《夏洛不哭》 序 幸福转角 "表姨,我的爸爸妈妈真的死了吗?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吗?"一个像水晶般透明的小女孩痴痴地问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嘴微微地嘟起。随着一阵抽泣声,那双水灵的大眼一眨,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了下来。本来就瘦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显得更加可怜,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朵小花,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温柔的表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把她搂到怀中,不知道怎么去跟这个八岁的孩子解释什么是死亡。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死,只是去了天堂……" 表姨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就从她怀里挣扎了出来,大声地喊着:"表姐说没有天堂,她说我爸爸妈妈全都死了。我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了。"女孩的身子因为剧烈的哭泣已经开始发抖了,因为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表姐说得没错,爸爸妈妈真的死了,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都是因为自己,要不是她坚持要去玩缆车,爸爸妈妈就不会死。 "夏洛!"表姨心疼地喊了一声,再次把女孩搂进怀里。 "是我害死爸爸妈妈的……"女孩紧紧地咬着嘴唇,鲜红的血顺着洁白的牙齿溢了出来,她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这皮肤上的一点点伤痛,早已被支离破碎的心痛掩盖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爸妈离开的那天。 那天自己非要去玩空中缆车,爸爸妈妈对自己的要求从来都是宠溺地满足。就是那天,阳光那么的灿烂,她和表姨坐在前面一辆缆车上,空中飘满她的笑声。她回过头调皮地朝爸爸妈妈做着鬼脸,还在缆车后面的玻璃窗上用嘴呵出热气,然后画下他们一家三口手拉手的模样。 她看到爸爸妈妈在对自己笑,那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在爸爸妈妈眼中,夏洛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那笑容那么短,就是那么突然地,眼前的两张笑脸瞬间爬满了惊恐。夏洛看到爸爸妈妈的脸快速地从自己眼前消失……缆车突然从空中坠落下去,没有一点征兆就突然掉下去,夏洛还陶醉在爸爸妈妈的笑容中,爸爸妈妈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夏洛拼命地哭着,挣扎着,伸出手想去拉爸爸妈妈,大声地呼喊着,如果不是表姨死死地拉住,她一定会从缆车上跳下去找爸爸妈妈。 "这不是你的错。夏洛,你放心,就算是爸爸妈妈不在了,表姨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看着痛苦的夏洛,表姨觉得心都要碎了。可是,一想到自己那爱财如命的丈夫跟任性刁蛮的女儿,她就发觉自己的承诺是那么无力。她能做到的,也只能是紧紧抱住夏洛,给她一点温暖。 夏洛突然不再哭了,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爸爸妈妈不在了,就算是自己哭泣,也不会有人心疼。 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不带夏洛一起走呢。是不是夏洛不乖,夏洛以后一定会很听话的,爸爸,妈妈,夏洛真的好想好想跟你们在一起…… 第一章 夏洛印象 1.卡农童话 "夏洛最喜欢哪里?"十六岁的暑假来临前,表姨看着闷闷不乐的夏洛,心疼地问。面对一天比一天忧伤的夏洛,表姨除了心疼却毫无办法,她想在暑假带夏洛去玩,也许可以减轻夏洛的痛苦。 夏洛抬起头,眨着有些雾气的大眼,很轻声地回了句:"大海。" 她喜欢大海,那里有太多父母留给她的记忆,记忆里的每一个画面都是美好的,每一个笑声至今都还残留在夏洛的脑海里。长大后的夏洛,明白了更多事,却愈发怀念起父母。她每天放学都会刻意绕远路,去以前她们一家人留下过脚印的广场,然后痴痴地在长椅上坐一会,想着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她还记得爸爸妈妈最喜欢带自己去海边,然后自己就不停地捡贝壳,幻想着能从里面找出珍珠。然后爸爸就把自己高高地举起,不停地旋转,而妈妈就会跳起来用手去拍自己的手,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在他们一家身上了。 每每一想到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夏洛就会不由地笑出来,但当她从回忆中惊醒,那快乐就会变成双倍的痛苦。于是夏洛变得越来越沉闷,她不喜欢跟人多说话,她甚至变得压抑,自闭。加上表姐总是刻意地针对她,夏洛就变得更加沉默,不会开口要求任何东西,只是安静地,沉默地,就像一尊没有思想的水晶娃娃。 可是她越是这样,表姨就越是心疼她。看到夏洛表现出对海边的向往,表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担心的是夏洛不愿意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那表姨就带你去海边。"说着,表姨疼惜地用手理了一下夏洛的头发,然后和丈夫商量去海边的事。 几天后,表姨一家人和夏洛一起来到了海边。可是,夏洛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种快乐的感觉。看着海边那些亲热的家人,那些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夏洛觉得自己的心反而更痛了。 夏洛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借口头疼跑回了宾馆的房间里。许久后夏洛恢复了沉默,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其实,不管在哪,她都不会快乐,因为她的心已经上了锁,把快乐锁在了外面。 "你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要不是我爸爸妈妈好心,你就跟路上的小乞丐一样,早就饿死了。路人只会给你白眼,吐你口水。你吃的饭,穿的衣服,上学花的钱,全是我们家施舍给你的!居然还跟我们来海边玩,你真是不要脸!"不用回头,夏洛也知道是表姐来了。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表姐安洛鄢会那么恨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讥讽她的机会。这次又特意从海滩跑回宾馆来羞辱自己。 这么多年,夏洛也有些习惯了。只要表姨和表姨父不在时,安洛鄢就会竭尽所能地嘲讽自己,用上她脑袋里所有的词汇,来羞辱自己。 夏洛不想理她,因为她知道自己越是反抗,安洛鄢就越会没完没了。她拿起一本书来看,想让安洛鄢骂够了就主动离开。 谁料安洛鄢看到夏洛不理自己,更加生气了,冲上来夺下夏洛的书,用力地撕成两半,然后重重地扔到地上。 安洛鄢从小就恨夏洛,恨这个被所有长辈呵护着的女孩,仿佛她所有的快乐全是夏洛夺走的。记得小时候,自己过生日只有小小的蛋糕,而夏洛过生日,就会有一个热闹的生日聚会,还会有一个好多层的生日蛋糕。妒忌就在那一刻开始滋生蔓延,她恨夏洛的快乐,夏洛的幸福。在知道夏洛的爸爸妈妈死去时,她甚至觉得很开心,因为夏洛终于不如自己了。可是,妈妈却对夏洛那么好,好像她才是亲生的,于是安洛鄢对夏洛的恨越发的强烈,因为,夏洛夺走了自己的妈妈。 "你在装可怜吗?你就是用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同情。我才不会可怜你!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死你爸爸妈妈的,你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我早去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死就可以看到你爸爸妈妈了……"更加刻薄无情的话像暴风雨一样倾泻下来,砸得夏洛头晕目眩,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 夏洛像是看见一个魔鬼,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她害怕极了,发了疯似地想逃开,可安洛鄢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看着夏洛痛苦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她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攻击夏洛的机会。 夏洛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一把推开表姐,转身奔出了宾馆,脑子里满是表姐恶毒的话:"是你害死你爸爸妈妈的,为什么你不去死!!" 松软的沙滩上,蔚蓝的大海,蔚蓝的天,在远远的地方连成了一条线。 夏洛不停地奔跑着,瘦弱的身影跌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她忘了自己跑了多久,好像压抑了八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全爆发了。直到天色有些暗了,她也累了。 在一栋别墅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夏洛开始抛开一切,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哭喊,喊出这些年所有的不快乐,哭出对父母浓烈的思念。 "你怎么了?"突然,一道有些暗哑的声音飘来,应该是还处在变声期的男孩。这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好听,却很温柔,就像午后的海风,还夹杂着淡淡的咸味。 回过神之后,夏洛才知道那咸味是自己的泪水。她缓缓地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雪白的球鞋,白得像牛奶,让夏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才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的男孩,有着一张俊秀的脸庞。男孩的头发很蓬松,随意得没有经过任何打理,泛着淡淡的棕色。他的皮肤很白白皙,放在门把上的手很修长。夏洛努力地瞪大眼,在他脸上寻找着,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男孩的眼睛很大,却没有丝毫的神采。空洞地,茫然地,看着远处,他尝试着蹲下身体,手胡乱地摸着,在寻找那个哭泣的人,可是摸了好久,还是没能摸到。 夏洛眨着眼,泪水还没干,一眨眼就有凉凉的感觉传来。夏洛看见男孩脸上的焦虑和气馁,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地就主动去握住了他的手。 "你看不见东西吗?"这次,换成夏洛关怀地开口了。 "嗯。"男孩很小声地应了句,点了下头。 夏洛沉默了很久。就在前一刻,她甚至还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可是当她看到这个男孩,好像就忘记了自己的不快乐,只是觉得,原来有人比她更不快乐。眼前的男孩才是最可怜的,他看不见东西,看不见窗外金黄色的落日,看不见那么美的大海,也看不见他自己,更看不见自己的亲人。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只落寞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时,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夏洛。" 夏洛就像被蛊惑住了一样,傻傻地从唇间吐出这两个字。她至今都记得,爸爸总是喜欢用满是胡渣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粗哑地喊她"夏洛"。下意识地,她想听这个男孩,用他那并不好听的声音,叫她一声夏洛。夏洛想,那感觉应该是涩涩的,就像爸爸的胡渣,扎得人有些难受,却忍不住开心地"咯咯"傻笑。 "夏洛,不哭。"男孩依旧在笑,如夏洛所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还笑着伸出手,顺着夏洛的手,一路来到她的脸颊边。他很体贴地替她擦去泪,说:"泪水是咸的,我妈妈说’幸福’讨厌咸味,闻到这个味道它就会逃走的,夏洛不哭,不要让’幸福’逃走。" 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暖,像阵风,就这么吹来,包裹住了夏洛的心。看到男孩这么温暖的笑,夏洛也觉得被感染了。就算知道男孩看不见,夏洛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道很绚烂的笑:"好,夏洛不哭。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雷胤翔。"男孩说得很快,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个一个月来,唯一闯进他世界的陌生女孩,记住他的名字。他寂寞了好久,每天吃各种各样的药,面对各色的专家医生,以及说话没有温度的仆人,他急于想寻找一丝有人气的东西。 就像这个女孩一样,会活生生地哭,会傻乎乎地笑。即使他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印象!"夏洛惊呼重复,见男孩点头,她更是一个人在那挤眉弄眼的。她觉得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叫那么奇怪的名字。 "你……会弹钢琴吗?"雷胤翔察觉出夏洛的错误,却不想去纠正,他侧了侧头,目光终于定在了夏洛的方向,略显期待地问了句。 "会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夏洛那么高兴自己会弹钢琴。虽然小时候每次学钢琴时,她都是哭天喊地的。 "那我们一起弹钢琴吧。"说着,甚至没有给夏洛反应的时间,男孩就拉着她的手,嘴里数着"一、二、三",顺着那声音跨过了三级台阶,然后熟练地朝别墅正厅内的钢琴走去。 等夏洛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钢琴前。这是一架雪白色的三角钢琴,被打理得很干净,泛着光,能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俩的笑脸。一样的,灿烂到让人的心都会笑了。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般,在听见男孩弹出第一个音符后,夏洛也抬起了手。 雷胤翔弹的是夏洛最喜欢的曲子,爸爸教她的曲子——帕海贝尔的"卡农"。 2.相识音符 这晚,夏洛失眠了。失眠对她来说并不是新鲜事,每次被安洛鄢欺负后,夏洛总会失眠,一个晚上回忆着安洛鄢每一句刺入她心扉的话。可是今晚不同,夏洛一直在笑,傻傻地趴在窗台上,看着海边忽明忽暗的星星。 满脑子都是黄昏时,"卡农"的旋律从他们的指间流泻出来,恬静,祥和。一切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夏洛甚至觉得他们注定就该坐在一起弹钢琴,注定就是最懂彼此的那个人。 夏洛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她不懂这叫做什么,只是一想到那个男孩,就会忍不住傻笑;想到和他有关的东西,就觉得幸福。于是,夏洛不停地在心底默念着:"印象……" 夏洛觉得自己爱上了钢琴,爱上了被自己写上"夏洛印象"的乐谱,爱上了大海,爱上了软软细细的,总是会顽皮地钻进脚趾缝里的沙子。或者说,这次度假她见到的每一个东西,她都开始爱上了。甚至是依旧冷言冷语不断的表姐,夏洛也觉得该感激她,如果那天她没有对自己说那番话,她或许就和"印象"错过了。 每天,夏洛都会去别墅,雷胤翔也会习惯性地在门口等她。夏洛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只想和雷胤翔在一起,所以她偷偷溜了出去,溜去了雷胤翔的别墅。 "今天是我生日哦。"在陪雷胤翔弹完钢琴后,夏洛小心翼翼地盖上钢琴盖,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真的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准备礼物啊,现在都晚了……"雷胤翔很认真地皱起眉,看起来懊恼极了。想了片刻后,他又笑了起来,"我煮面给你吃吧,生日怎么可以没有长寿面!" "煮面!你可以吗?"夏洛很欣喜,可是又担心,雷胤翔他看不见,又怎么去摆弄那些繁琐的东西呢? 可是雷胤翔倒像是来了兴致,固执地点头,不让夏洛搀扶,硬是摸索着往厨房走去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下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他想送夏洛礼物,想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留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就像在他知道夏洛读错了他的名字时,在乐谱上写下的那四个字一样——夏洛印象。 雷胤翔虽然看不见,他甚至不知道夏洛长什么样子,却坚定地想在夏洛的印象里,深深地刻上自己。 夏洛不放心地总是跑到厨房看一下,而雷胤翔却总是叫她出去等,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一直到晚上八点,夏洛才吃到那碗长寿面。餐桌旁,雷胤翔很得意地端上面给她,很体贴地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很紧张地等着她吃下第一口,很紧张地等待着评价。 "天啊,好好吃!" 夏洛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挑了一根面放到嘴里,好硬。不过这是"印象"很辛苦才做出来的,夏洛干脆没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兴奋无比地欢叫着,很成功地让雷胤翔放松了心情,两个人就这样笑开了。 雷胤翔也挑了一大口放到嘴里,瞬间五官一下子纠结在一起,差点吐出来。面又硬又生,夏洛居然还说好吃。 "对不起,我做得一点都不好吃,不要吃了。"雷胤翔伸手想去夺夏洛的碗,可是他看不见,手没有抓到碗,却被夏洛的手紧紧抓住了。 "真的很好吃。很久很久都没有人给我做长寿面了。"夏洛又想到了爸爸妈妈,想到了妈妈做的好吃的长寿面。一滴泪落到雷胤翔的手上,湿湿的,让他的心好疼。 "夏洛不哭。"雷胤翔摸索着给夏洛擦去泪水,"以后每个生日,我都会给你做的。" "嗯。我们拉勾。"夏洛说着,伸出小手指拉住了雷胤翔的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两个人孩子气地傻笑着,吃光了碗里所有的面,甚至连汤都喝光了。 "有吃到断开的面吗?"一起收拾碗筷时,雷胤翔又想起了什么,紧张兮兮地问道。 "没有呀。"这回,夏洛说的是实话。她想象得出,雷胤翔煮面时一定是很小心很小心,因为他真的很用心地在做,就是怕面会断开,所以面条才会那么硬。因为他听说过,在生日的时候吃到没有断开的面,才会幸福,他只想让她幸福。 "那就好。"雷胤翔转身,吐出一口气,放下碗筷后,很用力地握住夏洛的手,好像倾注了全部的真诚,"夏洛,我一定会补送一个礼物给你。但愿……我们之间可以像这碗面一样,一直不断,永远连着……" "呀!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吃那碗面了。就算吃,也不咬断了!"夏洛蹬着腿,埋怨着自己,就好像传说中系在彼此小指上的红线,就在刚才,被自己用力咬断了一样,她在心底把自己骂了无数遍了。 就算看不见,雷胤翔仍是能猜出夏洛此刻的模样,他轻笑了声,宠溺地抚着她的发,笑骂了句:"真是傻瓜。" 在雷胤翔的心中,夏洛一直傻得可爱,傻得纯真。她没有心机,是唯一一个愿意陪着他这个失明的人,弹卡农,吃晚饭,看落日,吹海风的女孩。甚至很多时候,雷胤翔只想静静地听她说话,听她滔滔不绝地讲故事,听她大大咧咧地笑。 雷胤翔一直觉得这个女孩一定很幸福,她的生活中一定没有任何烦恼。也就是这样,他一直都忘了问她,初见时,为什么要哭。 第二天,夏洛又去别墅时,刚一进门,就看到管家伯伯对着自己微笑,友好地跟自己打着招呼。记得自己第一次跟雷胤翔来别墅时,管家伯伯的眼里满是戒备,好像怕自己伤害到雷胤翔一样。不过随着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管家伯伯开始慢慢接受自己,可能是因为有自己在,雷胤翔会比较开心吧。 "夏洛,你的礼物。"雷胤翔微笑着,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粉色的盒子,递到夏洛面前。 夏洛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得狂烈起来,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呢?夏洛怀着分万期待的心情打开了盒子,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无数的假设,但在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夏洛还是忍不住欢叫了起来。 这是一条纯金的皇冠项链,闪闪的,静静躺在那里。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一圈圈蕴出的光晕,让夏洛觉得自己就像梦中的公主一样。她想起了妈妈曾经说过的话,夏洛是生来就该被呵护的公主……多好,她依旧还是公主。 雷胤翔的公主,夏洛用力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让雷胤翔误会。她开心地笑,用力地笑,原来笑着流泪才是最幸福的。夏洛甚至忘情地抱住了雷胤翔,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动,只是认定了,雷胤翔就是她的王子,因为他让夏洛知道,原来她并没有被世界遗弃。 "真的喜欢吗?"雷胤翔还是挺不安的,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从前他没有失明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跟女孩子亲近的。他不懂女孩的喜好,也不懂她们表达快乐的方法。 "真的!只要是印象送的,夏洛都喜欢!"夏洛赶紧点头,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她相信他能感觉得到。 就算是知道了他叫胤翔,夏洛还是习惯叫他"印象",因为雷胤翔说,全世界只有夏洛一个人会这样叫他。夏洛很任性,也很贪心,她想做雷胤翔的独一无二。 3.昙花心愿 "印象,都说生日要许愿的,你陪我一起许个愿望吧?"夏洛心血来潮,头一次开口要求雷胤翔,甚至该说这是父母死去之后,夏洛第一次主动的有所要求。 "好,你有见过昙花吗?"虽然答应了,但是雷胤翔只是一个劲地牵着夏洛往房间里走,问出的问题也让夏洛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感觉到了夏洛的迷惑,雷胤翔又继续说:"后院有一株昙花,以前我眼睛还好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去注意它,直到现在看不见了,才想起听说昙花开花很美。我们写下愿望,埋在那株昙花下的泥土里吧。但愿我们的愿望也能像昙花一样,盛放,完美。" "好呀!"夏洛压根没来得及想太多,开心地答应了。然后兴冲冲地跟着雷胤翔来到昙花面前,准备写下心愿。 突然,夏洛回想起雷胤翔的话。原来他并不是天生看不到的,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看不到呢?可是如果自己问,雷胤翔会不会伤心呢? 夏洛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决定还是问一下,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关于雷胤翔的一切。 "印象,你是怎么失明的?" "不知道,只是在今年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医生也说不上原因,只说眼角膜脱落,要换新的眼角膜,才可能重新看见东西。"雷胤翔回答得很轻描淡写,并不想在这美好的气氛中,添加任何的忧愁。 而事实上,他突然失明的原因,也确实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之前,父母为他请了无数专家会诊,都没有得出结论。 歪着头琢磨了片刻后,夏洛还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她追问着:"那你为什么不做手术呢,是没有适合的眼角膜吗?" "不是,他们说有。可是医生只说可能会好,我……我怕手术之后依旧没有好,那就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这也就是雷胤翔为什么执意要逃来海边的原因了,他开始有些害怕医院的味道,害怕自己从此就会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再也见不到寻常的花花草草,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也一直一直都见不到……夏洛了。 是啊,夏洛,雷胤翔现在又多了一抹牵挂了。 "可是不试下怎么知道呢。印象,我想让你看看我,接受手术吧,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一直会在的。因为以后的每年,我都会死皮赖脸地让你煮长寿面给我吃。"夏洛支着头,她甚至忘了他们刚才想做什么,只顾着劝雷胤翔了。 "既然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那我能不能看见有什么区别吗?"听了夏洛的话后,雷胤翔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同时也有着一丝丝的害怕。 他害怕夏洛也跟其他人一样,在乎他的眼睛,一切只是随便说说的,并不会真心愿意陪伴一个瞎子一辈子。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些急躁了,还是问了。他急于在夏洛身上,得到一句承诺。 "没有区别呀,不管能不能看见,你还是印象嘛!可是,我想下次我再哭的时候,你可以看着我,看到我的不快乐,然后说’夏洛别哭’,然后,再看到我因为你这句话绽放的笑容,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笑容,我想笑给你看!" "傻瓜夏洛。"这一刹那,雷胤翔觉得自己听见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夏洛的这番话,胜过旁人的千言万语,甚至比他们一起合弹的钢琴曲还动听,"赶快许愿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 夏洛很高兴地答应了,可是很久之后,雷胤翔能感觉到她依旧没有动静,不禁好奇了起来:"怎么不写?" "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我有好多好多的愿望。"夏洛不再咬笔杆了,而是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沉思状,五官都纠结到一块了,看起来很苦恼。 雷胤翔顿了顿,惊讶为什么同样的话,如果出自别人口中,他或许会觉得很贪心,可是由夏洛说出来,他觉得可爱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一年许一个,写下你最想要的东西就好。写第一个念头,还有,不准偷看我写的,不然要是不灵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哼,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呀。"说着,夏洛很快就在纸上写下愿望。 很认真地写着:祝胤翔的眼睛康复。只字片语,不怎么煽情,可是的确是夏洛此刻最想要的东西了。她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叠好,凑近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等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到胤翔已经握着纸,等着她了,他的视线准确地,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 明知胤翔看不见,可夏洛仍旧为了自己刚才那情不自禁的举动,脸红了。这一刹那,夏洛才觉得,她应该是喜欢上胤翔了吧。这个纯净的男孩,在她灰暗的十六岁,带着五彩斑斓闯进了她的世界。 "我好了。"回过神后,夏洛轻声地说了句。 "放到铁盒子里来,我们去埋了它。" 夏洛兴冲冲地跟雷胤翔找到铁盒子,然后很郑重地把纸条放进去,随后埋在昙花下面。其实夏洛一直想问胤翔,他在纸上写了什么,却一直都没有问出口,生怕不灵验了。 胤翔也是一样,他也很想知道夏洛写了什么,多次的欲言又止,他还是吞回了疑问。最后他含着笑,仰头默默地闭上眼。他不问了,他决定等到以后他们都老了,一起来别墅,挖开泥土,看他们年轻时单纯美好的愿望。 因为胤翔相信,他和夏洛会有永远。就算十七岁的他并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可他就是知道,不管多远,他都会牵着这双手走到终点的。 他们回到房里,又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四手连弹了"卡农",旋律没有任何的改变,比起从前更流畅了。动听的钢琴声,弥漫在这个黄昏。 送夏洛离开的时候,胤翔说:"我决定做手术了,你可以一直在这里等我吗?不管我能不能看见都会回来,明天我就让我的父母来接我,你来送我吧。" "好,我来送你,也一定会等你。从夏天等到秋天,就算到了冬天,我还是会回海边来等你。印象,一定要回来哦!"抛下这句话后,夏洛踮起脚尖,迅速地吻了雷胤翔的下颚,她的身高只够得上亲吻他的下颚,却也足够了。 夏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越来越接近彼此的。而后,她红着脸,匆忙地逃开了,只留下一脸错愕,久久无法回神的雷胤翔。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上自己的下颚,他想,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很轻很轻地划过他的下颚,很深很深地烙印进他的心田。 4.生命之重 夏洛回到海边的宾馆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外面的天染上了淡淡的墨蓝色。也许是暴风雨快来了,今晚的海看起来格外吓人,呼啸声宛如魔鬼在嚎叫,让夏洛觉得有些心惊,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直到看见了眼前熟悉的昏黄色灯光后,才安下了心。刚掏出钥匙,门就打开了,夏洛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安洛鄢。 "哎哟,舍得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只顾着鬼混,都忘记回家了。"安洛鄢斜倚在门框上,说话的口气凉凉的,咬牙切齿的。她看见了夏洛脖子上的项链,闪耀出的光芒就像是公主头上的皇冠。 抑制不住嫉妒的她握紧了双拳。安洛鄢一直觉得最近的夏洛变得神采飞扬,所以,她就特意跟踪了夏洛两次,发现夏洛总是去那个海边的别墅,然后跟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孩子在一起。她偷偷靠近观察过,发现那个男孩好像看不到。夏洛居然会跟一个瞎子交往,大脑肯定是出问题了,不过这样正好,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帅哥,安洛鄢会觉得心理更不平衡的,想到是个瞎子,她反而觉得比较开心。 对于安洛鄢的冷嘲热讽,夏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等着安洛鄢让开身子,让她进屋。 "是那丫头回来了吗?让她进来吧,不然你妈又要哭得我们心烦了。" 无奈,安洛鄢今天似乎打定主意不让开了。直到房间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是表姨父的声音,夏洛认得。可是以往待她还温柔的表姨父,今天说话的声音却满是不耐烦,这让夏洛有些不解。 "还不快进来!"闻言后,安洛鄢很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总算还是让开了身体。 跨进屋后,夏洛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偌大的客厅里凌乱异常,满桌的晚餐被掀翻了一地,表姨就坐在正中间,无声地哭泣着,这模样骇人极了。夏洛记得,上一次看见表姨这样哭,是她父母离世的时候。 "表姨……怎么了?"儿时的记忆渐渐复苏,让夏洛紧跟着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夏洛,是表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妈……"听到了夏洛的声音后,表姨总算抬起头,只安静地看了夏洛一眼,又一次放声哭了起来,"表姨连你爸妈留给你的遗产都没能保住,全给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抢走了。是表姨傻,以为他真心接纳你,对你好。谁知道他忍了那么多年,拼命抢你的监护权,居然只是为了你父母的遗产……是表姨错……一切全是表姨的错……" 说着,表姨的手指向一旁正在喝茶的表姨父,并疯了般地向他扑过去,幸好被安洛鄢及时抱住。 "妈,你哪有错。我们家养了她那么多年,拿她的遗产也是应该的啊!"安洛鄢说得很理直气壮,始终和她爸爸站在同一战线上。 她甚至一直觉得妈妈是愚蠢的,夏洛居然有一笔那么庞大的遗产,为什么他们不能拿。这八年来,可都是他们供她吃,供她穿的。 "你住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如此的冷血,表姨大声冲安洛鄢吼道。 "干嘛叫她住嘴,女儿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以为这个小祖宗吃饭不要钱,读书不要钱吗?还有来海边度假,这些可都是要钱的。算上她的遗产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当是她以后读书的学费好了……"表姨父依旧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撒谎!夏洛父母留下的钱,都够你这个吸血鬼吃喝不愁三辈子了!" …… 夏洛听到无数争吵声在她耳边重复,她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就空了,她一直以为真心疼她的表姨父,竟然只是觊觎她的遗产。究竟有多少遗产,夏洛压根就不关心,她只是渴望有个人真心疼她,像爸爸那样疼她。 都是骗局,原来表姨父这八年来对她的好竟然是一场惊天的骗局。夏洛突然觉得好可怕,连往日笑脸盈盈的表姨父都是骗子,这是世界还有谁可以相信? 她觉得头好沉,身体好痛,仿佛从万丈高的地方瞬间跌落了下来,摔得她粉身碎骨。夏洛看见安洛鄢刺眼的笑容,她大笑着靠近自己,不停地嘲讽她。表姨却只能懦弱地躲在一旁不停地哭。 各种声音在耳边交杂,最后,夏洛索性闭上眼,任身体就这样破败地倒下。她的世界崩塌了,没了,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她只想闭上眼,就这样睡死过去,从此后,什么奢望都不要有了。 第二天醒来时,夏洛觉得头很疼。昨晚,真的有一场暴风雨,电闪雷鸣的。经过一夜风雨的洗礼,清晨时的太阳更耀眼,夏洛就是在这样刺目的阳光中醒来的。她茫然地睁开眼,扑闪了两下,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看。不断地回忆昨夜的事,甚至怀疑那是一场噩梦。 夏洛安慰着自己说,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梦醒了,又是美好的一天。下一秒,她就弹坐了起来,她想起了那个约定,她答应过胤翔今天要送他离开,送他去做手术的。 于是,夏洛疯了般的跳下床,胡乱梳洗了遍,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像是等待了她很久的安洛鄢。 "你终于醒了,快去给我做早餐。"安洛鄢见到夏洛后,扬起了一道刺目的笑容,颐指气使地命令着,仿佛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夏洛皱了皱眉,开始意识到,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根本不是什么梦。尽管如此,她还是尝试着倔强地抬头,不愿轻易认输:"表姐要吃早餐的话,不是有人做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做,我还有事。" "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想在我家继续待下去,就得干活。"说着,安洛鄢顺了顺自己那头公主卷的长发,娇笑着。 "对不起表姐,我今天真的有事,我回来做午饭可以吗?"夏洛明白自己是寄人篱下,她并不想和表姐有太多冲突,可是雷胤翔对她来说太重要,她不能失约,不能让他带着失望躺在手术台上。 夏洛生怕这样会对他的手术造成不好的影响,她是真的急坏了,紧跟着脸也涨得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急事?哈……原来陪那个瞎子也算急事,夏洛,你还真是自甘堕落。"安洛鄢越说越过分了,但凡能讽刺夏洛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却也是这么一句话,成功地挑起了夏洛压抑多年的固执。她扬起手,猛地甩了安洛鄢一巴掌。动作快到安洛鄢压根来不及躲。夏洛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错,她扬起眉,说道:"请你学会尊重别人,也尊重你自己。胤翔不是瞎子,他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5.逆光错过 所有掩埋了八年的恨,就在安洛鄢说到瞎子这两个字时爆发了。夏洛可以容忍表姐攻击自己,却绝对不能容忍她用这种语气来说雷胤翔。这一巴掌,就像一根导火索,让安洛鄢瞬间变得更加疯狂。 她也不服输地回了夏洛一巴掌,龇牙咧嘴,毫不留情地骂道:"也就只有你这样下贱的人,才会天天跟一个瞎子,孤男寡女地窝在一间房里,谁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闭嘴!"夏洛可以受任何委屈,可是她不要雷胤翔陪着她一起承受如此不堪的指责。他们之间是单纯的,只是两颗年轻的心,彼此寻求着港湾,容不得安洛鄢这样唾骂。 就这样,两个女孩在楼梯间扭打开来。安洛鄢是有些惊慌的,她甚至觉得夏洛疯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会还手的夏洛,以往不管她怎么骂她,夏洛都是默默地承受,吞下所有的委屈。 安洛鄢就是喜欢看夏洛受委屈的模样,她狠心地想让这个女孩知道,她不是公主了。就算她长得再动人,都已经不是公主了,现在真正的公主是她——安洛鄢!所以,她不要夏洛得到幸福,哪怕只是一丝幸福的可能,她都不想让夏洛去接近。 推挤间,一个失手,夏洛就如同一个布娃娃般,从二楼的楼梯上跌落了下去。一切来得太突然,安洛鄢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沉沉落地的夏洛。她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甚至还没来得及喊疼,已经闭上了眼,额角渗着血,好多好多的血……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安洛鄢恨夏洛,可她并没有想过要这样伤害她。见到这样的场景后,安洛鄢担心自己失手杀了夏洛,她害怕极了,拼命地喊着自己的爸爸,她想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爸爸了! 这一天的清晨仿佛格外的漫长,才八点,窗外的太阳就火辣辣的,烤得海边的沙子也开始发烫。雷胤翔的母亲在昨天接到他的电话后,就一夜没睡,一早就开心地赶到了别墅。 固执了一年的儿子终于肯做手术了,这对她来说,胜过任何的好消息。 可是谁都没有发现雷胤翔的不对劲,他看不见,可他还是不住地往窗外看。在等待仆人整理行李的过程中,雷胤翔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拼命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等待那个熟悉的声音窜入他的耳膜。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雷胤翔再也想不出理由来拖延时间了,夏洛始终都没有出现。 "胤翔,快上车吧,太阳晒呢,别晒伤了。"雷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大家都视他如珍宝地疼爱着,生怕有丝毫的闪失。 "妈妈,能不能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一个女孩?"在临上车的前一刻,雷胤翔还是问出了口。 他想,也许夏洛怕生,在见到来接他的母亲后,会不好意思露脸。 雷妈妈看着雷胤翔脸上很久没有露出的笑容,有几分动容,她想她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肯做手术了。下意识地,她转过头去四下寻找着胤翔口中的女孩,那个该是劝服胤翔接受手术的女孩。 无奈,搜寻了很大一圈,都没有任何收获:"胤翔,什么也没有,算了,上车吧,等手术成功了以后再回来找人家。" "嗯。"雷胤翔一直知道妈妈是个明理人,也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去说开了,她就能明白。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点头,在妈妈的搀扶下,钻进了车厢。 胤翔想着妈妈的话,的确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见夏洛。他要好好做手术,要回海边,看夏洛的笑,看夏洛的泪,然后告诉她"夏洛不哭"…… 雷家的车就这样缓缓驶上了公路,胤翔转头在车后的玻璃窗上流连了很久,他一直固执地以为夏洛一定就在附近,即便他看不到,他也要让夏洛看见他是带着微笑离开的。胤翔一直笑着,手中牢牢地握住那张写有"夏洛印象"的乐谱,口中不断地呢喃着:"夏洛等我,夏洛不哭,印象马上就回来……"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直到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才被打破。雷胤翔一个不稳,恍惚中身子往前倾了倾,头磕上了玻璃窗。撞得不算严重,可是无端地,他觉得自己的左额好痛,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开。 "胤翔,没事吧?"雷妈妈担心着儿子,焦急地询问着,见胤翔摇头才定下了心,看向前面,忍不住埋怨开:"真是的,现在救护车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吗?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是啊夫人,这海边经常有救护车出没,一直都是这样乱开。"司机忙着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胡乱说着。 其实这块海域,一直是些有钱人专门用来度假的地方,鲜少有救护车出没。 胤翔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暗自沉淀着心中莫明其妙的杂乱。耳边,能清晰地听见救护车远去的声音。 可是他听不见救护车里,女孩正躺在担架上,摇晃着沉沉的脑袋,一遍遍不停地念叨着:"印象,等我……等夏洛……" 第二章 抬头遇见爱 1.告别的以往 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夏洛拖着一大袋行囊,胡乱地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汗,终于在一栋公寓前,停住了脚步。仰起头用手遮去了耀眼的阳光,她笑着,仰望着。 今天对于夏洛来说有太多特别的事。用了三年的努力,她终于存够钱换了间比原先的居所稍大一些的公寓了;终于考进了理想的大学——圣兰大学;终于能不再依靠任何人,独立地生活了。 夏天……夏洛突然收敛了笑意,有些无奈地吐出气息。记忆里,那个烙印最深,让她至今都挥之不去的季节,也是夏天。夏天的海边,她的"印象",温柔地对她说"夏洛不哭"。 "呵,都过去了。"夏洛摇了摇头,开始进行她的搬家工程。 是的,都过去了。在夏洛从楼梯上跌落的那一瞬间,就像她的爸爸妈妈乘坐的那辆跌落的缆车一样,都失去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的夏洛了,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了。她丢失了一切,在他们相约告别的那一天,只留下了左额上的那道伤口。 那天从医院醒来后,医生告知夏洛,她的手指受了严重的挫伤,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弹钢琴了。"卡农"成了逝去的回忆,夏洛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表姨父甚至开始不让她上学,将她关在家里。夏洛一直忍气吞声,不想再挣扎了,她认命了。 直到安洛鄢抢走了她的皇冠项链,那条一直被夏洛视作生命的项链。想着,夏洛依在电梯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那是改变夏洛命运的一天,她发了疯般的和安洛鄢大吵了一架,趁乱她逃出了表姨家,再也不用遭受安洛鄢的嘲讽了,再也不用经受表姨父心情不好时的毒打了,再也不用看见表姨那好像总是流不完的眼泪了。那一刻夏洛想欢呼,她在雨中疯狂的奔跑。 静下来后,却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能做什么……走投无路下,夏洛去了一家孤儿院,幸好院长夫人收留了当时还没成年的夏洛。他们为她找了个快餐店的兼职工作,提供夏洛住处,夏洛赚来的钱只需要付自己的学费就好。 很快夏洛通过同事的介绍,在一家酒吧找了个更高薪的工作,只是白天要读书,晚上要工作到凌晨,她活得很辛苦,却很充实。一年后,她有能力独立了,她搬出了孤儿院,租了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那间房间甚至没有窗,就像表姨父曾经用来关她的地方,总是阴暗的。 偶尔夏洛会回去看院长他们,院长从不苛求夏洛付出什么回报,只是一直笑看着她,告诉她"一定要争气"。 "一定要争气!"想着,夏洛已经站在自己新公寓的门前,她紧握双拳,微笑着鼓励自己。她办到了,考进了大学,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空。 夏洛再也不哭了。离开表姨家后,她厌倦了眼泪。流泪会让她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岁月。所以她自然也不再需要有人对她说"夏洛不哭"了。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夏洛仍然会回忆起十六岁时的大海,那个失明的男孩,那两个埋在昙花下的愿望。 "夏洛!扔绳子下来,把钢琴吊上去!"窗外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女声。闻声后,夏洛才回神,把行囊随意扔置在一旁,翻出一条结实的绳子,从窗口扔了下去。 "小心一点哦!"夏洛扔下绳子的时候,不忘叮嘱着楼下的女孩。这个女孩是她孤儿院的朋友,因为大家都是孤儿,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每次夏洛有事,孤儿院的人都会义不容辞地来帮忙。 有时候跟她们在一起,感觉上就像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很快,大家陆续赶来七手八脚的,总算把那架不算大的钢琴弄上了夏洛位于五楼的家。楼层虽然不是特别高,这个过程还是挺惊险的。好在所有人都很小心翼翼,他们都知道钢琴对于夏洛来说有多重要,因为夏洛无论在哪都会带着钢琴,即使她的手根本无法弹钢琴。 "明天就要去圣兰报到了,夏洛,会不会紧张?"刚才在楼下大喊的女生,此刻正擦着汗,挑眉问向夏洛。 