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爱情住在柏林》 序 你是戈多,我是愚人 前几天和朋友看了场舞台剧《等待戈多》,看完后不免感慨万千又去仔细翻阅那本原著。 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人总是会像《等待戈多》里那两个愚人一样,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一个人的爱与救赎,纵然那个人永不会来,纵然那个人只能活在心里。 那份漫长的等待大都缘自一份爱,可能是一场情窦初开的喜欢,也可能是一场不见天日的暗恋。 我还记得自己曾经暗恋过一个人,并且是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记得我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会悄悄关注他的喜好然后刻意和他搭话,更会刻意收敛自己不好的脾气性子,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有时候他会对我说伤人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为的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因为他的一句话便方寸大乱,更不想让他现我这份小心翼翼的晦涩喜欢。『**言*情**』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明明渴望那个人觉却一如既往的守口如瓶。正如林宥嘉在《背影》里这样唱道:“我的心事蒸成云,再下成雨却舍不得淋湿你。” 我的一个朋友也曾给我讲过她的故事,她曾暗恋一个和同班三年却无交集的男生,临近毕业时大家都抱着“再不告白我们就散了”的口号纷纷对心仪的人告白。 她说她也好不容易鼓足了所有勇气去找他,却现人去楼空,原来他家乔迁搬家到另一个城市,自此暗恋无疾而终。 在年少的泛善可陈里,大概注定会因为自己的胆小怯弱和那个人擦肩而过,岁月蹉跎不复返,只能退居成那个人生活里的甲乙路人。 自此天南地北,两两相忘。 在这篇里,女主顾满乐就如同生活里的我们一样,带着一颗自卑敏感的心去爱遥不可及的苏暮朝。 苏暮朝。细细咀嚼这三个字,这是令顾满乐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男子。 她有着有关他的,长达六年不见天日的暗恋,看他与身边人叶莘分分合合多次,又在高考前分道扬镳。 终于顾满乐几乎用尽一生所有勇气打算去告白,却被告知他远赴德国留学,可这样的错过这样的遗憾后他再次出现。 她却再无勇气去告白,因为她知道他一生所爱始终不会是她。 顾满乐和我们一样,在爱情方面是个极度懦弱的胆小鬼,没有轰轰烈烈,没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去拦下他言说一句“我喜欢你”,只是这样安静地站在远处看他春秋里的悲欢。 可我们经不起时间的折磨,那些晦涩情感只能停在记忆里的这一页,翻过一页后便消失不见,而她远远比我们经得起长久的等待。 《等待戈多》里两个人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就像她明明知道他不会爱她,却不知为何地还在苦等,妄想等来开花结果。 他曾问她:“你相信你能等到一个人吗?” 她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只能等,必须等,才能等到那个结果。” 他们俩曾互相说着我在寻找一个人,可在寻寻觅觅中终是弄丢了身边这个人。 后来顾满乐现原来身边每一个人都藏有一个故事,都有一株暗恋的种子在萌芽,都在悄悄以自己的一种方式爱着一个人。 或悲,或喜。或好,或坏。 方才明白,总有人在追求,总有人会在等待,总有人会在放弃。 又或许有朝一日时间会替你做好一个选择。 001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1) 林舒泽夸顾满乐虽没拥有张得天独厚的脸,但名字倒是取得讨人喜欢。『**言*情**』顾满乐听到后立即阴阳怪气地揶揄着:“林公子,从你嘴里蹦出的这句话真是物极必反,你瞧瞧我这人生什么时候像名字一样圆满快乐过?” 顾满乐今年刚满二十,念着一所让人嗤之以鼻的三流大学,所属大二美术系,生活可谓是过得一塌糊涂得不像话。 自打有记忆来,圆满和快乐这两个词完全与她的人生不着边际。就譬如现在沉浸于香甜睡梦中,却被林舒泽突兀的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江湖救急!”刚一通耳边就涌动着林舒泽的声音,顾满乐撑起身又抬头瞟了白墙上的挂钟,咬牙切齿地吼道:“救你大爷的!林公子您老又陪哪位美女花天酒地去了?” “我没喝酒,是…”林舒泽的话有些急,还隐约可以听到他那边身旁女子酥软的撒娇声。 她一下就辨认出不是林舒泽正牌女友陶奈的声音,哎,又在和别人鬼混! “总之你先帮我一个忙应应急,待会就有个人来你的公寓接住一宿。”林舒泽这厮难得语气一本正经起来。 “顾妹妹,看在咱们有多年同舟共济的情分,你肯定不忍心拒绝我,何况那个人你见到后一定会帮的…” 对于林舒泽突然可怜兮兮的语气,以及他指的那个人,她都没有认真去细想。『**言*情**』 她只是叹了口气,林舒泽家境优渥人际朋友圈又广,一般是甚少有求于她的,一开口自然是真的需要帮忙。 于是她只好出声应允,挂断电话前又不忘冲手机里吼了句:“你记得把我上次相中的那款包包买回来!” 此刻窗外的星辰几乎就要淹没于浓浓夜色里,深邃的幽深,公寓门响起了短促的门铃声。顾满乐在客厅里随手拿过来一个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地猫步走到门的玄关旁,完全的一副防贼的架势。 她的确是在防贼,表面上虽然是答应了林舒泽收留门外那个人一宿,可林舒泽常年混迹于酒吧,认识的所谓朋友无非是些狐朋狗友,所以她不得不提防。 门口突然寂静了片刻,顾满乐狐疑地往猫眼那里探着脑袋,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她下意识地打开房门,有些冷的风扑在脸上,侧头间却看到抹高大的身影笔直地像株白杨伫立在一旁。 “啊——”顾满乐被眼前人的悄无声息给惊吓到了,顿时尖叫起来。 又马上联想到月黑风高杀人夜和鬼灵之类的东西,吓得把手中的鸡毛掸子朝眼前的人挥过去,“鬼!鬼……你走开!别过来!” 可她的鸡毛掸子挥舞了几下就轻易地被眼前的人给夺去,那个人抓住她的右手腕让她的身子往前仰侧身差点摔过去,刚想破口大骂就被他捂住了嘴。 他的手有层薄薄的茧,冰冰凉凉的,不是温润的质感。 “你闭嘴!你想吵得这一带的人都出来吗?” 她听到他清冷的嗓音时,愣了下后左手迅速打开握在手上的手电筒,光亮顿时聚集于眼前眉眼凛冽的男子身上。 她的心顿时也如地动山摇般一震,狠狠捏了自己的脸一把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确不是梦。 —是他? —竟然会是他!林舒泽说的朋友是他?他从德国回来了吗…? 他这样突兀地出现,像是迎面层层叠叠席卷而来的一场梦,朦朦胧胧的,有双薄雾弥漫的眼睛,眉眼更似是陷入冰山一角的凛冽,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温润。 顾满乐心想,这样的男子是令所有女子飞蛾扑火不惜付出所有去追逐的。 “看够了吗?确定我是鬼了吗?”眼前人松开手,揽起眉峰,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呃…我确定你不是人了…”顾满乐这才回神过来,却有些反常地傻笑着:“不不不,你是人…” 她的手又模到一旁的电源开关,顷刻间大厅内亮起了灯光,一片刺眼的明亮中,她无比清楚地看清咫尺间的他。 他没说什么,似乎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的兴致,直接朝敞开的门里走去。 只是刚才他望过来的她看不真切的目光,说着她听不真切的话,一举一动,哪怕无意的一瞥都让她脑袋在晕,觉得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 “林舒泽应该告诉你了,我会在这借宿一晚。”他边走进去时开口说道,是平铺直叙的陌生。 她向来不是什么脸皮薄之人,此刻却紧张地攥得一手热汗,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地点点头,然后听见他又补充了句:“我叫苏暮朝。” 顾满乐的眼皮突然冷不丁地跳了一下,轻微颤的手悄悄放在身后。 对,他是苏暮朝,她在六年前就知道他是苏暮朝,自此之后再没忘过。 002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2) 苏暮朝走进客厅后,打量了眼布置别致却十分狼藉的客厅,择了沙一角坐下,浓浓的反客为主的意味。 顾满乐非常尴尬,懊悔自己平时不该懒到连客厅也不好好收拾的地步,又不安地抓耳挠腮想着自己此刻不修边幅的模样站在他面前是有多糟糕。 她现在这幅眼神飘忽抓耳挠腮的模样被他纳入眼底,他不禁勾唇揶揄道:“你是表演马戏团杂技的猴子吗?” “没有啊,我不是啊…”顾满乐连忙把手垂在两侧,傻得像拨浪鼓似地不断摇着头,又不断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 若是放往常了,谁要是这样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她准是睚眦必报地拜访了那个人家里的祖宗八代,可似乎在他面前,就会变得一物降一物地收敛自己。 “听林舒泽说过,你叫顾…顾满…?”他疲惫得眯起眼睛,身上萦绕着酒气,有些随意地问着。 “是顾满乐!”顾满乐抬头对上他的眼,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倍,似乎是想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一别如斯,又逢君,君终不识我。 她盯着眼前这张眉目坚毅的脸,心里默默念出这句话,又细数着大概多久没见过他了呢? 自他留学德国起,有两年零四十一天。 “这里是静海四号公寓?我想再确认下。『**言*情**』”听见她嗯了一声后,他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嗓音是浑然天成的清冷。“那就是这了。” 顾满乐又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说道:“呃…我和我室友只住这个房子的一楼,但只有三个房间,分别是我和她的,另一个房间早就是堆积杂物的了,所以…” “所以我睡沙…” “所以我睡沙。” 没想到两人竟是异口同声,不过苏暮朝淡淡地看了她眼:“我睡沙就好。” 他也没给她再商量的余地直接就背身躺上沙和衣而睡,似乎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顾满乐其实还想问他为什么要来这借宿,明明他有很多地方可去的。可她还是没问。因为问了还是得不到回答。 顾满乐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恼自己没出息,一看到他就低眉顺眼地跟个小媳妇似的,看着阖上双眼慢慢睡着的苏暮朝,轻手轻脚地关好灯再回到房间。 白墙上的挂钟滴答声中指向两点一刻,辗转难眠中她猛地想起刚才在门外她用鸡毛掸子用力地打在了苏暮朝的手臂上。 “他手臂上肯定有乌青了。”顾满乐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沙前,安静又黑暗的客厅只有清脆的钟表声作响,拉开窗帘的窗子有稀疏的月光照在苏暮朝的侧脸上。 他的侧脸紧绷,睡梦中也是紧皱着眉,心事似乎很多。 顾满乐小心翼翼地趴在沙前,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去描绘他的脸,英气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黑暗中她连张嘴呼吸都像是在如履薄冰。 小手轻微的摩擦中,她自以为做到悄无声息。 未料到沙上的人突然背过身坐立起来,她顿在半空的手被他用力扣住,身子下意识地仰到沙上,仰起惊慌的小脸尝试着挣开他的手,拉扯中,他的唇不小心摩擦到她的前额,激荡起一片温热。 一旁的手电筒啪的一下被他打开,光线刺激下,她看到仍旧是苏暮朝淡漠的神色,大概此刻也只有她自己回顾刚才那半个吻,心脏也从来没有怦然地跳得这么快。 “你想干什么?”他眸色渐渐幽深,一步步逼近她的质问,扣住顾满乐的手越用力,丝毫不顾及顾满乐疼得倒吸气的反应。 “你先松手!你不松手我怎么回答你…”顾满乐疼得直倒吸气,都能感觉到他捏到自己骨头的声音了。 闻言,苏暮朝慢慢松开她的手,眼神是抽丝剥茧的探究,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顾满乐看着沉着脸质问她的苏暮朝,心底有股子气愤油然而生,也沉下脸开口道:“你自己疑心重凭什么觉得我图谋不轨?我不过是想起刚才打到你,你的手可能…” 苏暮朝一动不动地盯着顾满乐良久,然后他说:“不用你费心了。我不过是在你这借住一晚,过了之后我们还是陌生人,所以你和我之间不需要关心也不需要过问。” 是啊……我们还是陌生人。 顾满乐表情愣愣地,心里却蔓延着像一股抹布拧出来的酸水,奇怪地笑了一下,然后拖着步伐往房间那头走,客厅顿时又安静下来了,就在苏暮朝合上眼之际,客厅挨着房间的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间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顾满乐拿着一瓶云南白药走到沙这边来,刺眼的灯光下苏暮朝再度坐了起来,表情不善地盯住顾满乐,却见她低下头打开手上的云南白药,把膏药一点点地涂在了他有些乌青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上还有几道类似于灼伤的划伤,她眨眨眼,不动声色地继续涂着膏药。 苏暮朝的手颤了颤,突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轻轻地,目光却变得冰冷又柔和。 在两人的沉默中她迅速涂好了药,她抬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或许你觉得我们是陌生人所以关心是多余的,可你是林舒泽的朋友,何况手上的乌青也和我有关,所以我才帮你涂药。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仅此而已,并无其他。她又在心里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话刚落,头顶上方也没传来什么声音,她攥紧手背身往房间那头走,轻轻地关好灯,客厅又是一片漆黑后,沙那头传来了他听不真切的声音。 他说了句:“谢谢。” 一声客气又疏离的谢谢。 顾满乐的步子一僵,又迅速走进了房间,整个一楼开始归于一片寂静。 003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3) 早上顾满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出房间后,沙上早就没了人影,大概是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就离开了。『**言*情**』 公寓门旁的玄关处有着细碎的声响,脚步渐近,顾满乐的一颗心飞快地要跳到嗓子口了。 —他还没走对么? 她心里的惊喜在转头的一霎又不翼而飞,张张嘴似乎在咀嚼着苦涩。 玄关处俨然站着的是一抹熟悉的女生身影,巴掌大的小脸,月眉星眼,气质清新又带着干练。 她耷拉着脑袋,这不是叶家晴又是谁呢? “满乐,我回来了。” 叶家晴放好行李箱后,皱着眉打量狼藉一片的客厅,要做的第一件事准是要教训她。 “顾满乐!家里是不是遭人入侵了脏成这样?怎么索性不把你也一并带走啊?地板客厅你没打扫,衣服被单窗帘也不指望,但你竟然在门口堆了几代垃圾也不倒掉?刚才我一回来就被房东阿姨拉去投诉了…” 叶家晴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个不停,顾满乐不像往常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开月兑,倒是一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任凭叶家晴在一旁一直喋喋不休。 “顾满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叶家晴叫了她好几次仍然没反应,干脆一巴掌拍在顾满乐的脑袋上终于让傻愣愣的她有了反应。 “顾满乐!你不会是傻了吧!?” 顾满乐闻言抹了把冷汗,淡定地倒了杯水递给叶家晴,“晴姑娘你歇会吧,骂我有的是时间,不着急,有阵子没见你了,还是先谈谈你吧。” 叶家晴是和顾满乐合租在静海公寓一楼,但两人不同校。叶家晴念的是本市的重点a大,标准的尖子生,顾满乐念的则是不入流的三流大学,成绩吊车尾是家常便饭,两人算是截然不同人生轨迹。 两人在念大一时同时相中这个地偏但交通还算方便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租金相当便宜,于是一起合拍地租下。 但两个人的渊源可不浅,顾满乐和叶家晴年纪尚小时同住在一条街,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之后顾满乐因为搬家和叶家晴失了联系,再后来两个人租下同一个公寓得以重聚。 上个月,叶家晴以a大金融系第一名的成绩作为交流生去美国学习。 “怎么着?快来讲讲你在美国的交流经历,给我这个只出过一次国的人长长见识。”顾满乐的眼睛亮地看着叶家晴,脑海里又飞快掠过一个她曾日复一日都会梦到的一座城。 顾满乐从呱呱落地直到现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从a市乘坐六小时左右的飞机才会抵达的德国柏林,那趟行程也算是她十八岁的成人礼。 那时候是高考后的第7天,也是他前往德国的第7天,她也麻痹地把自己锁房间里有七天之久,直到有人对她说了那句被无数人都快听烂的话。 去见你想见的人吧,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噪,趁你还年轻趁他还未老。 她用力点头,于是真的去了那座名为柏林的城,她像孤魂野鬼一样晃荡在异国大街,无数遍祈求上帝让自己得以和那个人相遇,她走过那个繁华又无数人聚集的波茨坦广场,途经那个庄严神圣的大教堂,又走过那条亢长又坚固的柏林墙,是那个他曾心心念念的柏林墙。 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却始终没有遇见他。原来世界会如此之大,大到仰望同一片天却仰望不见那个人。 顾满乐兀自伤神了一小会,抬头却看见叶家晴神色稍变的脸。 “没什么好讲的,何况又不是什么你感兴趣的事。”叶家晴仰头半靠在沙上,跨过重洋的风尘仆仆此刻变成了眼底的疲惫。 “不对—”叶家晴猛地站起身,直勾勾地盯住顾满乐:“有男人!昨天有男人在这睡过,我说你状态怎么不对了?你看你昨晚干的好事!小心我告诉你妈窝藏男人!” “打住!”顾满乐听到要告状这句话,手哆嗦了一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了,把昨晚林舒泽让她帮忙给人借住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为什么在这借住?这又比不得那些酒店,他林公子这么有钱干嘛不把人往那塞,算了,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千奇百怪…”叶家晴有些生气,但还是揉了揉太阳穴不打算再斤斤计较了。 顾满乐对此是非常理解的,叶家晴家境拮据,自幼来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命努力争取得来的,所以对不劳而获的有钱人都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林舒泽这类整日游手好闲但却什么都唾手可得的败家公子。 但顾满乐帮着林舒泽美言道:“林公子他也帮过我们不少忙,我这一次是小case,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叶家晴冷哼了几声,闭上眼又说道:“嗯,你应该和昨晚那个男人没事,你不是一直喜欢一个人么?依你这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快移情别恋的。” 008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8) 顾满乐盯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不作声,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脚又顿住,鬼使神差地偷偷往他那个方向走去。 他在前面走着,顾满乐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却偷偷地不能让他现。 她觉得自己真傻,像个怀春的十三四岁少女一样,悄悄地跟踪自己喜欢的人后面。 可说到底,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变,她依然会重蹈覆辙地喜欢一个人,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似乎距离更是遥远了。 苏暮朝走出校门口,一些抱着书的女生路过他身旁时不免驻足花痴一番。 顾满乐看着校门口的他,突然觉得时光好似一下穿梭到过去,连背景都是陈旧的。 彼时初三,他站在校门口等人,落拓的身影俨然是一道风景,她抱着一沓足以挡住脸的书从他身边经过,在他面前转悠着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手一抖便不小心把一沓书掉落在地。 “同学,我帮你捡。”那时他也不似现在这般淡漠,声音清冽,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帮她捡好几本书,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他冰凉的手,竟犹如电击般。 “阿朝。” 叶莘不知何时走过来,撅着嘴有些撒娇道:“今天下午放假,不是说好陪我看电影的吗?” 他捡起书的手顿时放下,起身朝叶莘宠溺一笑:“所以刚刚一直在等你…” 顾满乐弯拾起书的手顿在半空,一动不动,耳膜里嗡嗡作响的声音让她晕眩,直到听见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有女朋友的。 她再抬头时,苏暮朝已经在校门口消失不见。就像此刻,她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看到校门口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心里一阵没由来的慌乱,着急地跑出校门口,柏油马路上尽是拥挤的交通,一辆卡车疾驶而来,可站在马路中央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大脑懵中似乎看见卡车的玻璃上映着他的脸。 开车的司机本以为她会自动走开,却没料到她像根木头似得杵在原地,连刹车都来不及车子便要马上撞上了。 顾满乐能感觉到车子马上要撞上来的冲击力,但她能清楚看清卡车玻璃上他的脸,所以她一动不动地,沙子的摩擦声中,顾满乐的手腕被人用力往怀里拉去,两个人跌在一旁的草地上。 “你刚才想死吗?”苏暮朝面无表情地盯住她。 摔过来的痛感让她猛地清醒过来,望了望对面相安无事驶向前方的卡车,再望了望眼前人,突然激动得一下子扑张开双手抱住他。 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傻愣愣地摇摇头说:“我才不想死……我才不相死……” 我才不想死,死了后就见不到你了。她在心里慢慢补充完这句话。 苏暮朝愣了愣,肩膀上忽然多了几分温暖的触感,竟让他的心尖都有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松开手。”苏暮朝语气变得格外生冷,冷下的脸才让顾满乐现自己的异样举动。 她连忙尴尬地松开手,站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他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张着嘴没说话。 她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总觉得有些恍若隔世,记忆里的他不是这样生人勿近的姿态,不是这张面无表情的面孔。 记忆里的他像暖阳,更像无数道光,穿过她得过且过的生命盛放出无数朵向阳的花。 苏暮朝身上的手机突然间响起,一下一下地,在两人的沉默中尤为刺耳。 “你的手机在响…”顾满乐伸手指了下,可他似乎是不太想接听的样子,脸色还有了几分阴沉。 “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一个忙。”她的手腕突然被苏暮朝拽住,听见他落下不容她拒绝的话。 “什么忙?” “假扮我女朋友,陪我演一场戏。” 她的脑袋里好似突然被一记闷雷在慢慢炸开,乱糟糟的,视线又慢慢从他抿紧的唇往上移,看到双陡然间有些空洞的眼睛。 顾满乐看着他这空洞的双眼时,也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然有些悲伤在凭空呼啸而来,她点点头:“好。” 她似乎也拒绝不了他。 顾满乐更没想到苏暮朝带她来的会是医院,死气沉沉的医院。 下午的医院五楼病房有些寂静,大抵是因为病人需要静养,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和她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着地板上竟是格外沉重。 009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9) 苏暮朝带她来到一个虚掩着门的宽敞病房,这间病房比平常的病房要敞亮许多。病房的床上,眉目清丽的女子拿着书坐立着,看到苏暮朝时拿着书的手抖了一下。 再看过去时,病房里的人似乎还不少,西装革覆的苏父和阮父还有风韵犹存的阮母。 