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宫斗(系统+快穿)》 第1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一) 刚刚过了寅时,天还黑着,昭阳宫里面已经有了动静,昨日上夜的是啼贞,她从长宁殿出来,声音不高,却十分庄重地说道:“娘娘起了。” 小院里守着的这些人听到了她这句话,由姒雪、雾溪和彤荣三个人带头,在小院里朝东里间问安,接着便有秩序地分散到各处,一日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啼贞见众人散了,脸上才露出一丝倦容。彤荣仗着自己和啼贞的关系好,凑上前去,问到:“姑姑,娘娘今日起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姒雪正和送膳的小太监说着话,听到彤荣的话,自己的声音先低了半截,耳朵竖的高高的,想要听见啼贞对彤荣说了什么。 “嗤,大早上的干活就没个章法,一脸做贼的表情,给谁看?!”雾溪嗤笑一声,对姒雪嘲讽道。 姒雪没理她,安排好今日的早膳,打发了小太监去御膳房后,才走火炉子旁边,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雾溪,道:“有能耐,你也别听啊。” 根据这具身体的原主留给自己的记忆显示,雾溪是昭阳宫主妃萧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之一,专门负责萧淑妃的一应衣物,和原主一直不对付。 “你!”姒雪的话声音并不大,却恰好盖住了雾溪想要听到的话,雾溪怎能不恼怒? “哼,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吗?”雾溪也顾不上烤手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姒雪道,“虽说我进去的确实比你要早一些,可是姒雪,你可别忘了,每日都是彤荣为娘娘梳妆好之后才轮到我进去服侍娘娘更衣,有彤荣在前面挡着,我怕什么?!” 姒雪脸上带着嘲笑看着雾溪,看得她心里直发毛,雾溪的目光从姒雪身上移开,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啼贞竟来到了她们身边。 “啼贞姑姑好。”姒雪向啼贞问好,得了个白眼,不过她才不在乎,她得到的是白眼,雾溪得到的可就要是一顿排头了。 果不其然,瞪完姒雪之后,啼贞开口道:“雾溪,你的差事是什么?” “回,回姑姑的话,奴婢的差事是管着娘娘的衣物,每日娘娘起身后伺候娘娘穿戴。”雾溪对上啼贞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颤,低声回应道。 啼贞点了点头,道:“服侍娘娘穿戴服饰,是件要紧的差事,无论春夏秋冬都要把自己的手烤得暖烘烘的,免得冰着了娘娘。为此还特意备下了炉子,可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姑姑,我知道错了。”姒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她,雾溪咬牙跪下,只求啼贞能饶她一次,别让姒雪她的笑话。 姒雪和雾溪不对付,这一点整个昭阳宫都知道,啼贞乐得见到自己手下两个大宫女对掐而不是联合起来掐她,对此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掐要有个底线,就是不能耽误了差事。 眼瞧着时辰快要到了,啼贞道:“今日彤荣和姒雪陪娘娘去请安,等会儿你自己找个墙角跪着去。”说完,她也不看雾溪的委屈,径直对姒雪问道:“娘娘的早膳备好了吗?” “回姑姑,昨日娘娘提了一句红枣养气血,奴婢已经吩咐了小路子传话去御膳房,让他们准备红枣养生粥。”姒雪脆生生的回道。 啼贞昨夜熬了一宿舍精力有些不济,姒雪说完之后看了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愣神,她没出声,等着啼贞自己回过神来。 啼贞失神的时间并不长,在雾溪看来,却像是啼贞故意晾着姒雪一般,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心里被罚的憋屈倒是少了一些。 “红枣养生粥,嗯,不错,娘娘是说了这么一句。”啼贞揉了揉太阳穴,感叹到,“最近总觉得有些疲惫,想来年纪大了,人也不经用了。过不了些时候,大概我就要让出这掌事宫女的位置给你们中间的一个人了吧。” 说完以后,啼贞似乎颇有感慨,目光在姒雪脸上扫了一圈,年轻的小宫女们像是刚刚绽放的花朵一般鲜艳,即使不施粉黛,脸上也洋溢着青春,让人看得心里舒坦。她从自己头上摘下来一朵绒花,帮姒雪带在头上。 “不错,这样便多了一份颜色。”啼贞又看了看,觉得很满意,而一旁的雾溪,看到这一幕气得手都在颤抖,恨不得上前把姒雪头上的绒花扯下来! 啼贞是昭阳宫的掌事宫女,刚刚说完这番似乎是要培养继承人一般的话,便送了自己头上的绒花给姒雪,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姒雪脸上挂上了受宠若惊的表情,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冷意,道:“姑姑厚爱,姒雪上差的时候一定加倍尽心,决不辜负姑姑的美意。” 看她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啼贞满意的笑了笑,又帮她理了理鬓发,才回长宁殿里去。 “宫女头上的装饰不能超过两件,你倒是敢受姑姑这份赏,也不怕宫规责罚?!”雾溪的话里含着酸意,恨不得立时把姒雪送到掖庭去,狠狠责罚她一番才能解气。 “是啊,我竟忘了这个规矩,真是罪过。”姒雪笑吟吟的说着,话里半点也没有惊慌失措,把雾溪气得够呛,才继续道,“所以,我才敢接姑姑这份赏赐啊。” 宫中有规矩,宫女头上的饰品不能超过两样,有些人擦着规矩的边缘,恰好戴着两件,又搭配精巧,给自己增色不少,谁也不能说她们的不是。 可偏偏姒雪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喜欢争强好胜,尤其负责着萧淑妃的饮食,怕万一做事的时候头上的首饰不稳当掉了下来,那她可是杀头的罪过,所以一直都是截了些红头绳绑着一根乌黑的辫子贴在身后。她接手这具身体后也接下了这个习惯,这时候正巧能拿来嘲讽雾溪了。 “你!”雾溪竟忘了这一茬,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虽修得平整,却也在掌心留下一丝痕迹。 “哼!别以为啼贞姑姑赏识你,你就能当昭阳宫的掌事宫女了,我告诉你,有我雾溪在,这种事情就绝对不可能发生!”雾溪的眼睛也一直瞄着掌事宫女的位置,那个位置在昭阳宫里可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莫说此时昭阳宫还没有其他的小主住进来,便是住进来了,昭阳宫的掌事宫女往那儿一站,她们也得给三分脸面,不敢轻易得罪了去。 “我拭目以待。”姒雪似笑非笑的瞧了雾溪一眼,朝前面长乐殿走去。那里是萧淑妃用膳的地方,等彤荣和雾溪伺候过萧淑妃,就轮到她了,她得早些准备才好。 路上途径莲花池,姒雪停下脚步,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尤其是发间那一朵绒花。 “嗤,打量着我和原主一样,看不出来你的真正意思吗?有能力争一争掌事宫女这个位置的人,可有三个呢!”原主入宫后懵懵懂懂,即使混到了昭阳宫萧淑妃身边三名大宫女的位置上,也只知道干活,不争不抢,和他人关系都不错,唯一有过节的就是同为大宫女的雾溪。不过在姒雪看来,这一份过节八成也是啼贞给挑唆出来的。 原主就给她的记忆并不全,片段很多,她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忙着,没时间去理一理头绪,只记得原主前世也是这般,被啼贞“赏识”,雾溪不服,总是要和她争抢,最终阴差阳错,两人一同成为了宫妃,雾溪更得宠一些,便更加张狂,后来死得颇惨,而原主也被萧淑妃下了黑手。 看来,还是得赶紧找个时间把原主前世的记忆理一理才是。姒雪暗衬道。 “姒雪姐姐,姒雪姐姐?”不远处传来小宫女低声喊她的声音,姒雪惊醒,她在这里竟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姒雪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宫女小步跑过来,有些气喘,平复了一下以后,继续道,“小路子已经把娘娘的早膳带回来了,左等右等不见您,便央了我来找您,终于找到您了。” “今日也不知怎的,走到这里稍歇了歇,竟过了这么久。我这就去长乐殿,你先去忙你的吧。”姒雪整理起心情,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对小宫女说到。 小宫女从未被高位的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红着脸福了福身,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这里。她梳得也是个大辫子,红头绳留下的穗子比姒雪要长一些,在身后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漂亮极了。 第2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 昭阳宫分着前后两部分,按规矩应该住进来一位夫人以上位份的妃嫔为主妃,两位婕妤以上妃嫔为侧妃,另有四位仪人以上位份的妃嫔及若干答应以上位份的妃嫔,只是因为萧淑妃一向得宠,皇上便允了她自己独占着昭阳宫。有着这般便利,萧淑妃的架子也摆得阔绰,住在后面的长宁殿,吃在前面的长乐殿。 姒雪赶到长乐殿的时候比往日原主的时间要晚了一些,小路子从御膳房提回来的食盒严密包着放在桌子上,她没来之前,谁也不敢打开。 “后面有消息传来吗?”姒雪问到。 小路子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了一丝警醒,道:“说是娘娘今日起来后心情不好,彤荣姐姐为娘娘梳发髻的时候没留神,不小心搭错了一对凤钗,惹得娘娘生了大气,若不是啼贞姑姑求情,只怕是要把彤荣姐姐送到掖庭去呢。” 姒雪吃了一惊,急忙追问:“怎的这般严重?往日里借着啼贞姑姑的面子,彤荣在娘娘面前最是得意不过了,偶尔犯些小错娘娘也不在意,今日这是……”想到今日一大早大家办差时都大气了十二万分精神的原因,姒雪声音低了下去。 “你们今天都警醒着点,待会儿若是惹了娘娘不快,谁也保不住你们!”她向长乐殿里准备着伺候萧淑妃用膳的宫人们警告道。宫人们平日里只有在伺候萧淑妃用膳的时候见过她,对于他们来说,萧淑妃就是能够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如今连如天人一般的彤荣都被罚了,他们哪里敢再犯错误,连忙称是。 这时候,刚刚去找姒雪的小宫女回来了,对姒雪道:“姒雪姐姐,娘娘快到长乐殿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小宫女年纪不大,一脸青春不谙世事,是这一批刚进宫的宫女,分到昭阳宫没几天。 “是啊,咱们准备娘娘的早膳,就得掐着这个时间,若是摆得早了,等娘娘用膳的时候饭菜却凉了,这可是咱们的罪过。若是摆得晚了,娘娘都已经到了,咱们还没准备好,还得让娘娘等着,这也是罪过。”姒雪瞧着小宫女青春洋溢的笑脸就觉得心情好,也不介意点拨她们一些。 小宫女将姒雪的话放在心里琢磨了琢磨,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感叹到:“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姒雪姐姐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跟突然通透了似的。” 小路子指挥着宫人们摆放早膳,姒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让任何人有做小动作的机会,心里却在想着这个机灵的小宫女,虽然还有些青涩,但确实是个能在宫里生活下去,而且会活得很好的料子。 这边早膳刚刚摆好,萧淑妃就已经踏入长乐殿东间里了,姒雪领着一堆人向萧淑妃问安,等萧淑妃挥手叫起后,各人都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姒雪站在萧淑妃右手边,退后半步的地方,为萧淑妃布菜。 “娘娘,今日的早膳是红枣养生粥,奴婢特意嘱咐了御膳房将红枣切成细丝,粥也要炖得糯糯的,您瞧,白莹莹的粥里面参杂着红艳艳的枣丝,看着多喜庆啊。”姒雪似乎没看见萧淑妃不虞的脸色一般,在她旁边说着。 “确实如此,难为你有心了。”萧淑妃收敛了心中的不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娘娘,姒雪做事一向如此尽心,只是一顿早膳也要变出来这么多花样。不过也该如此,娘娘您身份尊贵,日常的吃食自然也该比旁人精致才对,就算是御膳房,听了咱们宫里传过去的话,都得想方设法让您吃得满意。”萧淑妃夸奖了姒雪!啼贞心里升起一阵警惕,一番连消带打,试图将姒雪的功劳分散给御膳房,连带着奉承了萧淑妃一下。 “御膳房?哼!”听到啼贞的话,萧淑妃冷笑一下,原本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如今他们还能如此尊敬本宫?只怕都跑到徐嫔的锦华宫去献殷勤了吧!”她手上端着的青花瓷小碗放到了桌子上,发出“嗑”的一声,啼贞赶忙跪下请罪,有些懊恼自己竟戳了萧淑妃的伤心处。 “娘娘您这话可说错了。”姒雪打断了萧淑妃的话,待萧淑妃看向她时,才继续说到,“您是宫中唯一一位位列四妃的娘娘,御膳房怎么敢怠慢您呢?” 若按常理推断,是应该这样没错,可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力的眼睛,只能看得到那得宠的人,位份高低何曾在他们的心里有过分量。 萧淑妃叹了口气,也没了胃口,让人将早膳撤了后。 就这么放任自己的错可不是啼贞的作风,她眼珠一转,决定暂时忍下这一次,便顺着姒雪的话道:“是啊,姒雪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咱们娘娘贵为四妃之一,又得皇宠多年,即便是皇后娘娘也要对咱们娘娘礼让三分,后宫中除了皇后便是娘娘您,御膳房可不得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孝敬您吗?” 啼贞这番作态有些夸张,脸上带着明显的自得,根本不是她往日里谨慎的作风。萧淑妃原本还有些疑惑,想要开口呵斥她不庄重,但转脸看到她眼下的青黑,心里便软了一些,再注意到啼贞还在仔细观察她有没有被逗乐,萧淑妃才恍然明白这是啼贞故意想要让她开怀。 毕竟是多年主仆情谊,再加上她们俩一唱一和,萧淑妃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萧淑妃能够得宠这么多年自然有她的独特之处,美人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如今展颜一笑,似乎要让那满园春光都逊色一般。 “得了,用过早膳本宫还得到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呢,这可是极为要紧的事,本宫哪有心思听你们在这里瞎贫。”萧淑妃一发话,屋子里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小宫女们脸上原本的紧张的不见了,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手脚麻利的伺候着萧淑妃披上斗篷,坐上肩舆。 原本今天该伺候着萧淑妃前去请安的人是姒雪和彤荣,可彤荣刚被罚,啼贞不愿让姒雪独占鳌头,强打起精神,一起跟在了肩舆后,朝着凤仪宫走去。 一行人沿着朱红色的宫墙走着,过了御花园,又绕过佛堂,才看到凤仪宫的正门。凤仪宫位于后宫正前正中的位置,象征着皇后中宫之主的地位,正红朱漆的大门十分威严,上面的牌匾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看着异常厚重。上面刻着“凤仪宫”三个大字,听说是由本朝的开国皇帝亲手写来给相敬如宾的皇后。 肩舆放下来后,姒雪和啼贞连忙上前将萧淑妃扶下来,刚准备踏入凤仪宫,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在喊萧淑妃。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如银铃,却让萧淑妃的脸色黑了一下。 来的人是徐嫔,如今风头正盛的新宠,萧淑妃的眼中钉。徐嫔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萧淑妃近前,盈盈一拜,道:“一直听说宫中淑妃姐姐最尊敬皇后娘娘,日日请安从不迟到半刻,可淑妃姐姐今日来的似乎往日晚了许多?” “倒是劳烦徐嫔你挂心着本宫请安的时间了。”萧淑妃不咸不淡的顶了回去,她的目光一扫,便注意到了今日徐嫔的衣着。是新进贡的凌烟罗,一共才五匹,后宫的女人们都盼红了眼等着皇上赏下来,却不想已经上了徐嫔的身。 在宫里,能爬上高位的都是人精,徐嫔立刻就发现了萧淑妃的关注点,得意的笑了笑,故意在萧淑妃面前整了整衣衫,道:“这是自然,宫中姐妹虽多,但嫔妾最为仰慕的就是淑妃姐姐,以后还少不得要多叨扰您呢。” 萧淑妃的脸色有些不耐,她可不会天真到以为徐嫔这番话出自真心。 “淑妃姐姐似乎并不相信妹妹。”徐嫔上前几步凑在萧淑妃身边,继续道,“妹妹可有很多东西想要向淑妃姐姐请教,比如……” 听清楚了徐嫔所说的内容,萧淑妃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站在萧淑妃身后,恰巧听到了徐嫔的话的姒雪也忍不住讶异起来,她没想到徐嫔竟会如此大胆。 第3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 “徐嫔,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萧淑妃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染上一丝愠怒,眉眼间满是恼意。 “淑妃姐姐何必动这么大的火,这可是在凤仪宫前呢。”徐嫔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诶呀,一个没留神,竟和姐姐聊了这么久,若是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可就不好了。” 徐嫔似是刚刚想到一般,有些懊恼的说着,原本就小巧精致惹人怜惜,如今配上这副带着些许委屈的神色,更显得楚楚可怜。 “娘娘,咱们进去吧,早晨露重,仔细您的身子。”所谓君辱臣死,这话用在后宫的妃嫔和伺候她们的宫女身上也一样合适。啼贞看不下去,上前半步在萧淑妃身边低声提醒道。 萧淑妃的手藏在袖子底下紧紧的攥了起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开口道:“没错,这是在凤仪宫前,如此不庄重,徐嫔,你可知罪?” “知罪?”徐嫔踩着莲花底绣鞋绕着萧淑妃走了一圈,娇哼一声,道,“嫔妾愚钝,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罪名,能让淑妃姐姐您越过皇后娘娘,就在这凤仪宫前审问嫔妾。” 萧淑妃一阵语塞,这时,她才发现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 啼贞见萧淑妃进退两难,朝身后摆了摆手,姒雪没有防备,一时疏忽,竟不知被谁推了出来,一个踉跄,上前三四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形,这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萧淑妃和徐嫔两人面前。 意识到自己被陷害了,姒雪脑中警铃大作,飞速思考着该如何拜托如今的困境。 “哪来的小宫女,竟这般不懂规矩,两位娘娘正在说话,你这般冲撞过来,若是惊到两位娘娘,你有几个脑袋能赔上?”徐嫔身边的大宫女上前一步,对姒雪呵斥道。 “这位姐姐不必恼怒,奴婢也是为徐嫔娘娘的名声担忧,才不得不如此,如有冒犯,还望徐嫔娘娘降罪。”情急之下,姒雪只能将记忆中最常用的这句托词说了出来。 这个理由虽然很老套,却十分有效,徐嫔冷笑一声,朝姒雪问道:“为我的名声担忧?真是笑话,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怎么为我的名声担忧?” 姒雪抬起头看了看萧淑妃的脸色,已经发黑了。 萧淑妃警告的看了姒雪一眼,满含着威胁。 姒雪下意识抖了一下,她明白萧淑妃是什么意思。如今虽说徐嫔将萧淑妃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但她依然还保留着四妃的尊严,若是姒雪为她解围的时候要拿她的尊严作为代价,即便她真的脱困,也绝不会放过姒雪。 “回徐嫔娘娘,宫中盛传娘娘您贤淑温顺,深得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欢心,如今您却在凤仪宫前顶撞淑妃娘娘,我家淑妃娘娘贵为四妃之一,徐嫔娘娘您的做法无论如何都是在以下犯上,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为让您的名头染上了灰尘吗?”姒雪低着头,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 徐嫔是新宠入宫,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但她也知道宫中这个环境从来不是靠名声就能活下来的,对姒雪这番狡辩的话,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宫中流言甚多,总有糊涂人去传糊涂事,以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到不怎么需要在意,只是如今徐嫔娘娘您初得圣宠,皇上还来不及了解您,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在皇上耳边传您的不是,一个两个皇上自然不会信,可若是放任流言不去理会,在皇上耳边听到第三个,第四个人说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徐嫔娘娘又如何能确保皇上一定会新人您呢?”等姒雪说完这番话,徐嫔的脸色也变了。 她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她宫中的人,有昭阳宫的人,还有凤仪宫前守门的宫人以及不远处正在朝着凤仪宫赶来的其他妃嫔。 “嫔妾不过是想要向淑妃姐姐请教一下该如何才能更好的侍奉皇上罢了,哪里知道淑妃姐姐竟会认定了嫔妾失宜。也罢,既然淑妃姐姐并不愿意多教教嫔妾,嫔妾又何必凑这个没趣呢。”徐嫔向萧淑妃行了个礼,越过她走进凤仪宫。 萧淑妃送了口气,脸上却带上了一丝难堪和无力。她在啼贞的搀扶下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姒雪依旧低着头,目光只能看向地面。她在猜测萧淑妃如今的想法。没多久,她便看到了绣着兰花的裙边。 “仅凭着这番话,你便又把握能够让徐嫔知难而退吗?”姒雪听到萧淑妃如是问道。 不,她根本没我就把握。只是被陷害了推出来,不得不赌一把的冒险而已。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奴婢有把握。”姒雪坚定道。 “哦?”萧淑妃起了兴致,“为何?” “回禀娘娘,此事若是放在旁观者来看,那便是无比滑稽的一件事。宫中素有流言不假,可皇上和皇后娘娘从来都不喜欢他人擅自传播谣言,又有哪个宫人会到他们面前嚼舌根呢。可在徐嫔娘娘看来却不是这样。徐嫔娘娘初得圣宠,只会认为宫中其他的妃嫔都在嫉妒她,都在找机会扳倒她,所以她不能给其他人任何机会。”这就是个简单的心理学,皇上不会听到流言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会听到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对旁观者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甚至还会可惜徐嫔失去了一次踩在萧淑妃头上立威的机会,可在徐嫔眼里,她决不能冒险,若是真的遇到了那百分之一的几率,对她来说百分之百是坏事。 更何况,她如今正得宠,少不了立威的机会,不在乎这一次两次。总能补回来的。 萧淑妃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是个剔透的人,难为你能这么忠心。”身边的人聪明不聪明对一个宫妃来说十分重要,这将决定她手中的力量有多大,而比这更重要的就是忠心。一个不忠的聪明人,还不如一个忠心却不怎么聪明,不会自作主张的蠢人。 “啼贞,本宫记得本宫有一对翠玉镯子回去以后赏给姒雪吧。” “是,娘娘。”啼贞应道。 等萧淑妃进入凤仪宫的时候,啼贞慢了几步,留在姒雪面前,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对姒雪说到:“恭喜姑娘了,如今娘娘也已经认可了,说不准我还能得了娘娘的恩典,早些出宫和家人团聚呢。” 翠玉镯子啼贞也有一对,是她接任掌事宫女一职前萧淑妃赐下的,有着这个先例,萧淑妃对下任掌事宫女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承蒙姑姑多年照顾,姒雪一定尽心竭力当差,不辜负娘娘和姑姑的一番心意。”姒雪脸上带着一丝羞赧,眼神里却是不以为然。她才不会天真到相信这对翠玉镯子真的能到她手里,啼贞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放弃的人。 眼看着她们俩已经落后萧淑妃一段距离,啼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轻轻的拍了拍姒雪的手后,率先跟了上去。 第4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四) 凤仪宫的格局和其他宫并无太大的差别,也是前后两部分,皇后喜欢在前面栖凤殿东间召见嫔妃们,接受嫔妃们的请安。 东间门口站着两个宫女,见萧淑妃来了,她俩向萧淑妃行礼后,一个打起帘子让萧淑妃进去,另一个进到了屋里去通报。萧淑妃进去以后才发现,这会儿宫妃们差不多都到了,往日里请安她总是第一个到,今天却几乎成了最后一批。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能够跟着萧淑妃进到屋子里的只有姒雪和啼贞两个人,她们跟在萧淑妃身后一起行礼,不同的是萧淑妃行的是妾礼,她们是大礼。 “起吧,赐座。”姒雪没有抬头,仅听声音,她觉得皇后确实有雍容的气度,有些威严,却不失亲切。 “哟,淑妃妹妹今儿是怎么了?往日里风雨无阻总能第一个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即便是最得宠的时候也没落下,如今……反倒不如以前了?”萧淑妃刚刚落座,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说话的是夫人吴氏。 “吴姐姐说得好奇怪,淑妃妹妹一向守规矩,当初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曾恃宠而骄,怎的经你一说,好像是如今被徐嫔妹妹夺了圣宠之后,心生不满反而骄横起来一般。”这声音是坐在吴夫人对面的宫妃说的,姒雪不能抬头,不确定说话的人是谁。 “李姐姐言重了。妹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淑妃,又怎敢恃宠而骄,或是心生不满呢?妹妹可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些事情。”萧淑妃怎么可能看着她们将“失宠而不满”的名头扣到自己头上,连忙反驳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妹妹一直谨记着这句话,倒是两位姐姐,为何会觉得妹妹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呢?” “莫不是有过切身体会不成?”萧淑妃暗讽道。 “胡,胡说!”李妃哑然,强自辩驳道,“陛下重情,岂是你说的那般。宫中姐妹众多,但陛下从未忘记过我和吴妹妹这些陪伴他的老人,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宫无情,禀明陛下,狠狠责罚你。” 这番话听在姒雪耳中十分可笑,像是吴夫人和李妃这般空有容貌的女人,年老色衰之后也只能企盼着皇上那点微薄的旧情了,也难怪萧淑妃能独宠后宫这么多年,竟无一人能与之抗衡。 不出姒雪所料,李妃话中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萧淑妃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这话李姐姐可冤枉妹妹了,妹妹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妹妹自入宫侍奉陛下,心中一直谨记‘尊卑’二字,事事以皇后娘娘为先,若是真的有什么过失,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这话萧淑妃可没说过,说过的又是何人?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萧淑妃低着头请罪,李妃脸色苍白,吴夫人一脸懵懂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其余众人皆是神态各异。 “淑妃何罪之有?不过是后宫姐妹们的玩笑话罢了。诸位妹妹入宫多年,品行如何本宫自然清楚,怎会因为一两句话而责怪谁呢。” 皇后并没有责罚李妃对她不敬,这让萧淑妃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她的性子一向如此,贤德,却没得让人觉得懦弱。不过也多亏了皇后这般不挣不抢的性格,换了别人,哪容得下她独宠多年。 姒雪将目光移到了一旁,这间屋子里能够压住萧淑妃的唯有皇后一人,可能让萧淑妃吃瘪,就只能指望新宠徐嫔了。只可惜徐嫔在这间屋子里还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资格。 独角戏又有什么看头,姒雪收回了视线,将心神沉浸入系统中,借此机会开始整理原主留给她的前世记忆。 原主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能够成为掌事宫女,然后老老实实的等到出宫的年纪。她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萧淑妃会将她推出去,成为一名嫔妃。萧淑妃想要借助原主分徐嫔的宠却没想到原主不争气,虽然能够得到皇帝的垂青,但还是抢不过徐嫔。无奈之下,萧淑妃便再次推了雾溪出来。雾溪和萧淑妃两人联手将皇帝牢牢的绑在了昭阳宫,徐嫔也如萧淑妃所愿失了宠。没有了外部的威胁,萧淑自然要除掉雾溪这个威胁。原主无意间撞见了这件事,惊恐万分,只能更加降低自己在昭阳宫种的存在感,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缺怀孕了。一直都无所出的萧淑妃知道之后自然做出了杀母夺子的事情,即能得到孩子,又能够除掉碍眼的人,一举两得。 原主含恨而亡,怨气冲天,这才引来了急需要能量的系统。 或许是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若不是此时还在凤仪宫中,她还站在萧淑妃身后,旁边还有一个啼贞虎视眈眈,姒雪几乎要扑上去掐死萧淑妃。 系统感应到姒雪的情绪波动异常,连忙在她脑海中响起警报。 “警告!警告!测试者情绪波动异常!” 鸣笛声让姒雪瞬间从原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姒雪出了一身冷汗,在心里对系统说了一声感谢。 “本系统已经和测试者灵魂绑定,若测试者不能通过试用期,本系统将会和测试者一同毁灭。”脑海里响起的是电子音,没有半分情感,姒雪却并不在意。参加了这个游戏,她就一定能成功通过试用期,完成初期测试,成为真正的“宫斗者”! 任务:向萧淑妃复仇,保住自己的孩子,让他能够平安长大,看到他娶妻生子的一天。 姒雪接受了任务之后,凤仪宫内宫妃们的例行斗嘴还没有结束。她仔细听了听,这时候说的正是最近这段日子徐嫔独宠的事情。 “若说得宠,淑妃妹妹可是最有心得的,当年淑妃妹妹入宫的时候只怕和徐嫔妹妹差不多大吧,年轻的姑娘入宫就是容易得到陛下的怜惜,瞧瞧这粉嫩的小脸,就是我们,都觉得喜欢。”吴夫人拿徐嫔刺激着萧淑妃。 “娘娘过誉了。”徐嫔脸上带着惊讶和激动,听吴夫人夸过她之后,巴掌大的小脸上染上了胭脂色,红彤彤的,一直蔓延到耳根处。 “徐嫔妹妹何必如此客气,你我既是姐妹,自然不能再这么客气的尊称,唤我吴姐姐便好。”吴夫人将目光投向皇后,皇后点点头,道:“吴妹妹说得不错,只是如今徐妹妹初入禁宫,只怕还没习惯,让她适应一段时间,慢慢来。” 萧淑妃眼神一冷,脸上却带上了如花般的笑容,道:“皇后娘娘一向体恤诸位姐妹,徐嫔妹妹又何须如此见外呢。” 在徐嫔听来,萧淑妃这番示好的话就像是在投降一般,她有些不太相信,又看了看萧淑妃,果然,萧淑妃接下来的话让她恨得牙痒痒。 “只是委屈诸位姐妹了。”这句话说完之后,萧淑妃看了看在座诸位妃嫔,果然都被她吊起了胃口。萧淑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不慌不忙地补充道:“今后诸位姐妹们想要见陛下一面,只怕更难了。” “淑妃妹妹何出此言?”李妃不解道。 萧淑妃低头品茶,似乎手中的茶是世上极品一般,完全不去理会李妃的疑问。 其他妃嫔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吴夫人也是一样。见李妃似乎还想继续问,吴夫人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让她闭嘴。 “淑妃妹妹倒是十分自信。”吴夫人带着一丝底气不足,却也饱含着不信,看向萧淑妃的目光里带着不屑。 “本宫自然十分自信,不信吴姐姐可以继续往下瞧。”萧淑妃将茶放下,起身向皇后行礼道:“今日和诸位姐妹们聊得有些久了,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臣妾宫中还有些俗务,便先行告退了。” 皇后点了点头,顺带也允了其他的妃嫔们一同离开。 第5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五) 姒雪跟着萧淑妃回到昭阳宫后又过了半刻钟,雾溪才匆匆赶到长乐殿当差。姒雪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别扭,衣服也换了一套。想起来在原主前世记忆里看到的雾溪最后的下场,姒雪看向她时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怜悯。 这也是个被萧淑妃坑了的可怜人啊。 “哟,这不是咱们昭阳宫第一得意的大宫女姒雪姑娘吗?怎么不去娘娘身边伺候,反倒跑到殿外了,难不成咱们的大红人也会得罪娘娘不成?”雾溪被罚在宫墙底下跪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看到姒雪就来气,再看到她怜悯的目光,怒火更是止不住。 姒雪眼角一抽,原本对雾溪的那点怜悯被她这番话给抽飞了十万八千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说话间,彤荣也过来了,看到姒雪还在外面,连忙紧走几步,走到了姒雪近前,向她道谢:“姒雪姐姐,谢谢你在这等着我,今儿是咱们俩一起上差,若是娘娘见只有你一人在,说不准我又得受罚。”彤荣心有余悸的说着。以往她在萧淑妃身边撒娇卖痴,从未被罚过,今日这一次可把她吓坏了。 雾溪满肚子嘲讽姒雪的话被彤荣噎了回去,不满地看着她,彤荣没理她,和姒雪亲热的说着话。 西间的帘子被掀开,啼贞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对翠玉镯子。三个人的视线立刻被吸引到了翠玉镯子上。 “姑姑,这对镯子……”雾溪呼吸有些急促。她们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啼贞升为掌事宫女的时候,萧淑妃赐下的也是这样一对翠玉镯子,而如今,啼贞即将离宫,下一任掌事宫女的人选,只怕现在就要定下来了。 “这对镯子?”啼贞的目光扫过雾溪脸上,她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冲出来,“这对镯子是娘娘赏给姒雪姑娘的,今后你们做事可得更加上心了。” 啼贞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对姒雪另眼相看的意思,彤荣吃惊的看着她,恼怒不已。 “姑姑!”彤荣的话里满是不信。 “噤声!”啼贞冷下脸向彤荣警告道。 彤荣被唬了一跳,才想起来这是在长乐殿门口,若是惊扰萧淑妃,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才闭了嘴,只是目光死死的钉在那对镯子上,看着啼贞帮姒雪戴上,动作间,啼贞手腕上那对翠玉镯子也露了出来。 “姒雪姑娘得了娘娘的青眼,今后前途无量,昭阳宫里里外外的宫人们可都得仰仗着你了。”啼贞拍了拍姒雪的手,嘱托道。 “啼贞姑姑言重了。”姒雪低垂下眼帘,看着啼贞腕上那副轻易不示人的镯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娘娘心中最看重的还是您,姒雪还有很多要和您学。” “那是自然,娘娘最看重的一直都是啼贞姑姑,掌事宫女的位置哪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别的不说,就是啼贞姑姑的这对镯子,也是价值不菲,哼!”雾溪抢了话头对姒雪讽刺道,她瞅着姒雪腕上的镯子,再对比一下啼贞腕上的,脸上挂上了一丝不屑,眼中却嫉妒的要喷出火来。 “是啊,姑姑这对翠玉镯子珍贵异常,即便是姑姑自己,也很少会戴出来。”彤荣话里透着酸溜溜的味道。 “娘娘赐下的东西,我也是觉得要庄重一些,才能不辜负娘娘对姒雪姑娘的一片心意,这才回屋找出了这对镯子戴上。”啼贞略略解释了一番。 “姒雪谢过姑姑,谢娘娘赏赐。”姒雪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满足的笑容,“姒雪自知还有许多不足,还望姑姑能够多教教我。” 啼贞会教才怪,她恨不得姒雪现在就死了,好给彤荣让位吧。 不过啼贞从不会让别人看出来她的心思,对姒雪的话,她无一不应。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该当差的都当差去。”许是真的岁数大了,昨夜上夜一晚上没睡,今日又替彤荣当差陪萧淑妃请安,这会儿啼贞觉得精力不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姑姑,我……”彤荣看了一眼西间,有些怯怯的道,“我今日挨了娘娘的训斥,若是再凑到娘娘跟前去,岂不让娘娘不痛快?不如我和雾溪换换行吗?” 她说着这话,眼睛看看啼贞,又看看雾溪,满是祈求。 姒雪知道她怕萧淑妃不痛快是假,不愿意看到自己让她不痛快是真。她也不怕这时候她正处在浪尖上,直接开口道:“娘娘从来不胡乱责罚宫人,你这说得好像娘娘有多刻薄一样。” “啧,这刚拿着镯子,还没升官呢,就把你得瑟成这样了!”雾溪讽刺道。 姒雪剐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得瑟了?” “好了,都住口!”啼贞被她们吵得脑仁疼,不由得开口呵斥道,“雾溪,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非要我再罚你一顿吗?” 雾溪不甘地跺了跺脚,还是不敢挑战啼贞乖乖闭嘴。 “姒雪说得不无道理,不过彤荣这丫头一直也没个定性,若是再惹恼了娘娘也不好。这样吧,今日就让雾溪替着彤荣的差事,彤荣,你到我屋子里跪着去。”啼贞时刻记得给姒雪拉仇恨,果然,雾溪看向姒雪的目光更加凶狠了。 “是。”三人即使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听话应下来。 萧淑妃赏了翠玉镯子给姒雪的事情很快便在昭阳宫传来,宫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姒雪顾不上这些变化,她一直在等着啼贞出招,可一个月过去,啼贞却半点动作都没有。 姒雪更加警惕起来。 今日又是姒雪当差,她端着玫瑰露进到长乐殿西间的时候,萧淑妃正在翻阅这个月后宫的侍寝记录。 “回禀娘娘,这个月陛下召幸嫔妃共十三次,除了初一十五两日在凤仪宫外,其余十一日有六日在昭阳宫,另外五日在锦华宫。”司寝宫女回禀道。 萧淑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嗤笑一声,将簿子放下,道:“徐嫔新宠入宫,如今圣眷正浓,也不知那帮蠢货们都清醒了没有。” 啼贞一愣,没反应过来萧淑妃在说什么。 “当初娘娘您可好心提醒过其他诸位娘娘,只可惜她们看不透。陛下每月临幸妃嫔的次数虽不定,却也有个度,一共就那么些机会,陛下敬重皇后娘娘,每月初一十五定要到凤仪宫中,陛下又一向宠爱娘娘,每月宫中召幸您都占着大头,这么算下来,能挪开的可不就剩下其余娘娘们的了嘛。”姒雪将玫瑰露放到小桌子上,接着萧淑妃的话说道。 萧淑妃说的是她去请安是说过的一件事,她说有了徐嫔,其他宫妃见皇上可就更难了,偏偏没人相信,如今这不就被事实给打脸了吗。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只可惜她们看不透。”萧淑妃拍了拍记录簿,递给司寝宫女,“得了,如今本宫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也就你们还记得本宫,肯在本宫需要的时候出力。” 司寝宫女连忙回道:“宫中谁人不知道娘娘仁善,又深得陛下宠爱,奴婢能为娘娘出力是莫大的荣耀。” 拍马屁的话谁不爱听,萧淑妃被司寝宫女的话哄得心里十分舒坦,对她道:“虽说本宫如今大不如前了,可该赏的绝对不能少了。啼贞,本宫记得本宫的匣子里有一对耳环,拿来赏给她吧。”说完,便打发她离开了昭阳宫。 “徐嫔可是越来越得宠了啊。侍寝的日子竟快要追上本宫了。到底是年轻貌美,能够留得住陛下。”萧淑妃指间套着鎏金镶着宝石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香炉,想想簿子上记载的侍寝记录,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徐嫔不过是仗着陛下对她的新鲜劲儿嚣张一阵子罢了,便是如此,陛下心里也还有娘娘,您在侍寝簿子里还是头一份。等陛下腻了,徐嫔可不得后悔死她如今的张狂。”啼贞赶忙道。 “这话你们最近可没少说,不过是哄我的吧。”萧淑妃摇了摇头,奉承的话听多了,再怎么好听,也觉的腻歪。 “娘娘何必如此呢,徐嫔再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以往又不是没有过,最终陛下最宠爱的还是您啊。”啼贞补救道。 “是啊,又不是没有过,前面有现成的例子,徐嫔也蹦哒不了多久了。”似乎这句话真的戳到了萧淑妃最安心的地方,她的脸色瞬间舒缓下来,笑着说到。 姒雪在一旁站着,没出声。以前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可以后的事情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徐嫔可没有萧淑妃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说话间,雾溪打了帘子进来,道:“娘娘,陛下正朝着咱们昭阳宫来呢。” 这话听得萧淑妃喜出望外,赶忙起身准备着。没多会儿功夫,皇上来了。 第6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六) 身为九五之尊,皇上到哪儿的阵仗都不小,鸣鞭开路,万人簇拥,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一国之君走到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不过凡事都是前几次瞧着新鲜,次数多了就习惯了。萧淑妃盛宠多年,每个月皇上踏入昭阳宫的次数都数不过来,昭阳宫的老人们早就习惯了这阵仗,唯有新来的小宫女们躲在宫殿墙角处,隔着远远的距离,偷偷的看一眼这盛大的阵势。 她们也很想看清楚皇上长了什么样子,是否和想象中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像是她们在家里的时候远远的偷偷看过的财主家的少爷一样俊美,可她们除了一片明晃晃的黄色之外,连皇上在哪都看不清楚,更不要提皇上长得如何,脸色上是否有小麻子了。 老资历的宫女看见这帮探头探脑的小猴子,上前呵斥,又怕惊扰了贵人,只能挥手让她们赶快离开。 昭阳宫里只住着萧淑妃一个人,她站在宫门前,后面依次跟着啼贞,姒雪,雾溪和彤荣,在后面就是更低级别的宫人们了。 “臣妾淑妃拜见陛下。”淑妃盈盈一拜,体态婀娜,让人觉得只是看着她都是一种享受。 身着龙袍的男人上前几步扶住萧淑妃,道:“爱妃快快免礼。” 姒雪萧淑妃后面拜了下去,她低着头,只能看到明黄色的靴子,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飞腾的龙。 她对皇上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无非是一个可以帮助她完成任务的npc,可对原主来说,这个男人是她的天,临死前除了对萧淑妃无尽的恨以外,还有对皇上的怨。 目送皇上和萧淑妃进了长宁殿,姒雪才松了口气,从原主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姒雪姐姐,娘娘最宠爱你了,你怎么不跟着进去伺候啊?”自从萧淑妃赏了她翠玉镯子之后,彤荣待她也不像以往一样亲近了,雾溪则更甚,恨不得要让姒雪立刻死了一般。不过或许那日啼贞特意让彤荣去她屋里罚跪的时候提点过她什么,彤荣虽然心里还有芥蒂,但明面上也不敢太给她难堪。 “陛下驾临昭阳宫,我不得赶快去看看茶准备的怎么样了嘛,只是这会儿人手紧张,我一个人可端不来陛下和娘娘两杯茶,还想要找个人陪我一起去才行。”姒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 “彤荣啊,你可得擦亮了眼睛仔细看着点,别一不小心,被人害了,替别人背了黑锅都不知道。”雾溪凉凉道。 “背黑锅?我怎么不知道昭阳宫里竟然有这么黑心的人?”姒雪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雾溪,直直的似乎要看到她心里一般,雾溪一惊,呐呐说不出话来。 “姒雪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带我过去啊……”彤荣似乎没发现姒雪和雾溪之间的暗流,她听到姒雪要带一个人一起去端茶,心中惴惴,趁着雾溪和姒雪拌嘴的功夫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后,向姒雪请求道。 姒雪很惊讶彤荣会推拒,要知道,能在圣上面前露脸,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既然彤荣不愿意去,那雾溪自愿代劳,为姒雪姐姐分忧!”雾溪眼神一亮,赶在姒雪改口前抢先道,“姐姐可是说过的,你一个人可端不来两杯茶。” 雾溪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成功利用姒雪的话将她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也为自己谋来了福利。 “如果雾溪妹妹愿意来的话,自然很好。”姒雪毫不在意,“彤荣一向不喜欢往陛下身边凑,这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从一开始打算的就是带雾溪妹妹你一起过去啊。” 雾溪一惊,感觉自己似乎掉进姒雪的全套里了,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是这样,彤荣甚少出现在陛下面前,往日陛下驾临昭阳宫的时候,她总会跑出去躲懒。 “姒雪姐姐就别笑话我了,每次看到陛下我都怕得不得了,手和脚都是颤抖的,如果不是姐姐们和姑姑护着我,我早就犯了错,被打入掖庭了。”彤荣脸上带着十分困扰的表情说道。 “那你还不躲着去?我和雾溪去端茶水,昭阳宫的大宫女就剩你一个人闲着,若是有人找到头上来,你就想躲也躲不开了。” 听了姒雪的话,彤荣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朝姒雪感激一笑,快步离开了前院。 姒雪和雾溪端着茶走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作画。萧淑妃就有这样一个奇特的癖好,喜欢收集皇上的画作,还不要别人收藏过的,只要皇上在昭阳宫画的画作。 每每趁着皇上心情好或者允了她什么条件的时候,萧淑妃都会央求皇上为她画一幅,这么多年下来,皇上的画艺越发精湛,昭阳宫里也收集了满满一屋子的画作。 “陛下,您可想好了今日要画什么?若是和其他画上的景色重了,臣妾可不依。”萧淑妃在一旁磨着墨,向皇上撒娇的说道。 “这不是为难朕嘛,世上景物千千万,若说半点也不能重了,那朕可不知该画什么了,花鸟鱼虫,山川河流,哪一样不曾被人画过?”萧淑妃提出的要求十分刁钻,可听皇上的意思,竟半点也不觉得为难。 姒雪一边想着,一边端着刚刚送进来的茶盏,走到近前,将茶放在了小桌上,道:“陛下,这是新进贡的雨前龙井,娘娘记得您爱喝,特意给您留着的。” 雾溪也不甘示弱,奉上萧淑妃的茶后,道:“娘娘,这是玫瑰花茶,奴婢愚笨,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好处,倒是听人说过玫瑰能让女子皮肤更加白皙红润。” “哦?朕倒是见过不少女子每日以玫瑰花瓣泡在水里净面,难道也是这个功效?”皇上被雾溪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开口。 “回禀陛下,奴婢听人家说玫瑰花长得漂亮,有对女子容颜有益,可是极好的东西。女子每日以热水腾面,使皮肤水嫩,再以泡了玫瑰花瓣的水净面,便可使面容白皙红润。娘娘们每日以此法净面,大约也是这么个原因吧。”雾溪在萧淑妃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断,也颇得萧淑妃的青眼,否则也不会成为昭阳宫三位大宫女之一,这时候她也拿出十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如此说来,爱妃一定是每天都用这个办法了。”皇上夸赞了萧淑妃一句。 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被自己心爱的人夸赞容貌后不会开心呢,萧淑妃也是如此,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嫣红色,低着头,一副娇羞模样。 她刚刚想要说几句话,就听见皇上继续说道:“不仅是爱妃,连你身边的宫女们一个个也都如此白皙水嫩,难怪朕总觉得爱妃宫中与他人宫中不同,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舒坦。”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屋子里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这会儿全部站得笔直,目不斜视,跟木头人似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姒雪在心里给雾溪点赞,趁机在萧淑妃已经发黑的脸上加了把火。 “陛下说得极是,娘娘宅心仁厚,十分体贴宫人,在昭阳宫中做事风吹不着雨打不到,若是遇上太阳毒辣的时候,娘娘还会体恤地给每人赏一份酸梅汤解暑。”停顿了一下后,姒雪继续道,“娘娘一直都觉得,身边的人各个如花般娇艳,她看着心里才舒坦,陛下来的时候看到伺候的宫人容貌清秀也会心情好一些。若是身边的人个个貌若无盐,那心情可就不怎么美好了。” 皇上被她这个比喻都笑了,想想姒雪口中所说的画面,若他在处理公务的时候,身边净是一帮无盐女,那心情可不得糟透了。 “瞧瞧,瞧瞧。爱妃宫中的宫女可比别处强百倍,容貌出众,口齿伶俐,真不愧是爱妃悉心调/教出来的人才。” “陛下净取笑臣妾,各位姐妹们的宫里大同小异,和臣妾的昭阳宫能有多大的不同啊。怎的到了陛下口中竟成了别有一番风味呢?”萧淑妃心中不喜,对这个话题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爱妃宫中,自然不同。” 这句话一出,萧淑妃原本有些不满的表情也消散了,带着一抹痴恋看着皇上,啼贞趁机给屋里的人都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悄悄出来了,姒雪和雾溪放下茶盏后,也悄悄地走了出去。 第7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七) “回禀娘娘,本月陛下一共召幸嫔妃十六次,除了初一十五两日在凤仪宫外,其余十六日有六日在昭阳宫,另外十日在……在……”又是一月汇报日,以往送记录簿到昭阳宫来是件十分抢手的差事,谁都知道萧淑妃最得宠,每月受到临幸的次数也最多,可徐嫔入宫改变了这一切。 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徐嫔,来送记录簿给萧淑妃查阅已经变成了一件人人避之不及的差事。萧淑妃注定会生气,承受她怒火的只会是她们这些池鱼。 司寝宫女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她看到萧淑妃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哼!”萧淑妃“啪”的一声合上了记录簿,重重地摔到了司寝宫女怀里,司寝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司寝宫女不敢大意,叩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三波惹萧淑妃恼怒的人了,追其根源,还是在徐嫔身上。 姒雪在门外站着,对面站着的雾溪正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位挑的真不是时候。”她挑眉对姒雪说着,“前面内务府的黄公公刚刚来过,娘娘问他北疆贡品的事情,谁知道早就被陛下赏给了锦华宫,娘娘气得摔了她最喜欢的那套珐琅彩瓶子,这边儿还没收拾完呢,又有人上赶着找骂来了。” “嘘——小声点,等会儿啼贞姑姑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姒雪翻了个白眼,提醒着雾溪。 这段日子不仅彤荣对她的态度有变化,连雾溪也是如此,即使再不甘,再想要从姒雪手里夺过来掌事宫女的位置,她也得先考虑自己的生活。 对于雾溪这种心态,姒雪心里清楚,不过她也十分清楚,如今昭阳宫都在向她示好,啼贞一定会按耐不住。 正在这时,啼贞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狠狠地瞪了雾溪一眼,吓得她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冷哼了一声才放过她。 “姒雪,你去前面吩咐一声,娘娘想尝尝上次的栗糕。”她对姒雪吩咐道。 啼贞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雾溪,雾溪被她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动。这并不像是啼贞以往的性格,若是换了往常,她会很干脆利落地处罚雾溪,而不是这样一直在吓唬她。 姒雪心里揣上了一个疑问,道:“是,姑姑,我这就去。” 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姒雪朝前面去的时候走得十分慢,从她身后隐约几句“掌事宫女”、“娘娘欣赏”、“更进一步”的话,知道啼贞果然看不下去,又在挑唆雾溪之后,姒雪松了口气,加快了步子。 啼贞在雾溪身边说了一番话后重新回到屋子里,司寝宫女还颤抖着跪在地上,萧淑妃撑在小桌上正伤心。估摸着她这口气也已经发泄出去,啼贞放轻了步子,先把司寝宫女打发走后,才走到萧淑妃身边,小声劝解起来。 “啼贞,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老了,失宠了?”隔着帘子,萧淑妃话语中的落寞都遮掩不住,雾溪听了一句,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近帘子听了起来。 另一边,姒雪端着栗糕刚刚回到昭阳宫,一个面容青涩的小宫女一脸焦急地将她拉到了一边,姒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好奇地看着她。 “姒雪姐姐,我……我……”她紧张到结巴,一结巴,更加紧张了。 “怎么了?涟衣?别慌,慢慢说。”姒雪缓声安抚着她。 涟衣是这次新进来的一批小宫女,上次寻到姒雪提醒她早些去为萧淑妃补膳的就是她,自那次以后,姒雪对这个小宫女青眼相看,一直想把她培养成自己的左右手。 “我……姐姐刚刚去了御膳房,公公寻不到姐姐,便让我去送茶,我从后窗下过去的时候,听到……听到啼贞姑姑和娘娘说要将姐姐献给陛下,以此来为娘娘固宠。”涟衣是个通透的姑娘,所以姒雪才会对她青眼相待,她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宫女和后妃大多都来自民间,出身没有什么不同,但入宫的身份就注定了以后这两种不同的人要走的是不同的路。为了防止宫女故意勾引皇上,祖宗们特意定下了规矩,宫女只能一级一级地往上升,两次晋位之间的时间不能小于一年。 这个规定完完全全堵死了宫女想要往上爬的一切道路,要知道,当朝后妃位分除皇后外共有四等29级,想要一级一级爬上去,就算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占了,每次到了能晋位的时候,上一级一定有一个空着的位置能升上去,也要用上整整二十九年,到时候年老色衰,又会是什么光景? “如今姐姐只差一步就要成为昭阳宫的掌事宫女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涟衣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姒雪将食盒换到左手提着,右手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掉了涟衣的眼泪,道:“我知道啼贞一定会对付我,娘娘表态这么久她都没有反应,我就猜到了她一定是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若是将我推出去成了后妃,那我自然不能再接任掌事宫女的位置了,若是我没猜错,她还要这样算计雾溪一把,将两个最碍事的人给踢出去,接任掌事宫女的,自然是彤荣。”姒雪冷笑一声,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 “一个毫无前途的宫妃有什么好做的,啼贞姑姑这是在害你!”涟衣咬牙说道。 姒雪点了点头,道:“我先把栗糕送过去,这会儿啼贞刚和娘娘提了这个事,娘娘大约还没拿定主意,我去看看情况,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说是挽回的机会,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啼贞费了这么大心思,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能够除掉姒雪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允许这件事情出什么差错呢? 姒雪回到殿前的时候,正看到雾溪探头探脑一副做贼的模样不知道在往屋里看着什么,她加重了些步子,还是没能引起雾溪的注意,等她的手拍到雾溪肩膀上时,雾溪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尖叫一声,引起了里间啼贞和萧淑妃的注意。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姒雪状似疑惑地问到。 “我,你吓死我了!”雾溪恨恨的说道,她那副样子,倒像是恨不得把姒雪吃了一般。 “吵吵什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昭阳宫可是你们能随意喧哗的地方?!”啼贞甩开帘子走出来,在雾溪和姒雪身上各拧了一把,疼得很,也不能发出声音。 雾溪脸色煞白煞白的,看向姒雪时透着一股子恨意,与这些日子的善意相比较看来,显得颇为触目。 “你这幅样子是要做给谁看,怎么?我还不能说你了?”啼贞又狠狠地掐了雾溪一下。 雾溪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偷听被人发现了,才惊慌到失声尖叫,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瘫软着身子站不起来。 “我……姑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这句话,雾溪才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她在害怕,害怕啼贞会问她刚刚做了什么,害怕姒雪会告诉啼贞她在偷听屋里的谈话。 “不是故意的?无故喧哗是大罪,惊扰了娘娘更是大罪,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我就命人将你拖到掖庭去发落!”啼贞心里憋着气,对雾溪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客气,偶尔瞟过姒雪的几眼中带着嘲讽和计谋即将得逞的得意。 “我……”姒雪看到雾溪的额角已经冒出来冷汗。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对啼贞道:“姑姑,我刚刚将娘娘要吃的栗糕取回来,还得赶着去呈给娘娘呢,刚刚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可以先进去吗?” 啼贞看了一眼她手中紧紧包裹着绸布的食盒,点了点头,放行。 雾溪低着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现在千万不能冲动,姒雪进去以后,就不会指认她偷听了,到时候她就可以随意编排一个谎言蒙混过去。 可心里的不甘不断翻涌着,雾溪将下唇咬得发白,死死不松口。 姒雪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雾溪,心里突然多了个主意,目光又绕到啼贞身上绕了一圈后,她提着食盒,进屋的步子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第8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八) 姒雪打开食盒,将栗糕摆到了小桌上,推后几步向萧淑妃行礼道:“奴婢去御膳房取的时候听说今日的栗糕是掌勺大厨特意做的,十分美味,娘娘尝尝,可是他们说得那样,若他们敢欺瞒娘娘,奴婢一定去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她将所有的心事全部掩在了心底,面上依然是以前那个视萧淑妃如天的小宫女。 “噗嗤——”萧淑妃被姒雪夸张的话逗得一笑,屋子里沉闷的气氛也被这一笑驱散,她伸出手在姒雪脑门上点了点,笑道:“你这个促狭鬼,能有这个能耐?你若是真的能管到御膳房去,本宫便服你。” “奴婢当然管不到御膳房了,不过收拾一切敢欺骗娘娘的小太监还是可以的,在宫里,娘娘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一般,奴婢大树底下好乘凉,狐假虎威收拾几个小太监,还能有谁说什么不成?” 姒雪的话听在萧淑妃耳朵里,让她感觉十分舒服,连带着对姒雪那点醋意带来的敌视也消散了。 “是啊,对于大树来说,一根不起眼的小草算的了什么。”萧淑妃意有所指,姒雪只当没听出来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站在一旁只顾抿嘴笑着,萧淑妃见她这幅样子,也没了趣,针对她的那点小心思早就不见了踪影。 外面啼贞对雾溪的惩罚还在继续着,萧淑妃捻起一块栗糕,正在品尝着味道,就听见了外面雾溪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由得向姒雪问道:“外面是怎么了?又吵又闹的。” “回禀娘娘,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雾溪走了个神,没看到奴婢,被吓了一跳,有些失宜,惊扰了娘娘,啼贞姑姑这会儿正在处罚她。”姒雪偷偷瞄了萧淑妃一眼,等她注意到自己这个小动作时,赶忙低下头,小声道,“听说,啼贞姑姑要把她送到掖庭去呢。” 掖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宫人们都害怕的存在,就连宫妃们听到这个地方都有些害怕,一直以来都是用来处罚犯了大错的宫人,上次彤荣碰上了萧淑妃心情不好的时候犯错,萧淑妃才会说出要将她送到掖庭去来出气,后来脾气发出去了,也就没了那么大的气,啼贞劝了劝后,那件事也就作罢。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这会儿雾溪犯的错误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一切都要看萧淑妃的心情,这会儿萧淑妃刚被姒雪哄得开心了,哪儿顾得上让人去触她的眉头,好心情地挥了挥手,让姒雪出去传话。 姒雪掀起帘子的时候,刚好看到雾溪哭着向啼贞磕头,啼贞被她闹得不耐烦,抬手便想要给她一个耳光。 “姑姑且慢!”姒雪赶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啼贞,若是这一巴掌打下去,雾溪脸上顶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她还怎么继续自己的计划? “姑姑且慢,娘娘有话吩咐。” 听到姒雪的话,雾溪猛地抬起头,带着期盼看着她。 “雾溪姑娘,你的脾气不好,昭阳宫中的宫人多少对你都有些意见。瞧瞧,如今你犯了错,竟无一人敢开口为你求情呢。”啼贞被姒雪阻止了之后,伸手在雾溪鬓边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继续道,“虽说没有人敢为你求情,可你毕竟也是在娘娘身边的老资历,这不,娘娘还是念及旧情,雾溪姑娘是去是留,可就看姒雪姑娘的一句话了。” 姒雪知道啼贞这番话是在提醒她,雾溪虽不得人心,但毕竟也是大宫女,若是这次放了她,她依然会是姒雪成为掌事宫女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姒雪……姐姐,娘娘可曾有什么吩咐?”雾溪满眼希冀,她现在恨极了姒雪,却不得不从姒雪这里求得一丝生的希望,或是将她打入深渊的旨意。 “娘娘有命,今日雾溪违反宫规,理应受罚,但念及雾溪在宫中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功过相抵,小惩大诫一番即可。”姒雪慢慢地说着,她看到雾溪在听到前面一半的时候几乎要绝望的目光,再听到后面时,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如今她正满脸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处在幻觉中呢。 啼贞皱了皱眉,问道:“敢问姑娘,娘娘所说的小惩大诫,可有明示该如何小惩大诫?” “娘娘并未明示。” “那我该怎么……” “这就是姑姑你的事情了,姒雪如今还未曾接任掌事宫女一职,这些事情不便插手。”姒雪干脆利落断绝了啼贞想要往她身上继续拉仇恨的意图。 虽说债多了不愁,可万一她真的把雾溪逼得看到自己就跟看到了杀父仇人似的,见到她就直接按耐不住想要提刀砍死她,那她现在做的这些铺垫还有什么用。 凡是都要有个度才行。 啼贞被姒雪噎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姒雪又进到了屋子里,她憋了一肚子气,转过身来就想要狠狠地撒在雾溪身上。 反正萧淑妃的命令是“小惩大诫”而不是“无罪释放”,不出一口气,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对了,姑姑。这些日子雾溪还要在娘娘面前伺候,若是脸上有什么伤,污了娘娘的眼睛,罪过可就大了。这一点您可别忘了。”姒雪突然又掀开了帘子,对着正要一巴掌打下去的啼贞说道。 “姒雪姑娘蕙质兰心,多谢姑娘提醒了!”啼贞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手上狠狠地在雾溪身上掐了一把。 姒雪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正她要的不过是雾溪那张脸不能有损伤,至于身上如何她就管不着了,到时候把皇上勾得上了chuang,褪下衣服看到雾溪如玉般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可不得心疼?她再那么哭诉一番,到时候倒霉的不是萧淑妃就是啼贞,反正和她牵扯不上关系。 毕竟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如今的这位皇上可是十分怜香惜玉的,尤其是对青春貌美的姑娘。 啼贞恨恨的看了门口一眼,暗自咬牙,狠狠地罚着雾溪。姒雪已经注定了会掉到她设下的陷阱里,可偏偏留下了雾溪,原本这是个除掉雾溪的好机会,偏偏又让姒雪给阻挠了! 她脑子急速转动起来,想着该如何才能一箭双雕,一举除掉这两个障碍。 “不要打了,啼贞姑姑,我都听见了!你和娘娘说的我都听见了!”雾溪被啼贞折磨得实在受不住,含着泪咬牙道。 “你说什么?!”啼贞震惊极了,”你竟敢偷听我和娘娘的话!你不想活了吗?“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我不甘心!姑姑,我不甘心!凭什么一切的好处都得让姒雪得了,凭什么无论是掌事宫女的位置还是娘娘送给皇上固宠的女人,你们都只能看见姒雪,明明我比起她一点也不差!”怕再吵到萧淑妃,雾溪哭喊的声音也憋在嗓子眼里,低到只能让啼贞一个人听到。 “你……”啼贞意识到雾溪的想法似乎和姒雪不一样,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闭上嘴,如果不想死的话,跟着我过来!” 雾溪擦了擦眼泪,憋着一肚子委屈和不甘,起身跟在啼贞后面慢慢走着,一直走到了啼贞休息的小屋子里。 啼贞看了看门口,仔细将门栓插上后,才放下心,对雾溪道:“跪下!” 雾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姑姑不是偏心于姒雪,你说得没错,论容貌,你和姒雪不相上下,甚至还比她要出众一些,可得娘娘青眼的偏偏是他,这是为什么,你可曾想过?”啼贞一改之前恨不得立即弄死雾溪的态度,叹了口气,对雾溪的态度软了许多。 “姑姑?”雾溪有些受宠若惊。 “人啊,谁不得为自己拼搏一下呢,可也得看准机会才行,姒雪看准了机会,便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如今娘娘要将她推出去固宠,我也得再找个人来接任掌事宫女的位置,你若是有心,我可以继续培养你。”啼贞牵着雾溪的手坐到了桌子旁,柔声道。 “姑姑,我不想!”一听是这件事,雾溪失望极了,“凭什么我要捡她姒雪不要的东西?!即使是要,也得是我从她手中抢过来的东西!” 她这番话让啼贞放心了许多,但表面上却又冷下了脸,道:“你可别起错了念头!” 雾溪抿着嘴站起来,一声不吭,也不反驳啼贞的话,也不让啼贞有机会再说服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啼贞见她这幅样子,起身走到自己床边,在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了雾溪手里:“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可我还得劝你一句,还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这里面是祛瘀的药膏,抹抹身上吧,带着一身伤,办差也不方便。” 第9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九) 姒雪再次进到屋子里以后,萧淑妃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脸上挂上了贤惠的笑容。 “娘娘,奴婢已经将您的意思传达下去了,娘娘宅心仁厚,雾溪必当感恩戴德,将功补过。” “这件事不值得在意,姒雪,你坐到本宫身边来。”萧淑妃的笑容十分美丽,看在姒雪眼里却如同魔鬼一般,她将厌恶的心情硬生生压下去之后,脸上带着受宠若即的表情。 “这……这不合规矩啊娘娘。”她有些手足无措。 这幅样子似乎取悦了萧淑妃,她笑了一声,从榻上起身,走到姒雪身边,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绣墩旁,按着她坐了下去。 “不许起来,这是本宫的命令。”萧淑妃柔声说着,话语里满是不容拒绝。 姒雪从善如流,看向萧淑妃的眼神中却带着惶恐,萧淑妃看在眼里,十分满意。 “娘娘,这不合规矩啊……”姒雪低声说着。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照顾着本宫的饮食,本宫早就把你当成亲妹妹了。”萧淑妃坐回榻上,目光在姒雪脸上细细地打量着。 “娘娘?” “以前一直都没注意,如今仔细看一下,姒雪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否则也不会引得皇上在她面前夸赞两个宫女了,萧淑妃心里泛着酸味。 “娘娘谬赞了,奴婢蒲柳之姿,娘娘才是真正的美人。更何况,这些年奴婢做的都是本分,哪里敢邀功,娘娘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奴婢了。”姒雪低下头,低声说着。 萧淑妃沉默着点了点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半晌,拉过姒雪的手,在她手上拍了拍,道:“本宫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如今本宫有一件天大的富贵要给你,你可愿意接受?” 来了!姒雪抬头看了萧淑妃一眼,她一脸严肃,似乎说的事情确实如她所言,是一件天大的富贵:“不知娘娘说得是何事?” “前朝宫女大多一生都服务于宫廷,至死不能出宫,本朝□□感念于前朝宫女的悲苦,定下规矩,宫女选自民间,年满二十五放出宫自由婚配,宫中赐予嫁妆以示恩典,这原本也是好事,可本宫实在是不忍心你这般人才最终要在宫外碌碌无为而老去,最终只能为了生计而奔波,一双纤纤玉手变得粗糙,如玉般的容貌也被岁月磋磨殆尽啊。”萧淑妃感慨万千地说着,似乎真的为姒雪的前途而担忧一般。 “本宫也是心疼你,这般出众的人才,一直服侍在本宫身边岂不屈才?思来想去,本宫觉得让你成为本宫真正的姐妹,与本宫一同侍奉君侧,让你也成为被人服侍的宫妃,才更加合适。” “娘娘,这万万不可!”姒雪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在脑海里回忆着在原主记忆中,前世她是如何推拒的,“奴婢蒲柳之姿怎能和娘娘比肩,也不敢奢望能够陪伴君侧,只盼着能够服侍娘娘,能够安守本分到出宫的年纪,回到家后一心一意侍奉父母,从来都不敢奢望这些自己不该奢望的事情,还望娘娘明鉴。” “你别着急啊,本宫并没有疑心你。”萧淑妃蹲下.身子扶着她,姒雪不敢让萧淑妃这般自降身份,只能随着她的力量起身,“这是本宫的心里话,并非试探于你。” “奴婢……奴婢实在不敢当。奴婢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不知道娘娘为何要……” “本宫知道。”萧淑妃安抚了姒雪一下,脸上挂着笑容,道:“前些日子本宫就起了这个心思,昭阳宫中一直只住着本宫一个人,毕竟有些寂寞,本宫也想要找个姐妹一起住着,也能说些贴心话,可本宫盛宠多年,后宫众人对本宫多有忌惮,本宫也看不上她们,与其找个不喜欢的住在一起日日碍着本宫的眼,还不如直接将你提拔上来,本宫看着也舒心不是?” “更何况,前些日子陛下来的时候对你颇为赏识,本宫也乐得顺水推舟送你这个人情,本宫的风光你也看在眼里,若能得了陛下的宠爱,到时候你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将皇上搬出来之后,萧淑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句话在她心里辗转多次也说不出来,如今说出来之后,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时陛下也称赞了雾溪,娘娘何不让雾溪……”姒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萧淑妃的目光中咽回了肚子里。 “本宫自有本宫的打算,既然选了你,也有本宫的道理,难道你还需要本宫向你解释吗?”萧淑妃的语气里带上了一次威胁,“别忘了,雾溪表现的那么出众,陛下也没有单单赏识她,你明白吗?” “娘娘,可否容奴婢好好想想?”姒雪脸上带上了一丝犹豫,作为一个连萧淑妃都仰视的小宫女,皇上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法触及的神一般的存在,她不可能会拒绝,回去也不过是劝导自己,或者是平息自己兴奋的心情。 “不必想了。”萧淑妃打断了姒雪的话,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是男人的衣服,看起来还是刚做好,从未上过身的:“这是本宫为皇上缝制的常服,你带着这套衣服去乾清宫,替本宫呈给皇上吧,若是有哪里的尺寸不合适……你……你修改一下便可。” 即便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已经将萧淑妃的面具磨得十分坚硬,如今遇到这件直接戳到她心里的事情,也不免流露出一丝难过,姒雪权当看不见,即使她知道又能怎么安慰萧淑妃呢?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善茬,只有在遇到她在意的人时,才会这般吧! “奴婢遵命。” 乾清宫在前朝和后宫之间,前半部分是朝臣议事的地方,后半部分才是皇上休息的地方,姒雪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往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踏足乾清宫,如今奉命而来,也只能在后殿,皇上休息的地方见到他。 “这是淑妃娘娘为陛下新做的衣服,娘娘特意命奴婢为陛下送来。”姒雪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梳着垂挂髻,头发被分成两股,梳成两个环挂在对称的两边,看起来十分柔美,走路的时候两边的发环还会随着步子摇晃,看起来十分漂亮。 “是你?”皇上对姒雪印象很深,“今日这身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朕竟从未发现淑妃宫中有这般人才。” 除了衣服和发型上的不同外,今日姒雪还化了淡妆,看着不显,却让人眼前一亮。 “陛下过奖了,奴婢不过是个宫女,哪里能够担得起陛下如此称赞。”姒雪两颊染上粉色,她微微低下头,两边的发环也顺势垂下,半遮着她的脸。 她抬手抚在自己的胸口处,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原主的影响,在面对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心脏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悸动。 “朕是皇帝,怎么会骗你呢?宫中女子众多,可没有几个和你一样。”这样的情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说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姒雪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心里的悸动却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陛下贵为天子,身边怎会缺少绝色的女子呢?且看如今后宫之中,皇后娘娘端庄尊贵,淑妃娘娘贤惠体贴,徐嫔娘娘美丽动人,其余众位娘娘也各有各的好处,奴婢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若陛下夸赞奴婢的话传出去让各位娘娘听见了,陛下的后宫可要打翻醋坛子了。” “朕还以为你会和那日与你一同奉茶的宫女相比较,没想到你竟将自己和众位宫妃相比较?”这让皇上感觉十分新鲜,“你可知罪?” “奴婢自知罪无可恕,只希望能够将自己的一片真心诉诸于陛下,再无遗憾。”听出来这是玩笑话,姒雪也顺着皇上的意思说着,将自己的来意挑了出来。 “既然如此,朕便罚你服侍朕换衣,若是衣服不合身,便罚你改到合身为止。” 第10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 从昭阳宫出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再次踏入昭阳宫的大门时,姒雪身后跟着皇上拨来的一个传旨太监。 “皇上手谕:昭阳宫宫女姒雪,侍奉圣驾有功,晋为答应,钦此。”尖锐的太监声音在昭阳宫长乐殿前响起,殿前哗啦啦跪了一地,萧淑妃在最前面,仅次于她的位置上是姒雪,如今姒雪也算是有了位分,和宫女也区别开了。 再后面是啼贞,紧跟着是雾溪和彤荣,彤荣一脸迷糊,目光偷偷的在姒雪和啼贞之间游移。雾溪的短短的指甲掐进肉里,恨恨的盯着姒雪的背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啦啦一阵跪拜,传旨太监将皇上的手谕交到了姒雪手中。 姒雪的表情还有些恍惚,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淑妃将心里翻腾起的醋意压下,拉过姒雪的手,笑着说道:“如今你也是宫妃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陛下的旨意中没有明说,但你毕竟是从本宫宫中出来的人,如今也该和本宫同住在昭阳宫中,待会儿本宫让人去回禀了皇后娘娘,再让人把华康殿收拾出来给你住。” 华康殿是昭阳宫中的一处偏殿,离萧淑妃所住的长宁殿不远不近,看得出萧淑妃对她的存在十分膈应,只是碍于要拉拢她夺宠,不得不表现出亲近。 “奴婢谢过娘娘,娘娘为奴婢考虑这么周全,奴婢实在愧不敢当。”姒雪又跪了下去。 “如今你我同为妃嫔,何必再自称奴婢,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本宫苛待于你。”萧淑妃脸上带着笑意,话语中藏不住的酸气,即使再怎么安慰自己,话里话外还是忍不住要刺姒雪几句。 又说了会儿话,萧淑妃才让姒雪回去收拾她的东西。 宫中规矩甚多,衣食住行皆是如此,上至皇上皇后,下至太监宫女都要按照规矩来过日子,位分高的人有位分高的人的过法,位分低的人有位分低的人的过法。比如宫女们,往往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想要点私人空间都不容易。之前姒雪是昭阳宫的大宫女,身份不算高,却也不必和许多人一起挤一间屋子,和她同住的只有雾溪和彤荣两个人。 她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很快便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裹,这么会儿功夫,华康殿还没有收拾出来,六尚局给她安排的伺候的宫人也还没来,姒雪想了想,所幸在这里再留一会儿。 “嗤,这不是新晋封的姒答应嘛,您身份贵重,何必踏上我们奴婢们住的这个地儿,平白污了您的脚。”雾溪特意避开了姒雪回去收拾东西的时间,没想到她回来以后姒雪竟还在那里坐着和彤荣聊天,一股子莫名的火气冲上来,雾溪也顾不得主仆尊卑,直接讽刺了起来。 “看来我还得回禀淑妃娘娘,雾溪的规矩学得可不到家,少不得要让掖庭的姑姑们好好教教。”姒雪脸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虽说我如今只是个答应,但怎么也比算是宫妃,雾溪,你忘了该如何向宫妃行礼问安了吗?” “你!”雾溪瞪大了眼睛,恨恨的看着姒雪,看到她的态度不似作假,似乎真的会回禀萧淑妃,雾溪的态度不由得软了下来,即使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狠狠地咽回肚子里,屈膝向姒雪行礼。 “姒雪……不,姒答应,如今你可算是得意了,爬上了陛下的龙床,得了娘娘的青眼,可是,你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压在我头上了,我绝对不会向你认输的!” 行礼之后,雾溪总觉得自己矮了姒雪一头一般,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 “哦?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不认输的。”同样是穿着宫女服饰,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气质上却差了许多,雾溪又被姒雪压了一头,跺了跺脚,拉起彤荣直接跑出了门外。 “快点走吧,咱们留在那里不够碍眼的,人家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贵人,咱们身份低贱怎么配和人家站在一起,小心等会儿人家又要以不懂规矩为理由,把你也一起扔到掖庭去了!” 这话谁都能听出来是在讽刺姒雪碍眼,仗势欺人,彤荣再傻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个,可雾溪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挣扎不开,只能被雾溪给拖出了屋子。 见雾溪和彤荣都离开了,涟衣才敲了敲门,走进屋子里。 “奴婢……”她刚刚想要行礼,就被姒雪扶起来了。 “涟衣,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何必如此生分?”姒雪扶着涟衣一起坐了下来,说道。 涟衣仔细观察着姒雪的表情,见她表情不似作伪,才松了口气,道:“我以为你变成宫妃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不还是这幅样子吗?”只不过是迈出了完成任务的第一步而已。设计了这么久,终于完美地迈出了第一步,姒雪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都轻了一些。这是她第一次完成任务,不得不谨慎小心。 “昨日和你说了那件事之后没多久,啼贞姑姑便找到了我,要我接了你的差事,负责娘娘饮食上的一应事宜,又把我提上了大宫女的位置,我就知道你同意了娘娘的主意。”今日涟衣的打扮确实和以前有所不同,“你不是说过,会劝娘娘改变主意的吗?” “这哪里是我能劝得了的事情。”姒雪苦笑一声,道:“不过你也没说错,如今我已经是宫妃,有些事情以前不必做,今后却不得不狠下心肠来做。” 得知涟衣如今负责着萧淑妃饮食上的事情,姒雪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而向涟衣倾诉起来。 “如今我只是个小小的答应,依附在淑妃娘娘身边,而雾溪则成了继我之后昭阳宫最有资格成为掌事宫女的人,她与我一向不和,若是她成了掌事宫女,时不时在淑妃娘娘身边说一些挑拨的话,那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涟衣一向通透,她也明白姒雪在顾虑的事情,于是向姒雪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既然已经接替了我以前的差事,等我搬出去之后,你势必要搬进来这间屋子,到时候你只要时常在雾溪耳边提起我如今的身份即可。我看她早已经起了心思,只不过是没有机会,也没有人助长她的心思罢了。今日她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恶毒极了,恨不得把我给挤到一旁,这威风全让她自己享了去一般。”姒雪还记得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的感觉。 “看到的人可不少,你确定不会有人告到娘娘那里,借娘娘的手打压她吗?”涟衣有些犹豫,“你别忘了,虽说答应远没有一个宠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威风,但毕竟答应是宫妃,是主,而掌事宫女再威风也只是仆,你一个人上去就够惹人眼红的了,她们一个个眼睛死死地盯着娘娘身边的人,又怎么会给雾溪钻空子的机会呢?” 姒雪摇了摇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有这个想法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啼贞将我推出去,可不就是为了腾出下一任掌事宫女的位置给彤荣?我被踢出去了,雾溪可还挡在彤荣前面呢。” 这一点涟衣从未想到过,她是最新一批入宫的宫女,若不是姒雪提拔,她现在还和其他同一批入宫的宫女们一样在前院干活呢,哪里能摸到萧淑妃贴身的差事。 “雾溪……也太看不开了,成为宫妃之后,若是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谁都能来糟践一番,何苦放弃就在眼前的清净,去追求那天边的富贵呢?”她这话说的雾溪,却也联想到了姒雪的处境,一时间哀叹不已。 “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只想要熬到岁数回家,所以对成为宫妃并不上心,可别人不一样,尤其是雾溪。她家里可不比一般人,我听别人说过,她家里只剩下一个赌鬼爹爹了,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姿色不错,若不是正巧碰上了到民间选宫女的官人,她就要被自己的爹爹卖去青楼了。如今有一个能往上爬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弃呢?”这是原主留给姒雪的记忆中所记的事情,“淑妃看似贤惠,实则善妒,在她手下做一个宫妃讨生活可不容易,想往上爬比登天还难,你瞧着吧,如今她还需要我去争宠,等徐嫔被打压下去之后,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我。” “那你……”涟衣担忧的看着她。 “我不能拒绝淑妃娘娘的意思,但是我可以趁着她还需要我的这段时间,把自己眼前的障碍都给消除掉啊,到时候淑妃娘娘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己去寻一块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姒雪俏皮地朝涟衣眨了眨眼睛。 她并没有说实话,将雾溪拖下水不过是第一步,等到她的计划全部完成的时候,萧淑妃估计已经化作白骨了,到时候还如何能再向前世对待原主一样对待她呢? 第11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一) 按照宫中的规矩,宫妃初次侍寝后第三天要到皇后宫中聆听训诫,但也不知怎的,到了姒雪该去觐见皇后的时候,皇后突然病了,便推迟了姒雪的觐见,皇后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姒雪只能顶着“未被皇后承认,还不算真正的宫妃”的名头不尴不尬地在宫中生活着。 不过有原主前世的记忆给自己开作弊器,姒雪很容易便判断出当今的皇上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这一个月里,昭阳宫直接夺走了大半侍寝的次数,萧淑妃再查侍寝簿子的时候,她自己的次数稳居第一,其次便是徐嫔,而姒雪侍寝的次数竟和徐嫔相差无几。 这可让萧淑妃得意极了。 “妹妹能够得到陛下的宠信,本宫心里可是十分欣慰。”萧淑妃开心极了,让啼贞给司寝宫女封了个大大的红包,又让雾溪去她梳妆台上将她刚得的那支翡翠簪子拿来赏给姒雪。 “这都是嫔妾借了娘娘的福气,怎么还能接受娘娘的赏赐呢?”姒雪坐在萧淑妃下首,她如今的打扮已经不比往常,虽远不如萧淑妃的妆饰华贵,但也不像以前做宫女的时候一样素净了。 宫妃们也分着不同的等级,不同等级有不同的衣着款式,即便如此,宫人们还是会因为宫妃的得宠与否给她当前等级最好或最坏的衣料首饰。有些时候,低等级的宠妃穿的衣服竟然会比高位分的失宠的妃子还要合适,如今姒雪风头正盛,又依附在宫中第一宠妃萧淑妃身边,她的衣料首饰可算得上是顶尖的了。 “本宫一向赏罚分明,如今你能帮本宫打压下徐嫔那个贱/人嚣张的气焰,就是大功一件,本宫自当赏你。”这时候司寝宫女已经出去了,屋子里都是萧淑妃的心腹之人,她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是啊,娘娘一向如此赏罚分明,奴婢听说当初姒答应还在娘娘身边当差的时候,曾在凤仪宫前为娘娘解围,因此娘娘还赏过姒答应一对翠玉镯子呢。”雾溪见不得姒雪高兴,顺着萧淑妃的话对姒雪讽刺起来,直接揭了姒雪的老底。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即便是宫里要惩罚宫女,也有规矩不许打脸,雾溪这番话可是把姒雪的出身给扒出来狠狠嘲笑了,以前大家都是宫女还没什么,如今她成了宫妃,宫女出身就是她的短处,恨不得捂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旁人,没事也不会去故意揭穿,偏偏雾溪和姒雪不对付,心结难解,转挑着姒雪的小辫子去揪。 “是啊,当初嫔妾还是娘娘身边的宫女,那时候得了娘娘赏的一对翠玉镯子,如今成了娘娘宫中的答应,又得了娘娘赏的翡翠簪子,这可都是娘娘对嫔妾的厚爱啊。”姒雪瞟了雾溪一眼,继续道,“嫔妾记得当初啼贞姑姑也得过娘娘赏的一对翠玉镯子,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雾溪如今敢顶撞她,不就是仗着她如今的身份进可攻退可守吗?若是她能爬上宫妃的位置,那她们两个人就身份相当,并无差别,若是她不能成为宫妃,也能接替啼贞的位置,如今姒雪对啼贞多客气,以后就得对她多客气,这一点雾溪看得分明,自然不像以前一样忌惮姒雪。 “当初本宫原本意属你接替啼贞的位置,你办事一直都很妥当,本宫自然放心,可如今你也成了宫妃,这些小事自然不能再让你挂心,上次皇后娘娘提过,过了年要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啼贞的年纪也不小了,本宫有意向皇后娘娘求这个恩典,让啼贞随着这一批宫女一起提前出宫,可是这样一来,本宫身边竟连个合用的人都没有了。”雾溪的脾气太暴躁,不稳当,彤荣又太迷糊,这些萧淑妃都明白,三个大宫女中唯一稳妥的便是姒雪,所以当初她趁着啼贞的小心思将姒雪给定了下来,让啼贞有口难言,只是没想到她自己也中了啼贞的计,一时脑热将姒雪推了出去,到让自己进退两难。 听到这个消息,啼贞惊得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娘娘您瞧,啼贞姑姑都欢喜坏了。”姒雪半点也没把萧淑妃的话当真,如今的形势萧淑妃已经进退两难,她巴不得啼贞能别离开呢,怎么可能会主动让啼贞提前出宫。 “不过你离开之前可千万要帮本宫相看好下一任昭阳宫掌事宫女的人选,若是不成,本宫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给了个盼头之后,萧淑妃又对啼贞警告道。 这一点啼贞并不担心,她满口应道:“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挑一个十分稳妥的人选。” 听到这里,雾溪低着头,旁人看不到她的申请,但她的手指纠结在一起,隐约可见她紧张的心思。 姒雪坐在椅子上,细细地看着自己刚刚用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似乎在出神一般,等萧淑妃和啼贞的交流告一段落之后,她才笑着朝萧淑妃问道:“如今咱们昭阳宫中有资格继任掌事宫女一职的三位大宫女中,涟衣资历尚浅,暂且不用考虑,剩下雾溪和彤荣二人,在自己的差事上都十分妥帖,不知娘娘属意谁呢?” 这一点也是啼贞十分关心的事情,虽然她有把握即便萧淑妃意属的人不是彤荣,她也能帮彤荣扫清前面的障碍,但若是萧淑妃能直接点了彤荣,她也不必再多事不是? “这你可问错人了,你该问啼贞去。”萧淑妃指着啼贞笑着说道,“不过,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不妨推荐一下。” 雾溪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紧张地盯着姒雪,眼神里包含着威胁的意味。 姒雪抬起帕子掩了掩自己的笑意,幸亏雾溪站在萧淑妃身边,她这幅样子才没被萧淑妃看见,不然可不得把她给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她自己不用动手,雾溪都帮她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嫔妾哪有啼贞姑姑的眼光,这么大的事情,嫔妾可不敢插嘴。”雾溪怕的是她推荐彤荣,啼贞同样也怕,在不知道萧淑妃性格的人看来,如今她可是萧淑妃眼前的第一红人,她的话必然有分量,可真正了解萧淑妃性格的人才会明白,她开口说出来的那个人注定了只能在一个不温不火的位置上一直熬到出宫,或者熬到死,绝不可能会被萧淑妃信任。 屋里几个女人各怀心思,彤荣却从屋外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娘娘,凤仪宫的青扇姑姑来了。” 第12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二) 青扇是凤仪宫老资历的宫女,即便是称一声嬷嬷都不为过,她自幼与皇后一同长大,入宫后便发誓绝不出宫,要一辈子陪在皇后身边。这让其他宫的宫妃眼热了许久,要知道一个合用的掌事宫女对于一个宫妃来说可是十分重要。 “淑妃娘娘万福。”一进屋,青扇利落的对萧淑妃行了个福礼。 萧淑妃赶忙让啼贞将她扶起来,这位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萧淑妃从来不和皇后争高低,对皇后身边的人也十分尊重:“姑姑这时候来昭阳宫,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青扇干脆利落地回道:“回禀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说您宫里的姒答应前段时间刚刚侍寝,封了答应,原本应该去凤仪宫聆听训示以全册封之礼,偏偏不巧,娘娘这些日子病了不能见人,怕姒答应心里不舒服,又怕旁人看轻了姒答应,便赏了些东西给姒答应。” “皇后娘娘一向如此周全,姒答应,还不去领赏?”姒雪听着萧淑妃这话可有点不对味儿了。 原本皇后病了推迟了姒雪觐见的时间,萧淑妃感觉姒雪收了委屈,她心里便舒坦了许多,如今皇后思量周全把姒雪的委屈给补了回来,萧淑妃的醋意一时间又冒了出来。 青扇对萧淑妃的小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看到姒雪因为萧淑妃的话而左右为难,便笑着开口帮姒雪解围:“皇后娘娘说了,姒答应原本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如今又跟着淑妃娘娘一起住在昭阳宫,万事都有淑妃娘娘照看着,她自然很放心。” “本宫是昭阳宫的主位,照顾低位的妃嫔是本宫的职责。”这番话让萧淑妃心里舒坦了一些,也莫名又多了些别扭。 青扇点点头,转而继续向姒雪说道:“这些都是前些日子番邦进贡的一些补养身子的药材,娘娘说如今宫中妃嫔不多,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如今你有幸侍奉陛下,一定要好好补养自己的身子,若能够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便是大功劳。” 这话说得暗示性极强,姒雪思考了一番之后,回道:“劳烦皇后娘娘惦记,嫔妾谢过皇后娘娘赏赐。只是子嗣一事,嫔妾也……”话说一半便红着脸求助地看向萧淑妃。 “是啊,子嗣一事怎能苛求呢,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呢。”即使面对的是皇后宫中的人,提到这个问题上,萧淑妃脸色也变了,语气淡淡的,一副想要立时送客的表情。 青扇这番话可是戳到了萧淑妃的痛处,她盛宠多年却无一所出,这件事早就成了她的心病,也是她最不能触碰的伤口。 “淑妃娘娘说得是,不过虽说此时需要静候时机,但皇后娘娘还是希望姒答应能抓住这个机会。宫中规矩一向严格,宫女出身的宫妃想要晋封需要一级一级慢慢熬,可半年后便是陛下的万寿节,娘娘和陛下商议后定下了到时候要大封六宫,若是姒答应能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准也能先把位分提上一提,到时候淑妃娘娘保护皇嗣有功,说不准……”说到这里,青扇似乎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一般,有些懊恼地闭上了嘴,“奴婢的差事已了,若淑妃娘娘和姒答应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告退了。” “啼贞,去送送青扇姑姑。”萧淑妃让啼贞将青扇送出去之后,再看着姒雪的眼神就变了。 宫妃分着四等29级,萧淑妃如今的位分是第一等,却不是最高一级,上面还有贵妃,皇贵妃。皇贵妃位同副后,只要皇后还稳稳当当的坐在后位上,就不可能有人爬到那个位置上,而另一个,贵妃的位分让萧淑妃不能淡然处之了。 “青扇姑姑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真的能在万寿节前怀上身孕,本宫也有赏。” “是,娘娘。”姒雪起身行礼道。 起身时,她抬眼看了一下萧淑妃身后的雾溪,雾溪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姒雪知道她一定心动了。 半个月后的某天,姒雪正在长乐殿里陪着萧淑妃品茶说话时,涟衣进来禀报,说是徐嫔来访。 “徐嫔?”萧淑妃一脸惊讶,“她与本宫素无来往,为何这时候突然来拜访?” 姒雪也有些惊讶,她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是正确的:“徐嫔入宫后一直针对娘娘,这次前来,只怕来者不善。娘娘,您要见她吗?” 萧淑妃思索着徐嫔的来意,却怎么都想不出她会主动前来的理由,涟衣低声问道:“娘娘?” “见!为何不见?她既然敢来本宫宫中,有什么招数本宫都接着!”萧淑妃拍板道。 “是。”涟衣这才松了口气。 姒雪想了想,又看了看萧淑妃,见她正在想徐嫔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悄悄唤来一个小宫女,低声向她询问道:“今日怎么没见雾溪?” 往日她来向萧淑妃请安的时候,雾溪一定会过来讽刺几句,不让她膈应,雾溪似乎就不舒服一般,今日她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雾溪,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奴婢听守门的侍卫说,午后雾溪姐姐拿着腰牌出了昭阳宫,估摸着这会儿还没回来。”小宫女也低声回答道。 “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姒雪惊讶道,“这可都已经快到晚膳时分了,怎地还没回来。她拿着腰牌?莫不是娘娘有什么事指派给她了?” “听说……听说是奉娘娘的命令去取玫瑰花瓣。只是……奴婢也在纳闷,往日里要取玫瑰花瓣的话,一直都是清晨去,午后太阳毒辣,取回来的花瓣都被太阳晒得蔫吧了,哪有清晨带着露水的花瓣好?”小宫女蹙着眉,脸上带着疑惑说着。 “你们在说什么?”下面嘀嘀咕咕的声音让萧淑妃想忽视都难,她看了姒雪和小宫女一眼,开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姒答应在向奴婢询问雾溪姐姐的事情。”小宫女朝萧淑妃福了福身,回道。 “哦?你倒是挺关心雾溪的。” 萧淑妃意味不明的话让姒雪眼角开始抽抽,她声音里带上些不满,道:“嫔妾倒是想关心她,可她一见到嫔妾……” 这些话搁到平常姒雪是绝对不会说的,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若是与雾溪同为萧淑妃身边的宫女时说这句话,那倒没什么,顶多让萧淑妃觉得这是两个宫女间闹别扭,只要不妨碍了她们的差事,萧淑妃才不愿意去管,或者她一时兴起,偏向哪一边,帮着调节调节,可如今姒雪已经不是萧淑妃身边亲近的人了,而是成了宫妃,虽然远远不到被萧淑妃视为敌人的程度,但总算是膈应着她,总和她隔了许多,被防备着,若是说出了这些话,那便是对萧淑妃身边人的不满,更有甚者是对萧淑妃的不满。 果不其然,萧淑妃看着姒雪的眼神里带上了些不满。 “当初嫔妾和雾溪共同侍奉娘娘,如今我却成为了宫妃,雾溪心里可能很不是滋味吧。”姒雪装作没看到萧淑妃的不满一般,继续说道。 “哦?”萧淑妃不置可否,被姒雪提醒了这件事之后,她才想起来,当初姒雪似乎也提起过要让雾溪去,可那个丫头一副没脑子的样子,怎么可能争得过徐嫔,一个不慎反而有可能被徐嫔利用。 “雾溪去哪儿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说是去取玫瑰花瓣了。”小宫女嘴很快,在姒雪开口前,就想先回答了萧淑妃的问题,“奴婢还听说雾溪姐姐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现在都还没回来?”啼贞听到之后,惊讶极了,顾不得萧淑妃还在场,直接开口向小宫女询问道,“她是中午去的?!” 小宫女看了萧淑妃一眼,见萧淑妃并没有其他表示,便点点头,道:“是啊,具体时间奴婢并不知道,约莫是午膳后没过多久就出去了吧。” “这……”啼贞脸上浮现出了不解的表情,萧淑妃见状,问了一句:“可有什么不妥?” “是,娘娘。”啼贞犹豫着,见萧淑妃问了,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娘娘一向喜欢用玫瑰花瓣,咱们宫里的花瓣消耗量十分大,往往两三日就要去尚食局取一次,昨日雾溪跟奴婢说了之后,奴婢便将腰牌给了她……” 啼贞的话还没说完,涟衣已经应着徐嫔进来了,见这情况,啼贞不得不闭上嘴,暗自皱眉。 第13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三) “嫔妾拜见淑妃姐姐,姐姐万福。”徐嫔带着一众宫人进到长乐殿,向萧淑妃行礼,屋子里其他的宫人也由姒雪带着向徐嫔行礼,一阵万福之后,萧淑妃才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徐嫔妹妹一向与本宫少有来往,今日突然来昭阳宫,可让本宫颇为惊讶,不知妹妹来本宫这里所为何事?”如今有姒雪助阵,昭阳宫的风头早就压过了锦华宫,萧淑妃也懒得和徐嫔寒暄,直接要徐嫔亮明来意。 “瞧姐姐说的,你我同为宫妃,妹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来拜访姐姐也不行吗?怎地竟让姐姐误会了,像是妹妹另有所图一般。”徐嫔笑着说道。 她今日的穿着十分普通,普通的贡品料子,普通的首饰,唯一出彩的便是脸上的妆容。许是因为她天生丽质的缘故,徐嫔的肌肤总是要比别人白上许多,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更何况徐嫔还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儿,这么一看,竟别有一番风味。 她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从萧淑妃脸上扫过啼贞,又看向姒雪,才仿佛刚刚发现她一般,惊讶道:“这不是姒雪妹妹吗?如今看着可是越发标致了。” 姒雪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她抬眼看着徐嫔,似乎徐嫔的左脸上刻着“有阴谋”,右脸上刻着“不怀好意”一般。 “徐嫔娘娘过奖了,嫔妾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徐嫔被噎得皱了皱眉,相反萧淑妃倒是感觉心里十分畅快。 “姒雪妹妹果然口齿伶俐,难怪陛下如此宠爱你。想来这宫女做惯了,惯会伺候人,奉承人,这哄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徐嫔挑着姒雪的出身讽刺着。 “徐嫔娘娘这可误会嫔妾了,陛下英明神武,嫔妾就算是口吃再怎么伶俐也只能在闲暇时候和陛下说说笑,若是要嫔妾哄着陛下,那嫔妾可万万做不到。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子会奉承人就青眼相待呢?莫不是……徐嫔娘娘就是这般得到陛下宠爱的?那嫔妾可要好好地向娘娘学习一番才好。”姒雪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嫔妾可是很想要向娘娘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宠妃。” 一句话让徐嫔和萧淑妃的脸色同时一变,这句话是徐嫔承宠后初次入凤仪宫拜见皇后时向萧淑妃挑衅所说的话,这句话可是让萧淑妃暗恨了许久,如今被姒雪再度提起,解气之余,她总有种看到敌人身上被砍出了同样的伤口时,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的感觉。 而这句话对于徐嫔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耻辱了。 “妹妹想要学如何做一个宠妃还不容易?淑妃姐姐抬举你,将你从一个宫女提成了宫妃,又怎么会藏私,不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宠妃呢?今日在这长乐殿中,妹妹虽是位分最低的一个,他日妹妹学了淑妃姐姐的手段,成为我们三人之中位分最高的人也未可知,到时候姐姐和我也得仰仗着妹妹你了呢。” 谁不知道宫女出身的宫妃晋升最难了,如今淑妃已经位列四妃,想要比她还高,除非是贵妃,皇贵妃,而姒雪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答应,想要爬上去,没个几十年是不可能的! “徐嫔娘娘说笑了。”姒雪刚刚想要反驳回去,就被萧淑妃的话打断了。 “若是能有那一天,也是她的造化。”萧淑妃话里半点不满的情绪都没有,护着姒雪对徐嫔反击道:“本宫抬举她是看着她年轻,姿色不错,能让陛下开怀。当初徐嫔妹妹不也是仗着年轻姿色好才暂时留住陛下的恩宠吗?本宫也只盼着姒雪能和你一样,趁着年轻,多留住些陛下的宠爱,否则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只怕要自己对着空荡荡的宫殿,倚窗到天明了。”这话萧淑妃说出来可毒极了,她是宫中唯一的特例,即便是已经年纪大了,皇上还是会时时念及旧情,谁要是敢把“色衰而爱弛”这句话按到她身上,可谓自取其辱。 “姐姐何必自谦呢,姐姐早就过了以色侍人的年纪,陛下不照样宠爱着淑妃姐姐吗?想来大约就是因为淑妃姐姐足够贤惠吧,能够大度容人,还能主动将自己的身边人一个又一个地送给陛下。若是换了嫔妾……嫔妾可没有这份智慧。”徐嫔装点门面的功夫练到家了,原本萧淑妃以为她那番话说出来,即便不会让徐嫔动容,半分的失神总该有吧,可徐嫔偏偏不为所动,说出的话还让萧淑妃十分不解。 “一个又一个?”她明明送了姒雪一个人,何谈又一个?可徐嫔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又让萧淑妃有些拿不准,她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是啊,姐姐身边贴身侍奉的四个宫女便送出去两个,这般度量,妹妹实在不能及。”徐嫔今日是拿到了一把能够捅进萧淑妃心窝子里的刀来的,如今刀锋已经亮出来,直直的刺进了萧淑妃心里。 萧淑妃身边贴身侍奉的宫女有四个人,啼贞、姒雪、雾溪和彤荣,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涟衣。 姒雪已经成为了宫妃,自然不可能指的是她,啼贞和涟衣一直都在萧淑妃身边伺候着,也没有可能,彤荣虽不在,却没有机会走出昭阳宫,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雾溪,她借着取玫瑰花瓣的由头在啼贞那里拿了腰牌出了昭阳宫的宫门,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想通了这一点,萧淑妃脸上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道:“徐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本宫的昭阳宫里有点什么事,妹妹倒成了第一个知道的了。” “哪儿啊,嫔妾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午后嫔妾前往乾清宫向陛下请安时,才被告知姐姐身边的雾溪正在里面,陛下不便见嫔妾,嫔妾这才知道姐姐的度量有多大。”徐嫔听出来萧淑妃是在怀疑她的消息是否可靠。 这消息有点重,萧淑妃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徐嫔,姒雪直接装透明人,除非万不得已,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开口故意给自己找存在感。 “时辰也不早了,说不定雾溪妹妹等会儿就回来了呢,虽然大家同为姐妹,但嫔妾毕竟不是昭阳宫中出来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影响淑妃姐姐和雾溪妹妹、姒雪妹妹聊天,那嫔妾的罪过可就大了。”徐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向萧淑妃福了福身后,带着她的人离开了昭阳宫。 “啼贞!”等徐嫔走远了之后,萧淑妃才仿佛恍然惊醒一般,喊着啼贞的名字。 啼贞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跪到了萧淑妃面前,道:“娘娘,奴婢……奴婢这就去查!” 萧淑妃没回应,她侧着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一旁,她不断喘.息着,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燃起的怒气。 等啼贞出了门后,长乐殿中静的几乎只能听到萧淑妃的呼吸声,姒雪趁着这个机会低下头闭目养神,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啼贞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没多久,姒雪便听到了帘子被掀起来的声音,她没抬头,接着便听到了啼贞的声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回娘娘,奴婢去乾清宫询问过了,守卫的侍卫说,午膳后陛下出去散心,没多久便领着雾溪回到了乾清宫,一直……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大胆贱.婢!”萧淑妃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瓷片飞溅起砸在啼贞身上,她也不敢躲,硬是忍了过去。 “奴婢失察,没想到雾溪竟起了这样的心思。请娘娘降罪。”若是仔细听,啼贞的话里虽然满是请罪的意思,但半点惊慌失措也没有,那份颤抖似乎还有种兴奋。姒雪则在萧淑妃摔了茶盏以后也起身跪到了一旁,离萧淑妃和啼贞都远远地,免得波及到自己。 如今姒雪置身事外,自然能够理性分析啼贞的话,可萧淑妃身在其中,早就被雾溪的自作主张给气得冲昏了头脑,半点也没有听出来。 第14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四) 姒雪离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萧淑妃看到她,怒气更是压抑不住,指着她恨声道:“都是一样的贱.婢,本宫一直善待你们,可你们却一个个都想着攀高枝,都想着背叛本宫!如今雾溪也飞上枝头了,你得意了吧!” “娘娘息怒,或许……或许是雾溪真的是去取玫瑰花瓣,路上偶然遇到了陛下,才会被陛下看中?毕竟根据乾清宫的侍卫所说,雾溪并没有主动前往乾清宫啊。”姒雪辩解道。 她冷眼看着萧淑妃如今的模样,又和前世原主记忆中那个总是能够运筹帷幄的萧淑妃对比了一番,心中着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前世原主被推出去之后不懂争宠,萧淑妃不得已才将雾溪又推了出去,虽说不情愿,也算是她自己的主意,可如今在她的不断推动下,雾溪跳过萧淑妃主动爬了龙床,这怎能不让萧淑妃震怒呢? “偶然?你打量着本宫是傻子吗?!偶然遇到?她早就怀了异心,对本宫的安排不满,只想着爬上枝头,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萧淑妃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了,若是在往常她冷静的时候,这样的话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贱.人,都是贱/人!”萧淑妃气得眼角发红,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袖珍珐琅彩瓶子便要砸向她们二人。 “娘娘息怒。”啼贞压低了身子,口中不住劝道。 “哎呀。”瓶子还没砸出,萧淑妃便吃痛的叫了一声,啼贞和姒雪忙上前查看,才发现萧淑妃的手上被拉出了一道血口子,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十分刺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啼贞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慌神,冷静下来之后,赶忙喊了在门口守着的彤荣过来,“去喊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娘娘伤了手,让太医务必快一点。” “是,姑姑。”那刺目的鲜血也把彤荣给吓了个够呛,连忙应道。 “去,把那个瓶子给本宫拿过来。”这一下让萧淑妃的头脑冷静下来,她不再发脾气,反而是指着不知何时滚落到地上的袖珍珐琅彩瓷瓶,对姒雪说道。 姒雪没有犹豫,走过去捡起瓶子,交到萧淑妃手中。 萧淑妃仔细查看着瓶身,竟发现了一处豁口,锋利的豁口上面还沾着萧淑妃的血。 “一定是负责宫中摆件的宫人当值的时候不尽心,把东西弄坏了,又怕娘娘您责罚,便偷偷放了回去,打量着娘娘您注意不到这些微末的小事,便能够让她蒙混过关。”啼贞也看到了那处豁口,恨恨道,“真是糊涂东西,娘娘宽厚,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责罚宫人,她偏偏自作聪明,伤了娘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萧淑妃心里烦得很,哪里听得下去啼贞这番话,她直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把她送去掖庭,再好好学学规矩吧。” 掖庭的恐怖自然不言而喻,可此时谁也不会去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求情,啼贞巴不得有个人让萧淑妃先发/泄一下,也免得再狠狠发作她一番,更恨这人做事不仔细,还要连累她罪上加罪。 姒雪看了看满地碎瓷片,对萧淑妃道:“娘娘,刚刚已经有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奴婢估摸着太医也快要到了,不如您移驾到西间,让太医为您诊治,如何?” 刚刚萧淑妃砸了一只茶盏,地上到处是碎片和水渍,如今她又被袖珍珐琅彩瓷瓶伤了手,若是传了出去,让旁人将这两件事串联起来,说不准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 比如……萧淑妃不满皇上宠幸她宫中的宫女,所以砸了东西? 这事情姒雪说得隐晦,不过萧淑妃也不是愚笨之人,恢复了理智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姒雪的意思。 “走吧。”萧淑妃的手上还在流血,她拿帕子压着,起身朝西间走去。刚刚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珐琅彩瓶子,心里似乎有什么想法。 她朝啼贞问到:“管着物品摆件的是谁?” “是年前刚刚送来的小宫女,珍儿。”珍儿负责的是一些粗活,擦拭摆件什么的,能接触到的也只有摆出来的东西。 萧淑妃冷笑一声,道:“一个宫女,做事竟如此毛糙,啼贞,你派人把她送到掖庭,直接乱棍打死,再到尚功局,将这两样损失一起报上去。” “是,奴婢明白。”啼贞瞬间明白了萧淑妃的意思,将茶盏和珐琅彩瓶子的损失一起报上去,将萧淑妃一时气急造成的损失全部都按到珍儿身上去,以防这件事传出去,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姒雪脸色有些发白,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虽然知道后宫争斗你死我亡,可这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她将手藏在衣袖里,死死的掐着自己。 她也听懂了萧淑妃的意思,这是要让珍儿替她顶罪。可是没人敢为珍儿求情。 这就是宫廷,行差踏错半步付出的代价就会是生命。 萧淑妃看到了姒雪有些发白的脸色,嗤笑一声,道:“得了,瞧你那副样子,她弄坏了本宫的珐琅彩瓶子,还试图隐瞒,以至于弄伤了本宫,本就是大罪。如今能为本宫省去一件麻烦事,也是她的造化。” 说完之后,萧淑妃看也不看姒雪一眼,慢悠悠的走向西间。 姒雪忙收回心神,紧跟在萧淑妃身后。 萧淑妃的伤并不严重,但对于宫妃而言,身体上的半点损伤都是无法忍受的瑕疵。 “微臣已经为娘娘包扎好了,这些日子微臣会每日来为娘娘换药,煎煮的汤剂也请娘娘按时服用,另外娘娘伤到的地方较显眼,这些日子还需忌口才是,等血痂脱落后,再敷上祛痕散,相信娘娘的手上一定不会留下疤痕。”太医细细的嘱咐了注意事项,彤荣竖直了耳朵,暗暗记在心里。 “切记伤口千万不能碰到水,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难保不会留下疤痕了,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感染。”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太医为皇室中人治病时总喜欢将病情往严重了说,一来警告病人要慎重对待,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不能碰水?那本宫若是到莲花池旁赏莲可有影响?本宫总感觉那里的有些潮湿,不知可否会影响到伤口?”萧淑妃突然开口问道。 太医沉吟了一下后,道:“娘娘宫中的莲花池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是自宫外引流入宫的活水,旁边未曾修葺石台,也未曾铺设石板,取自然野趣之美,溪水寒凉,往往带动周边环境也有潮气,娘娘身上有伤口,自然要避着一些。即便是身上没有伤口,微臣也劝娘娘一句,偶尔去赏玩莲花并不要紧,娘娘千万不要在池边时间过长,女子体寒,寒凉之气只怕会伤及自身。” “哦?原来是这样。”萧淑妃点了点头,“多谢太医。” 萧淑妃并不是个暴脾气的人,相反,她常常能在最冷静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次的事情不过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又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才会如此失态,如今冷静下来后,她的心思再次开始活动起来。 让彤荣送走太医之后,萧淑妃坐在榻上沉思着,半晌,开口道:“姒雪,本宫记得当初本宫要提携你的时候,你向本宫提出过要换成雾溪,可有什么原因?” “雾溪一向争强好胜,她的性子很强,从不愿低人一头,尤其是嫔妾,她与嫔妾一向有心结,嫔妾成为了妃嫔,而她还只是个宫女,雾溪心里怎能服气,嫔妾原本担心的是雾溪会时常找嫔妾的短处,怕误了娘娘的大事,却是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姒雪站在萧淑妃身边说道。 这一点萧淑妃自己也知道,她就是想要让雾溪时不时给姒雪找找绊子,制约着姒雪,才能保证姒雪不会背叛自己,没想到负责制约的这个人自己先背叛了。 见姒雪还站着,萧淑妃指了指旁边,让她坐下了。 她刚刚坐下,涟衣打起帘子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偏过头先看了看姒雪,见她的神色不再想之前那边谨慎,便知道萧淑妃已经恢复冷静,不由得松了口气。 “娘娘,雾溪回来了。” “哦?”萧淑妃脸上带上了玩味的笑容,看得人心惊胆战。 第15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五) “娘娘,雾溪回来了。” “哦?”萧淑妃脸上带上了玩味的笑容,看得人心惊胆战,她看了看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掌,对涟衣说道,“她可有说什么?” “嗯?”涟衣愣了一下,不明白萧淑妃指的是什么,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雾溪姐姐并未说什么。” “那她可带着玫瑰花瓣回来了?” 涟衣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也没有。” 这个回答让萧淑妃十分满意,她看向啼贞,道:“啼贞,你可知道该如何做?” “是,娘娘。”啼贞贴身伺候萧淑妃许多年,自然能够明白萧淑妃的每一个意思,萧淑妃问过那两个问题,她便明白了萧淑妃的打算。 姒雪知道这是萧淑妃要对付雾溪了,可她哪知道这主仆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谜,见萧淑妃并不在意她们听到这件事,知道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便开口问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萧淑妃笑得神秘,并不回答姒雪的话,啼贞福了福身,道:“姒答应怎么糊涂了,雾溪去尚食局取玫瑰花瓣,如今却什么也没带回来,可不是耽误了差事吗?娘娘虽然仁慈,但也不会纵容手下的人胡来。若是雾溪犯错却不罚,到时候人人都学雾溪一般玩忽职守可该如何是好。” “本宫并非刻薄之人,这次虽然是雾溪玩忽职守在先,但也不必太过苛责,便罚她在莲花池便罚跪吧,那儿是泥土地,不比青石板地面或是大理石地面,不会因为跪上几个时辰就伤了腿。”萧淑妃补充道。 真是够毒。 萧淑妃紧紧地盯着姒雪,刚刚太医在的时候,姒雪也在她身边,她自然能明白萧淑妃是什么意思,注意到萧淑妃的视线,姒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是,是啊,娘娘考虑周全,只是不知道娘娘准备罚雾溪跪多久?” “她离开昭阳宫多久,便跪多久就好了。”萧淑妃继续道,“等下你去替本宫慰问她一下,看看她能否坚持下去,若是不行的话,让她服个软,本宫一心软说不定便让她起身了。” “是,娘娘。” 莲花池旁水汽极重,晌午日头高照的时候池边的土地也带着一丝湿气,宫女的宫装也没有多厚,跪在这样的地上早就被浸透了,姒雪看着雾溪的膝盖处,那里已经蔓延上来一层水痕,雾溪不断移动着自己的身体,皱着眉,看起来她似乎十分不舒服。 姒雪向前走了几步,宫妃所穿着的华美的宫装滑过一旁的植物发出哗哗的声音,惊动了雾溪。 “是你?”雾溪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满满的不满,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你来做什么?” “看来今天的太阳还真是不小,隔着树荫,都能把你晒昏了头,连如何请安都不会了。”姒雪抬手拂去落在肩上的绿叶,看向雾溪的眼神里带上了不屑。 这样不识时务,看到圈套就往里钻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费心思的,她唯一的价值便是用来在萧淑妃面前掩饰姒雪的一些行动罢了。 “请安?我凭什么要向你请安,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如今我也是陛下的妃嫔了,如今娘娘还不知道这件事,等陛下册封我的手谕下来之后,看我怎么到娘娘面前告你!”雾溪如今倒是有恃无恐了,仗着身份的转变,她觉得自己和姒雪已经站在同一高度,甚至会比姒雪更高一筹。 “哦?”姒雪缓步走到雾溪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最后才停在雾溪身边,嗤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看着我如今的风光,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哪里都不比你差,其他人却只能看到你!什么好事都先想到你!”雾溪像是要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出来一半,冷声对姒雪说着。 “凭什么?”姒雪用手帕掩着唇大笑着,笑得弯下了腰,凑在雾溪耳边说道,“因为你实在是太蠢了。” “蠢?”雾溪扑上来,死死地抓住姒雪的手腕,力气大极了,她紧紧盯着姒雪,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没错,在娘娘身边你确实比我要得力许多,可这不过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抢了我出风头的机会!陛下身边的宫妃多极了,你也不过尔尔,难不成你还能凭借这份小聪明挤到乾清宫去伺候吗?同为宫妃,我的机会和你一样多,今后你可要给我警醒着点!不然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姒雪注意到雾溪又移动了一下她的双腿,眼神也在有意无意地朝着主殿方向瞟着。 注意到这一点以后,姒雪趁着雾溪愣神的瞬间狠狠甩开她紧紧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力量落空,雾溪直接扑到了地上,手上沾上了泥土。 姒雪走到莲花池边,蹲下身,扶着袖子在池水中舀了一下,池水顺着指缝重新流入莲花池中,在姒雪手上留下点点水珠。 “这水还真凉。”她感慨着。 雾溪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冷笑一声,道:“这池水引自宫外,自然要寒凉一些,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你惊讶什么。” “是啊,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姒雪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重新到雾溪面前,抬手狠狠地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直接把雾溪打懵了。 “你?!”雾溪捂着自己的脸颊,那里火辣辣的疼,姒雪这一巴掌可没有藏私,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上去了。 “你整日里想着和我争,和我抢,却从来都不知道我根本看不上你,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却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得人恶心,这一巴掌是警告你,如今你还只是个宫女,我想打你便可以打你!即便你也成为了宫妃又如何,你依旧争不过我,聪明点就躲起来安稳一生,若是敢挡在我的路上,就别怪我会除掉你!” 这算是姒雪难得良心发现的提醒,也算是做给萧淑妃看。 她肯定不会因为雾溪和不在任务列表中就会对她百般忍让,这个游戏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抛弃了所谓的“软弱之心”。在她的认知中,只存在“有害的人”和“无害的人”这两种分类。 但是萧淑妃却不会轻易放过雾溪,即便雾溪如今出乎她意料的主动爬了龙床,让她成为了宫中的笑话,她也不会轻易除掉雾溪。雾溪和姒雪天生不对盘,将这两个人放在自己宫中,她们二人自然就斗得你死我活了,根本不需要萧淑妃再费心思。 所以,姒雪可以断定,萧淑妃如今的心思不过是敲打雾溪,再断了她的后路,让雾溪只能一心一意为她所用。因为雾溪实在是太蠢,又容易自作主张,若是怀了孕,还不定能做出怎样的事情,而姒雪在萧淑妃长时间的观察下基本可以断定是个听话的棋子,又聪明,才可一用。 “你竟然敢打我?!”雾溪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面积蓄起一层水汽,却死死地忍着,不肯在姒雪面前露怯,咬着牙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之后,雾溪挣扎着便想要起身将这一巴掌的耻辱还给姒雪。 “你想要违抗淑妃娘娘的命令吗?”姒雪的一句提醒,让雾溪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忍下去,恨恨的跪了回去。 “你等着,等陛下册封我的手谕传来,娘娘一定会为我做主!”雾溪含恨说着。 姒雪捏着雾溪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雾溪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略施粉黛,眉头微蹙,眼角含泪,眼中还带着一丝倔强和不敢,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倒真的是个美人儿。”姒雪放开雾溪,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宫中有规矩,宫女不能打脸,是为了防止在陛下娘娘们面前伺候的时候污了贵人的眼睛,可你已经不属于此列了,如今你便是想要用这个去告我也没机会了。” 雾溪脸上已经开始隐隐浮现出五指的印记,算了算时间,姒雪发现自己在这里待得已经够长了,报仇可以,可若是让萧淑妃觉得自己出了报仇出气之外,还有别的心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娘娘吩咐你离开了多久便跪多久,如今离结束还早着呢吧。”而太阳已经开始落山,莲花池边只会越来越寒冷,这里越冷,侵入雾溪体内的寒气便越多,若是能一次废了雾溪,萧淑妃才能安心。不,应该说萧淑妃早已经算计好,这次一定会废掉雾溪。 “真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傻吗?你离开了这么久,做了什么事,满皇宫都传遍了,怎么可能不传到娘娘耳中呢?”姒雪很满意地看到了雾溪惊恐的表情,“你以为娘娘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为何会跪在这里?” 第16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六) “你以为娘娘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为何会跪在这里?” 这句话把雾溪吓得够呛,她急促地喘息起来,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行为,勉强安慰着自己:“那,那又怎么样,娘娘就算是生气,也还是心疼我,不然,怎么不挑青石板或大理石砖地让我跪?” 当真是蠢到极致了。 “是啊,为何要挑这样的地方让你来跪呢。”姒雪已经失去了提醒雾溪,或是警告雾溪的耐心。“若你一定认为娘娘没有生气,那便这样认为吧,反正徐嫔娘娘会很开心的,毕竟这个消息可是她特意跑来告诉淑妃娘娘的!” 雾溪是蠢,可也还没蠢到不懂得看人眼色的地步,萧淑妃和徐嫔水火不容,就像是她和姒雪一样,若是有一件让自己不顺心的事情是姒雪特意来告诉自己的,那她不得恨上许久才怪。 比如现在这件事! “徐嫔?!”雾溪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啊,是徐嫔娘娘‘特意’来昭阳宫告诉淑妃娘娘的。”说完这句话,再看着雾溪惶恐的神情,姒雪才松了口气,趁着雾溪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离开了莲花池边。 回到华康殿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姒雪便听到有人回报说雾溪在莲花池边晕过去了。 “听人说,送雾溪回去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还在不停的打颤,衣服全是潮的,根本没办法御寒。”环儿向姒雪回禀道。 “莲花池边潮气甚重,她在那里跪久了,衣服能不潮吗?如今也入夜了,池边寒气季极重,她又刚刚承宠,身子虚弱,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腾。这么一趟下来,即使不死,也得要了她半条命。” 姒雪正把玩着梳妆台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想了想,她将瓷瓶放在了环儿手中,道:“去把这个毁了,咱们华康殿从今天开始不能再有半点玫瑰的味道。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这句话提醒了环儿,她跟在姒雪身边一起听了雾溪的事情,哪里能不知道这将会成为萧淑妃的心结?只怕从今以后,萧淑妃听到“玫瑰”两个字,心里都要挠上半天了。 所以即便这瓶玫瑰露是萧淑妃赏下来的,环儿也没有提半句疑问。 “已经入夜了。”姒雪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幽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今日是十五,月亮又圆了一次。 “是啊,今日是十五,陛下宿在凤仪宫,淑妃娘娘也已经歇下了,您今日也早点歇息吧。”环儿取了个薄被给姒雪搭上,“夜里凉,这般开着窗户,若是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姒雪脸上带着笑意,任环儿将薄被搭在她身上后,端起一旁准备好的蜜水奉到了她手中。 “我又没跪到莲花池旁去,哪里有这么娇贵了。”姒雪失笑道,“不过若是说起着凉……也不知道雾溪能不能挺过去。” “宫中的规矩,宫女病了只能挺着,不能劳烦太医,便是医女也很少愿意去为宫女治病,若没有主位娘娘的恩典,怕是病死了也无人问津。如今雾溪刚刚受过罚,淑妃娘娘那里会特意为她寻个太医呢?最多也不过是个医女。”环儿顺着姒雪的话说着。 “对了,你说淑妃娘娘已经歇下了?往日可不是这个时辰,今日怎么这么早……”这么一说,原本还倚在软枕上的姒雪惊讶地坐了起来,仔细想了想之后,姒雪叹了口气,看向虚空中,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雾溪只怕连个医女都等不来了。” “不会吧……雾溪怎么说都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即便她惹恼了淑妃娘娘,啼贞姑姑也不会见死不救吧?”在皇宫之中,宫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死了一个还有十个等着往上填补,若是上位者不在意手下宫人的性命,那便真是铁打的岗位流水的宫人了。所以“贴身伺候”的位置永远是宫人们抢破头想要挤进去的位置。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若是能日日服侍在旁,便是自己病了,或有个什么不适,上位者也能念及旧情顺手救他们一把。宫人们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所以,在明白了姒雪话中的意思之后,环儿竟生出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感。 “啼贞姑姑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揣摩上意。”这番带着些讽刺意味的话一出口,姒雪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再说,只让环儿服侍着她歇下。 第二日,萧淑妃身边果然没有看到雾溪的身影。 知道萧淑妃还记恨着雾溪让她在六宫失了这么大的面子,身为容易扫到台风尾的一员,姒雪很聪明的不去提这个会触霉头的话题。 “皇后娘娘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如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这可是和她的位分息息相关的大事,皇后的病情一天不好,她就一天不能算是正式的嫔妃,就算皇上已经下了手谕也不行。 “皇后病了多久,每日的请安就免了多久,凤仪宫一直对外宣称皇后病着不能见人,谁去都拦在外面,本宫哪里能知道皇后的情况。”萧淑妃瞟了姒雪一眼,轻笑一声,道,“本宫知道你的心还放不下来,没有拜见过皇后,怎么都不算名正言顺。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是本宫抬举上来的,本宫就不会让你一直这样尴尬,只要你乖乖听话,等……” 萧淑妃的神情有一丝恍惚,声音也低了下去,她缓了一下之后,继续道:“等你生下了皇子,本宫一定会请陛下提一提你的位分。” “嫔妾谢娘娘抬举。”姒雪起身道谢,她心里压根没把萧淑妃的话放在心上,以萧淑妃的性格和原主前世的经验,生孩子可是需要交换条件的,条件就是她这条命。 “你在本宫身边的日子不短,本宫自然知道你的性子和雾溪不一样,不会擅自做主,做出背叛本宫的事情,可本宫还是要提醒你,如今雾溪还躺着呢,你若是干做出背叛本宫的事情,本宫定会让你的下场比雾溪还要惨百倍千倍!”最后这段话里可是带着深深的寒气,可见雾溪给萧淑妃的打击真不小。 有些事果然是想要躲开,却怎么也躲不开的。姒雪一直避及谈到雾溪的事情,谁知道萧淑妃还是要提,无奈之下,姒雪只能继续向萧淑妃表忠心。 “嫔妾对娘娘绝无二心。”从一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掉你,哪里还有第二般心思呢?“只是如今雾溪已经侍寝过,只怕今日就会有人来传陛下的手谕了,娘娘预备如何应付呢?”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传旨太监的声音,萧淑妃胸有成竹,从姒雪身边经过的时候,撂下了一句“如实回禀”。 “昭阳宫的宫女侍寝后不小心染上了风寒病倒了”这个消息在皇宫中不胫而走,一月之内从昭阳宫中接连出了两位侍寝成功的宫女,宫人们中间开始有些人心浮动,身处于风暴中心的昭阳宫更不例外。 不知情的小宫女们都在羡慕着能在萧淑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比如啼贞,彤荣和涟衣。雾溪刚刚侍寝,顶替她位置的人还没来得及找,暂时由彤荣兼着雾溪原本的差事。所有人都在好奇,第三位成为宫妃的宫女会是这三个人之中的哪一个。 涟衣这些日子直感觉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那些小宫女们看着她的眼神扎得她浑身疼。 “这有什么不好的?她们羡慕你才会这样看着你,成为宫妃的机会可不多,谁不是挤破了头向往里冲呢?”姒雪调笑道。 “您就别取笑我了,若不是您故意做出了这样的暗示,谁会去想淑妃娘娘还会继续推荐人呢?一个雾溪就已经够娘娘烦心的了,她怎么可能再弄出来第三个人?”涟衣看着姒雪,有些无奈地说道。 “雾溪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口风甚严,除了徐嫔娘娘这样专门和娘娘作对的人之外,谁会想到雾溪是自作主张,而非娘娘举荐的呢?” “所以,我这可是在帮娘娘宣传她的贤名啊。” 第17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七) “所以,我这可是在帮娘娘宣传她的贤名啊。” 宣传什么的,也要有人相信才行啊。 涟衣扶着自己的额角,有些无奈地看着姒雪,道:“淑妃娘娘早已经将您推了出来,怎么可能会再提拔雾溪,宫中诸位娘娘哪个不是人精,这所谓的‘贤名’能骗的过谁?” “谁也骗不过。”姒雪对宫中妃嫔们的智商还是有信心的。 “那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涟衣知道姒雪一向看得透彻,每走一步之前都要想好之后的三步,可这次可不是小事。 姒雪将自己的计划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向涟衣解释起来:“昭阳宫出了两位从宫女升上来的宫妃,无论在雾溪上位前娘娘是否知情,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难道淑妃娘娘还能跑到陛下面前,说雾溪是自作主张,并非她的意思吗?” “自然不会。”萧淑妃又不是傻子,已成定局的事情,她自然要选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了,“所以娘娘一定会认下这个贤名?”这倒是情有可原。 “自然不是,淑妃娘娘这番举动让宫中人心不稳,陛下即便是赞赏娘娘的贤德,也不一定会赞同她的行为,旁人不知道,你是昭阳宫的大宫女还能不知道吗?如今当差的时候,多少人怀了小心思?”涟衣是个聪明人,姒雪一点她就通透了,可这样一来,她更糊涂了,人心浮动,对萧淑妃有什么好处? “人心浮动,娘娘便要出手压下去她们的那些小心思,最好的筏子便是你们这些身边人,你最近警醒着点,有什么记得让彤荣冲上去,别自己往前撞。”姒雪提醒了涟衣一句之后,继续向她解释道:“娘娘会默认这个贤名,不承认,也不否认。陛下和皇后娘娘英明神武,自然会知道这是雾溪自作主张,不满雾溪之余,也会对淑妃娘娘心生怜惜。” “如此一来娘娘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而这份贤名毕竟已经在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有了印象,我又是娘娘推举的人,娘娘想要维持住真正的贤名,便要保住我。娘娘想要名声的心思越强烈,我的位置便越稳固。”她的位置越稳固,皇上便越会觉得萧淑妃德行高尚。高高在上的时候,萧淑妃只会想要更高,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最初拔地而起的基石并不稳固,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推一把,皇上心中的大厦变回倾塌,那个时候,爬得越高摔得越重,等萧淑妃摔倒坑里的时候,她都不一定能够发现,坑边还有一个等着砸石头的人。 不过后面这些就不是涟衣应该知道的了,姒雪适时停下了解释,让涟衣以为她设了这个局只是为了稳固自己在萧淑妃身边的地位。 “我一向知道您的心思巧妙,如今才发现,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涟衣在心里细细思索着姒雪的计谋,半晌,才缓缓吐出了口气,赞叹道。 这时候,环儿急匆匆走进来,道:“徐嫔娘娘来了,带着一大堆人,看那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一般,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嫔来了? 姒雪站起身,和涟衣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惊讶。 “她来做什么?”姒雪惊讶道,“这段时间徐嫔娘娘造访昭阳宫的次数可真不少,她入宫这么长时间都未曾踏足过昭阳宫半步,如今半月之内第二次造访,可知道这次她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知,看她走的方向,像是……像是奔着去浣莲殿去的。”浣莲殿 她这是想利用雾溪和萧淑妃杠上了?姒雪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淑妃娘娘可有什么动静?”被徐嫔闹到自己地盘上来了,如果萧淑妃还能忍着,那她的脸简直是被徐嫔扯下来踩。 “奴婢来的时候看见彤荣姐姐已经到后面回禀,约莫淑妃娘娘这会儿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既然如此……涟衣,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便过去。”这个时候傻子才会冲到前面去,徐嫔再不济也是嫔位的,差一步便能晋为主位,而她不过是宫妃中最末等的身份,若是和徐嫔对上,绝对毫无意外会被秒杀,还是让萧淑妃顶到前面才是一个等级的。 “您不过去吗?”环儿有些不解地看着姒雪,徐嫔都欺负到昭阳宫来了,姒雪如今也算是昭阳宫中的嫔妃之一,若是不露面,怎么也不合适吧。 “我何时说过不过去?淑妃娘娘那边还没动静,难道我要先过去,显得你比彤荣还机灵吗?”姒雪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环儿。 被姒雪这话一噎,环儿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即便她在姒雪身边的位置极高,也不敢和萧淑妃身边的人比较。 环儿低着头,可以想象她的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过姒雪并不在意,这本身就不是她的心腹,以她的出身,能在昭阳宫中连哄带骗地拉拢到涟衣都是万幸,哪里能指望其他的呢? 她一早便料到了萧淑妃一定会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所以对环儿如此显而易见地偏向萧淑妃半点也不惊讶。 敲打过环儿,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后,姒雪才走到妆台前,理了理自己的仪容,道:“走吧,难不成,还要让淑妃娘娘等着咱们吗?” 昭阳宫分着前后两部分,华康殿和浣莲殿都在后面,一东一西,华康殿较临近萧淑妃住的长宁殿,在各个偏殿里也算是比较靠后的,而浣莲殿则是相当靠前,离长宁殿十分远。这一比较,萧淑妃的态度也能够看出来,她对雾溪可算是相当厌恶了。 这一点,已经与原主的记忆有所不同。前世雾溪对萧淑妃而言是枚十分重要的棋子,所以她的寝殿就在姒雪对面,每日看着雾溪得宠后对自己炫耀的嘴脸,也亏得原主能够忍下来。 姒雪来到浣莲殿前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一大堆人,徐嫔,徐嫔带来的宫人们,中间似乎还有个是医女打扮。还有萧淑妃和她身边的几个大宫女,连带涟衣一起都在,声势十分浩大。 “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姒雪款款而来,宫人们让出一条路,让她走到了萧淑妃和徐嫔面前,她向萧淑妃行礼后,并没有立即向徐嫔行礼,反而是带着一脸好奇打量着徐嫔。 徐嫔被姒雪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皱着眉问道:“姒答应的规矩是哪儿学的,难道不知道直视本嫔是大不敬吗?” “徐嫔娘娘说笑了,嫔妾哪里敢不尊敬您,只是嫔妾有一事不解,一时好奇,便有些失态了,还望徐嫔娘娘能够谅解。”姒雪道。 今日徐嫔的打扮和往日不同,不够华贵,也不显得落魄,不似她得宠时艳绝后宫的那副打扮,与上次她想到乾清宫邀宠却失败而归略显落魄的打扮也不一样,一身鹅黄色的襦裙,上半身是浅粉色,松松的挽了个发髻,没有多少金银首饰,看起来十分和善,像是邻家的大姐姐一般。 “哦?有何事能够让如今正得宠的姒答应好奇?本嫔若是不为你解惑,只怕下次就没这个机会了。毕竟……淑妃姐姐向陛下举荐的妃嫔可不止你一个,等陛下的宠爱从华康殿转移到这浣莲殿来的时候,本嫔想要再见姒答应恐怕都难了。”能说出来这么明显的挑拨,看起来徐嫔这是打算彻底和萧淑妃撕破脸了。 姒雪好奇地看了萧淑妃一眼,不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主又对徐嫔做了什么,才能让徐嫔对她如此恨之入骨。 萧淑妃却误会了姒雪的意思,以为她信了徐嫔的挑拨。这挑拨的话虽然简单粗暴,但未必不会是实情。她是昭阳宫的主位,想推谁上位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今日她能推姒雪,明日她就能推雾溪,即便没有雾溪,也未必没有旁人。在这场游戏中萧淑妃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她让姒雪生,姒雪就能生,让姒雪死姒雪就得死。姒雪又是个聪明人,心中未必没有这些忧虑。 “徐嫔妹妹这话可说错了,陛下一向雨露均沾,何曾做过有了新人忘旧人的事情,难道因为本宫推举了姒雪和雾溪,妹妹就失宠了吗?”萧淑妃的嘴皮子也是练出来的,哪能这么简单就被徐嫔给吓到,三两句便将徐嫔噎了回去。 徐嫔不敢说皇上是这样的人,更没脸说自己真的已经失宠了。 第18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八) “再说了,本宫‘举荐’的人,本宫自会照拂,原本昭阳宫只有本宫一人住着,未免太过冷清,本宫‘喜欢’的人,本宫才会提拔,本宫既然提拔了,就不会轻易放弃。”萧淑妃重点咬着几个字。 姒雪是萧淑妃主动推举的,雾溪可不是,这一点姒雪自然知道。 “而且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特意派了青扇姑姑来昭阳宫,传达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的什么意思,萧淑妃没说,但姒雪明白,这是在安她的心,也是在防备徐嫔。 “哦?”徐嫔脸色有些僵硬,她很想撬开萧淑妃的嘴,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这般让姒雪安心的,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是萧淑妃绝对不会告诉她。 失宠了这么长时间,徐嫔觉得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夺回宠爱了,否则那些重要的事情,她半点消息也得不到。 “是,嫔妾虽还未来得及聆听皇后娘娘训示,但身为妃嫔要与其他姐妹和睦相处这一点嫔妾还是明白的,雾溪妹妹如今也是宫妃,若是她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嫔妾也为妹妹高兴。”当然高兴,雾溪越是得宠,就越会成为萧淑妃的眼中钉。 “姒雪妹妹能这么想,皇后娘娘一定很欣慰。”徐嫔的语气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既是如此,徐嫔娘娘便不必担心以后会看不到嫔妾了,娘娘可还愿意为嫔妾解惑?” “姒雪妹妹既然都说了六宫要姐妹和睦,本嫔又怎会不为妹妹解惑呢?” 徐嫔看着姒雪的眼神带上了些冷意,姒雪回以一笑,道:“嫔妾在宫中的时间并不久,但也算是比徐嫔娘娘您早一些,您自入宫以来便少与淑妃娘娘来往,不知最近为何突然频频造访呢?” “妹妹此言差矣,刚刚才说过,身为嫔妃,要与六宫中的姐妹们和睦相处,妹妹这么快便忘了自己说的话了吗?本嫔之前与淑妃姐姐少有交流,是因为初入宫一切都还不适应,如今适应了,当然应该与淑妃姐姐多多亲近才好。不仅是淑妃姐姐,同为嫔妃,本嫔还要与姒雪妹妹你,还有雾溪妹妹多多亲近呢。”这句疑问可算是让徐嫔逮到机会说明她今天的来意了,她指了指身后医女打扮的宫人,继续道,“本嫔听闻雾溪妹妹侍寝后便病了,十分焦心,虽然知道淑妃姐姐一定会为雾溪妹妹安排好一切,可就是不放心,这才带着医女来了,一定要亲自看看雾溪妹妹,本嫔才能放心啊。” 这位今日可真的是来闹场子的啊。 姒雪看了看脸上已经带上了不愉之色的萧淑妃,决定将战场留给这两个人:“原来如此,倒是嫔妾误会了。” “误会?哪有什么误会!”这事情姒雪没资格置喙,唯有萧淑妃能够反驳,“徐嫔妹妹如今还只是嫔位,仅仅是居于锦华宫的侧殿,就要来插手我昭阳宫的事情看吗?” 徐嫔位居嫔位,仅仅差一点点就可以升为主位,可以搬到锦华宫的正殿去,可就这一点点的差距,她都不能算是主位,即便之前因为皇上的宠爱,锦华宫又无主位主事,暂时将掌事宫女放在了徐嫔身边,徐嫔也不能算是昭阳宫的诸位娘娘。 这一步之差可是徐嫔一直深以为憾的事情,原本在得宠的时候她并不在意这些差距,可如今盛宠被姒雪横空夺去,原本水到渠成的事情便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淑妃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嫔妾哪里敢插手昭阳宫的事情。”这句话徐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只是嫔妾听说雾溪妹妹病重,十分忧心,所以特意带了医女来诊治,淑妃姐姐不会想要拦着嫔妾不让进吧?” “本宫今日偏不让你进去又如何?宫中有规矩,太医和医女不可随意为他人诊治,雾溪是我昭阳宫中的人,即便是要请医女,也是本宫下令,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嫔位来指手画脚!”聚在浣莲殿人不少,敢抬着头看两位高位妃嫔之间针锋相对的却没几个,可即便是如此,萧淑妃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徐嫔这般自作主张完全是将她的脸面扔在了地上踩,若是如今让她进去了,那日后六宫中人人都能在她头上撒野了! 被徐嫔的挑衅气得怒火攻心,萧淑妃已经完全顾不得其他事情了,只想着一定要给徐嫔一个教训,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淑妃娘娘好大的架势,原本我也只是猜测,自雾溪病重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昭阳宫中倒是日日能见到太医进出,可从未见过太医开出治疗伤寒的药,这不由得不让人疑心!”徐嫔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萧淑妃。 “徐嫔,你竟敢窥视我昭阳宫?!”虽说每个人都会在别的宫里安插几个打探消息的探子,但是敢这么放到明面上来说的还真没几个,萧淑妃抓住徐嫔话语中的漏洞,反击道。 但是这并不算是抓到了徐嫔的软肋,她很轻松便反击了回去。 “淑妃娘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关系雾溪妹妹,便派人留心着太医院的动静罢了,怎么能和窥视昭阳宫扯上关系呢?看来淑妃娘娘常常做这些事情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想到那上面去。” “你!”萧淑妃抬起手,直指着徐嫔。 “我?我怎么了?今日若是你不让我进去,便是故意要害死雾溪!我倒要看看,若是陛下知道了你这副蛇蝎心肠,他还会不会宠爱你这个口蜜腹剑的毒妇!”徐嫔冷笑一声,抓住萧淑妃的手,狠狠地甩到了一旁。 “你竟敢污蔑本宫!”萧淑妃称霸后宫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顶撞她,手被甩到了一旁,愤恨之下,她直接扬手一巴掌甩在了徐嫔脸上。 “啪”的一声,脆生生地响在浣莲殿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萧淑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包括徐嫔在内,都直愣愣地看着萧淑妃,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你……你竟敢打我?”徐嫔的泪珠子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半张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手掌印,看起来无比可怜。 也难怪徐嫔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自幼被娇宠着长大,成了宫妃之后更是得意,除了皇上的宠爱之外,还未曾有过让她忧心的事情,像这样被人当面甩了耳光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又当着这么多人,这个时候,徐嫔想死的心都有了。 “哼!”萧淑妃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一巴掌打得她确实十分痛快,她很遗憾为什么没有带着那支尖锐的护甲,若是能直接挠破了徐嫔这张狐媚脸,那才更解气。 这一巴掌的后续反应可不小,徐嫔忍了半天终于把泪给忍了回去,咬着牙,冲上来要掐死萧淑妃。 “娘娘!” “娘娘,娘娘小心啊!” “娘娘!” …… 宫人们乱成了一团,拉架的,护着萧淑妃的,护着徐嫔不让萧淑妃的人趁机下黑手的……干什么的都有。 姒雪在众人的簇拥下扶着萧淑妃后退几步,远离了战场,姒雪一直注意着脚下,人越多越是混乱,步子乱糟糟的,有好几个人差点摔倒,眼瞧着后面有个台阶,姒雪故意绊了萧淑妃一脚。 萧淑妃“哎呦”一声后退了一步,没注意到后面是台阶,只听到宫女们惊恐的喊声,接着,整个身体失重一般向后面倒去。 “娘娘,您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姒雪第一个反应过来,下了台阶,想要将萧淑妃搀扶起来。 “别碰我!”萧淑妃跌坐在地上,只感觉脚踝出痛得让她恨不得把脚给剁了。 “娘娘?!”彤荣从一片混乱中挣脱出来,跑到萧淑妃身边,和姒雪一左一右围在萧淑妃身边,“您的脚?” “娘娘似乎崴到脚了。”姒雪对彤荣道,然后转过头向萧淑妃征求,问道,“娘娘,我和彤荣先扶您回长乐殿可好?” “不必了,直接进浣莲殿,再找个人去请太医,本宫就在浣莲殿坐镇,我倒要看看,徐嫔如何让人踏入这里半步!”即使是受了伤,萧淑妃还是心心念念咬牙切齿地记得徐嫔给她的耻辱。 第19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十九) “既然如此,淑妃你也不必再移到别的地方了,就在浣莲殿让太医为你诊治即可,本宫也想看看,你的昭阳宫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一个温柔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萧淑妃身后响起,彤荣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尖叫一声,接着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着明黄色凤袍的人被彤荣惊得皱了皱眉,青扇指挥着人上前将彤荣堵了嘴拖到一旁去。 “在皇后娘娘面前还敢喧闹,你长了几个胆子?!拖下去看着,等会儿再收拾她。” 事情有轻重缓急,很明显,两个宫妃之间已经上升到肢体攻击的斗争才是皇后现在最挂心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强撑着病体也要来处理这件事情,彤荣不过是一个敢在皇后面前喧闹失宜的宫女,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收拾她也不晚。 彤荣突然放手可把萧淑妃给坑得不轻,仅凭姒雪一个人哪里撑得起一个人外加一身华丽而贵重的首饰,把姒雪给压得重心不稳,和萧淑妃又一起摔倒了地上。 皇后原本还想要训斥萧淑妃,可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心下软了半分,命人赶快将她们二人扶起来。 姒雪被搀扶起来之后,有些无奈地看着萧淑妃身上的华服和满头珠翠,暗自下定了决心,即便以后她有机会成为高位妃嫔,也坚决不要把自己给摆成一个移动首饰台!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为了美观,还是为了负重练习以便减轻体重。 “娘娘,皇后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徐嫔捂着脸,哭着扑了上来,跪在皇后面前,哭诉道,“臣妾虽然入宫时间短,可怎么也算是妃嫔,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就算是宫女做出了事都不能打脸,可嫔妾……嫔妾……” 宫中的女人对自己的皮肤保养十分看重,尤其是脸部的皮肤,徐嫔自然也不例外。保养得十分娇嫩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巴掌印,横盖了半张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想想自己受到的屈辱,徐嫔恨不得立刻自尽,可是在死之前,她也要先撕了萧淑妃! “怎地这么严重?”皇后看了一眼徐嫔的伤,便将目光偏到了一旁,徐嫔也很识趣的抬起帕子遮住了自己半边的伤处,继续哭着求皇后做主。 “是萧淑妃!是她做的!嫔妾一片好心想要带医女来探望雾溪妹妹,可她拦着不许嫔妾进去!后宫之主是娘娘您,可她萧淑妃却把这昭阳宫视作了她自己的领地!嫔妾劝告不成,她反而打了嫔妾,娘娘,萧淑妃其心可诛!”徐嫔恨恨的说着。 “胡说!皇后娘娘,您千万别相信她的话,宫中有规矩,臣妾是昭阳宫的主位,就要为住在昭阳宫的姐妹们负责,徐嫔与昭阳宫素无来往,最近却一反常态,常常来到昭阳宫中,次次都与雾溪有关,臣妾不得不疑心。如今雾溪有病在身,在浣莲殿静养,她却连通报都没有,便带着医女要硬闯浣莲殿,以她一个嫔位的身份,怎能做出如此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即便是被一大堆人搀扶着,萧淑妃也不减气势,强撑着向皇后行礼之后,对徐嫔的话反驳着。 “娘娘,嫔妾听闻雾溪妹妹偶染风寒,实在是因为一片好意,谨记着娘娘教诲的要与六宫姐妹和睦相处的道理,才特意来探望雾溪妹妹的,淑妃如此颠倒黑白,嫔妾冤枉啊!” “娘娘……” “娘娘……” 两个女人火力全开正面对上的时候,那可十分壮观,姒雪赞叹道。 “够了!都闭嘴!”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即使都受了伤,也半点不肯吃亏,继续唇枪舌战着,皇后听得头都大了,不由得出声制止了她们两个人。 “本宫带了御医来,不管怎么说,先让太医看看你们二人的伤吧。” 皇后带来的御医医术自然不必说,在宫中磨练了多年,他更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原本淑妃娘娘的扭伤并不严重,只需要休息个把月就可以了,可是刚刚又伤到了患处,伤上加伤,若是这段时间不能好好静养,只怕会落下病根啊。”太医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一副十分为萧淑妃忧心的模样。 “啊?病根?”萧淑妃紧张地看着太医,病根什么的一向都是病人最害怕的,尤其萧淑妃伤到了脚踝,若是瘸了跛了,走路哪里能好看。 “是啊,原本受伤的部位最忌讳胡乱移动,您又再摔了一下,可不就伤得更严重了嘛。若是在养病期间您再碰到了伤处,那微臣也回天乏术了。” 皇后在一旁坐着,听到太医对萧淑妃病情的描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太医说的不错,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为了妹妹你着想,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来了,在昭阳宫中好好休息,养伤。” 萧淑妃有些傻眼:“娘娘,臣妾……”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皇后颇为威严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未说的话给压了回去:“今日虽是徐嫔闯宫在先,你打了徐嫔也不对,本宫便罚你禁足,抄写宫规百遍,佛经百部,何时抄完何时才能出来。” 皇后的惩罚让姒雪暗赞了一声绝,这个量不少,却也不能算太多,萧淑妃只要认认真真地区抄写,在万寿节前还是能解了禁足,正大光明地从昭阳宫中出来,若是她不认真抄写,到万寿节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皇后都得把她放出来,可那时候萧淑妃的底气不足,哪里还敢像现在一样嚣张? “臣妾……”萧淑妃委屈地看着皇后,见皇后确实已经定了主意,只好认了下来,“臣妾遵旨。” “太医,去看看徐嫔的伤吧,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脸,你看看可有什么快速消肿的方法吗?”解决了萧淑妃之后,皇后又让太医去查看徐嫔的情况,她只是挨了一巴掌,并不算什么伤,若一定要说受伤的话,那她的伤口也在尊严上,太医可没这个本事去医治她的尊严。 “徐嫔娘娘脸上的印子看着严重,其实并不要紧,用热鸡蛋敷敷脸很快便能消下去。”徐嫔和宫里的许多女人一样,昙花一现,很快便被皇上忘到了脑后,前段时间她主动邀宠都没能把皇上重新拉回来,这就注定了她已经不可能再恢复之前的荣光,如今萧淑妃身边一左一右两位宫女提拔上来的宫妃将皇上牢牢地绑在了昭阳宫,谁还能看不出来这一场战争谁赢了呢? “娘娘……”徐嫔也知道自己的伤并不重,想要借着这一巴掌扳倒萧淑妃根本不可能,皇后能如此惩罚萧淑妃,大约还存着些想敲打萧淑妃的意思,如今萧淑妃的惩罚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便是徐嫔的惩罚。 徐嫔现在恨不得自己也受了和萧淑妃一般的伤,那样皇后或许还能因为心软而对她从轻处罚。 “徐嫔妹妹无碍,本宫便放心了。”皇后舒了口气,“宫有宫规,你们既然做错了事情,本宫就不得不罚你们,以正宫规,徐嫔妹妹,你可明白?” “嫔妾明白。”听着皇后的语气并不严厉,徐嫔下意识松了口气,想着或许皇后不会罚她太重。 “淑妃妹妹不顾宫规打了你,本宫便罚她抄写宫规,你擅闯昭阳宫,也应该如此罚回来才行。”皇后思衬道,“徐嫔擅闯昭阳宫,不知尊卑,本宫便罚你,在淑妃禁足结束之前,每日到昭阳宫为淑妃磨墨。” “什么?!”徐嫔惊声道,“娘娘,这怎么可以!哎哟……” 她说话太大声,扯到了脸上的伤,疼痛拉回了她的理智,徐嫔才不甘地跪在地上,请求皇后收回成命。 “徐嫔,你对本宫的惩罚有异议吗?”皇后有些不满。 “嫔妾不敢,可是……” “本宫知道你与淑妃一向有心结,本宫正好借此机会为你们两个人解开心结,之前你也说过,会遵守本宫的话,与其他姐妹和平相处,为何偏偏淑妃不行呢?” 为什么不行?当然不行!她和淑妃是死敌!不死不休! 可是徐嫔不敢说出来,只能恨恨的咬着下唇,应了下来。 第20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 “娘娘圣明,臣妾甘愿领罚,今后绝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后对徐嫔的惩罚可让萧淑妃乐坏了,就连那么多抄写的惩罚也变得十分有趣,若不是抄写实在是个耗功夫耗时间的活计,会耽误了她与皇上见面,萧淑妃都恨不得请皇后再多罚她一些。 被萧淑妃抢了话头,徐嫔只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却不敢有什么异议。她刚刚因为以下犯上而受罚,若是在这个档口再犯同样的错误,恐怕就不只是这样的惩罚了。 “嫔妾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幸得皇后娘娘点拨才能及时醒悟,这段时间嫔妾定会与淑妃姐姐好好相处,也会与同住在昭阳宫中的姒雪妹妹和雾溪妹妹好好相处,只是如今雾溪妹妹还卧病在床,嫔妾实在是挂心,还想厚颜向娘娘求个恩典。”徐嫔心思一转,便想到了反攻的主意,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看到萧淑妃的脸色微微一变,徐嫔眉头才松展开来,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其实也不能算是猜测,毕竟就在华康殿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身在凤仪宫的皇后都被惊动了,一门之隔的雾溪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实在是古怪的很,即便雾溪之前在她与萧淑妃争执的时候有什么隐情不能出来,可皇后已经驾临昭阳宫,只要还能爬起来的,都得来向皇后行礼问安,而雾溪却没有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已经病重,真的爬不起来了。 “淑妃姐姐不愿让嫔妾带来的医女为雾溪妹妹诊治,想来是十分关心雾溪妹妹吧,毕竟是自己推举上来的人,淑妃姐姐也怕嫔妾带来的医女医术不够,反而害了雾溪妹妹。如今皇后娘娘带了医术高明的太医来,嫔妾还想求娘娘让太医为雾溪妹妹诊治一番。” “倒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徐嫔你开口了,那便让太医走一趟就是,毕竟雾答应也是这后宫中的后妃之一,本宫也有顾她周全的责任。”皇后看了看萧淑妃略显紧张的神色,又看到徐嫔似乎掐到了萧淑妃软肋一般得意的神色,猜想其中一定有隐情。 “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啊。”萧淑妃急切地说着。 “哦?这有何不合规矩的?”皇后皱着眉,似乎对萧淑妃这样质问她很不满,可萧淑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着要阻止徐嫔说服皇后。 “雾答应身份低微,宫中的规矩不许太医为地位嫔妃诊脉,虽说若是有主位娘娘的同意便可破例,可臣妾实在不愿让娘娘为雾答应便破了这个例子,娘娘您忙于六宫事物,不可能事事周全,难免会有所疏忽,日后若是再有其他人有个三灾两病的,岂不要对您心存怨怼,认为您偏心于雾答应不成?” 这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皇后又不是好糊弄的人,她的眼光毒辣极了,一眼便看出了萧淑妃的打算。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萧淑妃松了口气,只要皇后不被说服,那么无论徐嫔再怎么蹦跶也枉然。 “可那是以后的事,你也说了,本宫事务繁忙,本宫忙的又是何事?不过是宫中诸位姐妹间的大小事务。以后是否会疏忽他人本宫不知道,可今日雾溪病了的事本宫既然知道了,那便不能不管。太医,你去华康殿瞧瞧吧。” 萧淑妃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 “娘娘容禀。”姒雪见萧淑妃已经被皇后逼到了墙角,这才从萧淑妃床边悄步走到皇后面前,福了福身后,对皇后说着。 “这是……姒答应?”皇后瞧着姒雪倒觉得十分眼熟,萧淑妃在后宫称霸多年,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比她级别低的妃子们不仅要对她尊敬,对她身边的人也要尊敬,可皇后不一样,萧淑妃一直尊敬着她,皇后也没想过特意要去对付萧淑妃,往日对萧淑妃确实比较在意,但对她身边的人,便只能说是眼熟了。 “嫔妾姒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姒雪再一拜,告诉皇后她确实是姒雪。 皇后点点头,问道:“你有何事?” “娘娘容禀,前些日子淑妃娘娘伤了手,每日都会召太医来昭阳宫,等太医为淑妃娘娘换药之后,淑妃娘娘便会请太医顺道去华康殿看望雾答应,原本娘娘也是一片好意,雾答应却总是避而不见,说太医身份尊贵,只能为贵人看病,她自己不过是一介鄙薄之躯,怎敢劳烦太医。雾答应有这样的心思,淑妃娘娘也没办法。嫔妾想着,若是雾答应如此坚决,若是知道自己的病给太医瞧过了,那等她醒来,还不知该如何自责。”姒雪低着头,慢慢地说着。 “姒答应倒是对雾答应了解得很清楚。”徐嫔冷哼一声,嘲讽着姒雪。 她这番理由简直是蠢,谁会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还顾忌着所谓的“尊卑”,不敢让人看病? 姒雪没理她,继续等着皇后开口。 “你是说,淑妃想要请太医为雾答应诊病,可雾答应不愿让太医诊脉?”皇后想的比徐嫔多多了,在后宫浸淫多年的人又有哪个的心思不是九曲十八弯?姒雪特意说了太医是在为萧淑妃换药后才去华康殿,莫不是雾溪怕萧淑妃加害于她? “是啊,雾溪实在是太过谨慎了,宫中的规矩是不准太医私下为他人诊脉,可臣妾都已经应允,她身在病中让太医为她瞧瞧,又有何不可呢?偏偏这孩子这般守规矩,臣妾都对她无可奈何。”同样身处后宫多年,萧淑妃也听出了姒雪为她辩解的意思,顺着姒雪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臣妾也趁着她熟睡的时候请太医悄悄为她把过脉,说是风寒侵体,喝些药,捂着出出汗,过段时间就能好。” “哦?淑妃娘娘的话说得倒是轻巧,若是淑妃娘娘真的让人去为雾溪妹妹诊过脉,那为何雾溪妹妹到现在还重病在床,即使是皇后娘娘亲临昭阳宫,她也不能出来迎接呢?”徐嫔抓住萧淑妃话中的漏洞,问道,“究竟是淑妃姐姐你未曾让人去为雾溪妹妹诊脉而欺骗皇后娘娘呢?还是淑妃姐姐你治宫不严,所以才让雾溪妹妹目中无人,连跪应皇后的礼仪都不记得了呢?亦或是淑妃姐姐你根本目无皇后,所以雾溪妹妹才……” 选项一:雾溪病重,所以不能迎接皇后,所以萧淑妃说了谎,她并没有让人去为雾溪诊治,欺骗皇后之罪; 选项二:萧淑妃让人去诊治了雾溪,雾溪的病并没有那么重却不出来迎接皇后,是雾溪自己对皇后不敬,但雾溪是萧淑妃宫里的人,萧淑妃治宫不严; 选项三:萧淑妃目无皇后,所以带得她宫中的人也对皇后不尊敬,借口病重不愿迎接皇后。 这一句话就给萧淑妃下了三个坑,她跳哪个都是罪。姒雪低着头掩下唇边的笑意,这个宫里果然每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即便是已经失宠的女人,认真的玩起心计,也能让纵.横后宫多年的女人在不小心的时候栽个大跟头。 不过姒雪并不担心萧淑妃会这样掉进徐嫔的陷阱里,若她真是这般简单就能被打败,那么她也不必花费如此多的心机了。 “徐嫔妹妹忘了吗?本宫之前说过,雾溪实在是太守规矩了,所以才不愿让太医诊治,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喝药呢?若是本宫让她知道本宫曾让太医悄悄为她诊过脉,以她那安守本分的性格,岂不要自责极了?这对她的病情可不好。本宫为了她的病情,不得不将这件事隐瞒,又没办法让她喝药,只能遵照太医说的话让她捂着出汗,可没有药病哪里能好的快了?到现在只是越拖越重罢了。”萧淑妃哀叹一声,选择了选项四。 “不过徐嫔妹妹对本宫的态度到让本宫颇为不解,一会儿称呼本宫为淑妃娘娘,一会儿又是淑妃姐姐,这样时远时近,时尊时亲,本宫倒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徐嫔最后那句讽刺萧淑妃的“姐姐”倒成了萧淑妃的反击点。 “这……” “够了!”皇后呵斥一声,制止了两人这场闹剧。 “娘娘息怒。”萧淑妃见好就收,徐嫔再不甘,也只能将满腹愤恨压了回去。 “雾溪虽知本分,但太过迂腐,有病怎能不治?本宫今日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袖手旁观,有本宫的命令,想来雾溪不会再违抗了吧。”萧淑妃的态度让皇后不得不起了疑心,她千方百计阻止她命人为雾溪看病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可关键点既然在这里,只要让人为雾溪诊治了,真相便自然会大白。 第21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一) “雾溪虽知本分,但太过迂腐,有病怎能不治?本宫今日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袖手旁观,有本宫的命令,想来雾溪不会再违抗了吧。” “是,娘娘。嫔妾也是这么觉得。”自己的目的终于达成,徐嫔当即捧了皇后一番。 “雾溪病重,娘娘贵体千万不可踏入华康殿,臣妾请求娘娘坐镇长宁殿,只等太医为雾溪诊治之后来回禀即可。”见事情已经不可阻挡,萧淑妃话锋一转,将皇后留在了眼前,只要皇后不动,徐嫔自然不可能自己跑去华康殿,只要这两人都在她面前,她就不怕徐嫔会说什么挑拨的话。 “是啊,皇后娘娘,雾溪妹妹病了这么多天,华康殿实在不适合您贵体踏入,即使是嫔妾偶尔想要去探望雾溪妹妹,都得先来回禀淑妃娘娘一声,然后隔着殿门远远地看一眼,回来之后沐浴更衣,才敢再来拜见淑妃娘娘。”姒雪知道萧淑妃这样说是不放心她。 皇后若是要到华康殿去,徐嫔也会跟去,萧淑妃虽然扭伤了腿不能跟着去,可姒雪并没有伤到,她可以跟去,可偏偏萧淑妃并不放心。 萧淑妃究竟是不放心她的忠心还是不放心她能够单独面对徐嫔时的能力,这对于姒雪来说并不重要,她并不想让皇后认为她是个工于心计的棘手人物,所以即便萧淑妃放心让她跟着皇后和徐嫔去了华康殿,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番话听得倒像是雾溪得了什么会传染的恶疾,而非简单的风寒一般,徐嫔的脸色当即有些难看,为难地看着皇后,道:“嫔妾觉得也是如此,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身为后宫之主,身份尊贵,怎能轻易涉足险地呢?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如何?” “也罢,太医,你便去为雾答应诊脉,看看她的病情如何。”皇后想了想,毕竟她的病情如今也还没有痊愈,便同意了她们的话。 太医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没等萧淑妃问,他便将雾溪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雾答应是寒气侵体引发的伤寒,原本确实喝些药捂一捂汗就能痊愈,可偏偏拖了这么久,如今邪气入肺,想要痊愈只怕要多熬些日子了。”太医如实回禀道。 “仅仅是如此吗?太医,雾答应的病情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为何拖了这么久?以后可会对雾答应有何影响?”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徐嫔有些不甘心地追问着。 “微臣不知徐嫔娘娘想要知道什么,微臣奉皇后娘娘的命令为雾答应诊脉,自然如实回禀,微臣只是太医,如何知道雾答应的病情是如何造成的,又为何会拖了这么久呢?至于影响……确实有不小的影响,雾答应双膝往上寒气极重,已入骨髓,日后会随着天气变化而十分疼痛。另外女子体质本就偏寒,雾答应体内积聚了极重的寒气,恐怕难以有孕。”太医也有自己的傲气,他是皇后带来的人,徐嫔却对他指手画脚又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人总有自己的傲气,太医噎了徐嫔一番之后,才将剩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哦?”不易受孕?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皇后目光往里屋扫了一眼,萧淑妃被她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敢与皇后对视。 看来萧淑妃知情,却想要将这件事瞒下去。皇后思衬道。 之前萧淑妃也说过,她曾让人悄悄为雾溪诊过脉,若是不知道这个情况,那皇后才真的要疑心萧淑妃想要做什么。 “这可是个棘手的事情,后妃最要紧的事便是为陛下开枝散叶,若雾答应不易受孕,那可不好办了。”长宁殿中安静了半晌,才听到皇后平稳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嫔被太医噎了一番,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心里对萧淑妃的恨更多了。 “娘娘且放宽心,若是雾溪妹妹知道了皇后娘娘因为她的事情而伤神,那可要更加自责了。”姒雪见萧淑妃不好开口,徐嫔不敢开口,这才凑上前,劝着皇后,顺带努力在皇后面前为雾溪塑造一个木讷而紧守本分,胆小又不敢愉悦半分的乖巧的宫妃形象。 “你是个有心的。”皇后笑着赞了姒雪一句,这一眼,皇后才真正将姒雪看入眼里。 姒雪确实是个美人儿,多年宫人的操劳并未折损去她的风采,原主一直都是个安安静静的性格,给这具身体沉淀出一种沉静的柔美,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只是这身体看起来瘦弱了一些。 “本宫记得刚才是你一直扶着淑妃了,也不知道刚才那番混乱可有否伤到你?太医,为姒答应也请一次脉吧,如今后宫中有了两位新晋的嫔妃,本宫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皇后带着一份慈爱看着姒雪,似乎十分关心姒雪的身体一般,姒雪也不推诿,当即谢恩,到一旁让太医为她诊脉。 为姒雪诊脉进行的很快,太医一搭脉,便知道了姒雪的身体情况,神色也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回禀皇后娘娘,姒答应身体强健,并无任何不妥。” “如此甚好。”皇后欣慰地笑了笑。 姒雪也很应景地带上了感激之色再向皇后谢恩,至于她扶萧淑妃的时候若是真的伤到了自己,也无需诊脉就能看出来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去说。 若是之前,她还不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如今便全都清楚了。 皇后这是真的相信了雾溪是萧淑妃推荐给皇上的人,以为萧淑妃是不想让旁人知道雾溪已经不易受孕,影响雾溪争宠才想要将这件事瞒下来,才拦着徐嫔,而非为了其他事情。宫里宫外的权衡之术,皇上懂,皇后懂,萧淑妃自然也懂,或许他们看不到自己也身在其中被别人作为制衡的棋子,或作为制衡别人的棋子,但身为高位者,总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所以,皇后误以为萧淑妃是见她如今太得意,特意将雾溪推出来,与她争宠。这样一来,无论姒雪或是雾溪何人更加得宠,受益的人都是她萧淑妃。 “徐嫔,如今本宫也已经派人去为雾答应诊治过,你可放心,可满意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结果,皇后也不再执着萧淑妃究竟想要做什么,反过来对徐嫔问道。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关心六宫中诸位姐妹,嫔妾代雾溪妹妹感谢娘娘的仁心。既然有太医的话,嫔妾也放心了,只是可惜了雾溪妹妹,若是不易受孕的话,她可要受不少罪了。不过……也说不准。”知道今日的结局已定,徐嫔坦然接受,只是结束之前,她也不忘恶心萧淑妃一番来解气,“像是淑妃姐姐这般的福气,即便无子又怕什么呢?雾溪妹妹出自淑妃姐姐身边,想来也能有和淑妃姐姐一般的福气吧,姒雪妹妹,你说是吗?” 无子可是萧淑妃心中最大的痛处,这一下徐嫔总算是戳到了关键点,若不是萧淑妃脚踝受伤还在床上倚着,只怕这会儿她就要挑起来再狠狠地给徐嫔几耳光了。 “看来徐嫔妹妹脸上的伤并不重,否则徐嫔妹妹怎么还能不顾疼痛,说这么多话呢?”萧淑妃讽刺着。 这一下,戳的是徐嫔的肺管子,被当众打耳光,这可是徐嫔这辈子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淑妃姐姐言重了,嫔妾可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嫔妾的伤是皇后娘娘带来的太医诊治的,姐姐信不过嫔妾,难道还信不过皇后娘娘吗?” “够了。”原本皇后还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她的病还没好,今日也是得到消息以后强打着精神来昭阳宫处理她们两人的事情,此时精神不济,也懒得听她们这些话。 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战火又准备燃起的两人冷静下来。 “原本本宫还担心你们二人经过了今日的事,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今看来你们两个人精力足得很。既然如此,你们二人的处罚从明日便开始吧。” 第22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二) 也不知道皇后是否是故意的,明知道徐嫔和萧淑妃之间仇恨似海,还罚徐嫔日日来为萧淑妃研磨,这可真把徐嫔给折磨得够呛。 被打了一巴掌本就是天大的耻辱,如今还要让她日日为仇敌研墨,徐嫔恨不得直接给萧淑妃下毒,让她死了才好。 可即便再不愿意,她也得老老实实每日到昭阳宫报到。 有了折磨徐嫔这一乐趣,萧淑妃抄写得可勤快了,每天早早地便起来,命人准备好纸笔,等徐嫔来了以后,再讽刺一番她来得晚,没有把皇后的命令放在心里,直让徐嫔恨得牙根痒痒。 姒雪每日看戏,也乐在其中。 熬了这么长时间,雾溪的病拖拖拉拉也算是好了,大病一场,她的容颜比起之前憔悴了许多,性子也被磨得没了棱角,看起来十分木讷,倒与姒雪在皇后面前为她塑造的形象有了几分相似,甚至在每日向萧淑妃请安时,她看着萧淑妃和姒雪都会不自觉颤抖。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恨。 “徐嫔妹妹到底是锦衣玉食惯了,连磨墨都如此粗糙,也难怪陛下仅仅宠爱了你一段时间便没了兴趣,所谓红/袖/添/香,最有趣的便是如此,可惜徐嫔妹妹不会明白。” 这么明晃晃的讽刺徐嫔已经失宠,在昭阳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嫔妾自然不如淑妃姐姐懂得多,淑妃姐姐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年,对陛下的脾气秉性和喜好自然一清二楚,若是换了嫔妾,只怕也没有淑妃姐姐了结的这么多呢。因为嫔妾的时间大概都会用到为陛下生儿育女上去,而非努力迎合陛下的喜好,以免自己失去唯一能够抓住的陛下的宠爱。” 两个女人之间的唇枪舌战精彩极了,姒雪在这中间可学了不少东西。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雾溪,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椅子的扶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如今还是白天,徐嫔妹妹这么早就想做梦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本宫请太医来为妹妹诊治一下,看看你是否得了什么癔症?也免得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本宫倒不知道该如何向皇后娘娘解释徐嫔妹妹你失宠后心结难解,竟出现幻觉了。” “嫔妾可不敢接受淑妃姐姐的好意,岂不见雾溪妹妹如今的下场?不易有孕,嫔妾如今虽然没有了当初的盛宠,可到底还年轻,还有机会,若是让娘娘请来的太医诊治了,嫔妾只怕连唯一的一点期盼都没了。” 姒雪注意到雾溪的脸色又白了白。 “徐嫔妹妹这意思倒像是在暗指雾溪身子受损是本宫害得一般。”萧淑妃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徐嫔,冷冷道。 “事实究竟是如何,雾溪妹妹心里清楚,淑妃姐姐也很清楚,不是吗?” “嘭”的一声,茶盏掉落在地上,雾溪低着头,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道:“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萧淑妃并未发话,殿中一时间竟一片寂静,徐嫔嗤笑一声,冷眼旁观着萧淑妃的阵营中人心不稳。 “你的身子还没好全,这些日子就别来请安了,好好养好了身子,好为陛下生儿育女,到时候便可以堵住那些好事之人的嘴了。”萧淑妃说得煞有其事,雾溪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楚萧淑妃的表情,眼前雾蒙蒙的,却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姒雪坐在一旁,看见雾溪眼中的迷惑,心中叹息着她的天真。 “是啊,雾溪妹妹,淑妃娘娘最是和善无比,怎么会故意害你呢?你我同是伺候过淑妃娘娘的人,娘娘的为人他人不明白,你我还能不清楚吗?”姒雪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若是现在还是当初身为宫女的时候,雾溪自然能够看清萧淑妃的真实意思,可如今身份转换,她已经成为宫妃,却还是没有改变要依附于萧淑妃才能生存的想法,又怎么会觉得自己依附为生的大树会有杀死自己的心思呢? 雾溪从未将自己视作另一颗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树苗,萧淑妃也是如此,但萧淑妃却从未看轻过宫中任何一个对手,这便是萧淑妃与雾溪之间最大的差别。 雾溪没回应姒雪的话,只是扭过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即便是身份有所改变,雾溪对姒雪的仇恨却从未有半点减轻。 “嫔妾谢过淑妃娘娘,请安是嫔妾的本分,嫔妾又怎敢仗着淑妃娘娘对嫔妾的宠爱而忘形呢。”雾溪并不清楚萧淑妃为何在得宠的情况下还要日日本本分分的向皇后请安,她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但不妨碍她照着萧淑妃的路子走,对于萧淑妃来说,皇后是后宫之主,对于雾溪来说,萧淑妃就是昭阳宫之主,她只要照着萧淑妃的路子走便可以了。 萧淑妃笑而不语,挥手让涟衣将雾溪送回了华康殿。 “徐嫔妹妹怎地还不磨墨?难不成宠冠六宫的徐嫔竟还不如本宫身边宫女出身的一名答应懂礼数吗?”萧淑妃注意到徐嫔看着雾溪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嘲讽着。 “嫔妾哪敢和淑妃姐姐争‘宠冠六宫’这四个字,哪怕不是淑妃姐姐,也是姒雪妹妹,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已经被陛下忘了的嫔?!”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重新邀宠,可被雾溪挡了一次路之后,她便事事不顺,如今被皇后罚了日日要来昭阳宫中为萧淑妃磨墨,恨不得时时刻刻防备着她,哪还有精力去争宠。 “瞧瞧我这记性,陛下已经好久没有踏入妹妹宫中了吧,姐姐嘴笨,说到了妹妹的伤心事,妹妹千万不要怪罪。”萧淑妃的心情看来很不错,她握着毛笔沾了沾墨,继续抄写着宫规,“皇后娘娘教导过我们,同为宫中的姐妹,要相亲相爱,同甘共苦,既然徐嫔妹妹已经这么久都没有见过陛下了,那不如等下次陛下驾临昭阳宫的时候,本宫让姒雪帮妹妹在陛下身边说说好话?” 萧淑妃这是在说她只配和姒雪这样宫女出身的低级妃嫔争宠吗?徐嫔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难堪和屈辱,硬生生掰断了手中上好的墨。 “嫔妾谢过淑妃姐姐好意,若是姒雪妹妹有机会在陛下面前进言,不如多说说淑妃姐姐的好话,嫔妾还年轻,到底机会还多,淑妃姐姐可不一样,嫔妾以前学过一个词,叫做‘人老珠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想着这珍珠黄了岂不要被丢掉?所以总是会珍惜珠子还光亮的时候,多看看,等到珠子黄了,就没办法入眼了。” 徐嫔的声音异常轻柔,飘进了萧淑妃耳中,直入心底:“娘娘,您说是吗?” 柔柔的声音确实没什么杀伤力,萧淑妃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手绘颤抖,会将一页即将完成的抄写给毁了,她将那张纸抽出来丢掉,重新沾了墨去誊写,秀气的字体在纸上慢慢浮现出来,一如徐嫔脸上的笑意一般,看似和煦,暗藏着杀机无限。 “徐嫔娘娘也喜欢珍珠吗?嫔妾未入宫前听说家乡一位财主的小妾也喜欢珍珠,还喜欢最亮的那种,财主常常收集珍珠给小妾,对她十分宠爱,小妾被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要将财主的大娘子给打压下去,嫔妾听婆婆们说的时候,似乎也听到过这么个词,说什么大娘子人老珠黄了,哪有小妾看着舒坦?” 姒雪这么一插话,萧淑妃脸色更差了,徐嫔却提起了十万分的精神等着她的后话,几番交锋下来,她早就体会过姒雪的厉害了,哪里会觉得她真的听不懂自己刚刚讽刺萧淑妃的话呢? “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妾被大娘子给发卖了,财主依旧常常买珍珠,送的人却换成了大娘子,婆婆们后来又说,小妾虽然看着舒坦,但毕竟不是陪着财主走过多年的大娘子,有这么多年感情打着底子,便是色衰又有何惧怕呢?” “嫔妾觉得那小妾也不知道长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挑衅家中的大娘子,便是被发卖了,也没人会为她说半句话,何苦呢?倒不如做个乖巧的小妾,在他人手下讨生活,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第23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三) “在他人手下讨生活,就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得倒不错,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知道身份会在萧淑妃身边做个乖巧的小妾,也在说徐嫔如今人在屋檐下却不懂得低头,萧淑妃听得十分舒坦。 徐嫔被讽刺了,却意外没有什么难过的表现,她知道姒雪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却会说出这样甘心在他人之下的话?这对徐嫔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她仔细看着姒雪的眼睛,那里面从来没有过对萧淑妃的信服或尊敬,徐嫔想起来姒雪似乎一向都低着头,从来没有让别人看到过自己的表情,如果今日不是她坐在那里,需要偏过头才能和她们交流,或许今日她都看不到姒雪真正的表情。 这不是一个甘心居于他人之下的庸碌之辈。 徐嫔看了看萧淑妃,在心里嘲笑着她的识人不清。 注意到徐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姒雪对着她笑了笑,起身向萧淑妃行礼,道:“雾溪妹妹身体不适,嫔妾想去探望一下。” “去吧。涟衣,去取出来本宫收藏的那支灵芝,让姒雪给雾溪带过去,也算是本宫对她的一点心意。”萧淑妃心情很好地准了姒雪的请求。 姒雪代雾溪向萧淑妃谢恩,低下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徐嫔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希望她是个聪明人,否则这个宫中消失个把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即便她是个嫔,只要挂上了“失宠”两个字,就连个普通的宫人都不如。 没等姒雪出去,又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皇后身边的青扇姑姑来了,萧淑妃赶忙停下了手中的笔,让人请青扇进来。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给徐嫔娘娘请安,给姒答应请安。”青扇干脆利落地向屋中的三人请安行礼,萧淑妃忙让人扶她起来。 “青扇姑姑何必如此多礼。”屋中只有姒雪一人身份最低,若是算起来,青扇在宫中的分量绝对要比她重上许多,只是隔着这一层主仆之别,有着宫规限制罢了。 涟衣扶着萧淑妃慢慢走到榻边,坐了上去,萧淑妃让涟衣给青扇搬来个绣墩,众人坐下之后,萧淑妃向她问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是。”青扇笑着回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姒雪心中一跳,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段日子娘娘一直挂心着淑妃娘娘和徐嫔娘娘,不知二位进来如何,便让奴婢来探望一下二位娘娘。” 听青扇这么说,萧淑妃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带上了感激之色,道:“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挂心着本宫,本宫实在是受宠若惊,只恨不得立即到凤仪宫去谢恩才好。” “淑妃娘娘的心意奴婢会回禀娘娘,只是如今淑妃娘娘有伤在身,还要多注意休息才是。”青扇笑吟吟地回道。 “是啊,淑妃姐姐如今还禁足着呢,想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可得攒着,等到禁足结束后,一起谢了才行啊。”徐嫔故意戳着萧淑妃的短处。 “若是姐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嫔妾去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代姐姐谢恩,如何?” “徐嫔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么点小事哪里需要烦劳妹妹你,等陛下来昭阳宫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向陛下说皇后娘娘对待本宫如何照顾,倒是妹妹,若是实在思念陛下,也可以告诉本宫啊。”不过说不说可就在她了。 又被提到了自己已经开始失宠这件事,徐嫔的脸色有些不好,冷声道:“这个不必烦劳淑妃姐姐了,嫔妾自己有脚有嘴,可以去见陛下,向陛下倾诉自己的思念。” “倒也是这么个理,妹妹要去求见陛下,自然没有人拦着你,只是陛下见不见,那就不知道了。” 青扇继续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二人,似乎没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般。 徐嫔看了青扇一眼,感觉自己有些狼狈。 往日她和萧淑妃再怎么掐也是在昭阳宫里,无论是萧淑妃还是她都很默契地让闲杂人等避开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传到外面去,如今当着青扇的面被萧淑妃这般揭短,徐嫔脸上挂不住了。 “今日青扇姑姑来昭阳宫,想必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吧,想来淑妃姐姐也没心思继续抄写宫规了,既然如此,嫔妾偷个懒,先行告辞了。” “妹妹慢走,涟衣,替本宫松松徐嫔妹妹。”萧淑妃借着脚伤,倚在榻上动也不动。 等徐嫔离开之后,才算是正式进入了正题,姒雪注意到青扇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姑姑这般看着嫔妾,可是嫔妾哪里不妥当?”姒雪低声问着。 “姒答应误会了,奴婢没有这个意思。”青扇向姒雪解释一句之后,起身向萧淑妃行了个礼,道:“奴婢今日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所言之处若有得罪还望娘娘海涵。” 这是有大事要说了? 淑妃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抬手让人扶了青扇,请她重新坐回绣墩上。 “无妨,本宫一向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姑姑既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本宫自然不会如此。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让皇后娘娘与姑姑如此慎重?” “前些日子淑妃娘娘您与徐嫔娘娘在华康殿前发生了争执,原本皇后娘娘打算缓缓地告诉陛下,不知是谁多嘴,竟直接告诉了陛下,陛下十分生气。”青扇缓缓地说着在凤仪宫发生的事情。 萧淑妃听到青扇说“陛下十分生气”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紧张了起来,双手揪着帕子不敢放松丝毫。 “陛下他……他怎么说?” “皇后娘娘劝了陛下,说宫中人多,不免有磕磕绊绊,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对两位娘娘有了惩罚,还望陛下能宽恕两位娘娘。”听到这里,萧淑妃不由得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的气舒出来,就被青扇下一句话给吓得提了回去。 “虽是如此,可陛下还是有些不满,便说,既然皇后已经有了处罚,那他也不便再处罚,可若是他不表态,以后后宫中岂不人人都要磕绊一番?为示惩戒,在禁足期间,无论是昭阳宫还是锦华宫,陛下都不会踏入半步。” 这事青扇还没去锦华宫告诉徐嫔,一来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悄悄地说为好,若是当着徐嫔和萧淑妃两人的面一起说了,两人不得打起来才怪,二来,徐嫔已经没了之前的盛宠,有了这番惩罚,徐嫔想要再爬起来,可就难了。 即便是萧淑妃,将近半年见不到皇上,能留下的宠爱也不知还剩多少,更何况是皇上贪新鲜时宠爱的徐嫔呢? “这……”在宫中多年,萧淑妃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上半年不会踏入昭阳宫,她又在禁足中不能出昭阳宫,这样一来皇上岂不要把她遗忘整整半年?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半年未见,再深厚的感情,只怕也被磨没了,更何况是美人环绕的皇上呢? “不,即便本宫受了处罚,可昭阳宫中还有姒雪,还有……还有雾溪,若是陛下不愿踏入昭阳宫中,那姒雪和雾溪该怎么办?本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本宫不愿意连累了这两个孩子啊。”萧淑妃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中,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到了自己推出去夺宠的棋子姒雪,还有自己冒出去的雾溪。 萧淑妃看向坐在一旁的姒雪,她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和以往一样,在萧淑妃告诉她要做什么之前,她都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情,而在萧淑妃陷入困境的时候,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帮萧淑妃反击。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萧淑妃暂时相信了姒雪对自己的忠诚。 “这边是皇后娘娘今日遣奴婢来的用意,姒答应和雾答应刚刚成为宫妃,总不能让陛下就这样冷落了两位,可陛下一言九鼎,说了半年内不会踏入昭阳宫,也不可能反悔。这事情着实难办啊。”青扇的话里带着些问难。 萧淑妃仔细看着青扇,似乎要将她看透一般。 她似乎明白了皇后今日派遣青扇过来的目的,甚至知道皇后不想自己提出来,反而是将这个机会给了她,让她继续做这个“贤惠”的妃嫔。 既然皇后想让她开口,那她便先开这个口又如何? “陛下一言九鼎,自然不能反悔,既然陛下说了不会进入昭阳宫,若是本宫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求皇后娘娘将姒雪和雾溪暂且迁入别宫去‘暂住’一段时间,不知娘娘是否会应允呢?”萧淑妃不傻,她即将要有半年见不到皇上,唯一能够掌握在手中的只有姒雪和雾溪两张牌,若是被谁从中挑拨,说什么“搬来搬去太麻烦”,“既然都出来了,何必再搬回去”这类的话,那她哭都没处哭去,不如提前先说好了只是“暂住”,等禁足解除,再让她们搬回来就是。 “昭阳宫中一直以来只有本宫一人居住,其余偏殿侧殿虽有专人管理,但到底久久未曾有人居住,本宫原本还一直在犹豫着,担心姒雪和雾溪两人住不惯,如今正好求了娘娘这个恩典,暂且让姒雪和雾溪搬到其他宫中去住,等浣莲殿和华康殿重新修缮之后,再搬回来。” 所谓的修缮,自然要看她需要修缮多久了,等她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会让“暂且”搬去其他宫中居住的姒雪和雾溪两人再搬回来。 她们两人是昭阳宫中出身,自然要比旁人更加注意许多,尤其是所谓“背主”的名头。 听到萧淑妃果然先开了口,姒雪低着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 上位者从来不惧下位者的挑战,就像是姒雪和雾溪如今的身份,和萧淑妃同为宫妃,甚至比萧淑妃还要得宠,萧淑妃都不会对她们有像徐嫔一般的忌惮之心,因为她们的出身已经将她们限制在了这个位置上,她们永远不可能成为萧淑妃的威胁。 对于皇后来说也是如此,她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皇后,母仪天下,只要她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她的位置就十分稳固。对于皇上来说,妃嫔和皇后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他的妃嫔可以不断更换,而皇后只有一个。所以皇后从来不在乎萧淑妃的得宠。 可当萧淑妃越过了皇后的底线时呢?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贤德”二字从来都是属于皇后的,即便有哪个妃嫔被封为了贤妃、德妃,那也只能是作为妃嫔的贤德,而不能上升到作为一个妻子的贤德。 在萧淑妃接连推举两人为妃嫔,又被姒雪推波助澜宣扬了她的“贤名”之后,萧淑妃毫无知觉的踩在了皇后的底线上。 “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吴夫人的祺祥宫中还空着,不如让姒答应与雾答应搬去那里如何?祺祥宫离昭阳宫并不远,也免了雾答应搬去的时候会再加重病情。”说是让姒雪和雾溪两人一同搬去,可谁都知道雾溪被太医诊断为不易受孕,如今又在病中根本无法侍奉皇上,跟着一起去,不过是为姒雪打个掩护,防止她太过扎眼了。 “祺祥宫?”萧淑妃有些犹豫,雾溪对她有心结是一定的,吴夫人又是她的对头,让姒雪和雾溪搬去祺祥宫,她实在是有些犹豫。 “娘娘,嫔妾并不在乎搬去哪里,距离昭阳宫是近是远,只要主位娘娘能够同意嫔妾能常常到昭阳宫来探望您,便足够了。”姒雪也不说什么不愿搬出去的矫情话,那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她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争宠,更是为了让萧淑妃在禁足的半年内不会被皇上遗忘,若是忘了自己的真正用处,那么再好的工具也不算是个合用的工具,总要被丢掉。 这倒是,雾溪如何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姒雪。 姒雪的一番话提醒了萧淑妃,她仔细想了想,才笑着对青扇说道:“吴姐姐是个好相处的,皇后娘娘思虑周全。” “淑妃娘娘满意便好,奴婢便如实回禀皇后娘娘了。”青扇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笑到眼底,她在心中回忆着来之前皇后对她说的话。 “若是淑妃先开口,便告诉她本宫为姒雪和雾溪选的是吴夫人的祺祥宫,若她推辞全由本宫做主,那便告诉她本宫为姒雪和雾溪选的是无主位的凝香轩,那里是处小院落,也僻静,算不上是一座宫,又在六宫之内。让她们两人住进去,淑妃也能放心。” 青扇在心里暗自叹息,萧淑妃这番算是辜负了皇后的美意。 青扇离开的时候,萧淑妃特意命人扶着自己站了起来,虽没有将青扇送出门,却也算是极大的尊重了。至少和徐嫔比较起来,确实如此。 送走了青扇,萧淑妃重新坐回榻上,看着姒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娘娘?”姒雪轻声唤着萧淑妃,“您在想什么?” “本宫在想……雾溪不易受孕实在是一大憾事,这虽不是本宫的本意,但到底是本宫当日罚她跪在莲花池旁才导致的,若是她因为这个而怨恨本宫该如何是好?”萧淑妃微蹙着眉头,似乎对这件事十分忧心一般。 姒雪顺着萧淑妃的意思劝慰着:“这并非娘娘的本意,雾溪伺候娘娘多年,自然会知道娘娘的心意,不会因为这件事误解娘娘,更不可能会怨恨娘娘啊。” “人的心总隔着一层,谁又知道谁想的是什么呢?便是你我如今面对着面,姒雪,本宫又如何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你又如何能知道本宫在想着什么呢?” 姒雪惊悟,这又是萧淑妃的一次试探。 她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道:“娘娘,嫔妾又如何能知道您的心思呢?” “您英明睿智,又怎会不知道嫔妾的心思呢?” “虽然谁都不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但嫔妾知道一句话,‘万事凭心’。” “只要嫔妾做事凭着本心,娘娘自然能够明白嫔妾的心意。” 萧淑妃笑着,没有赞同姒雪的话,也没有反驳:“万事凭心?” “可陛下能明白本宫的心意吗?” “无论陛下明白不明白,嫔妾都会让陛下明白的。”姒雪保证着。 皇上会明白的不仅是你的心意,还有你曾经坐下的事情,以及以后将会做下的事情。 “嫔妾知道娘娘的顾虑,娘娘不必担心,嫔妾定会多在陛下面前提及娘娘,也会多多探视雾溪,不会让雾溪忘记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不会让她忘记是谁害得她不易受孕,不会让她忘记该向谁复仇。 第24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四) “以前常常看见两位妹妹,如今住在一起,才觉得两位妹妹真是贴心,难怪淑妃会这么疼爱你们。”祺祥宫的主位娘娘是夫人吴氏,三十多岁,保养得十分好,穿着一身蓝色的绫罗,倚在榻上,十分雍容。 “这些日子嫔妾与雾溪妹妹要在祺祥宫叨扰娘娘一段时间了,还望娘娘对我们二人能多多包涵。” 姒雪和雾溪只是搬到祺祥宫中暂住,所以论起来她们还算是昭阳宫中的人,姒雪比雾溪更早承宠,又在萧淑妃面前更加得脸,两人之中自然以姒雪为尊,雾溪也想要和姒雪争夺一下,至少在外面的时候她不愿被姒雪压在下面,可姒雪早就料到了她的心思,一早便回禀了萧淑妃和皇后,雾溪身体不适,直接从华康殿搬进祺祥宫安置,姒雪代她向吴夫人请安即可。 被姒雪先声夺人,如今再在吴夫人面前出现时,雾溪想要出风头,吴夫人也没将她看在眼里,只一门心思去拉拢姒雪了。 “姒雪妹妹说哪里的话,便是刚刚入宫分来祺祥宫的秀女,本宫都会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更别说你们二人是淑妃调、教出来的,十分懂事,根本不需要本宫操心。”吴夫人三两句便将姒雪和雾溪与她划清了界限。 拉拢是一回事,在彻底将姒雪拉拢到自己这边之前,她还得划清界限,若是萧淑妃故意借这两人在自己宫中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皇上和皇后怪罪下来,算是谁的呢? “嫔妾一直卧病在床,不曾来拜见过娘娘,心中一直有愧,惶惶不安,生怕娘娘会怪罪嫔妾,嫔妾竟不知娘娘如此慈爱,姒雪姐姐也真是的,也不曾告诉过嫔妾,竟让嫔妾误会了娘娘。”前些日子在昭阳宫见惯了萧淑妃与徐嫔打嘴仗,日日看着,日日思考着,雾溪才领会了一点作为宫妃的本领,如今初次尝试,便想要挑拨吴夫人与姒雪。 “娘娘您瞧雾溪妹妹这张嘴,从来都不饶人,前段时间病着,没精力,才能安静下来,如今都能损人了,看来妹妹的病也大好了。”姒雪反击道,“不过雾溪妹妹的话嫔妾可当真不敢承受,娘娘,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嫔妾日日来向娘娘请安,傍晚时分还要去昭阳宫向淑妃娘娘请安,每日来回奔波,嫔妾反倒丰腴不少,就是淑妃娘娘见了嫔妾,都说娘娘您对嫔妾照顾有加,怎么雾溪妹妹也能日日见到嫔妾,偏偏看不到这些呢?” “不过也难怪,雾溪妹妹前段日子一直病着,哪里能注意到嫔妾是胖了还是瘦了呢?