孤儿院里有出息的孩子不多也不少,夏洛正好算得上其中一个。圣兰大学对眼前这个女孩来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了。或者该说,她是连做梦都没想过的。正常情况下,她就是很多人眼中的不良少女,她喜欢穿得很清凉,嚼着口香糖,高兴时放声大笑,伤心时放声大哭。 "糖糖,有空的话多来圣兰看看我吧。有你们在,我就不会觉得那么害怕了。"这倒是夏洛的心声,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圣兰是全城尖子生和有钱人的集中地,光是想到这里夏洛就觉得格格不入。不像糖糖他们给她的感觉,那种不远不近却抹不去的亲切感。糖糖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她叫唐糖,很可爱的一个名字,孤儿院的孩子都喜欢叫她糖糖,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每回风风火火的出现时,都能让夏洛觉得无比地安心。 "好,一言为定!只要你不嫌我丢脸就好!" 糖糖还是一如既往的男孩子气。说话的时候,她伸出手,重重地拍向夏洛的肩,一脸灿烂的笑容,微微扬起的头有几分傲气和倔强。有时候夏洛会觉得,自己现在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很多都是从糖糖那学来的。 2.注定的相遇 初秋的天隐隐还残留着未散的热气,夏洛皱着眉,感觉到身上的衬衫正粘乎乎地贴着她的皮肤。今天是来圣兰报到的日子,也是她第一天踏进这所学校。 圣兰就跟传说中的一样,无论建筑还是规格,都美得宛如置身仙境。一会儿夏洛还赶着去餐厅打工,也就压根没什么心思打量校园的环境。她只是匆匆地看了几眼,就迅速地往新生报到处走去。 那里聚集了很多人,让夏洛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心,紧张得开始冒汗。她歪着头,远远地看见很多父母开着车,陪同孩子前来报到。整个新生报道室,拥挤不堪,嘈杂得像是菜市场。 夏洛开始觉得好孤单,不过她马上想到,搬家那天,孤儿院里他们的老大哥,那个总是酷酷的男孩,临走前握住她的肩,对她说的话。他说:"夏洛,要记住,你不是孤儿。不管走得多远,孤儿院永远都是你的家。院里那些人,包括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只要受了委屈,就回来。" 多好,她也有家,也有家人呢。想着,夏洛很快就笑开了。她大步地往拥挤的人群里钻去,唇边的笑容,散发着比秋日的骄阳更慑人的光芒。 就是这抹能黯淡下周围所有喧闹的笑容,稳稳地跌入了不远处的那双眼睛中。眼睛的主人正因为忍受不了这人声鼎沸,窝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mp3。男孩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他的头发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棕色,他的皮肤很白皙,修长的手指正若有似无地在自己的腿上敲打着旋律。 男孩本来只是无意地随便看着,但当他看到夏洛时,目光一下子片刻不移地锁定在那个身影上。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在他心里酝酿开,无端地,他很想上前跟那个女孩说句话。似乎觉得,只要是一句,也能觉得欣慰。 于是,他摘下耳机,没有片刻犹豫地站起了身子。刚想挤进人群,一道喊声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猛地回头,开始在人群中发了疯般地搜寻着。 "洛洛,你走慢些,妈妈快追不上你了。" 一个看似挺时髦的中年女子,正提着行李,追赶着不远处的女孩。女孩穿着一身眩目的桃红色,公主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随着她跑动的步伐,长发也跟着跳跃着。听到喊声后,她停住了脚步,转过头,雷胤翔看不见她的表情了,他只是听见那个中年女子一遍遍地叫女孩"洛洛"。 偶尔,还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安洛鄢",安洛鄢……夏洛……雷胤翔皱着眉,他还不至于疯狂到,仅凭一个名字就断定什么。可是他无法忽略"夏洛"这两个字,带给他的震撼。一些他极力想去掩埋的回忆,汹涌而上。 三年了。当时他的手术很成功,他能看见东西了,花、草、天空、大海。雷胤翔在那栋海边别墅了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说想笑给他看的女孩。他像着了魔般的,在纸上写下无数的"夏洛印象",弹了无数遍的卡农,煮了无数碗长寿面。 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雷胤翔垂下眸,渐渐回神了,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这样坚持不懈地找寻多久,但是至少现在的他,早已暗暗地发誓,一定要找到夏洛,他的夏洛。他要告诉那个女孩,以前他一直没信心说出口的话,他要让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重见光明的。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夏洛办完了新生登记后,就离开了。因为要坚持打工,她没有选择住校,也确实不怎么喜欢和这满校园花枝招展的人多打交道。抬手看了眼腕表,见已经快中午了,夏洛的脚步匆忙了起来,生怕迟到,又要扣工资了。 无奈,她越是匆忙,状况就越是多。手机突然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夏洛很不耐烦地接起,懒懒地应答开了:"喂,哪位?" "笨蛋夏洛,是我,糖糖。不要不耐烦,我知道你要打工,大哥怕你害怕,特地让我来接你,我现在在圣兰门口。我告诉你哦,借你的光,大哥总算肯把他心爱的摩托车借给我开了,你快出来。" 电话那边传来糖糖熟悉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生机勃勃。这女孩,仿佛只要天不塌下来,她都可以一直坚强地活着。夏洛原先的不耐烦,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消失殆尽了,她不敢置信地回道:"在圣兰门口?!不会吧,你等我,我马上就出来,千万不要走哦……" 边说,夏洛的脚步比先前更匆忙了。还有什么比在无助的时候见到亲人更温暖的,她的笑容很绚烂,却也就是在这样的匆忙间,不小心撞上了正路过的男孩。 男孩正在和身旁的人说话,一个没注意,被这么一撞竟踉跄的险些跌倒在地。幸亏身旁的人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可惜那张刚才还神采飞扬的俊脸,一瞬间就铁青了,他瞪着夏洛,眼里正窜着火。 夏洛却浑然未觉,思绪早飞去了校门外。意识到自己撞了人,也只是随意地鞠了躬,敷衍性地表示了下歉意。笑容更夺人了,很快就从男孩的视线里消失了。 "喂,博奕,这女孩长得真漂亮。"男孩身边的朋友,正怔怔地望着夏洛那道明黄色的背影,抑制不住地感叹了句。 张博奕是真的有些许的恍神,他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孩,或者该说他见过太多了,可是却从来没见过可以笑得那么温暖的。那女孩穿着明黄色的衬衫。明黄色……就像她的笑容一样,金秋一样的明黄色,让人的心神整个也会不知不觉地跟着明快起来。 她确实挺漂亮,飘逸的长发一甩头间,仿佛荡漾开无限绚丽。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来,却闪烁着格外澄清的光芒。可是她撞了他,居然连道歉都不说一声,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你瞎了吗?哪里漂亮了,简直跟路边的乞丐没两样,你看她身上的衣服,一身的便宜货!"张博弈说得咬牙切齿。 向来高傲的他,一直都被无数人追捧着的。第一次有一个女孩见了他,居然视若无睹;第一次有人撞上他,居然连句道歉都没有;第一次有人在让他恍惚了之后,居然若无其事地消失了! 他的脸色开始由铁青转为暗黑色,在心底发誓,这个笨蛋最好不要再让他碰上。 拿走了他那么多"第一次"的人,休想就这样安然无事地生活! 这可怕的模样,可让一旁的众人跟着冷汗瑟瑟。他们都是熟知张博弈性格的。这家伙是个魔鬼,有着天使外表的魔鬼,谁要是招惹上他了,那就是跟魔鬼较量的人了,基本没几个有好下场。 何况,张博奕的字典,压根从来就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3.躲不掉的伤 午后恬静的气息扑面而来,夏洛惬意地仰躺在草坪上,看着两边零落飘散的落叶。圣兰的梧桐很美,一直是夏洛流连驻足的原因。今天她不用打工,下午也没课,就拿着书躲来音乐学院外的草坪上偷懒了。 音乐学院,这是夏洛曾经的梦想。伴着十六岁的记忆一起远去,可她还是想适时地缅怀下。用来告诉自己,在记忆的深处,她曾经也快乐过也无忧无虑过。 "还不快走,要是我没能见到公主弹钢琴,你就完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公主最伟大,我这不是在走嘛。" "本来就是,你有在圣兰里见过比公主更漂亮的女生吗?" 夏洛听见一阵交谈声缓缓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她撑起了身体,好奇地望去,这才发现有好多男生正往音乐礼堂的方向走去。她不禁皱起眉,在听到"公主"这两个字后,敏感地觉得不适。 这是一种久违的称呼,曾经也属于过夏洛的称呼。妈妈说她是公主,胤翔送给她过代表公主的皇冠项链。 想到这,夏洛不禁轻笑了下,不由自主地爬起身子,随意拍去身上沾染的草屑,也跟着众人往礼堂走去了。本能地,她想看看能被那么多男生唤作公主的人长什么样,想听听"公主"演奏的钢琴曲。 还没踏进大礼堂的时候,夏洛就已经僵硬住了身体,她听着入耳的钢琴声,是流畅的"卡农"。很久很久,夏洛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用尽全身力气也移动不了。那么久了,就算她或多或少会去回忆那年夏天的事,夏洛垂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这看起来跟寻常人无异的手指,再也不能弹钢琴了。她不管走到哪,都会带着钢琴,但是一直不敢再去触碰,钢琴对于夏洛而言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 可是现在,就这么近在眼前,礼堂里的人在弹奏"卡农"。夏洛很想转身离去,却又更想难得地放纵自己,在记忆的边缘游走一回也好。 就是这压根不算理由的理由,驱使夏洛迈开了脚步,直直地往大礼堂走去。然后,她迎来了更深更猛烈地震撼。那个正博得阵阵喝彩声,安静得当真像个公主一样,坐在钢琴前演奏卡农的人,竟然是安洛鄢。 夏洛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的人,却偏偏就这样狭路相逢了。短短的时间内,她在心底把自己咒骂了无数次,为什么要好奇,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优美的钢琴声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破音,夏洛回神,再次望了过去。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因为安洛鄢弹得不好,而是因为钢琴前的她也见到了自己。安洛鄢的视线就这样,穿过人群,直直地投向夏洛。 她愣了片刻,没料到居然会在圣兰这样的著名学府,遇见这个丑小鸭。很快,安洛鄢就恢复了正常,嘴角扬开那股笑容,带着几丝邪恶的倾魅,惹得不少男生脸红。 也好,既然夏洛这个讨厌鬼主动撞了上来,安洛鄢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夏洛很想尖叫,甚至她觉得自己疯了,她竟然会妒忌起安洛鄢,妒忌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还能这么趾高气扬的,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来凌虐她。夏洛很想冲上前,撕毁安洛鄢的伪装,可这到底这只是小女生一时冲动的行为。夏洛早就不再冲动了,很快她就平复了呼吸,跟周围的那些人一样,静静地聆听着安洛鄢的钢琴声,甚至还能真心地赞扬她,她的确弹奏得很好。 礼堂外窜入的风很轻柔,吹动着夏洛的发,也让夏洛真心地笑开了。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不要再有恨了。谁欠了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彼此现在是否都活得开心。夏洛觉得自己很开心,她想,安洛鄢也很开心吧。 从小,她不就是希望着有一天能成为公主吗?现在如愿以偿了,夏洛再也对她构不成威胁了,她应该可以放过自己,大家都各行其道地生活了吧。 夏洛很快就放开了心结,转身正打算离开,却有一双手,突然地出现,大大咧咧地抚上她的头发。这种亲昵的姿势让夏洛茫然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孩。 "你有病吗?"她问得很轻声,却很认真,因为实在想象不出正常人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用这样暧昧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女生。还有他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和她失散了好久,终于重见一样的明媚。 "你才有病!" 夏洛没料到,男孩反而吼得很大声。这声音响亮又突兀地,让礼堂里先前还静好的气氛,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夏洛尴尬地抽搐着脸,依旧固执地认定,这个男孩病得不轻。 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男孩的皮肤是很健康的颜色,五官均匀清秀,棱角分明。尤其是他的鼻子,俊挺的,将整个脸部线条都勾勒了出来。还有他的唇,即便像此刻这样紧抿着,也能让人觉得他的唇形好看极了。对于学美术的夏洛,很本能地觉得,他绝对非常适合做模特。 夏洛是用一种专业的眼光,在看待眼前的男孩。而在张博弈看来,夏洛的那种眼神,就像一个屠夫,很欣赏地看着即将被自己宰了的猪。他更是愤怒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莫名其妙的女生。 原本他还觉得被朋友拖来,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钢琴演奏很无聊。抱怨得正欢时,一转头却看见了她,张博弈即刻就来了兴致。他没想到这个倒霉的笨蛋,那么快就让他遇见了。可是该死的,在见到她的笑容后,他就像失了魂一样,看到她头上沾染了草屑,张博弈不过是好心地想替她拍去。 "好吧,那就当我有病吧,麻烦你让一让可以吗?"夏洛不怎么想和一个陌生人多计较,她尝试着想走出礼堂,因为周围投来的那一道道的目光,让她觉得晕眩。 眼前人却像打定了主意,非要追究出个结果来,死活不让开。无奈下,夏洛只好敷衍地说了句。 "什么叫’就当’,你本来就是笨蛋!"张博弈骂得很顺畅,反正他就是不想她就这么离开,就是不爽她这种无视他的态度。 "确实,她本来就是个笨蛋,以前在我家做仆人的时候,就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气氛已经压迫得夏洛快窒息了,偏偏安洛鄢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让整个礼堂哗然了。她就以这种凉凉的口吻,迈着优雅的步伐,像一个高傲的公主,至高无尚的审判者一样,走到了夏洛面前,扔下这伤人自尊的话。 4.残酷的童话 也是这听似简单扼要的一句话,瞬间让夏洛像跌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想起了那段可怕的日子,几乎天天要遭受表姨父的毒打,还有干不完的活。表姨是心疼她的,却只是一直躲在一旁流泪。 如果可以,夏洛宁愿自己失忆了也好,怎么都好,总之不要再想起那时的岁月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夏洛撑起自己所有的理智。这句话问得很轻柔,她不想学泼妇,更是学不会糖糖那样的强势。 她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可以谁都不再防碍谁了,安洛鄢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我有说错吗?你只是我家里的女佣,还想偷我的东西,我没有报警已经很宽容了。"安洛鄢抬起头,用一种听似很温柔的语调,对夏洛说着。 她的嘴角带着宽慰的笑意,仿佛一脸的不计前嫌。除了夏洛,甚至那些男生都以为安洛鄢就是那个圣洁大度的公主,每个人的眼神都闪烁着倾慕的光芒。 夏洛觉得讽刺极了,她拼尽全力考进的圣兰大学,里边原来还收容了那么多的笨蛋。想到这,她甚至倔犟地别过头,嗤笑出声。 "原来你是个女佣啊,难怪那么的没有教养。"张博弈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跟安洛鄢一起讥笑起了夏洛,心底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一直在持续着。 那个声音告诉张博弈,这种时候他应该站出来,保护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可是骄傲惯了的他,却忘不掉她对他的忽视。 "关你什么事!"就连夏洛也反常了起来,她一直都是懒得跟人争执的,可是一想到所有的麻烦,都是眼前这个男生惹出来的,火就开始往上窜。 "你……"张博弈瞪大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吼着跟她说话的。 他孩子气地在心里记下了帐,根据上次的事,这个笨蛋已经欠了他四个"第一次"了。总有一天,他非得讨回来不可! "女佣也好,千金小姐也好,在这里难道不是人人平等的吗?既然已经不打算去计较以前的事了,那为什么还要拿出来说呢。就这样算了吧。"一道声音不期然地闯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夏洛和安洛鄢的。夏洛整个人怔住了,就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从她跨进礼堂起,她似乎就注定了迎接无数的惊喜,和安洛鄢的冤家路窄,身旁这个疯子男生的降临,以及他……夏洛的印象…… 他比起从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过了变声期,他的声音变得很好听。柔柔地响起,像一阵春风,听起来像是不具备任何的威胁,却能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也长高了,夏洛记得从前自己努力踮起脚尖,也只能吻到他的下颚。 现在,夏洛不用踮起脚尖,也能亲吻到了。那是因为他们都变了,就像他不认得她了。胤翔复明了,他能看见东西了,却永远不会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夏洛了。夏洛很想开口跟他相认,可是她不敢,她生怕胤翔的记忆里压根早就没了夏洛。 何况,有人不会愿意给她接近幸福的机会。早在夏洛恍惚的时候,安洛鄢也认出了雷胤翔。她跟踪过夏洛,见过这个曾经被她称为瞎子的男生。怎么也没料到,现在居然能见到他健健康康地出现。 安洛鄢有些错神了,比起身旁这个校园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的张博弈,雷胤翔的帅气更让人想亲近。她微笑着,开口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激动。你是音乐学院的吗?" "你的卡农弹得真好,以前……是不是一直弹?"雷胤翔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安洛鄢身上,他是听见了卡农的声音,才走进礼堂的。替那个女孩解围,只是有些看不下去。 可真正让雷胤翔心心念念的,是在新生报到时被唤做"洛洛"的女生,竟然也会"卡农"。 "是啊,以前常陪一个大哥哥弹。" 当安洛鄢抛出这句话时,雷胤翔的瞳孔瞬间放大,那里面洋溢开太多的神采,最为浓烈的就是欣喜。他还是没敢急着去确认,只是不住地跟安洛鄢攀谈开了。一旁的众人见他们的公主,竟然只对音乐学院的王子级人物有兴趣,也都识相地散开了。 同样的话,到了夏洛的耳边,就像一枚炸弹,瞬间炸得她粉身碎骨,甚至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安洛鄢,而对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侃侃而谈。安洛鄢对夏洛曾经的事太了解了,要撒谎压根难不倒她。 早被雷胤翔忽视了的夏洛,缓缓地苦笑着,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童话故事里,舞台一直都是属于王子和公主的,她这个已经被人认定了的女佣,有什么资格去参与。就当一场梦吧,梦醒了,就是残酷的事实。 如今这个一无所有的夏洛,早就没有了当初绚烂的光环,她不会弹钢琴了,她需要努力地打工才能维持生活,凭什么去和雷胤翔相配。 说得正眉飞色舞的安洛鄢,却依旧能注意到夏洛转身离开的背影,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卑贱和凄凉,让安洛鄢得意地笑开了。她成功了,终于有天,她可以站在公主的高度上,尽情地取笑夏洛了。 "喂,笨蛋,你还没跟我道歉……" 张博弈是唯一追出去的人,只是这可笑的理由实在让人无法感动。夏洛并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5.冷漠的两端 自从那天遇上了安洛鄢后,夏洛在圣兰的生活几乎跟炼狱一样。每天放学后打工的时间,都快成了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在学校里,她恪守本分,并不想去招惹那个公主太多。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美术学院里,寸步不离。夏洛跟同期的同学都很少攀谈。安洛鄢说她曾经是个偷过东西的女佣,自然有很多自视甚高的千金小姐不屑与她深交。 夏洛每天除了画画还是画画,她的手纵是无法弹琴了,好在还能拿画笔。她画了圣兰美术院的各个角落,画了记忆中的孤儿院,还画了糖糖和大哥他们。可是夏洛的画里,唯独没有她的十六岁。 因为,她不敢再去触碰那个梦了。夏洛偶尔会撞见出双入对的安洛鄢和雷胤翔,多可笑的际遇,她甚至无法去责怪胤翔什么。他没有变心啊,一切的一切还是为了他的"夏洛"。 "哎哟,女佣居然躲来这里偷懒啦。"远远的,夏洛就听到一声嘲讽传来。 紧跟着她竖起了所有感官,想着该怎么逃开,不用回头她都能知道,身后的人是安洛鄢。可她还是回头了,倔犟地回头,甚至抱住画板仰高了头,仗着身高上的优势,挑眉看着安洛鄢。 带着三分傲气,四分不屑,三分散漫,就这样斜视着安洛鄢,嘴角还夹杂着冷漠的笑容。夏洛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夏洛了,不再寄人篱下了,没有必要再无端承受安洛鄢的怒气。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满吗?"安洛鄢顿了片刻,立刻又来了精神,跟身旁的几个同伴一起笑闹开了,"你们有谁瞧见过女佣用这种眼神来看她的前任主人的?" "哈哈哈,当然有,偷过主人东西的女佣呗。"同伴们也很配合地起着哄。 夏洛轻哼了声,只觉得眼前这些人可笑极了,就像一群孩子,张牙舞爪的。给她们一面镜子,她们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嘴脸有多丑陋。夏洛懒得跟她们计较,她转身,打算离去。 安洛鄢却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如同前几次偶遇一样,她冲上前,堵住了夏洛的去路,继续肆无忌惮地讽刺开:"我们家白养了你这些年,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表现吗?" "呵,那就谢谢表姐和表姨父的恩情了。"夏洛还是笑,边说,边顺势抚摸着自己左额上那道已经有些淡去的疤痕,提醒着安洛鄢,她口中所谓的恩情,就是将夏洛推下楼,留给她这道疤,以及一双永远不能再弹琴的手。 夏洛这不急不缓的口气,还有对她的称呼,让安洛鄢的同伴们一阵好奇的窃窃私语,也成功地让安洛鄢惨白了脸色:"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表姐!" "让开。"夏洛已经无意和她多纠缠了,今天难得可以休息,她不想因为安洛鄢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夏洛,今天全校各系交换大扫除,你怎么躲在这,还不快去设计院!" 开口的是平日里一直对夏洛冷言冷语的同学。夏洛知道她们并不是好心地在替她解围,只是自己懒得去男生最多,打扫起来最累的设计院,正想把这磨人的工作扔给夏洛。可偏偏就是这么好巧不巧的,夏洛甚至还是回头对她们说了一声谢谢。 她笑着,冲安洛鄢耸了耸肩,转头离去了。安洛鄢本来还想阻拦的,但是却不想和美术院这几个平日里就挺跋扈的女生结仇,也就此作罢了。 "夏洛,你猜你猜,我现在换去哪里打工了?" 刚到设计院,就有无数麻烦的工作丢进了夏洛的手中。夏洛刚打完水,吃力地提着桶往楼梯间走去,手机就响起了。没有意外的,一听到这兴高采烈的声音,夏洛就猜到了是糖糖。 "是大哥的宠物店吗?"夏洛难得有心情跟糖糖玩起猜谜游戏,她想着,除了大哥那辆心爱的摩托车,似乎没有什么能让糖糖高兴成这样了。 "才不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宠物最头疼了,况且在大哥手下工作,哪还敢呼吸呀。是你工作的那家餐厅,我现在正去报到领制服呢。" "天啊,真的假的?那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一起上班了!太好了!"夏洛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确实意外,也是真的高兴坏了。 "是呀,大哥答应过,只要我们一个班次的话,我可以开他的车来接你。"电话那端,糖糖越说越高兴。 "咦,我就知道,除了大哥的车,没有什么能让你高兴成这样了。真是,每次都拿我做借口。"夏洛翻了翻白眼,一直不能承受太多重力的右手有些酸了,她艰难地将水桶换了个手。 "没办法,大哥一直最疼你嘛!" 然后,她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挂上了电话。夏洛傻乎乎地笑着,正如糖糖说的,那么多人中,大哥一直最疼她。大哥比她大了五岁,无关乎什么其他情感,是真正兄妹间单纯的疼惜。追究起原因,按大哥的说法就是,夏洛刚来孤儿院时那满身的伤。 那时,夏洛身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大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夏洛自己都没想过,何况那个不停鞭打她的人,还是她曾经唤作表姨父的男人。 就是这一恍惚,所有事情瞬间就发生了。夏洛不知道谁推了她一下,也分不清推她的那人是恶作剧,还是不经意。总之她一个趔趄,手中原本就晃晃荡荡的水桶,就这样从楼梯边缘飞了出去。 溅开的水花,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好看的金色。在还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的夏洛眼里,这个画面是真的挺美,画笔留不住的美。可是当周围响起了阵阵抽气声,窃笑声,她抬头向下看去,唯有懊恼地闭上眼。 "哪个笨蛋干的蠢事!"下层的楼梯间里,传来了一阵响彻云霄的吼声。 夏洛至死都会记得这个声音。上一次,也是同样的声音,在礼堂里吼了一句"你才有病",让她的噩梦彻底开始的。现在,她居然倒霉地又招惹上了他。 礼堂事件之后,夏洛从同学隐约的议论声中,早已得知了这个人。男生叫他校园魔王,女生叫他设计院王子,夏洛暗自在心里叫他白痴张博弈。 白痴归白痴,夏洛还是知道,自己完了……她惹了最不该惹的人,比安洛鄢还可怕的人。她始终不敢抬头,因为太清楚,抬头的瞬间,也就是张博弈瞧清楚她的瞬间。届时,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有够惨的。 第三章 这莫明其妙的爱 1.脱线般无法自控 张博弈低头审视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耳边传来女孩那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众目睽睽下,她很认真地鞠躬,很认真地对他说:"抱歉,惹上你了。" 夏洛是想息事宁人的,她不想在圣兰树敌太多,只想平凡地走过大学生涯。然后,像这个城市的很多人一样,工作,回家,安静祥和地过一生。 所以,她对张博弈已经没了上回的火药味。对于张博弈而言,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如愿地,他终于得到她的道歉,可是心突然失落了一下。仿佛失去了可以一直刁难她的理由,张博弈皱着眉。 他找不出有任何地方不对,她的态度,她的话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没有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现一点一滴低头卑微的感觉。她仿佛总是这样,连笑容、沉默都透着一股子的骄傲。 "你……"张博弈抬了抬手,周围抽气声骤起,皆以为这个设计院里出了名的暴躁王子,正打算好好修理这个女孩了。 张博弈顿了住,他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地,这回他是真的想跟眼前的女孩说"没关系"。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洛一抬头,就从楼梯间的窗户里瞧见了雷胤翔。这是继那次之后,夏洛难得地见到他一个人,他正靠坐在树上,手里拿着一份乐谱。夏洛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设计院,只是雷胤翔这安静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十六岁海边时那一个个他们一起度过的午后时光。 那时候的雷胤翔也总是这样,默默地坐在花园里,他看不见乐谱。但凡他想要看的乐谱,都是夏洛弹奏出来给他听的。夏洛像失了神一样,一步步地靠近窗口,她不敢贪心,只是想这样无声的离他近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也好。 "她在看什么?"张博弈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奇地转过头,问着自己的朋友。 因为刚才那桶水,波及了不少人,张博弈只是最惨的那个。自然他的朋友也不能幸免,此刻那个男孩正努力想拧干自己的衣服,听见张博弈的问题后,他分神看了眼窗外。 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看雷胤翔呗,窗外那些人里,能让女生拿出那么痴迷眼神的只有雷胤翔了。音乐学院的才子,很多女生追求的目标……" 他的话还没完,甚至还想再对雷胤翔多赞美几句的,张博弈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了,他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上前去一把扳过夏洛的身体,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这模样在很多人看来在正常不过,张博弈一直都是易怒的,谁惹了他本来就该自认倒霉。 只是夏洛还没回神,她困惑地皱着眉,满脑子全是雷胤翔,压根就忘了刚才的事。她不过是想多看雷胤翔一眼,哪怕一眼也好。看着夏洛用力想转过身体继续看,终于把张博弈彻底惹怒了。 他很用力地推开她,冲力让夏洛一个不稳,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水泥地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水迹,清凉的感觉终于让夏洛回神了,她眨着眼瞪着张博弈。 "你这个疯女人,最好给我记住,惹上我就是惹上了设计院。不是一声抱歉就能解决的,你给我等着吧!不识好歹的笨蛋!"张博弈越说越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夏洛惶恐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气极了,脸涨得通红,连带的连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又多了一个"第一次",很好,五个了!该死的,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居然会那么专注地去看别的男生。甚至在他尝试着唤回她的神时,她居然还固执地继续去看。疯子,她一定是个疯子,所以一接近她,张博弈就觉得自己也疯了! 夏洛想呐喊,可是她发现自己不断地翕张着唇,却喊不出声音。张博弈这盛怒下的模样,让夏洛的记忆开始涌了上来。她想起了以前表姨父关她的黑屋子,唯一的光亮就是门缝里透进来的,他们甚至把所有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 每次,表姨父要打她的时候,都是像张博弈刚才一样的表情。涨红了脸,血红了眼,发了疯似地鞭打她,用尽各种东西。皮带、手、或是随手可及的椅子……夏洛拼命地摇着头,她不要,不要再这样生活下去,她要逃,总有一天一定要逃出这个地狱。 一直到张博弈淋漓畅快地吼完,设计院的很多人开始把夏洛列进他们的黑名单,谁都没有发现夏洛的反常。她从来都是这样,那些日子的生活把夏洛的个性压抑得近乎畸形,受了委屈,她甚至不会哭也不会闹了。 只是无声地,一遍遍在心底喊,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站起来,坚强地勇敢地站起来了! 张博弈的警告,比起表姨父从前对她的打骂,简直算不上什么。很快,夏洛就回神了,像以前一样,她努力站了起来,不去理会身旁的指指点点,仰着头,挺着胸膛,离开了设计院,离开了圣兰。 因为夏洛太清楚,张博弈的警告从来没有不被兑现的时候,以后的她,要面对的是一场无论如何不可以服输的战争。地狱她都走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是她夏洛熬不住的? 2.最熟悉的陌生人 离开学校后,夏洛几乎是十万火急地冲去了打工的餐厅。她的生活总是那么匆忙,可夏洛却喜欢这份匆忙,让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不去想,也就能一直傻傻地安慰自己,以为这就是快乐。 或许,如果没有再遇见安洛鄢,没有再遇见……雷胤翔,夏洛真的可以慢慢地变快乐。可是现在,她尽力遗忘的所有记忆全都复苏了。紧跟着,曾经对雷胤翔的喜欢和依赖,也涌了上来,只是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和身份去靠近他了。 "夏洛,听说那个新来的,叫做糖糖的女孩是你的朋友?"夏洛刚踏进更衣室,就有同事凑了上来。 夏洛并不觉得奇怪,糖糖从来藏不住什么事,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会一股脑地全说了。看了眼身旁的同事,夏洛笑着点了下头,平日和这些年纪差不多,一起打工的同事相处,她还是觉得挺轻松的,所以人也会不自觉地亲切了起来。 "哎呀,那你赶快去看看吧,听说那女孩在后巷里跟人打架呢。" "打架!"夏洛惊呼了一声,也顾不上什么了,转身就往后巷奔去。糖糖已经很久没有打架了,为了不让院长担心,现在的糖糖安分了很多,打工上学。夏洛不明白,她怎么会第一天来餐厅,就惹上了别人。 一路小跑着,夏洛连停下喘口气都不敢,就怕糖糖出了什么意外。她甚至觉得今天自己运势是不是差到极点了,为什么所有麻烦都挤一块了。 刚奔出正门,迎面走来的人就让夏洛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喊了声:"大哥?" "怎么了?"唐俊宇刚停好车,正甩着钥匙往里边走。本来想,今天是糖糖第一天来餐厅工作,正好来看看她和夏洛,没料到会撞上一脸紧张的夏洛,跟着他也有些急了。 "糖糖在后巷跟人打架。"当确认了眼前人真的是大哥后,夏洛也没时间说太多了,只好拉起唐俊宇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后巷奔去。 很快,就变成唐俊宇拖着夏洛往前跑了。夏洛很久没有看见大哥急成这样了,她甚至还能隐约听见他口中不断迸出的咒骂声。记忆里,上一次唐俊宇生气,还是看见满身伤痕的夏洛时,仿佛已经是前世的记忆了,好遥远。 "糖糖,住手!"刚转进后巷,唐俊宇就吼开了。 夏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怎么也无法把这些人和糖糖联系起来。糖糖正像发了疯般,喊着,厮打着安洛鄢,而安洛鄢完全不是糖糖的对手,向来打理得很是整齐的头发此刻乱七八糟,一旁有几个男生正试图阻止糖糖。 静静待在角落边,不动声色的人竟然是张博弈和雷胤翔。 "你疯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再也不打架的!"唐俊宇知道他没有权力去责怪陌生人,何况他看见的,是糖糖疯狂地在打别人,只好冲着糖糖嚷道。 "是!可是这个疯女人侮辱夏洛,她说夏洛是小偷。你也说过,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夏洛的!" 唐俊宇和糖糖的交谈声成功地扯回了夏洛游走的神志,她总算有些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恐怕是无意中路过的糖糖,恰好听见安洛鄢她们在议论她,夏洛瞪了安洛鄢一眼,愤恨的目光。她恨不得自己也可以像糖糖那样洒脱,冲上前毫不留情地赏她一巴掌,可惜她有太多理智,她做不到。 无奈之下,夏洛只好挤进人群,将激动的糖糖抱入自己的怀中,不断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的。" "夏洛偷过你的东西?"唐俊宇闻言后,努力维持着镇定,看向安洛鄢。他不想跟几个孩子计较,可是也无法容忍有人欺负孤儿院的人。不管是夏洛或是别人,对于唐俊宇来说孤儿院的孩子,都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他早就发过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大家! "是又怎么样!"安洛鄢不服输地抬起头,嚣张极了。 "什么时候偷的?"唐俊宇的声音越来越冷漠,好看的薄唇微微挑起,勾勒出阴冷的笑。 "就……就在以前她做我们家女佣的时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瞬间把唐俊宇的怒气挑起了。一直冷眼旁观,原先本不想去阻止的夏洛,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大哥一直很聪明,对于她曾经受的伤也一直耿耿于怀着,安洛鄢这么一说,大哥一定就能联想到她那些伤的来源。 夏洛并不想事情闹大,她赶紧冲上前,在唐俊宇双眸血红,像失了理智,举起手想狠狠揍安洛鄢一顿时,机敏地拉住了他,慌忙将他往远处拖,不住地乞求着:"不要管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了。你答应过我,只要以后我开心,就再也不去提从前的事了。走吧,我还得打工。" "以前的那些伤,是在她家时弄的?"唐俊宇原来确实不想追究了,可是显然,对方已经招惹上了夏洛,他不想夏洛再受委屈。 "不是不是,哎呀,总之我现在很好,很开心。"夏洛想否认,可是她知道唐俊宇没那么容易骗,只好改为息事宁人地央求,见唐俊宇总算软下了脸色。她也不敢再逗留下去,转身喊道,"糖糖,快跟上,要迟到了。" "哦。"糖糖瞪了眼安洛鄢,又不甘心地扬了扬拳头。示意她小心点,要是再敢说夏洛什么,下次她绝不轻易放过她。 若不是时机场合不对,糖糖这模样,实在让夏洛看了想笑。转回目光的时候,夏洛看到了始终沉默着,靠在墙边的雷胤翔,他也看着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仿佛还透着淡淡的……不屑。 她猛地转过头,不敢多看了,更不敢再多想了。夏洛怎么也无法将刚才那道眼神,和十六岁的那个男孩重叠起来。她的心好难受,充斥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这味道就像那年的那碗长寿面,让夏洛反胃,却还得强颜欢笑地往肚子里吞。 雷胤翔默默地看着那道背影,才开学没多久,夏洛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耳边出现过无数次了,而且每次听到,都是不好的传言,大家都说夏洛是一个偷东西的女佣。他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女孩,居然跟自己最喜欢的人一个名字,他觉得夏洛玷污了这个名字。放学时,安洛鄢突然邀请了他和张博弈一起吃饭,雷胤翔没料到会遇见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夏洛了,她总是有一脸温暖的笑,可是笑容背后仿佛有太多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刚才正巧听张博弈念叨起了夏洛,雷胤翔一时好奇就问了几句,安洛鄢也是在这时候才说开的。糖糖的出现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当糖糖动手的时候,雷胤翔并没有插手,有些时候甚至连他都觉得,安洛鄢的话很过分。 "这个笨女人!"雷胤翔想得正入神,身后想起了张博弈的咒骂声,隐约还能听见他握紧拳头,传来的响声,像是怒气十足,恨不得冲上去把夏洛碎尸万段了。 张博弈也确实全身都在窜火,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她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举止亲昵地挽着另一个男人走开了,临走时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雷胤翔许久。 偏偏,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3.这只是刚刚开始 清晨的阳光让人舒心,柔柔地照耀着一草一木。圣兰的菊花开得特别盛,朵朵绽放,风吹来,露珠在花瓣上滚动,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 早晨的设计院总是最安静的,这里男生居多,每天早晨从宿舍刚来教室,多半都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眼。可是今天,所有人似乎都特别亢奋。 就在张博弈怒气冲冲地吼了句"把那个叫做夏洛的女人往死里整"之后,所有的人也像那些菊花一样,盛开了,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们沉寂了太久了。自从这次开学后,张博弈变了不少,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去整那些无辜的学生。 只要别人不惹设计院的人,他也不再去惹别人,安静得让大家都懒散了。现在,终于有个人再次挑起魔王的兴致了,自然整个设计院也跟着蠢蠢欲动了。 夏洛一踏进校园,就觉得气氛不怎么对劲,死一般的寂静。一阵秋风吹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警觉地环顾四周,除了过分的安静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不要多心,等到总算平复了呼吸后,她才迈开脚步,往美术院走去。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夏洛总算放下了心,转进了美术院。她的脚步变得有些轻快,心情也好了很多,甚至断断续续地哼起了歌,正往三楼的教室走去。 不过显然,夏洛庆幸得太早了。刚转过楼梯的转角,一阵冲力就袭来,紧随着就是冰凉的触感。夏洛看着湿漉漉的自己,头发还在狼狈地滴着水,一滴一滴,仿佛在嘲笑她一样。她颤抖了下,本能地抬头看去。 楼梯上,正有三个男生拿着水桶,指着她大笑。其中一个夏洛认识,那是一直跟在张博弈身边的人,昨晚后巷里他也在。 "张博弈让我转告你,这桶水算是还你的,一切才刚开始。"男生讥笑着,幸灾乐祸地抛出话,大有狐假虎威的姿态。 夏洛觉得很无力,那个男生的话,仿佛比这冰凉的水还要冷。一切才刚开始!不是已经还了吗?那个魔鬼还想她怎么样?夏洛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撑下去,她就不信了,不过是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能玩出什么花样。 想着,她若无其事地举步,往楼梯上走去,路过那三个男生身边时,慢悠悠地抛下了话:"不要浪费水资源。" "不要浪费水资源!!"设计院的自习教室里,响起了张博弈震耳欲聋的吼声。刚才还懒懒倚靠在椅子上的他,猛地站了起来。 "这女人是不是疯子?遇见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哭着来求我吗?"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语着,实在想不明白,夏洛究竟在想什么。她难道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怎么了,谁把你惹成这样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正常人听了都会酥软无力,可惜张博弈显然不是正常人。他甚至连眼都没抬,还在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这模样就像个抢不到玩具的孩子。 站在他身旁的几个男生循声望了过去,看见穿着一身雪白的安洛鄢,正扬着笑,靠在门边。就像被众人追捧的那样。不管什么时候的安洛鄢都像个公主,举止端庄,说话轻声细语,即便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贵。 "你来这里干吗,很闲吗?怎么不去陪你们音乐学院的王子?"很久之后,张博弈才看向她,口气很不耐烦。 他实在不怎么想见这个做作的女人,确实,张博弈承认,安洛鄢很漂亮。可是他始终觉得她漂亮得太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撕了这层伪装,她什么都不是。 "我来告诉你,怎么才能把夏洛折磨到哭,折磨到她来求你。"说着,安洛鄢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优雅翘起了一条腿,眉峰一挑,一句话就顺利勾起了张博弈的兴趣。 "你有话就快说!"张博弈不是那些臣服在她裙下的小男生,也没空跟她拐弯抹角地说话。 "夏洛只有两个弱点,那就是她的父母和她十六岁时的记忆。"安洛鄢伸出手,托着腮,看张博弈真急了,也没兴趣卖关子了:"夏洛的父母在她八岁时,死于一场缆车意外。她十六岁时最深刻的记忆是大海,还有钢琴,对了……她很喜欢钢琴,可惜她再也不能弹了。" "然后呢?"张博弈不是会算计的人,他压根不明白安洛鄢特意跑来告诉他这些做什么。 "然后?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然后怎么做你自己想,总之我只是想看夏洛哭,想她离开我的视线,就这么简单。"安洛鄢实在对眼前这个人没话说了,怎么会有人笨成这样的,难道还要她想好所有的策略,摊在他面前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张博弈恢复了理智,至少他从来没想让夏洛消失,他靠向椅背。黄昏的夕阳印照在他身上,全身就这么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冷冷地,他问安洛鄢。 安洛鄢有些被这样的张博弈吓到,他真的像个魔鬼,有着王子外表的魔鬼,仿佛随时都会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带着几丝紧张,仓皇地站起身,说了句:"因为我喜欢雷胤翔,夏洛也喜欢。" 说完后,安洛鄢就逃似的快步走出了设计院。她猜想这句话,足够挑起张博弈的怒气了。在圣兰第一眼看到雷胤翔时,她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当年在海边别墅的盲人少年,只是没想到,眼睛恢复后的雷胤翔居然这么帅。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对夏洛的妒忌,想要夺走属于她的一切,还是自己真的被雷胤翔吸引了,她开始设计用夏洛的身份出现在雷胤翔面前,然后得到他的感情。虽然她成功地吸引了雷胤翔,可是雷胤翔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十六岁那年的事,安洛鄢也不便主动说,生怕惹他怀疑。 可是渐渐的相处中,安洛鄢发现,自己对雷胤翔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霸占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愿意静静听她弹钢琴的男生,雷胤翔话不多,很多时候他们在一起只是弹琴,可安洛鄢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她已经在心里默默背了无数遍那年发生在海边的故事,就等着雷胤翔开口问她了。只是雷胤翔仿佛还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好几次他都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而夏洛的存在,让安洛鄢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压力,她怕有一天雷胤翔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会离开自己。