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切莫睁眼》 第1章 无影照 作为一名医学农民工,莫铮岩从大一刚听了第一堂课那时就开始后悔了,你说他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填师范呢,好歹每年还有寒暑假不是?不像做医生,节假日不要想不说,手机还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时刻处于随叫随到的备战状态,工作两年内没考到医师执照,对不起,自请离职吧您。 ……光想想就觉得前路坎坷。 临床是要读五年的,莫铮岩本来以为自己还有五年美好的大学生活可以蹉跎,结果大三下期那一年,暑假没了,学校出台了新政策,号召大家要尽早积累经验,最好趁假期去长长见识,开学后验收成果,验收成果的方式当然很死板——暑期实习报告。 本来想随便在网上复制粘贴一下敷衍了事,莫父莫母看不过眼,直接把他打包扔回了老家,在那个偏僻闭塞的小县医院落了脚。 老家所在的县城很小,看起来也挺老旧,完全比不上大城市的绚烂繁华。 乡下的老房子距离县城不算远,莫铮岩没打算再租房,干脆就提着行李箱搬了回去。家里没人住,爸妈年轻的时候一起去了大城市闯荡,他那时候倒是在这里跟女乃女乃一起住了几年,后来爸妈有了钱买了房就把他接走了,之后再回来就是女乃女乃的葬礼…… 踏着自行车碾过乡间泥泞的小道,看着两侧陌生的风景,回想起这段往事,莫铮岩心里有些堵,这些年里,他最悔恨的就是不曾常回去看看女乃女乃,也没能赶上为她送终,让她就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上路。 从大路到家门口还有一段狭窄的田埂道要走,骑着车不好过,容易栽田里去,莫铮岩只能徒步推着车过去。 这条路明显不常有人走,脚下一深一浅的险些崴了脚,不过好在不算长,几分钟就到了院门口。 他架好车,从背包里掏出大门钥匙,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一跳:好家伙,大门上挂着的锁居然是开着的! 这是遭贼了?不能吧,值钱的东西在女乃女乃过世后早就搬走了,也就剩了点破家具,连电视机都没有一台,就这寒酸样还有贼愿意光顾?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推门而入,院子还是那院子,荒凉荒凉的,墙脚的杂草长了老高,瓦房还是那瓦房,低矮低矮的,屋檐那儿蜘蛛网挂了一片。 看着的确跟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为什么房门还是开着的,门槛前还摆了个破破烂烂的火盆? 这次他倒不算太惊讶,进门后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老妈曾提过想把老家的房子租出去的事,当时没听到下文还以为黄了,照现在的情况看难道真租成了。不过新租客很脑抽啊,大夏天的在门口摆个火盆,还嫌不够热吗? “哪个在这儿烤火?” “这是给你跨的,到底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一身的晦气。”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说话的人很快从屋里走出来,二十来岁,右边耳朵上挂着耳机,长长的耳机线一直延伸到裤兜里,牛仔裤,穿着淡黄色的连帽衫,帽子耷拉在背后,下方垂了一对猫耳,在他行走间上下晃荡甚是显眼。 任谁莫名其妙被说晦气都不会太愉快,莫铮岩本来挺恼的,结果一看对方背后那对萌萌的猫耳,乐了。 “我刚从医院回来。” “难怪。”他点点头:“你是老板娘的儿子莫铮岩吧,介绍一下,我叫伏宁。” “呃……我叫莫铮岩。”虽然对方已经从老妈知道了他的名字,莫铮岩还是再说了一遍,他有些为难地挠头,“我没想到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本来还打算过来住……” “没关系,老板娘已经跟我提过了,进来吧。”伏宁走出门,抓起莫铮岩放在门口的行李箱,轻轻松松地扛进门。 真没看出来,好大的力气! 莫铮岩提着剩下几个零散的包也跟着往里走,过门槛时,伏宁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然回身一指门口的火盆:“跨过来。” “啧啧,你这就是封建迷信!”莫铮岩郁闷,说归说,进来时他还是乖乖从火盆上跨过脚,权当尊重同居人的习俗了。 屋里的环境比外观看着可好得多,一进门算是客厅的地方摆了沙发和电视,两间里屋给两个人住正好,倒省了争床的麻烦。 几天之后,莫铮岩渐渐习惯了乡下的生活,同居人伏宁比外表看起来的要好相处得多,不过农村的土灶两人都不怎么会用,光是烧柴掌握火候这项技术活就足够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伏宁倒是不担心,他之前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一个电饭锅足以解决一切问题,就是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一大早就得出门买菜。莫铮岩犯懒,完全没打算效仿,好在他还有个姑妈,离得也不远,就在隔壁大队,每天来来回回的就当饭后消食,也不嫌麻烦。 他也曾邀请过伏宁,毫无疑问的被拒绝了,只是不怎么认真地提醒他一句:“别回来得太晚,走夜路可不好玩。” 又是这一套封建迷信,他这个同居人看着挺洋气,结果思想那叫一“腐朽”啊。莫铮岩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免不了嗤之以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旧友。 那天晚上,莫铮岩照旧去姑妈家吃饭,饭后多留了一会儿聊天,一个没注意,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完了。 “石头啊,天都黑了,要不今晚就住姑妈这儿吧。”姑妈热情地挽留。 “不了,明天还上班呢。”从他家到医院的确不算远,从他家到姑妈家也不算远,但那是因为他家位置居中,若直接从从一头到另一头那距离可就远了。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学医的,胆子本来就比常人大上几分,走个夜路有什么好怕。 提上姑妈给他打包好的明天的早饭,莫铮岩披星戴月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大路边上一路都有农家的灯光,也不显得寂寞,只有从路口回家的那一段田埂道很是冷清。 乌云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遮挡了日月,夜风吹过田埂,凉飕飕的。 莫铮岩缩缩脖子,掏出手机照明。 又走了一截,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把灯光射过去,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呀!你干嘛突然出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女孩的惊叫从田里传来,她走上田埂,不住地拍胸口,埋怨地瞪了莫铮岩一眼。 莫铮岩心虚地模模鼻尖,他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呢,都想好一会儿该打哪个部位比较疼了。 借着手机的光亮,女孩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惊讶的跳起来:“咦,石头!这不石头么,哎呀,你啥时候回村的啊?” 一听这语气,熟人呐!他名字里有个岩字,小名就叫石头,莫铮岩闻言忙移回视线仔细打量那女孩,这一看,终于认出来了:“慧慧!” 慧慧是他小时候的玩伴,玩得特好的那种,小学三年级他被接到城里去这才断了联系,那时候年纪小倒没什么别的心思,记忆都很模糊了。 高中的时候跟哥们儿喝酒,聊起了初恋女友这个话题,那会儿的男孩子都以早熟为荣,就好像越早交到女朋友就越能证明他有魅力似的,前几个哥们儿把高中初中小学五年级都说遍了,他嘴慢一步,为了面子只有往更前面去找,最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慧慧这个妹子凑数,真要说有多喜欢倒也谈不上,屁大点的孩子谁懂那些啊。 慧慧和以前变化不大,依旧是圆脸,眼睛大大的很传神,脸上有点小雀斑,简单梳了个马尾,不算漂亮但胜在可爱,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薄毛衣,脚上套着长筒靴。 慧慧笑了笑:“还认得到我呀。” “那是,我们那会儿玩的多好啊,啧啧,好多年没见,越长越漂亮了。”莫铮岩把手机调好闪光,攀上女孩的肩:“难得碰到,来一张先,我传微博上去给兄弟们秀秀,羡慕死他们。” 慧慧小脸一红,推了推肩上的手臂:“不了吧,这么黑照得到什么呀。” “怕什么,有闪光嘛,我这手机功能好啊,前置摄像头像素贼高,保证把你脸上的小雀斑一个不漏都拍得清楚。” “说什么呢……你给本姑娘滚!” “哈哈,开玩笑的,来,笑一个,说茄子。” 手机屏幕上,两张快乐的笑脸就此定格。 “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今天很高兴。”慧慧笑着挥挥手,“再见了石头。” 莫铮岩正忙着发微博呢,不知道是不是乡下信号不好,进度条半天没动,听到慧慧告别,埋着头匆匆挥了挥手,“嗯嗯,天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呆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家找你。” 半天没听到回应,他抬头一看,乌云已经散去了,明月照射下,附近没看到半个人影。 “这丫头跑得真快。” 随口嘟囔了一句,看到照片已经传完,莫铮岩满足地揣好手机,往家里走去。 到家的时候都十点半了,伏宁还没睡,正坐沙发上看电视呢,听到莫铮岩回来,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转回去继续看电视。 莫铮岩站门口挺纳闷:“今天不叫我跨火盆了?” 从他搬进来的那天起,大概是因为他天天去医院上班的缘故,每天回家的时候伏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从来不是“晚上好”或者“回来了呀”而是那冷酷的三个字——跨火盆。 今儿个倒是奇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伏宁解释了一句:“用不着,你今天运气不错。” “是不错。” 伏宁挑眉:“碰上好事了吧,老友重逢?看你这一脸喜色,该不会是初恋女友吧?” “唔……算是吧。” 莫铮岩笑笑没反驳,反正他跟伏宁又没多熟,犯不着瞎解释,转身回屋,心里暗道这位真心是越来越神棍了。 第二天去上班,刚走到楼梯口,科室一同事叫住他,拍肩笑道:“小岩啊,你昨晚那条微博也太有创意了,差点没把我妹妹吓哭。” 不至于吧,慧慧虽说不算多漂亮,但距离把人吓哭怎么算也差了好几个级别吧? 莫铮岩模不着头脑,正待细问,主任在门口招呼大伙准备查房,心里一紧,赶紧跑进办公室穿白大褂,匆匆跟着主任走了。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等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坐食堂吃饭的时候想起这事,拿出手机登陆微博一看……惊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摔汤碗里去。 明明是两人的合照,怎么照片上就剩他一个人了呢?慧慧去哪儿了,难道当时移动得太快没拍上?不对啊,照片上他的手明明还保持着攀着什么东西的姿势……那他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么一深想,莫铮岩瞪大双眼,浑身僵硬。 晚了半分钟后,他那款新手机最终还是掉进了汤碗。 要让一个唯物主义了二十年的汉子突然相信自己见鬼了,这一点确实很难。 下了班,莫铮岩不信邪地跑去慧慧家求证,站在门口,老远就看到了供桌上那张黑白的照片,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竖着马尾,脸上点着小雀斑…… 他走进去,上了炷香,“慧慧是什么时候……去了的?” “啊……是石头吧。”慧慧妈妈认出他来,望着照片里女孩的笑颜偷偷抹泪,“就在几个月前,初春那会儿吧,跟我说要去河里逮鱼,这一去……就没回来……” 难怪当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明明是大夏天,女孩却穿着毛衣和长靴……只怪当时一阵凉风吹来,他自己冷得直打颤,当然下意识就没觉得对方那温暖的穿着有什么不对。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眯眯的后怕。 “还情鬼是为数不多的善鬼之一,碰到后不但没有危险,相反还会事事顺心,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你的运气的确不错。”这是莫铮岩回家把照片拿给伏宁看过之后得到的回答。 他紧紧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望向伏宁:“她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伏宁漫不经心地摊手,换了个台,“反正你多半是再也见不到了。” 莫铮岩沉默,举起手机,无视下面一大片“兄弟你真是太油菜了”“哥们儿你唬谁呢”“有些人就是没事干,闲得出来找存在感”之类的评论,默默删掉那条微博,然后默默把那张照片保存到记忆深处。 还欠你一句话,再见了,慧慧。 第三个护士(上) 如果我生一个儿子,我要给他起名叫安国, 宏图壮志、安邦定国。 如果我生一个女儿,便要给她起名叫诗兰, 蕙质兰心、曼妙如诗。 你说可好? *** 医生和护士的实习不像其他职业,不是你想去哪个科室就能去的,一般都是先在各个科室轮转,以便见到各种疾病丰富见识,或者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位置,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那就是你不得不去一个你从来没打算划入人生规划的科室呆上一段时间。 莫铮岩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尴尬中。 他现在不算正式实习,时间不多,每个科室就呆两周,暑假结束后没轮到的科室就算了。 七月底的时候,他轮转到了妇产科。 他一个大老爷们,呆在妇产科,先不提那些待产妇们怎么想,单就他自己都觉得别扭,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一夜都没睡着,光在那纠结要不要干脆逃了算了,反正他现在说白了就一打杂的,也没人怎么管他。 每当处于人生迷途的时候,哥们儿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莫铮言想了想,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寝室兄弟的看法。 “妇产科?”张勇的声音听起来饱含心酸,“上周刚从那儿出来,哥的建议就一条,两个字,跑吧。去了你就知道什么叫遭人白眼的生活了。” 这个答案让莫铮岩更犯怵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这两周就是偷懒的两周,想方设法能逃就逃,结果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出人预料,第二天刚到去妇产科报道,还没把同事认识全,一个年轻产妇快生产了,被推进手术室。 妇产科的主任姓赵,是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人挺和蔼,对莫铮岩也很照顾,回头冲他一招手: “小莫,赶紧准备一下上手术。” 莫铮岩无奈,只得穿衣洗手进手术室。 他目前没有动刀资格,进去也就旁观学习居多。 产妇坚持自然分娩,根据之前的各种检查,赵主任也觉得没问题,莫铮岩就站旁边看着,耳边一直响着女人的叫声和护士的安抚,莫名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发胀,那感觉跟喝醉酒了似的,又像熬了好几天夜都没睡,昏昏沉沉的。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光线似乎暗了点,就像灯泡外笼上了一层布,散发出老旧的黄色光晕,就算再没有手术经验也知道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他抬起头,突然看到手术室的墙上和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映出了巨大的影子,阴影从医生护士以及产妇的影子里拉伸而成,黑色的影和暗黄的光,让他产生一种时空倒流的错觉。 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女人的叫声消失了,护士的安抚声消失了,移动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只有墙面上的影子在晃动,静得好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影子戏,戏里的内容就是此刻正在进行的这台手术,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的分娩突然出了什么问题,所有人都很忙碌,影子也跟着动来动去,似乎只有他自己,被隔离在外。 气氛异常诡异,灯光诡异,影子诡异,手术室里的一切都很诡异。 他举在胸前的手潮湿起来,合着滑石粉粘在手套里,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像是被那*胶手套给牢牢套住了,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这什么情况?幻觉吗?还是他在做梦?? 手术台旁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单凭身影他无法确定那是巡回护士还是跟他一样进来学习的实习生,但他确定这个人真是太乱来了,他竟然走到器械护士的身后,伸手从器械盘里抓了一把剪刀。 [你干什么?!] 莫铮岩想厉声大喝,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而其他人却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依旧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儿。 昏黄的灯光闪动几下,那个人抓着剪刀,突然捅向产妇的肚子! 莫铮岩急得满头大汗,动不了,也喊不出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是太紧张或者太恐惧了,没有人去阻止那只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把剪刀正要剪断两条生命。 浑身都在颤动着想要挣月兑束缚,灯光又闪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带走了光明,也带走了所有未知的束缚。 莫铮岩身上骤然一轻,黑暗前一秒,他只看到了那只手和那把剪刀,顾不得深想,他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手。 掌心顿时冷得像抓着一块冰,犹在冒着寒气,冻得他浑身一激灵。 “发什么疯!滚出去!” 一声低吼在手术室里炸开,打破了紧张凝滞的氛围。 灯,亮了起来,不复之前诡异的暗黄,这一次是正常的无影灯的白光。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莫铮岩一时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手术室里的怪异感终于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嘈杂的声音又回来了,投映在墙上的巨大影子也消失了,掌下的温度也迅速回暖了,竟有一种如梦初醒的荒谬感。 莫铮岩低头,发现自己正抓着赵主任的手腕,而她正握着手术刀准备下手,看来分娩进行得很不顺利,临时改成了剖月复产。 “主任,我刚刚……”他急急想要解释之前的诡异情形,但赵主任没给他这个机会,皱眉瞪了他一眼,冷声重复了一遍:“出去!” 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莫铮岩只能松开手,呆呆地往外走。 他离开手术台,出门之前撞到了一个护士的肩膀,扫了一眼,护士端着的盘子里装着两袋血浆。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他匆匆道了声歉,恍恍惚惚地走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手术继续。 换了衣服后在洗手台洗了两把冷水脸,他这才觉得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些。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回想,记忆像是被蒙了一层雾,而且那雾还越来越大,很多细节都变得模糊,那感觉就和做了梦的感觉一样,早上醒来那会儿还记得大半,洗漱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真的在手术过程中睡着了?!! 莫铮岩对这个答案有点无法相信。 手术结束后,赵主任和其他几个实习医生走进来,向来和蔼的脸上严肃得不带丝毫笑意,径直走进里间的主任办公室,关门。 气氛依旧很压抑,大家的脸色都狠难看。 一个人在莫铮岩身旁坐下,莫铮岩看向他,这人姓程,也是个实习生,而且两人算是校友,虽然不在同一个校区,因此对他莫铮岩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你刚才咋回事,昨晚没睡觉早上发梦呢?”程羽递给他一杯水,“本来站得好好的,突然就冲出去抓住主任的手,横冲直撞的我拉都拉不住。” 莫铮岩接过纸杯捧在手心,略有些烫手的温度终于驱散了掌心残留的那点凉意,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把那段诡异的经历说出来,毕竟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究竟是不是在做梦,“我没事。”他示意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众人,问道:“都怎么了,这幅表情?” “……那个孩子死了。”程羽的脸色倒不是很阴沉,真要说的话,疑惑的神情居多,“之前检查时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胎儿也很健康,怎么拿出来就是个死婴呢……这都是这个月第四例了……”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莫铮岩惊讶地瞪大眼:“你说那个孩子……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啊……”程羽也很纳闷,“我问过赵主任,不过她没说,那表情有点……怎么说呢,有点讳莫如深的感觉,你刚才也看到了。” 莫铮岩点头,那时候赵主任的脸色的确不好看,说句不好听的,她做了这么多年妇产科医生,什么情况没见过?如果只是因为接生的孩子是个死婴的话完全不至于严肃成这样。 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清晰,莫铮岩忍不住问:“在手术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怪事?”程羽撇嘴:“整个手术室里还能有比你更怪的吗?” “呃……”无言以对。 像莫铮岩这种只干一个暑假的实习生是不用值夜的,不过程羽这类毕业生就不能幸免了,下午六点,跟程羽打过招呼后,莫铮岩收拾东西回家。 出乎意料的,在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赵主任并没有责问他,就好像已经被刻意遗忘了似的。 到家的时候,伏宁照旧坐在客厅看电视。 盛夏的夜晚格外闷热,老旧的电扇咯吱咯吱地转个不停,合着电视嘈杂的声音,格外让人心情浮躁。 “吃晚饭了没?”莫铮岩放下包。 自从发生了慧慧事件后,莫铮岩就忍痛放弃了去姑妈家蹭饭的计划——鬼神之说还是挺让人敬畏的,他可不打算把见鬼这种事也划入人生规划。于是回头跟伏宁商量了一下,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当然,因为工作关系,每天回来的时候伏宁都把饭做好了,他没得挑,只能接手洗碗的活儿。 说起来,住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他这位同居人有什么正当的工作,在城里租房子住很正常,房价高得离谱嘛,但去农村租房住就很令人费解了,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这是单纯来度假的? “饭菜在桌上,粥可能有些凉了,你热热再吃。”伏宁靠着沙发头也不回地说。 莫铮岩是真饿了,坐在桌边,先端着碗喝了一大口,这才笑嘻嘻道:“这么热的天,冷了就冷着吃呗,又不碍事。” “随便你。” 吃过晚饭,乖乖洗干净锅碗瓢盆,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视机已经关了,沙发上空无人影。 就上次慧慧那件事和平时的表现来看,伏宁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似乎颇有了解,他本来还想就今天这事咨询咨询专家的意见…… 回头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窗户里黑漆漆的,竟连一点灯光都没有透出。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这位同居人的确睡得挺早,莫铮岩只得悻悻关门回屋。 算了,还是等明天再问吧。 第三个护士(中) 张老太今年六十多岁,刚退休没几年,人一老就明显感觉到身子骨差了,前些日子在家干农活时摔伤了腿,这要换在年轻的时候,铁定疼两天就好了,现在却不得不进医院治疗,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人就是这样,老了,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却总比年轻的时候更惜命。 县城医院规模很小,床位也很紧张,三楼里一头是骨科的病房,另一头则是妇产科的病房,楼道并不长,每层楼就一个厕所,为了方便孕妇,厕所位于靠近妇产科的方向。 半夜的时候,张老太被一阵尿意惊醒,哆哆嗦嗦地爬起床,小医院没有按铃这东西,有什么事只能站在病房门口喊一嗓子,大半夜的难免扰人清梦,张老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她决定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再让值班的小护士扶她过去。 大部分老年人其实都不怎么服老,这要是平时张老太一定不乐意让人搀扶着,不过今晚特殊,若不是憋得慌,她根本就不会去妇产科那边上厕所,她记得很清楚,那间厕所里……曾经死过人。 退休之前,张老太也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她还曾是妇产科的护士长,至今妇产科里都还有一些医生护士认得她。 事情大概是发生在二十年前吧,那会儿医院还没有翻新,破破烂烂的像一座危楼,医院也还没有正规化,没有分科室,统共也就十几个护士,有一天,她手底下有一个小护士不慎摔死在厕所里,死后检查才发现那个小护士已经怀了三个多月身孕了,这一摔,一尸两命。张老太当时是第一个发现那个小护士尸体的,脸色泛青,一双翻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她,怎么抹也合不了眼。 就那一眼,直骇得她好几夜睡不好觉。 在民间传说故事里,尸体合不了眼说明这人死前怨气极重,是要化为厉鬼来索命的。