若是嫔妾知道雾溪妹妹病中还这么重的心思,定会提前告诉雾溪妹妹娘娘是何等和善的人,让妹妹放宽心养病,这样也好早日痊愈。” 原主就像个闷声葫芦一般,根本吵不过雾溪,所以总是被她欺压得死死的,可这具身体内里的芯子早就换了人,论嘴上功夫,雾溪就是再练十年也比不过姒雪,这么一番话下来,雾溪又有些犯蒙,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才能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姒雪姐姐言重了,我……” 雾溪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反驳,吴夫人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无妨,本宫待你们是一样的,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误会呢?说起来雾溪妹妹的病也已经痊愈了啊……”吴夫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句话没说完,剩下的意思让她们二人自己去想,想的是什么,吴夫人都乐见其成。 “托娘娘您和淑妃娘娘的福,嫔妾的病已经痊愈了,嫔妾还打算等今日姒雪姐姐去昭阳宫向淑妃娘娘请安的时候,和姐姐一起去呢。”雾溪顺着吴夫人的话转了话题,“不过嫔妾还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去做,还望娘娘赐教。” “哦?雾溪妹妹有何事不妨直说。本宫知道的自然会为你解惑。” “前段时间嫔妾的病情还惊动了皇后娘娘,这件事让嫔妾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记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如今嫔妾病愈,也想让皇后娘娘知道,免得再让皇后娘娘忧心,只是皇后娘娘一直卧病在床,嫔妾和姒雪姐姐都还未正式参拜过皇后娘娘,也不知如今该如何是好。” 说什么惊动了皇后?雾溪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吗? 姒雪瞥了雾溪一眼,她面上并无惴惴不安之色,并不像是真的在担心这件事,仔细一想,姒雪才明白过来雾溪的真正意图。 病愈之后便能侍寝了,雾溪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卧病在床许久,就连皇上可能也忘记了她这个人,若再不向皇后提及,那她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还没翻腾起水花,就被大浪给淹没了。 大病一场,这人倒是聪明了许多。姒雪暗自想着。 这倒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吴夫人的目光在姒雪身上扫了一眼,见她依旧不动如山,不由得有些气闷。 “这还不简单,本宫派人向皇后娘娘回禀一声也就是了,雾溪妹妹以后可要谨慎一些,莫说如今你和姒雪妹妹还没有拜见过皇后,即便是拜见过了,皇后也不是随便你相见就能见的,总有祖宗规矩摆在那里,若是违反了祖宗规矩,轻则像淑妃一样禁足抄写宫规,重则直接拖出去打死。你明白了吗?”吴夫人的话中带上了些狠厉。 一般来说,只有犯了重罪的宫人才会被直接拖出去打死,宫妃与宫人不同,毕竟要留些体面,除非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否则很少有这般没脸面的死法,大多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 不过在吴夫人眼中,像是姒雪和雾溪这样从宫女爬上来的低级宫妃,和普通的宫人真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卑贱,如同尘埃一般,只不过普通的宫人只会伺候人,而她们两个还能将皇上拉入祺祥宫中,为这座冷冰冰的宫殿添点热乎气。 雾溪不知道吴夫人为何突然变脸,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吴夫人,见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眼睛却是在看着姒雪,这才放心下来,在心里暗自嘲讽着姒雪。 【虽说在昭阳宫中你深得淑妃娘娘的宠爱,可如今你我同在祺祥宫,主位娘娘不再是淑妃,而是吴夫人,得罪了主位娘娘,看你还如何在祺祥宫安稳地待下去。】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说完,雾溪朝姒雪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姒雪并不接招,她起身对吴夫人行礼,道:“昨日到昭阳宫中向淑妃娘娘请安时,见娘娘身体有些违和,嫔妾想着今日能早些过去为淑妃娘娘侍奉汤药,便先行告退了,如今祺祥宫中有雾溪妹妹为娘娘解闷,嫔妾也更放心一些。” 吴夫人感觉自己心里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满是使不上力气的憋闷,愤愤地哼了一声,道:“这宫中难道还缺少了供本宫解闷的玩意儿不成?还需要姒雪你为本宫操心?既然你要去昭阳宫为淑妃侍奉汤药,本宫也不便久留,只是雾溪久病初愈,身子虚弱,本宫便做主,以后不必再到昭阳宫中向淑妃请安了,免得再过了病气!” 雾溪脸色有些难看,姒雪将她比作了供人解闷的玩意儿,吴夫人则直接点明了这一点,这样直接了当将她的颜面撕下来踩在地上的行为让她实在有些挂不住,当场差点落下了眼泪。 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能示弱的地方,雾溪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嘶哑:“嫔妾谢娘娘恩典,还劳烦姒雪姐姐代嫔妾向淑妃娘娘问好,嫔妾只恨不得能像姒雪姐姐一般为淑妃娘娘侍奉汤药,只是自己身子弱,怕没能照顾好淑妃娘娘,自己又倒下了,到时候还得劳烦淑妃娘娘挂心,那便是嫔妾的罪过了。” 如今的雾溪身份比不上姒雪,也比不上姒雪敢向吴夫人回以软钉子的勇气。 姒雪有圣宠,有萧淑妃的偏爱,吴夫人不过是一个已经失宠的嫔妃,只能以身份来压一压姒雪,等萧淑妃的禁足解了之后,姒雪还要再搬回昭阳宫,到时候吴夫人又能奈她如何? 可雾溪不敢,她没有圣宠,又是萧淑妃的眼中钉,吴夫人的身份又比她高出许多,她没有得罪吴夫人的资本,也不敢得罪萧淑妃,只能勉强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生存。 “雾溪妹妹果然是个懂事的,本宫就喜欢你这样可人的美人儿。”吴夫人很满意雾溪的识相,至于雾溪后面补上的几句话,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毕竟如今的吴夫人也没有开罪萧淑妃的资本。 “罢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各自回去吧。”自觉下了萧淑妃的面子,成功扳回一局,吴夫人心里得意极了,也不再刁难这两人,直接让她们该干嘛干嘛去了。 向吴夫人再次行礼之后,姒雪和雾溪走出了祺祥宫的主殿。 祺祥宫的宫院里和昭阳宫相似,摆放着各式花草,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盎然。仔细看却能发现,摆放花花草草的地面上隐约有些裂缝,砖地也不够平整,表面上再光鲜也掩盖不住内里的破败。 “祺祥宫也是个漂亮的地方啊。”姒雪感叹着。 雾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狐狸一般狡诈的女人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上一次她这样与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在莲花池边,那时候自己是如何回答来着? “吴夫人曾经也是个宠妃,居住的宫殿自然华美。”这池水引自宫外,自然寒凉……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雾溪想起了自己身体所受到的暗伤,恨得紧紧攥起了帕子。 “你又想如何?!” “吴夫人如今才刚刚二十六岁,可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之中,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姒雪凑在雾溪耳边悄声说着。 “你呢?雾溪?” “如今你已经二十一岁,和吴夫人只差五年,让我想想,吴夫人是什么时候失宠的呢?” “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四年前?” “……还是五年前?” 雾溪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帕子,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姒雪,看那样子,她恨不得从姒雪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姒雪,别忘了,你与我年岁相当!” “是啊,我与你年岁相当,可你也别忘了,淑妃娘娘比吴夫人年纪还要再大一些。”年长的萧淑妃依然是宠妃,年轻的吴夫人却已经失宠,只能守着祺祥宫,苦苦地挨过每一日。 “所以在宫中,年纪虽是得宠与否的关键,可是否得宠并不取决于年纪。” 雾溪有些不耐烦,她害怕姒雪又出了什么狠招来对付她,这样相似的场景让她觉得心慌极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夫人也算是得宠过,可这宫中,哪个女人不是得宠过呢?想要留住圣宠,想要从别人那里夺走圣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总说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 在争夺天下的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斗智斗勇,那是他们的战场。在征服男人的时候,女人与女人之间斗智斗勇,这是她们的战场。 可姒雪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征服男人,而是享受着和斗争中的乐趣,男人不过是一件附加品而已。 所以,无论是萧淑妃还是雾溪,当她们真的将附加品当做了这场斗争的最终目标时,她们便注定了会输给姒雪。 “雾溪,你并不适合参加这场游戏,可你偏偏执意要掺和进来,现在,游戏已经开始,你已经没有了退出的机会。” 姒雪给雾溪留了很多退出的机会,也给她留了很多参与进来的机会,雾溪先是选择了爬上/龙/床,如今又要抢着侍寝,连续多次放弃退出的机会,如今,姒雪向她正式宣布,这场游戏再也没有退出的机会了。 第25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五) 病愈了自然就有了侍寝的机会,当内侍带着雾溪盼望已久的消息来祺祥宫禀报时,姒雪和雾溪正陪着吴夫人在花园里赏花。 “恭喜雾溪妹妹了,这可是你病愈后第一次侍寝,可要拿出来最好的姿态,让陛下难以忘怀啊。”吴夫人命人打赏了内侍后,转过头,笑着对雾溪说着。 “娘娘别打趣嫔妾了,嫔妾福薄,初次侍寝后便一直卧病在床,如今托娘娘的福能够再次侍寝,嫔妾实在感恩戴德。”雾溪脸上一片娇羞,映衬得那张俊俏的脸更是明艳动人。 姒雪笑了笑,道:“可不是吗?妹妹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可得好好珍惜。” 好好珍惜? 这四个字让雾溪心里有些不快,姒雪这话仿佛在说她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宠的没有用的嫔妃一般,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就像之前她只能在自己的寝殿里独坐到天亮,看着皇上走进姒雪的寝殿里一般,难得能够得到一次宠幸,就像是天大的福分…… “瞧瞧你这张嘴,半点也不饶人,知道的说是你们同一个宫里出来的,都受到萧淑妃照拂,感情好得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拈酸吃醋呢,等下次陛下要临幸你的时候,本宫定要好好打趣你一番。”吴夫人三言两语解开了雾溪的尴尬,她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外面传言的那般亲近,甚至说是敌人、仇人都不过分。 不过她喜欢她们这样的关系,如此一来,她才有机会能在雾溪心里制造对萧淑妃的嫌隙,才能将一个尚有宠爱的妃嫔拉到自己身边。 虽说之前在低位妃嫔中是姒雪一枝独秀,但那时雾溪病着,吴夫人才看轻了雾溪,想拉拢姒雪,如今雾溪刚刚病愈皇上便要来看她,这让吴夫人又看到了另一个选择。 “这也说不准,娘娘指望着下次打趣姒雪姐姐,可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呢?”雾溪上前一步,逼近了姒雪,柔声说着。 这是在对她发战帖?姒雪挑眉笑了笑,并不在意雾溪的挑衅。 “今晚陛下要来祺祥宫,妹妹还不早些回去准备准备,等着迎接圣驾?入了夜总归会有寒气,娘娘贵体还是多多保重为妙,天色也不早了,嫔妾先行告退。” 说完这番话以后,姒雪向吴夫人行了一礼,自行转身朝着祺祥宫的方向走去,留下被她当面顶撞了的吴夫人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娘娘,姒雪姐姐的脾气还真是不小,也不知是哪里打翻了醋坛子,花儿都不香了,独留一股子酸味。”雾溪倒是对吴夫人的遭遇愤愤不平,在吴夫人身边挑拨着。 姒雪听到了她这番话,冷笑一声,脚步丝毫不乱地继续朝着祺祥宫走着。 酸味?她倒要看看,今晚究竟是哪一边会酸气冲天。 回到自己的寝殿,姒雪让环儿将她绣了许久的那个荷包拿来,环儿有些不解,愤愤不平道:“雾溪算个什么东西,她怎么敢这么说您?她病了这么久,陛下可有半点想起她?不过是搭上皇后娘娘,说自己病愈了,借着皇后娘娘的贤惠,才将陛下给拉来罢了。” 姒雪没有气愤,环儿倒像是替她气愤一般,自回来便一直喋喋不休。 “你也知道皇后娘娘贤惠,如今知道雾溪病愈,自然会回禀皇上,请陛下去看看她,陛下一时怜惜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听到环儿无意识说出来的话,姒雪的眼神冷了冷,继续说着,“倒是你,如今也精进了不少,这么些弯弯绕绕,也亏得你能看清楚,若是换了旁人,还不知道会像什么样子,雾溪想要看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怕她能复宠?她还嫩了点。” 这番交心的话并没有引起环儿的怀疑,她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若是还不能体察您的心意,为您分忧解难,那也太不应该了。” 只怕是跟在萧淑妃身边久了,才学到的这些吧。 皇后性情温和,为人贤惠,这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可皇后究竟如何性情温和,如何贤惠,这就要看个人的揣摩了。 萧淑妃能纵横后宫多年,对皇后的心思也有点把握,不过这究竟是皇后真正的心思,还是皇后让别人知道的心思,除了皇后,没有其他人知道。 姒雪有着原主前世的记忆,从萧淑妃那里学来的东西不少,自然能看清楚雾溪承宠有皇后在背后推动,可旁人又如何知道呢? 雾溪以前并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她一直以萧淑妃为天,天外之天如何思考与她无关,暂且不提。吴夫人在后宫多年,都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是皇后的手笔,而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见皇后在潜移默化中对后宫的影响有多深。 她从萧淑妃那里学了该如何琢磨皇后的心思,却从未表现出来过,跟在她身边日子尚短的环儿又是如何在她没表现出来的时候,学会了原主花了一辈子在萧淑妃身边学到的东西呢? 环儿将姒雪绣了许久的荷包拿了过来,荷包底色为金黄,上面盘旋着一条威武的龙,下面绣着祥云,云从龙,风从虎,倒是相得益彰。 “这东西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姒雪对环儿的探究压倒心底,拿起荷包细细地琢磨着。 “为了这荷包,您可是整整绣了一个月,一针一线都仔仔细细,不敢有半点差错,当然是最好的,想必陛下见了,也会很喜欢吧。”环儿赞叹着。 “环儿,你记着,这个荷包是我花了十天,夜夜赶工,熬尽了灯油才赶出来的,明白吗?”姒雪纠正道。 “十天?”环儿有些惊讶,有些不明白为何姒雪要这般说。 “我让你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机灵点就行了。”姒雪也不解释,拿着荷包走到殿门前,看着对面雾溪的寝殿。 “你说,病愈后初次承宠,若是陛下并不愿意到她那里去,雾溪妹妹会不会被气得再次病倒呢?” 没有人回答姒雪的这番话,就像没有人会怀疑姒雪的手段一般,跟在姒雪身边的这段日子,环儿十分清楚,雾溪根本斗不过姒雪,所以萧淑妃才会放心将雾溪和姒雪一起送到祺祥宫来。 至少她们内斗的时候不在昭阳宫,萧淑妃禁足根本无法管教这两个人,那么当其中一个人败了的时候,不会有人说萧淑妃管教不严,一切的责任都在吴夫人身上,还有两人之中的胜利者,也会遭人诟病。 环儿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抖了抖,披在姒雪身上,悄声道:“起风了,您要当心身子,小心着凉。” 夜晚如期而至,雾溪回到祺祥宫的时候,正巧看见还在望着她这边的姒雪,她朝姒雪挑衅地笑了笑,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殿中,准备着侍寝的事宜。 姒雪也看到了雾溪,包括她那抹挑衅的笑容,她握了握手中的荷包,转身回到殿中。 随着内侍的唱和声,圣驾驾临祺祥宫,吴夫人和姒雪在自己殿前向皇上行礼,眼瞧着皇上拉起雾溪的手,带着她一起走进殿中。 “姒雪妹妹,如今的夜越来越长了,若是妹妹睡不着,本宫随时等着和妹妹秉烛夜谈。”吴夫人见姒雪想要回到自己殿中,得意地开口喊住了她,嘲讽着。 “夜长了,觉也长,嫔妾多谢娘娘好意,不过嫔妾还年轻,不似娘娘,若是您总是难眠,不如让太医为您诊治一下,也免得陛下和皇后娘娘为您的身子挂心。” 对面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瞅了两人一眼,没有多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祺祥宫一共就这么大,这两个人说话又没压着声音,屋里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皇上会如何决断轮不到他一个太监操心,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他想得没错,皇上听到了外面吴夫人和姒雪的对话,不仅皇上听见了,雾溪也听见了。 她低下头,嘲讽地一笑,再看向皇上时,已经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陛下,姒雪姐姐心直口快,并非故意冒犯娘娘,您千万不要怪罪她啊。” “哦?心直口快?朕怎么从未发现她还有这样的性子?”皇上脸上带上了感兴趣的表情。 “姒雪姐姐一向都是如此,私下里与嫔妾相处时嘴巴总是不饶人,让人拿她没办法,在昭阳宫中时有淑妃娘娘宠着,嫔妾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如今到了祺祥宫中,嫔妾私心里想着,总要对主位娘娘尊敬一些才对,陛下……陛下若要惩罚姐姐,还望陛下小惩大诫,别重罚姒雪姐姐。” 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雾溪,这番声泪俱佳的表演让他忍不住想要鼓掌。 后宫之中女人之间的斗争与前朝大臣们的斗争很相似,又不一样,都是为了利益,明争暗斗,唇枪舌战,雾溪的段数还是太低,刚刚还说不要怪罪,如今就成了小惩大诫,转换得这般快,若是他反应慢点,岂不要被雾溪牵着鼻子走了? 一个想要掌控他的女人。皇上如实评价着雾溪。 他记得很清楚,外面那两个女人之间,是吴夫人先挑衅的,对面的妃嫔是谁他并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与他对面这个女人同时淑妃宫中宫女出身,原本凭借这一点足以给这两个人拉高评分,对面的小女人会因为他而吃醋,又不会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情,这让他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些,可面前这个女人,仅凭借想要掌控他这一点,就足以将她打入地狱。 一个圣明的君王绝不会让任何人掌控自己。 “朕……”皇上的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瓷器哗哗碎了一地的声音一般。 “福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扬声向站在殿外的大太监问道。 福运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是对面姒答应寝殿里传来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他倒是让手下的内侍去瞧了,只是人还没走到对面,皇上就把他叫进来了,他也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 雾溪抓住机会“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道:“陛下,姐姐是不是不喜欢陛下来嫔妾这里?嫔妾……嫔妾怕姐姐吃醋。” 心(愚)直(蠢)口(鲁)快(莽)、善妒、不分尊卑,这么一会儿,雾溪已经往姒雪脑袋上安了这么多词语,这让皇上有些不耐了。 他来后宫是为了放松,又不是为了处理公案,哪个妃嫔善妒需要调/教,哪个妃嫔心狠手辣需要教训,这些都是皇后需要做的事情,他只需要享受就好,可来到这里没多久,眼前这个女人就一直想要借他的手去处置对面的女人。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嫉妒吃醋,三次四次,可就是用心不良了。 “既然如此,爱妃陪朕一同去看看你的‘姐姐’,看看对面发生了何事,如何?” 雾溪一时间有些哑然,不知所措。 她想要痛打落水狗,借此机会除掉姒雪,或者让皇上厌弃了姒雪,可心里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过即便是她觉得哪里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了要去对面看看,一大堆宫人便簇拥着他一起出了雾溪的寝殿。 雾溪的手还被皇上牵着,不自觉地朝前走着,等姒雪的寝殿近在眼前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陛下,咱们回去吧,嫔妾不知道姒雪姐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嫔妾想姒雪姐姐应该不希望陛下看到她不完美的一面吧。”雾溪猜测姒雪或许是被吴夫人气得将寝殿中的摆设给砸了,也或许是吃醋,一时不慎砸了什么东西,总之能发出来那么大的声音,姒雪殿中一定一片狼藉。 如果让皇上看到了姒雪不好的一面…… 雾溪又犹豫起来。 “既然都到了这里,怎能过门而不入呢?这样岂不伤了爱妃与姒雪的姐妹情谊?”皇上从雾溪口中知道了对面这个女人的名字。 这话雾溪反驳不了,犹豫着被皇上拉入了寝殿中。 门前打帘子的宫女将门帘举得高高的,皇上大胯部走了进去。 发生意外的是西间,搁在西间正中的架子倒了,上面摆满了各式瓷器摆件,如今也碎了一地。 姒雪站在殿中,手中紧紧攥着什么,脸色苍白,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在她身边,环儿正不住地安慰着她。 “这是怎么了?”皇上皱着眉问道。 姒雪还在发呆,环儿见状,赶忙回禀道:“回禀陛下,我家主子精神有些不济,一时失神,无意间撞倒了架子,自己也差点摔倒在碎瓷片上,这会儿受惊过度还没缓过神来,还望陛下赎罪。” “哦?精力不济?你可知道是为什么?”皇上饶有兴致地问着。 他刚刚还在夸姒雪不会找事,这会儿就现了原形?他有些腻味。 “因为……因为……”环儿有些慌张,眼神不自觉乱飘着。 “你这奴才,连谎话都不会说,陛下最近都没有进后宫,姒雪姐姐没机会伴驾,哪里会精力不济?一定是你没有照顾好姐姐,故意搪塞!”雾溪觉得有皇上在身边,她的底气很足,盛气凌人地教训着环儿。 “爱妃所言有理,若真的是当奴才的服侍不周,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这番话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对于皇上来说,他想要杀死一个不称职的宫人,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环儿被皇上的气势吓得“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忙扣头请罪,说这并非她们照顾不周。 “等一下,陛下,您看姐姐手里那是什么?”环儿跪下之后矮了姒雪半个身子,露出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雾溪眼尖看见了,指着姒雪手里,忙对皇上说道。 她隐约看到那似乎是个荷包的样子,脑筋一转,决定趁着姒雪被惊得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先将脏水泼到姒雪身上去。 “你刚刚说姐姐精力不济,如今姐姐手中又拿着一个荷包,难不成……姐姐……”雾溪惊呼着,一脸不敢相信姒雪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表情。 无论她的表现假不假,只要能将“私相授受”和“与他人有染”和姒雪扯上关系,姒雪就算是再想翻身也难了。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若是抓到了证据,那就是灭门大罪,便是抓不到证据,也会在皇上心里留下一个疙瘩,只要姒雪出现在皇上面前,他就会时不时想起来。 雾溪如今无比盼望着姒雪手中荷包上是一对鸳鸯,那样的话,说是她对皇上的心意也可,说是对他人的心意,也没办法反驳。 果然,皇上脸上变了颜色,有些发黑,目光也变得不善。 姒雪努力摆出一副呆愣的样子,想要压制住抽搐的嘴角。 戳破奸/情这种事情,除非是皇上最信任的人,私底下悄悄地告诉他,然后悄悄地把有奸/情的那个人给处置了,让皇上里子面子全部都兜着,否则就是在作死,即便今日姒雪真的与他人有奸/情,雾溪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岂不是让别人都知道皇上脑袋上扣了一顶颜色不怎么好看的帽子? 雾溪药丸。←姒雪如是想着。 环儿狠狠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抬起来的时候额头上都冒出了血,她眼中带着敌视看着雾溪,道:“雾答应,我家主子没有得罪你吧,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家主子?” 雾溪狠狠地瞪了环儿一眼,转头想要向皇上说些什么,一转脸看到乌云罩顶脸上黑得能滴下来墨汁的皇上,雾溪心里一慌,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去把你家主子手上的荷包给朕拿过来。”皇上沉声说着。 “回禀皇上,奴婢试过了,可主子攥得很紧,奴婢怕伤了主子,不敢用力,实在是拿不出来。”环儿为难地说着。 皇上的脸色更黑了,他推开雾溪,上前几步走到姒雪身边,抬手准备去拿姒雪手中的荷包。 眼前见到一片明黄色,姒雪精神一松,顺势倒在皇上怀中,手上用力扯着皇上的衣袖,低喃着:“陛下,嫔妾好害怕,还好陛下来了。” 皇上顾不得姒雪说了什么,伸手去拿姒雪手中的荷包,他在心里暗自想着,希望姒雪手中的荷包绣的并非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东西,否则被雾溪扣了一顶疑似绿色的帽子在脑袋上,他这股气可就得全部出在这两个女人身上了。 姒雪很顺从的松开了手,上面绣着的是金龙腾飞,祥云围绕,与雾溪想象中的鸳鸯戏水相差甚远。 她有些尴尬,忙给自己救场:“原来是金龙,妹妹误会了姐姐,实在是该罚,还望姐姐能宽恕妹妹。” 姒雪将脸埋在皇上怀中,不理她。 皇上盯着手中的荷包,半晌,才松了口气。 感觉到自己依靠的身体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姒雪闷声说着:“陛下怎么来了?陛下不是在雾溪妹妹那里吗?” “爱妃不希望朕过来?”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回过神了,却没从自己的怀里出来,反而将自己抱得更紧,这反应有些新鲜,皇上抬手摸在姒雪头发上,调笑道。 “嫔妾日日盼着陛下来,只要能见到陛下一眼,嫔妾都能开心好久。”姒雪这才从皇上怀中抬起头,用眼睛细细地描画着皇上脸上的每一处。 皇上任她看着。刚刚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却让人恼火的麻烦,这会儿皇上心里挺开心的。 姒雪眼角的余光瞄到雾溪身形动了动,赶忙转过头,看着雾溪,惊讶道:“雾溪妹妹怎么也在这里?” 她又看了看满室狼藉,脸上青青白白变化了一遍:“刚刚……” 第26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六) 她又看了看满室狼藉,脸上青青白白变化了一遍:“刚刚……”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嫔妾只记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晕眩的感觉,然后听见很大的动静,有人拉着嫔妾,后来……” “后来朕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谁知你竟被吓呆了,还让雾溪误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皇上的语气像是并不在意这个不怎么美好的玩笑,姒雪心中一紧,想着要不要再添把火。 “嫔妾哪里会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雾溪妹妹误会嫔妾做了什么?”姒雪语气十分轻松,配上刚刚皇上所说的话,似乎真的只是一件小事,雾溪误会的只是姒雪抱怨了几句自己不够得宠之类无伤大雅的酸话一般。 “妹妹只是开个玩笑,姐姐别介意。”雾溪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她被吴夫人捧得飘飘然了,想着自己刚刚病愈皇上便要她侍寝,对她一定是另眼相待了,又被自己对姒雪的仇恨蒙住了眼睛,以为她们两人同是萧淑妃身边宫女出身的宫妃,姒雪不可能比自己得宠到哪里去,两相作用,才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 如今站在堂中看着姒雪被皇上搂在怀中,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她脑袋上一样,把她给泼醒了。 如今,她该如何才能脱困? “还不是你这个荷包惹的事?攥在手里攥得那么紧,谁也不肯给,朕还以为……” “陛下冤枉嫔妾!”姒雪忙打断了皇上的话。 让男人亲口说出来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定惊天动地。尤其是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皇帝的时候,“惊天动地”可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帝王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雾溪妹妹也太过分了,嫔妾这只荷包可是熬了好几天才绣好的,一针一线都不敢大意,只盼着陛下来的时候能送给陛下,雾溪妹妹你得了陛下的宠信,还要拿这样的话来作践我吗?”她转过头,愤怒地指责着雾溪。 “哦?这是送给朕的?”皇上将手中的荷包递到姒雪眼前晃了一圈,见她脸上染上了胭脂色,满意地笑了笑,“既然是爱妃的一片心意,朕便收下了。福运,拿回去好好放起来。” 福运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荷包,然后退下。 环儿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是该可惜更好还是该高兴才好。 姒雪用留恋的眼神在荷包上看了一下,又扫过皇上身上佩戴的荷包。 那是皇上专用的绣娘们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无论是从用料还是针线上,都比姒雪这个好了百倍。 连萧淑妃送出的荷包都很少能直接系在皇上身上,更何况她这个小小的答应? 皇上注意到了姒雪这个动作,笑着摸了摸她的鬓角,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是皇帝,天下的主宰,后宫中这些女人们的天,她们向往着自己的天,难道天还要一个一个去安慰,回应她们的向往不成? 姒雪摸准了皇上这番大男子主义的心思,也不揭破。这个男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可以将女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也永远只能玩弄那些笨女人和心中有他而变笨的聪明女人,对于并不在意他的那些聪明女人,反而会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嫔妾知道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因为雾溪妹妹的几句话就冤枉了嫔妾。雾溪妹妹总是这样,在昭阳宫时便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思想来揣度别人,如今成了宫妃,谁知还是这般,半点长进也没有。” 不会咬人的后妃不是好输出,姒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智慧,有时候适当表现出来他心中所预想出来的场景,比一味的藏拙更能让这个男人觉得放心。 “不,嫔妾……”雾溪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该找哪里作为突破口。 “陛下英明神武”,“雾溪妹妹总喜欢以自己的思想来揣度别人”。 这两句话在雾溪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突然想起来萧淑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聪明的男人总会对愚蠢又过分美丽的笨女人无法抵抗。” 她记得那是在皇上宠爱一个新入宫的妃嫔时萧淑妃说过的话,那个女人便是这样,艳绝六宫,却十分笨拙,并非装出来的笨拙,而是真正不谙世事,萧淑妃对付这样的女人很有经验,在那个女人熟悉后宫的规则并成长起来成为另一个聪明的得宠的女人之前,便让她死在了自己的笨拙中。 如今,她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雾溪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陛下……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随口胡吣,平白污了姒雪姐姐的名声,陛下若是要惩罚嫔妾,还望陛下能念在嫔妾年幼的份上,从轻处罚。”雾溪对那个妃嫔的印象很深,因为当时的她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在后宫中生活的女人为什么能够蠢到如此地步,难道她忘记了皇上是天,是夫? 已经入宫却还当自己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一般胡乱撒娇,难怪会死得那般惨。 当时的雾溪是这样想的,可如今,雾溪不得不借助她的这一招,她只能孤注一掷。 雾溪这话一出来,姒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明白雾溪怎么突然开窍了。 皇上也有一瞬间愣神。 雾溪那张脸实在好用作楚楚可怜之态时十分惹人怜惜,再加上她说的那些示弱的话,简直犯规。 果然,皇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语气软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不再有刚刚那般危险:“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朕便不再罚你,可你污蔑了姒雪的名声,姒雪要如何罚你,朕可就管不了了。” 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她了? 姒雪直接将皇上安抚的意思给扭曲了。 “姒雪姐姐,妹妹真的知错了。”雾溪泪眼汪汪地看着姒雪,摆足了示弱的姿态。 这招对男人有用,对姒雪来说可半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雾溪要的也不是姒雪心软,只要姒雪身边的那个男人心软了,姒雪就不敢怎么罚她。 姒雪思衬着,在脑海里想着该如何才能达到处理了雾溪为自己解气,又能给皇帝舒口气,还能不被皇帝认为自己报复心强。 “陛下将此事交给嫔妾处置,可嫔妾愚蠢,哪里能想到该如何惩罚雾溪妹妹呢?罚的轻了妹妹记不住,罚得狠了,嫔妾只怕陛下要心疼。” “胡说,朕既然开口说要交给你处置,哪里还会说那些多余的话。”皇上反驳道。 姒雪笑着说道:“陛下一向最疼爱淑妃娘娘,嫔妾与雾溪妹妹也一直跟在淑妃娘娘身边,今日既然雾溪妹妹说错了话,那么嫔妾也效仿淑妃娘娘一次,罚雾溪妹妹跪几个时辰吧。” “上次淑妃娘娘心疼妹妹,让妹妹跪在莲花池边的泥土上,护着妹妹的膝盖,谁知妹妹身子弱,竟病倒了,还落得不易受孕。嫔妾可不敢再折腾雾溪妹妹的身子了,莲花池旁寒凉,青石板虽然质地坚硬,却不会让妹妹再染上风寒,今日嫔妾便罚雾溪妹妹在祺祥宫宫门前跪一会儿,陛下以为如何?” “既然如此,雾溪你去祺祥宫宫门前跪两个时辰吧。” 被姒雪再次提起萧淑妃罚她的事情,雾溪突然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手指触碰到丝绸布料,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忙换上另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地向皇上和姒雪道谢。 “即便是寻常的女儿家,也会十分注重自己的名节,更何况嫔妾如今已经是后妃,在这些事情上更加要注意,万不能给陛下抹黑,雾溪妹妹与嫔妾同为后妃,也应该注意这一点,嫔妾今日要罚雾溪妹妹,不是为自己出气,而是为了让雾溪妹妹能长个记性,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胡乱说。”等雾溪离开之后,姒雪在重新倚到皇上怀中,轻声说道。 “朕自然明白爱妃的心意。只是今日朕挑了雾溪侍寝,如今她却被爱妃罚去宫门前罚跪,长夜漫漫,爱妃觉得朕该如何是好?”雾溪的去留并不在皇上的考虑之中,即便是一个再怎么惊艳的美人,也只能引起他一时的兴趣,而不能左右他的思想。 “嫔妾身为雾溪妹妹的姐姐,自然应当代为效劳。” 长夜漫漫,祺祥宫前雾溪独自一人跪在宫门前瑟瑟发抖,宫内却是一片春/色,也不知主殿中吴夫人今夜又是如何度过的。 第27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七) 雾溪又病了。 “病了?”萧淑妃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坐在一旁,今日比往日要早更多来向她请安的姒雪,“也难怪,大晚上在宫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眼瞧着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侍寝的机会被你夺了去,她心里能舒坦才怪。” 姒雪地垂下眼帘,虽说宫中从来不存在秘密,但萧淑妃的得到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昨夜的事情发生在宵禁之后,宫门都落了锁,谁都出不去,又有皇上坐镇在祺祥宫中,也没有哪个大胆的奴才敢不要命偷偷跑出去传递消息。 今日一大早,她都没顾得上向吴夫人去请安,等皇上去上朝后,便收拾了自己来昭阳宫中,谁知萧淑妃竟早就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就连她自己,也是来之前才知道,昨夜雾溪跪了两个时辰,最后是被人抬回去的,半夜便发起热来,没人敢去打扰皇上或是吴夫人,雾溪只能自己硬挺着。 “雾溪实在是太没脑子了,这种事也敢胡说,你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倒也不错。” 萧淑妃还记得雾溪擅自爬了龙床让她颜面尽失的事情,又记恨她想要夺得圣宠,对雾溪更是看不上眼,她会同意将姒雪和雾溪暂时送到别的宫殿去居住,打的也是让姒雪处理掉雾溪的主意,没想到姒雪这么快便动手了。 可惜姒雪还是太嫩,若是换成她,昨日便能借机将雾溪除掉了。 “嫔妾也没想到雾溪的身子如今竟然这么弱,原本她回禀了皇后娘娘自己已经痊愈的时候,嫔妾心里就存了个疑问,如今才知道,她只是风寒好了,这段时间亏了的底子还没补上。” 这会儿时候还早,徐嫔还没来昭阳宫中,萧淑妃站在书桌前继续抄写着宫规,啼贞站在她身边研磨。 这段时间她一直来去匆匆,并未注意过萧淑妃身边人的状态,如今仔细一看,啼贞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哼,她只顾着争宠呢,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她以为出了昭阳宫便能翻身?本宫要让她知道,她就是逃到天边儿去,本宫想要收拾她依然易如反掌!” 萧淑妃身上冒出来一股凌厉之势。 心境不一样,写出来的字也有了变化,其中一个字很明显带上了一股子凌厉之气,在整张纸上格格不入,萧淑妃叹了口气,将这张纸抽了出来,换上另一张重新抄写。 这样的气势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姒雪,萧淑妃是个纵横后宫多年的女人,她想要扳倒萧淑妃,必须要十分谨慎才可以,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嫔妾瞧书桌上那一叠纸已经十分厚了,娘娘可是快完成了?” “还早呢,就这么点还不到一半,只怕本宫真的要抄到陛下的万寿节前才能抄完了。”这件事确实让萧淑妃十分烦恼,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抬起笔继续抄写。 “嫔妾瞧着娘娘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整日憋在昭阳宫中不许出去,想在昭阳宫中走走都得算着时间,生怕完不成今天的量,这段日子萧淑妃几乎是被关在长宁殿中,半步都没有迈出来,每日还得和徐嫔斗嘴,费心费力,萧淑妃自己都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 自己感觉和别人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自己感觉的时候萧淑妃还能骗骗自己,以为是憋得狠了累得产生了错觉,姒雪说出来,她赶忙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本宫真的憔悴了吗?” “娘娘青春正茂,嫔妾看您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精力不济,才会看起来有些憔悴吧。”姒雪没有反驳萧淑妃的话。 “可不是,娘娘每日要操心你们两人的事情,还要日日见徐嫔,抄写宫规,费劲了心思才保养出的效果全耗在这里了。”若说萧淑妃是精神上疲倦导致的憔悴,那么啼贞就是切切实实苍老了。 啼贞费劲了心思把姒雪和雾溪从彤荣前面除掉,为彤荣铺好了成为掌事宫女的路,却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彤荣的错犯到了皇后手中,直接被打发去了掖庭,萧淑妃也记恨彤荣没能扶好自己,害得她伤上加伤,竟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彤荣在掖庭受了不少折磨,最后还是没能逃脱一死,啼贞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病了许久,如今再服侍在萧淑妃身边,已经没有当初的心思了,只想着能熬过这段日子,赶快出宫去。 “本宫若是想出去,倒也不是没有其他路子。”话都说到这里了,萧淑妃也有点动心,她这段时间可被憋坏了,恨不得能出去透透气,松松筋骨。 她看着姒雪,眼中带着笑意。 “昨日皇后身边的青扇来昭阳宫传话,说皇后娘娘身子见好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姒雪惊喜地看向萧淑妃,她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和雾溪拜见皇后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回去后好好准备着。” “只可惜雾溪又病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赶上这次的机会。”萧淑妃语气中带着些可惜的意味。 雾溪就是爬也要爬过去,绝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姒雪坚信这一点。 这可是难得的转正的机会,她和雾溪侍寝后虽然已经算是后宫中的女人,可一直没有拜见皇后,就不能算是正式成为后妃,如今皇后身子见好,终于定下了日子,错过这次还不知道要再拖到什么时候,姒雪坚信只要雾溪还能起身,她就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算短,也不是很长,很快便到了雾溪和姒雪要拜见皇后的那天,天公作美,当日万里晴空,半点“不可抗力”都不会发生。 事实也像姒雪所想的一样,雾溪攀上了吴夫人这棵不怎么茂盛,也还算稳固的大树,经过太医诊治,抓紧时间调养好了自己的身子,在初十那天与姒雪一同以宫妃的身份踏入了凤仪宫中,拜见皇后,聆听训示。 她们去的时候宫妃们还没有散,殿中主位上坐着皇后,下首是萧淑妃,接着是李妃和吴夫人等,看见最近在宫里掀起一阵风波的两位新宠出现,这些女人们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 “这两位就是姒雪妹妹和雾溪妹妹了吧,果真是标志的美人儿,难怪淑妃这么急着把你们推荐给陛下,若是换成本宫,也不敢独自占着这么两个标志的人当宫女啊。”这是李妃第一次正眼看她们两人,一句话就把姒雪、雾溪和萧淑妃三个人刺了个遍。 “瞧李妃姐姐说的,像是这宫里标志的宫女都到本宫的昭阳宫里去了似的,李妃姐姐身边标志的宫女也不少,怎地不见李妃姐姐真像你说的那样推荐给陛下呢?”李妃最大的毛病就是善妒,她见谁受宠都会吃醋,怎么可能主动将她人推举给皇上呢? 李妃被噎了一下,哼哼半天,说:“本宫宫里的宫女姿色一般,比不上昭阳宫里。” “若是论起来,昭阳宫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昭阳宫的莲花池中的池水引自宫外,养的那一池莲花别样娇嫩,也养的昭阳宫中的女孩子们各个标致,也难怪淑妃姐姐多年盛宠不衰。”徐嫔笑着接了萧淑妃的话。 姒雪站在殿中,低着头,眼神不敢乱瞟,只能看到一幅幅绣裙和偶尔露出来半点的绣鞋。 妃嫔们互相打着嘴仗,青扇掀开帘子走进来,向屋子里的妃嫔们行礼后,回禀道:“陛下已经到凤仪宫了。” 姒雪这才注意到,今日因为她和雾溪要拜见皇后,妃嫔们留下的时间比以往久了许多,竟拖到了皇上下朝,正巧碰上皇上。 一时间,殿中宫妃们神态各异。 比如许久没见皇上的宫妃们,正悄声向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询问着自己妆容是否得当。另外一些还有些圣宠的宫妃则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希望今日能得幸一举将皇上给拉到自己宫中。 像是萧淑妃和徐嫔这样知道自己犯了错,皇上暂时不会临幸她们的,则是老神在在地看着其他人的动静。 皇后冷眼看着殿中诸位妃嫔的动作,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看向姒雪和雾溪,两人还是乖乖地站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爱妃们在说什么?朕刚刚就听到什么莲花,如今莲花开得正好,莫非爱妃们有赏莲的兴致?”皇上大步走进殿中,语气中带着轻松,看来今日早朝上并没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情,或许还有一些让他能开心的事情。 “嫔妾们正说淑妃姐姐宫中的莲花池呢。”徐嫔接得很快,眼神向萧淑妃那边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淑妃姐姐宫中的莲花池水引自宫外的缘故,淑妃姐姐宫中的莲花总比别处要娇嫩许多,嫔妾喜欢极了。” 萧淑妃眼皮跳了跳,看向雾溪。 这些女人一直想要把话题拉到莲花池上,她哪里还猜不出她们的打算呢? “最近这些日子徐嫔妹妹常来本宫的昭阳宫中,本宫竟忘了提醒你一句,本宫宫中的莲花池池水引自宫外,十分寒凉,在旁边观赏一会儿尚可,若是长时间在那里,只怕会寒凉侵体。”萧淑妃直接将话给挑开了,“这些还是雾溪病了之后本宫才知道的,这件事本宫一直深以为憾,若是本宫能早些知道这一点,雾溪不就能免遭这份罪了吗?” 别的不说,萧淑妃这副美人眉目含愁的样子做的十分赏心悦目,皇上在上首做好之后,也开口安慰了她几句:“并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如今知道了,以后可要注意一些。” 姒雪的眼神瞟向雾溪,原本就是强撑着身子过来的,如今再受了这句话的打击,雾溪差点背过气去,她苍白着脸晃了晃身子,最后还是站稳了,低着头,紧紧抿着唇。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打击,雾溪又学会了一项技能,忍耐。 估摸着雾溪对萧淑妃的恨意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姒雪决定给萧淑妃制造机会,摆脱禁足的困境。 毕竟只有将敌人放出来之后,才能更加彻底地消灭掉她。当攻击来自四面八方的时候,谁还能分清致命的一击是否是一只跟在萧淑妃身边的人给予的呢? 这样想着,姒雪故意晃了晃身子,在看准了雾溪的方向倒了下去。 殿中一片混乱。 第28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姒答应是喜脉,龙胎健壮,如今已经一月有余。”花白胡子的太医一看就很慈祥可靠,他给姒雪诊过脉之后,带着一脸笑意向皇上道喜。 原本还在讽刺萧淑妃宫中只能出病秧子美人的李妃一下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呆愣愣地看着太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女人们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陛下,这可是大喜事。”终于盼到了一个好消息,皇后眉目间也染上了喜色,向皇上道喜。 宫中许久没有人怀孕,没有新生儿降生,可让皇后操碎了心,也担了不少指责,如今有了姒雪这一胎,她多少也能轻松一些。 萧淑妃愣了一下,也不知想了什么,反应比皇后要慢了许多,等皇后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接着皇后的话,继续向皇上道喜。 “臣妾一直觉得姒雪是个有福的孩子,没想到她的福分竟这么大,这么快便有了身孕。” 萧淑妃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安慰着自己,姒雪的福分再大,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能自己养着,如今她怀孕,等于是在替萧淑妃怀孕,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说也会交到她的手里。 更何况之前皇后还特意派人传过话,若是姒雪能在万寿节前怀孕,那么她和姒雪的位分都能再往上提一提。 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姒雪还一直都很忠心于她。 “是啊,姒雪妹妹福分就是大,淑妃妹妹犯了大错都没能影响到她,皇后还特意将姒雪妹妹和雾溪妹妹迁到了本宫宫中,否则也不会有这个孩子不是?”吴夫人抢着说道。 她向皇上和皇后行礼,道:“臣妾有一事不得不说,望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够成全臣妾。” “哦?爱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皇上缓了缓心中的喜悦之情,如今他心情好,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吴夫人听在耳中,觉得自己把握更大了一些。 “如今姒雪妹妹身怀有孕,雾溪妹妹又接连病了两场,身子虚弱,两人都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臣妾想求陛下和皇后娘娘将帮助姒雪妹妹安胎的事情交给臣妾,毕竟如今姒雪妹妹住在臣妾宫中,有臣妾帮着照拂,姒雪妹妹也能安心养胎。” 姒雪以为吴夫人是要请求皇上和皇后允许她和雾溪不必搬宫,没想到吴夫人竟决口不提搬宫的事情,反而是抓住了安胎这件事大做文章。 也是,若是由吴夫人来帮她安胎,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搬出祺祥宫了。 争到了安胎的权利,便争到了姒雪的去留,尤其在如今姒雪还居住在祺祥宫的情况下,吴夫人原本就占据着天然优势,这不必她去故意和占据着“姒雪出身”优势的萧淑妃抢要不要搬宫高明得多吗? “姒雪本是臣妾宫中出来的人,叨扰了吴姐姐这么多天,臣妾一直心中不安,如今姒雪怀孕,照看孕妇是一件劳心劳力的差事,臣妾怎敢劳动吴姐姐大驾呢?”萧淑妃很清楚她的优势,见吴夫人贪婪至此,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不敢劳累她的样子。 “若是姐姐我没记错的话,淑妃妹妹如今还在禁足中吧,若是让妹妹你来照看姒雪妹妹,姐姐可不放心。” 萧淑妃一时语塞,她确实还在禁足中,甚至还因为这个要半年见不到皇上,今日姒雪和雾溪同时来拜见皇后,皇后才特意开了恩,许她解禁一日,连带着徐嫔也轻松了一日。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自由身了,皇后一日未下令解了她的禁足,她就一日要气短一些,尤其在这个情况下,在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之前,姒雪的孩子就是她未来最大的指望,她需要这个孩子得到皇上的重视,可在她解除禁足之前,皇上不会踏入昭阳宫中半步。 这可让萧淑妃犯了难。 “陛下,嫔妾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雾溪突然开口插话道。 “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想清楚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再开口。”看到开口的人是雾溪,皇上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斥责着。 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可皇上还是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姒雪越无辜,就显得那日的雾溪越过分,让皇上心里总是存着一根刺。 他心里不爽,怎么可能让别人心里爽了呢? 雾溪脸色一白,觉得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雾溪和姒雪都是淑妃宫中出来的,可在陛下心中分量可不同。也是,一个如今怀着身孕娇贵着呢,就连要在哪里住都有人抢破头,另一个则是伤了身子不宜怀孕,可不就跟草芥似的吗?雾溪妹妹可得掂量清自己的分量。”李妃总是这般嘴巴毒,丝毫不给他人留情面。 “李妃如此能言,不如让姒答应去你宫里住着?也好有你时时刻刻解闷。”有皇上在场,皇后的声音不再像在昭阳宫中那样威严,虽然还是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还是能听出来女子的柔美之音。 李妃刚想说好,这么好的馅饼从天而降,她能不接着吗? 转眼看到皇后脸上的毫不掩饰的不满,她才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灿灿的闭上了嘴,退回一旁不再出声。 见李妃消停了,皇上转过脸对皇后问道:“姒雪该如何安排,皇后可有想法?” “回禀陛下,臣妾觉得不妨听一听雾答应想说什么,姒答应为人一向谨慎妥帖,即使有什么想法,只怕也不敢说出来,臣妾也怕委屈了她腹中的皇子,雾答应与姒答应都出自淑妃身边,相互也有一些了解,说不定她能有什么好主意。”皇后建议道。 “既然如此,你便说吧。皇上冷哼一声,准了雾溪开口。 峰回路转,雾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思考着该如何回话,半晌,她才开口:“姒雪姐姐一直很尊敬淑妃娘娘,在祺祥宫的这段日子里日日都会到昭阳宫去向淑妃娘娘请安,即便是刮风下雨,都不能阻挠姐姐丝毫,嫔妾想着若是让姐姐继续在祺祥宫住着,姐姐岂不要每日两宫地跑?这样对姐姐的身子和姐姐腹中的皇子都不好。况且嫔妾身子弱,总是生病,若是和姐姐在同一宫中,嫔妾生怕将病气过给姐姐,影响了她腹中的皇子。” “陛下,皇后娘娘,不如让姒雪姐姐搬回昭阳宫,嫔妾留在祺祥宫,如何?” 这番话显然是雾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她想要逃出昭阳宫,逃离萧淑妃! 姒雪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这个念头。 让姒雪独自搬回昭阳宫,她却找借口留在祺祥宫,这样一来姒雪生产前都不可能再让她搬回去,等十个月之后,她在祺祥宫中早已经和吴夫人打好了关系,吴夫人若是说上几句与雾溪交好希望她能留在祺祥宫陪伴自己,即便是皇后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搬来搬去实在麻烦。 萧淑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死死地盯着雾溪,雾溪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臣妾觉得不妥。”吴夫人冷冷地看了雾溪一眼,对她的自作主张十分不满,她直接开口反驳了雾溪的话,“淑妃妹妹尚在禁足中,皇后娘娘又给了她抄写宫规和佛经的惩罚,日日操劳。姒雪若只是每日去昭阳宫坐坐,还不妨碍,但若是搬回去,淑妃妹妹每日要照顾姒雪,还如何完成皇后娘娘的旨意呢?若是不能按时完成,岂不是对娘娘不敬?更何况迁宫的动静实在太大,姒雪如今月份又浅,若是累着了岂非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担心?” 一个是已经怀孕的得宠的妃嫔,另一个是已经被断定不易受孕并且败在前者手下被皇上训斥过的妃嫔,两者相比较起来,吴夫人更希望留哪一个在自己身边不是很明显吗? 即便姒雪一心向着萧淑妃,只要她的孩子生在祺祥宫,那吴夫人就有机会将孩子抱走,这样她下半辈子就有了指望,何必再去在乎虚无缥缈的恩宠。 “两位妹妹说的都有道理,陛下,您可有决断?”皇后脸上带着些许为难之色,向皇上讨着主意。 皇上看向姒雪,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听着众人的讨论,这个时候,皇上才发现她似乎并没有表态过。 看到皇上的目光正在看着她,姒雪露出一丝笑容,道:“嫔妾听陛下的。” 她的眉目间满是对皇上的信赖和依恋。 这让皇上很是受用。 想了想刚刚众人所说的话,皇上沉吟了一下之后,道:“姒雪一心念着旧主,十分难得,朕也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萧淑妃脸上露出了得色,雾溪悄悄松了口气,她实在不希望看到一个已经怀孕的宠妃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宫里,姒雪没怀孕的时候都能轻易将皇上夺走,如今怀了孕,若是她看自己不顺眼,每逢皇上临幸自己时都要插一脚,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吴夫人皱着眉,没能将姒雪留在自己宫里,她十分不满。 可事实已经定下来,她只能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雾溪那张可以在犯错后还能让皇上容忍下来的脸,给自己谋取福利。 “只是如今姒雪身怀有孕,月份尚浅,搬动不便。” 皇上话中的意思转了一下,众人心思跟着一变,和前面完全反了。 “既然如此,在你的胎稳定下来之前,还住在祺祥宫吧,等四个月的时候再搬回昭阳宫,以全你对淑妃的一片心意,前面那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着,每日到淑妃宫中问安的事情让身边的宫人代你去做,朕相信淑妃一向大度,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皇上看着姒雪,柔声说道。 姒雪有些为难的看向萧淑妃,萧淑妃忙表明自己的态度:“是啊,这些小事不必在意,本宫知道你的心意。” “至于四个月之后,就要淑妃你来照顾姒雪这一胎了,皇后的处罚朕今日做主减掉一半,在姒雪的胎四个月之前,你要完成一半的分量即可。” 这样一来,萧淑妃也能腾出来时间好好照顾姒雪了。 “陛下思虑周全,臣妾拜服。”皇上的话中点到了皇后对萧淑妃的处罚,所以在皇上说完之后,皇后第一个表态,这也意味着她对皇上改了她对萧淑妃的惩罚并无异议。 “如此甚好。”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又无其他事情,众人便向皇后告辞,姒雪身子无恙,也乖巧地跟在萧淑妃身后,退出了凤仪宫。 离开前,她看到皇上身边的太监主管福运走到皇上身边,禀报道:“季大人和吴大人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凤仪宫外停着许多车舆,妃嫔们上了各自的车舆,奔向不同的方向。 今日萧淑妃来的时候只带了自己的车舆,姒雪一直跟在她身边,一看便是有体己话要和她说,所以并没有跟在吴夫人身后准备回祺祥宫。 吴夫人见了这副场景,冷哼一声,坐上自己的车舆,准备回祺祥宫,雾溪跟在她后面,在地上走着。 萧淑妃肯定不可能放着怀孕的姒雪跟在她后面走路,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 放弃了车舆,两个人一起慢慢走着回昭阳宫。 姒雪稍稍落后萧淑妃半个身子的距离,在萧淑妃身后看着她,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瞧着已经走到了拐角的地方,姒雪突然开口道:“娘娘,雾溪似乎变了。” “变了?她早就变了,从她决定背叛本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了,你如今才感觉到吗?”听到雾溪的名字,萧淑妃冷笑一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姒雪,说道,“本宫不要背叛者,敢背叛本宫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娘娘息怒,嫔妾只是在想,您让她跪在莲花池边就是为了损了她的身子,让她不易受孕,这一点她总该能猜到,可她却从没有表现出来,嫔妾很担心。”就像是今日,李妃几次三番提起这件事来戳雾溪的痛处,雾溪都忍住了没有开口,这让姒雪很是不解。 “你听到了?”萧淑妃反问道。 “是,嫔妾听到了,太医在为您包扎伤口时您问他的事情,嫔妾……嫔妾……”姒雪犹豫着。 “听到便听到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只要你依旧像现在一样忠于本宫,这些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甚至还要帮着本宫去做,你明白吗?”萧淑妃压低了声音,她的声音中带着危险的意味,那是见过血之后的杀气。 姒雪沉默了。 “呵,如今和你说这些还太早了,你且安心吧,在你肚子里的皇子出来之前,本宫不会让你做什么的。”萧淑妃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握住姒雪的手,安抚性地在她手上拍了拍。 “娘娘,您会对雾溪动手吗?”姒雪这样问着。 “会。”萧淑妃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动摇,“姒雪,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本宫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你忠于本宫,本宫可以信赖你。你应该明白,以雾溪的出身,她与昭阳宫中太多人有过交集,若是她今日没有说出那番话,本宫还能留她一命,让她做个失宠的妃嫔,保她不死即可,可她万不该动了投靠吴夫人那个贱/人的念头,亲近的人一旦背叛了我,我如何能判断昭阳宫中有多少人,有谁会被她利用来陷害本宫呢?” “为了自保,本宫不得不杀了她。” 姒雪抬头看着朱红色宫墙外的天空,一片湛蓝,更显得这片红墙猩红无比,像是血的颜色一般。 “如今你怀着身孕,好好养着,其他的事情自有本宫来处理,你只要将孩子生下来就可以了。”萧淑妃收敛了自己的心情,道:“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隔墙有耳,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偷听呢?” 这句话是玩笑,说完之后,萧淑妃都被自己的警惕心给逗笑了。 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呢? “走吧,咱们回昭阳宫去。”说完,萧淑妃慢悠悠地朝前面走去。 她并不在意是否真的隔墙有耳,她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宫中上下谁不知道雾溪出自昭阳宫,今日之后,谁又不知道雾溪想要叛出昭阳宫呢?萧淑妃想要除掉雾溪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便是真的不小心被谁听去了,那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可世上偏偏就是这么巧合。姒雪低头看到了墙角处隐约露出来的明黄色。 这个“巧合”就是在知道皇上要去御书房,无法在凤仪宫中久留时,故意引着萧淑妃在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说出了那番话。 萧淑妃盛宠多年,在皇上面前早就伪装出了一副贤良淑德的嘴脸,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先在皇上面前撕开她这幅嘴脸,毁掉皇上对她的信任。 有时候,来自自己最信任的人插.的一刀,才是最痛,最深的。 无论是对于皇上来说,还是对于萧淑妃来说。 第29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二十九) 回到祺祥宫的时候,姒雪发现自己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环儿朝另一个小宫女打了个颜色,向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陌生的宫女反而先上前一步,向姒雪行礼,道:“奴婢青穗,封皇后娘娘之命来照顾姒答应。” 皇后派来的? 姒雪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宫女。 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行事却很稳妥,一举一动都有一股子大气,不卑不亢。 她该说不愧是皇后宫中的人吗?气度果然不凡。 只是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只是嫔妾身边的宫女人数已经够了,若是再加人,岂不违了规矩?”宫中诸人一言一行皆有规定,每个等级的妃嫔身边有多少人伺候也有严格的规矩,能少不能多,多了便是不敬。 “答应有所不知,陛下有令,姒答应怀孕期间一切份例比照常在,况且奴婢奉命在您怀孕期间留在您身边,照顾您的衣食住行,等您安全产下皇子之后,奴婢便要回去复命。”青穗的声音柔柔的,像是一阵风一样飘进人的耳朵里,让人感觉十分舒坦。 姒雪从昭阳宫回来之后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这段时间便劳烦你了。”姒雪的语气也跟着放得柔和,在环儿的搀扶下坐回榻上。 “对了,青穗……你在凤仪宫之前是负责什么的?”姒雪觉得青穗眼生的很,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她之前一直都是昭阳宫里的宫女,和其他宫中的宫女搭上关系的机会倒是偶尔会有一些,可凤仪宫从来都是后宫中的特例,皇后将凤仪宫把持的牢牢的,很少能有人搭上凤仪宫中的关系。 所以她从未见过青穗并非什么稀罕事。 “奴婢在凤仪宫中也不是什么显眼的人,皇后娘娘偶尔有事要递话到乾清宫时,会让奴婢去跑跑腿,其余时候杂七杂八什么事情都做。” 也就是说她在凤仪宫中固定的差事就是在皇上和皇后之间传话?这差事可了不得。 青穗这话一出来,整个屋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姒雪也警醒起来,打起了精神问道:“你来我这里的事情可向吴夫人禀报了?” “吴夫人是祺祥宫主位娘娘,奴婢在答应回来之前已经去拜见过吴夫人,皇后娘娘也下了旨意,如今六宫之中都知道皇后娘娘很看重您这一胎,您只需要安心养胎即可。”青穗将眼中对姒雪的赞赏压下,认真回答着姒雪的问题,顺带还将她向继续问下去的事情告诉了她,以便她能够安心。 “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嫔妾感念在心,今后一切都要仰仗你了。” 能在皇上和皇后身边传话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对与皇后将青穗放在她身边的事,姒雪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若是真的要照顾她这一胎,送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来不必青穗这样未经人事的宫女要有用得多吗?可当青穗提到皇上的时候,姒雪才终于明白了青穗真正的来历。 她是被皇上派来的! 若是皇上或者皇后突然往萧淑妃身边塞一个身份高的宫女,实在是太过惹眼,若是塞个不起眼的,身份太低,根本接触不到皇上想要得到的消息。 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吗? 姒雪抚摸着软枕上的刺绣,一针一线皆有迹可循,只要抓到一丝,就可以慢慢摸出来全局。 “答应言重了,皇后娘娘派奴婢来是为了伺候您,奴婢听从您的吩咐。”说完,青穗走到床边,拿过一条薄薄的毯子搭在姒雪身上。 她对于自己的身份认识得很准确。 一双葱白的手搭在毯子上,姒雪笑了笑,闭目养神起来。 无论皇上将青穗放在她身边的用意是什么,当这枚暗子已经放在明处之后,主动权就转移到了她的手中。 皇上想要知道什么,她都会让他知道。 这一歇,等姒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她身上盖着一层锦被。 环儿和青穗都站在榻边,见她醒来了,青穗上前将她扶起来,道:“难怪太医说怀孕的人嗜睡,答应这一觉竟睡到了这时候,不如起来活动活动松松筋骨?也免得睡得多了晚上没了觉。” 环儿似乎对青穗抢了她的差事有些怨言,皱了皱眉,不过想起青穗的身份,她终究没敢说什么。 “已经这个时辰了?”姒雪皱着眉,“今日还没有向吴夫人请安,青穗,环儿,你们两个陪我到主殿去吧。” 主殿中,吴夫人和雾溪早已等候多时。 “如今姒雪姐姐身子贵重,架子也跟着大起来了呢。” 姒雪走进主殿的时候,恰好听到雾溪这句酸话。 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姒雪也不客气,直接顶了回去。 “我倒不知道自己的架子大到哪里去了,劳烦雾溪妹妹替我操心,如今你还没怀上身孕就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可是在想自己怀孕以后该有多么风光?” 一日之内被人多次拿着自己“不易受孕”的痛处死命戳,雾溪原本的暴脾气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拍桌而起,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右手紧紧握着桌角,愤怒的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若不是你,若不是淑妃!我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雾溪!你失态了!”吴夫人坐在上首,皱着眉斥责道。 “娘娘,嫔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雾溪转头向吴夫人倾诉着冤屈和怨恨,看她这幅样子,和吴夫人的关系似乎比之前要更加亲近了? “闭嘴!”吴夫人继续呵斥着雾溪,她转头看向姒雪,道:“如今你身子不必以前,即便皇后娘娘赐下了青穗来照顾你,你也不能大意,明白吗?” 刚刚姒雪站在门口,是雾溪的视线死角,她并没有看到站在姒雪身后的青穗,但吴夫人看到了,她不能让雾溪在皇后的人面前失态。 被吴夫人提醒了,雾溪才看到站在姒雪身后的人,脸生得很,没想到竟是皇后身边的人。 她恨恨的看了姒雪一眼,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坐下。 “嫔妾谢过娘娘关心,如今嫔妾身子重,日间有些贪睡,竟误了向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姒雪行礼时摆出了一副毫不经心的样子。 “难得姒雪姐姐还知道尊敬娘娘,妹妹以为姐姐只顾得淑妃娘娘,忘记如今你还住在祺祥宫中了呢。”即便有青穗在场,雾溪也忍不住想要刺姒雪几句。 “说到尊敬,姐姐我可比不上雾溪妹妹,淑妃娘娘对你可是想念得紧,许久不见,娘娘可是十分挂念妹妹你的身体。” “还有,刚刚妹妹说你的身子是淑妃娘娘害的,姐姐要提醒你一句,昭阳宫中莲花池里的水引自宫外,寒凉无比,这件事如今宫中人人皆知,包括陛下和皇后娘娘,可在罚你之前,淑妃娘娘并不知道在池水旁就待也会损了身子,这件事与淑妃娘娘无关,你可记清楚了?” “你!” “姒雪,雾溪的身子究竟是如何伤的谁都清楚,就算你如今逼着雾溪认了又能如何?她能对雾溪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碍了她的眼,她会不会如法炮制呢?” 她当然会!吴夫人这番挑拨的话在姒雪这里起不了半点作用,拥有原主的记忆,到这个世界之后又在日日揣摩萧淑妃的心思,姒雪当然知道她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雾溪是背叛者,而我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这就是我与雾溪最大的区别。”姒雪看了吴夫人一眼,似乎半点也不将吴夫人挑拨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对此嗤之以鼻。 “你可别忘了,淑妃无子。”最后四个字,吴夫人说得极轻。 如今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顾不得青穗的存在了,她们都被姒雪挑出了火气,越是往日里沉稳安静的人在得势之后表现出来张狂的态度,就越让人觉得不敢相信,也更加不甘心。 “皇后娘娘赐下青穗给你,即便能帮你抱住这一胎又如何?你生下来的孩子是淑妃的,不是你的!” 第30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 “皇后娘娘赐下青穗给你,即便能帮你抱住这一胎又如何?你生下来的孩子是淑妃的,不是你的!” 吴夫人将青穗当成了皇后送来帮她保胎的? 这是姒雪听到这番话之后的第一反应。 她看了看青穗,青穗低着头和环儿一同站在她身后,不同于环儿在她与吴夫人和雾溪斗上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同仇敌忾,青穗更像是置身事外的一个局外人。 既然是来保胎的,那么只要没有人故意害她,青穗就不会出手。 似乎吴夫人是这样想的,而皇上想要的也是让她们去这样想。 这样才能让萧淑妃误以为整个后宫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能够借此机会搅乱局面,然后趁机杀掉雾溪。 只要萧淑妃有动作,青穗也会跟着一起有动作了吧。 既然要当个靶子将整个后宫的目光吸引过来,那么她就要当一个合格的靶子,才不辜负皇上和萧淑妃的厚爱,不是吗? “娘娘过虑了,嫔妾的孩子生下来就与嫔妾有血缘关系,血浓于水,淑妃娘娘又是个和善人,怎么会让嫔妾母子分离呢?对待自己人,淑妃娘娘一向最大度了。嫔妾又不像是雾溪,何必担心您说的这些呢?” 雾溪想要投靠吴夫人,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够了!”姒雪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嚣张,吴夫人忍无可忍之下直接怒斥道,“姒雪,别仗着你如今怀有身孕就无法无天了!” “嫔妾怎敢?不过是想提醒提醒雾溪妹妹罢了,嫔妾怕雾溪妹妹打错了主意,走错了路。”姒雪将矛头全部对准了雾溪,吴夫人的位分太高她惹不起,正面对上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被吴夫人扣上不知尊卑的罪名,反倒是雾溪,身份低又没她得宠,又和吴夫人站在一条线上,踩了雾溪,就将吴夫人的面子踩在了地上。 “雾溪自有本宫来教导,还不用劳烦你。姒答应如今身怀有孕,本宫不忍见你日夜奔走,从今天起,姒答应不必每日再来本宫这里请安了,在你自己殿中好好休养着就是。” 也许在姒雪来之前,吴夫人还存着些许幻想能把姒雪留下,但姒雪闹了这一场,也算是正式与她撕破了脸,两人再无联手的可能。 再不敢,吴夫人也只能消了拉拢姒雪的念头。 只是姒雪的去留无所谓,她腹中的孩子,吴夫人绝不会轻易放手。 冷声送客之后,吴夫人示意雾溪凑近一些,低声向她交代了起来。 从主殿出来,不仅是吴夫人和雾溪松了口气,就连姒雪自己也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这并非她第一次和人正面对上,可这次是她主动挑衅,姒雪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好这个挑衅的度。 在环儿的搀扶下慢慢向自己殿内走着,姒雪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刚刚的一言一行。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不过仅仅是这种程度还不够,仅仅是将祺祥宫内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远远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接下来的三个月才是最重要的,给萧淑妃制造机会的时刻。 如同姒雪所计划的一般,在搬回昭阳宫之前的几个月里,姒雪在宫中可谓大出风头,有孕的女子在后宫中本就惹眼,姒雪不仅不加收敛,还日日挺着平坦的小腹四处晃,让人恨得牙痒痒。 “徐嫔娘娘万福。”又是每日一次在御花园中刷存在感的时候,姒雪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里偶遇徐嫔。 “姒雪妹妹好兴致,这么早便出来逛御花园了?” “徐嫔娘娘不也是如此吗?如今难得能见到您出来走走,今日突然相见,倒有些陌生了呢。” 徐嫔没有在意姒雪的挑衅,反而是认真地打量了姒雪一番,直到把姒雪看得有些发毛,才开口道:“一直听说姒雪妹妹有孕后脾气改变了不少,却一直没能相见,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哦?那定是娘娘许久没有出门的缘故吧。” “是啊,淑妃娘娘被皇后娘娘禁足抄写宫规,我与淑妃姐妹情深,不忍她肚子在昭阳宫中寂寞,便日日陪伴着淑妃娘娘,算起来,这段时间我陪伴淑妃娘娘的时间,倒是比淑妃娘娘身边出来的姒雪妹妹和雾溪妹妹还要久。” 今日的徐嫔给了姒雪一种怪异的不和谐感,若是换做以往,被她一而再地揭开她的伤疤,徐嫔早就气急,哪里会像今天一样继续心平气和的和她拌嘴? “既然如此,徐嫔娘娘今日为何没能陪在淑妃娘娘身边呢?娘娘的心意似乎并不怎么诚呢。” “今日皇后娘娘召我去凤仪宫,这才得空出来转转,没想到能遇到姒雪妹妹,当真是有缘。”姒雪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似乎让徐嫔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口邀请道,“不如妹妹与我一同到前面亭子里去小坐片刻?妹妹怀着身孕,不宜久站。” 姒雪思考了一下,笑着同意了徐嫔的邀请。 走到亭子旁边,徐嫔突然转身,对她和姒雪身后的宫人们说道:“我和姒雪妹妹有私密话要谈,你们不必跟着。” 这意思竟是想要两个人单独交流? 姒雪想不出来她与徐嫔有什么交集,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亭子四面敞开,宫人们就在附近看着,妹妹还怕姐姐我会对你不利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她退缩的话,这段日子费心经营起来的张狂形象必然一朝瓦解。 虽然不知道徐嫔想要耍什么花招,但她接着就是。 “徐嫔娘娘多心了,嫔妾怎会疑心娘娘呢?” 徐嫔才不相信姒雪这番话是真心的,她笑了笑,率先走进了亭子里。 “主子……”环儿想要阻止她,青穗看着她的目光也满是不赞同。 “放心,我可不会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冒险。”这是她完成任务的关键,若是丢了这个孩子,她是否还有机会能怀上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等萧淑妃倒了之后,她的后台也一起跟着倒了。 环儿和青穗阻止不了姒雪,只好站在亭子外面,仔细盯着姒雪和徐嫔的一举一动。 “你的胆子倒是不不小。”见姒雪跟在她后面进到亭子里,徐嫔笑了笑,也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在夸赞。 “徐嫔娘娘过奖,就像是娘娘说的,这亭子四面敞开,亭子里的一举一动外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嫔妾的肚子月份又不大,若是徐嫔娘娘想要做什么,嫔妾阻挡一时半刻也不是难事,足以支撑到伺候嫔妾的宫女们冲进来。” 姒雪这具身体也是从做粗活练出来的,比从小养尊处优的后妃们要健康很多,若是姒雪认真起来,徐嫔还真打不过她。 不过徐嫔也没想过和姒雪打架这么又是风范。 “你这张嘴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撕了才痛快。”知道自己在口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徐嫔冷哼一声,坐到了石凳上。 石凳被人包上了一层绒布,隔绝了凉意,姒雪也扶着肚子坐了下来。 “娘娘身在昭阳宫中,可嫔妾不信您的耳朵和眼睛也闭塞了,这些日子嫔妾是什么性子阖宫皆知,娘娘若是看不下去大可一走了之。”怀孕的人总是会脾气暴躁,姒雪很想把这份怒火发泄到那个该死的让她怀孕的男人身上去,可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 为了任务,姒雪只能将目标转移,恰好萧淑妃需要她来吸引宫中的视线,她借机将孕中的脾气全部发泄了出来。 “如今整个宫中的人都觉得你性子张狂,你倒是半点想要改变的意思都没有。” “哼,我何必为了她们的看法而改变?她们看我张狂?我就得收敛?她们嫉妒我有孕,难不成我还要把孩子给打掉来遂她们的心愿吗?” “哦?可是这和你之前表现出来的小心谨慎相去甚远,你也不怕引来他人的怀疑?” 徐嫔一步步试探着,姒雪挑眉看向徐嫔,她似乎在确定什么事情,似乎有些把握不准,又似乎已经有了一定把握。 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姒雪这样想着。 “以前的姒雪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即使成为了后妃,也没有底气,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如今我身怀有孕,自然有底气,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怕你是为了某些目的,才不得不表现出这幅样子吧!就像是你表现出来对淑妃的恭敬,却一直想着如何扳倒她。”徐嫔一针见血地说道。 姒雪一惊,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反而笑得更加不在意:“徐嫔娘娘真会开玩笑,淑妃娘娘是嫔妾的靠山,嫔妾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要扳倒自己的靠山呢?” “你在淑妃面前的时候,眼中从来都没有半分恭敬,所以你故意低着头,表现出卑微的样子。若不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一点,就连我也被你的演技给骗了。” “姒雪,和我合作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淑妃有这样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你我联手铲除这个敌人。” “娘娘多虑了,嫔妾如今只想着平安生下皇子,与淑妃娘娘一起将皇子抚养长大。”徐嫔深深地恨着萧淑妃,这一点姒雪十分清楚。 如果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徐嫔面前,一个是她重新获得圣宠,另一个则是扳倒萧淑妃,让萧淑妃死无葬身之地,那么徐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重获圣宠的机会来换取扳倒萧淑妃的机会,姒雪也坚信着这一点。 后宫中女人们之间的爱与恨都有迹可循,她们之间不见得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大多都是因为利益而结合在一起,但是若是说起恨,那一定是恨得刻骨铭心。 有时候,一句话,一个不起眼的行为都能成为两人之间的嫌隙,更何况萧淑妃给了徐嫔那么大的羞辱,在昭阳宫众人面前给了徐嫔一巴掌。 徐嫔当场无法还回去,无解的恨便由此种下,不死不休。 即便如此,姒雪也不打算和徐嫔联手。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和徐嫔联手。 “你的身份低微,如今怀着身孕又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如今的我已经失宠,嫔位虽不高,却也能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尤其是……如今我日日要去昭阳宫,离淑妃很近。”徐嫔知道自己不拿出诚意的话,姒雪会一直装傻到底。 姒雪太擅长演戏了,无论是之前伪装出来的恭敬还是如今的张狂,都演得入木三分,任谁都看不出破绽,若是今日她无法打动姒雪,那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嫔将自己的底牌都翻出来了。 姒雪依旧保持着一副得体中透着张狂的笑容看着徐嫔,却半晌没有开口。 她在仔细思考徐嫔给出的条件。 很诱人。 “嫔妾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娘娘既然能够看透嫔妾,就应该知道这一点。”思考半晌之后,姒雪终于开口说道。 她对徐嫔开出来的条件心动了。 徐嫔点点头,示意姒雪继续说下去。 “嫔妾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若是娘娘敢信嫔妾,嫔妾定会给娘娘一个让您满意的结果。”这是主动权的归属问题,就看徐嫔敢不敢赌这一把了。 徐嫔思考了很久。 “信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记得,人总要自保,若是你的计划威胁到了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叫停。”徐嫔可以拿圣宠来赌扳倒萧淑妃的机会,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用自己,甚至自己家人的性命来赌。 “娘娘放心,只是这一次,要让娘娘先担待一些了。”姒雪看向了亭子台阶处的青苔,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出现了,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娘娘,嫔妾也赌一把,看看娘娘是否值得嫔妾和您合作。” 徐嫔顺着姒雪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片青苔。 姒雪穿的是一双软底绣花鞋,鞋面十分精致,却不怎么防滑,徐嫔叹了口气,走到了青苔旁边,能够最快护住姒雪的位置。 姒雪看了看徐嫔所站的位置,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抬步,踩在了青苔上。 青苔湿滑,姒雪感觉到自己脚下一滑,接着便是落空的感觉,她听到很多人在尖叫,自己也因为控制不住力道而向地面跌去。 在跌倒之前,一个人抱住了她,护着她摔倒在了地上。 “快!快去传太医!”环儿尖叫一声,大喊着让人去传太医。 青穗脸色发青,狠狠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制止了已经混乱的环儿。 “你去叫几个内侍过来,这里离昭阳宫比较近,先将姒答应和徐嫔送到昭阳宫。你去传太医,把事情说清楚,让太医务必快点赶过来。还有你,你到凤仪宫去找青扇,告诉青扇姒答应出事了。除了这几个人,其余所有人不许乱跑,若有乱跑的,等下我一并回复了皇后娘娘,全部送去掖庭打死!”最后一句话甚至都带上了杀气。 青穗这一手把众人都给镇住了,还是青穗又催促了一遍之后,她点名的几个人才动起来。 青穗留了环儿在亭子旁看着那些宫人,当然,她也留了自己人在场,留下环儿更重要的是为了暂时断掉姒雪一臂,让她没有机会做更多事情。 将姒雪送到昭阳宫而非祺祥宫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暂时隔绝雾溪与姒雪接触,将雾溪放到混乱中心之外,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淑妃是否还要对雾溪出手。 这才是青穗被派到姒雪身边来的真正用意。 跟在抬着姒雪和徐嫔的内侍身边朝昭阳宫走去,青穗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后宫平静的格局终究还是被姒雪搅乱了。 萧淑妃在昭阳宫中看到姒雪被抬进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赶忙让人将姒雪送进浣莲殿。 那里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一直准备着等姒雪回到昭阳宫以后居住,如今直接派上了用场。 皇后和太医来得都很快,一起来的还有皇上。 萧淑妃刚刚安置好姒雪和徐嫔,还没来得及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便有人通报,说是皇上和皇后一起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萧淑妃赶忙向两人行礼。 “淑妃,姒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地竟从台阶上摔下来了?!”皇后这句问话里带着威严。 如今她最看重的就是姒雪腹中的皇嗣,万般注意之下竟还是出事了,这让皇后很是恼火。 “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在宫中抄写宫规,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说什么姒雪摔倒了,要赶快传太医什么的,臣妾还没来得及询问。”萧淑妃看向姒雪的方向,脸上也带上了焦急之色。 虽然她一直在等这个将后宫格局搅乱的机会,但她更在意姒雪腹中的皇嗣。 雾溪就在那里,左右都跑不了,可皇嗣难得,尤其是她承宠多年都没能怀孕,更是迫切地希望膝下能够有一个皇嗣。 哪怕这个皇嗣并非她所亲生。 “太医,快去看看姒答应的情况。”皇上倒是出奇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了太医去为姒雪诊脉。 但是从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看来,如今他的心里也不轻松。 皇上看着萧淑妃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皇上沉默不语,皇后和萧淑妃都在担忧地看着里间,姒雪和徐嫔如今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一时间,浣莲殿里竟寂静一片,没有任何人敢出声说半句话,殿中只能听到皇上来回走动时的脚步声。 第31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一) 浣莲殿里一片寂静,做主的三巨头都沉着脸坐在外面,宫人们都恨不得把自己给藏起来,不要发出半点声音,不要有半点存在感。 皇上、皇后和淑妃的目光时不时移到里间的方向,太医还在里面为姒雪诊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莫说是姒雪和她腹中龙胎的安危,就算是一边被捎带上的徐嫔的安危都没有半个人出来回禀,等待让皇上的心情更加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屋的帘子才掀开,一个年长的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医,皇嗣如何?”皇后向太医询问着,语气里带着些许焦急,在她身边,皇上依旧威严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 “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皇嗣无碍,只是姒答应受了点惊吓,才导致了昏迷,为保万全,微臣为姒答应开了个方子,只要照着吃几服药,便可保以万全。” 听到太医这么说,皇后松了口气,皇上身边的低气压也好了许多。 反倒是萧淑妃,一直都插不上嘴,这个时候赶忙开口:“本宫听闻姒答应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怎会没事?若是没事的话,怎会到现在还没醒来?” 萧淑妃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又引得皇上一阵侧目。 “淑妃娘娘不必忧心。”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气平稳地向她解释着:“微臣为姒答应诊过脉,姒答应脉象平稳,并无半分动了胎气的预兆。” 萧淑妃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太医,眉头紧紧地皱着。 “看来淑妃的确不知道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一直分神注意着萧淑妃,见她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这才开口,不过如今他也还不知道全部事情,并不能向萧淑妃解释什么。 “皇后,你派去查探的人可有回复?”他向皇后询问着。 “回禀皇上,臣妾派去的人如今还没有回来,不过青穗当时一直盯着亭子里,或许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皇后的话,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青穗这才走了出来。 青穗是皇后拨给姒雪,照顾她怀孕期间一应事宜的侍女。这件事萧淑妃在青穗来到姒雪身边之后就知道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青穗身上又哪里不对。 “既然如此,青穗,你告诉朕,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使这里是昭阳宫,萧淑妃是这个宫里的主位,在皇上和皇后在场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发言的余地,只能紧紧地皱着眉,看着青穗。 “回禀皇上,今日奴婢们陪姒答应在御花园里散心,偶遇徐嫔娘娘,姒答应与徐嫔娘娘交谈了几句后,徐嫔娘娘便称乏了,要到亭子里去坐坐,邀请姒答应一同前去,并且以奴婢们跟在身边不方便为由不许奴婢们进入亭子,奴婢只能在亭子外等着,听不到姒答应和徐嫔娘娘说了什么,后来姒答应要离开的时候,从亭子的台阶上摔倒,将徐嫔娘娘压了下去。”青穗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成为凤仪宫和乾清宫之间的传话宫女。 她在叙述的时候半点偏见都没有加入,完完全全是在复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哦?徐嫔如今怎么样了?”青穗言语间提到了徐嫔,皇上才仿佛突然想起来这个人一般,向太医询问着。 在此之前,皇后更关心姒雪腹中的孩子,对于有可能是害了姒雪的凶手的徐嫔根本半点也不在意,而萧淑妃恨不得徐嫔消失才好,更是决口不提徐嫔。 “徐嫔娘娘从台阶上摔下来,又被姒答应压在身下,一人承担了两人的重量,受伤不轻,如今还未曾醒来。” 宫中就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地方,若是没有价值,即便是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在意,若是有价值,哪怕打个喷嚏,都会引得上下风波不断。 太医也是俗人,身在皇宫的漩涡之中,又如何不明白自保之道?有些事情只有在问起的时候才需要回答,不问的时候,太医很乐意装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在场众人心中都有了数,这次无论是谁想要害姒雪和她腹中的孩子,徐嫔终究是救了她们母子。 而此时,一直守在里屋的涟衣出来禀报道:“姒答应醒了。” 其实姒雪早就醒了,她在屋里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外间众人的对话,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一样,涉及到皇嗣,无论是皇上还是一向以温和大度示人的皇后,都会着急上火。 等太医将徐嫔的情况汇报之后,姒雪才睁开眼睛,看着守在她身边的涟衣。 姒雪眼中没有半点刚刚醒来的迷茫,反而是一旁清明,涟衣一愣,在姒雪清澈的目光下,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里屋,向外面众人回禀了她醒来的消息。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皇上,姒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阵明黄色飞一般走到了自己面前,姒雪顺势扑了过去,将脸埋在皇上怀里,哭诉着。 “陛下,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有人想要害死嫔妾,还有嫔妾肚子里的孩子!” 怀孕的这段时间,姒雪已经轻松掌握了“一哭二闹”这件十分有用的法宝。 “发生了什么事?爱妃别哭,有朕护着,朕不信这宫中谁有胆子敢害你!”皇上搂着姒雪,口中说出的话异常温柔。 “陛下您一定要为嫔妾做主!”似乎是因为有了皇上的保证,姒雪胆子也打了起来,她从皇上怀里钻出来,抬起头直视着皇上,脸上还带着泪痕,眼中充满了恐惧,“有人想要害死嫔妾,台阶上有苔藓,嫔妾踩在了苔藓上,若不是徐嫔娘娘……嫔妾……嫔妾就要……” 姒雪后怕极了,扑在皇上怀里,再一次伤心起来。 她看不到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皇上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还有刚刚走进里屋的皇后脸上的寒冰和萧淑妃一闪而过的深思。 “陛下,臣妾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在亭子的台阶上发现了苔藓,上面有人踩到后滑到的痕迹。” “哼,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无雨,亭子台阶上何来的苔藓,御花园的宫人们每日都要仔细检查各处,怎么偏偏没看到这处的苔藓?!”皇上大动肝火,屋子里的人赶忙跪下请罪。 “查!给朕追查到底!在宫中出现这样肮脏的事情,朕决不轻饶!” “臣妾遵命,臣妾已经派人去查了。”皇后也动了火气,“后宫中绝对不能留着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臣妾一定会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姒雪被陷害的证据就这样摆在了她面前,明晃晃地打着她的脸。 她一向自诩治宫甚严,宫中从未出现过肮脏的事情,谁知道这次姒雪刚刚有孕,就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惹怒了皇上,岂非要连她也跟着一起被训斥? 若是皇上觉得她失职…… 皇后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闹腾人揪出来,让那个人明白她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听到皇后的承诺,皇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抬手抚摸着姒雪的鬓角,想了想,他看向一旁的徐嫔。 徐嫔还在昏迷之中,不同于姒雪只是受到了惊吓,徐嫔可是实打实从台阶上摔下来了,还顺带承受了姒雪的重量,和她肚子里十分金贵的那块肉。 “传朕旨意,徐嫔护卫皇嗣有功,特晋为庶二品夫人,居锦华宫。” 姒雪有些惊讶于皇上的态度,仅仅是因为徐嫔救了她,护住了她腹中的孩子,就一跃两级,给徐嫔封了一宫主位? 他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太过在意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姒雪并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生下来的孩子能有多重要。 她仔细思考着皇上的态度,慢慢琢磨着皇上进来之后的每一个表现,每一句话。 “挑个良辰吉日给徐夫人行册封礼吧。”皇上放松了语气,松开姒雪,起身走到萧淑妃身边,道,“既然已经回到了昭阳宫,便让姒答应直接住进来吧,淑妃你要好好照看着她这一胎,等她生产之后,朕定会论功行赏。” 这句话就像是最重要的一根线索,将姒雪脑中的疑惑全部解开了,所有的事情也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皇上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重视这个孩子姒雪并不清楚,但是他要做的就是要让别人以为他很重视这个孩子,但凡护到这个孩子的人,他都会晋位分并且给予赏赐。 这样不同与以往的举动,一定会引得对她出手的人在一击未成的情况下再次出手。 后宫这潭水深得很,虽然是萧淑妃首先想要搅浑的,可如今事情发展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现在所有人都被搅进了这潭浑水中,谁也没有权利喊停,谁也没有办法脱身。 第32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二) “等姒答应生产之后,朕定会论功行赏。” 皇后派青扇委婉传达的意思和皇上亲口说出来的承诺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比较,虽然之前青扇说过皇上和皇后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毕竟那只是个宫女说的,算不得数,如今有了皇上亲口许诺下来的话,萧淑妃便安心了许多。 对姒雪腹中的孩子也更加期待起来。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不负陛下的期望。”萧淑妃俯身行礼,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还有这次姒答应遭遇的‘意外’,朕相信除了皇后之外,以淑妃的能力,应该也可以很快找出来谁才是幕后黑手吧。朕希望在姒答应生产前,不要让她再遇到类似的事情。” 虽然皇上嘴里说着十分关心姒雪的话,但这些话在姒雪听来,一句一句都像是在刮她的骨头。 这个男人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 这样想着,姒雪还是摆出一副十分感动的表情看着皇上,他安慰了姒雪几句之后,还是决定离开。 毕竟后宫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过朝政,能抽时间来看看姒雪,已经是皇上对姒雪最大的恩惠了。 从萧淑妃身边走过的时候,皇上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遍,速度很快,萧淑妃反应过来,再看向皇上时,皇上已经收回了目光,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盯上她了。 萧淑妃暗自皱了一下眉。 “既然淑妃你这么上心,本宫便放心多了。本宫还有事,就不久留了。”皇后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杀气,这一点很好的被萧淑妃捕捉到了,她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口中依然恭敬,将皇后送出了昭阳宫。 等一屋子大神走得干干净净之后,涟衣才面带复杂地走到了姒雪身边,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在犹豫着。 “涟衣,你我是最好的姐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屋子里没有外人,姒雪脸上的伪装也褪得干干净净。 “姒答应言重了,奴婢是宫人,怎敢与答应称姐妹。”涟衣缓缓福了福身,目光低垂地看着床脚。 听涟衣这么说,姒雪扯了扯嘴角,想要摆出一个笑脸却失败了,有些失落。 她没有强迫去反驳涟衣的话,仿佛是默认了一般,只是和涟衣一样,目光低垂。 不过,她看的是盖在她身上的锦被。 涟衣以为姒雪会反驳,告诉她她们两个是姐妹之类的话,来挽留住涟衣,没想到姒雪竟然什么都没说,她不禁抬头看向了姒雪,恰巧看到姒雪那副有些难过的样子。 “你……” “涟衣,你说的没错。”姒雪打断了涟衣的话,抬起头看着涟衣,笑了起来。 “我已经成了宫妃,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涟衣想起来最初的时候,姒雪并不愿意成为宫妃,曾经也努力想要逃脱这样的命运。 可她们只是生活在皇宫中的最底层,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运气好的,熬到年龄便可以被放出宫去,嫁人生子,或者留在宫中做个体面的姑姑,继续斗智斗勇。运气不好的,就像彤荣一样,差一步便能成为掌事宫女,风光无限的时候,被打入掖庭,生不如死。 “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一样,我的身份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涟衣,不要再用以前的想法来看我了,作为宫女的生存法则和作为宫妃的生存法则不一样,以我现在的情景,若是不争,就是在坐以待毙。” 涟衣哑然。 “若是有一天,你不得不选择的时候,算计地活下去和安静的死去,你又会走那条路呢?”姒雪抬起头看着涟衣,眼中满是恶趣味。 这个样子的姒雪和涟衣印象中完全不一样,涟衣皱着眉,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听到的关于姒雪的传言,稳了稳心神之后,对她说道:“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无论怎么变,人的本性不可能会改变,以你的性格,即便是要算计,也不可能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挑衅高位妃嫔,每日都要到御花园里散步炫耀自己腹中的龙胎,这般高调的事情可不是你会做出来的。” 说到这里,涟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让她感到十分吃惊的想法:“难道你是故意的?!” “你一直在淑妃娘娘身边,最近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姒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对涟衣反问道。 涟衣微微蹙眉,仔细思考着这段时间进出昭阳宫的人和昭阳宫中发生的事情:“若说异常的地方倒是没有,但是如果说异常的人……雾答应身边的玖儿倒是悄悄地来过几次,每次都避着人,我也是偶然才撞见过几次,还以为是雾答应派来向淑妃娘娘请安的……” 说道最后,涟衣自己都消声了。 “玖儿……”姒雪冷笑了一声,无论是环儿还是玖儿,萧淑妃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心过她们,哪怕是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的姒雪,都必须要在环儿的监视下生活着,更何况是萧淑妃原本就戒备着的雾溪呢? 姒雪知道环儿是萧淑妃安插过来的钉子,可雾溪就不一定会知道玖儿的真实身份了。 “淑妃娘娘早就想对雾溪下手了,这段时间我不过是在为淑妃娘娘铺路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番话。 这个事实让涟衣很是吃惊,但是想想萧淑妃的为人,会这样做又在情理之中。 “害你的人是雾溪吗?”联想到刚刚姒雪问她的那个问题,涟衣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里。 雾溪身边的人偷偷回到昭阳宫见萧淑妃,姒雪故意张杨让自己十分惹眼,雾溪与姒雪不睦已久,萧淑妃想要除掉雾溪。 这一连串想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萧淑妃借玖儿在雾溪耳边挑拨,让雾溪看姒雪更加不顺眼,想要害死姒雪腹中的孩子,所以才制造了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姒雪出事,很快就会查到是谁做的这些事情,到时候雾溪难逃一死。 “谁知道呢。”姒雪意味不明地说着。 无论害她的人是否是雾溪,萧淑妃都会借着这个机会将雾溪拖入浑水,然后除掉她,如果害她的并非雾溪,那么雾溪将会在最后变成一个被冤枉的“死人”。 萧淑妃绝对不会让雾溪活下去,姒雪甚至在想,萧淑妃更希望这件事真的不是雾溪做的,这样一来她还能借着皇上对雾溪的愧疚做更多事情,毕竟雾溪是她举荐的,因为别人的陷害枉死,皇上终究要补偿的不是吗? 涟衣担忧地看了姒雪一眼,她在萧淑妃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萧淑妃的性子不说十分,也摸出了七八分。 纵横后宫多年,她的昭阳宫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妃子同住便可以想见萧淑妃的嫉妒心之重,如今她能忍下姒雪与她同住在昭阳宫中,甚至还先于她产下皇嗣吗? 即便这个皇嗣对她来说也十分重要。 “你还是多多小心一些吧。”涟衣的立场注定了她不能多说什么,她是姒雪的好友,同时也是萧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甚至在啼贞离宫之后,她会成为昭阳宫的掌事宫女,所以她绝对不可能背叛萧淑妃去说一些有可能会使姒雪和萧淑妃离心的话。 最不济,等她成为掌事宫女之后,多护着姒雪一些也就是了。 姒雪笑了笑,没有回答。 涟衣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浣莲殿。 她毕竟是萧淑妃身边的人,若是离开太久,终究不怎么合适。 “听了这么久,徐夫人可有何指教?”等涟衣走远了之后,姒雪才笑着对一旁假装还在昏迷中的徐夫人问道。 “你知道本宫并没有昏迷?!”徐夫人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嫔妾可不敢冒犯娘娘,倒下的时候,嫔妾特意避开了娘娘的头部,娘娘的伤又只在身上,如何能昏迷呢?”她又不像姒雪一样身怀有孕,精神高度集中之后突然放松下来才昏迷过去,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从台阶上摔下来而已,怎么可能会昏迷呢?“娘娘的伪装很成功,无论是太医还是陛下都被您瞒了过去。” 和姒雪不同,徐夫人从一开始就是假装昏迷的,太医诊断的时候姒雪还在昏迷中,而那时徐夫人是在演戏。 “姒答应的心可是有七窍?”被揭穿了,徐夫人也不恼,毕竟有一个神队友总比有一个猪队友更好,而且是在这位队友还在敌人阵营中潜伏着的时候。 第33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三) 姒雪的心究竟有几窍,这件事情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在从涟衣那里知道了萧淑妃埋在雾溪身边的钉子是谁之后,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你也认为出手害你的是雾溪?”徐夫人这样问着。 “无论是否是雾溪做的这件事,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一定是雾溪,而在雾溪死后,‘真正’的幕后黑手才能露出水面。”涟衣的想法给了姒雪很大的启迪。 徐夫人的身子撑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慢慢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后,才对姒雪道:“你想要本宫做什么?出手揭露淑妃栽赃的行为吗?” 若真是如此,姒雪做什么都需要她来操作的话,那就算是她看走眼了,主动结交了一个需要依仗自己势力才能做事的人。 “不,娘娘误会了,如今可不是出手的好时候。”姒雪反驳了回去,“娘娘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到淑妃娘娘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一切都按照淑妃娘娘的计划完成。” 徐夫人皱了皱眉,不明白姒雪的意思:“如果这样做的话,岂不让淑妃得逞了?!” 雾溪被害死了,淑妃又捞到了她想要的皇上的愧疚,这样的话,她们的结盟还有什么用处?等待下一次机会吗?还不如这次一举除掉萧淑妃。 “娘娘也太性急了,您不要忘了,你我只是盟友,您也承诺过会完全信任我,若是做不到的话,那么嫔妾很遗憾,你我的联盟关系就此结束。夫人的位分就算是嫔妾利用您护住腹中幼子的感谢吧。” 似乎感觉到了徐夫人对自己的计划有异议,姒雪毫不留情地点出了这一点。 她花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布下这一局,眼看胜利在望,怎么可能允许徐夫人大乱她的计划。 姒雪的态度惹恼了徐夫人,她气极反笑,语带讽刺道:“你倒是自信,凭你一个小小的答应,就算是怀了孕,难道就能撼动萧淑妃在宫中多年奠定下来的基础吗?不自量力!” “那么,娘娘您入宫又有多长时间呢?虽说如今您已经位居夫人,可您别忘了,论起根基,您根本不如淑妃娘娘,甚至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们的人脉都比您要广。”姒雪反击了回去。 “你!” “娘娘,机会只有一次。”她提醒道。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去了,或许还能找到下一次推翻萧淑妃的机会,可再没有姒雪这样深受萧淑妃信任又一定要除掉萧淑妃的盟友了。 即使再有出自萧淑妃身边自带反骨的人,也未必能为她所用,也未必有姒雪精明又善于掩藏自己。 可若是这次信了姒雪,不就眼睁睁看着大好的机会丢掉了吗? 左右为难。 徐夫人暗自权衡着利弊,姒雪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很长,或许时间很短,在姒雪约莫着环儿快要回来之前,徐夫人终于开口了,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本宫该如何才能相信你?” “您只能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姒雪依旧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徐夫人。 …… “本宫相信自己的眼力,姒雪,拿出来你的本事让本宫看看吧。”左右不需要她参与到其中,在姒雪告诉她要她做什么的时候,她还能权衡利弊要不要去做,如今暂且答应下来又何妨。 “嫔妾自然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极小,但是隔着门还是能听到的,所幸伺候姒雪的人都被带去审问了,如今屋外空无一人。 不过这副场面很快便被打破了。 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若非殿中一篇寂静,根本听不到这么轻的脚步,来人向屋子里探了探脑袋,见姒雪倚在床边,徐夫人似乎刚刚苏醒,忙进屋向两人行礼。 来的是环儿。 “你们这帮人都是做什么的!竟把我和徐夫人独自留在屋子里,半个人影也见不到?若是不想干这份差事了,我立刻就去回了淑妃娘娘,把你们都送去掖庭,让知道该怎么伺候人的宫人来侍奉我!”姒雪一张秀气的小脸沉了下来,对着环儿怒斥道。 环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只知道磕头,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答应息怒,奴婢等并非有意怠慢答应,刚刚皇后娘娘有话,祺祥宫和御花园里所有宫人都要去问话,吴夫人想着您在来昭阳宫之前也算是祺祥宫的人,为保万全便让奴婢等一同去问话,皇后娘娘的命令奴婢们不敢违抗,只好等问话后才回来,所幸奴婢在凤仪宫还有旧识,奴婢便央了旧识去向皇后娘娘回话,娘娘说既然来了,正好也能一起接受问话,不过皇后娘娘仁慈,许了奴婢们先行问话,问话后一起回来。”青穗跟在后面走进了屋子,行礼后,清楚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哦?皇后娘娘问话?”姒雪又看了看环儿,那张小脸都被吓白了,看来受到的惊吓不小,才慌慌张张地说不出来话。 “既然如此,我便饶你们一次。”原本姒雪就没打算把她们怎么样,如今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之后,这件事便就此揭过了。 姒雪在心里琢磨着皇后会问些什么话,会如何才能查到雾溪头上去,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反而因为孕期反应更困了,便将这烦人的思绪丢到了一旁不去理会。 反正皇上已经对萧淑妃起了疑心,只要想来昭阳宫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只要安心等待萧淑妃将这一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戏演完,让皇上知道萧淑妃的真面目,知道这个女人在算计他的愧疚感为自己谋取更多就可以了。 这种程度的打击足以毁掉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并且让她们再无翻身之力。 到时候才是她正式上场的时候。 事实正如姒雪所猜想的一般,皇后在审问祺祥宫和御花园中的宫人的时候,发现有两人十分可疑,严刑逼供后,两人将“事实”招了出来,说是姒雪最近常常去御花园,总会在亭子旁边转悠几圈,雾溪嫉妒姒雪有孕,便起了坏心,打听好姒雪每日散步的规律后,派人特意在亭子的台阶上养出了一层苔藓。 原本雾溪打算亲自动手,将姒雪引到亭子里,再设计让姒雪自己脚滑猜到苔藓跌落,那样的话,无论是谁都不需要担责任,偏偏当时还是徐嫔的徐夫人一时兴起邀了姒雪去亭中小坐,破坏了雾溪的计划。 不过这并不足以阻挡雾溪计划的实施,没有雾溪引到,姒雪还是踩到了苔藓跌倒,不过出乎雾溪所预料的,姒雪腹中的孩子竟半点事情都没有,这让雾溪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雾溪就这么认了?”姒雪疑惑地问着涟衣。 最近萧淑妃跟在皇后身边查姒雪被陷害的事情,进展很快,发现幕后凶手是雾溪的时候,萧淑妃震惊极了,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出现了这么恶毒的人,萧淑妃“伤心”又“无颜面对他人”,又羞又恼之下竟病了。 即便是“病了”,也得顾着姒雪腹中的孩子,萧淑妃便派涟衣日日来探望姒雪。 姒雪有心打听最新的进展,涟衣又无意瞒她,一来二去,姒雪对如今的进展了若指掌。 “当然不可能,她一直说自己是被陷害的,可这根本没有用。”涟衣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一旁站着环儿,环儿正拿着扇子慢慢摇晃着,给姒雪祛暑。 姒雪倚在榻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如今已经四个月了,她的胎像十分平稳,小腹已经可以看到隆起。 “哦?”姒雪好奇地看向涟衣。 “那两个宫人已经招供,就是雾溪指使她们做的。还有人看到当时雾溪急匆匆地从御花园离开了。”涟衣解释道,“皇后娘娘将此事回禀给陛下,陛下生气极了,说雾溪心肠狠毒,不堪为后妃,下了旨意废黜雾溪的封号,打入寒露殿。” 若说掖庭是宫人们最恐惧的地方,那么寒露殿就是宫妃们最恐惧的地方了。 寒露殿并没有掖庭那么残忍,每日要做工,做不完还得挨打。在寒露殿里,宫妃依然是宫妃,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每日只能面对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宫院思过,永远没有踏出来的机会。 寒露殿寂静极了,又十分阴森,住进去的宫妃往往没几个月就抑郁而亡,或是身染重病而亡。 “雾溪真不愧对她的名字,晨雾中的小溪,寒凉无比,极为伤人,可惜并没有伤到别人,反而伤到了她自己。”姒雪突然联想到了雾溪的名字,发出了一声莫名的感慨。 涟衣仔细想了想,可不就是这样吗? 自雾溪自作主张爬了皇上的龙床之后,她便一直与寒凉为伴,最初是被萧淑妃罚跪在莲花池旁,寒凉伤体导致不易受孕,伤寒许久才好,病愈后又被姒雪罚跪在祺祥宫门前,夜深露重,寒凉伤体,又病了许久。 如今被送进寒露殿,只怕她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涟衣入宫时间虽然不久,但也是一路看着姒雪和雾溪从宫女变成宫妃,直到走到现在的人。 萧淑妃容不下雾溪了,她必死无疑。 这一点涟衣和姒雪都深信不疑,所以无论如何,雾溪都难逃一死。 “无论当初如何,既然走到了这条路上,便没有再回头的机会,后宫就是一个很大的棋盘,所有人都是上面的棋子。无论是雾溪还是我,只要停下斗争,只要一着不慎,就会被别的棋子吃掉。” 涟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边两人正感慨着,就听到院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姒雪精神一凛,扶着青穗的手臂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青穗想要阻止姒雪,让她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可还没开口,话就被姒雪堵了回去。 “如今淑妃娘娘病重,我不能侍奉在侧,心中极为懊恼,可碍于自己身怀龙胎,不敢轻率,才勉强忍了下来,可如今有人在昭阳宫中喧哗,打扰淑妃娘娘静养,我怎么能忍?!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淑妃娘娘身边?”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青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任由姒雪走到了殿外。 屋中几个宫人半步不敢离开地跟在姒雪身后,一起看到了在宫中威望甚高的青扇姑姑焦急的模样。 “姑姑来此,可是皇后娘娘有事交代?”姒雪暗自思衬着,难道萧淑妃手脚这么快?已经要帮雾溪洗刷冤屈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么雾溪只怕凶多吉少了。 “姒答应万福,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有事求见淑妃娘娘。”青扇不欲多言,也不会把皇后交代要告诉萧淑妃的事多嘴告诉姒雪。 姒雪点点头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如此。 这时,长宁殿的帘子被掀起来,啼贞扶着看起来十分虚弱的萧淑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淑妃娘娘万福。”青扇再次行礼。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萧淑妃的声音不再像以前一样张扬,带上了一丝脆弱。 “关于姒答应被害滑到和雾溪陷害姒答应一事,娘娘发现有些蹊跷,顺着线索查下去,竟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青扇低垂着眼帘回禀道。 “不一样的东西?难道……难道雾溪还做了什么?”萧淑妃似乎又被打击到了,身子晃了晃,脸上的神情更加黯淡。 “不,恰恰相反,皇后娘娘查到这件事似乎与雾溪无关,雾溪姑娘也是被冤枉的。” 这句话出来之后,萧淑妃的脸上挂上了震惊的表情:“雾溪是被冤枉的?!” “雾溪是被冤枉的?!”姒雪也跟着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青扇点点头,继续道:“雾溪姑娘毕竟是淑妃娘娘宫中出来的人,您在知道雾溪所作所为之后又伤心而病倒,皇后娘娘认为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请您过去一同审问,若事情并非雾溪所为,皇后娘娘也会还雾溪姑娘一个清白。” 青扇已经改口称雾溪为“姑娘”,一则是因为雾溪已经被贬黜,不再是妃嫔,没有品级,就不需要尊称她的位分,二则便是雾溪真的是被冤枉了,至少她被冤枉的几率很大,青扇才会改口,否则一个试图加害龙胎的罪妇根本不配被称一声“姑娘”。 “娘娘,嫔妾也想一起过去。”姒雪赶忙开口,今日就是她验收结果的时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错过了而导致结果有什么偏差。 “也好,毕竟姐妹一场,若是雾溪真的没有背叛你们的姐妹之情,等皇后娘娘审过之后,咱们一起去接雾溪回来。”萧淑妃温柔地对姒雪说着。 她的话让姒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姒雪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将自己的心灵锻炼的多么强悍,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知道雾溪八成已经死了,还能说出一同去接她回来这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 “是,娘娘。”姒雪颤抖了一下。 萧淑妃也看见了,她对姒雪的反应很满意,笑了笑,继续安抚道:“放心吧,雾溪一定会没事的。” 姒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萧淑妃还在病中,要挪动一次十分不便,软轿透风,如今萧淑妃不能吹风,啼贞便让人将萧淑妃的车舆抬了出来。 四妃位分的车舆壮观极了,也气派极了,萧淑妃坐在车舆里面,提出要让姒雪与她同坐,被姒雪很理智地婉拒了。 她只是怀孕,又不是重病不能见风,她可以坐软轿。 萧淑妃也没有多挽留,便让姒雪到后面去坐软轿了。 坐在软轿上晃晃悠悠地前进,终究不如坐在车舆上稳当而气派,姒雪瞧着前面的车舆,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萧淑妃一共用了多少次这副车舆。 无论多少次,这一次很可能就是萧淑妃最后一次使用这副车舆了。 终于还是来到了凤仪宫,这是姒雪作为宫妃第二次进入这个地方。 凤仪宫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每个人的动作里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等宫人通报过之后,萧淑妃和姒雪走进了殿中,皇上和皇后坐在上首,下面跪着李妃,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李妃姐姐这幅样子还真是难堪,不怪有人说岁月催人老,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若是让年轻的妃嫔们做起来还颇具美感,可姐姐您多大年纪了?还做出这副模样?”萧淑妃在啼贞的搀扶下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之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咳嗽几声之后,开始对跪坐在地上的李妃嘲讽起来。 殿中除去皇上和皇后,还有跪在地上的李妃之外,就只有萧淑妃和姒雪两人了,姒雪自然坐到了萧淑妃下首。 “陛下,臣妾听说雾溪是被人冤枉的,如今李妃姐姐跪在这里,难不成就是李妃姐姐所为吗?若真是如此,还请陛下严惩李妃,为雾溪洗刷冤屈!”萧淑妃说得有些激动,又开始咳了起来。 “爱妃莫急,这件事里面究竟都有谁在捣鬼,朕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皇上的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萧淑妃听到之后,只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一般。 而姒雪则在坐下之后就装起了透明人,只看事情的发展。 皇上没有在意萧淑妃的神态,他盯着地上的李妃,道:“李妃,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臣妾并没有做错事情,陛下为何要这么说,姒答应的事情不是早就水落石出了吗?是雾溪嫉妒她有孕才想要害她,这与臣妾无关啊!”李妃喊着冤枉。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皇后为了这件事情操心许久,如今也觉得烦透了,李妃这副胡搅蛮缠的态度让她厌恶极了,直接挥手让人带证人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李妃宫中的掌事宫女翠秋。 “陛下,皇后娘娘,这都是李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李妃娘娘说若是奴婢不听她的话,她便要让奴婢永远都无法出宫,一辈子留在宫中,奴婢一家人的性命也在李妃娘娘手中,奴婢不得不为李妃娘娘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翠秋的神态十分平静,她知道既然皇上和皇后找上门,那定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只看雾溪的下场,翠秋就知道这次帝后二人动了多大的怒火,李妃撞上去也没有好下场,她还不如直接坦白了,为自己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奴婢罪孽深重,不堪活在世间,只求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够开恩,救奴婢家人脱离李妃娘娘掌控,奴婢死而无憾。”说完之后,翠秋对准了距离李妃最近的一根柱子,闭上眼睛,狠狠撞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殿中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翠秋已经死了。 在场女眷都被吓得不轻,有些小宫女失声叫了出来,被青扇反应过来,赶忙制止了。 皇后和萧淑妃也不怎么好受,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皱着眉。 姒雪一直低着头在听众人的谈话,并没有看到翠秋寻死的一幕,倒是侥幸逃过一劫,只是想到有一条性命就这么在她身边没了,姒雪脸色还是有点发白。 不仅是她有这样的感觉,其余几人也有同样的感受。 第34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四)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陛下,这个贱婢冤枉臣妾,她冤枉臣妾!”李妃惊慌失措,满口胡言起来。 翠秋就在她面前死去,李妃受到的冲击最大,她脑子一片混乱,嘴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作祟,李妃倒是没有说出来对自己不利的话,她一直反复念叨着自己是被冤枉的,还拿雾溪来举例:“当日雾溪就是被身边的人指证,如今为何又要翻案?她是被身边的人诬陷了,臣妾又何尝不是?一定不是臣妾,一定不是臣妾,是雾溪,是吴夫人,是淑妃!不,不是臣妾!” “去把她的嘴堵上。”李妃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刺耳,皇上听不下去,直接命人堵了她的嘴。 被堵了嘴的李妃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她不想死在这里,可是养尊处优多年,又怎么能挣开身强力壮的老嬷嬷呢? “雾溪是被人诬陷不假,那并非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招出来的。”皇上冷哼一声,反驳了李妃胡言乱语攀扯的话。 雾溪身边的大宫女是玖儿,玖儿是萧淑妃的人,皇上在这个时候提到玖儿,萧淑妃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的大宫女招的清清楚楚,你是如何大厅姒雪每日散步的路线,又派谁去养了青苔,都清清楚楚招供了,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你是如何顺水推舟将嫌疑嫁祸到雾溪身上的,一并都有。证据确凿,李氏!你还不招吗?!”皇上生气的时候气势很吓人,又有这么多无法辩驳的证据,李妃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破了,哭泣着求皇上和皇后宽恕她。 “李氏心肠歹毒,加害皇嗣,陷害妃嫔,巧言令色,不堪为妃,即日起贬为从三品李嫔,迁居侧殿,无诏不得外出。” 这是对李嫔的处置结果。 李嫔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皇上和皇后,也不知道心中是逃过一死的庆幸多一点还是不甘更多一点。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死,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愚蠢牵连家人,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处罚仅仅是降位,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家人,甚至自己都能继续活下去。 可这一处罚也注定了她的后半生将会全部耗在自己宫中,幽禁至死,再也没有半点希望。 这样想着,李嫔像是整个人的精神支柱都塌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位分降了三级再加上幽禁至死,相较于李嫔犯下的过错而言,这个惩罚算是很轻了。 这不难看出来,皇上虽然手段强硬,却是个念旧的人。 这对李嫔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对于姒雪而言绝不是个好消息。 念旧就会对跟在自己身边许久的人产生不忍的情绪,在那个人犯了大错之后还是会下意识地手下留情。就像是如今跪在地上的李嫔,也像是她即将要扳倒的萧淑妃。 “李姐姐的心肠还真是狠毒,如果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雾溪就成了你的替罪羊了!可怜雾溪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罪。”萧淑妃松了口气,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不过皇上对李嫔的处罚也太轻了。萧淑妃有些不满,却没有说出来。 左右让李嫔倒霉并非她的真正目的,只是顺带而已,李嫔的结果究竟如何与她关系不大。 “既然事情是李嫔做下的,那雾溪的罪名也该洗刷干净了吧?臣妾斗胆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凯恩,将雾溪从寒露殿放出来吧。” 按理说,洗刷了罪名之后,雾溪确实应该无罪释放,恢复她的位分。萧淑妃又是雾溪的主位娘娘,说这句话理所当然。 “哦?爱妃不知道吗?雾溪已经死在寒露殿中了。”皇上的语气甚是不在意,“朕以为爱妃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皇上的语气不对!意识到这一点,姒雪吃惊地抬起头,目光飞速在皇上和皇后脸上飘过。 很可惜,这两位的城府都深得很,哪能被她这么轻易地看出来。 “臣妾?”萧淑妃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不太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解释道:“陛下说笑了,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将雾溪迁入寒露殿是因为雾溪犯了重罪,臣妾痛心极了,不愿见到她,也不愿意听见她的消息。” 她比姒雪更熟悉皇上的语气,可皇上这样对她说话还是第一次。 萧淑妃谨慎地斟酌着用词:“如今臣妾才知道雾溪是被冤枉的。难道……难道雾溪不堪被诬陷,寻死了?!” 萧淑妃十分了解皇上,同样皇上也很熟悉萧淑妃,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宠了多年的人,认真对待起来,皇上当然能分清萧淑妃是在狡辩:“淑妃,你可知罪?” 这是要算账了。 淑妃只好起身跪到了殿中。 而这个地方,正是刚刚李嫔跪着从妃位跌落到嫔位的地方。 萧淑妃跪了下来,姒雪也跟着起身。 她与萧淑妃一荣共荣,一损俱损。无论她多么想要扳倒萧淑妃,她都不能忘记自己与萧淑妃绑在同一条船上,即使萧淑妃真的倒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和萧淑妃划清界限。 “青扇,你去把姒答应扶回去,如今陛下在问淑妃一些事情,与她无关。而且她身怀有孕,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皇后都发话了,姒雪也只好坐了回去,有些忐忑不安,看看跪在地上的淑妃,又求救一般地看向上面的皇上和皇后。 “臣妾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望陛下明示。”话题是从雾溪身上引起来的,萧淑妃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难道她下手让人杀了雾溪的事情被发现了?可她自认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朕一直很好奇,以李妃一人的能力,如何才能在皇后全力彻查御花园之事的时候将自己掩藏的那么好,还恰好有个人出现在御花园里给她陷害,甚至连陷害雾溪的那些线索也都合情合理。若她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又怎么会在雾溪刚刚被问罪之后就露出了马脚?这一切都像是被谁引导着一般,淑妃,你认为呢?”皇上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与她聊天,可这样却显得更加可怕。 深知皇上脾性的萧淑妃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然后朕就让人去查,雾溪的贴身宫女,叫玖儿的,招出来不少东西,淑妃,如果你也是要喊被冤枉那一套的话,就省省吧,朕没时间听你说这个!”皇上冷哼一声,让人将玖儿带了上来。 “奴婢……奴婢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玖儿颤抖着跪在萧淑妃身后,几乎不敢抬头看萧淑妃。 听到皇上提到了玖儿的名字,萧淑妃就意识到糟了。 事到如今,萧淑妃反而冷静了下来。 经历过多次大风大浪,若是要她像李嫔一样大哭大闹自己把自己的老底揭了,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脆。 “陛下是疑心臣妾吗?”萧淑妃也不争辩,连看都没有看玖儿一眼,一双眼睛直盯着皇上,里面满是信任,像是十分相信皇上会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般。 “朕是否疑心与你是否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有关系吗?”这句话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厌烦,“朕将雾溪送入寒露殿之后,特意派人看守,雾溪竟然还是无故暴毙?!” 姒雪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在面对萧淑妃的时候会比面对李嫔的时候怒气更盛,原本她以为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看来,是因为他早就布好了局等着萧淑妃入瓮,结果在萧淑妃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仅绕过了皇上布下的瓮,还成功杀了皇上要护下来的人。 这种被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随意打脸的感觉估计挺酸爽的,不然皇上也不会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第35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五) 明明已经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就等着看淑妃究竟是否会上当了,谁知道淑妃的手段竟如此高明! 意外发现自己的女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精明,皇上心里没有半点惊喜,而是充满了不甘和懊恼,直接表现就是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了萧淑妃面前。 这一摔力气可不小,瓷质的茶盏被摔成了碎片飞向四处,有一些弹到了姒雪腿上,隔着裙子也能感觉到碎片传来的力度。 萧淑妃跪在正中间,被砸的一定很疼。 “陛下息怒。”这么大的怒火,这下姒雪坐不住了,起身跪到了萧淑妃身后,“淑妃娘娘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陛下难道不知道淑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吗?” 姒雪求情的话更像是在火上浇油的讽刺皇上昏庸,识人不清,尤其看到姒雪已经隆起的腹部,皇上的火气更大了。 “姒答应身怀有孕,膝盖这么软是要做什么?如果你想跪,等你生产以后,自可以跪个痛快。”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看谁都不会顺眼,姒雪和萧淑妃的关系那么近,更是容易遭灾的池鱼。 见姒雪跟着萧淑妃一起跪着,皇上不由得想起了姒雪仗着腹中的孩子张狂的事情,还以为她也想用这一招逼他放过萧淑妃。 “陛下息怒,姒答应只是挂心臣妾,一时冲动才冲了出来,还望陛下恕罪。”萧淑妃看到了皇上眼中有种被愚弄了而羞愤的懊恼,她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可无论什么时候,和皇上硬碰硬都是行不通的。 皇后也在一旁跟着劝,皇上恼了萧淑妃,却不会不给皇后面子,加上姒雪如今一副被皇上的怒火吓到了的样子,又想到当初他听到的,姒雪虽然没有阻止萧淑妃,到底也没有主动去排除异己,皇上对姒雪的怒火稍稍降了一些。 “哼,下不为例!”站在姒雪的立场上她确实没错,可在皇上看来,萧淑妃做的是错的,和她站在一起的姒雪也是一样!“玖儿,把淑妃让你做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和淑妃当面对质,免得淑妃认为朕处事不公。” 被点名的玖儿抖得像筛子一般,看了看前面的萧淑妃,萧淑妃并没有回头看着她,但却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这是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压迫感,玖儿根本提不起和萧淑妃作对的勇气。 可在上面坐着的皇上和皇后威压更重,两相作用之下,玖儿真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算了。 “淑,淑妃娘娘……”仅仅是开口就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力气,玖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不用慌,慢慢说,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可以了,孰是孰非陛下与本宫自会判断。”皇后出言安抚着玖儿。 “是,娘娘。”这句安抚似乎很有效,玖儿平静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看萧淑妃,一鼓作气把自己要交待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淑妃娘娘一直对雾溪有戒心,在雾溪成为宫妃后派了奴婢在她身边监视,淑妃娘娘知道雾溪嫉妒姒答应,让奴婢在雾溪身边多多提及姒答应,挑拨两人的关系,让雾溪更加嫉妒姒答应,后来姒答应有孕,淑妃娘娘又让奴婢挑拨雾溪对姒答应出手,还常常悄悄的召奴婢去昭阳宫回禀雾溪的反应,说如果雾溪要对姒答应出手,一定要在她出手之前去向淑妃娘娘回禀。姒答应出事的那天,雾溪说要去御花园逛逛,正好看到姒答应从亭子里摔下来,雾溪害怕极了,连忙离开了御花园,让任何人都不许将她去过御花园的事情说出去。那天淑妃娘娘又召奴婢,奴婢不得已,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后来……后来雾溪就被陷害成了害姒答应的罪魁祸首。” 胡说!那日明明是你自己来回禀本宫的!萧淑妃握紧了拳,恨不得剥了玖儿的皮,可即便玖儿故意扭曲了事实,她不能辩驳。 她要做的是将所有事情算盘否决! “臣妾不知道陛下究竟为何会相信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您判李嫔有罪的时候,除了她身边的大宫女的证词,也还有她指使御花园内宫人的证据,最后还有李嫔自己亲口认罪,可到了臣妾这里,仅仅凭借一个小小的宫女,就定了臣妾的罪名吗?”萧淑妃抬着头看向皇上,表情里满是悲伤。 “淑妃的意思是她所说的全部都是在污蔑你?” “陛下明鉴。”萧淑妃低下了头,语气却十分坚定,“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无论陛下是否相信,臣妾都不会因为玖儿毫无证据的几句话就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皇上看着下面跪着却挺直了腰板的萧淑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在他心中的印象,从一个依附着他的娇弱小女人变成了一个敢违抗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狠毒女人。 “淑妃说得对,没有证据的话你就是在污蔑淑妃,你之前所说的一切可有证据?”在玖儿被殿中沉闷的气氛压得晕厥过去之前,皇上终于开口。 证据?玖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皇上问的是什么。 “奴婢……” “陛下,臣妾认为玖儿反倒是可疑得很,她是雾溪的贴身宫女,若是雾溪因为被冤枉而自尽,按理说玖儿应该第一时间诉说雾溪的委屈才是,可她进来到现在半个字都没有提雾溪最后说过什么,臣妾怀疑玖儿还瞒着什么事情。”萧淑妃在玖儿开口求前打断了她的话,皇上想要阻止她开口的时候已经完了,他眼尖看到玖儿抖了一抖,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又憋了回去。 “雾溪的死因究竟如何朕还在命人调查,淑妃倒是这么快就认定了雾溪是自尽而非他杀?” “臣妾只是猜测,臣妾想不出他人要害雾溪的理由。”萧淑妃道。 皇上冷笑一声,道:“若今日皇后未曾查出雾溪是被冤枉的,那她就是畏罪自尽。” “若是这样,有嫌疑的是李嫔,她才是诬陷雾溪的凶手!”萧淑妃接的很快,根本不想让自己沾上半点关系。 “哼!孰是孰非,朕心里自然清楚!玖儿,你有没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仅凭你污蔑后妃这一点,朕就可以判你全家流放,而你的结局,你应该很清楚!”皇上不想在看到萧淑妃那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嘴脸,直接用她家人的安危威胁起了玖儿。 听到皇上这么威胁,萧淑妃低着头,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淑妃娘娘悄悄召见奴婢的几次,淑妃娘娘身边的啼贞姑姑和涟衣姑娘都见过奴婢,那时候奴婢并没有跟着雾溪一起,是单独前往昭阳宫的。”想了想说出来的后果和不说的后果,玖儿闭上眼睛,咬牙将到了嘴边的实话咽回去,说出这样根本没办法作为证据的证据。 皇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玖儿,右手紧紧握成拳,良久,才松开。 萧淑妃也知道自己今天为了自保表现实在是太过了,这时候也不敢顺着玖儿的话将她逼死,若是逼死了玖儿,那皇上的颜面也被她踩在了地上,到时候才真的是无法挽回。 殿中一时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陛下,玖儿说的这可不能作为证据,啼贞和涟衣都是淑妃妹妹身边的人,臣妾觉得此事还得细查,找出其他证据才行。”皇后终于开口帮皇上解围,她说的并非是“玖儿无证据,应该算作污蔑嫔妃而处死”,而是“证据不足还得再找其他证据”。 萧淑妃心里一凉,她这才发现,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都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她做的,甚至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不会松口放过她。 该怎么办? 没有人注意到萧淑妃的心理活动。 皇上点了点头,对皇后的话表示赞同:“既然如此,暂且将玖儿关起来,此事还由皇后你来彻查,连同雾溪之死一起给朕查个彻彻底底!”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可在后宫的地界上,皇上并不愿意越权去处理皇后应该做的事情,由他和萧淑妃对上,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输了更是丢面子,所以皇上干脆退居二线,让皇后出面来处理。 “臣妾遵旨,只是如今淑妃妹妹的嫌疑还未洗清,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皇后也明白皇上的顾虑,顺着皇上的话说着。 “既然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淑妃就没有嫌疑,只是今日淑妃受惊不小,朕觉得淑妃得在昭阳宫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皇后也上点心,多派些人手,照顾好昭阳宫的安全,那里面可住着朕的一位爱妃,还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后妃。” 第36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六) “既然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淑妃就没有嫌疑,只是今日淑妃受惊不小,朕觉得淑妃得在昭阳宫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皇后也上点心,多派些人手,照顾好昭阳宫的安全,那里面可住着朕的一位爱妃,还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后妃。” 皇上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只看如今昭阳宫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侍卫就知道了。 萧淑妃几乎是被押送回了昭阳宫,一回到宫里,她气得又砸了一屋子的瓷器,恨恨的坐在榻上。 皇上看着她的眼神冷极了,这样萧淑妃十分寒心,这么多年的陪伴最终还是没办法换来帝王的信任,甚至她现在还要想办法为自己脱罪。 “娘娘息怒,陛下被别人蛊惑了才会对您起疑心,您陪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不会这么不念旧情的。”姒雪坐在一旁劝着她。 她没说什么“陛下一定会相信您”之类的话,因为如今在长宁殿中全部都是萧淑妃信任的人,萧淑妃所做的事情不需要避讳她们。 姒雪、啼贞和涟衣,如今围绕在萧淑妃身边最得力的三个人,其余资历不够的全部都被打发出去了。 “姒答应说得极是,娘娘在陛下心中是特殊的,以前就算陛下宠着哪个妃子,也绝不会忘了您,如今只不过是被别人蒙蔽了,若是除了那个蒙蔽陛下的人,陛下一定会再次相信您的。”啼贞也跟着劝慰道。 “娘娘,您必须振作起来,无论您想要做什么,您都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啊。”涟衣并不相信啼贞所说的那些,在她看来宫中没有谁是简单的,皇上更不可能被谁的三言两语所蒙蔽。 “是谁,究竟是谁想要害本宫!”萧淑妃很清楚,以皇后的能力还查不到她做的那些事情,以前她暗地里对多少妃嫔下手过,皇后从来都没能查到真相,反而被她设下的*阵绕晕了,帮着她除掉了不少人,如今这次也是一样! 而且若是换成以往,仅仅凭借玖儿几句话,皇上绝不会对她起疑心,反而会帮她教训那些敢污蔑她的人,如今仅仅是因为玖儿的几句话就定了她的罪,反倒像是皇上很想要赶快抓住她的把柄除掉她一般。 这个认知让萧淑妃心惊,也不愿意接受。 她想不通皇上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徐夫人?不,她早就失宠了!李妃?不对,她也被降位了,皇上不可能相信她!吴夫人?不,她想见陛下一面都难!还是……皇后?”萧淑妃仿佛疯了一般一个个念叨着后宫中的女人,最后终于还是说到了皇后身上。 “不,不会是皇后,皇后的端庄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对本宫下手,她也还没有重要到能影响本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到底是谁?!究竟是谁?!”她看起来非常痛苦。 “娘娘,您冷静一点。”涟衣上前一步,双手十分灵巧地在萧淑妃脑袋上按摩起来,帮着萧淑妃放松。 “无论是谁都好,谁都斗不过您,在后宫之中您是最强大的妃嫔,谁都动摇不了您的位置,娘娘,您要相信这一点!”啼贞肯定地说着。 跟在萧淑妃身边这么多年,啼贞对萧淑妃有着盲目的崇拜,她相信无论什么样的情况萧淑妃都能转危为安,就像是她之前那么多年里一个个除掉有可能会威胁到她位置的人,最后爬上了四妃之位一样。 或许是涟帮着她放松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啼贞的话让她想到了以前,萧淑妃也渐渐冷静下来。 “如今……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苦笑了一声,身子歪了歪,右臂撑在软枕上,似乎有些消沉。 “如今和以前一样,您一定能够除掉那个妨碍您的人,皇上最信任,最宠爱的人还会是您。以前没有人能打败您,以后也不会有。” 啼贞总是对萧淑妃有着莫名的崇拜。 “不仅如此,您还能更进一步,您忘了吗?陛下曾经许诺过,等姒答应腹中的皇子平安诞生之时,对您必有重赏,到时候您就不再是淑妃娘娘了,而是身份贵重的庶一品四夫人、从一品贵妃、甚至是正一品皇贵妃!” 说皇贵妃有点远了,那是没有皇后的时候才能设立的位同副后的职位,不过这不妨碍啼贞提出来给萧淑妃打气。 萧淑妃一顿,目光放在了姒雪身上,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姒雪只好小心翼翼地靠近萧淑妃身边,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沾着边缘坐着。 萧淑妃伸手抚在姒雪的腹部,已经可以触到隆起,这让萧淑妃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直希望能有个孩子,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反倒是她身边的宫女比她幸运,早早的便怀上了身孕。 她比啼贞想得远,啼贞想用姒雪这一胎来鼓励她,可她想到的是这一胎的重要性,只要孩子生下来,她就是功臣,就算这次真的踩到了沟里,这个孩子也能帮她翻身。 至于孩子的母亲…… 萧淑妃任由心中一直被压制着的嫉妒冒了出来。 有孩子就可以了,这个孩子只需要一个母亲。 在萧淑妃的手触碰到自己腹部的时候,姒雪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这股莫名的寒意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目光放到了萧淑妃身上:“娘娘?” “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养好了身子才能为陛下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到时候可不仅是本宫一人的荣光。”似乎找到了一条新的路,萧淑妃一扫之前的颓然,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啼贞和涟衣松了口气,姒雪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原主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只要萧淑妃对她的肚子稍微关心一点,她都会浑身不自在害怕萧淑妃对她下手,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尽量避着,如今萧淑妃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腹部,还说了这么多关心的话,姒雪的心脏更是砰砰的跳了起来。 “嫔妾……嫔妾明白。”姒雪牙齿打颤地说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姒雪就恨不得刚才自己没开口,这幅样子,若是引得萧淑妃起了疑心可怎么办! 姒雪的脑筋飞速转动着,灵光一闪之间想到了圆回来的方法:“娘娘,嫔妾……嫔妾太激动了,还,还请娘娘恕罪。” “呵,这有什么,你也是太小心了,为陛下诞下皇嗣本就是你的功劳,这是你应得的,不必如此。”姒雪的话引导着萧淑妃以为她是激动自己这么快就能晋升。 即使晋升,姒雪的位分也只能按照祖制一点一点升上去,也就是说姒雪只能升为正十品常在。 以萧淑妃如今的位分,一个小小的常在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甚至她还会继续帮姒雪更进一步,当然,这是在她死了之后。 “如今昭阳宫里里外外都是侍卫,你我皆是后妃,行动不便,这段日子你便在浣莲殿中好好休养吧,没事别出来,你日常需要的补品本宫会命涟衣送过去,你只要安心养胎即可。” 皇后借着皇上的命令调了许多侍卫,说是担心昭阳宫的安危,特意加派了人手。 如今昭阳宫被死死地围着,萧淑妃想要做些什么实在有些束手束脚,姒雪对昭阳宫又太熟悉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引起姒雪的警惕,萧淑妃不愿意去赌半点不可能,只能暂时安抚了姒雪,将她彻底隔绝起来。 “娘娘考虑周全,嫔妾也觉得这段日子折腾不轻,雾溪的事情到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嫔妾心里难安,只盼着娘娘能早日洗脱委屈才好。”姒雪再次提及这个话题,萧淑妃脸上却不见了消沉之意,姒雪瞬间警惕了起来。 “放心,这件事本宫已经有了打算。”萧淑妃的笑里面含着深意。 姒雪扯了扯嘴角,怀孕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和萧淑妃正面对上的时候她又怕露出太多破绽引起怀疑,更是耗费精力,这么会儿,她已经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萧淑妃看出姒雪十分疲惫,便唤来了环儿,仔细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姒雪之后,才放她们回浣莲殿。 目送姒雪离开长宁殿之后,萧淑妃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目光依旧盯着姒雪离开的地方,脸色阴沉地可怕。 “啼贞,将所有和昭阳宫有关的线索全部推倒姒雪身上,让那些人咬死了是姒雪交代他们栽赃到雾溪身上去的。”她指的是和雾溪有关的那件事。 啼贞一愣,不明白为何萧淑妃要这么做,姒雪身怀有孕,是萧淑妃手中一颗很好的棋子,若是毁了岂不可惜?而且姒雪知道萧淑妃的很多事,若是萧淑妃将她推出去顶罪,姒雪怎能不反咬一口? “让人继续布下疑阵,引着皇后朝别的地方去查,拖一段时间,如今姒雪的肚子已经四五个月了,再拖三个月,让皇后三个月后才能查到‘真相’。”到时候皇后碍于姒雪的身孕,肯定不敢轻易揭发出来,只要姒雪生下孩子,皇后手里的证据就死无对证了,到时候谁也别想再把脏水泼到她头上来。 “可千万别再重蹈本宫的覆辙,一定要找到真真切切的‘证据’,明白吗?” 啼贞点点头。 昭阳宫一直都是萧淑妃一人独住,她提拔了姒雪上来就是在自己心口扎了一根刺,雾溪更是成为了她的眼中钉,如今雾溪死了,姒雪成了害死雾溪的罪魁祸首,受到打击的她自然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什么诡计。 如此一来,昭阳宫还是她一个人的,也只是她一个人的。 “娘娘,可是姒雪她……”见萧淑妃并没有说,啼贞以为她是慌了手脚才忽视了这一点,不由得开口想要提醒她。 “不必担心姒雪。”萧淑妃打断了啼贞的话,“涟衣,这段时间浣莲殿每日的膳食由你负责送过去,每天都要严格按照本宫吩咐的东西去送,但凡是对龙胎好的东西都要送过去,一定要把龙胎养的壮壮的,姒雪的肚子看起来还是太小了。” 涟衣疑惑地看着萧淑妃,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知道萧淑妃想要诬陷给姒雪,这一点让她很担心。 “傻孩子,你还是太单纯了。”涟衣这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似乎触动了萧淑妃,她抬手摸着涟衣还十分稚嫩的面容,道,“龙胎大了,姒雪的身子却那么娇弱,生产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啊。曾经本宫也不懂,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可惜后来本宫不得不懂,不得不去做。” 涟衣倒吸了一口冷气,萧淑妃这是个连环计! 将所有事情推到姒雪身上,因为雾溪敌视姒雪,同理也可以说姒雪也敌视着雾溪,两人互相有龌龊,成为宫妃后更是斗得厉害,姒雪便设计害死了雾溪,并且将一切栽赃给了李嫔,只是她手脚不干净,没能把自己摘出去,反而暴露了,引得皇后查到了昭阳宫,她赶忙将一切推给萧淑妃,这才脱身。 如此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不处置不足以正宫纪,只可惜姒雪已经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以命抵罪也够了。 萧淑妃将一切都计划地很完美。 在萧淑妃计划着对姒雪下手的时候,姒雪所谋划的对她的最后一击也已经开始实施了,然而,对于这一切,萧淑妃一无所知。 就在涟衣第一天来到浣莲殿送膳食的时候,姒雪就发现了她的不自然。 姒雪十分了解涟衣,她能藏住事,也有自己的主见,可惜心肠太短,经历的事情太少,所以才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若是她再多练几年,姒雪不一定能够这么轻松便看出来。 “我还一直念叨着呢,你就来了,快点过来坐。”姒雪装作没有看到涟衣脸上几乎不可见的纠结,拉着她进到了屋里。 “环儿,去摆膳,涟衣是娘娘身边的人,哪能做这些粗重的活,你也太没眼色了!”见环儿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姒雪火气蹭一下就冒了起来,狠狠地训斥着她。 “是,奴婢这就去。”环儿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姒雪说了什么,赶忙接过涟衣手上的膳盒摆膳。 “这是怎么了?”涟衣注意到了环儿的不自然,不由得开口问道。 “还说呢,我身边只有她这一个贴身宫女,其他都是些粗使宫女,哪能碰我贴身的事情,昨晚环儿上夜,一点也不上心,竟然让粗使宫女进了屋里,我要喝水的时候她在睡觉,让粗使宫女给我端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不过是罚她一下,她就这幅样子给我看!”姒雪冷哼一声,对涟衣抱怨道。 环儿听着姒雪的抱怨,眼眶红了起来,她被姒雪折腾着一夜没安生,原本上夜只要在里屋听着动静,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招呼一下就行,粗使宫女在外间也没能进来,姒雪要水的时候,粗使宫女是从外间把水递进来,姒雪就不愿意了,嚷嚷着要罚环儿,让她大半夜把粗使宫女碰过的所有的东西都擦干净,还不许发出半点动静影响她休息,这么折腾到天亮,环儿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笨的宫女!”姒雪讽刺道。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环儿的眼泪“唰”的一下再也控制不住,又不敢顶撞姒雪,环儿只能加快了手中的活计,摆好之后,哭着跑了出去。 等环儿跑出去之后,姒雪收起了脸上那副嫌弃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涟衣,问道:“淑妃准备要对我下手了吗?” 第37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三十七) “淑妃准备要对我下手了吗?” “什么?!”涟衣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姒雪这么快就会知道。 这时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宫女们都怕她再嫌弃她们,不敢进来,只敢守在殿门之外,唯一能进来的环儿又被她故意折腾走了,殿中只剩下了她和涟衣两个人。 “昨天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却没有办法证实,今天你来了之后,我更确定了。”姒雪说的很肯定,涟衣的反应给了她答案,看来萧淑妃真的准备对她下手了。 姒雪抬起右手抚在自己的腹部,脸上挂着忧虑:“她是想要我们母子二人一起死?还是想要杀母夺子?” “你不该掺和到这趟浑水里去的。”涟衣避而不答。 “淑妃被皇上怀疑了,她脱不了身,所以她需要一个替死鬼,就像是李嫔那样?”姒雪继续着自己的猜测,“在淑妃心里,我必死无疑,可孩子呢?她多年无子,这是她晋位最大的障碍,若是有了我这个孩子,她就有了底气,再也不是无子的妃嫔了。可她的嫉妒心太强了,她能容得下自己宫里养着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吗?” 姒雪一点一点分析着萧淑妃的心思,也在仔细观察着涟衣的表情。 涟衣是萧淑妃身边的宫女,可她还没有练就一颗金刚不坏的心脏,她还会心软,尤其是对待姒雪的时候。 “你别问了,我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你……你还是多保重吧。”被姒雪揭穿了,涟衣有些狼狈地想要逃离,却被姒雪紧紧抓住手臂,半点也不放松。 “涟衣,你不是蠢人,也不是狠毒的人,如今我的处境你看在眼里,你应该知道若是我不反击的话,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是否要反击,如何反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和淑妃娘娘之间的事情我全部不知道,不要逼我!”涟衣有些崩溃地说着。 “哦?”见涟衣这幅样子,姒雪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置身事外吗?涟衣,不仅仅是我的处境,我相信你也很明白如今萧淑妃的处境吧。” “……”涟衣沉默着。 “我告诉你,陛下已经失去了对萧淑妃的信任,这一点我亲眼看到了。”姒雪继续说着,“萧淑妃能够纵横后宫多年,靠的就是陛下对她的信任和宠爱,可如今陛下已经不再信任她了,你觉得她将一切推到我身上,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了吗?别忘了,诬陷李嫔的事情萧淑妃做的天衣无缝,还是被陛下和皇后找到了玖儿这个突破点,雾溪的死也还没有最终定论,玖儿被关押着,难保哪天不会咬出其他证据,到时候萧淑妃必败。” “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置身事外吗?!” “你想做什么?”姒雪所说的事情涟衣隐隐都能够猜测到,她并不像啼贞一样乐观,也不像萧淑妃一样迷茫在皇上曾经的宠爱中,所以她在姒雪的话里听出了大厦将倾的危险。 “帮我吧,站在我这边。” “不,我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我不能背叛她。”在这件事上,涟衣总有自己莫名的坚持。 被拒绝了,也在姒雪的意料之中,她一开始就知道涟衣的性格,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么……告诉我淑妃的打算,之后的事情再也不需要你参与。” 这是姒雪最后的退让,涟衣也清楚这一点。 再怎么犹豫,涟衣还是将她所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姒雪,而姒雪的反应,则是让她继续按照萧淑妃所说的菜单来送东西。 淑妃的打算无非是增加姒雪生产的难度,若说她想要害死姒雪腹中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姒雪每日还是吃着萧淑妃送来的东西,避开那些会急速增加她体重的,而选择相对有营养,又不至于让她的体重长得太快的东西。 既是如此,当半个月之后徐夫人接到姒雪的传信来到昭阳宫探望她的时候,看到的姒雪也比以前要丰满了许多。 “这是怎么闹得?”徐夫人有些羡慕地看着姒雪已经大起来的肚子。 她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看来,希望很渺茫了。 不过……若是扳倒了萧淑妃,姒雪会不会带着孩子到她宫中呢?毕竟她现在也是一宫主位了,锦华宫再怎么冷清,也总有个高位的妃子护着她。 “娘娘,机会来了。”姒雪顾不得和徐夫人寒暄,单刀直入告诉了徐夫人一切。 听完姒雪所说的一切,徐夫人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知道萧淑妃是个狠角色,否则也不可能在后宫中长盛不衰,可她没想到萧淑妃能这么狠,一环扣一环的计谋几乎无懈可击,若不是姒雪告诉了她,她只怕到最后都看不出萧淑妃做过什么。 “你需要我做什么?”第一次明白了城府这种东西的差距是弥补不来的,徐夫人很干脆地向如今唯一能和萧淑妃对抗的姒雪询问起来。 “如今陛下在昭阳宫外加派了人手,淑妃又禁止嫔妾随意出入,嫔妾需要娘娘您的帮助,将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救救嫔妾这个可怜的即将被淑妃害死的小嫔妃。”这个把事情捅出去的“正义使者”只有徐夫人最合适。 徐夫人在御花园中救过姒雪,所以她有理由来探望姒雪,探望姒雪的时候发现了姒雪如今的处境,一时不忍,告诉了皇上,这才让萧淑妃的计划失败,皇上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嫉妒,狠毒,这样一个女人,皇上如何能容得下呢? 姒雪突然发现上次没能扳倒萧淑妃也挺好的,至少上次用掉了皇上对萧淑妃最后的心软,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找到萧淑妃的罪证磨掉了皇上对她最后的情分,这次处置萧淑妃的时候,她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真是可怜,本宫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这件事对徐夫人而言毫无影响,说不定因为她再次救了姒雪,还能再晋封一次呢。 这种想法当然只是玩笑。 “只是,本宫需要证据。”没有证据而去告发萧淑妃,最后的结果也只会像玖儿一样,被萧淑妃反咬一口,在那么大好的形势下还是没能扳倒萧淑妃,却害得自己不得不帮萧淑妃掩盖下最大的证据,因为如果那份证据暴露出来,后果玖儿承担不起。 在宫中生活很需要徐夫人这样的谨慎,不动则已,出手便要一击击中要害,让对手再无翻身的可能,或者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不会牵扯其中。 姒雪很满意徐夫人的谨慎,她觉得扳倒萧淑妃之后她需要的是稳定的生活,熬到任务结束就可以,而非继续在后宫中掀起风浪,所以她很需要徐夫人这样的盟友。 可是当徐夫人这种谨慎对待的对象是她的时候,姒雪还是会觉得十分不爽。 “淑妃命人去伪造污蔑嫔妾的证据,如今也该开始着手准备着了,嫔妾餐饮中的东西都是会使孕妇发胖,导致胎儿过大而难产,这些也可以经过太医之手验证,另外,如果嫔妾没有猜错,还被关着的玖儿就是雾溪之死的关键。至于这些证据能否握到手中,就要看娘娘您的本事了。”想要让她从头忙活到最后。而自己却坐享其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即使有更简单的方法告诉徐夫人该如何拿到证据,姒雪也不打算说出来了。 若是徐夫人的本事只有这么点的话,她也该考虑是否要再找另外的靠山了。 徐夫人也不恼,知道了方向,哪怕她找不出来证据,还怕皇上找不出来吗?从姒雪的话里,她早就听出来皇上对萧淑妃已经不满了。 事实正如徐夫人所料想的一般,在她隐晦地向皇上提起她在昭阳宫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时,皇上的表现十分激动。 不过这已经是徐夫人与姒雪见面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了。毕竟徐夫人如今只是个失宠的妃嫔,能够这么快被召幸,还是多亏了皇后在皇上面前提了她几句。 第一次,皇上黑着脸从锦华宫离开时徐夫人半点羞恼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皇上这次离开,将会帮她扳倒那个在她心中如鲠在喉的女人。 时隔一个多月,萧淑妃再次跪在了凤仪宫的正殿内,这次出现在殿中的人不再只有皇上和皇后,几乎宫中有点位分的妃嫔全部都被召来了,萧淑妃顶着这么多人好奇和惊讶的目光跪在地上,心中恨不得将徐夫人生生撕烂。 “徐夫人,你说淑妃心狠手辣残害宫妃,可有证据?”皇后依旧是一副雍容端庄的表情坐在皇上身边,向徐夫人询问着。 “回娘娘的话,臣妾有证据。”徐夫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盈盈一拜,慢慢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臣妾的伤好了些,便想着去昭阳宫探望姒雪妹妹和她腹中的皇子,臣妾去得不巧,正赶上姒雪妹妹用膳的时候,原本臣妾还担心扰了姒雪妹妹的胃口,没想到臣妾一看到那些东西,可吓了一大跳。” “徐夫人,你若是想说这些的话,还是好好去询问一下太医吧,本宫为姒雪准备的都是上好的滋补食材,全部都是对她腹中的胎儿有益的!”萧淑妃冷笑一声,对徐夫人的指责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直接反击了回去。 顺带在看到一旁呆愣着的姒雪时,萧淑妃的目光变得像是在痛心她竟然会相信一个外人一般。 徐夫人不为所动,继续道:“淑妃你还真是会编造谎言,那些东西对胎儿是很好,可是会促使胎儿长得太大,在生产的时候使母体受损,严重了更会难产!你说是吗,太医?” 被传进来的太医跪在地上向屋子里的贵人们行礼之后,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徐夫人说得没错,这些食材对胎儿十分有利,只是怀孕期间不能一味进补,一味进补反而对自身不好,微臣看过姒答应每日用膳的情况,若是按照这份食谱继续进补下去,待到姒答应生产的时候,一定会难产。” 姒雪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在这个医疗条件十分落后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在和天搏命,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顺利的就能再回来,若是不顺利,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尤其是难产,注定了十死无生,如今知道自己的主位娘娘竟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手,无论是姒雪还是在座其他人,看着萧淑妃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这样连自己宫中的人都容不下的女人,她们怎么能确定,会不会哪一天萧淑妃因为嫉妒她们,也对她们痛下杀手呢? “什么?这些东西会让人难产?别开玩笑了!这些都是本宫精心准备的上等的食材,特意为了姒雪而准备的,怎么可能反而害了她呢?!”萧淑妃不相信地反驳着,一副不知情的态度。 “微臣怎敢欺瞒娘娘,这是事实。”太医的态度不卑不亢。 听到太医说得这么肯定,萧淑妃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半天才缓过神来,忙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臣妾……臣妾从来没有怀孕,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对胎儿好的,臣妾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东西竟会要了姒雪的命?” 这倒是个好借口,任谁都不会想到骄傲入萧淑妃会在众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这招哀兵之计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只可惜只要计谋在皇上面前没有起到作用,那么它在后妃中起了再大的作用也没有用。 而皇上,早就已经在查到真相之后,对萧淑妃彻底失望。如今她的做派只会让皇上对她更加不留情面。 “姒雪是从臣妾身边出来的,臣妾怎会害了她?”萧淑妃的辩诉还在继续,徐夫人却开口打断了她,半点也不留情面。 “怎么会害了她?原因实在是太多了,因为你的嫉妒,因为你需要脱罪,而从你身边出来,和你关系十分亲密的姒雪就成了你脱罪最好的选择!” “徐夫人,你莫要污蔑本宫!”萧淑妃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臣妾怎么干污蔑您,臣妾今日敢揭发您,一切都是有证据的,比如说您想要把诬陷雾溪的事情栽赃给姒雪,所以让人伪造了姒雪传出去的纸条,若非这些东西是在昭阳宫中找到,还没送出去的,只怕姒雪妹妹的嫌疑就洗不清了。到时候百口莫辩的姒雪妹妹动了胎气而难产,又有谁会以为是您想要害死她的呢?” 徐夫人先将萧淑妃容易辩驳的事情拿出来放松了萧淑妃的警惕,接着才说出这只是萧淑妃圆谎的一招,最大的杀招还在前头,这样一来,原本的“好心办错事”便变成了“蓄意谋害”,萧淑妃百口莫辩。 “淑妃,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萧淑妃没有说话,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眼珠子四处乱晃,像是思索着该如何脱困一般,只是因为她低着头,到没有多少人看到这一点。 “这都是你污蔑本宫的,这不能证明事情就是本宫做的!”萧淑妃低吼着,声音里却有些不自信。 她不知道徐夫人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她的把柄。 “哦?臣妾听说上次雾溪的贴身宫女就是因为污蔑您才被关起来,如今看来她说的很有可能都是事实,比如说……你帮着李嫔诬陷雾溪的事情?” 萧淑妃心里一惊,难道徐夫人一惊能从玖儿嘴里挖出来什么东西了?! 徐夫人看向皇上,皇上点点头,命人将玖儿带上来。 在玖儿被带上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徐夫人不再开口嘲讽萧淑妃,只是带着一丝冷漠和嘲讽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淑妃,如今的萧淑妃再也不是当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宠妃了,甚至都不能和后来在昭阳宫直接扇她耳光的萧淑妃相提并论。 如今跪在地上的只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皇上信任,又在不断挑战皇上忍耐度的蠢女人。 但是走到这一步并不能怪萧淑妃愚蠢,能够在后宫中纵横多年不倒,除了依仗着皇上的宠爱之外,萧淑妃自己的心计才是最重要的,萧淑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自己最自得的这两方面被人狠狠打败, 皇上已经不再信任她,像是一座冷漠的神像一般坐在殿上,等待对她进行审判,而她也因为被关在昭阳宫中,侍卫们团团围绕着昭阳宫而失去了对后宫局势的掌控,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后宫的风起云涌,等到徐夫人悄悄地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情,一举要将她扳倒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不仅已经失了先机,手执的还是一盘即将输了的残局。 她早已无力回天。 第38章 【宫女卷】夺子之恨(完)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月余不见,玖儿看起来更憔悴了,整个人的神经紧绷着,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般,似乎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崩溃。 姒雪看到玖儿这幅样子,对今天的成果更加有把握了。 即便今日没有她们挑起来的这件事,皇上想要撬开玖儿嘴的时候也不远了,只要玖儿的精神一崩溃,还怕她不说实话吗?只不过到时候想要拿到证据就难了,一个精神已经崩溃的人,哪里还有所谓的逻辑可言。 “玖儿,你是雾溪妹妹身边的贴身宫女,常随雾溪妹妹来往于昭阳宫中,这件事人人皆知,可本宫听说有人见到你偶尔会独自一人前往昭阳宫,可是事实?”徐夫人上前一步挡在玖儿和萧淑妃之间,降低了萧淑妃对玖儿的压力。 玖儿缓了缓神,点点头,道:“是,淑妃娘娘命奴婢监视雾常在的一言一行,若有不妥就要向她回禀。” 雾溪被追封为常在,玖儿对她的称呼再次改变。 想想雾溪的下场,玖儿看着萧淑妃,心里充满了恐惧。 “这个宫女说的话全部都是在胡言乱语。”萧淑妃开口打断了徐夫人的问话,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玖儿,用眼神警告着她,若是胡言乱语的话,她该知道下场会如何,“之前她就曾经污蔑本宫,被陛下处置,怎么?徐妹妹不相信陛下的决断吗?” 即使隔着徐夫人,玖儿还是在衣衫间隙看到了萧淑妃阴冷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家人的性命就掌握在萧淑妃手中,包括她自己,若是她说出了真相,那么她和她的家人一定会死,谋害宫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萧淑妃一向都在皇上心尖子上,这么点事情怎么可能影响到她? 玖儿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了活命强出头,若是那时候就死了,也不需要再出来指正萧淑妃,将自己放到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 “淑妃姐姐倒是十分懂得揣测陛下的旨意,陛下只是说此事尚未查清,怎地到了淑妃姐姐你的嘴里就成了陛下已经有所决断?这所谓的决断,只怕是姐姐你下的吧!”徐夫人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你!”萧淑妃语塞,她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借着含糊不清的话震慑徐夫人一下,谁知道徐夫人竟这么直白地呛了回来。 若是让她说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她绝对不敢。 “淑妃姐姐这幅作态倒是让臣妾想起了李嫔姐姐。”徐夫人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向皇上和皇后一拜,道,“臣妾恳请陛下降一道旨意,无论玖儿说了什么,罪不及家人。” 皇上脸上露出惊悟的神色,很快便掩了下去。 原本他还在好奇徐夫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及李嫔,那个罪妇手里攥着她的贴身宫女的家人,才逼得那个宫女不得不帮她做事,这一点他也想过,萧淑妃会不会也是这样威胁玖儿的,才让玖儿在那种情况下都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说出她的罪行。 可派去查探的人说玖儿的家人并没有被萧淑妃控制,皇上便将这个可能性抛到了一旁,如今被徐夫人提及,他才想到,若是玖儿所犯下的过错已经可以连累家人,那么萧淑妃不需要控制她的家人,就可以达到控制着她的家人的目的。 这种无形的小辫子才是最难被查到,也是最容易抓着的。 “朕准了。”自己派出去查探都没有查到半分,皇上对萧淑妃城府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也更加警惕,厌恶起这个他从未看清的女人。 “臣妾谢过陛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徐夫人的把握更大了,她转身面对着雾溪,道,“你也听到了,陛下已经下旨,无论你做过什么,今日在这里说出来,一切罪不及家人,但是你记清楚,一切都必须是你今日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才行,若是今日你有所隐瞒,待来日事情被他人查出,那么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应该知道你的家人将会面临什么。” 没错这就是威胁,徐夫人并不清楚玖儿都帮萧淑妃做过什么,姒雪也不知道,可姒雪可以猜到那是相当重的事情,所以玖儿才会瞒得严严实实的,不敢透露半分。 这件事在玖儿心里越重,今日她们从玖儿嘴里挖出实话,成功扳倒萧淑妃的几率就越大。 “奴婢……奴婢……”这道旨意对玖儿的诱惑力太大了,她不怕死,在经历了这些日子之后,她知道死才是她最终的解脱,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连累家人,若是能够护住家人的话,她没有必要一定要为萧淑妃守着这个秘密。 可是如果今日像是她想象的一样,萧淑妃只是被小惩大诫一番就被放过,到时候自己死了,自己的家人也逃不过萧淑妃的魔爪! 左右两难,进退维谷,玖儿在心里不断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真正抱住自己的家人。 她恨极了这些宫妃们,也恨自己为何要参与到这里面去,宫妃的斗争你死我活,最终遭殃的都是她们这些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可怜虫,就像是宫中的野草一样,即使这一茬全部死了,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下一茬又会长起来,谁还会在意前面那些是怎么死的。 等等! 玖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陛下,奴婢有一事不明,请陛下为奴婢解惑。”抓到了判断这两边哪边更有利的关键,玖儿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看了徐夫人一眼,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视萧淑妃为死敌的女人眼中对萧淑妃的仇恨和不死不休的决心,她更加放心了。 有人比她更想弄死萧淑妃。 只要萧淑妃死了,有着皇上那道旨意,她的家人就安全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本不想理会,却被她脸上孤注一掷的表情震住,沉吟一下后,皇上道:“讲。” 玖儿向皇上磕了个头,再次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孤注一掷:“若是有人谋害妃嫔,故意杀死会对自己不利的宫妃,该当何罪?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在别的宫妃身边安插奸细,该当何罪?若是有人处心积虑,故意栽赃陷害,该当何罪?若是有人杀了不止一个宫妃,还想要继续在后宫中兴风作浪,该当何罪?!” 这几问问得几乎耗尽了玖儿全身力气,她四肢发软,强撑着跪在那里等待皇上的回答。 这算是她最后的赌局了,若是赢了,她能护住自己的家人,然后安然赴死,若是输了,无论哪一方,都会杀掉她的家人。 玖儿带着卑微的希冀,希望能利用她所知道的这些罪状,撼动萧淑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然后帮助徐夫人一起扳倒萧淑妃。 “无论是哪一条,都是死罪,罪无可恕。”在玖儿看来,似乎过了许久,像是等待了百年,她才听到皇上这句话。 心里一放松,玖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精神几乎要崩溃。 “陛下,奴婢全部都招了,求您饶过奴婢的家人!” 萧淑妃也在等皇上的回答,听到皇上说出“罪无可恕”的时候,萧淑妃心里一凉,不敢相信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皇上。 “陛下,您不能听信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她想要污蔑臣妾,她要污蔑臣妾!” 皇上皱眉,命人堵了萧淑妃的嘴,在她几乎绝望的目光中示意玖儿继续说。 玖儿冷笑一声,她竟看走眼了,哪里来的什么深情,看皇上这幅样子,竟也想弄死萧淑妃。 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顾忌?! “淑妃娘娘,奴婢怎敢污蔑您?您让亲手交给奴婢的毒药,奴婢可还没有用完呢,雾常在的身子早就因为您让她跪在莲花池旁,又不给她请太医而掏空了,谁能想到她的身子竟然那么弱,我只下了一次药,雾常在就被毒死了。” “您让我监视雾常在,在知道雾常在已经无法忍受,想要借机留在祺祥宫中与吴夫人为伴的时候,您就已经起了杀心,让奴婢找机会挑唆雾常在对姒答应下手。” “雾常在出自您的身边,与姒答应出身相同,想来,雾常在身边有我,姒答应身边也少不了有个探子吧。” 玖儿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姒雪,想要看到姒雪在知道自己一直全心全意信赖的萧淑妃竟在自己身边也安插了探子,不相信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她没想到看向姒雪时,姒雪竟是一脸平静。 “我早就知道了,环儿是淑妃娘娘的人,她会故意在我耳边提及雾溪的不是,然后挑唆我和雾溪不和。而且环儿经常会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很久才会回来。”姒雪看着玖儿,平静地说着。 “奴婢……奴婢没有!”环儿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她身上,她站在姒雪身后,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努力想为自己辩白。 “姒答应确实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一直留着环儿?”玖儿不解地问着。 “即使没有环儿,也还会有其他人,我的一切都是淑妃娘娘给的,淑妃娘娘派人在我身边又能如何?反正我也不会做出背叛娘娘的事情。”就算是做了,也不会让一个已经放在明处的钉子看见,“可是我没想到即使这样,淑妃娘娘还是不想放过我。” 姒雪的声音里带上了悲伤和绝望,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走到萧淑妃面前,跪了下去:“娘娘,奴婢是您宫中的人,即使生下了皇子,那也是您的孩子,您为什么容不下奴婢?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她用上了“奴婢”这个自称,提醒着萧淑妃她成为宫妃一切都是萧淑妃安排的,她从未反抗过,一直顺着萧淑妃的意思走,可萧淑妃还是不愿意留她一条生路,可在不知道内情的皇上听来,姒雪就是在顾念旧恩,所以才一直忍让,直到退无可退。 “姒雪妹妹不必忧伤,如今你怀着身孕,情绪大起大落对腹中的胎儿不好。”徐夫人上前扶起姒雪,向萧淑妃投以一个挑衅的目光,“有些人心肠歹毒,注定了容不下他人,你若是总为这样的人伤心,那可有伤不完的心。” “爱妃说的不错,心肠狠毒的人做事自然歹毒,不必为这样的人伤心,念及旧情也要分旧人是好是坏才对。”皇上冷声道,“玖儿,你可还有其他需要说的?” “奴婢知道的事情不多,能说的只有这些,奴婢曾听淑妃身边的啼贞姑姑说起过,以前也有很多宫妃像徐夫人一样,试图撼动淑妃在后宫的地位,后来都被淑妃除掉了,具体事情奴婢不知道,想来啼贞姑姑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玖儿眼中满是疯狂,如今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她自然希望能够扳倒萧淑妃的证据越多越好,曾经在啼贞那里听来的一言半语也成了她指证萧淑妃的证据。 至于啼贞的下场,她并不在意。 “陛下?”徐夫人看向皇上,询问着是否要继续查下去。 好不容易从玖儿身上找到一个突破口,皇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要沿着撕开的这条口子将萧淑妃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全部扒出来,他要知道自己宠幸了多年的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很快,啼贞被压了过来。 她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也不打算让她知道,除了被堵着嘴在一旁呜呜叫的萧淑妃。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不知陛下此时召奴婢前来所为何事?”啼贞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没有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她觉得自己一定要稳住。 “淑妃萧氏,品行不端,加害妃嫔,屡教不改,蛇蝎心肠,不堪为妃,今赐白绫一条,以供自绝,另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看到啼贞的反应,皇上也不急着从她嘴里挖出来东西,左右萧淑妃的死罪已经能定下来了,其余罪名再多也不可能把死罪改得更严重。 皇上直接下令要杀了萧淑妃并且贬为庶人,这可把啼贞打得措手不及,进到殿里看到萧淑妃狼狈的样子,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原本她以为最多就是像李嫔那样降位,谁知皇上竟然想要了萧淑妃的命! “啼贞,你在萧氏身边服侍的时间最长,念在萧氏服侍朕多年的份上,朕许你送她最后一程。” “不!陛下,娘娘她犯了什么错,她犯了什么错?您竟要杀了她?!她陪伴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可以这样就要杀了她?!”啼贞失声喊道,她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懵了,下意识地想要帮萧淑妃脱罪。 “犯了什么错?哼!身为宫妃,她害死了朕那么多嫔妃,死有余辜!”皇上故意诱供道。 听到皇上的话,萧淑妃挣扎的更激烈了,她猛烈地摇着头,想要反驳,但挣扎不开身边两个强壮的姑姑,嘴巴里又被塞着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啼贞,希望她不要这么蠢,就这样被皇上诱出实话。 “那不是娘娘的本意!那些人死有余辜,她们故意要害娘娘,娘娘逼不得已才要反击的!当初娘娘好不容易才怀上龙胎,是柳昭仪害得娘娘流产,那么多血,娘娘哭了整整一夜!柳昭仪该死!还有重华夫人,她给娘娘下药,害得娘娘身子受损,到现在都怀不上孩子,她也该死!还有贤妃、定嫔、慎嫔、齐娘子,她们都该死!” 啼贞扑到了萧淑妃身边,疯了一般地反驳着皇上的话,她护着萧淑妃,却没有看到萧淑妃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 “还有雾溪,那个该死的宫女竟敢背叛娘娘,她死有余辜!包括你!姒雪!你一直侍奉在娘娘身边,你的一切都是娘娘的,你却在娘娘之前怀上了龙胎?没关系,只要你死了,皇子就是娘娘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宫女出身的母妃,他的母妃是淑妃娘娘!” “疯了!简直疯了!”啼贞吐出来的实情更让皇上暴怒,他后悔自己顾念轻易给萧淑妃留下了个全尸,谁知道这个女人竟如此恶毒! “疯了?呵呵,我是疯了,彤荣死了以后,我就已经没了指望,彤荣是我的亲人,可她死在了这冷冰冰的皇宫中,原本她可以代替我成为淑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都怪你!姒雪,都怪你!”啼贞指着姒雪咬牙道,“若不是你,彤荣也不会死,我该如何出宫去面对我的亲人?!” “如今我只剩下娘娘了,就连娘娘你们也要夺走?”啼贞起身,朝着姒雪冲了过去,一副要与姒雪同归于尽的架势。 可她还没靠近姒雪,就被早有准备的侍卫拦了下来,死死按在地上。 “这个泼妇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萧氏为人阴险恶毒,即日起自宫中除名,姒答应搬离昭阳宫,搬去……”皇上的目光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他看到吴夫人跃跃欲试,想要将这块宝贝给请回去,突然想起了在她宫中的雾溪,又是一阵厌恶。 再看到徐夫人,皇上想起了她护着姒雪和龙胎时身上所受的伤:“搬去锦华宫!” “臣妾遵旨,臣妾必定好好照顾姒答应,直至她平安诞下皇子。”徐夫人行礼道。 皇上看的一阵腻歪,如今只要是和萧淑妃有所牵连的人,他都看不进眼里,姒雪搬入锦华宫之后,估计这辈子也别指望他能再踏入锦华宫了。 “环儿,玖儿立时杖毙。来人啊,把这些人拖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们了!”皇上厌恶地看了萧淑妃一眼,那一眼让萧淑妃心里发亮。 或许是已经判了萧淑妃的死刑,所以姑姑们大意了,也或许是生命最后一刻爆发出来的力量,萧淑妃竟挣脱了两位身强体壮的姑姑,冲到了皇上面前。 “来人,护驾!”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挡在了皇上身前,警惕地看着萧淑妃,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呵……陛下,早在我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今天的下场,没有徐氏,也还有其他人,总有无尽的女人想要把我除掉,然后代替我成为最受宠的妃嫔,可我从来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您心里有我。”萧淑妃并不在意皇后的警惕,甚至完全无视了皇后,自顾自对皇上说着,“可如今……你心里没我了。” “若是能让你永远记住我,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害怕啊。”萧淑妃最后留恋得看了一眼皇上,似乎要将他印到心里,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触壁而亡。 满眼红色刺激得姒雪胃部十分不适,昏厥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系统“叮”的一声响起。 “任务:除掉萧淑妃。完成状态:已完成。总任务完成度:50%。请宿主继续努力。” 第39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一) “二小姐,二小姐?”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滢玉皱了皱眉,有些抗拒,刚想要开口呵斥,让涟衣将这个扰人清梦的奴婢拖出去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那个世界。 这里是第二个世界。 滢玉睁开眼睛,阳光透过帐子洒进来,并不刺眼,但她似乎睡了许久,即使是这样的阳光也让她感觉到有些不适。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看见滢玉醒来,刚刚一直在唤着滢玉的侍女声音里都带上了惊喜。 “嗯。”她没有多说话,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她十分清楚,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宁可惜字如金,也不要让别人从她的话里觉察出半点异常。 毕竟再活泼的一个人,也总会有不开心或者不适而不想说话的时候,而一个安静惯了的人突然变得十分闹腾,那绝对是吃错药了。 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容易被察觉出异常的称呼问题。 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找机会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再做打算。 “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从宫里回来后您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可把老爷和夫人急坏了,老妇人也遣人来问过好几次,老爷和夫人差点都要派人去请大夫了,还是老妇人拦了下来,说二小姐您刚从宫里出来就去请大夫,容易落人口实。”侍女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努力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开始说起原主睡过去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她是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叫做秀儿,眉眼间还带着稚嫩,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翠色的衣服,头发梳成两个包包定在脑袋上,可爱极了。 秀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滢玉并不打断她的话,静静的听着,逐渐对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瞧我一直在说,二小姐您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秀儿让人去给您端点粥来垫垫。”秀儿的年纪虽然小,做事却十分细致妥帖。 滢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暂时认可了这个丫鬟:“这倒不急,睡了这么久,总觉得口渴得很,你去给我端杯茶润润嗓子吧。” “诶!”秀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然后端着茶重新走回了床边,“这茶只有六分烫,比不得您往日习惯的八分烫,但好在能直接入口,您刚醒来,奴婢便自作主张让人断了这茶过来。” 虽说滢玉上个世界的身份是宫女,可她还没做多久就升级成了后妃,即便是当宫女的时候,茶水也不是她负责的,所以几分烫的茶水在她脑子里也只是个印象,从没有真正接触过。 对于秀儿的话,滢玉直接假装没听见,接过茶,完全不予回应。 “刚才奴婢让人去回禀老爷和夫人,说您已经醒了,如今刚过晚膳时分,估计老爷和夫人也没有其他要事,一会儿就该过来了。”秀儿见滢玉接过茶水,并没有提反对的意见,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没有注意到滢玉的异常,继续说着。 正在喝水的滢玉听到这番话差点呛到,秀儿的效率也太高了吧!能不能给拖延症一条活路?! 她到现在也只是粗略地从秀儿口中了解了一些自己如今的处境,更深一些的东西还都一无所知,面对秀儿时她还能缄口不言,掩饰过去,无论是她确实伪装成了原主的性格还是让秀儿去脑补活泼的原主入宫受了刺激这会儿不想说话,秀儿都不能对她的行为表现出什么疑问。 但“老爷”和“夫人”的身份可和秀儿不一样! 若是没有差错的话,这两位就是原主的父母,尤其如今还是在古代,父母高如天,父母发问,子女怎敢不尊敬地回答?她怎么可能继续沉默是金? 如果没有对策的话,她很容易就会被戳穿的! 这几乎可以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滢玉努力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对秀儿说道:“秀儿,你先出去吧,让我静静,整理一下思绪。” 秀儿一副了解的表情看着她,滢玉疑惑了以下,才想到原主是因为“从宫里出来”昏睡了一天一夜。 谁也不知道原主在宫里遭遇了什么,“老爷”和“夫人”来了之后很有可能会问到这个,秀儿以为她整理思绪是要方便待会儿回话,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滢玉这样想着。 有了这个误会,她也能腾出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原主留给她的记忆不是? 虽说秀儿“了解”了滢玉的想法,但她并没有离开,反而上前道:“二小姐,不如奴婢服侍您洗漱更衣,然后再出去如何?等下老爷和夫人就要过来了。” 秀儿从滢玉手中接过空了的茶杯放了起来,目光在滢玉身上转了一圈后,建议道。 滢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如今正一身亵衣,确实没办法见人。她点了点头,任由秀儿扶着自己更衣、洗漱,然后坐在镜子前梳妆起来,而她则沉浸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如今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两个世界之间的转换太快,她的思维一时间有些调整不过来,思绪不由自主地就飘回了上个世界。 上一个世界,萧淑妃在皇上面前触壁而亡,确实如她所愿,狠狠地刺激了皇上一把,以至于皇上下令,所有与她有关的人,亲近者全部杖毙,其余充入掖庭为奴。 这个命令本来就有漏洞,姒雪与萧淑妃的关系不能更亲密,可她是受害者又身怀有孕,怎么可能杖毙呢?她仗着腹中的孩子又求了皇上,将涟衣救了下来,至于其他人,她没有余力,也没有心思去救。 从那以后,涟衣便成了她的贴身宫女。 不过姒雪这番行为又惹怒了皇上,或者说是因为萧淑妃成为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而姒雪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皇上,所以她很顺利的遭到了皇上的厌弃,终其一生,皇上再没有踏入锦华宫半步,就连逢年过节的晚宴上,皇后也会特意将徐夫人和姒雪二人的位置调的远远地,到皇上看不到的地方去。 借着那次机会,皇后再次进入皇上的视线,虽不如全盛时期的萧淑妃得宠,也算是后宫第一人,在姒雪之后,皇后也生下了一个皇子,唯一的嫡子。 虽然是皇次子,可皇长子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得到皇上的青眼,也不会对皇次子产生任何威胁,姒雪和徐夫人就这样抚养着皇长子一年一年地熬着,知道皇上驾崩,新帝登基。 后来,徐夫人被晋位成了徐太妃,从二品,姒雪也被晋封为太更衣,庶九品。 在那个世界的任务是打败萧淑妃和养大那个原主从未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等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之后,姒雪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任务,进而来到了这个世界。 把思绪从上个世界抽出来,滢玉舒了口气,这算是她和那个世界做的最后的了断,从现在开始,她只是滢玉,和姒雪再无半点关系。 想通了之后,滢玉开始查看起这个世界的信息和任务。 这个世界的原主身份可不一般,是当今皇后的堂妹,也是家中最受宠的唯二的嫡女。另一个就是当今皇后。 因为太受宠,家人都很仔细地保护着原主,导致原主十分单纯,容易轻易相信别人。 这样的性格入宫就是在送死,原主的家人也清楚这一点,可如今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并不稳固,皇上并没有表现出对皇后有所青眼,反而另有宠妃,如今皇后身怀有孕,在宫里势单力薄,家中实在不放心,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原主送进宫去帮助皇后,哪怕做个不受宠的小妃子,只要能照顾皇后平安生产,能和皇后一起相互扶持着即可。 可人算不如天算,原主已经定了入宫的名分,却在入宫前出了状况,准备许久的盛服无故破损,导致原主耽误了入宫的时辰,虽然有皇后帮忙遮掩,到底还是落下了把柄。 入宫后原主又被同时入选的秀女们当成劲敌排斥,被人陷害得罪了宠妃,导致皇后和宠妃彻底撕破脸,原主也成了两位大神之间斗法的牺牲品。 临死前,原主难得聪明了一次,知道是自己的愚蠢害得皇后和自己的家族陷入险地。 这让原主愧疚极了,即使是死也对此耿耿于怀,这份不甘才引来了系统,将第二个任务定在这个世界。 第40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二) 任务:熬过为期半年的秀女期,顺利成为宫妃,不要再那么容易落入他人的陷阱中,不要成为皇后的累赘。 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滢玉松了口气。 看来原主还没有笨到没有自知之明的程度,知道以她自己的水平,能做到不拖后腿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若是原主看不清这一点,让她去帮助皇后除掉宠妃,可就麻烦了。这个世界又不像是上个世界一样,在这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与那位宠妃是敌人,怎么可能像是对萧淑妃一样,那么容易取得她的信任呢? “当今皇后的堂妹”,这个身份有利有弊,利在比上个世界高了不少,不再是身份低微人人都能踩一脚,事事都要谨小慎微的宫女,在某些时候还能拿自己的身份来压一压某些人。 