所以唯有让夏洛消失,真正的主角没了,她才能尽情地表演。 4.利用回忆的惩罚 夏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餐盘,一整块的炸猪排上,正有一条嫩绿色的毛毛虫在蠕动。扭啊扭啊,夏洛实在恶心得反胃,也无奈地想哭。 她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从蟑螂、蜈蚣、大蜘蛛……一直到现在的毛毛虫,总之每天每餐总会有不同的昆虫出现在她的餐盘里。夏洛开始怀疑,张博弈应该不是设计院的,而是昆虫研究所的。 不远处传来了窃笑声,那笑声越来越猖狂,夏洛终于忍不住了。她端起餐盘,朝角落边的那对男孩走去。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将手里的餐盘重重地扔到了他们桌上。 "告诉张博弈,换点新鲜的!"夏洛觉得自己真的处在抓狂边缘了,起码得让她吃一顿饱饭吧。她不想每天去餐厅打工时,都像头饿狼一样,风卷残云地席卷厨房。 笑声停了,周围也静了,很多双眼睛就这样齐刷刷地看向夏洛。 没多久,那些男生突然动作一致地站了起来。夏洛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生,她以为他们打算动手,下意识地往后头退。 没想到对方只是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被包装的很精美的纸盒子,放在了桌上,解释道:"这个是张博弈送你的。" 夏洛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盒子,不明白那家伙又在玩什么。 "好好享用吧,哈哈。"男生说着,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伙人笑着离开了。虽然连他们都不知道那盒子里装了什么,可用猜的也能想到,张博弈总不会送什么好东西给她。 炸弹?粪便?死老鼠?……夏洛傻傻地坐在椅子上,死瞪着那个盒子,猜测着里面的东西。过了午饭时间,餐厅应该是空荡荡的,可门边挤了不少人,想看热闹。过了很久很久,夏洛还是鼓足了勇气,颤抖着手,缓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随着那个"神秘礼物"的登场,那些挤在门边的好事者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在他们看来,甚至觉得这真的是个礼物。 这是一座装在玻璃盒子里的模型,水晶般的玻璃里是一个模拟的海滩,蔚蓝的大海,细细白白的沙子,椰子树,还有一栋迷你型的别墅,别墅外放着一架钢琴。虽然做出这个东西对设计院的张博弈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谁都想不明白,张博弈这是在干什么。 唯有夏洛,整个人像触了电般,缩回了手,木讷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半晌,她都说不出一句话。 无疑,这对夏洛来说是残忍的。离开表姨家后,夏洛甚至不敢再去海边,不敢再奢望。可是这座模型,仿佛又将她带到了十六岁,带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季节。 她叫他"印象",他温柔地伸手替她擦泪,告诉她"夏洛不哭"。他们的卡农,他们的午后,还有那碗难吃极了,却是胤翔用尽所有心思做的长寿面。 他说:"但愿我们之间可以像这碗面一样,一直不断,永远连着。" 还有昙花下的心愿……这些都是夏洛一直不愿意再触碰的记忆,现在,就这样被张博弈狠狠地拉扯出来,曝露在了阳光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她好不容易缝补好的伤口,又一次硬生生地撕扯开,然后洒上了整罐的盐。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伤口溃烂。 人群中,张博弈双手斜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餐厅里的夏洛。如他所愿,夏洛收到这个"礼物"后,瞬间就惨白了脸,像个正常的脆弱的女孩。可是她依旧没有哭,她只是拼命咬自己的嘴唇。张博弈不知道为什么,究竟安洛鄢口中,那个十六岁时的大海在夏洛脑中植下了什么记忆。 终究,张博弈还是没舍得去用夏洛父母的事来刺激她。只是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个模型,似乎对夏洛的打击,绝不会低于她父母的死。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总之张博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夏洛的面前。 夏洛抬起头,看着他,茫然而漫无目的地看着。她觉得心很痛,可是她哭不出来了,是从什么时候起,猛然回头,夏洛才惊觉,原来自己的眼睛已经干枯了。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能逼出她的泪。 就是这道眼神,在张博弈看来却是无助的,他头一回在夏洛身上看见无助,猛地他伸出手拉起她:"跟我走。" "放开我。"几乎是同时的,夏洛吼得比他还响,盖过了他的声音。她用力地挣开了张博弈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话是问出口了,但是张博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担心她,还是嫌把她折磨得还不够。 "去找雷胤翔!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要告诉他一切,告诉他我才是夏洛,告诉他我喜欢他,一直喜欢……" 夏洛觉得自己疯了,这些从重逢起她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在被张博弈误打误撞的刺激下,全都逼出来了。她决心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能弹钢琴了又如何?不再是公主了又如何?她还是夏洛,那个曾经在雷胤翔最无助时,陪伴他的夏洛,那个为他煎熬了自己整整三年的夏洛! 张博弈觉得自己也疯了,在听见夏洛用并不算响的声音,说出那段话时,他疯了。下一秒,冲动地,他吻上了她的唇,用力地吻上了,挤在门外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眼的只是张博弈吻着夏洛的场景,如果没有先前的那些事,这画面是真的宛如童话。 窗外暖暖的阳光印射在两人的身上,朦胧的,梦幻的。俊美的男孩就这样不由分说地,霸道地,在女孩的唇间落下了吻。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四周瞬间安静了,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你个卑鄙无耻的疯子!"夏洛愣了片刻,她用了很久才醒悟过来,也终于搞清楚张博弈对她做了什么。下一刻,她用力地推开的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是真的气急了,这个吻没有浪漫,没有甜蜜,她对眼前的这个男孩更没有爱,只有恨,越来越浓烈的恨。他难道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吗?夏洛像是觉得单纯的一巴掌还不够她发泄,她随手拿起桌上的餐盘,朝张博弈扔去。 也顾不得接下来是什么画面,她转身就往外奔。脑中,无数遍地重复着"雷胤翔"这三个字,夏洛想见他,想说出一切,她再也不要错过了。 张博弈依旧愣在当场,并不是愤怒于夏洛对他的拳脚相向,而是惊讶于刚才自己的行为。他吻了她,就在她不顾一切地在他面前,表露对另一个人的痴心时,他像个被醋意蒙蔽了的傻瓜,就这样吻了她…… 那条嫩绿色的毛毛虫,还在张博弈的肩上顽强地蠕动着。而张博弈,就这样傻傻地在餐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回神。 5.往事之外的色彩 这天下午,夏洛旷课了。这是她跨进圣兰之后,第一次旷课,她像个傻瓜一样,在音乐学院门口守了很久,可惜一直都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夏洛走进了音乐学院,一路上,她不断地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退缩了。既然命运又一次将他们牵连到了一起,为什么还要错过。 路过礼堂时,夏洛又一次听见了"卡农"。就像上一次一样,她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走上前,说不清为什么,直觉告诉夏洛礼堂里的人是雷胤翔,除了他没有人能把"卡农"诠释得那么与众不同,那么……充满爱。 透过虚掩的门,夏洛的直觉得到了印证,只是她僵硬住了,到底还是没有推门而入。坐在雷胤翔身边的人是安洛鄢,他们笑着,好幸福的笑,正在上演四手连弹。夏洛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一曲结束后,安洛鄢突然转头,说了一句:"夏洛印象……" 雷胤翔愣住了,门外的夏洛也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安洛鄢会那么清楚她以前的事,夏洛印象……那是她写在雷胤翔乐谱上的东西,夏洛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安洛鄢会知道? "你是……"雷胤翔皱着眉,很认真地看着安洛鄢,刚才还有些疏离的笑容,瞬间被惊喜所取代,他不敢置信地说道,"夏洛!" "你真的是夏洛?"雷胤翔还是带着疑惑,一遍遍地确认着,安洛鄢眼眶带泪,也一遍遍地点着头。 她拿出了那条象征着"夏洛"这个身份的皇冠项链,抿着唇,看向雷胤翔:"真的,我真的是夏洛,你的夏洛。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印象’。" "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在海边别墅等你多久……不重要,都不重要,你回来了就好。"这一刻,雷胤翔再也没有疑惑了,他用力地抱住安洛鄢。 再次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他的理智,他想不起问太多往事。雷胤翔只知道,他一直视若珍宝的人失而复得了,在这么多年的寻找后,终于又见到了夏洛。 "真好,你还能陪我弹钢琴,真好……" 钢琴前相拥的两人,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了,那又真又假的故事。夏洛却觉得她的世界崩塌了,真正一无所有了。她觉得好冷,圣兰的秋天,凄凉、萧瑟、阴冷。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恍惚地离开了音乐学院。 他说:"真好,你还能陪我弹钢琴……" 是啊,真好……多讽刺的好。夏洛再也不能弹钢琴了,也不能陪着他弹了,早该清醒。曾经遗失的美好,她凭什么再去挽回。就凭她这双现在只能画画的手吗?夏洛没有皇冠项链,没有了继续演奏"卡农"的能力,有的只是安洛鄢也知道的记忆。 她能拿什么去证明自己? 旷课后的夏洛,跟着也翘班了,她没有去打工,也没有回家。一个人游荡在街边,之前她以为自己有家了,孤儿院还有那栋小公寓都是她的家。可是现在,夏洛才知道,没有灵魂,她一样无处可去。 她像是回到了那天,刚从表姨家逃出来的那天,她像个游魂一样地闲荡,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最后夏洛去了那个公园,在公园里她曾经睡过很多夜,没想到有一天会再回去。她像个流浪的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从黄昏,一直到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蜷缩着。 "大哥,夏洛在那边。" 随着一声叫喊,两道身影匆忙地奔了过来。糖糖看着目光呆滞的夏洛,大口喘着气,总算找到她了,糖糖知道夏洛从来不会无故不去打工的。起先她以为夏洛身体不舒服,打电话去她的家,却没人接。 接着,连手机都成了留言信箱。糖糖开始担心了,只好找来大哥,满城市地寻找夏洛的身影。他们去了圣兰,去了她的公寓,去了孤儿院,最后才想到这个夏洛曾经提起过,露宿过几夜的公园。 "夏洛,怎么了?"平复了呼吸后,糖糖才发现夏洛的不对劲,赶紧蹲下身询问。 "谁欺负你了?"没得到夏洛的回应,她依旧傻傻地看着前方,唐俊宇也急了。 "夏洛,你说话啊,不要这样吓我们!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上次那个女人欺负你了,你说呀!"糖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夏洛,以往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夏洛都是咬牙笑嘻嘻地撑下去,从来没有这样过。 无奈,不管她和唐俊宇怎么呼喊,摇晃,夏洛就像失了神一样,打定了主意不理任何人。两人相视了一眼,最后只好陪夏洛一起坐,一起发傻。夏洛永远都是这样,在他们面前,看似开朗,可是谁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通往她心灵的那扇门,仿佛早在来孤儿院前,她就将它狠狠地关上了,还加了无数把锁。任是谁都撬不开了。 "谁都不要我了,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了,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忘了坐了多久,终于,夏洛开口了。像是自言自语,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不过好在还是说话了。 糖糖听到她终于说话了,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大哥,夏洛交给你。我去给她买些吃的,她一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嗯,自己小心些。"唐俊宇点了点头,目送着糖糖离开后,才看向夏洛,很严肃地开口,"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你也不能遗弃自己。更何况,还记得院长的话吗?你还有孤儿院,还有我们。" "都不要我了,没有人要我了。"夏洛还在喃喃自语,"爸爸,妈妈,表姨,没有人要我。现在,连他也不要我了,他找到了新的夏洛,可以陪他弹钢琴的夏洛。每个人都欺负我,安洛鄢,张博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夏洛,你清醒些!你不是说自己是打不垮的夏洛吗?抬起头,看看天空,看看在天堂里关心着你的爸爸妈妈!" "大哥……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的。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再遇见他,为什么明明遇见了,又不能相认。我才是夏洛啊!"夏洛很想任性地哭一场,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忍着。渐渐恢复的理智,让她清醒。她不能哭,喊出来就好,不能让大哥担心。 "没事了,还有我们在。"唐俊宇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也无从安慰,只好轻轻地揽她入怀,拍着她的肩膀,期待这个妹妹能再次站起来。虽然才相处了三年,可是惺惺相惜的他们,是真的只有彼此了。身为他们的大哥,唐俊宇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糖糖,夏洛他们都幸福。 刚好路过的雷胤翔静静地立在远处,看着那两道相偎着的身影。是夏洛,他没想到总能一次次地遇见她,还有上次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 雷胤翔扬起一抹笑,是他自己看不见,却苦涩到说不清的笑。他不知道这不怎么舒服的奇异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夏洛的与众不同……的确,夏洛对雷胤翔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她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手术后,他能看见东西了,可是他的世界是黑白的,他成了色盲。直到新生报道时,夏洛这一抹唯一的色彩,猝然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第四章 为自己疯狂 1.唯一的色彩 设计院安静了,整个圣兰却沸腾了。张博弈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夏洛,他只允许她做他一个人的玩具。而这层霸道,再加上餐厅里的那个吻,被圣兰的学生们宣扬得暧昧极了。 草坪上,雷胤翔盘坐着,正沉默地听着身旁那对小情侣的交谈。他从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他听到了夏洛的名字。没有原因了,原本昏昏欲睡的神经,突然来了精神。他撑起身子,就这样听着。 那两人说得断断续续,很久,雷胤翔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疑惑着,就觉得眼前一黑,一双细腻光滑的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雷胤翔是习惯了黑暗的人,他并没有惊慌,只是不怎么喜欢这亲昵的触碰。身体就这样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是谁:"洛洛,别闹了。" 最近的相处中,雷胤翔总觉得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他一直安慰自己说,兴许是错过了太多年,大家都变了。确实,洛洛变了,从前的夏洛一直是很安静的,甚至除了生日那次,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他什么。 可是安洛鄢却不同,她很张扬,想要什么也会肆无忌惮地说出口。而且,她告诉自己,她遇上自己时随口用了家里女佣的名字,后来又不好意思跟雷胤翔坦白,怕他会觉得自己欺骗了他。这个理由一直让雷胤翔觉得很牵强,但又说不出为什么。而那个"女佣"夏洛,反而让雷胤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他常常觉得那个女佣更像当年的夏洛,只是她不会弹钢琴,也没有那段记忆。 "真不好玩,每次都能被你猜出来。"安洛鄢并没发现雷胤翔的心思,依旧自在地在他身旁坐下,"刚才在想什么?" "本来想睡一会的,正巧听见了一些八卦,好像跟张博弈有关,就在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雷胤翔避重就轻地回答,并没有提起夏洛,不想让安洛鄢多心。 "哦,那件事啊,确实精彩,不过我也错过了。"安洛鄢很快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最近圣兰流传得沸沸扬扬,不想去理会都很难,"听说前几天,在餐厅里,张博弈吻了夏洛,然后张博弈那个魔王居然开口说,以后不准任何人欺负夏洛,所以大家就猜夏洛和张博弈谈恋爱了……" "张博弈吻了夏洛!"雷胤翔惊讶地重复着,一失控,声音很响,惹来了不少侧目。 也让安洛鄢皱起了眉,她不喜欢他听见夏洛时,这激动的模样:"怎么了?夏洛跟你又没关系,何况她本来就是随便的女生,说不定接吻对她来说根本不代表什么。你看她最近,还不是若无其事的。" 雷胤翔向来是不喜欢理会流言蜚语的人,所以前段时间夏洛被欺负,他也一直不知道。可是现在不同,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对那些和夏洛有关的事感兴趣:"夏洛很随便吗?" "是啊。以前在我家做女佣的时候,就常会和一些男生鬼混。上次在后巷的时候,不是还有个男人跟她纠缠不清的嘛,转眼,她居然就和张博弈也缠上了。这样的女生,难道还不算随便吗?"安洛鄢搜寻着记忆里所有的画面,不打算放过任何可以中伤夏洛的机会。 她就是要毁了夏洛,要让雷胤翔知道,夏洛是个不堪的女生,压根没法跟自己比! 安洛鄢的话,很成功地让雷胤翔记起了一些事。后巷里的纠缠,公园里的拥抱,那个男人应该是夏洛的男朋友,可是她为什么还会和张博弈接吻?也许是他错了吧,夏洛兴许真的是个随便的女生,他只是被她的特殊骗了。 因为夏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到的色彩,也因为她的名字,所以他便下意识地觉得她应该是个像当年的夏洛一样的女孩。 "不要谈她了,我们放学去逛街好不好?" "嗯……"之后的聊天,雷胤翔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纵然知道夏洛的随便。可他的脑中还是久久挥不去她的名字,她温暖的笑脸,新生报道时那道轻快的明黄色身影。 以及……夏洛和张博弈可能谈恋爱了,这让他心底泛酸的消息。 晴朗了好久的天,突然下雨了,跟着气温也有些转凉了。深秋的雨连绵的,阴阴的,滴得人心也跟着潮湿。最近的圣兰,就像失去了生机般。最近的夏洛,也过得患得患失,常常会莫明其妙地恍神。 就像今天,早晨出来时,明明一直提醒自己要带伞的,可是最后夏洛还是忘带了。她迷惘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圣兰,雨丝越来越密,夏洛已经湿透了,也就不想再躲了。 远远地,张博弈就瞧见了那道身影。还是像个笨蛋一样,那么大的雨,她居然以散步才会有的速度在走路,慢得跟个乌龟似的,连个伞也不带。 "夏洛!"不忍心看她这失了魂的模样,张博弈也不理会身旁匆匆路过的那些大嘴巴的女生,索性大喊了声。 夏洛闻声后,顿了顿,连头都没回,就从这熟悉的声音里分辨出了是张博弈,那个她拼命想躲的人。终于,她加快了步伐,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叫唤,只顾低着头往前面冲。 显然,夏洛又一次很成功地挑起了张博弈的怒气。他宁愿她像上次那样打他,或者像那些女生一样又哭又闹,偏偏就是受不了她的漠视。好像自己在她面前就是空气一样,不对,是空气都不如。 他倒宁愿做空气,虽然透明,至少还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可是张博弈只觉得,在夏洛眼中,他比那些他用来折磨她的昆虫更可怕。 "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一生气,他就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一把抢过她的书包。 面对夏洛时,张博弈已经习惯性地不去思考自己那么多莫明其妙的动作究竟是为什么。反正看见她,他就会失控,也不需要理由了。最好的理由就是,她是夏洛! "把书包给我!"夏洛很受不了他,他就一定要像个长不大孩子一样,一次次地这样惹她吗? 她不想迟到,只好停下脚步,试图从张博弈手中夺过自己的书包。 可是身高的悬殊,力量的悬殊,让夏洛看起来就像是在被张博弈逗着玩的小丑。她努力踮起脚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就是够不到。 2.爆发的放纵 张博弈玩上瘾了,他难得看见夏洛急躁的表情,终于正视了他的存在。又怎么肯那么轻易放过她,牢牢地抱住她的书包后,他快步往前面走去。 无可奈何下,夏洛只好追上去,他的脚步跨得很大,夏洛只有小跑步才能勉强追上。 "跟我道歉,你欠了我太多次道歉。为什么总是对我视而不见?说对不起,我就把书包还你。"连张博弈都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可是他在夏洛面前,就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凭什么,该道歉的是你!是你小心眼的为了一桶水,就欺负我;是你莫明其妙抢我书包;是你……"刚才还说得很顺畅,夏洛突然红了脸,止住了话,她想到了那个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吻,让她成为全圣兰笑柄的吻。 一眼就看明白她想说什么,张博弈也红了脸,天知道那也是他第一次吻女生。可他却觉得这样脸颊绯红的夏洛美极了,更不舍得罢手了:"我怎么了?说呀,说了就给你。" "你笨蛋!"夏洛恼羞成怒了,她真的受够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张博弈什么。 "你才是笨蛋!"张博弈也受够了,他觉得对待这个不识好歹的女生,只能用这种莫明其妙的方式。 "我再笨那也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嫌我碍眼你就消失啊,干吗一次次地在我面前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厌?" "我讨人厌,你瞎了是不是?我再怎么不好,总比那个阴阳怪气的雷胤翔好!" "张博弈,你要是敢再说雷胤翔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这两人就这样浑然忘我地站在雨中吵开了。夏洛忍了太久了,终究不是个圣人,她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歇斯底里想发泄的时候。现在,她只想借着这雨,借着眼前这个总是不讲理的男孩,狠狠地放纵一回。 夏洛的话,让张博弈又一次失了理智。他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就扔了夏洛的书包,也让里面的书散落了一地。 雨帘错落而下,校园长廊的路早就积了一片片的水洼。那些书就这样跌落在地上,不需片刻就湿透了。夏洛早知道自己流年不利,却没想到会那么倒霉,就在她想抢救自己的书时,偏偏还一个不稳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片刻,静了。只有"刷刷"的雨声仍在继续,无情地逼得人清醒。张博弈看向夏洛,她正低着头,可是他仍是分辨出,她的脸上除了雨水还有泪。他觉得自己该庆幸的,不是一直就想看见她哭吗? 不是说宁愿她像正常女孩一样,又哭又闹吗?夏洛闹了,现在也哭了,可是张博弈却终于明白自己错了,他不要看见她的眼泪,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希望看见她流泪。他喜欢她的笑,像那次不经意相撞时,她转头,脸上带着的那种笑容,暖暖的,柔柔的,瞬间让圣兰的秋天整个活了过来般。 "给你。"张博弈不想再闹她了,他走上前,原本是想安慰她的。伸出手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压根就安慰不来人,他不想在夏洛面前展现自己的拙劣。 只好乖乖地把书包塞进她怀里,无奈地叹了句:"不要哭,我帮你去捡书,你等着……" "不要!"夏洛突然抬手,用力地冲着他喊道,"不用你帮我捡,我只要你消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夏洛,我……"这次,张博弈看得很清楚,她仰着头,任凭雨丝滴落在脸上。那双从来只有倔强和骄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泪水,比她的话更让他心疼的泪水,"夏洛,不哭,算我错了……" "走开!"或许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但是这么一开口,就让夏洛忍了多日的委屈全都涌上来。 夏洛不哭……夏洛拼命地喊着,她不想听这四个字,更不想由张博弈来说这四个字。三年了,她撑了三年,等的是"夏洛不哭"。张博弈给不了,除了雷胤翔谁都给不了。 看着这样的夏洛,张博弈不敢再去伤害她了,她要他走,他就走。就算担心,他也不想让她伤心。无奈下,他只好低下头,硬生生地转身离开。张博弈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对她的特殊,难道她都感觉不到吗? 为什么夏洛可以为了雷胤翔不顾一切,就不能为了他?他不明白雷胤翔有什么好,除了沉默,偶尔的温柔,长得帅了些,会弹钢琴……张博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雷胤翔有,而他没有的。 何况,那个雷胤翔不是已经天天和安洛鄢出双入对了吗? 胤翔天天和安洛鄢出双入对……张博弈不知道,他的疑问正是夏洛有苦难言的根源。总是咬牙,总是不服输,夏洛坚持了很久,她以为自己什么苦都受过了,没有承受不了的了,却还是错了。 当看见那两个相偕的身影,看到雷胤翔脸上刺目的笑容,那个从前只会为她展现的,温柔至极的笑容,夏洛觉得自己垮了,她累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夏洛好想回到小时候,跌倒了,有爸爸温柔地扶她起来,有妈妈悉心地照料她的伤口。可是回不去了,再也没有爸爸和妈妈了,夏洛心里的伤口越积越深,越扯越裂。那是从十六岁,所有的美梦清醒时,就开始一点一滴累积下的伤口。 妈妈不会再替她打理了,现在的夏洛,只能这样关起房门,安静地、沉默地一道道舔自己的伤。直到来了圣兰,她曾经梦想的学府,也成了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从前那些总算愈合的伤,在遇见了安洛鄢他们后,又一次迸裂了。 迸裂了,夏洛也无力了,她缝补不起来了。她抬起头,试图让眼泪倒流回去,可是一旦心里那道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垮了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夏洛久违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她也不再勉强了,任由自己任性放纵,在这雨中放声地大哭。 放肆地去想妈妈,想爸爸,想雷胤翔。 3.用眼神牵手 夏洛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好冷好冷。那种感觉,就像滞留在冬季最寒冷的那一天,地球突然忘记了旋转,再也盼不到四季轮回。任凭她怎么努力挣扎,都逃不出这寒冷的诅咒了。 可是她却怎么也止不住泪,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再努力地撑着自己站起来。 直到,夏洛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包纸巾。突然到就在她最狼狈不堪,最无助的时候,这洁白的纸巾,就像天使雪白的羽翼一样,在她面前扑闪着,抚慰着。 夏洛茫然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包纸巾往上移,然后她的眼泪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雷胤翔,他弯下身,不发一言,只是温柔地将纸巾递给她,淡淡地扯开一抹笑容。 这不经意的笑容,对于夏洛来说,却像被皑皑白雪覆盖了一整个冬季的花儿,迎着初春第一道暖阳,竭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将积蓄了许久的温暖全都释放出来般,融融地化开了她的心,还是记忆中的笑,怎么看都温煦的笑。 夏洛愣了片刻,才伸手接过纸巾。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像是随时要蹦离心房般。她的视线一直都没舍得从雷胤翔身上移开,在圣兰他们不期然地遇见过很多次,可是却是第一次那么的接近。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雨丝落下,沾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晶莹得像是露珠。 见夏洛接过了纸巾,雷胤翔才直起身子,抿住唇。看着眼前这个不同于以往的夏洛,她的泪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前世遗落在他心间的那滴恩露,让他不自觉地想亲手替她擦去。 还有夏洛的眼神,那样的炯炯闪亮,仿佛迫切地想说很多话。雷胤翔没有避开,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慢慢舒展开的笑容,破涕为笑。 这笑容,像是早该属于他,却在百转千回中错过了很久。 "你今天穿的衣服,是紫色的吗?"半晌后,雷胤翔开口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不见任何色彩,却唯独只见到雨中的那抹紫色,孤单的紫色。 夏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怔怔地点头。然后她看见雷胤翔很费解地皱起眉,默默地离开了,就像他出现时一样的安静,在夏洛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就这样消失了。 在雨中淋了那么久,夏洛病了,发烧发得昏天暗地,可她每天还是撑着去上学,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也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一直到一个星期后,她的病才算好些了。 紧紧抱着画板,夏洛刚在花园里画了好久的画,贪恋了片刻的太阳。正打算回去上自习课,她很庆幸自己生病的那段时间,张博弈没有再出现过,她终于可以放肆地呼吸,安静地养病。 这一个星期难得的清闲,让夏洛恢复了些许的活力。她笑着,转头看向窗外,匆忙的一瞥后,她又迅速地调转回视线,再次透过窗户,看了过去。 花园里,就在她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上,她见到雷胤翔。他似乎正在书包里翻找什么东西,夏洛立刻转过身,往楼下奔去,她想跟他说声"谢谢"。只是这样就好,哪怕只说一句话,只得到他一个淡漠的微笑,夏洛都会觉得足够了,她穿梭在人群中,用最快的速度向花园奔去。 可是当她终于到了花园,却怎么也寻不到雷胤翔的身影。夏洛站在原地,不停地转着身子,四下寻找着。眼神已经把整个花园翻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她颓败地叹了一声,认命地往教室走去。夏洛没有勇气去找他,只能借着巧遇,偶尔任性片刻。也只是"偶尔"和"片刻",一时的冲动罢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如果真的面对面了,是否还有勇气开口。 这天的自习课上,夏洛画了无数张钢琴,钢琴前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坐着。模糊到,连她自己都辨认不清,那是刻意的,夏洛不想画得太清晰,怕自己又失控了。 "夏洛,有人找。" 夏洛画得太入神,也就忘了时间,直到有人在教室外,不耐烦地喊了声,她才意识到,都已经下课放学了。 "吓死我了,都下课了,怎么还不出来。快走吧,不然打工要迟到了。"一见到夏洛,糖糖就唠叨了起来。 "吓什么,难道我还会凭空消失吗?"受了糖糖的感染,夏洛也开起了玩笑。 也许是一起打工的关系,最近的夏洛和糖糖比以前更依赖彼此了。糖糖听到夏洛的话,没多说什么,只是拉起夏洛的手,快步往校门外走去。她很想说,怕夏洛又像上次那样失魂落魄,犹豫了会,还是把话吞了,不想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糖糖是开着唐俊宇的摩托车来接夏洛的,因为怕迟到,车速很快。夏洛悠闲地坐在后座,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她没想到,会那么快又遇见他! 就在路边,来往的人群中,夏洛一眼就认出了雷胤翔。他正低着头,应该是正打算回家。 "糖糖,停车!"夏洛来不及思忖,搂住糖糖腰的手肘紧了紧。 "怎么了?"虽然困惑,糖糖还是很听话地停下了车,摘下安全帽,不解地看向夏洛。 "没什么,看见了熟人,等我。"夏洛匆忙地把安全帽扔给糖糖,往刚才的那条街奔去。 糖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多问,只好安静地待在原地等夏洛。很久之后,夏洛低着头回来了,比起刚才的兴奋激动,现在的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 夏洛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茫茫人海中,她想他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她追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消失了。 一次次,遇见,错过…… "走吧,别迟到了。"糖糖有些担心她,可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询问,只好随便说了句。 "迟到了,早就迟到了。" 夏洛怔怔地接过安全帽,戴上,悠悠自语了句。是啊,她迟到了,就因为那个最后的约定,夏洛迟到了,仿佛老天就惩罚了她,让她在雷胤翔的世界里,不断地错过…… 4.缘分转了弯 这个冬天来得很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一夜间的事,夏洛抱着画板,站在湖边,仰头看着干枯了的树枝。夏洛记得上一次这样静静抬头看它们的时候,还是郁郁葱葱的,现在却孤单得可怕。 就像……上一次他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出现,她的世界还是那么的绚烂璀璨,没有烦恼。可是这一次,他们之间隔了好多好多东西,似乎是注定的。 每次当夏洛巧合地遇见他,一次次鼓起勇气,追上去想说出一切的时候,他就消失了。直到现在,夏洛的勇气消失殆尽了,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现在的夏洛,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放肆地去回忆,去思念他,然后用画笔画下无数个雷胤翔。温柔的他,微笑的他,安静的他,弹钢琴时的他…… "为什么那么冷的天,你穿那么少衣服!" 张博弈忘了自己来湖边干嘛的了,当看见树下的那个身影时,他的心就乱了。欣喜,慌乱,愤怒……乱七八糟的情绪就这样交错地涌了上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有十八天零四个小时没见过她了。 明明就在同一个校园里,就因为她一句"走开",张博弈就再也不敢靠近了。他拼命地告诉自己,没有她的生活,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可是当听说夏洛生病时,张博弈觉得自己抓狂了,他忍受不了不欺负她的日子,空洞得让他无所事事。 可是每当想起那天夏洛的眼泪,他就退缩了,到底还是没敢再去找她。 "你别靠近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夏洛第一直觉就是她的噩运来了,下意识地她往后退了一大步,逃避着张博弈。 她是真的害怕他,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把她往死里折磨。夏洛只想好好地生活,她不要大起大落,不要轰轰烈烈,更不要成为张博弈的玩具。不过是想平静而已,可是每次张博弈一出现,就象征着所有美好都离她而去了。 "我偏要靠近你!"张博弈很好奇,为什么夏洛每次都能那么轻易地就把他的怒气挑起。看着她眼里的恐慌,他气极了,故意跨了一大步,拼命地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是没料到,夏洛的逃避越来越明显,她索性想转身直接离开,张博弈来不及思考,猛地拉住她,"笨蛋!你再逃试试看,我一定天天死缠着你,继续折磨你。" "张博弈,我认输了,我跟你道歉,说多少次对不起都行。求你,别再出现了好不好?"夏洛用力地甩开他的钳制,眼里的神采是乞求。 她的生活已经够乱了,夏洛承受不起太多了。想到前段时间,那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自己,夏洛一再告诉自己不要低头。但是她撑得好累,她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打垮。她不能垮下,不能在安洛鄢面前垮下。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一瞬间,张博弈泄了气,无力地问了句。夏洛的眼神伤了他,这一刻他觉得连说话都好累。 张博弈想起第一次遇见夏洛时,他动用一切力量去欺负她,原来以为是想看这个女孩认输。他早发现自己错了,他想看她笑,对着他一个人笑。可是为什么她总是一次又一次,那么无情地拒绝他,丝毫都不考虑他的感受? "是,讨厌到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夏洛鼓起勇气吼道。这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正想说的话。没有张博弈出现的日子,她过得很平静,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想念雷胤翔。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抑制不住地,张博弈用力推了她一下。他不明白,难道夏洛就丝毫感觉不到自己为她做出的改变吗?那么明显的变化,明显到他自己都害怕。 推的力气并不大,可是偏偏夏洛站的位置太不凑巧。一个不稳,她就往后跌了步,可惜后面再也没有路,还是碧绿的人工湖。夏洛摇晃着双手,胡乱地想抓住些东西,维持住平衡。 张博弈也急了,用力拉住夏洛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拉她,或许只是因为天太冷,湖水更冷,他不想害她又生病吧……短短片刻,张博弈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做了无数的注解。 没想到眼前这个魔王会出手帮忙,让自己现在平安地站着,没有掉进湖里。夏洛吐出憋着的气,一放松,手里的画板却掉落了。一张张画稿就这样铺展在了张博弈眼前。他低下头,原本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但只是一眼,就让他积压了十八天零四个小时的怒气,全都爆发了。 那每一张画稿上出现的主题都是雷胤翔,满地的雷胤翔,他却寻找不到一张属于他的。张博弈转过头,目光森冷地瞪视着夏洛,他懂了,这个女生不是笨,是压根就没有心。一气之下,他也忘了夏洛的处境。 "夏洛,你给我等着瞧!我一定要你好看!"抛下话后,他就这么一松手,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所有的心思全盘踞在那些画稿上,以至于他压根就没听见夏洛的惊叫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落水声。 湖水不算太深,却冰冷刺骨。夏洛不懂水性,跌落的刹那,她拼命地挣扎着,吃了好几口水。湖水淹过她头顶的时候,她见到了他。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男孩如同从前的每一次,奇迹般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湖中,将夏洛救上了岸。 "印象……"躲在那个温暖的怀中,夏洛冷得全身都在颤抖,她觉得头好沉,再也撑不住了。闭上眼昏睡过去的时候,她沉沉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雷胤翔猛地一震,他低下头审视着怀中的夏洛,她叫他"印象"!夏洛……夏洛!无数的猜想在雷胤翔的心底炸开了,汹涌而来,他摇着头有些模糊了。也许如果再细想一下的话会有结果,可是夏洛的情况让他不敢耽搁。 他匆忙地抱起她,往医务室走去。 远远的,看着雷胤翔抱着夏洛离开,安洛鄢本能地想追上去,转念一想,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往商学院奔去了。 5.交错的伤害 听到安洛鄢的叙述后,张博弈很想不去理会,她落水关他什么事,有雷胤翔在照顾她不是很好吗?这应该是夏洛梦寐以求的吧。 张博弈很想毅然地转身,从此后,再也不要去想那个没心没肺的夏洛。 "你要是转身,不去管她,夏洛就是雷胤翔的人了!"……偏偏安洛鄢准确地掌握了他的弱点,一句话,就让张博弈迅速地往医务室奔去了。 他不要她成为别人的人,夏洛只可以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能欺负她,雷胤翔休想! 当张博弈踢开医务室大门的时候,他愣了片刻,眼前的画面让他有些恍惚。夏洛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香,她的嘴角有笑,那笑容甜美得让张博弈移不开视线。雷胤翔就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们俩就像本来就该待在一起般,那么的契合。这种和谐让张博弈觉得很不舒服,他紧锁眉心,尽量保持住风度,走上前:"我来照顾她就好。" "是你推她下水的!"雷胤翔并没有起身,依旧坐着,微微转过头,轻声地说了句。 他不想离开,他有太多话想问夏洛。为什么叫他"印象",为什么要画他…… 张博弈努力地装作不在意,慢慢地靠近夏洛,注视着睡梦中的她:"不过是情人间的吵架,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情人?"这句话,成功地让雷胤翔无言以对了。他想起了先前的那些流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夏洛真的和张博弈在一起了。他站起身,离去前依旧觉得不甘心,"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就该好好对她,不然你配不上她。" "不管我是怎么样的人,那也是夏洛自己选择的。"张博弈的视线依旧没有舍得离开夏洛,他撒了谎。向来直言直语的他,居然撒谎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希望有天可以理直气壮地这么说。 可以真的成为夏洛选择的那个人,可以让她在每天的午后,闲来无事时把他的模样画下来,然后珍藏着,一直放在她紧紧抱着的画板里。 雷胤翔闻言后,默默地看了眼张博弈,他跟张博弈算不上熟悉,但是对于他霸道的行径,在圣兰恐怕是人人皆知的。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男孩眼中看见柔情,他看夏洛的眼神真的很温柔。 即使明白张博弈说的没错,可是一直不喜欢跟人争辩的雷胤翔,这次却反常了。关上医务室的大门时,他用很响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个愚蠢的选择。" 张博弈一直拼命地把风度维持着,他不想让自己在雷胤翔面前丢脸。直到雷胤翔扔下这么一句话,消失在医务室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像个疯子般不停地在医务室里徘徊着,气得涨红了脸。 嘴里若有似无地爆出咒骂声:"这该死的男人!选择你才算愚蠢……我再不好,起码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起码我只欺负夏洛……" 等到夏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微微睁开眼,脑袋还是沉沉的。转过头,她只看到窗外金灿灿的霞云。窗台上,有个男孩正翘起腿坐着。医务室里没有开灯,夏洛看不清他是谁。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夏洛醒了,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目光似乎很专注。片刻后,他像是有些累了,略微挪动了下身体,疲倦地把头靠在了窗上。外面寒冷的空气,医务室里却暖融融的,让窗户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夏洛看见那个男孩突然伸出手,在窗户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两个字……夏洛。 她觉得心头猛地一震,一股酸意涌了上来,没来得及有太多思考,夏洛迫切地想确认他的身份:"胤翔?" 夕阳的照耀下,男孩的身影僵硬住了。很久,夏洛都没看见他转过头,也没听见他说话。她揪着心,在心里准备了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刚想开口时,男孩终于说话了。 "我一直忘了跟你介绍我自己,我叫张博弈,弓长张,博学的博,对弈的弈。" 话音刚起,夏洛就绝望地闭上了眼。她很想告诉他,她叫夏洛,吓一跳的"吓",落花流水的"落",却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张博弈的出现是真的把她吓得落花流水了。之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夏洛不明白,为什么雷胤翔不在了,难道就连守候她片刻,等到她醒,他都不愿意吗? "起来!跟我说话!"张博弈的安静只维持了片刻,见夏洛听到他的声音后,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他就又暴躁了起来。冲动地走到床边,把夏洛拉了起来。 偏偏夏洛就像失了魂,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他再一次吼开了:"说话啊,随便什么都行,吵架也行。" 这次,夏洛如他所愿了,她像突然来了精神一样,用力地推开张博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是雷胤翔?为什么你要莫明其妙一句话都不说地坐在那?你就不能像个男人吗?我都说了不想见到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还要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什么又记不起我了,我才是夏洛啊!那个在你最无助时陪着你,鼓励你的人是我。你说过等你眼睛好了,会回来看我的。