苏暮朝转头轻轻牵过顾满乐的手,似乎没有看见她脸颊上迅速飞起来的红晕,又回头冲苏崇喊了一声,生冷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爸。” 苏崇点点头,已步入中年但眉眼还有和苏暮朝相似的落拓,狭长的眼睛里透着精光,探究的目光扫过了苏暮朝和顾满乐牵着的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阿朝,这几天小宁可是一直在等你来看她。” 苏暮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阮宁身上,牵着顾满乐的手不自觉地愈用力,他的手温是冰凉的,她的手温是温热的,两个人的手用力地握在一起,温度恰恰好。 “阿朝。”阮宁的嗓音有些喑哑,望着他的目光中竟有些迟钝。 苏暮朝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带几分嘲弄:“你现在没事就好。”他出奇冷淡的反应阮宁似乎早已适应,只是怔忡地把视线从苏暮朝和顾满乐牵着的手上移开。 “阿朝……”阮宁又叫着他,念着他的名字,眼睛盛放着一种慢慢扩散的哀伤。『**言*情**』 这种悲伤却缄默的眼神顾满乐见过,她记得很多次镜子前自己的眼睛便是这样的哀伤。 顾满乐的心下一紧,整个病房掩盖的压迫感让她的心极不安稳,苏暮朝侧头望了她一眼,仿佛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既然伯父伯母你们也在这,那我就把话说明。”苏暮朝也不顾着阮宁表情淡淡地,转转慢慢开口道“车祸的那晚我并没有失踪,我是在满乐那里。”他回过头,漆黑的眼睛将视线认真地聚焦在顾满乐身上。 他目光柔柔地,从来没有这般的温柔,也不会有这般的温柔。 “对了,满乐她是我的女朋友。” 苏暮朝的声音不大,落地却掷地有声。 顾满乐在心里一瞬间明了,苏暮朝找她来配合演这出戏的原因不过是车祸的那晚他是借住在她的公寓里,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病房里除他外的所有人的视线陡然间全都盯住顾满乐,尤其是苏崇,用一种奇怪到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的眼神盯住她。 “阿朝,这次车祸后你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了,还有顾小姐,阿朝是给了你多少演出费才让你演这出戏,你知不知道阿朝和小柠是有婚约的,你这样做还有没有…”苏崇语气虽是温和,说的字字句句却让她心惊胆战。 苏崇落在顾满乐身上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让顾满乐从来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但她还是挺直背脊,挤出波澜不惊的笑容。 既然是做戏,那就做足点! 她侧头冲苏暮朝莞尔一笑:“阿朝,说完了吗?说完了待会陪我去看电影吧。” 苏暮朝点头应允,两人亲密挽着的样子俨然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苏暮朝又朝着他们说道,仍是面无表情,却是不耐烦的。“有些话我从没有对伯父伯母你们说过,但我今天必须说明白。” “我不爱阮柠,从前不爱,现在也不爱,将来也不会。我现在的女朋友是顾满乐,我想和她好好在一起,所以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是不会和阮柠订婚的。” 苏暮朝的一番话干脆又利落,清冷的嗓音,微抿的薄唇,深邃的眼睛。阮柠的视线一一定格,眉目却又如此平静,看不出太大悲喜。 严格上来讲,阮柠其实是和苏暮朝是同样的人,淡淡的表情,喜怒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处事淡漠不惊。阮柠无比明白,这样的自己在他心里其实就如同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逆子—”苏权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暮朝,肩膀都在抖动,似乎受到不小的刺激。“苏暮朝你敢和你身边这个女人在一起就再不是苏家的子孙……” “伯父,阿朝他只是现在不明白…”阮宁突然开口,眉目间又是这般平静:“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只是阮宁眉目间少许的落寞还是被顾满乐捕捉到眼里。 苏暮朝牵着顾满乐转过身,阳光有几分诡谲地落在他浮现奇怪笑容的脸上。“这些话,早在两年多前就想挑明了,只是那时候不想任何人受伤害,可最终是你们伤害了我最在意的那个人,多可笑。” 他说完后就拉着顾满乐再不回头地往外走出去,刚出了病房,他握住她的手立即松开了。 顾满乐的手顿时有些空落落的,看着他走在前面,她保持着不仅不远的距离走在后头。 一步一步,她怔怔地盯着他挺拔高大的背影,心里的酸涩一齐汹涌而来,她有一瞬间觉得他的背影像株在大风里脆弱的白杨,枝叶稀稀疏疏得有些惨淡,屹立在白日下格外的孤独。 恨不得与世隔绝的孤独。 010 暗恋是场独角哑剧(10) 走出医院后,顾满乐走在苏暮朝的后面,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下午刚出来时还算风和日丽,现在却阴云密布,阴霾沉浮。苏暮朝走到广告牌下时突然转身,她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身上,属于他的气息热浪似的扑过来,她一时间忘乎所以抓住他的衬衫,埋着头。 “喂。”苏暮朝清冷的嗓音不悦地传下来,她猛的反应过来,慌乱地抬起头,却是溢着满脸泪水的脸,打湿了周围的空气。 顾满乐连忙想收回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心里滔天的酸涩泛滥,她在想是不是今天之后就见不到他了… “你哭什么?”苏暮朝脸上仍旧没多大表情,紧绷的脸仍是沉着的。 “哭穷。”顾满乐赶紧擦掉眼泪,也没想到会从嘴巴里蹦出这两个字,似乎是想逗他开心,可他仍是不为所动地沉着脸。 “顾满乐。”他突然叫她。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画出来的温润眉目般,宛若静立成雕像般站着,眉眼间又好似萦绕着不符合他的戾气,“你想在我这得到什么?这一两次又为什么答应帮我?是为了钱么?” 他的话犹如洪钟叩响在她耳边,恍惚震耳欲聋,他轻轻牵起唇角笑了一下,是显而易见不过的讽刺。 苏暮朝的笑意愈来愈深,带着刺眼的蔑意,他缓缓开口:“作为报酬,你要多少钱?” 顾满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原来在他眼里她帮他到底是为所图钱财吗? 她奇怪地笑了下,然后迎上他的眼:“我只怕我要的你给不起。” 她不懂他为何认定她帮他一定是有企图的,或者似乎付给她所谓的报酬,两个人就达到两清? 苏暮朝表情依旧没多大变化,只是在他再开口前顾满乐便提前开了口。“那你就帮我达成一个心愿,不过那个愿望我还没想好,可以么?” “好。”他干净的嗓音轻轻落地,答应得很干脆。 她的愿望是什么?她的愿望不过是想天天能看见他,那样说无非是想下次还能再见到他。 “我先走了。”苏暮朝望着不停驶过来的车辆,边说着边往前走去,挺拔的身影在陆续过马路的人中仿佛独树一帜,她眨眨眼,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初中的一幕,她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她刚走到斑马线边上,一辆公交车突然扬尘行驶而过,再看时马路上已然不见苏暮朝的身影。 她突然觉得特别难过,似乎每次在悄悄追逐他的路上,似乎眨眼间他就远远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就像两年前一样,她鼓足所有的勇气准备去告白,迎来的却是他远去德国的消息。 两年半前,末日般的高考前夕,他和叶莘却在这时不知是何原因分手了,顾满乐听到这个消息,暗暗下定决心打算在高考完就豁出一切向他告白。 不管他认不认得她也好,会拒绝她也好,她一定要为这几年的暗恋要上一个结果。 可高考后他就远赴德国留学,她甚至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再见便是如今了,再见便好像隔世了。 她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掏出来一看,是汤琬芸拨过来的电话,她有些惊讶地怔忪了下。 汤琬芸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知道自己说出“亲身母亲”这四个字时是有多讽刺,她的的确确是汤琬芸的亲生女儿,是至亲却待她却是那样生疏,甚至是讨厌。 顾满乐分明地看见,汤琬芸看她的眼神夹杂着那一丝丝恨意,怨恨着有了她的存在而让余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顾满乐什么都没说,只是与汤琬芸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011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1) 汤琬芸在三年前就开了这家川菜小餐馆,以维持入不敷出的生计,还好时间久了生意也蒸蒸日上起来,顾满乐踏进这个面积不大的餐馆,装扮依旧单调还有些简陋,却有种久违的温馨感。『**言*情**』 她甚少来这个餐馆,就如同从两年前起她甚少再回家,似乎一切从两年前起有了命运的磕碰兜转。 小餐馆里来往的顾客不少,却只有两个服务生来应付,而餐馆的后厨大都是汤琬芸和厨师在忙活,她来到后厨房的时候,汤琬芸正在做粉蒸排骨这道菜,生了许多厚茧的手在仔细地剁排骨,油烟淡淡地氤氲。看在顾满乐眼里,心里竟酸得想要掉泪,她的妈妈,她的母亲还是这样节俭着维持生计。 她定了定神,喊道:“妈。” 语气平平地,可是谁又知道这单单一个字里藏了她多少酸涩。 汤琬芸剁着排骨的手一顿,随即又开始动作,头也没抬地干脆说道:“嗯,舒泽他来找你,在外面10号桌。” 顾满乐顿时哑然,厨房里的油烟似乎醺到了眼睛,难受得半睁着眼。原来打电话给她不是来找她,只是因为林舒泽来这找她吗…? 餐馆大厅内的顾客来来往往,但顾满乐随便扫了眼就瞥到了打扮得鹤立鸡群的林舒泽,俊朗的脸上架着副超大墨镜,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恣意,半眯着眼拿着双筷子轻轻敲着桌子。 顾满乐走过来一下子拉开对面的椅子,出刺耳的响声,语气幽幽:“林公子!有何贵干!有什么您一通电话我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任你使唤了,干嘛要来这?” 林舒泽取下墨镜,轻轻一笑:“我来这吃芸姨的“排骨一绝”,何况知道你总是不回家也不看芸姨,我这是给你们母俩制造机会让你过来增进下感情。” “增你大爷的!”顾满乐霍地一下起身,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有减无增。你根本就不懂我和她…” 后面的几句话没了下,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林舒泽收敛了笑,难得正色起来:“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吗?于情于理,到底是你伤了芸姨的心,为了那些你自己自私的感情把你和芸姨的关系弄得现在这个地步值得吗?” “林舒泽!”顾满乐脸色刷地下白,攥着手死死地盯住他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在这跟我说?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要说苏暮朝是吗?你要说多可笑多可悲对吧?” 林舒泽抿唇,盯着突然间歇斯底里的她不语。 “林舒泽,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喜欢着苏暮朝,可是你呢,你和他是好朋友,你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德国回来的,可这些你都没有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那晚你让他借住在我的公寓,我是不是就永远不知道了?像个傻子一样在做梦想着他过得好不好…” 顾满乐说得断断续续地,声音不知何时也哑了,喉咙里是抑郁的哭腔。 林舒泽只是轻轻一笑,莫大的讽刺侵袭着她。“告诉你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你再怎么样还是不敢告诉他你喜欢他……” 对,她不敢,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所以她活该爱得隐忍又辛苦。 林舒泽看了眼落地窗外经过的路人,又回头淡淡道:“满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害,苏暮朝他是不会爱上你的,他上次找你去假扮他女朋友,说穿了不过是在利用你…” 顾满乐死死地咬着唇,瞪大了眼睛:“这些你全都知道?” 林舒泽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次阿朝回来的原因吗?” 016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6) 顾满乐深切领略到流年不利这个词时,她就因为犯了一次小错便被老板炒了鱿鱼,失掉了那份平常在餐厅的兼职。『**言*情**』 她都不敢把这事报告给叶家晴,更没胆子商量延迟交租这个想法。在叶家晴的定义里,拖欠房租是当世纪最丢人最无能的事。她也知道叶家晴最受不了看人白眼,从骨子里就认定贫穷是罪,一直自给自足地赚钱养活自己。 所以在顾满乐眼里,叶家晴可谓将来新一代的女强人,铁定的。 眼看着每月和叶家晴aa制的房租交租在即,顾满乐又重新找了份兼职,这次是在一家糕点屋兼职,但生意似乎不太好,好在老板是个怀着身孕的温和女子,似乎也不在意,照常提前薪水。 今天一大早上路上开始慢慢下起了大雨,但她还是如期来到糕点屋,但老板告诉她今天会有暴雨,所以店里暂且休息一日,店门外现在正走来一名淋湿了半身的温润男子。 顾满乐认得,这是老板的丈夫。 大概是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看着眼前这相濡以沫的一对,心里微微一动,她不禁道:“那老板你们先回家,我整理好这些后就关店回去。” 老板点点头,仔细地伸手擦拭着身旁人脸上的水渍,恩爱的模样羡煞旁人。顾满乐看着他们相互依偎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被刚才幕幕细节所动容,又是片酸涩交加。 叮呤一声糕点屋门外传来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道:“不好意思,本店今日休息。” “我要一个芝士蛋糕。”和她声音同时响起还有一道清冷的嗓音。 此刻门外天空雷雨正响,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飞快地透过玻璃窗映过来,她猛的抬头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漂亮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今天不做生意了?”苏暮朝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从一处冷冷清清的森林里传来一道回声,她总是听不真切。 “做……当然做生意。”顾满乐想说不做生意但一开口就是这样结结巴巴的话。 苏暮朝看向她的脸,抿唇突然问道:“你在这工作?” “不是,这是兼职。”顾满乐心中一喜,想着他这么问她想必是记住她这个人了,唇角轻轻弯起,扬起的愉悦笑意似乎都能感染到他。 苏暮朝看着边包装蛋糕边傻笑的模样,低沉的嗓音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反正没笑你。”顾满乐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把包装好的芝士蛋糕递给他。 “谢谢。”他也没再追根究底,有礼貌又客气的声音响起后再无其他。 顾满乐看了眼那盒芝士蛋糕又看了眼他,也不知怎么地就把心中所想问出口了。 “下这么大雨你还亲自过来买蛋糕是为了帮朋友买还是……” 她问完后恨不得咬舌自尽,多问一句人家又不一定会回答。 她没想到苏暮朝会回答,很认真又落寞的语气:“帮我女朋友买的,今天她生日,但她现在不在我身边。” 仅仅一句话,仅仅一霎,顾满乐便是泪流满面,她扭头慌乱地擦掉眼泪。 原来就算叶莘离开他这么久了,谁也还是无法替代。 苏暮朝的话落下后,付了钱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雨势似乎越的大,她刚想说让他坐坐等雨停了再走,他已然推门走出门外。 顾满乐顿觉心里一片再也压抑不住的悲伤,为什么每次她话都没有说出口他就转身离去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等等她? “苏暮朝!”顾满乐下一秒迅速地推开糕点屋的店门,甚至连伞也忘了拿。奔跑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悲伤也从来没有被这样淋漓的大雨释放出来,“苏暮朝…苏暮朝…苏暮朝!” a市这些年难遇的倾盆大雨此刻淋漓尽致,暴雨来临时,坑坑洼洼的雨水漫布了一路,贯耳的雷声吞没了她的声音,他远远地走在前面,修长的身影在远处快要模糊成一个点。 “苏暮朝…”她只能一边仰头冒着大雨一边追赶着他,暴雨猛烈,也抵不过她心里那场刮了六年的风暴。 —苏暮朝,等等我! 这句话她哽咽着终于大声地钻进雨帘中,她穿着的浅蓝色的格子衫,飞快地奔跑在雨中,像只风中摇晃的蓝蝴蝶,猛烈地雷雨大作,路上行人纷纷抱头躲雨,她猛的一下滑倒在湿滑的地上。 她狼狈地支撑起身时,苏暮朝已经撑伞走到巷口,弯身走进那辆黑色的私家车,一晃眼车子便在来来回回的车辆里分不清踪影。 017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7) 风雨未减,轰隆隆的雷声穿过这滂沱大雨,随着重重砸下的雨声,顾满乐在雨帘中踩着的每一步都那么虚软。 她多想再看看苏暮朝,哪怕是刚才见过面,可现在依然让思念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多想再和他说会儿话,哪怕不知道说什么,哪怕只是她自言自语,他安静地听着不说话。 她的目光突然锁定在后面行驶而来的黑色私家车,几乎毫不迟疑地跑过去,站在中央,张开手拦着。 车子猛然急促地刹住车,车内的乔扬墨有几分烦躁地打了几下方向盘,对于这种可能在半路撞上车可能是碰瓷的人他一向头大。 乔扬墨目光才望向站在车子前的人,湿透的碎发紧贴着额头,雨水顺流而下的是女生睁大的一双麋鹿般的眼睛。 竟然是她!那天那个为了支走安罗他吻过的那个人。 乔扬墨有些怔忡,从车内打伞走出来时,顾满乐有些晕眩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呢?”乔扬墨挑挑眉,又说道:“还有你刚才突然跑到中央是什么意思?打算出事了好让我负责吗?嗯……?” 顾满乐心里很失落,没想到自己看到相似的车便以为车主是苏暮朝,结果是那天那个家伙,不等眼前人说完,她猛地转身就向前跑走,在雨雾中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生,乔扬墨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喜欢又没有那么强烈,说好感又有些牵强,不过是见过两次都算不上认识而已。 可就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乔扬墨有些发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小会后,便钻入车里扬长而去。 顾满乐自那天在大雨中淋湿后,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感冒,拖沓了好久也没去打针,只是不断地吃药,可感冒似乎还没有好。 现在顾满乐都还在公寓的沙发上裹着毯子躺尸。 叶家晴从厨房端来一碗红糖水姜汤递给坐起身的顾满乐,边说道:“这几天林舒泽来找你好几次了,我都把他关门外了,准又是些无聊的事。” 顾满乐脸色一直是苍白着的,吹了吹滚烫的姜汤,喝了好几口身子也舒服不少,慢悠悠开口道:“嗯,肯定又是拉我去什么聚会,万一陶奈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她又得和我打起来不可。” “所以你安心在家休息,要对得起冒死为你请假的我。” 顾满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是是!” 叶家晴又白了她一眼唉声叹气着:“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几天为了策划a大金融系这一届的毕业晚会忙得要死要活…” 顾满乐撇撇嘴嘀咕道:“你这么要强肯定是自己主动担当的,累死活该。” 叶家晴懒得又一番计较,转而望向茶几桌上长长的画纸,白纸上只有寥寥的几笔粗略构架再无其他,不禁问道:“这张画纸你放这五天了,怎么还不画好?” “没灵感没心思。”顾满乐简单明了地阐述了理由。 “那你当初选这个专业?”叶家晴又再次问了她这个问题。 顾满乐端起不太烫的姜汤喝了一口,低垂的眼睫毛颤了颤,许久许久才慢慢说道:“告诉你理由也没用,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我只有努力去接受并且做好它。” 人生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做选择,向左亦或向右,向前亦或向后,或许木已成舟时,只能沿着这个选择一直走。 顾满乐在选择z大专业时,与其尘埃落定的还有她心里的另一个选择。 一个关乎等待的选择。 018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8) 一连几天的洗劫城市的暴雨终于停歇,整座城的每个地方似乎还能听到雨水啪嗒滴下的声音。 顾满乐趴在铺在地板上的地垫上,这个姿势从一下午维持到现在日落下山了,长时间对着平铺着的画纸,满脑子晃着那张英气的脸,终于有些许灵感降临,不禁弯弯嘴角,拿着炭笔描出淡淡的线条。 这个时候,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拖沓了好久直到勾勒出大概的轮廓时,才伸手拿过懒懒地划开接听:“喂…?” “是我。”低沉悦耳的嗓音拥入她耳里,像浪花拥入礁石旁带着哗哗的声音,美妙又让她失神。 那边没听到顾满乐的动静,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嗯嗯,我知道。”顾满乐猛地一开口就结结巴巴的:“你…你是苏暮朝…” 他的声音她怎么会辨认不出。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她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努力使自己平静。 “我想去做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轻缓,淡淡的,却有凌人的气势,一时间让她有些心惊,也她感觉隐隐意有所指。 “你打电话来是找我…”顾满乐不是傻子,也懂得凡是不会无缘无故,抱了很多奢望却也知晓不会成真这个道理。 “做我女朋友。”他的声音也一并响起,语气认真得让她的心都在颤抖。 一秒钟,拉得极为漫长,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挣扎煎熬了数秒,还是她打破了沉默,连嘴唇都在哆嗦:“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旋即又马上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要我帮忙假装你女朋友去应付一些什么?” “嗯。”他的嗓音再度传来,有些疲倦的样子。“现在你有空吗?我去你那接你。” “好。” 挂断电话后,她一骨碌从地垫上爬起来,披了件灰色大衣就走出公寓了。 叶家晴现在不在家,可要是知道她在这个感冒时候还跑出来,非得不骂死她不可。 可只要是他一句话,哪怕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她一骨碌从地垫上爬起来,披了件灰色大衣就走出了公寓。 现在刚进入三月份,气候乍寒还暖,逢了数场大雨,又是骤然变凉的傍晚,扑面吹过来的风很大,卷起冷意。 车子在她身后时按了喇叭,她一回头就看到缓缓摇下车窗的苏暮朝。 一眼看过去,她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又或者是哪个时刻,都是太过怦然的惊鸿一瞥。 顾满乐坐在车后,车子缓缓行驶,但车窗还是开着一部分的,钻过来的风也钻进她的衣领,她裹紧了大衣,但还是冷不丁地就打了喷嚏。 “你感冒了?”苏暮朝问道,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感情。 “没有,我感冒了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那不就是大脑秀逗了?”她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 苏暮朝也没再说什么,不过车窗慢慢地摇上去了,车子还开了暖气。 他这样算不上关心的举动让顾满乐心里暖暖的,似乎哪怕是无意的关心也让她心里顿时像是乐开了花一样。 被舒适的暖气包围着,又在前视镜里偷偷瞥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心情大好。 车子驱使在一个中心街道的一家餐馆附近,顾满乐大概能料到他要带她来应付一场所谓的饭局,但看到餐馆的装扮时心情又一下雀跃起来。 餐馆的装扮是复古的格调,木格的窗框,朱红色却好似未经打磨的砖墙,杉木圈的别致木门,顾客来来往往,生意甚好。 顾满乐有些惊奇,眼睛瞪得大大地,在a市这么多年她好像第一次知道这样的餐馆。 