这让张老太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法安生,差点就辞职了,好在后来没发生什么事,渐渐的这事就被她刻意遗忘了。 直到这次再住进这家医院,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早已埋进黄土的记忆又倏然跳出脑海,一遍遍浮现在眼前,那双满含着怨恨的眼,一次比一次清晰。 过道里空荡荡的,除了她没有人再走动,极度的安静,拐杖在地面上敲出哒哒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回响,在狭长的过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拨动着她的神经。 慢慢的,总觉得背后好像跟着什么东西,有浅浅的脚步声夹杂在拐杖的敲击声里,那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脚步声,她穿的是布鞋,而这声音却分明是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她停下来的时候,那脚步声也跟着停下,张老太顿时只觉背后发寒,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拐杖猛然回头,背后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白炽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地面和墙壁,泛起一层白霜。 错觉吧,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 不住地这样安慰自己,张老太转身继续走,但她一迈步,那脚步声也紧随而至再次响起,这一次,竟比之前还要清楚大声,“哒、哒、哒……”,一声声规律的声音传进耳里,张老太感觉手心里沁出了冷汗,抓着拐杖的手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 这一次她没敢再回头,只要走到护士站就好了,她这样想着,如同想要摆月兑什么似的,愈发加快了迈步的速度。 “哒、哒、哒……”脚步声也跟着一起加快,如影随形。 过道并不长,很快就看到了护士站,一个小护士正坐在那里玩手机,张老太拄着拐杖走过去,在她靠近护士站以后,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张老太松了口气,走过去跟小护士打招呼。 “您这是去上厕所,怎么不叫我呢!”小护士忙站起身过来扶她。 张老太经过刚才那一通虚惊,已经不太想去上厕所了,她这会儿真恨不得自己压根没下过床,不过现在身边又多了个人,这让她感觉稍稍好了些,小护士扶着她往尽头的厕所走去,她没有拒绝。 她们很快到了厕所,小护士在外面等她,张老太自己进了隔间,出来的时候小护士正站在洗手台边上,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喃喃低语:“睡了一会儿,头发都有些乱了。” 大晚上的人影都没一个,谁来看你头发乱没乱,小姑娘家就是臭美。张老太有些好笑地想着,低头洗完了手,那小护士都还在整理头发,张老太想催催她,抬头不经意地瞥了眼镜子,刚才还没注意,这会儿忽然觉得这小护士长得有些面熟,特别是那个梳头发的动作,很眼熟。 可能自己退休之前在医院见过她吧,张老太没有多想,“那我先回去了,老太婆身子骨不比你们小姑娘,大晚上的还挺冷。” 之前还没留意,明明是酷暑,这几个月几乎日日都是烈阳当空,呆在树荫下都热得淌汗,晚上更是闷热无比,人老了不敢一夜都对着风扇吹,一觉醒来常常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可这会儿她却觉得很凉快。 ……莫名的,她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她模上厕所的门把手,身后传来小护士的答话:“那行,张姨您先回去吧。” 脚步突然一顿,张姨,许多年前,在她还是护士长的时候,那些小护士都是叫她张姨的,果然这个小护士是认识自己的呀,她笑着转头,转到一半,看着身侧的镜子,忽然脖子一僵……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难怪她会觉得那张脸,乃至那个梳头发的动作都很是眼熟,是黄玲啊! 这个名字张老太本来早就忘记了,但这会儿突然地就窜进了脑海里,黄玲,曾是她手下的一个护士,极其爱美的一个女孩,上班的时候常常偷偷躲在厕所里梳头发补妆……可她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啊!就在这家医院,就在这间厕所,黄玲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赫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都顾不得了,张老太拉开门就往外跑。 过道里依旧很安静,她急匆匆地跑过去,两侧是紧闭着房门的病房,慌乱的脚步声和咚咚的心跳响彻整个过道,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 她的病房在过道的另一头,平常走路只需要花一两分钟,可她这会儿少说也跑了五六分钟了,年迈的身体无法支撑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她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可她却依旧站在过道里,离自己的病房还很遥远,跑了这么许久,她甚至没有看到护士站! 心里越来越惊骇,张老太时不时地便回头看一眼,时刻担心着黄玲会从厕所里走出来。 回不去自己的病房,她更不敢在过道里停留,随便找了一间病房想要进去躲躲,她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面镜子,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病房,依旧是那间厕所,小护士站在镜子跟前慢吞吞地梳头发,看她推门进来,冲她露出森冷的笑意。 “啪!”门突然在她身后关上。 黄玲放下手,一步步走过来,“张姨,您怎么又回来了?” “别……你别过来!别过来!”张老太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她还是颤巍巍地转身想要出去,她不停地扭动把手,可门却纹丝不动。 黄玲慢慢走近,冲张老太伸出手,那只手很脏,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沙。 张老太反应剧烈地躲开她的手,终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可她依旧紧闭着双眼胡乱挥舞着拐杖,不停地嘶喊:“别过来!别过来!快滚!” 拐杖似乎阻挡了黄玲的过来,挥舞了一会儿,张老太终于没了气力,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希望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眼前出现了一双脚,穿着露趾的高跟鞋,款式很老旧,脚趾上染着劣质的红色指甲油。 张老太顿时心如擂鼓,大滴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她突然有些暗恨自己那好得过分的记忆力了,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黄玲也染着红色的趾甲,穿着这样的一双凉鞋。 那双脚动了,却没有再靠近,反而走向了洗手台,她开始哼歌,那是一首摇篮曲,幽幽的声音在厕所里回荡,唯一的听者张老太只觉得毛骨悚然。 “咚咚!”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有谁在门外抱怨:“开门啊,谁大半夜的还给厕所上锁啊!” 这一声抱怨像是打破了一直被禁锢的时空,歌声戛然而止。 张老太终于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厕所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抹着冷汗站起身,这才恍然发现受伤的腿疼得厉害,可她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如果没有这个敲门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将会是什么下场。 匆匆去开门,门把手因为手上的冷汗而滑月兑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扭开门,一个病人由家属扶着站在外面,大概看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没好意思再骂什么,与张老太擦肩而过走了进来。 张老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护士站的灯光,以及两个站在那里聊天的护士,终于常常舒了口气,有一种噩梦终于结束的恍惚感。 暗自决定明天一早就出院,她正要往回走,厕所里那个病人叫住了她:“老太太,慢点走,你丢东西了!” 张老太茫然回头,就见厕所地板上,就在刚才黄玲所站的位置,赫然躺着一个红色的布袋。 心里骤凉,这东西之前可没有……是黄玲留下的…… “……那不是我的东西。”说完这句,她慌张地转身离开,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死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呢!这都是梦!一场噩梦!明天就好了,明天太阳一升起,就什么都好了。 那个病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捡起布袋打开…… 张老太正走着,背后忽然听到那个病人的惊呼:“呀,血淋淋的这什么东西啊!”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被那个病人扔在地上的红布袋里,俨然装着她工作几十年来最熟悉的东西——一个新鲜的胎盘。 白炽灯的照射下,张老太的脸色突然煞白,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第三个护士(下) 妇产科病房的气氛从来比其他病房要热闹欢乐许多,大概是因为这是医院唯一一个不是为了斗争疾病而是为了迎接新生的地方。 不过今天这里可只有热闹没有欢乐,毕竟昨天才有一位产妇生了一个死婴,大家难免都有些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都没有说笑的心情,莫铮岩很快就跟着医生们查完了房,回到办公室。 里间主任办公室的门依旧锁着,赵主任今天一大早就进了办公室,连查房都没出来,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响起,门吱呀着开了一条缝,却又突然停下来,隐约听到赵主任的声音传出来:“……这件事就拜托先生了。” “嗯。”有人淡淡答了一句,拉开门走出来。 外间的人早就注意到这边很久了,见有人出来,纷纷都悄悄地往门口看。 走出来的并不是赵主任,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短袖的连帽衫,缠缠绕绕的耳机线垂在领口,打扮很休闲,长得也很英俊,眉宇间透着毫不掩饰的冷淡和疏离,眼神平和,不能说是高傲,却隐约带着点目中无人的感觉,就好像他看任何人,都如看路边的花草尘土似的,一视同仁,死水一般掀不起波澜。 被这双眼睛看着绝对是一件很不愉快而且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于是众人纷纷又把打量的视线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干活。 唯有莫铮岩,他看伏宁的时候,视线永远停留在帽子下方那一对贼崩坏形象的猫耳上。 “伏宁?!” 在办公室看到伏宁,而且对方还明显不是来找他的,莫铮岩对此摆不出惊讶以外的第二个表情。 伏宁怎么会来这里?他什么时候出门的?他来干什么?一个接一个疑问冒出脑海,却全都找不出答案,莫铮岩这才恍然发现他对自己的同居人真的是毫无了解可言。 “你们认识啊,那更好,小莫,这几天就由你来负责招待这位……先生。”赵主任一看外间的情况,毫不犹豫地给莫铮岩下任务。 招待?还几天? 莫铮岩恍然大悟地看向伏宁:“你原来是上级领导呀,卫生部的?来视察工作的?” 伏宁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那眼神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这这这……这什么态度?!小心我今晚罢工不洗碗哈! 莫铮岩差点想直接甩手不干了,不过好奇心却跟猫爪子似的把他心里挠得痒痒的,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按捺住满心的怒火和郁闷,几步追了上去。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再问话,反正主任让他这几天都跟着伏宁,他且耐心慢慢看着,总有搞明白的一天。 医院里每间病房门口都床号和病人的名字,伏宁走到骨科的病房,然后挨着走过门口,像是在找什么人。 说实话,莫铮岩对这里挺熟悉的,不过他这会儿心里有气,也没打算热脸去贴别人冷**,沉默着站在后面。 伏宁停下脚步,回头问他:“张翠淑在哪里?” 莫铮岩指着尽头处那件病房道:“就那儿,前两天才住进来的,以前是这医院的护士长,干农活时摔到田埂上把腿折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伏宁意义不明地瞥了他一眼:“了解得真清楚。” “咳咳,前两天我还在骨科呢。”莫铮岩模模鼻尖。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之间尴尬疏离的感觉终于瓦解了,气氛渐渐回暖。 他们走到张翠淑的病房,老太太刚醒来没多久,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病床边有几个小护士正陪着她,给她削苹果。 “找她干什么,你亲戚啊?”莫铮岩纳闷。 “她昨晚在医院见到一些东西,吓晕了。” 一些东西,什么东西能把一个老护士吓晕?结合伏宁一贯的神棍,答案呼之欲出。 “见……”干咳两声把那个“鬼”字岔过去,莫铮岩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我都还没听说呢!”没道理伏宁一个外人消息比他这个内部工作人员还灵通啊。 “……赵主任说的。” “哦哦。”莫铮岩点头,恍然大悟:“现在就是要找她了解情况但又怕她不肯说是吧?没事,看我的。” 不待伏宁回话,莫铮岩已经走了过去,颇有些熟稔地打招呼:“张女乃女乃。” 当然,他顺便把伏宁也拖了进来。两人搬了两把椅子在病床边坐好,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张老太看着莫铮岩,脸上挂起几分笑容:“是小莫啊,来查房啊?” “没,我转去妇产科了,今天就是来看看您。”莫铮岩剥了个橘子递过去,活月兑月兑一孝子模样,笑得比窗外的太阳还灿烂,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伏宁默默扭过头。 张老太接过橘子,拍了拍莫铮岩的手:“有心了。” 她虽然表现得还算镇定,但两人都注意到一个细节,一听到妇产科三个字,张老太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有戏! 莫铮岩回头了伏宁一眼,接收到一个赞同鼓励的眼神,于是转回来再接再厉,一脸关切道:“您最近是不是血压比较高呀,怎么就晕倒了呢,要不我一会儿来给您测测?” “不用,昨天才测过,我血压正常着呢。”张老太笑着拒绝,她看了莫铮岩两眼,眼神欲言又止。 据经验,这就是准备倾诉的前奏了,莫铮岩一把握住老太太的双手,诚恳地望着她,就差没在脸上写下一排字:有什么事您说吧,我听着呢。 “哎。”叹了口气,张老太终于开始说了:“我昨晚晕倒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哎,说出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可能都不会信。”她压低了声音,“老太婆是遇见鬼了呀!” 小护士们都很给面子,捂嘴惊呼:“呀!” 莫铮岩还想继续追问那鬼长什么模样,伏宁在下面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照现在这发展,老太太自然会讲下去,没必要过度追问,若引起了她的警惕,到时候可能反而不会多说。 “不知你们听说过血糊鬼没有?”张老太眼神有些飘忽。 小护士们一齐摇头,莫铮岩瞥向伏宁,他觉得这位一定知道,不过伏宁依旧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据说那是由难产而死的孕妇所化,怨气极重,我小的时候听老人们提起过,说血糊鬼一出现就会害死临产的孕妇和胎儿,手里常常提着血红色的布袋,袋子里面就装着血污等东西。”说着,张老太拉开床头的柜子,一个血红色的布袋赫然躺在抽屉里,小护士们吓得直哆嗦,不过都还记得这是病房里,捂着嘴没有尖叫出声。 莫铮岩忽然就想起了昨天的手术,明明各项检查都正常,但孩子生出来却偏偏是个死胎,他当时看到有人用剪刀捅产妇的肚子那一幕,会不会不是做梦而是真的看到鬼了呢?不过唯物主义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太愿意动不动就把事情往鬼怪这方面扯,再想想,让他再想想,当时……等等,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坐不住了,迅速掏出手机给程羽发短信:昨天上午那台手术到底有几个护士? 短信很快回复了:2个,都挺漂亮的,眼光不错,你看上谁了? 忽略后半截废话,那台手术明明只有两个护士,一个器械护士一直站在手术台边上,还有个巡回护士一直在低声安抚产妇,那他被赶出来时撞到的那个端着血袋的护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所以说……他这是真的见鬼了?还与那鬼在手术室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完了他最后还跟鬼撞上了?! 莫铮岩搓搓手臂,后知后觉的有点寒毛直竖。 他抓住伏宁的袖子,扯了扯,笑得很勉强:“伏宁,你完了没……我有话跟你说……” 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确定莫铮岩这模样的确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拉着莫铮岩起身。 两人跟张老太道别,走出两步,伏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倒回去,在张老太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拉开抽屉,取出那个红布袋,掀起一角朝里面看了眼,这才重新放回去,走出病房。 一直把伏宁拉到了偏僻安静的楼梯间,莫铮岩这才急吼吼开口:“伏宁,伏哥,伏半仙,您快给小弟算算,我这八字是不是特别轻,我出生时辰是……” 伏宁打断他的话:“没必要,之前老板娘让我算过。” “那答案是……?” “不轻。” 莫铮岩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那我怎么会老是遇见鬼呢?” 伏宁眸色一沉:“你又见到鬼了,什么时候?” “就昨天啊。”莫铮岩把手术室里的诡异事件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然后颇有些好奇地问:“你觉得跟张老太见到的是不是同一只呀?” 伏宁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冷笑着说:“那个老太太有点意思,她好像一直在告诉我们,她遇到的是血糊鬼。” “难道不是?” “……难说。去问问赵主任,妇产科里有没有谁死于非命,特别是在张翠淑任职期间。”伏宁把莫铮岩推出楼梯间,然后顺着楼梯往上走,几步就没影了。 这就走了?话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莫铮岩耸耸肩,乖乖回办公室套话去了。 [灵异]切莫睁眼 第9章 梦魇——入梦 烈日暴热,长势喜人的大榕树静静地伫立在乡间小道的边上,巨大的树荫投下来,给这闷热的酷暑带来了些许阴凉。 看了半晌,莫铮岩深觉自己实在没有伏大仙那等能耐能从一棵树上看出什么端倪,果断放弃了探究。 他穿过还未散去的围观人群挤到伏宁身后,戳戳某人,压低了声音问:“这次又是什么鬼?” 莫铮岩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自从遇到伏宁以后,他坚持了二十来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就这么崩了,更可悲的是他居然还越来越习惯,以至于一看到伏宁在场,思维便自动自发地往灵异路线上靠拢。 伏宁似乎并不惊讶莫铮岩的到来,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说是鬼?” 废话!不是闹鬼你这神棍跑来干嘛?乘凉吗?别搞笑了亲! 莫铮岩抽抽嘴角,拒绝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好在伏宁只是随口问问,见莫铮岩不答,便略过此番,转而询问老赵的死因。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莫铮岩没好气地瞥他:“虽然我来得早,不过就匆匆看了两眼,你当我那是透视眼呀……”略一斟酌,他犹豫道:“要不我打听打听?” “哦?”伏宁挑眉,眼神虽平静,话语音调间却是充满了怀疑。 莫铮岩撇撇嘴,抬抬下巴挑衅地晃了晃手机,“等着瞧吧。” 就他们这小地方警局想要配备法医还真挺悬,估模着最后多半还是得送去他们医院做尸检,到时候想打听点消息对他这个内部人员来说应该也不难。 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莫铮岩是个行动派,当下就翻出通讯录开始联系。 伏宁任由他蹲在路边打电话,径自隔着黄线围着大榕树绕了一圈后,这才慢吞吞地拉起莫铮岩往回走。 一路上莫铮岩还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把医院里他认识的人挨个联络了个遍,直到快走到家门口才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消息来自他的同事兼校友程羽。 电话一接通,莫铮岩还没来得及问呢,程羽就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小莫啊,哥今天算是碰到怪事了,你知道么,刚刚警局送来一具尸体做尸检,我跟导师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你猜这人怎么死的?” 不等莫铮岩回话,程羽迫不及待的自己回答了:“是睡死的!艾玛哥真是被惊呆了!” 莫铮岩模模下巴,很是不解:“什么叫睡死的?” “好吧,我换个说法。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心脑血管疾病,没有器官衰竭,他睡了一觉……然后莫名其妙就死了!”电话里传来程羽难以置信的激动吼声。 莫铮岩:“……” 说完自己今天遇到的奇事,程羽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莫铮岩默默挂上手机。 话说,有程羽这个大嘴巴在还真省了他不少事。 不过,在睡梦中死去……这个设定略显耳熟呀,在哪儿听过来着? 伏宁推开院门,侧首瞥到莫铮岩那副皱眉思索的苦恼样,提醒道:“梦鬼。” 对!就是这个!! 前不久在老赵家里的时候,莫铮岩曾被梦鬼给缠上险些醒不过来。还好当时有伏宁在场,不然……想到老赵那张青灰僵硬毫无生气的脸,莫铮岩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知该说是后怕还是侥幸的复杂心情。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伏宁指指莫铮岩的胸口安慰他:“放心,它不敢再靠近你的。” 莫铮岩明白他的意思,他伸手模了模胸口,那里戴着一块不明材质的小石头。尽管伏宁并未跟他保证什么,但不可否认,自从戴上这块石头之后他心里的底气就足了很多。 “跟我之前遇到的是同一只吗?” 莫铮岩追问,但他心里清楚,两次都跟老赵有关系,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大概吧。” 伏宁似是而非地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举步走过客厅,走到自己房门前。 这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莫铮岩多多少少也模出了伏宁的一些习惯,他的这位同居人总是藏着很多秘密,但却绝对不是一个热衷于倾诉的人,想要与他好好相处说起来挺简单的,收好那过分的好奇心就行。因此即使还有着满心的疑问,莫铮岩也识趣地不再多问,闷闷地坐回沙发看电视。 看他老实识趣的一系列举止,伏宁垂眸,抓在门把上的手微微收紧,开门的动作一顿,他忽然回头看向莫铮岩,常年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蛊惑似的低语:“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哈?”莫铮岩先是一怔,继而鬼使神差地点头。 说起来,这还是莫铮岩第一次进伏宁的房间。 伏宁是一个很注重*的人,尽管他从未明说,但他的冷漠和疏离就足以让人下意识的不敢去窥探他的生活,莫铮岩倒是不讲究这些,不过他恰巧是个心细且自制的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犯伏宁的禁忌。 只是,不会去做是一回事,好奇心是另一回事。 鉴于晚上从来不会看到伏宁的房间透出灯光,莫铮岩也曾多次悄悄猜测伏宁的房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说僵尸女鬼啥的…… 事实证明,他的确想多了。 伏宁的房间很干净,不单是指地面的干净,而是一种东西太少空间格外空旷的干净,莫铮岩难以置信地仔细环顾了一圈,终于确定:的确没啥特别的。 于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没啥特别的东西,伏宁干嘛晚上不开灯呢? 带着莫铮岩走进屋,伏宁顺手关上门,反锁。 听着“咔哒”的落锁声,莫铮岩不自然地往窗户边靠了靠,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大白天的,为什么落锁?” “避免被打扰。” “……我们要做什么不能被打扰的事情?” “睡觉。” “……” 对于这样一个强大的回答,莫铮岩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囧了半晌,他张张嘴,自暴自弃道:“那就睡吧。”语毕,自觉月兑鞋爬上床。 一分钟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伏宁,我睡不着怎么办?” “你先把眼睛闭上。”伏宁的声音有些无奈。 莫铮岩乖乖闭眼:“嗯,闭上了,然后呢?” “酝酿酝酿。” 莫铮岩:“……” 早上六点起床,这会儿才早上十点,莫铮岩不觉得自己能酝酿出睡意。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不知是因为躺得久了还是伏宁悄悄做了什么手脚,他的意识很快便开始模糊,隐隐感觉自己仿佛踩在软软的云层上,随着风的轨迹起起伏伏。 “睁眼。” 莫铮岩完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赶紧随着伏宁的话睁眼。 四周一片迷蒙,白雾沉沉,何其眼熟的场景。 “我来过这里!”莫铮岩微微皱眉,显然熟悉的迷雾勾起了他不太愉快的回忆。 “跟紧我。” 伏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莫铮岩侧首,明明离得很近,却只能若隐若现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迷雾比他想象中的更浓重。 