为什么结果却在我面前和别人出双入对了……难道只要有那场记忆的人,你都爱吗?"说着说着,夏洛的记忆交错了,原来她并不是那么讨厌张博弈,只不过他每次都给了她宣泄出来的机会。 所以,每次他们遇见,夏洛总是那么的难以控制。她压抑得太累了,真的好想就这样喊出来,不需要谁来听,只是想把一切痛苦说出来。 "你在说什么?"张博弈不解地伸出手,探了探夏洛的额头,误以为她大概是着凉发烧了,烧坏了脑子。 "我说我喜欢雷胤翔,夏洛喜欢胤翔!喜欢了整整三年!越是想忘记越是喜欢!" 张博弈逃了,在夏洛不顾一切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顾一切地用力甩上医务室的门,逃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留下去,一定会又伤害了她,他不舍得再伤害夏洛了。可是也无法安静地听她发泄对别人的爱,那会伤了他自己。 第五章 姓氏信物心劫 1.指尖上的星光 张博弈离开后,夏洛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蜷缩在床上,放纵地任性着。每次夏洛哭时,就会想起雷胤翔温柔地说:夏洛不哭。如果不停地哭泣可以换回雷胤翔的关心,那她宁愿把眼泪哭干。 "咦,这位同学怎么还不走?"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寂静中,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夏洛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 是保健老师,当看见夏洛还在时,他显得很惊讶。 "张博弈那个死小子,不是跟我保证会照顾你的吗?哎呀,都七点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个女生,再晚会有危险的……" "我这就走,谢谢老师。"夏洛抓起还没干透的外套,打断了老师的唠叨,很快就消失在了医务室里。 她不怎么想听见张博弈的名字,为什么说要照顾她的人不是胤翔?为什么,为什么……离开表姨家后,夏洛总是不停地问为什么,然后再一个人倔强地撑下去。除了孤儿院的朋友,夏洛一直都是寂寞。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一个人的影子,在无数的灯光下被拉长。如果没有再遇见,久了之后,她是真的会习惯了吧。可是偏偏遇见了,在茫茫人海中,他们总是不停地遇见。 一个转角,一个抬头,夏洛总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只能看着……告别了十六岁,雷胤翔对于夏洛来说就成了指尖上的那道星光。看起来近在咫尺,却永远触摸不到。 "哈哈,这不是张博弈的玩具嘛,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还真是呢,怪可怜的,那么晚了,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夏洛低着头,想得太入神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四五个陌生的男孩团团围住了。他们骑着车,眼神很轻佻,让夏洛有些害怕。她颤抖着往后退,开始埋怨起保健老师的乌鸦嘴。 "张博弈不是说以后谁都不准欺负她了吗?" 一声声起哄声里,夏洛听见有个男孩轻声说了句,却招来了阵阵嘲笑。 "你的消息真落伍,张博弈下午在湖边说了,让夏洛等着瞧。" 夏洛默默地听着那些对话,实在有些无言以对,这些人难道都把张博弈当作神了吗?似乎他喜怒无常的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她的生死。他们的话,让她厌恶地皱起眉,很不屑的眼神,惹怒了众人。 "躲什么?还装什么清高。张博弈都能随意的吻你了,干吗要故作矜持。"其中一个男孩跨下了车,嗤笑了声,慢慢靠近了夏洛。 甚至伸出手开始撕扯夏洛的衣服,她用力地反抗,脚底一滑跌坐在了地上。那群人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一个个相继围了上来,粗暴地把夏洛拉了起来,就真的把她当作了一个玩具,来回推拉着。 夏洛试图挣扎,力量的悬殊却让她什么也做不到,反而把自己变得更狼狈。眼看着,他们就这么把自己的衣服撕碎,夏洛无助地想尖叫,又不愿意在这群人面前低头。她拼命地咬着唇,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靠近她的人,头发乱了,心也乱了。 "你干什么?"就在夏洛快撑不住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人男生惊呼了声,紧跟着似乎有些混乱。 她猛地抬头,看见雷胤翔二话不说地朝其中一人挥了一拳,眼神很凌厉。夏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胤翔,可怕极了。比张博弈发怒的时候更骇人,那些人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出手救她。 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神智,一块朝雷胤翔冲了过去。夏洛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她怕雷胤翔出事。印象中的他总是温柔的,从来没见过他和别人打架,她甚至觉得他不会打架,可之后的画面,把夏洛这想法彻底否决了。 雷胤翔斜看了眼那些人,灵巧地避开了对方的攻击。接着又是一拳,伴着他的咒骂声:"人渣。" "胤翔小心!"夏洛看见有个男生像是急了,不知从哪找来跟棍子,正想从雷胤翔身后袭去。她来不及思考,大喊了声。 下一秒,雷胤翔伸出脚,稳稳地朝对方腹部踢出,以极漂亮的姿势把那些人都吓住了。他们也无意再纠缠,互相搀扶着,怒瞪着雷胤翔离开了。四周突然静了,夏洛才放下心,瘫软下身子,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出现,自己会是什么后果。 "没事了。"雷胤翔脱下外套,体贴地帮夏洛披上,她的模样看起来实在让人心惊。衣服早就在刚才的拉扯间,变得支离破碎。 雷胤翔很惊讶,他记得曾经在雨中,这个女孩放肆地大哭着。可却不明白,为什么遇见了这种事,她反而不哭了,只是固执地咬着唇,再多的委屈也不愿意说出来。越是这样,反而越惹人心疼。 "你这样回家,家人会担心的。音乐练习室还开着,我带你去那休息下吧。"雷胤翔挥去了心头的那股异样的情愫,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只是这太过寻常的声音,在夏洛听来,有抑制不住的失望。她不明白,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就真的没有一点的与众不同了吗?他对她说话的模样,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就像两个不经意间遇见的陌生人一样。 不是有人说,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即便都失忆了,忘记了对方,某天,在人群中遇见,依旧还能再次相爱吗?夏洛甚至开始怀疑,雷胤翔眷恋着的,爱着的,只是那段青涩美好的岁月。 他能在失明的时候爱上自己,为什么现在不能闭上眼睛找到自己呢? "好……"犹豫了很久,夏洛原本就打算这样转身错过吧,到底还是不甘心。她根本就没有还会担心她的家人了,但还是答应了雷胤翔的邀请。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还是不是夏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当雷胤翔伸出手,拉起夏洛的时候,心又抑制不住地错乱了起来。这双手,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就好像是这么放着,等待了他很久似的,或者该说是他寻觅了很久…… 2.一直在你身边 "你先休息一会,我帮你去买杯牛奶吧,能定定神。"到了音乐练习室后,雷胤翔体贴地替夏洛找了个座位,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当初的温柔。 "嗯,谢谢。"夏洛仰着头,沉溺在雷胤翔的笑容里,为什么他的笑总是这么的温柔,好像丝绸一样,让她忍不住很想去触摸。 还有那双看似深邃,却清澈透明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了。从前胤翔的眼神是空洞的,他看不见东西,找不到焦距。可是现在,他的眼神灼灼发光,夏洛不敢看,唯有匆忙地逃开。 雷胤翔没有再多说话,说不清为什么,虽然一直没有太多的交集,可他总觉得夏洛在逃避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他才无奈地离去。 等到雷胤翔走后,偌大的音乐练习室静了,只有广播里若有似无的放着歌声,低吟浅唱。夏洛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复了。她起身随意走了几步,环顾着偌大的练习室,橙黄的灯光将这里点缀得很温馨。 最后,夏洛的脚步停在了钢琴前,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个低音区的键。那沉重的音,就这样打入了她的心房,疼得让她抑制不住地叹气。 夏洛蜷起腿,环抱住自己,在钢琴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现在却冰凉得让她心惊。广播里隐约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了,夏洛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流泪。 我伪装著不露痕迹的 想在你身边静静地陪你看着天边 骑著单车往前行进着 某个路口爱在等着 你往前走不回头看了 记忆的笑脸缓缓地敲着我的琴键 我不舍得让你孤单单的 我爱你的心牵挂着 一直想跟你说幸福不再溜走 在下一个路口幸福哭着说 心不再拼命躲不去害怕结果 下个路口你会看见爱 有美丽笑容 这字字句句那么真切地把夏洛的委屈给唱了出来,唱得那么明了。雷胤翔确实还是那么的温柔,跟以前一模一样。可是夏洛不敢多想,她太清楚,那只是胤翔的个性。他对谁都好。更清楚,他不过只是可怜她,一种慈悲而已。所以没有必要把真相告诉他,他只会认为自己是个骗子,会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就连这样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远远的,雷胤翔一早就回来了,可他没敢直接闯进练习室,打扰夏洛。他只是默不作声地靠在门边,看她尽情地哭,想起刚才的画面,雷胤翔至今还觉得有些心惊。看到夏洛受到伤害,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他不敢想,如果他没正巧路过,及时出现,那些男孩会对夏洛做什么?雷胤翔一直不喜欢管闲事,对于张博弈和夏洛之间的事,更是负气的不怎么想理会。可是他却无法忍受,看着其他人来伤害夏洛。虽然他也弄不清自己对夏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却无法不去在乎夏洛。 应该是张博弈指使的吧?刚才从那些人的言谈间,雷胤翔断断续续地总是不断听他们提起张博弈这个名字。想到这,雷胤翔觉得非常气愤,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前一秒还在说爱,马上就转眼去伤害那个他说要爱的女孩呢。他握住牛奶盒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下,手中的牛奶盒承受不了太多压力,跟着扭曲了,有些灼烫的牛奶溢出,滴落在雷胤翔的虎口间,他这才一个激灵,扯回了神,大步朝夏洛走去。 "给你牛奶,还热的。" "谢谢。"夏洛被这突然闯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在雷胤翔脸上停留了很久,才移开,接过了牛奶。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淡,没有任何的起伏,泪水也已经有些干涸了。 可雷胤翔不会知道,夏洛用了多少力气,才终于让自己看起来能正常些的。 "我叫雷胤翔,不是’印象’,是这么写的……"说着,雷胤翔笑着,自然地拉过夏洛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写着自己的名字。连胤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得那么详细。夏洛总能让他联想到那一年的大海,那个大声叫他’印象’的夏洛。他怕夏洛也这么读错他的名字,就解释了句。 夏洛能清晰地看见,胤翔的睫毛下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睛,她的手心有些痒,可她还是努力忍着,不愿意本能地抽回。不过是一种单纯的渴望,渴望跟这个三年来,不断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男孩,再接近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直到细细品味了雷胤翔的话后,夏洛才猛地倒抽了口气,他是故意的吗?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听起来那么不经意的话,会在她的心湖里掀起多大的涟漪……不仅仅是小小的涟漪而已,而是滔天大浪,足够让夏洛瞬间乱了分寸的大浪,灭顶似地席卷而来。 "你呢?"明知这个问题挺多此一举的,雷胤翔明明已经听过夏洛的名字无数遍了,可他还是问了,很想听夏洛自己读自己的名字,仿佛他的潜意识是在寻找一种久违的感觉。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我……我叫夏洛。" 有那么一瞬间,夏洛很想把"夏洛"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可她还是忍住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彼此凭着直觉走下去吧,何苦还要多此一举呢。但是夏洛清楚,她真的好希望,希望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依旧能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无误地把她找到。 "你喜欢钢琴?"气氛有些沉默了,片刻后,雷胤翔随意地找了个话题问道。想到了刚才她触摸钢琴时的表情,那么的眷恋,想到那天在大礼堂遇见时,她那么沉浸地听着安洛鄢弹钢琴。 胤翔猜,她应该是喜欢钢琴的吧,那种喜欢甚至不亚于自己和安洛鄢。 "还好。"夏洛还是回答得很冷淡,喜欢又怎样,能挽回什么吗? "这样啊……"雷胤翔皱下眉,不怎么喜欢她的态度,他突然觉得宁愿夏洛面对自己时,可以向对待张博弈那样,有什么事都尽情吼出来。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不该有的情绪隐藏了,"那我弹钢琴给你听吧。" 夏洛怔愣地点了下头,她直觉地便猜到胤翔会弹"卡农",结果也果然如她所料。 熟悉的旋律在耳边荡漾,同一首曲子,从胤翔指尖流泻出来的感觉,和从安洛鄢指尖弹出来的感觉是不同的。 胤翔每弹一个音符,都仿佛在敲打夏洛的心房。每一次都那么准确地袭中她最柔软的要害,让从前的回忆汹涌而来。夏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窗外是炎炎的盛夏阳光,蓝色大海,他坐在她的身边,一遍遍地弹奏着他们相识时的曲子。 早在不知不觉中,夏洛已经泪湿了双颊。她说不清这一刻对于自己来说是幸福还是残忍。她抑制不住地想伸手,像从前那样和雷胤翔四手连弹,可是就在食指触碰到钢琴键的那一刻,她猛地缩回了。泪便也滴落得更失控了,一滴一滴滑落在琴键上,流落到了缝隙里,消失了。 只是在琴键上消失了而已,当雷胤翔的手指移到那一片湿润上时,还是停下了动作。很久,他都没有动作,只是僵硬地愣在那里,唇间颤抖地迸出一句话:"你……是夏洛吗?" 3.最愚蠢的判断 "你是夏洛吗?" …… 这句话就如同一句咒语,轻而易举地把夏洛的情绪逼到崩溃的境地。她已经忘了哭了,只是猝然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雷胤翔。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琴键上,久久都没有等到夏洛的回答,他才转过头。 却没料到,就这么骤然的对上那一双迷蒙泪眼。雷胤翔仿佛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了太多的东西,离别的痛苦,一言难尽的酸楚……太多太多,多到他慢慢地分不清了,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了。 他伸出手默默地替她擦去泪,跟着夏洛的泪又一次滑落,他不厌其烦地继续擦,一遍一遍。 最后,他索性着了魔似的,一把将夏洛搂入了怀中,喃喃低语着:"夏洛不哭……" 紧跟着,夏洛真的不哭了,她哭不出来了。当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终于被连根拔起时,眼泪已经刻画不出她的心痛了。 夏洛多想勇敢地,不顾一切地告诉雷胤翔,她就是夏洛,他的夏洛。他们一起为她庆生过,一起许过愿,一起约定等他眼睛好了要好好在一起,一起说过要长长久久的……好多话想说,可是她没有身份说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雷胤翔那些年发生的事。 怎么去证明自己的身份,安洛鄢比她更像公主不是吗?何况她早就闯进了雷胤翔的世界了,她无力阻止了。 终于夏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推开了雷胤翔,亲手把他推开了。她不住地摇着头,看着曾经独属于自己的王子,唇无数张了又合,那些话到底还是被卡在了喉间,能没说出来。她转身逃开了,心里空前的恐惧,她怕自己说出一切后,雷胤翔不信她,或是开始瞧不起她。 夏洛太清楚,她宁愿这样一次次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也无法沉受他的质疑,他的鄙夷。 "哎哟,女佣怎么跑来音乐练习室了,你也懂音乐吗?" 就在快要奔离音乐练习室的时候,夏洛听到了那道此刻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她僵硬住了脚步,迟迟没能转身,是安洛鄢。这么讪讪的笑声,刻薄的语言,除了安洛鄢,没有人能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夏洛,对不起!"当雷胤翔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立刻就追了出去,他并未想到太多,只以为是自己的失态把夏洛吓走了。 跨出门后,眼前的画面却让他困惑了,他没料到那么晚了安洛鄢还会在学校……当触及到安洛鄢脖子上皇冠项链后,雷胤翔才突然地醒悟,安洛鄢才是他的夏洛吧。 "夏洛?" 听到雷胤翔那不确定的声音后,夏洛转过声,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走了,总之安洛鄢的出现刺激了她,也提醒了她,为什么要退让,为什么不敢承认了? 可是夏洛见到的却是雷胤翔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安洛鄢的身上,那么的困惑,热切。还有,那条皇冠项链,安洛鄢曾经不顾一切从她脖子上夺去的皇冠项链。也是最终让夏洛决定远离那个家的理由。 "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是我的’印象’了。我说过了我不叫夏洛,我是安洛鄢,我只是随口用了那个女佣的名字,你不要再叫我夏洛。" 夏洛不知道,安洛鄢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深情并茂。她的泪,她的控诉,真实得找不到丝毫瑕疵。甚至连夏洛都恍惚了,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掠夺者。 "我……"雷胤翔有些无言以对,目光游移在安洛鄢和夏洛间,他是真的模糊了。 "我真的是那个时候的夏洛啊,十六岁时陪着失明的你弹钢琴,陪着你海边散步,陪着你最难熬的每一天。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敢确定,我有你送的皇冠项链,生日时你亲手为我戴上的啊!"安洛鄢越说越激动了,她泪眼涟涟地看向夏洛,"夏洛!你已经破坏过一次我的幸福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破坏!我认错了,我只是当年用了你的名字而已呀,但我才是雷胤翔心中的夏洛。我再也不跟别人提起你曾经是女佣的事,我求你不要因为报复,再来破坏我和胤翔了好吗?我求你,求你了……" "安洛鄢,你真的很过分!"夏洛没有想到,她会反咬自己一口,夺了别人的一切,居然还能这样楚楚可怜地来指责别人。 "什么叫’已经破坏过一次我的幸福了’?"雷胤翔有些确信了,安洛鄢太过柔弱单纯,就像那时候什么烦恼都没有,天天开心的夏洛。 可是夏洛不同,她的眼中仿佛总是藏着太多的东西,太多不想去触碰的记忆。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想去疼惜……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时的冲动,才会让他混淆了吧。 "我们曾经约定的,说过我要送你离开,让你安心地去做手术。可是……就在我打算出门的时候,就是她!是夏洛为了不让我幸福,亲手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之后我就昏迷了被送去了医院,就因为这样,我才没能来送你……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来了,我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了,是不是?" "夏洛……"安洛鄢的话让雷胤翔想起了很多事,她的眼神是那么无助,难怪她总是会忍不住嘲讽夏洛。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宽容了吧,至少,安洛鄢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加害过夏洛。 雷胤翔想到了自己离开的那天,那辆匆忙路过的救护车,也许那就是夏洛乘坐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来怀疑你的,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安洛鄢的泪和脆弱的模样,让雷胤翔顿时觉得自己混蛋极了。就因为夏洛那种默不作声的外表,就轻而易举地把他变了,让他险些就失了控。他心疼地将安洛鄢揽进怀中,目光扫过夏洛时,是带着轻视的,口中仍然不忘一遍遍地安慰着安洛鄢,"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想过你的失约是因为这样的意外。一直都不知道,错过的这些年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会弥补的。" "雷胤翔!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夏洛不想这样的,她才是那个真正该放肆控诉哭喊的人,可她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用这种倔强的方式,把所有的委屈化成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指责。 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后,夏洛迅速地奔离了,她无法再待下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小丑,不断地使上浑身解数来取悦眼前两人一样。雷胤翔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夏洛这些年受的苦何止这些。 谁都不知道,除了孤儿院的人,还有谁能明白?夏洛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原来十六岁的梦,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只要叫做"夏洛"的人,都能拥有的梦。 夏洛拼命地在校园的塑胶跑道上奔跑。她忘了自己跑了多少圈,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她瘫软在了地上,傻傻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应该有泪的,可她流不出了。良久之后,她望想璀璨的星空,直到这时才终于有泪从眼角滑落,一如夏洛的性格一样,那么默默地无声地滑落。 4.潜意识里的爱 夏洛很久没有在学校里出现了,她病了,终于在连日的苦撑下,放肆地大病了一场。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人是糖糖和唐俊宇。 谁都不知道夏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切就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刚来到孤儿院时的夏洛,她不爱笑,不爱说话,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让任何人光临。 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她两天,夏洛依旧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唐俊宇就擅自决定替她请假。或许让她好好地休息一下,应该能有所帮助吧。 留下糖糖照顾夏洛后,他独自一人去了圣兰,也没心思流连那里的景色,直冲向美术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不想耽搁片刻,一会还得去院长那拿鸡汤给夏洛。却没料到突然有个男孩挡住了他的脚步,唐俊宇很快就把惊讶掩饰去了,耐着性子看着眼前的男孩,等着他开口。 "带我去见夏洛!"那口气不是请求,而是霸道的命令,趾高气扬,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唐俊宇不悦地皱了下眉:"你是雷胤翔?" 他并不清楚雷胤翔是谁,也不知道雷胤翔和夏洛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知道,这两天里始终昏迷不醒的夏洛,总是喃喃呓语着这三个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唐俊宇宁愿那个让夏洛病成这样,还拼命惦记着的人,就是眼前的男孩。 至少这个男孩脸上的表情是焦急异常的,即便口吻再怎么强硬,唐俊宇仍能看出他眼中流泻出来的情绪,是无法掩饰的关心。 "我叫张博弈!!"张博弈紧握了下拳,吼得很大声,对于对方将自己认错的情况很不爽。 "夏洛病了,我不能不经她同意就带人去,抱歉,请借过。"唐俊宇不想再纠缠了。 "我要见她,是我害她生病的,让我照顾她!"张博弈不想就此罢休,只有他自己清楚,夏洛没有出现的这几天,他几乎过得魂不守舍。当朋友告诉他有人来替夏洛请假时,他几乎是分秒必争奔来美术院的。见到唐俊宇的瞬间,张博弈的心里酸得难受。他不会忘记这个男人,那个曾经在后巷里,放肆地和夏洛拉拉扯扯,名正言顺保护她的男人! 张博弈不知道他和夏洛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想见夏洛,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 可是显然,张博弈被唐俊宇那温文尔雅的外表骗了,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唐俊宇的拳头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拳而已,却足够让毫无防备的张博弈倒地,唐俊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孩,冷冷地扔下话:"警告你,不准再欺负夏洛!她已经受了太多苦,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孤儿院的孩子。既然是你害她生病的,那一拳也是你自找的!" "等等!"张博弈撑着站了起来,喊出了正要离开的唐俊宇,并没有因为这一拳动气,"夏洛是孤儿?那你是?" "夏洛不是孤儿,我是她哥哥,孤儿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夏洛的亲人。所以,如果还打算欺负她的话,最好量力而行!" 张博弈没有再纠缠了,他眼睁睁地目送着唐俊宇的背影离开,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不了解夏洛。他总是拼命的指责夏洛笨,责怪夏洛不愿意去理会他的心声,可是他呢?就连夏洛的身世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 她在孤儿院长大?她已经受了太多苦?张博弈紧咬着牙,唇也紧抿着,他不知道夏洛究竟受了什么苦,可是这一刻,他却想亲手揍一顿那个笨蛋!为什么总是那么傻,有委屈为什么不说出来! …… 张博弈和夏洛的男朋友大打出手了! 这条消息以火箭的速度,仅仅才一个下午,就在圣兰的校园里广为流传了。其实其中的细节谁也说不清,只是远远看见两个男人在美术院打架,隐隐的听见他们言谈间提及"夏洛"。张博弈也懒得解释,他的心思全系在了夏洛身上。 他想,也许早在那些欺负夏洛的日子里,他早就爱上她了吧。 "喂,张博弈,你的熊猫眼真好看,哈哈哈……"正巧挽着雷胤翔路过的安洛鄢,不经意间见到了草坪上发呆的张博弈,故意上前讽刺了两句。 "滚开!"张博弈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尤其,他从来就不喜欢安洛鄢。 "对她说话客气些。"一直沉默不出声的雷胤翔突然开口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怒气那么盛,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安洛鄢那么简单。更深的理由,他不敢去追究,总之从听说张博弈和夏洛的男朋友打架的消息时,他的心情就开始郁结了。 "雷胤翔,你知不知道我很早就想凑你了!"张博弈站起身,与雷胤翔比肩立着。两人目光相触,很轻易的就挑起了浓浓的火药味,谁都没有退缩,片刻后,张博弈狠狠地从唇间挤出这么一句话。 "真巧,我也很早就想凑你了。" "可是我现在没心情!等夏洛身体好了,你给我等着。"抛下话后,张博弈实在不想再多看那两人一眼,转身正巧撞上安洛鄢,他脾气更火了,"滚,别挡路!" 为什么生气?张博弈想起了夏洛看雷胤翔时的眼神,想起了她画板里夹着的画稿。她病了,病得连学都不能上了,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牵着别人的手。他为夏洛不值! "你为什么想揍他?"直到张博弈离开后,安洛鄢的笑脸终于撑不住了,她不悦地嘟起嘴,问道。 她并不认为向来温柔的雷胤翔,会为了自己想揍张博弈,因为张博弈从来没有得罪过她。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夏洛。 "不知道。"雷胤翔明白,今天自己心情很差,他不想说话,甚至连跟安洛鄢说话他都突然觉得累。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去好好思考下安洛鄢的问题……为什么想揍他? 5.不能放弃的心 "好喝吗?院长夫人熬了一整天了,她说你最喜欢喝她的鸡汤,要是闻到了这个味道,你就算昏迷着也会醒的。"糖糖一边喂着夏洛喝汤,一边唠叨着。 "院长夫人的鸡汤一直都这么好喝,真好。"其实这个味道很寻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就是这股寻常,让夏洛爱上了院长夫人的鸡汤,那是家常菜的味道,只有有家的人才喝得到。 "夏洛。"等到鸡汤都喝的差不多了,糖糖才放下碗,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哥说,你连着生了两场大病,并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是心病。你不快乐是不是?我们都很担心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们说,不是说我们是亲人吗?" "我没事……"夏洛不知道能说什么?说那段故事吗,还是把自己的心痛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糖糖急了,重重地放下碗,赌气似的用力在夏洛的床边坐下,瞪着她:"我好讨厌你!无论是我,大哥,还是其他人,孤儿院的人都是真心对你好,你对我来说也一直都是姐姐。可是你从来不把我当妹妹看,你对我很好,却总是保持着距离,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接近不了你。" "糖糖,不是这样,我也一直把你当我妹妹。"夏洛说得很无力,她才刚苏醒,实在没有力气争论这个话题。 "姐姐和妹妹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我不想看你不开心。顶多……我答应,就算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也不会冲动去找那个人……"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欺负我自己,一切都是我活该。我眼睁睁地看着幸福在我面前,却不敢伸手去抓住。直到它溜走了,我才拼命地怨天尤人。是我亲手让它远离的,是我,是我亲手推开胤翔的!"夏洛一开口就失控了,她用力地抱紧被子。 不住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那时候,当胤翔问她是不是夏洛时,她勇敢地承认了,结局会怎样呢?就算安洛鄢仍然会来破坏,可是至少她不会觉得遗憾了。至少……她能在那个怀里贪恋一段时间的。 "推开了,就不能再去追求了吗?如果注定是你的,那就勇敢地去追啊,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就算是哭,起码也要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哭,让他知道,你在为他流泪!而不是一次次总是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一样。"糖糖并不怎么清楚夏洛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但是对于胤翔这个名字,她是不陌生的,这些天夏洛梦呓了好多次。糖糖清楚的记得,自从进入圣兰后,夏洛似乎就一直没快乐过,这次是这样,上次在公园里找到她时也是这样。 "勇敢去追?"夏洛恍惚重复着糖糖的话,应该去追吗? 看出了夏洛的犹豫,糖糖紧握住她的手,鼓励地冲着她笑:"是!勇敢去追!这样才是真正坚强的夏洛。就算受伤了,怕什么,还有我们呢!或者,夏洛变了,就算看着幸福溜走,也甘心了?" "我不甘心。"这句话成功地将夏洛的斗志激了出来。 她怎么可能甘心,也无法去甘心,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看着雷胤翔被骗?如果……如果他是真的爱上了安洛鄢,她会安静地走开,不再打扰。可是那天的雷胤翔明明是抱过她的,他掌心的余温至今都还留在夏洛的心里。 他是有疑问的吧?只要她去澄清了,一切或许还会有挽回的余地的。 不甘心……那应该怎么做? 夏洛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是恍恍惚惚的,她挣扎了很久,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也许是潜意识里的想法吧,总之,当夏洛抱着书包,随意地闲逛了很久,回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音乐学院了。 回到学校后,关于夏洛的那些流言都已经淡了,弥漫在圣兰的都是雷胤翔和安洛鄢恋爱了的消息。夏洛想过退缩,不想去强求什么了,可是既然已经来了这,既然自己心告诉自己不要放弃,那为什么不坚持呢?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有没有看到雷胤翔?"下定决心后,夏洛就拉住了过往的同学,问道。 对方显然愣了愣,原本想转身离开的,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夏洛恳求的眼神,伸手指了指大礼堂的方向。 "谢谢。" 夏洛匆忙地鞠了躬表示感谢,就快步往大礼堂奔去了,她生怕自己一耽搁又犹豫了。 "夏洛!"当礼堂的门被夏洛用力推开时,雷胤翔应声回头,很惊讶她的出现。 环顾了一圈礼堂,夏洛并没有发现安洛鄢的身影,她暗自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大步地朝雷胤翔走去。每跨一步她的呼吸都会更急促,但是没有退路了,她不能再逃避了。眼见雷胤翔就在自己眼前,幸福就在眼前,夏洛告诉自己,不要再逃了! "你……有事吗?"雷胤翔不解地看着夏洛,总觉得今天的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他的口气有些生疏,透着淡漠,想起了之前安洛鄢的话,想起了传言中她的那个男朋友,还有张博弈。 雷胤翔只觉得自己有种被夏洛把玩在股掌间的味道。她很花心,她很心机,可是她总用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看着自己。让雷胤翔连讨厌她的能力都没有。 "我有话想告诉你!"夏洛大口地深呼吸,眼神坚定,手掌始终紧握着,她怕一松开勇气就消失殆尽了,"我叫夏洛,从前有个失明的男孩叫’印象’。我坐在他的别墅前哭,他替我擦泪,他告诉我’夏洛不哭’,他说泪水是咸的,’幸福’讨厌咸味,闻到这个味道它就会逃走的,不要让’幸福’逃走。所以,以后的夏洛再苦再累一直都很少哭过。" 夏洛一直低着头,没有看雷胤翔的表情。她不敢看,怕看了就不敢说下去了。她只是一个劲地继续说着,"他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煮了一碗长寿面,他说希望我们可以那碗面一样,长长久久。他害怕手术失败,不敢去做手术,我想让他看我的笑容,我希望他复明。可是如果早知道,他能看见之后就再也不会理会我的笑容了,我宁愿跟那个失明的他,什么都不去理会,只安心地在海边别墅里相守……" "夏洛……"雷胤翔恨透了自己,他仿佛总是没能力抵挡夏洛,他无法去质疑她是不是再欺骗自己。 他只是觉得,同样的往事,由安洛鄢口中说出,就像在描述一段别人的故事。但是夏洛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撕心裂肺的。 "让我说下去……我们分开的那晚,我鼓起勇气吻了他,可是即便是掂起脚尖,我还是吻不到他的唇。就像十六岁时的我,即便再勇敢,也一直都不敢告诉他,我爱他。可是我和他错过了,摔下楼梯的人是我,不是安洛鄢。皇冠项链也是我的,是你送给我的公主梦!" 夏洛还有很多话想说,关于那段记忆,她能够说出来的不仅仅只是记忆而已,还有这些年思念的煎熬,以及重逢时的喜悦。 可惜刚放学赶来见雷胤翔的安洛鄢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温柔的一句话,顷刻就让夏洛崩溃了。 第六章 泪是爱情的遗产 1.触碰不了的回忆 "既然这样,那你应该会弹’卡农’吧。我不想跟你争辩,只要你能把’卡农’弹奏出来,我愿意消失。" 安洛鄢的出现,并不足以把夏洛的勇气逼退,可是她的这句话,却足够让夏洛无言以对,甚至反驳不出任何话。 只好不住地后退,颤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夏洛也很想再弹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可是她却再也无法弹琴了,她的手唯一能做的只是握住画笔,只是料理自己的生活。钢琴,对于夏洛来说,已经是遥远的记忆了,她触碰不了。 "不会吗?怎么可能,你不是夏洛嘛,’卡农’可是你和胤翔曾经四手连弹的曲子啊。"安洛鄢笑得很轻柔,也不咄咄逼人,关于那件四手连弹的事,她原来还真是不知道的,还是雷胤翔自己说的呢。 "你不会弹钢琴?"这次,连雷胤翔都无法不去怀疑了,他可以把夏洛身上的任何东西和他的夏洛重叠起来,唯独……他忘不了那个午后的四手连弹。夏洛的钢琴弹的很好,甚至不亚于他。 可是夏洛却是美术院的,她甚至……压根不会弹钢琴,不然她不会满脸的惊惶失措。 夏洛无助地摇着头,她是真的失措了,可是并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安洛鄢太过了解自己,总能那么准确无误的,将她击得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为什么要骗我?"这是雷胤翔真正关心的,他不愿去相信夏洛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不想承认有着这样笑容的女孩是那么的歹毒。他想听夏洛亲口说出理由,或者只是想亲近他,不管是什么,雷胤翔都会觉得好过一点。 可是他忘了,夏洛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在人前认输,她扬起头,眼眶中有泪,却被她用力地忍着,怎么也不愿在安洛鄢面前流泪。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无法再弹钢琴,就不再是他的公主吗?难道他对自己的爱就这么浅薄,只有用一首钢琴曲才能证明?原来他眼睛看不到时,可以清楚地认出自己。为什么现在能看到了,自己就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还要自己来证明?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夏洛很礼貌地说了句,陌生得就像他们谁都不认识谁。 对于夏洛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不再是夏洛的她,在雷胤翔面前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那就当个陌生人吧,她的心经不起这样一次次地否决了。 他居然可以那么冷静地问她"为什么要骗我"……骗?夏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雷胤翔面前,真的会如此不堪。如果努力去追求的结果是这样的,那夏洛认输了。她再也不会来纠缠雷胤翔了,也再不会强求了。 夏洛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心里也是下定了决心。这一转身,就是她重新捡起自己的防备,下一次见面或许他们只是朋友。总之在他没有想明白一切的时候,夏洛不想再辩驳了。 "我不知道夏洛会那么恨我,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任性冲动地跟别人说她以前是女佣的。"眼见夏洛离开后,安洛鄢有些怕了,她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失去雷胤翔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伪装下去,眼角的泪或许是真的,可是口中的话不过是她又一次的欺骗。 安洛鄢不敢想,这抢来的幸福她能享用多久,可是她是真的没有路可以退了。她喜欢上雷胤翔,好喜欢好喜欢。 "你没有错。"雷胤翔转头,看着一脸自责的安洛鄢,他确实想不出她有任何错。那应该是夏洛该有的报应不是吗? "我以为夏洛有了男朋友,又有了张博弈,就会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可是没想到……" "没事了,我不会再相信她了,没有人能打扰了,没有人……"雷胤翔一遍遍地承诺着,就像是在为自己坚定信心,他怕下一次见面时,他依旧没法去怀疑夏洛眼中的真挚。 "胤翔……你会像那时候一样对我好吗?" "嗯,明年你生日的时候,我再煮长寿面给你吃。"雷胤翔淡淡地说着,是真心的不想再让安洛鄢受苦了,他已经害她受了很多苦了,不是吗? 2.无法转移的爱情 初冬的黄昏处处透着萧条的气氛,花园里静谧的草丛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在这放学后,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宿舍,空荡荡的校园里格外地刺耳。 夏洛正窝在草丛里,一遍遍地画着眼前的风景,然后又一遍遍的将画稿揉成一团,扔得到处都是。最后,她气馁了,用力将手中的画板朝远处扔去。她画不了,什么都画不了了,冬天来了,心也跟着被冰冻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草丛被人拨开,见到眼前的画面后,张博弈惊讶地喊道。她不是还要打工的吗?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在学校了。那么冷的天,她的病才好,怎么只穿了这点衣服。看夏洛这消沉的模样,张博弈实在觉得很不爽,她到底算会不会照顾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夏洛吓了一跳,回头见到张博弈后,她回吼了句。 "在宿舍里跟他们闹着玩,石头剪刀布,我输了,就要把我的书包扔下来,我下来捡。"张博弈努力调匀呼吸,不想再跟她吵架了,生怕自己一激动又一次伤害了她。 他这突然改变的态度,让夏洛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猜想着张博弈不会又想到什么方法对付她了吧。夏洛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缩了缩,也不肯服输,瞥了他一眼,随口说了句:"真幼稚。" 她是真的觉得幼稚,如果不是碍于先前张博弈的可怕,夏洛恐怕会笑出声。都读大学了,居然还一群男孩聚在宿舍里,玩石头剪刀布! "是啊,是挺幼稚,你要不要玩?"见她对自己的排斥并没有先前那么明显,也不再爱理不理,张博弈尝试着在夏洛身边坐了下来,逗着她。 "不要……"夏洛本能地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答应了,"好啊,来啊。一局决胜负,如果你输了,就从此从我眼前消失!" "夏洛!你……算了,来就来。那如果我赢了呢?"短短几秒钟,张博弈在心里默喊了无数遍,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随便你。" 夏洛以为这个恶魔会想出各种邪恶的方式来整她的,绝不会错过这个有可能可以折磨她的机会,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她甚至恨不得张博弈继续折磨她。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再去想雷胤翔,不去理会那成双成对的身影了。 可是,张博弈愣了很久,很认真地思索着。片刻后,他说出的答案,让夏洛鼻腔猛地一酸,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冬日黄昏灿金色的夕阳下,男孩仰着头,干净的白色毛衣,让他难得看起来有些纯净,好看的唇间轻声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赢了,你就不准像现在这样不开心,努力微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讨厌!" 夏洛认输了,她看向张博弈哭喊着,她努力忍了一天的泪,就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逼出来了。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也许顶多只是在夏洛心里轻轻划过,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偏偏这话居然是出自张博弈之口,这个总是以欺负她为乐的男人。就连这样一个男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愉快,都愿意放下身段给予安慰,为什么雷胤翔就狠得下这样的心,就丝毫都看不出她眼中的无奈与无助? 这些心碎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吗?夏洛想,没有心碎过的人,又怎么懂得这种痛彻心扉。可是雷胤翔却依旧不信她,她成了一个骗子,被他彻头彻尾否决了。 "喂……你……你别哭啊,我又做错什么了?"被夏洛这么一吼,张博弈又乱了方寸了,他不明白,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他不相信我,他问我为什么要骗他。就因为安洛鄢一句话,就因为我再也不能弹钢琴了,他就把我看成一个满口谎言的女孩。"夏洛想起了糖糖的话,她试着在别人面前坦诚,不想再一个人憋着了,好累,累得她喘不过气了。 她已经不在乎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了,只是想说出来了,她也需要了解,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曾经受过的苦,承担的委屈,不说并不代表不痛了。可是对于夏洛来说,什么痛也比不上雷胤翔的一句质疑。 "又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夏洛并没有理会张博弈的咬牙切齿,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不是说相爱的人,都是心有灵犀的吗?他爱着夏洛,还记得那段记忆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站在面前,把千疮百孔的自己放在他面前,他居然不认得了!