019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9) 顾满乐站在餐馆门口,仰着头看着餐馆的牌匾上入木三分的四个字,愣了下。 於我归说。 她顺势翻译了下,喃喃道:“我的归宿在哪里…”一下子了然,这四个字明显是这家餐馆的老板的另番深意。 苏暮朝瞧见她望得有些失神的模样,问道:“喜欢这里吗?” 她用力点点头,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好似他带着心爱的人来到这样让人惊奇的地方,然后说这样一句温情的话。 可惜,那个人终究不是她。 但她还是忍不住带着探究多嘴问了句:“你以前经常和人来这吗?” 苏暮朝也不知怎么地,闻言后骤然冷下脸,愈发地阴沉,深邃的眸子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复杂又落寞。 她有些心惊,苏暮朝抿了抿唇,说道:“进去吧。”说罢,他面无表情地走进餐馆。 顾满乐哑然地跟着走进了餐馆的二楼房间,里头有些吵,与整个偏安静餐馆有些格格不入,但很明显都是些交好的熟客,不然会这么放肆地喧哗也没服务生阻止。 苏暮朝推开木质的门率先走进去,里头一桌的人都纷纷转头望向苏暮朝,一个接着一个陆续喊着。 “阿朝。” “苏公子您老终于从德国回来了,等得大伙可是花儿都谢了。” “阿朝你终于舍得回来顾一顾我们这群人了……?” 苏暮朝看着一桌的格外激动的几个人清浅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但是一桌人的人看到顾满乐站在他旁边时,一下子有些吵的气氛中像是被灌了盆冷水一样沉默下来。 顾满乐这也才看清一桌的人中,竟然有林舒泽和陶奈,还有坐在偏角落里的阮宁,其他的三个人都是几张生面孔,但大概都是苏暮朝的朋友。 苏暮朝带着顾满乐入了座位,好巧不巧顾满乐身边挨着的就是阮宁,顾满乐忽然预感这餐饭她肯定是会下咽得异常艰难。 林舒泽的坐在顾满乐的斜对面,似乎并不惊讶顾满乐的到来,眼神也不知是落在谁身上,扫来扫去的,陶奈更是用像冷箭一样的目光嗖嗖地瞥着顾满乐。 一桌子人的心思都各异。 这餐饭本来是给从德国回来的苏暮朝接风洗尘的,大家伙打算热热闹闹地和苏暮朝叙叙旧,可看见了苏暮朝带来了顾满乐,先撇开叶莘不讲,就说和他有婚约的阮宁坐在这,这样的局面真是尴尬得让人无从开口。 僵持不下的气氛中,还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开了口:“都愣着做梦呢!阿朝好不容易和我们聚聚,怎么着也得赔个笑脸给苏大少面子啊?” “来喝酒…哦不,在这里应该是喝茶……” 其他好几人闻言开始扬声唤来服务生点菜,气氛终于有些缓和。 顾满乐悄悄吁了口气,仔细望着刚才那个说话的男生,皮肤很白皙,眯起的眼睛很小却还算有神,一下子突然记起,隐约记起他的名字叫做许子繁。 还记得当年林舒泽带顾满乐一起去苏暮朝他们这样的聚会时,有个眼睛很小的男生最是活跃,典型的话唠有讲不完的话。 许子繁正大光明地逮到顾满乐偷瞟他,顿时眯起眼睛冲她一笑:“嘿,美女,我叫许子繁,你有些眼熟呢,盯了我那么久是不是觉得我很帅啊?” 顾满乐不禁被逗笑,正要开口回答时一旁的苏暮朝将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有点将她揽入怀里的意味,他侧头带着几分醋意道:“满乐,你的男朋友好端端就坐在这,不该好好看看我吗?嗯?” 顾满乐一侧头就看到苏暮朝凑过来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意,轻轻地抬手将她从额头掉下的几缕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冰凉的手指又模上她傻愣愣的脸,宠溺一笑。 “傻瓜,不许发呆知道吗?” 顾满乐心里乱得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傻愣愣地点头。 一系列温柔的动作让其他人傻了眼,尤其是许子繁原本很小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一会把目光望向一直沉默的阮宁身上,一会又把望着眼前秀恩爱的两人,终于目瞪口呆问出了从顾满乐一进来就想问的问题。 “阿朝,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024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4) 顾满乐刚一回到公寓,叶家晴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询问和训斥,又看着顾满乐神游的模样实在拿她没辙。『**言*情**』 “刚才外面送你回来的那男人和你什么关系?”叶家晴啧啧了几下,抛出这个问题。 顾满乐突然回过神,眼里闪着不同寻常的光,斟酌了好久还是开口解释道:“他是苏暮朝,昨晚带我去诊所打针,现在退烧了。” “嗯,退烧了就好。”叶家晴点点头,又立即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张大嘴:“你…你是说他是苏暮朝…难怪你最近魂不守舍的!” “我想起来了,a大最近有个从德国转学到金融系的人,风头正劲,对!就是苏暮朝…” 顾满乐算是完全无视了叶家晴,自顾自地失神盯着白色的画纸。 沙旁茶几上的画纸仍铺着,她定定地看着几笔轮廓,脑袋里突然明白是怎样的构思了。 “哎,顾满乐你听着,爱情这东西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钱花,还有该死的保质期,期限一过那男人准会变心,所以你就别想了,好好想想你该…”叶家晴唠唠叨叨着,现顾满乐根本只言片语都没听进去,倒是趴在茶几上握着画笔开始洋洋洒洒的开始动手画画。『**言*情**』 叶家晴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安静地让她继续自己的灵感。 下午,两节美术理论课程。 顾满乐老老实实地在画室里听着老卢讲的那堂油画的理论与技法,整堂课下来,不少的学生都要坐在画架旁垂下脑袋打瞌睡了,顾满乐本来听得挺认真但到底抵不住睡意来袭。 “叮—”下课铃声拉得悠长,她一个激灵地就抬起埋着的头,而其他大部分学生听到下课铃一响赶着投胎似的一溜烟离开了画室。 老卢也不知何时站在了顾满乐画架前,神色有些严肃地瞪着她:“你这几天因为生病所以没来上课,现在上课了又睡不着了,你美术理论向来比别人差,现在是怎么回事?” 满乐见老卢这幅吹胡子瞪眼的严肃样子,下意识立正站起来任由他训斥,毕竟他也算顾满乐的半个家长。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她不是不清楚自己有多糟糕,只能讪讪地低头,信誓旦旦地保证。 “对了,卢老师,我把参赛的画画好了,是素描。”她把卷放在画架旁的一张画纸递给老卢,在老卢仔细端详画的时候小心翼翼开口:“这幅素描名字是《柏林墙》。” 看到老卢神色稍有缓和,她心里压着的石头也减轻了不少。据说很多参赛作品大都是国画和油画,但国画细针密缕的写意和物象的神韵她实在把握不好,油画的层次画法更是一塌糊涂,只得选择简单的素描为妙。 “卢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素描有问题再找我吧。”顾满乐觉得自己连半刻也呆不下去,只得找个蹩脚的借口转身要离开。 “满乐。”老卢突然叫住她,声音沙哑:“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她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 顾满乐没说话,但步子顿了顿然后走掉了。 现在四点多,z大校园里的许多走道上是一些下课的学生,顾满乐往这条石子小路上走,夕阳的余晖映在高高低低的石子上,她正低头无聊地数着石子,拥入耳畔的是前面两个女生的私语。 “哎,我知道你暗恋那个体育系的学长,你写了好多关于他的日记,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酸不酸哪?” 另一个女生被戳穿心事后结结巴巴地反驳:“才…才没有,只是觉得很有必要纪念一下才写的。” 那两个女生渐行渐远,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似五年前历历在目的那幕一样。 彼时林舒泽也是阴阳怪气地问着同样的话,她也是脸红到耳根却扬起头骄傲地回答。 对,很骄傲。她觉得喜欢上那么优秀的他是她最骄傲的事。 可是,她不敢向全世界宣告她的骄傲,因为她可悲地现自己不够匹配这种骄傲,他一身耀眼刺得她不得不全身而退。 她只得压抑,隐忍,闭口不言,然后慢慢地把点点滴滴记在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 那本日记她一直收藏着,可就在大一这年刚搬出宿舍时就丢失不见了,脑袋懵了下,之前在公寓里一直寻找无果也没去细想,突然马上反应过来日记绝对是落在原来那间宿舍了。 025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5) 顾满乐来到以往再熟悉不过的宿舍楼,走到原来那间寝室门前看着外面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正在晾衣服的一个女生看见了她,欣喜地喊道:“满乐。『**言*情**』” 满乐点点头,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去年搬出宿舍时好像有本蓝色的日记本落在这了,很厚,有本新华字典那么厚。” 眼前的女生闻言表情有些奇怪的变化,张张嘴又欲言又止,但在看到顾满乐十分着急的模样还是说了:“在去年宿舍是有人捡到这样的一本日记,然后被陶奈拿去了,陶奈昨天她还…” “陶奈现在在哪?”不等说完顾满乐就直接问道。 “应该是第三教学楼的417教室。” 顾满乐是直接杀到417教室的,她一眼就瞥到坐在后排的陶奈,正巧赶上历史老师的公开课结束,等到历史老师前腿跨出教室时她就直接走到了陶奈桌子旁。 陶奈半趴在桌上,一边拿着手机跟林舒泽讲电话,肉麻的对话让旁人早就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阿泽,这学期马上就快过了,人家暑假想去马尔代夫度假?好不好嘛…” 顾满乐直接伸手夺过手机然后利索地挂断,陶奈急忙抢回来表情不善地瞪着她:“顾满乐你脑子今天出门被门夹了吧!突然冒出来吓谁呢!” 陶奈的声音很大很尖锐,教室里快要离开的一些同学突然间又聚集过来了,每个人脸上是一种兴奋得看好戏的神情。『**言*情**』 “那本日记本在你那,把它还给我。”她向陶奈伸手。 她实在是懒得和陶奈这种随时会炸毛的人计较,当初之所以搬离宿舍也是因为和陶奈不和,因为混寝所以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两人会为区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也会闹得鸡飞狗跳,掐架翻脸早就是家常便饭,追根究底,两个女人会积怨已深无外乎是因为男人。 顾满乐因为和林舒泽关系不同寻常招来了陶奈的各种找茬,所谓眼不见心为净,顾满乐一声不吭地在外面找了处公寓和叶家晴合租,至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战争落幕。 陶奈收好手机,黛眉微挑,眼角眉梢尽是挑衅的意味,索性大方承认:“一直在我这又怎样,我昨天还刻意认真翻了翻还给别人传阅了,你还可以问问别人觉得怎么样呢?” 陶奈转头朝后面几个交好的女生笑了笑,其中一个对着镜子补妆的女生放下镜子,看着顾满乐时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哦,原来是顾满乐写的啊,这么大了还写日记幼稚死了,不过还写得蛮感人蛮好的…” “值得扬哦,以后我要是喜欢上哪个学长了我就写这种日记故意让他来看…哎,这点子不错。” 空气里浮动的分子附和着她们的话在慢慢掠夺她的呼吸,一时间她体内的血液都好像在倒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陶奈,眼神冰冷:“把日记本给我。” 陶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若有所思地揶揄着:“那本日记全都是写苏大少的,我看了都要感动得要哭了,哎,不知道他看见会怎样?” “陶奈,你说的苏大少是不是a大闻名的苏暮朝,听说他样样都非常优秀,怎样?介绍给我们呗…” “你们就别做梦了!苏暮朝啊他只情有独钟他的初恋,叫叶莘。”陶奈又刻意瞟向顾满乐:“不信可以问顾满乐,她可再了解不过了…” 顾满乐挺直背脊站着没有说话,耳旁灌入的全是她们的尖细的声音,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朝她飞过去。 “嘁,就顾满乐那种货色也配让苏暮朝看上,她也活该只配暗恋。” “论家世论成绩论什么都好,她顾满乐还真是登不上什么大之堂。” …… 当这一日顾满乐辛辛苦苦藏着的暗恋就那么不留情地公之于众的时候,她以为她自己能足够面对风言风语,可哪怕是现在几个人的嘲讽也让她觉得无从容身,众人眼里的轻蔑更是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世界上。 原来,爱上一个人后就会有自己的软肋,不管你多坚强多勇敢也好,稍稍一触碰就会溃不成军。 但她还是定了定神,握成拳头的手松开,握紧,最后又慢慢松开。 “我说了,把日记本还给我。”她面无表情地陈述着这句话。 “烧了。” 陶奈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半眯着好看的眼睛望着顾满乐突然惨白一片的脸,心中大有快感。 026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6) 烧了。 烧了。 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真的有团火在炙热地烫伤着她的眼睛,乃至每一寸皮肤。 顾满乐松开的手又握紧,指甲攥进皮肉里,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奇怪的笑意:“陶奈你这个样子,难怪林舒泽不可能去爱你。” 陶奈似是被戳到痛处,俏脸脸色大变,蹭地一下站起身几乎是尖叫着说:“顾满乐你他妈的给我滚!” “你同样可悲。”顾满乐看了陶奈一眼,转身就往门那边离开。 “顾满乐你滚!我不可能跟你一样可悲!林舒泽他是爱我的,你别胡说八道!”陶奈激动得拿起桌上的历史书就往顾满乐那边的方向砸过去。 众人寻着方向望过去,那本历史书马上就要砸上顾满乐的脑袋了,一抹颀长的身影突然晃在她眼前,一把揽她入怀,接着耳旁落下的是书本砸地的轻微声响。 这样的场景再度上演,同样地被揽入怀里,却好像没有上一次像是被重物击中在地的怦然。 顾满乐旋即挣开眼前人的怀抱,一抬头便看见了乔扬墨有些不满地挑眉:“你就是这样对待刚才帮你挡过书本的人?都不打算谢谢?” “谢你大爷的!难不成还以身相许啊?”顾满乐没好气地瞪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厮。 “我不介意你投怀送抱。”乔扬墨将双手斜插在裤兜里,直勾勾地冲她一笑。 转脸便可看到众人睽睽地盯着她看,估计大家现在又看成是打情骂俏了,实在受不了这样一路看到底的目光了,她刚转身想走掉就迎面被一个女生一巴掌扇过来。 响亮又清脆,脸上免不了几个红印子了。 顾满乐认得眼前这个水灵灵的美女,据说是舞蹈系的系花,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下手可真狠。 顾满乐刚想说一句姑娘我认识你吗你是不是没吃药就出门了?眼前的系花刚才的凌人此刻一脸温顺得像个受伤的绵羊,梨花带泪地望着乔扬墨:“扬,为什么才不见你一会儿,你就和她在一起纠缠不清了,你不是说你只爱我的吗…” 可未等这个看着弱不经风的系花把话说完,又是一巴掌的声音迅速扩散在空气里,顾满乐傻眼回想着刚才乔扬墨响亮的一巴掌扇在眼前这个系花脸上。 乔扬墨敛起笑容,目光变得冷峻:“我没告诉你吗?做我乔扬墨的女人要懂安分,我什么时候教你可以打我喜欢的女人了?” “扬…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乔扬墨表情冷漠得不再理会,直接拽住顾满乐的手腕离开了教室。 两人刚离开教学楼,顾满乐就一把甩开乔扬墨的手,表情不耐。 “我和你又不认识,你从哪冒出来的?还有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不和我说话我就不会挨那一巴掌。” 乔扬墨不正经地扬唇一笑:“怎么不认识?我刚听见了她们叫你顾满乐,你只是我不知道我的名字而已,你是在变相想知道我的名字?” 乔扬墨顺道无视了顾满乐丢过来的一记白眼,认真开口道:“我叫乔扬墨。” 顾满乐愣了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开口:“乔氏集团的少东?” 乔扬墨竟有些欣喜开口:“你认识我?” “我以前在乔氏的插画公司兼职过,听同事提过你,说你多金花心…”顾满乐弯出讽刺的笑意更甚:“果然如此呢,你们有钱的公子哥不就喜欢在z大找一些女生来玩弄感情么?” 见乔扬墨突然沉默下来,顾满乐更当是默认转脸就要走掉。 “喂!你的脸…”乔扬墨敛去一些心思,当即拦住她,“你的脸现在都红肿了,我带你去擦药。” 于是乎,乔扬墨也不管顾满乐的反抗直接把她打了个横抱,就往学校停车场那边走去。 黑色的私家车里,乔扬墨找来一瓶消炎的药,蘸着棉签抬手移向慢慢顾满乐的脸,看着开始发呆的顾满乐眼神竟然放柔,动作也放柔地细细涂抹着。 乔扬墨也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过一个女生。 顾满乐望着这辆车的周遭,和苏暮朝的那辆车很相似,也难怪在那个雨天她会认错,脑袋里陡然间闪过苏暮朝专注开车的侧脸,左心脏突然间猛烈地震动了下。 她在想苏暮朝。 她还在想那些藏在日记本里的过往。 她的鼻子变得很酸,心里的酸涩席卷而来,早已淹没其中,多希望那个摆渡者能从这滔天的汹涌里向她伸手,带她离开。 可惜,那人始终未来。 就连同有关那人的过往,一点一滴的记忆也再也找不到。 乔扬墨帮顾满乐涂完了药,转脸便看见了她湿掉的双眼,却听见她问:“如果丢了那些很重要的记忆该怎么办?” 乔扬墨愣了好几下,随即眼神慢慢柔和,伸手指了指心脏的那个地方。 “我相信可以在这里找到。” 027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7) a大这一届金融系的毕业晚会定在月末,叶家晴是这次晚会的主要策划人,忙活了好几天后硬是威逼利诱顾满乐过来捧场,所以顾满乐不得不硬着头皮拿着票走进了晚会的剧院。 偌大的实验剧院里,入耳都是喧闹,光线也不亮堂,座位上的人挥舞着荧光棒,忽明忽暗中只闪着那些彩色荧光,气氛高涨。 座位大都差不多满座了,顾满乐拿着票走到第四排时发现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坐下,而且还不是别人,眼前的两个人还在忘我地卿卿我我。 真是冤家路窄! “喂!林舒泽!啊喂…”顾满乐踢了几下林舒泽的腿,他终于有反应地松开搂住陶奈的手,脸上还留有口红印子,一贯地嬉笑开口:“哟,顾妹妹来了。” “你少恶心我了。”顾满乐把手上的票晃在他面前,又看着恶狠狠瞪着她的陶奈:“话不多说,你女朋友占到我位置了,麻烦你请她让开好吗!” 林舒泽转头揽住一旁人的肩膀,捏着陶奈的下巴轻轻啄了几下红唇,半哄道:“宝贝你不听话坐了别人的位置,乖,起来给人家坐。” “我凭什么给顾满乐让座?她又不是a大的,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偷了票进来浑水模鱼的?”陶奈扬起脸表情不善。 “是吗?我和你都不是a大的,我是偷的那你岂不也是?”顾满乐表情冷冷地,一句话就挫了陶奈的锐气。 “舒泽,你看她什么态度?想让我让座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吗?”陶奈转脸就是委屈地朝林舒泽撒娇。 有没有搞错?明明是陶奈先占了她的位置好吗! 顾满乐攥着手,又松开。抬头面无表情道:“…陶奈我不想跟你吵,和你之间的那些破事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的,今晚这个毕业晚会我想我也没必要再看了。” 顾满乐挑头就要离开这排座位,手腕却在下一刻被一道熟悉的力道扣住。 “顾满乐。” 轰的一声,像重物击在心脏上突地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她转过脸就看见了眉眼分外落拓的苏暮朝,哗的一声,连空间都在一霎静止。 这是遇见他才会有的心跳。 “旁边的人刚好有事离开了,过来一起坐。”苏暮朝冰凉的手指突然模上她的脸,唇角不自觉地漾出抹宠溺的笑意:“别发呆了。” “呵呵…”陶奈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顾满乐和苏暮朝这边,冷声笑了几下陡然声音拔高了好几倍:“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故意还是有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苏大少坐在那边所以故意来这找茬吸引人家?还真是聪明得不知羞耻…” 林舒泽随即抬手搂着陶奈的肩,截断这一席话,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些意味深长:“好了,你男朋友好好坐在这,不许你再看再想其他人…” 陶奈这才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苏暮朝似乎对陶奈的话视若无睹,有些理所应当地不等顾满乐反应过来就直接拉着她坐下了那头的座位。然后她挨着他旁边,距离很近,光线很暗,就像她曾幻想过的在电影院和他挨在一起看电影的场景。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苏暮朝突然转过脸,直直地盯着她。 她大概没料到他会突然侧头,呼吸即刻紊乱得像话,深呼吸努力使自己显得漫不经心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场景突然让我想到了看电影的时候。” 话音刚落,苏暮朝伸手揽住顾满乐的肩膀,冰凉的手指隔着衣服却让她感到激起一片灼热,她立马推开要他却被揽得更用力,两个人挨得更近,连呼吸都快要融为一体。 她耳朵里翻滚着他传来的声音:“别动,就这样坐着,看着前面。” 顾满乐鬼使神差地乖乖听话看着舞台前的大屏幕,放映着一张张金融系这一届毕业生每个班级的合照,一张张鲜活的脸一下下的闪现,耳朵里开始塞满舞台音响那边放着的离别歌曲。 大屏幕上的光线一下又暗去,光线慢慢聚焦在主持人们的站着的几处。 “刚才那样才比较像看电影的感觉。”苏暮朝也一下收回揽住顾满乐的手,似是自言自语:“我记得以前看电影的时候,都是这样揽着她一直看到电影结束。” 顾满乐肩膀上突然失去了放在上面的力道,听着他的话,却像突然失足狠狠摔在地上一样,全身的疼慢慢地,慢慢地聚集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 她用力摇摇头甩掉那些呼啸而来的胡思乱想,转而一抬头便看见舞台上灯光处站着的主持人,竟然是一袭灰色礼服裙的阮宁,瀑布般的长卷发拢在单肩,露出光洁的额头,镁光灯的照耀下小脸愈发粉女敕动人。 阮宁微微笑着,下颚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却有种格外冷清的气质,从某个角度上来看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惊讶之余她又转头看着一旁的苏暮朝,神色还是这般淡漠清冷。 顾满乐也不知道哪根经出错了竟然月兑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阮宁?虽然我和她不熟悉,但感觉她是一个很好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暮朝冷冷打断,沉下的脸让她的心又是一顿。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他抿紧了唇,声音冰冰冷冷的。 顾满乐眨眨眼没再说话,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作响,掏出来划开屏幕,跳入眼前的是叶家晴发来的短信。 ——有急事!快来后台找我。 032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2) 苏暮朝抱着顾满乐走出了酒吧,刚没走几步,窝在他怀里的顾满乐闹腾着跳下来扶着一边的路灯杆,胃里翻滚着的的酒水此刻全都悉数吐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下有凉风扑在她脸上,醉意的她有了一丝清醒,转头醉眼朦胧地盯着站在她身后纹丝不动的苏暮朝。 “苏暮朝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让我滚吗?”顾满乐摇摇晃晃地向他靠近几步,好像借着酒意壮大了胆子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着:“没错,你们男人都只会朝三暮四,谈什么惟一,惟一不变的就是当我们是傻子对吧…” “顾满乐。”苏暮朝伸手扳过来她的肩,深邃的眸子晃在她眼里像一片没有星星的夜空,只有一片浓于墨的黑,她的影子也在这里面缩为越来越模糊的点。 “干嘛?” 他的唇在须臾间俯身用力地吻住,比乔扬墨吻过来的时候更要猛烈用力,狼一样扑过来的吻却还是冰冰凉凉的,像溺死在海里的那种冰凉,心里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的酒意瞬间清醒可不少,脑子罕见地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狠狠踩了他一脚,又毫不客气地咬住了他的舌头,顿时两个人嘴里溢出了浓郁的血腥味。 有些生冷的风透过两人隔着的微小缝隙里吹过来,扑在两人的脸上竟有些生疼。顾满乐猛地一把推开他,身子摇晃了下,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明。 “你刚才什么意思?羞辱我吗?好玩吗?”顾满乐几乎指着他的鼻子吼道,眼眶渐渐地有滚烫的热泪跌落下来。 苏暮朝只是站着,像根纹丝不动的木头。 只是距离她几步之遥,她歪头看着却觉好像隔了些什么,好像隔了一个无形的空间,她无论用多大力气也跨不进的空间。 