弊在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扎眼了,注定了会站在皇后阵营的中心,注定了会是秀女中最拔尖的人物,也注定了会成为其他秀女的眼中钉。 这样的斗争可比上一世要难了许多。 没关系,这样才更有趣嘛! “二小姐,您在想什么?”秀儿正在给滢玉梳头,见她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不由得好奇地问了起来。 “我想……这次入宫以后,我也能像堂姐一样为家族做一些事情了。”滢玉随口变了个理由。 “二小姐从小就和大小姐亲近,如今都入了宫,大小姐也能护着二小姐。”总比嫁到其他人家孤立无援从媳妇开始熬起让人放心一些。 自幼与滢玉一同长大,秀儿自然知道原主的性格,原主实在是太单纯了,没有人护着根本不行,立刻就能被人从头到尾坑个遍,秀儿实在是不放心。 虽说入了宫以后会有斗争,可总有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护着她,不至于让滢玉被坑的太离谱。 “可惜宫中不许秀女带丫鬟,否则秀儿一定要跟着您一起入宫!秀儿不能跟在您身边,您万事都要小心,若是有人欺负您,您就去找大小姐,大小姐会护着您的!”秀儿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胡说什么,半点规矩也没有了。”秀儿正忧心着滢玉入宫以后的生活时,门外突然传来妇人的声音,声音十分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在斥责秀儿。 “夫人?!”听出来这是夫人的声音,秀儿惊呼一声,赶忙走到门口,帮着外面的丫鬟掀起来帘子,扶着一位秀气的妇人走了进来。 滢玉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她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半点也看不出她的女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清雅极了,从衣袖裙摆间的绣工可以略略窥见这件衣服并非凡品。 晚膳之后算是一天内最让人放松的时候,夫人不可能特意换了华服来探望自己的女儿,所以这套衣服应该只是她的常服。 即便是常服都能如此华贵,看来这位妇人在府内确实很有地位。 “母亲。”滢玉起身向夫人行礼,夫人赶忙疾走几步,上前扶住了滢玉。 “怎么看着又瘦了,睡了这么久,为娘一定要好好地给滢儿补补。”夫人看着滢玉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滢玉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偏过脸,低声道:“母亲。” 夫人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的滢儿长大了,如今也该嫁人了。” 可惜是嫁入了皇家,否则以她家的权势,谁敢欺负她的女儿? 毕竟夫人的眼界比秀儿要宽,阅历也比秀儿要多,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拥有最好的一切,能嫁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可也怕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伤害,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家世不如她家,只能将她的女儿捧得高高的人家去。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入宫以后,一切都要小心,像是秀儿刚刚那般没规矩可不行。”夫人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一双美目扫过秀儿,吓得她直接跪到了地上。 滢玉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她和秀儿的对话,想不通秀儿究竟哪里犯了禁忌,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夫人。 夫人叹息了一声,暗自想着自己太溺爱滢玉,才导致了她如今这般单纯:“皇后娘娘虽是你的堂姐,但宫中尊卑分明,入宫之后,滢儿你便是秀女,要尊称皇后娘娘而非堂姐,明白吗?还有秀儿,大小姐这种称呼以后不许再叫了。” “是,夫人。”秀儿乖乖认错。 滢玉这才反应过来,暗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果然还是会受到原主的影响,若是换了之前,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些才是。 说到底,后来那么长时间完全不需要宫斗的生活还是让她有些懈怠了,总得找些什么人来帮她找回斗争的感觉才好。 这样想着,还没等滢玉说什么,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和秀儿年纪差不多大小,衣着却比秀儿高上不少档次的小丫头,进来之后,她口中喊着“姐姐”,目光也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滢玉就坐在梳妆台前,她很容易就看到了滢玉,顺带也看到了坐在滢玉身边的夫人,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赶忙收敛了自己那副莽撞的样子,干巴巴地叫了一声:“母亲。” 夫人似乎对这个女孩子不怎么上心,点了点头,继续嘱咐着滢玉。 “母亲,滢儿会记住的。”知道这是夫人一片慈母心常,担心单纯的原主会初入宫的时候不懂规矩而吃亏,滢玉也不反驳,乖乖地听着夫人几乎有些啰嗦的嘱咐。 这母女二人亲亲蜜蜜地说着体己话,刚刚进来的小丫头几乎是尴尬地站在屋子中间。 滢玉抽空回忆了一下这个小丫头的身份,是她同父的庶妹,名字叫做宁珠。 原主姓阮,阮家是个大家族,嫡庶尊卑分明,比如同为家族中的女孩子,当今的皇后娘娘叫做阮玖玉,原主叫做阮滢玉,最后一个字全部从玉,而作为庶女的宁珠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起了个和“玉”沾边的“珠”字。 拥有这样身份的人可是最容易生出来嫉妒之心的,尤其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嫡姐总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庶女的自卑时,这份嫉妒就更强烈了。 她仔细观察着宁珠的神态,果然看到在她向阮夫人撒娇说自己要带秀儿一起进宫的时候,宁珠的脸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那副表情完全破坏了原本稚嫩带着青春气息的小脸。 “没有秀儿在身边的话,滢儿入宫后都没个贴心的丫鬟了。”滢玉鼓着脸说道。 秀儿的眼睛亮了亮,也希冀地看着阮夫人。 阮夫人对滢玉难得一见的固执有些头疼,她向来宠爱滢玉,视如掌上明珠,根本不想让滢玉露出失望的表情,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怎么可能随意让人进入宫廷成为宫女? 她仔细想了想之后,道:“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初入宫的时候不能带秀儿进去,而且最后能否让秀儿入宫,还要看你在宫中的表现,能否挣得让秀儿入宫的机会。” 这句话让滢玉震惊极了,难不成阮家已经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了?那原主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么彪悍可以往皇宫里塞人当自家女儿奖励的家族能保不住自家女儿的小命?! 阮夫人看滢玉这副表情,就知道在家中请到的姑姑教导她时,她一定没有上心,不然也不会连这些都不清楚。 有些气恼滢玉不上心,阮夫人抬手在滢玉脑袋上敲了一下,抬手时看着很重,落下来的力量却几乎没有。 宁珠的脸色又变了变。 觉得不解气,阮夫人又在滢玉脸上轻轻捏了两下,才开口解释道:“秀女入选后要在宫里待半年,是为了让秀女们早日适应宫里的规矩,也方便宫中查看秀女们的品行,期间会有三次正式的考验,表现优异者即可挣得庶八品宝林的位分,再次表现优异者可晋为从八品良媛,若是三次皆夺冠,即是正八品小仪,滢儿,若是你能挣得正八品小仪的位分,在秀女考察结束后,便可带着丰厚的嫁妆和一名贴身侍女入宫。” 这是对正常选秀入宫的良家女子的待遇,对于她们来说,八品的位分只是证明她们表现如何,在这个时候挣得的位分越高,就代表她们能带入宫中的资源越丰厚,这只是她们入宫开始斗争的准备阶段。 而对于那些从底层爬起来的宫女,八品已经是她们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了。 阮夫人并不知道这么会儿功夫滢玉已经感叹了一番人生,她见滢玉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只好再次开口强调:“若是能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入宫,那可是极大的荣耀,也能在自己身边有个可信任的人。” 顿了顿,她想了想该如何劝导才能让一向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的女儿对自己的“嫁妆”重视起来,可想了半天,她也没理出来个头绪,只好放弃:“罢了,到时候这些东西让秀儿帮你收着便是,我与你父亲为你攒了不少好东西,就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可偏偏是入宫,再多的嫁妆也拿不进去,只有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这一点滢玉倒是十分赞同,在宫里生存,打赏是必不可少的,若是打赏了古董字画什么的,倒是贵重,可那些宫人们哪里懂得这些,在他们看来,一副再贵重的字画,都比不上一小块银子来得实在。 滢玉摆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往宁珠那边瞧了瞧,注意到滢玉的视线,原本还委委屈屈站在那里跟个小鹌鹑似的宁珠晃了晃身子,正巧被滢玉注意到。 “母亲,这些事情都不用再说了,你瞧宁儿都在那里站了好久了。秀儿,快去给宁儿搬个绣墩过来。”说着,她还俏皮地对秀儿眨了眨眼睛。 “是,二小姐!”秀儿收到指示,麻利儿的起身去搬了个绣墩,放在宁珠身边。 秀儿都已经站起来了,阮夫人哪里好再让她跪下,对滢玉这点小聪明又爱又气,阮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略过这个话题:“你昏睡了这么久,老爷和母亲也十分挂心,我让人去回禀了母亲,也让她老人家放心,若是你的身体无碍,明日早晨你随我一同去向母亲请安吧,也让母亲能够放心。” “是啊,二姐姐睡了这么久,可把祖母、父亲和母亲给吓坏了,宁儿也担心二姐姐,可是二姐姐屋子门前有人守着,宁儿进不来……”宁珠趁机插/入话题中,有些委屈地说着。 “那些人是母亲担心我才派来的,宁儿别怕,以后若是你想我了,直接来就是。”滢玉觉得宁珠这颗枕头来得太及时了,她刚刚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她先练练手,磨练磨练自己的宫斗技能,宁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把这么好的磨刀石推出去才是傻子,滢玉站在坑边笑得一脸天真,将宁珠送到了坑里。 “太好了,那宁儿一定每天都来找二姐姐玩!嗯……来探望二姐姐。”宁珠毫不知情地踩进了滢玉这个披着兔子皮的大灰狼挖下的陷阱中。 她最后那番生硬的变更是在阮夫人看了她一眼之后被吓得。 说话间,一个丫鬟悄悄走进来,在阮夫人身边说了几句话,阮夫人这才拉着滢玉站起来,道:“夫人,屏风已经摆好了,老爷正在外面等候。” 屏风?滢玉有些疑惑地看向阮夫人。 “如今你是秀女,不可随意见外男,即使老爷是你的父亲,也得隔着屏风避避嫌才是。”阮夫人解释道。 滢玉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被打断了和“蠢笨的嫡姐”交流感情,宁珠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有些鲁莽的表情。 第41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三) 在原主的记忆中,阮老爷是个十分严肃的人,不苟言笑,对家中人的要求十分苛刻,几乎可以用“刻板”两个字来形容。 即使是隔着屏风,那股一板一眼的气场都压得滢玉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屋子里一片沉默,阮老爷隔着屏风只能看清楚模糊的身影,他看着那团影子,对照着记忆中滢玉的模样,半晌才开口。 “如今你已经是皇家之人,就应该以宫规来要求自己,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一开口便是教条,阮老爷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屏风另一端,滢玉那张精致的小脸皱了皱,鼓着脸颊,有些不开心。 阮夫人暗地里掐了她一把,在滢玉看过来的时候用眼神警告她一番。 见十分宠爱自己的阮夫人这样,滢玉只好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阮老爷的教导。 “这段时间在家中居住,也要事事注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个规矩了。” “入宫后要多多扶持皇后娘娘,不得做出有损门风的事情。” “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万不可口无遮拦。” …… 滢玉终于真正体会到了原主记忆中的“刻板”究竟是多么的“刻板”。 阮老爷自进门开始,一直重复着这一类的话,整整讲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半句重复的,滢玉听得直犯困,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要栽倒下去。 阮夫人无奈,只好瞅准了阮老爷缓口气的机会插嘴,劝了几句, 阮老爷似乎这才注意到滢玉是刚刚醒来,身子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为父不求你有多大的造化,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荣耀,只要你在宫里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阮老爷沉默了一下,说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夫人似乎很惊讶一向古板的老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滢玉也是如此。 “父亲很宠爱二姐姐呢。”同样在阮老爷的教育下熬了一个时辰,宁珠竟半点不适都没有,还能笑着对滢玉打趣道。 她的话也将滢玉和阮夫人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滢玉反应有些慢,她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宁珠说了什么,刚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阮夫人有些不满的声音。 “滢儿是老爷的女儿,老爷自然会疼她,宁珠,时辰也不早了,滢儿刚醒过来,身子弱还需要多休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滢儿入宫后我便为你相看一门合适的婚事,这段日子你便好好待在自己屋里,多学些东西吧。” 事实上阮夫人并不怎么喜欢宁珠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们母女两个说体己话,她还有好多需要注意的事情要交代滢玉,免得她入宫后不知所措。 滢玉能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了,还得被宁珠打扰,阮夫人不满极了,如今见滢玉有些疲惫,心疼的将宁珠赶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滢玉和秀儿两个人的时候,滢玉才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 她的本质可不像原主那么单纯,一张黑色的纸披上一层皮就像装成白纸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只能强打起精神伪装自己,应付熟悉原主的人。 现在的她无比盼望入宫那一天能够早点到来。 第二日,滢玉早早的便起身,梳妆打扮后来到了阮夫人院子里,她起身的时间并不晚,可到这里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人了。 她打眼一看,阮夫人坐在上首品茶,宁珠是虽是庶女,也算是主子,这会儿坐在阮夫人下首,看起来十分乖巧。从原主记忆中来看,宁珠后面站着应该就是她的生母,阮老爷的妾室周氏。 周氏是个老实人,原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阮老爷是个刻板的性子,娶妻之后对某些事情并不怎么热衷,引得老夫人很是担忧了一番,才赐下周姨娘侍奉在阮老爷身边,算不得阮夫人的威胁。 “二姐姐,昨晚睡得可好?”见滢玉走进来,宁珠挂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跑到她身边,拉着滢玉的袖子,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好极了。”滢玉也笑着回道,“以往不觉得,如今离家一段时间再回来,才发现还是家里住着舒坦。” “胡说什么呢,仔细你父亲听见了要打你。”阮夫人坐在上首,轻声斥责着滢玉。 “母亲不说,庄姨娘不说,宁儿不说,父亲又怎么会知道呢?”滢玉吐了吐舌头,反驳着阮夫人的话。 “你怎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父亲?都是要入宫的人了,说话没个遮拦可不行,我觉得确实应该让你父亲知道,给你个教训,你才能记住。”一大早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有精神,阮夫人揪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来,打趣着滢玉。 “母亲,千万别告诉父亲。”滢玉以为阮夫人是认真的,急忙认错。 这么一打岔,宁珠又被母女二人抛到了脑后,她几次想要插话,都没有找到机会。 阮夫人也不会给她插话的机会:“既然你来了,便随我一同去向母亲请安吧,这些日子母亲很挂心你的身子。” 闻言,宁珠已经伸出来,准备抱着滢玉胳膊的双手又缩了回去。 阮老夫人是这个府中最威严的存在,不仅辈分高,那股子气势让人站在她面前都不敢抬头。 宁珠怕极了这位老夫人。 可滢玉并不害怕。 丫鬟们打起帘子,滢玉跟在阮夫人身后走进老夫人的屋子里。 刚一进去,滢玉就感觉自己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她很确定屋子里没有点香料,这股 檀香味更像是一种佛气。 老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徒。 “祖母,滢儿来看您了。”跟着阮夫人一起向老夫人行李问安之后,滢玉凑到老夫人身边坐着,讨她的欢心。 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将滢儿搂到怀里,好一通亲热。 半晌,老夫人才放开滢玉,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似无意地说道:“祖母知道玉儿喜欢吃糖蒸酥酪,早就命喜儿她们备下了,离开家里这么久,玉儿肯定很想念祖母院子里的糖蒸酥酪吧。” “祖母,您以前不是一直都叫滢儿的吗?为何今日突然改成了玉儿?”滢玉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是等过些日子她习惯了这个名字,别人突然叫她“玉儿”她还真反应不过来和“滢儿”有什么区别,偏偏如今她还没适应,老夫人突然的改口在滢玉看来就变得十分明显了。 坐在一旁的阮夫人瞬间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有些担忧地看向滢玉,心中懊恼着自己为何没有将这一点告诉滢玉。 周姨娘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对老夫人的脾气十分熟悉,见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又有什么筹划了,自知自己不过是个小虾米,周姨娘站在阮夫人身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宁珠?早在进来之后她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装鹌鹑了。 “玉儿觉得祖母为何会改口呢?”滢玉反应的很快,老夫人对这一点很满意,只要能够发现异常就不会是蠢笨的人,虽说滢玉天性单纯,被保护的太好了导致她不谙世事,可只要她是个剔透的聪明人,老夫人就有信心能在这段时间内让滢玉初步了解皇宫的险恶。 按照原主的性格,肯定不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所以滢玉扭头求助地看向了阮夫人。 这个动作被老夫人制止了,她对滢玉道:“此事需要玉儿自己来想,谁都不许帮你,明白吗?” 滢玉咬了咬下唇,嘟着脸有些不开心,但还是认真地想了起来。 “大姐姐……不对,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闺名中也有个‘玉’字,滢儿应该避嫌,不能冲撞皇后娘娘的名字。” 滢玉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老夫人的眼神亮了亮,她又仔细地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女,确确实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也有能担起家族的能力。 “对,没错。祖母就是要告诉你这一点。” “你与皇后娘娘是血亲,名字一事自然不需要更改,但你入宫后千万要谨记今日之事,万不能被人拿了这个短处来兴风作浪,离间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明白吗?”后宫中的斗争从来都不会停止,滢玉自踏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卷进这个漩涡里,老夫人能做的就是在她进去之前,将她有可能遇到的事情提前点破,让滢玉有所防备。 “皇后娘娘是滢儿的姐姐,滢儿不会和皇后娘娘生分的,也不会让人离间我们的感情。”滢玉说得斩钉截铁。 老夫人有些无奈,手指弯起来,在滢玉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滢玉直呼疼。 “还是太单纯了。”老夫人感叹着。 毕竟十几年的娇生惯养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被彻底改掉,滢玉能看出她故意试探,对她来说已经够了,而滢玉还能分析出原因,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其他的慢慢来就是。 “祖母?”滢玉疑惑地看着老夫人,她刚才说了什么吗? 老夫人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滢儿,你入宫选秀前祖母派人到江南找了十几个绣工一流的绣娘,用了上好的衣料给你缝制了入宫的华服,等到入宫那天,滢儿一定是所有秀女里最拔尖的一个。” 提到这个,阮夫人满脸感激道:“还是母亲人脉广,换成媳妇,恐怕找不来这么多绣工一流的绣娘,也找不到合规矩又能给滢儿撑腰的衣料。” 她的宝贝女儿一辈子只有一次穿嫁衣的机会,可这机会也随着她入宫消失了,阮夫人将入宫的华服当成了滢玉要穿的嫁衣来准备,怎么都觉得不够好,还是老夫人出手,才帮她解决了这个心病。 老夫人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对阮夫人这句恭维的话十分受用:“昨日刚刚送来,今日正好能让滢玉试试合身不合身,哪里不合适让她们抓紧修改。” 阮夫人点头称是。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领着滢玉到里屋去试衣服,剩下几人在这里等着,阮夫人有些坐不住,时不时转头向里屋看一眼。 这套华服送来之后她并没有见到,也不知道滢玉穿上效果会如何,只能等待着她出来。 老夫人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从手腕处拿起佛珠,念起佛来。 周姨娘站在阮夫人身后继续装摆设,这时候宁珠却顾不得自己对老夫人的恐惧了,和阮夫人一样,悄悄地时不时瞟向里屋一眼。 在屋里几个女人的期盼中,里屋的门终于打开了,丫鬟掀起帘子,滢玉微微低了一下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是一套仿制宫装,里面是丹色的缎裙,上面绣着莲花,在滢玉走动的时候,缎裙上的莲花仿佛活了一般,花瓣随之摆动,逼真极了。上身是一件蔚蓝色的上衣,腰身紧收,盈盈一握的小腰更显突出,袖口用银丝线勾出几片云彩,屋里看不太清楚,隐隐能看到有时上面会闪出一阵柔光,袖子较为宽大,遮住了滢玉半截身子,衬得她十分娇小。 上衣与缎裙之间的腰带用的是云雾绡,远远看去,似云雾缠绕在滢玉腰间一般。垂下的部分还特意挂上了流苏,随着滢玉的步子而晃动,有种弱柳扶风之感,直挠到人心里去。 “真不愧是十几位一等绣娘联手缝制的华服,美极了!”阮夫人赞叹道。 可惜这一身华服从里到外半点大红色都找不出来,为了彻底避免麻烦,老夫人还特意吩咐缎裙用了丹色,那颜色虽然也有红,但比较起来更偏黄,任谁也不能说这套衣服哪里有问题。 毕竟阮氏家族送滢玉入宫是为了辅佐皇后,而非另立皇后,作为妾室,即使是皇家的妾室,滢玉也没有资格用正妻才能使用的大红色。 阮夫人心酸了一把,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 第42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四) 与阮夫人同样心酸的是宁珠,周姨娘到没有什么感觉。她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已经知足了,至于穿的是正红色还是其他颜色,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所以周姨娘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滢玉穿着一身华服从宁珠身边走过,对老夫人盈盈一拜,道:“滢儿谢过祖母。”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将滢玉搂在怀里又是一阵亲昵。 “二姐姐这套衣服真漂亮,二姐姐穿上以后就跟仙女一样。”宁珠到底没忍住,顶着老夫人带给她的震慑力,语气中带着一丝嫉妒说道,“祖母当真疼爱二姐姐,特意为二姐姐准备了这么好的衣服。” “这套衣服算不上什么。”老夫人对宁珠无礼的举动似乎并不在意,她继续乐呵呵地说着,“待滢儿晋为宫妃的时候,老身定会再为滢儿准备一大份嫁妆,咱们阮府出去的姑娘可不能让别人看轻了去,尤其是老身的心肝滢儿,老身真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 滢玉继续带着一脸无害的感动俯在老夫人膝上,心中却诧异无比。 阮老夫人这是对阮府中众人的感情太放心了?还是太相信自己对阮府的掌控能力了?这样拉仇恨的话说出来,莫说如今宁珠已经嫉妒她嫉妒的要死,就算没有这份心,也会因为老夫人的偏心而忿忿不平,进而心生怨怼吧。 宁珠尴尬地笑了笑,闭上嘴坐在那里自顾自生闷气。 她很想冲上去质问老夫人,“同为家中的女儿,凭什么只偏心滢玉一人”!可是她没那个胆子。 “有母亲为滢儿准备嫁妆,媳妇就放心多了,原本媳妇还打算等到时候劳烦母亲一番,帮媳妇把把关,免得媳妇不懂宫里的规矩,出了什么岔子。”阮夫人心里又是一酸,可是却不得不表态,将亲手为自己心爱的女儿准备嫁妆的机会送了出去。 和入宫的华服一样,阮老夫人不相信任何人,只有经过她自己亲自验证的东西才能让她安心,阮老夫人怕阮夫人有私心,为自己女儿准备的东西太多,万一让滢玉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或是让宫中的皇后心里有了疙瘩,那可是大事。 “当初皇后娘娘入宫时的东西也是老身准备的,这个自然不会有岔子,滢儿也是家中的嫡女,老身自然不会亏待她。”阮老夫人笑着说道。 萦绕在心里的疑问一瞬间被解开,滢玉这才明白阮老夫人根本不是故意为她拉仇恨,毕竟她在家里的时间也就这几天了,护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故意给她拉仇恨找麻烦呢?一切不过是因为“嫡庶”二字罢了。 宁珠一张小脸憋得惨白,她恨极了“嫡庶”二字,老夫人却极为看重嫡庶尊卑,即便她真的壮着胆子质问了老夫人,恐怕也只能得到老夫人不屑的嘲讽。 仅仅是因为嫡庶,她就差了滢玉那么多,从名字上就不把她当成阮家的正经女儿,更何况在其他地方?! 阮滢玉是他们的心头肉,即使入宫为妾,她们也会极力为阮滢玉谋划,可是她呢? 只怕到了她这里,一份嫁妆就会把她打发到不知品性如何的人家去做妾了吧。 自己的女儿即使再尊贵也不能成为正室,宁珠才不会天真的认为阮夫人会眼看着庶女变成正室,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不行。 若她是父亲宠爱的庶女,或许还能通过父亲的路子试试看,毕竟母亲再怎么不愿,也得顺着父亲的意思,可偏偏自己的父亲是个古板至极的人,认定了后宅的事情归女人管,自己就绝对不会插手半分。 更何况……父亲喜爱的女儿也不是她。 等到她该出阁的时候,嫡母又怎么会特意为她考虑呢? 如今看着滢玉即将拥有的一切,宁珠都在想着,与其做个官宦人家的妾室,她更想入宫搏前程! 明明她比那个总是蠢的去相信别人,被坑了也不知道的阮滢玉更加合适! “宁儿?宁儿?”滢玉在宁珠眼前挥了挥手,她真不想提醒这位妹妹如今脸上的表情有多扭曲,原本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如今堆满了恶毒和算计。 “啊?!”滢玉连续喊了好几声,宁珠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已经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一起来到了滢玉的院子里。 “二姐姐,怎么了?”回过神来,宁珠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状态,摆出一副天真的小孩子模样,好奇地问着滢玉,试图遮掩她的异常。 “你在想什么啊?一路上一直叫你都没有反应。”滢玉坐到桌子的另一边,胳膊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带着满满的好奇看着宁珠。 宁珠有些心虚,目光游移了一下,继续转移话题:“二姐姐,你这幅样子让母亲看到的话可又要罚你了。”宁珠伸手握着滢玉的手腕,想要帮她放下去。 这个时候,宁珠突然意识到,滢玉的脸近在咫尺,只要她一抬手,就能将那张看起来让人十分厌恶的脸划花。 到时候……她是不是就能代替滢玉入宫了? 想到这个可能,宁珠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滢玉反应极快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滢玉的手指有些冰凉,顺着手掌传到宁珠心里,她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做出了什么事情。 若是事发,自己可就在劫难逃了。 可这颗种子已经种下,即便宁珠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让母亲知道,虽然母亲舍不得重罚我,可若是母亲说教起来,我也顶不住啊。”刚刚宁珠的眼神让滢玉吓了一跳,她是真的想要毁了自己。 滢玉现在十分确定,老夫人的那番话给她拉的仇恨相当强悍,这段日子她可有得热闹了。 能够成为阮家老祖宗的老夫人竟然会忽略掉这样的事情?难怪能把原主养成那个样子,还送进宫里去送死。滢玉暗自腹诽着。 宁珠年纪不大,反应却不慢,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拉着滢玉说要再看看那套华服,才肯帮滢玉保密。 滢玉顺水推舟带着她进了内室,华服撑在衣架上摆放在屋子一角,只要一进来,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华服上去。 这又是滢玉腹诽阮府的一点。 对即将入宫的秀女和入宫当天要穿的华服竟一点也不看重,她的华服就这样被她带了回来,也没人帮忙照看,原主院子里又不喜欢放太多人,只要有心,随时可以找到空挡对华服或者原主下手。 也或许是根本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对华服下手?毕竟这东西并不是最贵重的,也并非必不可少,只是为了博得那份彩头,谁能想到偏偏有人会打这个主意呢? 原主留给滢玉的记忆并不足以让她判断前世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可她既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怎能不接着宁珠给阮府的人来个警示呢? 毕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危险因素比未知的危险因素让人更安心一些。 有了宁珠的例子,相信阮老夫人一定会重视起来,到时候以她坐镇阮家几十年的能耐,滢玉也不用在担心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滢玉由着宁珠去看华服,自己坐到桌子旁边,正巧看到了秀儿进来后,看到宁珠在华服旁时的惊讶表情。 “二小姐,老夫人让喜儿姐姐送来了糖蒸酥酪,您尝尝,可还合口味?”秀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掩盖下了脸上的疑惑和防备,对宁珠道,“三小姐,您也来尝尝吧。” 喜儿送来的糖蒸酥酪是甜的,极合滢玉的口味,但宁珠看到那盘糖蒸酥酪,却意外皱了皱眉,脸上有些嫌弃。 “这盘糖蒸酥酪是祖母送给二姐姐的,我不和二姐姐抢。”宁珠的声音比起之前少了一些气力,像是不怎么经心一般。 “这有什么,一盘糖蒸酥酪而已。你我是姐妹,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哪里还怕一盘糖蒸酥酪呢?秀儿,去再取个小碟子来,我和宁儿一起吃。”滢玉佯装没有看到宁珠脸上的嫌弃。 “不,不了,还是二姐姐你慢慢吃吧,宁儿突然想起来,母亲让我每天抄一份大字,若是完不成母亲可要罚我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了。”宁珠摇摇头,拒绝了滢玉的好意。 滢玉想了想,道:“你不必害怕,母亲慈爱极了,若是没写完,你来找我,我帮你求情,母亲不会责罚你的。” 这是原主对待宁珠时最常见的态度,这在宁珠看来几乎是在时时刻刻彰显原主身为嫡女的优越,她心里能平衡才怪。 原主却不怎么理解嫡庶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只看到很多自己有的东西宁珠没有,便想着只要自己给了宁珠,宁珠也有了,那她们两个就没什么差别了,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原主也会护着这个唯一的妹妹。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待宁珠就像是当初皇后还未进宫时对待自己的态度一样,可从未想过宁珠会因为“庶女”这个身份会有多么敏.感。 秀儿将宁珠送出了院子。 回到屋子里,秀儿看到滢玉还在没心没肺地吃着糖蒸酥酪,一时间竟有些无力。 滢玉看不出来,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宁珠的委屈,不甘,愤恨。 她很理解宁珠的心情,可这并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宁珠对她的主子下手,一个对滢玉怀着深深地恨意的人就在她身边潜伏着,而滢玉却毫无感觉,秀儿真怀疑以这样的性子进宫,滢玉究竟能不能熬到成为宫妃的时候。 “二小姐!”秀儿不满地喊着。 滢玉抬起头看了看,秀儿生气了?很好,让秀儿更加生气一点吧! “喜儿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秀儿你可得多跟喜儿姐姐学学,不然等入了宫,我都不能再吃到这么好的糖蒸酥酪了。”想到这一点,滢玉叹了口气,觉得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差了许多,“宁儿真没口福。” “二小姐!难道您没有看出来吗?三小姐根本不喜欢吃糖蒸酥酪,三小姐的口味一向偏咸,而且很讨厌甜腻的东西,所以以往厨房给三小姐送的都是咸味的糕点,三小姐根本不是怕夫人责罚她才赶回去的,她是讨厌甜食,才不得不离开!”秀儿忍无可忍,直接在滢玉面前戳破了这一点。 喜欢吃甜腻糕点的滢玉简直无法理解宁珠的口味,她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秀儿:“这怎么可能?!” “您总是被三小姐骗,如今都要入宫了,您还是看不透这一点吗?”秀儿还想告诉滢玉,宁珠刚刚看着她入宫时要穿的那套华服的眼神可怕极了,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听到滢玉继续反驳。 “宁儿喜欢的东西一直都和我喜欢的很像,从小就是这样,每次我带给她的东西她都喜欢极了,就连刚才,宁儿也主动说要多看看我的华服呢,宁儿的口味怎么可能和我不一样呢?” “是三小姐主动要看您的华服?!”秀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脑海里警铃大作,完全可以想象宁珠有可能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 “是啊。”秀儿的表情很好的愉悦了滢玉,她脸上挂着十分开心的笑容,继续刺激着秀儿。 “宁儿对我的华服爱不释手呢。” 虽然很不赞同滢玉这种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分享这种观点,但是一看到滢玉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秀儿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 大不了自己最近多留心一些就是了。 秀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43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五) 秀儿进来的时候,滢玉正坐在绣架前摆弄着针线,绣布上干干净净,连个花样都没有,秀儿有些惊讶,只是当着旁人的面不好说什么。 她上前几步,才露出身后跟着的另一个丫鬟打扮,却比她年长一些的女孩子。 “庆儿姐姐?可是母亲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滢玉看到秀儿身后的丫鬟,有些吃惊,将手中的针线放回了针线篓子里,起身迎道。 “二小姐不必客气,奴婢今日来确实是夫人有事要交代。”庆儿是阮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阮夫人原本的陪嫁丫鬟的女儿,十分得阮夫人信任,“前些日子夫人邀了莫府夫人过府一叙,日子定在了今日,午后莫夫人便会带着她家大姑娘一起来,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二小姐一声,待会儿和夫人一起见见莫夫人和莫家姑娘。” “莫夫人?”滢玉好奇地问着,“我从未听母亲说过莫府夫人,这是何人?” “也难怪二小姐不知道,奴婢听夫人说过,莫夫人是夫人以前还在娘家当姑娘时候的手帕交,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后来分别嫁人,莫夫人随夫家到地方上任,路途太过遥远,两位夫人的联系才少了,如今莫夫人回京,夫人便想邀莫夫人过府一叙。”庆儿略略解释了一番。 说完之后,庆儿又添了一句:“莫家姑娘如今也是秀女,过些日子要与二小姐一同入宫。” 姓莫的秀女?滢玉在脑海中调动了一下记忆。 因为皇上对贵妃十分宠爱,皇后又有身孕,所以这一次选秀并没有选太多人,除了一个因为长相甜美被皇上挑中的栗氏之外,世家中只挑了几个家世不错的秀女来平衡后宫,比如身为皇后族妹的她,还有罗家的一位姑娘,另外便是以贤惠之名闻名地方,多有文人赋诗称赞的莫氏。 当初这位莫家姑娘可是让皇后狠狠地憋屈了一番,今世怎地与她有了牵扯? “我知道了,谢谢庆儿姐姐,午后我便会去母亲那里。”滢玉点点头,仔细思考着阮夫人这番举动的用意。 秀儿将庆儿送走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滢玉身边,见滢玉紧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禁有些心疼。 “二小姐在想什么?”秀儿轻声问道。同时,她的手也放在滢玉太阳穴上按了起来。 这一世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的发展已经出现了变故,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不能依靠原主的记忆判断所有事情,滢玉还是有些烦闷。 她并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母亲她……”似乎和记忆里对待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二小姐从宫里回来之后变了许多,奴婢看夫人是觉得二小姐长大了,才会改变对待二小姐的态度。”秀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比滢玉看得更清楚,她以为滢玉是感觉到阮夫人态度的改变而觉得不安。 “变了?”滢玉有些惊讶,她自认为自己伪装的还不错。 秀儿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站在滢玉身后她并不能看到,开口道:“嗯,二小姐比以前成熟许多,虽然有很多时候还是很天真,但是比以前更有人气了。” “奴婢听说宫里富贵极了,可也复杂极了,若是二小姐还像以前一样单纯不食人间烟火,那奴婢半点也不放心,可如今,奴婢放心多了。” 滢玉暗自松了口气。 “大约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这样,滢玉还是想不出来阮夫人这样做的目的,如今在京城之中,莫氏的贤惠之名还未传入,所以在四名秀女中,除了栗氏之外,就是莫氏的身份最低。 身份最高的是滢玉,其次是罗氏,再次是莫氏,最低的便是栗氏。 滢玉身后站着的是皇后和整个阮氏家族,其他三人在宫中却没有半点依仗,难不成阮夫人是怕其他三人抱团来对付她?可若是这样的话,为何前世阮夫人未曾出手? 实在是想不通。 心中存着事,午膳时滢玉只是勉强动了几筷子,惹得秀儿担心不已,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庆儿再来到滢玉院子里来请滢玉的时候,滢玉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阮夫人的打算是什么,她迟早会说出来。 她总不至于会布一颗从头到尾都不让自己女儿知道的棋子吧。 滢玉来到阮夫人的院子里没多久,莫府母女二人也到了。 这是这一世滢玉第一次见到莫氏,约莫十六七岁,看起来十分沉稳,一举一动都堪为大家闺秀的典范。 今日是来阮府做客,不宜喧宾夺主,莫氏十分清楚这一点,她今日的打扮也是如此,一身淡粉色的烟衫,衬得肌肤似雪,下着粉蓝色撒花百褶裙,腰间用水蓝色软纱系了个花结,走动间隐隐可见足下踩着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略施粉黛,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不显得孩童般稚嫩,搭配着衣衫来看,确实是是一个娇俏的少女。 这一身搭配定是花费了莫氏不少功夫! 滢玉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坐在阮夫人身边独自思考着莫氏这般费尽心思的用意。 前世入宫的当天原主才匆匆见过莫氏一面,那时或许看的不仔细,可后来莫氏给原主留下的印象就是无论何时都会保持她的仪容,而且时时刻刻都打扮的典雅极了,再搭配上她周身的气质,不知实情的人还会以为莫氏才是正经皇后。 今日这一身打扮可是把莫氏周身的那股气质完完全全压下去了,只剩下一股子娇嫩的少女之意。 “这便是你时时刻刻要挂在嘴边夸赞的女儿吗?看着确实是个可人疼的孩子。”阮夫人和莫夫人久别重逢寒暄着,滢玉则和莫氏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注意到滢玉好奇的目光,阮夫人含笑问道:“滢儿,这是你莫家姐姐,这些日子你可要和她好好亲近亲近,过些日子她与你一同入宫。” 听到阮夫人在介绍自己,莫氏上前一步,道:“小女小字鹤娟。” “鹤娟?”滢玉低声念了念。 莫鹤娟,以贤惠闻名于世,如今这贤惠的名声还没有传到京城来,滢玉不介意推一把,也方便她试探阮夫人的真正用意,“母亲,这位姐姐看着和皇后娘娘好像。” 和皇后娘娘相像?莫鹤娟和皇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面容上能相像到哪里去?莫夫人和莫鹤娟也都没觉得滢玉说的是外貌。 “胡说,你这次入宫又不是没有见到皇后娘娘。”阮夫人不痛不痒的斥责了滢玉几句。 “样貌不像,可莫家姐姐站在那里,换身衣服,不看正脸的话,真的和皇后娘娘很像。”滢玉不服,继续说着。 莫鹤娟像是被夸得有些羞赧,低下了头,眉眼间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因为她一直以自己的气质为傲,觉得自己即使是和当今皇后相比也不会逊色,如今被皇后的正经妹子夸赞了这一点,怎能不让她自得? “越发没个样子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你入宫,入宫以后还这般没有遮拦,可怎么办。”阮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滢玉吐了吐舌头,一副娇俏的小女儿状,道:“母亲不是说莫家姐姐要与我一同入宫吗?我见到莫家姐姐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到时候莫家姐姐肯定会护着我的,母亲放心好啦。” 说完,滢玉拉着莫鹤娟的手道:“莫家姐姐,我的小字是滢玉,你喊我滢儿就好。” 莫鹤娟大约没见过滢玉这般自来熟的人,她以前见到的那些官家小姐们都矜持极了,即便再亲近也会防着一些,更不要说像她与滢玉如今初次相见,竟会做出这般亲近的举动。 滢玉清楚地感觉到了莫鹤娟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推开她,但是理智阻止了她的举动,莫鹤娟任由滢玉拉着她撒娇。 果然是有所企图吗? 第44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六) 在她亲昵地拉着莫鹤娟之后,滢玉清楚地感觉到了莫鹤娟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推开她,但是理智阻止了她的举动,莫鹤娟任由滢玉拉着她撒娇。 果然是有所企图的吗?所以明明不喜欢和人这么亲昵,还是强忍了下来,脸上不露出半点痕迹。 无论是莫鹤娟还是阮夫人,在滢玉的几番试探下终究还是露出了些许破绽。 她多次提到莫鹤娟的气质与皇后相似,阮夫人却丝毫没有表现出诧异,阮夫人并非愚钝之人,这样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阮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看来隐藏在这次见面之下可有不少内在的东西。 “滢儿过誉了,我也只是新入宫的秀女罢了。”莫鹤娟谦虚道,“不过,若是滢儿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入宫后我定会带着姐姐去见皇后娘娘,姐姐这么好,皇后娘娘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滢玉说完这句话之后,莫鹤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莫鹤娟有些犹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自然是好的,你们二人能够如此亲密,在宫中互相也能有个照应。只是皇后娘娘每日操劳六宫事宜,若是扰了皇后娘娘岂不是罪过?”莫夫人笑着帮莫鹤娟圆了过去。 “是啊,若是扰了皇后娘娘就不好了。”莫鹤娟松了口气,见滢玉还想继续说什么,连忙拉着她说起了平日里的趣事,看书写字,绣花扑蝶,努力想要把滢玉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阮夫人见她们两人这幅样子,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指着她们两人对莫夫人道:“瞧瞧这姐妹俩,和咱们两个小时候多像啊。” 莫夫人也松了口气,道:“万幸还有你这个依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一直未曾问你,选秀是大事,为何莫家竟让你亲自送鹤娟上京?”阮夫人又看了一眼滢玉和莫鹤娟,见两人并未注意这里,才拉着莫夫人悄悄问了起来。 莫夫人脸色有些复杂,似乎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说出来,纠结半晌,她的目光一直紧紧跟在莫鹤娟身上,莫鹤娟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目光,转过头对莫夫人安抚般的笑了笑,回过头继续应付滢玉。 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般委曲求全,莫夫人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你也知道莫家的情况,前些年小叔犯了事,公公为了保住小叔丢了官职,京中待不下去,才举家投奔了我家老爷。去年宫中传出消息要选秀,公公并不愿意让家中再与京中有何牵扯,万般阻挠鹤娟选秀的事情,可老爷不忍耽误鹤娟的前程,所以才让鹤娟参加了选秀。” “这毕竟是大事,定下来之后,老爷还是得回禀公公,公公生气老爷自作主张,认为是我挑唆的,说既然我这么想让女儿入宫,那就让我自己送,谁也不许帮忙。” “万幸秀女都有官家统一安排,我跟着一起来一路上倒也安全,又平白多了这么多与鹤娟相处的时间,我感激极了。” “前些日子老爷托人传来书信,说公公已经消了气,知道鹤娟入宫不易,还特意托人捎来了东西。” “原本我也想亲自送鹤娟入宫,只是过些日子就是公公的寿辰,我这做媳妇的总不能不在家中,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若是再不动身,只怕路上略有耽搁就赶不及。”莫夫人苦笑一声,不再多言。 “怎么就如此巧,偏偏是这个时候。”阮夫人听完之后,也不仅叹息着,明明已经柳暗花明,谁知又碰上这事,偏偏赶巧了,“秀女们两日后就要入宫了,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是我们这些在京城里的想见一面都难,更何况你还在京外,这次一别,你们母女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话是这么说,阮夫人心里存下的疑虑可不止一星半点,她对这位手帕交可是十分了解,这般家宅私隐的事情她从不会拿出来说与别人听,即便要取信于她,让她相信莫家母女二人实在是无路可走才来投奔阮家,也会将此事美化过之后说成其他版本。 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莫夫人没有说出来的真相比说出来的这些还要不堪。 想到这个,阮夫人看待莫鹤娟的目光更加慈爱了。 莫夫人缓了缓之后,继续道:“谁让我们家以前从未出过秀女呢,天恩浩荡让秀女在家中陪伴家人最后一段时间,可我家偏偏不在京中,入京之后才知道这个事情,原本算着送鹤娟到京城之后再回去时间绰绰有余,谁知如今竟陷入了两难之地。不得已,这才求到了你这里。” 原本莫夫人以为她们母女会被拒之门外。 莫鹤娟与滢玉同为秀女,若是提前联手未尝不可,毕竟滢玉在这一届秀女中家世最好,在宫中又有皇后照拂,只要不是心思太大要压下滢玉成为这一届最拔尖的秀女,得到小仪的位份,就没必要和滢玉交恶,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和滢玉关系亲密,得到皇后另眼相待,也算是给自己增分。 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莫鹤娟的贤惠注定了她会站在皇后对立面,滢玉身为皇后的妹妹,和莫鹤娟关系太近不是好事。 阮夫人却同意了,莫夫人松了口气,大概是阮夫人还不知道莫鹤娟的“贤惠”之名,所以今日来访时,莫夫人特意让莫鹤娟打扮的稚气十足,压下满身的贤惠气质。 “你我自幼相识,何必如此客气呢。”有龌龊就会有可抓的把柄,阮夫人更加觉得莫鹤娟顺眼,满口应允了莫鹤娟借助在阮府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候,庆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她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凑到阮夫人耳边悄声说道:“夫人,刚刚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过来回禀说,二小姐入宫当天要穿的华服被三小姐弄破了。” 第45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七) “二小姐入宫当天要穿的华服被三小姐弄破了。” 听到这句话,阮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的身体晃了晃,庆儿赶忙上前半步,让阮夫人能够借助自己的力量撑住。 这般缓了好一会儿,阮夫人才回过劲儿来。 “华服……破损的严重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阮夫人的语气里都带着一股子恐慌。 “听说是三小姐带了一只猫,猫儿扑了二小姐的华服,在袖口划出一道口子。”趁着阮夫人缓神的那段时间,庆儿也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小丫鬟说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 “畜生!”阮夫人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毁了衣服的猫儿还是在骂带了猫儿去的人,庆儿低着头,假装自己暂时失聪,“先把人关起来,再把华服送去母亲那里,看看母亲是否有办法补救。” 如今她院子里还有客人,脱不开身。 就如同莫夫人不愿将自家真实情况告诉阮夫人一般,阮夫人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阮家的家丑,她低声对庆儿吩咐了几句之后,变再次挂上得体的笑容,继续和莫夫人寒暄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以你我的感情,这样的小事又何必如此客气呢?不过是借住两日罢了,等秀女入宫的那天,这一届秀女中有两位都是从阮府抬出去的轿子,这可是给我们阮府脸上贴金呢。” 莫夫人并非愚钝之人,刚刚庆儿的脸色有异,她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也知道自己是外人,不适合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只要能让她的女儿安稳度过这两日即可,哪怕被贴上“皇后党”的标签。 更何况在初期的时候,这个标签说不定还能保护莫鹤娟一番。 莫夫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知道一切都已经被滢玉看在眼里,莫鹤娟并不喜欢她粘人的态度,所以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莫鹤娟总是会将话题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怎么希望滢玉开口,这也给了滢玉一个很好的机会去分神注意莫夫人和阮夫人二人的交谈。 她也大概了解了阮夫人的意图。 阮夫人知道莫鹤娟的贤惠之名,也知道她入宫后定会借此争宠,会和皇后对上,即使如今和滢玉暂时联盟,到时候这个联盟也会破裂。 可即使是注定了会破裂的联盟,也有它存在的意义。比如让莫鹤娟作为踏板,帮助滢玉度过入宫初期的适应期。 若是像原主一样半点也不开窍,大概阮夫人还是会尽自己的全力在后宫中为原主创造出一个波及不到她的环境,原主的前世证明阮夫人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能量。 这一世,滢玉已经在阮夫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聪慧,所以阮夫人不希望再像以前一样将滢玉护在自己身后,毕竟后宫斗争一向残酷,若是半点不留心,就容易陷入局中,若是有莫鹤娟这样聪慧又有把柄在她手中的人护着滢玉,让她慢慢习惯后宫中的生活,则会好很多。 等滢玉适应了后宫中的生活,将原本的天真抛弃,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后妃之后,莫鹤娟也就失去了价值,到时候究竟是成为皇后身边的得力助手还是成为皇后的对手就要看莫鹤娟自己的了。 阮夫人对待自己的孩子确实掏心掏肺,恨不得为她谋划一生。 滢玉感叹着。 只是不知道庆儿后来又说了什么,滢玉暗自捉摸着,难道是她留下的那一步棋已经发挥作用了? “滢儿,你在想什么?”注意到滢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莫鹤娟有些不解地问道。 “莫姐姐……”滢玉脸上挂上了一丝犹豫和小小的羞涩,“上次入宫选秀时我紧张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宫里是什么样子,你能和我说说吗?” 原来是这事。莫鹤娟看着滢玉的目光有些失望,之后变成了“果然如此”。她就不该期待这位从小被娇养着的大家小姐能有什么特别的见地。 “我当时也紧张极了,天家威严那里是我这样的小女子能窥得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总感觉那天的时间特别长,一举一动都得注意着,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万幸如今熬过来了,成为了秀女,那天回家以后,我歇了好久才缓过来神。” “真的吗?莫姐姐你也很紧张?我当时回来之后昏睡了好久才醒过来呢。”滢玉惊讶地说着。 “昏睡?”莫鹤娟没想到滢玉竟会这般没用,“这可不行,滢儿,过几日入宫后咱们就要一辈子都住在宫里了,你可得早点适应。” 滢玉羞赧地笑了笑,拉着莫鹤娟的衣袖撒娇道:“到时候我就和莫姐姐住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也不会紧张了。” 莫鹤娟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以后还填了填土,滢玉站在坑外看了全程之后,拍着手很开心的说:“表演的不错。” “这事可由不得咱们,到时候宫中如何安排咱们便如何做,可千万不能仗着皇后娘娘的威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可是会给皇后娘娘添麻烦的。”莫鹤娟略略劝了几句,见滢玉撅起嘴,她便不再多言。 滢玉装作不满地扑向阮夫人,道:“母亲,以后入了宫,若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我可以去找皇后娘娘说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阮夫人有些不解,将疑问的目光看向了莫鹤娟。 “大约是小女想岔了,皇后娘娘疼爱滢儿,自然不会让人为难滢儿,若是有什么也会依着滢儿的心意来,是小女太过小心了。”如今有求于人,即使自己有理,莫鹤娟也没有直接将原因说出来,婉转的换了个说法,将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 阮夫人听明白了,对莫鹤娟的表现十分满意,伸手在滢玉背上拍了拍,道:“即便皇后娘娘疼爱你,你也得小心一些,宫中不比家中,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说完之后,她又对莫夫人道:“你且放心,鹤娟在阮家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一切比照着滢儿来,入宫当天,阮家定会让她们二人风风光光入宫。” 有了阮夫人这句保证,莫夫人才松了口气,她想起刚刚庆儿进来后的情景,也知道阮夫人如今有急事要处理,便道:“我又怎么会不放心呢,如今天色还早,我回去收拾一番也要准备赶路了。” 阮夫人点了点头,知道分别在即,莫夫人定还有话要和莫鹤娟说,却不想直接被莫夫人反驳了:“该说的我早就交代过了,只要鹤娟能够好好的就好。” 这句话戳得莫鹤娟眼眶红了,忍着泪道:“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请母亲放心。” 既然不需要单独告别是莫夫人的意思,阮夫人也不便勉强,将莫夫人送走,又安排了人去莫府取莫鹤娟的行李之后,还带着一脸温柔得体笑容的阮夫人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滢儿,跟我来吧,有件事必须要处理一下。”滢玉被阮夫人的脸色吓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莫鹤娟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似乎接触到阮府的家事了。 阮夫人又道:“鹤娟也一起来吧,此事虽是阮府的家事,但也和入宫之事有关,你在一旁听一听也无妨,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说看。” 这是在借这次的事情试探莫鹤娟了?滢玉暗自挑了挑眉,心中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猜测。 “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吗?”滢玉上前一步,拉了拉阮夫人的衣袖,问道。 “刚刚有人来回报,说宁珠带了一只猫儿去找你,猫儿把挂着的华服弄破了,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阮夫人略略解释了一下,“虽说宁珠也是我的女儿,可华服毕竟非同寻常,若不把此事彻查清楚,为娘也没办法,只能严惩宁珠才能有个交代。” “为娘已经派人去请母亲了,有母亲在,一定会给宁珠一个公平的处置。”阮夫人说的看似句句公正,却句句都在说此事就是宁珠的错。 莫鹤娟和滢玉原本一左一右跟在阮夫人身边,滢玉凑近阮夫人之后,莫鹤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等听完阮夫人的话,莫鹤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事八成就是那位“宁珠”姑娘做的,之前她听母亲说过阮府的事情,从名字来看,这位八成不是正经嫡女,弄坏了阮夫人心肝宝贝女儿的衣服,阮夫人怎么可能饶过她? 可若是罚的太重,又显得阮夫人自己不慈,不罚又出不了气,这样一来阮夫人自然就需要一个能够替她出头的人。 莫鹤娟刚好送上门来,解决了阮夫人的难题,也可以借此试探莫鹤娟一番。 如何表现?这反而成了她的难题。莫鹤娟目光低垂,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绣花,并非她喜欢的端庄大气的绣样,可是如今寄人篱下,她必须要伪装。 阮夫人原以为滢玉会不管不顾的为宁珠求情,她设想了很多方法,在滢玉为宁珠求情的时候她该如何哄着滢玉,又该如何让滢玉知道宁珠心思不单纯,却没想到在她说完那番话之后,滢玉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的衣袖,情绪有些低沉。 眼看滢玉的院子近在眼前,阮夫人将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滢玉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歪歪扭扭,瓷器砸了一地,原本挂着华服的架子倒在地上,华服已经被取走,木质的架子上隐约可见几道尖锐的爪痕。 “这……”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滢玉也没想到宁珠竟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幸亏她留了后手将秀儿留在了院子里,否则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夫人,二小姐!”一见到她们,秀儿又惊又喜,原本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下来,差点失声哭出来。 “秀儿……”滢玉刚开口就被阮夫人拦了下来。 阮夫人沉着脸走到外间,滢玉和莫鹤娟分别在她下首坐下,能进屋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哗哗跪了一地。 她的目光在丫鬟婆子们中间扫过,被扫到的人下意识将头低得更低了,秀儿被搀扶着跪在最前面,滢玉注意到她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手法不怎么娴熟,更像是丫鬟们之间互相包扎的样子。 “此事涉及二小姐入宫之事,我已经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交代我先行查处,若是你们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们全部都发卖了!”认真起来的阮夫人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丫鬟婆子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都是阮府的家生子,被发卖出去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见她们这幅样子,阮夫人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将宁珠带上来吧。” 如今的宁珠再没有之前作为小姐的样子了,她头上绑着的双环已经散开,衣服也皱皱的,被一根粗壮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的,狼狈极了。 在她身边,还放着一只被拴着脖子的猫。 “母亲,二姐姐,宁儿是冤枉的,宁儿也不知道屋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猫,真的不是宁儿做的!”被压进来之后,宁珠哭哭啼啼地向阮夫人和滢玉诉说着冤枉。 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夫人之外,宁珠对阮夫人也存在着一种莫名的敬畏,她只是喊了阮夫人一声之后,就将哭诉的目标重点放在了滢玉身上,试图打动滢玉,让滢玉帮她求情。 “三小姐,这件事情你可抵赖不了,若不是我正好看到,阻止了你,你就要把那只畜生扔到二小姐的华服上了,到时候可不只是勾坏了衣袖这么简单,那件难得的华服可就全部被毁了,二小姐入宫之日在即,若是华服破损,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秀儿捂着自己的胳膊,对宁珠怒目而视。 “秀儿,你不要血口喷人!”宁珠气急,她想要反驳秀儿的话,却被滢玉的话打断了。 “母亲,能不能请个大夫帮秀儿看看她的伤?女儿不放心。”丫鬟们之间随意包扎的手法粗糙极了,又没有上药,这么会儿功夫,秀儿包扎伤口的那块布已经隐隐渗出了血。 听到滢玉开口,宁珠满眼希冀地看着她,希望滢玉能开口帮她求情。 滢玉想了想,再次开口:“宁儿这幅样子也不太合适,不如让人带她下去梳洗一下,无论如何宁儿也是女儿的妹妹,这幅样子让旁人看见了,宁儿以后该怎么办?” 听完滢玉的话,宁珠有些失望,滢玉竟不是为她求情,这并不符合滢玉一向的性格。 “不行,这件事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必须找出来真相,若此事并非宁珠所做,那么她身为我们阮府的三小姐,谁敢说她的闲话我定会让那人好好地长长记性,若这件事是宁珠故意为之,那么我必定会严惩不贷。”到时候她也不需要再纠结自己此事仪容不整会有人说闲话了,因为旁人说的会是阮三小姐心肠歹毒之类直接毁了她名誉的话。 “母亲……”滢玉还想再争取一下,就算不管宁珠,至少也得给秀儿先请个大夫啊。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了,庆儿,你去请大夫来,等我审完之后让大夫给秀儿敷药包扎,秀儿,你继续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阮夫人强硬的打断了滢玉的话,将事情安排好之后,继续审问道。 “是,奴婢谢过夫人,谢过二小姐。”秀儿没想到滢玉会特意为她求了阮夫人,也没想到阮夫人竟然会同意,感激之下,更是对宁珠痛恨极了,“今日庆儿姐姐曾说过午后会有客人来拜访夫人,要让二小姐一起过去,二小姐怕三小姐下午来找她会找不到人,特意命奴婢去三小姐那里传过话,后来二小姐去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奴婢未曾跟着去,谁知半晌三小姐竟过来了,说是想着二小姐如今是秀女,在夫人那里大约不会待太久,便要在屋里等着二小姐,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便留了个心眼,在三小姐让奴婢到外面沏茶的时候,找了旁人去,自己偷偷回去看着,谁知竟看到三小姐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只猫,就是三小姐旁边那只,那时候三小姐正抱着猫想要扔到二小姐的华服上,奴婢一着急,就冲出去挡了一下,那只猫在奴婢胳膊上挠了几爪子之后,又想跳到放着华服的架子上去,奴婢赶它的时候,它的爪子在华服上挂了一下,弄坏了二小姐的华服衣袖。” “母亲,二姐姐,秀儿姐姐误会宁儿了。”秀儿的话说完之后,宁珠反而镇静下来,说话时调理也清楚了许多,“秀儿姐姐误以为那只猫是宁儿带进来的,但宁儿并不知情,宁儿想等二姐姐回来之后陪陪二姐姐,便一直在屋里等着,秀儿姐姐说她有事要忙,便出去了,谁知道没多久这只猫就爬上了窗子跳了进来,它一直盯着姐姐的华服,宁儿害怕极了,想抓住它扔到一旁去,谁知它竟要来挠宁儿,然后秀儿姐姐就冲了进来,宁儿当时都被吓傻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秀儿姐姐在眼前一直晃,然后就有人冲进来把宁儿绑住了,说是宁儿故意弄坏了二姐姐的华服,要处置宁儿。” “宁儿一直等着母亲和二姐姐,这件事不是宁儿做的。二姐姐,你会相信宁儿吧?” 滢玉第一次发现宁珠竟是这般口齿伶俐,同样的事情在秀儿说来是宁珠故意让猫毁掉她的衣服,可偏偏这只猫的来历她说不出来,但在宁珠口中就变成了秀儿出去之后不久这只猫从外面跳进来,有嫌疑的反而成了秀儿。 阮夫人和滢玉都相信秀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秀儿和滢玉从小一起长大,若是她怀着其他心思,即便滢玉看不出来,阮夫人也不可能放任秀儿在滢玉身边这么多年。 所以宁珠的话她们半点都不相信。 但如何找到证据就成了难事。 屋子里一阵沉默,阮夫人在心里仔细琢磨着两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偏偏秀儿的话中漏洞极大,宁珠的话说的十分圆满。 一时间,此事竟陷入了僵局。 “我的窗外怎么会有猫?”滢玉皱着眉看着那只猫,灰扑扑的,毛色繁杂,看起来并非是家养的宠物,更像是野猫。 “你们谁见过这只猫吗?”后宅一般都是在家中最里面的地方,里里外外那么多丫鬟婆子的住所,怎么可能放任野蛮出现在滢玉居住的院子附近?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最终都摇了摇头说从没见过。 阮夫人被气笑了:“没人见过,难道这只猫是飞进来的不成?!这般不顶事,连二小姐屋子附近什么时候跑来一只野猫都不知道,我要你们作甚?!”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老奴倒有个主意,这只猫不可能凭空出现,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每日围着二小姐转,二小姐不出院子的话,她们也没机会往外跑,自然没见过,不如让人抱着这只猫到粗使丫鬟婆子那里去问问?她们每日跑的地方多,说不定见过这只猫呢?”见阮夫人动了真火,一直跟在阮夫人身边很少出声的印姑姑劝慰了几句,给了皇后一个处理的方向。 阮夫人冷静下来想了想,点点头,让印姑姑带人在府中查问一番,看看谁见过这只猫。 “阮姨,鹤娟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莫鹤娟坐在那里听了半天,大致掌握了事情的情况之后,才开口。 她这一开口让滢玉精神一震,看着她的目光都热烈了几分。 莫鹤娟有些不适应的对着滢玉笑了笑,继续将目光放在阮夫人身上,等待她的回应。 “我应允过你的母亲,在阮府你的一切待遇比照滢儿,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阮夫人道。 这话可让还狼狈的被捆着的宁珠惊呆了,她气愤地瞪向莫鹤娟,不明白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能和滢玉待遇相同,她前头一下子又多了一个人,这让她怎么受的了。 “你说那只猫是你出去端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是吗?”这句话是莫鹤娟对着秀儿问的,秀儿点了点头。 “你说那只猫是秀儿出去之后,从窗口跳进来的,是吗?”这句话是莫鹤娟对着宁珠问的。 “我也没有看清楚,只是一个没注意,它就出现在那里了,因为屋子里只有窗户开着,我又一直面对着门口,总不会是从门口跑进来的吧。”宁珠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这么快抓到关键,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想要模糊证词。 “宁珠姑娘倒是变得快,不过只要你面对着门口就好,猫儿并非从门口跑进来的,秀儿又说了自己吩咐旁人去端茶后就躲着看里屋的动静,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有人看到秀儿走出屋子,跑到窗子后面去吗?”莫鹤娟又问了问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 自然没有人见她走出去,那么宁珠想要把罪名栽赃到秀儿身上的计划又失败了,如今她依然是最可疑的人。 这个事实让宁珠有些恼怒:“你究竟是何人?我阮家的事情何时需要旁人来插手了?母亲,即便你疑心于我,我也是家中的女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对我指手画脚!” 这话若是回答不好,莫鹤娟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这是阮夫人给她的一次试探,她绝对不能失败。 所以莫鹤娟赶在阮夫人开口之前反驳道:“宁珠姑娘此言差矣,鹤娟从未对姑娘指手画脚,也未曾说过姑娘就是毁了滢儿华服的真凶,鹤娟并非阮府中人,只是暂住几日罢了,偏偏碰到此事,忍不住想要问几句为阮姨分忧,宁珠姑娘既是阮姨的女儿,又涉及此事,于情于理,宁珠姑娘都应该更希望这件事真相大白,不是吗?” 宁珠被莫鹤娟噎得一阵语塞。 “宁珠,你在胡闹什么?!”见莫鹤娟夺回主动权,阮夫人开口怒斥道。 “母亲,宁儿只是……”无论阮夫人多么坚持叫她“宁珠”,宁珠永远坚持称呼自己为“宁儿”,不愿让阮夫人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并非阮府的庶女。 “若是说不出什么,就闭上嘴不要多言。”阮夫人懒得理会宁珠的那点小心思,对莫鹤娟道:“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莫鹤娟自信地笑了笑:“既然秀儿没有嫌疑了,那鹤娟也不能厚此薄彼,也得帮宁珠妹妹洗脱嫌疑才对。” “谁要你假好心,当时那只猫突然出现,我被吓坏了,自己以为那只猫是从窗户进来的,但是,说不定是我弄错了,那只猫一直都在屋子里,根本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呢?!”宁珠坚持想要把脏水泼到秀儿身上去。 莫鹤娟道:“这也简单,我们在里屋和外面分别找找不就知道猫究竟是从外面进来的,还是一直都待在屋子里了吗?若猫儿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么定有人故意引着它进来,若是一直在屋子里,那也一定有东西能安抚住猫儿,让它在秀儿出去之前一直保持安静,不被你们两个人发现。” 宁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阮夫人又派了人分别查找屋子里和窗外,一个丫鬟在窗外发现有一处被绳子绑过又狠狠勒出来的痕迹,屋子里却半点痕迹都没有。 查到这里,莫鹤娟起身走到滢玉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滢儿,无论宁珠姑娘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伤心,以后你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姐姐就好,我绝对不会像她这样伤害你的。” 滢玉脸上带着疑惑看着莫鹤娟,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心中却在佩服莫鹤娟离开她的母亲之后立刻就能独当一面。 在她母亲身边的时候,莫鹤娟还会因为讨厌她的自来熟和黏人故意引导着话题,让滢玉没办法一直缠着她,如今独当一面,即使再反感她,莫鹤娟也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对她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滢玉表现出的是单纯而不是傻子,她迷茫了一下之后,渐渐明白了莫鹤娟的意思,指着自己比较熟悉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带着宁……三小姐去里屋,查一查她身上又没有绳子之类能拴着猫的东西。” “二姐姐?!”宁珠惊呼着,“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妹妹啊!” “如果搜不出来东西,你就还是我的妹妹,甚至因为这件事,我会求父亲和母亲,将你养在母亲身边,作为我冤枉了你的补偿。”滢玉伤心的看着宁珠,“若是……若是真的搜出了东西,那你就不是我的妹妹!” 莫鹤娟被滢玉表现出来的聪慧惊到了,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落入阮夫人眼中。 阮夫人对滢玉的表现很满意,聪慧,当断则断,但还是有些感情用事,还需要再磨练一段时间。 看来莫鹤娟的把柄必须要早日握在手里才能安心啊。 阮夫人点了点头,被滢玉指到的两个丫鬟半扶半拖地将宁珠拖进了里屋,屋子已经被刚刚进来查找东西的人顺手收拾得差不多了。 “夫人,二小姐,莫小姐,奴婢们在三小姐身上搜出来这条绳子,上面还沾着几根猫毛,看样子的确是那只野猫的。”丫鬟举着一根细长的绳子呈到了阮夫人面前。 宁珠跟着走了出来,脸上带上了绝望。 “孽障!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有了证据,阮夫人处置宁珠也有了底气。 宁珠惨然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印姑姑带着人回来了,除了去时的几个人外,还带了几个粗使婆子样的人。 印姑姑直挺挺的跪到阮夫人面前,道:“夫人,幸不辱命,奴婢找到这几个婆子,她们见过这只猫。” 几个粗使婆子偷偷看了宁珠一眼,叫她面如死灰,心中有数,知道这件事已经暴露出来了。 阮夫人坐在上首,道:“将你们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自有重赏。” “不许说!你们不许说!”听到这句话,宁珠疯了一般吼着,站在她身边的几个人连忙按住她,在阮夫人厌恶的目光中堵住了宁珠的嘴。 “这只猫是厨房养着的野猫,抓老鼠的本事不错,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丢了,厨房的婆子还找了找,也没找到,后来奴婢去周姨娘院子里送膳食的时候听见几声猫叫,挺耳熟的,就留心了一下,发现这只猫在周姨娘院子里,奴婢不知道周姨娘抓它要做什么,还拴着,但奴婢只是个粗使婆子,也不敢质疑周姨娘,便没有声张,今日印姐姐带着猫问谁见过它的时候,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粗使婆子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土气,有些拘谨,但还是清楚的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阮夫人脸色黑了下来。 “竟然是她?!” 刚刚得到消息赶到滢玉院子里来的周姨娘一听这话,直接晕了过去。 阮夫人命人将周姨娘一起绑了,带着周姨娘和宁珠一起去回禀老夫人。 这一次,她没再让滢玉和莫鹤娟一起跟着。 至于后来宁珠和周姨娘的结局,阮府中没有半个人敢在滢玉面前多嘴,入宫在即,滢玉也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这件事就这般结束,再也没在滢玉面前掀起半点涟漪。 五月初十,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两顶小轿自阮府抬出,抬进皇宫侧门,在启祥宫门前停下,一共四顶小轿,寓意四角齐全。 以滢玉为首,四个花样年华的姑娘自轿中走出,竟令满园花朵都失色几分。 “阮氏滢玉,年十五,拜见姑姑。” “罗氏羽枫,年十五,拜见姑姑。” “莫氏鹤娟,年十六,拜见姑姑。” “栗氏染溪,年十四,拜见姑姑。” 栗染溪的声音如同黄鹂一般清脆甜美,滢玉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看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两颗黑珍珠一样嵌在上面,柳叶眉,樱桃小嘴,身量纤纤,配上她那身素雅的华服,就像是从江南烟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当真是美极了。 等四人向站在启祥宫宫门前的姑姑行礼之后,姑姑们才在其中一位的带领下,向四人回礼。 领头的姑姑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的目光扫过四人,四人都下意识的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奴婢是启祥宫掌事姑姑月楚,奉皇后娘娘命令前来主持秀女入宫及秀女培训诸事。” “各位姑娘如今虽然已经入宫,但还不算真正的后妃,只有拥有了后妃的位分,才能算是正经的后妃娘娘。奴婢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如今与各位姑娘初次见面,奴婢要先提醒各位一番,若是在成为后妃之前犯下大错,那么犯错的秀女将会被剥夺秀女身份,打回原籍,此生不得再参选。” “成为后妃之后,请各位能严格按照宫规来要求自己,否则下场绝不是打回原籍如此简单,而是要按照宫中规矩来处置。各位姑娘明白吗?” 月楚姑姑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这时又恰逢一阵风吹过,栗染溪抖了抖,腿软的差点瘫倒,罗羽枫嗤笑了一声。 月楚的目光扫过罗羽枫,便是盛气凌人如罗羽枫,也闭上嘴,低下了头。 “秀女们的培训共需半年,在这半年里共有四次拜见皇后娘娘的机会,每一次都是各位秀女姑娘为自己争取位分的机会,请各位珍惜,其余时间则是对各位的培训,包括宫规,礼仪等各方面。” “今年入宫的秀女只有四位,启祥宫屋舍充足,所以四位姑娘每人一间偏殿,每人身边安排一个宫女贴身伺候。” “四位姑娘可以在启祥宫内自由活动,但决不允许私自踏出启祥宫,若有私自踏出启祥宫者,必将严惩不贷。” 月楚的下马威十分有用,在她警告过之后,四人褪去了下轿时的意气风发和高傲,她们这时才意识到,皇宫之中与她们家中并不一样,入宫之后,她们再也没有在家中时的光环。 “四位姑娘若是听明白了,奴婢这就带着你们到各自寝殿去看看,也熟悉一下启祥宫中的环境。” 见四人点了点头之后,月楚转过身,以标准的姿态往前走着带路,边走边为四人介绍着启祥宫中的各个地方。 滢玉下意识地看了栗染溪一眼。 “你今日怎么了?怎地一直看栗氏?”莫鹤娟碰了碰滢玉的手臂,凑到她身边悄声问着。 她也看到刚刚栗染溪被月楚姑姑吓得腿软的一幕了,在她看来,这么软弱的一个女人,在宫里可生活不下去。 除非她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没有使出来。 想到滢玉的聪慧剔透,莫鹤娟也下意识地看了栗染溪一眼,难不成她真的藏了什么,被滢玉发现了吗? “莫姐姐,你看她长得好漂亮啊,以前也听人说过栗氏长得极美,才被陛下钦点成为秀女,我一直不以为然,再美的女子又能有多美呢?今日听到她说话的时候,我惊了一下,谁知人比声美,见了栗氏,我才明白‘人比花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滢玉和莫鹤娟压低了声音,可四人之间根本没有多少距离,彼此之间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她们二人的交流? 栗染溪羞红了脸,罗羽枫则有些不满地又瞪了栗染溪一番。 第46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八) “若是说‘人比花娇’,滢儿你又怎知自己担不起这四个字呢?那日在阮府第一眼见到你,可真是让我‘惊如天人’。”听到滢玉并非看出了栗染溪的不同之处,莫鹤娟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打趣着滢玉。 听莫鹤娟这么说,滢玉地垂下眼帘,唇边勾出一丝笑意,眼中闪过的却是嘲讽。 初见那日,她们两人对彼此的印象可都不怎么好,不过是因为各怀鬼胎,才维持了表面的情谊罢了。 “莫姐姐这话可就错了,天下间美人各式各样,可我觉得像是栗氏这样的美人,即便是个女人都不忍心让她伤心,想要好好护着她。” 眼瞧着滢玉和莫鹤娟两人越说越离谱,栗氏脸颊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耳根处了,她不得已,羞涩地打断了滢玉和莫鹤娟的话:“陛下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染溪不过是蒲柳之姿,能成为秀女已经是天恩,两位姐姐千万不要再取笑我了。” “是啊,两位妹妹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罗羽枫也插了一句,“今日五月初十,黄历上写着是大吉之日,诸事皆宜,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可我看黄历的时候,那上面可写着‘冲鼠’呢。若是我没算错的话,栗妹妹属鼠吧?” 罗羽枫这番满含着恶意的话让栗染溪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道:“染溪今年十四,属鼠,今日……今日是个好日子,能和各位姐姐一同入宫是染溪的荣幸,染溪一直觉得能入宫的人都是十分有福的人,有这般福分,大约也能挡挡煞气吧。” “这倒也是,能入宫可是天大的福分。”罗羽枫笑了笑,算是放过了栗染溪。 滢儿扯了扯莫鹤娟的衣袖,目光带着一丝怪异瞟了瞟罗羽枫,莫鹤娟朝她摇摇头,如今形势不明,暂且按兵不动才是正理。 月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风波,继续朝前面走着。 “咱们启祥宫是当今太后为妃时居住的宫殿,先帝极其宠爱太后娘娘,知道娘娘喜欢水,便命人挖了这万慧湖,湖中间有个慧心亭,奴婢以前听姑姑们说过,每到夏天满湖荷花开放的时候,先帝在慧心亭中抚琴,太后娘娘泛舟在湖中歌唱,那情景美极了。”月楚的描述十分形象。 “再往前便是后殿了,前面这点景色咱们也转过了,今日四位姑娘入宫也十分劳累,奴婢送各位到自己殿中,今日暂且早些歇息,明日开始培训宫中礼仪。” 越过慧心亭,众人继续沿着小桥走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滢玉听到身后栗染溪惊叫一声,借着便是噗通的落水声。 栗染溪家世普通,比不上另外三人,所以自觉走到了三人后面,如今落水,三人转过身来看的时候,只看到栗染溪在水中挣扎的场景。 “这……”众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 “快救人!快!快!”月楚第一个反应过来,喊了几个识水性的姑姑下水,半天才把栗染溪捞起来。 来到岸上,栗染溪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一张精致的小脸煞白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把栗姑娘送到凌波殿,再去请太医来为栗姑娘诊治。”月楚继续向身边的人吩咐道。 见栗染溪被救上来了,另外三人才松了口气,罗羽枫撇了撇嘴,道:“瞧瞧,我刚刚还说呢,今日冲鼠,她偏偏不信,这不就遭报应了吗?” 滢玉和莫鹤娟对视一眼,没有接茬,罗羽枫自觉没趣,闭上了嘴,跟着月楚一起朝着凌波殿而去。 如今她们才刚刚入宫,栗染溪就出了事,她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证明自己与此事半点关系都没有,哪里还会叫喊着要先回自己的寝殿看看呢? 即使是罗羽枫,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装出一副姐妹情深,关心一同入宫的姐妹的样子来。 启祥宫的偏殿并不算大,也不是很小,栗染溪被送到了里间,太医匆匆赶来之后,正在为栗染溪诊脉,滢玉、莫鹤娟和罗羽枫三人坐在外间的桌子旁,时不时向里屋看一眼,床帐层层叠叠放下来,根本看不到里面,只能看到太医坐在床边,微蹙着眉为栗染溪搭脉。 “莫姐姐,你说走得好好地,栗氏怎会突然摔到湖里去?”见外间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滢玉不由得开口向莫鹤娟询问了起来。 “我哪里知道,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在水里了,不过我倒是看见咱们后面不远处有块不大的石块,说不定她是踩着那个崴了脚掉进去的呢?”莫鹤娟猜测着。 罗羽枫的脸色僵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谁知道呢,她自己走路不小心,若真是踩到了石头,那只能怪她自己,明明知道今日有所冲撞,还不知道避一避。” “入宫的时辰早就定下来了,栗氏家世平平,大约定日子的人也不怎么看好她,否则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呢?”莫鹤娟顺着罗羽枫的话说了几句,这下,罗羽枫的脸色才好了一下。 又坐了一会儿,罗羽枫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凌波殿内四处转了起来,打量着皇宫中的宫殿究竟是什么样的。 莫鹤娟趁机扯了扯滢玉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我看到是罗氏捡了块小石子故意打到栗氏脚下去的。”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轻,滢玉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她看着莫鹤娟,眨了眨眼,又把莫鹤娟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见滢玉要惊呼出声,莫鹤娟赶忙捂了一下她的嘴巴。 滢玉没有再出声,目光里带着震惊看着莫鹤娟。 莫鹤娟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滢玉没有听错。 “罗姐姐,滢儿记得罗家世代骁勇,能征善战,是武将世家,可是真的吗?”滢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看着还在四处打量的罗羽枫,笑着问道。 罗羽枫听到滢玉的话,脸上露出了满满的骄傲:“那当然,我家自□□一朝以来世代为官,守卫边疆,边疆那帮蛮夷听到我罗家的姓氏,吓得掉头就跑,这可都是我家世世代代打下来的威名。” “哦?竟是这般?”莫鹤娟惊讶地说着,“难怪罗姐姐一身飒爽之气,寻常人家的女儿那会有罗姐姐这般的风姿。” “我家女儿生下来之后也如同男儿一般养着,我这一辈男孩女孩排辈全部按‘羽’字来,一样要联系刀枪剑戟,一样要习得排兵布阵,不过女孩不能打,男孩每天被大人揍得满院子跑。”说道自己家中的事情,罗羽枫开心极了,絮絮叨叨地和她们聊了起来。 滢玉和莫鹤娟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路子养大的,哪里听说过这么多新奇的东西,罗羽枫说的事情在她们听来十分新鲜,一直到太医为栗染溪诊过脉出来,她们都还没听过瘾,约定了要多多走动。 “太医,栗妹妹怎么样了?”四人之中以莫鹤娟年纪最大,她们两人和罗羽枫熟悉之后,彼此姐姐妹妹地叫了起来,连带着也把年纪最小的栗染溪叫成了妹妹。 “姑娘放心,栗姑娘只是呛了水,受惊过度,才昏迷过去,待老臣开几服药,喝过之后就没事了,只是这段日子栗姑娘需要静养,不能太过劳累,此事还需麻烦月楚姑姑多多上心了。”最后这些话是对月楚说的。 月楚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既然栗姑娘这段时间不宜太过劳累,奴婢便将她的课程与其他三位姑娘分开,待栗姑娘身体修养好之后,再一同学习。” 派人将太医送走后,栗染溪也已经缓缓醒来,莫鹤娟三人围在她床边嘘寒问暖了许久。 “栗妹妹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莫鹤娟问道。 “我……我只记得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倒向一旁,然后就掉进了水里……”在水里的感觉一定不怎么好受,这会儿栗染溪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之色,眼中满是惊惧。 莫鹤娟帮她掖了掖被子,道:“别想那么多了,以后从那里走的时候多留心一些便是,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栗染溪点了点头。 月楚领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孩子走到近前,朝着四人行礼道:“四位姑娘进入启祥宫之后分别住在飞鸿殿,澹溪殿,朴沁殿和凌波殿,这半年内侍奉各位的宫女已经分配到各殿之中,这是知仪,以后是栗姑娘的贴身侍女。” 知仪向四人行礼之后,栗染溪伸手让知仪来到近前,好好地看了看她,对月楚又是一阵感谢。 “如今栗姑娘已经醒了,奴婢还要继续送其他三位姑娘到各自的殿里去,栗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让知仪去做便是。”月楚继续说道。 栗染溪忙点头称是。 就像是刚刚月楚所说的顺序一般,栗染溪被分到了凌波殿,贴身伺候的宫女是知仪,莫鹤娟被分到了朴沁殿,贴身伺候的宫女是知诗,罗羽枫被分到了澹溪殿,贴身伺候的宫女是兰卉,滢玉则被分到了飞鸿殿,贴身伺候的宫女名为兰心。 得知自己住的宫殿和莫鹤娟的朴沁殿正好在启祥宫后殿的对角,算是四个偏殿中距离最远的两个殿,滢玉又闹起了脾气,吵着说要换寝殿。 “滢儿,在阮府的时候你答应过阮姨什么,你忘记了吗?”莫鹤娟对滢玉的脾气有些头疼,这人十分聪明剔透,可偏偏性子被养成了这般天真又孩子气,哄起来十分费劲,莫鹤娟无奈,只能搬出了阮夫人来压滢玉。 “母亲说要我遵守宫规,不能随便耍小姐脾气。”滢玉嘟着嘴回答道,“可是换寝殿又没有违背宫规,也不算是耍小姐脾气吧……” 滢玉嘟囔着,心里不服。 莫鹤娟揉了揉额角,道:“为什么不是?如今在启祥宫中住着的只有我们四人,若是和栗妹妹换?她可是卧病在床呢。若是和罗妹妹换……” 滢玉想到了莫鹤娟告诉她的,那个绊倒栗染溪的小石头。 “真是的!”滢玉可没那个胆子和罗羽枫硬碰硬,那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扔到湖里泡澡然后半点也不会被旁人发现异常的厉害的角色,她才不敢招惹。 “所以说,还是安心住下来吧,反正你我都在启祥宫内,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让兰心来朴沁殿找我就是了。”终于把滢玉的情绪安抚下来了,莫鹤娟这才松了口气。 滢玉放弃了换寝殿的想法,又被莫鹤娟的话勾起了对罗羽枫的兴趣:“莫姐姐,你说罗姐姐当时和我们一起在前面走着,她又没有回头,怎么能那么准的把石头扔到栗妹妹脚底下呢?” “我哪知道,大约是她家从小练的吧,罗妹妹不是说了吗?她家无论男女,都要习武,刀枪剑戟,排兵布阵都要学,一个小小的石子,哪里能难得住她?”莫鹤娟想了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了,“不过罗妹妹对栗妹妹的敌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一共才四个人。” 莫鹤娟下意识地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滢玉眨眨眼,有些不解,不过见莫鹤娟并没有说的意思,她也没再追问,反而是做出一副很困的样子,说要休息了。 莫鹤娟顺势告辞,等送走莫鹤娟之后,滢玉一扫之前的疲惫模样,看着莫鹤娟离开的方向,将她未出口的话补全:“我们一共才四个人,其中两个结成了不可靠的盟友,另外两个对上了,你只要坐山观虎斗,等罗羽枫逼出栗染溪藏着的手段,或是借罗羽枫之手除掉栗染溪,接着你再除掉我,将一切事情推到胜利的那个人身上,你自然不战而胜。” 梦想很美好,但现实总会给予这样喜欢做梦的人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知道到时候莫鹤娟脸上惊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 兰心站在滢玉身后,沉默不语。 滢玉的话音几乎含在嘴里,她听不清滢玉说了什么,但滢玉在莫鹤娟离开之后就变了脸,这一点她看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她伺候的这位姑娘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兰心不由得松了口气。 宫人从来不怕自己跟的宫妃有多么心狠手辣,因为在这个皇宫之中,不会心狠手辣的人就无法生存下去,她们怕的是自己跟随的宫妃太过单纯善良,最后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拖累了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 见到滢玉的另一面,兰心反而放心了许多。 栗染溪的身子确实不怎么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能吹倒,实际上比看起来没好多少,落水着凉又受了惊吓,她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能起身,滢玉见她可怜,心有不忍,时常去探望她一下。 “如今咱们入宫都快一个月了,你这病拖拖拉拉这么久,到现在还没好,明日就要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了,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你的身子能挺得住吗?”滢玉坐在栗染溪床边,拉着她的手,有些担心地问着。 “我已经好多了,阮姐姐莫要担心,前些日子还一直咳嗽,这两天吃了些药便不再咳嗽了,只是下地走路的时候还有些手脚无力,明日是咱们入宫以来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这可是大事,万万不能错过。”一听滢玉这话,栗染溪有些急切地坐起来,忙解释自己的身体无碍,“这些日子我还能听姑姑教导我宫规礼仪呢,明日只是拜见皇后,我肯定能坚持下来。” “要我说,你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就是因为这个,太医都说了要你静养,不得劳累,你偏偏每日都不肯放松半分,我们一日里学了多少,你就要补上多少,恨不得比我们学的更多一些,这般辛苦,怎能好好养病?”莫鹤娟也在一旁说着。 栗染溪咬了咬下唇,低着头不说话,她怎么不知道? 半晌,她才低声道:“三位姐姐这么刻苦,我天分不如三位姐姐,怎么敢懈怠呢?” 她口中说的是天分,但谁都知道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家世不如其他三人,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云泥之别,这些日子她不敢懈怠半分,功课没有落下,但身体却一直养不好,有些碎嘴的宫人常常在背后议论,说她入宫的时辰有所冲撞,所以才导致了她入宫后一直不顺,从落水到现在卧病在床都是因为她与皇宫八字不合。 这样的话不少人都在传,栗染溪却不敢反驳半句,只能在功课上更加努力,希望自己能脱颖而出,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月楚姑姑特意说过,你的天分十分高,你又何必自谦呢?”滢玉感叹着,上天果然是公平的,这四个秀女中,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像是原主和罗羽枫,家世出众,却一个单纯到蠢,一个冲动鲁莽,像是栗染溪,人美,声音也美,天分更是不必说,可偏偏家世极差,让她怎么也直不起腰板,像是莫鹤娟,样样都有所擅长,却样样都无法出众。 这样对比下来,滢玉猜想着,原主那一世,没有她这般算计着,最后胜出的大约是莫鹤娟吧。 栗染溪连忙阻止滢玉道:“阮姐姐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让罗姐姐听到,又要……”又要针对她,即使她半点错处都没有,罗羽枫也得鸡蛋里挑骨头地嘲讽一番。 “她就是那个性子,武将家族出身,说得好听了是性子直爽,说难听了就是鲁莽,不过她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她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总比那些暗地里伤人的人要好许多。”滢玉也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龌龊,只好安慰道。 栗染溪点点头,道:“我知道,阮姐姐放心,我不会和罗姐姐起冲突的,咱们是一起入宫的秀女,她不喜欢我,我避着些就可以了。这些日子我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只有两位姐姐来看我,这不一直都平安无事吗?” “说到这个,我到有些奇怪,这些日子总是见不到罗姐姐,每日姑姑的教导结束之后就没人了,我问月楚姑姑,姑姑也不告诉我,莫姐姐,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这一批入宫的秀女一共只有四个人,少一个就特别明显。 莫鹤娟和滢玉总是形影不离,滢玉心善,总来探望栗染溪,罗羽枫和栗染溪不对付,又有其他事情绊着,更少见到她,一时间竟显得在这四人中,罗羽枫被孤立了一般。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次我看见她出了启祥宫,不知道去哪了。”莫鹤娟摇头道。 “出去了?!”滢玉惊讶地问着。 “莫姐姐和阮妹妹想要知道我去哪了,直接来问我不就得了吗?”罗羽枫爽利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三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罗羽枫已经回来了。 “罗姐姐,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想找都找不到你人,问月楚姑姑,姑姑也不告诉我,咱们四个人总是少一个。”滢玉见到罗羽枫,十分开心,撅着嘴向她抱怨着。 罗羽枫笑了笑,抬手拨弄了一下她发间的步摇,滢玉这才注意到,这些日子以来,罗羽枫身上的衣着首饰一日比一日华贵,看那样式,根本不是宫外能够做出来的。 “罗姐姐,你的首饰……” “我去涵舒宫了。”罗羽枫道。 涵舒宫,如今宫中唯一的贵妃陶氏的居所,也是皇后最大的劲敌。 滢玉愣了一下,抿着唇,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罗羽枫。 “贵妃娘娘说和我投缘,喜欢让我去涵舒宫陪她说话。你们瞧,这支步摇就是贵妃娘娘赏给我的。还有这只镯子……”罗羽枫露出了手臂上的镯子,与那只步摇一样,都是精品。 “贵妃娘娘?!”栗染溪惊呼一声,看着罗羽枫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她根本不敢想象,罗羽枫竟然能够见到位分这么高的妃嫔,还这样简单得到了陶贵妃的青眼。 “贵妃娘娘可是最得宠的妃嫔,周身的气度雍容华贵,堪称天下女子典范,六宫之中,根本没有人能够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罗羽枫得意地笑了笑,“今日我陪着贵妃娘娘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恰巧碰到了贤妃,贤妃仗着自己是四妃,还想教训我,贵妃娘娘三言两语就教训了她一番,罚她在御花园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起来。” “这般愚蠢的人,竟然敢当面冲撞贵妃娘娘,娘娘只是罚她跪了两个时辰,已经够仁慈了。即便是尊贵如她又能如何呢?不也还得老老实实的看贵妃娘娘的脸色吗?”说这句话的时候,罗羽枫的目光一直看着滢玉,似乎意有所指。 “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莫鹤娟皱着眉,她自然能听出罗羽枫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已经黑下来的滢玉。 “是啊,入宫前我就听母亲说过,宫中最受宠的是贵妃娘娘,我一定要得到贵妃娘娘的喜欢。” “想想也是,贵妃娘娘陪伴陛下的时间最长,又为陛下诞下独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宫中又有谁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呢?”她的目光扫过滢玉,脸上满是得意,看到滢玉脸上的不满,罗羽枫笑得更开心了。 “贵妃娘娘……”滢玉想要反驳回去,话刚出口,又被莫鹤娟打断了。 莫鹤娟对罗羽枫道:“月楚姑姑说过,进入启祥宫之后,不得随意外出,罗妹妹莫不是忘了这一点,还是故意无视月楚姑姑的话,整日往外跑?” “这有什么?贵妃娘娘十分喜欢我,喜欢召我去陪她说话聊天,这怎么能算是随意外出呢?更何况每次我出去的时候月楚姑姑都知道,若是不服,你可以去找月楚姑姑分辩啊。”罗羽枫半点也不在意,她偏过头对身边的兰卉吩咐道:“把今日贵妃娘娘赏我的香囊拿出来。” 兰卉拿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木匣子,隔得有点远,滢玉看不清上面刻的是什么花样。 罗羽枫指着匣子道:“你们瞧,贵妃娘娘上了我许多小玩意儿,这些香囊就是其中一样,我特意带回来和姐妹们分享,你们看看喜欢那个,拿回去把玩吧。” “哎呦。”滢玉一直忍着气,手指死死地抠着床沿,用力太大,竟把指甲都劈折了,粉嫩的肉露出来,如今正淌着血。 “阮姐姐,你的手?!”滢玉一直坐在栗染溪身边,如今看到滢玉受伤,栗染溪连忙拉过滢玉的手仔细查看了起来。 “阮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听到我说贵妃娘娘的好,会这么激动?难不成阮妹妹也想见到贵妃娘娘?若是如此,下次贵妃娘娘再召见我的时候,我定会将此事传达到,让贵妃娘娘也知道妹妹对她的心意。”见滢玉这么激动,罗羽枫脸上的讥讽之色更重。 自贵妃召见过她只好,罗羽枫的态度已经开始有了偏向,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也知道在入宫的四人中,她并非最优秀的一个,只是因为刚刚入宫,各人的优势还没有显露出来,她够狠毒,出手够快又让人抓不到把柄,才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入了陶贵妃的眼。 宫中从来不缺聪明人,也不缺擅长各种手段的人,更不缺想要左右逢源的人,但是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死的很惨,所以在罗羽枫做了决定之后,她就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注定了会站在皇后身边的滢玉一定会是她的敌人。 “罗姐姐说笑了,贵妃娘娘召见姐姐是姐姐的福分,若是姐姐总想拉着旁人一起,也不怕这份福分被旁人分去了吗?”滢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说话时句句带刺。 她起身走到兰卉面前,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地扔了回去,道:“滢儿自幼体弱,闻不得这些花花草草做出来的香料包,只能辜负罗姐姐的一番美意了。” 说完之后,不顾罗羽枫看到她的举动时黑下来的脸色,滢玉继续道:“滢儿并不知道罗姐姐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如今知道了也不能失礼不是?等下次滢儿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定会替罗姐姐求个恩典,让皇后娘娘多赏你一些好的,省得罗姐姐被旁人笑话眼皮子浅,得了个俗物也能当成宝贝到处现眼。” “呵,阮妹妹真会开玩笑。”罗羽枫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入宫已经快一个月了,皇后娘娘可曾召见过你?” “并非姐姐我故意打击你,阮妹妹,你与莫姐姐交好,莫姐姐心思细腻,竟从未和你说过这些吗?”见滢玉脸上露出不解,罗羽枫继续挑拨道,“为何在皇后娘娘已经入主凤仪宫,怀有身孕的时候,阮家偏偏又送了你入宫?一个家族的资源毕竟有限,宫中有两位妃嫔,同为阮家的女儿,你觉得阮家会把资源给谁呢?皇后娘娘又会不会有这样的考虑呢?” “罗妹妹,这里是皇宫,月楚姑姑说过要谨言慎行的规矩你全都忘了吗?!”听罗羽枫越说越过分,莫鹤娟怒声打断了她的话,“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都不是我们小小的秀女可以置喙的,你若是不能改了这样的性子,我便去告诉月楚姑姑,看看你这般作态该当何罪,看看宫中能不能容下你的‘直爽’!” 有些事情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罗羽枫这番话胡说八道,却把永远不能示人的事情掀开了,即便是莫鹤娟,也十分恼怒。 “你!”罗羽枫狠狠地瞪了莫鹤娟一眼,她被滢玉讽刺地昏了头,一时间竟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此时清醒过来,也有些懊恼,但她更恼怒莫鹤娟对她说话时的态度,“莫姐姐倒是好脾气,总是护着阮妹妹,也难怪,毕竟入宫的时候你的小轿是从阮府抬出来的,可我要奉劝莫姐姐一句,栗妹妹虽然在家世上比不过你,可容貌、性情、才华都远在你之上,阮妹妹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不知莫姐姐可有能让皇后娘娘另眼相待之处吗?” “罗姐姐……”栗染溪被罗羽枫的话说得坐立不安,起身想要劝慰,却被罗羽枫凶狠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皇后娘娘如今身怀有孕,我自然不会去打扰她,这一点不需要罗姐姐多虑,我与皇后娘娘是亲姐妹,自然不会因为小人挑拨的话而生分。”滢玉走到罗羽枫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罗姐姐有时间替别人操心,倒不如多为自己想想,明日是秀女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若是罗姐姐还是这幅样子,丢脸的可不是我们。” 罗羽枫不屑地看了看其他三人身上称得上是朴素的衣服和首饰,又扶了扶她发间的步摇,挥了挥手,带着兰卉转身准备离开。 “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三位姐妹你们自己吧,若是明日被我的打扮压下去,让我独自一人惊艳四座,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滢玉抿着唇,等罗羽枫离开之后,才愤愤的坐回了床边,生着闷气。 “滢儿,别和她一般见识,她那人……”莫鹤娟也坐了过来,和栗染溪一起开导着滢玉,滢玉气得直哭,另外两人哄了半晌都没有用。 “阮姐姐,你且消消气,若是姐姐气坏了身子,岂不称了她的意?阮姐姐若是不能消气的话,咱们使个手段让她吃个亏,教训她一番出出气如何?”栗染溪拉着滢玉的衣袖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滢玉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止住了抽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问道:“怎么教训她?” 栗染溪被她看得发毛,下意识缩了缩,道:“我……我也不知道。” 正值傍晚,窗外的蝉儿吱吱地叫着,滢玉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在心中慢慢成型。 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指着窗外,道:“莫姐姐,栗妹妹,把知诗和知仪借我一下如何?” “你要做什么?”莫鹤娟皱着眉问道,她担心滢玉会做出过分的事情,一旦事发,会连累她。 “你听外面的蝉儿叫的多好。”滢玉笑着回道。 “哪里好了?夜夜吵得人睡不着,待会儿我还得让知仪去带人把这些蝉儿粘去,省得它们总是扰人清梦。”栗染溪脸上满是嫌弃,不明白滢玉为何会说蝉儿的好处。 滢玉嘟着嘴道:“就是扰人清梦才好,让她们去多抓一些蝉儿,晚上分几次放到澹溪殿后面去。” 莫鹤娟和栗染溪捂着嘴,惊讶地看着滢玉,她们都没想到滢玉竟然会想到这样的主意。 “你们……”滢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染上绯红,低声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哥哥总说讨厌夏天,蝉儿在窗外叫得他睡不好,父亲又不许人帮哥哥粘去蝉儿,说是要磨练哥哥的心性,哥哥告诉我那种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滋味难受极了,我想着就用这个教训她一番。” 这主意妙极了,又不会伤害到罗羽枫,又能狠狠地折腾她一番,偏巧又赶在了秀女们第一次拜见皇后的日子前夜,今天晚上罗羽枫无法入睡,明日若是在皇后面前出了什么差错,那才真是痛快。 莫鹤娟仔细观察着滢玉的脸色,不知道后面这一点她究竟想到没有,能想出来这样绝妙的主意,让她怎能不忌惮呢? “这个主意好极了,阮姐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知仪去做,省得她总觉得咱们好欺负,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让人讨厌。”栗染溪一直忍着对罗羽枫的不满,这次有机会能报复回去,她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会举双手赞同。 当初她落水的时候,其他三人走在她前面,滢玉和莫鹤娟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就是当事人,又怎能看不清呢?只是罗羽枫的石子扔过来的太准,恰巧落在她脚下,她想躲都躲不开。 被救上来之后,她又不敢说出来是罗羽枫害得她,毕竟其他人谁都没有看到,反而容易被罗羽枫反咬一口,说是她故意诬陷,栗染溪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后来她病重无法起身,启祥宫中谣言愈演愈烈,一切的源头都是罗羽枫所说的那句“冲鼠”,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与皇宫八字不合,要么会被赶出去,要么会死在宫里,一个注定没前途的秀女,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栗染溪在启祥宫中的日子举步艰难,可以说是罗羽枫的全部功劳! 栗染溪已经同意了,莫鹤娟又怎能拒绝,滢玉吩咐兰心和知诗知仪三人去捉了许多蝉儿,命她们夜里分次放到澹溪殿后面的树上,一夜的时间,罗羽枫被殿后的蝉儿叫得睡不着,辗转反侧,命人粘了数次还是有叫声,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耳中满是蝉儿的声音,而兰卉却告诉她蝉儿早就被粘干净了,气得罗羽枫以办事不力为由狠狠地责罚了兰卉一番,在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才掩住眼下的青黑,换上华服,匆匆赶往正殿。 正殿中,滢玉、莫鹤娟和栗染溪三人早就等在那里,凑在一起说着话,偶尔还爆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时不时向外面看一眼,一直等不来罗羽枫,她们三人心里满是期待。 第47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九) 和这三人的悠闲一对比,月楚姑姑就显得十分焦急了,她紧紧皱着眉,不断看着正殿门外,半刻也坐不下来,一直来回踱步。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月楚拉过门外的人,问道:“罗姑娘还没起吗?” 门外的人小跑着过来,气息还没有喘匀,断断续续地说道:“已,已经起来了,正在梳妆打扮,听说是昨晚殿后的蝉儿一直鸣叫,吵得罗姑娘无法入睡,这才起晚了,兰卉说她找人在殿后粘了好几次,到后面已经找不到蝉儿,也听不到声音了,可罗姑娘还一直说有蝉儿在叫,她们也没有办法,罗姑娘说兰卉在狡辩,给了兰卉两个耳光,罚她必须在今日罗姑娘回来之前将蝉儿全部粘掉。” “可是奴婢并未在澹溪殿听到蝉儿的声音啊。”那人小声嘟囔着。 月楚瞪了她一眼,道:“慎言!” 那人低着头,闭上了嘴。 月楚又看了一眼时辰,这一届的秀女倒是十分知道礼仪,也都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除了那位现在还没来的罗姑娘,剩下三人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有半句怨言,凑到一起聊天的时候气氛也很融洽。 这让月楚十分欣慰,但看看时间,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再不出发,误了时辰,责任她可担不起。 这样想着,她走到三人面前,行礼道:“三位姑娘,罗姑娘那边临时有些小事要处理,如今时辰不早了,不如三位姑娘先行一步,奴婢去澹溪殿看看,等罗姑娘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过去。” “罗姐姐怎么了?昨日还见她好好地,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晚?今日可是我们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的日子,若是晚了可不好。”滢玉没憋住,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忍着笑意向月楚问道。 月楚到没有多想,她以为是三人刚刚聊天十分开心,又没有想到罗羽枫那边情况十分严重,才会这般。 “一些小事而已。”月楚搪塞道,“时辰不早了,还请三位姑娘早些出发。” “好吧,那我们先行一步,劳烦月楚姑姑转告罗妹妹,让她早些过来,千万不要迟到。”莫鹤娟上前一步说道,她的脸色十分正常,和她身后笑成一团的两个人对比起来十分鲜明。 月楚行礼称是。 去往凤仪宫的路途并不长,没多久就走到了,她们却希望能更长一点,否则若是罗羽枫及时赶到,这场戏还有什么看头? “你们猜猜看,昨晚澹溪殿得有多热闹?”滢玉低声笑着,说道。 “我特意吩咐了知诗晚一些回来,看一下澹溪殿里的动静,听她说兰卉出来好几次到前面去喊人粘去蝉儿,到后来,已经没有蝉儿了,她还是会跑去前面喊人,宫人们被她闹得十分恼火,知诗靠近一些听了听他们说话,似乎是罗妹妹一直听到有蝉儿在叫,吵得她睡不着,一定要找人把蝉儿全部粘去才罢休。”莫鹤娟心思细腻,今日她们才有了这番话题。 “她这是被蝉儿的叫声扰得精神恍惚了吧。”栗染溪笑得直不起腰。 她们在凤仪宫外等了没有多久,凤仪宫中走出来一位衣着体面,气度不凡的宫人。 那人走到她们身边,道:“三位姑娘万福,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巧莲,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梳妆,还请三位姑娘到殿内稍等片刻。”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届秀女是四个人,不像是以前一样,人多得一眼看不清数量,巧莲从出来到现在,脸上半点异样都没有,滢玉猜想着,约莫是皇后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启祥宫的事情,否则巧莲不可能半点也不露痕迹。 三人之中以滢玉为首,她又是皇后的妹妹,自然由她出头代表三人,滢玉回以一礼,道:“多谢巧莲姑姑,这般还要劳烦巧莲姑姑带我们三人过去了。” 巧莲仔细看了看滢玉,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滢玉和皇后是姐妹,长相自然有相仿之处,巧莲一眼就认出了她。 “滢姑娘客气了。皇后娘娘吩咐过,这一届秀女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人才,皇后娘娘对各位姑娘的期待很高,还望各位姑娘今日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有滢玉在前面打头,三人在凤仪宫中的待遇竟比在启祥宫中还好,巧莲根本没有为难她们,也没想月楚一般初来乍到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她们虽然不清楚以往的秀女们在殿内等候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她们知道,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宫人奉茶,让她们坐在这里慢慢等。 栗染溪和莫鹤娟知道这是因为滢玉在的缘故,她们隐约感觉到这是皇后在为滢玉造势,至于为了什么,她们就不太清楚了。 三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殿内一片寂静,直到宫人通报说贵妃到了的时候,她们三人才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静候着。 “娘娘万福。”三人行礼道。 如今皇后还没有来,没有向她们正式介绍过各位妃嫔,所以她们并不能直接称呼陶贵妃的封号,只能简单地行个礼。 她们低着头,这是月楚教导过的规矩,不可以直视贵人,要将目光放低以示尊敬,又行着礼,蹲低了身子,目光所及的范围更是狭小,只能隐约看见一抹鲜艳而张扬的红色在她们面前走过。 陶贵妃缓步从三个秀女面前走过,一个个打量过去,站在最前面的是滢玉,接着是莫鹤娟,最后是栗染溪,她的目光扫到最后,在栗染溪脸上停留了许久。 感觉到陶贵妃的目光,栗染溪的身子一僵,半点也不敢动,任由陶贵妃打量着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陶贵妃的目光转移到旁处去的时候,栗染溪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本宫记得这一届是四名秀女,怎么如今只看到三个人?”陶贵妃问道。 她们看不到陶贵妃的长相,也看不到陶贵妃的气质,但从声音听来,就如同罗羽枫所说的一般,陶贵妃气度不凡。 能够盛宠多年并且成功生下皇长子,抚养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哪里能没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呢? “回禀贵妃娘娘,缺席的人是秀女罗氏,奴婢并未接到启祥宫的回禀,不知为何罗氏到如今还没有来。”巧莲回禀道,语气不卑不亢,完全不在意陶贵妃给她的压力。 “哦?今日是秀女初次拜见皇后娘娘的日子,秀女中少了一人,你却告诉本宫你不知情,这般玩忽职守,便是皇后娘娘,只怕也饶不了你。”陶贵妃的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要直接将巧莲压下去问罪一般。 巧莲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与陶贵妃打过多次交道,自然不会怕她这一套:“贵妃娘娘说笑了,今日到凤仪宫来的时辰早已通知到启祥宫,三位姑娘能够按时到,说明奴婢并未玩忽职守,消息已经传达到,至于秀女罗氏为何迟迟未到,此事贵妃娘娘应该向启祥宫的掌事宫女询问,或是直接询问秀女罗氏,而非奴婢。不过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本届秀女从选拔起就由皇后娘娘全权负责,只怕贵妃娘娘想要问责,也没有这个权力,要先向皇后娘娘请示才可以。” “哼,多日不见,巧莲还是如此口齿伶俐,真没有愧对皇后赐给你的这个名字。”被堵了回去,陶贵妃的心情不怎么美好,冷笑一声,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去。 “贵妃娘娘过奖。”巧莲继续着自己不卑不亢的态度。 等陶贵妃坐下之后,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几个位分低的小妃嫔们才一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三人这才发现,宫中的后妃们并不少,只是陶贵妃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直接将这些人的存在感全部压了下去。 陶贵妃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她坐在皇后位置的下首第一位,对面的位置空着没有人坐,她挑了挑眉,再次开口问道:“怎么今日贤妃姐姐也没来?” 也不知陶贵妃是故意还是在装傻,昨日她罚贤妃在御花园跪足两个时辰的事情早已传遍后宫,贤妃的面子被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今日贤妃怎么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早晨贤妃娘娘遣人来告假,说是昨日有些着凉,皇后娘娘准了贤妃娘娘的假。”着凉是假,膝盖跪的伤到了才是真,后宫里的女人们养尊处优久了,哪里试过在青石板上跪足两个时辰,又被狠狠地下了一番面子,贤妃只是“有些着凉”而不是“病重无法起身”,已经很难得了。 陶贵妃也不惊讶,继续道:“本宫昨日还见着贤妃姐姐来着,谁知今日她就病了,当真是世事无常,芝儿,等会儿回去后记得去库房挑些补益身子的药材给贤妃姐姐送去,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 巧莲低着头退回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对陶贵妃的行为不置可否。 除了罗羽枫和贤妃之外,如今在后宫中有位分的后妃全部都已经到了,此时,皇后才从后殿走出来,一身明黄色的凤袍,似乎将整间屋子都映得更亮了几分。 待皇后坐好之后,众妃在陶贵妃的带领下向皇后行礼问安。 接着,该是滢玉带着秀女们向皇后行礼问安,她们刚刚走到殿中正中央,准备行礼的时候,殿外才传来通报声,说是秀女罗氏求见。 皇后脸色不变,对外面的通报恍若未闻,道:“继续。” 滢玉上前一步,行礼道:“秀女阮氏滢玉,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接着是莫鹤娟,上前一步,行礼道:“秀女莫氏鹤娟,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最后是栗染溪,上前一步,行礼道:“秀女栗氏染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她们三人行礼的速度快极了,陶贵妃根本来不及阻拦,等她出声的时候,三人已经全部行礼完毕。 “皇后娘娘,如今秀女中还少一个人,怎地这么早便开始行礼了?”罗羽枫是陶贵妃看好的人,她不明白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罗羽枫为何会迟到,但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 皇后的目光扫过陶贵妃,道:“贵妃的意思是要本宫和众位姐妹一起等着她吗?” 陶贵妃被皇后这番话噎了一下,这次罗羽枫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她根本没办法圆回来,只好绕过这个话题,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既然秀女罗氏已经到门口了,娘娘何不让她进来,和另外三人一同行礼呢?” “既然贵妃为她求情,巧莲,让罗氏进来吧。”皇后吩咐道。 罗羽枫进来的时候,滢玉三人还行着礼,除了她们三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让罗羽枫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一晚未曾合眼,罗羽枫总觉得自己有些气虚,脸色苍白,即使涂了一层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她的脸色。 她低着头,小步疾走到殿中央,行礼道:“秀女罗氏羽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这番,本届四名秀女才算是全部到齐。 “起吧。”皇后发话让四人起身。 巧莲上前一步,引导着四人分别向在座的妃嫔们行礼,在想陶贵妃行礼之后,巧莲指着空着的位置,道:“这里是贤妃娘娘的位置,宫中尊卑分明,即便今日贤妃娘娘身体微恙,不能前来受礼,也请四位姑娘记住,贤妃娘娘是妃嫔,对于如今的四位而言是尊者,尊者不可冒犯。” 这话倒像是特意说给谁听的一般,想想昨日贤妃是因为什么才被陶贵妃责罚,在场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了罗羽枫。 这让罗羽枫的压力更大了,她身子晃了晃,脑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才反应过来,继续在巧莲的引导下向宫妃们行礼。 一圈下来,滢玉感觉自己都有点头晕目眩,更何况是一夜未眠的罗羽枫? 她偷偷看了罗羽枫一眼,不愧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女儿,如今还能凭借自己的毅力继续坚持下去,看后面站着的栗染溪,那张小脸已经惨白得能和罗羽枫有的一拼了。 “皇后娘娘的眼光真不错,瞧瞧这一届的秀女,人数虽然少,却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尤其是那个栗氏,那副柔弱的模样,就是我也忍不住想去呵护她,更何况是陛下?”后妃们低声交谈着。 “你猜这一届能不能出一个正八品小仪?” “这还用问吗?瞧瞧皇后娘娘身后,我估摸着,这一次就能晋封几个庶八品宝林,这才是秀女们第一次拜见,后面还有三次呢?怎么着也得有一位能成为小仪吧。” “旁人能不能不好说,阮氏是皇后的族妹,只要她不犯大错,小仪肯定有她一个,这个实在没什么悬念,不如咱们猜猜其他几个如何?” “说到哪里,罗氏都没戏了,瞧她那副轻狂样,今日的宝林肯定没她的份。” “这倒是。” “我听说莫氏入宫的时候小轿是从阮府抬出来的,难道皇后打算抬两个人?” “莫氏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还得再看看,倒是栗氏,选秀的时候就是陛下钦点的秀女,这次的宝林肯定有她一个,说不准除了阮氏之外,这位也能成小仪呢?” “小仪哪有这么容易,这才第一关,皇后娘娘给陛下个面子,抬举抬举陛下钦点的人无可厚非,往后如何可就得靠她自己拼了。” “她想拼,也得看看那位让不让她拼啊。”说话的人意有所指,听的人也知道她说的是谁,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皇后任由她们去讨论,自己坐在上首,目光慢慢地扫过每一个人,在看到陶贵妃处的时候,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陶贵妃注意到皇后的目光,看向她,微微一笑。 皇后下意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咳一声,殿中低低地议论声瞬间消失。 “今日你们四人初次拜见本宫,除了让你们认识一下各位姐妹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站在皇后身后,手中托着一个明黄色托盘的宫女上前一步,巧莲走到了她身边,站定。 “以往在秀女拜见的时候,很少在第一次就有所封赏,但这一次秀女的人数较少,本宫与陛下商议之后,认为这一次选出来的秀女都十分优秀,所以特意给予封赏。” 这话让四人精神一震,一扫刚才的疲惫,就连罗羽枫都精神了许多。 巧莲道:“请四位姑娘跪迎圣旨。” 待四人跪下后,巧莲才拿起圣旨一一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阮氏性资敏慧,淑声益茂,仰承皇太后慈谕,今特晋为庶八品宝林,钦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莫氏贤淑温良,恭敬有礼,仰承皇太后慈谕,今特晋为庶八品宝林,钦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栗氏谦祗率礼,端懿传芳,仰承皇太后慈谕,今特晋为庶八品宝林,钦哉。” 在巧莲跳过她,直接念了莫鹤娟的时候,罗羽枫心中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其余三人晋封的圣旨全部念过之后,都没有听到她的名字时,罗羽枫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低着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三位宝林,请领旨谢恩。”巧莲将圣旨一一交到三人手中。 四人跪在地上,却只有三人手中有晋封的圣旨,四人同时入宫,家世并不算低的罗羽枫却成了唯一一个没有晋封的秀女,这个认知让罗羽枫羞愤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凤仪宫。 她的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攥着,这时候她才想起来,皇后毕竟是皇后,统领六宫,在皇上面前,皇后说出来的话还是有分量的,即便不能动摇陶贵妃的地位,但整治一个小小的秀女不成问题。 “恭喜三位妹妹,第一轮便能得到宝林的位分,本宫期待你们中间能出来一位小仪,这才不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你们说是吗?”感觉到羞辱的不只有罗羽枫一人,她已经投靠陶贵妃,在陶贵妃看来,皇后这番举动就是在向她挑衅。 “贵妃言重了,本宫对她们四人一视同仁,该赏便赏,该罚便罚。”皇后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向陶贵妃表明了,她就是在挑衅,“既然已经赏过了,那么该罚了。” “秀女罗氏,无故迟到,目无法纪,不敬本宫,本宫便罚你在御花园跪两个时辰,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免得下次再犯。” 罗羽枫直接瘫软在地上,颤抖着磕了个头,领旨谢恩。 陶贵妃气极反笑,道:“皇后娘娘当真公正严明,对待秀女也是如此,有皇后这样统领后宫,我们姐妹们自然不必再忧心其他琐事,只要专心侍奉陛下便是。” “咱们姐妹们将陛下侍奉好了,也能让皇后娘娘安心治理后宫,不需要再为陛下操心,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皇后没有陶贵妃得宠,她这番话就是专门挑着皇后的痛处踩了下去,皇后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接着再次恢复了平静。 “贵妃你能有如此想法便好,后妃们最大的责任便是侍奉好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贵妃为陛下诞下大皇子,立了大功。只是如今大皇子已经三岁,贵妃你还是迟迟未能有孕,本宫忧心极了,既然今日贵妃你主动提及此事,本宫正好也劝你一番,若要做为妃贤德,千万记得多劝陛下雨露均沾,你明白吗?” “此事臣妾可就没办法了,臣妾劝过陛下要雨露均沾,可陛下偏偏喜爱涵舒宫,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后娘娘常常能劝得陛下离开凤仪宫,到别的姐妹宫里去,这份能力臣妾佩服极了,还请皇后娘娘能教导臣妾,臣妾该如何才能劝得陛下呢?”陶贵妃面上带着一丝烦恼,向皇后询问着。 皇后被陶贵妃的话顶的肺疼,半晌才缓过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宫也有各宫的处境,本宫日常琐事甚多,陛□□恤本宫事忙,不忍让本宫太过劳累,这一点贵妃你可学不来,你说陛下喜爱涵舒宫,不如过些时候本宫迁几位妃嫔到涵舒宫中与你作伴,也能为你分忧。” “此事还请皇后娘娘回禀陛下之后再行处置,否则臣妾怕陛下觉得皇后娘娘擅作主张,反而恼了皇后娘娘,惹得帝后不睦,可就是臣妾的罪过了。”陶贵妃直接将事情推到了皇上身上,她料想皇后没事也不会拿这些小事去烦皇上。 今日的皇后表现十分异常,这让陶贵妃有些不解,为了防止皇后再说出什么话堵她,陶贵妃干脆转移了话题,道:“有件事臣妾忘记回禀皇后娘娘了,昨日陛下宿在涵舒宫,给了臣妾一个恩典,说是要将秀女们的第二次拜见定在臣妾的生日宴上。” “陛下还说,让秀女们分别为臣妾做一件绣品来恭贺臣妾生辰,届时让臣妾选出其中做的最好的,陛下再行封赏。” 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选秀一事本就由她全权负责,秀女们要拜见的也是皇后,怎地到了这里,第二轮成了为陶贵妃做绣品来恭贺生辰? 皇上究竟把陶贵妃放在了什么位置上! 皇后心里堵得慌,脸色也变得差了许多。 “皇后娘娘,您意下如何?”陶贵妃不给皇后反应的时间,继续追问着。 皇后勉强笑了笑,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便如此办吧。” 陶贵妃得意地笑了笑。 巧莲站在皇后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如今皇后身怀有孕,本就不宜大喜大悲,偏偏陶贵妃总是喜欢惹皇后生气,给皇后添堵,皇后这一胎被她折腾的够呛,连带皇后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后挺直腰板,闭了闭眼睛,淡淡道。 陶贵妃又胜一局,自然没有什么留恋的,在皇后说出送客的话之后,第一个起身离开,经过罗羽枫身边时,陶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没有管她。 其余众人也行礼退出了殿内,在滢玉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巧莲走过来,道:“阮宝林留步,皇后娘娘有命,请阮宝林移步内殿一叙。” 莫鹤娟和栗染溪知道,这是阮家两姐妹要叙叙旧情了,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她们两人向巧莲行礼后,继续朝着殿外走去。 巧莲看了看还瘫坐在地上的罗羽枫,唤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姑姑,命她们将罗羽枫拖到御花园,“跪”足两个时辰才许起身。 处理完这件事,巧莲才带着莫鹤娟进入内殿。 内殿中,皇后被陶贵妃气得动了胎气,如今正让守在凤仪宫的太医为她施针,滢玉走到床边,担忧地看着皇后。 “滢儿?”此时的皇后褪去一身雍容,满脸汗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滢玉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哭着跪坐在皇后床边,一直喊着“姐姐”。 她这副样子让皇后想起了小时候滢玉在她身后追着喊姐姐的场景,心情也好了许多,等太医施针完毕之后,皇后才起身,拿着帕子擦了擦滢玉脸上的泪水,道:“如今都已经嫁人了,还是这副小女儿姿态可不成,动不动就哭鼻子,以后可要被人欺负的。” 滢玉抽噎着道:“请皇后娘娘饶恕嫔妾不敬之罪,刚刚嫔妾只是一时失态,在家中时母亲教导过嫔妾,只能称呼您为皇后娘娘。” 这句话将皇后拉回了显示,她叹了口气,没有让滢玉改口,只是说道:“以后多注意一些便是。” 如今她们身处后宫,对于每一个女子来说,这都是一个十分险恶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自己的家族一起粉身碎骨,所以她们不得不谨言慎行。 滢玉点点头,她敏锐的察觉到,在皇后心里,原主还占有很重的分量。 “皇后娘娘可是在烦恼秀女们第二次拜见的事情?”滢玉询问道。 皇后叹了口气,这件事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她心里,原本她觉得皇上虽然宠爱陶贵妃,但终究是她成为了皇后,她只要坐稳皇后的位置,诞下皇嗣,陶贵妃根本不足为虑,可今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陶贵妃在宫中多年,又深得陛下宠爱,本宫……本宫斗不过她!”皇后恨恨地说着,“如今陛下竟要将第二次拜见放在她的生日宴上,又将本宫置于何地?” “今日是生日宴,明日难保陛下不会将本宫的后位一起送给她!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让本宫成为皇后?!”皇后情绪激动,即使在凤仪宫中,她也不敢将这话大声说出来发泄,只能死死咬着牙,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 滢玉扑到皇后怀里,继续哭着。 “皇后娘娘,陛下不会这样做的,他既然选了你做皇后,自然有他的思量。”滢玉抽噎着继续劝慰道。 “思量?能有什么思量,本宫每日担惊受怕,陶贵妃还日日来戳本宫的肺管子,本宫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滢玉连忙安抚着皇后的负面情绪,她努力回忆着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在原主的记忆中,皇后与陶贵妃的势力旗鼓相当,还是原主无意中中了他人的奸计,才挑起了两人的斗争,即便如此,出于劣势的皇后也从来没有显示出来过半点败绩,但如今她平安入宫,还带了莫鹤娟这一助力,明明应该是皇后势力更强才对,怎地反倒不敌陶贵妃了? “以前陛下还会不时偏向本宫,虽然还是宠爱陶氏,但绝对不会允许她这般在本宫面前撒野,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自选秀之后,陛下的态度变了这么多。”皇后继续诉说着。 选秀之后,那就是她出现的时候? 滢玉默默向系统询问了一番,在得到系统回答“这个世界仅有她一人是外来者,其余诸人皆未被穿越或是重生”之后,有个想法隐约在滢玉心中成型了。 她扶起皇后,有些犹豫地看着皇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说出来一般。 “你我姐妹之间,有什么之说便可。”皇后擦了擦眼泪,直觉告诉她滢玉已经变了,结合之前她派去守在滢玉身边的人回禀的事情,皇后基本可以断定,滢玉如今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到相信世界上全部都是好人的小丫头了。 滢玉把自己的想法在心中再次过了一遍,仔细思考者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良久,才开口道:“嫔妾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要试探一番才能确定,只是此法有些冒险,若是不能成功,更折损了您的颜面,也会让您与陶贵妃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 “我和她早已水火不容,关系还能再坏到哪去呢?”皇后冷笑一声,说道。 “陶贵妃想要将第二次拜见安排在她的生日宴上,无非是为了罗羽枫争取个位分,嫔妾的法子若是用了,至少可以阻止罗羽枫晋封,若是顺利的话,将她赶出皇宫也未尝不可。”滢玉继续说道,“若是成功了……” 滢玉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皇后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思衬了一番利弊后,道:“你且将你的想法说与我听听。” 滢玉将她想出来的计谋说了出来,皇后听得眼前一亮,道:“若是此计能成,本宫也能借此机会给陶氏一个教训!” “只是你的想法还是太单纯,这般行事怎么可能成功?就像是昨日你对罗氏做的一般,若不是本宫派人帮你遮掩,今日她第一个就要收拾你。”滢玉的聪慧让皇后十分惊讶,她这才明白家中真的给她送来了一个好帮手,只是这个帮手如今还是无法摆脱以前的单纯,做事总有纰漏。 滢玉吐了吐舌头,道:“您知道了啊。” “昨日罗氏从涵舒宫回来后说的话太让人生气了,嫔妾没忍住,就教训了她一番。” 皇后半点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提醒了滢玉以后做事要多多思考,思量周全。 然后,再拉着滢玉继续完善她们的计划。 第48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十) 六月份的日头十分毒辣,恨不得能将人晒下来一层皮,女儿家皮肤娇嫩,更是受不得这般的折腾,皇后特意多留了滢玉一会儿,等日头偏一些,才放她回去。 从启祥宫宫门口回到飞鸿殿,中间得绕过朴沁殿和澹溪殿,从朴沁殿门口经过的时候,滢玉突发奇想,对兰心道:“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去瞧瞧莫姐姐?” 自阮府相见之后,莫鹤娟一直和滢玉形影不离,她们两人都将自己伪装的极好,即使心里对对方不怎么在意,表面上也看不出来半分,除了她们自己,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彼此是极好的姐妹,莫鹤娟一直以为滢玉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因为这个,莫鹤娟在滢玉面前的伪装十分到位,滢玉试探多次也没有试探出半点东西,今日正巧她们不在一起,滢玉到想看看莫鹤娟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您和莫宝林的感情真好,半刻都离不得对方,此刻莫宝林若是见到您,一定很开心。”兰心曾经见过滢玉在莫鹤娟离开之后的表现,所以大约能猜到一些滢玉的态度,不过此刻可不是拆台的时候,兰心笑着应和道。 滢玉笑了笑。 开心?莫鹤娟对她不过是在演戏,就算真的开心,也是开心能够打听到皇后的事情吧。 更何况今日莫鹤娟难得有理由可以不用和她在一起,说不定正在做一些不希望她知道的事情呢? 滢玉猜想了许多,却没料到朴沁殿内空无一人,莫鹤娟和知诗都不在。 “莫姐姐竟然不在?”滢玉挑眉,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朴沁殿内十分整洁,就连桌上的杯子都十分规整的码在托盘里,壶中的茶水已经放凉,并不像是回来之后又出去了。 “难道莫姐姐没有回来?” “主子,莫宝林并不在,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兰心看到滢玉鬓角已经沁出汗水,如今正值酷暑,便是这个时辰日头没那么毒辣了,也不能和春秋相比,滢玉一身厚重的华服,实在劳累。 滢玉回过神,对兰心道:“你去外面找个人问问,看看莫姐姐今日可曾回到启祥宫?是否有人知道莫姐姐如今在哪儿。” “可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兰心有些不放心。 “不必担心我。”滢玉打断了兰心的话,“这是在莫姐姐的寝殿中,难道还能出什么事吗?” 兰心犹豫了一下,话是这么说没错,她也知道自家主子有些城府,可这份城府还不够,还是太单纯容易相信别人,她得过皇后的命令,皇后要她照顾好滢玉,在滢玉心善心软容易落到别人陷阱里的时候提醒滢玉,如今将滢玉独自留在朴沁殿里,兰心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可滢玉毕竟是正经有品级的主子,她是宫女,想要劝住滢玉谈何容易。 滢玉又催促了一番,兰心无奈,只好领命,暗自想着能赶快打听到莫鹤娟的下落,回来复命。 等兰心离开后,滢玉仔细将殿门关上,走进内室,打量着里面的摆设。 朴沁殿里各样物品的摆放倒是很符合莫鹤娟的性格,端庄大气,和她的飞鸿殿,栗染溪的凌波殿风格完全不同。 若是在自己休息的地方也能伪装的丝毫不露痕迹,那这个人也太恐怖了。 不过显然莫鹤娟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窗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滢玉隐约记得莫鹤娟说过,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作画,除了这之外,滢玉从未听莫鹤娟说过她还有其他什么喜欢的娱乐。 如今她们入宫刚刚一个月,又忙着学习礼仪和宫规,精力有限,估计莫鹤娟也没多少工夫来作画。 看那上面摆放着的画了一半的牡丹便可知晓。 这一点莫鹤娟倒是伪装的不错,无论是画了一半的牡丹,还是桌子上的墨都很自然,可偏偏就是这些暴露了她想要隐藏什么的意图。 擅画者择墨,莫鹤娟摆出来的却是一方十分普通的墨,莫鹤娟的家世虽然不如她和罗羽枫这般显赫,但也不至于连一方好墨也买不起,将这样的墨摆上来,看用量,这方墨也没怎么被用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隐藏着,至少现在不能被别人发现的东西。 看来她这一趟真的没有白走。 滢玉仔细在屋子里找了起来,发现高处藏着一个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的真是一方质地细腻的墨。 能让莫鹤娟费这么大心思掩藏,滢玉才不会单纯的觉得这只是一方好墨这么简单,她从墨上刮下来一部分,用手帕包好,才重新将墨放回匣子里。 此时,殿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来。 “主子,主子,您在吗?”兰心走进来,并没有看到在内室的滢玉,愣了一下,低声喊着滢玉。 “我在里面,莫姐姐画的牡丹真漂亮,我竟看得出神了,你快过来看看。”滢玉在里屋说道。 兰心走进来,看到滢玉站在书桌前,松了口气,道:“奴婢打听到了,今日从凤仪宫回来,栗宝林的身子有些不适,莫宝林随着她一起去了凌波殿,照顾栗宝林。” “栗妹妹又病了?”滢玉惊讶道,“走,咱们快去看看栗妹妹。” 提到栗染溪,滢玉也顾不得牡丹了,直喊着要赶快去凌波殿探望栗染溪。 “主子,您慢些,小心脚下,这条路上碎石子多,您千万要小心一些。” 滢玉忧心栗染溪的身子,也顾不得外面的日头,挑了最近的一条路走,这条路虽然是最近的,但周围并无多少遮阴处,夏天十分炎热,甚少有人愿意从这条路上走。 她走得极快,兰心只能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不断提醒着。 “怎能慢下来?栗妹妹的病情一直反复,如今好不容易能下地,去了趟凤仪宫回来又病了,若是让旁人听着,岂不觉得皇后娘娘欺负了她?这话再传进皇后娘娘或是栗妹妹耳中,又要徒增是非。”滢玉不满地说着,“无论是因为关心栗妹妹,还是为了皇后娘娘,我都必须要赶快赶过去。” 这话说得兰心无言以对,只能留意着周围,生怕哪块石子太突出,绊倒滢玉。 这一看,她才看到不远处倒着一个人,就那般晒在太阳底下,生死不知。 兰心被吓得不自觉尖叫了一声:“主,主子,那里有人!” 滢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衣着打扮和兰心相差无几的宫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幅场景实在是太像凶案现场了,也难怪兰心会被吓得失去冷静。 滢玉将指甲掐进肉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日头已经没那么毒辣了,可看那人的姿势,像是跪在那里倒下的,滢玉心中有了个猜测,想要上前查看那人的情形。 兰心赶忙拉住她,道:“主子,那人不知是死是活,咱们别过去了。” “没事,我只是过去看看。”滢玉挣开兰心的手,继续靠近。 兰心无奈,只好跟着她一起过去。 看她的衣着打扮,兰心大约已经知道了倒在那里的人的身份,但是当看到那人的面貌时,兰心还是忍不住惊讶道:“兰卉?!” 倒在地上的宫女正是罗羽枫的侍女,兰卉。 这里离澹溪殿不算远,却也不怎么近,夏季甚少有人经过,不知道兰卉为何会在这里。 “她只是昏迷过去了,兰心,过来帮我一下,咱们把她扶到那边的树荫下去,看样子她在这里跪着的时间可不短,估计是中了暑气,才会昏迷。”滢玉仔细检查了一下兰卉的情况后,说道。 滢玉手无缚鸡之力,兰心也没有能扛着一个大活人随便跑的力气,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兰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扶到树荫下,滢玉喘了口气,道:“若非咱们赶着去看栗妹妹,也不会走这条路,也算是咱们遇上了。” 兰心不赞同,她觉得滢玉又要发善心了。 果然,滢玉继续说道:“既然救了她,那就干脆救到底吧,兰心,你去前面找些凉水来给她敷一下,千万莫要让旁人看到,昨日我刚和罗氏闹了一场,今日便和罗氏身边的宫女有所牵扯,岂不是害了她吗?” “那咱们把她放在这里不就行了吗?让她自己缓缓。”兰心道,“奴婢刚刚听说,今日早晨罗姑娘发了兰卉,所以今日拜见皇后时罗姑娘才没有带着兰卉一起过去,他是罗姑娘身边的人,挨的是罗姑娘的惩罚,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能将她扶到这里已经够仁义了,其余看她造化便是。” 兰心对兰卉隐隐有种敌意,话语间也十分抵触。 第49章 【秀女卷】入宫为妃(十一) 滢玉摸了摸兰卉的额头,并未发凉,出汗量也还没到大汗淋漓的程度:“既然遇上了,哪能不管呢?你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皇后娘娘罚了罗氏在御花园里跪足两个时辰,如今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只要不被旁人看见,应该没事的,不然她这幅样子还要去受罚,我心里总觉得过不去。” 兰心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起身去寻凉水。 滢玉拿着手帕,仔细将兰卉的汗水擦去。 过了一会儿,等兰心走远了,兰卉幽幽转醒,没想到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滢玉,十分惊讶道:“阮宝林?!” 她坐起来又四处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听到兰卉对她的称呼,滢玉一愣,脸上露出十分温和,几乎不符合她以往表现的笑容,道:“我刚刚从这里路过,看到你昏迷在路上,才把你扶到了这里,既然你已经醒来,我也放心了。只是我看你似乎有些中暑,不如在这里在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兰心回来了,我们自会离开。” “不,阮宝林。”一听滢玉准备离开,兰卉忙拉住滢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求您救救奴婢。” “救?”这个词用得也太严重了,滢玉面带不解地看着兰卉。 “奴婢……奴婢求您救救奴婢,求您将奴婢调到您身边伺候,否则……否则奴婢定会被罗姑娘折磨死的。”兰卉哭诉道。 “这是何意?”滢玉自幼被保护的极好,心思纯良,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兰卉的话让她惊讶极了。 既然已经开口,兰卉也不再犹豫,努力想要激起滢玉的同情心,让滢玉觉得她可怜极了,这样才能让滢玉来保护她,遂了她的心愿:“罗姑娘出身武将世家,身手非凡,脾气也十分火爆,稍有不如意便会打骂奴婢,昨日罗姑娘与您起了争执,心里不如意,夜里便故意折腾奴婢,说是外面的蝉儿太扰人,让奴婢找人粘去蝉儿,奴婢去了,可罗姑娘说还有声音,这般反复多次,折腾了许久,直到天明才算罢休。” 顿了顿,兰卉继续道:“今日要拜见皇后娘娘,罗姑娘起迟了,便说是奴婢昨日办事不利,才让她起晚了。当时时间紧迫,罗姑娘急着去凤仪宫,便罚奴婢在这里跪着,等她回来再行处置。” “若不是您救了奴婢,只怕还没等罗姑娘回来,奴婢就已经被活活晒死了。” “奴婢只是个宫女,微不足道,即使罗姑娘真的把奴婢折磨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奴婢家中的父母亲人又该如何?奴婢不想死,求阮宝林救救奴婢,让奴婢跟在您身边伺候吧。” “这……”若非昨日之事是滢玉一手策划的,她几乎都要相信兰卉的一番倾诉了。 滢玉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被兰卉说得动了恻隐之心一般:“即使我想救你,只怕也……” “主子,您忘了吗?宫里有规矩,秀女身边伺候的宫人只有一个。”兰心不知何时回来了,她手中端着一盆凉水,胳膊上还搭着一条巾子。 兰心将水放在兰卉身边,将巾子“啪”地一下甩到了水中,溅起一阵水花:“既然兰卉已经醒了,降温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了,这盆水就给你擦擦汗,清醒清醒,别做无谓的美梦。” “你!”兰卉咬牙,她原本想趁着兰心不在的时候说动滢玉,让兰心和她换换,谁知兰心竟回来的这么早,硬生生阻断了她的筹划。 “兰心说的是实情,即使我有心救你,只怕也无能为力。”滢玉为难地说道。 兰卉咬着下唇,不甘心机会就这么在眼前错失,她想了很久,道:“若是……若是阮宝林能成为从八品良媛,就可以有两个宫人贴身伺候了。” “这事你可得去求你家罗姑娘,让她求贵妃娘娘开个恩典,下次为罗姑娘晋位的时候,别故意打压我家宝林,这样一来,顺不定第三次拜见的时候,我家宝林还有机会晋升为良媛。”兰心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兰卉的话。 “什么?”兰卉一愣,不明白此事为何与陶贵妃有关。 “几个月后是贵妃娘娘的生辰,陛下恩典,将第二次拜见定在了不久后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秀女们以绣品为贺礼,以其中最佳者为优。”滢玉解释道。 兰卉吃了一惊,她一直都跪在这里,听人说起滢玉三人封了宝林,知道定是皇后的手笔,又深知罗羽枫为人狠辣,才下定决心要投靠滢玉,谁知竟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样说来,若非今日罗羽枫迟到给了皇后把柄压了她晋位的机会,那么下次陶贵妃主导时,定会提升罗羽枫而压制皇后一脉的人,这样一来,罗羽枫便成了本届秀女中位分最高之人,占据先机。 可她话都已经出口,若是让罗羽枫知道,她定没有活路。 想到罗羽枫的狠辣,兰卉咬咬牙,道:“兰卉愿为阮宝林效犬马之力,若是宝林有何吩咐,兰卉万死不辞,只求宝林能救兰卉出水火。” 兰卉不相信皇后和陶贵妃斗了这么久,会甘心看着好不容易夺得的先机被陶贵妃抹平,皇后一定会有所动作,而她如今还在罗羽枫身边,还有价值。 “此事仅我一人也无法做主,我还要问问皇后娘娘,不过你放心,即便不能让你来我身边伺候,我也会求皇后娘娘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兰卉的投诚对于滢玉而言是意外之喜,能在罗羽枫身边安插下这枚棋子,对她的计划绝对大有帮助。 “奴婢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求能在阮宝林身边伺候。”兰卉坚持道。 她冒了这么大的险,怎么可能甘心去别处庸碌一生? 滢玉无奈,只得道:“即使如此,我也得回禀皇后娘娘,你暂且安心待在罗氏身边。” 得到滢玉这般回答,兰卉才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去凌波殿探望栗宝林。”兰心提醒道,然后对着兰卉冷哼了一声,提醒道,“咱们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估计罗姑娘受罚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兰卉,你就不怕再纠缠下去,被罗姑娘看到吗?” 这话可把兰卉吓得不轻,兰心哼了一声,道:“主子,咱们走吧。” 滢玉来到凌波殿中的时候,恰巧碰到知仪熬好了药端着往屋里走,看到滢玉,知仪忙行礼问安。 “我问你,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栗妹妹的身子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怎么突然又病了?”滢玉拉住知仪就是一连串的问话。 知仪不慌不忙,理了理思绪后,慢慢回答道:“太医说我家主子当初是因为落水后受惊过度才落下的病,原本就没有养好,身子还有些虚,今日天气炎热,主子精神有一直十分紧张,两相作用之下,才导致主子回来后身子又不适了。” “外面是阮姐姐吗?”听到外面有动静,里屋传来栗染溪的声音。 接着,凌波殿的殿门打开,莫鹤娟从里面走了出来,拉着滢玉就往里走,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别担心,栗妹妹的身子无碍,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吃了药就好,你别在门口一直说话,让旁人听见了总不好。” 见莫鹤娟这副表现,滢玉才松了口气,知道栗染溪的身子确实无碍。 进到里屋,栗染溪倚在床头,脸色比平常要差一些,精神却不是特别差,她笑着对滢玉道:“阮姐姐和皇后娘娘许久不见,也难怪皇后娘娘会留姐姐到现在,我和莫姐姐刚刚还在猜测,不知道阮姐姐今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皇后娘娘离家多年,十分思念家中长辈,便留我多聊了几句,没想到竟到了这个时候。”滢玉略过这个话题,看到床边的绣墩上放着绣筐,有些奇怪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今日在凤仪宫不是说了吗?咱们要为贵妃娘娘做一件绣品恭贺贵妃娘娘生辰,我和栗妹妹正商量着要做什么样的绣品呢。”莫鹤娟坐到了一旁,向滢玉解释道。 “绣品?”滢玉沉吟了一下,向两人问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栗染溪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贵妃娘娘身份特殊,得好好掂量一下才行,阮姐姐,你与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可曾想好该做什么绣品?” 莫鹤娟也一样,听到栗染溪这话,看着滢玉,希望滢玉能透露半分皇后的意思,让她们知道皇后的态度,也好琢磨自己该如何去做。 “我……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滢玉无奈地笑了笑,假装没有听出来她们的意思。 第4章 .13|城 “三位宝林,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到尽头便是绣鸶阁了。今日是我家娘娘的生辰,阂宫妃嫔都要来恭贺,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还望三位宝林海涵。”数月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陶贵妃的生辰如约而至,滢玉三人来到涵舒宫的时候时间有些早,涵舒宫的宫人回禀了陶贵妃后,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出偏僻的殿阁内。 宫人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慢,罗羽枫皱了皱眉,心下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滢玉愤愤不平地想要开口训斥一番,却被栗染溪拦了下来。 宫人没注意到她们间的小动作,低着头径自离开了绣鸶阁,半点也没有把她们三人放在眼里。 “哼!栗妹妹,你拦我作甚!”滢玉气不过,忿忿的说着,看着栗染溪的目光也带上了些埋怨。 “阮姐姐且消消气,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她们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平白惹了闲话呢?”若是搅了陶贵妃的生日宴,或是惹了陶贵妃不高兴,她们才是要倒霉的一方。 “栗妹妹说得对,如今咱们既然到了涵舒宫,阮妹妹暂且忍耐忍耐吧。”莫鹤娟也跟着劝了几句,滢玉这才罢休。 “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派头真大,兰卉,你刚才瞧见没?阂宫的妃嫔都给贵妃娘娘送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价值连城,就这样,登记的宫人们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像是看惯了一般。真可见平日里贵妃娘娘有多受宠啊。”还没走到绣鸶阁门口,就听到罗羽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莫鹤娟和栗染溪同时皱了皱眉,滢玉若有所思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罗羽枫不可能再在陶贵妃的生日宴上迟到,愚蠢的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况且生日宴定在晚膳时分,便是睡了整整一日也不可能睡过头。 可在启祥宫中没有看到罗羽枫与她们一同出发,月楚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时,滢玉还是会有些紧张,担心设计好的局面会被意外破坏掉。 “再受宠,恐怕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如同罗姐姐一般谄媚的嘴脸了吧,这么早就巴巴的跑过来候着了,可以贵妃娘娘没领情,否则咱们见到罗姐姐应该是在生日宴上,罗姐姐跟随贵妃娘娘一同出来,而不是在绣鸶阁,等咱们,不是吗?”绣鸶阁的大门被推开,滢玉三人嘲讽的声音也进入了罗羽枫耳中,她的脸色不太好,黑着脸瞪着她们三人。 滢玉的目光在绣鸶阁中扫了一圈,桌案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东西被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仅看样子,大约是一个小的屏风样子的摆件。 她们身后跟着的兰心和知诗知仪也捧着托盘放到了那里,上面同样盖着布,区别是布上分别绣着她们的名字,下面盖着的东西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虑着这里是在涵舒宫内,还是因为顾虑着其他事情,罗羽枫并没有反击回来,以她的性子,放在平日里早就跳起来迎战了,今日却表现的异常反常。 栗染溪和莫鹤娟都有些惊讶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不争吵也好,她们四人谁心里没打个小算盘为自己筹谋?在生日宴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四人在绣鸶阁中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见日头有些落下,天空泛出一阵昏黄的时候,终于有个宫女来到了绣鸶阁,说是生日宴即将开始,请她们入席。 后宫中的妃嫔并不多,大多数位份都不高,四名秀女入席的时候,席上已经坐入几个低等的小妃子,等她们入席后,高位分的妃嫔们才陆陆续续到来。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陶贵妃才姗姗来迟。 陶贵妃今日穿了一身丹色的襦裙,颜色以红色为底,却不像大红色一般颜色纯正。此时正值夕阳余晖灿烂的时候,那身丹色的襦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如同大红色一般,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微妙,但没有人说出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门口侍从的通传声响起,这场生日宴的主要人物全部都登上了舞台。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陶贵妃率众人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身光彩照人的打扮让皇上欣喜异常,连忙上前几步扶住陶贵妃,免了她的礼节。 皇后看得刺眼极了,不仅是皇上对陶贵妃的态度,还有陶贵妃那身在向她挑衅的衣服。 皇家对正妻所象征的正红色并不是十分看重,比起红色,皇家更在意象征权力的黄色,皇上和皇后使用的正黄色。 可这个颜色不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使用,贵妃以上级别的妃嫔在盛装上也可以用正黄色,贵妃是一半,皇贵妃则是全部。 仅限于正式场合才可以穿的盛装。 陶贵妃连正黄色都可以用,更何况区区红色呢?再说她用的也并非是真正的正红色,不过是利用了如今的光造成的错觉罢了。 皇后仔细看了陶贵妃的衣服后,才发现了这个玄妙之处,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发难,再给陶贵妃留下把柄,可心底里到底是不甘,憋屈极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陛下可想好了要赏臣妾些什么?”陶贵妃凑在皇上身边一起往主位走着,皇后被落在了后面,皇上却半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忘记了这个人一般,皇后又看了一眼陶贵妃的衣裳,移开目光,和滢玉四目相对,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再看陶贵妃时,目光也平静了许多。 “朕自然已经想好了,可这会儿不能告诉你,等晚宴结束,朕定会给爱妃一个惊喜。”皇上任由陶贵妃在自己身边撒娇,走到主位上以后,才仿佛突然想起皇后一般看了看自己身后,皇后一直跟在他身边,如今也到了主位这里。 这个认知让皇上心情更好了,笑着拉起皇后的手一起坐下,道:“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宴,朕记得四名秀女还要向贵妃呈上贺礼,既然如此,现在便开始吧。” 皇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态度变得极快,对陶贵妃还是一副十分宠爱的模样,待皇后也没了之前的冷漠,陶贵妃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身边的人安排四名秀女带着她们的绣品到前面来。 四样绣品摆在了皇上,皇后和陶贵妃面前,从右至左以此是滢玉,莫鹤娟,栗染溪和罗羽枫。 罗羽枫的家世虽好,但错过了上一次的晋封,反倒成了身份上最低的一个。 皇上对这些东西兴致不大,偏过头向陶贵妃问道:“四样绣品看起来都不太一样,爱妃想先看哪样?” “臣妾可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擅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六宫之首,这批秀女里又有皇后娘娘的堂妹,于公于私都该由皇后娘娘决定从哪里看起才对。”陶贵妃心思一转,又扔了个麻烦给皇后。 “今日是你的生辰,陛下也开口让你挑,你又何必再在意这些虚礼呢?”皇后清楚这是陶贵妃故意给她添堵呢,三言两语顶了回去以后,毫不客气的开口,“不过既然贵妃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替族妹遮一回丑,本宫记得本宫入宫的时候,滢儿的女红还不怎么样呢,若是她绣出来的不好,贵妃可别嫌弃。” 皇后笑着替滢玉铺好了路,指着罗羽枫的绣品道:“就从那边开始吧,到最后再看滢儿的,若是你觉得自己做的实在不堪入目,就等我们看完了其他人的以后,把自己的藏起来,听见了吗?”最后这些是对着滢玉说的。 滢玉红着脸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欺负人,嫔妾的绣工哪有那么差,在家中时母亲也是教导过嫔妾的。” 栗染溪酸酸的目光从滢玉身上扫过,谁还看不出来呢,皇后这是借机让滢玉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皇后的算盘打的响,甚至反利用了陶贵妃借她之口选择先看罗羽枫绣品的打算。陶贵妃看了看皇上,他仿佛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一般,对滢玉也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兴趣,顺着皇后的话道:“既然如此,就从那边开始吧。” 罗羽枫嘲讽的看了滢玉一眼,上前一步,揭开蒙在她的绣品上的布。 果然是一个小的屏风摆件,上面绣着一副“乌鸦反哺”的绣图,配色十分精致,乌鸦身上的毛色都清晰可见,条理分明,一出现便惊艳四座,即使是对绣品不怎么感兴趣的皇上也将目光放在了上面。 可这明明是滢玉丢失的那幅“乌鸦反哺图”绣样绣出来的东西。 第4章 .13|城 “三位宝林,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到尽头便是绣鸶阁了。今日是我家娘娘的生辰,阂宫妃嫔都要来恭贺,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还望三位宝林海涵。”数月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陶贵妃的生辰如约而至,滢玉三人来到涵舒宫的时候时间有些早,涵舒宫的宫人回禀了陶贵妃后,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出偏僻的殿阁内。 宫人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慢,罗羽枫皱了皱眉,心下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滢玉愤愤不平地想要开口训斥一番,却被栗染溪拦了下来。 宫人没注意到她们间的小动作,低着头径自离开了绣鸶阁,半点也没有把她们三人放在眼里。 “哼!栗妹妹,你拦我作甚!”滢玉气不过,忿忿的说着,看着栗染溪的目光也带上了些埋怨。 “阮姐姐且消消气,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她们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平白惹了闲话呢?”若是搅了陶贵妃的生日宴,或是惹了陶贵妃不高兴,她们才是要倒霉的一方。 “栗妹妹说得对,如今咱们既然到了涵舒宫,阮妹妹暂且忍耐忍耐吧。”莫鹤娟也跟着劝了几句,滢玉这才罢休。 “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派头真大,兰卉,你刚才瞧见没?阂宫的妃嫔都给贵妃娘娘送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价值连城,就这样,登记的宫人们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像是看惯了一般。真可见平日里贵妃娘娘有多受宠啊。”还没走到绣鸶阁门口,就听到罗羽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莫鹤娟和栗染溪同时皱了皱眉,滢玉若有所思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罗羽枫不可能再在陶贵妃的生日宴上迟到,愚蠢的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况且生日宴定在晚膳时分,便是睡了整整一日也不可能睡过头。 可在启祥宫中没有看到罗羽枫与她们一同出发,月楚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时,滢玉还是会有些紧张,担心设计好的局面会被意外破坏掉。 “再受宠,恐怕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如同罗姐姐一般谄媚的嘴脸了吧,这么早就巴巴的跑过来候着了,可以贵妃娘娘没领情,否则咱们见到罗姐姐应该是在生日宴上,罗姐姐跟随贵妃娘娘一同出来,而不是在绣鸶阁,等咱们,不是吗?”绣鸶阁的大门被推开,滢玉三人嘲讽的声音也进入了罗羽枫耳中,她的脸色不太好,黑着脸瞪着她们三人。 滢玉的目光在绣鸶阁中扫了一圈,桌案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东西被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仅看样子,大约是一个小的屏风样子的摆件。 她们身后跟着的兰心和知诗知仪也捧着托盘放到了那里,上面同样盖着布,区别是布上分别绣着她们的名字,下面盖着的东西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虑着这里是在涵舒宫内,还是因为顾虑着其他事情,罗羽枫并没有反击回来,以她的性子,放在平日里早就跳起来迎战了,今日却表现的异常反常。 栗染溪和莫鹤娟都有些惊讶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不争吵也好,她们四人谁心里没打个小算盘为自己筹谋?在生日宴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四人在绣鸶阁中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见日头有些落下,天空泛出一阵昏黄的时候,终于有个宫女来到了绣鸶阁,说是生日宴即将开始,请她们入席。 后宫中的妃嫔并不多,大多数位份都不高,四名秀女入席的时候,席上已经坐入几个低等的小妃子,等她们入席后,高位分的妃嫔们才陆陆续续到来。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陶贵妃才姗姗来迟。 陶贵妃今日穿了一身丹色的襦裙,颜色以红色为底,却不像大红色一般颜色纯正。此时正值夕阳余晖灿烂的时候,那身丹色的襦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如同大红色一般,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微妙,但没有人说出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门口侍从的通传声响起,这场生日宴的主要人物全部都登上了舞台。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陶贵妃率众人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身光彩照人的打扮让皇上欣喜异常,连忙上前几步扶住陶贵妃,免了她的礼节。 皇后看得刺眼极了,不仅是皇上对陶贵妃的态度,还有陶贵妃那身在向她挑衅的衣服。 皇家对正妻所象征的正红色并不是十分看重,比起红色,皇家更在意象征权力的黄色,皇上和皇后使用的正黄色。 可这个颜色不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使用,贵妃以上级别的妃嫔在盛装上也可以用正黄色,贵妃是一半,皇贵妃则是全部。 仅限于正式场合才可以穿的盛装。 陶贵妃连正黄色都可以用,更何况区区红色呢?再说她用的也并非是真正的正红色,不过是利用了如今的光造成的错觉罢了。 皇后仔细看了陶贵妃的衣服后,才发现了这个玄妙之处,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发难,再给陶贵妃留下把柄,可心底里到底是不甘,憋屈极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陛下可想好了要赏臣妾些什么?”陶贵妃凑在皇上身边一起往主位走着,皇后被落在了后面,皇上却半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忘记了这个人一般,皇后又看了一眼陶贵妃的衣裳,移开目光,和滢玉四目相对,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再看陶贵妃时,目光也平静了许多。 “朕自然已经想好了,可这会儿不能告诉你,等晚宴结束,朕定会给爱妃一个惊喜。”皇上任由陶贵妃在自己身边撒娇,走到主位上以后,才仿佛突然想起皇后一般看了看自己身后,皇后一直跟在他身边,如今也到了主位这里。 这个认知让皇上心情更好了,笑着拉起皇后的手一起坐下,道:“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宴,朕记得四名秀女还要向贵妃呈上贺礼,既然如此,现在便开始吧。” 皇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态度变得极快,对陶贵妃还是一副十分宠爱的模样,待皇后也没了之前的冷漠,陶贵妃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身边的人安排四名秀女带着她们的绣品到前面来。 四样绣品摆在了皇上,皇后和陶贵妃面前,从右至左以此是滢玉,莫鹤娟,栗染溪和罗羽枫。 罗羽枫的家世虽好,但错过了上一次的晋封,反倒成了身份上最低的一个。 皇上对这些东西兴致不大,偏过头向陶贵妃问道:“四样绣品看起来都不太一样,爱妃想先看哪样?” “臣妾可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擅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六宫之首,这批秀女里又有皇后娘娘的堂妹,于公于私都该由皇后娘娘决定从哪里看起才对。”陶贵妃心思一转,又扔了个麻烦给皇后。 “今日是你的生辰,陛下也开口让你挑,你又何必再在意这些虚礼呢?”皇后清楚这是陶贵妃故意给她添堵呢,三言两语顶了回去以后,毫不客气的开口,“不过既然贵妃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替族妹遮一回丑,本宫记得本宫入宫的时候,滢儿的女红还不怎么样呢,若是她绣出来的不好,贵妃可别嫌弃。” 皇后笑着替滢玉铺好了路,指着罗羽枫的绣品道:“就从那边开始吧,到最后再看滢儿的,若是你觉得自己做的实在不堪入目,就等我们看完了其他人的以后,把自己的藏起来,听见了吗?”最后这些是对着滢玉说的。 滢玉红着脸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欺负人,嫔妾的绣工哪有那么差,在家中时母亲也是教导过嫔妾的。” 栗染溪酸酸的目光从滢玉身上扫过,谁还看不出来呢,皇后这是借机让滢玉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皇后的算盘打的响,甚至反利用了陶贵妃借她之口选择先看罗羽枫绣品的打算。陶贵妃看了看皇上,他仿佛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一般,对滢玉也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兴趣,顺着皇后的话道:“既然如此,就从那边开始吧。” 罗羽枫嘲讽的看了滢玉一眼,上前一步,揭开蒙在她的绣品上的布。 果然是一个小的屏风摆件,上面绣着一副“乌鸦反哺”的绣图,配色十分精致,乌鸦身上的毛色都清晰可见,条理分明,一出现便惊艳四座,即使是对绣品不怎么感兴趣的皇上也将目光放在了上面。 可这明明是滢玉丢失的那幅“乌鸦反哺图”绣样绣出来的东西。 第4章 .13文|学城 主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基本都在滢玉的掌握之中,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来不及去管罗羽枫了。 皇后派人传来消息,要滢玉赶快到凤仪宫中去见她。 自入宫到现在,滢玉一直悄悄观察着凤仪宫的动向,再加上原主留给她的记忆,滢玉也能摸到半分皇后的性情。皇后是个十分稳重而且谨慎的人,所以才会在她入宫后一直没有召见她,直到第一次拜见的时候,皇后才趁机和她单独聊了聊。 如此一个能“忍”的人,会这样急切地宣召她入凤仪宫,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滢玉行着礼,悄悄抬起头瞄了一眼皇后的神色,面上还是一片淡然沉稳,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皇后摆了摆手,巧莲便带着殿中的宫人全部离开了殿内,连带着兰心一起。 滢玉不敢出声,低着头,等静的几乎无声的脚步声全部离开殿内之后,才听到皇后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那个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目前为止还都十分顺利。”滢玉理了理思路,将自己做的事情和盘托出,“那日嫔妾恰巧救了兰卉,兰卉想要投靠嫔妾,嫔妾借机将她安插在罗氏身边作为钉子,让她劝罗氏定下‘百花争艳图’为绣品献予陶贵妃,罗氏原本就有这个心思想要讨好陶贵妃,被兰卉劝了几次,也动了心,佯装不知道牡丹的寓意,想要借机给娘娘一个难堪,以此来讨好陶贵妃,嫔妾又让人提醒月楚姑姑,今日月楚姑姑检查我们的绣品,约莫这时候已经训斥过罗氏了。” “今日又恰逢娘娘您召嫔妾来凤仪宫,嫔妾的飞鸿殿中空无一人,最适合在此时下手,一切就等兰卉‘将功补过’再为罗氏献计了。” 估计等她从凤仪宫回到启祥宫的时候,她的那副绣样就不见了。 “此事你可曾向其他人提过?”皇后问道。 滢玉疑惑地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如今皇后眉宇间满是焦急,半点计划顺利施展的欣慰都没有。 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事事关陛下,嫔妾不敢告诉任何人,就连与嫔妾交好的莫宝林和栗宝林都不知情。” 听到滢玉这番话,皇后才松了口气。 “娘娘,可是哪里出了岔子?”滢玉不解地问道。 皇后冷笑一声,抚了抚自己凸起的腹部,道:“秀女栗氏,入宫前曾与赵府有过接触。” “赵府?!”滢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莫不是陶贵妃母亲的娘家?” 皇后点了点头:“若非祖母棋高一着,派人查了其余三人入宫前的行踪,还有她们家人的行踪,本宫都要被栗氏的玲珑心给蒙蔽了。” 她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是紧张的。 “栗妹妹……栗妹妹她竟是陶贵妃的人?!”滢玉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如果滢玉没有谨慎一些,反而是因为信任莫鹤娟和栗染溪,将这件事透露一星半点,陶贵妃很快就会知道她们的猜测。以陶贵妃浸淫后宫多年的经验,被提醒了之后,自然也会看出皇上的心思,到时候她们不仅不能扳回劣势,反而会更加被动。 皇后和滢玉都在庆幸着,皇后庆幸滢玉的谨慎,滢玉更加坚定的觉得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她必须要时刻提高警惕,所有人都是潜在的敌人。 也难怪滢玉会如此惊讶,自入宫以来,罗羽枫就一直和栗染溪不对盘,又很明确地站在了陶贵妃一边,任谁都会觉得被罗羽枫欺压狠了的栗染溪会投向皇后一边,谁能想到栗染溪会如此精于算计,在入宫前就已经决定了要依附在谁的身边。 如此一来,一直针对她,看她不顺眼的罗羽枫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此事你心中知道即可,栗氏已然从一枚暗子走到了明处,她却并不知晓,如今她在明,我们在暗,反而更加方便行事。”松了一口气之后,皇后的心思又开始筹谋起来。 陶贵妃给她设下了这么大一个圈套,她在踏入之前就发现了,如今就该让她来伪装这个圈套,引诱陶贵妃作茧自缚了。 “是,嫔妾明白。”滢玉将心思整理好,再看向皇后时,面上带上了委屈,“嫔妾是真心对待栗妹妹的,可栗妹妹为何要这样对嫔妾?” 这副表情顿时让皇后心软了,挥了挥手让滢玉坐到她身边来,抚摸着滢玉的鬓发,道:“滢儿,你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家中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待宁珠极好,可宁珠从来不甘心自己庶女的身份,一直嫉妒你,如今入宫后你又对栗氏真心相待,可她并不领情,因为她依附着陶氏,你是她和陶氏的眼中钉。很多时候并非真心相待就能得到对方也真心对待你,在后宫之中,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想到这里,皇后看着滢玉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在宫外尚且如此,后宫更是个大染缸,从来不缺少姐妹反目的事情,滢玉如今心思单纯,对她没有异心,可日后谁有能保证滢玉永远不会背叛她呢? “可是我……”滢玉抬起头,正巧撞见皇后复杂的眼神,她心中一凛,面上不敢透露出丝毫,“要让我不去真心对待别人,去防备别人,尤其是会对我好的人,我觉得很困难。姐姐,真心很重要啊。” 滢玉伸出手,拉住皇后的小指轻轻摇着,面上依旧是一片委屈。 这副表情一直能戳到皇后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加上小指被滢玉这般柔柔的晃着,像是晃到了她心里去一般,她想起了滢玉小时候的样子,又想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对滢玉的警惕之心再也升不起来半分。 也罢,若是滢玉能一直真心待她,她永远护着这个妹妹,若是滢玉…… 皇后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等皇后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再次回复了那副端庄的模样,手指轻轻在滢玉脑袋上推了推,笑道:“都已经嫁人了,还是这般孩子气,该如何是好啊。” 滢玉不好意思地笑着,心里却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皇后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从一旁拿起一封信递给滢玉,道:“这是婶母托我转交给你的信,你且看看吧。” “母亲的信?!”滢玉惊喜极了,拿过信便打开看了起来。 她注意到信已经被拆开过了。 “你一直都是婶母的心尖子,如今入宫,只能以书信交流,婶母怕是要伤心许久了。”皇后不觉得自己拆过滢玉的信有什么不妥的行为,滢玉也没有意见,她才不会单纯到像原主一样。 滢玉相信,无论是阮老夫人还是皇后,都不会允许阮夫人和她之间有任何瞒着她们的交流。 即便这封信并非通过皇后之手到她手上,阮老夫人也会将内容查个一清二楚,然后全部告知皇后,或者皇后会在信件入宫后拦截下来,查阅之后再传到她手中。 “母亲说让我不必担心家中,还说她已经插到了莫宝林入宫的真相。”滢玉算了算日子,她们入宫已经一月有余,时间足以让阮夫人将莫鹤娟的一切查个清清楚楚。 “莫宝林在选秀前竟已经许了人家。” 似乎是今天只听到栗染溪的事情还不够震撼一般,阮夫人的信让滢玉又吃了一惊。 已经许了人家的女孩子参加选秀,莫家这是顶着欺君之罪也要搏一个前程啊。 阮夫人的信里写到:“莫鹤娟的祖父曾经为她定了一户人家,被贬出京后,莫老爷子一直想通过那户人家的势力再次回到京中,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久之后那户人家也获罪,被罢免官职,离开了京城,回京的希望破灭,这下,莫老爷子才终于罢休,歇了回京的心思。可莫鹤娟的婚事早已经定下来,莫鹤娟的祖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退婚,说是一定要等着那户人家来提亲。 此事莫鹤娟的父母并不同意。 莫老爷子为莫鹤娟定亲的时候,他们并不知晓,若是知晓,他们一定会竭力阻止。 他们从莫鹤娟小的时候开始就花了很大的心思来培养莫鹤娟,就是为了将她送入宫中,以便为她的父亲谋个好的出路,他们怎么可能甘心筹谋多年的事情就这么被破坏了? 即便不能入宫,他们也不愿为了等一户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家耽误莫鹤娟。 于是,商量许久之后,莫鹤娟的父母便商议出了个法子,瞒着莫老爷子送莫鹤娟入宫参加选秀,直到尘埃落定,才让莫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他也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秀女在入宫前就已经许了人家,这可是个极大的把柄,也难怪当初莫夫人掩藏的那么深,不惜抹黑莫老爷子的形象来为此事遮掩。 可如何,事情已经被她们挖出来了。 第4章 .13|城 “三位宝林,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到尽头便是绣鸶阁了。今日是我家娘娘的生辰,阂宫妃嫔都要来恭贺,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还望三位宝林海涵。”数月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陶贵妃的生辰如约而至,滢玉三人来到涵舒宫的时候时间有些早,涵舒宫的宫人回禀了陶贵妃后,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出偏僻的殿阁内。 宫人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慢,罗羽枫皱了皱眉,心下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滢玉愤愤不平地想要开口训斥一番,却被栗染溪拦了下来。 宫人没注意到她们间的小动作,低着头径自离开了绣鸶阁,半点也没有把她们三人放在眼里。 “哼!栗妹妹,你拦我作甚!”滢玉气不过,忿忿的说着,看着栗染溪的目光也带上了些埋怨。 “阮姐姐且消消气,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她们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平白惹了闲话呢?”若是搅了陶贵妃的生日宴,或是惹了陶贵妃不高兴,她们才是要倒霉的一方。 “栗妹妹说得对,如今咱们既然到了涵舒宫,阮妹妹暂且忍耐忍耐吧。”莫鹤娟也跟着劝了几句,滢玉这才罢休。 “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派头真大,兰卉,你刚才瞧见没?阂宫的妃嫔都给贵妃娘娘送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价值连城,就这样,登记的宫人们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像是看惯了一般。真可见平日里贵妃娘娘有多受宠啊。”还没走到绣鸶阁门口,就听到罗羽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莫鹤娟和栗染溪同时皱了皱眉,滢玉若有所思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罗羽枫不可能再在陶贵妃的生日宴上迟到,愚蠢的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况且生日宴定在晚膳时分,便是睡了整整一日也不可能睡过头。 可在启祥宫中没有看到罗羽枫与她们一同出发,月楚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时,滢玉还是会有些紧张,担心设计好的局面会被意外破坏掉。 “再受宠,恐怕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如同罗姐姐一般谄媚的嘴脸了吧,这么早就巴巴的跑过来候着了,可以贵妃娘娘没领情,否则咱们见到罗姐姐应该是在生日宴上,罗姐姐跟随贵妃娘娘一同出来,而不是在绣鸶阁,等咱们,不是吗?”绣鸶阁的大门被推开,滢玉三人嘲讽的声音也进入了罗羽枫耳中,她的脸色不太好,黑着脸瞪着她们三人。 滢玉的目光在绣鸶阁中扫了一圈,桌案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东西被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仅看样子,大约是一个小的屏风样子的摆件。 她们身后跟着的兰心和知诗知仪也捧着托盘放到了那里,上面同样盖着布,区别是布上分别绣着她们的名字,下面盖着的东西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虑着这里是在涵舒宫内,还是因为顾虑着其他事情,罗羽枫并没有反击回来,以她的性子,放在平日里早就跳起来迎战了,今日却表现的异常反常。 栗染溪和莫鹤娟都有些惊讶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不争吵也好,她们四人谁心里没打个小算盘为自己筹谋?在生日宴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四人在绣鸶阁中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见日头有些落下,天空泛出一阵昏黄的时候,终于有个宫女来到了绣鸶阁,说是生日宴即将开始,请她们入席。 后宫中的妃嫔并不多,大多数位份都不高,四名秀女入席的时候,席上已经坐入几个低等的小妃子,等她们入席后,高位分的妃嫔们才陆陆续续到来。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陶贵妃才姗姗来迟。 陶贵妃今日穿了一身丹色的襦裙,颜色以红色为底,却不像大红色一般颜色纯正。此时正值夕阳余晖灿烂的时候,那身丹色的襦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如同大红色一般,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微妙,但没有人说出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门口侍从的通传声响起,这场生日宴的主要人物全部都登上了舞台。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陶贵妃率众人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身光彩照人的打扮让皇上欣喜异常,连忙上前几步扶住陶贵妃,免了她的礼节。 皇后看得刺眼极了,不仅是皇上对陶贵妃的态度,还有陶贵妃那身在向她挑衅的衣服。 皇家对正妻所象征的正红色并不是十分看重,比起红色,皇家更在意象征权力的黄色,皇上和皇后使用的正黄色。 可这个颜色不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使用,贵妃以上级别的妃嫔在盛装上也可以用正黄色,贵妃是一半,皇贵妃则是全部。 仅限于正式场合才可以穿的盛装。 陶贵妃连正黄色都可以用,更何况区区红色呢?再说她用的也并非是真正的正红色,不过是利用了如今的光造成的错觉罢了。 皇后仔细看了陶贵妃的衣服后,才发现了这个玄妙之处,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发难,再给陶贵妃留下把柄,可心底里到底是不甘,憋屈极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陛下可想好了要赏臣妾些什么?”陶贵妃凑在皇上身边一起往主位走着,皇后被落在了后面,皇上却半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忘记了这个人一般,皇后又看了一眼陶贵妃的衣裳,移开目光,和滢玉四目相对,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再看陶贵妃时,目光也平静了许多。 “朕自然已经想好了,可这会儿不能告诉你,等晚宴结束,朕定会给爱妃一个惊喜。”皇上任由陶贵妃在自己身边撒娇,走到主位上以后,才仿佛突然想起皇后一般看了看自己身后,皇后一直跟在他身边,如今也到了主位这里。 这个认知让皇上心情更好了,笑着拉起皇后的手一起坐下,道:“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宴,朕记得四名秀女还要向贵妃呈上贺礼,既然如此,现在便开始吧。” 皇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态度变得极快,对陶贵妃还是一副十分宠爱的模样,待皇后也没了之前的冷漠,陶贵妃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身边的人安排四名秀女带着她们的绣品到前面来。 四样绣品摆在了皇上,皇后和陶贵妃面前,从右至左以此是滢玉,莫鹤娟,栗染溪和罗羽枫。 罗羽枫的家世虽好,但错过了上一次的晋封,反倒成了身份上最低的一个。 皇上对这些东西兴致不大,偏过头向陶贵妃问道:“四样绣品看起来都不太一样,爱妃想先看哪样?” “臣妾可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擅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六宫之首,这批秀女里又有皇后娘娘的堂妹,于公于私都该由皇后娘娘决定从哪里看起才对。”陶贵妃心思一转,又扔了个麻烦给皇后。 “今日是你的生辰,陛下也开口让你挑,你又何必再在意这些虚礼呢?”皇后清楚这是陶贵妃故意给她添堵呢,三言两语顶了回去以后,毫不客气的开口,“不过既然贵妃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替族妹遮一回丑,本宫记得本宫入宫的时候,滢儿的女红还不怎么样呢,若是她绣出来的不好,贵妃可别嫌弃。” 皇后笑着替滢玉铺好了路,指着罗羽枫的绣品道:“就从那边开始吧,到最后再看滢儿的,若是你觉得自己做的实在不堪入目,就等我们看完了其他人的以后,把自己的藏起来,听见了吗?”最后这些是对着滢玉说的。 滢玉红着脸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欺负人,嫔妾的绣工哪有那么差,在家中时母亲也是教导过嫔妾的。” 栗染溪酸酸的目光从滢玉身上扫过,谁还看不出来呢,皇后这是借机让滢玉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皇后的算盘打的响,甚至反利用了陶贵妃借她之口选择先看罗羽枫绣品的打算。陶贵妃看了看皇上,他仿佛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一般,对滢玉也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兴趣,顺着皇后的话道:“既然如此,就从那边开始吧。” 罗羽枫嘲讽的看了滢玉一眼,上前一步,揭开蒙在她的绣品上的布。 果然是一个小的屏风摆件,上面绣着一副“乌鸦反哺”的绣图,配色十分精致,乌鸦身上的毛色都清晰可见,条理分明,一出现便惊艳四座,即使是对绣品不怎么感兴趣的皇上也将目光放在了上面。 可这明明是滢玉丢失的那幅“乌鸦反哺图”绣样绣出来的东西。 第4章 .13|城 “三位宝林,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到尽头便是绣鸶阁了。今日是我家娘娘的生辰,阂宫妃嫔都要来恭贺,实在是抽不出人手,还望三位宝林海涵。”数月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陶贵妃的生辰如约而至,滢玉三人来到涵舒宫的时候时间有些早,涵舒宫的宫人回禀了陶贵妃后,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出偏僻的殿阁内。 宫人的态度并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慢,罗羽枫皱了皱眉,心下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滢玉愤愤不平地想要开口训斥一番,却被栗染溪拦了下来。 宫人没注意到她们间的小动作,低着头径自离开了绣鸶阁,半点也没有把她们三人放在眼里。 “哼!栗妹妹,你拦我作甚!”滢玉气不过,忿忿的说着,看着栗染溪的目光也带上了些埋怨。 “阮姐姐且消消气,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她们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平白惹了闲话呢?”若是搅了陶贵妃的生日宴,或是惹了陶贵妃不高兴,她们才是要倒霉的一方。 “栗妹妹说得对,如今咱们既然到了涵舒宫,阮妹妹暂且忍耐忍耐吧。”莫鹤娟也跟着劝了几句,滢玉这才罢休。 “贵妃娘娘的生辰宴派头真大,兰卉,你刚才瞧见没?阂宫的妃嫔都给贵妃娘娘送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价值连城,就这样,登记的宫人们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像是看惯了一般。真可见平日里贵妃娘娘有多受宠啊。”还没走到绣鸶阁门口,就听到罗羽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莫鹤娟和栗染溪同时皱了皱眉,滢玉若有所思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罗羽枫不可能再在陶贵妃的生日宴上迟到,愚蠢的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况且生日宴定在晚膳时分,便是睡了整整一日也不可能睡过头。 可在启祥宫中没有看到罗羽枫与她们一同出发,月楚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时,滢玉还是会有些紧张,担心设计好的局面会被意外破坏掉。 “再受宠,恐怕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如同罗姐姐一般谄媚的嘴脸了吧,这么早就巴巴的跑过来候着了,可以贵妃娘娘没领情,否则咱们见到罗姐姐应该是在生日宴上,罗姐姐跟随贵妃娘娘一同出来,而不是在绣鸶阁,等咱们,不是吗?”绣鸶阁的大门被推开,滢玉三人嘲讽的声音也进入了罗羽枫耳中,她的脸色不太好,黑着脸瞪着她们三人。 滢玉的目光在绣鸶阁中扫了一圈,桌案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东西被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仅看样子,大约是一个小的屏风样子的摆件。 她们身后跟着的兰心和知诗知仪也捧着托盘放到了那里,上面同样盖着布,区别是布上分别绣着她们的名字,下面盖着的东西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虑着这里是在涵舒宫内,还是因为顾虑着其他事情,罗羽枫并没有反击回来,以她的性子,放在平日里早就跳起来迎战了,今日却表现的异常反常。 栗染溪和莫鹤娟都有些惊讶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不争吵也好,她们四人谁心里没打个小算盘为自己筹谋?在生日宴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四人在绣鸶阁中也不知坐了多久,只见日头有些落下,天空泛出一阵昏黄的时候,终于有个宫女来到了绣鸶阁,说是生日宴即将开始,请她们入席。 后宫中的妃嫔并不多,大多数位份都不高,四名秀女入席的时候,席上已经坐入几个低等的小妃子,等她们入席后,高位分的妃嫔们才陆陆续续到来。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陶贵妃才姗姗来迟。 陶贵妃今日穿了一身丹色的襦裙,颜色以红色为底,却不像大红色一般颜色纯正。此时正值夕阳余晖灿烂的时候,那身丹色的襦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如同大红色一般,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微妙,但没有人说出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随着门口侍从的通传声响起,这场生日宴的主要人物全部都登上了舞台。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陶贵妃率众人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一身光彩照人的打扮让皇上欣喜异常,连忙上前几步扶住陶贵妃,免了她的礼节。 皇后看得刺眼极了,不仅是皇上对陶贵妃的态度,还有陶贵妃那身在向她挑衅的衣服。 皇家对正妻所象征的正红色并不是十分看重,比起红色,皇家更在意象征权力的黄色,皇上和皇后使用的正黄色。 可这个颜色不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使用,贵妃以上级别的妃嫔在盛装上也可以用正黄色,贵妃是一半,皇贵妃则是全部。 仅限于正式场合才可以穿的盛装。 陶贵妃连正黄色都可以用,更何况区区红色呢?再说她用的也并非是真正的正红色,不过是利用了如今的光造成的错觉罢了。 皇后仔细看了陶贵妃的衣服后,才发现了这个玄妙之处,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发难,再给陶贵妃留下把柄,可心底里到底是不甘,憋屈极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陛下可想好了要赏臣妾些什么?”陶贵妃凑在皇上身边一起往主位走着,皇后被落在了后面,皇上却半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忘记了这个人一般,皇后又看了一眼陶贵妃的衣裳,移开目光,和滢玉四目相对,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再看陶贵妃时,目光也平静了许多。 “朕自然已经想好了,可这会儿不能告诉你,等晚宴结束,朕定会给爱妃一个惊喜。”皇上任由陶贵妃在自己身边撒娇,走到主位上以后,才仿佛突然想起皇后一般看了看自己身后,皇后一直跟在他身边,如今也到了主位这里。 这个认知让皇上心情更好了,笑着拉起皇后的手一起坐下,道:“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宴,朕记得四名秀女还要向贵妃呈上贺礼,既然如此,现在便开始吧。” 皇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态度变得极快,对陶贵妃还是一副十分宠爱的模样,待皇后也没了之前的冷漠,陶贵妃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身边的人安排四名秀女带着她们的绣品到前面来。 四样绣品摆在了皇上,皇后和陶贵妃面前,从右至左以此是滢玉,莫鹤娟,栗染溪和罗羽枫。 罗羽枫的家世虽好,但错过了上一次的晋封,反倒成了身份上最低的一个。 皇上对这些东西兴致不大,偏过头向陶贵妃问道:“四样绣品看起来都不太一样,爱妃想先看哪样?” “臣妾可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擅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六宫之首,这批秀女里又有皇后娘娘的堂妹,于公于私都该由皇后娘娘决定从哪里看起才对。”陶贵妃心思一转,又扔了个麻烦给皇后。 “今日是你的生辰,陛下也开口让你挑,你又何必再在意这些虚礼呢?”皇后清楚这是陶贵妃故意给她添堵呢,三言两语顶了回去以后,毫不客气的开口,“不过既然贵妃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替族妹遮一回丑,本宫记得本宫入宫的时候,滢儿的女红还不怎么样呢,若是她绣出来的不好,贵妃可别嫌弃。” 