从前……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不论我躲在海边别墅的哪里,他都能找到。现在能看见了,他却把我丢了,却牵着别人的手了。" "海边别墅的记忆,是你和雷胤翔的记忆?"终于,张博弈对夏洛有几分了解了,可他宁愿不要去有这份了解。原来她见到那个海边模型,之所以会那么大惊失色,居然也是为了该死的雷胤翔! "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那变成了安洛鄢和雷胤翔的故事,我成了一个配角,甚至是个坏心的,丑陋的,一心去拆散他们的配角。"这可笑的际遇,让夏洛每每想到,连哭都无法畅快淋漓。 张博弈很久都没说话,努力地试图从夏洛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把整件事给拼凑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夏洛的过去,可是却又不敢开口问她,怕触了她的伤心,让她的泪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向来冲动的他,连思维都是单线条的,实在无法理解夏洛的话。思来想去,最后他选择了沉默,任由着夏洛放肆地哭,只安静地在一旁陪着她。 一直到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凛冽,眼见夏洛完全没有收敛的趋势,张博弈终于按捺不住了:"夏洛,不要哭了好不好,全世界不是只有雷胤翔一个男人值得爱的。" "我也知道,可是全世界只有雷胤翔一个人是夏洛爱的。" "你这是在自虐!"张博弈闻言后,再也憋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视着夏洛。她怎么就能那么的无情,把他的改变完全当作透明?他很想像以前那样破口大骂。 可是在看见夏洛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神后,他瞬间就软化了下来。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夏洛的眼神可以那么的绝望,仿佛全世界都在她面前崩塌了,绝望得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固执坚韧。 就像个脆弱的,不过是渴求一份温暖的孩子,怔怔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就这么看着他。张博弈下定了决心,他绝不能看她这样下去:"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我要让你知道,就算没有雷胤翔,你还有别人可以爱!" "什么?"夏洛还是傻愣愣的,这句话足够让她惊讶,可她没有惊讶的力气了。 "我说,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张博弈不觉得累,如果她要确认,他完全可以将这句话重复无数次。 只是夏洛不想听了,她确实渴望温暖,但是只渴望来自于雷胤翔的温暖。很多东西可以转移,但是根深蒂固的爱不行,不是任何都能随便取代的,就算雷胤翔再决绝,夏洛还是忘不掉他。 她也站起了身,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默默地把画板捡了回来,打算离开的时候,才说,"不可能,我们或许可以做朋友,但是我不会喜欢你。" "笨蛋!"张博弈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咒骂开了。 "笨就笨吧。"夏洛也没力气跟他争吵了,她确实笨,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笨得不可理喻。可是那又怎样,已经无药可救了,谁让那场相遇要那么早的到来。 如果,曾经的爱,死在了记忆里的昨天,那心也应该是跟着一起死了吧,心都死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接受别人的爱。何况,夏洛压根拿捏不准,张博弈太邪恶,谁又知道这不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夏洛!你有你的固执,我也有,我不会放弃的!" 身后,传来的张博弈精神奕奕的宣誓声。他就像突然领悟了什么事一样,固执得让夏洛惊讶,也怀疑。怎样才算不放弃,像她这样刻骨铭心地爱过雷胤翔,仍旧在他的质疑下放弃了不是吗?张博弈……这个霸道暴躁的大少爷,他可以坚持什么? 3.到底离你有多远 冬天的寒冷越来越凝重了,迎面而来的风都是刺进骨头里的。放学后,夏洛就往打工的地方赶去了,坐在公交车里,拥挤的车厢让气温变得有些暖和,也让夏洛觉得舒服了几分。她喜欢夏天,每次冬天的时候,夏洛总会觉得特别孤单。 看着街边熟悉的景色慢慢地倒退,夏洛无力地把头靠在了窗上,顽皮地呵着气,然后画了个简单的笑脸。想鼓励自己快乐些,像这个笑脸一样微笑,渐渐地,她玩上了瘾。 不断画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然后胡乱抹去,继续呵气,继续画。慢慢的,她发现自己指尖划出的,不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线条画,而是……"雷胤翔"。 她很无奈地呆坐着,看着窗上的那个名字,渐渐有些褪去了,就像他们之间的故事一样,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也许总有一天也会这样一点痕迹都不留吧。一想到这可怕的结局,夏洛就觉得窒息,她又一次写上了他的名字。 随着公交车的停靠,夏洛的手指停在了"翔"字的最后一笔,再也无法流畅地将它完成了。先前手指划过的地方,露出了清晰的车窗,清晰到足以看清车站上立着的那个人。是雷胤翔,他也看见了夏洛,隔着车窗,他们就这样目不转睛地互相看着。 彼此的表情都是平静的,也许是这相遇太突然,突然到他们都忘了去惊讶。夏洛的视线就这样始终紧锁在他的脸上,直到乘客都上下完了,车门被关上,公交车缓缓地驶离了车站。他们的距离被越来越远,夏洛的视线里只留下车窗上那个淡去的名字。 雷胤翔的视线里只留下夜幕里,渐渐远离的车尾灯。心中,却始终徘徊着车窗上自己的名字,久久都挥散不去。他没想过会在不经意的抬头间,见到夏洛,更没想过,会在夏洛坐着的车窗边,见到自己的名字。 她在乘坐公交车的闲暇之余,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写出他的名字的?雷胤翔并不认为这是因为安洛鄢口中的报复,这样的场合下,夏洛无需演戏给任何人看。 她是喜欢自己吗?可是夏洛已经有男朋友了,张博弈也公然宣布要追她了,夏洛还有什么资格来喜欢他。雷胤翔不想把她往不好的地方想,可是他始终无法读透夏洛的心思。 刚才的巧遇,在夏洛心里一直都无法平复,她忘不掉雷胤翔看自己的眼神。灼热得足够让夏洛忘了现在是冬天,直到换上了工作服后,夏洛的脸颊都是烧烫的。 她心不在焉地往休息区走去,还没来得及打开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就窜入了她的耳膜,让她先前还绯红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 "真不明白,明明可以一只手就端得动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用两只手!" "规定。"面对男孩的抱怨,负责培训的主管咬牙解释了句,从他那不耐烦的口吻中,夏洛能断定,类似的抱怨应该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那明明可以一句话就搞定的事情,为什么非得说’你好,请问,谢谢,祝您愉快’这类的废话……" "张博弈!你如果不想做现在就可以离开!"主管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响亮的斥责声暴出唇间。 门外的夏洛也忍不住了,她用力地推开门,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打工啊。"张博弈耸了耸肩,顽皮地扯开笑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需要打工!你根本就不缺钱花,你干吗要来打工!"夏洛快被他搞疯了,自从上次他郑重其事地宣誓完后,就不断地在她眼前的出现,现在,连打工都要看见他,让她怎么忍受。 "夏洛你认识他?"主管像见到救星似的兴奋,在看到夏洛点头后,更是两眼放光,"那太好了,教他如何招待客人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他是总经理特别推荐的人,你可要耐心地对待。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工资照算给你,你只要能教会他就好。" "主管……"等到夏洛在张博弈坏坏的笑容下,收起瞠目结舌的表情回神想拒绝时,主管的红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休息室。 意识到已经无可挽回了,夏洛只好调转回目光,愤愤地注视着张博弈,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想玩什么。" "让你点头答应做我女朋友啊。"说着,张博弈还是笑得开心,往后退了几步,大咧咧地打量起夏洛,毫不吝啬地称赞:"夏洛,你穿这边的工作服比其他人漂亮多了。" "不要跟我扯远话题,我没力气陪你玩,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夏洛真是佩服他了,居然可以那样坚持不懈,他平时一定很闲。 闻言后的张博弈没有一如既往地发怒,他苦笑着,无力地靠向身后的落地窗。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夜景,闷声说:"就算永远不会喜欢,你总不能阻止我来喜欢你。不是说可以做朋友的吗?反悔了吗?" 夏洛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何况对张博弈她早就不是那么生气了,现在看见他这副模样,她也软化下了几分:"没有,如果是朋友的话,我不介意。" "那就当是朋友吧,朋友之间应该相互了解,相互陪伴的是不是?我想了解你,所以就让我留在这里陪你一起打工吧,我不想下次再看见你哭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你。" 说完后,张博弈有些害怕地看着夏洛,他怕连这么单纯的要求,夏洛都会狠心地拒绝了。他屏着息,安静地等待着夏洛的反映。 空气像凝结了一样,夏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她无法忽视心里突然流淌着的那股暖流。这一刹那张博弈给她的感觉,就像唐俊宇一样,一个愿意保护她,不嫌弃她的哥哥。片刻后,她无奈地笑了,这个笑容在张博弈看来,就像阴霾的夜空中,那颗唯一的最亮的星星。 4.到底身边站着谁 蛋糕,面包,饼干,热饮,甚至还有冒着热烟的饭盒…… 夏洛抽搐着脸看着满桌的东西,视线慢慢往上移,正对上那张笑得灿烂,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的脸。 "你在干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很恶劣,依旧带着防备。 张博弈却丝毫不受影响,挥了挥手把大教室里坐在夏洛前面的人给赶走了,自己坐了下来,解释道:"给你送午饭啊,在餐厅里没有见到你,我问美术院的人,他们说你在大教室自习,我就来了。怎么可以自习了就不吃午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买了让你自己挑……" "停!别说了,你干吗要给我送午饭?我肚子不饿。"夏洛头一次发现,不发脾气时的张博弈原来那么唠叨,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马上就要考试了,夏洛平时要打工没什么时间复习,所以现在只想利用中午的时间好好看书,根本就不想吃饭。 "不饿那就吃蛋糕吧。"明明感觉到了夏洛的不友善,张博弈还是决定耐下性子。 "吃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干吗跑到这里来,干吗要给我送午饭!"夏洛深刻地觉得,和张博弈沟通好累。 "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那关心一下朋友也是应该的。何况这里是综合大教室,自习用的地方,本来就人人都能来,我来有什么稀罕的。"张博弈耸了耸肩,边说着,边体贴地选了块看似很可口的蛋糕递给夏洛。 他的话也成功地把夏洛堵得哑口无言,她认识到了,答应和张博弈做朋友,是她迄今为止做的最错误的决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为了能让他尽快消失,夏洛很配合地接过蛋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想快点解决了,这样张博弈应该就能消失了吧,他一出现,夏洛就觉得背脊发凉,四周女生们射来的那一道道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她射成马蜂窝。 "你又在干什么?"眼见她已经快把手中的蛋糕消灭得差不多了,可张博弈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而绕到她身旁坐下,大咧咧地打开背包,掏出一叠书看了起来。夏洛本能地吼了句,又引来了不少注目,她才尴尬地红着脸,压低了声音,"你下午没课吗?" "没有,所以来陪你复习。"张博弈很不配合,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不理会夏洛的轻声细雨,反而回答得很大声,就像生怕没人注意到他似的。 夏洛皱起眉:"我不用你陪,你回宿舍吧。" "可是我就是想陪你。"说着,他坏笑着,侧过身子把夏洛整个都挡住了。 这姿势在张博弈身后的人看来,实在很容易引来遐思,夏洛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狐疑地打量了张博弈良久,眼神一转,才发现了不远处的那个人,她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赶紧往右移了个位置,拉开和张博弈间的距离。 张博弈倒也没再靠近,只是翘高腿,捧起书,眼神专注地落在书上。良久之后,才闷声问了句:"你一直都没发现雷胤翔就坐在那边吗?" "没有。"夏洛的声音听起来比张博弈还要闷,落落寡欢的。视线也同样专注在书上,心却早就飘远了。 夏洛坐在大教室的最末排,懒得往里边走,她就近在最左边坐下的。来的时候还很早,教室里没有什么人,她就也一直沉迷在课本里,始终没有注意过周围。被张博弈这么一闹,她才发现了最右边的雷胤翔,他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书,好像丝毫没有被他们惊动。 可是怎么能不惊动呢,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响,整个大教室的人都注意到了。夏洛坚信雷胤翔也该是早就看到了,只是不怎么想理会她而已。 "如果早发现了,你刚才一定不会理我是不是?甚至还会躲开我,生怕他误会是不是?"头又埋低了几分,张博弈说得很轻声,是唯有一位之隔的夏洛才听得见的声音。 夏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依稀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就好像窗外的阴天,潮湿,阴冷,让人不想去看。她并没有回答张博弈的话,不自然地扯开了话题:"我想复习,如果你一定要陪我的话,请不要打扰我。" "夏洛,你是我见过最没心没肺的女人。"扔下这句话后,张博弈迅速地起身离开了。 动静很大,在安静下来的大教室里,听起来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全聚集在张博弈的背影上,那道背影看起来太骇人,透着熊熊怒火。唯独夏洛和雷胤翔始终低着头,渐渐地夏洛只看到眼泪滴落在书上,把纯白色的书页染成了素黄色。 一滴一滴,书页上素黄色的圆圈越来越大。夏洛宁愿张博弈说对了,如果她真的没心没肺,那就不会再觉得心痛了。见到雷胤翔之后也不会再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了。她很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雷胤翔,就让那段记忆被时间埋了。可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夏洛清楚,自己会生不如死。 默默地擦干眼泪,夏洛偷偷转头看向雷胤翔,他还是低着头,像是很专注。侧脸的轮廓格外分明,让夏洛很容易就沉沦了。三年的时光,把她打磨得一身伤痕,却把雷胤翔塑造得更优秀了。这样的人,不是她还可以去妄想的吧,也许真的只有安洛鄢那样骄傲的公主,才能配得上他。 想着,夏洛起身捧起书,离开了大教室。她待不下去了,那里就像个地狱,明明曾经牵过她手的人就在身边,却只能像陌生人一样坐着。这份煎熬,就像把她的心一点一点给撕碎一样,慢慢地折磨,慢慢地痛。 "夏洛!"就在夏洛走到了走廊尽头,正好到达转角处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让她整个人僵直在那不敢动了,也不敢转身,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那个声音再次想起:"你忘了把书带走。" "哦。"鼓起勇气,夏洛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些。可惜还是无法在他面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拼命地挤出一声单音。 雷胤翔浅笑着,缓缓走向她,把手中的书递给夏洛。夏洛没迟迟没有接过,看了很久后,才记得开口:"这不是我的书。" "是吗?可是上面有你名字。"雷胤翔困惑地微皱起眉,随手翻了下,淡淡地道。 随着他的动作,夏洛看到了那本书的第一页上,满满的都是她的名字。笔迹并不怎么好看,甚至还有些歪歪斜斜的,直觉的,夏洛便能猜到这是张博弈忘了带走的书,她有些恍惚,一直没有开口,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夏洛,没事吧?"发现夏洛看起来不怎么对劲,雷胤翔担忧地问了声。 "没事,谢谢!"夏洛却匆忙地抢过那本书,转身迅速地逃离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张博弈说喜欢她,原来不是开玩笑的。也这一刻她更清楚地发现了,她不可能忘了雷胤翔,她的视线只能在那本书上感动逗留片刻,紧接着,就望着雷胤翔修长的手指,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雷胤翔的手指,曾经和夏洛一起一遍遍地弹钢琴;雷胤翔的手,曾经紧紧地握住过夏洛的手;雷胤翔的下颚,有夏洛唇瓣的温度;雷胤翔的瞳孔里,曾经深深印着夏洛的笑脸…… 一路狂奔着,离开综合教学楼后,夏洛依旧还是满脑子的雷胤翔。他的手指,愈发适合抚摸钢琴了,却不再适合牵着她的手了。 5.倾闸而出的疯狂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没有任何的预警,昨天还晴好的天,就这么飘起了零星雪花。雪势越来越大,最后覆盖了圣兰的花坛、小径、樱花树……皑皑的银色世界,别有一番风情。 夏洛怕冷,到了冬天从床上挣扎起来的过程,是她最害怕的。好不容易总算起来了,自然也就迟到了,夏洛很久没有见到过雪了,更没想到圣兰的雪景那么美,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 第一堂是综合选修课,夏洛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满满的人。她低着头,直奔最后一排而去,是潜意识的里动作,总是希望在那里或许还能碰巧见到那个身影。可她心里清楚,雷胤翔不会选修这门课。 "麻烦让我进去好吗?"当夏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轻笑出来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很猛烈的动作,眼神里写满了惊讶。都快一个学期了,夏洛从来没有在这里遇见过雷胤翔,可是今天偏偏遇见了。 "没有座位了。"看出她的惊讶,雷胤翔淡笑着耸了肩,视线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 夏洛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整个教室满满的,只有她身旁还有几个位子。她努力维持住镇定,略微挪了下身子,让雷胤翔走了进去。这一整堂课夏洛自然是无心去听教授在讲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之前有记过笔记吗?"安静了很久,雷胤翔又一次开口了。 "啊?"夏洛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抬头看着他。再次重逢,雷胤翔的眼神一直显得很深邃,很轻易地就能把夏洛所有的思绪给吸了进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夏洛红了脸,点了下头。 "那可不可以借我,之前我因为有些事一直没能来上课。"雷胤翔还是笑着,温柔浅笑,觉得夏洛的模样单纯极了。她仿佛隐藏不来任何心事,紧张慌乱全都会写在脸上。可有时候雷胤翔又会看不明白夏洛眉宇间的愁绪。 "给你。"假装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笔记塞入他手中后,夏洛就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看雷胤翔,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教授,心跳却始终平稳不了。 雷胤翔挑了下眉,他明显能感觉到那天从礼堂离开后,夏洛就一直在避着他。是因为怕张博弈误会吗?雷胤翔径自在心里猜测着,一股不怎么舒服的感觉也在心里沸腾开了。他看了夏洛的侧脸很久,原本想不再搭话的,可还是没能忍住。 "把你手机借我下。"其实这门选修课是雷胤翔当初不小心报错的,所以才一直没兴趣来上,无意中听见安洛鄢说夏洛也选了这门课后,他突然就来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心情,只是觉得跟夏洛在一起的感觉很好。纵然他们只有见面之缘,也没有多聊过什么,但是那份久违的熟悉感,让雷胤翔觉得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夏洛闻言后,也不疑有它大方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雷胤翔接过后,怔了下,默默看了很久。夏洛的手机背面贴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和糖糖的,还有张是和唐俊宇的。对这两个人,雷胤翔并不觉得陌生,尤其是这个男人,他无端的就是把他刻入了脑中。 "他是我哥哥。"这是一句迟到的解释,其实也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毕竟雷胤翔什么都没有问过。但是夏洛就是怕他误会,说得很匆忙。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雷胤翔笑开了,这个笑容像是带着释然。那种感觉,就像一块在心里压着很久的石头,日夜都悬着,终于落下了,豁然轻松。 "你哥哥很帅。"雷胤翔毫不吝啬地给出赞誉,然后熟练的在夏洛手机里输入一窜数字,拨通后又立刻挂断了。 "这是我的电话,等你要笔记的时候就打我电话,我来美术院还给你。" 这堂课上,这是他们最后的交谈了。之后夏洛一直都没有再出声,雷胤翔也始终含笑看着教授,看似很认真,可是他那抹笑容却让人觉得他的心神荡漾得很远。 一直到下课了,人群陆续离开,夏洛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雷胤翔,沉溺在他熟悉的笑容里。十六岁的夏天,他的淡棕色头发在阳光下很耀眼,却耀眼不过他当时的笑容。一直深深镌刻在夏洛心底的笑容。 就像海边礁石上,他们曾经一起刻下的彼此的名字一样。夏洛想,任凭海水怎么冲刷,那两个并排依靠的名字,应该是永远不会褪去,抵挡得过时间的腐蚀的。 "夏洛,有人找。"这样静静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教室门口传入了一声招呼。 这才让夏洛尴尬地收回视线,应了声,匆忙收拾起东西,往教室外走去。不过是转了个弯,等到看清教室外的人后,雷胤翔就瞧见夏洛像失了魂似的,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那表情就像见了鬼。 "不要靠近我,走开!"沉默了很久,夏洛一直不住地摇着头,唇间突然溢出这么一句撕心裂肺的低吼。 丝毫不像她往日安静的模样,原本散去的人群也聚了起来,挡住了雷胤翔的视线。他看不清来人究竟是谁,担忧地皱了下眉,明明与他无关的事,雷胤翔还是抑制不住起身,迈开脚步,快步朝夏洛走去。 渐渐地他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女声,不断的呢喃着:"夏洛,是我,我是表姨啊。" "我求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放我走,求你了……"夏洛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不断地哀求声掠过人群,窜入了雷胤翔的耳中,他的担心更浓了。 满腹的好奇,他印象中的夏洛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她总是低着头,匆匆地出现,匆匆地消失。即便安洛鄢一次次地嘲讽她,她也从来不会反驳一句,眼神中透出的光芒是坚韧的,脸上的笑脸也从来都是温暖的。 挤入人群中后,雷胤翔半晌都没能反映过来,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夏洛。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眼里迸射出愤恨的色彩,口中却拼命地乞求着。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每当那个陌生的中年女子要接近她,她就像竖起所有的防备,拼命地往后退。 "她疯了吗?" "这是夏洛?怎么可能!" 周围响起一阵阵的议论声,夏洛满脸的泪,眼眶血红。每喊一声,都揪着雷胤翔的心。是啊,这真的是夏洛吗?怎么可能!! 第七章 哭和笑的极限 1.泪干之后很甜 夏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很想安静下来,不想成为明天整个圣兰的议论对象。更不该在表姨面前失控,可是表姨为什么要再出现,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彻底丢开以前的痛苦? 当看到那张曾经熟悉的脸时,夏洛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都崩溃了。她忘不掉,那些曾经被表姨父鞭打的伤,至今都还残留着淡淡的疤痕,心里的伤怎么可能退了呢? "夏洛,你安静点,安静点。他不在了,他去年就死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我是表姨,我来找你是想还给你一切的!"表姨似乎也有些急了,她无措地想伸出手将夏洛搂进怀里,可夏洛一个劲地退缩防备着,让她根本无法靠近,最后只好收回手。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全都给你们……我只是求你了,让他不要再伤害我了……放我走……表姨,放我走好不好?夏洛什么都不要了,全给你们……"夏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这三年间为自己竖起的那道防备的墙,再次见到表姨的刹那,陆续剥落了。只剩下斑驳零星,却刻骨铭心的记忆,就这样摊呈在眼前。夏洛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间没有丝毫光亮的黑房子,没有灯,也没有窗。 那是她唯一的活动空间。在每天干完活之后,表姨父怕她逃走,把他私吞遗产的事说出去,就会把她锁进那间黑房子。这是一间废弃的杂物房,每天每天陪伴夏洛的只有老鼠。那时候的夏洛荒废了学业,表姨父再也不愿意出钱让她上学。 每晚八点那扇房门会被打开,表姨会为她送来晚餐,这是夏洛一整天唯一的一餐——他们一家人的剩菜剩饭。然后还有一顿宵夜,那就是酗酒回来的表姨父,对她的拳打脚踢。他会用随手可及的任何东西来打她,椅子、棍子……甚至是玻璃的桌子…… 夏洛受够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终于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的生活了,拼命努力,她也考进了圣兰大学。她不愿意再去接触这些记忆,尤其是表姨……那永远流不完的泪,永远只会流泪的表姨,让夏洛最无法去释然。 只因为,在爸爸妈妈死后,表姨便是夏洛唯一的依赖了。她不指望表姨为了她和表姨父争吵,可是她无法接受,每天把她关进那间房子,锁上门锁的人居然是表姨。 眼泪,数不尽的眼泪有什么用?表姨总是哭着说"夏洛,是我对不起你",夏洛不要任何人的对不起,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一生就活在黑暗里。 她们的对话还在继续,听起来完全搭不上关系。夏洛只是哭喊,喊着唯有她自己听得明白的话;那个自称表姨的女人,就跟着不停地安慰,也安慰着只有她自己明白的话。雷胤翔越看越迷糊,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不想看见这样的夏洛。 于是,没有任何预期的,他蓦地拨开挡在前面的同学。抱起夏洛,也不理会那个陌生女子,径自往外走去。雷胤翔的举动引来不少惊讶的抽气声。可他感觉不到夏洛有任何惊讶,她终于是安静了,无声地抽泣着,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从肩膀剧烈的颤抖看来,雷胤翔断定夏洛还是在怕。可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可以害怕成这样。 "夏洛不哭,没事了,没事了……"雷胤翔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她,只是本能的说出这句话,一遍遍不停地说着。脚步也没有停下,大步往综合教学楼后面的花园走去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什么都不要了……" 离开了教学楼后,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夏洛清醒了不少,她茫然地眨着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雪白,自顾自呓语着。 "你……可以告诉我究竟什么事吗?"雷胤翔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去刺激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么做会显得很唐突,可是他忍不住,想了解夏洛,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平静。 一直走到花园后,夏洛是真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刚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抬起头,轻语了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嗯。"雷胤翔也不再强求,轻柔地将夏洛放下,体贴地抚去一旁长椅上的积雪,示意她坐下。然后才在她身旁入座,又问了句,"那个人……是你的表姨吗?" "嗯,可以不聊这些吗?"其实夏洛有太多话想说,甚至想清清楚楚地告诉雷胤翔,安洛鄢和她的爸爸是怎么抢走她的一切。但是说了又怎么样,之前她不也鼓起勇气说出过一切吗? 换来的只是雷胤翔的质疑,夏洛索性不想多谈了。她想,总有一天这些伤都会好的吧,没有必要在端出来,她更不想用这些痛楚去换取些什么。 "好,那你能不要哭了吗?"雷胤翔看不懂夏洛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害怕,所以才逃避,也就不勉强了,笑着递上纸巾。 下午的时候,他们俩一块翘了课。却什么事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无声地,相互陪伴着,在白雪覆盖的花园里坐了很久。雷胤翔真的什么都没有再问了,始终紧握着她的手,偶尔会呵出气替她取暖,夏洛第一次发现,原来冬天也不是那么冷。 雷胤翔给的温暖,很淡,淡到不易察觉,也很暖,暖到足够融了夏洛的心。 2.雪,灼伤了眼 有一种恐慌,对于一种人来说,是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就好像张博弈,当听见有人奔来设计院告诉他说"夏洛发疯了,不停地在哭"。那一瞬间,张博弈的脑子是空白的,他来不及有任何的犹豫,一种空前的害怕趋势着他,前来报信的人话还没说完,张博弈就奔去了综合教学楼。 他像疯子了一样,看见人便问有没有见过夏洛。最后到了那间教室时,得到的答案却是——夏洛被雷胤翔抱走了。 张博弈很想发怒,以他的性格也应该是暴跳如雷,见人就骂的。可结果他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之前他一直以为夏洛对于他而言,就像一件心爱的玩具,他无法舍得去跟别人分享。 可当听说她被雷胤翔带走了之后,张博弈终于懂了。心爱的玩具即便被抢走了,或许他会生气,会发火,会想夺回,但也只是短暂的而已,转眼再给他一个同样的玩具就好了。心爱的女人不同,那种感觉是把他整个人抽空了,生不如死。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当夏洛终于如愿以偿,躲进了那个她梦寐以求的怀抱中时,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怎样的笑容。总之,那时候夏洛的笑,一定是从未对他展现过的吧。 之后的张博弈满校园寻找夏洛的身影,他知道自己不能想太多,也不敢想,只是希望能看她一眼,看她平安无事就好。结果是他真的找到了,在那个花园里,但是那两个相依的身影,夏洛脸颊上恬静的笑容。让张博弈失控了,他早忘了一切,就像个傻瓜似的,冲上前,一把就拉起了夏洛。 "给我一个解释!"张博弈就像头暴怒的狮子,紧紧钳制住夏洛的手腕,力道很重,眼中泛着赤红。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洛,低吼道。 "什么解释?"夏洛有些茫然,不安地看向雷胤翔,手腕处被张博弈抓得很疼,她试图挣扎,他却握得更紧。 "告诉我,为什么是他带你离开的,为什么他可以握着你的手!夏洛,你清醒一点!不管以前你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是他先放开你的手的,现在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安洛鄢,不是你!" 张博弈喊得很大声,也很流利,字字句句狠狠地扎进了夏洛的心房。她看着张博弈,受伤的目光,愤恨地看着他。即便他说的事实,可夏洛不想有人这么残忍地告诉她,就当是梦,就不允许她多睡一会吗? "你弄伤她了。"雷胤翔站了起身,身高和张博弈不相上下,他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不愠不火地扫了张博弈一眼,说话的声音温温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在跟我的人说话,轮不到你插嘴!你跟安洛鄢出双入对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弄伤夏洛吗?那么现在,你有什么资格站出来保护她?雷胤翔,伤她最深的人是你!她为你流的泪,要比今天多过千万倍!"对于夏洛时常喃喃自语的那段记忆,张博弈始终还是没有了解透。可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夏洛为雷胤翔一定把自己煎熬得很彻底。 "张博弈,不要再说了!"这次开口的人是夏洛,乞求的目光,她不想听这些。即便明白张博弈没有恶意,只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但是这些话她不想由别人说出来。那是雷胤翔该自己体会的,海边的快乐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现在自然也该由他们两个人自己来了结。 雷胤翔不愿意去看他们俩之间的眼神交流,夏洛眼中的伤和哀求,在他看来就像是一种心虚的表现。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根本不该去插手管夏洛的闲事,她自有她的护花使者的不是吗? 或许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就是转身离开,让夏洛好好跟张博弈解释。但他没有,他也做不到。雷胤翔甚至挑衅地扬起头,唇角的笑一改从前的温柔,化做霸道的一句:"夏洛不是你的人。" "你爱不爱安洛鄢?"张博弈没有心思去跟他争论夏洛的所有权。也确实,他清楚不管夏洛爱不爱自己,都不会是他的人。她有思想,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当张博弈抛出这个问题后,花园静了。先前弥漫着的火药味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无奈。夏洛的无奈,雷胤翔的无奈。他们对视着,她屏息着等待他的答案。张博弈问出了夏洛一直想问的问题。 爱不爱安洛鄢?如果他说爱,夏洛一定会转身,再也不纠缠他;如果不爱呢?夏洛没有想过,她只是无声地逼视着雷胤翔,等他给出答案。 "我爱夏洛。" 谁也没料到,由雷胤翔口中的吐出的,会是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夏洛该笑的,他爱着从前的夏洛。以前的那些快乐,不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可是命运的牵扯让她丝毫笑不出来,她深深地看了雷胤翔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凄楚地笑了。 "你不爱夏洛,你只是爱海边记忆。如果你真的爱她,就算没有只字片语,仅仅只靠一个眼神,你也应该能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用你的感官直觉,就像你从前失明的时候一样,而不是单凭那些微薄的,谁都可以拥有的记忆。"夏洛有种突然轻松了的感觉,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拼命说着爱夏洛的雷胤翔应该如此的,就像她总能凭一个眼神就感觉到他的存在。如果他做不到,他不配说爱她,终于想开后,夏洛也不想挣扎了,她看向张博弈,淡淡地说,"我们走吧,我很冷。" 夏洛的话让雷胤翔陷入了沉思中,他清楚自己是真的爱夏洛,无庸置疑。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抑制不住想靠近夏洛,就算所有的事实一再说明她并不是个好女孩,可他就是无法讨厌她,无法抗拒她。 这一刻,雷胤翔痴神地望着夏洛离开的身影,望着满地的雪,眼睛被灼得生疼。他开始怀疑,骗了他的人是安洛鄢,因为每当看见夏洛就抑制不住加快的心跳告诉他,他喜欢夏洛,不管她是谁,他喜欢她。 3.不要再放手了 "夏洛,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一个值得付出的男人。我是不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但是难道只要全世界叫夏洛的,能掰出一段海边回忆的女生,他都爱吗……" "张博弈。"一路往美术院走去,张博弈始终絮絮叨叨抱怨个没完,夏洛终于忍不住了,"你可不可以安静一下,不要说话,借给我一个肩膀?" "嗯,哭吧,我陪你。" 愣了片刻,向来不会拐弯抹角的张博弈,没能立刻搞明白夏洛的意思。领悟之后,他轻探了声,霸道地将夏洛的头按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夏洛真的哭了,无声的,唯有肩膀颤抖得厉害。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借给你肩膀,再也不会让你哭。夏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的笑,我希望以后能一直见到你那样的笑。" 夏洛轻震了下,他的话让她哭得更凶了:"张博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如果没有雷胤翔的话,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你。可是,这个世界不会没有雷胤翔,就算真的没了,夏洛的心也死了。"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就算夏洛的心死了,我也一定要让它活过来。或许雷胤翔给过你很多,那些我给不了;或许雷胤翔很温柔,我学不会;我霸道,暴躁,死心眼,但是我一旦握住手,我就要握一辈子,我不会再放开。"张博弈无声地看着远处,冬天的风很大,吹乱他的发,却吹不乱他的心。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也不要告诉了。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我只知道我不会放弃,除非我死了。" 从那天之后,夏洛觉得自己对张博弈的感情发生了一些些微妙的变化,至少不象以前那么讨厌他了,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张博弈对自己的感情。每天看着亲昵的雷胤翔和安洛鄢,夏洛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忘记那段记忆,重新开始一切,会不会更快乐一些呢。 张博弈的好,是夏洛无法否认忽视的。每天回家的时候,夏洛会在公寓的门口看见大大小小的礼物。没有花,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张博弈不是个会浪漫的人,他只是不断地送她一些冬天的必需品。 偶尔会留张字条,告诉她明天要降温了。张博弈的字很难看,每次夏洛看见的时候,都会抑制不住喷笑。就在她的心一点一滴的开始妥协时,偏偏这天回家,她没有看见任何礼物,却看见了在她公寓下徘徊的雷胤翔。 之前他们也遇见过无数回,总是像命运的安排一样,没有预料的巧遇。这应该还是雷胤翔第一次主动来找夏洛,她很好奇,甚至不敢相信,轻声走上前,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想把笔记还给你。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发短信给你,你也不回……" "给我吧。"夏洛局促地打断了他的话,她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今天的雷胤翔看不起怪怪的,说话的模样显得很慌张。 雷胤翔顿了下,有些失望地拿出笔记,交到夏洛手中。而后,他还来不及再说话,她就转身离开了。这种冷漠疏离,让雷胤翔害怕了,他不敢再犹豫,索性冲着她的背影大叫:"夏洛!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时候会失约,为什么那条项链会出现在安洛鄢身上?" "为什么认定我就是夏洛?"夏洛猛地一震,喉间泛上酸楚,鼻腔也跟着酸了起来。一直有着坚定,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等到的,等到雷胤翔的回顾。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看见你的时候,总有一股熟悉感。我想,我喜欢你。"雷胤翔皱眉,表情看起来很苦恼。他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喜欢,那又会是什么呢? "那……如果我说我不是夏洛,安洛鄢说的也是事实,我真的是为了报复她才这么做的,你还会说喜欢我吗?"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夏洛反而胆怯了,她不敢伸手,生怕一切只是因为从前的记忆而虚构的一场梦,她无法弹钢琴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陪着他了。 夏洛的话说完后,很久,雷胤翔都没有反应。她看见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心里有些沮丧,怪自己的任性,为什么非要固执地问个究竟呢?夏洛咬了咬唇,恨不得可以收回刚才那段话,可是晚了,错过了。 正打算默默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身子被人猛地拉住,而后就跌入了熟悉的温暖怀抱。雷胤翔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从身后抱紧夏洛。他抑制不住,明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就在刚才,当他看见夏洛那道凄楚的背影时,便什么理智都没了。 只想可以这样的抱着她,为她挡风遮雨,不再让她伤心。 "胤翔……"夏洛不敢动,唇间艰难地吐出了他的名字,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泪也就这样无声地落下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所有的故事在这一刻就是结局。 "嘘,别说话,听我说。"雷胤翔将头深埋在她的肩胛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是不是夏洛不重要了。我只知道,看见你流泪的时候,我会莫明其妙地跟着心痛。你无助脆弱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站出来保护你的人。看见张博弈为你带来一堆零食,陪着你复习,名正言顺地宠你时,我会妒忌。我曾经失明过,手术之后我再也看不见任何颜色,可是你每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都能看见,你是我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胤翔,不要再放手了,我不想再和你错过了,也不想总是偷偷地看着你,我想站在你身边。陪你笑,陪你生活,你看不见任何色彩,我替你看。只是想这样,这样而已……"夏洛转过身,紧紧地抱住雷胤翔。 脸颊紧贴着的他的心房,她能感觉到,胤翔为了她的话而加快的心跳。那频率,和她的心跳一样,仅仅只是这一刻,真真实实地拥抱他的这一刻,对于夏洛来说就够了,之前所有的委屈、付出、等待都值得了。 4.睁开眼看不见 夏洛从来没有想过,幸福会那么突然的就失而复得了。经历过昨晚后,今天的她看起来神采飞扬,脸颊边的笑容灿烂得夺目。也是昨晚才知道,原来胤翔和安洛鄢并没有在交往,原来他们之间横亘了那么多的误会。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不管中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他们总算在一起了。 想到这,夏洛的脚步又轻快了不少。中午的阳光柔柔地撒在她身上,印衬得那张笑脸更显得张扬了,按照约定,她正大步朝音乐学院走去,准备和雷胤翔一块吃午餐。 没料到半路却杀出个不速之客。夏洛下意识的后退,保护着自己,皱眉看着眼前满脸怒气的张博弈,他微眯着眼,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模样就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让夏洛看了有些害怕,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你……你有什么事吗?" "跟我走。"简单的三个字,张博弈就蛮横地拉起夏洛,往一旁的停车场走去了。 一路上他始终崩着脸,感觉到夏洛拼命地想挣脱他的钳制,他手掌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不是不懂得怜惜她,而是理智早就被嫉妒湮灭了。 他憋了很久,整整一个上午,甚至想到过就此放手,祝她幸福。就在昨晚看见夏洛失控地抱住雷胤翔的瞬间,张博弈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空了,一无所有了。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那么可笑过。原来夏洛的世界里,他从来只是个碰巧路过的陌生人而已。 张博弈曾经一直以为,只要付出了,努力了,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他忘了,夏洛不是东西,爱情也是勉强不来的。 "张博弈,你怎么了?"夏洛觉得不安,认识张博弈那么久,虽然曾经他一直以折磨她为乐,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我怎么了?"闻言后,张博弈终于停下脚步,苦笑看着她,自嘲地闭了闭眼,才艰难地开口,"昨晚……你抱着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我在你眼中,真的那么不重要吗?只要他一出现,我就可以消失了,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消失,可我也告诉过你,我没办法喜欢你,我忘不了胤翔……" "该死的,为什么忘不掉,雷胤翔到底哪里好?"