顾满乐想起刚上高一时,那堂让她觉得百无聊赖的数学课上,坐在靠窗的她看着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从走廊经过。 少年几乎干净到透明的脸庞,校衫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却更镀出一身温和优雅的气质。 她眼睛眨了眨,拿起桌上的纸条揉成一团,接着往窗外扔过去正巧砸到了他的脑袋上,他也不会恼,任由纸条掉在地上也从来没捡起来瞧瞧,嘴角牵起抹笑意,似乎还有些欣喜谁在和他玩这样的小游戏。 顾满乐这样的把戏不知道玩过了多少次,至少每当他经过她的教室走廊她都要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弄一下,她多想被他抓包然后光明正大地说上几句话,却又不想被抓到只想乐此不彼地继续这个小把戏。 彼时她又这样扔过去照砸到不误后,心里想着如果他捡起小纸条她就跑出去告诉他一直以来捉弄他的是她,于是她看着他慢慢弯腰真的准备拾起来之际,一道像是打破了梦境的声音传过来。 “阿朝,刚上体育课在操场没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叶莘的声音很好听很清脆,顾满乐又怎么会辨识不出。 “这是上次我刚在办公室老师那里拿来的…”叶莘突然像变魔法一样地从身后拿出几张奖状晃在他面前。“上次你的长跑赛你果然又是第一…” 说着,叶莘毫无顾忌地踮起脚在他的左脸上印上一吻:“这是我的奖励哦,献给最棒的人。” 苏暮朝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伸手揉了揉叶莘的及腰长发:“叶莘你也很棒,手上的另一张奖状一定是你上次参加的美术大赛奖状。” “我家阿朝永远都这么聪明。”叶莘的笑容很漂亮,有两个小酒窝,仿佛能温暖人心。 两个人就这样牵起手从这边的走廊走了过去,明明隔着的教室的一堵墙,却好像横亘了一个空间,一个世界。 而顾满乐也因为发呆走神被老师叫着站起来回答问题,“顾满乐,什么是异面直线?” “不同在任何一个平面内的两条直线是异面直线。” 那时她一早就牢牢地记住了异面直线的定义,就如同她一早明白太阳和月亮不会出现在同样的天空里,如同他一直在的是她拼命想要闯进却始终不得进入的世界。 033 你一封信我是邮差(3) 这些,乃至所有她牢牢记住的道理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像是拼命地把她从虚无中拽回现实,再用力扇来一巴掌惊醒她这个梦中人。 顾满乐撑起眼皮看着近在眼前的苏暮朝,好几个影子终于重叠成一抹颀长的身影,她慢慢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将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眼泪在黑夜里竟然格外醒目,滚烫地掉落在手上时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过身就踩步向前走去。 “顾满乐你站住。” 始终不发一言的苏暮朝,在她转头的一瞬声音一并响起,声音没多大起伏,一下便轻巧地消散在空气里。 她不打算理会,头仍然晕晕地,却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月色凉如水,她听到苏暮朝念着她的名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像晴天霹雳的雷鸣在耳朵里炸响,她猛地捂住耳朵发疯般地向前跑。 未料他到底先她一步,她一下便撞到从后面过来的苏暮朝。她小退了一步,冷冷道:“苏暮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试探你。”一并响起的还有苏暮朝的声音,显然他的声音更盖过了她的声音,低沉中没有任何起伏。 “顾满乐,你是不是喜欢我?” 霎时,她只觉身边的一切在随着什么在慢慢散去,浓黑的夜景转眼散成一片纸一样的苍白,周围的高大树木也在一瞬连着土壤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空了,唯独孑然一身的他稳若金汤地伫立在她面前。 如同,掏空了她的身上所有,再细瞧,俨然那颗飞快跳动的心脏里,满满的是一个人的影子,也唯独只剩下这个人的身影。 顾满乐张着嘴,知晓这一刻她该做选择了,渐渐麻木的的心原来仍旧绞痛难忍,她一动不动地对上他墨玉般的眸子,扯出一抹笑,极其灿烂的笑意。 “对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顾满乐大声地朝他吼出这句压抑太久的话,可当月兑口而出的那一刻心里似乎比原来更空落更寂寥了。 看着他仍旧波澜不惊的脸,她只觉有五雷轰顶当头劈来昭示自己在他眼里多像个滑稽的小丑。 |“你还真信了我刚才那些鬼话…”她摇摇晃晃地再后退了几步,夸张地笑了起来,伸手在空气里胡乱挥舞着然后指着他冷冷道:“苏暮朝你未免太自我感觉良好了,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啊?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吗?” 她殊不知,她这一语,竟成就了他和她经年之后百转千回的兜转。 苏暮朝向后朝她靠近一步,神色漠然,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抿了抿唇:“你不喜欢我最好。” “我靠,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恋的人!”顾满乐骂骂咧咧着,扭过头生生逼回了马上便要落下来的热泪。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他也没兴致理会她的嘟囔,直接拽着她往停车场那边走过去。 刚坐上车,顾满乐体内的酒水又在翻江倒海,她一偏头就不小心吐在了一旁的真皮座椅上,小脸发白,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弄脏了你车子后面的座椅。” “没关系。”他连瞥都没瞥一下,只是淡淡地搁下这三个字。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大爷的! 她开始看不惯这样一派云淡风轻的苏暮朝,她一早爱上并非这样的他,并非这样永远一副清冷姿态拒人千里的他,她想着念着的是曾笑容温和如暖阳的他。 可纵使记忆不再来,纵使他再不能与记忆里的影子重叠,她在看见他的那一霎,仍有一颗心在止不住地怦然心动。 车子开向转弯处时她才反应过来,急忙大喊:“我不回静海公寓,别往这条路开。” 她才不要一身酒气地回去被叶家晴骂个狗血淋头! 苏暮朝也没问起缘由,只是问她:“那你去哪?” 车子开在柏油马路上突然颠簸了下,晃得她头晕得厉害,她摆摆手说:“随便你找个地方停下就好。” 接下来苏暮朝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后,她开始头晕眼花地靠在靠椅上,昏昏沉沉地,渐渐睡了过去。 顾满乐第二日醒过来,太阳正当日晒,她一开始只当昨晚一系列的事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034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4) 她用力捏了把自己的脸猛地醒神,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穿上的衣服并非昨天所穿,又看了眼四周的房间设计格调,霎时反应过来了。 顾满乐走出这间房间,就有一个保姆带她去了洗漱间去洗漱,然后在再随着保姆从三楼走下楼梯,她方才发觉这应该是栋偌大的别墅,刚下楼梯便瞧见了坐在大厅偏角餐桌上用餐的苏暮朝。 一时间她安静地站着不动默默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脸愈发俊朗干净,动作优雅又不乏慢条斯理地用着餐,突然侧过脸瞥向她:“过来吃早餐。” 她点点头,坐上他对面的位置。目光落在餐桌上的丰盛早餐,中西式的。 顾满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平日经常吃的豆浆油条,喝了口豆浆后思忖着了好一会才望着他开口道:“昨晚谢谢你把我带到你家住了一晚…” “不用谢,你同样帮过我。”他仍旧自顾自地吃着也懒得抬眼看她。 “那个…”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有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略微尴尬地问:“我昨晚是衣服谁帮我换的?” 苏暮朝放下手上的刀叉,抬眼看着顾满乐此刻有些紧张不安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牵起抹笑意,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换的。” “啊…?”顾满乐似是受到惊吓般几乎要跳起来一般,张嘴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你…你说你帮我换的?那我…”她后面的话没在说出口,迅速地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领,空气中竟慢慢无端地掀起股燥热。 正当她脸红透耳根边去时,一个保姆走过来对她毕恭毕敬地说:“顾小姐,帮你换下的衣服昨晚已经拿去烘洗好了,待会拿给你。” 顾满乐这才反应过来苏暮朝摆明了是再耍她,她竟然还傻乎乎地上当了。 好歹是在他家,她也不好发什么脾气,只得闷声低头喝着豆浆,她这副逆来顺受低眉顺眼得跟小媳妇似的模样被他纳入眼底,他唇角都染上几分愉悦。 “你今天说话很客气,不像昨晚的你。”苏暮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一句话便让喝着豆浆的她差点呛住。 “那个…昨晚我…我…”她突然支支吾吾得不知该如何把昨晚不正常的状态给圆个说法,只得说:“纯粹就是发酒疯!” “是吗?”苏暮朝整好以暇的目光淡淡落在她有些惊慌的脸上,然后她一个劲地不断点头:“没错没错,酒醉后难免会说些奇怪的话,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未等苏暮朝再开口,保姆就匆匆走过来对他说:“苏少爷,苏先生和阮宁小姐来了。” 顾满乐微微错愕,保姆口中的苏先生应该是指苏崇,那这样难道是说苏暮朝没有和父母同住,是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 苏暮朝眼里有些异样,但仍算是无太大情绪变化,再次放下刀叉,转头面无表情地喊着:“爸,阮宁。” 苏崇身体还算硬朗,眉宇也尽是凌人的气势,点点头:“吃完早餐了吗?上次在医院是我过分了,今天带了小宁打算和你好好谈谈。” 话音刚落,苏崇的目光一眼扫到了坐在苏暮朝对面的顾满乐,脸色顿时有些铁青:“你和她已经住在一起了?” “嗯,我说了她是我女朋友。”苏暮朝抬眼望着顾满乐,眸色里温柔异常,毫不避讳地承认。 “我…”顾满乐呆呆望着眼前这幕张嘴欲想帮他澄清,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朝。”阮宁面色平静地唤着他,双眼呆滞得像个潦倒绝望的将死之人,嗓音沙哑:“你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这并不需要阮小姐费心。”苏暮朝揽起眉峰,温声说着,却是谁也显而易见的冷淡疏离,瞥着一下子脸色有些难看的阮宁唇角牵起的讥讽更甚。 035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5) 顾满乐觉得苏暮朝和阮宁相处的方式很奇怪,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明眼人都看得出,阮宁虽然平日看上去清冷沉稳,但却掩饰不了对苏暮朝的那份关怀,还有,那份再简单不过的喜欢。 不,那应该是爱。 “伯父,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不如我下次再来。”阮宁微扬起脸,敛去脸上的难堪之色,背脊仍然十分挺直,找了个蹩脚理由打算马上离开这个让她觉得连呼吸都会紊乱的地方。 苏暮朝起身看着阮宁高挑的背影走至玄关处,然后出了门,他没有一点要挽留的意思,不过转脸挨上了苏崇走过来扇过来的一耳光。 扇耳光之重的声音是顾满乐这辈子听过最响亮的一巴掌,心惊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的对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走到苏暮朝前伸手挡住:“苏伯父你先冷静,我和苏暮朝的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其实我并没有和他…” 她的话还未讲完便被苏暮朝冷冷打断,并一把将她推往旁边。“顾满乐,这不关你的事,你让开。” “我为什么要让开?这里没有别的人还演什么戏?这完全是误会!”顾满乐站在一旁瞪大眼看着脸上留有鲜红印子的他。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苏暮朝的脸上是罕见的愠怒异常,浑身好似萦绕了那种不符合他气质的戾气。 他又将目光转向苏崇,眼前这个渐渐年老却仍然稳重不输年轻人的意气风,纵横商场打拼多年,看似温和却早被这种种金钱利益噬了固有的良善,说是唯利是图亦是再恰当不过。 “已经重复很多遍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阮宁订婚。”苏暮朝薄唇轻弯,面容上一片清冷,让人看了一眼只觉像陷入了冰山般的冷。 “混帐东西!你妈去世得早,你忘了你和阮宁订婚也是她一早所期望的吗?”苏崇语气硬邦邦的,此刻气得指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你和叶莘分开了还得不到教训吗?现在还要不顾阮宁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害的到底是谁?和这种人在一起看你们能走多远,翅膀硬了以为就可以月兑离苏家了吗?” “那你不如拭目以待。”苏暮朝面无表情,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接着坐回餐桌的椅子上,连招呼也不再打一声地任凭苏崇冷哼了几声扬长而去。 顾满乐杵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回神,保姆拉开一旁落地窗的帷幔,顿时一齐照过来的阳光晃在她眼前,此刻早已是正午晒人的时候,映过来的阳光在她的皮肤上慢慢激荡起热度,她仰起头看了眼弧形楼梯上的好几层楼,保姆们都在安静地打扫,偌大的别墅显得静悄悄的。 阳光与风拥挤而来,像把这样一栋别墅悄无声息地盖成一片恢弘的废墟,而废墟下的这些人却在奄奄一息地继续爬行,生活。 恍然觉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不适合她呆着,她对着坐在餐桌边的苏暮朝说:“我吃饱了,我回去了。” 苏暮朝连瞥都没瞥来一眼,继续拿着刀叉慢慢享用着牛排,似乎无论什么事都是这样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模样。 顾满乐心下一沉,攥紧手,不顾一切地大吼了一声:“苏暮朝!为什么你永远都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哐当”一声他手上的刀叉掉落,突然间他也站起身,像是怒了般掀起餐桌上的桌布,霎时餐桌上的餐盘以及汤碗全都一一落地,哗哗落地的声音像一场糟糕的交响乐。 苏暮朝踱步走至她的面前,抬手不容她抗拒地捏住她的下巴,又凑近她,眼角眉梢全是令她心惊胆战的凛冽,空气都随着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一下变得稀薄,所剩的空隙钻入的也全是他的呼吸。 “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我没必要去解释。” 他的眼神有些死,淡漠一片,她陡然才明白这是怎样的眼神了,像是一种在看和自己毫无关己的东西才会有的眼神。 顿时她全身如置冰窖,出奇地脸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一动不动地,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数秒,直到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 是叶家晴打来的。 她推开他的手,忙在一旁接起电话,可不过寥寥几句话竟让她脸色大变,身子晃了晃,又回神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收好手机,接着便像着魔了似地立即跑出了别墅大厅。 041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1) 陡然安静下来的病房里气氛怪异得像低压的乌云,堵在心口的沉重愈来愈重。 到底是顾满开了口:“迟些出院,多待几天也是好的。” “就多待几天吧,这几天你不在餐馆的生意也不错,趁这几天好好调养也是好事。”老卢也开口劝说汤琬芸留下来。 汤琬芸是个犟脾气,有什么事下定了决心任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顾满他们的劝说等同于废话,接着汤琬芸很快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这天,汤琬芸早早地收拾好了衣物行李箱,顾满和老卢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汤琬芸,也不用帮什么忙,惟一的也就是老卢开车把汤琬芸载回了餐馆,顾满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用帮汤琬芸做,但更明确的是汤琬芸根本不需要顾满为自己做任何事。 两个人疏离的关系,似乎一点儿都没得到改变呢。 顾满刚从医院柜台准备离开时,便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走来柜台办理什么手续。 居然是林舒泽! 顾满诧异地瞪大眼,接着幽幽地走到他跟前:“林公子你身体抱恙了?怎么也不跟小的说一下也好让我照顾下你。” “是阮宁她出车祸了。”林舒泽面无表情地解释着,他的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一向好干净整洁的他竟然下巴也生出了青色的淡淡胡渣。 顾满呆了一下,错愕的反应过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周前,她那天早上从苏暮朝的别墅跑出来,在路上碰到了意外车祸。”林舒泽不似平常那般不正经,眼里像蒙了层灰尘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复杂难忍的情绪。“阮宁在车祸后一直高烧不断,过了一周后才退烧了,右腿骨折了现在还在接受治疗。” 对上两周前的时间,正好是那天她醉酒后在苏暮朝的别墅里住了一晚的第二天上午,按这样说,那阮宁岂不是是受了有关苏暮朝的刺激才会生这种意外? 顾满脸色有些白,问了句:“那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自然指的是苏暮朝,只是听到林舒泽略带讽刺的轻轻一笑:“他早知道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对阮宁的事漠不关心,甚至一次也没过来看她。” 林舒泽走开后,顾满看着医院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想去探望下阮宁的情况如何,却现自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去探望。 情敌亦或是朋友,还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都是间接伤害阮宁的人,她到底没有勇气去。 顾满刚走出医院,从石阶上走下去,一边模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通讯录拨出苏暮朝的号码,拨过去很久很久后才接通。 “喂…什么事?” 苏暮朝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一齐拥入耳畔的还有他翻阅文件的细碎声音,她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突然间想说的话一下全被彻彻底底地驳回了一般。 “没什么…没什么。” “有什么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苏暮朝的声音生冷,却轻而易举地像锤子砸在心上。 顾满顿了顿,然后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阮宁车祸住院了?” 随即传来的是他没有任何起伏的嗓音:“那又怎样?” 漫不经心的,云淡风轻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话,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苏暮朝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真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样事不关己的姿态。 “什么怎么样?阮宁是因为受了你的刺激才会生车祸,你难道半点责任都不想承担吗?你凭什么做错了事还对她不闻不问?”顾满的嗓音尖锐地钻入那头。 苏暮朝仿佛在那头消失不见了一般,不一言地听着,浑然不知这头的顾满脸上尽是纵横肆意的泪水。 “扪心自问,如果今天躺在医院里受伤的是叶莘,你会这样不闻不问吗?不,你不会。”她有些悲怆地笑出声:“你不过是在自私残忍地利用,利用阮宁爱你的那颗心,所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她。” 042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2) 苏暮朝的那边始终未传来什么声音,顾满僵硬地扯动嘴角旋即落下来的是滚烫的眼泪,她突然噤了声不说话,静静地听着那头平静的呼吸,耳旁猛地一下挂断电话的声音如同暴雷般惊醒了她。『言*情*首* 也是在这日后,因为阮宁的这件事,顾满和苏暮朝的相处的方式愈演愈烈地奇怪,似乎以用冷战这两个字来形容,至少是两个人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不一言。 顾满原本周二要和苏暮朝一起去和一个投资商洽谈,结果刚巧不巧那天她因为点小事而误点,在赶去约定好的酒店路上却接到苏暮朝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她不用去了,事后,在公司里苏暮朝也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追究,平日里在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视而不见。 顾满闷闷不地把整件事告诉叶家晴的时候,叶家晴见怪不怪地剖析道:“阮宁车祸住院这件事本来就不算苏暮朝的错,是阮宁一厢情愿的喜欢,不管是犯傻受伤什么的都是自找的…”顿了顿又道:“不是有句话话说得好吗?爱上一个人等同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叶家晴的一席话让顾满哑口无言,她怎么看不出这分明的意有所指。叶家晴一向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男人,就连上次许子繁在金融系的毕业晚会上当众告白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顾满那时不禁替许子繁打抱不平:“你为什么不同意啊?人家一看上去就是绝对痴情专一的三好男人。” 叶家晴当时在笔记本上做一些数据整理,眼都没抬下,说:“爱情需要物质来支撑,许子繁他虽然整天和那些有钱的公子哥腻歪在一块,那又怎样,一样的没有家世。” “你只是要谈恋爱,又不是要结婚哪来这么多的考虑因素?” “在a市没有权势家世人脉很多事都难于登天,你怎么知道你所谓的男朋友会不会嫌贫爱富地抛弃你,再者就算他不嫌弃我也嫌弃!” 叶家晴突然间微微抬头,目光有几分迷离,情绪居然有些无法自持的失控。 顾满讶异叶家晴有些成熟老成的口吻,在这个尚且浮华的城市和年纪里,她现年岁越大,对万事的认知便会变得世俗而深刻,最后只能在强大的命运前低头屈服。 她错愕之余耳边又涌动着叶家晴慢慢尖锐的声音,顿时耳朵里塞满了她最不想听的话。 “满,其实你也有必要明白这些事,爱情也需要门当户对,当初苏暮朝和阮宁的订婚除了两人是世交外就是门当户对,那么你…” “家晴——”顾满迅速地打断叶家晴说的话,“我头晕就先回房间休息了。”说罢兀自起身走开,小脸白得厉害,脚步也虚软得厉害,却快步走向房间。 如今想来,似乎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个明明一清二楚却不敢正视事实的胆小鬼,但有些事一旦入耳,便再难抛之脑后,到头来也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罢了。 顾满在盛博顶多算个实习生,大小职务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助理,平常的工作事务因为入行不深基本又少之又少,本来今天也是打算早早下班了事,但卓语因为忙于要赶出公司推出一款珠宝设计方案,一些数据汇总没时间做只好找顾满帮忙。 顾满和卓语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多,辛苦赶出方案后的卓语抱住顾满一顿猛亲:“啵啵…我们主管下了命令要是我这方案赶不出明天就得滚蛋,满你真是我的恩人啊…” “得了,少恶心我了。”顾满抖了抖,只差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顾满和卓语准备走出公司大厦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转眼间雨势渐大,偏偏两人都没带伞,只好站在公司大门口。