伏宁手里拿着个老旧的罗盘,他捧着罗盘绕着莫铮岩走了个圈,然后抬脚向某个方向走去。莫铮岩熟练地伸手抓住他的猫耳,顷刻间,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两人在迷雾中走了一会儿,一切都和之前那次相同,周围只有一成不变的白雾,时间感异常模糊,长久的处于这种环境最容易滋生人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只是这一次并不是他一个人,掌心传来猫耳柔软的触感,让莫铮岩好受了许多。他突然想起当初陷身在梦里的时候,在伏宁带他离开之前,有一只猫……是了,有只淡黄色的猫带他走向出口。 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多想,现在一回想就发现……那只猫出现得好诡异的样子!! 想着想着,莫铮岩惊悚地低头,怔怔盯着自己手中连帽衫的猫耳…… [灵异]切莫睁眼 第10章 梦魇——约定(终) 看着看着,一个异常玄幻的等式渐渐在脑中成型。 伏大仙=小黄喵? …… 莫铮岩觉着吧,此事还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他上前两步凑近伏宁的脸,以便更清晰地观察伏宁的神情变化,“那天你把我从梦里拉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只猫,浅黄色的毛……唔,那颜色跟你这衣服就挺像的,大概这么大……”他一手不停地比划,另一手则还牢牢攥着那只猫耳,仿佛生怕伏宁突然变成原形溜掉似的。 “猫?” 伏宁不解地蹙眉,脸上那不明所以的表情简直自然得无懈可击。 真想给这表情点个赞! 对手段数太高,莫铮岩完全丧失了继续试探下去的*。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不是伏宁自己愿意,那么他不论是旁敲还是侧击都不可能会有结果。 两人继续沉默着前行。 周遭的迷雾愈发浓郁,视野从朦胧到彻底被白雾占据,渐渐的莫铮岩已经看不到伏宁近在咫尺的背影了,唯有手上柔软的触感还提醒着他彼此的存在。 莫名有一种紧张危险的氛围,莫铮岩下意识地紧了紧五指。 他的预感很准,下一秒,伏宁突然停住脚步。 莫铮岩毫无预料,一个没刹住狠狠撞在伏宁背上,顿时疼得泪眼汪汪。 “怎么了?”他模模撞得生疼的鼻尖,忍着汹涌的泪意哑声询问。 不待伏宁回答,就见周身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露出一片广袤的田野。 残阳如火,灼红了天地。 就连那绿油油的田野,也被染上了一层绯红。 那颜色却一点也不明媚鲜丽,反而如干涸的血色,暗沉、不详、压抑、邪恶,让人只看一眼便觉毛骨悚然。 一片暗红中,有一棵大榕树静静地立在画面中央。 树冠之大,在地面落下巨大的黑色阴影,从莫铮岩他们的角度看,似能遮天蔽日。 耳边,突兀地响起孩童清脆的嬉笑声。 “呵呵呵呵……” 那笑声似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叫人完全辨不出发声出。虽是童音,声音里却半点也没有孩童的天真可爱,满载着尖锐的恶意,如泰山般直直向着两人压下来。 好家伙,一看这架势就不是个善茬! 伏宁嘲讽似的冷哼,不为所动。 莫铮岩这货好奇心重,胆子也不小,何况此时还有伏大仙这个护身符在,那更是不知道恐惧为何物,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也不觉犯怵,眨巴着眼抬头细看。 这一看就看出点不对了,重重叠叠的枝叶间,有两个小孩并肩坐在枝桠上,正在相互咬耳朵说些什么,看上去很是愉快,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笑容倒是没什么问题,纯真可爱得像两个小天使,就是……明显跟周围这环境不大搭调啊! “两只?”莫铮岩有些模不着头脑,凑过去低声咨询专家:“鬼也能相处得这么和谐友好的?我听说鬼跟野兽一样都地盘意识超重,他们两只住在一块儿不会打架吗?” 伏宁侧首看他:“你听谁说的?” “鬼片啊。”某人答得很是理所当然,“杨希汐的《新鬼报道》!这么出名别告诉我你没看过?” 伏宁一脸无辜地歪头看他,就差没在脸上写一句:那是什么,能吃吗? “……” 你不是一直走高冷路线么?蹿台了哟亲! 不过……好萌哒~~ 莫铮岩攥紧手里的猫耳,恨不得扑上去蹭两下。 奈何伏宁平常积威甚深,他终于艰难地忍住了这个小小的冲动。 “赵森,我看到你了!”凭空一声大喊,莫铮岩猛然回神,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树下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小孩,小孩朝树上喊了一句,接着回头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得意地宣布:“又抓到一个!” …… 莫铮岩惊愕:“鬼还玩儿捉迷藏?” “不是鬼。”伏宁指指第三个小孩,又指指树上的其中一个,解释道:“这两个根本没有气息,是记忆,或者说……梦境。” 莫铮岩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看下去。 叫赵森的小孩被发现了,但树上的另一个可没有,于是他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你躲着别动!” 另一个小孩不干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要,我一个人在这里下不去,树好高!” “别怕,等他们认输了,我一会儿上来接你!” “那……约好了哟,你一定要来。” “嗯,约好了!” 说完,赵森从树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被留在树上的小孩双手抱膝靠着树干,呆呆看着对方的身影融入了远方的白雾,慢慢消弭。 再然后,没有任何人回来。 小孩孤零零地坐在树上,直到残阳落下,换成了深沉的黑夜,树冠顶上,一轮血色的圆月挂在天际。 小孩突然站起身,他试图自己从树上下去,却远不如之前那个小孩熟练,一失足从树上摔了下去,满头鲜血地砸在地上,没了动静。 莫铮岩无语:“这……死得可真够冤的。” 他话音刚落,小孩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动作像一个个拼凑而成的慢镜头,僵硬又怪异,伴随着他的动作,四肢还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仿佛脆得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对于诈尸这类情节莫铮岩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这一次完全没被吓到。 他耐心地等着尸体君爬起来,静观其变。 小孩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伸手把摔断的脖子拨回原位,然后猛然回头看向两人的方向,眸色说不出的阴森,声音却是轻声细语:“他答应了回来找我的,却把我忘在了那里,很过分对吧?” “是挺过分的。”莫铮岩点头。 小孩笑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喜笑颜开道:“那我把他找来陪我,不过分吧?” 额……这个问题莫铮岩就没法回答了。 他现在也算有些了解情况了,那个叫赵森的小孩就是老赵,小鬼这是索命来了呀! “很难回答吗?”小孩继续说着话,语气平淡似乎根本不在意莫铮岩的回答,他勾唇笑起来,嘴角不合常理的咧到耳根,说不出的诡异。 “那不如,你也留下来陪我吧!” 说话间,小孩的嘴终于咧到了最大,一张脸几乎被这张嘴分成上下两半,猛然朝两人扑过去。 莫铮岩毫不怀疑这鬼的攻击力,一看就是只惹不起的厉鬼啊,他默默靠近伏宁,胸膛几乎贴到伏宁背上,顿觉安全系数唰唰唰狂增。 伏宁不惊不退,在小鬼扑过来的刹那,右手一伸抵住它的小脑袋,五根纤长有力的手指猛然收紧,只听得“砰”的一声,小鬼被爆头了。霎时间,血淋淋的肉末喷射飞溅。 艾玛这个太凶残了! 莫铮岩简直被伏宁这一手给惊呆了,愣愣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肉,呆呆问道:“死了?” “没呢。”伏宁甩了甩手上的血腥,微笑道:“我吓吓它先。” 莫铮岩囧:“……” 不远处的大榕树下,一个黑影从树枝的阴影里分出来,迅速凝成一个人影。 那影子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慢慢拉伸变形,染上色彩,化成了一个新的身躯,依旧是那小孩的模样。 他果然被伏宁刚才的残暴给吓住了,但明显也没打算放弃袭击两人。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远远站着,谨慎地打量着伏宁。至于躲在伏宁身后的莫铮岩……完全可以无视。 伏宁长身一站,任由那小鬼打量,一边慢悠悠掏出一样东西。 莫铮岩离得近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黑色的指套。 “……你冷吗?” 莫铮岩闹不明白伏宁这是啥意思,小鬼当前,咱能别忙着戴指套么?! 伏宁懒得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把指套戴上食指,末了还弯弯手指感觉了一下合不合适,低声自语:“很久没用过这个了。” “哈?”这玩意儿难道还是个秘密武器? 莫铮岩正要细问,伏宁已经动手了,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那小鬼身前,小鬼正欲攻击,伏宁故技重施,再次伸手抵住小鬼的头,只是这一次他用的不再是五指而是那只带着黑色指套的食指,指尖不偏不倚点在对方眉心。 下一瞬,指尖窜出一抹苍白的火焰。 火焰如灵蛇般从眉心窜入,猛然暴起,将小鬼整个包裹起来。 “啊啊啊——!!” 小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栽倒在地挣扎打滚,却怎么也无法扑灭挣月兑,顷刻间,便已化为青烟消散。 莫铮岩走近伏宁,“……你杀了它?” 小鬼一死,莫铮岩才突然想起,认识伏宁这么久,鬼也见了不少,这还是他第一件见伏宁下杀手。 “它周身怨气凝结不散,早已是厉鬼了。”伏宁表情很严肃,回答很官方。 莫铮岩悄悄翻了个白眼:笑话,难道之前没碰到过杀人作恶的厉鬼么?也没见你动手啊! 浓雾渐起,大榕树和血色的圆月都慢慢被雾气所掩盖,两人又回到一开始的迷雾中。 “那梦鬼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吗,怎么还有迷雾?” “迷雾只是梦境,跟梦鬼没多大关系。”伏宁漫不经心地说,不耐烦再回答莫铮岩喋喋不休的问题,干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莫铮岩只觉一阵晕眩,再睁眼时,已经离开了梦境,回到了伏宁那个摆设简单的房间。 “这就回来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虽然刚才的确是在梦里,他还是想说那句话,“……还真是恍然如梦呐。” 伏宁一翻身从床上下来,开门出去。 莫铮岩还没完全从梦鬼的记忆里月兑离出来,有些不安地攥住伏宁的衣袖:“你去哪儿?” “……做饭。”伏宁显然对一贯神经大条的某人突如其来的小忧郁理解不能,不解地回头:“你不饿吗?那不做你那份了。”说完扒开某人的爪子转身出门。 “呃……”一句话把啥忧郁不安都给冲没了,莫铮岩忙从床上跳下来,急急追过去:“怎么不要,我要吃小龙虾!” *** 远方,村口的大榕树,一片枯黄的叶儿突然离了根,旋转飘落。 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仿若孩童的低语。 嘘! 如果做不到, 不要轻易许下约定。 快想想,你可也曾把什么东西……遗忘在那里? 小心, 他来寻你了…… [灵异]切莫睁眼 第11章 回家(一) 钥匙挂在腰间叮当作响, 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如召唤的乐声, 指引人回家的方向。 *** 八月底,莫铮岩的实习告一段落,开学时间是九月十几号,还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他琢磨着要不要跟伏宁出去旅游一圈,毕竟两人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也算挺熟了,开学之后他要住校,到时候只怕就很难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实习结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平添了几许离别的愁绪。 只是他想得虽好,事情却并不总是按他所想发展的。 第二日一早,他还没来得及提这事,伏宁就先一步来辞行了。 “走了?!”莫铮岩咬着牙刷,呆呆地看着伏宁手里的登山包,被这次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闷闷问道:“你要走哪里去?” 伏宁明显没打算细说,只是低声道:“有点事。” 旭日初升,他逆着光站在门口,仿佛被朝阳度了一层光晕,模糊了面容,说不出的朦胧飘渺,仿佛随时可能会消失在世上似的。 莫铮岩张了张嘴,想问问却又觉没那必要,自己也没那立场,终究还是沉默着点点头,半晌才道:“我送你。”语罢,没给伏宁拒绝的时间,草草漱完口擦了把脸就揣上钱包出门了。 伏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背上包转身,算是默认了莫铮岩的话。 两人都没骑车,到了镇后,目送着伏宁坐上去县里的汽车,莫铮岩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上去。 伏宁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某人皱眉,莫铮岩自觉解释道:“我陪你去县城。” 到了县里,伏宁坐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这一次莫铮岩连犹豫都不用,直接抬脚跟了上去,大手一挥豪迈道:“送佛送到西,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火车站。 这一次,莫铮岩再也找不到跟上去的理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蹲在站台上,眼睁睁看着伏宁踏上火车。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可怜,伏宁坐在窗户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他:“还继续送不?” 他问得很是认真,莫铮岩却甚觉尴尬,说得好像他有多舍不得伏宁似的……他只是觉得伏宁这人不错,脾气好还很仗义,找他帮忙一般都不会拒绝,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淡,但绝不会玩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花样,一句话:值得深交。 伏宁这人,值得他用心去对待。 还有半分钟火车就要出发了,莫铮岩心情低落地耷拉着脑袋,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电话响了。 打来的是他同寝室的哥们儿张勇。 跟莫铮岩去个小县医院不同,张勇暑假是在c市的省医院实习的,为了他方便他没有住校,而是一个人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 本来住得挺好的,结果暑假快过完了,还差半月就要退房的时候,怪事儿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值了夜班回家,你知道我这人有些粗心的,回来的时候,我听见钥匙碰撞的清脆声音,那声音一直在我身边的样子,就和着那节奏一边哼歌一边爬楼,等我走到家门口,打算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尼玛老子居然根本没带钥匙!”随着叙述的展开,张勇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那钥匙的碰撞声还在响,就在我耳边,我还以为是别人的钥匙在响,可是我回头去看……整个楼道里连个人影子都木有!你造吗,那一瞬间哥毛毛汗都吓出来了喂!!” 最后,张勇总结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恐怕是有人在恶作剧,咱们是社会主义新青年啊,肿么能搞那些个封建迷信呢?你说是吧。” 莫铮岩抽抽嘴角:“……说人话。” 张勇神情一肃,言简意赅:“小莫子,你快过来陪哥看看情况!” 耳边听着电话,一抬头就看到缓缓开动的火车,莫铮岩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冲着手机喊了一声:“兄弟别怕,我找个专家来给你看看!”说完话,他一把把手机揣回兜里,几乎没有考虑,两三步赶上最后一节车厢,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就跳进了车门,总算是赶在出站之前险险搭上了车。 最后一节车厢是24号,伏宁的票是在9号车厢,这等于要穿越大半个火车,望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莫铮岩只觉头皮发麻——我去,这难度系数简直跟穿越大半个太平洋有的一拼哟! 当时头脑一热就奔了上来,现在想后悔也没辙了,再苦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莫铮岩咬咬牙,义无反顾地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艰难地穿过几个车厢,突然一阵尿意袭来,莫铮岩不得不在寻找伏大仙的道路上先暂停一下,解决下生理问题。 厕所在每节车厢与车厢相连的位置,但这时也已经站满了人,莫铮岩挤过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好堵在门前,穿着一身老旧的蓝布衣裳,同色的裤子洗得都快发白了,看上去经济异常拮据,脸色蜡黄、双眼浑浊,怀里抱了个包袱,干枯树皮似的双手隐隐颤抖,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明显有些营养不良。 明明四周都很拥挤,偏偏在这个男人周围,不知什么原因却没有人靠近——他们宁可往车厢的方向再挤一挤。 莫铮岩此时没工夫去深思这个奇怪现象,他现在只想弄开这位大叔然后冲进他身后的厕所。 于是他走上前拍拍男人的肩膀,商量道:“大叔,您能先让让不,我上个厕所。” 男人没有反应,直到莫铮岩一连说了好几次语气都开始不耐烦了,这才缓缓动了动脖子,转头看向莫铮岩,慢吞吞道:“你说我吗?” “嗯。”莫铮岩连连点头,心中月复议:不是说你还能说谁?话说这位置也站得太不是地方了,不偏不倚正好堵在厕所门上,大叔,你确定你不是在报社么?! 男人好半晌才听明白莫铮岩的意思,微微往旁边挪了几步,给莫铮岩让出道来。 莫铮岩顾不得其他,冲大叔道了声谢,急急冲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大叔还站在门边,本着职业素养的缘故,莫铮岩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提醒他要保重身体。 “……”大叔抬起他浑浊的双眼看了莫铮岩许久,直看得莫铮岩莫名其妙,这才意义不明地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 说完,男人居然转身就走了。 莫铮岩模不着头脑,再说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跟他没什么关系,便也懒得再管,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自顾自接着往前走。 这一次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他很快到了9号车厢,一进去就看到了伏宁。 怎么说呢,伏宁这样的男人,就算坐在人群里也不会被淹没,或者说正是因为周围人太多,才更衬出他与众不同的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犀利气质。 “伏宁!” 他喊了一声,见伏宁敏感地回头看向他的方向,忍不住咧开笑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慢慢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伏宁那排座位以及对面的那一排都坐满了人,莫铮岩走得突然就带了手机和钱包,一身轻松,很轻易的就挤进了那两排座位中间,喘着粗气跟伏宁商量:“那啥,我累死了,你起来让我坐会儿呗!” 说完话,他才发现伏宁身侧坐着的就是不久前在厕所门前遇到的那个营养不良的男人,于是点头打了个招呼,男人回给他一个僵硬的笑容。 伏宁倒没什么异常,很自然地站起身给莫铮岩让出位置,反倒是对面那排的两个人表情怪异,欲言又止的悄悄打量他,见他砍过来又故作无事地偏过头,举止很是诡异。 莫铮岩抬头给伏宁递了个眼神——他们怎么回事?咋鬼鬼祟祟的呢? 伏宁看都没看那两人,表情冷漠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 莫铮岩向来是个想得开的性子,见伏宁如此,尽管心中止不住的好奇,但也识趣地忽略对面那两人,一路上淡定地无视了对方那诡异的视线,只管跟伏宁聊天,当然,伏宁更多的是回他个“嗯”“啊”,不过这已经很让莫铮岩满足了。 他把张勇的事情跟伏宁说了一遍,末了,略有些期待地盯着伏宁:“你能去看看不?” 伏宁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去c市的火车要坐13个小时,他们是晚上四点过上的车,估计要到第二天早上五点过才会到,要在火车上过一个夜。 不知不觉到了夜里,莫铮岩有些昏昏欲睡,正要跟伏宁商量一下上半夜和下半夜交换睡觉的事情,突然瞥见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那个奇怪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莫铮岩忙拉着伏宁坐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他什么时候下车的?” 他这人一直有晕车的毛病,不管什么车都晕,只是严重程度略有不同而已,其中火车算是他比较敏感的类型,一般来说,只要火车一停他就会察觉到,不论他自己有没有刻意关注,那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但是,从他最后一眼看到男人到现在,他没有察觉到火车有任何的停顿。 既然火车没有停下,那个男人在哪儿下车的? 这么一深想,莫铮岩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突然能够理解对面那两人在看他时那仿佛看精神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悄悄趴到伏宁肩头询问:“刚刚那男人……是那啥啥啥?” “怎么会这么说?”伏宁抬眼。 “那他去哪儿了,火车根本没停下来过!” “那并不代表他就下车了。”伏宁认真仔细地分析:“也可能是他去其他的车厢休息了。” 这个解释么……好像也说得通的样子诶! 这下莫铮岩彻底迷惑了。 直到早上五点过的时候,火车到达了c市,两人起身下车,对面的女孩终于憋不住了,突然说:“那个……我从你刚过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你一直在跟谁讲话?” 莫铮岩:“……!!!” [灵异]切莫睁眼 第12章 回家(二) ——你一直在跟谁讲话?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看不到谁?那位奇怪的大叔,还是……伏宁? 如果是那位大叔的话还好,他好歹也算有个心理准备了,这要是伏宁的话…… 想到这里,莫铮岩狠狠搓了搓脸,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淡定!不能自己吓自己,事情如何还不清楚,好歹要先问个明白。 他看向那两个女孩,声音干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机械道:“你们……指的是谁?” 两女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刚刚那大叔身边没有坐人,是个空位哟。” “……!!” 莫铮岩霎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伏宁突然拉住他的手,莫铮岩只觉传递过来的温度诡异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手指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继而又停了下来,终究没忍心挣月兑。 “伏宁……”他无意识地唤了一声,抬起头来。 伏宁正沉沉望着他,目光幽深,第一次用略微命令的口吻道:“别理会她们。” 莫铮岩低头沉默。 他这会儿是有点子茫然,但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跟对面那两个陌生女孩儿比起来,他当然更愿意相信伏宁。 从认识那天开始伏宁从未伤过他,甚至还处处帮助他,所以,无论他是人是鬼,亦或是别的什么……都不会令莫铮岩产生恐惧。 ——可怕的从来不是鬼怪,而是森然恶意,是害人之心! 想通了这些,莫铮岩听从了伏宁的意思,没再理会她们,拉着伏宁转身便走。 “她们……”莫铮岩走出几步,忍不住拽住伏宁:“她们……不太对劲。” “你才发现?”伏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莫铮岩尴尬地模模鼻尖,转移话题道:“那……那个大叔呢?” 可惜他完全选错了方法,此言一出,伏宁眼里的鄙视意味更重了几分:“发现不对自然就逃了,你当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迟钝?” “哈哈……” 莫铮岩干笑,心里内流满面:原来就他一个人这么傻,连那个奇怪的大叔都比他精明! ……等等,不对啊,那两个女孩一路上话都没怎么说,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那大叔是怎么发现她们有问题的?! ——答案只有一个。 “难道那大叔也是位隐藏尘世的高人?!”莫铮岩面上难掩惊诧,说真的,就大叔那形象……哈,还真看不出来。 伏宁可疑地一顿,斟酌道:“……他应该是被你吓跑的。” “我?!” 莫铮岩挠头,他有这么可怕? “啊。”伏宁淡定地丢出一个雷,“因为他看不见我。” 莫铮岩瞬间石化,僵硬着脖子一寸一寸地转头看向伏宁,呆呆地蹦出一个饱含无限深意的单字:“哈?” 看他这傻样,伏宁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莫铮岩脸瞬间黑了,咬牙切齿道:“你玩儿我呢是吧?!”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看不见,这不摆明了耍他玩儿吗! 伏宁淡笑摇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漆黑的眸静静注视着莫铮岩。 走道狭窄,两人此刻距离极近,不知是否是莫铮岩的错觉,近得似能看到那双黑眸里盛着自己的倒影。 被这样一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莫铮岩哪还顾得上生气,不甚自在地微微后仰上身。 伏宁见状,终于移开眼,淡淡道:“走吧。” 他们很快走到门口,伏宁却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骤然止步,若有所思地回头。 “怎么了?” “没事。”他顿了顿,举步与莫铮岩一起下了车。