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消失不见,不再被夏洛折磨。偏偏她不经意的一个笑容,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拨乱他的情绪。 张博弈真的想过就此放手,放她幸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就在刚才安洛鄢一番煽风点火下,全部土崩瓦解了。 就算明知道安洛鄢不可能是真的为他着想,纯粹只是挑拨,可那个女人说对了。他无法忘了夏洛,更没办法看她和雷胤翔幸福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会发疯。 "对不起……我不知道胤翔哪里好,我只知道他是雷胤翔,独一无二……" 夏洛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张博弈的吻吞没了。这个吻来势凶猛,一如他的性格霸道专制,风卷残云般地袭来。那些原先还残存的理智,在听闻夏洛这番坚定的话后,全不见了,张博弈用力地将夏洛搂进自己的怀中,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余地。 原本不过是个惩罚性的吻,却让他沉沦了。张博弈能尝到交缠唇齿间,不和谐的咸涩味道,是泪的味道,他不清楚那是自己的泪,还是夏洛的,只是无助无力地呵着气,在她的唇边轻声呢喃:"夏洛……真希望你只是我的夏洛……" 回神后的夏洛很想挣扎,可力量的悬殊,让她的动作显得太过微不足道。当清晰地听见张博弈苦涩的话语时,她的脑袋是空白的,顾不得他们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夏洛突然放纵地哭了出来,也把张博弈终于吓得停止了动作,不住说着对不起。 "不要叫我夏洛……"哽咽着,伴着抽泣声夏洛断断续续地说着,"夏洛死了,早在十六岁就被那个疯子打死了。我不想听你叫我夏洛,你和他们一样,只会不停地伤害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 "别哭了,算我求你了。我该死,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也不会再伤害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张博弈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动作也跟着轻柔了起来,静静地将夏洛呵护进怀中。安慰着,就像在安抚一直受惊的小猫。他无奈极了,也终于认清了一些事:"夏洛,我想我完了。再也做不回从前的张博弈了,每天我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 "不要叫我夏洛……"夏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还在拼命地重复低喃。 "夏洛不哭,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哭。"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相拥的画面足够羡煞来往的同学。确实羡慕,远处,有个身影几乎快要发疯了。 雷胤翔后悔了,他不该替安洛鄢来停车场找项链的,这样至少不会看见这讽刺的一幕。那个昨晚还停留在他怀里,说着喜欢他的女孩,才一个晚上,就改投他人的怀抱了。她和张博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吻得浑然忘我。 他就这样寸步难行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拼尽全力也动不了,甚至连转头走开的力气都没有。 "我真是佩服夏洛呢,张博弈在圣兰可是骄傲得出了名的,她居然能让这样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他们真是幸福,甜蜜得让我都幸福呢" 安洛鄢刚才的话在雷胤翔的耳畔不断地响起。是啊,他们真是幸福!那他算什么?只不过是夏洛游戏中的一个角色吗?傻傻地任她摆布,她随意的一句话,就让雷胤翔忘了理智,忘了一切,只想不顾一切的和她在一起。 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骗局。雷胤翔并非相信安洛鄢的话,可是这一刻,他也同样无法再去相信夏洛。 他只觉得自己可笑,昨晚回家后,还拼命地规划他们的未来。想带夏洛去见母亲,想告诉夏洛要一起一辈子……夏洛,谁是夏洛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十六岁那年许下的愿望,经过时间的考验,到底还是实现不了。 久久地忘着停车场里那两道甜蜜的身影,雷胤翔无奈地仰头,重重吐出气,看着飘雪的天,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了夏洛和张博弈领衔主演的电影,离开了夏洛的世界。 多讽刺的结局,他复明了,却看不见夏洛的心。 5.迷失后的逃离 夜色凝重,飘洒了一整天的雪,慢慢幻化成了细雨。在昏黄的路灯下,雨丝显得更连绵,两柄同样黑色的大伞缓缓出现,在路灯下停了下来,伞的主人相互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不要不开心了,也许那个家伙只是突然有事,来不及跟你说。"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夏洛,张博弈居然忍不住为雷胤翔找了借口。 明明是已经把他恨之入骨的,却在看见夏洛不开心的这一刻,他自私不起来了。 "会吗?中午去找他的时候也不在,答应过我放学会送我回家的,可是连宿舍里都没有他的人影……"夏洛不明白怎么了,隐隐的总觉得有些事似乎偏离了轨道。 雷胤翔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会打个电话知会她一声吧。怎么会就这么无端地消失了?这种不确定感,让她恐慌极了,害怕一瞬间又一次错过了。 "不要多心了,明天他总得上学,到时候去音乐学院找他吧。"这已经是张博弈最后的让步了,他无法继续伟大了。 牺牲自己的爱去成全雷胤翔,前提必须是他能让夏洛幸福,可是夏洛却越来越难过。张博弈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夏洛的固执,让他不敢坚持。 "没事了!"猛地,夏洛抬起了头,又恢复了从前的笑容,暖融融的,用力地深呼吸后,她笑着鞠躬,开口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笨蛋……"张博弈也跟着笑了,纵然有几分苦涩,却也笑得真心。无奈地伸手抚着夏洛的发,掌心传来的柔顺感,让他眷恋得不想收回手,不想转身离开。 夏洛是真的笨,笨到非要去追逐遥远虚无的爱,而不肯驻足停留看一下眼前的他。只是笨又如何,无论夏洛是怎样的,张博弈都爱……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永远都能这样笨笨的,只做他一个人的笨蛋。 想着,他的口气越发酸涩了:"虽然说只能做你哥哥了,还是希望你开心,我还是会一直对你好。如果你幸福,我会尽量试着祝福你。如果他给不了你幸福,可不可以答应,让我试试?" 这是他们中午时达成的共识,为了不让夏洛为难,张博弈选择了退让。做哥哥,对他来说也算够了,至少还可以待在她的身边。 这番话他说得很温柔,和他从前那霸道的个性大相径庭。夏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能地很想拒绝,她不想耽误张博弈。即使他很暴躁,很蛮不讲理,可无法否认仍旧是个出色的男人,他应该值得有更好的女孩。 如果因为得不到雷胤翔的爱,就回到张博弈身边,夏洛会觉得自己很卑鄙。她抬起头,很坚定了摇了下头:"我不能……" "不要说不能,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唯一的请求。我不觉得委屈,如果你拒绝,对我太不公平了。"张博弈心里觉得讽刺极了,公平,这场爱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公平。 雷胤翔出现得太早,在夏洛心中刻下的痕迹太深,又岂是他胡闹一场能擦去的。 "好。"最后,夏洛妥协了。如果这是她唯一能还给张博弈的,她愿意给,就算以后所有人都说她卑鄙,她也认了。 "拉钩。"说着,他孩子气地伸出尾指。逗得夏洛抑制不住喷笑出声,拗不过他,只好也跟着伸出手指。 指尖相碰的瞬间,他们谁都不知道,以后的结果究竟会怎么样。所谓的承诺,也不过只是彼此找个心安的借口罢了。 隔日的夏洛做什么都很心不在焉,顶着明显的黑眼圈,难得的选修课上她不敢打瞌睡。目光炯炯地望着教室门口,分秒都不舍得移开,可惜始终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手机始终被夏洛紧紧握在手心中,薄汗渗透了出来,她还是握着。犹豫着,该不该发消息给雷胤翔。又怕自己这样的举动,会让他觉得烦,这样诚惶诚恐,步步为营的感觉,让夏洛觉得害怕。 她忍了很久,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大步往音乐学院走去,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要问个究竟。 "请问雷胤翔今天来上课了吗?"拉住路过的同学,夏洛问得很忐忑,她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心里设想了无数的可能性,或者是他病了,又或许……家里有什么事请假回家了。 但是那个陌生同学扔出的回答,却怎么也不在夏洛的预料中,她惨白了脸色,不敢确信地追问:"是和安洛鄢一起吃午饭去了?" "是啊。"说完后,那个同学就走了。 空旷的长廊上,偶尔还会有成群结队的学生笑闹着路过。夏洛的世界却安静异常,她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不住地回响着那句话——雷胤翔和他女朋友一起吃午饭去了……他的女朋友…… 那她算什么?他一个人寂寞的夜晚里,突然想拥抱的一个陌生女孩吗?许过的承诺,说过的话,一夜间就成云烟了? 夏洛靠向身后的墙,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了,哭不出来了,雷胤翔给她的伤害,一点一滴累积到了这样程度,足以让她心灰意冷。可她不甘心啊,如果没有那一晚的拥抱,她或许可以洒脱地故作坚强。 可是那不是一场梦,他胸膛的温度至今还残留在夏洛的心中。怎么再去放手?原本打算就此离开的夏洛,最后还是鼓足勇气,一直站在雷胤翔的教室门口,她想等他。 不确定究竟过了多久,结果她终于还是等到了。迎面而来的那两道身影,虽然举止间并没有太多亲昵的动作,可是那两张格外刺眼的笑脸,让夏洛觉得自己恍如置信冰窖,从外一直冷到心里。 他们也看见了她,安洛鄢默不作声,只是暗暗地冲夏洛挑了下眉,骄傲的模样,就像个胜利者在取笑她的手下败将。这些夏洛不在乎,安洛鄢怎样都好,早就影响不了她的心情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雷胤翔,眼神中的色彩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哀求。 她自嘲地在心底暗笑:多可怜,原来那个倔犟的夏洛,也会有摇尾乞怜,渴望别人分一杯羹爱给她的时候。 雷胤翔的反应却淡漠得让人不敢置信,甚至就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他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就这样带着安洛鄢,和夏洛擦肩而过了。交错时,夏洛的目光愣愣地瞪着前方,安洛鄢看似无意地撞了下夏洛的肩。这冲力,让夏洛必须扶住墙才能不再他们面前跌倒。 只是外表再若无其事又怎样,夏洛的心,早已在雷胤翔的面前支离破碎了。 她看不透雷胤翔的心思,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像雷胤翔看不明白她一样,他拼命忍住想冲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强压着不去质问她停车场的吻算什么,她和张博弈算什么。但是夏洛眼中的脆弱,仍旧轻易地让他竖起的所有伪装顷刻崩塌。 他清楚自己无法在她面前再多待一秒,否则一定又会傻傻地弃械投降。唯一的路,就是逃开,所以他逃了,不敢多看她一眼,仓皇地逃了。 第八章 爱在千回百转之后 1.暂时分离的小夜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深冬了,寒冷刺骨。夏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在张博奕面前她拼命地装作若无其事,一直将雷胤翔的事隐瞒了下来,好在快放假了,张博奕最近赶着做模型,也都不怎么理会其他事了。 每次他做完模型的样板,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第一个给夏洛看。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张博奕变了,他的设计模型从前一直都是大型建筑,现在总是一栋栋的别墅,温馨的家,软柔的线条,连教授都皱眉,骂了他无数次,他却一直都不理睬。 张博奕的改变在设计院传的沸沸扬扬,自然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夏洛,都以为这是爱情的力量。很快这些话就传遍了整个圣兰,张博奕乐得享受,从不辩解。夏洛也已经无力解释了,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的她还怕什么吗? 这是一场无声地四人煎熬,谁都快乐不起来。无论安洛鄢再怎么努力,雷胤翔都不愿在多看她一眼,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只仅限于朋友间的温柔,越不过这道坎了。 忙碌也许是冲淡思念的最好方法,就是因为这个想法,从来不参加校园活动的雷胤翔,突然出人意料的答应学生会,愿意出演放假前晚会上的钢琴独奏。 晚上就要演出了,对于钢琴向来驾轻就熟的雷胤翔,最近却反常得可怕。音乐练习室里传出的钢琴声,总是断断续续,偶尔还会有泄露烦躁情绪的沉重低音。 “胤翔,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在一旁忍了很久的同系学长,在雷胤翔又一次暴躁地用力敲向低音区时,终于开口询问了。 “没事,能不能帮个忙,麻烦让外面那些人静一些!”说着,雷胤翔的视线飘向外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为了不打扰他练习,其实练习室的窗户被关的很紧。极好的隔音效果,也让根本听不见外边的声音。 可他看得见,只要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对着他的窗户外,那道笑得灿烂的身影。雷胤翔无法否认,夏洛和张博奕站在一起登对极了,就像一对浑然天成的情侣。今晚的晚会选定在音乐学院的大礼堂举行,所以一早布置会场的人就全赶来了。 张博奕蹲着琢磨怎么排舞台,夏洛正拿着画笔装饰幕布。这是雷胤翔第一次看见夏洛画画的模样,很专注,安静得就像个精灵。偶尔,张博奕像是说了什么笑话,会惹得夏洛大笑,或者假装发怒地拿颜色罐扔他。 这像是打情骂俏的举动,让他觉得刺眼极了。 一旁的学生看雷胤翔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不禁有些害怕了,赶紧应了声,往门外走去了。可还没接近礼堂,不过是单纯地被张博奕瞪了一眼后,他又惺惺然地退了回来。还真是难做人,左右都是两个得罪不起的风云人物。 最后他索性不再回练习室力量,这样总可以逃开了吧。 “夏洛,你老实告诉我,最近和雷胤翔是不是闹别扭了?”因为考试而忽略了太多事,明天就要放假了,张博奕终于放松了,也这才发觉几丝不对劲的气氛。 夏洛皱下了眉,实在很想说他后知后觉,最后还是忍住了,笑着摇头。“不会啊,我们很好。” “你当我是笨蛋是不是,很好的话你为什么不进去陪他练琴,他为什么不出来陪你画画。隔着窗户大眼瞪小眼做什么?”张博奕还是觉得将心将疑,故作生气恶狠狠地瞪着夏洛。 “我没当你是笨蛋,你本来就是笨蛋。”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夏洛对张博奕足够了解了,她很清楚怎么让这个单细胞的男人遗忘应该遗忘的事。 果然,闻言后张博奕猛然转身,轻拍了下夏洛的头,算是惩罚:“小心我再找人整你!” 冬日暖暖的阳光,将退不退的雪隐约还残留在草地上,人群热闹。这样轻快的气氛,应该是可以让人忘了很多烦恼的,惟独夏洛还是忘不掉。她控制不住地轻轻抬眼,透过那扇窗户往练习室望去。 见到的画面却是雷胤翔幽雅地走到窗边,同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力拉上窗帘,就这样阻隔了她的视线,将她彻底屏弃在他的世界外。 这是个热闹的夜晚,夏洛原本并不打算参加的,热闹下更会让她觉得孤单。可是张博奕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最后赶鸭子上架似的,她还是来了。 然后就像个观众一样,手足无措地躲在角落,看着别人上演一出出的悲欢离合。夏洛歪着头,双手紧紧握住张博奕刚才递给她的牛奶,她不明白,只不过是暂时分开几个星期,寒假实在不算太长,这些人怎么就可以都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马上要过年了呢,你要不要来我家?我们一起过吧?”憋了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在这人声鼎沸下,张博奕鼓足勇气提出了邀请。 “我去你家过年!”夏洛惊呼了声,惊讶之情表露无遗,“你开玩笑八,你们一家人,我过去凑什么热闹。” “那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啊。”他是脱口而出的,早就忘了雷胤翔的存在。 同样的,夏洛也忘了,回答的更顺口:“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还有大哥,糖糖他们啊,每年过年,我都会回孤儿院的。” 跟张博奕熟悉了之后,他也就跟着认识了唐俊宇和糖糖。因为先前算是打过一架,张博奕看唐俊宇的眼神,始终还是像敌人般。 “不对!夏洛,为什么你不去雷胤翔家?”很快,张博奕又一次嗅出了不寻常的端倪。既然是男女朋友,自然应该趁这个时候让家长认识对方啊。 “哇……雷胤翔出场了,好帅呀……” “是啊是啊,我等了很久了,喂,你蹲下来一点,挡住我了!” 身旁突然响起的喧哗声,很成功的解救了夏洛。她转过头,看向舞台****,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雷胤翔缓慢地步入舞台。面无表情,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一贯的笑容了,可依旧像个王子般的耀眼。 礼堂静了,流畅地旋律充斥其中,是“夜曲”。雷胤翔弹奏得很认真,闭着眼,仅仅只是这样隔着人群看他,夏洛都觉得自己的心房紧窒了起来,绞痛着。她下意识的摸向胸口,眼中是毫不掩藏的痴迷。 张博奕默默地看着夏洛,觉得心痛极了,原来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可是痛也没有办法,他不会弹钢琴,他暴躁,不会像雷胤翔那样温柔,他永远做不了王子。想着,他趁夏洛不注意。落寞地转身离开了。暂时分离的夜,是属于情人的夜,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张博奕走得太早,他都能看到那曲“夜曲”结束后,安洛鄢骄傲地走上舞台,众目睽睽下,在雷胤翔的颊边印上淡淡的一吻。夏洛却看到了,她不知道这个吻是否能吻进雷胤翔的心,却吻进了她的心。 那里疼得几乎让夏洛不能呼吸了,这封闭的空间,人群中的起哄声,让她觉得窒息。仓皇的,她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 礼堂外突然燃起的烟火,吓了夏洛一跳,她猛地抬头。仰望着墨黑色的天空,这黑色就像雷胤翔的眼睛一样深邃。曾经,他看她的延伸,也像被烟花点缀过一样的闪亮。可是现在,烟火陨落,褪去后,一切都归于平淡了。 “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离开?”身后,飘来了熟悉的嗓音。 夏洛没有惊讶,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她还是故作着镇定。无声的,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依旧执著地看着天空,看那五彩斑斓的色彩。 “连跟我说一句话都不屑了吗?”雷胤翔的心里很清楚,不应该去理会她的,偏偏他忽视不了夏洛离开礼堂时,那抹散发着孤寂的身影。他依旧会心疼她,会想擦去她的不快乐。真正靠近时,却说出了这样口不对心的话。 “雷胤翔。”没有预期的,夏洛开口了,目光还是眷恋在天空中,“你曾说,复铭后你看不见任何色彩了。还记得吗?那晚,我说过会替你看,我很想告诉你,今晚的烟火真漂亮,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 “夏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叫夏洛的名字,他都会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还有一股暖意。她的话,让他又一次地恍惚了,或许很清楚这是个无底的旋涡,会让他万劫不复,但是还是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的理智。 “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夏洛不完美,真的配不上你。不会弹钢琴,不是高贵的公主,不配在大家眼前吻你。可是夏洛是独一无二的,夏洛爱雷胤翔的心也是独一无二,即便被你的冷漠伤的粉身碎骨了,我还是会拼凑起来,继续爱你。我不希望你回报我什么,但是你必须知道,知道我爱你……”夏洛匆忙的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她不敢听,怕雷胤翔说出口的话会再一次伤害了自己。 如果说原本还有残留的理智,可以让雷胤翔假装不在乎她的话,那在听到这番话后,统统都消失了。他甚至觉得他自己很该死,就这么本妒忌冲昏了头脑,从来都没有问过她。他迈开脚步,伸出手,想再次抱住这个身影,这次真的不愿在放手了。 也不想去质问停车场的事了,只要夏洛说爱他,他就信。只要是她说的,任何话他都信,就算他真的是个傻瓜,他也甘愿了,就这么傻一辈子未尝不好。 “胤翔~怎么跑来这里了,大家都在找你,说想听我们合奏钢琴呢。” 就在雷胤翔的手,只差一寸就要触碰上夏洛颤抖的肩时,安洛鄢的身影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像个撒娇的孩子般,边说着,双手边顺其自然地缠上了雷胤翔的手臂。 就在那一瞬间,听见安洛鄢声音的一刹那,夏洛的泪忽地滴落。那么地悄无声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手触摸到滚烫的泪水时,她才发现,原来被伤了无数次的心还是会痛;原来孤单多年的自己,还是会觉得寂寞。 “你先进去,我和夏洛有话说……” “没有话说,我怕冷,今晚太冷,我要回家了。祝你们幸福,再见。”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难道还要互相吊唁一番逝去的昨天吗。该说的,夏洛都已经说了,她不想也不敢太贪婪更多的了,就这样分开或许更好。 “夏洛,你听我说……” 安洛鄢没有给雷胤翔追上前的机会,在一片惊呼声中,她突然像个布娃娃似的晕倒在地。刚才的活泼,从前的骄傲,仿佛都在顷刻消失了。眼下的她,就这样倒在雷胤翔的怀里,闭着眼,毫无生气。 随着那些惊叫声,夏洛回来看了眼,也只是讽刺地笑了。她斗不挂安洛鄢,一直斗不过,从来只要安洛鄢要的东西,总会这么的不择手段,哪怕是装晕倒。夏洛不屑,她不希望用自己软弱换来什么,所以只好故作坚强地转身离开。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叫唤声,还有广播里放着的歌曲,那么的符合她的心情…… 我猜我们的爱情已到尽头 无话可说比争吵更折磨 不好就分手 放我一个人生活 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 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 沦落就沦落,爱闯祸就闯祸 我也放你一个人生活 你就算继续,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又何苦还要继续迁就 …… 放假后夏洛觉得日子更空洞了,她每天行尸走肉般地生活,为了不让大哥和糖糖他们担心,还要假装快乐。 孤儿院里每逢过年总是特别有气氛,院长疼惜他们都是群没有了家的孩子摸索仪就竭尽所能想让他们感觉到家的温暖,也让他们觉得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只有回孤儿院吃团圆饭的这天,才是夏洛觉得最开心的。 她可以暂时放下放下所有的烦恼,跟打击一起闹,用鞭炮去哄那些小孩子开心,开饭前一起跑去厨房偷吃院长夫人煮的菜。然后就像一家人一样,互相道着来年的祝福。 糖糖说:“夏洛,希望你可以找到不的王子,他可以不骑白马,开着宝马也行,。总之,一样要英勇的,把你救出来,给你以后一生的幸福。” 闻言后,夏洛楞了许久,患得患失,再也笑不出来。但至少还能强忍着不失态,糖糖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她:“我的祝福那?你也要这样祝福我啊!” “好,祝你也能找到……”夏洛醒神,笑看着孩子般的糖糖,正打算知法炮制地给出祝福,却被糖糖打断了。 “我不要王子,你祝福我赚好多好多钱,成为有钱人,然后可以买好多糖,每天躺在床上吃。” 还是像以往没每一次一样,糖糖的话刚说完,大家都笑开了。夏洛也跟着笑,心底暗暗有了决定,她不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沉沦在从前的记忆里,等着雷胤翔眷顾回头,是时候该去告别一切,然后……让十六岁之前的所有回忆,在这个冬天,统统失眠了,永远不再苏醒。 “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大伙都在决定吃完饭做什么,你有提点意见。”院长夫人笑呵呵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句,一砖头看见夏洛正在发愣,有些担心,又不想直接开口询问什么,巧妙地引开了话题。 “我不参与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一会要出去下。”既然下了决定,夏洛就想马上去作。除了那些不打算说出来的秘密,夏洛对向来疼她的院长夫人从来没有隐瞒。 “你疯了?天气预报说一会可能会有暴风雪!”糖糖闻言后怪吼怪叫了起来。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虽然听上去有些刺耳,话语中却有掩不住的关心,在夏洛看来,糖糖永远是那么坦率真诚,夏洛撒谎安慰着她“只说可能而已呀,又不一定真有。何况我只是回家,约了一个朋友,我得回家去等她。” “等谁?”糖糖还是继续追问着,像个好奇宝宝。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来,夏洛除了他们几个,还会有什么朋友。 夏洛有些招架不住了,唐俊宇看向夏洛,相视一笑。说实在话,他甚至是有几分宽慰的,夏洛把自己封闭了太多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个妹妹可以试着去接受别人的好。就比如说,那个总喜欢用眼睛瞪他的张博奕,仔细想来还是不错的。 晚饭后,夏洛匆匆告别了大家,一个人前往曾经她一直不敢再去的地方,那年的大海。她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人性,如糖糖所说,今晚的风雪真的很大,连出租车开起来都有些困难。 没有理由的,她就是想去海边看看。这样的夜晚才能静静缅怀一些事情,然后用心将他们埋葬了。 一路从鞭炮声四起的繁华市区,到了海边。周围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夏洛下了车后,凭着记忆,朝从前的那栋别墅走去。迎面的风雪让她走起来路有些困难,夏天时松软的沙滩,已经被白雪覆盖了。 冬日夜晚的大海,看起来也格外骇人,夏洛只是紧了紧外套。把围巾围得更紧了些,便大步朝前面走去了。 惊讶的是从前雷胤翔住的那栋别墅,居然没有上锁。夏洛打开了灯,才发现所有家具都被白布覆盖了,里面的东西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尘不染,唯一的改变,就是那架钢琴没了。 夏洛眷恋地掀开层层白布,抚摸着曾经自己坐过的沙发,吃过长寿面的餐桌,撒娇时常赖着的那张摇椅。一股酸楚感也就涌了上来,她闭上眼,仿佛看见男孩安静地弹琴,女孩支着头在一旁陪了她很久。 终于耐不住了,女孩嘟起嘴,抱怨男孩不陪她,她任性地起身说要回家了。每次女孩从来不会真的走,她总是随意的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而男孩总能准确地找到她,然后两人笑成一团。 睁开眼睛的瞬间,印入眼帘的还是空无一人的屋子,脑中那两个奔跑嬉闹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了。一场梦而已,很美的梦,再美还是要醒,睁开眼的时候夏洛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是该告别这段童话般爱情的时候了。 安静地沙发上独自坐了会,夏洛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猝然起身,往后院奔去。打开后门时,冷风扑面而来,席卷着的风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瑟缩了下。没有往后退,继续往后院走去。 终于,她找到了,在皑皑白雪中找到了那株昙花。它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只是裹了层银色的冰霜,到底还是没能开花。夏洛屏着息,一步一步地靠近它,颤抖地伸出双手,触摸上它的枝叶时,冰冷的感觉直达她的心扉。 她用力地刨开昙花下的土,丝毫顾不得僵硬的土壤造成的指甲疼痛,动作幅度反而越来越大。好不容易,她听下了动作,在已经冻僵的手指触碰到那个铁盒子时,停下了动作。 夏洛没敢立刻取出它,反倒呆楞了很久,后后才缓慢地将它从泥土中拿了出来,那么久了。风霜雨露,让铁已经生锈了,她费了很大的劲,直到指间磨出了血,才打开了它。 铁盒里静静躺着两张纸,夏洛伸出手握住他们,想起了雷胤翔曾经说过的话。 “写下你最想要的东西就好。写第一个念头,还有,不准偷看我写的,不然要是不灵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准偷看,不然就不灵验了!为了让他的愿望实现,夏洛那时忍住了强烈的好奇心,始终没有去看。现在,她反而希望雷胤翔不要放过她,这辈子都不要放过她。 当打开了那两张纸时,夏洛楞住了,泪水也抑制不住地滑下了。滴落在纸上,蕴开了蓝色的字迹。胤翔的字很漂亮,就像他的人一样,这些年夏洛每当想起这两个愿望,都认定了那时的胤翔,一定会许和她一样的愿望——希望他眼部手术成功。 可是直到现在夏洛才看见,那张已经泛黄的纸上,清晰的,只写了两个字——夏洛! 写下你最想要的东西就好。原来雷胤翔想要的,一直都是夏洛。 “我说过,不准偷看的。” 漫天的白雪中,夏洛看着手中的纸,还来不及做出反映。早已冻僵了的身子,却突然落入一个怀中,这温度,这声音,熟悉到让她不敢去确认。 她只是睁大眼,用力茫然地睁大眼,想去向自己证明这一切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还是不理我,真的准备这辈子都避着我吗?”雷胤翔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夏洛的耳畔响起。 这次她几乎可以肯定了,可溢出唇间的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是太冷了,还是太累了:“胤翔……” “是我,终于找到你了,差一点又错过……”雷胤翔一下子把夏洛抱在怀中,紧紧搂着,好象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幸福。他也再也不要失去了,因为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经理了这么多的磨难,呀终于又把夏洛抱到了自己的怀中,真实地抱着她,可以听到她的呼吸。雷胤翔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犁镜重重考验他终于通奸了自己的心声,再也不会隐瞒自己的感情可,“我爱你,爱大发疯也发昏了,我真的很该死,看见张博奕在停车场吻你,我就完全没有理智了。我不敢来问你,怕你会不要我,只好把自己又藏了起来,可惜藏不住……我满脑子都是你。” “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拼了名,夏洛只从干枯的喉中挤出零星的几个字,真的是好久,久到她快要死心了。 “我知道,都知道了,夏洛。”雷胤翔再也不怀疑了。 他早就来了别墅,躲在暗处看得出夏洛对这里的熟悉,还有这个铁盒子里的愿望。这是他和夏洛曾经约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胤翔……你还会放手吗?”夏洛僵硬地转过头,印入眼帘的是雷胤翔略显苍白的脸,她总算松了口气,跟着袭来的是另一波恐惧。 之前的种种,让夏洛失望害怕,每次都是刚要握住他的手时,结果又被松开了。 雷胤翔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放开了怀中的夏洛,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夏洛的左手手腕,反射性地夏洛也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胤翔笑了,足够融化冰雪的笑容,直直暖进了夏洛的心房。 “这个牵手的方式,是想告诉你,即便有天你放手,我也坚决不放。”看着彼此交握的手,雷胤翔轻声地承诺。 接着在夏洛还来不及感动时,就猛地顺势把她带进了怀里,双唇也同时覆上了夏洛冰冷的唇。他闭着眼,很用心地吻着夏洛,就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辗转的唇齿间是诉不完的爱意。 夏洛觉得这一切是那么自然,好象这个吻已经等待了千年,她闭上眼,眼帘眨下的瞬间,滚烫的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她缓缓地张开嘴,感受到雷胤翔柔软的舌窜入带着泪水的味道,触碰到她的舌。 不同于曾经被张博奕强吻时,这次的夏洛是放心的把自己完全的交给胤翔,用心去感受他说不出来的爱意。真的是那么浓烈,浓到她小小的心中,都是甜蜜的味道。 糖糖那张乌鸦嘴还真是说对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雪真的来了,靠近海边更是寸步难行。夏洛和雷胤翔被困在了别墅里,看着窗外弥漫着的白色,他们都清楚今晚是出不去了。 “胤翔,为什么钢琴不见了?”趴在窗边,夏洛顺势偎在左侧胤翔的怀里,问了句。 屋子里的炉火燃烧的正旺,是胤翔刚刚升起的火,供他们取暖,,也真的让整个别墅都温暖了起来。 “被我带走了,那是回忆,我恨不得能将这间别墅也打包带走。眼睛好了之后,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可惜你都没有再出现。”雷胤翔将头搁在夏洛的头顶上,声音很轻。 夏洛安静地砖头,看着原先那架钢琴的位置,仿佛又见到从前他们一起坐在钢琴间的样子。夏日午后的臃懒,烈日,一切却美好得让她缅怀。 “夏洛,可以告诉我这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犹豫了很久,雷胤翔还是开口问了。每次想起夏洛上次见到表姨时的样子,他就怕这些回忆会触伤了她,一直都忍着。但是抑制不住的,他很想能多了解夏洛一些。 闻言后,雷胤翔能感觉到,夏洛的身子明显僵硬了,紧跟着隐隐地颤抖。沉寂了很久之后,她悠悠地说:“我……再也不能弹钢琴了,我的手不能弹钢琴了。” 雷胤翔很敏感地捏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虽然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怕弄伤她。 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差点就又陷入回忆中的夏洛渐渐清醒了,她转头,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胤翔:“我父母在我8岁的时候,缆车意外死了。十六岁前我艘住在表姨家,安洛鄢是我表姐,我们分开的最后一晚是噩梦的开始,回到别墅后,我才知道表姨夫对我好,收养我,是因为觊觎我父母留下的遗产。第二天我想出来找你,被安洛鄢推下了楼梯,这个……是我当时留下的伤。” 说着,夏洛撩起覆盖在前额的留海,左边的额角上有道淡淡的伤痕。雷胤翔心疼地看着她,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天,他随父母离开的时候,那辆救护车呼啸而过,他无端觉得左额生疼。 原来,相爱的两个人真的是有灵犀的。 “就是那时弄伤了手指,医生说再也不能弹钢琴了。我一直想来害边等你,可是出院之后,表姨夫替我办了退学,天天把我关在黑房子里。每天让我做很多事,回来之后就打我,一直到安洛鄢抢走了你送我的皇冠项链,我再也忍不住了,逃了出来。然后就去了孤儿院,认识了大哥他们……大哥就是你在后巷见过的那个人。” “别说了。”雷胤翔后悔极了,他不该去问她的,还有之前根本不该怀疑夏洛,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些年她承受了那么多,而他非但没能保护她,结果还来质疑她,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得碎掉了。从认识夏洛那天他就一直在说夏洛不哭,而自己却害得她一次又一次哭,“夏洛,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我一定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夏洛。” “恩!” 夏洛用力地点头,灿烂地笑,如果那么久以来所有哭漫漶来的是雷胤翔加倍呵护。她觉得值得了,也突然释然了好多。想起了那个总是偷偷擦泪的表姨,夏洛心底的柔软像被触碰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表姨。 不管表姨夫做了什么,毕竟阿姨对她一直都是真正的疼爱。 窗外还在若有似无的飘着小雪将整个城市的夜景点缀得分外美丽,绚烂的霓虹灯印照出彩色的幸福。 夏洛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怀中抱着大大的报枕,第一次觉得这个单身的公寓里,居然也会那么暖和。玻璃窗上的雾气,凝结成水滴缓缓滑下,夏洛痴痴的望着,不经意的轻笑了声。 “傻笑什么?还不来帮忙!”这一幕恰巧落入刚从厨房出来的雷胤翔眼中。夏洛的笑容,一直都是他觉得最美的,温暖得像春日的阳光。 他至今还记得,她曾经说他能看见她的笑,现在他看见了,也拥有了,这样的幸福真的足够了。 “哦,来了。”夏洛有些尴尬,脸摹地红了,赶紧突然能够扔下抱镇,低着头冲向厨房。 端出满桌的菜后,她不禁楞住了:“真的是你做的吗?看起来好好吃!” 夏洛回忆起曾经那碗让她记忆深刻,深深刺激她味蕾的长寿面。怎么也不敢相信,才三年而已,他的厨艺居然有了那么大的长进。以前一碗面,他可是都折腾了一下午啊。 “我特地请人教过我,因为那天的长寿面太难吃了……实在让我想吐,而你却都吃光了。所以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煮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那天雷胤翔被夏洛深深的感动了,他没想过,那么难吃的一碗面,夏洛依旧能当作人间美食来享用。原先他曾以为过夏洛对他只是同情,知道那一刻才认定,那种感觉应该是爱,因为如果不是爱每他不会那么幸福的把那碗半生不熟的长寿面吃光。 “真是笨蛋。”虽然嘴里是骂着他的,夏洛心里却很甜,感动在眼底弥漫开。 原来,就算爸爸妈妈离开了,夏洛依旧会是被人呵护在手心的公主。夏洛早就过了做公主梦的年纪了,可是她愿意只做雷胤翔一个人的公主。 安洛鄢死瞪着电话,家里已经被她折腾的一片狼籍了,她觉得自己快疯了。自从上次莫名其妙混到后,没想到雷胤翔把她往医院里一扔就失踪了,安洛鄢不停地找他,都快把雷胤翔的手机号码拨烂了。 可是,当她终于打通雷胤翔的手机时,却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这个声音她这辈子都记着,永远不会听错,那是夏洛的声音。当她要雷胤翔接电话时,安洛鄢能感觉到夏洛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好象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一个认识雷胤翔的普通同学然后自然地叫着雷胤翔的名字,让他来接电话。 安洛鄢屏息等着,等来的却是雷胤翔一句冷漠的交代:“我和夏洛在一起了,我想好好爱她。” 那一刻安洛鄢绝望了,尽管这段日子雷胤翔从来只是把她当朋友,对她好,也只局限于朋友的底线,从来不会迈过。但是安洛鄢是真的用了心,她尽力去破坏夏洛的完美,可夏洛总是这样的完美,即使失去了公主的光环,依旧还是那么耀眼,耀眼得让安洛鄢无法不去妒忌。 到最后,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雷胤翔,不再是因为只想跟夏洛争。她用劲心机想到争取雷胤翔,可是到最后,还是失去了他。而他们两个,到底还是走在一起了。仿佛命运中早有牵连,无论她把这个局搅得多乱,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洛洛,别闹了,妈妈陪你去医院吧。” 母亲的声音传来,安洛鄢茫然抬起头,愤恨地瞪着她,忍不住恶言相向:“我不要去医院,我要找胤翔。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你去管另一个夏洛就好了啊!” “你不要这样,夏洛是你的表妹,何况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今天你的检查报告就要出来了,不要任性了。” “不去不去!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不要再来烦我!”说完后,安洛鄢完全不顾妈妈的感受,负气地起身奔上楼。 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只是希望陪着她去医院检查的人是胤翔。去年的时候,爸爸是因为血友病死去了,上次晕倒被送进医院后,医生说爸爸的病极有可能遗传给了她。但是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 而这份检查报告,就会决定她的命运。安洛鄢不敢去面对,她很想活下去,活着和雷胤翔在一起,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了。 想到这,安洛鄢无助地躺在床上。瞳孔张着,迷茫地转过头横看着自己的房间。泪水滑下,渗进了她的发间。她不敢想象,如果爸爸的血友病真的遗传给她,会是怎样的结果,她是不是会像爸爸那样,一天天憔悴,一天天虚弱,然后也看着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直到死去。 “洛洛,有人找你。”门外传来母亲轻微的敲门声,像是不敢打扰她。 安洛鄢闭上眼,擦去了眼泪,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后,才跑去开门。眼前陌生的中年女子却让她楞住了,半晌才问道:“你是?” “我是雷胤翔的妈妈,我儿子原来答应寒假要非来法国陪我的,可是却没有。我回家之后也没见到他,去圣兰打听之后,我听说你和他在谈恋爱,请问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女子说话的语气很客套,声音却是漠然的,甚至透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胤翔的妈妈?”安洛鄢恍惚地低喃着,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没有和胤翔谈恋爱,他是和我表妹在谈恋爱。但是我表妹很久前就离家出走了。虽然一个学校,但是我不清楚她住在哪。不过我可以帮阿姨试着找找,有消息的话,我会立刻通知你。” “真的?”女子将信将疑地挑眉,在看到安洛鄢诚恳的点头后,不发一言地转身了,“那就谢谢你了。” 安洛鄢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没有理会一旁妈妈担忧的眼神,径自开心的笑了。也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她不该放弃的,不是吗? 雷胤翔只能是她的,必须是她的!下落休想得到! 第九章 不能不爱 1……请你相信 雷胤翔母亲出现后的第二天,安洛鄢就很有效率地把夏洛的地址给了她,同时,也找了张博奕。 当接到安洛鄢哭哭啼啼的那通电话时,张博奕很想挂断,可是她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夏洛”两字,却足够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张博奕不耐烦地冲话筒大吼:“你哭够了没有,夏洛怎么了?” “夏洛和雷胤翔在一起了。”电话那端的安洛鄢总算停止了哭泣,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她幸福就好。”就算还是痛不欲生,可是张博奕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像个男人,这么做不过是换种方式给夏洛幸福。 “可是……雷胤翔也跟我在一起了,他在我家待了整整三天,昨天才离开,我以为他回家了,结果他母亲找上门了,我疯狂地找他,才知道原来他还瞒着我和夏洛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雷胤翔那个混蛋脚踏两条船!”慢慢消化着安洛鄢的话,等到终于理顺后,张博奕控制不住地咒骂了起来。 “是的……” 一切都如安洛鄢所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张博奕已经匆忙地挂上了电话,她可以想象,此刻的呀一定是会直冲夏洛的公寓。张博奕是个冲动的人,到了这一刻,安洛鄢反而无力地靠向了墙,手机顺着她松开的手滑落到了地上。 她真的很羡慕,为什么夏洛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就连她的母亲,都那么疼爱夏洛。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安洛鄢一直都活在夏洛的阴影中,就算她再努力,所有人也只看到了夏洛的出色。 这是最后一次了。安洛鄢最近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觉得越来越无力了。如果抢不回胤翔,她宁愿选择用死来了结自己。 夏洛公寓的门被用力拍响的时候,她正在研究怎么织毛衣,雷胤翔正在弹钢琴。这急促的敲门声,让两人都觉得隐隐不安,互看了一眼后,夏洛才跑去打开门。 看清来人后,她不禁困惑:“张博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夏洛还从来没看见张博奕那么愤怒的模样,即便是以前和她吵架的时候。此刻的他延伸掠过夏洛,狠狠瞪向雷胤翔,双拳紧握着,能清晰地听见关节的声音。脖子上青筋浮现,蓄势待发,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让开。”张博奕没有心思解释,也不想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夏洛。 他有些粗鲁地推开她,直接往雷胤翔冲去,二话不说就赏了他结实的一拳。雷胤翔没料到他会这样,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在地。但是很快他就爬起来,他早就想和张博奕狠狠打一架了。 于是,雷胤翔也一改从前的温柔,迅速反击。 这场面来得太过突然,夏洛膛目结舌地看着,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的张博奕明明说过会祝福她,只希望和她做朋友就好了,他也不像一个会出尔反尔的小人啊。 “张博奕,你疯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等到夏洛反应过来时,那两人已经很狼狈了,她顾不得那么多,快步冲上前,挡在他们中间。 “男人打架,女人插什么嘴,让开!”张博奕的心情真的是很糟糕,就算努力想去压抑,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连夏洛都吼。 “夏洛,走开。”说着,雷胤翔轻推开夏洛,生怕张博奕一怒之下连她都伤了。 可是夏洛就是固执地死赖着不走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博奕:“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要动手好不好,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张博奕看着夏洛,她的话,她无助乞求的眼神,只需要瞬间就能把他融化了。就算有再多的怒气,只要她开口相求,他也没办法冲她发火。可这并不代表张博奕认输了,为了不让夏洛伤心,他坚持不肯把安洛鄢的话说出口。 只是看向雷胤翔,坚定地说:“我来要回夏洛。” “不可能!”却没想到,雷胤翔比他更坚定,一个箭步挡在了夏洛身前,生怕自己一放手,夏洛真的会被抢走了。 “你凭什么?”张博奕反问着,眼角闪烁着不屑,他看不起这样左右摇摆的男人。 “就凭她爱我。”边说,雷胤翔边紧握住夏洛的手。他有这份自信,相信夏洛对他的爱,是至死不渝的。 “混蛋!