平日里顾满总会带上一把伞,好巧不巧今天倒是估模错天气了。 卓语向顾满抱怨一通后,又用哀怨惆怅的小眼神看着对面驱使的车子,突然间看到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下,急忙挥手大喊:“苏boss!” 车窗缓缓摇下,顾满的眼皮冷不丁地跳了下。 043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3) “今儿个我和顾满为公司加班熬夜一出来就遇上大雨了,苏总您以载我们一程吗?”卓语狗腿兮兮地向苏暮朝做恳求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苏暮朝唇是抿紧的,没说话。卓语却当他是默认同意了,迅速拉着顾满冲进雨帘,动作利索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接着卓语朝他一脸谄媚地笑:“苏总英明!” 车子前的玻璃偶尔有雨雾聚焦又随即慢慢散去,车子外面的大雨愈下得汹涌,路上的霓虹交错,湿漉漉的天地里车内俨然是一个温暖舒适的小空间。 苏暮朝也不知道是问谁,只是问:“送你们去哪?” 卓语立马接话道:“苏总,您捎我到前面那段路的站牌下就好,我等公交回家。”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正神的顾满:“满你呢?” “哦…”顾满讪讪地把目光投向苏暮朝又转头对卓语说:“我也待会在那个站牌等车。” 她又急匆匆地低下头,不敢多看苏暮朝一眼,觉得车子到前面那段路还有好些距离,这中间的时间却让她觉得比度日如年还漫长,干脆掏出手机来打这点时间,刚一滑屏便有一条短信入目,点开一看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嘿,现在下班了吗?现在大雨要是没下班的话我去接你。 ——不用了谢谢,你是谁? 顾满有些奇怪来短信的人,既不像林舒泽和叶家晴的口吻,又不是她有印象认识的人,何况还未署名,她回好短信后就打算就抬头望向别处,恰巧不巧被卓语瞧了去还被误会了,偏偏还拔高声音笑问她:“满你在跟你男朋友甜蜜蜜地短信对不对?” “我没男朋友。”顾满眼神示意卓语压低声音,偏偏卓语这厮还没顾忌地冲前面正在开车的苏暮朝说:“哎,满你怕什么啊,你男朋友应该不是公司的对吧,只要不是办公室恋情那苏总肯定也不反对吧…” 苏暮朝微侧头,目光注视着后视镜里有些涨红脸的顾满,“嗯。” “苏总您年轻有为,您有女朋友吗?也是a大金融系的吗?”卓语话锋一转便绕到这个全公司上下都炙热关注的话题上。 “曾经有。”苏暮朝眸子里的神采有些顿失,仿佛怅然若失的语气,“不在,不过她应该在念美术系…” 听到美术系这三个字,顾满拿着手机的手用力地抖了下,她立刻便反应过来苏暮朝指的是叶莘。 彼时的叶莘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希望在全世界的每个地方都开一场画展。 这个理想不光是苏暮朝记住了,就连顾满也记住了很多年。 “真巧,满你也是美术系的呢…”卓语兴致勃勃地等着他继续讲,突然才现这指的是前女友,急忙一脸诚惶诚恐地抱歉:“对不起啊苏总,我不知道你已经…” 他没再言语什么,只是冷峻的侧脸让卓语看得心惊胆,又立马转移话题,但车内只剩下卓语在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等回头来才现只有自己一人在讲话时也赶紧识趣地闭了嘴。 顾满扭过头自嘲一笑,她不敢看他,因为看到他也只是对有关叶莘的事才会显露出那些喜怒哀,对她也不过是一派漠不关心。 她曾同情阮宁为他义无反顾却落得这番不闻不问的结果,说到底,她不过是同样会让他弃如敝履的怜之人。 想着,如果这些她能一笑置之就好了,是她到底做不到忘记一丁点,只要是有关他的,哪怕满是酸汁苦果她照样甘之如饴。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又是刚才那个人的短信。 ——我以是你的王子也以是你的骑士 车子突然一下子刹车,惯性下她陡然前倾手上的手机也差点滑落,低头一看手机上的一行短信,心里腾升出一丝意外的怦然,随即苦笑了下。 她不会有王子也不会有骑士,因为她从来就不是公主。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拿到她的手机号来这些无营养的短信,也只能当是别人闲来无事的戏弄,收起手机后才现停了车马上便要下去,结果卓语拦着她说:“满你的公寓好像离这很远,去静海公寓的那趟公交还得等吧,还是让苏总送你回去吧。” 接着便下了车利索地关上车门,朝着对面的站牌奔了过去。 顾满看着卓语奔过去的背影刚想开口,车子却又往另一个方向行驶过去了。 “喂,我刚不是说了也在那下车吗?你…”顾满干瞪着苏暮朝,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044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4) 苏暮朝微挑眉,虽是温声却带上几分讥讽。“你的公寓离这里很远,雨也越下越大,真是怀疑你等不到公交的话明早都不能到公寓。” “那真是谢谢您的顺风车了。”顾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赔着笑说道。 “我不会公私不分,送你回去也是应该的。”苏暮朝淡淡道,语气不乏几分肃然。 顾满分明地听出这句话的揶揄,干脆别过头不说话,车窗外的砸得很重的雨水滴答声更是扰得她心烦意乱,一路亮起的霓虹晃入眼里觉得目眩神迷。 车上一路沉默无言,直到车子刹车停在了静海公寓的不远处她这才硬着头皮开了口:“下这么大雨还送我回来了,真是麻烦了。” 她刚弯身从车子里走出来,在雨帘中刚迈出半步便因为是穿高跟鞋导致打滑崴到脚了,足部传来拉扯撕裂的痛感让她眉头一皱,低声骂了几句接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从这里到静海公寓的一楼过道里,她平常走过去的话也就是半分钟的样子,没想到一瘸一拐的情况下竟然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又是站在滂沱的雨帘下,她仰起满是雨水的脸冲着天空大喊:“喂!老天爷!我不是苦情剧里是女主角我不要大雨不要崴脚啊…” 老天似乎也没听到她的控诉,倒是须臾片刻后还轰隆隆地响起暴雷,吓得顾满小脸顿时白。 也是正当顾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苏暮朝的身影赫然入目,他走过来便是一把弯身将拦腰抱起,不容许她有任何反抗,面无表情地望向她:“你敢乱动试试。” “……不敢。”她老老实实地憋出两个字,也没打算反抗,崴了脚又遇上大雨谁会拒绝免费送你回家的劳动力呢。 顾满没料到苏暮朝竟然还没有离开,此刻自己稳妥地躲在他的怀抱里,鼻翼呼吸里满是他的呼吸,连腿上的疼竟然好像也渐渐察觉不到痛感。她心里的感觉也描述不上来,什么也不想去想,纯粹地觉得这是个让她宁愿沉醉其中再也醒不来的怀抱。 苏暮朝抱她进入到公寓楼层里时,碰见了平时啰嗦多事又爱八卦的房东大婶。 房东大婶瞅着横抱着顾满的苏暮朝,大嘴巴一张一合,顾满怕她的大嗓门一出指不定会引得全公寓上下的人来围观,急忙抢先解释:“别误会了,我崴脚了所以他抱我上来。” 房东大婶哦了一声又两眼放光地盯着一身名牌西装的苏暮朝,矮胖的身子往苏暮朝这边靠了靠,脸上都笑出一脸褶子了。“哎,满这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看上去真是年轻能干啊…” “不是,真的不是!”她摇摇头否认着,一边示意他放她下来,他直接无视。 “还遮遮掩掩否认什么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不用怕别人闲话,你男朋友家里一定很有钱吧,自打你一搬来公寓我就说你有富贵相,以后房租什么的也不愁拖欠了…” 顾满额头上冷汗直冒,这房东大婶还真是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直接议论别人,当即正要开口打断时,听见了苏暮朝不冷不热的声音:“阿姨,她的脚还需要处理,我们先走了。” 他似乎是懒得解释些什么,只是神色有丝不耐烦,直接抱她往楼道那边走过去。 顾满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房间里,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拿了两块毛巾,一块自己边擦着,另一块正要递给苏暮朝。 苏暮朝皱皱眉,似乎没有要拿的意思。她苦笑了下,却意会地把毛巾扔给了他,嘴巴还不饶人地说:“猜到你大少爷有洁癖,是干净的没用过的。” 苏暮朝也没生气,她看见他拿起毛巾擦头的样子怔了怔,有些淋湿的衬衫微微敞开,雨滴顺着他细软的头缓缓流下,流至喉结的那个地方时她也莫名地吞了口口水,脸色烫地转移视线。 她斟酌着要不要给他这个客人倒杯热水喝以示感谢,刚其实抬脚才现自己忽略了自己崴脚的惨痛事实,拉扯撕裂的痛感蔓延着让她疼出声了。 “你坐好。”苏暮朝陡然走到她面前,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耐烦。“受伤了要赶紧处理,连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觉得你会成大事吗?” 049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9) 顾满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后站在病房外的走廊没动,静静地看着走廊尽头那边的两人,情绪歇斯底里的陶奈,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林舒泽。『言*情*首* 她的眼前还晃过不久前两人甜蜜恩爱的画面,唇边牵出抹似有若无的叹息,也不想再多干涉这件事了,她刚一转身便迎上踱步而来的苏暮朝。 “苏…苏暮朝,你怎么在来这了?”她诧异地瞪大眼。 苏暮朝解释道:“刚才你打电话过来又马上挂掉,旁边还响起一些砸东西的响声,猜到你这边应该出事了就定位地址过来了。” 顾满顿觉有些囧,看来是她心急之下打错电话了,但又有些欣喜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但又被心里另一道理智的想法压下。“刚才陶奈来找阮宁的麻烦,还好林舒泽及时赶到没什么事。” “你受伤了?”他突然问。 “没事,已经包扎好了。”顾满说道,脑袋里陡然又浮过阮宁那张苍白的脸,她试探性地问:“今天看到阮宁似乎状态不佳的样子,精神也不太好,人也瘦了很多,你要不要去看她?” “不用了,我去看她也没什么话说,阿泽会照顾好她。”苏暮朝的目光淡淡望向虚掩的病房内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阮宁,又收回目光,“她只是时间问题。” 苏暮朝开车要送顾满回去,她本来想推月兑但转念一想似乎每次他要做的事她都没法拒绝,这下的谢绝又未免显得矫情了,只好安安分分地坐在车上。 车子从高速上行驶后,拐进了去静海公寓那一带的近道,经过一条街时车子突然刹车停下,苏暮朝摇下窗户,盯着街道对面的一家老旧的餐馆。 正当顾满不明所以时,苏暮朝问:“你吃了中饭了吗?” 顾满先是没作声,但突然间咕咕唱起小调的肚子替她回答了。 “那就一起去吃饭。”他说。 “啊?”顾满脑子里迅速搜寻这句话的意思并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拉下车了。 餐馆虽是老旧简单,空间平方也不大,但布置别具一格,但生意似乎还算兴隆,顾满随着苏暮朝进去的时候,老板似乎认识苏暮朝,特地在人声喧哗的一楼里寻了处安静的房间让他们坐下。 眼前的老板一眼看上去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一身回族打扮,应该是少数民族的人,所以普通话也有些不标准,“阿朝,好几年没来这了吧,以前来的时候带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现在…”目光又转向顾满,似乎误以为两人的关系是情侣,又和悦地看着她一笑:“嗯…你现在带过来的这个女孩也不错…” 顾满算是一下明白了,大概这又是当年苏暮朝和叶莘常来常往的约会圣地了。 “陈伯,你这几年过得好吗?”苏暮朝避而转到其他的话题,神色难得松弛温和。 “生意和往年差不多,不过是人老了哟。”陈伯似乎看出苏暮朝的不悦也没再多问,两人似是旧识,寒暄了好一会便要点餐了。 苏暮朝坐在顾满对面,后面的窗户敞开,光线通透,他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她愣了愣:“我在这午饭?” “人都进来了不在吃难道你还看着我吃?”他反问,目光透过她落在窗户旁的绿色盆栽上,心情似乎有些惬意。 “我倒是想我在吃你饿得慌地看着。”她撇嘴嘀咕着,视线留意在菜单上,她这才知晓这间餐馆主打的招牌是竹筒饭之类的糯米饭,斟酌再三她点了一个荷包饭,倒是没料到苏暮朝点的竟然饭量够多的木桶饭。 没过一会后两人点的餐就端过来,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她刚准备下筷时又略一思索自己还是在他面前矜持点比较好,于是恹恹地搁下筷子,转眼一抬头竟然看到苏暮朝握着筷子毫无形象地开吃起来。 大口大口的,像是好几天没吃上饭的人,就算他的动作毫无优雅言,看起来还是仍是那般赏心悦目。 顾满惊讶得只差下巴没掉下来了,“那个…苏暮朝,你几天没吃饭了?” “你吃你自己的。”苏暮朝冷冷瞥过来一眼,她只好悻悻地低头吃自己的荷包饭,糯米的清甜顿时让她胃口大开,嘴里咀嚼着饭菜时耳边传来了他听着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还在念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因为忙于公司的事把我扔在家里,保姆做的一日三餐里我不喜欢吃就很少吃,后来母亲在每早去公司前都会给我做木桶饭,她说这样一天都不会挨饿了。”苏暮朝握着筷子的手顿住,眸子里似是弥漫着雾气,“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050 谁曾守得云开见月明(10) 苏暮朝的母亲去世得早,这也是那天她在他和苏崇争执中的言语间听见的。『言*情*首*『言*情*首* 她又立即想到她曾向苏暮朝开口借那笔医药费的事,他最后说的一句怅然若失的话她至今还记得。 他说:“好好照顾你妈妈,趁她现在还健在,你们现在还是幸福的。” 血浓于水的至亲离世,那种切肤之痛她深有体会。顾父也去世得很早,大概在她十二岁左右就撒手人寰,那本该是她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像是凭空馈赠了道苦难,从此一人持家的汤琬芸和她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顾父是个生性观之人,她也想遵守他的叮嘱做个坚强观的人,不会自暴自弃不会自怜自艾,那也只能表面说说一笑而过。 因为命运总会接踵而至地给她砸下毫无防备的一击,这些又让她如何安生,她心里总觉得再曲折坎坷也总会过去,人生本就苦短,本就该像父亲所希望的那样让自己活得漂漂亮亮的。 她抬头看着对面低下头握紧筷子不动的苏暮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好像在哭… 顾满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起身走到他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那个……你别难过也别哭了,你的妈妈也希望你快快的不是吗?” 见他没反应,她猛地加大力道拍着他背以示安慰,也不知脑袋哪根筋搭错地还一边像哄小孩似地顺溜说着:“不哭啊不哭啊,姐姐来安慰你…” 只见下一秒他突然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紧她:“你哪双眼睛看见我哭了?” 顾满忽略了苏暮朝说的是“双”不是“只”,所以直接蹦出两字儿:“两双!” 接着她看到了苏暮朝唇边难得绽出抹笑,至少是很真实的那种,薄唇一张一合:“二傻。” 她有些吓了一跳,尴尬地收回手,赶紧转身坐回原处。刚才听到“二傻”这两个字,又怔怔地地看着他的脸,仿佛和他五年前的那张干净清朗的脸重叠。 那时候的他不似现在沉稳内敛,有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整日游荡在操场这一块,每逢要找他再操场的一些地方无外乎能找到他,她那时候也是算好了这点,有事没事地也喜欢往操场那边溜达,混入正在训练的田径队里偷偷地跟在苏暮朝后面跑着。 苏暮朝念初中时便是体育生出身,大把时间都是花在操场上的各项运动,比如在初三这年省市举行的篮球联赛,诸如此类的比赛他自然是一贯揽下,篮球比赛开赛前他经常会早中晚地在篮球场练习,甚至有一回顾满在学校上完晚自习拖沓很久才准备回家时,她竟然看见苏暮朝还留在篮球场。 晚上的篮球场显得有些空荡,只听见他扣球投篮的声音响起“咚咚”的回声,顾满站在他投篮的不远处,未料球下一秒球反射性地砸向她这边,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头。 她的头有点晕晕的,他循声走过来问:“你没事吧?” 彼时他态度诚恳语气抱歉得让她觉得他好像没做错事,倒像是做了件好事一样,傻愣愣地月兑口而出:“我没事,谢谢你……” 苏暮朝顿时笑出声:“二傻。”他的眼睛微微弯着,黑色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不一样的光亮,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孩子气般得让她目眩神迷。 她大囧,才觉得自己说得这句话跟傻了似的不搭边,但看到苏暮朝难得对她这么一笑,心里顿时又心花怒放得觉得真值! 现在混混沌沌了这么多年她也恍然才现自己原来真的就是一个二傻! “顾满。”苏暮朝叫了她几声,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总算是把她拉回思绪,四目相对中她一下就慌了神,直勾勾地目光让她无所适从。 她好像很害怕苏暮朝能洞悉她那点小心思,似乎很多事现于青天白日下后都那么苍白,找不着归处。 051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1) “你怎么老盯着我看?”顾满别开脸,拿起筷子夹起块肉馅放入嘴里,自顾自地嚼得正有劲一抬头又撞上他目不转睛的视线。『言*情*首* 她心里有点窝火,但也知轻重好歹尊他是她上司没敢泄出来,随意地说着来缓解尴尬的对望,“刚才你说你没哭,那你干嘛低下头哽咽?” “我是噎住了。”他别开眼道。 敢情就算他没哭是噎着了,那她屁颠地跑过去拍他的背也是帮助好吗!竟然在后面还骂她二傻! “那你干嘛刚才一直盯着我看?”她气得一股脑说出口了。 “我噎住了没什么胃口再吃了,所以一抬头自然就是看着你了。”苏暮朝又看过来,语气平平,严肃又正经得让她不好驳回。 陈伯走过来要给两个人添饭,苏暮朝淡淡回绝了,顾满却扭过头说要加饭,又添了碗另一种口味的荷包饭,低下头故作优雅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心里早就月复诽千万遍了。 不是要看着她吃么?睁大眼睛好好看吧! 她一边吃一边故意说:“陈伯,荷包饭真好吃,人间美味啊,真是不知道某人还有没有胃口吃呢。” “都说了,你吃你自己的就好。”苏暮朝难得开始和顾满拌嘴。 两人完全有点进入了欢喜冤家的模式还浑然未觉,陈伯笑了笑,“哎,阿朝是嫌弃我们这了,毕竟也吃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以前他和叫叶莘的小姑娘来这吃遍了所有的糯米饭小吃…”话说出口一大半又收回去了,陈伯看到苏暮朝瞬间不太好看的脸色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半响,陈伯看了看一下子沉默的两人,轻不闻地叹了口气,接着走了出去。 凝滞的空气最让人觉得压抑,顾满心里堵,觉得索性不要看不要想地低下头,闷闷地扒了几口饭,不知是吃腻了还是别的缘故竟觉得入口的米饭不再清甜,反而不知从哪来浸出丝苦味。 好歹又叫了一碗饭不能浪费,本来她想开口说不吃了但此刻赌气般地继续扒饭下咽,她扒饭的动作太快,像是生怕有人和她抢似的,连苏暮朝都忍不住开口:“你再这样会噎着的。” 果不其然,她吞下一口饭时噎住了。 她艰难地咽下去后赶紧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来缓解,还差点呛住了,刚给他抛过去一个幽怨的小眼神儿结果就打起嗝了,刚好了下低低骂了句:“乌鸦嘴!”下一秒又是从喉咙里出打嗝的声音。 “看来你吃饱了。”苏暮朝淡淡道,“天下没白费的午餐,所以你下次做给我吃。” “为什么是我煮给你吃?”她大惊小怪地瞪大眼。 “因为你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地方来请我。”他说。 她刚想回句“也不怕我毒死你”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林舒泽来的短信,要她帮陶奈在学校请几天假。 原来陶奈这几天感冒了,刚不久前在医院和林舒泽起了争执没过多久便晕倒在地上,林舒泽这才现原来陶奈是了低烧。 顾满回复了后收好手机,避不开苏暮朝望过来的视线,说:“刚才林公子短信过来要我帮陶奈请个假,这下好,他得忙着照顾两个人了。” “不会的,以他的性子应该会给阮宁安排到另一个医院。”苏暮朝微微掀起眸子,如是说道。 “也对,不然陶奈能又会去找阮宁的麻烦。”顾满点点头,但有些奇怪似乎苏暮朝并不惊讶林舒泽和阮宁间的事,反而一派云淡风轻坐观其成的样子。 她不禁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林舒泽喜欢阮宁?”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说:“真正能让阿泽上心的人不多,你不也是其中一个么?” 没想到把话锋又转到她身上,她咬牙切齿地申明:“我是例外!” 他打量了她几眼,转而又说:“能看出的是一个人的眼神,眼神不自知地表明一切,至少局外人能轻易看出。” 顾满顿时哑然。 ( 052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2) 顾满有时候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不免有些慨叹,平凡无奇毫无特色,真不知道扎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乔扬墨是怎么看上她的,每天准时送上一束花,扔了又扔,连保洁阿姨都说统计起来没准以弄一花房了。『言*情*首*『言*情*首* 不图财不图貌,那就兴许只是一时兴趣想玩玩罢了。 这是她每天对着洗漱镜刷牙时得出的结论,再仔细望着自己的眼睛,她会不自觉地想象自己在苏暮朝面前流露的是哪种眼神,生怕是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己,让他察觉到自己那点害怕人窥破的心思。 联想到这点,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有病,暗恋又不比索财害命,到了她这里却比干坏事更要藏着掖着,谁叫她就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甚至经不起他一句拒绝。 以至于她坐在咖啡厅里盯着手稿耳旁却突然响起《勇气》这首歌时,她拿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下,入耳的歌词虽和她没什么关联,但她偏偏对勇气这个词有些奇怪的敏感。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循循善诱地催她告白一样,她也感觉到好像突然有阵风擦过耳朵,她一下惊得将咖啡杯里的咖啡溅到了手稿纸上。 “我不过是在你耳边吹了口气,你就这么把持不住?”乔扬墨不请自来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把持你大爷的!”顾满呸了一声,“你害得我的手稿全湿了你知道吗?” 乔扬墨闻声瞥了眼桌上满是咖啡渍的手稿,不以为然:“还是空白呢?你再换一张呗。” “不要脸!”顾满翻了个白眼,掏出口袋里震动了好几声的短信,居然又是那个匿名者。 ——在画设计稿?不如去霍尔先生的甜品屋看看。 一语惊醒顾满,过去瞧瞧也总比呆在这不知所措的要好。一转脸对上乔扬墨那双含笑的眸子,顿觉不对劲,“乔扬墨,这些短信是不是你的?” “什么短信?”他挑眉有些惊讶的意味。 “少给我装了,就是每天用一个匿名的手机号给我一些早安晚安什么的。”顾满有点鄙夷他的敢做不敢当,“还有刚才短信里提过让我去霍尔先生的甜品屋看看,很明显是你。” 乔扬墨听了后嗤地一下笑出声,眸子里的笑意愈来愈深:“我才不兴给女人这种短信,我喜欢明刀明枪的…”边说着,还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 “真的…不是你的?” “那如果你想是我的呢,那我以后也天天给你怎么样?” 顾满冷哼一声没再理他,抽回自己的手直接起身走人。 她刚到了目的地,正要走进尚未装潢好的甜品屋,一位穿着中式黑色旗袍的女人有些抱歉地拦住她,明显的外国口音:“不好意思,本店没有装修好。” 顾满看了下眼前人,英美混血的精致面孔,唇红齿白,一袭旗袍恰好衬出身材的曼妙高挑,虽看上去甚是年轻,但顾满从姿态成熟优雅中不难看出眼前这位便是霍尔太太。 顾满本来思忖着该措辞些什么,但还是直接说明了来意,霍尔太太听到后倒是有些高兴的样子,主动请了顾满进去聊了聊对甜品屋装潢设计的想法。 从甜品屋后门出去,有一个偌大的白色露天棚,顾满此刻坐在边吃着蓝莓甜点边大加赞赏:“霍尔太太您做的甜点真好吃,就和我兼职甜品屋的老板做得一样好吃,她说甜品做给自己喜欢的人吃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霍尔太太脸上难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以前和他在美国的一家甜品屋认识,那时我也在甜品屋兼职,他因为吃了我的做的糕点念念不忘就经常来那里去吃,我和他也就这样认识了…” “其实霍尔先生当时是对第一眼见到的您念念不忘吧…”顾满笑笑,霍尔太太点点头,眉里眼里的笑意愈来愈深。 “现在我和他也来中国很多年了,打算在这开个甜品屋是想找回以前的感觉,那种初恋的感觉。” 顾满了然,心底暗暗艳羡道这又是对恩爱的夫妻,心里也有些一丝半缕的头绪了。 ( 058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8) 顾满乐没想到阮宁会约她到盛博大厦附近的咖啡厅来见面,虽然也早预料过阮宁会来找她,可一旦来了还是心跳擂鼓地没法平静下来。 她一坐下来就觉得如坐针毡,阮宁扬声点了杯卡布其诺,接着问热情地问她要点什么,她干笑了下:“也要一杯卡布其诺。” “阮宁……你没事了?”顾满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阮宁很久,半响才憋出这样的一句话,上次在医院看见阮宁,精神好像还很不好,一直抑郁得没开口说话,现如今倒是像第一次见面时的从容优雅。 “已经出院一周多了,谢谢关心。”阮宁微微一笑,脸色确实比在医院那阵子红润不少,化着淡妆的脸清雅干净,端坐着的清冷气质让旁人总是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相较而言,对面的顾满乐论长相论气质确实太过平凡,相形见绌下,顾满乐不禁稍低下头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斟酌了片刻稍稍抬头刚要开口,却听见阮宁说:“从这里看对面的盛博大厦是很好的视角。” 顾满乐循声转头微微仰起头看了眼盛博大厦,建筑高耸入云让人心生肃穆,但她不明白阮宁究竟想说什么,侧头回来茫然地盯着阮宁。 “这是盛博的分公司,而阿朝管理也没多久便将公司发展得蒸蒸日上,但盛博的主要竞争对手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是苏氏集团。”顾满乐总算能模清阮宁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其实苏叔叔做的很多完全是为他好,包括和我订婚也是为了阿朝的前景…”阮宁的目光里一派清明,顿了顿:“还有苏叔叔当年因为叶莘家境平平多次逼阿朝和她分手,为的是不想他陷得太深,因为出于对阿朝前途的考虑苏叔叔注定不会让叶莘和他有瓜葛…” “所以刚好是高考的那一天叶莘强行被带离出境,而苏暮朝在那天考化学的时候看到叶莘迟迟未来后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顾满乐喃喃道,像是陷进什么思绪里一样,手端着咖啡停在半空中。 “嗯,大概那时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从考场离开…”阮宁的眼睛里的光彩暗了暗。 顾满乐眼皮冷不丁地跳了下,顿时觉得身子有些冷意。 “既然这些你都知道,那我想请你劝他收手吧,不要再让真的和苏叔叔成为生意上的敌人,也让他停止这所谓的报复。”阮宁喝了口咖啡又放下,目光诚恳地望着顾满乐。 顾满乐觉得这个拜托给她似乎是弄错人,她摇摇头:“他不会听我的。” “他信任你。”阮宁说。 顾满乐深吸一口气,想了又想最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如果可以,我想会去试试的。” 她低头看了眼见底的咖啡杯,也没有要续杯的意思,但耳边又传来阮宁有些犹豫但一字一顿的声音:“还有,我希望你离开他。” 顾满乐苦笑了下,都没有在一起过哪来的离开之说? 可她也知道这也只是阮宁的误会,站起身不想说话,但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你上次住院的时候一直是林舒泽在照顾你,那你喜欢他吗?” 阮宁大概没想过顾满乐会问这个问题,明显地愣了愣,旋即又坦然地垂下眼:“不喜欢。” “那既然不喜欢我希望你和他说清楚,毕竟现在连个瞎子都看得出他很爱你,为了你他甚至要和陶奈分手…” 前两天林舒泽就打电话和陶奈提分手,可陶奈死活不肯,更是直接杀到了他家,可林舒泽是个机灵的主,早就找了地儿决心来躲陶奈。 林舒泽要和陶奈分手虽然也是她一直以来希望着的,可真正看到那天陶奈红着眼睛跑过来问她林舒泽在哪时,她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 059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9) 林舒泽这几天的行踪她倒是真的不清楚,毕竟人家是摆明藏好了地方来躲陶奈,见这出分手的戏码是上演定了。 “你为什么对林舒泽也这么上心?”阮宁问。 顾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和他是好朋友啊。” 闻言,阮宁笑了笑,笑得顾满觉得有些诡异。“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男的和女的之间有单纯的友谊?” “因为还有日久生情这一说法,何况大部分这关系好的男女,多半是其中一个人在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护另一个人。”阮宁说得头头是道,不过顾满笃定她还是和林公子没有丝毫的能,不过阮宁这话说得确实在理。 就比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林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又是个身边从不缺女人的主儿,他竟然又缄默地以朋友的身份守候在阮宁身边多年,连她都为之动容。 她到底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你会尝试着去爱林舒泽吗?” 阮宁脸色从容的笑意僵住,老半天回神过来望向窗外,眼神聚焦在某个点,轻轻地说:“…不会。” 顾满没有去问为什么,因为爱与不爱没有十万个为什么,不过是一旦有个人住进自己的心里,再难给旁人半点容身的位置。 顾满想着这次林舒泽是栽了,更甚能会和她输得一样彻底。 所以当林舒泽在公司的茶水间里和公司里的一些女职员在眉来眼去时,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这厮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盛博和别人调笑,她趁在茶水间倒咖啡的空隙里把他拉过来:“你这几天跑哪去了?陶奈找你找得快急疯了。” 林舒泽眉毛一挑,有些无所谓道:“都说了和她好聚好散,她非要死缠烂打,这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我除了躲还有什么办法。” “嗬。”她冷冷一笑:“当初你整天满嘴里都是对陶奈的甜言蜜语,还以为你真喜欢上人家了,结果又是在欺骗感情。” “我并不认为陶奈她爱我,这些不过都是面子上的问题。”林舒泽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顾满有种想把手上端着的咖啡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那你也别来这找我,到时候陶奈杀过来的时候别害得我牵连进去。” “你放心,我来找阿朝没找你。”林舒泽嬉皮笑脸地,一转头就看见了走来茶水间的苏暮朝。 林舒泽当即不要脸地端过顾满手中的咖啡走过去端给苏暮朝,看着西装革履的苏暮朝阴阳怪气地笑:“苏总,我这个闲人给你来一杯咖啡。” 苏暮朝接过去后喝下去的那一瞬间,顾满才反应过来地大喊一声:“别喝!那是我刚才喝过的!” 声音刚落地,眼前两个男人的目光嗖嗖地往她这边钻,她一下子涨红了脸,没好意思再说话。 “没事。”苏暮朝声音轻缓地响起,不过眼神是紧紧锁定了她,她忙慌张转移视线。 “都说没事了你脸红个什么啊,长这么大不是一直没皮没脸的吗?害躁也不嫌矫情。”林舒泽模着下巴不客气地上下审视她红透的脸。 顾满她此刻想的却是如果那杯咖啡没喝完,她一定要泼林舒泽一脸! “满,听说你为盛博拉到位重要的投资人,怎么着?明天请林哥哥我吃顿饭庆祝你长这么大头一回的成功。” 顾满想着林舒泽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毫不犹豫地要开口拒绝,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明天不行,她要和我一起去趟凤凰古城出差。”苏暮朝幽幽地开口。 林舒泽沉默了,倒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满又看了眼苏暮朝,表情怪异得让顾满冷汗直冒。 ( 060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10) 不过隔日,顾满乐随着苏暮朝他们抵达了凤凰古城,早已是入夜时分。『**言*情**』酒店外面的古城街道灯火通明,满目霓虹交错,美轮美奂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酒店的房间里安顿好又吃了晚餐后,虽然知道这次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谈生意,她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间打算好在外面的夜市逛个尽兴。 哪知刚一关上门转身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熟悉的干净气息让她脚步陡然顿住,后退一小步站定好,抬头干笑:“苏总,真抱歉撞到你了。” 苏暮朝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问:“你要去出去逛街?” 一下被猜中心思的顾满乐憋了口气,腮帮鼓鼓地有些可爱,以为他接下来要拿明天见客户的事来压她,她当即说道:“对,我想去逛逛夜市…”又顿了顿:“现在是也算下班时间,好像上司没必要来过问下属的私生活…” “你不用这么心虚的强调,我没有干涉的意思。”苏暮朝稍不自然地别开眼,又慢慢转过来目光幽深地盯住她。“你倒是比以前牙尖嘴利很多。” “这也都是跟着苏总您学的。”顾满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苏暮朝也并不恼,倒是说了句让她大跌眼镜的话:“一起出去,正好我也想透透气。” 这……算是邀请吗?她心里又惊又喜,可即刻又消失得一干二净,扭头撇撇嘴:“我逛的是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苏总你一个大男人可千万别乏味就好。”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语句里带刺地对他说不客气的话,或许是她从心里想摆月兑那个会对苏暮朝卑微的自己。 她想一丝不漏地掩藏好自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职员对上司老板那样并无异心,而那些隐忍而浓烈的情感就像扑面而下的滂沱大雨,任它雨势再大也是一片渐渐落地的积水,雨过天晴后连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夜市比顾满乐想象里的还要热闹繁华,一路走过大都是些路边烧烤小吃,顾满乐脚步停在了一家摆着精致苗族饰帽子的摊边旁,拿起一个银色头饰爱不释手地瞧来瞧去。 “喜欢就戴上去试试。”苏暮朝突然从手上拿过来自作主张地戴在她头上。 “喂!我还没选好要试哪个?”顾满乐死死瞪着苏暮朝,嘴里嘟囔着他不该多管闲事。 “这个你戴着挺好看。”苏暮朝转过视线,若无其事般地淡淡说着。 顾满乐倒也没跟苏暮朝客气,顺手拿起一旁的服饰帽子仰头踮脚扣在了他的脑袋上,白色的帽子歪歪扭扭地戴在他的头上,和他穿的白衬衫极为不搭,但让人看去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气逼人。 “这个你戴着挺难看。”顾满乐却似要唱反调,刻意拉长了后面三个字的音调,明显是阴阳怪气的揶揄。 “你们年轻情侣相处的方式真是有趣。”一旁摊位上的中年不禁打趣道,逗得顾满乐迅速涨红了脸又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我和他的关系您误会了。” 旋即扭过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里映着漫天的灯火外便是彼此的影子,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定住了般,不能动弹。 隔了老半天她稍低头笑了笑:“苏总,云泥之别大概说的就是您和我,我哪敢高攀你,以后得多解释免得人家老误会也不好。” 苏暮朝抿了抿唇,刚才脸上有些柔和的表情霎时敛去,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我不会拿你当哑巴。” ( 061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1) 顾满只得噤了声,又踮脚把苏暮朝头上的帽子拿下来,顺道取下自己的头饰一起付了钱,两个人有些沉默地向前走。 “都说了我看的东西乏味,是你自己要过来的。”刚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嘟囔着。 还是被他听了去,他阴沉着脸瞥了她一眼:“你现在的话怎么那么多。” 顾满一听立马火了,止住脚步咬牙切齿地拔高声音:“我哪里话多了?现在来一趟凤凰古城就算是因为公事那我也自己尽兴好好玩玩不行吗?难道我非得安静地像个哑巴?” 热闹的夜市人来人往,她的声音一下便被淹没了,苏暮朝也随着成群的人流走向前面不见了,顾满当即迅速地向前走了几步,张望中人群里形形色色的背影,努力地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背影,张望了好久仍是无果。 她慌地愣在原地,又立马反应过来想要模出身上的手机,也这才现忘了带出门。 顿时心里一阵没由来的慌张,立在原地任人流拥挤地推搡她,环顾了四周的高楼霓虹,五光十色得让她眼花缭乱,周围摊边的烧烤叫卖声又一霎抛开得远远的,世界仿若不安得静止一片。 “苏暮朝!”顾满一侧头看到前面那抹颀长的白衬衫身影,不假思索地冲上前用力地叫出他的名字,前面的人惊地一下回过身,是张戴着眼镜的斯文面孔,他不自然地咳嗽几声说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顾满忙说了句抱歉后,有些沮丧地继续向前走,低下头边走边懊悔自己不该和他拌嘴。 “顾满——”她的手被一道熟悉的力道拽住,她猛地顿住脚步欣喜地回过身,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你低头走路也不怕撞到电线杆上?” 顾满才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撞到电线杆上,她只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两人在站在拥挤的人流里,静静地看着对方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满不自然地别开脸说:“刚才你走在前面不见了,怎么找到我时你在我后面?” “当然是回过头来找你,但你去前面找我了,差点找不到你了。”苏暮朝像是松了口气般,皱着的眉也舒展开来。“你应该在原地在等我,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我应该在原地等你…”顾满失神地重复这句话,旋即抬头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攥紧手,苏暮朝少有地稍稍局促地转过头,眼睛别过来时消失了刚才的温情,像以往那般淡漠。 “你听着,少说话,多做事。”他说。 顾满方才回神,又傻愣愣地点头思绪拉扯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清醒后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常,耳边又传来他的话:“去前面的虹桥逛逛。” 语毕,他大步向前走,对于刚才人群的冲散她仍心有余悸,害怕再一次看不见他急忙上前跟着他走,刚走了几步猛然才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握紧,周围仍旧人潮熙攘,她心头上涌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月色尚好,映在水声滔滔的江面上,水面周围满是斑斓的五色灯火照下来,更壮丽的便是虹桥风雨楼的倒影,一片灯火辉煌里,顾满几乎是疯跑在一边的桥道上,忍不住手做喇叭状地尖叫了一声,还放肆地面对着江面大喊:“虹桥你好!凤凰古城你好!中国你好!” 身旁经过的人纷纷侧目盯着顾满,苏暮朝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顾满,顾满却来劲了,后退了好几步,手拢在嘴边又做喇叭状大喊着,向他招了招手:“苏暮朝,你好!” 他怔了怔,顾满身后的高空绽放出绚丽的烟花,聚焦在夜空的烟花一霎又像颗陨落的流星落下,但一束束响亮在夜空里的烟花随着她的笑脸,定格在他心里,成了永远。 ( 065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6) 苏暮朝回过头,目光怔忪地看了她片刻,又拿开她的手,她像拽住救命稻草般地又拉住,紧紧地拽住,不愿松手。 苏暮朝又试了几下拉开她的手,下一秒她准会又迅速抓住他的手,如此反复,最后他只好任由着她,坐在她床头旁,认真地看着她。 苏暮朝不知道的是,顾满无数次想要抓住他,却一次也鼓不起勇气地去争取,大概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牢牢地抓紧他。 “看星星!我要看星星…”顾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话,苏暮朝凑近了才听清,又想想她刚才的嘟囔,顿时明白她说的是要看星星,他却笑了笑,动作轻柔地要为她盖上被褥。 “我不要睡觉…我没醉,我要看星星…”顾满冷不丁地推开盖住的被子,睁开眼跳下床,迷糊地微微眨眼,眼睛里好似弥漫着雾气,竟像是道美不胜收的风景。 苏暮朝略迟疑了下,但又说:“很晚了,回去睡觉。” 顾满竟像个小孩似的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手,撒娇卖萌嘟嘴样样没落下,苏暮朝向来平静的面容上明显愣了好几下,拍拍她的脸:“顾满,你喝酒喝傻了脑袋?” “你才傻!你才是二傻!”顾满颇委屈地哼了几声,小脸是醉酒后的酡红一片,苏暮朝顿时了然,八成要么醉酒后残留意识,要么是在梦游… 窗台风吹过来,顾满顿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他的手赤足跑到了外面的阳台,风很大,像双温柔的手拂动她垂落在双肩的长,她赤足踩在空间不大的阳台,月色洒下,她如一个夜里的精灵般分外迷人。 她回过头不自知地傻笑:“一起看星星吧。” 他伫立在一旁,脸色似是平常无异,但却是安静地看着她。 顾满见他没说话,索性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坐在一旁的对桌木椅上。她指了指满天繁星的夜空,“看吧,我就猜到今晚的星星一定很多,哎,要是有场流星雨就好了,好浪漫…” 苏暮朝静静坐着,抬眸望着夜空上的一轮明月,四周尽是闪着微弱光芒的星辰,心里是许久都没有过的安宁,竟是异常的安心。 顾满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更是直接嘟着嘴说出来:“我的头有点晕。” “那就赶紧回去睡觉。”苏暮朝瞥了她一眼,起身作状要回房间。 “别——”她急忙拦住他,“我还想再看会星星,不想那么早睡,适应就好了啊…”她又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看,我现在就不晕了,还能摇头呢。” 苏暮朝盯着这样的顾满良久,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暮朝啊。”她几乎是月兑口而出。 苏暮朝一愣,本以为她带着醉意会认不出他,亦或着她醉意的梦里该出现的是别人,但没想到是他。 “好了好了。”她忙道,“继续看星星,今晚的夜空真的好美…”手捧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望向天空,不一小会儿又回过头看着他,眨眼冲他笑,像个淘气的小孩似的,弯起来的眼睛正如夜空上一眨一炸的星辰,璀璨美丽。 这样的顾满是苏暮朝甚少见的,她向来在他面前虽有些乖张但到底不会有这样明媚的笑靥,怕是也只有醉了才这样。 “你知道吗?小时候和我爸爸有一回在小镇上看星星,那个夜晚的星星比这里还要美…”顾满又慢慢地说起话来,“后来我再让他带我去看星星,他说不带我去了,说我以后一定会找到个比他更爱我更疼我的人来和我一起看星星…” 苏暮朝陡然将望着夜空的目光转向她:“那你找到了吗?” “啊?”顾满明显愣了下,眩晕中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他此刻的神情,只是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笑了笑轻声说:“找到了,不过他并不爱我。” 这个风很大的夜晚,顾满却和他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多得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但大都是带着醉意的话,又或许是酒后吐真言。 这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很美,大概是苏暮朝见过最美的夜晚了。 ( 068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8) 她顿时像瘪了的气球似的,淡淡嗯了声。 “嗯你妹!你现在是不是在外面?那里下暴雨淹城了,你在外面干什么?!”乔扬墨语气格外激动,半点都看不出平日里悠哉的乔公子急成这副模样。 “找人。”顾满扔下这两个字后,轰隆隆的雷声和好似劈过来的闪电猛然入目,吓得她手抖得手机直接咚的一声掉入水里,她叹了口气估模着应该报废了就由它去了。 那头的乔扬墨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直到依稀听见什么东西掉入水里的声音,心中立马猜到一二,低咒了几声,当即又马上什么也不顾地走出房间外。 又走了半条街,雷鸣仍是响亮,顾满捂住耳朵不敢再听这贯耳的雷声,雨衣下的仔裤早就浸湿透了,但她一想到苏暮朝能会有事,马上咬咬牙又飞快地在水里踩过去,也顾不得那些水里尖锐的石头和异物了。 她一路淌水过了青石街,周遭的水面上浮沉许多被洪水冲垮的建筑木板和各种各样的垃圾,还有成堆的野生杂草也漂浮着,她一路踩过去更是愈的艰难。 虹桥附近的淹过来的水愈来愈深,又随着滂沱大雨雨势不减,大水已经蔓延在她肩上了,脸上迎面而来更是迅猛不断的雨用力砸在她脸上,她一个不小心侧身撞上了一块绿漆木板,踩在水里的脚也绊到了根杂草,猛地脸朝下地跌进了水里。 顾满当即直呼救命,嘴里尝到了有点咸的杂草味,恰巧不远处的一艘小游艇上的救援人员听见了她的声音,不然她觉得水性不怎么样的自己铁定小命不保。 游艇迅速地驶过来,上面的一个救援人员用力地拽住她的手托她上来。救援人员是个留着胡渣但一脸正气的大叔,他有些奇怪地问:“小姐,现在全城都在救援,刚才青石街那边的人已经有批武警来救生了,已经确定这条街的人安全转移了,你怎么在这?” 顾满缓过来的第一反应却是着急地问:“先别管我为什么在这,你看见了苏暮朝吗…” 救援大叔茫然地摇摇头说不认识,顾满差点急出眼泪了。“哎,就是那个又高又瘦又帅的人,他表情总是冷冷像个面瘫一样,但他遇事一定很镇定自若…” 救援大叔思索了一小会,还是没开口说什么,顾满咬咬牙说:“他说他就在这附近,你应该见过他的啊,你别想来想去了,他肯定是你见过的长得最帅最好看的,想起没?” 此话一出,顾满都觉得讲得哭笑不得。救援大叔突然想起来确实见过这么一人,于是点点头:“是在半小时前见过他,他水性很好,而去虹桥那边的救生人员人手不够他就去帮忙了。” 顾满一听,望了眼洪水泛滥的不远方,几乎是大惊失色,但旋即急忙请求救援大叔说:“大叔,不以帮帮忙去找他,你不是也说虹桥那边却人手救生吗?我们快去好不好?” “不行,虹桥那边被水淹得非常严重,我先把你送回安全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暂时别再乱跑了。”救援大叔义正言辞地拒绝。 顾满当即盯着浩然正气的救援大叔,真是恨不得给跪了。 她突然失神地望着滚滚而来的洪水,回过头来一脸决绝地说:“大叔,我知道你为我好,苏暮朝对于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如果我不去看他帮他,没有得到他安然无恙的确认,我死都不会瞑目的,他若死,我也绝不独活!” 她一席话利索得落下后,听得救援大叔目瞪口呆,她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那哀怨又决绝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免同情啊! 救援大叔顿时心一横,“小姑娘,那你待会要听我的,别轻举妄动。” 她连连点头,游艇顿时驶进了虹桥那边,如同黄河般滚滚而来的洪水让游艇不免有些摇晃,泛滥的洪水俨然成一片偌大的汪洋,周遭的楼屋建筑均淹没了一大半,游艇驶进沱江里时,摇晃得更厉害了,水流比她想象得要湍急多了。 “苏暮朝!”顾满一下看见了在远处虹桥旁的另一艘游艇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大声地朝苏暮朝挥了挥手,喊了好几声他似乎还是没听见。 此刻苏暮朝的目光聚焦在虹桥旁的被淹没一半的风雨桥上,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吓坏了的女人畏缩在上面不敢动一步。 ( 069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9) 她本是住在江边的旅店,可一觉醒来时已是洪水淹到了脖颈上了,她陡然间吓得头晕眼花昏过去了,醒来时却身体却浮在了风雨桥附近,此时洪水尚且淹到了她的下巴这里加上她水性不差,她想了想于是拼命地爬到了风雨桥的桥架上。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哪知风雨桥根本经不起风雨,暴雨雷鸣,不一会儿沿江店铺一层没入水里,而风雨桥俨然也有一半淹没,明显再过不久会有被冲垮之势。 