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9号车厢里,有两个女孩靠在窗边,目光追随着莫铮岩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他走了呢。” “嗯,走了呢。” “真可惜。” “唔,是挺可惜……” “他甚至还把那个大叔吓跑了。” “没关系,我们还能把那家伙找回来的……他跑不掉,没有人能跑掉。” “不过,这个人好奇怪,居然真的在跟空气讲话诶,嘻嘻,真好玩儿……” …… 走在站台上,莫铮岩若有所感地回过头,透过薄薄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两个女孩安静地坐在窗边盯着他,见他看过来,同时露出甜美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如同精心算计过般…… 一模一样…… *** c市是个繁华的城市,但它的清晨却远不如夜晚来得那么热闹。 五点过的大街还不见几个人影,冷清得很。 莫铮岩掏出手机,正打算打电话叫张勇来接他们,突然想起伏宁来c市貌似原本是有自己的事情的,于是犹豫着问伏宁:“那个……你怎么安排的?” “先去找你同学。” “嗯!” 莫铮岩点头,欢快地开始拨电话。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达了张勇所在的小区。 小伙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蔫搭搭地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玩儿手机,远远地看到莫铮岩过来,忙激动地站起来,挥手打招呼: “小莫子,这里!” 莫铮岩看着他那副堪称落拓潦倒的样,囧道:“一个暑假不见,怎么搞得跟难民似的?” 张勇闻言顿时悲从中来,苦哈哈道:“哥两天没睡了你造吗!” 他一把抓起莫铮言的手,情绪激动,没等两人问话就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段:“钥匙精!尼玛这绝对是只可恶的钥匙精!!我前天晚上没带钥匙,居然听到钥匙在响,我当时虽然怕,但也没怎么在意,在门口保安室坐了一夜,昨天一早找锁匠开了门,更邪乎了,这次我带了钥匙……我擦,那钥匙□□去怎么扭都开不了锁!” “噗……咳咳!”若不是见这哥们儿看上去真的挺憔悴,莫铮岩简直想喷笑了,这经历……真心太奇葩了哈。 “你还敢笑!”张勇怒瞪。 莫铮岩亲切地勾搭上他的肩膀,出言安慰:“别急,没事的,我今天带了专家过来!” “专家?”张勇怀疑地转头,这才总算是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伏宁。 颀长的身形,冷峻的面容,背了个大大的登山包,斜斜看过来的眼神漠然之极,简直气势慑人,就差没贴上个“危险!生人勿近”的标签了。 一看清伏宁的造型,张勇惊异地张了张嘴,一改之前怀疑的语气,“我信了……就这气场,鬼都能被他吓跑。” 的确,他前不久还曾把某只梦鬼给吓得够呛。 莫铮岩深以为然的点头,与有荣焉道:“谢谢夸奖。” 张勇眼角抽搐:“……”哥真不是在夸他! 伏宁对张勇带着点调侃意味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问:“几楼?” “6楼。” 张勇下意识地回答,下一秒就见专家同志抬脚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啧啧,瞧这目中无人的态度! 张勇咂咂嘴,胳膊肘撞了撞莫铮岩的胸口,低声问道:“他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我惹到他了吗?” “没啊,他对谁都那样,习惯就好。” 莫铮岩倒是没多在意伏宁的态度,本来嘛,伏大仙一贯走高冷路线的么,理你了那才叫不正常! 三人一路上到六楼,不知是这会儿已经天亮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伏大仙在此压阵,反正是什么都没发生。莫铮岩无趣地打了个呵欠,催促张勇赶紧开门,坐了一夜的火车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他得补个觉先。 张勇忍不住翻白眼:“我说,你当哥说话是放……那啥么!不是跟你说了开不了门吗!” “你先试试呗!”莫铮岩往门口一站,下巴指指门锁的方向,道:“这会儿是白天,指不定那只钥匙精走了呢?” “你当哥没试过吗,昨天一整天都在试,最后还不是去楼下睡花坛了……”张勇絮絮叨叨地说着,却还是配合地取出钥匙开门。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钥匙□□了锁孔,但是左右都旋转不动,那感觉就像是那把钥匙跟锁孔不匹配似的。 “……你确定你没拿错钥匙?”莫铮岩怀疑地看向张勇。 “我确定,非常确定!”张勇有些不耐烦地直点头,心说:废话,不先确定了这一点,正常人会想到闹鬼上面去么? 莫铮岩更疑惑了:“那开锁的师傅是怎么打开的?” 张勇:“……!!” [灵异]切莫睁眼 第17章 葬礼(上) 我们的相逢, 究竟是 命运的巧合, 还是一场, 处心积虑的等候? *** 八月的天气简直堪比翻书,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烈焰暴热,下一刻便是电闪雷鸣。 莫铮岩抬头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嗯。” 伏宁也驻足抬头,望着乌云暗沉的天空,不易觉察地皱起鼻尖。 “得走快些,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知道会不会被困在雨中。”有些担心地念叨着,莫铮岩干脆拖起伏宁的胳膊,加快速度,大步朝前走。 像这样的闷夏,不下雨则已,一下便必定是倾盆而落。 很不幸的,即使用上了飞奔的速度,他们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好在这时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两人在超市门口等了一会儿,待到雨势渐小,便打算冒雨冲过去。 正要出发,莫铮岩一眯眼,忽见对面的街沿边站了两个女孩。 她们手里抱着毛绒绒的泰迪熊。 隔着雨幕,看不清她们的面容,只隐约看到她们的嘴角……上扬出熟悉的诡异弧度…… “是她们!” 伏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街沿便熙熙攘攘挤了很多避雨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见了……”莫铮岩惊愕,回头向伏宁解释,“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两个女孩。” 伏宁听罢,若有所思地朝对面看了一眼。 “算了,不管了!”莫铮岩挠挠头,实在想不出那两个凶残妹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干脆不再多想,与伏宁一起离开。 他们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帮张勇处理掉闹鬼的问题后,莫铮岩本来打算去陪爸妈住几天就开学了,但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让他代替去参加一场葬礼。 莫铮岩连死者姓甚名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老妈有令,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因为下雨耽搁了一会儿,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进行了大半,阴阳先生正在灵堂边念念有词地作法悼念。 两人来得晚,悄悄地缩进悼唁的人群里。 仗着周围人多,莫铮岩伸长脖子去看灵堂上的相片,心说好歹得先知道这场葬礼的主人到底是谁,不然一会儿去跟家属说话致哀的时候铁定要露馅。 这一看,莫铮岩呆住了。 照片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老旧的蓝布衣裳,脸色蜡黄,双眼浑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不就是火车上曾经见过的那个大叔! 莫铮岩赶紧去拽伏宁的袖子,难以压抑内心的震惊,“是他啊伏宁!那个大叔!”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不久前才看到那两个妹子,这会儿又来参加那大叔的葬礼,太巧合了吧?! 伏宁倒没显出半点惊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前几天见着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呢,不会是火车上那两妹子做的吧?”过度的巧合让莫铮岩不得不这么想。 “大概吧,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伏宁的声音很低,耷拉着眼皮显得有些没精神,莫铮岩看了看外面的暴雨倾盆,瞬间悟了。 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伏宁似乎很讨厌这种雷雨天气,真是……怪可爱的小习惯呀! 忍住笑意,莫铮岩把心思放回到伏宁刚才的话上,这一深想,终于发现了不对。 “什么叫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伏宁无精打采地点头肯定莫铮岩的猜测:“嗯,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 莫铮岩对于自己常常见鬼并且还人鬼不分的事实终于彻底麻木了。 阴阳先生作法结束后,家属们披麻戴孝地抱着骨灰盒坐上灵车,前往墓地下葬。 本来悼唁结束之后,跟死者不太熟的吊唁者就已经可以离开了,不过莫铮岩没有,刚才见到的那两个女孩让他有些不安,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只是今天……似乎愈发的清晰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与伏宁一起跟在大群的吊唁者后面坐上第二辆大巴。 莫铮岩不是喜欢逃避的人,更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感觉。 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他的预感完全正确。 到墓地大约有两小时车程,因为是在郊外,其间会经过一段几百米长的山洞隧道。 隧道里按了引路的灯,为了避免刺激到司机的视觉,那灯光呈现出一种柔和昏暗的黄色。 车子开进了隧道,车内慢慢黯淡下来。 暗黄的灯光只能让视野里稍稍有些光亮,那亮度却连周围人的面容都无法看清楚,朦胧的视觉效果异常的令人心神不宁。 按照平日里的车速,几百米的路程要不到一分钟,然而现在…… 莫铮岩忍不住拿出手机看时间,他没有看进隧道时的时间,便也无法确定过了多久,但他可以从现在开始计时。 刚按下秒表,前方骤然一亮,他从窗口张望出去,正好看到车子驶出隧道。 “还以为会发生什么……” 他低喃了一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车子开在路上,一晃一晃的让人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莫铮岩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到了叫我。” 临睡前,他对伏宁说了一声,听到伏宁冷冷的一声“嗯”,他甚觉放心地闭上眼。 模模糊糊间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觉眼皮异常沉重,意识浑浑噩噩,几番挣扎也睁不开眼。 那争吵声越来越大,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 莫铮岩心神一震,猛然惊醒过来。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然后第一时间朝发声处看去。 正在尖叫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坐在莫铮岩的后面一排,站起身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吓得发青的面容和紧缩的瞳孔。 “发生什么了?” “他,他他他……”女人指着身旁的空位,好半晌才结结巴巴说完了一句话,“他他不见了!” 莫铮岩也注意到了那个空位,心霎时沉了下来。 莫铮岩对细节的观察已到了近乎本能的地步,上车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中年女人身边坐的是她的丈夫,而现在…… 他环顾整个车内,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那个男人消失了! 汽车不比火车,没有厕所什么的,也只有一个车厢,而且空间比较紧凑,两侧的座位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过道可以过人,一眼望去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人。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铮岩心下一紧,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伏宁,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消失的?是死了还是……” 他偏过头去看伏宁,但是眼前却骤然黑了下来。 ——汽车再次进入了隧道。 汽车里安静了几秒钟,继而,更加嘈杂的惊呼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几乎把车顶掀翻。 但凡去过那个墓地的人都清楚,这条路上只有一条隧道。 ……但是此刻,他们正第二次进入隧道。 “这……什么时候这条路上多了一个隧道?” “多一座桥还有可能,多一条隧道什么的……又不可能凭空多出一座山来,拿什么挖隧道?” “也许是政府重新修路改道了呢?” “……” 人群沉默下来,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其实,所以人心中都明白这个猜测很是牵强,毕竟政府改路这种大事不可能默默无闻,至少不会连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只是……如果不相信这个,他们就必须接受另一个更为荒诞的结论——鬼打墙。 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到现在为止,尽管情绪惊慌,还没有任何人说出那三个字来。 就好像他们不说事情便不会成真似的。 何其可笑?莫铮岩嗤笑一声,拉拉伏宁的袖子。 昏暗里,看不清身旁人的面貌,不过莫铮岩敏感地发现手里的质感不太对劲。 伏宁的衣服质量贼好,模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很是容易让人模上瘾,不过现在,他手里的袖子很硌手,更像是蕾丝边之类粗糙的布料…… 那明显不是伏宁的衣袖! 莫铮岩心里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身边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伏宁? 不行,不可以慌,不可以乱! 镇定,莫铮岩! 或许伏大仙只是换了件衣裳呢? 无视掉蕾丝边这个推测,莫铮岩在心里反复催眠了自己几秒钟,总算唤回了些许理智。 他掏出手机,点出手电筒,手稳稳地抓着手机照向身侧。 惨白又微小的光束下,一只大大的泰迪熊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张相貌平凡的脸。 那张脸侧过来看了他一会儿,继而扬起灿烂又诡异的笑容。 “嘻嘻,又见面了呢。” 莫铮岩心底最后一根弦“砰”的绷断。 ——伏宁。 ——消失了…… [灵异]切莫睁眼 第18章 葬礼(中)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谁有那等能耐能无声无息的就让伏大仙消失无踪? ——没有! ……至少面前这个女孩没有。 在他睡着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握紧拳头压抑下五指的颤抖,莫铮岩狠狠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双目如冷芒般射向女孩:“他在哪里?” 女孩没有说话,不眨眼地死死盯着他。 她的眼睛和洋女圭女圭一样,大大的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黑漆漆的如两个黑洞般幽深。 莫铮岩被她盯得寒毛直竖,但一想到伏宁居然莫名其妙就没了,或许……正在什么地方等着他来拯救,顿觉胸中勇气倍增,毫不胆怯地与女孩对视。 女孩偏头,然后……慢慢咧嘴笑起来。 她没有开口,但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唔,你猜?” “滋滋,滋——” 隧道里,暗黄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女孩灿烂的笑容也跟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诡异至极。 前方骤然明亮。 突如其来的刺目的光让莫铮岩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光影明灭间,女孩的身影倏然消失。 汽车再次离开隧道,雪白的日光照亮车窗,一只大大的泰迪熊静静地躺在座位上。 “天呐!”过道里,一个女人捂嘴惊呼:“你们谁看到我儿子了?我儿子他他他……不见了!” 没有人回她的话。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身旁,查看自己的亲友家人是否还在。 这一查看,人们不由心生惊恐。 “老公!老公你去哪儿了?!” “小浩,别玩儿了,到女乃女乃这儿来!小浩!……谁看到我家小浩了?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老张……老张他刚刚还跟我说话呢!我脑袋一转就不见了!鬼……鬼……有鬼呀!” …… 越来越多的人无故失去踪影,车内渐渐人心惶惶。 “shit!”莫铮岩脸色难看,一把抓起那只泰迪熊愤愤砸向窗户,“给我滚出来!” 毛绒绒的玩具熊砸在玻璃上,软软地弹开,落回到地上。 莫铮岩的心也如这只泰迪熊一般,沉甸甸地落至谷底。 他跌坐回去,侧头看着窗户玻璃上映照出自己的容颜,面色颓唐,双唇苍白,他抿抿唇,默默仰头闭上眼。 ——伏宁……你究竟在哪里? 当汽车第三次通过隧道之后,车里的人已不足一半。 一眼望去让人的心也跟着空荡起来。 人们不再分散,纷纷聚集在相邻的位置,似乎这样就能凭借人多而增加些许勇气似的。 女人们三三两两缩在一起低声啜泣,男人们则一个个阴沉地坐在那里,脚边燃了成堆的烟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汽车是开不出这个死循环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莫铮岩忽然想起伏宁曾经很是深沉地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在灵异神怪这个不科学的领域,莫铮岩对伏大仙的专业水准近乎盲目崇拜。 若是把这句话套入现在的处境,那么这个看似一成不变的循环其实也是存在着变化的,而这种变化也正是他们一直无法走出这里的原因! 或者该说是……破绽。 想通这一点,莫铮岩猛然起身,冲司机大喊:“停车!快停车!!” 这句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惊恐之极的乘客们忽然意识到——接二连三地有人消失,这辆车早就不安全了! 可笑的是,他们竟还在车上呆了那么长时间,如果继续待下去,说不定下一个消失的——就是自己! 人群顿时不安分起来,纷纷挤向车门,一边催促司机赶紧停车开门。 司机大叔压力山大地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抖着嘴唇回头,干涩涩道:“不行,停不下来……刹车坏了……” “艹!这时候刹车坏了?!”人群激愤。 司机白着脸摇头:“不是,其实……刹车早就坏了,我没敢告诉你们。” 人群静默了一瞬,继而不知是谁看到了窗户旁挂着的安全锤,顿时双目放光地扑过去。 其他人也不傻,一看他这动作就霎时明白过来了。 “从窗户走,跳窗!” 十来个人又齐齐冲向安全锤,抡起来就要砸窗户。 司机吓得连连喊住手。 他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刹车失灵的事情一说出来,人们的情绪必会失控,到时候就算本来没什么也会被他们折腾出祸事来! 性命攸关,哪里还有人会理睬司机的喝止? 窗户一破开,便推攘着要往下跳。 车外,不算宽敞的环山道路上,浓雾骤起。 人们犹豫了一瞬,放弃了靠近山崖那一侧的窗户,一窝蜂涌到临近山壁的一边。 忽然,一串欢快的嬉笑声突兀地响起。 “嘻嘻嘻嘻……” 人们跳车的动作一顿,条件反射地回头往发声处看去。 只见浓浓白雾中,两道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她们! 莫铮岩一眼就认出那两道身影的身份。 如此看来,她们竟一直悄悄监视着车子的情况? 先是刹车莫名其妙的失灵,现在有人想要跳车时她们又突然地出现…… ——看来她们是打定主意要让人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这辆无法停下的汽车里了。 莫铮岩握紧挂在胸口的小石头,慢慢坐了回去。 其他人就远没有“见多识广”的莫铮岩那么镇定了。 “谁在那里?!”有谁大喝一声。 不对,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明明是山崖啊!!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胆小些的人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惊惧和无措,车内瞬间被一声声惊恐的尖叫所侵占。 顷刻间,没有人再敢有跳车的念头。 ——本来跳车是为了求生,现在还跳下去干嘛? 跟那……那啥啥亲密接触么?! 无路可走,无计可施。 众人不得不哆哆嗦嗦蜷缩在车里,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两道身影,生怕她们会突然凶神恶煞地冲他们扑过来。 万幸的是,她们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汽车拐弯,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呼——” 众人齐齐长舒了口气,暂时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往肚中落了落。 接下来的行程,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默契地把之前看到的东西压在心底最深处,只字不提。 汽车又经过了两次隧道。 不知道是因为人们聚集得太紧密不好下手,还是因为剩下的人数确实不多了,总之,这两次神奇的并没有人消失。 众人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 车外明明是艳阳高照,却无法传递丝毫暖意。 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印入骨髓的不安与恐惧感……还依旧存在。 突然,一个男人搓了搓胳膊,冲司机道:“师傅,把空调关了吧,有点冷。” “好像是挺冷的。”有谁附和了一声,然后他侧过头,看到了碎成渣渣的窗玻璃…… 男人还在提醒司机关空调,身边的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巴频频示意车窗的位置。 男人不耐烦地一偏头,就看到了那几扇空荡荡的窗框。 “额……” 从来没想过,八月底的天气竟也能冷成这般。 难怪他没有察觉,那种冷,不是被风吹拂的凉爽,而是四周的温度都在均匀地降低。 男人无言地坐了回去,缩头把衣领拉得更紧了几分。 又过了一会儿,在汽车第六次进入隧道之前,车里突然响起司机大叔喜极而泣的声音。 “通知一个好消息,汽车终于快没油了。” “车子快停下了吗?” 浑浑噩噩的众人浑身一震,茫然地抬头看着司机,眼底有害怕、有麻木,还有几分终于可以解月兑的期待。 “是的。”司机大叔看了眼油表,略一计算,道:“大概还能开半小时。” 司机大叔的计算很准确。 半小时后,不停兜圈兜了大半天的大巴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不过此时,大半车的乘客都已经莫名其妙地没了。 人类的思维就是那么的奇怪。车子停不下来的时候,人们想下车,现在车停下来了,人们又开始纠结会不会外面比车里更危险? 就在他们犹豫间,隐约看到前方浓雾里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前面有东西在!” “会不会……是刚才那两个……”有人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不像。”莫铮岩走到车头,定睛看去,确实不像人的身影,更像是某种机械。 有谁低声嘟哝:“会不会是第一辆灵车,他们不是一直走在我们前面的么?” 一个年轻女人激动得险些跳起来,不住追问:“那我们这是走出去了?” “应该没有。”莫铮岩让司机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一边指着前方的影子道:“没看见那辆车已经停下来了么?很可能是遇到跟我们一样的情况,油尽车停了。” 他走下车,准备去前面那辆车打探打探情形。 剩下的乘客与司机大叔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主意,干脆下车追着莫铮岩而去。 前方停着的果然是第一辆运送骨灰和死者家属的灵车。 此刻,那辆车静静停在路中央,车里没有一个活人。 不,不止是没有活人,就连死者的骨灰盒竟也不翼而飞了! 看着满车的空洞萧索,莫铮岩只能想到一句话——然后所有人都消失了。 人的消失他可以理解,但是骨灰呢? 为什么连骨灰也一齐没了? 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人一看这场景,忍不住感概万分:“啧啧,说起来这肖明还真倒霉,不但坐个火车都能死于非命,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先是找不到尸体的脑袋一个多月都不能下葬,这会儿子干脆连骨灰都整个不见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火车”这个关键词一出,瞬间引起了莫铮言的注意。 他还没有忘记,他和死去的大叔以及那两个女孩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火车上。 莫铮言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抓到点头绪了。 他询问正在低声八卦的那群人:“那个叫肖明的大叔,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坐火车的时候,从窗户甩出去了,然后被卷进铁轨,整个人都被压成饼了,最后连尸首都不完整,脑袋不知道被火车轮子给卷到哪里去了。” 莫名的,莫铮岩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大叔怀里似乎一直抱着一个大包袱…… [灵异]切莫睁眼 第19章 葬礼(下) 难道那包袱里装的就是…… 莫铮岩那好得出奇的记忆力自动自发地在他脑中播放当时的画面,那个大叔用他那只紧紧抱着包袱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咳咳!!”莫铮岩被自己的联想呛住了。 淡定,莫铮岩!不就是尸体嘛,又不是没模过。 摇摇头忽略这一茬,莫铮岩继续询问知情的旁人:“一个多月前的事,那怎么今天举行葬礼,难道头找到了?” 乡下有一个说法是入土为安,人若死了必定是要下葬的,不然就会成为孤魂野鬼。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个恶毒的诅咒叫死无全尸。 之所以说它恶毒,是因为民间相信人死后若是尸体不全,就不能投胎转世、进入轮回,只能在阴间受苦,任小鬼欺凌。