皇后笑着替滢玉铺好了路,指着罗羽枫的绣品道:“就从那边开始吧,到最后再看滢儿的,若是你觉得自己做的实在不堪入目,就等我们看完了其他人的以后,把自己的藏起来,听见了吗?”最后这些是对着滢玉说的。 滢玉红着脸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欺负人,嫔妾的绣工哪有那么差,在家中时母亲也是教导过嫔妾的。” 栗染溪酸酸的目光从滢玉身上扫过,谁还看不出来呢,皇后这是借机让滢玉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皇后的算盘打的响,甚至反利用了陶贵妃借她之口选择先看罗羽枫绣品的打算。陶贵妃看了看皇上,他仿佛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一般,对滢玉也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兴趣,顺着皇后的话道:“既然如此,就从那边开始吧。” 罗羽枫嘲讽的看了滢玉一眼,上前一步,揭开蒙在她的绣品上的布。 果然是一个小的屏风摆件,上面绣着一副“乌鸦反哺”的绣图,配色十分精致,乌鸦身上的毛色都清晰可见,条理分明,一出现便惊艳四座,即使是对绣品不怎么感兴趣的皇上也将目光放在了上面。 可这明明是滢玉丢失的那幅“乌鸦反哺图”绣样绣出来的东西。 第4章 .13城| 皇后和滢玉的祖父,阮老大人告老还乡了。 “祖父身体强健,为何突然告老还乡?祖父在官场和百姓中威望甚高,陛下怎会轻易允许祖父告老还乡?”滢玉十分吃惊,想想在陶贵妃生日宴上皇上的态度,除了在她们的设计下让皇上看到了陶贵妃的野心之外,未必没有她们祖父告老还乡让皇上松了口气的原因。 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终于自己离开了,皇上肩膀送下来,看待皇后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 “祖父信中说正是因为他威望太高,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告老还乡。”皇后手中捏着宫外传进来的信件,心头有些不安。 她能够在皇上的打压和陶贵妃不断的挑衅下坐稳皇后宝座,如今她最大的靠山失去了作用,皇后心里顿时没底了。 滢玉看着皇后的神色,约莫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开口劝慰起来:“娘娘莫要忧心,如今您身怀有孕,不易忧思过度。您怀有龙胎,若是能再为陛下添一位皇子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您身边有嫡子傍身,便再无后顾之忧了。更何况,祖父向来深谋远虑,他既然选择在这个关头告老还乡,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顾好自己就够了。” “嫡子?”皇后苦笑一声,“昨日若非罗氏的‘鸠占鹊巢’让咱们占了先机,今日陶氏就是整个后宫最得意的人。” “这是何意?”滢玉不解。 “昨日陛下曾说过,生日宴后会给陶氏一个惊喜,却没有说是什么,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此事也不了了之,今日本宫才知道,当时陛下想要做的是为大皇子封王。” “封王?!”可是今日看来,皇后重掌权势已经是注定的,为大皇子封王增加陶贵妃的筹码,皇上以后也不可能再偏向陶贵妃。 莫不是……皇上只是单纯的想要为陶贵妃铺一条退路? 滢玉在心里琢磨着。 陶贵妃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对她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可这份感情注定比不上他的皇位和江山更重呀。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皇后也不想再去假设“若是昨日没有成功”会怎样。 她将信件递给了滢玉。 信上内容不多,以往的家信风格完全不同,写封信是由她们的祖父所执笔。 上面只写了几件事,其一就是皇后刚刚所说的,他告老还乡,皇上已经有所意动,各大世家都在观望形势,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除了这件事,阮老大人还提到了皇后在后宫中的处境,他说得隐晦,只是劝了几句,说以后会自会慢慢变好。 皇上的小心思连滢玉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经历了朝堂上风风雨雨多年的阮老大人?他一直沉默也不知是什么考虑,如今告老还乡才将其中的关键点出来。 最让滢玉意外的是,阮老大人还提到了罗氏的事情,特意说了让她们不要和罗氏走得太近,也不要交恶,远远的避着不要扯上关系最好。 这个时代的男人总有种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们在后院的争风吃醋不过是小打小闹,不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但这事能让阮老大人特意在家书中提到,说明已经不仅仅是后院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已经牵扯到了前朝。 难怪昨日皇上的态度那么奇怪,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罗羽枫并无品级,怕皇后一怒之下将罗氏赶出皇宫,破坏了他的计划吧。 所以才扯了个怎样都说不通的理由也要给罗羽枫按个宝林的位份,这样一来,罗羽枫这辈子也只能是后宫中的人了。 凤仪宫的宫人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乾清宫传来话,陛下今日与大将军商议国事,不来凤仪宫用膳了。” “怎么今日还要商议?这都已经连续三四日了。”皇后皱了皱眉,抱怨了一句,“你去让小厨房做几道菜送去乾清宫,陛下与大将军商议国事也不能误了用膳的时辰,万事还是要以陛下龙体为先。” “是,娘娘。” “娘娘,这些日子国事很忙吗?”见状,滢玉随口问了一句。 一听滢玉这话,皇后绷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对皇上不顾身体操劳国事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的抱怨着:“可不是,连着有三四日了,陛下不是见大将军就是见兵部尚书,要么就是户部尚书,忙的团团转,连安安生生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即使是这样,皇上还是抽出时间去陶贵妃的生日宴,这让皇后更是气闷。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大将军?”滢玉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这位大将军是谁?” “是罗家的,罗家世代骁勇,大将军都快被他家包了。”皇后抱怨着,“就是昨日和你一起晋升的罗氏的父亲……” 说到这里,皇后也察觉出了问题:“本宫听闻边境常有外族侵扰,今年这一情况更甚,尤其是秋收之后,外族总会掳掠我边境百姓和边境的粮食,莫不是陛下……所以昨日才对罗氏另眼相待?” 皇上有想要在她和陶贵妃之间保持平衡的前例,想要借罗羽枫收服罗氏一族的忠心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无论陛下的想法如何,他不希望如今的罗宝林出事是事实,嫔妾觉得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想通了之后,滢玉说话时也有了底气。 “此话怎讲?” 滢玉沉吟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从昨日的情况看来,莫宝林已经隐隐有偏向陶贵妃的意思了,前些日子她与嫔妾也淡了许多,昨日陛下发作了陶贵妃,回到启祥宫之后莫宝林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对生日宴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嫔妾觉得这样心里深沉又立场不定的人留在宫中实在危险,此次入宫的秀女连同嫔妾在内共有四人,若是只有嫔妾一人留下,未免让人觉得娘娘不公正,剩下栗宝林和罗宝林中最少也要留下一人。这两人偏向陶贵妃,栗宝林容貌艳丽,家世平庸,目前还不知道其心思如何,若她也像莫宝林一般深藏不露,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害。罗宝林家世不凡,但十分愚蠢,留她在宫中再合适不过。” 皇后仔细思量着滢玉的话:“更何况,陛下也需要罗氏留在宫中。” 所以昨日才会那般姿态。 “娘娘曾经嘱咐过嫔妾多多留意莫宝林的动静,嫔妾果然有所发现,不然……不然也不会察觉到莫宝林的心思已经偏向了陶贵妃。”滢玉看了看皇后的神态,又补充了一句。 她拿出已经在自己身边放了许久的手帕,打开后,里面的墨粉出现在皇后面前。 “这是嫔妾在莫宝林的寝殿中找到的东西,藏得十分隐蔽,嫔妾觉得这东西与寻常的墨有些不同,却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 这番话一出口,皇后对莫鹤娟的看法又下了一个档次。 前有栗染溪伪装潜伏在她们身边做钉子,后又有莫鹤娟在陶贵妃生日宴上表现出来隐隐有偏向陶贵妃的倾向,这一届秀女中除了滢玉之外竟无一人觉得她身为皇后能够赢得了陶贵妃,皇后对其他三人多了一份厌恶。 “这东西你暂且交给本宫,待本宫查清楚后再行处理,如今已经入秋,下一次拜见就要到冬天了,昨日本宫与陛下商议后定下第三次拜见在入冬后第一场雪时的红梅宴上,由秀女们献艺。你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吧。” 身为皇后的堂妹,滢玉的消息要比其他人灵通许多,这也意味着滢玉比其他人多了许多先机来布局。 等滢玉回到启祥宫之后,莫鹤娟和栗染溪借着关心姐妹的名头来打探消息的时候,滢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布局。 第4章 .13城首|发 “我……”罗羽枫慌张地想要为自己开脱,皇后却没心思听她的理由。 皇后的目标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罗羽枫,只看皇上在那幅绣品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之后的神情就可以推测出来,滢玉的猜测是真的。 皇上真的是希望在她和陶贵妃之间保持平衡,若是她这边的实力大增,皇上自然会向着陶贵妃来打压她,可若是陶贵妃太过嚣张,即使她不出手,皇上也容不下陶贵妃。 想通了这一点,皇后看着陶贵妃的眼神冷了下来,指着地上的绣布,道:“陶贵妃,你若是对本宫有意见,大可以明说,借着一个小小的秀女之手来讽刺本宫?!”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这幅绣品是罗氏献予臣妾的生辰贺礼,臣妾并不知道上面的绣品为何会褪色,但若是真的要论起来,也是罗氏对臣妾不敬,‘鸠占鹊巢’,莫不是罗氏对臣妾有何不满,才故意以此来暗喻臣妾,发泄自己的不满吗?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也不能说是臣妾借罗氏来讽刺您吧?陛下,皇后娘娘明鉴。”陶贵妃见皇上的脸色凝重也知道事情不妥,可她还是不明白这幅绣品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皇后娘娘若是想要给臣妾安插这样罪名,臣妾万万不服。臣妾虽然入宫早,但自知材质平庸,所以一向敬重皇后娘娘,这些陛下也看在眼里,不是吗?”像以往一样,一旦与皇后有所争执,陶贵妃总是会征询皇上的意见,皇上每次都会站在她这一边,次次如此。 所以陶贵妃从来不觉得皇后有什么尊贵,若非是皇后的家世太尊贵,位高权重,逼得皇上不得不立她为后,如今的皇后应该姓陶。 陶贵妃不甘心,所以总是更加加倍挑衅皇后,借皇上来打压皇后,折损皇后的颜面。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以往无往而不利的一招这次竟然失效了,皇上看着她的眼神中也满是冷意,让陶贵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敬重?本宫怎地半点也没有看出来?!本宫闺名玖玉,‘玖’与‘鸠’同音,你便借此来讽刺本宫?该当何罪?!”皇后的目光又扫过栗染溪的修的荷包和莫鹤娟的芍药图,冷哼一声,将芍药图也扔到了地上,莫鹤娟吓得一起跪在罗羽枫旁边,不敢有半点举动。 “芍药实在是太过妖艳了,正红色可不是贵妃身为妾室能用得上的,莫宝林,你这芍药团扇又是什么意思呢?” 栗染溪见罗羽枫和莫鹤娟都被教训了,整个人颤抖着不能自已,腿一软也跪到了地上,她与罗羽枫那幅图的寓意相似,难保皇后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皇后的目光从栗染溪身上扫过,却意外没有发作。 “皇后娘娘今日是特意来为难臣妾的了?!”陶贵妃从来都不把皇后看在眼里,见皇后在她面前作威作福,脾气也被激了出来,起身跪倒皇上面前,哭诉道:“臣妾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竟会惹得皇后娘娘这般大动肝火,在臣妾的生日宴上数落臣妾,臣妾无颜再面对陛下了。” 若是换成以往,这个时候就该是皇上为陶贵妃出头的时候了。 皇后想起以往被打压的经历,心里有些闷闷的,偏过头等着皇上说出看似公正却完全是偏向陶贵妃的处理结果。 即使这次已经摸准了皇上的心思,以往的经历还是让皇后下意识的觉得皇上又会偏心。 毕竟陶贵妃可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团扇上的那幅芍药图朕也不喜欢,实在是太过妖艳了,‘庭前芍药妖无格’,朕可不觉得朕的贵妃妖艳无格,反而气度堪为众妃之首,朕封爱妃为贵妃也是希望贵妃能协助皇后统领众妃,怎能与芍药相比呢?倒是阮氏的海棠图不错,花中贵妃,才是对爱妃最恰当的形容。”皇上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皇后也是第一次听到皇上的声音时有种如闻天籁的感觉。 与之相反,陶贵妃就像是掉入冰窖中一样。 她惊讶地看向皇上,皇上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完美的笑容,以前在皇上以这种笑容看向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皇上是爱着她的,可如今这张笑脸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陶贵妃突然怀疑起自己以前的感觉来。 皇上真的是爱她的吗? “至于罗氏的那幅图,朕觉得还是要细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必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刚刚阮氏说罗氏的绣样来历有问题,朕觉得从这里查起也不是难事,此事发生在贵妃的生辰宴上,贵妃终究是难辞其咎。” “从今天开始,贵妃在涵舒宫闭门思过半年吧,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皇后是一国之母,当初朕择阮氏之女为皇后是朕的决定,爱妃侍奉朕多年,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这番话简直就是在警告陶贵妃,也定下了皇后在后宫中无人可动摇的地位,皇后吃惊极了,她没想到一次简单的试探竟然能换到这样的结果。 “臣妾……”陶贵妃被这番话打击得摇摇欲坠,她不甘地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皇后,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晕倒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陶贵妃却不得不这么做,她才不甘心就这样将皇上身边的位置让给后来者,哪怕这个后来者现在是皇上真正的妻子,也绝对不可以。 皇上倒没有决定一定要陶贵妃说出来她承认了皇后的地位,才算是皇后真正成为了皇后,他那番话只是在通知陶贵妃,有了今天的事情做引子,皇上觉得陶贵妃心思着实不小。 不过念在陶贵妃到底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皇上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派了人将陶贵妃送回主殿去后,才将精力重新放回这里:“秀女罗氏冒犯皇后,理应重罚。” 罗羽枫的目光中带上了恐慌,原本在脑海里盘算了许久的想法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她下意识地为自己辩驳着:“此事与我无关,是阮氏,那幅绣样是阮氏的,一定是她想要陷害我,否则我按照那上面的图样来绣怎么会绣出来这样的东西?!阮氏,是你做的!这些都是你做的!” “信口雌黄!”皇后皱眉斥责着,“那幅绣样既然是阮宝林绘制的,她又怎知你会将绣样窃走?若说冤枉,本宫倒是觉得你想要诬陷阮宝林!” 事实上在场众人没有一个相信这会是滢玉的计谋,谁能像神一样料事如神呢?更何况滢玉一直表现出来的是个聪明但太过单纯的样子,和罗羽枫一对比,相信滢玉的人更多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陶贵妃都栽了,谁敢在这个关头触皇后的霉头呢? 罗羽枫的嘴唇都在颤抖着,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被逐出宫的话,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陛下,秀女罗氏心思不纯,臣妾觉得应该罚的重一些才是,否则她不长记性。”皇后偏过头对皇上说道。 皇上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问道:“那依皇后的意思想要怎么罚她呢?” 皇后注意到从她说出这番话之后,皇上的右手一只在摸着他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入宫这么多年,皇后对皇上一些小习惯也有了许多了解,这是皇上心里有所谋划的时候下意识地动作。 她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皇上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罗羽枫,又扫过滢玉,眉头微蹙,摸扳指的动作更加频繁起来。 “罗氏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已经可以算是宫妃,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罗氏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对宫中规矩不熟,既然如此,不如自明日让罗氏起到掖庭重新学习规矩,为期三个月,既然启祥宫的姑姑没办法较好罗氏,就让掖庭的姑姑们好好教教她吧。”皇后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便选了个最稳妥的说法,皇上听了以后,眉头这才松开,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主意不错,便按皇后的意思办吧。另外尚工局主事办事不利,让她自己去领十板子以示惩戒。” 十板子不多,打得却十分重,几乎可以去掉半条命。 “说起来,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宴,陛下还说过要将秀女们第二次拜见定在今日,只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情,平白饶了兴致,不如另择吉日重新拜见如何?”想着此行另一个目的,皇后开口建议道。 她希望能将陶贵妃的生辰宴搅黄,也希望能将秀女们第二次拜见搅黄,不然“秀女们在陶贵妃的生辰宴上进行第二次拜见”这样的话能戳的她肺管子疼。 可惜皇上似乎见不得皇后太得意一般,直接驳回了她的建议:“当初既然说了要以绣品考核,今日便可以定下来。朕觉得阮氏的海棠图绣得不错,再晋一级吧,罗氏的绣品褪色前也十分精致,绣工难得,便也晋个宝林吧。” 皇后的脸色瞬间黑了一下。 滢玉在心里琢磨着皇上这番话的意思,他之前说过了定下皇后尊贵位置的话,如今明知道罗羽枫的绣品是在挑衅皇后,为何还要为她晋位呢?若真的是因为罗羽枫的心思巧妙绣工好,与她绣品相似的栗染溪也该得到一份殊荣才是。 她有些参不透皇上的想法,直到生日宴匆匆结束后的第二日,她才在凤仪宫中知道了一切的原因。 包括皇上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还有皇上对待罗羽枫时有些自相矛盾的态度。 第4章 .13城| 皇后和滢玉的祖父,阮老大人告老还乡了。 “祖父身体强健,为何突然告老还乡?祖父在官场和百姓中威望甚高,陛下怎会轻易允许祖父告老还乡?”滢玉十分吃惊,想想在陶贵妃生日宴上皇上的态度,除了在她们的设计下让皇上看到了陶贵妃的野心之外,未必没有她们祖父告老还乡让皇上松了口气的原因。 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终于自己离开了,皇上肩膀送下来,看待皇后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 “祖父信中说正是因为他威望太高,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告老还乡。”皇后手中捏着宫外传进来的信件,心头有些不安。 她能够在皇上的打压和陶贵妃不断的挑衅下坐稳皇后宝座,如今她最大的靠山失去了作用,皇后心里顿时没底了。 滢玉看着皇后的神色,约莫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开口劝慰起来:“娘娘莫要忧心,如今您身怀有孕,不易忧思过度。您怀有龙胎,若是能再为陛下添一位皇子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您身边有嫡子傍身,便再无后顾之忧了。更何况,祖父向来深谋远虑,他既然选择在这个关头告老还乡,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顾好自己就够了。” “嫡子?”皇后苦笑一声,“昨日若非罗氏的‘鸠占鹊巢’让咱们占了先机,今日陶氏就是整个后宫最得意的人。” “这是何意?”滢玉不解。 “昨日陛下曾说过,生日宴后会给陶氏一个惊喜,却没有说是什么,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此事也不了了之,今日本宫才知道,当时陛下想要做的是为大皇子封王。” “封王?!”可是今日看来,皇后重掌权势已经是注定的,为大皇子封王增加陶贵妃的筹码,皇上以后也不可能再偏向陶贵妃。 莫不是……皇上只是单纯的想要为陶贵妃铺一条退路? 滢玉在心里琢磨着。 陶贵妃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对她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可这份感情注定比不上他的皇位和江山更重呀。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皇后也不想再去假设“若是昨日没有成功”会怎样。 她将信件递给了滢玉。 信上内容不多,以往的家信风格完全不同,写封信是由她们的祖父所执笔。 上面只写了几件事,其一就是皇后刚刚所说的,他告老还乡,皇上已经有所意动,各大世家都在观望形势,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除了这件事,阮老大人还提到了皇后在后宫中的处境,他说得隐晦,只是劝了几句,说以后会自会慢慢变好。 皇上的小心思连滢玉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经历了朝堂上风风雨雨多年的阮老大人?他一直沉默也不知是什么考虑,如今告老还乡才将其中的关键点出来。 最让滢玉意外的是,阮老大人还提到了罗氏的事情,特意说了让她们不要和罗氏走得太近,也不要交恶,远远的避着不要扯上关系最好。 这个时代的男人总有种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们在后院的争风吃醋不过是小打小闹,不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但这事能让阮老大人特意在家书中提到,说明已经不仅仅是后院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已经牵扯到了前朝。 难怪昨日皇上的态度那么奇怪,现在想来,大约是因为罗羽枫并无品级,怕皇后一怒之下将罗氏赶出皇宫,破坏了他的计划吧。 所以才扯了个怎样都说不通的理由也要给罗羽枫按个宝林的位份,这样一来,罗羽枫这辈子也只能是后宫中的人了。 凤仪宫的宫人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乾清宫传来话,陛下今日与大将军商议国事,不来凤仪宫用膳了。” “怎么今日还要商议?这都已经连续三四日了。”皇后皱了皱眉,抱怨了一句,“你去让小厨房做几道菜送去乾清宫,陛下与大将军商议国事也不能误了用膳的时辰,万事还是要以陛下龙体为先。” “是,娘娘。” “娘娘,这些日子国事很忙吗?”见状,滢玉随口问了一句。 一听滢玉这话,皇后绷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对皇上不顾身体操劳国事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的抱怨着:“可不是,连着有三四日了,陛下不是见大将军就是见兵部尚书,要么就是户部尚书,忙的团团转,连安安生生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即使是这样,皇上还是抽出时间去陶贵妃的生日宴,这让皇后更是气闷。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大将军?”滢玉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这位大将军是谁?” “是罗家的,罗家世代骁勇,大将军都快被他家包了。”皇后抱怨着,“就是昨日和你一起晋升的罗氏的父亲……” 说到这里,皇后也察觉出了问题:“本宫听闻边境常有外族侵扰,今年这一情况更甚,尤其是秋收之后,外族总会掳掠我边境百姓和边境的粮食,莫不是陛下……所以昨日才对罗氏另眼相待?” 皇上有想要在她和陶贵妃之间保持平衡的前例,想要借罗羽枫收服罗氏一族的忠心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无论陛下的想法如何,他不希望如今的罗宝林出事是事实,嫔妾觉得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想通了之后,滢玉说话时也有了底气。 “此话怎讲?” 滢玉沉吟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从昨日的情况看来,莫宝林已经隐隐有偏向陶贵妃的意思了,前些日子她与嫔妾也淡了许多,昨日陛下发作了陶贵妃,回到启祥宫之后莫宝林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对生日宴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嫔妾觉得这样心里深沉又立场不定的人留在宫中实在危险,此次入宫的秀女连同嫔妾在内共有四人,若是只有嫔妾一人留下,未免让人觉得娘娘不公正,剩下栗宝林和罗宝林中最少也要留下一人。这两人偏向陶贵妃,栗宝林容貌艳丽,家世平庸,目前还不知道其心思如何,若她也像莫宝林一般深藏不露,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害。罗宝林家世不凡,但十分愚蠢,留她在宫中再合适不过。” 皇后仔细思量着滢玉的话:“更何况,陛下也需要罗氏留在宫中。” 所以昨日才会那般姿态。 “娘娘曾经嘱咐过嫔妾多多留意莫宝林的动静,嫔妾果然有所发现,不然……不然也不会察觉到莫宝林的心思已经偏向了陶贵妃。”滢玉看了看皇后的神态,又补充了一句。 她拿出已经在自己身边放了许久的手帕,打开后,里面的墨粉出现在皇后面前。 “这是嫔妾在莫宝林的寝殿中找到的东西,藏得十分隐蔽,嫔妾觉得这东西与寻常的墨有些不同,却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 这番话一出口,皇后对莫鹤娟的看法又下了一个档次。 前有栗染溪伪装潜伏在她们身边做钉子,后又有莫鹤娟在陶贵妃生日宴上表现出来隐隐有偏向陶贵妃的倾向,这一届秀女中除了滢玉之外竟无一人觉得她身为皇后能够赢得了陶贵妃,皇后对其他三人多了一份厌恶。 “这东西你暂且交给本宫,待本宫查清楚后再行处理,如今已经入秋,下一次拜见就要到冬天了,昨日本宫与陛下商议后定下第三次拜见在入冬后第一场雪时的红梅宴上,由秀女们献艺。你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吧。” 身为皇后的堂妹,滢玉的消息要比其他人灵通许多,这也意味着滢玉比其他人多了许多先机来布局。 等滢玉回到启祥宫之后,莫鹤娟和栗染溪借着关心姐妹的名头来打探消息的时候,滢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布局。 第4章 .1|3城 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刚刚进入十一月没多久,天降瑞雪,启祥宫中的秀女们也得到了第三次拜见的具体时间。 在红梅宴上助兴的节目早已经准备好,秀女们之间无论感情多好,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神秘,直到红梅宴前一天,她们彼此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准备了什么。 不过滢玉倒是听说栗染溪去打听了皇后的喜好,知道皇后喜欢桂花的香气,特意命人去尚服局领了香料来熏衣。 这一幕恰巧被从掖庭学规矩回来的罗羽枫看到,看她那副样子,像是想要刺栗染溪几句,最后又放弃了一般。 这些和滢玉的关系不大,这一世她附身的人对女红并不算特别擅长,陶贵妃的生日宴上能够夺得头筹还是靠着之前的谋算,这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过好在原主对音律颇为擅长,弹得一手好琴,到让滢玉占了便宜。 红梅宴被定在了梅园中,周围梅树环绕,香气沁人,红梅上落了一层白雪,美得慑人魂魄。 梅园中间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不知道能工巧匠是怎么安排的,在这冰天雪地中独独开辟出来一篇温暖宜人的地方,又不会妨碍她们观赏雪中红梅。 “今年的初雪下得可不小,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丰收年。臣妾率众位姐妹恭喜陛下。”皇后举起手中的酒盏向皇上敬酒,众位妃嫔也跟着起身一起敬酒。 皇后那番话正说到了皇上心坎里,他赞赏地看了皇后一眼,饮下酒盏中的酒水。 这是皇后入宫以后最得意的一段时间,即使是刚刚诊出身怀有孕的时候,她也一直被陶贵妃压一头,底气不足,如今终于扬眉吐气,皇后满脸春风得意地扫了一圈在座众人。 陶贵妃的位置空着,她还在禁足中,没办法来参加红梅宴,再下一位是贤妃,她也一直被陶贵妃打压着,如今陶贵妃被禁足已经三个多月了,皇上还是半点想起来她的意思都没有,贤妃终于明白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老实了不少。 再后面的小妃嫔并不在皇后的考虑之中,她的目光停留在启祥宫的四名秀女身上。 入宫前阮府就已经为滢玉准备好了一切东西,今日滢玉的打扮依旧很得体,一身粉色的襦裙显得十分娇嫩,在雪中红梅的惊艳之外,别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意味。 莫鹤娟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书香世家的意味十足,她在气场上比不过滢玉从小熏陶,便想要走另一条路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接着是上次被皇上特意晋升的宝林罗羽枫,一身火红色干净利落的骑射装与红梅相映成趣,耀眼得有些刺眼,这身衣服与其说是在参加宴会,更像是去参加打猎。 目光在转到栗染溪身上时,皇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人问道:“栗宝林怎么了?” 栗染溪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在雪中并不扎眼,月白的蓝给雪地添了一丝不一样的柔美,可她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月白色的面纱。 “今日早晨启祥宫的月楚姑姑回禀,栗宝林脸上起了疹子,不宜面圣,但今日是秀女第三次拜见皇后娘娘,栗宝林不愿错过。”宫人略略解释了几句。 “这么说来,栗宝林今日没办法献艺了。”也不知是谁做下的手笔。 谁动的手脚?这一点滢玉可不清楚,不过她倒是看见了栗染溪看着罗羽枫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我听人说起了疹子不能见风,虽然今日雪已经停了,可到底还是在屋子外面,咱们一共有四次机会,栗妹妹又何必一定要在意这一次呢?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莫鹤娟悄声劝着栗染溪。 “谁说不是呢。出门前劝了她多少次,就是不肯听,一定要来,若非梅园中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我倒要看看你脸上的疹子多久才能消下去。”滢玉也抱怨着栗染溪不听他人劝导。 栗染溪低着头,也不反驳。 初次拜见皇后的时候她借了滢玉的福气,直接升为宝林,压了罗羽枫一头,那个家世不亚于滢玉的骄女只能一直向她低头,这可让她得意了许久,可第二次的生日宴上,罗羽枫的愚蠢不仅害了她自己,还害得栗染溪因为绣了相同题材的东西一起遭了连累。 若只是罗羽枫被罚,栗染溪仅仅是受到了牵连,她还不会有这么气愤,偏偏罗羽枫做错了事情还被皇上赞赏,升了宝林,虽然比她晚,却因为家世好再次排在她前面,这让栗染溪怎么能甘心。 更何况这次她身上的过敏疹子有很大的可能也是出自罗羽枫的手笔! 新仇旧恨,她怎么可能甘心。 更何况她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如今四个秀女中只有滢玉一人是良媛,其他三人都是宝林,这次红梅宴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位小仪,也有可能再出现良媛,一位,或者两位,若是她放弃了等在启祥宫中,最后等到的消息只有可能是羞辱。 见她这幅样子,滢玉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已经来了,知仪,你多注意着些你家宝林的情况,若是有什么不适赶快告诉兰心,让她去回禀皇后娘娘。明白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知仪站在栗染溪身后向滢玉行了个礼,栗染溪没拒绝滢玉的好意,她对自己的身子也十分在意,如今能坐在这里也是觉得自己能够坚持下去,若是有什么异常,她肯定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皇后将目光送启祥宫一桌移开,回到皇上身上,看到皇上也在注意着她们,干脆开了这个话头:“皇上你瞧,这次入宫的四位秀女妹妹一个比一个水嫩,今日的红梅宴,景美人更美。” “确实是美人,今日的红梅宴已经定下了要她们拜见你,如今便开始吧。”皇上饶有兴致地一一扫过四人,看到栗染溪带着面纱也有些奇怪,皇后解释了之后,他竟有些失望。 栗染溪是他特意点中留下来的秀女,虽然现在已经记不清栗染溪长什么样子了,但选秀那天栗染溪那张脸带给他的惊艳可不是一点两点,到现在还能隐约记起那种感觉。 似乎是想要回味起当初的感觉,皇上让人将栗染溪叫到他身边来陪他说会儿话,这命令一出口,即使是在场的妃嫔们看着栗染溪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嫉妒。 启祥宫众人也得到了皇后派人传来的消息,第一个上的是滢玉,身为从八品良媛,滢玉的身份比其他三人高出一些,佩戴的首饰的级别也更高,数量也更多,兰心帮她放好琴后,滢玉款步走到正中,腰间的玉佩叮叮作响,好听极了。 滢玉选的曲子是《落梅红尘》,是个琴笛合奏的曲子,可惜如今没人能与她合奏。滢玉看了眼皇上,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至于其他人?宫中的妃嫔她大多不熟,谁能与她合奏帮她出风头呢?若是男子……算了吧,她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才不是来勾.搭男人的。 系统在心底里默默给滢玉点了个赞,对她这种坚守自己职业道德的精神表示万分推崇。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梅上的落雪和梅花落下的花瓣一起被风卷起来,纷纷扬扬飘洒在滢玉身后成为一道美丽的背景,就连正在和栗染溪说着话的皇上都停下来看着滢玉。 红梅,白雪,美人,古琴。 粉衣映衬的滢玉十分娇嫩,没有红梅那般灿烂,有一份柔美,又比栗染溪的月白多了一份俏丽。 一曲弹奏完,皇上忍不住传了滢玉到上面来回话,问了她许多事情,滢玉羞怯地一一回答,皇上满意极了。 又说了一会儿,皇后见情况差不多了,便笑着开口打趣了皇上几句,又将滢玉和栗染溪拉到自己身边,说是要和她们交流一下感情,让皇上专心去看秀女们献艺。 有滢玉珠玉在前,皇上对这场献艺也多了几分兴趣,耐下性子继续看了起来。 罗羽枫一身火红闯入皇上目光中,她献艺的是舞蹈,英姿飒爽,让人拍案叫绝,与滢玉的曲子相比,一动一静的对比十分鲜明。 最后便是莫鹤娟,在她上场之前,没人知道她要表演什么,知诗带着人抬上来一幅空白的屏风,上面已经铺好绢丝,旁边的桌案上摆着笔墨,那块墨正是滢玉在她寝殿中发现的那块。 边舞边画是一个技术活,不仅是舞蹈和绘画两样技术,还得考虑笔上的墨汁会不会在动作大的时候甩出去。 莫鹤娟的墨是特制的,即使是再大的动作也不会将墨从笔上甩出去,仗着这块墨,莫鹤娟的舞蹈动作十分大,比起胡旋舞也毫不逊色,可惜她算到了一切,也没想到她这场献艺的关键已经被滢玉破了。 在笔上的墨汁甩出直直朝着皇上飞去时,滢玉从后面推了栗染溪一把,栗染溪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到了皇上身前,恰巧为皇上挡去了墨汁。 所幸飞出来的是笔上的墨汁而非砚盒中的墨汁,否则以栗染溪这小身板还不一定能挡住呢。 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 莫鹤娟吃惊地看着手上的笔,或者说她是在看笔上的墨,在画上去第一笔的时候她隐隐有些察觉,感觉今日的墨比往日要稀一些,粘稠性没有那么好,可献艺已经开始,她也没办法喊停,只能继续自己的动作,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时候,她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多想一些。 “陛下?!”皇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拖着自己笨重的身子冲到了皇上面前,仔细检查起来。 墨都被栗染溪挡去了,皇上半点都没有沾到。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栗染溪突然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这会儿也已经不在意了。 第4章 .26|城 李静茹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卑微,苏琬卿挑眉,这里又没有男人看着,你演给谁看? “李妹妹这话说得不妥,如今你我已经入宫侍奉陛下,又何必在意出身,只要是良家女子入宫,又何必要分出贵贱呢?”苏琬卿故意用话刺激着李静茹,良家女子入宫后不分贵贱,可李静茹并非良家女子,她是罪臣之女,能够选秀是她的父亲用救驾的功劳换来的。 李静茹被这样刺了一番,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没再接话,依旧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苏琬卿皱了皱眉,这会儿皇上还在前朝与众位大臣商议国事,就是想过来偷听也没有可能,李静茹这般作态除了她根本没有旁人能够看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有些人入戏太深,将自己都骗过去了,时时刻刻处在戏中,若是这样想的话,李静茹的举动还可以解释。 “姐姐,姐姐!”正当她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王瑶妤的声音,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胡服,窄袖纤腰,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十分火爆,这种穿着在皇宫中可以说十分大胆,苏琬卿还能保持冷静,李静茹已经惊呼一声,眼神飘向其他地方,脸色有些不自然。 “去把给王才人准备的点心端上来。”苏琬卿对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才拉着王瑶妤坐到了自己身边。 侍寝之后,王瑶妤也被晋升为了正七品才人。 “还是姐姐对我好,知道我最想吃姐姐这里的点心了。”王瑶妤笑嘻嘻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王瑶妤的资本很好,善舞,长得又十分吸引人,对女人来说很有攻击力,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力,这样的资本连在宫中已经多年的妃嫔们都会十分嫉妒,怕她一路升的太顺太快,在她刚刚有得宠的苗头的时候,就掐死了。 可她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一眼就能看透,终极吃货都不会是多坏的人,在她们的心里,美食才是第一位,其他都要靠边站,这一世有苏琬卿帮着她,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早早夭亡。 有这个帮手在自己身边,苏琬卿也能觉得轻松一些。 “诶?李姐姐?你也在苏姐姐这里?!”吃饱喝足之后,王瑶妤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李静茹。 她刚才被饿坏了,一直惦记着来沐味轩吃苏琬卿给她准备的点心,所以进来看到点心就顾不得其他了,即使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她也以为是吴妙珍。 以前她和吴妙珍一起来沐味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吃东西,吴妙珍坐在一旁数落她。 可吴妙珍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等吃完之后,王瑶妤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才看清楚坐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谁。 “是啊,我是……我是来向苏姐姐赔罪的。”李静茹下意识地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瑶妤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好好向苏姐姐赔罪吧,苏姐姐性子特别好,若不是你真的做错了事情,她是不会和你计较的,若是你真的惹了她生气,可得好好赔罪才行。” 李静茹被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琬卿“噗嗤”一笑,伸手在王瑶妤额头上点了点,道:“就你聪明。” 她看向李静茹,目光中带上了温和之意,似乎被王瑶妤这么一闹,闹走了心中的不满一般:“罢了,原本你也没什么错,王妹妹说得对,你也不是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何必和你计较这些呢?” 无论苏琬卿这句话究竟是否发自真心,李静茹都当了真,当即松了口气,对待苏琬卿和王瑶妤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日日往沐味轩这里来,苏琬卿的神经也紧绷起来,她才不觉得这样一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会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同盟。 就如同苏琬卿所预料的一般,王瑶妤也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她们二人俨然霸占了皇上,将李静茹丢到了一旁,赵妍依旧在自己的易朝轩待着,从不与他人接触,栖鸾宫中像是没有这个人一般。 直到皇后实在看不过去,提醒了皇上几句之后,皇上才想起来栖鸾宫中还有一个秀女,李静茹这才熬出头。 看多了苏琬卿的娴雅和王瑶妤的不拘小节,再看到李静茹这般哭哭啼啼的小女儿状,皇上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只是草草的封了个良人了事。 如今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吴妙珍之外,其余四人都已经侍寝受封,专人定了个吉日之后,她们四人一同前往凤仪宫聆听皇后训示。 这是苏琬卿第一次见到赵妍。 她周身的气度十分雍容大气,即使是跪在凤仪宫宫殿的地上,看着也比坐在那里的皇后要更加雍容。 不过皇后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她对待赵妍的态度十分亲密,特意问候了赵妍在宫中的饮食起居,倒将她们三人晾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的架子可真大,你瞧这次选入宫中的这些小美人儿,一个比一个水嫩的,就这么跪在地上,莫说是陛下了,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心疼呢。”坐在旁边的一名妃子和旁边的妃嫔一起说着酸话。 “惠嫔姐姐若是真的心疼新入宫的妹妹们,那就向皇后娘娘求个情,让她们赶快站起来啊。”旁边的妃嫔看不得惠嫔这幅样子,直接开口嘲讽了起来。 “你!”惠嫔瞪了那人一眼,目光酸溜溜地从那人隆起的腹部扫过,到底不敢和她呛声,只好冷哼了一声,自己嘟囔了起来,“哼,谁会心疼她们?等着瞧吧,等她们一个个都成了气候,宫里哪还轮得到你独自霸着陛下?!” 怀着孕的妃嫔正是昭仪武氏,苏琬卿以前找人打听过,在她们入宫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就是这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升到了庶三品昭仪,还怀有龙裔,看皇上那副样子,若不是皇后死命拦着,他都要以武氏怀孕为理由直接封妃了。 想到这里,苏琬卿心中又冒出了熟悉的酸涩感,这种感觉在她知道旁人侍寝的时候都会冒出来,一直就缠着她不放,折磨得她彻夜难眠。 苏琬卿低下头,掩去她有些难看的脸色。 “苏才人。”苏琬卿刚刚有点动静,皇后就注意到她了,苏琬卿连忙掩去脸上的疲惫之色,换上一脸恭敬微微抬起头。 “本宫一直听陛下说苏才人才貌双全,今后侍奉陛下时也要勤谨,知进退才好。”皇后周身的气度并不算特别华贵,有种十分温和的感觉,这样的人在高位并不足以压制低位的妃嫔。 “嫔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苏琬卿毕竟经历了几世,一举一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对皇后十分尊敬,半点瑕疵也挑不出来。 皇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训示起下一个人。 苏琬卿趁机扫了一眼在座的妃嫔们,目光在扫过武昭仪时,意外与武昭仪看向她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苏琬卿看着武昭仪隆起的腹部和周身围绕的满满的幸福的感觉,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再次袭来。 看来第二个心愿还是与原主对皇上的感情有关。 苏琬卿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她们新晋妃嫔一共只有四个人,听过皇后的训示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为了妃嫔,要被分配到六宫之中。 赵妍是正六品娘子,迁入长乐宫撷芳殿,长乐宫中的主位是端妃,侧殿漪兰殿住着刚刚那位总是说着酸话的惠嫔。 苏琬卿是正七品才人,迁入昭阳宫璃妆斋,昭阳宫中无主位,只有侧殿惜枫殿住着武昭仪,皇后将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苏琬卿和之前风头最盛的武昭仪放在了同一宫中,知道内情的人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这二位的笑话。 新宠旧爱,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呢? 王瑶妤一听到苏琬卿被分到了昭阳宫,连忙向皇后请求,说她想要和苏琬卿一起,不想分开。 听到这话,在场的妃嫔们神情更加诡异起来,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们也跟着帮王瑶妤求情,说她们二人既然姐妹情深,不如就让她们住在一起,以全姐妹情谊。 如今苏琬卿和王瑶妤正式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两人,皇后自然会慎重考虑她们的请求,再加上旁边还有那么多妃嫔在帮忙劝着,又想到这两人联手说不定能与武昭仪抗衡,权衡利弊之后,皇后同意了,将原本为王瑶妤定好的地方换到了昭阳宫的宜月斋。 剩下李静茹是从七品良人,迁入楠霄宫含颖殿,楠霄宫的主位是吴妃,侧殿绾居殿住着定嫔。 如此这般,新晋妃嫔的寝殿也定了下来,接下来又是一场好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昭阳宫,等着看这三名最受宠的新欢旧爱究竟谁能胜出。 第4章 .26|城 李静茹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卑微,苏琬卿挑眉,这里又没有男人看着,你演给谁看? “李妹妹这话说得不妥,如今你我已经入宫侍奉陛下,又何必在意出身,只要是良家女子入宫,又何必要分出贵贱呢?”苏琬卿故意用话刺激着李静茹,良家女子入宫后不分贵贱,可李静茹并非良家女子,她是罪臣之女,能够选秀是她的父亲用救驾的功劳换来的。 李静茹被这样刺了一番,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没再接话,依旧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苏琬卿皱了皱眉,这会儿皇上还在前朝与众位大臣商议国事,就是想过来偷听也没有可能,李静茹这般作态除了她根本没有旁人能够看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有些人入戏太深,将自己都骗过去了,时时刻刻处在戏中,若是这样想的话,李静茹的举动还可以解释。 “姐姐,姐姐!”正当她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王瑶妤的声音,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胡服,窄袖纤腰,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十分火爆,这种穿着在皇宫中可以说十分大胆,苏琬卿还能保持冷静,李静茹已经惊呼一声,眼神飘向其他地方,脸色有些不自然。 “去把给王才人准备的点心端上来。”苏琬卿对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才拉着王瑶妤坐到了自己身边。 侍寝之后,王瑶妤也被晋升为了正七品才人。 “还是姐姐对我好,知道我最想吃姐姐这里的点心了。”王瑶妤笑嘻嘻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王瑶妤的资本很好,善舞,长得又十分吸引人,对女人来说很有攻击力,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力,这样的资本连在宫中已经多年的妃嫔们都会十分嫉妒,怕她一路升的太顺太快,在她刚刚有得宠的苗头的时候,就掐死了。 可她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一眼就能看透,终极吃货都不会是多坏的人,在她们的心里,美食才是第一位,其他都要靠边站,这一世有苏琬卿帮着她,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早早夭亡。 有这个帮手在自己身边,苏琬卿也能觉得轻松一些。 “诶?李姐姐?你也在苏姐姐这里?!”吃饱喝足之后,王瑶妤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李静茹。 她刚才被饿坏了,一直惦记着来沐味轩吃苏琬卿给她准备的点心,所以进来看到点心就顾不得其他了,即使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她也以为是吴妙珍。 以前她和吴妙珍一起来沐味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吃东西,吴妙珍坐在一旁数落她。 可吴妙珍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等吃完之后,王瑶妤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才看清楚坐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谁。 “是啊,我是……我是来向苏姐姐赔罪的。”李静茹下意识地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瑶妤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好好向苏姐姐赔罪吧,苏姐姐性子特别好,若不是你真的做错了事情,她是不会和你计较的,若是你真的惹了她生气,可得好好赔罪才行。” 李静茹被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琬卿“噗嗤”一笑,伸手在王瑶妤额头上点了点,道:“就你聪明。” 她看向李静茹,目光中带上了温和之意,似乎被王瑶妤这么一闹,闹走了心中的不满一般:“罢了,原本你也没什么错,王妹妹说得对,你也不是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何必和你计较这些呢?” 无论苏琬卿这句话究竟是否发自真心,李静茹都当了真,当即松了口气,对待苏琬卿和王瑶妤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日日往沐味轩这里来,苏琬卿的神经也紧绷起来,她才不觉得这样一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会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同盟。 就如同苏琬卿所预料的一般,王瑶妤也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她们二人俨然霸占了皇上,将李静茹丢到了一旁,赵妍依旧在自己的易朝轩待着,从不与他人接触,栖鸾宫中像是没有这个人一般。 直到皇后实在看不过去,提醒了皇上几句之后,皇上才想起来栖鸾宫中还有一个秀女,李静茹这才熬出头。 看多了苏琬卿的娴雅和王瑶妤的不拘小节,再看到李静茹这般哭哭啼啼的小女儿状,皇上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只是草草的封了个良人了事。 如今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吴妙珍之外,其余四人都已经侍寝受封,专人定了个吉日之后,她们四人一同前往凤仪宫聆听皇后训示。 这是苏琬卿第一次见到赵妍。 她周身的气度十分雍容大气,即使是跪在凤仪宫宫殿的地上,看着也比坐在那里的皇后要更加雍容。 不过皇后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她对待赵妍的态度十分亲密,特意问候了赵妍在宫中的饮食起居,倒将她们三人晾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的架子可真大,你瞧这次选入宫中的这些小美人儿,一个比一个水嫩的,就这么跪在地上,莫说是陛下了,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心疼呢。”坐在旁边的一名妃子和旁边的妃嫔一起说着酸话。 “惠嫔姐姐若是真的心疼新入宫的妹妹们,那就向皇后娘娘求个情,让她们赶快站起来啊。”旁边的妃嫔看不得惠嫔这幅样子,直接开口嘲讽了起来。 “你!”惠嫔瞪了那人一眼,目光酸溜溜地从那人隆起的腹部扫过,到底不敢和她呛声,只好冷哼了一声,自己嘟囔了起来,“哼,谁会心疼她们?等着瞧吧,等她们一个个都成了气候,宫里哪还轮得到你独自霸着陛下?!” 怀着孕的妃嫔正是昭仪武氏,苏琬卿以前找人打听过,在她们入宫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就是这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升到了庶三品昭仪,还怀有龙裔,看皇上那副样子,若不是皇后死命拦着,他都要以武氏怀孕为理由直接封妃了。 想到这里,苏琬卿心中又冒出了熟悉的酸涩感,这种感觉在她知道旁人侍寝的时候都会冒出来,一直就缠着她不放,折磨得她彻夜难眠。 苏琬卿低下头,掩去她有些难看的脸色。 “苏才人。”苏琬卿刚刚有点动静,皇后就注意到她了,苏琬卿连忙掩去脸上的疲惫之色,换上一脸恭敬微微抬起头。 “本宫一直听陛下说苏才人才貌双全,今后侍奉陛下时也要勤谨,知进退才好。”皇后周身的气度并不算特别华贵,有种十分温和的感觉,这样的人在高位并不足以压制低位的妃嫔。 “嫔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苏琬卿毕竟经历了几世,一举一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对皇后十分尊敬,半点瑕疵也挑不出来。 皇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训示起下一个人。 苏琬卿趁机扫了一眼在座的妃嫔们,目光在扫过武昭仪时,意外与武昭仪看向她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苏琬卿看着武昭仪隆起的腹部和周身围绕的满满的幸福的感觉,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再次袭来。 看来第二个心愿还是与原主对皇上的感情有关。 苏琬卿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她们新晋妃嫔一共只有四个人,听过皇后的训示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为了妃嫔,要被分配到六宫之中。 赵妍是正六品娘子,迁入长乐宫撷芳殿,长乐宫中的主位是端妃,侧殿漪兰殿住着刚刚那位总是说着酸话的惠嫔。 苏琬卿是正七品才人,迁入昭阳宫璃妆斋,昭阳宫中无主位,只有侧殿惜枫殿住着武昭仪,皇后将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苏琬卿和之前风头最盛的武昭仪放在了同一宫中,知道内情的人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这二位的笑话。 新宠旧爱,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呢? 王瑶妤一听到苏琬卿被分到了昭阳宫,连忙向皇后请求,说她想要和苏琬卿一起,不想分开。 听到这话,在场的妃嫔们神情更加诡异起来,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们也跟着帮王瑶妤求情,说她们二人既然姐妹情深,不如就让她们住在一起,以全姐妹情谊。 如今苏琬卿和王瑶妤正式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两人,皇后自然会慎重考虑她们的请求,再加上旁边还有那么多妃嫔在帮忙劝着,又想到这两人联手说不定能与武昭仪抗衡,权衡利弊之后,皇后同意了,将原本为王瑶妤定好的地方换到了昭阳宫的宜月斋。 剩下李静茹是从七品良人,迁入楠霄宫含颖殿,楠霄宫的主位是吴妃,侧殿绾居殿住着定嫔。 如此这般,新晋妃嫔的寝殿也定了下来,接下来又是一场好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昭阳宫,等着看这三名最受宠的新欢旧爱究竟谁能胜出。 第4章 .26|城 李静茹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卑微,苏琬卿挑眉,这里又没有男人看着,你演给谁看? “李妹妹这话说得不妥,如今你我已经入宫侍奉陛下,又何必在意出身,只要是良家女子入宫,又何必要分出贵贱呢?”苏琬卿故意用话刺激着李静茹,良家女子入宫后不分贵贱,可李静茹并非良家女子,她是罪臣之女,能够选秀是她的父亲用救驾的功劳换来的。 李静茹被这样刺了一番,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没再接话,依旧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苏琬卿皱了皱眉,这会儿皇上还在前朝与众位大臣商议国事,就是想过来偷听也没有可能,李静茹这般作态除了她根本没有旁人能够看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有些人入戏太深,将自己都骗过去了,时时刻刻处在戏中,若是这样想的话,李静茹的举动还可以解释。 “姐姐,姐姐!”正当她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王瑶妤的声音,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胡服,窄袖纤腰,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十分火爆,这种穿着在皇宫中可以说十分大胆,苏琬卿还能保持冷静,李静茹已经惊呼一声,眼神飘向其他地方,脸色有些不自然。 “去把给王才人准备的点心端上来。”苏琬卿对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才拉着王瑶妤坐到了自己身边。 侍寝之后,王瑶妤也被晋升为了正七品才人。 “还是姐姐对我好,知道我最想吃姐姐这里的点心了。”王瑶妤笑嘻嘻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王瑶妤的资本很好,善舞,长得又十分吸引人,对女人来说很有攻击力,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力,这样的资本连在宫中已经多年的妃嫔们都会十分嫉妒,怕她一路升的太顺太快,在她刚刚有得宠的苗头的时候,就掐死了。 可她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一眼就能看透,终极吃货都不会是多坏的人,在她们的心里,美食才是第一位,其他都要靠边站,这一世有苏琬卿帮着她,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早早夭亡。 有这个帮手在自己身边,苏琬卿也能觉得轻松一些。 “诶?李姐姐?你也在苏姐姐这里?!”吃饱喝足之后,王瑶妤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李静茹。 她刚才被饿坏了,一直惦记着来沐味轩吃苏琬卿给她准备的点心,所以进来看到点心就顾不得其他了,即使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她也以为是吴妙珍。 以前她和吴妙珍一起来沐味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吃东西,吴妙珍坐在一旁数落她。 可吴妙珍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等吃完之后,王瑶妤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才看清楚坐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谁。 “是啊,我是……我是来向苏姐姐赔罪的。”李静茹下意识地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瑶妤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好好向苏姐姐赔罪吧,苏姐姐性子特别好,若不是你真的做错了事情,她是不会和你计较的,若是你真的惹了她生气,可得好好赔罪才行。” 李静茹被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琬卿“噗嗤”一笑,伸手在王瑶妤额头上点了点,道:“就你聪明。” 她看向李静茹,目光中带上了温和之意,似乎被王瑶妤这么一闹,闹走了心中的不满一般:“罢了,原本你也没什么错,王妹妹说得对,你也不是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何必和你计较这些呢?” 无论苏琬卿这句话究竟是否发自真心,李静茹都当了真,当即松了口气,对待苏琬卿和王瑶妤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日日往沐味轩这里来,苏琬卿的神经也紧绷起来,她才不觉得这样一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会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同盟。 就如同苏琬卿所预料的一般,王瑶妤也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她们二人俨然霸占了皇上,将李静茹丢到了一旁,赵妍依旧在自己的易朝轩待着,从不与他人接触,栖鸾宫中像是没有这个人一般。 直到皇后实在看不过去,提醒了皇上几句之后,皇上才想起来栖鸾宫中还有一个秀女,李静茹这才熬出头。 看多了苏琬卿的娴雅和王瑶妤的不拘小节,再看到李静茹这般哭哭啼啼的小女儿状,皇上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只是草草的封了个良人了事。 如今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吴妙珍之外,其余四人都已经侍寝受封,专人定了个吉日之后,她们四人一同前往凤仪宫聆听皇后训示。 这是苏琬卿第一次见到赵妍。 她周身的气度十分雍容大气,即使是跪在凤仪宫宫殿的地上,看着也比坐在那里的皇后要更加雍容。 不过皇后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她对待赵妍的态度十分亲密,特意问候了赵妍在宫中的饮食起居,倒将她们三人晾到了一旁。 “皇后娘娘的架子可真大,你瞧这次选入宫中的这些小美人儿,一个比一个水嫩的,就这么跪在地上,莫说是陛下了,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心疼呢。”坐在旁边的一名妃子和旁边的妃嫔一起说着酸话。 “惠嫔姐姐若是真的心疼新入宫的妹妹们,那就向皇后娘娘求个情,让她们赶快站起来啊。”旁边的妃嫔看不得惠嫔这幅样子,直接开口嘲讽了起来。 “你!”惠嫔瞪了那人一眼,目光酸溜溜地从那人隆起的腹部扫过,到底不敢和她呛声,只好冷哼了一声,自己嘟囔了起来,“哼,谁会心疼她们?等着瞧吧,等她们一个个都成了气候,宫里哪还轮得到你独自霸着陛下?!” 怀着孕的妃嫔正是昭仪武氏,苏琬卿以前找人打听过,在她们入宫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就是这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升到了庶三品昭仪,还怀有龙裔,看皇上那副样子,若不是皇后死命拦着,他都要以武氏怀孕为理由直接封妃了。 想到这里,苏琬卿心中又冒出了熟悉的酸涩感,这种感觉在她知道旁人侍寝的时候都会冒出来,一直就缠着她不放,折磨得她彻夜难眠。 苏琬卿低下头,掩去她有些难看的脸色。 “苏才人。”苏琬卿刚刚有点动静,皇后就注意到她了,苏琬卿连忙掩去脸上的疲惫之色,换上一脸恭敬微微抬起头。 “本宫一直听陛下说苏才人才貌双全,今后侍奉陛下时也要勤谨,知进退才好。”皇后周身的气度并不算特别华贵,有种十分温和的感觉,这样的人在高位并不足以压制低位的妃嫔。 “嫔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苏琬卿毕竟经历了几世,一举一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对皇后十分尊敬,半点瑕疵也挑不出来。 皇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训示起下一个人。 苏琬卿趁机扫了一眼在座的妃嫔们,目光在扫过武昭仪时,意外与武昭仪看向她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苏琬卿看着武昭仪隆起的腹部和周身围绕的满满的幸福的感觉,那种熟悉的酸涩感再次袭来。 看来第二个心愿还是与原主对皇上的感情有关。 苏琬卿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她们新晋妃嫔一共只有四个人,听过皇后的训示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为了妃嫔,要被分配到六宫之中。 赵妍是正六品娘子,迁入长乐宫撷芳殿,长乐宫中的主位是端妃,侧殿漪兰殿住着刚刚那位总是说着酸话的惠嫔。 苏琬卿是正七品才人,迁入昭阳宫璃妆斋,昭阳宫中无主位,只有侧殿惜枫殿住着武昭仪,皇后将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苏琬卿和之前风头最盛的武昭仪放在了同一宫中,知道内情的人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这二位的笑话。 新宠旧爱,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呢? 王瑶妤一听到苏琬卿被分到了昭阳宫,连忙向皇后请求,说她想要和苏琬卿一起,不想分开。 听到这话,在场的妃嫔们神情更加诡异起来,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们也跟着帮王瑶妤求情,说她们二人既然姐妹情深,不如就让她们住在一起,以全姐妹情谊。 如今苏琬卿和王瑶妤正式新晋妃嫔中最得宠的两人,皇后自然会慎重考虑她们的请求,再加上旁边还有那么多妃嫔在帮忙劝着,又想到这两人联手说不定能与武昭仪抗衡,权衡利弊之后,皇后同意了,将原本为王瑶妤定好的地方换到了昭阳宫的宜月斋。 剩下李静茹是从七品良人,迁入楠霄宫含颖殿,楠霄宫的主位是吴妃,侧殿绾居殿住着定嫔。 如此这般,新晋妃嫔的寝殿也定了下来,接下来又是一场好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昭阳宫,等着看这三名最受宠的新欢旧爱究竟谁能胜出。 第4章 .26城| “姐姐,咱们被分到了昭阳宫啊!”王瑶妤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她扯着苏琬卿的袖子,压着自己的声音。虽然已经离开了凤仪宫,但这里毕竟还是在宫中,王瑶妤也不敢放肆:“如今昭阳宫中位分最高的人是昭仪娘娘,可她也还没到主位娘娘的位分,平日里有什么事最多规劝几句,旁的也管不上,再说她还怀着身孕,不宜劳神,更不会管咱们了,咱们在昭阳宫里住着肯定是最舒坦的。” 这样的话可不是王瑶妤能想出来的,平常她能想到的最难的事情就是今天中午该吃什么,晚上该吃什么,哪顾得上这个人会不会约束自己,住到哪里会更舒坦? 苏琬卿琢磨着这里面有哪里不对,向王瑶妤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是静茹啊,刚刚从凤仪宫中出来的时候,她还很羡慕咱们能住在一起呢,可惜她身世不好,位分又低,不敢向皇后娘娘开口,否则她也能和咱们住在一起,咱们三人一直在一起,该有多好啊。”王瑶妤笑眯眯地说着。 和李静茹相熟的时间没有和吴妙珍相熟的时间长,但是王瑶妤更喜欢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的李静茹,对吴妙珍那个总是针对她的女人半点好感都没有。 苏琬卿没想到李静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骗的王瑶妤对她深信不疑,若是再过一段时间,王瑶妤岂不是被卖了都不知道是李静茹干的?她叹了口气,道:“幸亏你没有一时激动跑去再求皇后娘娘让李静茹与咱们一同搬入昭阳宫,否则就算是咱们再得宠,我再能想什么办法,咱们也翻不了身了。” “这是何意?”王瑶妤不解,以往苏琬卿对李静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她以为是苏琬卿的性格使然,今日看到苏琬卿毫不掩饰对李静茹的不喜,王瑶妤想不通了。 “昭仪娘娘不是主位娘娘,又怀着身孕,所以她不必管咱们,这点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咱们是新晋妃嫔,对后宫种种都不甚了解,昭仪娘娘不管咱们,也不必指点咱们,没个规矩,咱们自己摸索着来,得费多少工夫?得罪多少人?若是有一位主位娘娘指点着,虽有些约束,到底利大于弊,在咱们站稳脚跟之前,主位娘娘还能护着咱们一些不是?”按照一般妃嫔的晋升路程来说这样的思路很正确,旧人提携新人,新人固宠给旧人涨底气。 可是她们这个昭阳宫里面并没有“旧人”,武昭仪怀着身孕,自入宫便是后宫第一得意人,若是她们像李静茹说的一般不把她当回事,得罪了她,她完全可以不理会她们,甚至可以借一宫之便折腾她们。 “昭阳宫没有主位,按理说不应该住进来这么多妃嫔,可如今昭阳宫中的格局如何呢?一位受宠又怀着身孕的昭仪,两位新宠才人,却没个人在上面压着,怎么可能呢?”苏琬卿越琢磨心里越明白,她似乎看到了皇后这么安排的心思。 这样的格局下,她们三个人怎么斗都没人管,怎么斗都能压在昭阳宫之内。甚至若是她们斗不起来,皇后和其他人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出手加以挑拨,比如今天多了一句嘴的李静茹。 可这样到底说不过去,三位宠妃居住在一个没有主位的宫中,倒像是皇后故意苛责她们一般,唯一的可能就是:“一直听人说陛下对昭仪娘娘十分宠爱,如今昭仪娘娘怀有身孕却没有晋封,实在是让人不解,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已经打算好等昭仪娘娘产下皇子之后晋封高位,若是这样的话,昭仪娘娘就是咱们昭阳宫中的主位娘娘,只不过现在还未正式册封罢了。” 昭阳宫的格局就变成武昭仪为主位,住着苏琬卿和王瑶妤两个才人。 “呀……若是昭仪娘娘成了咱们的主位娘娘,可是咱们现在没有听她的……”王瑶妤缩了缩脖子,换角度思考一下,若是自己换到武昭仪的位置上,一定不会原谅敢挑衅自己的小妃嫔,“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她苦着一张脸,有些心虚地看着苏琬卿。 苏琬卿见她这幅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咱们现在又还没有得罪她,等搬入昭阳宫之后,咱们多和昭仪娘娘亲近亲近,不就得了吗?” 不仅是为了接下来的生活,更是为了她的任务,她对第二个被屏蔽的任务隐隐有了些猜测,可那个任务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与其去纠结该如何完成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倒不如趁着原主还在她身上的时候打消原主的念头,让她主动放弃。 搬入昭阳宫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她们原本就是在栖鸾宫暂住,所以搬迁的工作进行的很快。 只是再快,等她们收拾好之后时间也晚了,苏琬卿遣人去问了一声,得知武昭仪早已休息,便说明日再来拜见。 第二日,苏琬卿和王瑶妤才算正式见过武昭仪。 “嫔妾才人苏氏,” “才人王氏,” “拜见昭仪娘娘。” 武昭仪的年纪不大,约莫比她们大一两岁,入宫一年有余,步步高升,她的事迹宫中无人不晓,自入宫以来深受圣宠,仅用一年便升为昭仪,如今又怀有身孕,待诞下皇子之后,还不知有多大的福分等着她。 仅仅是想着这些,苏琬卿都觉得心里酸酸的,颇不是滋味。 “两位妹妹与我同住在昭阳宫,我又年长,按理说我该好好照顾两位妹妹,可如今我怀着身孕,四处走动也不方便,倒是劳烦两位妹妹来探望我了。”武昭仪是个十分温柔的人,说话时很照顾身边人的感受,也难怪皇上会这般宠爱她。 有昨日的谈话基础,王瑶妤知道武昭仪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原本她想着若武昭仪不好相处,她便远远地躲着,谁知见面之后才发现武昭仪是个十分和善的人,王瑶妤立刻喜欢上了武昭仪,她又是个十分活泼的性子,缠着武昭仪说着话,苏琬卿坐在旁边含笑看着,偶尔在武昭仪问到她的时候才会开口回答几句,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正聊着天,外面有人进来通传,说是皇上来了,武昭仪露出笑容,像是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扶着腰挺着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 皇上正巧走进来看见了这一幕,忙上去扶住武昭仪:“你怀着身孕还走动什么?” “一听到陛下来了,臣妾就忍不住想要早点见到陛下,想要到门口去迎陛下。”武昭仪脸上露出娇羞的幸福的笑容倚在皇上怀中。 皇上揽着她坐到上首:“朕自己进来不就得了,若是伤了你或是伤了你腹中的孩子,朕该怎么办?” 这幅样子连掩饰都不掩饰的恩爱,明显是把武昭仪当成了自己的真爱了嘛。 苏琬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两人秀恩爱,等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才和王瑶妤一起向皇上请安。 “皇后昨日向朕回禀过,说是你们两人姐妹情深不忍分开,便将你们两个一起迁入昭阳宫,这样很好。”皇上点了点头,对待她们的态度不再像之前一样热情和善,想想也是,武昭仪可还在这里呢。 见皇上这样的态度,武昭仪对苏琬卿和王瑶妤的芥蒂也消了些:“昨日臣妾睡得早,今日起身才知道两位妹妹昨日便想来探望臣妾了,臣妾和两位妹妹聊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投缘,臣妾十分感谢皇后娘娘,能在这个时候将两位妹妹送到昭阳宫中与臣妾作伴,一解苦闷之情。” 皇上点了点头,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过段日子是皇后的生辰,皇后的意思是想小小的操办一下,不必劳动宫外之人,闹闹哄哄的,只摆个小宴,后宫妃嫔们凑在一起找些乐子,朕想着你怀有身孕,此事不必掺和进去,有苏才人和王才人就可以了。” “皇后娘娘喜爱端庄大气的东西,两位妹妹不妨提前做一些准备。”等皇上说完了之后,看到苏琬卿和王瑶妤两人识相的准备离开,武昭仪也不吝啬给了她们一些指点。 等离开武昭仪的惜枫殿之后,王瑶妤才松了口气,一脸钦佩地看着苏琬卿:“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我真的被静茹说服了,那咱们今天可就惨了。” 王瑶妤也不是不嫉妒,看到一直以来对自己那么好的皇上在武昭仪面前对自己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她心里也会觉得别扭,就像是小时候最好的伙伴找到了更要好的伙伴,不和自己一起玩了一样不开心,不过还有苏琬卿在她身边,王瑶妤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想到这里,王瑶妤才注意到苏琬卿一直没怎么说话,她抬头看了看,发现苏琬卿脸色很差,不由得关心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昨日没休息好,有些劳累,等会儿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心脏的位置一直折磨着苏琬卿,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原主好好谈谈了。 第4章 .26城首|发 和系统商议过之后,费了老半天功夫,苏琬卿才真正接触到原主。 原主是个大美人,温婉贤淑,和她顶着同一张脸,从原主身上透出的书卷气更让人觉得舒适,也难怪王瑶妤会那么喜欢她,在她接替了原主的身体,周身气质只能发挥出*成的情况下也能让皇上一见便深深记住她。 “你一心一意仰慕的陛下爱的不是你。”苏琬卿开门见山,原主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苏琬卿等着她的回答,原主却半天都没有给她半点反应,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态度让她颇为无奈,面对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她都是这样的态度,根本没办法劝下去。 “从这些日子来看,他心中第一的定是江山,从女人里面排序的话,第一约莫是武昭仪,就连皇后贵为国母都不一定能压住武昭仪,你想要让这样的陛下爱上你,根本不可能。” 原主的态度微微有些松动,她脸上闪过羞恼的表情,接着又恢复平静:“陛下是天下人的,小女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只想与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你并非他的正妻,即使是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也是皇后的事,不然也有武昭仪,你想将皇上的心夺过来,可没那么容易。”这得根据皇上对待武昭仪的态度才能判断任务的难易度,虽然她很喜欢去完成一些有挑战的宫斗任务,可抢夺男人的心可不是她想做的事情。 所以打消原主的念头才是最要紧的。 原主的脸色又是一变,这次她彻底不说话了,转身又躲回了苏琬卿找不到的地方,任由苏琬卿怎么催促,系统也没办法把她找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事实来让你清醒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琬卿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才能让原主放弃,剩余时间则是和王瑶妤一起准备皇后诞辰时献艺的事情。 昭阳宫中仅住着武昭仪、苏琬卿和王瑶妤三人,武昭仪怀着身孕不能侍寝,皇上依旧日日来探望她,连带着苏琬卿和王瑶妤也受益不少,侍寝的天数在整个后宫都排的上号,可她们总能听到类似“两位才人小主能受恩宠全部是仰仗着昭仪娘娘”,“若非昭仪娘娘陛下哪还想得起这两个人”,“也不知两位才人小主是否会感恩”之类的话,让人平白生出一股闷气。 但凡有点心气的人都会对这样的说法不服气,明明她们在栖鸾宫中的时候也是新晋妃嫔中最受宠的两人,怎么到了昭阳宫,延续这份恩宠时却变成了是贪了武昭仪的福气,捡了武昭仪的漏子? 可惜听到这话的是苏琬卿和王瑶妤。 王瑶妤的性子单纯,她可分不出来这些话里面的不同,指示宫人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王瑶妤,而是苏琬卿。 她能够看出王瑶妤性子单纯,唯苏琬卿马首是瞻,所以只要调拨的苏琬卿和武昭仪之间斗起来,王瑶妤自然会站在苏琬卿一边,到时候昭阳宫中一定十分热闹。 这份算盘却落了空,连续挑拨了多日,幕后之人也没有看到苏琬卿表现出她所希望的态度,反倒是碎嘴的宫人被武昭仪下令杖毙了不少,也算是变相揪掉了不少旁人安插在昭阳宫中的钉子。 “姑姑觉得搬入咱们宫里的那两位新晋妃嫔性子如何?”武昭仪挺着肚子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目光越过窗户看向苏琬卿所居住的璃妆斋和王瑶妤所居住的宜月斋,这两个寝殿是昭阳宫的侧殿中最好的两个,分别给了她们两人,也能看出来皇后对她们二人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特意指定这两个相邻又十分华丽的侧殿。 武昭仪身边的姑姑小心翼翼地跟在武昭仪身边,生怕她有半点磕绊:“娘娘小心,太医说了,每日只需要稍加运动即可,若是动得太多反而不利于安养胎气,劳心劳神更是不宜,那两位新晋小主究竟如何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得看她们自己怎么样。依奴婢看来,王才人性子单纯,无论什么事都会表现在面上,这样的人最容易相处,也不用担心她有什么坏心,至于另一位苏才人,恕奴婢多嘴,这位看起来不简单。” “是啊,不简单。”提到苏琬卿,武昭仪停下脚步看着璃妆斋,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她与王瑶妤交谈的大家闺秀般的女子,更想起来她的眼神,“她看陛下的眼神里面有爱慕之情。” “后宫中的女人们都是陛下的女人,爱慕陛下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娘娘不必担心,陛下的心里装着您,怎么可能会被她人迷惑呢?”姑姑毫不在意。 武昭仪叹了口气,眼前一直浮现出苏琬卿当日隐忍的表情:“她倾心于陛下,那副样子不得不让我想起来我初入宫的时候,若非后来我将陛下的心牢牢占据了,只怕如今我也只能抱着这样的眼神痛苦地看着陛下对别人问声细语嘘寒问暖。” 怀孕的人总是多愁善感,十分情绪化,一想到这种可能,武昭仪心里也是一阵憋闷,想了想,她干脆决定到院子里去散散心。 昭阳宫的设计十分精巧,颇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武昭仪在昭阳宫中住了一年多,对这里十分熟悉。 只是今日的竹林深处似乎有些不同。 风吹拂过竹叶,竹林荡起一阵沙沙的波浪,里面隐隐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古筝声,节奏明快,让人豁然开朗。 “这是谁在弹奏?”武昭仪的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脚下步子不停,转过几个弯,她看到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的苏琬卿和穿着一身不知算什么衣服的王瑶妤在竹林间弹奏跳舞。 待走近之后,武昭仪才看清楚王瑶妤穿的衣服。 很奇特,和以往的舞衣以及日常服饰有些区别,舞动起来像是一朵怒放的红莲,十分夺目。 “两位妹妹真是好雅兴,在竹林中琴舞相伴。”武昭仪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乐声停止,王瑶妤的舞步也随之停止。 “嫔妾拜见昭仪娘娘。”苏琬卿顾不得其他,起身走到王瑶妤身边,和她一起向武昭仪行礼问安。 武昭仪挥手免了她们的礼数,自顾自走到古筝旁边,随手拨弄了几下,响起一阵乐声。 “昭仪娘娘万万不可,琴弦崩的十分紧,您这般素手弹琴会伤了您的手指。”事实上是因为原主看到武昭仪,又看到她周身满满围绕着幸福女人的气质,不由得又开始吃醋,这才影响了苏琬卿的心绪,不由自主说出了阻止武昭仪触碰琴弦的举动。 “哦?”武昭仪只不过是随手拨弄几下,对古筝半点兴趣也没有,她看向苏琬卿,恰好看到了苏琬卿还没掩去的羡慕与醋意。 这是一个爱上了永远不会爱她的男人的蠢女人。 看透了苏琬卿的心思,武昭仪心中隐隐有种即吃醋又自得的情绪开始蔓延。 苏琬卿爱上的男人深深地爱着她,宠着她,这个事实足以让任何女人觉得自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风和日丽,便想要相约一起观赏竹林的风光?”武昭仪没理会苏琬卿的劝告,又拨弄了一下,才抬起自己的手,目光也从苏琬卿身上转移到王瑶妤身上。 “回禀昭仪娘娘,过些日子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嫔妾们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本事,唯独弹琴与舞蹈还算稍有所长,便想要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献上一支歌舞。这些日子嫔妾们日日练习,生怕到时候出错,自己出丑不算,丢了昭阳宫的面子才是大事。”苏琬卿小小的拍了个马屁,如今武昭仪已经将自己视作昭阳宫未来的主位娘娘,昭阳宫的面子就是她的面子,听苏琬卿这么说,她也觉得颇有道理,凭借自己入宫一年来的经历,又给了苏琬卿二人一些指点。 竹林里三位宠妃和谐相处可吓坏了不少人,那日分配宫殿的结果除开之后,多少人都等着看这三位宠妃之间的斗法,可昭阳宫中一直平安无事,让她们几乎望眼欲穿。 尤其是想要挑拨三人内斗的幕后知道之后更是不甘,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唇瓣都被咬得绯红,她心中的不甘几乎要冲破心脏。 她绝对不可能甘心看着三个宠妃联合,她将她们三人放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斗起来,这样她才能从中得利,甚至将皇上从武昭仪身边重新拉回来。 “苏才人初入宫,心高气傲,定不会甘心,只是上次那般传话的技巧太拙劣,被看穿了也未可知,通知昭阳宫中的人全部按兵不动,本宫要找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一定要让她们自己斗起来!” 这样,她才能从中得利,才能稳固自己的位置。 第5章 .11|城 “宫门前有个疯婆子哭着喊着要求见陛下,说是她手里有证据,证明……证明……证明娘子与他人私通,其罪当诛!”打探消息的宫人在苏琬卿的催促下,脸色苍白的告诉了她实情。 “哦?私通?”她还说了是个疯婆子举报的。 苏琬卿如今能够想到的和“疯婆子”这个词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人——曾经害死原主,被她设计送入冷宫的废妃吴妙珍! 而此时,被吵醒的皇上和王瑶妤已经在正殿内等着苏琬卿了。 昭阳宫中并无主位,所以正殿很少启用,此次的事情牵扯到苏琬卿,并不适合在王瑶妤的宜月斋内处理,武昭仪又不宜劳动,皇上便命人开了正殿来处理此事。 苏琬卿进入正殿的时候,殿中正跪着一名女子,衣服有些老旧,还算是平整,头发有些干枯,梳成了一个简单干净的发式,上面半点珠翠点缀都没有。 她一步一步从殿门口走向前面,那人的真面目也一点一点出现在她面前。 当真是吴妙珍。 如今的吴妙珍再也没有当初初入宫时的光鲜,面色青白,皮肤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却又撑着想要让人看到她依然光彩的一面。 可怜至极。 移步到殿中央,在向皇上行礼的时候,苏琬卿有种时空错乱,她与吴妙珍之间的身份相互交换了的感觉。 她跪在殿中,所有人都以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她,自己心心念念憧憬着的皇上对自己却不屑一顾,甚至带着厌恶的神色将一叠纸丢在了自己面前。 那些全部都是她暗自思慕皇上时写下的诗句,却成了他人污蔑她私通的罪证。 没有任何人相信她。 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看待脏东西的眼神看着她。 那种绝望的感觉逼得苏琬卿几乎要窒息。 她弯下.身子,捂着心口,低声喘息着。 萦绕在心口的疼痛到现在还未曾消失。 或者说,这是原主永远介怀的一件事。 王瑶妤自苏琬卿进门起目光就一直紧紧贴在她身上,如今看到苏琬卿似乎有所不适,赶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查看着她的情况:“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陛下,快请太医啊,苏姐姐身子不舒服,她还怀着……” “苏娘子一向身体健康,怎么如今突然身子不适了,莫不是看到我,突然做贼心虚了吗?”吴妙珍并不知道苏琬卿为何会突然有异状,她只知道是谁害得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又是谁踩着她上位之后,如今风光无限。 “做贼心虚?我做过什么贼?又何须心虚?”苏琬卿右手抚在腹部,借助王瑶妤的力量站起来,侧过身子直面吴妙珍,“陛下,嫔妾听闻有人污蔑嫔妾与他人私通,今日特地前来与此人对峙,嫔妾身为后妃,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嫔妾的名声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 苏琬卿给皇上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如今却表现出这般宁折不屈的样子,着实让皇上有些意外。 今日之事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想到会有人状告苏琬卿与人私通,还是在苏琬卿怀有身孕之后。 以苏琬卿的性格来说,他并不相信这样高风亮节喜爱琴棋书画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观其字,闻其琴,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苏琬卿都不可能做出腌臜的事情,可帝王心术向来多疑,即使只有一丝一毫的疑问,他也要弄清楚才肯罢休。 更何况此事还涉及到了皇室血脉。 “小夏子,去传太医在偏殿候着。”无论今日的事情是怎样一个结果,太医都一定能用上。 若苏琬卿是清白的,太医的作用是安胎,若苏琬卿不是清白的,太医的作用…… 听到皇上这番话,苏琬卿低下头,掩去神色间的一抹可惜。 若是皇上能再愚笨一些,再昏庸一些,能被吴妙珍骗了,不相信苏琬卿,那么接连两世都被憧憬的人怀疑,这样的打击一定会让原主崩溃,进而放弃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第二个任务。 实在是可惜了。 皇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想法中的漏洞,若是苏琬卿真的被揭发了与他人有染,秽乱后宫就是死罪,到时候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让太医再白白造杀孽? 他自己都下意识地更相信苏琬卿了。 原主,你看到了吗?这一世和你走了不同的路子,在面临同样情况的时候,皇上会相信我,而他当时根本半点也没有相信你。 既是如此,苏琬卿也有办法继续刺激住在她心底的原主。 原主听得到苏琬卿的想法,却没有回话,苏琬卿感觉到心脏钝钝的疼痛,知道这番话确实被原主听进去了。 小夏子回禀太医已经在偏殿候着的时候,武昭仪也已经盛装打扮,姗姗来迟。 “嫔妾拜见陛下,今日之事事关昭阳宫内宫妃,嫔妾暂理昭阳宫诸事,理应出面旁听此事,也好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所交代,若是苏娘子确实做出此等不堪之事,嫔妾自当向皇后娘娘领罪,但若苏娘子是被人冤枉的,嫔妾也绝不放过敢污蔑我昭阳宫宫中妃嫔之人!”武昭仪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皇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顾及到她的身孕,还是让她坐到了一旁。 此事,得到消息的皇后和其他一众妃嫔们也全都过来了。 昭阳宫主殿内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上至皇上和皇后,下至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妃嫔们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宫中从来没有秘密,吴妙珍闯出冷宫,跪在昭阳宫前求见皇上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开始朝着后宫飞散了。 这可比前世原主接受审判的时候热闹多了。 苏琬卿这样想着,向皇后行礼之后,和王瑶妤一起坐到了她们的位置上,赵妍之下,李静茹之上。 “臣妾听闻冷宫中出了事,废妃吴氏逃出冷宫直奔着昭阳宫而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陛下可还安好?”皇后坐在皇上身边,带着护甲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皇上手上,看向皇上的神色中满是关心和担忧。 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抚一下,道:“朕无事,既然皇后和诸位爱妃都来了,不如陪朕一起审一桩公案,如何?”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吴妙珍。 “公案?”皇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吴妙珍。 “皇上,皇后娘娘,罪妾吴氏,今日要告娘子苏氏与他人私通,秽乱后宫,其罪当诛!” 第5章 .11城| “这……陛下,那上面的内容都是苏琬卿所写,您不能……”吴妙珍不知道为何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了岔子,她一双杏眼瞪大了盯着皇上手中的纸张,满心不甘。 在场众人心情各异,李静茹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王瑶妤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反转,但知道皇上相信苏琬卿,并没有怀疑她,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赵妍皱着眉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苏琬卿,不明白苏琬卿究竟在哪里做了手脚,皇上看了纸上的内容后,竟完全换了个态度。 原本还等着看戏的吴妃呐呐几声,看了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端妃依旧装作自己不存在。 皇后惊愕了一番之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得低声询问出来:“陛下,这是何意?” 皇上冷哼一声:“朕自然知道这是苏爱妃所写!” 一场闹剧让皇上糟心透了,他看了看苏琬卿,苏琬卿会意,起身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纸张,都不需要看上面的内容,轻启朱唇诵出上面的诗句。 “这是嫔妾闲来无事写给陛下的诗,嫔妾自知才学浅薄,昨日陛下驾临璃妆斋的时候便求着陛下为嫔妾点评了一番,谁知它竟出现在了络瑛手中。”眼见尘埃落定,苏琬卿才施施然走到吴妙珍和络瑛面前,轻笑着道,“嫔妾记得傍晚时分嫔妾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络瑛从璃妆斋中出来,说是王妹妹念着点心没带走,吵着要她赶快来带回去呢。” 王瑶妤惊讶地站起身,忙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璃妆斋回去不久皇上就驾临宜月斋了,我哪有时间念着点心?” 这个时候,她总算知道了络瑛想要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除了能利用她的身份陷害苏琬卿之外,还能方便进出璃妆斋,从璃妆斋中带走什么东西都方便得很,比如被她用来陷害苏琬卿的诗。 “不,这不可能!”听了苏琬卿的话,原本以为此次定能报仇的吴妙珍发疯一般吼了起来,她跪在地上向皇上哭诉道:“陛下,这是苏琬卿的阴谋!这首诗根本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如若不然,络瑛亲眼看到她与太医亲密又如何解释?!” 苏琬卿脸色一冷,厉声道:“那不过是她胡编乱造的谣言!” “哼,你说是谣言就是谣言了吗?”见苏琬卿终于变了脸色,吴妙珍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变本加厉在苏琬卿身上泼起污水,络瑛看到的事情在她口中倒成了言之凿凿的事实。 “太医为我请脉最近的一次是本月初三,那日我恰巧我在惜枫殿向昭仪娘娘问安,为了免去太医再烦劳一趟,在太医为昭仪娘娘请脉之后,顺便也帮我诊了脉,络瑛说她看到太医入璃妆斋总不是这次吧?再往前一次是上月月初,那时络瑛还只是昭阳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她哪来的本事陪着王妹妹一起去看我?这些在太医院的记录上都可以查到,我到想知道,络瑛所说的我与太医行为不点究竟是何时。” 自从发现络瑛故意接近王瑶妤之后,苏琬卿便留意其自己的一举一动,即使她再怎么盯着璃妆斋,也找不到她的半点破绽,除了她故意露给某个人看到的诗。 络瑛脸色一白,苏琬卿说的是事实,那些话确实是她编造的。 她原本以为机会很容易就能找到,苏琬卿并不喜欢让宫人在身边伺候着,这也给旁人创造了机会,谁知竟如此巧合,唯一一次请脉的机会竟撞在惜枫殿内,让苏琬卿逃过一劫,也让络瑛无处下手,这才不得已编造出了一番谎言,原本打算着借情诗给苏琬卿定罪后,就没人来再注意这样的小事了,谁知翻盘竟如此迅速。 苏琬卿三番两次解释的话都故意绕过了她曾经对皇上说过的心意,在解释情诗来源的时候也含含糊糊混了过去,旁人听来想着大约是苏琬卿自己一时兴起写了情诗,碍于女儿家面子不肯说出来,只当是和皇上的闺房情趣,如今不得已被揭露,还得含糊着来源,知道这首诗真正来源的皇帝觉得错失了一次炫耀自己魅力的机会,不满极了。 “即便昨日苏爱妃并未让朕品评过这首诗,朕也不会怀疑苏爱妃,罪妇吴氏,你这样的小心思实在用错了地方。”苏琬卿越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皇上反而更想揭露出来,看着苏琬卿惊愕接着满脸通红的表情,皇上心情好极了,继续说道,“苏爱妃与朕有个小小的约定,每月苏爱妃会为朕写一首情诗以诉衷肠,还会配一幅朕的画像,本月的诗作已经完成,待画像做好之后,便会一起送到乾清宫中。” 所以说,自吴妙珍说出她手中掌握的苏琬卿与他人有染的证据是诗作时,皇上的黑脸针对的就是吴妙珍,而非所有人猜想的相信了吴妙珍。 皇上说道这里的时候,苏琬卿急得直跺脚,生怕他再说出来更过分的话,皇上也知道见好就收,享受了一番在座诸位妃嫔酸味十足的眼神之后,才满意地转移话题。 “罪妇吴氏,心肠歹毒,陷害妃嫔,杖毙,其家人流放三千里。络瑛杖毙,家人悉数充为宫奴。”络瑛的脸色灰败下来,她的家人所剩不多,唯一能顾全的只有自己,否则她也不会一直留在宫中,如今终于还是到头了。 而吴妙珍听到判决后,惊恐地看着皇上,皇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目光根本不放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李静茹,李静茹和她对视一眼,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再也不看第二眼。 “呵,我真是愚蠢,愚蠢至极!被她人撺掇了几句便只想着报仇,想着翻身……”事到如今,吴妙珍反而冷静下来,即使是死,她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第5章 .11城首|发 “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那日我家才人去探望苏娘子,娘子为我家才人备了不少点心,两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为苏娘子请脉的太医来了,我家才人便离开了璃妆斋,刚刚回到宜月斋,才人突然想起点心未带回来,便命奴婢前往璃妆斋取点心……” “噗嗤——”原本气氛十分沉重的宫殿中,因为络瑛的这番话反而让气氛和缓了不少,不少妃嫔被她的形容逗得笑出声来,即使是皇上和皇后,看着王瑶妤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不少无奈之色。 “本宫竟没看出来,王才人原来这么爱璃妆斋的点心,赶明你去本宫宫里的时候,本宫也多为你准备些点心,到方便了那些宫人们,不用捡着什么禁忌这禁忌那的避讳。”吴妃直接笑出声,指着王瑶妤调侃道。 说这般玩笑话也不看看时间和地方,一旁的端妃以帕子掩着唇边的冷笑,坐得悄悄远离了吴妃一些,免得这般蠢人沾染上自己,白白让自己受一份牵连。 王瑶妤羞恼极了,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手边的东西全部都砸到络瑛身上去,然后缝上她那张嘴。 她这般样子又惹得吴妃一阵笑,不过这次可没人纵容她了。 皇后狠狠地瞪了吴妃一眼,她这才想起现在是在什么场合,连忙闭上了嘴。 等她噤声后,皇后才示意络瑛继续回禀。 “奴婢回到璃妆斋的时候,璃妆斋里里外外的人都被遣出去了,殿门口只剩下苏娘子心腹的两位姐姐在守着,奴婢觉得事有不妥,便悄悄躲了起来,绕到殿后去偷偷往殿中看,谁知正巧看到苏娘子倚在太医怀中……奴婢……奴婢怕极了,不敢在璃妆斋附近继续逗留,也不敢在昭阳宫中,自己也不知道朝哪里走着,直到……直到有人喊奴婢,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冷宫。”络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苏琬卿一眼,见她面色阴沉,连忙低下头,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络瑛,除了你和吴氏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当日你目睹全过程的时候,可有旁人能够作证?”仅凭络瑛的话根本不足以定罪,皇后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想要抓到证据实在是艰难,可没有证据又如何服众。 “回禀皇后娘娘,络瑛说当日璃妆斋内的宫人们全部都被遣出去了,只留心腹的两人守门,由此可见苏琬卿早有准备,即便找了当日被调开的其他人,他们也定有说辞,而守门的两人又是苏琬卿的心腹,也不会轻易开口,不如大刑伺候,逼她们开口说出真相?”