游艇上的救生人员早就大声地劝诫她下来,可桥上的女人十分害怕地不敢妄动一步,苏暮朝看了眼那头又看到洪水湍急翻滚,知道再不救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说:“现在洪水还不算太深,拿跟麻绳固定在游艇上,我跳下水里到风雨桥旁把绳子递给她。” 救生人员迟疑了下,但苏暮朝利索地将麻绳固定好接着跳入滔滔洪水里,游过去把麻绳扔上桥那边。 “快把游艇开过去啊,他怎么跳入水中了?”顾满乐见状脸色顿时煞白,心脏几乎在这一刻要停止了。 直到救援大叔看了看那头说:“应该没事,他是去救人的。” “不管怎样都十万火急,麻烦开快一点游艇!”顾满乐急得火烧眉头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跳入水里去救他。 “苏暮朝!” 苏暮朝听到耳边传来顾满乐的声音,抓紧麻绳的手顿了顿,随即更有力地握紧,却回过头冷冷地盯着她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无疑是成为我的累赘!” 顾满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不知不觉中濡湿了一片,泪珠子掉落和不停,她从未在他面前这样直接了当地哭,心里很着急很着急,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放心,我不会有事。”微微一笑,露出两颊旁清浅的酒窝,又是这样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桥上的女人顺着终于试着抓紧绳子顺着下来,每轻轻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可还是脚一滑瞬即掉入了迅猛翻滚而来的洪水里,此刻洪水翻滚之势愈发猛烈,淹没了苏暮朝和身旁的这个女人。 游艇开向了前面这艘游艇,顾满乐毫不犹豫地迅速跳了上去,拽紧固定在游艇上的绳子,大声喊道:“你们快抓住绳子!不要被洪水给冲走!” 可排山倒海而来的洪水中似乎不见了水里刚才两个人的身影,她慌了手脚,连忙四处张望:“苏暮朝…苏暮朝你不要吓我,你在哪?” 她放眼望向周遭,耳里灌入的是滔滔水声,眼里看到是一片浪浪卷过来的洪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的不知所措,可她嘴里还是在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 “苏暮朝…” “苏暮朝…” …… 也不知是喊道了第几声,她喉咙只剩下了呜咽的嘶哑,以及那股浓浓的几近让血液倒流的不安。 “我在这!”一道有力清冽的嗓音破水而出,不远处便看到苏暮朝和那个中年女人一起浮出水面。 顾满乐顿时抹掉眼泪,眼巴巴望过去,救生人员赶紧将游艇驶过去,固定在游艇上的绳子因为洪水的冲击力太过迅猛而折断了,顾满乐飞快用双手拉住麻绳固定好,攥红的手始终不肯松开丁点。“你们快抓住麻绳上来!” 苏暮朝选择让身旁的这个中年女人先拽紧麻绳游过去在救援人员的帮助下上了游艇,可当他拽紧绳子要游过去时大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过来。 “抓住我的手!”顾满乐飞快地松开麻绳伸手拽住了苏暮朝的手。 “顾满乐你让开让他们帮忙,这个时候你踩不稳会掉入水里,到时候真正该麻烦还是我。”苏暮朝冷冷地示意她松手,可她怎么也不肯松手。 她像是不要命地大吼道:“苏暮朝!都这个时候了还分谁来帮忙吗?你快抓紧我的手上来啊!对我来说你远远比我自己要重要……” 她在紧紧抓住他的这一刻方才明白,其实爱与喜欢的区别,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但爱不是如此,它需要两个人的契合。她若将自己的情意藏到尾,大概也只能闷声看他牵向别人,若是大胆告白遭到拒绝又何妨,可她也只有宣之于口或许才有抓紧他的机会。 因为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啊。 ( 070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10) 顾满此刻一心只想着盼着苏暮朝安然无恙,喉咙里的吼出的声音嘶哑得有些奇怪,她想的也只是不再去遮遮掩掩,藏头藏尾。 苏暮朝一愣,眸色里情绪波澜涌动,闪烁着稍纵即逝的柔和。 他握紧她的手迅速要爬上游艇时,本该是皆大欢喜的这一刻,游艇却撞上了前方的一块巨大木板,游艇不免顺着湍急的水势摇晃了下,还未完全上来的苏暮朝此刻一个不慎便会再次掉入水里,顾满双手用力地将他拉上来,自己倒因为身子无力地向后倾倒,当即应证了苏暮朝说的那句她一个不小心便落入了水中。 他飞快伸过来的手也只能徒留在半空中,心脏像是触碰到一根火苗嘭地下五脏六腑地燃烧起来,他当即也跳入水中游向洪水盖过头顶的顾满那边。 游艇上呼喊他们的声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远,顾满的头好不容易浮上来,呛了口水,旋即瞪他,有气无力大吼:“苏暮朝,我辛辛苦苦救你上来,谁让你也跳下来啊?你干嘛送死?” “放心,我们不会死。”哪怕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也只有苏暮朝这么从容不惊地微微一笑,湿透又乱糟糟的头和那双雾霭一样的眸子依旧让她一眼怦然。 苏暮朝水性很好,他稳住顾满的身子,冰凉的手指撩开她额前打湿的头,隔着水张开手形成拥抱的姿势。 “干什么?”顾满瞅着他这样的姿势觉得不对劲,身边迅猛的洪水又压过来她让她呼吸更不顺畅。 一浪高过一浪的洪水带着巨大的哗哗声冲过来,她立马感觉到自己也要被这股巨浪要冲过去了,苏暮朝伸手贴身抱住了她,她从水底又探出脑袋看到他微微启唇说了句什么话,水声太大她无从听清。 她仰头问:“你刚才说什么?”一下便挨到他的下巴,如此亲密的姿势简直让她脸红心跳,生命垂危之际她没心思管这些了。 暴雨刚停歇了会此刻又猛烈而至,苏暮朝一手稳住顾满一手游向水位低的旁边,他稍低下头正巧便与仰头的顾满亲了个正着,她脸红地扭过头去,他不动声色道:“没说什么。不过现在快看看四周有没有别的水位低的地方,不然在救援人员来救我们之前能真的会被淹死。” 顾满点点头,环顾了眼四周,周遭的房屋早已没入,四处也无其他人,心里开始慌得很,突然问:“苏暮朝,如果你今天真的和我一起淹死在这了,你后悔吗?” 苏暮朝单手抱住她的手更用力了几分,片刻后她听见他说:“不后悔。” 顾满笑了,虽然她问得不明不白他也回答得不明不白,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不后悔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就算他始终不爱她又怎样,她能这样生死相依地被他用力拥在怀里,这已是她平生最圆满快的事。 她再看四周时望到片茫茫的洪水以及前面的一座没入快到正摇摇欲坠的廊桥,他沉声说:“别看了,廊桥马上要倒塌了,快游向另一边。” 那座廊桥倒塌的速度非常快,洪水中席卷而来的桥架建筑物倒过来时,顾满想也没想地推开苏暮朝挡了过去,巨大的桥架像笼罩在阴影里怪兽张牙舞爪砸向了她。 顾满感觉到身子渐渐丧失了力气,虚软地沉入了水下,连苏暮朝焦急的呼喊也听不见了,耳朵嘴巴鼻子灌满了水,像是开始了场地底下的长眠。 耳朵里飘入了些许声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她听不真切,但脑子里有意识地响起她被巨大的桥架砸过来整个人沉下水的那刻,他焦急失控地大喊:“顾满,我不准你有事!” ( 075 辞职 卓语盯着苏暮朝走过去的高大背影,一副傻了的模样,猛力摇着顾满乐的手问:“平常开玩笑苏总不是不会生气吗?这下怎么好像生气了……” 顾满乐觉得自己都快被要摇晕了,皱皱眉拿开卓语的手:“不知道,不过苏总都说了让你们回去工作就快去工作吧,不然到时候他心情不好真拿你开刀。『**言*情**』” 此话一出,刚才杵在这的一堆人顿时秒速般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顾满乐是直接来办公桌收拾东西的,回到公司后,她自然是要整理办公桌的东西准备离开,就连辞职信她也电邮给苏暮朝了,差不多都就绪了。 卓语瞥到正在整理桌子的顾满乐,走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上次你说你要辞职,我当你开玩笑呢,你真的走了以后谁陪我吃饭下班逛街帮我加班熬夜啊…” 看到卓语一脸不舍看着她,顾满乐余光瞥到那个策划部的年轻小伙不断往这边探头探脑地看,她就朝那边努了努嘴:“咯,那个人不是可以陪你吃饭下班逛街加班熬夜吗?” 卓语这妞脸红了红,随即大嗓门又嚷嚷,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反正我舍不得你,不许走。” 顾满乐笑笑说:“看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还比我大呢,怎么比我还像个小孩子,就算离开了公司,以后还是好朋友啊。『**言*情**』” 卓语拉着她的手说:“虽然你来公司也没多久,可是不止我,还有其他人都很舍不得你,那要不要帮你开个欢送会,对了,叫上苏总一起,正好看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别!”顾满乐一听到苏暮朝的名字,立马拒绝,说:“你们本来就忙,更不要为了我浪费这些时间了,放心,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来看你们的。” 她浪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卓语打消了给她开欢送会的这个想法,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苏暮朝对她格外冷漠后,她也开始畏畏缩缩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大概,这次真的要两两相忘了。 卓语可怜兮兮地告过别后,她抱着一小箱东西走了出去,刚要往电梯那边走去,眼前一双锃亮的皮鞋走过去,她抬头便望见了昂走进电梯的苏暮朝,下意识停住脚,又抬脚想移步走开。 苏暮朝低沉的嗓音直直地透过来:“顾小姐,你要去哪?” 她猛地顿住,耳里一并回响的还有在很多年前那个中午,他拽住她的手,轻轻笑着的声音:“顾同学,你跑什么?” 明明是同一个人说的话,却隔了那么多变迁, 她回神时手心里已经攥出一手热汗,她还是没呆在原地没动,苏暮朝冷冷一笑:“顾小姐,不是要离开公司吗?怎么?不想走了?” 顾满乐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苏总你这是在挽留我吗?”她边说着进了电梯。 “你多想了。”苏暮朝淡淡说,抬手按下电梯一楼,目光也不再她身上多停留,仿若她只是个碰巧一起搭乘电梯的人而已。 电梯缓缓下降,短暂的沉默里,两个人寂静得像是这个电梯里空若无人,她到底还是说话了,“苏总,感谢你上次帮我付清医药费的问题,还有这段时间能在盛博工作也是多亏了…” 她的话很快被他打断,他眉眼间有些疲惫,不耐烦道:“如果是这些感谢的话你大可不用了,我不需要。” 她一愣,犹豫了好几秒还是月兑口而出:“那在我离开之前,我想说一些话。” “什么话?” “现在盛博展前景很好,但我觉得苏总您没必要再可以和苏氏集团抢生意,他…他毕竟是你爸,你们俩…” “顾小姐,电梯到一楼了,这些话恐怕你讲不了。”苏暮朝打断她,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后,率先出了电梯,顾满乐赶忙追上去,转眼间便看见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另一边。 她那些话只得作罢,接着慢慢走出盛博公司,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怕是以后会很少踏入这里了,也会很少再见到他了,心里的失落愈拉愈大。 她其实在凤凰古城落入洪水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刻有想过,想过回来后继续这份实习,可是在从她昏迷后见到他的那晚以来,再没看见过他抱着她时眼底曾有的柔情。 她也在这刻明了,她无非就是白日梦做多了,到现在还在傻傻奢望他会凭空给她一份所谓的爱情。 傻逼!她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番,接着身影慢慢消失在这栋人来人往的高楼大厦旁。 ( 076 车祸 顾满乐在盛博辞职后,照常继续原来的那几份兼职,偶尔也会交稿给插画工作室来赚点钱,好几张插画落笔后,她都会啧啧地感叹:这是我画的嘛?进步真大真好看…… 于是当她再度盯着刚上的油画感叹时,画架旁的手机响起,见是老卢拨过来的,立马接听:“卢老师。『**言*情**』” “比赛竞选结束了,满乐,你的那幅《柏林墙》是第三名,而且过几周ansel先生会带着前三名的作品来a市开一场画展。” 老卢难得高兴地说着,顾满乐听到的时可是惊讶得差点下巴没掉下来,可听老卢那颇正经严肃的声音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的手抖了下,忍不住说:“老卢,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少骗我了。” “你的画入围前三在几周前就有这个消息了,但听说ansel先生当时还在陆续地斟酌对比,现在连奖都过来吧,你不信的话现在就来z大画室来找我。” 顾满乐一听,即刻挂断电话,出了门飞快地赶往到z大。 老实说她一路上兴奋紧张交加,长这么大她必须得很没出息地承认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奖,自小到大她都是默默地看着别人拿着各种奖状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尤其是念了高中她也一次芝麻大的奖没拿到,连吊儿郎当的林舒泽都拿过几次运动会的奖状,为此没少嘲笑,以至于这次老卢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顾满乐来到画室的时候,老卢正在对着画架洋洋洒洒地画画,她硬是按捺住性子等着老卢画完这幅画,左等右等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老卢才搁下笔,赞赏地望着顾满乐:“不错…换了以前你没等五分钟就坐不住了,真的大有进步。” 老卢把奖状递给顾满乐的时候,她真觉得这瞬间对她来说真堪比赢得奥运冠军还兴奋,她画技没什么天赋也就勉强一般,没想到这次倒赢奖了,不管那主评委是不是眼瞎她都得好好感谢。 顾满乐捧着张奖状走出画室的时候,经过了画室这栋大楼的舞蹈教室,脚步不自觉地顿住。 里头的几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生对着明亮的镜子翩然起舞,划动着双腿,身体灵活旋转一个弧度,昂着头,姿态优美。 其中一个站在前头的女生脚尖点地向左边旋转半个小圈,身子突然倾斜失足跌在地上,身后的几个女生顿时停下,纷纷指责她:“陶奈,这个舞你是要领舞的,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剧场演出了,你这个的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那又怎样,看不惯你们就让老师换个人领舞啊…”陶奈从地上站起来,不屑地瞥了眼几个女生,扬起头仍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可顾满乐分明地看到了她眼里的落寞和狼狈。 顾满乐刚要移开视线恰巧与陶奈陡然间望过来的目光相撞,陶奈瞪了顾满乐了一眼,却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大概是没想到会让顾满乐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 顾满乐收回目光,随即走向走廊那一边,可刚才陶奈那张狼狈却要故作骄傲的脸像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说白了,顾满乐同情心泛滥了,于是在她刚出了校门,拿出手机当即给林公子拨了个电话,接通后响起林舒泽一阵鬼哭狼嚎:“我昨晚陪许子繁他们通宵喝酒,现在宿醉头疼着呢,不说了…我要睡觉,下午还要去找阮宁…” “睡你大爷的!”顾满乐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除了关心阮宁外能不能关心下陶奈,你把人家害惨了,都说了陶奈真的很爱你,你这样对人家小心遭天谴…” “那就遭呗。”林舒泽声音懒懒的,似乎很困的样子,打了好几个呵欠:“不过这之前我要去睡觉…” “睡睡睡睡睡!最好睡个猪头出来!”顾满乐觉得林舒泽这厮没救了,活着就是祸**己残害苍生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说:“正经的,不开玩笑了,你就当看我面子上过来看她一眼,别到时候陶奈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为你自残,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顾满乐边打电话边过马路,所以她意识到有辆车子行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开车的人似乎以为她会本能地赶快走过去,哪料她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一辆车来不及减慢车速地飞快开过来…… 手机那头打算挂电话的林舒泽听见一辆车子上的玻璃击碎的声音,接着便是手机掉落的声音,他赶忙从床上坐起身。 “顾满乐!” ( 077 没关系,我喜欢你 顾满乐被车撞昏后光荣地入住了医院,车子撞过来的时候伤到了她的手,其他的没大碍。她愤愤地对叶家晴说这是天妒英才,不然为什么她刚拿奖就遭遇飞来横祸,叶家晴白了她一眼:“省省吧,没要了你这条小命你就得谢天谢地了,好好养好你的手啊。” 叶家晴丢下这句话后便忙其他事没来看她,哎这个工作狂!不过没关系,还有林公子在。 上回阮宁车祸后腿给弄骨折了,这次轮到她了,是把手给弄骨折了。上次阮宁住院是林舒泽照顾康复的,这次也是林公子好生伺候着。 顾满乐的左手打着石膏,不好吃苹果,于是某人自觉地把一块块地削好然后一片片地喂给她吃,林舒泽边给她喂苹果边讲着当时车祸后他如何英勇地扒开人群将血淋淋的她抱去医院的。 “噗!能不能别说血淋淋这个词,我在吃苹果呢…”顾满乐吃进去的小块苹果准确无误喷在了林舒泽的脸上,林舒泽拿纸巾将这些抹开,黑着脸:“女孩子还是矜持点比较好。” 顾满乐大有快感,从高中以来这家伙就没少欺压她,这次正好利用这次车祸好好压榨一番。 “我饿了,去给我去西街那给买我最喜欢的红豆糯米糕,给你二十分钟哦。”顾满乐扬着下巴命令林舒泽道。 林舒泽夸张地瞪大眼:“你玩我呢,去西街那边来回怎么也得两个小时,我才不去!” “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同意去看陶奈我会被车撞吗?要不是你害我被车撞你至于来照顾我吗?你都对我没一点愧疚…”顾满乐边故作哽咽地说着,还装出副掩面而泣的可怜模样,可惜林舒泽是什么人,哪能被这点小伎俩打动。 “红豆糯米糕来了。” 一道磁性的嗓音传过来,两人纷纷停下望着门口伫立在病房门口的身影,丰神俊朗得让路过的小护士脸红心跳不已。 “瞧瞧,你想要的人家给你带来了…”林舒泽看了眼门口的乔扬墨,回过身冲顾满乐挤眉弄眼:“我就撤了啊,回头来看你。” 顾满乐看着飞快离开病房的林舒泽,心想下次一定给他的识时务赏一个耳刮子。 “饿了吗?现在要不要吃?”乔扬墨望着她温柔一笑。 “不用了,饱了。”她想着乔扬墨这厮消息真快,住院没两天就过来她了,可见到他哪还有食欲啊,她摆摆手,才现晃的是打着石膏的左手,那动作,真不是一般的滑稽。 乔扬墨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好,那待会吃。” 顾满乐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得掉一地了,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不自然地咳嗽了好几声,乔扬墨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温声说:“别激动。” 激动你妹啊!顾满乐当即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眼神看我行吗?我无福消受!” “怎么?你不喜欢这套温柔攻势?”乔扬墨狡黠地眨眨眼,“那我可以来点别的,可以一天一个样,新鲜又好玩。”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乔扬墨死皮赖脸地笑道。 “……” 每次拒绝这厮,他都会不要脸地说这么一句话,真是拿他没办法。她别过脸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豆糯米糕的?” “你没什么我不知道的。”乔扬墨放肆一笑。 “是啊,你想要调查我还有什么**可言呢?”顾满乐嘴角抽了抽,侧过身,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新闻,不自觉地点到通讯录,手指点着苏暮朝的名字却不敢滑动。 他现在在干嘛呢? 她盯了片刻,才现乔扬墨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她侧身的床这边,目光怔忡地望着她,她也才现,原来乔扬墨的目光也会这么深邃。 ( 078 你画画的时候和她很像 她不自然地说:“我渴了,可以倒杯水吗?” “我去外面给你倒杯开水。” “啊?我没说喝开水啊?”顾满乐讶异道。 “笨蛋,喝开水对你身体好,还想不想早点出院了?” 乔扬墨说着就去了外面,没多久便拿来开水瓶过来了,估计这乔大少平时不怎么伺候人,不然怎么会倒水时把水全都不小心倒自己手上了,烫红的一片可谓是触目惊心。 顾满乐赶忙从床上下来,打着石膏的手都比他使得灵活,将开水瓶塞盖好,接着按铃叫了护士过来给他擦药。 护士上完药走了后,乔扬墨笑望着她:“刚才看你那么担心的样子我觉得烫伤了还真值。” “乔扬墨,”顾满乐认真地看向他,语气冷淡:“你现在可能对我的感情真的认真了,但要知道这样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的还是你,我没有喜欢你的可能。” 乔扬墨的笑意并未敛去,反倒笑意越深,垂下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顾满乐,你别太自私,你可以把心里那个位置毫无保留地给了那个人,你可以等待,为什么就不给我追求你的权利?我同样也可以等,等你能留一点点位置给我的那天。” “对不起,不会有那一天。” 顾满乐第一次看见乔扬墨这样低头落寞的语气,心里有些揪疼,可她偏偏没法回应乔扬墨这份感情,她也曾想过,如果心里能挪开一点位置兴许她也不会这么痛苦,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纵然苏暮朝到底不会爱她分毫,纵然伤她利用她,可仍旧无法忘怀,从在操场红色跑道上远远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再难忘记,至始至终,满满的都是一个他。 所以,她只能毫不留情地拒绝乔扬墨,在后来的几天,乔扬墨几乎早中晚都来探望她,她都是冷着脸下逐客令,乔扬墨也不在意,照常雷打不动地过来。 顾满乐吃过中饭后坐在床上,摊开画纸放在移动桌子上,手撑着头想了下,就把医院外花园里一群孩子沐浴在阳光下踢球的画面跃于画笔下,病房门口有些脚步声,她迅速地抬起头,竟然看到了正准备要移步离开的苏暮朝。 她不禁喃喃:“苏暮朝…是你吗?” 门口的身影陡然僵住,接着回过身走进来,冷峻的脸上有些疲惫,寒暄道:“听阿泽说你因为车祸后骨折了,现在怎么样?” “再过几天就好了。”她微微一怔,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探望一个生病的客户,恰巧在这间病房看见了你。”他淡声说,语气不冷不热,客套得真像是跟陌生人说话。 “哦。”她应声,那颗加速不止的心脏猛地抽痛了几下,她想她能体会阮宁当初车祸后躺在医院却等不来苏暮朝来探望一眼的那种失落了。 苏暮朝瞥了眼移动桌子上的画,抿唇:“你的画比上次有进步多了了。” 她一愣,似乎没料到会夸她。“谢谢。” 如是说出谢谢这两个字,生疏得连她自己都怔了怔,两个人真的变回这种只是局限于客套寒暄的相处了吗? 人真是这样的矛盾,是她怕自己太贪心要回到这样生疏的关系而提出提前辞职,现在真的成了这样,可她却越地难过。 “你画画的时候和她很像。”他似是兀自低喃,眸子里像大雾缭绕,只消一眼便迷失其中。 顾满乐闻声稍愣:“什么?” “没什么。”苏暮朝恢复往常的神色,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犹如陷在生死关头的人想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下意识地喊道:“苏暮朝!” “什么?”他回过身。 “没什么没什么。”顾满乐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锐利目光,喉咙一堵,摆摆手。 ( 083 摊牌 顾满再度走到苏暮朝的办公室前时,敲了敲门,接着她应声进去,那头的人正在翻看策划案,头微微低着,温柔的阳光将他镀成油画般的美好。 顾满胸口一堵,步子顿住好似再没力气上前一步,他仍然这般若无其事地坐在这? 那她呢? 她耳里突然响起那天许子繁红着眼睛咬牙问叶家晴:追了你那么久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语扎进她的心,她想她明白那种又爱又恨的的无奈了,谁先爱上的,主动权便交给了那个人,从此喜怒哀无一不是被牵动着。 苏暮朝抬起眼,看到顾满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现在会到这来。 顾满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视线交接,缄默的对视,她第一次在他眼底看到清晰的自己,孑然一身的狼狈。 苏暮朝愈平静淡漠地将目光扫过来,她攥紧的手指甲越用力深入皮肉里,对她来说像是地老天荒的沉默终于被她打破,她别开眼笑了笑:“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哪吗?” 