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一类专做死人生意的行当。 他们为死者提供各种贴心的服务,诸如为尸体化妆,或是将车祸死亡的破碎尸体缝合起来,好让死者入土为安,令家属心中安慰。 而像肖明这种情况,尸首不全,稍微迷信点的人家都不愿轻易将他下葬。 听之前的情形,这家人明显也不例外,如今既然进行了葬礼,多半是已经找到了头颅。 “找到了,不然怎么会下葬呢!”果然,一个人悄声道:“听说是有一户住在铁路旁的农家发现的,前天才送回来,那尸体摆了一个多月早就臭了,肖家人哪敢再耽搁,当天就拉去了火葬场!” “不过,你们说这事儿怪不怪,明明他刚死的时候就有警察沿着铁路找,一周多的时间把整条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个月之后才突然被发现……哎呀,真是奇了怪了!” 莫铮岩沉默。 心说:废话,那大叔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呢,要是这样都能找得到那才叫奇了怪了! 不过,又是铁路。 不管是不是巧合,总算是找到这一列事件的联系了——铁路。 他依稀记得,去墓地的路上会路过一座天桥,桥上就是铁轨,到c市的火车就会从那里经过。 莫铮岩精神一振,掏出手机点开百度地图。 不是吧,度娘还有这功能,连鬼打墙都能破?! 众人纷纷效仿,模手机。 不过他们显然太乐观了,这山旮旯里根本连不上网。 莫铮岩试了两遍,无果,满心懊丧地收回手机。 他烦躁地原地踏了几步,望着身后那一群战战兢兢的人,灵光一闪:不对啊,他不知道不代表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他不信就没一个人记得那座天桥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的问题一出,众人虽然都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好,而且一路上莫铮岩所表现出来的过分镇定也让众人隐隐对他多了几分信服,因此配合度忒高。 “那座天桥很显眼,应该在出隧道不久就能看到。” 众人一回忆,好像是这样的,从前一出隧道,喝口水的功夫就能看到了。 “这么一说……今天过了好几次隧道,我都没注意到那座天桥。” “好像确实没看到呀!” 的确,莫铮岩若有所思,除了第一次过隧道的时候在栽瞌睡,后面几次他都仔细留意过,确实没有看到天桥。 反常即有妖,莫铮岩愈发肯定自己捕捉到了关键。 但是……该死!他记不清那座桥周围有什么特征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反问道:“我记得……桥头好像有棵银杏树还是桃子树来着?” 人群里,有个小伙子迅速举手:“银杏树,我确定是银杏树。” 莫铮岩终于稍稍放松紧抿的唇,颇有领袖气质一招手:“那好,我们继续往前走,就去找那棵银杏树!” 这个过程很顺利。 人多毕竟力量大,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眼尖的妹子指着前方山壁惊喜大喊:“快看,是银杏树!” 身心俱疲的众人仿佛瞬间看到了希望,立刻一窝蜂地冲过去查看。 一靠近那棵银杏树,明明并未发生什么,但莫铮岩敏感地察觉到,那股一直隐隐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消失了。 似乎只是角度的问题,众人走过那棵银杏树,一座悠长的天桥赫然跃入眼帘。 “……找到了!” “艾玛……总算是出来了!” 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激动得面色通红,就差没扑到铁轨上喜极而泣。 认了认方向,他们开始沿着铁轨朝c市的方向走。 大概是因为终于走出了隧道那个死循环,危机解除,众人的心情都还算不错,有几个妹子干脆一边手拉手走着,一边欢快地唱歌。 有什么可高兴的?那些消失的人都还没回来呢。 前进的脚步依旧沉重,莫铮岩第n次伸手去模胸前的“小石头”。 等等,虽说好像已经逃出了那两个诡异妹子的掌控,但事情还没结束呢! 按照他跟伏宁在一起时那几个寥寥的经验而言,鬼怪作祟无非就是为了两点:安宁和复仇。 其中明显后者居多。 这次的两个妹子一出手就弄没了那么多人,摆明了是两只厉鬼,怨气肯定很重。 伏宁他…… 会不会就是为了去解决这件事才离开的呢? 或许……等他从根本上探明了闹鬼的缘由,就能找到伏宁了吧? 莫铮岩抹了把脸,勉强扬起笑容趁机打听:“这条铁路修了有些年头了吧?” “快三十年了啊。”一位老大爷捋捋胡须,一脸沧桑道:“那时候路都不通,c市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繁华呢,一晃三十年都过去了,我都老了呀。” “修铁路的时候要占地的吧,大家都没人不愿意吗?”莫铮岩小心地旁敲侧击。 “怎么会不愿意,政府补贴了很大一笔钱。”老大爷笑眯眯道:“小伙子,我知道你想打听什么,是不是想问当时修路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事呀?” 莫铮岩立刻拍马屁:“大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 “实话告诉你吧,没有,当时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领了钱搬走了,铁路修得那叫一顺利,没出半点儿事。” “您记清楚了么,真没出啥大事?死人了呀或者别的奇怪的事情?” “没有没有,什么死人了呀,不吉利!”大爷连连摆手,顿了顿,他犹豫道:“真要说有什么的话,倒是迁过一次坟。” “迁坟?” “是啊,那里本来是我们村的祖坟,挖出来的棺材都由各自的后人带走重新敛葬,只是……” 这一听就是有隐情呀,莫铮岩赶紧追问:“只是什么?” 大爷面色一变,忙摇首:“没什么,没什么。” 用这么一副摆明了“有什么”的表情说“没什么”……大爷,您当我傻的呀? 莫铮岩一撸袖子,再接再厉,准备追问到底。 这时候,悦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莫铮岩模出来一看,是个无法显示的号码,他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纠结了一会儿,直到歌声开始唱第二遍,他才犹豫着接起。 “喂?” 冷漠似能封冰的声音传入耳畔,“是我。” “伏宁!”突如其来的喜悦让莫铮岩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吸吸鼻子一叠声地抱怨:“你到底去哪儿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不带你这么吓人的!话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瞬:“……莫铮岩。” “唔,怎么?” 莫铮岩挠头,忽然想到,这好像是伏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感觉嘛……怪别扭的。 话说,他爹妈给他起的这叫什么名字呀摔! 这三个字从伏大仙口中叫出来,他下意识地就想服从命令“莫睁眼”,囧死。 “我要走了,莫铮岩。” 莫铮岩强忍着条件反射想要闭眼的冲动,脑子一转,想到伏宁本来到c市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他耽搁了他几天,现在离开虽说突然了点,倒也不算太奇怪。 “哦。”语气平平地点点头。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在彼此心间升腾而起。 “那个……唔……”莫铮岩下意识握紧手机,他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紧张,手心里满是汗水,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无法成句。 真是矫情! 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句,莫铮岩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说完了那句矫情的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 伏宁没有回答,沉默再次蔓延。 “呵呵,你……”莫铮岩干笑两声打破沉默,他还想打趣两句,但伏宁冷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再见。” 紧接着,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电话被突然挂断。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声忙音,莫铮岩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伏宁的声音到底有多冰冷。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一句话给冻僵了。 抬头仰望天际明明炙热明亮却半点也不暖人的太阳,莫铮岩心底一片茫然。 他执着于想要追寻真相找到伏宁的想法……在现在看来竟有些多余得可笑…… 伏宁…… 等等,伏宁!! 他的视线停留在高处的山崖边上,那里伫立着一颗苍松,松树底下,一道淡黄色的身影模糊如云雾。 那身影淡淡地从高处望着他,然后,转身而去。 是伏宁!那一定是伏宁! 莫铮岩认得那个身形,认得那个漠然却微带柔和的眼神。 他把手机揣回裤兜,哪还管得了身后众人,拔腿便往山崖上追过去。 开玩笑,要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轻易让伏宁走了,他就不是莫铮岩! [灵异]切莫睁眼 第20章 葬礼(终) 山崖挺高。 灌木丛生,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可以上去。 莫铮岩手脚并用地爬上崖顶,扶着膝盖喘气,举目四望,崖边的苍松下有人背对他而立,背影略显佝偻,一身老旧的蓝布衣裳——明显不是伏宁。 “大叔?!” 莫铮岩惊骇失声。 话说,在前往墓地的途中遇见葬礼的主角这种事情……也算是一个稀奇的体验吧…… 大叔转过身,看到莫铮岩时的表情也很惊讶,虽然从他那张僵硬的脸上不太看得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显然还记得火车上的那次巧遇。 这话该我来问才对吧! 莫铮岩月复议,不过此刻他没工夫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他最在意的是—— “伏宁人呢?”莫铮岩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伏宁的影子,顿时慌了,匆匆走近两步问那大叔:“他去哪儿了,你看没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的?” 大叔顿了顿,疑惑:“他?你指谁?” 慢了半拍的反应差点没把莫铮岩给急死,他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一指方才看到的伏宁的位置,“就这里,他刚刚就站在这里,一米八几的个儿,穿黄色的衣服,长得忒帅的那个……擦,这么显眼你别说你没看见?!” 大叔缓缓转过头看向莫铮岩所指的方向,然后慢吞吞地摇头:“那里一直都没人啊。” 莫铮岩一怔,他忽然想到下火车的时候,伏宁曾说过……那大叔看不到他…… 当时还以为他只是随口忽悠,难道竟是真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大叔看不到他,那两妹子也看不到他?? 伏宁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莫铮岩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来不在乎伏宁的真实身份,或者又藏着什么秘密,到此时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原来有的人不是会一直存在的,你不了解他,他就会消失。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莫铮岩挥出一拳狠狠锤在树干上,然而怒火发泄后却只余满心的空寥。 然后他背靠着苍松,满面颓丧地无力滑坐到地上,望着崖底弥漫的云雾出神。 “很难过?” 大叔抱着装有他骨灰的棺材缓缓走到莫铮岩身边。 莫铮岩出神地盯着前方不说话。 那大叔也不在意,继续用他那缓慢之极又略带僵硬的语气道:“别担心,我说过,你是个好人,好人总有一天会心想事成的。” 莫铮岩勉强扯扯嘴角:“承你吉言。” 一人一鬼,一站一坐,彼此无言。 沉默半晌,大叔忽然移动脚步。 他走到崖边,掀开包着骨灰盒的蓝布,一掌推开盖子,另一手掌心一翻,整个盒子顿时失去支撑坠入重重云雾里,连带着盒子里的骨灰一起,飘散而出,被风一吹,便没了影踪。 莫铮岩瞠目结舌。 从某个不科学的角度而言……这是要永不超生的节奏哇! “小伙子,你知道吗。”大叔像是终于卸下心里一块大石似的,就连步履都比之前轻松了不少,他走回到莫铮岩身边,浑浊的双眼像是突然褪去了杂质,透出清晰可见的悔恨,字字掷地有声:“人这一生呐,最不能做的就是亏心事!” “你刚才……”莫铮岩明显还没从大叔刚才的突然举动中回过神来。 “我是在救我自己。”大叔深深叹了口气,感概万分:“都是年轻时做下的孽啊!” 二十多年前,c市还远没有如今的四通八达,进出都只能靠一些狭窄的山路,非常不方便。 就是在那时候,政府打算修建一条铁路线,开拓城市的经济发展。 临近c市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叫肖唐村。 顾名思义,这个村子里住的大多都是肖、唐两姓的人,真要算起来,往上推个几代家家都是沾亲带故。 肖唐村地理位置很不错,就在那条新铁路的必经之路上。 为了修路,村子不得不拆迁。 住户们都好办,唯独祖坟这东西比较麻烦。 虽说是迁坟,但要把逝去已久的祖宗们从土里挖出来还是有些不敬。 况且近年下葬的还好,许多过世几十年的祖辈们都是没有火化直接下葬的,而且从前穷,也不一定人人都买得起棺材,不知有多少是直接裹了层草席就埋了的,这要真挖出来,只剩白骨的还好说,要是碰到个腐肉上爬满蛆虫的……呕…… 所以当时没哪个人愿意来干挖坟这事儿。 但是不迁坟怎么修路呢? 为此,村长想了个办法,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从村子的日常花销里挪出了一笔钱,鼓励青壮年们来做这件事。 钱财的效果当然是非常之好,第二天就有三个人来应征上岗。 其中一人,就是肖明大叔。 他们是天黑了之后才去坟地的。 因为听说白天的时候阳气太盛,而埋在地下已久的尸体若是突兀的沾了阳气会发生尸变。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商量之后还是选择了比较让人心虚的黑夜。 那时候三个人都还年轻,胆子也大,打着电筒提着铲子就直接过去了。 人就是那样,下第一铲子的时候或许心里还会颤一颤,下第二铲第三铲的时候那已经彻底麻木了,没几下他们就挖开了第一座坟,里面是一具完好的棺材,并没有看到想象中令人恐惧恶心的画面,这让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不少底,下手也越发放得开了。 很快,第二座坟也顺利挖开了,同样有棺材封着,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至少看上去令人安心,因而他们的底气和胆量更是足了不少。 挖着挖着,三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就快完工了,黑沉沉的天际也隐隐露出了白肚皮。 然而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肖明一铲子下去,却不是戳进土里的感觉,也不像是撞在棺材上的冷硬,而是一种脆生生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并不柔软却异常脆弱的东西被他这一铲子给戳断了。 “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了。”他困惑地说。 “该不会把棺材给铲破了吧?” “不知道啊。” “拔`出来,把铲子拔`出来,换个方向再试试,说不定是碰到石头上了。” 肖明于是换了个角度下铲,这一次,他感觉铲子直直插`入到某个软绵绵的物体里,大概是错觉,他甚至听到刺入时那轻轻的“噗”的一声。 心下一沉,肖明已经隐隐猜到他挖到了什么东西了。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后,心下一横:“挖,接着挖!总不能让它横在这里挡着修路,万一村长说咱们没干好活不给发钱就亏大了!” 于是三人接着往下挖。 即使已经做了重重心理准备,但在真正把尸体挖出来之后,闻着空气里那股陈旧的恶臭,看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下,难以掩藏的一团团白色蛆虫在腐肉上蠕动,三人还是忍不住转身跑出一截,继而弯腰干呕起来。 “呕……呕唔……不行了,太他妈恶心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远远望着那两具恶臭的尸体,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眉宇间尽是不甘不愿。 “怎么办?”肖明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先放在那儿,第二天让大家过来认领认领——挖都已经挖完了,总不能还让咱们包迁走包埋吧?” 村里人都起得早,天还没大亮,消息便已经传开了。 许多人打着认领的旗号跑来看热闹,只是还没靠近就被那股腐烂的尸臭味熏走了。 最后,所有人都只是草草斜了一眼,便匆匆摆手道: “不认识。” “不知道。” “反正不是我们家的。” …… 到最后,两具尸体变成了无人认领身份不明的死者。 没办法,三人不得不去询问村长。 村长为人还是比较厚道的,想着都是一个村的人,便让他们把那两具尸体迁走另外择地下葬。 开玩笑吧,就那样子连多靠近一步都不敢,更别说收敛起来择地埋葬了! 三人当然不愿意干这苦差事。 几经思索犹豫后,他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们将就着挖出尸体的坑,拿铲子使劲又把两具尸体推了下去,后来,为了避免修铁路的时候再被挖出来,牵连到他们身上,他们又去拿了上次修房子剩下的石膏粉,和着沙土把两具尸体封进了大坑,随后在埋上几层土,搬走残破老旧的墓碑,一切便在这个朝霞初升的清晨无人知晓地结束了。 “……” 故事结束,莫铮岩无法对此作出“缺德”以外的第二个评价,看着大叔那幡然悔悟的痛苦表情,心想逝者已矣,对一只鬼着实不好再苛责什么,干脆继续沉默。 “后来我在火车上遇到了两个好心的女孩,她们很主动地把作为让给我……然后,如你所见,我死了。”大叔僵硬地牵动嘴角,深深看着莫铮岩:“小伙子,这世上最无法看清的就是,什么时候是巧合,什么时候是阴谋。在事情真正结束以前,你看不清的。” 说者无意,莫铮岩还是下意识想到了他与伏宁的相识,还有伏宁突然的离开。 这一切,究竟是命运的巧合,亦或是……别的什么? 摇头强迫自己把思绪从伏宁身上挪开,莫铮岩继续想着疑点,“那你的头为什么会一个月之后才找回来?我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包袱,那里面装的是不是就是……” “是我的脑袋。”大叔苍凉地模模自己的头,“她们故意把我的头藏起来,把我永远困在那列火车上——就和她们一样,呵呵……这都是报应!……不过,我还是把头偷回来了,寻机扔下了火车……哈哈哈哈,现在我把骨灰都洒了,她们再也困不住我了!困不住了……” 大叔疯癫地狂笑,他张开双臂,迎着风站在崖边。 太阳的碎光洒落一地。 夸张的笑声里,他整个灵魂如破碎的玻璃一样,破裂,飞散,消逝…… 只余莫铮岩孤身站立在崖边。 最后看了一眼崖边的那棵苍松,他转身准备离开。 “呜呜——” 由远及近的,猛然响起火车鸣笛的轰鸣。 莫铮岩惊诧地低头望去,就见铁轨尽头,一列火车突兀地驶过来。 那速度极快,顷刻便到了眼前。 不好! 那群人还在铁轨边上! 莫铮岩赶紧双手做筒状冲着他们大喊:“快闪开,火车来了!” 奈何火车的鸣笛声实在太响,他的声音完全被掩盖,根本传不过去。 好在众人也不傻,一发现不对劲便立即离开了铁轨附近,那距离已是比较安全了,莫铮岩吓得骤停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恢复了跳动。 火车飞速开过,摩擦着轨道掀起一股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周围所有的物体。 莫铮岩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一股狂风袭过,便将所有站在铁轨不远处的人们卷进了轨道,鸣着笛声碾压而过。 霎时间,视野里尽是漫天断肢残臂、鲜血横飞。 “……假的吧!” 别说莫铮岩这个普通学生,不管换成谁来也得被这血腥悲惨的一幕所震住! 莫铮岩只觉心口一凉,四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锁链束缚着,他猛然挣扎起来。 “啊——!” 莫铮岩一个激灵站起来,头重重撞在汽车的货物架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好好的坐在来时的汽车里,火车碾过十几个人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呼……原来是做梦啊,真可怕!” 他抹了把冷汗,起身环顾四周。 车厢里空荡荡的一片,无论是司机、乘客、还是伏宁……总之除了他莫铮言,车厢里竟再无他人! 怎么回事? 难道梦里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惊骇地走下车,想要找找人们是不是还在附近。 一下车,他抬头便看到了一座天桥。 “呜呜——” 鸣笛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列火车轰隆隆从天桥上开过。 莫铮岩顿觉浑身被冰水浇过一般,凉透了。 只见惊鸿一瞥的车窗边上,有两个年轻的女孩正定定地看着他。 带着一模一样的弧度, 灿烂得近乎诡异的, 微笑…… [灵异]切莫睁眼 第25章 鬼怪客栈(五) 客栈里为了应景,通往一楼的楼梯也是木质的,很老旧的那种木头,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非常有众人想象中的古时客栈的感觉。 不过莫铮岩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这布置带感了。 他和女孩一起奔跑在上面,只听到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声音连绵不绝,听得人格外心焦。 跑出几百步,过了最开始的惊恐慌乱,他的脑子慢慢清明起来。 然后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小时候常常在这个楼梯跑上跑下的,哪块木板松垮不结实,哪块木板有裂缝他都门儿清,熟得闭着眼睛走不会摔倒。小孩子无聊,那时他还曾特意数过,整条楼梯不多不少共有52块木板。 但是这时候,即便没有留心细数,但也绝对不会只有五十几步……可他还居然还在楼梯上没有跑到底! 莫铮岩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下跑,这一次,他特地数了一下自己的步数,五十几步后,漆黑一片的楼梯依然没有尽头,望着前方的阴森暗沉,仿若一只无形的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无知的路人闯入……莫铮岩瞬间被恐惧笼罩,他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你怎么停下来了,快跑呀!”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催促他,莫铮岩一个不防,惊得一抖。 他还抓着女孩的手,黑暗里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若不是女孩出声,他几乎要忘记了他还带着一个人。 “不对劲。”莫铮岩气喘吁吁地回答她,“楼梯只有五十多个台阶,可是我们跑了这么久都没有到底,不对劲。” 鬼打墙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莫铮岩知道只是一味地往前跑没有用,就像上次那个一直循环的公路一样,中途一定有什么破绽,可以让他们从这个诡异的状况中月兑离出来! 稳了稳自己慌乱的情绪,莫铮岩深吸一口气,对那女孩道:“跟着我,慢慢走。” “嗯。”女孩乖巧地低低应了一声。 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莫铮岩没有多想,他很庆幸同行者不是一个太难相处的性格,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 他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霎时间,“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走一步他都会停顿几秒,从耳边的声响和脚下的触感来判断有没有走到重复的木板。 这是个繁琐又考验注意力的大工程,拜莫铮岩小时候没少在这段楼梯上模爬打滚的经历所赐,他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不至于太过盲目惊惶。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又往下走了三十来步,听得耳边的“嘎吱”一声,莫铮岩突然停了下来,“找到了,就是这里,开始重复了!” “那……现在怎么办?”女孩无措地抓紧他的手臂。 “继续往下走,当初为了稳固,一楼的最后一块木板加厚了一层,声音听起来要更沉闷些,我们再找找。” 于是两人接着一步步往下走,很快—— “嘎——” “沉闷的声音!”女孩惊喜地叫出声来。 “嗯,就是这里了!” 莫铮岩也有些小激动,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在这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徘徊许久,也着实有些让人害怕心虚。 女孩欢喜地问:“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就……”话未说完,莫铮岩感觉到女孩抱着自己胳膊的双手湿漉漉的,之前已经察觉到一点了,现在似乎更湿了,简直像刚洗过手一样。 大概是被吓得出了太多汗吧。的确,碰上这样的事情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有点扛不住,若不是因为认识伏宁后这样的事情也算经历得多了,指不定他也会吓得两股战战的吧?这样想着,他从裤兜里模出一块纱布递过去,那是他离开医院的时候随手揣兜里的,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擦擦手吧。” 女孩接过纱布擦手,然后还给莫铮岩,用不比蚊子大多少的声音礼貌道:“谢谢。” “不客——” 话音戛然而止,莫铮岩接回湿漉漉的纱布后,职业关系让他敏感地察觉到那种黏糊糊的触感不太对劲,那手感……并不像是汗水。他把沾湿了的手指送到鼻下,顿时,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窜进鼻尖。 他心下一凛——那是他所熟悉的……血腥味…… 血腥味?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他回身询问,事实上,能将双手浸湿成那副模样,出血量一定不少,稍微瘦些的人这会儿应该都能产生晕眩感了,而那个女孩,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随着他跑了这么久…… 顿了几秒钟,女孩否认:“没,我没有受伤。” 听着对方的回答,莫铮岩终于想起他之前会觉得奇怪的原因:声音。 对,就是声音。 女孩的声音虽然又低又沉闷,像是带着口罩在说话,但那音色……是的,他不会记错的,那音色,赫然就是梁盼秋的音色啊! 莫铮岩心下一突,他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梁……盼秋?” “嘻嘻嘻嘻……帅哥,终于想起来啦?” 