吴妙珍建议道。 “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到你这般样子倒是信了许多,为了捏造虚假的事情,不惜往旁人身上泼脏水来陷害他人,如今还要以酷刑屈打成招,这般狠毒的心肠,嫔妾真是怕极了,当初若没有陛下明察秋毫,嫔妾岂不被她冤枉了都无处伸冤?”苏琬卿哀叹道。 武昭仪看着她,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劝慰起皇上:“昭阳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都是嫔妾管教无方,陛下切莫动怒,待皇后娘娘细细查问之后,定会将兴风作浪的人揪出来,以正后宫法纪。” 说到哪里,苏琬卿也都是她昭阳宫中的人,若是出了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宫中的人,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武昭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端妃端坐在一旁,手中抚摸着茶盏,脑子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这次的事情总归与她们长乐宫无关,无论是她还是赵妍都乐得看昭阳宫的热闹。 倒是赵妍比端妃想得更多一些,此事涉及皇家私隐,无论是谁沾染上都没有好结果,若不是怕自己不出现实在太过扎眼,她连这里都不想来,从入座到现在,她半点都不愿插嘴,恨不得所有人把她忘记。 王瑶妤担忧地看着苏琬卿,李静茹看到她那副表情,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罪妾有苏琬卿与他人私通的证据!”沉默了一会儿,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吴妙珍咬牙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是苏琬卿写给奸.夫的情诗!” “哦?”皇后不置可否。 皇后这般冷静,吴妙珍反而有些忐忑,苏琬卿又没有像原本预想中一样露出惊愕的表情,她心里更加不安。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气,吴妙珍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这是贡品澄心堂纸,极为难得,即使是诸位娘娘们都难得一见吧,如此难得的纸,谁宫中有,有多少分量,都用在哪里,如今还剩多少份一一都对的上,罪妾看上面所用的墨也非凡品,只需找来尚功局司计司的记录对照一下,便可知道这张纸究竟是否是璃妆斋中的了。” 吴妙珍说的每一句都是可以直接和帐上相对的,众人不由得更信了几分,吴妙珍注意到皇上的脸色更黑了,心下得意,双手捧着纸张高举过头顶,等待苏琬卿的末日来临。 皇后身边的宫人走到吴妙珍身边,接过证物呈给皇后。 皇后看过之后,看着苏琬卿的眼神冰冷无比,转过头看向皇上时,目光中满是关切:“陛下,这上面确实是苏氏的笔迹……” 没等她说完,皇上直接接过来,越看脸色越黑,等他将全部内容看完之后,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砸在了吴妙珍面前,茶盏碎裂蹦起的碎片溅起打在吴妙珍身上,惊得她尖叫出声,不由得往后躲避着。 “大胆贱人!满口胡言乱语,四处栽赃陷害,当初念在你初入宫不懂事的份上仅仅是将你打入冷宫实在是太便宜你了,像是你这等恶毒妇人,就应该处以极刑!”被污蔑头顶上的帽子换了颜色,皇上已经忍了很久的怒气,如今发现一切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怒气上涌,吴妙珍沦为了皇上的出气筒。 第5章 .11城| “这……陛下,那上面的内容都是苏琬卿所写,您不能……”吴妙珍不知道为何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了岔子,她一双杏眼瞪大了盯着皇上手中的纸张,满心不甘。 在场众人心情各异,李静茹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王瑶妤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反转,但知道皇上相信苏琬卿,并没有怀疑她,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赵妍皱着眉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苏琬卿,不明白苏琬卿究竟在哪里做了手脚,皇上看了纸上的内容后,竟完全换了个态度。 原本还等着看戏的吴妃呐呐几声,看了看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端妃依旧装作自己不存在。 皇后惊愕了一番之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得低声询问出来:“陛下,这是何意?” 皇上冷哼一声:“朕自然知道这是苏爱妃所写!” 一场闹剧让皇上糟心透了,他看了看苏琬卿,苏琬卿会意,起身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纸张,都不需要看上面的内容,轻启朱唇诵出上面的诗句。 “这是嫔妾闲来无事写给陛下的诗,嫔妾自知才学浅薄,昨日陛下驾临璃妆斋的时候便求着陛下为嫔妾点评了一番,谁知它竟出现在了络瑛手中。”眼见尘埃落定,苏琬卿才施施然走到吴妙珍和络瑛面前,轻笑着道,“嫔妾记得傍晚时分嫔妾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络瑛从璃妆斋中出来,说是王妹妹念着点心没带走,吵着要她赶快来带回去呢。” 王瑶妤惊讶地站起身,忙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璃妆斋回去不久皇上就驾临宜月斋了,我哪有时间念着点心?” 这个时候,她总算知道了络瑛想要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除了能利用她的身份陷害苏琬卿之外,还能方便进出璃妆斋,从璃妆斋中带走什么东西都方便得很,比如被她用来陷害苏琬卿的诗。 “不,这不可能!”听了苏琬卿的话,原本以为此次定能报仇的吴妙珍发疯一般吼了起来,她跪在地上向皇上哭诉道:“陛下,这是苏琬卿的阴谋!这首诗根本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如若不然,络瑛亲眼看到她与太医亲密又如何解释?!” 苏琬卿脸色一冷,厉声道:“那不过是她胡编乱造的谣言!” “哼,你说是谣言就是谣言了吗?”见苏琬卿终于变了脸色,吴妙珍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变本加厉在苏琬卿身上泼起污水,络瑛看到的事情在她口中倒成了言之凿凿的事实。 “太医为我请脉最近的一次是本月初三,那日我恰巧我在惜枫殿向昭仪娘娘问安,为了免去太医再烦劳一趟,在太医为昭仪娘娘请脉之后,顺便也帮我诊了脉,络瑛说她看到太医入璃妆斋总不是这次吧?再往前一次是上月月初,那时络瑛还只是昭阳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她哪来的本事陪着王妹妹一起去看我?这些在太医院的记录上都可以查到,我到想知道,络瑛所说的我与太医行为不点究竟是何时。” 自从发现络瑛故意接近王瑶妤之后,苏琬卿便留意其自己的一举一动,即使她再怎么盯着璃妆斋,也找不到她的半点破绽,除了她故意露给某个人看到的诗。 络瑛脸色一白,苏琬卿说的是事实,那些话确实是她编造的。 她原本以为机会很容易就能找到,苏琬卿并不喜欢让宫人在身边伺候着,这也给旁人创造了机会,谁知竟如此巧合,唯一一次请脉的机会竟撞在惜枫殿内,让苏琬卿逃过一劫,也让络瑛无处下手,这才不得已编造出了一番谎言,原本打算着借情诗给苏琬卿定罪后,就没人来再注意这样的小事了,谁知翻盘竟如此迅速。 苏琬卿三番两次解释的话都故意绕过了她曾经对皇上说过的心意,在解释情诗来源的时候也含含糊糊混了过去,旁人听来想着大约是苏琬卿自己一时兴起写了情诗,碍于女儿家面子不肯说出来,只当是和皇上的闺房情趣,如今不得已被揭露,还得含糊着来源,知道这首诗真正来源的皇帝觉得错失了一次炫耀自己魅力的机会,不满极了。 “即便昨日苏爱妃并未让朕品评过这首诗,朕也不会怀疑苏爱妃,罪妇吴氏,你这样的小心思实在用错了地方。”苏琬卿越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皇上反而更想揭露出来,看着苏琬卿惊愕接着满脸通红的表情,皇上心情好极了,继续说道,“苏爱妃与朕有个小小的约定,每月苏爱妃会为朕写一首情诗以诉衷肠,还会配一幅朕的画像,本月的诗作已经完成,待画像做好之后,便会一起送到乾清宫中。” 所以说,自吴妙珍说出她手中掌握的苏琬卿与他人有染的证据是诗作时,皇上的黑脸针对的就是吴妙珍,而非所有人猜想的相信了吴妙珍。 皇上说道这里的时候,苏琬卿急得直跺脚,生怕他再说出来更过分的话,皇上也知道见好就收,享受了一番在座诸位妃嫔酸味十足的眼神之后,才满意地转移话题。 “罪妇吴氏,心肠歹毒,陷害妃嫔,杖毙,其家人流放三千里。络瑛杖毙,家人悉数充为宫奴。”络瑛的脸色灰败下来,她的家人所剩不多,唯一能顾全的只有自己,否则她也不会一直留在宫中,如今终于还是到头了。 而吴妙珍听到判决后,惊恐地看着皇上,皇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目光根本不放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李静茹,李静茹和她对视一眼,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再也不看第二眼。 “呵,我真是愚蠢,愚蠢至极!被她人撺掇了几句便只想着报仇,想着翻身……”事到如今,吴妙珍反而冷静下来,即使是死,她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第5章 .25|城 见苏漾对他这么警惕,皇上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为了打消苏漾的警惕之心,他只好继续解释道:“你放心,在你自愿成为朕的妃嫔之前,朕不会碰你的,只是今日是你册封的日子,你的身份又十分特殊,若朕今日不留宿在长宁宫的话,今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知道内情,苏漾才能皇上这样安排妥当又周密对自己的影响会有多大。 可她现在要表现出来的是不知道。 “新朝的皇帝陛下……” “你一定要如此与朕说话吗?如今你已身在朕的后宫之中,若是日日以旧朝公主自居,你又该如何自处?” 苏漾被他这番话抢白的无话可说,神色黯淡了一些,半晌,才喃喃地自语道:“若是连本宫都忘了旧朝,那还有谁能记得呢?” 这番话也是原主的真心话。 “历朝历代都有功有过,从前朝再往前推一朝,又是如何灭亡的呢?也是皇帝昏庸,导致民不聊生,荣德公主如此聪慧,自然知道前朝开国皇帝推翻暴君的义举青史流传,又怎会没人记得呢?” 同样的道理,她的父皇在前朝最后的时候成为了前朝的暴君,而新朝的皇帝则是像她的祖先一样推翻暴君,还万民一片青天。 历史是一个圈,同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重复发生,今天是你家推翻了他家,明天就是另一家推翻了你家,后天还不知是谁家再掌权。 “你倒是看得透彻,难道你不怕新朝在未来的某个人手中也像……也像旧朝一样被他人推翻吗?到时候你的子孙中说不准也会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与仇人日日相伴。”看起来,苏漾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些。 见苏漾的神色有些松动,皇上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历朝历代谁家能真正阻止家中出现败家子呢?朕能做的也只有看好了自己能看到的后代们,让他们都能成为一代明君,后人自有后人福,若是他们不争气,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朕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吗?至于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这可不一定是坏事,爱妃如今可觉得朕对你有所逼迫了?若是她能像爱妃一样遇到像朕一样的明君,那是她的幸运。” 这样直白不要脸的夸赞自己的话让苏漾红着脸啐了一口:“你……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朕知道你心高气傲,依旧心痛于旧朝灭亡的事情,此事朕也无可奈何,朕知道你不愿以尊称来称呼朕,朕便特许你称呼朕的名字,如何?”皇上上前半步揽住苏漾,苏漾整个人几乎都倚到了他怀中。 她刚刚想要推开他,就听到了他说的那番话,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抵抗的动作也停住,双手抵在皇上胸前,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朕的名字,华锦年。”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渗出,这是苏漾穿越几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连原主被面前这位皇上爱得恨不得把全天下捧给她,从始至终也没得到他这样一句真正从她身为亡国公主的角度思考的一句平等的话。 “爱妃呢?难道朕要一直称呼爱妃的封号吗?荣德?”这封号寓意倒是很好,只是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少了一份温婉之意。 看到华锦年为她的封号和称呼纠结的表情,苏漾轻轻一笑,这份笑容转瞬即逝,还在纠结的华锦年并没有注意到。 “本宫这一辈的皇子皆从水旁,父皇将本宫也一起列到了兄弟之中,命名为漾,本宫名为苏漾。”苏漾挺直身子,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着。 若是前朝未灭,她就是最得宠的公主,名字能和皇子相并,又少了皇位之争,未来至少也是个万户以上的公主,又因为她被皇上捧在手心里,恐怕不受宠一些的王爷都得以她为尊,这些都是原主最为骄傲的事情。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了。 “父皇和母后唤本宫凤瑶。”苏漾看了华锦年一眼,假装那话不是自己说的。 华锦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紧紧抱住苏漾,将自己的侧脸与苏漾的脸紧贴在一起,想要把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起传递给苏漾。 “凤瑶,凤瑶。朕的凤瑶。” “你这人真是无理!”苏漾气得一把推开华锦年,华锦年毫无防备,被苏漾挣扎开,眼睁睁看着苏漾朝床边走去,脸上的喜悦之情半点也没有消失。 “你说过,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碰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刚刚走到床边,苏漾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华锦年说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这样承诺的话最初的时候苏漾根本不会对他放下一些戒心,但是这个时候华锦年还是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典型的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然后苏漾站在坑边无辜地看着他,他还得自己把土给填上。 “朕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朕的记性有点不太好。” “你?!”以为华锦年要反悔,苏漾气得直跺脚。 “不过啊,说不准谁能叫朕的名字一下,朕就能想起来了呢?”华锦年继续无耻地为自己谋福利。 “哼!”苏漾偏过头,坚决不屈服。 “嗯?”华锦年挑眉,向床边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我……我叫就是了。”男性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感了,只是和华锦年独处一室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华……华锦年。” 事实上喊出来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不要华,唤朕锦年。” “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又走近了几步,华锦年也站在床边了。 “锦年!” 苏漾像是受惊的猫咪一般,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已经喊过了,你快点让开,我要休息了!” 第5章 .25|城 见苏漾对他这么警惕,皇上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为了打消苏漾的警惕之心,他只好继续解释道:“你放心,在你自愿成为朕的妃嫔之前,朕不会碰你的,只是今日是你册封的日子,你的身份又十分特殊,若朕今日不留宿在长宁宫的话,今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知道内情,苏漾才能皇上这样安排妥当又周密对自己的影响会有多大。 可她现在要表现出来的是不知道。 “新朝的皇帝陛下……” “你一定要如此与朕说话吗?如今你已身在朕的后宫之中,若是日日以旧朝公主自居,你又该如何自处?” 苏漾被他这番话抢白的无话可说,神色黯淡了一些,半晌,才喃喃地自语道:“若是连本宫都忘了旧朝,那还有谁能记得呢?” 这番话也是原主的真心话。 “历朝历代都有功有过,从前朝再往前推一朝,又是如何灭亡的呢?也是皇帝昏庸,导致民不聊生,荣德公主如此聪慧,自然知道前朝开国皇帝推翻暴君的义举青史流传,又怎会没人记得呢?” 同样的道理,她的父皇在前朝最后的时候成为了前朝的暴君,而新朝的皇帝则是像她的祖先一样推翻暴君,还万民一片青天。 历史是一个圈,同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重复发生,今天是你家推翻了他家,明天就是另一家推翻了你家,后天还不知是谁家再掌权。 “你倒是看得透彻,难道你不怕新朝在未来的某个人手中也像……也像旧朝一样被他人推翻吗?到时候你的子孙中说不准也会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与仇人日日相伴。”看起来,苏漾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些。 见苏漾的神色有些松动,皇上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历朝历代谁家能真正阻止家中出现败家子呢?朕能做的也只有看好了自己能看到的后代们,让他们都能成为一代明君,后人自有后人福,若是他们不争气,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朕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吗?至于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这可不一定是坏事,爱妃如今可觉得朕对你有所逼迫了?若是她能像爱妃一样遇到像朕一样的明君,那是她的幸运。” 这样直白不要脸的夸赞自己的话让苏漾红着脸啐了一口:“你……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朕知道你心高气傲,依旧心痛于旧朝灭亡的事情,此事朕也无可奈何,朕知道你不愿以尊称来称呼朕,朕便特许你称呼朕的名字,如何?”皇上上前半步揽住苏漾,苏漾整个人几乎都倚到了他怀中。 她刚刚想要推开他,就听到了他说的那番话,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抵抗的动作也停住,双手抵在皇上胸前,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朕的名字,华锦年。”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渗出,这是苏漾穿越几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连原主被面前这位皇上爱得恨不得把全天下捧给她,从始至终也没得到他这样一句真正从她身为亡国公主的角度思考的一句平等的话。 “爱妃呢?难道朕要一直称呼爱妃的封号吗?荣德?”这封号寓意倒是很好,只是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少了一份温婉之意。 看到华锦年为她的封号和称呼纠结的表情,苏漾轻轻一笑,这份笑容转瞬即逝,还在纠结的华锦年并没有注意到。 “本宫这一辈的皇子皆从水旁,父皇将本宫也一起列到了兄弟之中,命名为漾,本宫名为苏漾。”苏漾挺直身子,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着。 若是前朝未灭,她就是最得宠的公主,名字能和皇子相并,又少了皇位之争,未来至少也是个万户以上的公主,又因为她被皇上捧在手心里,恐怕不受宠一些的王爷都得以她为尊,这些都是原主最为骄傲的事情。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了。 “父皇和母后唤本宫凤瑶。”苏漾看了华锦年一眼,假装那话不是自己说的。 华锦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紧紧抱住苏漾,将自己的侧脸与苏漾的脸紧贴在一起,想要把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起传递给苏漾。 “凤瑶,凤瑶。朕的凤瑶。” “你这人真是无理!”苏漾气得一把推开华锦年,华锦年毫无防备,被苏漾挣扎开,眼睁睁看着苏漾朝床边走去,脸上的喜悦之情半点也没有消失。 “你说过,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碰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刚刚走到床边,苏漾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华锦年说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这样承诺的话最初的时候苏漾根本不会对他放下一些戒心,但是这个时候华锦年还是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典型的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然后苏漾站在坑边无辜地看着他,他还得自己把土给填上。 “朕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朕的记性有点不太好。” “你?!”以为华锦年要反悔,苏漾气得直跺脚。 “不过啊,说不准谁能叫朕的名字一下,朕就能想起来了呢?”华锦年继续无耻地为自己谋福利。 “哼!”苏漾偏过头,坚决不屈服。 “嗯?”华锦年挑眉,向床边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我……我叫就是了。”男性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感了,只是和华锦年独处一室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华……华锦年。” 事实上喊出来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不要华,唤朕锦年。” “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又走近了几步,华锦年也站在床边了。 “锦年!” 苏漾像是受惊的猫咪一般,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已经喊过了,你快点让开,我要休息了!” 第5章 .25|城 见苏漾对他这么警惕,皇上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为了打消苏漾的警惕之心,他只好继续解释道:“你放心,在你自愿成为朕的妃嫔之前,朕不会碰你的,只是今日是你册封的日子,你的身份又十分特殊,若朕今日不留宿在长宁宫的话,今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知道内情,苏漾才能皇上这样安排妥当又周密对自己的影响会有多大。 可她现在要表现出来的是不知道。 “新朝的皇帝陛下……” “你一定要如此与朕说话吗?如今你已身在朕的后宫之中,若是日日以旧朝公主自居,你又该如何自处?” 苏漾被他这番话抢白的无话可说,神色黯淡了一些,半晌,才喃喃地自语道:“若是连本宫都忘了旧朝,那还有谁能记得呢?” 这番话也是原主的真心话。 “历朝历代都有功有过,从前朝再往前推一朝,又是如何灭亡的呢?也是皇帝昏庸,导致民不聊生,荣德公主如此聪慧,自然知道前朝开国皇帝推翻暴君的义举青史流传,又怎会没人记得呢?” 同样的道理,她的父皇在前朝最后的时候成为了前朝的暴君,而新朝的皇帝则是像她的祖先一样推翻暴君,还万民一片青天。 历史是一个圈,同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重复发生,今天是你家推翻了他家,明天就是另一家推翻了你家,后天还不知是谁家再掌权。 “你倒是看得透彻,难道你不怕新朝在未来的某个人手中也像……也像旧朝一样被他人推翻吗?到时候你的子孙中说不准也会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与仇人日日相伴。”看起来,苏漾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些。 见苏漾的神色有些松动,皇上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历朝历代谁家能真正阻止家中出现败家子呢?朕能做的也只有看好了自己能看到的后代们,让他们都能成为一代明君,后人自有后人福,若是他们不争气,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朕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吗?至于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这可不一定是坏事,爱妃如今可觉得朕对你有所逼迫了?若是她能像爱妃一样遇到像朕一样的明君,那是她的幸运。” 这样直白不要脸的夸赞自己的话让苏漾红着脸啐了一口:“你……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朕知道你心高气傲,依旧心痛于旧朝灭亡的事情,此事朕也无可奈何,朕知道你不愿以尊称来称呼朕,朕便特许你称呼朕的名字,如何?”皇上上前半步揽住苏漾,苏漾整个人几乎都倚到了他怀中。 她刚刚想要推开他,就听到了他说的那番话,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抵抗的动作也停住,双手抵在皇上胸前,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朕的名字,华锦年。”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渗出,这是苏漾穿越几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连原主被面前这位皇上爱得恨不得把全天下捧给她,从始至终也没得到他这样一句真正从她身为亡国公主的角度思考的一句平等的话。 “爱妃呢?难道朕要一直称呼爱妃的封号吗?荣德?”这封号寓意倒是很好,只是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少了一份温婉之意。 看到华锦年为她的封号和称呼纠结的表情,苏漾轻轻一笑,这份笑容转瞬即逝,还在纠结的华锦年并没有注意到。 “本宫这一辈的皇子皆从水旁,父皇将本宫也一起列到了兄弟之中,命名为漾,本宫名为苏漾。”苏漾挺直身子,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着。 若是前朝未灭,她就是最得宠的公主,名字能和皇子相并,又少了皇位之争,未来至少也是个万户以上的公主,又因为她被皇上捧在手心里,恐怕不受宠一些的王爷都得以她为尊,这些都是原主最为骄傲的事情。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了。 “父皇和母后唤本宫凤瑶。”苏漾看了华锦年一眼,假装那话不是自己说的。 华锦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紧紧抱住苏漾,将自己的侧脸与苏漾的脸紧贴在一起,想要把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起传递给苏漾。 “凤瑶,凤瑶。朕的凤瑶。” “你这人真是无理!”苏漾气得一把推开华锦年,华锦年毫无防备,被苏漾挣扎开,眼睁睁看着苏漾朝床边走去,脸上的喜悦之情半点也没有消失。 “你说过,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碰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刚刚走到床边,苏漾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华锦年说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这样承诺的话最初的时候苏漾根本不会对他放下一些戒心,但是这个时候华锦年还是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典型的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然后苏漾站在坑边无辜地看着他,他还得自己把土给填上。 “朕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朕的记性有点不太好。” “你?!”以为华锦年要反悔,苏漾气得直跺脚。 “不过啊,说不准谁能叫朕的名字一下,朕就能想起来了呢?”华锦年继续无耻地为自己谋福利。 “哼!”苏漾偏过头,坚决不屈服。 “嗯?”华锦年挑眉,向床边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我……我叫就是了。”男性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感了,只是和华锦年独处一室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华……华锦年。” 事实上喊出来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不要华,唤朕锦年。” “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又走近了几步,华锦年也站在床边了。 “锦年!” 苏漾像是受惊的猫咪一般,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已经喊过了,你快点让开,我要休息了!” 第5章 .25文|学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前朝贵女荣德公主苏氏,身份贵重,品行敦厚,实为天下女子之代表,今特册为xxx夫人,赐居长宁宫,钦哉。” 内侍特有的公鸭嗓宣读着明黄色诏书上面所书写的内容,一时间,苏漾竟有些分不清身处何处的恍然。 原主是一位亡国公主,国破后一直被幽禁在皇宫之中,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和所有国破家亡的公主们一样,在幽怨中死去,好一点会被新一朝的皇帝赏给大臣以示恩宠,或是赏给自己的儿子作为妾室,没想到峰回路转,在她该嫁人之前,新一朝的开国皇帝就驾崩了,即位的嗣皇帝在孝期满了之后直奔幽禁她的地方,将她放出来,还册封为夫人。 如今正是她受封的册封仪式。 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晃神间,苏漾直接错过了内侍在宣读完诏书之后她该领旨谢恩的过程。 不过似乎周围的人对此并不惊讶,她没有动作,她身后的人叩拜谢恩,代她领了圣旨。 想来也是,原主和皇上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怎么可能轻易受封成为新朝的妃嫔,委身侍奉自己仇人的儿子?从原主记忆中那场原主一直在抗拒依然顺利举行的册封仪式就可以想象,这些人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这样配合,只是冷漠相待,已经大大超出他们,尤其是皇上的预料了吧。 想到记忆中原主做过的事情,苏漾也不得不赞叹这位奇女子。 原主被幽禁的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身为亡国公主,哪有人会认真对待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突然变成阶下囚,原主身心都受尽了折磨,又有亡国之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原主对这位皇上的态度可谓是极差。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在宫中为非作歹,四处欺压曾经为难过她的宫人,对看不顺眼的妃嫔非打即骂,宫中上下对她恨之入骨,到皇上面前告状的时候压根不需要栽赃陷害,甚至都不用添油加醋,只需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如实说出来,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比如说某个妃嫔新作了一身华服在御花园中炫耀,被原主看到了,直接命人拿剪刀当场剪了该妃嫔的衣服,理由是丑死了影响她在御花园中观景的心情,再比如有人背后说了她的坏话,原主知道后会让人把她压去掖庭做苦力。 这一切不仅后妃们恨得咬牙切齿,皇后也恨极了,可偏偏皇上毫无原则地护着原主,让人有力却无处使,到最后惊动了一直礼佛的太后出面,皇上拼着与太后生出嫌隙也要护下女主。 当然,越是这样倒贴的人越是容易被嫌弃,不会被珍惜,皇上和原主之间的关系正是如此。 原主心中有恨,根本不愿为皇上孕育后代,甚至在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置之后,更加心狠手辣不断毒害怀孕的妃嫔,闹得腥风血雨,堪称一代妖妃,然而深爱着她的皇上半点也不愿阻止她,原主却一直以为是皇上懦弱才会被她拿捏。 直到皇上先她一步而去,大臣们在皇上的侄子中挑选一位继承者即位之后,她被逼自尽时才被告知了皇上一直以来为她做的一切。 “若有来世,我愿帮他安定天下,愿意与他携手相伴,只可惜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苏漾隐约能看到一个与她样貌十分相似,却充满了褪尽铅华之后淡然之感的女子,仅从她对自己说话时的仪态来说,不难窥得这位能够搅起腥风血雨的女子当初究竟是怎样风华绝代。 “拜托你,一定要代替我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嘀——请宿主确认任务:帮皇上安抚前朝遗臣,为皇上绵延子嗣,回应皇上心意。任务要求:不得折损身为公主的尊严。是否接受任务?” 电子音响起,听了原主在任务之后附加的要求,苏漾眼角不由得抽了抽,这位即便是放下了心结,也放不下作为公主的尊严。 不过没关系,这个要求正合她意。 一场完全不需要主角参与,苏漾全程走神的册封仪式进行的很快,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宫人们伺候着搬入长宁宫主殿中,主殿内的布置半点未曾改动,这里是原主的母妃曾经居住的地方,原主对这里印象很深。 苏漾猜想,大约是皇上这一投其所好的举动打动了原主,所以原主才没有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直接气急之下做出弑君的事情? 在苏漾将如今的长宁宫,与记忆中的长宁宫一一对照之时,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悄然溜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人们小心翼翼地点起火烛,主殿内寝的火烛外罩上了大红色的灯罩,烛光透过灯罩映射出来,满室红火,照的人心里也是暖暖的。 “本宫竟不知新朝的皇帝陛下还有喜欢躲在暗处窥视别人的喜好。”视线容易忽视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也就二十余岁,从苏漾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她,若非苏漾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人的存在。 感觉到苏漾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友好,甚至还带着敌意,皇上苦笑一声从阴暗处走出来,站在苏漾面前。 他长得十分高大,却没有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反而有种温润如玉的内敛。 毕竟身高放在那里,苏漾想要直视他就必须要抬着头,总感觉气势上弱了一头一般,她退后一步和皇上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何要将我册封为后妃?” “安抚前朝遗臣,也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他答得很干脆,也很清楚,这番话里半点欺骗也没有。 “私心?” 苏漾好奇于他话中的另一目的,他反而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不如早些安置……” 话还没说完,苏漾满脸挂满了警惕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靠近自己。 第5章 .25|城 见苏漾对他这么警惕,皇上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为了打消苏漾的警惕之心,他只好继续解释道:“你放心,在你自愿成为朕的妃嫔之前,朕不会碰你的,只是今日是你册封的日子,你的身份又十分特殊,若朕今日不留宿在长宁宫的话,今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知道内情,苏漾才能皇上这样安排妥当又周密对自己的影响会有多大。 可她现在要表现出来的是不知道。 “新朝的皇帝陛下……” “你一定要如此与朕说话吗?如今你已身在朕的后宫之中,若是日日以旧朝公主自居,你又该如何自处?” 苏漾被他这番话抢白的无话可说,神色黯淡了一些,半晌,才喃喃地自语道:“若是连本宫都忘了旧朝,那还有谁能记得呢?” 这番话也是原主的真心话。 “历朝历代都有功有过,从前朝再往前推一朝,又是如何灭亡的呢?也是皇帝昏庸,导致民不聊生,荣德公主如此聪慧,自然知道前朝开国皇帝推翻暴君的义举青史流传,又怎会没人记得呢?” 同样的道理,她的父皇在前朝最后的时候成为了前朝的暴君,而新朝的皇帝则是像她的祖先一样推翻暴君,还万民一片青天。 历史是一个圈,同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重复发生,今天是你家推翻了他家,明天就是另一家推翻了你家,后天还不知是谁家再掌权。 “你倒是看得透彻,难道你不怕新朝在未来的某个人手中也像……也像旧朝一样被他人推翻吗?到时候你的子孙中说不准也会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与仇人日日相伴。”看起来,苏漾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一些。 见苏漾的神色有些松动,皇上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历朝历代谁家能真正阻止家中出现败家子呢?朕能做的也只有看好了自己能看到的后代们,让他们都能成为一代明君,后人自有后人福,若是他们不争气,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朕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吗?至于公主被新朝皇帝抢入宫中,这可不一定是坏事,爱妃如今可觉得朕对你有所逼迫了?若是她能像爱妃一样遇到像朕一样的明君,那是她的幸运。” 这样直白不要脸的夸赞自己的话让苏漾红着脸啐了一口:“你……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朕知道你心高气傲,依旧心痛于旧朝灭亡的事情,此事朕也无可奈何,朕知道你不愿以尊称来称呼朕,朕便特许你称呼朕的名字,如何?”皇上上前半步揽住苏漾,苏漾整个人几乎都倚到了他怀中。 她刚刚想要推开他,就听到了他说的那番话,脑海中一时间一片空白,抵抗的动作也停住,双手抵在皇上胸前,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朕的名字,华锦年。”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渗出,这是苏漾穿越几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连原主被面前这位皇上爱得恨不得把全天下捧给她,从始至终也没得到他这样一句真正从她身为亡国公主的角度思考的一句平等的话。 “爱妃呢?难道朕要一直称呼爱妃的封号吗?荣德?”这封号寓意倒是很好,只是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少了一份温婉之意。 看到华锦年为她的封号和称呼纠结的表情,苏漾轻轻一笑,这份笑容转瞬即逝,还在纠结的华锦年并没有注意到。 “本宫这一辈的皇子皆从水旁,父皇将本宫也一起列到了兄弟之中,命名为漾,本宫名为苏漾。”苏漾挺直身子,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着。 若是前朝未灭,她就是最得宠的公主,名字能和皇子相并,又少了皇位之争,未来至少也是个万户以上的公主,又因为她被皇上捧在手心里,恐怕不受宠一些的王爷都得以她为尊,这些都是原主最为骄傲的事情。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了。 “父皇和母后唤本宫凤瑶。”苏漾看了华锦年一眼,假装那话不是自己说的。 华锦年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紧紧抱住苏漾,将自己的侧脸与苏漾的脸紧贴在一起,想要把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起传递给苏漾。 “凤瑶,凤瑶。朕的凤瑶。” “你这人真是无理!”苏漾气得一把推开华锦年,华锦年毫无防备,被苏漾挣扎开,眼睁睁看着苏漾朝床边走去,脸上的喜悦之情半点也没有消失。 “你说过,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碰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刚刚走到床边,苏漾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华锦年说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这样承诺的话最初的时候苏漾根本不会对他放下一些戒心,但是这个时候华锦年还是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这是典型的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然后苏漾站在坑边无辜地看着他,他还得自己把土给填上。 “朕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朕的记性有点不太好。” “你?!”以为华锦年要反悔,苏漾气得直跺脚。 “不过啊,说不准谁能叫朕的名字一下,朕就能想起来了呢?”华锦年继续无耻地为自己谋福利。 “哼!”苏漾偏过头,坚决不屈服。 “嗯?”华锦年挑眉,向床边走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我……我叫就是了。”男性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感了,只是和华锦年独处一室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华……华锦年。” 事实上喊出来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不要华,唤朕锦年。” “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又走近了几步,华锦年也站在床边了。 “锦年!” 苏漾像是受惊的猫咪一般,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已经喊过了,你快点让开,我要休息了!” 第5章 .25城| “娘娘?”雀儿又唤了一声,苏漾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 把那本没翻几页的书放到一旁,苏漾沉吟了一番后,道:“她让人来请,能有什么好事?左右不过是华锦年的事情罢了。” 人家已经妻妾成群,又贵为一国之君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原主折腾了一辈子让他求而不得,到最后他死了不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吗?她一个来这里完成任务的还想要什么? “那您去吗?”雀儿小心的查看着苏漾的脸色,自个儿在心里琢磨着,若是苏漾打算去凤仪宫的话,她就让人去请华锦年,怎么也不能让她家娘娘吃亏。 “本宫去那地方做什么?她想要见本宫,本宫就得巴巴地跑过去吗?把凤仪宫来的人赶走,本宫可没那个闲工夫见不知所谓的人。”苏漾冷哼一声,起身朝着长宁宫后面的花园走去。 没多大一会儿,皇后带着人直奔长宁宫来了。 苏漾还想继续摆着自己前朝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子,可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是新朝的妃嫔,皇后带着人来了,即使守在外面的人都是华锦年精挑细选的,他们也不敢拦啊。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将保护苏夫人为第一要紧的事,而不是在苏夫人和皇后中间挑事让后宫不宁。 所以皇后和跟在她身后那一大堆呼啦啦奔过来的妃嫔们很顺利就进入到了长宁宫中。 苏漾正在侍弄她养的那几盆兰花 “苏夫人倒是有雅兴,白白把咱们姐妹们撂在凤仪宫里,自个儿在这儿赏花。到底是长宁宫风水好,不仅养的了苏夫人这样的妙人,还能勾得陛下日日驾临,苏夫人有什么妙招不妨也教教咱们姐妹。” 说话的是皇后身后一个婕妤品级打扮的人,看着十分脸嫩,像是初入宫没有多久,站在皇后身后,气鼓鼓地看着苏漾,眼中满是敌视。 “这么想让华锦年去你宫里,自己去乾清宫找他说啊,跟我这儿说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告诉他,今天傍晚时分有个女人跑到本宫宫中来说她想让你去她宫中看花?”苏漾冷笑一声,丝毫不顾及后妃们想要维持的表面和平,直接呛了回去。 那位婕妤被她的话刺得整个人都傻了,后宫众人你来我往谁不是戳软刀子,苏漾这番话直接把她的羞耻心和脸皮全部揭开扔到地上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后宫就会盛传“赵婕妤不甘寂寞到长宁宫中求苏夫人将她的心意转告皇上”云云,这都还是好的,真到了那些人嘴里,还不知道会把她说成什么样不知羞耻的人。 赵婕妤气得眼睛都红了,止不住地往下淌泪。 她注意到苏漾身后不远处有个小池塘,计上心头,赵婕妤故意向苏漾走去,边走边说道:“苏夫人这话嫔妾倒是听不明白了,嫔妾心想着陛下爱极了苏夫人宫中的花,若是后宫中能都种上陛下喜爱的花,让陛下随处可见,陛下的心情不也会更好吗?” 这个时候,皇后一众人反而诡异地沉默下来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赵婕妤的目的,皇后在赵婕妤接近到苏漾身边的时候,故意开口转移苏漾的注意力:“赵婕妤说得不错,后宫的众位姐妹们日日想的都是如何能让陛下在政务之余能够放松一些,苏夫人若是有良策,不妨让后宫的姐妹们一同参详参详。” “苏夫人,你想做什么?!”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赵婕妤直接扑向苏漾,看那样子像是想直接将苏漾推入她身后的小池塘里。 “娘娘小心!”雀儿脱口而出的内容与皇后的话截然相反。 皇后提前将落水的职责全部推到了苏漾身上,如今在她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妃嫔,自然不会违逆她的话,小花园里除了苏漾与雀儿之外再无另外的长宁宫中伺候的人,以当日苏漾在凤仪宫中表现出来的嚣张,她们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苏漾身上,众口一词,还怕皇上不相信吗? “噗通”一声,两个人一同掉入了水中。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想要谋害本宫!”苏漾这才明白过来赵婕妤的想法,连忙高声将守在周围的宫人侍卫们喊了过来。 见宫人们都过来了,皇后心中转过千般思绪,定下神来之后,道:“快去救人,苏夫人,你也太胡闹了,赵婕妤不过与你拌了几句嘴,你何苦将她推入池塘中?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苏漾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她的脚崴到了一下,只能勉强依靠着宫人才能站里。 她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转过身直接将这群女人抛在身后,对侍卫道:“快去救人,务必要把雀儿救上来!” 侍卫们得了苏漾的命令之后,立刻跳入水中救人,反而将皇后的命令晾在了一旁,皇后脸色有些难看,看着苏漾的目光阴沉了许多。 有这么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雀儿很快就被救上来了,反倒是赵婕妤这边不太好办,赵婕妤是宫妃,侍卫们都是外男,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适合去救人。 侍卫长为难地看着苏漾,向她请示如今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哦?既然如此,就让她在水里泡着吧,也省了本宫再把她扔下去一回。”说完这些之后,苏漾让人搀扶着她走到雀儿身边,查看着雀儿的情况。 见到雀儿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苏漾命人将雀儿扶回去换衣服,又让人去请太医为雀儿诊脉,一番折腾之后,泡在水里的赵婕妤已经快扑腾不动了。 “苏夫人,赵婕妤与你同是后宫妃嫔,你何苦要害她性命?!”见赵婕妤已经快不行了,皇后才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般开口。 “哼,她敢害本宫的宫女落水,这一点足够让她死一百次了。” 第5章 .25城首|发 “母后”这样的称呼一出口,众人都已经明白了苏漾所谓的“本宫”真正的意思,她还将自己看做是前朝公主,而非是当今皇上的苏夫人。 原本这是个很好的反击苏漾的点,可惜华锦年已经开口,众妃们再怎么不甘也只能恨恨的闭上了嘴。 皇后挂着笑意走到华锦年身边,道:“陛下说得是,苏娘子原本是前朝的荣德公主,难免对本朝规矩不太了解,众位姐妹也不必过于苛责,时间久了苏夫人自然会融入后宫之中。” 皇后对苏漾的称呼也改变了,很显然,即使能拉近关系,她也不想成为苏漾口中那样粗鄙不堪的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后的态度一直十分和善,即使被苏漾连续打脸也没有露出半点怒色或是不满,原本苏漾也该识相接着皇后递来的台阶下去,可苏漾从未打算过融入后宫之中,也从未打算过安稳地做华锦年的妾室,她与华锦年的后宫之间注定了不可能共存。 “昨日的册封仪式上圣旨早就说明了本宫的身份,你若是对本宫的身份不满,华锦年就在这里,你自己找他说去。” 华锦年在庆幸,幸亏自己今日陪着苏漾一起来凤仪宫了,否则就凭她这么会儿功夫拉的仇恨,今日她能否安然走出凤仪宫都难说。 还好他来了,才能为苏漾撑腰。 听到苏漾竟然敢直呼华锦年的名字,众位后妃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一直都面不改色的皇后都露出了不满之色。 “陛下……” “今日来凤仪宫是为了让皇后见见苏爱妃,如今众位爱妃都已经见过苏爱妃,今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时候也不早了,朕还要上朝,便与苏爱妃先行一步,诸位爱妃若是还有兴致,自便即可。”华锦年的态度表明了一切,苏漾直呼他的名字是经过他默许甚至允许的,就连苏漾这样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也有华锦年在她背后为她撑腰。 皇后觉得自己心中无比苦涩。 “对了,还有一事,苏爱妃身子不好,朕已经下令免去苏爱妃每日的晨昏定省,并且日后在宫中,苏爱妃不必对任何人行礼问安,包括朕在内。”想着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苏漾很有可能会受委屈,华锦年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下了这样一道像是疯了一样的旨意。 皇后吃惊地看着华锦年:“可是,陛下,母后那边……臣妾是陛下的妻子,自当与陛下同心同德,可母后毕竟是长辈,苏夫人也不需要去母后那边请安吗?” 或许在这一刻女人的直觉发挥到了极致,皇后特意强调了自己身为华锦年妻子的身份。 提到太后,华锦年欲要离开的身形一顿,看起来心里有些犹豫。 苏漾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径自朝着外面走去。 华锦年急了,连忙赶上去,只丢下了一句:“母后那边朕自会解释。”便离开了凤仪宫。 还在凤仪宫中的诸位妃嫔,无论之前与皇后有多大的仇怨,此时都没有心情去嘲笑落魄的皇后了。 因为她们都感觉到了,她们最大的敌人是苏漾。 若是不让苏漾消失,迟早有一天她们也会步上皇后的后尘,或是在宫中悄无声息地熄灭。 凤仪宫外,华锦年迈着大步赶在苏漾身边,扯了扯她的胳膊,被苏漾狠狠拍开。 “凤瑶,你怎么了?朕不是已经下令了吗?今后无论见了谁你都不需要行礼问安。”华锦年很想猜测一下,是不是皇后那句“妻子”刺激到了苏漾,可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漾停下脚步,看着华锦年,叹了口气。 华锦年一头雾水。 “若是今日你未曾说出最后那句话,而是让本宫要向你的母后请安的话,本宫宁愿自尽也绝不屈服。” 这番话把华锦年吓了一跳,之前苏漾的态度一直都对新朝很反感,一直在怀念旧朝,可像这样宁死不屈的话她从未说过,他不明白为何苏漾会对向他的母后请安如此抵触。 “凤瑶,这是为何?” “她的哥哥,就是在皇宫被攻破之后,带兵闯入后宫,逼得母后不得不自尽的人!” 华锦年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把他的母后与苏漾两个人隔绝开,万一苏漾想不开把账算到他母亲身上,一时冲动跑去同归于尽怎么办,伤到哪个他都会心疼! 华锦年对苏漾的心意让后宫众人大开眼界,接连整整一个月,除了长宁宫,华锦年竟再未踏足后宫其他地方。后宫众人想有怨言,却不知该向哪里发泄。 怨华锦年?她们可没那个胆子。怨苏漾?可华锦年虽是去了她的长宁宫,那也是白天,一入夜就会乾清宫自个儿睡,闹得她们都不知道是该嫉妒苏漾好,还是同情苏漾好了。 华锦年可从来都不是个会禁.欲的主,不然就不会年纪轻轻后宫便有了十数位有头有脸的妃嫔。如今竟独自一人住乾清宫住了整整一月,这不由得让后妃们想到了近期最后侍寝的一人——苏漾。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如今皇后都不得不命人到长宁宫去“请”苏漾来凤仪宫谈话。 “娘娘,皇后娘娘那边今天派人来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雀儿在苏漾身后打着扇子,她是苏漾搬回长宁宫前华锦年特意挑选出来的宫人,她的母亲以前是在前朝皇后身边伺候的,到了年纪以后被放出去,前朝皇后还特意赏了她一副嫁妆,所以雀儿的母亲一直都很感念前朝皇后,如今雀儿伺候在苏漾身边,也存着一份报恩的心思。 不仅是雀儿,整个长宁宫中上上下下伺候的宫人都是华锦年精挑细选出来的,半点也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苏漾倚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左手捏着书页一角,这一页她已经看了很久,可半个字都没有进到心里去,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也理不出来个头绪。 这一个月来华锦年隔三差五就要到她这里来腻歪着,打不得骂不得,赶也赶不走,着实让人头疼,逮着机会,他还总是在自己身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表忠心的话,搅得苏漾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 第5章 .25城| “娘娘?”雀儿又唤了一声,苏漾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 把那本没翻几页的书放到一旁,苏漾沉吟了一番后,道:“她让人来请,能有什么好事?左右不过是华锦年的事情罢了。” 人家已经妻妾成群,又贵为一国之君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原主折腾了一辈子让他求而不得,到最后他死了不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吗?她一个来这里完成任务的还想要什么? “那您去吗?”雀儿小心的查看着苏漾的脸色,自个儿在心里琢磨着,若是苏漾打算去凤仪宫的话,她就让人去请华锦年,怎么也不能让她家娘娘吃亏。 “本宫去那地方做什么?她想要见本宫,本宫就得巴巴地跑过去吗?把凤仪宫来的人赶走,本宫可没那个闲工夫见不知所谓的人。”苏漾冷哼一声,起身朝着长宁宫后面的花园走去。 没多大一会儿,皇后带着人直奔长宁宫来了。 苏漾还想继续摆着自己前朝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子,可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是新朝的妃嫔,皇后带着人来了,即使守在外面的人都是华锦年精挑细选的,他们也不敢拦啊。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将保护苏夫人为第一要紧的事,而不是在苏夫人和皇后中间挑事让后宫不宁。 所以皇后和跟在她身后那一大堆呼啦啦奔过来的妃嫔们很顺利就进入到了长宁宫中。 苏漾正在侍弄她养的那几盆兰花 “苏夫人倒是有雅兴,白白把咱们姐妹们撂在凤仪宫里,自个儿在这儿赏花。到底是长宁宫风水好,不仅养的了苏夫人这样的妙人,还能勾得陛下日日驾临,苏夫人有什么妙招不妨也教教咱们姐妹。” 说话的是皇后身后一个婕妤品级打扮的人,看着十分脸嫩,像是初入宫没有多久,站在皇后身后,气鼓鼓地看着苏漾,眼中满是敌视。 “这么想让华锦年去你宫里,自己去乾清宫找他说啊,跟我这儿说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告诉他,今天傍晚时分有个女人跑到本宫宫中来说她想让你去她宫中看花?”苏漾冷笑一声,丝毫不顾及后妃们想要维持的表面和平,直接呛了回去。 那位婕妤被她的话刺得整个人都傻了,后宫众人你来我往谁不是戳软刀子,苏漾这番话直接把她的羞耻心和脸皮全部揭开扔到地上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后宫就会盛传“赵婕妤不甘寂寞到长宁宫中求苏夫人将她的心意转告皇上”云云,这都还是好的,真到了那些人嘴里,还不知道会把她说成什么样不知羞耻的人。 赵婕妤气得眼睛都红了,止不住地往下淌泪。 她注意到苏漾身后不远处有个小池塘,计上心头,赵婕妤故意向苏漾走去,边走边说道:“苏夫人这话嫔妾倒是听不明白了,嫔妾心想着陛下爱极了苏夫人宫中的花,若是后宫中能都种上陛下喜爱的花,让陛下随处可见,陛下的心情不也会更好吗?” 这个时候,皇后一众人反而诡异地沉默下来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赵婕妤的目的,皇后在赵婕妤接近到苏漾身边的时候,故意开口转移苏漾的注意力:“赵婕妤说得不错,后宫的众位姐妹们日日想的都是如何能让陛下在政务之余能够放松一些,苏夫人若是有良策,不妨让后宫的姐妹们一同参详参详。” “苏夫人,你想做什么?!”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赵婕妤直接扑向苏漾,看那样子像是想直接将苏漾推入她身后的小池塘里。 “娘娘小心!”雀儿脱口而出的内容与皇后的话截然相反。 皇后提前将落水的职责全部推到了苏漾身上,如今在她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妃嫔,自然不会违逆她的话,小花园里除了苏漾与雀儿之外再无另外的长宁宫中伺候的人,以当日苏漾在凤仪宫中表现出来的嚣张,她们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苏漾身上,众口一词,还怕皇上不相信吗? “噗通”一声,两个人一同掉入了水中。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想要谋害本宫!”苏漾这才明白过来赵婕妤的想法,连忙高声将守在周围的宫人侍卫们喊了过来。 见宫人们都过来了,皇后心中转过千般思绪,定下神来之后,道:“快去救人,苏夫人,你也太胡闹了,赵婕妤不过与你拌了几句嘴,你何苦将她推入池塘中?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苏漾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她的脚崴到了一下,只能勉强依靠着宫人才能站里。 她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转过身直接将这群女人抛在身后,对侍卫道:“快去救人,务必要把雀儿救上来!” 侍卫们得了苏漾的命令之后,立刻跳入水中救人,反而将皇后的命令晾在了一旁,皇后脸色有些难看,看着苏漾的目光阴沉了许多。 有这么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雀儿很快就被救上来了,反倒是赵婕妤这边不太好办,赵婕妤是宫妃,侍卫们都是外男,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适合去救人。 侍卫长为难地看着苏漾,向她请示如今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哦?既然如此,就让她在水里泡着吧,也省了本宫再把她扔下去一回。”说完这些之后,苏漾让人搀扶着她走到雀儿身边,查看着雀儿的情况。 见到雀儿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苏漾命人将雀儿扶回去换衣服,又让人去请太医为雀儿诊脉,一番折腾之后,泡在水里的赵婕妤已经快扑腾不动了。 “苏夫人,赵婕妤与你同是后宫妃嫔,你何苦要害她性命?!”见赵婕妤已经快不行了,皇后才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般开口。 “哼,她敢害本宫的宫女落水,这一点足够让她死一百次了。” 第6章 .3| “凤瑶,你这是怎么了?” 华锦年追了出来,一路追到寝殿内,才终于拦住苏漾。 他的手紧紧地抓在苏漾的小臂上,薄薄的衣衫并不能挡住他掌心的温度,那种温度像是能够将人灼烧一般。 “放开我。”苏漾偏过头不理会华锦年,脸上带着高傲不可侵犯的表情。 “我不放。”华锦年当然能听出来如今苏漾话语中已经出现的变化,以前她总是自称“本宫”,今日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虽然还是一副高傲的公主表情,像是将所有人都推到了自己的对面,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将所有人都不看在眼里,可华锦年能够感觉到,他离苏漾的心已经很近了。 “放开我!我根本不稀罕做什么苏夫人,你若是相信那些女人所说的话,自可以降罪于我,何必装出一副要施恩于前朝的模样,将我立起来当个靶子,这种施舍的荣耀本宫不稀罕!”苏漾挣扎着,却怎样也挣脱不了华锦年的手,毕竟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存在不可跨越的差距,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是徒然。 或许这就像是她一样,无论怎么挣扎,明明知道华锦年喜欢的是原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苏夫人,而是华夫人呢?” “你说什么?!” 震惊之下,苏漾竟忘记了抵抗。 华锦年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我说,如果不是做苏夫人,而是做华夫人呢?” 不是苏夫人,不是新皇后宫中的妃嫔之一,而是作为华夫人,华锦年的妻子陪伴在他身边。 华锦年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就这样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了苏漾面前,这个时候的他再也没有在战场上,在朝堂上的从容不迫,变得十分急迫,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给苏漾看,让她相信自己真的对她一片真心。 苏漾被华锦年的话震得呆愣住了,心里酸酸甜甜的,一会儿又觉得苦涩无比,像是打翻了一屋子的调味料一般,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凤瑶,以华夫人的身份陪在我身边,你可愿意?”既然已经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华锦年就不打算给苏漾其他选择,步步紧逼想要将苏漾的真心话逼出来。 他能感觉到,苏漾对他并非没有感情,可她表现出来的却十分抗拒。 他以为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新旧朝的国仇家恨,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 “我……”苏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华锦年抓起苏漾的手,贴在自己胸前,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胸膛的温度,心脏跳跃的声音都能让苏漾感受到,也让她知道这并非是幻想,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现实,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一种实在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无处着力。 “无论你现在在顾虑的是什么,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凤瑶,你不能擅自决定将我隔绝在你的心外。” 华锦年步步紧逼,苏漾退无可退,即使想要欺骗自己这是自己的幻想都不可能,他每一句剖析心意的话都像是透过自己对原主所说的一般,再想到前世他为原主做的那些事情…… “现在的你究竟是想要对谁说这些话?前朝养尊处优,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还是前朝灭亡之后被俘,幽禁在深宫之中朝不保夕的阶下囚?还是……”她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根本没必要说出来,她接管这具身体才多久? 苏漾的态度让华锦年感觉到一丝违和,不像是剖析了心意之后小别扭而询问的话,而是带着一种绝望等待判刑的意味。 华锦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正是这种直觉帮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而在这个时候,他相信他的直觉依旧管用。 “前朝的荣德公主深受前朝皇帝与皇后喜爱,养在深宫之中,我哪里能见到,即使是‘荣德公主’这个封号,都甚少有人提起,世人只知道前朝皇帝爱极了他的女儿,可这位女儿被藏得太深,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听到,荣德公主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华锦年的态度十分认真。 “父皇推翻前朝之后,将前朝的几位公主分别嫁给了我的几位兄弟,唯独留下了荣德公主,父皇曾经对我说过,这位公主身份不凡,我将她荣养于宫中,才能彰显本朝对前朝遗孤的大度和善意,所以册封那日,即使派人押解着你,册封礼也必须要进行下去。” “原本我的打算是让你放弃心中的仇恨,或者不放弃也可以,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在宫中度过余生,我自会给你一个宠妃的名头,以显示本朝对前朝的恩赐。” 苏漾狠狠地瞪着华锦年,眉头也皱了起来,华锦年连忙抓住苏漾不许她逃跑,继续说道:“这是为君者必须要做的事情,凤瑶你……” “哼,既然如此,皇帝陛下您自可以继续保持这个念头,既然已经将本宫纳入后宫,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本宫在后宫中也会生活的很好,不劳挂心!” “可我偏偏不想你过得好,我想让你继续为我吃醋,为我伤心,为我喜悦。” “你!哼!本宫绝不会做这等有*份的事情,还请皇帝陛下自重!”苏漾冷着脸,挣脱不开,只能努力让自己无视华锦年。 “唉……”在下定决心将自己之前的打算说出来时,华锦年对苏漾可能有的反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时真正感受到苏漾的冷脸,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皇上对任何人都会自重,对任何人都是威严的,可是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又怎么可能自重的起来呢?” “你?”苏漾的心中转过千百种思绪,他说过对前朝的荣德公主并无任何感觉,对被幽禁的原主又只是政治任务一般的想法,那么…… “册封当日那个努力维持着自己尊严不肯服软,又会轻易相信别人小丫头可爱极了,让人不得不为她考虑,若是这样天真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放出去被人骗了可怎么办,我可怕极了有人会把那个小丫头给骗了。”华锦年夸张的叹息着,“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学识那么渊博,不论哪方面的事情,她都能和我聊上几句,有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这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好极了。” “也许我就是这个时候慢慢喜欢上她的?” “不过说什么也没用啊,人家心里可没有我。” “谁说的!”苏漾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什么样的话,脸上瞬间染上胭脂色,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可口。 “哦?”华锦年心中一喜,面上控制着不将自己的表情显露出来,故意逗苏漾,想要将她的真心话逼出来。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而且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放心吧,凤瑶,即使你心里没有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尽全力护着你,不让旁人欺负了你去,若是有一天我没办法继续护着你了,我也会尽全力为你准备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这样说着,华锦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话让苏漾想起来前世他对原主做的一切,虽然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原主的,但他对原主做的那些事情确实合上了他所说的话:“即使你心里没有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尽全力护着你,不让旁人欺负了你去,若是有一天我没办法继续护着你了,我也会尽全力为你准备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原主心里有他,可原主等他死了之后才发现,白白错过了一世,这一世倒便宜了她。 既然他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喜欢上的,那喜欢的就是她,她才不会走原主走原主是老路,让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互相折磨一世,最后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苏漾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华锦年,华锦年也严肃起来,直觉告诉他,苏漾接下来说的话十分重要。 “你我的身份无可改变,国仇家恨已经注定,可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这些,一辈子仇恨着你,若你肯应我一件事,我便愿意放下所有的怨恨。” “做一个好皇帝,守护好一方百姓,绝不要再出现前朝民不聊生的事情。” 听到苏漾这么说,华锦年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苏漾能看的这么清楚,他一直以为苏漾是将新朝看成了为了权势造反的乱臣贼子。 事实上这样想也没错,权势在那里放着,谁不想要呢?可是提供给他们这个机会的正是前朝自己,若非前朝末期民不聊生,他们又怎么有机会揭竿而起呢? “朕为天子,自当尽全力守护百姓,绝不会有半分懈怠!”这是他自幼便立下的誓言,如今再次在苏漾面前说起,他对苏漾的感情又变了一层。 苏漾紧紧地盯着华锦年的眼睛,确认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才将视线转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等等,凤瑶?”华锦年可不傻,苏漾说的是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可不是说她的心思和华锦年一样,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今日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华锦年非要将苏漾的真心话逼出来不可。 很显然,苏漾不想继续说下去,华锦年坚持地看着她。 “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虽然如今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身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儿,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你有后宫三千,此生你我注定了无缘,即使成为华夫人又能如何,不过是改个名称,最后我还是你后宫中的一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能做到吗?”苏漾用尽全身力气将华锦年推开,转过身背对着华锦年,“我依旧是苏夫人,你依旧是陛下。” “朕能做到!”华锦年答得掷地有声。 “什么?”苏漾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朕是皇帝,后宫不可废,如今在宫中的这些女子已经是皇家的人,若是将她们遣返回家是在要她们的命,此事朕无法应允,可是朕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宫中再无新人,至于能否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要看朕的华爱妃的本事了。”华锦年在苏漾耳边戏谑地说着,苏漾被他这幅样子闹了个大红脸,可再怎样,心底里不断往外冒着的幸福感也压抑不下去。 她真的陷下去了。 第6章 .3| “凤瑶,你这是怎么了?” 华锦年追了出来,一路追到寝殿内,才终于拦住苏漾。 他的手紧紧地抓在苏漾的小臂上,薄薄的衣衫并不能挡住他掌心的温度,那种温度像是能够将人灼烧一般。 “放开我。”苏漾偏过头不理会华锦年,脸上带着高傲不可侵犯的表情。 “我不放。”华锦年当然能听出来如今苏漾话语中已经出现的变化,以前她总是自称“本宫”,今日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虽然还是一副高傲的公主表情,像是将所有人都推到了自己的对面,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将所有人都不看在眼里,可华锦年能够感觉到,他离苏漾的心已经很近了。 “放开我!我根本不稀罕做什么苏夫人,你若是相信那些女人所说的话,自可以降罪于我,何必装出一副要施恩于前朝的模样,将我立起来当个靶子,这种施舍的荣耀本宫不稀罕!”苏漾挣扎着,却怎样也挣脱不了华锦年的手,毕竟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存在不可跨越的差距,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是徒然。 或许这就像是她一样,无论怎么挣扎,明明知道华锦年喜欢的是原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如果不是苏夫人,而是华夫人呢?” “你说什么?!” 震惊之下,苏漾竟忘记了抵抗。 华锦年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我说,如果不是做苏夫人,而是做华夫人呢?” 不是苏夫人,不是新皇后宫中的妃嫔之一,而是作为华夫人,华锦年的妻子陪伴在他身边。 华锦年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就这样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了苏漾面前,这个时候的他再也没有在战场上,在朝堂上的从容不迫,变得十分急迫,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给苏漾看,让她相信自己真的对她一片真心。 苏漾被华锦年的话震得呆愣住了,心里酸酸甜甜的,一会儿又觉得苦涩无比,像是打翻了一屋子的调味料一般,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凤瑶,以华夫人的身份陪在我身边,你可愿意?”既然已经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华锦年就不打算给苏漾其他选择,步步紧逼想要将苏漾的真心话逼出来。 他能感觉到,苏漾对他并非没有感情,可她表现出来的却十分抗拒。 他以为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新旧朝的国仇家恨,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 “我……”苏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华锦年抓起苏漾的手,贴在自己胸前,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胸膛的温度,心脏跳跃的声音都能让苏漾感受到,也让她知道这并非是幻想,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现实,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一种实在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无处着力。 “无论你现在在顾虑的是什么,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凤瑶,你不能擅自决定将我隔绝在你的心外。” 华锦年步步紧逼,苏漾退无可退,即使想要欺骗自己这是自己的幻想都不可能,他每一句剖析心意的话都像是透过自己对原主所说的一般,再想到前世他为原主做的那些事情…… “现在的你究竟是想要对谁说这些话?前朝养尊处优,受到万千宠爱的荣德公主?还是前朝灭亡之后被俘,幽禁在深宫之中朝不保夕的阶下囚?还是……”她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根本没必要说出来,她接管这具身体才多久? 苏漾的态度让华锦年感觉到一丝违和,不像是剖析了心意之后小别扭而询问的话,而是带着一种绝望等待判刑的意味。 华锦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正是这种直觉帮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而在这个时候,他相信他的直觉依旧管用。 “前朝的荣德公主深受前朝皇帝与皇后喜爱,养在深宫之中,我哪里能见到,即使是‘荣德公主’这个封号,都甚少有人提起,世人只知道前朝皇帝爱极了他的女儿,可这位女儿被藏得太深,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听到,荣德公主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华锦年的态度十分认真。 “父皇推翻前朝之后,将前朝的几位公主分别嫁给了我的几位兄弟,唯独留下了荣德公主,父皇曾经对我说过,这位公主身份不凡,我将她荣养于宫中,才能彰显本朝对前朝遗孤的大度和善意,所以册封那日,即使派人押解着你,册封礼也必须要进行下去。” “原本我的打算是让你放弃心中的仇恨,或者不放弃也可以,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在宫中度过余生,我自会给你一个宠妃的名头,以显示本朝对前朝的恩赐。” 苏漾狠狠地瞪着华锦年,眉头也皱了起来,华锦年连忙抓住苏漾不许她逃跑,继续说道:“这是为君者必须要做的事情,凤瑶你……” “哼,既然如此,皇帝陛下您自可以继续保持这个念头,既然已经将本宫纳入后宫,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本宫在后宫中也会生活的很好,不劳挂心!” “可我偏偏不想你过得好,我想让你继续为我吃醋,为我伤心,为我喜悦。” “你!哼!本宫绝不会做这等有*份的事情,还请皇帝陛下自重!”苏漾冷着脸,挣脱不开,只能努力让自己无视华锦年。 “唉……”在下定决心将自己之前的打算说出来时,华锦年对苏漾可能有的反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时真正感受到苏漾的冷脸,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皇上对任何人都会自重,对任何人都是威严的,可是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又怎么可能自重的起来呢?” “你?”苏漾的心中转过千百种思绪,他说过对前朝的荣德公主并无任何感觉,对被幽禁的原主又只是政治任务一般的想法,那么…… “册封当日那个努力维持着自己尊严不肯服软,又会轻易相信别人小丫头可爱极了,让人不得不为她考虑,若是这样天真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放出去被人骗了可怎么办,我可怕极了有人会把那个小丫头给骗了。”华锦年夸张的叹息着,“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学识那么渊博,不论哪方面的事情,她都能和我聊上几句,有的时候我们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这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好极了。” “也许我就是这个时候慢慢喜欢上她的?” “不过说什么也没用啊,人家心里可没有我。” “谁说的!”苏漾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什么样的话,脸上瞬间染上胭脂色,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可口。 “哦?”华锦年心中一喜,面上控制着不将自己的表情显露出来,故意逗苏漾,想要将她的真心话逼出来。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而且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放心吧,凤瑶,即使你心里没有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尽全力护着你,不让旁人欺负了你去,若是有一天我没办法继续护着你了,我也会尽全力为你准备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这样说着,华锦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话让苏漾想起来前世他对原主做的一切,虽然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原主的,但他对原主做的那些事情确实合上了他所说的话:“即使你心里没有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尽全力护着你,不让旁人欺负了你去,若是有一天我没办法继续护着你了,我也会尽全力为你准备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原主心里有他,可原主等他死了之后才发现,白白错过了一世,这一世倒便宜了她。 既然他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喜欢上的,那喜欢的就是她,她才不会走原主走原主是老路,让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互相折磨一世,最后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苏漾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华锦年,华锦年也严肃起来,直觉告诉他,苏漾接下来说的话十分重要。 “你我的身份无可改变,国仇家恨已经注定,可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这些,一辈子仇恨着你,若你肯应我一件事,我便愿意放下所有的怨恨。” “做一个好皇帝,守护好一方百姓,绝不要再出现前朝民不聊生的事情。” 听到苏漾这么说,华锦年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苏漾能看的这么清楚,他一直以为苏漾是将新朝看成了为了权势造反的乱臣贼子。 事实上这样想也没错,权势在那里放着,谁不想要呢?可是提供给他们这个机会的正是前朝自己,若非前朝末期民不聊生,他们又怎么有机会揭竿而起呢? “朕为天子,自当尽全力守护百姓,绝不会有半分懈怠!”这是他自幼便立下的誓言,如今再次在苏漾面前说起,他对苏漾的感情又变了一层。 苏漾紧紧地盯着华锦年的眼睛,确认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才将视线转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等等,凤瑶?”华锦年可不傻,苏漾说的是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可不是说她的心思和华锦年一样,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今日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华锦年非要将苏漾的真心话逼出来不可。 很显然,苏漾不想继续说下去,华锦年坚持地看着她。 “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虽然如今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身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儿,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你有后宫三千,此生你我注定了无缘,即使成为华夫人又能如何,不过是改个名称,最后我还是你后宫中的一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能做到吗?”苏漾用尽全身力气将华锦年推开,转过身背对着华锦年,“我依旧是苏夫人,你依旧是陛下。” “朕能做到!”华锦年答得掷地有声。 “什么?”苏漾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朕是皇帝,后宫不可废,如今在宫中的这些女子已经是皇家的人,若是将她们遣返回家是在要她们的命,此事朕无法应允,可是朕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宫中再无新人,至于能否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要看朕的华爱妃的本事了。”华锦年在苏漾耳边戏谑地说着,苏漾被他这幅样子闹了个大红脸,可再怎样,心底里不断往外冒着的幸福感也压抑不下去。 她真的陷下去了。 第85章 vv6.3文|学城 苏漾沉默了。 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不可退让的事情,可是对于原主给予的任务要求,这一点避无可避,甚至因为原主只留下了“要坚持公主的尊严”这样简单的话,在系统判定中一切属于“有损公主尊严”的事情都不被允许。 在感情上或许可以相互退让,可在系统的任务中,没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 “你我的身份自出生就已经注定,前朝已亡,而做这些事情的正是你的祖先,甚至连你的手上也沾染着前朝人的鲜血,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亦或者是幽禁数年惶惶而不得终日的痛苦都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断的,若你因为这一句话便要让我放弃我的家人,我对父皇和母后的感情,本宫做不到。” 苏漾闭了闭眼睛,将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径自起身朝着里屋走去。 华锦年坐在原处,此时他并未再像之前一样跟着苏漾一同进入里屋,像是连体婴一样半刻都舍不得分开。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人,门两边的两人心思各异,国仇家恨始终横隔在他们之间,即使消去了一部分,还有更多的问题,有些问题则始终无法可解。 “陛下……”内侍悄悄靠近华锦年身边,低声向他禀报着,“凤仪宫中遣人来问话,不知陛下何时有时间,皇后娘娘想与您商量一下中元节的事情。” “即刻起驾!”华锦年说的毫不犹豫,在离开之前,他的目光扫过里屋,里屋中没有传出来半点动静,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失落还是其他,收敛了心思,走出长宁宫之后,他依旧是铁血帝王。 凤仪宫内,皇后看到皇上在她派人去请了之后即刻便过来了,一时间竟有些激动的不知所措,要知道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皇上了,即使贵为皇后,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嫉妒苏漾,出身高贵,即使中间受了些许幽禁的难处,也从未有人真正亏待了她,如今更是贵为庶二品夫人,被赐予“华”字的封号,还有皇上的宠爱,作为一个女人,她得到了其他人盼望许久都得不到的东西。 “陛下,这是臣妾拟出来的中元节祭祀的章程,这些日子天气变化得快,母后的身子有些不适,太医说不宜操劳,臣妾想着不如中元节当日让母后好好休息,也免了一番劳顿,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皇后将手中拟好的章程递给皇上,看着他脸上有些阴郁的脸色,心里也有些忐忑。 听说皇上刚刚是从长宁宫中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位又做了什么,才惹得皇上变了脸色。 如今皇后无比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会轻易同意了封苏漾为妃的建议,说什么这是先帝的意思,与前朝公主联姻可以安抚前朝遗老,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假的!若是她能够早些知道苏漾对皇上的影响这么大,即使拼着让皇上不高兴一段时间,她也要全力组织苏漾成为后妃。 这一个多月里,皇上的表现足以让她们看清苏漾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母后的身子如今还未见好吗?”提到这件事,皇上的脸上也带上了忧虑之色。 “太医们说母后的身子弱,只能慢慢调养,养了这么些日子倒是不大咳嗽了,或许中元节前母后的身子便能大好也未可知。”皇后斟酌着用词,心里不断琢磨着皇上对她那份章程是否满意。 “既然太医说了母后的身子不宜操劳,此次中元节祭祀便由你来主持吧,不必太铺张,带着正二品以上的几位妃嫔同去即可,其余众人寻时间各自祭祀便可。”手中拿着皇后递来的中元节祭祀章程,华锦年觉得自己半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满是苏漾说的那句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苏漾已经互相明白了心意,接下来便一切顺遂,可他偏偏忘了即使将国仇家恨放下之后,他们之间还有很深的鸿沟未曾跨越,如今中元节祭祀再次将他们之间隐藏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华锦年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一双白嫩纤细的手立刻附了上去,接替他在太阳穴上按压了起来。 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如今宫中姐妹虽不少,可高位的位分上还是诸多悬空,正一品的皇贵妃且不提,从一品两位贵妃的位置皆悬空,庶一品重华、宣德、毓庆、雍宜四夫人仅有宣德与雍宜二人,正二品贤淑庄德敬端六妃妃位与从二品六妃妃位皆悬空,能带上一起去的边只有宣德与雍宜二人,未免显得太过简陋。”这样一数,高位分的妃嫔确实少之又少,低位份的妃嫔们反而占了大多数。 皇后开始琢磨着等中元节过去之后,找机会提几个妃嫔上来和苏漾对抗,仅凭借一些低位份的妃嫔就想对抗苏漾,在气势上总觉得输了一些。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苏漾能够顺利的度过这次的中元节。 皇后并未发觉他故意帮苏漾遮掩的意思,这让华锦年松了口气,又暗自叹息自己竟是如此容易妥协,仅仅因为苏漾那番话,自己这边便先矮了几分,恨不得一切都为她考虑周全才好。 “宫中高位的妃嫔确实有些少了,不过如今中元节近在眼前,借着中元节的由头分封六宫也不合适。”华锦年沉吟了一番,“中元节之后便是中秋节,阖家团圆,便趁着这个机会分封六宫,给诸位爱妃们都晋位分吧,皇后,此事你也多留心一些。” 应允了苏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后,华锦年对后宫中其他妃嫔们总有些愧疚之心,总想要在其他方面补回去,皇后就像是正在他瞌睡的时候递来枕头一样贴心,如此一来,他的心里也能更安稳一些。 中元节的事情就此被绕了过去,等皇后将一切事情都准备好,在太后面前回禀了一番之后,才被老谋深算的太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往年再不济也将主位的妃嫔们全部都带上了,今年为何偏生只带了正二品以上的人?皇后你可是糊涂了?!”太后倚着软枕,看着皇后的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陛下也未曾明说,臣妾只想着主位上的妃嫔们人数实在太少了,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这一点。”皇后低声为自己辩解着,“若说这是陛下的主意,臣妾倒觉得这是陛下故意为之,毕竟苏氏是前朝公主,让她参加本朝的祭祀,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如今她已经身处本朝后宫之中,可她的出身到底抹不去。”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哀家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一样的。”能从后宫万千姹紫嫣红的花朵中脱颖而出熬成太后,心机不可能不深,就连直觉也在一次又一次算计中磨练的非同一般,太后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没这么简单,可究竟是什么,她也想不出来。 “母后只管放宽心养病便是,虽说如今苏氏受宠,可自这件事中便可看出陛下对苏氏依旧有防备之心,如此一来苏氏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要她安安生生地帮着陛下安抚前朝遗老,臣妾自当照顾好她,让她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皇后起身坐到了太后身边,拉着太后的手低声安慰着。 听皇后这么说,太后也暂时将自己心中的不妥放了下来,拍了拍皇后的手,点点头。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 小儿竞把清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清·庞垲《长安杂兴效竹枝体》 中元节如期而至,宫中对明火的把控十分严格,所以苏漾期盼的万点银花的场景并未出现,又因为华锦年的命令,此次中元节显得冷清了许多,皇上和皇后带着宣德夫人和雍宜夫人前去祭祀祖先,祭祀土地,其余妃嫔则自行前往佛堂为自己已逝的亲人聊表心意。 原主已逝的亲人压根不能在皇宫中明白地摆出来祭祀,华锦年在自己生了半天闷气之后,还是默许了苏漾在长宁宫设了个小佛堂来祭祀前朝皇上以及皇后。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从佛堂祭祀过的赵婕妤正巧碰到静嫔与贞嫔二人,如今宫中留下的位分最高的妃嫔除了苏漾之外,便是这二人。 “今日是中元节,咱们姐妹们都能祭祀自己的亲人,可华夫人还是将自己关在长宁宫中,也不知是否有人替她来尽一份心意。”赵婕妤感叹着。 静嫔瞥了赵婕妤一眼,面带不屑地说道:“她的亲人?你是指前朝的亡国之君?还是在大殿上自缢而亡的前朝皇后?还是一个个不知悔改而被先帝杀了的前朝皇子?这些人可都是罪人,她哪有胆子祭拜这些人。” 静嫔是太后的侄女,武将世家出身,她的父亲和先帝一同打天下,自然对前朝皇室没有半分好感,对苏漾更是厌恶至极。 第86章 完结章 “到底是人之常情,想想如今华夫人的处境,即便是我也觉得心疼,更何况是陛下呢?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出宫祭拜,不如咱们一起去长宁宫探望一下华夫人?”贞嫔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着。 “说的也是,咱们同为后宫中的姐妹,若是华夫人正在伤心,咱们也能安慰几句不是?”从贞嫔的态度中琢磨出来此事八成有戏,赵婕妤更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将静嫔一起拉过去。 静嫔被赵婕妤口中“华夫人正在伤心”这句话戳中了心思,若是能看到这个前朝余孽伤心欲绝的样子,才算是真的痛快。 静嫔的心思也动了。 “几位姐姐真是好兴致,若是不嫌弃妹妹身份低微的话,不妨带着妹妹同去,如何?”说话的是娘子徐氏,入宫的时间不长,一直以来得到的恩宠不算多也不算少,赵婕妤猜测,大约她也记恨着苏漾一入宫就抢了所有人恩宠的仇恨,这才想要一起去解恨吧。 打定了主意之后,四人一同朝着长宁宫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长宁宫中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贼摸进了长宁宫,宫里乱糟糟的一团 “回禀夫人,奴婢在小花园里看到他的时候,此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藏什么东西,奴婢上前询问的时候见此人神色慌张,语无伦次,便做主让人捉了他,谁知竟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些用于祭祀之物,除此之外还有写着前朝皇室名讳的牌位。”雀儿又走到苏漾身前,低声道,“只怕此事另有蹊跷。” 被压在地上的人想要抬头分辩,苏漾立时让人堵了他的嘴捆成了个粽子,半个眼神都没丢给他。 “另有蹊跷?哼,还能有什么,无非是那帮整日里闲着没事做的人给自己找点事罢了,只是她们既然敢犯我先祖之名,就该知道后果。”只可惜如今她的身份受到了限制,一身的本事只能在长宁宫中施展,出了长宁宫再想做点什么便是十分艰难。 “雀儿,带人将长宁宫里里外外查探一遍,看看是否还有这样‘心系前朝’的人准备了其他东西替本宫祭祀,再将此人和这些证物一并送到乾清宫去,命人严加看管,等皇上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果不其然,雀儿带着人在长宁宫上上下下可疑的地方搜了一遍,搜到不少藏得很深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犯忌,若不是她占了先机,这些东西被他人搜出来之后,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到时候即使华锦年愿意护着她,最多也只能保下来她的命,可她在宫里的日子恐怕要过得更艰难了。 这边苏漾刚刚命人将犯事之人送去乾清宫,没多大一会儿,长宁宫里便乌泱乌泱的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贞嫔与静嫔,赵婕妤跟在他们身后,后面还跟着个徐娘子,除了他们这些人,不知还有多少各宫派出来的人好奇长宁宫里的动静,苏漾并不想费心与她们周全,一股脑全都关在了门外。 吃了个闭门羹,贞嫔气急了,嚷嚷着一定要给苏漾好看。 静嫔心思细腻,她看着禁闭的宫门,琢磨着:“往日只见华夫人气焰极盛,从未见过她对谁避而不见,难不成……她在长宁宫里面做了什么一定要避着人才行的事情吗?” 她这么一说,赵婕妤立刻联想到了今日正是中元节。 这一行人想要强闯长宁宫。 长宁宫的守卫全部都是华锦年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哪里容得下她们这般放肆,苏漾直接命人将他们全部捆了起来,听候发落。 要说以苏漾如今的身份,不应该这么嚣张,可偏偏宫中一个个都戳到了她的逆鳞上。 不久之后,圣驾回銮,华锦年直接以不知尊卑为由发作了几个妃嫔,至于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在酷刑之下全部都招了。 一月之后,皇后接连被皇上训斥数次,大失颜面,几欲寻死,太后重病,召后宫众人前往侍疾。 半年后,太后自觉时日无多,与皇后秘密商议除掉华夫人。 当日,华夫人晕倒,诊出两个月身孕,皇上下令命华夫人回长宁宫静养,太后诸多算计全部落空,抱憾而亡。 太后病逝,举国悲痛。 皇后在太后灵前斥责华夫人不忠不孝,皇上大怒,责令皇后禁足,静思己过。 数日,后妃揭发皇后毒害后妃,另有中元节诬陷华夫人一事,皇上震怒,欲废后,未果。 又数月,华夫人产下皇子,部分前朝死忠欲立皇子为太子,取皇帝而代之,复辟前朝。 华夫人秘密会见死忠臣子,劝说之。 一场动荡悄无声息地被抹平了。 数年之后,华锦年问道此事,苏漾拉着儿子的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前朝已经是前朝了,只要本朝能善待百姓,又何苦再闹腾呢?几位大人是放不下对前朝的君臣之义。我的儿子有前朝血脉,只要我的儿子登基,那么他们效忠的是前朝还是本朝又有什么区别呢?” 世人都认为拥有前朝血脉的皇子最不应该登基,会动摇新朝偏偏这位皇帝爱妻如命,立了一位前朝与本朝血脉相融的皇子,原以为会有一场大动荡,谁料新帝即位后,硬是将天大的难题给解决了,开创了又一个盛世。 苏漾在垂危之际解除了与系统的绑定关系,她穿越了许多地方,只有这里才是她心之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