苏暮朝抿唇,不一言,也看不太出有没有听下去的兴致,她偏要说,一次性地说完,把这么多年的心事和盘托出。 能是刚才在洗手间哭得太久了,喉咙干得快要冒烟般的疼,竟然有股豁出一切的勇气蹿上她的心头,她听见自己说:“是在操场。” “你一定不知道吧?就像和很多喜欢你的女生只是一眼就喜欢上,那时我上初二,根本不懂喜欢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是一种看见你就会很开心的感觉,觉得你高兴我也高兴,你伤心我也会难过,以前总是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后来高中文理分班和你分到一个班…” 她慢慢地说着,自己这几年来的喜怒哀又岂止是这些话能说出来的,它们能表现出来的只有她心事的一小截,那么一小截。 她的眼角一片湿润,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咧嘴笑了笑:“当时真的很高兴,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幸运,你成绩名列在年级前三,我根本只有仰望的份,为了能看到你晚上很努力地熬夜看书,终于和你分到了同一个班,虽然当时我是倒数第一,也因为这样后来老师才让你和我同桌帮我补习,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一瞬间变成了世界上幸运的人……” 苏暮朝看着眉飞色舞却眼睛里蓄满了泪的顾满,眉头紧锁,像木头人一样听着,薄唇轻轻出声打断:“顾满,这些我都知道…” 她的心猛地狠狠紧缩,眼泪又冒了出来,像个疯子似的冲他吼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你就不会看我像个傻子一样隐忍对你的感情?” “你高考后去德国后,我在这天天盼着你回来?你知道吗?我去德国找过你…”她猛地仰起头,太多的眼泪氤氲在眼里,甚至连看一眼走过来的苏暮朝都觉得很模糊,他轻轻伸手,似乎要抚上她的脸。 顾满却别开脸,“是德国那么大又那么小,我在那里没有遇见你,是当初你在那遇见了叶莘,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注定没有缘分?” “在德国的签证只有那么几天,我回去后千盼万盼,很怕你永远都不回来了,是你还是回来了,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忘掉你,是你的出现,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以不顾一切,是我还是对你说不出那几个字…” 她抹掉泪水,看见苏暮朝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她从里面读出了类似于同情的东西,她像是失去理智般地笑,一直笑,她能猜到自己此刻在他眼里一定像极了疯子。 “苏暮朝,我不想看到你眼里的同情,喜欢便是喜欢,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即便如此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你,你让我假扮你的女朋友,我还幻想过有一日能成真,感受到你对我的一点点好,我就开始自作多情了,就像那次在凤凰古城里那样,是我总之在骗自己,我能感觉到你是对我有一点点喜欢的…” 到底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反倒惹来他的厌恶,现在这番听起来矫情的话落下后,恐怕也只会令他更反感。 苏暮朝扳过她的脸,伸手,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慢慢的擦干她的眼泪,她的视线清明一片,仰起头,像灌入了极苦的药,喃喃道:“苏暮朝,你永远不知道喜欢你是一件多痛苦的事…” 他凑过来时也淹没了她后面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吞入月复中。 苏暮朝,你永远不知道喜欢你是一件多痛苦的事,那也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 084 我并不适合你 他手指一僵,陡然捧着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下去,触到她唇上的芬芳时竟像是一瞬点燃了他内心的某个地方,她明显始料未及,疯地要推开他,却让愈生猛地咬住她的唇不肯离开。 顾满的双手犹如惊弓之鸟般地挣开他,死死瞪他:“苏暮朝你什么疯?同情吗?你同情我也不需要你这样!” 苏暮朝灼灼的目光似乎要烧起来般,箍紧她任由她猛力捶打,扣住她的脑袋生猛地吻了下去,不容许她有丝毫的反抗。 她双腿简直瘫软下去了,像是着魔般只能任由拽着他的衣服任由他的唇舌扫过她的口腔里的每个地方,他尝到她唇上的芬芳,还有大片大片的苦涩,那种苦甚至让他有着了魔的迷。 她的心根本就抗拒不了,闭上眼,眼泪滑落至嘴角,她慢慢地从被动化为主动,迎合他的吻,他逐渐温柔下来的吻让她觉得轻飘飘的,像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她曾梦过梦里他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也是这般放轻的温柔,她也明白梦是注定要离去的,这样的吻,不知道是何用意的吻像是在慢慢抚平她心里疯狂滋长的不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骤然松开她,表情不自然,随即看向她的左手:“你的左手疼不疼?” 顾满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她轻微地皱了下眉马上又舒展开来:“不疼。” 她这样的小动作到底是落入了苏暮朝的眼里,他抿唇:“对不起,刚才一时冲动了。”随即回过身,手倏然被她拽住,看到了她盈满泪的脸。 她掀起嘴角一笑:“你吻我只是一时冲动吗?”那在凤凰古城呢?你在游艇上跳下来和我一起差点丧命在洪灾里,当时你那么紧张地抱着我?那些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只是一场意外。”苏暮朝目光转向窗子上折射过来的大片阳光,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顾满,我并不适合你。” 真是好漂亮的拒绝! 顾满冷冷笑了下,心里多年来的挣扎顾忌顷刻间全然不见,她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笑了起来:“那这些都是我自作多情吗?我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你多少对我有感觉的?苏暮朝你真残忍…” “顾满!”苏暮朝几乎是咬牙念出她的名字,咫尺间他面无表情地看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像个疯子?你说完你想说的了吗?如果说完了那我也听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暮朝过去刚拉开门,一双手就那样颤抖用力地环住他,几乎充满祈求地说:“苏暮朝,你不以试试去爱我?” 苏暮朝浑身一震,怔住没有说话。 顾满觉得自己真贱,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讲这样卑微的话宣之于口,以前看叶家晴说出这样失掉自尊的话,她只觉得笑,为了一个男人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当现实摆在她面前时,她这么多年的情感全都掏出来给他,得到的是不屑一顾,她变得如同乞讨之人,低得不能再低,如同蝼蚁般地祈求。 苏暮朝要甩开她的手,反倒被更用力地环住,他厉声说:“顾满,你放手!” “我不放!” 他半回过头,皱起眉头,脸上的那抹极其不耐犹如刀子朝她劈面落下,她看到阳光在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像很多年前她和他分在同一个班成为同桌的那天,外头正晒的日光折射到他眼睛里,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晃动着她的心。 那时他微微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顾同学。” 她整颗心小鹿乱撞般失措,桌上的钢笔墨水都打翻了她却还在傻笑,他望着她嘴角轻轻上扬,露出浅浅的酒窝,认真地看她傻傻的模样。 那一幕像是穿透岁月完好无损地晃在她面前,她贪恋般地更加用力地环住他,弯起眼睛一笑,“苏暮朝,有没有人告诉你,我爱你。” ( 085 晕厥 苏暮朝完全怔住了,浑身僵硬地任她环抱住不放,脸上像是笼罩了层阴影,犹如死寂般地沉默。 许久许久后,他的嗓音变得喑哑,冷然出声:“顾满,你松开手,我没心情陪你闹下去。” 顾满似是料到了他会这样无视她刚才的话,咬着唇紧紧贴着他的背不说话,执意不肯松手不让走,明知道他马上就会走,此刻却疯地想要抱住他,感受他的气息。 “我叫你放开手啊!”他突然暴怒起来,用力扳开她的手不留余地将她推开,顾满被推开后一个步子不稳撞到墙上,她的左手也随之用力撞到,刺骨的疼让她的脸皱成一团。 苏暮朝冷冷地瞥了眼:“顾满,你今天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刚才闹完还不够,你现在倒是跟我装起了怜?” 顾满手撑着地板想让自己站起身,眼前晕乎乎的让她随即又跌倒,苏暮朝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她,随即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满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反倒晕眩得更厉害,眼前白花花一片,手臂处几乎是撕裂的疼也一**地涌过来,耳边传来推开门的声响,还有苏暮朝的呼声,白花花中瞧见了苏暮朝的身影缩成一个点,接着便没什么意识了。 她醒来时头还是有些晕,扫了眼房间便知道身处在医院里,明明最讨厌这个鬼地方的,她这几日来却不得不呆在医院。 她左手的骨折本来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三番四次地撞到,导致有个部位骨头有轻微碎裂,又得在医院住几天了。 汤琬芸提着饭盒来看她,煲了她最喜欢的鸡汤给她喝,她根本没有半点食欲,脑袋昏昏沉沉地,却不断回想起昨天在苏暮朝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 就像个酒醉的人般把多年来隐忍已久的心事全都吐露出来,她来恬不知耻地抱住他不让他走,说了告白的话,最终,晃着的只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说:“顾满,我并不适合你。” 钻心的疼和着血液流遍她的全身,她埋着头捂住脸,汤琬芸坐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她红着眼抬头,汤琬芸轻轻地抱着她,神色温柔,“要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她摇摇头,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她有什么好哭的呢? 苏暮朝在她那头昏倒后除了将她送来医院,再没来看过她,一个电话也没有,于他而言,原本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现在恐怕成了他避之不及的麻烦了吧。 她把二人的关系彻底推向绝处,那层明里暗里的喜欢戳破后,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再见面了,见了也只有尴尬。 不见也做不到不想不念,仅仅是一天,她更是了疯地想念,那种似乎是再也见不到他是难过,滔天般地在她心里泛滥,接下来的几天亦是如此,她也没进食多少。 后来医生告诉汤琬芸,顾满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 顾满整日只一脸恍惚地坐在病房阳台旁,也不怎么走动,一天三餐的吃东西都抵不过一餐,每日睡得很晚起得很早,安静地坐在阳台那边看晨光氤氲的淡淡熹微,日升日落。 安静得仿佛只剩一具躯壳。 叶家晴都赶来医院不停数落她,戳着她的脑袋说:“顾满你的自制力去哪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爱惜自己是愚蠢至极的做法?你有没有想过芸姨的想法?你把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放在哪?” 叶家晴尤其是在知道顾满在高考那天为苏暮朝缺考的那件事后,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瞪她:“为了你那笑自私的感情,你不顾自己的未来也不顾你父母的期望了吗?何况你以为这样的你他看得上吗?你再这样下去狼狈的永远只有你,你除了作茧自缚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顾满目光看向遥遥的远方,许久才收回视线,轻声问:“是不是我变得像叶莘那样优秀就能让他喜欢我?” ( 086 你还要我怎样 叶家晴脸微僵住,接着冷笑出声:“顾满,我看你还是不能清醒,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做的一切都是白搭!你到底还要多久才明白这些?!” 叶家晴气得随即提起包包就离开了医院,顾满仍只是愣神呆,平静的脸孔下早已是惊涛骇浪,她怎么不清醒又怎么不明白? 她甘愿做个糊涂人,带着一点渺小的期盼,奢求他能回顾自己一眼,原来她真的这么贪心,心事揭开后,她竟然开始妄想他能慢慢试着爱自己,终归是妄想,想想而已。 一阵风吹过来,顾满打了个喷嚏,空气中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一回过身便看到了乔扬墨提着饭盒朝她招了招手:“顾满,饭菜香吗?” 她转过头,不打算理睬他,乔扬墨径直走来,将饭盒放着旁边,刚要打开时顾满看向他:“如果你是给我带的那没必要了,我不饿谢谢。” 乔扬墨盯紧她有些苍白的脸,唇角的笑意敛去,眸子里有明显的不悦。“顾满,这几天你一直不怎么吃东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顾满侧过头。 乔扬墨的脸骤然有几分阴沉,随即若无其事地打开饭盒将里面的几样菜一一端出来,有些献宝似的笑笑:“尝尝吧,我这几天找那个厨师好不容易才学会这几道菜,快来尝尝我的厨艺怎么样?” 顾满的目光轻轻扫过他的修长的手,手背有些红印子,小指贴了个创贴,大概是做菜时切到手指了,她的心揪痛了几分,喑哑开口:“我不饿…” “不饿那就待会吃,放在保温盒也不会冷掉。”乔扬墨像个老人似的磨叽了几句,旋即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远处其实没有太多的美景言,望去是一片高楼大厦,再远一点便是层峦叠嶂的山峰,他突然有了些兴致:“顾满,过几天等你石膏拆了,我们去那边爬山怎么样?到时候我们以在山顶带上自备东西在上面吃,也算是野炊…” 他指了指远方的山给她看,和煦的阳光照在山的那头,这边望去仿佛镀了层美好的金色。 本也该有所神往的,她出声打断他:“乔扬墨,我不会去的…”见他笑容凝固在脸上,又是一顿:“而且,以后你也不要约我干什么了,我都不会去的。” “那你要怎么样?”乔扬墨苦笑了下,方才回神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像头沉睡已久的狮子暴吼道:“顾满,你还要我怎么样?到底还要我怎样?!” 明明脸上是一片愠怒,她看他的脸,却像死灰般的蒙上层阴影,眸子里闪着一簇簇的光,愈来愈弱。 他死死地盯着她,她的呼吸如同溺水的人般慢慢孱弱,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乔扬墨,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一点点也不要,我半点也承受不起,我不需要你一个大少爷花心思花时间来哄我开心,这样我们都累…” “我不觉得累,我也并不觉得对你很好,”他松开手,看了看她,咽下心中万般苦涩,恢复了往日不正经的口气,挑眉道:“喂,我真的对你那么好吗?你太自恋了!听你这么说,怎么?被我的魅力折服喜欢上我了?” “我没心情听你开玩笑,我现在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她冷静地注视他。 乔扬墨置若未闻,起身要打开旁边的饭盒,“也说了会话了,现在饿了吧,我给你盛碗饭…” “乔扬墨——” 她大声叫出他的名字,冷冷道:“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每次我告诉你这些的时候你无视有什么用?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这样纠缠不休到最后也只会令我更加厌恶,难堪的也会是你,所以请你离我远点好吗?” 乔扬墨的手僵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片刻的沉默后,他讥讽地掀起嘴角:“顾满,你刚才是在说你自己吗?” 顾满的脸这几日本就血色不好,闻言,这下几乎是纸一样的惨白。 ( 091 离开他 忘了他 苏暮朝半侧过眼,橙黄路灯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像是被虚有的困兽吞没了般叫人看不真切,大雪落满了两个人的头,两人皆是一动不动 “不会。”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像她的眼泪轰然落地。 苏暮朝脚步上前,回神关上大门,铁门相撞的这刻,生生将两个人隔离,他看见了她那双眼睛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仰起头嘴里喃喃着什么,直到声音越来越大。 “苏暮朝,我不等你了!真的不等你了!” 她的痛苦压抑像是第一次得到所有的释放,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这无边的黑夜。 他也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往里头走去,她僵硬地转过身,冰冷的手抹掉那些滚烫的眼泪,脚印一步比一步地深,沿着原路返回,仰起头,雪花几乎要与眼泪融为一体。 顾满回到静海公寓时,昏黄的路灯杆下立着道身影,地上也落了一堆烟头,她走近一看时,身体猛地便被用力抱住。 “乔扬墨,我不冷,你松手。” 顾满闷闷的声音传来,身体冷得不能动半分,只能任由乔扬墨抱着,他那声低低的叹息像消融的雪花落地便消失不见,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顾满,以后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好不好?” 她僵硬的手终于有了知觉,用力挣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踩在厚重的雪上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看如雕塑般的乔扬墨,“你应该也等了很久,既然我回来了,你也回去吧。” 身后人不语,她没再说话直直地走向公寓里面,身上披着的西装早已没了温度,只有一阵阵浸入心脏的刺骨寒冷。 就在她马上要进去公寓一楼的时候,后面传来乔扬墨低得毫无起伏的声音。 “顾满,你会忘记他吗?” 你会忘了他吗? 你会忘了他吗? 像是山洞里的回声聚拢在她耳里纠缠不休,终于在混沌挣扎的意识里,她转过身,看着远处快要模糊成一点的乔扬墨,轻轻笑着,眼泪滴进嘴角,慢慢应道:“我会忘了他的,会的…” 说忘便忘,哪会有这么轻巧的事,爱上一个人能只需一秒,忘记一个人能需要一生。她爱了他四年,四年里的日日夜夜终归是场注定不能开花结果的梦。 五年了,原来不过是场自欺欺人的梦,易碎又滑稽,她伸手模到心脏的位置,那颗小鹿乱撞的心依然在跳动,她似乎更深一步地明了自己是有多悲。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证明了她多像个笑柄,她知他所爱知他所求,偏偏一头栽进去,栽得比谁都彻底,沉默得歇斯底里。 顾满刚要开门时才现门是虚掩的,推门看到叶家晴站在玄关处,黑漆漆的一片里她听见叶家晴声音放轻地说:“回来了啊。” “嗯。” 顾满淡淡应了声,却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怕被叶家晴看到自己哭过连忙换好鞋要往里头走,动作太急切而一个趔趄摔在一旁,身上披着的西装随之落地,咬咬牙要去捡之际,叶家晴快她一步捡了起来,触到她冰冷的手时心猛地一沉。 叶家晴是最懂顾满的人,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将西装递给了她,顾满一愣,随即缓过神,别开脸,转而回顾身认真地说:“家晴,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让你等了我那么久,我下次一定不这么晚回来了。” 叶家晴点点头,最终只是招呼她早点洗漱完回房睡觉,只是在她快要走进房间的时候,叶家晴说:“满,爱一个人太辛苦,不如选择被爱,放下那段情感,这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顷刻间,她泪流满面,肩膀抖动得不像话,背脊僵硬地立直走了进去。 五年来的1746天,她从第一眼便像中蛊似的念念不忘,偏偏他眼里心里容纳的影子从来不是她,她到底还在固执些什么呢? 固执地不肯罢手,像烫手山芋那般最终烫伤的自己。她想,或许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苏暮朝,我们就此别过,自此再不相念。 顾满距离这晚见过苏暮朝后有一个月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的头好歹也成了及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分外陌生。 ( 092 陌路人 镜子里头,她看上去面容仍有几分稚气,眼神却沧桑了不少,那种将人一眼吸进去的空洞怎么也掩盖不了,不过一月有余,她的变化却似截然不同。 她如今也学会了在脸上化上淡淡的妆,懂得如何让平凡无奇的脸上绽放异彩,平日里的画画写生也被老卢夸赞有灵气大有进步,她的光芒似乎在一点点地散出来,倒是赢得了周围不少男生的青睐,渐渐地,开始有了些男生追她,她也学会了在其中如何穿梭地游刃有余。 林舒泽来静海公寓找顾满的时候,门口堆了好几束玫瑰,进来时随手拿了束揶揄地扔给她,阴阳怪气道:“我的顾妹妹竟然成功晋级为顾美人了,啧啧。” 顾满盘腿坐在沙上,认真地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完全将一旁的人视为无物,林公子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在美术系混了两年,你瞧瞧你那安静的气质哀怨的小眼神,连我都动心了,难怪那么多人开始要追你,还以为他们瞎了眼呢…” 顾满腾出左手往他身上扔了个枕头,看了眼素描本上胡乱的涂鸦,斜眼瞥他:“林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胡诌了几句后马上怒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别在旁边叽叽喳喳。” “你的画不是得奖了吗?”他模着下巴看她。 “嗯哼。” “ansel先生这次的画展我家老爷子也要参加,他平时没事就爱看看画展这些,这次让我有兴致让我过去一趟也就是想让我认识那个李氏财阀的大小姐,我就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了,从小到大没管过我,一管就来操心我终生大事了,还得几次抓着不放…” 林舒泽痛心疾首地说着,配上那副好像死了人的哀痛表情,简直让顾满无语凝噎,她挥挥手不耐烦地抬眼瞥他:“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小的愿为你赴汤蹈火。” “做我的女伴陪我一块去。” 顾满两眼一翻,立马明白这厮打的算盘,不过是变相让她当个挡箭牌给他打掉他家老爷子安排的事,心里哪怕一千个不愿到底还是没拒绝。 得逞后的林舒泽眯眼冲她一笑:“答应替我办了这事,我现在心情好以告诉你阿朝的近况,他啊,他这一个月都很忙,昨天才从…” “抱歉,我现在并不感兴趣苏暮朝的事。”顾满出声淡淡打断他…… 林舒泽明显一愣,视线紧紧锁在她平静的眉目上,盯了许久,终归是没再说什么。 画展是在广场中心的艺术馆,顾满出门打的过去的,她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额外打量了她几眼,仿佛在欣赏一件雕琢精致的艺术品。 林舒泽特别交代过让她好好打扮自己,省得到时候丢了他林公子的脸,她翻箱倒柜也找不出像样的名牌衣服,只好穿了件水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宽大蓬松,她款款走起路来颇有几分步步生莲的感觉,头简单地绑成一个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间的清新气质叫人一眼过目不忘,月牙般的眼睛微微弯起。 “小姑娘,你长得真漂亮。”司机在她上车后冲她一笑,由衷夸道。 顾满笑而不语,转头望向车窗外的繁华灯景,灯光似星火跳跃在她的眼睛里,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这么多年的那种自卑和嫉妒瞬间迅速崩裂。 从小到大,没人夸过她长得漂亮,她也从学不会昂首走路,永远埋头否认自己,尤其是在遇见那个人后,骨子里的自卑和怯弱像疯狂生长的藤蔓将她勒得死死地,如今过尽千帆,她的光亮好似沉埋已久终于挖掘出的宝石,一双麋鹿般的眼睛里满是熠熠生辉。 她告诉自己,从前那个低微得只能在尘埃里仰望他的自己死了,和那些缠绕的过去一起凋零了。 ps:自动设置完了我也是昨晚才现,又赶上家里断电所以就断了一天,今天继续更新,结局将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