就是夏洛爱你,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明明是一番深情的表白,入了张博奕的耳中,就更认定雷胤翔是个卑鄙的男人,刚消下的怒气,又窜了上来。 只是这次他没有发作的机会,夏洛也没来得及劝,门外突然有道陌生的声音闯了进来:“胤翔!跟我回家!” 语音落下后,三双眼睛齐齐看了过去。夏洛这才见到门边正立着个陌生女子,她的长发被紧紧盘成了髻,高束着;一身利落的裤装,更衬出她的高贵。夏洛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她想起了妈妈,从前的妈妈也总是打扮得这么端庄。 “妈……你怎么会在这?”率先回神的是雷胤翔,他有些不敢置信,想到先前的画面很有可能全被母亲看到了,他开始觉得不安。 “回家再说。”雷妈妈迈开脚步,缓缓走近雷胤翔,眼神轻扫过夏洛,夹着浓烈的鄙夷,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尖锐,“我从不干涉胤翔交朋友,何况他大了,只要他喜欢的女孩,我也会乐意接受。但是……绝不包括你,我们雷家接受不了不检点的女孩。”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又瞟了眼一旁的张博奕,语带玄机。除了单纯的张博奕,夏洛和雷胤翔都听明白了。两人默契地惨白了脸色。知道雷妈妈一定是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所以才认定夏洛是个随便的女孩。 “妈,夏洛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口,你是要自己跟我回家,还是要我请人把你抓回去,然后关在房里?” 雷胤翔试图解释,可惜雷妈妈压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严厉地抛出话。夏洛无言以对,这种可笑的误会,让她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愤怒极了。 母亲的话让雷胤翔乖乖安静了下来,他太清楚,妈妈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这个时候去硬碰硬,她针对会把他关在屋子里。最后,他只好点头妥协,先跟妈妈回去。临走前,眼神纠结地看着夏洛,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只是希望她能懂。 2.守到最后 “夏洛……”一直到雷胤翔母子的身影消失,张博奕依旧突然认定自己没有做错,更觉得雷胤翔除了卑鄙外,还是个软弱的男人。如果是他,为了爱,他会不顾一切去争,哪怕和自己的母亲翻脸。 “你闹够了没有!张博奕,你究竟想做什么?”夏洛一腔的委屈,在张博奕开口后,她终于忍不住了,边说着,边挥舞着没什么威力的拳头,不助地捶打着他泄愤。 打久了,除了心疼,张博奕倒是没有丝毫的感觉,反而是夏洛累了,她连发泄的力气都没了,只好颓败地蹲下身,抽泣着:“你知不知道这份幸福我追求了多久,我付出了多少。我好不容易可以站在他身边了,为什么是被你破坏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伤得那么彻底……我不是不知检点的女孩,真的不是……从十六岁起,我唯一爱过的只有胤翔……”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好不好。”张博奕手足无措了,每次面对夏洛的眼泪,他就会乱了方寸,“总之你相信我,雷胤翔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就算我犯傻好了,那又怎样,至少我快乐。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真心地笑,你根本不懂爱!你走,现在就走,我不想见到你。” 夏洛仰起头,狼狈地哭喊着,用尽她最后一丝力气。见张博奕没有任何动静,她猝然起身,不顾一切地把他推出门外。 一直到夏洛在他面前,狠狠地把门关上,张博奕才醒悟过来。他担忧地又敲了几下门,隔着门板大声喊:“你开门好不好,这样我会担心,夏洛,开门!”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屋里没有任何的东经,夏洛始终蜷缩在角落里,一个人倔强地撑着。张博奕也终于累了,他不断地问自己,能这样被夏洛无情地伤几次,他的心总有承受不了的那一天。但是至少现在,他放不了手,夏洛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就像她说的,就算犯傻好了,至少他快乐。 然后门外静了,夏洛在角落边枯坐了一整夜,脚已经冻得僵硬了,心也跟着僵硬了。她下定决心,不能因为雷妈妈的几声冷言冷语就退缩。如果爱,就该奋不顾身地去努力,她可以用行动证明,她爱胤翔,从始至终不离不弃地爱。 一直到天微微泛亮,同样在门外坐了一夜的张博奕,气馁地起身。他不想在逼夏洛,或者自己留下来,只能给夏洛更大的压力。还是留一些时间给她吧,也许她可以自己想清楚。 离开的时候,他轻敲了下门,听不见里边的动静,张博奕重重吐出气,说道:“夏洛,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说我不懂爱。我爱你,爱到连自尊都可以不要。还是那句话,记得我们拉过勾,只要你不幸福,我会立刻出现。” 夏洛听见了,清晰地听见他的一字一句,也清晰地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她缓缓撑着墙起身,拖着麻木的脚走到窗边向楼下看去,半晌后才见到张博奕的身影出现,透着浓烈的落寞。夏洛这才知道,原来张博奕也有脆弱的时候。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可是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她的心只容得下雷胤翔,再也无法留一点位置给别人。 夜色下的雷家别墅,透着昏黄的灯光,看似温馨,屋里却肃冷。雷妈妈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她心疼。 “先去处理下脸上的”这是从带着胤翔回家后,雷妈妈扔出第一句话。 “伤不要紧,妈,你真的误会夏洛了。”脸上那些伤根本不是雷胤翔关心的,他所有的心思全在夏洛身上。 “她叫夏洛?就是那个让你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夏洛?”雷妈妈显得很不敢置信,惊讶地问。 雷胤翔点了下头,他对母亲一向都是孝顺尊敬的,所以他无法为了夏洛和母亲起****。如果可以,雷胤翔宁愿选择牵着夏洛的手,一起感动母亲。这是他的妈妈,他太了解她,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何况今晚的事本来就是个误会。 如果……最后妈妈始终不愿点头的话,他也会继续握住夏洛的手,不顾一切带她离开。 “那个曾经让你甘愿动眼部手术的女孩?”对于雷胤翔口中常提起的夏洛,雷妈妈很熟悉,她也曾幻想过那个夏洛究竟是什么模样,却怎么也无法把她和今天这个女孩联系起来,“三年了,即使她真的是夏洛,谁又知道她会有多少改变呢。说不定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她了,为了抢一个女人,和别人大打出手……胤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手有多重要?” “这是一场误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结实,但是请你相信我。我选择的女孩,一定是最完美的,你试着接受她,了解她,就会发现夏洛真的是个好女孩。她受了太多苦,我一定要给她幸福。”说起今晚的事,连雷胤翔都搞不明白。可他相信夏洛,深信无疑。 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雷妈妈有几分动容,可也不至于立刻妥协,她只是叹了声:“我知道了,你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吧。明天……请她回来吃饭……” 尽管雷妈妈这句话说得很轻,依旧让雷胤翔清楚地听见了,他立刻笑开了,激动得恨不得上前给母亲一个感激的拥抱。可雷妈妈没有给他机会,已经默不做声地离开。只留下雷胤翔一个人,独自站在那傻笑。 3.为什么爱 夏洛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端庄过了,狼狈晦涩发十六岁后,她只顾得上生活的温饱。可是今天不同,夏洛一身浅蓝裙装,隐隐透出早春的气息。从接到雷胤翔的电话后,她就始终忐忑不安。 “没事的,我妈妈并不是太难相处,昨天只是因为误会而已。”看得出夏洛的慌乱,雷胤翔紧握了下她的手,试图安慰她。 “胤翔,我这样的打扮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就算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夏洛还是局促,这样的问题,一路上她已经问了数十遍了。 “很好,你怎么样都好。”除了这么说,雷胤翔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眼前的女孩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从夏洛的公寓到雷胤翔家的路并不长,半小时就能抵达,也就是这短短的半小时,让夏洛觉得像历经了一整个****。她的心情从惊喜到害怕,一直到现在,真正站在雷胤翔的家门前,面对那扇纯白色的雕花铁门,她反而安静了。 不需要多问什么,夏洛也能猜到,雷妈妈突然邀请她吃饭,一定是雷胤翔努力说服的结果。这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告诉自己,不能放过,更不能让雷胤翔失望。既然爱他,她就要他因为她的爱而骄傲。 “夫人等你们很久了。”前来开门的管家边认真打量着夏洛,边说着。看到夏洛时,,管家微笑了下,笑容中含着鼓励。看到三年前熟悉的老管家,夏洛感谢地回应了一个微笑,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 雷胤翔只是轻点了下头,笑着握住夏洛的手,大步往屋子里走去。果然,雷妈妈正端坐在沙发上,像是真的等了很久。见到夏洛后,她的眼神要比昨晚柔和了些,却依旧还是透着浓烈的戒备。虽然听老管家说过当年夏洛跟儿子的事,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她不敢确定三年后的夏洛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的单纯。 她轻呷了口手中的咖啡,示意夏洛坐下。抿了抿唇,夏洛依赖地抬头看了眼胤翔,见到他点头后,她才缓缓入座,努力让自己的举止看起来端庄些。 夏洛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雷妈妈,气氛有些凝滞。她不住地抓着自己的裙摆,汗水渗湿了手心。就在她以为,晚饭前的时间就要这样在沉默中度过了时,雷妈妈突然开口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胤翔在一起?” 这话非但让夏洛一楞,也让雷胤翔有些迷惘,回神之后就是兴奋,他眨着期待的眼看向夏洛,陪母亲一起静侯着她的答案。 “因为爱啊。”夏洛说得很顺畅,觉得这个答案理所应当,从十六就开始的爱,好不容易幸福在眼前了,为什么要放手。 “那你为什么爱胤翔?”雷妈妈丝毫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夏洛,说话的时候,她直直地盯着夏洛的眼睛,试图看穿这个女孩的心思。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雷妈妈看见了许多,有坚强有无助,却没有丝毫的伪装。 为什么爱?雷胤翔还在期待着夏洛的答案,比自己的母亲更想知道答案。夏洛不自觉的皱眉,像是被这个问题困惑住了。太多人都说,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可是没有理由为什么要去爱呢? 沉寂了片刻,夏洛看着窗外,脱口而出:“因为……他会为了我去学煮饭,陪我许愿;就算生气了不理我了,还是会忍不住关心我;知道我怕冷,会帮我焐手;会陪我逛街,陪我回家,过马路时会记得牵着我的手,每次我哭我任性的时候,他都肯陪着我。还因为,胤翔是那个让我看一眼,就不屑再看其他人的人;让我心甘情愿放弃睡懒觉,大冬天起床为他做早餐,还觉得很甜蜜;让我不顾一切阻力,为他受尽一切委屈,再累再苦也想跟他厮守一生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才爱吧……” 夏洛不知道这番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话,让雷胤翔有多感动,他真的觉得这辈子,有她就够了。虽然在一起之后,夏洛从来没有吝啬过,一直都坦然地说爱他,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心中,那么的独一无二。 “真是个傻瓜。”想着,他有些心疼,情不自禁举起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口吻表情都是宠溺的。 雷妈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温柔的儿子,他看夏洛的眼神震撼了她。才短短几分钟的沉默,她就在心底问自己,真的非要拆散他们吗?如果她还是固执的,不准胤翔和夏洛一起,无疑是亲手毁了儿子吧。 “阿姨……”想了会,夏洛抬起头,紧握双拳替自己加油,坚定地看向雷妈妈。“我……没有良好的家世,出身也不高贵,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胤翔。可是……我对他的爱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是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您可以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胤翔在一起,我会向您证明,一定好好保护胤翔。” “笨蛋,是我保护你!”雷胤翔无奈地翻了下白眼,对于骂俏的孩子,雷妈妈突然也抑制不住地轻笑了下,从胤翔的眼睛开始出现问题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么开心了。 “夏洛是吗?不介意我叫你夏洛吧。”雷妈妈妥协了,她不想再去计较太多了,只要胤翔幸福就好。见夏洛乖巧地点头,盈盈笑开了之后,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快了些,“准备一下,要吃饭了。” 吃完后,雷妈妈就起身亲自张罗饭菜去了。夏洛知道自己成功了,虽然雷妈妈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喜欢她,但是起码已经改观了。她像个孩子似的,有些得意地挑眉,仰高头斜睨了雷胤翔一眼,逗得他朗声大笑。一时间,别墅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融洽温馨。 4.爱情颜色 快开学的时候,春天也来了,乍暖还寒的气息,到处都是一派盎然生机。雷妈妈对夏洛越来越客气了,虽然没说喜欢,可是当得知夏洛的父母双亡后,眉宇间透出的韵味,显然是已经把她当作自家人了。 她常常会邀请夏洛来家里吃饭,甚至每次都是亲自下厨。在雷妈妈面前,夏洛也渐渐放开了,总隐约觉得在她身上,能看见妈妈的影子,更多时候夏洛会抑制不住对着她撒娇,就像儿时,缠着妈妈一样。 今天一早,夏洛就陪胤翔一块把雷妈妈送上了飞机。最近的他们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两人世界里,忘了安洛鄢,也忘了张博奕。 “去走走吧。”离开机场的时候,雷胤翔握着夏洛的手,生怕早春的寒冷冻伤了她。突然兴起了,便就这么提议了句。 “好呀,去哪里?”夏洛兴奋地问,其实不管去哪,只要在胤翔身边,她就会觉得幸福。 他没想到,这随意的一句话会让夏洛兴奋成这样。那双看着他的眼睛,绽放出逼人的光彩,让雷胤翔心头猛的一动。仔细想了片刻,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去郊区,带你去看我爷爷。” “爷爷?”夏洛仰起头,有些惊讶。 这才发现一直都没听雷胤翔提过他的父亲。之前夏洛一直以为他的父亲,应该是在国外的。所以对他突然提出要看爷爷,夏洛觉得怪怪的。自己已经见过他的妈妈了,现在又要去见爷爷,那他的爸爸呢。 “我爸爸死了。爷爷补角习惯乡下的生活,慢节奏。所以没有和我住一起,也不愿和我妈去国外。” 雷胤翔并没有解释太多,夏洛也不想问,就像她从来只用缆车事故,解释父母的死因一样,那是一种痛,失去挚爱不想再去回味的痛。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夏洛只是笑着,心照不宣地不再聊起雷爸爸,只管跟着雷胤翔走。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一生就这样。什么都不需要想,不需要去规划绸缪,只需要闭上眼握住这双温暖的手,天涯海角都随他去。可是越是幸福,夏洛就越是惶恐,害怕这一切只是梦,早晚会醒来。 他们到郊区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赶了很久的车,夏洛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当下车后迎面而来的春风,夹杂着淡淡的香气,立刻让她来了精神。 雷胤翔爷爷住的那个地方,前面有片很大的桃花林,一眼望去像粉色的海洋,四周围绕着嫩黄色的油菜花,这景色让夏洛半晌都张着嘴,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夏洛吧?”一直到一声苍老慈祥的问候声传来,夏洛才赶紧回神。 夏洛脸色些许微红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衣衫打扮看起来都格外亲和,脸上的褶皱已经很深了,但是,还是显得那么的精神奕奕,说话的时候,他挺直着背脊,笑呵呵的。 夏洛轻点了下头,礼貌地问着好:“老伯伯好。” “傻瓜,什么‘老伯伯’啊,我叫他爷爷你叫伯伯。那你不是站我便宜了!”听闻夏洛的称呼,雷胤翔很不舒服发拧起了眉,觉得怪异极了。 “哈,是爷爷长的太年轻了。”夏洛真心的说。不过想到自己的叫法确实无形中占了雷胤翔的便宜,忍不住笑了起来。 雷爷爷也笑了,然后附和着胤翔直点头,一边还金握住夏洛的手:“是啊,别拘束,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叫我爷爷就好。就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这里脏,屋里头还有些乱,到处都是泥土……” “不会不会,我喜欢这里还来不及呢。那么多的桃花,等到秋天的时候,满园的桃子,一定很漂亮。”夏洛迫不及待地说着,不是因为客套,她是真的爱上了这里。就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这里的人尽管看似忙碌地来回穿梭在田间,可人人都笑得很开心。 就连这里的空气,都让夏洛觉得沁人心脾。尤其是爷爷,夏洛能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很苍老,磨得它皮肤有些微疼。可就是这种感觉,像极了亲人,朴实得让她窝心。 “那就好那就好。”雷爷爷像安心了不少,跟着脸上甚至还扬起了几分孩子气的得意,“我这里的桃林啊,每年可是收成最好的。胤翔这死小子,最喜欢桃子熟的时候,来我这摘桃子,让他帮着干活的时候,就开始这里疼,那里痛……” “爷爷,不要在夏洛面前说这些拉。” 雷胤翔的脸颊染上了些须红晕,偷瞄了夏洛一眼,撒娇般地遮住了爷爷滔滔不绝的话茬。这模样,逗得夏洛和爷爷笑成一团。 “死小子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哈哈哈……”爷爷的笑声很爽朗,回荡在桃林间,久久不散。 夏洛也忍不住取笑他:“就是,好意思偷懒,居然不好意思承认。” “你们感情建立得还真快,那么快居然就站在统一战线了。”雷胤翔也不动怒,反而跟着他们一块笑了,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他盼了太久。 就像以前爷爷常念叨的那样:“死小子,爷爷可盼着你哪天带女朋友给我看。”现在他带来了,牵着最想牵的那双手,陪着最疼他的亲人。现在再回头看那一路坎坷,雷胤翔心里不由地感叹,他能在茫茫人海中,爱上夏洛两次,她对他是致命的吸引吧。 就算夏洛是毒,他这辈子也甘愿为她沉沦,怎么也戒不掉了。 “喂,一个人偷偷想什么?” 爷爷已经走了,嚷嚷着说要亲自为他们张罗晚餐。夏洛这才发现,胤翔正看着远处发呆,不免有些好奇。她调皮地拉扯了下他的发,笑问着。 “在想把你藏在哪里比较好,马上要开学了,免得张博奕坚持要跟我抢你。我想,索性把你藏到让他找不到的地方好了。” 说到张博奕,他多少有些难以释怀,心里会跟着冒起酸泡。夏洛的初吻明明是应该属于他的,偏偏就被那个家伙抢走了。还有张博奕对夏洛的专注,让雷胤翔害怕,那个男人的出色,连他都无法否认。 他的话,让夏洛心头一甜,笑得比盛开的花还灿烂。她张开手,肆意地在桃花林中穿梭旋转,像只翩舞的精灵。一边还坏心地故意刺激雷胤翔:“少天真了。张博奕说了,如果你对我不好,他就会立刻出现的。所以呀,就算你把我藏得再好。他那整个地球翻过来,也会把我给找出来的……” 雷胤翔没有给夏洛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大步走上前,猛地伸手拉住她,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这样死锁了她片刻。然后蓦地吻住夏洛。这个吻很深,诉尽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是真的害怕,怕夏洛对张博奕的好,多少会感动。更怕这点点滴滴的感动,有天会取代了她对他的爱。雷胤翔太清楚,自己不能没有夏洛了。 就在刚才,她在桃花林中如跳舞般旋转的瞬间,他看见了这个世界的色彩,粉色的桃花在风中飞舞。夏洛不仅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更是为他的世界带来色彩的精灵。 “夏洛,别再说刚才那种话了……我爱你爱到受不了丝毫的刺激,我会疯……”结束了那个吻后,雷胤翔还是没舍得离开离开夏洛的唇,而是贴着她的唇,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闭着眼,喃喃低语。 “恩……”还没回神的夏洛,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吻中,心不在焉地应了句。她的心跳的好快,就像随时要跳出胸膛一样。雷胤翔的吻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疯了,辗转唇舌间,尽是甜甜的爱意。 甜到她痴迷,甜得让她忘记了从前的那些苦,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5.唯一请求 张博奕不知道这个冬天,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每天都活得像行尸走肉。他总是不停地在夏洛的住处徘徊,然后看她和雷胤翔甜蜜地出双入对。那张笑脸,刺进了他的心房,让他矛盾。 能见到夏洛这么开心,张博奕也跟着开心。可是他更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这样煎熬着自己,作茧自缚的日子,张博奕过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病倒了。 最终,即便是躺在医院吊着点滴,他仍是没能等到夏洛,反而等来了浑身是刺的安洛鄢。 “就凭你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如果我是夏洛,也不会选择你。” 听到安洛鄢的话,张博奕连头都懒的抬,只是略微扫了安洛鄢一眼。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力气争吵,也不想做无谓的争执。他们不过是同样被遗弃的可怜人,在这个喏大的城市里,找不带一个可以寄托的温暖,然后只好用各种色彩来把自己保护住。 “张博奕!”安洛鄢不甘被冷落,憋了一肚子的气。也全往这无辜的人身上发泄了,“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你就真的甘心夏洛被抢走吗?比起雷胤翔,你更能给夏洛幸福不是吗!还是说,现在你已经不爱夏洛了?” “我爱她,这辈子都不会变。”张博奕说地很轻,闭着眼,气若游丝地呢喃。却无比坚定。 “我不是来看你的,也不是故意来讽刺你的,我是来医院拿我的报告……”顿了顿,安洛鄢看向自己手中的呆子,表情落寞,“我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希望生命中最后的那段路,,胤翔能陪我走完,你帮我好不好? “什么意思?”这番话,总算让张博奕提起了几分精神。 气氛沉寂了很久,按安洛鄢咬着唇,静静看着窗外。她有很久没有这样欣赏过这个城市了,就连从前平淡无奇的景色,都让她觉得分外留恋。早春的气息,医院外绿油油的草坪,嬉闹的孩子们。 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的恬静,就像小时候的她和夏洛…… 安洛鄢想到了童年,那时候的天似乎总是蔚蓝的,家里的亲戚们会聚在一起。她对夏洛的第一次印象,是因为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还有妈妈的一句话。 妈妈说:“夏洛真是完美,又乖巧,又漂亮,就连钢琴也弹的那么好,比我们家洛鄢争气多了……”就是那一刻起,安洛鄢开始无法抑制的讨厌夏洛,很多时候她不想这样的,但是却忍不住。她开始学习弹钢琴,学习礼仪,拼命地想自己可以超越夏洛。 可事实总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所有亲戚的眼中只有夏洛这个公主,就连妈妈也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一国的人,只有爸爸。可是爸爸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夏洛就像是个魔咒一样,从小到大,只要她喜欢想要的东西,夏洛都喜欢,连胤翔也是。 她输了,输的没有丝毫反击的力气,就算她用尽心思,都比不上夏洛的一滴雷。 “我爸爸是血友病死的。”收回思绪后,安洛鄢开口了,以一种自言自语般的语调,边说的,边看向手上的纸袋,“这份报告的结果……是说爸爸把这种病遗传给我了,医生说我有颅内出血的症状,顶多只能活三个月了。” 张博奕一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洛鄢,褪去伪装的华丽外表,像个脆弱的孩子。尽管没有哭,没有闹,但是那种悠然的预期,教人心疼。他拧紧眉,问道:“雷胤翔知道吗?” “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夏洛,我甚至不敢告诉妈妈,怕她承受不了。其实,到了现在我要的不多了,只是想让雷胤翔可以陪我这三个月,就这样够了。张博奕,求求你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去求夏洛,让她把雷胤翔让给我好不好?”安洛鄢急了,连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些天,她总是一次次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既然,赢不了时间,赢不了夏洛,更赢不了死神,那……她至少可以争取最后一次,只贪婪最后三个月吧? 可惜她求错人了,张博奕不是个会滥用同情心的人,就算他的确觉得安洛鄢可怜,却也不至于失了理智,更不会为了她去伤害夏洛:“对不起,我同情你。但是,我无法为了你,去破坏夏洛的幸福。我想不管你要什么,我们都能帮你,除了爱……这是奢求不来的。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能骗得了自己,心安理得地享用吗?” “能!只要他在我身边,不管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能接受,你不会明白,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还会在乎那些骄傲和自尊吗?”安洛鄢起身,迫不及待地拉住张博奕的手,急急的解释着。 “我帮不了你。”犹豫了片刻,张博奕仍然坚决。 看着安洛鄢无奈离开的背影每那股绝望,让他心酸却爱莫能助。他知道自己这样或许很冷漠,即便私心里他也希望可以和夏洛厮守,但是他也不想去强求,因为他只想要夏洛幸福。可是他清楚,安洛鄢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夏洛知道她的情况,然后利用夏洛的同情心来达到目的的。一想到夏洛又可能受到伤害,张博奕就觉得心开始疼起来。 第十章 爱情分岔口 1.爱不能相让 寒假结束前一天,夏洛才和雷胤翔回了城市,粘在一起那么久,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把夏洛送回家后,雷胤翔还是觉得依依不舍,总觉得即便是一辈子,都不够他们相守。 想到刚才分别时雷胤翔的表情,夏洛就忍不住甜蜜地笑开了。她裹紧外套,晃悠着走进电梯,抿着唇轻轻摇晃身子,不知不觉就走神了。拥有了这样的幸福后,夏洛已经觉得够了,老天给她的已经很多了。 有胤翔,糖糖,还有大哥以及孤儿院的所有人,这所有的一切,让夏洛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公主。 不经意间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了。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看清眼前的人后,这笑容却立刻僵在了脸上。 “夏洛” 扑面而来的声音怯弱中带着明显的试探,像是怕吓到她,那么的小心翼翼。夏洛很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无论她用尽多少力气,仍旧牵动不了嘴角,好不容易她才从干涩的喉间吐出两个字:“表姨。” “我可以进屋跟你说吗?”表姨说话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样的客套,让夏洛觉得疏远,爸妈死后,表姨原来一直让她以为是最亲的人。可她没想过,有天真正的亲人间反而会像陌生人般。经历了那么多后,夏洛也放下了不少事,如果说那些苦都是现在幸福的代价,那她认了。 “恩,快进来吧,外面冷。”夏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热些,她不想让表姨那么的不安。 其实早就没有恨了,胤翔给她的爱和呵护,足以让她放下一切了。 细密的阳光静静从窗外照耀进来,光束中,隐约能看见飞舞的尘粒。表姨坐在沙发上,情绪要比刚才放松了不少,默默地喝着夏洛端来的咖啡。也许是这静谧和谐的气氛,足以让很多事平息,她平静得就像一瞬间看淡了所有事般。 反而是夏洛忍不住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她率先打破了安静:“表姨有什么事吗?” “这份东西,你签个字就好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这是经过律师楼公证的文件,只要你签名,你爸妈的遗产还是你的。表姨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你的表姐,能不能当作这些年是我们替你保管了这份遗产?”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从随身的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夏洛。 没有立刻接过,夏洛无声地看着这份文件。一纸契约而已,却让她无意承受了那么多,想到如今只剩下一块墓碑的表姨夫,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争了那么久,不过是为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何必呢? “夏洛,你还在怪表姨吗?”见夏洛迟迟都没反应,表姨又担忧了起来。 “不怪了,我只觉得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三年,我没有这些钱,我依旧过的很充实。”一想到这份遗产是用爸妈的死换来的,夏洛反而觉得悲哀。 “可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本来就该属于你的,就当允许表姨自私一次,你收回它们,让我觉得心里好过点。” 夏洛不再推托了,就像表姨所说的,如果这样能让彼此都好过些,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既然都已经不重要了,何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想着,她接过文件和签字笔,流利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抬起头,像小时候一样,冲着表姨甜甜地笑。夏洛很希望身边所有人都能快乐,那些莫名的仇恨也好,什么都好,但愿都能随着时间淡去。 “你知道你表姨夫怎么死的吗?”夏洛的妥协,多少让表姨觉得欣慰了不少,她调开目光看向窗外,表情却突然黯淡了。 对这个丈夫虽然早就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了,但是毕竟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觉得心痛。随着 夏洛摇头的动作,她又继续说道:“是血友病。我知道这样说或者有些冒昧,更有点自私,但是就当表姨求你了” 又是泪,夏洛熟悉的泪,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表姨总是拿着泪看她。话才说到一半,表姨转过头,瞬间已经流了满脸的泪。夏洛来不及反应,她便说开了:“你表姐也得了这种病,医生说她活不过三个月了,我知道她很任性,也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可就当是成全她最后的心愿,你把胤翔让给她好不好?” “胤翔他不是东西,怎么可能说让就让。”没有仔细分析表姨的话,夏洛只是脱口而出。 “夏洛,你以后的路还长,就只是三个月而已。没有胤翔,这三个月你一样能活下去,可是你表姐不行了,这已经是她人生中最后三个月了” “不要再说了!”夏洛忽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表姨,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直以来夏洛做了太多让步,可到底她是个人,有血有肉,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她无法去一味的伟大,妥协,也不是善良的愚蠢的人,尤其是关系到胤翔的事。没有人知道她煎熬了多久,付出了多少,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她退让! 除非,胤翔放弃了她,不然夏洛决不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更不会为了安洛鄢放手。表姨,我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她撒过太多谎,对不起,我无法再相信她。”夏洛走到门边,打开门,扔下这么一句话。 她不敢拿自己的幸福去做赌注,用来成全自己的善良。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保证不了,她凭什么去规划别人的幸福。何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和胤翔之后谁都不能没了对方。不是她一个人说退让,就能三个人都快乐的。 如果今天她答应了,那只是一场三个人的煎熬,谁都不会快乐。 “表姨欠了你的,勉强不了你,打扰了。”不需要夏洛再下逐客令,表姨很识相地离开了,临走前,她看向夏洛,百感交集的延伸。吞吐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对她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了,挽回不了安洛鄢的命了。可是对夏洛来说,却撕心裂肺。明明该是最亲的亲人,夏洛不明白为什么会用上“欠”这个字。其实她真的不怪安洛鄢了,只是实在无法相信这戏剧化的宿命。 或者该说,直觉是相信的,但是夏洛不愿意承认,她不想看见自己的自私和丑陋,她不舍得离开胤翔。 2.缺了氧的爱 隔了一个寒假,严冬过后的圣兰樱花正开得正盛,点点粉红铺满了长廊,到处都是飞舞的花瓣。夏洛盘坐在草坪上,扶人的风袭来,柔柔的带着凉意,吹乱了她的发。 夏洛放下书,烦躁地扶去,抓了抓被头发弄得微痒的鼻尖,没隔多久,发又乱了,鼻尖又痒了,她索性扔下书,傻傻地瞪着没影没形的风,模样很孩子气。一旁的胤翔被逗的哈哈大笑,笑声弥漫在午后的音乐学院里,比以往充斥着的钢琴声更动人。 “胤翔,都开学一个星期了,安洛鄢一直没来学校。表姨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最近的夏洛总是显得很焦虑,脑中始终徘徊着那天表姨的话。她不断问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有谁会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开玩笑? “别担心了,放学后我陪你一块去看她吧。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一起陪她。”胤翔想了很久,考虑了很多,这是唯一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如果安洛鄢真的有什么事,他也无法不去理会。同样的,胤翔相信,夏洛也无法心安理得。 听着胤翔的话,夏洛有些淡淡的感动。虽然她一直没有说过什么,但胤翔能把她的心事全看透了。夏洛的确挣扎了很久呢,很想去看看安洛鄢,又不敢一个人去。毕竟那个屋子给了她那么多阴影,她需要一个人陪。 “谢谢你,胤翔。”明只他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客套,但是这声感谢,却是夏洛由衷想说的。 谢谢他让她幸福,更谢谢他让自己找回了信心。 胤翔笑了声,刚举起手,想赏她一个暴栗,警告她以后不准说谢谢,话还没说出口,手才举到半空,夏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在这惬意的午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人觉得格外的刺耳。 无端的,夏洛开始觉得害怕,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下。她掏出手机,当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就连声音也跟着颤巍巍了:“喂表姨有事吗?” “夏洛,你和胤翔在一起吗?你们快来市中心医院好不好?你表姐自杀了,她真的有血友病,一旦出血止不住,我怕怕怕她不行了” 夏洛没有再听下去,手机顺势从她的手中滑落,她的脸色也在霎时间失去了血色。没想到一切不仅仅是真的,居然还会那么严重。就因为她一时的自私,表姐现在生命垂危。木呐的刹那,夏洛不停在心中问自己。 这样争取来的幸福,她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地享用一辈子吗? 人头攒动的急诊室里,每时没刻总是忙碌的,迎来无数人,也送走无数人。夏洛跟胤翔匆匆赶来过来。 “阿姨,她怎么样了?” 寻找了一大圈,当看到走廊尽头的表姨时,夏洛已经没有开口询问的勇气了。看出她的情绪,胤翔主动代替她问到,脸上的焦急,丝毫不亚于夏洛。他可以想象如果安洛鄢真的出了什么事,夏洛一定会非常伤心。因为夏洛太善良了,即使对伤害过自己无数次的安洛鄢,她依然心存怜悯。 “在里面,暂时安全了。”表姨的口气听起来很平静,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她实在拿不出丝毫力气,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喜怒哀乐,全在这些年用尽了。 当见到胤翔紧紧握住夏洛的手,刚想打开加护病房的门时,她才稍微提了些精神:“夏洛能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单独见面?” 一个是她的女儿。另一个是她从小就打从心底里疼着,这三年里又觉得深深亏欠了的外甥女。一左一右,她都觉得难以选择,不想伤了夏洛,可是更不愿意让女儿连这最后一段日子,都留有遗憾。 所以,说出这句请求时,表姨的口气参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夏洛是听不懂,她点了点头,松开了和胤翔交握的手。抬起头,给了他一道坚定的目光,挣扎了很久,也只能说出两个字:“去吧” “等我!”相较于夏洛的退缩,胤翔要比她坚定的多。 特也同样怜惜安洛鄢,但是心疼归心疼,他无法把这感觉当作爱。他和夏洛间纠缠了太久,错过了太多,终于能在一起了,要他怎么再放手?就算前方挡着的东西再多,这条路纵然再曲折,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走下去。 只要她能等他,一如当初般坚定不移地握住他的手,他就有勇气和一切抗争,即便是命运。 在看到夏洛默默点头后,胤翔才放心地踏进病房。病床上,那张惨白的脸和病房里的雪白,交相辉映,更加刺痛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他别开头去不想看,生怕触到了心底的柔软,再也自私固执不起来。 “胤翔,我就知道你会来” 直到不远处的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雷胤翔才不得不转过头,强忍着沸腾百转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她,点头。 安洛鄢努力地伸出手,没有血色的唇蠕动了几下,想说很多话,却没有力气,更不知道该从哪开口。雷胤翔像是明白了几分她的意思,缓缓地走上前,握住那双因为太用力,而颤抖不已的手。 “你的手指真修长好漂亮多适合弹钢琴”艰难地调整了下呼吸,总算平稳了些之后,安洛鄢才追问,“胤翔,这双手还会再陪我一起弹钢琴吗?” “洛鄢,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和夏洛答应你,会一直一直陪着你除了爱,我什么都能给你。”胤翔觉得很无奈,看着这样的安洛鄢他觉得很愧疚,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她不会那么强求吧。 “可是胤翔”安洛鄢依旧固执,紧握住他的手不愿放开。延伸看向窗外,还是蔚蓝的天,只是她的心不再明朗,“除了你的爱,我什么都不要了” 对现在的安洛鄢而言,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三个月后,会是怎样的结局她不敢想象,还要那些虚伪的东西做什么。但是胤翔的爱不同,至少可以让她有撑下去的勇气。 3.中毒的善良 春天了,阳光洒在身上,那么的真切,连温暖仿佛都是前所未有的,可是却刺的安洛鄢睁不开眼。她将头转向另一边,这个春天对她来说,没有勃勃生机,有的只是妈妈的泪,愁云惨雾。 妈妈回家替她拿换洗的衣服去了,胤翔回家亲自为她准备晚餐,安洛鄢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吃到他亲手煮的东西,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明明是该开心的事,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你开心吗?”沉寂了很久的病房,终于传来了安洛鄢的声音,那么的萎靡。 夏洛听到后,心猛地缩紧了下,她宁愿安洛鄢可以像以前那样,冲着自己大喊大叫:“开心什么?” “也许三个月之后,我就会彻底从你眼前消失了,再也抢不了你什么了,胤翔从此以后是你一个人的了,你不开心吗?” “我们一定要仇视对方吗?”这不是夏洛想要的结果,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安洛鄢争什么。对于胤翔,只是她有她的坚持,并非为了争,只因为胤翔的无可取代。片刻后,见安洛鄢不再说话,夏洛淡淡回了句:“如果你希望我开心,那我就开心吧。” 她想着,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可以妥协的。就连胤翔夏洛都已经尝试着在让了。 “夏洛,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讨厌你吗?”安洛鄢眯着眼睛,看向夏洛的眼中,那股厌恶的情绪比以前更浓了,“你怎么这样,好象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一样,把别人全都衬托得那么丑陋不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知道你的善良其实是种残忍吗?你走,我不想要你的奢侈。” “那不要再讨厌我好吗?以前的事就当过眼云烟,没有谁原谅谁的说法。现在开始,你只是我的表姐,而我是你的表妹好不好?”夏洛的声音带着哽咽,哀求着意味。 “那你能不能把胤翔给我,就三个月,不然我真的没有勇气抗争下去了。一堆的药,一堆的化疗,夏洛,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算我求你好吗?” 安洛鄢很聪明,从来都是,她太过了解夏洛。也很清楚,在什么时候,提出什么要求,是夏洛怎么也拒绝不了的。就像现在,这种放下自尊的请求,让夏洛无言以对。她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眼前的人,是个随时可能永远离开她的亲人。而这也不过是她唯一的要求。夏洛狠不下心,就算她不段想到以前安洛鄢对她的坏,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还是狠不下心。 这一刻夏洛真希望自己可以不明白她有多痛苦,可偏偏夏洛明白,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慢慢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可想而知。 “你好好休息吧,我帮你找护士,我先走了。这段时间我会尽量不去见胤翔,表姐,你要勇敢撑下去,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 “夏洛,谢谢你”安洛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在夏洛面前流泪,抑制不住的。 心底的柔软被触碰了,安洛鄢无法再去执著地恨夏洛,尤其当看见此时的夏洛时。她才猛然发现,那些莫名其妙的恨和厌恶,将她彻底扭曲了。是她亲手把一切的美好,狠狠推离了自己身边的。 夏洛回头,无力地扯开嘴角,想对着安洛鄢微笑,让她宽慰些。只可以,这个笑容实在牵强,比哭更难看。她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泯了下唇后,她转身离开。这么做,并不是想要一句谢谢,只是她真的不想看安洛鄢就这样离开。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结局,也不想她带着遗憾,反正自己和胤翔,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 经过一个冬天,海仿佛更蓝了。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咸涩的味道,就像眼泪。夏洛转头,看向身旁的胤翔,相爱的人是真的有默契的吧。她和胤翔并没有约好,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夏洛请了长假,没有在去上许,也没去打工。胤翔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陪安洛鄢做各种治疗。 偶尔,夏洛会和胤翔打一通电话,彼此的口气都尽量地保持平稳。不敢说爱,也不敢说想,怕任何一方松口了,所有的思念就会铺天盖地地袭来。然后他们一定会任性的不顾一切,只想立刻见到对方。 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一个星期,这是夏洛唯一想来的地方。当在还边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无法形容自己的表情,这种喜悦和感动,是她搜遍脑中各种词汇,都契合不了的。 “今天是我生日。”呼啸的海风将胤翔的声音冲淡了。 可还是能让夏洛听得清晰,她没有惊讶,只是看着远处海天相连的地方,微笑:“我知道。” 就是因今天是他生日,所以她才会突然想来海边。因为她知道在海边可以遇到胤翔,胤翔一定会来这里等自己。 “也陪我一块许愿吧。”在来这边的路上,胤翔就一直有一种感觉,他就知道夏洛一定会来。所以当她默默地走到自己身边时,他没有任何的诧异,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用言语沟通的。 “好。” 看到夏洛点头,胤翔轻轻牵起她的手,往从前的别墅走去。还是熟悉的后院,这侏曾经藏着他们心愿的昙花,或许默默地绽放过,可惜夏洛一直没缘见到。就连昙花一现都看不到,夏洛突然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捏紧的手。 就算是刹那都不想松开,曾经就因为一个转身,他们错过了三年。这个转身后,会多久? “我们再写下心愿好不好?”夏洛拉着胤翔的手,每次当胤翔的大手捏住自己时,都会感觉到一种从心里传来的温暖,还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好象有胤翔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好呀。”