擦!他居然抓了只鬼跑了这么久! 真是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 莫铮岩飞快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女孩手里挣出来,手臂在扶手上一撑,翻身而出。 他的计算没有错,刚才所站的的确是最后一个台阶,他这一翻,就稳稳地落在了大堂的地面上。 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 梁盼秋没有再说话,莫铮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追上来,但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管跑便是。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出这个满是妖魔鬼怪的破客栈! 感谢他对自家客栈的熟悉程度,一落地,通过楼梯的位置他瞬间便确定了大门的方位,抬脚便往那边飞速窜逃。 有了楼梯上的经验,这一次他一路跑一边暗暗计算自己经过的物体有无偏差,椅子,小桌,一排的柱子,柜台……没有发现问题,这一次没有再出现循环走不到尽头的情况,他很顺利地跑到了大门口。 猛然推开门。 门外,街道冷清静谧,没有一个人影。 夜风拂过,卷起街上的大片落叶和废纸垃圾,莫名有一种阴森萧条的感觉。 头顶天空上,一轮圆月高悬。 血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把大地都尽皆染成了不祥的阴沉暗红。 绯红月光的笼罩下,空无一人的街道正中,一身绿色短裙的女孩正背对着他站着。 诡异的环境让莫铮岩不得不停下脚步。 女孩挡在路中央,莫铮岩想逃,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外面的月色明显不对,客栈里也黑漆漆一片不对劲,沈博更是诡异得很,不对!不对! 整个世界……都不对劲! 莫铮岩陷入到深深的茫然与惊恐中,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已无处可逃! “莫老板。” 梁盼秋慢慢转过头。 她的身体还背对着莫铮岩静静地站立着,可她的头,却诡异地扭转过来。 莫铮岩曾从门缝里惊鸿一瞥看过一眼梁盼秋的尸体,这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就和她死的时候一样,双目圆睁,瞳孔紧缩,恐惧之极的模样。 莫铮岩突发奇想,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和梁盼秋比起来到底谁更惊恐? 这么一想,一直紧绷的神经居然奇异的缓和了下来。 忽然想起女乃女乃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问心无愧,便是神鬼不惧! 这话大体的理解是,面对鬼的时候,你要比他更理直气壮。 于是莫铮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梁盼秋,你到底想怎么样?让你住那间房是我不对,但你要搞清楚,可不是我害的你。” 梁盼秋张了张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知道。” 说完话,她迈着僵硬的步伐,慢慢走向莫铮岩。 “你别过来!”莫铮岩赶紧大喊。 奇怪的是,梁盼秋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她定定地望着莫铮岩,瞪圆了的眼眶里,眼白几乎占据了她的半张脸,异常可怖,可以想象她死前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惊吓,直看得人心惊不已。 莫铮岩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个女孩,似乎并不是想要伤害他。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大喝: ——“莫铮岩,快回来!” 这一声大喊如同当头棒喝,莫铮岩霎时清醒过来。 他回过头,就见客栈里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只是那光却不是熟悉的昏黄,而是一种幽深又飘渺的冰冷蓝火。 幽蓝的火光没有任何支撑地燃烧在空气里,排成了两排,指引出一条跨越了楼梯,直通天字四号房的通道。 房门此时是大大敞开的。 良好的视力令莫铮岩一眼便望到了通道的尽头——房间里的那面穿衣镜前。 镜子前没有人影,而一身藏青道袍的沈博竟然站在镜子里面,手里捏着一张染着幽蓝火光的符纸,额头冷汗涔涔。 见他望过来,沈博忙大声喊道:“你快回来,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莫铮岩有些犹豫,在他的印象里,同样身份可疑,沈博还真不比眼前这女鬼安全多少。 “快点啊亲,我快撑不住了!” 见莫铮岩站着不动,沈博更急了几分,他话音未落,指尖的符纸烧到了尽头,倏然便熄灭了。与此同时,客栈里指引通道的两排幽蓝火焰也从门口的方向开始,一盏接着一盏快速地熄灭。 火光熄灭的地方,又恢复到阴森又压抑的黑暗。 眼见着火光已经熄灭到了二楼,莫铮岩猛然瞳孔一缩。 ——在重新陷入黑暗的楼梯口,他看到了一只淡黄色皮毛的猫。 [灵异]切莫睁眼 第26章 鬼怪客栈(终) 小猫漆黑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向二楼。 不需要犹豫,莫铮岩条件反射地跟着小猫穿过那一片漆黑,跑到了房间里。 穿衣镜前,还有最后两盏火光黯淡地燃烧着,似乎风一吹就会随着前面的火光一起……湮灭。 走近了看,这时的镜子已经看不到半点镜子的模样了,而是像一片水银构成的瀑布,有一种诡异的液滴滚动的动态感。 “喵~” 小猫傲娇地一仰头,毛绒绒的下巴指了指镜子的方向,那意思——快进去。 莫铮岩看懂了它的意思,点点头,一脚跨进了水银的镜面。 腿上的感觉像是一脚踩进了泥沼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他慢慢下沉。 他看着那只小黄猫,心下一横,突然伸手去抱它。 手指刚触模到毛绒绒的猫耳,小猫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一扭脖子,后退两步避开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这时候,莫铮岩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到那水银似的镜面里,他挣扎想要探出身来去够小黄猫,却怎么也挣月兑不了,反而越陷越深,转眼就没到了胸口。 莫铮岩没有理会,他固执地伸出双手,口中不住低喃: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伏宁!” 小猫又退后了两步。 莫铮岩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拒绝,但他承认他有点被对方的举动伤到了。 死水无波的漆黑眼眸冷冷瞥了莫铮岩一眼,小猫转身,轻盈地跃出老远,呼吸间便跑出了客栈大门。 彻底埋没到水银镜面之前,莫铮岩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小猫远去的背影,以及客栈门口,血色的月光下,梁盼秋直直望着他的眼眸里,两道暗红的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如两道血痕,划破她苍白的面颊。 ***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两天以后。 躺在床上,莫铮岩呆呆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呼吸着他所熟悉的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病房门打开,苏姨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惊喜道:“小莫,你醒了呀!” 苏姨激动地冲到病床边,不待放下保温桶便飞快地按铃:“医生,医生快过来,24床的病人醒了!” “我没事。”莫铮岩失笑。 他慢慢坐起身,安抚地拍拍苏姨的背,低喃道:“我没事了,苏姨。” 他的确没什么事,突然被发现晕倒在客栈里,送进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似乎只是单纯的体力消耗过多,既然没什么问题,醒来当天就可以出院了。 回去的时候,客栈因为出了人命,莫铮岩又出了事,自然是没有开门,大门口的黄线还拉着在。 原则上来说,他们是不能再进去的,前两天他晕倒在案发现场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被警察教育一顿了,不过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莫铮岩不得不在警察的陪同下,回去拿行李。 只不过,进门之前,莫铮岩在对面的凉皮摊子上看到了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身影。 看到他站在门口,对方起身走过来,谦逊地一笑:“出院了呀,恭喜恭喜。” “沈博。” “很抱歉当时把你留在客栈里,我这个身份……也不好在那种时候那个地点出现,只能帮你打急救电话,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还没谢谢你呢。” 沈博的道歉很诚恳,莫铮岩表示理解,他很明白,沈博好歹算是个公众人物,大半夜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确影响不好,况且他跟沈博也不过萍水相逢,对方走前能帮他打个120他已经很感谢了。 不等莫铮岩再开口询问,沈博大约是觉得理亏,也不再藏着掖着装神秘,率先解释道:“你家客栈的那间房里有一条通往阴间的缝隙,我猜测应该是有谁从阴间过来时遗留下的产物,短时间内无法闭合,为了不让阴间的鬼怪从缝隙里跑出来作恶,他才特地下了封印。” “封印在镜子上?” “嗯。”沈博点头,“简单来说,那面镜子里封印着一条通往阴间的路,这个存在是很不合理的,人有人的路,鬼有鬼的道,人若是走了幽冥路,便回不来了。幸好,那条缝隙当时就已经消失了,不然以后若再有人误入,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莫铮岩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时在镜子里看不到沈博才是正常的,因为那面镜子连接的,是活人所不能涉足的世界:阴间。 “可我还是回来了,活的。” “你运气不错,真的。”沈博感叹,“一无所知地一头撞进去,我拉都拉不住,你还打我。”说到这里,沈博苦笑,显得有些委屈。 莫铮岩尴尬地模模鼻尖。他那会儿哪知道他是一头撞进阴间了呀,他还以为沈博是鬼呢,差点没给吓破胆,当然奔着镜子里那妹子就去了。 “嘛,总之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真就回不来了。”想到这里,莫铮岩免不了一阵后怕。 沈博摇头,耸耸肩,实话实话:“别谢我,我道行有限,烧的引魂符早就熄灭了,送你回来的不是我。” 这一点莫铮岩早就知道,明明之前那些火光熄灭得飞快,最后两盏却亮了很久,更何况,他还是亲眼看到沈博的符纸熄灭的,自然能猜到后面的事跟他无关。 莫铮岩无辜地笑,轻描淡写地无视掉沈博话语里淡淡的试探,没打算多解释什么。 说清楚了当晚的事,莫铮岩在警察的催促下跨过黄线,进屋收拾行李。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昏迷前那最后的一眼,梁盼秋苍白脸颊上的两道血泪,此刻回想起来,依旧是那般凄凉得惊心动魄。 收拾完东西走出客栈,警察再次叮嘱了他一遍“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警察进去取,不可再私自进去”之类的话,莫铮岩乖乖地直点头,警察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满意地走了,莫铮岩瞬间垮下脸来:真是一朝英名尽毁啊! “你要走了?”看着莫铮岩手里的行李箱,沈博忽然问。 “你还在这里?等我吗?” 莫铮岩挺惊讶的,刚才跟警察进去的时候沈博不能跟着,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居然还在门口等他。 “嗯。”沈博收敛了笑意,点头:“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关于那个花纹的。” 一句话成功地勾起了莫铮言的兴趣,“那是什么东西?” 沈博拢袖思考了一下措辞,斟酌着缓缓道:“唔,算是一个……记号吧。” “记号?什么记号?”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莫铮言的预料,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符咒之类的,画在那里定然有某种深意。而且,潜意识里,他始终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留下那花纹的人,就是伏宁。 当然这或许只是因为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而产生的错觉,因此即便有所隐瞒,莫铮岩对此抱着的态度还算客观。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有谁从阴间过来这里,这才产生了那个通往幽冥路的通道。” “嗯。”莫铮岩点头,隐约有点猜到话题的走向了。 果然,下一刻,沈博说:“那个记号,就是他留下的。” 莫铮岩只觉得喉咙一瞬间干涩得厉害,机械地问:“他……是谁?” “不知道。”沈博摇头,“没人知道他是谁,我们对他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往返于阴阳之间,还有,他每次出现,都会带来灾难。” “……什么叫带来灾难?”莫铮岩蹙眉,显然不太喜欢沈博的这个说法。 沈博对莫铮岩的不满不怎么在意,只是说:“这个不好说,我回去整理一下资料,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头发给你。” “好。” 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莫铮岩看了看表,随后略带歉意地道了再见,提起行李箱就准备出发,再不快些就赶不上火车了。 “那个……” 沈博叫住他,见莫铮岩回头,他张了张嘴,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莫铮岩奇怪,“你想说什么?” “你醒来之后,有些不同了,好像高兴了很多。” “嗯。”莫铮岩毫不隐瞒地点头。 他的确高兴了很多,虽说有些惊险,但他也终于得到了伏宁的消息。 那只小黄猫……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 那是一个远远超乎于他想象和认知的世界……幽冥路、阴阳道,那是——伏宁的世界。 “你之前所说的他……就是那个人对吧,打开通道的那个?” 莫铮岩抬眸看了沈博一眼,沉默。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了,可我还是必须得提醒你,即便我没有你那么会看人,但如果你所说的他就是那个人的话……那我就没有说错,他的确是没有心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做过些什么!”沈博郑重凝视着莫铮岩:“作为朋友,给你一个忠告,离他远一点。” “……”看着沈博认真沉重的眼神,莫铮岩闭眼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语气有些无奈:“其实,这个真不是重点,他没有心也无所谓。” 闻言,沈博愣了愣神,正对上莫铮岩那双明亮得似有光彩闪耀的双眸。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一类人,初看时平庸无奇,相处后才会发现,他竟与旁人如此不同。 怔愣之后,他轻笑摇头,挥了挥手,笼着袖走远了。 *** 几天之后,莫铮岩坐在教室里刷微博,一条艾特跳出来,标题非常的知音体。 “妙龄少女狠心杀害亲姐为那般?为情所困还是为财而死?” 艾特他的人居然是沈博。 飞快地浏览完微博,莫铮岩耸耸肩,这结果不算太出人意料。 回了一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莫铮岩收起了手机。 他忽然想起,老妈和沈博都提醒他要远离伏宁,到底那神棍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了? 不过也罢。 他只需要记住,伏宁救过他不知道多少次,所以, ——伏宁没有心也无所谓,只要他的眼里,有莫铮岩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从今天开始就正式入v鸟~ 谢谢亲们的支持。 如果还算对胃口,就不要大意滴包养了咱吧~ 咱的专栏君: 然后,我和基友的群,验证消息随便写跟偶相关的都阔以,欢迎加入:184971834咳咳,虽然偶不常冒泡o(╯□╰)o 最后,偶会勤快更文滴,鞠躬~耐你们,么么哒~~ ps:zc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111:06:22 感谢小z君的地雷~o(n_n)o~ [灵异]切莫睁眼 第27章 联谊(一) 顶楼的咖啡厅,不算太宽敞的隔间里,一张玻璃圆桌。 桌边围了一圈舒适的小沙发。 四男四女,男生一边,女生一边,泾渭分明。 “抽牌吧。” 方茜微笑着把一叠洗好的纸牌放到圆桌中央,同时顺手模走了最上面的一张牌,垂眸随意看了眼,便把牌扣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她微笑的看着左手边的人:“就按顺时针的顺序吧,莫同学,到你了。” 擦,为毛大好的周末他却要坐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被点名的莫铮岩眼角直抽搐,求助地看向身侧的张勇。 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张勇递给他一个隐含威胁的眼神——为了兄弟们的幸福,小莫子,上! 于是,莫铮岩不得不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伸手模牌。 他瞥了一眼,那是一张小王。 真乃万幸! 他瞬间松了口气。 要是真让他对着在座有一半都是陌生人的众人抛媚眼……得,还是干脆宰了他吧。 对,就是抛媚眼。 开学刚一周,鉴于目前已是大四,作为在校的最后一年,考研或者找工作都已排上日程,若是再不找个女朋友,这五年大学生涯估模着就只能以凄凉的单身情歌宣告结束了。 真是想想就悲凉。 于是刚开学没几天,寝室里的哥们儿就开始张罗起某项十分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联谊。 联谊的对象是隔壁师范大学的妹子们。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定是要一整个寝室出动的,总有不感兴趣的人存在——比如说莫铮岩。不过对方有四个人,在寝室那三只饿狼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不得不妥协来凑个数。 至于联谊的地点,经验丰富的高锦颇有小资情调的选择在了一家看起来挺上档次的咖啡厅。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方便增加感情不说,这个颇具浪漫气息的地点也很容易得到妹子们的好感,于是全票通过。 他们寝室四个人,除了莫铮岩和张勇之外,还有富二代的高锦,以及比较寡言的柯伍华。 四个女孩也都在同一个寝室,从中牵线搭桥的是双方共同的朋友——高锦的妹妹,高茉儿。 几个陌生人见面,起初还挺尴尬,好在有共同的朋友,彼此也算有共同话题,很快便熟络起来。 聊着聊着,这时候,方茜便提出顺便一起玩一个游戏。 游戏名叫——wink。 别看这名字挺洋气挺新颖,其实也就是旧酒装新瓶,大体上跟曾经风靡一时的杀人游戏“天黑请闭眼”差不了太多。 wink,意为眨眼,也隐约有抛媚眼的意思在里面。 几人先抽牌,八张牌里只有一张大王,抽中大王的人就是“鬼”。 八个人八张牌,每人只知道自己抽中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大王在谁手里——除了那个“鬼”。 然后,他们便开始随意的聊天,而那个“鬼”要在中途向其他的人眨眼,抛媚眼的那种,也就是wink。如果谁对上了鬼的wink,就要主动举手说:我死了。然后便不能再说话,更不能用各种暗示提醒其他人谁是“鬼”。 “当然,要是鬼在杀人过程中,被他杀的人以外的人发现了他是鬼,那他就输了。”最后,方茜俏皮地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砰!gameover。” 游戏规则很简单,方茜一说几人便理解了,纷纷跃跃欲试。 这才有了开头那个让莫铮岩各种无语凝咽、月复议无聊的画面。 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八人很快抽完牌。 他们各自把牌扣着覆在桌面上,接着继续聊天。 无形的手拨动开关。 ——游戏开始! 这次聊天,几人都有些分心,目光游移,又小心翼翼地观察身边的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对上了“鬼”的wink。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 戚可柳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绞着手指尴尬地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她是谁?”莫铮岩拿手肘撞撞张勇,悄声询问。 张勇抬头看了一眼,同样悄声回道:“戚可柳。” 莫铮岩到此时都还没分清几个女孩谁是谁,于是此刻特意多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容貌和资料上的名字对上号。 戚可柳,很柔弱胆怯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纯白色的布制连衣裙,话不多,很是腼腆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无害的小白兔,一说完话就飞快地走出隔间。 隐约听到莫铮言和张勇的窃窃私语,又看到莫铮岩抬头仔细打量的那一眼,姜晴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莫同学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 说实话,四个男生里的确就属莫铮岩卖相最好。 身量挺拔,容貌清俊,说话也还算风趣,笑眯眯看着你的时候最是惹人心动。除开个人条件,再说别的,他家世好,父母是开旅馆的,肯定家底丰厚;专业更好,学临床的,毕业后若是去外科做手术什么的,钱途也是不可限量呀。 而另外三人,张勇是长得也不错,不过听说他家庭条件好像不怎么好,pass。 高锦这个富二代倒是挺富裕,不过他长得就太一般了,属于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那种,而且性格上颇有点钱多人傻的架势,继续pass。 至于柯伍华那个闷葫芦,看着就阴沉沉的,直接pass。 因而四个联谊对象里面,姜晴一眼便瞧中了莫铮岩。 此时见莫铮岩似乎对戚可柳有了点意思,她心中着急,心思百转间,她灵机一动,忽然凑近身旁的方茜,故作神秘兮兮地问:“说起来,茜茜,你听说过柳儿那事儿没有?” “什么事儿?”方茜有些不明所以。 姜晴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巧妙的把音量控制在隔间里的人都恰能隐约听到一些的程度,回道:“就是柳儿打胎那事儿呀!上周在医院看到她走进妇产科,我好奇就跟了上去,亲耳听到医生说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必须做引产,还让她叫她男朋友来医院签字来着。” 除了方茜,其他人都没听得太清楚,只不过,打胎、妇产科、怀孕、男朋友……这几个关键词一凑,傻子也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几个男生同时抬头望天,充分体现了几位未来医生良好的*保密原则,表示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别胡说!”方茜瞪眼数落了姜晴一句,转头岔开话题。 几分钟后,戚可柳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桌上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大家若无其事地继续嬉笑聊天。 这一次莫铮岩已经完全把戚可柳的长相和名字对上了号,自然不会再多留意她,姜晴见状,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凑效了,心中暗喜,勉强按捺下排挤掉一个情敌的喜悦感,她抿着唇抬头,忽见对面有谁对她眨了眨眼,她正想要仔细去分辨到底是对面的谁,却再也没能找出来。 正游移间,她忽然想起了游戏规则,忙恍然大悟地主动举手:“呃……我死了。” 热烈的气氛霎时被冻住。 “唔,第一个啊。”张勇模下巴,他忍不住凑过去悄声打探:“到底哪个是鬼,你悄悄告诉我好不好?” “啪!”方茜一巴掌招呼到他背上,笑意盈然道:“勇哥,不能作弊的哟。” 被抓了个现行,张勇心虚地大声嚷嚷:“谁作弊了!玩儿个小游戏还作弊,太没意思了,告诉你,哥从来不敢这种事儿!” 方茜也不戳穿他,连连点头:“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游戏继续,姜晴此时不能说话,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眼角悄悄打量着莫铮岩,越看越觉得满意,反正此时也没事,难免多想,便忍不住在心里开始勾勒美好的未来了。 戚可柳斜斜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移开视线。 上厕所回来后,有一瞬间隔间里的气氛很奇怪,戚可柳本来就是个敏感多疑的性子,自然免不了猜测:在她离开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在说她的闲话? 这不是她凭空瞎猜,而是她心里清楚,她的确有值得人说闲话的地方。 ——前一周去医院堕胎的时候,她好像看到姜晴了。 姜晴是个出了名的长舌妇,八卦得很,学校里若是有谁出了点事,谈了恋爱或是分手,她都清楚得很,每半天消息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明明已经很谨慎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她给看到了呢?! 若只是堕胎也就罢了,可她还刚跟她那个没胆子负责任的男朋友分了手……她和孩子,都被无情的抛弃了,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她在学校里还怎么见人,她还怎么活?! 戚可柳顿时满心苦涩郁郁。 她欲言又止,想找姜晴问个清楚,想求她什么也别说,放自己一条活路,但是……又怕姜晴那天其实什么也没看到,是自己多心,贸然相问,反倒会把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看向莫铮岩。 这个男人是所有人里面看上去最善良可靠的,若是旁敲侧击,再透露几分自己的担忧和恐惧,他说不定能帮自己一把。 于是,几番纠结犹豫之后,戚可柳准备悄悄向莫铮岩求助。 她抬起头,这时候,对面有谁忽然对她眨了眨眼,抛媚眼的那种。 戚可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这会儿正在玩儿游戏,她的性子本就老实又懦弱,自然不会违背游戏规则,于是老老实实举手:“那个……我好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故事,嘛,给大家透露一下,这个故事里,离家出走n久的伏大仙就会回来鸟~~撒花~ [灵异]切莫睁眼 第28章 联谊(二)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或许是由于前不久众人才听说了戚可柳的八卦,此时突然听到正主开口,表情都有些微妙。 “没事儿,别当真,游戏而已。”方茜很有大姐范儿地捏捏戚可柳的脸颊安慰她,“乖,别哭丧着脸,开心点,笑笑嘛。” 戚可柳忍不住“噗嗤”一笑,认真点点头。 于是游戏继续。 莫铮岩一边兴趣缺缺地与一众人聊着天,一边悄悄在桌布的掩藏下模出手机。 习惯性地打开邮箱,果然,除了几条垃圾广告,收件箱里依旧一片沉寂。 意料之中的结果,莫铮岩一时间分不清心中是失望多一点还是麻木多一点。 ——他彻底失去了对方的消息,除了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被打开的邮箱。 静静看了一会儿,他拇指开始飞快地敲字,把上次在自家客栈遇到的事情详详细细记录下来,作为一名合格的理科生,他的叙述当然只是平淡的叙述,不带半点儿多余的情绪,写完后他从头看了一遍,忽觉这份邮件简直就像一篇短篇的志怪小说,囧了半晌,他又加了一句:“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在,这个故事定就全然不一样了。” 至少不会像当初那般惊惧无措。 这排字打下之后,莫名觉得有几分尴尬,他干咳两声,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心里不住催眠自己:这可是句大实话,本来嘛,他现在也算是时常见鬼的高危人士,没有伏大仙这个附身符在,生命安全简直毫无保障的说! 发完邮件,莫铮岩的心神这才回到游戏里来。 一抬头,就见对面有一双眼睛冲着他暧昧地眨了眨。 是谁? 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对面几人的表情。 大家都在很自然地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题,几个妹子都哈哈笑开来,就连一直情绪不高的戚可柳也是笑意盈盈的,神情自然,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莫铮岩对自己的眼力还是颇有自信的,如果不是这几个妹子演技太高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她们。 “发什么愣呢?”张勇突然悄悄踢了他一脚,不住朝他打眼色。 莫铮岩不解看他:“你怎么了,眼皮抽筋?” “咳咳!”张勇被他呛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让他看姜晴的方向,凑近他耳边悄声调侃:“那妹子一直在看你呢,兄弟,艳福不浅呀,看这架势你距离月兑单不远了。”末了,贼兮兮地补充道:“哥们儿先恭喜你一声,回头可别忘了请客。” 莫铮岩无语地瞥他一眼,懒得理睬他,转头去看姜晴。 只是他的视线一移过去,姜晴就红着脸低头,捧着咖啡杯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一旁的落地灯。 难怪张勇说她一直在看他,莫铮岩心下有几分恍然。 反正估模着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他倒是不怎么在意那妹子对他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那么……刚才冲他眨眼的难道是这姑娘? 算了,管他是谁呢,莫铮岩本着快点结束游戏的想法,正要开口,另一只手却快于他举了起来,平淡道:“我死了。” 举手的人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柯伍华。 莫铮岩看他一眼,也赶紧跟着举手:“我也……” 话未说完,头顶粉橙粉橙的玻璃灯突然闪了两下,然后眼前一黑,彻底熄灭下来。 几个妹子有一瞬间的惊慌,张勇赶紧站出来安慰:“别怕,多半是停电了,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是停电。” 高锦掀开隔间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咖啡厅乱糟糟的,许多隔间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质问咒骂,原本清静幽雅的氛围瞬间变得闹哄哄起来。 他们各自掏出手机照明,各色的光线在大厅里交织,把一张张人脸都映得五颜六色的,煞是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怎么遇上这种事儿了,真倒霉!”高锦轻啐一口,放下帘子,商量道:“我们怎么办?” 柯伍华看了眼表:“已经五点过了,要不先去吃晚饭?” 他们定的电影票是晚上九点的,吃晚饭再逛会儿街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张勇觉得这安排还行,转头询问妹子们的意见:“美女们觉得如何?” 几个妹子自然点头同意。 于是一行人也走出隔间,一边掏出手机照明。 这家颇有格调的咖啡厅位于名汇大厦的最顶层,采光本是很好的,不过店老板装修的时候装得有点哥特风格,选用了高贵优雅的吸血鬼作为主题,因而四面的窗户玻璃都用厚重华丽的绒布帘遮挡起来了,再加上各种阴暗的灯光和大厅正中央那盏插满蜡烛的吊灯,看上去非常带感。 当然,那是以前,停电以后的现在再看,就显得略有些阴森了。 不过这种高档大厦都有备用电源,因而安全通道的灯光和电梯都还能用,客人们虽说不满,但也并没有多慌张,一拨拨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很有秩序地走向电梯或是安全通道。 客人很多,电梯却只有两部,一次只能运载十几个人。 莫铮岩他们出来得比较晚,排在人群的最后面,想要轮到他们恐怕还有的等。 站了一会儿,队伍却根本没有向前移动多少,等待是一件磨人的事,况且是在这种阴森黑暗的环境气氛里,几个妹子顿时都有些焦躁了。 “要不,我们走楼梯吧?” 方茜提出建议,反正安全通道有灯,而且还有几个男生一起走,没什么好怕的。 其余几人看了眼前方让人头皮发麻的黑压压一片人,纷纷心有戚戚的点头赞同。 于是一行八人一齐走向楼梯。 名汇大厦一共二十五层,并不算太高,不过走起来也不轻松,还好只是下楼。 下了几层,姜晴突然停下脚步,捂着嘴一脸惊慌,低声惊道:“糟了,我忘了拿包!” 一行人顿时面面相觑。 男生们倒是无所谓,其他几个女孩却都不太想回头,毕竟一上一下费工夫不说,以女孩子的体力而言也确实有些累。 环视一圈,见众人没什么表示,张勇自告奋勇道:“要不我陪你上去拿吧。” 姜晴没有立刻点头,欲言又止地偷偷瞥向莫铮岩。 这个举动对一个女孩子而言已算比较大胆明显,张勇顿时悟了,暗骂自己多嘴,怎么就忘了这妹子已经看上小莫子了呢! 搞不好人家忘了拿包只是个借口,想跟小莫子一起单独相处才是真意!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为了弥补失误,缓解尴尬的气氛,张勇毫无压力地卖队友,一把把莫铮岩推到面前,“那啥,我想了想,还是跟大家在这儿等你们吧,让小莫子陪你上去,他胆大心细,一个顶俩。” 莫铮岩囧:“……” 不待他说什么,姜晴立刻一脸惊喜感动,仰头望着莫铮岩,飞快道:“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莫同学。” 莫同学顿觉内伤不已。 “不客气。” 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莫铮岩回头瞪了张勇一眼,心说哥们儿这种生物真心靠不住,没看出他对那妹子没意思么?瞎掺和啥呢! 莫铮岩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无意,他便不打算给别人传递错误的信号,他讨厌暧昧不清的关系,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 这么一想,单独走也好,他正好有机会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有别人在场,也免得那个女孩尴尬。 然后两人一起上楼。 莫铮岩是不知道说什么,姜晴则是羞涩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一路沉默。 几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咖啡厅。 大厅里静悄悄的,中央那盏燃满白色蜡烛的吊灯模糊地照亮周围那些略显阴森的哥特风装饰,与之前闹闹嚷嚷的境况不同,这会儿的大厅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分外的恐怖,姜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不着痕迹往莫铮岩身边靠了靠。 莫铮岩垂眸看了眼,见她确实吓得浑身发颤,终究没说什么,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借着手机灯光,他们很快找到了之前所待的隔间。 一个红色的手提包静静躺在小沙发上。 “找到了!”姜晴欢呼一声,扑过去抓住包,回头看向静静站在边上等她的莫铮岩,脸一红,吞吞吐吐道:“莫同学,那个……我……我……我喜……” 莫铮岩心下一咯噔:擦,真是怕啥来啥! 正想找话岔开话题,莫铮岩突然脸色一凝,直直看向女孩身后的窗户。 厚重的绒布帘从天花板垂落下来,严严实实地遮挡住窗外的风景和光线。 但是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掀起了帘子,露出了透明的窗玻璃。透过窗户,却看到外面的天色竟是一片漆黑。 要知道这才九月份,炎热的夏季都还没有完全过去,天色向来黑得晚,今天又没有下雨之类的,怎么这么早就黑了? 直觉有些不对劲,莫铮岩一把拉起姜晴的手就往外走。 “我们快走!” 被莫铮岩突然拉住,姜晴本是有些害羞,鼓起勇气抬头,正想继续说完刚才的话,却只看到莫铮岩那半张突然严肃凝重起来的侧脸,霎时间,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莫名的,一种不安的感觉,慢慢在心中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半夜更比较带感~o(≧v≦)o~~ [灵异]切莫睁眼 第33章 联谊(七)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前,莫铮岩曾想过很多。 只是,在这一刻,那些隐秘的期望,都瞬间化成了空。 “小伍!”他惊愕地盯着对方:“不是跟大家一起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那群离开的人里还有谁会返回来。 而那个人,竟还是柯伍华! 认识了三年,他很清楚柯伍华是个多么寡言内向的人,几个室友里,他和张勇交情最好,其次是高锦,最末才是柯伍华。 这个人,性格不太合群,甚至是有些自卑的,这注定他们很难聊到一起或是太过亲近。 柯伍华一步步走进,低了两个台阶在莫铮岩面前站定,轻轻道:“我是第四个。” 言下之意同样是在死亡名单上留名的人,何必心存侥幸?跟着那群人,倒不如和莫铮岩一起。 说着话,他抬起头,尖细的下巴苍白异常。 不,不止是下巴,莫铮岩这才注意到,他的整张脸都白得过分,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毫无血色。 那样的脸色表情,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莫铮岩忍不住问:“你脸色很不好,哪儿不舒服吗?” 摇摇头,柯伍华言简意赅道:“下去吗?” 虽是问句,他的话却有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莫铮岩怔了怔,继而点头。 走了一会儿,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数字,两人不约而同地止步。 墙壁上,贴着一成不变的“21”。 “下不去了。” “嗯。” 柯伍华走到那张数字跟前,做了一个让莫铮岩不解又有些毛骨悚然的动作——他的手,贴到墙上,沿着书写那个数字的轨迹,慢慢描绘。 就常理而言,当遇到怪异的情形时,人们会下意识地不去接触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些一看就不正常的东西。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那个一成不变的“21”更不正常? ——柯伍华! 突然的,莫铮岩想起了在客栈那一夜见到的梁盼秋。 他心下骤寒,忍不住一眨不眨地盯着柯伍华的一举一动:他想做什么? 慢吞吞描绘完数字后,柯伍华终于收回手,他回头看向莫铮岩。 “发现了什么?”莫铮岩微笑,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那份越来越能强作镇定的功力。 “这里走不通,倒回去吧。” 没有轻易的回答,莫铮岩反问:“倒回去就能走得通了?” 柯伍华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划开一道浅浅的弧度,意义不明道:“眼睛所能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你指的是……”你自己吗亲? “这里并不是楼梯,我们继续找吧。” 说着,柯伍华退回到一开始的电梯口。 几步追上去,莫铮岩好奇问:“意思是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看到是楼梯,其实有可能只是一个小房间,所以我们一直在那里打转?” “差不多吧。”柯伍华漫不经心回答,他站在电梯口那条长长的通道中央,问莫铮岩:“左边还是右边?” 莫铮岩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21楼是饮食城,全是是饭店餐厅啥的,没有太大区别。 于是随便指了个方向,“右边吧。” 柯伍华可有可无地点头,迈步向右边走去。 右边最醒目的是一家西餐厅,还有几家冷饮店和茶餐厅。 站在通道尽头,柯伍华忽然道:“你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哈?” 困惑歪头,莫铮岩顺着柯伍华的视线看向那家西餐厅。 看了半晌,没发现什么特别,他欲言又止,想开口询问,又觉得为无意中的一句话斤斤计较的自己有那么些……蠢…… 最后,柯伍华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举步走进西餐厅。 莫铮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这里有什么特别?” “西餐厅里,有很多刀。” 柯伍华点到即止,莫铮岩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推论中自己极可能遭遇的死法——被刀山戳成刺猬! 擦啊,那他干嘛还傻乎乎跟着柯伍华往里走?! 莫铮岩恍然大悟地止步。 柯伍华头也不回道:“继续走。” 还继续走?作死么? 莫铮岩坚决不移脚,他望着前方柯伍华的背影,认真道:“我怕再走下去就直接走到地狱里面去了。” 对于他的忧虑,柯伍华不置可否,只是问:“如果是你,你会把真正的出口藏在什么地方?” “……” 莫铮岩沉默,他想他明白柯伍华的意思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让人人都下意识躲避的地方,最适合藏东西。 而且,换个变态点的想法,把出口藏在死路中,更有一种生死一线间的感觉,看着猎物就站在生路边缘无力的死亡,设下陷阱的一方会更有成就感与满足感。 瞧瞧,胜者生,败者亡,多刺激? 从姜晴和戚可柳的死状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难怪柯伍华会说他挑了个好地方,还真是啊! 莫铮岩苦笑,不再犹豫,终于跟了进去。 餐厅里很冷清,许多桌子上还摆着尚未吃完的食物,可以看出突如其来的停电让客人的离开有多急促匆忙。 ——要说餐厅里什么地方刀子最多,除了厨房不做二想。 这一次,不用柯伍华提醒,莫铮岩自动自发地开始寻找厨房。 他们很快找准了地方。 站在厨房门前,莫铮岩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模上门把手,推开。 手机的灯光毫无阻碍地照亮了整个厨房。 里面整洁干净得过分,所有的厨具和食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想象中一簇簇刀子堆成小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可是莫铮岩并没有因此而放心下来。 他始终记得柯伍华那句话:眼睛所能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所以即便看不到,也并不代表他前方的道路上没有堆满利尖向上的刀子……不然姜晴是怎么死的,总不会是自己想不开钻进烧水的桶里呆着,她所看见的,一定和真实不一样! 完全不敢往前走,莫铮岩正想询问柯伍华该怎么办,空气里,忽然传来一股潮湿的、微微发焦的奇怪味道。 那气味有些熟悉,像极了煮饭烧糊了的味道。 莫非那些厨师停电离开的时候没有关开关,食物还在火上煮着? 这可挺危险的,那些厨师未免也太没有专业素养了吧?居然还能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上班…… 莫铮岩往前走了一步,移动灯光,想仔细看看是哪里的火没有关,脚落了地才猛然想起自己这会儿还是别乱走的好,没准儿就踩到地雷了。 “小伍,你去看看……” 他抬头想招呼柯伍华去看看,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什么别的声音,他皱皱眉,收声细听。 “啪嗒、啪嗒、啪嗒……” 水滴一滴滴击落的声音。 手机灯光下意识地移向洗碗池…… 果然是水龙头没有关紧,他松了口气。 洗碗池就在门后不远处,他不需要走动,一倾身就能够到。 手搭上水龙头,触手有一种格外冰冷的温度,他不自禁打了个寒战,飞快地关闭。 水龙头关闭,水滴迅速停止流动,只是……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却并没有停止…… 没有了这边的干扰,这一次他很清晰地分辨出,那滴水声居然是从外面传过来的。 他知道外面也有一个洗手槽,但进来的时候瞥过一眼,他确定那处洗手槽的开关是闭合的。 那么……为什么会有滴水声? 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在滴水? 莫名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眼看到的姜晴,那时候,她那湿漉漉的关节扭曲的身体,就正在缓缓向下滴水…… 他想让自己不要再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头看向厨房外面。 如果听到奇怪的声音,就一定想要确定发声的原因,如果无法确定,就难以安心,这也是许多人都有的一种强迫症。 穿过厨房门,毫无障碍地一眼望到了餐厅门口。 门边伫立着一块装有电池彩灯的招牌。 缤纷多彩的灯光里,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一晃而过。 招牌不甚明亮的灯光只能照亮门口那一块,更深处的餐厅里却是黑暗依旧,莫铮岩无法确定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也无法确定那影子只是从门口晃过,还是……进来了,更或者,正在向着他们悄然逼近…… 莫铮岩下意识地关门。 别人会怎么做他不知道,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门扉紧闭的前一秒,他无意识地看向外面。 漆黑一片的餐厅里,空荡而安静,没有任何异样。 一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在心底嘲笑自己一惊一乍的,一垂眸,眼前骤然一暗。 有什么东西,突然凑近他的眼前。 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眨眨眼,赫然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距离之近两张脸几乎贴到一起,深紫色的唇诡异地上翘,静静看着他。 “!!!” 突然的惊吓骇得他连连退步,对方却显然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冰冷的手,以一种与其僵硬程度极其违和的速度飞快地抓过来! 莫铮岩条件反射地想要急退,却忽然听到柯伍华的声音: ——“不要动!” 遇到危险,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极少有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不动,更何况说出那句“不要动”命令的人还颇有些可疑,无法令他完全信任。 但是莫铮岩做到了。 不是因为他胆识过人,或者搏命一赌,而是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僵在原处动不了了! 苍白的手向着他的心口袭过来,莫铮岩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看到那泛着诡异紫光的指甲划破自己的皮肤、挖出跳动心脏时的场景! 电光火石间,另一只手从他肩头探出来。 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凸显出那只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指,苍白色的火焰,赫然跃动…… 作者有话要说:(捧茶)圆满完成任务。 话说,偶貌似最近一直在勤快滴日更,(打滚~)求表扬~~求虎模~~ 第34章 联谊(终) “伏宁!” 绝处逢生。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莫铮岩这一刻的狂喜激动。 苍白的火焰在指尖蔓延,所过之处,阴冷之气无不退避,诡异的男人像是毫无所觉,尖锐的指尖穿过了火光,然后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如云雾般,猛然消散。 没有的他的阻碍,“砰”的一声,门合上了。 匆匆喘了两口气,莫铮岩这才感觉骤停的心脏慢慢恢复跳动。 火焰倏然熄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从自己肩上收回挪开。 看着那只熟悉的黑色指套,莫铮岩忽然一把抓住那只手腕,然后他侧头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看,果然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柯伍华。 他正站在他背后,蹙眉盯着紧闭的门,察觉到莫铮岩的注视,这才移回视线。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莫铮岩忍不住低喃。 “伏宁……” 对于莫铮岩的猜测,柯伍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手臂一转便从莫铮岩的钳制下挣月兑,然后顺手从莫铮岩的手中……模走了他用来照明的手机。 擦,别想不承认,这个动作已经完全暴露你了亲! 莫铮岩看着伏宁低头拨弄手机,幽幽的光把那张脸映得惨白如纸。 “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是柯伍华的样子?……有太多疑惑渴望得到解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如何开口,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 似是看出他的纠结茫然,伏宁忽而道:“我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解释似的语气,让莫铮岩安心了不少。 他最怕的,就是伏宁的沉默,那会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不是一个同世界的人,他留不住他。 “找什么?我帮你。” “钥匙。”说着,他关闭手机的灯光,交还给莫铮岩,补充道:“很久以前遗失的,有人告诉我,最近在这里看到了。” 伏宁所说的钥匙,绝不会是他家的门钥匙这么简单。 骤然阴暗下来的视野让莫铮岩无法看到伏宁的表情,但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怀念。 不再多想这些,他转而询问他最关心好奇的事:“那为什么……要用柯伍华的样子出现,说起来,他人呢?” “不知道。”伏宁漫不经心道,继而皱眉:“他认识我,我本不想打草惊蛇的。” 顿了顿,脑子里把这毫无逻辑关系的两句话过了几遍,莫铮岩才反应过来后面那句是在解释他使用柯伍华样貌的原因,“他”指的绝不是柯伍华,而那个“本”字更是让他有些尴尬地模模鼻尖——若不是为了救他,伏宁定不会随便出手,他刚才用了那火焰,一定已经被发现身份了。 他懊恼地挠头:“对不起,那个……我……” “啪!” 不待他把道歉的话说完,伏宁打了个响指,无数苍白色的小火球凭空出现,欢快地跃动在半空中,围在两人身边绕圈。 他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不用,我突然发现,光明正大去找他,也很不错。” 苍白火焰的光芒比手机灯光可亮多了,瞬间照亮了整个厨房。 带着指套的食指随意地在空气里划过,无数小火球似得了指令般,排成一排向着厨房深处飞去,剩下的则依旧环绕在两人身侧,明明不带有半点火焰的暖意,却能驱散原本如影随形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阴森寒冷。 他们随着前面那一排小火球的方向走,最后走到了一个消毒柜跟前,穿过半透明的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堆放着大量正在消毒的餐具,仔细一看,是刀和叉子……全是尖锐的东西。 莫铮岩抽抽嘴角:“难道他给我安排的死法就是钻进消毒柜,被戳成筛子?” “不是。” 伏宁让莫铮岩握住消毒柜的门把手,缓缓打开。 莫铮岩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他慢慢打开门,当开到一半的时候,伏宁突然抓紧他的手背,制止住他继续开门的动作。 “怎么了?”他疑惑道。 “闭眼三秒钟。” 莫铮岩完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闭上眼,在心中默数三声,然后他睁开眼,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金属光泽,他低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刀! 他的手里,哪里是什么门把手,而是一把刀! 一把长长的尖锐的西瓜刀,正被他反握在手里,刀尖不偏不倚,直直对着他的心脏,几乎贴到了胸口,若不是因为伏宁及时拉住他,只消再往前移动分毫……便能刺穿他的胸膛! 伏宁松开手,淡淡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陷阱。” 伏宁沉稳的手一离开,便凸显出莫铮岩那只不受控制开始轻微颤抖的手,刀尖也跟着颤颤巍巍的,差点划破衣衫,他吓得赶紧松手。 “哐当!” 西瓜刀倏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 等等,楼道?! 仔细一看,莫铮岩才发现,面前的消毒柜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楼梯的扶手,周围的环境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们寻找已久的真正的楼梯。 而那把西瓜刀,大概之前是固定在扶手上的,他大概估算了一下,那高度跟消毒柜扶手的高度差不多,上面还残留着胶布的痕迹,因为消毒柜或是冰箱门打开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吸力,因而那股拉扯胶布的力量之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擦,好惊险!! “但是,他怎么知道我会去开消毒柜的门?” 