胤翔答应着,然后两个人又像16岁一样,傻傻地各自写下心愿。为了让对方的心愿都能实现,又都忍住好奇心不去看,然后一起傻笑着,合力将愿望装进盒子,埋进泥土里。 夏洛恍惚地看着胤翔认真的填土,棕色的泥土就像他的发一样,烙印在她记忆的深处。她把心愿写成了雷胤翔她真的好想就这样跟胤翔永远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去考虑那些责任或者别人的看法,尽情地相爱。夏洛要的不多,她清楚自己的伟大和思念,定夺只能熬过承诺的三个月。 之后,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就算被全世界的人说自私,她也决不会放弃了。 4.在意料之外 沉沦了几天后,夏洛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在海边和胤翔再次埋下了心愿,她好象觉得心里变得塌实多了。再次回到圣兰之后的夏洛,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的,笑容也一直都挂在唇边,就像这个春天一样,暖融融的。 “我昨天去看了安洛鄢。” 正值午饭的时间,餐厅里人头攒动,很热闹。惟独餐厅的角落边,夏洛和张博奕几这么对坐着,各自低着头,只顾吃饭,始终没有交谈。终于张博奕忍不住了,随便找了个话题,却直接触到了夏洛的敏感部分。 她猛地抬起头,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才咬下唇,淡问道:“她还好吧?” “他瘦了。”张博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些治疗的过程一定很辛苦,瘦也是正常的,只要她还愿意配合治疗就好” “我是说,胤翔瘦了,瘦了很多。”张博奕打断了夏洛的滔滔不绝,不喜欢这样逃避的夏洛。 昨天,是张博奕第一次和胤翔那么平心静气的聊天。在安洛鄢去做检查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几乎没有离开过下落,他能看明白胤翔有多在乎夏洛。一路旁观着他们两人的煎熬,张博奕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夏洛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多了。 但是他明白,她的笑容太假,不是笑给别人看的,而是笑给自己看的。夏洛是想用微笑,来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夏洛你对他的爱真的那么坚定吗?”见夏洛又一次低下头,张博奕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三个月后胤翔回到你身边,那就是以安洛鄢为代价的,这样的结果你们两个人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吗?” “我不知道。” 夏洛不明白,为什么张博奕非要逼她去面对这些。她一直没有再去看安洛鄢,是为了不见胤翔,更是为了不忍心看她现在的模样。有时候夏洛也会觉得累,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逼着她伟大。 伟大地去原谅一切,甚至伟大到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是真的累了,夏洛不知道这么下去,自己还能伪装多久,原来假装幸福也是需要勇气的。 “让我代替他好不好?”犹豫了很久,张博奕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种话,但是他真的忍不住。 那个胤翔,就算现在他是真的爱夏洛,但是从开始到如今,他总是不停地让夏洛受苦,好不容易可以幸福可,也在这优柔寡断中磨损了。 张博奕承认自己很自私,如果换做是他,顾忌不了太多人,也不会为了别人的感受,而去委屈自己。他能保证的,只有给自己所爱的女人幸福。如果遇见同样的事情,他绝不会放开夏洛的手,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不要她被思念折磨。 因为爱她,所以舍不得,所以要保护。那些冷眼、指责,他全部可以一个人背下来,只要她能真心的笑,什么都值得。 “对不起,我办不到”忘不掉胤翔,忘不掉那些刻骨铭心的爱。 夏洛有自己的固执,这些执著连她自己都怕,她不想再和张博奕纠缠了。从前以为真的可以做朋友的,但是现在她发现一切都搞错了,这样的关系下,根本不存在友情,她只会耽误了他,不如彻底解决。 “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折磨自己。不管结局究竟市怎么样的,我都会有勇气去面对的,也会努力让自己开心”。张博奕,你不能陪我一辈子,未来的路很长,总有一天我会需要一个人走下去,放我独立,我可以。”夏洛突然站起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出这段话。 然后丝毫没有给张博奕反驳的余地,立刻就转身离开了。她清楚,自己这样一定很残忍,可是不是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上次在医院里安洛鄢的那番话,让夏洛想了很多,尤其是之前一直呆在家里的时候。 也许她说对了,从前的夏洛一直不觉得,原来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残忍。她总是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却忘了去想也许同情才是最大的伤害。就像答应和张博奕做朋友一样,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了,现在的他或许能很幸福。 要不就是和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又或者会有一个小鸟伊人的女孩,用尽全力地爱他,在圣兰的校园依偎在他的身旁,陪他过每一天。就算平淡,起码要比现在这样一味的付出,却求不到回报好。 张博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了,当目送着夏洛离开了,他尝试着伸出手想挽留,却只握住一掌的空气时,他便觉得整个世界崩塌了。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之后,是这样的滋味。 就算夏洛从来都没有承诺过什么,可是不知不觉间,她对张博奕来说,就像整个世界一样,胜过任何的东西。当有一天,他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彻底失去了夏洛,就是生不如死。或者夏洛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吧,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 张博奕一边开车,脑子里一边在胡思乱想着。烦躁地敲了下眼前的方向盘,烦躁地摇下车窗,手撑了上去,无力地支着自己的额头,延伸定定地注视着远方,没有焦距。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五彩斑斓,他的世界去一片黑白。 他的右手紧握住手机,又一次习惯性地拨通了夏洛的电话,那端传来的依旧是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这里是语音留言,请在” 张博奕用力挂断,他听不下去了。不是想继续勉强她,纠缠她,他只是想听听夏洛的声音,很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说不见就不见,就算不爱,难道那么久以来他的付出,就在她心底留不下丝毫的痕迹吗? 再次发动车子时,张博奕的心情比刚才更烦躁了,他漫无目的地踩着油门,转着方向盘。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转个弯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摸出手机。 他可以如愿地消失,但是有些话却非说不可,夏洛可以不接受他,但不能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夏洛”对着语音信箱,他犹豫了片刻,反而沉默了。单手流利地操作着方向盘,脑中却不断盘旋出和夏洛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我总是折磨你,看你痛苦我就快乐。原谅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我无法给你十六岁的记忆,也不配叫你一声‘夏洛’,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陪你无数个十六年,直到我们都老了,我甚至可以陪你坐在阳光下,回忆雷胤翔。一定要记住,张博奕爱夏洛,很爱很爱” 张博奕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说,可却没有机会说话,之后的话语被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张博奕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他的意识还很清晰,能看见突然涌过来好多人,能感觉自己的脚被夹在驾驶座里,疼得他惨白了脸色。 周围开始喧闹,那些人围拢过来的人不断在说话。他很想吼叫,想让他们安静一下,可是却发不出声音,直到意识渐渐模糊,他却是带着笑的。闭眼前,张博奕见到了夏洛,设计院的楼梯间里,她低着头,轻声说出的那一句: “抱歉,我惹上你了。” 是啊,她惹上他了,一惹就是一生,让他甘之如饮。 5.如果没有你 “夏洛快来医院安洛鄢她不行了” 这是夏洛的手机没电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雷胤翔十万火急的声音,敲进了夏洛的心房。她没有片刻犹豫的,扔下电话,连电梯都等不及,就直接冲下楼,往医院奔去。 医院的夜总是透着悲伤和忙碌,一如夏洛童年的记忆。耳中久久回荡的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号,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着。 夏洛瘫软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肩上靠着的人是表姨,她的泪沾湿了夏洛的衣服。很久了,谁都没有挪动过,只定定地看着手术室外,那盏醒目的灯。 “夏洛、阿姨,吃点东西吧。”刚在外面买了些裹腹的东西回来,远远的,雷胤翔就瞧见了那两道身影,轻叹了声,才走上前劝道。 就算再担心,这样不吃不喝总不是办法。从下午安洛鄢被推进手术室后,夏洛和表姨就滴水未进。见他们两依旧没有动静,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了,胤翔也不再勉强了。只安静地在夏洛身边坐下,体贴地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 然后默默地看向窗外。已经入夜了,这个城市的夜景总是格外动人,可有谁知道,这繁华下,万家灯火中的每一个喜怒哀乐?到了这一刻,雷胤翔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要不得,可这些日子他真的撑得好累。 每天陪着安洛鄢,陪她笑,陪她哭,他的脑中却始终徘徊着夏洛。好几次,他像疯了般冲到她家的楼下,其实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用力地拥抱住她而已。但每次,都在一步之差的时候,止住了。 既然有些责任,选择了扛下来,那不管多难多苦,他都得硬着头皮扛到底。就像安洛鄢一样,就算不喜欢她,但是胤翔没有办法丢下她。因为她是那么地爱着自己,即使那爱中有着太多的自私与残忍,但毕竟她是真心地喜欢自己,所以自己也应该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不然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好过。 忘了等待了多久,漫长的时间里,只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旁,他们三个人却始终安静。直到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三个人一下子围了上去,迫切地想知道结果。医生很淡漠地看着他们,摇了下头就离开了,脸上设置是司空见惯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惋惜。 “暂时醒过来了,但是她撑不了多久。视力会慢慢退化,可能连说话都会困难,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吧。” 虽然这个结局其实早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可惜有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却没有几个人能承受。表姨从慢慢闭合的门缝间,看到了手术室里紧闭着双眼的安洛鄢。 表姨猛地就跌坐在了地上,大声哭喊着。这声音凄厉异常,是一种完全控制不住的情绪。这一刻所有的理智和形象对于这个母亲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活下去,短短几年间,她就快要一无所有了。 就连夏洛也险些跌倒,幸亏被雷胤翔及时搀扶住。他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夏洛拥入怀中,让她尽情哭泣。明白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也没有用,痛也只有痛过的人才明白。 安洛鄢的生命就这样慢慢地在流失着,悄无声息,可也就是这种突然,才是所有人一时无法接受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她像以前那样羞辱我,趾高气扬地欺负我为什么生命可以那么脆弱她才20岁啊”夏洛断断续续地说着,躲在雷胤翔的怀中不住地抽泣。 雷胤翔也哭了,他是最近日夜陪着安洛鄢,看她顽强跟病魔抗争着的人。可终究,安洛鄢还是没能赢过病魔,在这理应欢笑的年纪,悄然地离开了:“就算真的死了,她也会去天堂,在天堂里她会快乐的,一定会的。” 这不是一句安慰,只是一种期望,雷胤翔希望真的有天堂,更希望死后的安洛鄢可以一直快乐,一直做个公主。 “不要骗我是表姐亲口告诉我的,这世界没有天堂死了就永远离开了他们一个个都这样,爸爸妈妈是这样,现在连表姐也这样都走了,这个世界好静” 一刹那,夏洛想到了太多事,有曾经,还有曾经的曾经,惟独没有将来。她突然明白了雷胤翔的感受,当睁开眼,入眼的世界全是黑白的,默然的人群,暗淡无光的景色原来没有色彩的世界,是那么的萧条。 医院是个充满着悲欢离合的地方,这里每天承载着无数的泪水;就在表姨的哭喊声刚结束后,隐隐地,从远处又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哀求声。 “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医生,我求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我儿子。”女子激动地喊着,随后瘫软在了地上。 除了儿子的生命,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护士还没来得及把她扶起来,一旁硬朗的中年男子也跟着倒了下来,一时手术室乱成一团。 幸好,这类状况资深的医生们全都应对娴熟了:“你们再这样会耽误救治时间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对夫妻就立刻站了起来,让开身子,赶紧让医生们将儿子推进手术室。 “没事的,没事的,医生会救活你的答应妈妈,一定要睁开眼,千万不要有事”当推车经过身旁的时候,女子的情绪又一次失控了,她紧紧握住儿子垂下来的手,一路跟着医护人员小跑,口中不停地碎念着。 “夏洛找夏洛我想见她夏洛” 这是男孩被送进救护车时,唯一说着的话。一路上,他重复了无数次,直到手术门关上的瞬间,他口中念叨着的依然是“夏洛”。 第十一章 明天,不在我们之间 1.我们,海市蜃楼的爱 安洛鄢的病越来越严重,表姨整个人都垮了。每天不吃不喝,只傻傻地待在安洛鄢的房间里,看着她的照片,不停的哭。夏洛和雷胤翔自然承担起了所有事,每天忙的昏天暗地,又放心不下表姨一个人,所以夏洛索性住回了原来的地方,日日陪着表姨。 三年前离开这栋屋子时,夏洛曾经发过誓,永远不会再回来。她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到了原点。而这里,却已经物事人非了。 一直到表姨的精神稍微好了些之后,夏洛才有机会透口气。本来她是想搬出去的,毕竟这个房子里有她太多痛苦的回忆。可是面对表姨一再请求,夏洛的心还是软了下来。决定把原来租的公寓退了,正式搬回来。 “哎,虽然我跟那个安洛鄢不熟悉,也真的是不喜欢她,但是还是觉得惋惜。夏洛,那你以后还真是要好好陪陪你表姨了,现在你成了她唯一的亲人了” 糖糖很久没有遇见夏洛了,今天突然接到夏洛打来的电话,请求她来帮忙搬家时,糖糖惊讶了许久。当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后,更是无法相信,一路上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就你话最多,安静点。”唐俊宇轻敲了下糖糖的脑袋,笑斥了句,转眼又认真地看向雷胤翔,“以后,夏洛要靠你好好照顾了。她受了不少苦,现在终于都熬到尽头了,你要是对她不好,我们孤儿院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我会的。” 说话的同时,雷胤翔紧紧握住夏洛的手,脸上没有笑容,可心底是真正感到快乐的。终于又能握住了,就像唐俊宇所说的,熬到尽头了。这条路他们真的走的很辛苦,但是没有辛苦,又怎么会幸福呢? 也是这才感觉到,今天的夏洛似乎特别的安静。雷胤翔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关切的询问着:“夏洛,怎么了?” “啊?”夏洛被这么一叫,才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雷胤翔,“没事就是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浓烈,尤其是今天。夏洛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多心,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还会有什么事呢。 “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这是雷胤翔一直坚信的。 在医院里治疗眼睛的那段时间很痛苦,母亲每天就忙着工作,他总是一个人,一间房。唯一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就是那段美好的海边回忆。他总是不停地告诉自己,明天总会好过今天。 “但愿吧”夏洛更觉得这是一种祝愿,事实上,谁都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她这段自我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意外就真的来了。 “你是夏洛吗?” 他们一群人刚走进电梯,有个陌生的中年女子就这么迎了上去。她急切地握住夏洛的手,询问着,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显然,是早就了解过夏洛的一切。 “你是?”夏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道。面对陌生人,她总是格外的戒备。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谁都还没理顺思路,迷茫着时,那个女子猛地就跪了下来,膝盖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特别让人揪心。她紧拉住夏洛的衣脚,哭喊着哀求:“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给你磕头,你要什么都行,求你去看看他求你了。” 女子的话断断续续,还有些语无伦次,让大伙越听越模糊了。夏洛紧皱着眉头,心里那股慌乱越发明显了。她沉寂了片刻,比谁都醒悟得快,试探性问了句:“你是张博奕的妈妈?” “恩你去看看张博奕好不好?”随着夏洛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的动作,女子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些。 “他怎么了?”这次换夏洛失控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意外,总是一浪接一浪的来,连让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车祸,腿断了不肯吃,也不肯复健,谁都不肯见就是昏睡的时候不停念着你的名字夏小姐,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求你,去看看张博奕好不好,让他振作起来,医生说如果努力复健,他的脚还是有希望好的” “夏洛!” 张博奕的母亲还在一旁不停地叨念,夏洛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觉得整个世界崩塌了。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安静地睡死过去了。想着想着,也就任性地真的闭上眼,倒了下去。雷胤翔大叫着冲上前,扶住她的身体。 真实的温暖传来,让夏洛明白,这不是梦是真的,她必须去面对,逃避不了。她眨着眼,挣扎地看着雷胤翔,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连她自己都分析不出。夏洛不明白,她不过是想平平淡淡地爱一场,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为什么他们的爱,要建筑在那么多人的生命上。 夏洛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了,她不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幸福换取大家的幸福,那她宁愿所有的痛苦由自己一个人来背。 踏进医院的时候,夏洛的心里,已经暗暗下列某种决定。 可是当打开了张博奕的病房时,入眼的景象,冲淡了她所有的犹豫。夏洛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落魄的张博奕,夜晚的病房里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床上的他就这样躺着。 夏洛没有开灯,慢慢适应了黑暗后,她才看清。张博奕始终是睁开眼的,可那个眼神散乱,没有丝毫的焦距,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这模样紧紧揪住了夏洛的心。她有些害怕,张博奕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丁点的生气。 “张博奕”越想越不安,夏洛轻声地叫唤了句,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冲着她吼,或是骂她,怎么都行。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张博奕听见了,他只是摹蓦地睁大瞳孔,却不敢砖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从醒来后,张博奕总能听见夏洛的声音,说着各种各样的话,不断在他耳畔回响。还有她的笑脸,比春天的阳光还温暖的笑脸,但是他清楚,这一切只是幻觉。 夏洛再也不会理他了,她有了雷胤翔,那个让她梦寐以求的幸福。至于他,从前就是多余的,现在他无法站起来了,更是多余的了。 “你连我也不打算理吗?”夏洛皱了皱眉,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边说着,她终于忍不住跑去打开了灯。 2.爱情只在门外徘徊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夏洛觉得刺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了眼睛。习惯了之后,才看清床上的张博奕,抑制不住地倒抽一口气。 他穿着医院的病人服,可去邋遢极了,领口微敞着,衣服被弄得歪歪斜斜的。下巴上,有凌乱的胡渣,明显的黑眼圈将他衬得更憔悴了。 夏洛忍不住觉得鼻腔开始酸涩起来,泪也就这样汹涌而出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 “夏洛”这次,张博奕终于说话了,他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张熟悉的脸,让他瞬间忘了一切,很想冲上前把他拥在怀里。可是他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后,才想起自己的脚已经站不起来了。 又一次,张博奕无助地倒向床上,语气上没了刚才的激动,平静地可怕:“走吧,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我不走,来了就不会走。”既然踏进了这里,夏洛就有了决定,她无法自私。 就像曾经张博奕说的那样,用这些代价换来的幸福,夏洛根本没有办法安然享用。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同情。”张博奕不想这样对她恶言相向,可是更不想用这双腿来换取什么。这样的结果,就算得到了夏洛,他也不屑。 “那就给我幸福啊。”夏洛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吓退了,“是你自己说的,说会陪我无数个十六年,直到我死。那就站起来,是男人就说到做到。不管多久,我等你,一直会等到有一天你可以亲自走到我的面前。” “等我?那雷胤翔呢?”听了这话,张博奕有隐隐的感动,更多的是讽刺。 “没有雷胤翔了”夏洛说得很轻,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没有了。她和雷胤翔之间就算再轰轰烈烈,也抵不过现实的束缚。这种爱,是海市蜃楼,庞大而美丽,可一旦触碰结局就是破灭。 命运摆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场场的错过,他们一次次的抗争了过来,到底还是挣扎不过注定的结局。叹了口气,夏洛缓缓走到病床边,蹲下身紧握住张博奕的手。她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快乐些,只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泛滥了:“张博奕你答应我,振作起来,努力去做复健,好不好?不管有多辛苦,我都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了,至于雷胤翔就当作是一个故事,一个等到以后我们老了,能在一起一笑而过的故事我想,他也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也许,就是下一个转角。可是我的幸福,交给你了。” “为什么哭?”张博奕颤抖着抬起手,粗糙的手腹擦去了夏洛的脸颊上的泪,他问着,声音听起来很暗哑。 “因为你。”这是事实上,不是为了安慰他而说的谎言。和张博奕认识之后,夏洛流过很多泪,每次都是为了雷胤翔,可是这次不同,是真的为了他。 夏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把一个男孩折磨成这样。事到如今,当她再次忆起相识之后的每一个片段,怎么也无法否认张博奕对她的好。她认了,就算再坚强,为了爱夏洛可以咬牙牵着雷胤翔的手撑下去,但是这一场场残忍的现实,终于让夏洛明白。 凄清,是一场绚烂,更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她不配拥有,能这样爱过,已经够了吧。 “夏洛。”张博奕痛苦地看着她,所有的坚持都是因为她刚才那句话,瓦解了,“我想看你幸福,所以一直不想勉强你,我不想太自私。我认为自己可以习惯一个人,就像没有遇见你前一样。但是现在不了,有你这些话,原谅我,我没办法不去自私。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不怪你,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自私。我不就是在一次次的自私中伤了你吗?以后不会了,我答应你会试着忘了他” 只是试着去遗忘,夏洛很清楚自己忘不掉,她根本就是忘了怎么去忘了。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遮掩经过淡若清风,她有怎么会那么固执地惦念着十六岁的一切。就算放手了,她想,她的心里永远都会珍藏着雷胤翔。 “不要忘,也不需要强迫自己来爱我我只要你能陪在身边就好,这样就好。如果觉得幸福就记得每天微笑,如果不幸福也记得告诉我,我会放手。” 说着,张博奕费劲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将夏洛抱入怀中。这塌实的温度,总算让他反复了很多天的心,静了下来。感觉到她还在不停地抽泣,他禁不住地感慨:“夏洛,怎么才能不那么爱你,我用尽一切方法,就是戒不掉你。” 夏洛无言以对,如果他对她不是那么的纵容,兴许她还有借口自私。但是现在,面对这样一个愿意为她放下一切的男人,夏洛清楚,自己无路可退了。张博奕应该是可以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吧。而她,只是为了他放弃爱,这付出比较下来,实在渺小。 这际遇,现在再回头去看,实在让夏洛揪心揪肺的疼。一直一直,她不停地在幸福门外徘徊,却总是进不去,永远都是这一步之差。一步而已,就是一生的错过了。 3.再见,找回自己的心 “再多走十分钟吧?” “不准。” “那五分钟?” “做梦。” “你这个笨女人,我明明可以的,我想快点好起来。你不是说想去游乐园吗?坐着轮椅怎么陪你去!” “”复健室里传出阵阵争吵声,男孩的语气由恳求渐渐变为强硬,女孩跟着也就静默了。 夏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张博奕,很多时候,他总是这样。明明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可总是不擅长表达出来。顿了片刻,夏洛才扶他去一旁坐下,轻声问了句:“那如果我不想去游乐园,你就不做复健了吗?” “也会做。因为想站在你的身边,牵你的手逛街、过马路。”张博奕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很愚蠢,他懊恼极了,总是学不来甜言蜜语。尽管是爱惨了夏洛,可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把爱说出来。 “傻瓜。”除了笑骂他,夏洛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算她也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可笑,但还是无法不去感动。 “夏洛,累了吧。赶紧去吃饭,我扶博奕回病房就好,瞧你瘦的,博奕不心疼,我都心疼了。”远远就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张妈妈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奔了进来。没向导却看到这甜蜜的一幕,跟着就会心笑开了。 对于夏洛,不仅仅是因为儿子喜欢,就连张妈妈也打从心底里喜欢。这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这段日子替她分担了不少事,最重要的是,张博奕每次见到夏洛就会笑的很开心。而这种笑,是身为母亲的她,都很久没在儿子脸上见到过的。 “喂,还楞着!我妈让你去吃饭·记住多吃点,还有不要挑食,不要吃那些垃圾食物” “你好烦。”夏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也不是真觉得张博奕烦,只是面对他这些浓郁的关心,她每次都会觉得自己很卑鄙。 张博奕看着夏洛充溺地笑着,看母亲送夏洛离开,这和谐的气氛让他觉得很满足。即使是短暂的,他也觉得很幸福了。 到了门口,夏洛刚想离开去吃饭,却被拉住了。描了眼里头的张博奕,张妈妈轻声地说了句:“夏洛,病房里有个男孩找你。” 听到这句话,夏洛背脊一僵,不需要去细想,她也能猜到来人是谁。在收到昨晚那条说要分手的消息后,雷胤翔是一定会找来的,也是时候该去面对了。 “你过得还好吗?” 这是雷胤翔见到夏洛后说的第一句话,他不想听到她的回答,只是胡乱找个开场白。更想告诉她,这些天,他过得糟糕透了,没有夏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偏偏夏洛回答了,笑盈盈地,给了他一个残忍至极的答案:“我很好,博奕对我很好。” 夏洛在心底把自己骂了无数次,但是除了用这种决裂的办法,她知道其他任何理由,都无法让雷胤翔放手的。那就当她变心了吧,恨她,总比坚持拖沓等待纠缠的好。 只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也低估了雷胤翔对她的了解。猛然听见这样的话,雷胤翔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痛,痛过后更不舍放开夏洛了:“夏洛,我想听真话。不要这样折磨我,也折磨着自己,你不是神,不必去对所有人都伟大。” “我确实没办法对所有人都伟大,所以,我只能忠于自己的感受。这么久了,你总是忽冷忽热,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丝毫的安全感。你甚至会把我和安洛鄢混淆了。但是博奕不同,每次你让我哭的时候,他都会陪在我身边。如果我不快乐,他也会不快乐雷胤翔,你告诉我,这样的男人你要怎么去抵抗?爱上他是必然的,他为了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可以没有他” “你做什么?”没有让夏洛把话说完,雷胤翔就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往门外冲。夏洛不明白他想干吗,可是隐隐地,她从雷胤翔的眼中看见了沸腾的怒气,他握着她手的力气很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雷胤翔,他一定被自己气疯了。可是此刻面对如此疯狂的雷胤翔,夏洛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心疼,从心里的最深处钻出的疼,是自己伤害了他,是自己无情的话让他这么疯狂! 印象中的雷胤翔一直都是温柔的,就算生气,他也从来不会伤害她。可是现在,他却发狂了。对不起,雷胤翔,对不起。夏洛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她无法做到对雷胤翔的痛无动于衷,那是她用尽生命去爱的人呀。 “闭嘴,跟我走。”雷胤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他不想在医院里闹,因为张博奕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残疾人,他不想再刺激他。 就像夏洛说道那样,张博奕对她确实很好,而他从前只是不停地让她伤心,所以他很愤怒,恨不得可以了结了自己。可是他现在已经改了呀,为什么夏洛还要离开。这个傻瓜居然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明明就是因为同情张博奕。她的心里只有别人,却从来不会为自己想,夏洛,难道你一定要让我心疼吗? 雷胤翔不顾夏洛的挣扎,强硬到将她往门外拉。这两道纠缠的身影,正巧撞上刚进门的张博奕和张妈妈,抬头的瞬间,张博奕的笑容僵在了唇角边。楞了片刻,见夏洛还在试图甩开雷胤翔的钳制,他才问道:“你要带她去哪?” “带她去找她的心,她听不见自己的心声了,你不觉得吗?” 雷胤翔的话说的很隐讳,但是他们三个人都能听得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张博奕受了伤,他真的很想大声地告诉张博奕,夏洛不爱他,陪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同情和责任。 “她不想去。”张博奕没有力气争吵,也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身份去和雷胤翔吵。手中握住的这份幸福,本来就是他意外抢来的。他尽量平复自己的怒火,说得很镇定。 “我们都了解她,她究竟在顾念什么,我们都应该清楚。”雷胤翔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眼中写着无奈,他苦笑着看向张博奕,“做个约定好不好?让我带夏洛去个地方,然后我不会强留她,如果最后她决定回来你身边,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如果她今晚没有回来,你能不能不要放弃自己,努力站起来,然后祝福我们?” 语音落下后,两道视线齐齐看向了夏洛。她很想摇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雷胤翔,她狠不下心。 “好。”犹豫片刻,张博奕的视线始终锁在夏洛的脸上,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答应过夏洛,不会勉强她。 4.曾经,爱是那么接近 离开医院后,雷胤翔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准夏洛再说话。如果她开口只是为了想让他死心,那他的回答很坚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放弃夏洛,除非她放手了。应该说,就算她放手了,他还是会为她而活。 他带着夏洛去了很多地方,曾经逛过的街道,还去了爷爷的桃花园。老人家还像以前一样,笑着招呼夏洛,一切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他们都在试图说服自己,爱着的人会永远在身边。 可是就在他们离开时,爷爷突然感叹的那句话:“年轻的时候,我也相信永远,但是我忘了去想永远到底有多远。希望,下次死小子来看我的时候,还能带着你。” 下次。夏洛的心一动,然后就是一阵悸痛。不会有下次了吧。如果还有,她希望雷胤翔能带着另一个女孩,要比她更优秀的女孩/因为她已经无法给雷胤翔幸福了。背负了太多责任和压力的爱,是无法自由飞翔的。 傍晚的时候,雷胤翔拉着夏洛的手,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个一次次将他们牵连在一起的海边。 “为什么来这里?”看着熟悉的景色,夏洛有些恐惧,她怕所有的防线都会在最后一刻倾塌。 “既然愿望注定实现不了,那就陪我去打开它,我想知道,也想你记起来,记得你曾经许下的愿望。让你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雷胤翔的脚步没有停下,他拉着夏洛,往别墅的后院走去。 夏洛反而胆怯了。她不想,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怎么了?”见夏洛犹豫了,雷胤翔放慢了步伐,回头挑眉反问着她。 他不明白,既然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非要为了别人的幸福而分开。曾经为了安洛鄢,现在又为了张博奕,他们之间还能承受多少这样的磨练。这一次,雷胤翔真的不想再放手了,一松手,就是一生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确实,我爱过你,现在也爱着你,以后也会一直爱你。但是,爱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们不能那么任性,用爱的名义就可以那么名正言顺的伤害别人了吗?” “不去伤害别人,我们伤害的就是我们自己!为什么要低估我对你的爱,张博奕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那我呢你以为,没有你,我就能活得很好吗?!”张博奕咆哮着,所有的理智都没了。 为什么要那么不公平?就因为张博奕遇上了车祸,而他没有吗?夏洛不会知道,现在的他有多爱她,爱到什么都不在呼了。如果可以,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只要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夏洛。 可是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放开了他的手。这对于雷胤翔来说,就等于是亲手被夏洛杀了,甚至无法给他个痛快的死法,而是一刀一刀彼此煎熬着。 夏洛还没能拗过雷胤翔,那个埋藏着他们愿望的盒子,还是被打开了。 当雷胤翔摊开夏洛的愿望后,看见了那赫然入目的三个打字,娟秀的字体写着“雷胤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再去妥协,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了他的夏洛,真的会幸福吗?既然这么相爱,又为什么要放弃! 雷胤翔不再说一句话。随着他的沉默,夏洛也沉默着。她紧咬着唇,看着自己曾经写下的愿望,就好象内心深处怎么也磨灭不了的爱,就这样被人摊放在了眼前。醒目的,让她没有办法再去欺骗自己。 在雷胤翔的注视下,夏洛颤抖着手,打开了另一张纸。又一次的意料只外,她以为他会写“夏洛”,可这次她有猜错了。 夏洛在左岸,幸福就在左岸,雷胤翔就去左岸,生死相随。 如果只是生死,夏洛相信自己也会义无返顾地相随。可是他们面对的却是比生死更残忍的显示,他们连想用死亡去逃避,都做不到。不管多痛多苦,只有咬着牙去面对。因为这是一种责任,一种他们无法逃避的责任。在许多时候,爱是可以超越生死,却无法超越现实。就算勉强在一起了,那沉重的压力,那种负罪一样的感觉,好象是建立在两条生命上的爱情,又怎么让彼此毫无顾忌地相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是那样洒脱的夏洛,也就不再是夏洛。 “我们私奔吧,从前你不是说喜欢法国,喜欢西班牙吗?我们就去那儿,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也就可以不用理会那么多了” “不要。”没有让雷胤翔有说下去的机会,夏洛打断了他的话,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对不起,原谅我不够爱你,至少还没爱到忘了一切。” “夏洛”之前在医院的那些话,雷胤翔可以肯定,那是夏洛故意说出来逼他放手的。但是刚才那句,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表姐需要你,张博奕需要我。”就算再痛苦再绝望,可是夏洛知道,至少她的存在还能让别人看见希望,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放弃生命,更不能一走了之。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就算没有了雷胤翔,她还是坚强地走下去。 只要,所有人都能幸福就好。幸福,从来都没有特定的意义,不是吗?对于夏洛来说,看安洛鄢微笑着离开,看张博奕努力着站起来,看周围所有人都快乐那就是幸福了。 “我明白了。”重叹了声,雷胤翔也认命了,因为他无力了。这么久以来,他抗争太久,觉得好累好累。也不得不承认夏洛说的是事实。他们彼此都背负着太多,“还记得‘卡农’吗?你还能坚持着,陪我弹完最后一遍吗?” “恩。” 夏洛答应得很快,手指受伤后,她尝试过继续弹钢琴的,那种痛是锥心刺骨的。但是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只要雷胤翔想要,她什么都能给。痛,又有什么,痛得过心底的伤吗? [夏洛不哭] 设置置顶转载到我空间复制本文网址隐藏签名档小字体上一篇|下一篇|编辑|删除|返回 5.左岸,幸福突然右转(结局)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21日20时7分8秒评论/阅读(30/226) 夕阳余晦,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进别墅里。雷胤翔和夏洛的误会冰释后,他们偶尔会来别墅看看,他便把原来的那架钢琴搬了回来。 雷胤翔没有想过,当这架钢琴重新回到别墅后,他弹奏的第一曲,竟然就是离歌。 在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过现在是这样的结局。夏洛紧抿着唇,强忍着泪,看向窗外。惨红的落日,就像他们俩的爱,绚烂过耀眼过也温暖过,可最终还是要归于平淡,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 再次弹“卡农”的时候,夏洛已经不觉得手指疼了。连心都麻木了,还有什么伤能让她察觉到。她弹得并不流畅,指尖也已经流泻不出从前的音符了。就连雷胤翔,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地弹奏。 这首“卡农”也就落魄到,让人心碎。 可是谁也没想放弃,不管怎么样,都坚持弹着。直到雷胤翔的手指在琴键上触碰到湿润,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停下动作,紧紧将夏洛抱在怀里,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诉说着那些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爱。 “夏洛不哭”他记得她曾说,会因为他这句话,就立刻破涕而笑。 这一次,夏洛没能听话,她控制不住泪水,控制不住倾泻而出的情绪。她伸出手,不顾一切地回抱出雷胤翔。 “以后我不能这样安慰你了,答应我,再也不要哭了。” “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夏洛坚定地允诺着,除了雷胤翔,她的泪再也不会为任何人而流。她的眼睛,在今天的分别后,就干涸了。这个傍晚,他们像从前一样,相互依偎着。什么都不去理会,如有似无地闲聊着,谁都没有再提分别。 只是有些事,就算不提也还是避免不了。分别的那一刻还是会来,离开别墅之后,雷胤翔死握住夏洛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他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会是什么身份。却知道再也不能握住这双手,再不能肆无忌惮地拥抱她。 “胤翔”夏洛能感觉到他的眷恋,因为她也一样的不舍,“她一直听别人说‘天涯相隔’,从前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天涯’,现在我知道了。转身离开你的一瞬间,就是天涯。转身之后,你会忘了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哽咽,心里并不想把这分离的一刻,渲染得如此淋漓尽致,却忍不住。 “你说呢?”雷胤翔苦涩地笑,眼中闪着泪光,唇角的笑还是像最初那样的温暖。 他想留给夏洛一个永远温柔的雷胤翔,至于夏洛这个问题,他不用回答,因为彼此都清楚。谁也忘不掉谁,他们掌心里早已刻下了纠结的纹路,想忘,那是不可能的。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了吗?”她拼命地想拖延时间,哪怕只多看他一眼也好。 “没有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那些就算不说,你也能懂。”雷胤翔确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算说一千遍一万遍“我爱你”,也无法将这份爱诠释清楚。那不如就什么都不要说,只是留给彼此一个省略号,而不是句号。 想着,他微笑着缓缓松开手,任心头的血慢慢滴下,一滴一滴汇成血河。淌遍他的全身,让他的每一个器官,都深深记住夏洛。 夏洛垂下头,看着他的指尖,感觉着自己的手心失去了温暖后,真实的寒冷,她也想学雷胤翔笑着说再见,只是办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流泪,转身的时候给出最后的祝福:“记得一定要幸福!” “恩”。 率先转身的人是夏洛,她没办法再多看他一眼。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幸福在左岸,胤翔在左岸,她却选择了右转。 看着夏洛的身影越走越远,雷胤翔闭上眼,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原来有个机会能这样哭出来,也是种快乐,泪水的咸涩让他更觉得辛酸。忍不住,他冲着那道背影,放声的大喊:“夏洛,你也一定要幸福。今年生日的时候,记得让他煮长寿面给你吃还有,一定要记住,夏洛,不哭” 随着他的话音,夏洛原先缓慢的步伐突地加快了起来,很快,就小跑着从雷胤翔的视线里消失了。世界又成了黑白色,他抬起来看着天空,不断地问自己,没有夏洛,真的活得下去吗 最终,思绪还是回到了十六岁,永远的十六岁。 男孩说:“但愿我们之间可以像这碗面一样,一直不断,永远连着” 女孩傻傻地埋怨自己:“呀!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吃那碗面了。就算吃,也不咬断了!” 到底还是断了注定断了.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