伏宁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道:“如果没有我,你遇到之前的情况会做什么?” 伏宁指的是在厨房门口遇到那个有着诡异紫色嘴唇男人的时候,那么,他会怎么做呢?莫铮岩想了想之前厨房的布置,最后,惊疑不定的视线落回到正对面的扶手上——原来摆放着消毒柜的位置! 如果没有伏宁,他逃开之后,自然会第一时间去寻找一把武器抵挡,而当时的厨房……对,没有一把菜刀,没有任何硬器,只除了消毒柜里的那一堆刀刀叉叉,还有炉子上的一口平底锅,他会从那里跑过,把平底锅砸过去阻碍它的行动,然后跑向消毒柜…… 如此缜密的心思和陷阱,莫铮岩不禁心下大骇。 “这只鬼……真是好深的心思,我到底怎么得罪它了?!” 伏宁模模下巴,提议道:“你可以看看手机,这会儿邮件应该发过来了。” 邮件?什么邮件? 莫铮岩赶紧模出手机,打开锁屏,屏幕还停留在邮箱的页面没有退出。 那明显不是他的邮箱,收件箱里排列整齐地躺着一串邮件,已经黯淡下去的信封标志表示它们已经都被主人打开看过了,发件人那一栏里……咳咳,齐刷刷一溜儿的写着莫铮岩三个字…… 莫名有点尴尬,还有那么点儿囧,莫铮岩悄悄抬头看了眼伏宁的神色。 他这时也正探过头来一起看邮件,见到那一排已读邮件,想起那些邮件里的内容——主人公名叫“莫铮岩”的灵异志怪小说,忍不住垂眸低低地笑起来。 莫铮岩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伏宁已经恢复了他本来的俊美容颜。 只是那张脸,那双唇,还一如之前的惨白,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被那苍白的火焰渲染的,却更衬得他的那双眼,宛如夜幕,轻飘飘地垂眸,漆黑的睫毛划破空气,似无形的手,若有若无的,撩拨心弦。 “咳咳!” 干咳两声,他赶紧低头继续盯着手机,点开最前面的一封未读邮件。 网速很好,一打开,就刷出了一张彩色的照片,可以看出是一个案发现场,另外附有一份死亡报告,那是…… “徐梦洁!!” 莫铮岩目瞪口呆地抬头去看伏宁,眼里只有两个字:真的假的?! “果然是她。”伏宁的表情半点也不意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诶?”莫铮岩惊讶地眨眨眼,“什么叫果然,人鬼不分这种囧事儿……应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吧?” 闻言,伏宁拧着眉心,神情看起来有些郁闷:“她身上有钥匙,掩盖了气息,看不出来。” 莫铮岩赶紧安慰他:“没关系哈,你不还是看出她有问题了么,专家的水准,就是跟我等凡人不一样!话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伏宁耸肩:“我只是看到她向你眨眼了。” 莫铮岩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柯伍华会突然举手,原来他那时候就发现徐梦洁不对劲了,所以他举手……是为了打断自己完成那个游戏? “笑什么?”伏宁奇怪地瞥他一眼。 莫铮岩赶紧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没。”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神情一凛,急吼吼道:“糟了,徐梦洁跟张勇他们走在一起!!” 伏宁淡定地安抚他:“放心,突然停电,诅咒并没有完全完成,她动不了他们。” “所以她说不跟我一起走,是为了让我落单,也是因为她很清楚你并没有中招,她开始怀疑你了,想引开你!”莫铮岩推理能力不错,举一反三道。 “啪、啪、啪。” 慢条斯理的鼓掌声突兀地响起来,一个人影,慢慢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徐梦洁! “他告诉我要小心,我自认为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却还是小瞧了你……伏宁。” “谁把钥匙给你的?” “唔……”徐梦洁歪歪头,毫无诚意道:“很抱歉,这个不能说呢!” “没关系。” 伏宁抬起头,微笑,然后,他口中轻念了一句什么,下一秒,一道幽绿的光从徐梦洁身体里发出来。 徐梦洁自信的笑容瞬间崩裂:“怎么会这样?他……他不是这么说的!!” 她想要逃离,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似的,心下一片绝望——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就能控制鬼魂,伏宁奈何不了她……他骗她!! 瞬息间,徐梦洁的身形倏然消失,留在原地的,是一颗黑色的小石头,似金非玉,看不出材质。 伏宁走过去,弯腰捡起,然后,转身递给莫铮岩。 “哈?”莫铮岩怔住,这什么意思? 没有解释的意思,伏宁伸手探入莫铮岩的领口,一把抓出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颗小石头,随手一拍,幽绿的光芒闪过,两颗石头瞬间融为一体。 “带着,别取下来。”伏宁叮嘱道。 熟悉的话让莫铮岩想起了当初伏宁送他这东西时的场景,他点点头,然后模上那东西,触手一片暖意……心中困惑更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楼底下,张勇他们正在等他。 看他下来,张勇和高锦赶紧围上来:“没怎样吧?” 莫铮岩摇摇头,“没事儿。” 高锦看看他身后,却只看到一个异常英俊的陌生男人,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真如刀锋一样尖锐! 他赶紧移开视线,疑惑道:“咦?柯伍华呢?他不是回去找你了么?” 莫铮岩无辜望天:“……咳咳,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伏大仙回来鸟~撒花~ 第35章 白卷(上) 据说大学里考试主要考两样:一是考实力,二是考视力。 如果两样都不行……没关系,还有补考呢。 末考靠视力,补考靠学霸,像这种渣渣,莫铮岩见得太多了,远的不提,就说身边,高锦那富二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大学三年,莫铮岩就帮他考了五次。 这次是第六次。 开学第二周一向是他们学校固定的补考时间。 早上八点半,莫铮岩看了眼手机,起床洗漱,准备出门。 时间还早,下铺的高锦睡得正香,听到声响眼也不睁,随手指指门边的书桌,迷迷糊糊道:“我学生证在桌上,别把名字写错了哈。” “知道了,又不是头一回,你接着睡吧。” 随口应了一声,莫铮岩拉开门出去了。 监考的是他们的心理学教授,莫铮岩上学期就选的他的课,很风趣的一个老头子,讲的课极有意思,自己还曾多次向他请教问题,关系也算颇为熟稔,作为一名代考的枪手……咳咳,他拿书挡住脸,低调地缩进了角落里。 题目并不算难,飞快地写完交卷。 低头缩着脖子走上讲台,教授抬抬老花镜,意味深长道:“啊,是你,你居然也会需要补考?” “……”莫铮岩只能干笑。 好在教授没有刨根问底,莫铮岩抹了把额头冷汗,迅速闪人。 教学楼下,高锦、张勇还有柯伍华正坐在草坪里晒太阳,见他下来,忙招呼一声:“小莫子,这边。” 他一过来,高锦赶紧关心自己的考试:“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唔,反正及格没问题。”莫铮岩随手把学生证扔还给他,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出发么?” 此言一出,众人嬉笑的表情瞬间敛去,变得有些阴沉,几个男生站起来,相互看了一眼,叹气道:“……那走吧。” 距离名汇大厦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今天正好是姜晴的葬礼,于情于理他们都要去参加。 戚可柳不是本地人,她的父母把她的骨灰拉了回去,要在老家下葬。 那天他们走出名汇大厦的时候,距离停电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本来像这种商业大厦都是备有紧急发电机的,不该如此慌乱,不过那天很不巧,发电机也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匆匆组织客人们离开。 二十五层的大厦内部空间非常大,还有超市、电影院这种聚集了大量人群的场合,因而所有人员的撤离花了很长时间,他们下去时一楼都还有很多人在,大厦的保安正在忙着疏散大家。 那一瞬间,真有一种终于重回人间的恍然。 先一步下来的张勇他们已经报警了,方茜似乎因为两个亲密好友的接连惨死而打击颇大,正呆呆坐在落地窗边,警察正在询问她问题,但她双目呆滞,什么也说不出来,警察只得作罢。 最后警方终于通过他们的叙述找到了姜晴和戚可柳的尸体,当然,大家都不约而同隐瞒了灵异的那一部分。 案发现场与他们看到的没有任何差异,一个是在二十五楼的开水房,一个是在坠落的电梯里,死状都很是惨目忍睹,死在电梯里还好说,死在开水房的姜晴就不太好解释了,最终,警方也只能做出意外死亡的判断。 莫铮岩曾问过张勇他们徐梦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面相觑,都表示没有发现这个人的突然消失。 直到回去后第二天,他们才在报纸上看到徐梦洁的死讯。 死亡日期是他们联谊的前两天,死亡原因是……割脉自杀。 这个莫铮岩早就从当时伏宁邮箱里那封邮件里知道了,自杀,还真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不过,莫铮岩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因。 在楼梯里徐梦洁说的那些话……他听得出来,那不是假话,她对曹鑫的感情确实很深,曹鑫无辜死亡,她心里一定有恨,也一定会想要报仇。 报仇?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艰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她拿什么报仇?! 伏宁说过,那个“钥匙”能够增强鬼怪的力量,对人类而言却大概只能当个护身符用,而且徐梦洁也承认“钥匙”是别人给她的,因而莫铮岩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推断: 如果在徐梦洁满心仇恨却无可奈何的这个时候,有人拿着“钥匙”找上她,并且告诉她这一点,那么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是否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将自己变成一个死人,再借用“钥匙”的力量,达到复仇的目的? 支持他做出这个推断的还有一个原因——在报道徐梦洁死亡消息的报纸上,同时还登出了名汇大厦停电死人的消息,死亡名单上还配了照片,除了他们知道的姜晴和戚可柳,还有几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大概是找到姜晴和戚可柳的尸体后,警察怕还有别的人遇难,所以特意搜索了整栋大楼,这才把那几个男人的尸体找出来的。 当初曹鑫的事情闹得很大,还上过他们学校的贴吧,贴了照片出来,这才人证物证俱全,坐实了曹鑫的行为,导致他无法面对而自杀的。 师范大学就在他们医大隔壁,两所学校的人经常交流,他们当然也知道得很清楚。 莫铮岩看过那个帖子,事情才过去两个月,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又很不错,他确定那张照片里至少有两个男人就在名汇大厦的死亡名单里! 不过,她为什么要杀自己? 甚至,如果那天没有停电,那个游戏完成的话,她还想杀掉他们所有的人,为什么? 想不通原因,他只得作罢。 好在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伏宁回来了。 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办,那天从名汇大厦离开就匆匆走了。 不过这一次,他给了莫铮岩一个地址,他接下来一个月都会住在那里,并且表示三天后办完事就会回去,如果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 莫铮岩当然欣然点头。 他看了一下,那地方在b城,距离有点远,来回少说也要两三天,周末时间肯定不够,只有等到国庆节放假。 嘛,还有十多天,也快了。 姜晴家住得不算远,几个人很快就到了。 葬礼上,看着姜晴那张笑颜如花的照片,几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时候,莫铮岩突然感觉手机震了震,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沈博发来的,只有五个字——发你邮箱了。 迷茫了一瞬,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想起来了,在当初离开客栈的时候,沈博说过,会把有关那个符号以及“他”的一些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他,难道……就是这个! 顾不得多留,他匆匆跟张勇他们说了一声,便飞快地离开葬礼,等不到回去,随便在街边找了一家网吧就冲了进去。 几秒钟,登上邮箱,点击下载,简直一气呵成。 看着慢慢跑动的进度条,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安,如果……如果伏宁真的就是所谓的“他”…… 他握紧鼠标,只觉手心里潮湿一片,心里紧张至极。 网吧速度不错,很快就下载完了。 莫铮岩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强压住颤抖的手,点开。 入目是一排排的地址,紧张半晌的莫铮岩顿觉心里一片茫然……这啥意思? 他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些地方很杂乱,还有些偏僻,尽是些什么村什么镇的,而且遍布全国……该不会是什么旅游计划吧,沈博发错了? 没有再细看,他继续往下拉,在那一排排地址的最后,有一句用红字注明的话:以上,是目前所有发现有记号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一篇篇剪报的照片,可以看出是贴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然后特意照下来发给他的。 莫铮岩把照片放大,有些是很多年前的报纸,甚至都有些泛黄了,字迹不甚清晰,他不得不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半猜半看地读过去。 才看了两排他便明白了,这是一篇报道,说是某个小村庄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这种离奇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因而莫铮岩也没在意,他接着往下看,一张张照片翻过去,越看越不对劲,这些剪报……居然全是关于人口失踪或是死亡,甚至有火灾,地震等报道! 而关于这些灾祸发生的地方,赫然就是上面列出来的发现那个诡异记号的地址! 擦,这什么意思? 开玩笑,难道连天灾*也要算到一个不明所以的记号身上?! 他重重摔了一下鼠标,觉得沈博简直不可理喻、危言耸听! 关闭这份文档,他准备回去,眼睛一瞥,才发现文档居然有两个,他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点开第二个。 那是两张照片,比头一份资料简短得多,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写。 看清楚的那一刻,莫铮岩只觉脑子里瞬间空白,手一松,全身冰凉地靠在了椅背上。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背影,男人站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里,周围倒了很多人的尸体,他踩在血泊中,回过头看着镜头,火焰的微光把他的身形都几乎扭曲,面目并不清晰,只有一双漆黑死寂的眼,冷冰冰地望过来,就算是站在照片外,也似能被他的眼神所慑,莫名恐惧。 第二张是他突然靠近镜头,照相机掉在地上,背景是繁星密布的夜幕,从下往上的方向,照出他掐断对方的脖子的修长优雅的手,以及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凤眼尾上,一点仿若血迹又仿若火星的……妖娆的赤红。 作者有话要说:布丁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911:13:02 感谢亲的地雷,么么哒~ 第36章 白卷(下) 冷汗涔涔。 莫铮岩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脸…… 铃声突兀地响起,莫铮岩眼底一片迷蒙,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起来,便听里面传出沈博冷肃的声音:“看完了没?最后一张照片还算清晰,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嘴唇嚅动,他终究没能发出声来。 一看他这沉默以对的态度,就足以猜到答案如何了。 “看来是了。”幽幽说着,沈博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莫铮岩的心绪不宁,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早说过他没有心,莫铮岩,现在,你还相信所谓自己的判断吗?” 沉着脸,莫铮岩没有说话的*,他随手关掉手机塞进包里,然后动作沉稳地小心删除掉文档,清楚一切痕迹,这才起身离开。 别看他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的样子,实际脑中根本一片空白。 世人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今亲眼见着了,他虽仍不愿相信,却终究无力反驳。 面对那张照片,面对沈博的疑问,他竟再也说不出曾经那样的坚定! 浑浑噩噩地走回学校,张勇他们早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一进门,就被高锦勒住脖子一阵激动地摇晃:“小莫子,你真的进考场了吗?擦啊,带脑子了没?你造吗,你给哥交了白卷啊喂!!死定了,重修啊!” 莫铮岩反应慢了半拍,挥开高锦的手,呆呆看着他,“什么重修?” 还是张勇率先发现莫铮岩的不对劲,探手模模他的额头,“小莫子,你有点儿不在状态啊,没事儿吧?” “没事儿。” 勉强摇摇头甩开过于繁杂的心思,他走进洗手间,埋头往脸上泼了两把凉水,这才觉得脑中有了些清明。 随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强迫自己宁心静神,他慢慢走回寝室,坐到高锦的床上,问:“现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在参加姜晴的葬礼途中,高锦突然接到班导的电话,通知他准备重修,并且对他很是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 高锦模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听了半晌,终于听出了一丝端倪——他的补考试卷除了名字居然一个字没写!他……或者该说是莫铮岩,为他交了一张白卷! 开玩笑吧! 这是高锦的第一个反应,毕竟跟莫铮岩这么多年兄弟了,没必要也没那份心思这么坑他,可班导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说笑,这让高锦难免有些焦灼。 从头到尾听完了缘由,莫铮岩真觉自己真心躺着也中枪。 无论那卷子是怎么变成白卷的,这件事上,莫铮岩自觉半点也不亏心。 他信誓旦旦地举手:“我发誓,我绝对每个空都填满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全错,最多也就是零分,不可能是白卷!” 高锦瞬间如戳破的皮球般泄了气,他摆摆手:“我当然知道不关你的事,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啊,莫铮岩自己也纳闷,作为当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有没有答题,好好的答卷,怎么一回头就变白卷了呢?! 顿了顿,高锦一拍手,突发奇想:“你们说,会不会是有谁把自己的试卷跟我的对调了?” 闻言,几个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偌大一个学校里总是难免有几个奇葩的,像是在考试途中偷偷模模把别人的答卷模过来的也不是没见过;还有某些报社的熊孩子心生嫉恨,离开考场时顺手牵羊悄悄把死对头的答卷带走让对方木有成绩之类的,也没少听。 所以,若说是有人偷偷把自己的卷子跟高锦的对调……也不是没这可能呀。 “要不,去教务处申请查卷吧。”柯伍华提议。 高锦和莫铮岩齐声反对:“不行!” 他们代考这事儿本来也就不甚光明,查卷什么的……万一查出来字迹不合怎么办?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张勇摊手:“那怎么办?就这么认栽?” “放屁!”高锦一拍床铺翻起来:“少爷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想不了了之,没门儿!” “小莫子,我们再去那间考场看看,要做出调换这种事,他交卷的时间应该就在你后面不远,我知道你记性好,还记得是哪些人么?” 莫铮岩为难地模下巴,斟酌道:“记得是记得,不过我不认识他们呀。” 他们补考是全年级合在一起的,许多其他学院的人莫铮岩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很不巧,在他之后交卷的几个人里,就没一个是让他眼熟的! 高锦得意一笑:“所以才说去考场么,上午才考完,这会儿肯定还没有撕掉考号,那上边有名字和专业,让小莫子回忆一下那几个孙子的座位,咱们寻到名字一个个去问,就不信他能半点儿不心虚!” 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这个大海撒网的笨办法也算得上是个主意,于是全票通过。 考场这玩意儿,只有在考试之前是禁止进入的,一旦考完就没意义了,恢复到原本教室的身份,谁都可以进。 好在今天是周末,回去教室的人本就少,而且现在距离早上考试结束还不算太久,估模着还没有被破坏得太严重。 几个人抱着不算太大的希望来到考场,果然,里面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一张张考号贴在座位左上角,保存得还算完整。 莫铮岩环视一圈,熟门熟路地找到高锦的位置。 “我当时就坐在这里。”他顺势坐下来,略一思索,又指了指晚于他交卷的三个人的座位,幸好他交卷的时候回头多看了一眼,记得还是比较清晰的。 高锦几人于是飞快地跑过去,撕下那三张考号,一人分了一张,对照上面的信息,信心满满地准备去满学校寻人。 莫铮岩还坐在座位上,因而没去凑热闹,眼看着三个室友风风火火地离开,与他低落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他苦笑了一下,扶着头往回走。 刚站起身,忽觉眼前一片晕眩,他又跌坐了回去。 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不太舒服地睁开眼,却见……偌大的阶梯教室里,不知何时居然按秩序坐满了人,正齐刷刷埋着头奋笔疾书,前方讲台上,熟稔的心理学教授正翘着腿坐在那里看杂志……何其熟悉的场景,赫然便是上午考试时的场景! 而此刻,莫铮岩自己也正巧坐在上午考试的位置。 他抬头环顾着考场,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究竟眼前的是恍然如梦,还是曾经经历的葬礼、邮件、白卷……才全都是梦中幻象? 茫然低头,就见眼前桌面上正摆着他那张写满答案的考卷。 那……就交卷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抓着试卷起身,走向讲台。 教授看了他一眼,抬抬老花镜,意味深长道:“啊,是你,你居然也会需要补考?” 莫铮岩惊讶地看向他:和梦里……同样的话! 教授从他手里接过考卷,莫铮岩松开手,低头间,忽然发现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眨眼间,便已是一片空白。 发……发生什么了? 他怔怔地看着,看着教授恍若未觉地整理试卷,看着那一张混入众多答卷的突兀白卷,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他猛然伸出手想要抽回那张白卷。 手腕,却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了。 是教授! 他忍不住抖了抖——那只手传来的触感……竟如果冻一样,又冰冷又滑腻,恶心至极! 他想要抽回手,却只觉腕间那滑腻冰冷的东西越箍越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并且真如果冻似的向着手臂上快速膨胀蔓延。 莫铮岩惊恐地抬头,就见老花镜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果冻似的触感蔓延得越来越快,顷刻间,便仿佛包裹住他的全身,整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所禁锢。 然而那东西却并没有停止的趋势,它开始沿着脖子的向上…… 窒息的感觉,慢慢清晰起来…… 唔,好难受! 难受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越来越,无法呼吸……他真的……就快死了!! 莫铮岩慢慢失去挣扎的力气,眼帘缓缓垂落。 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只看到一道幽绿的光芒,如同倏然盛开的花,一层又一层重重叠叠的光晕,从他的胸口绽放而出。 *** “小莫子,醒醒!” 有谁在推攘他的肩膀,莫铮岩猛然睁开眼。 还是那间教室,只是这一次,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没有所谓考生和监考的教授,只有他们四个人。 张勇和高锦他们正围绕着自己,担忧地看着他。 “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坐在这里就睡着了?” 睡着了? 原来是做梦么? 但是……好真实的感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莫铮岩猛然松了口气,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从那种窒息般的感觉中恢复过来。 他低头看着胸口,瞳孔猛然紧缩,一道幽绿的光,悄悄消散…… 他怔了怔,忽然低低笑起来。 他突然掏出手机,拨动沈博的电话。 “喂,有事儿?” “沈博,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 “嗯?” “开头是我去考试,结局是一张白卷,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就当他也是一张白卷,待找到真相的那一刻,再来为此,画一个句号。” “哈?!” [灵异]切莫睁眼 第41章 长生(三) 深山老林,一处山洞。 任谁都会觉得有点秘密的样子。 莫铮岩拿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只能照出洞口那一段地方的石壁,没有发现什么。 “要进去看看么?”他问伏宁。 “走吧。”伏宁从他手中拿过手电,率先钻了进去。 莫铮岩赶紧跟上。 “山洞?进去?!”早苗难以置信地望着方晓,“方晓,你就这么跟着他们胡来?” “苗苗!”方晓无奈,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们刚才走不出去,多半是碰到道路鬼了。跟着他们,总比我们自己乱闯的好。”他示意了一下伏宁的方向,“那个男人,像是个懂行的。” 早苗一跺脚,怒气冲冲道:“懂行的,你不也是懂行的么,怎么就找不出路来?还非要跟着他们进那脏兮兮的地方……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会进去!” 说着,她退到一旁树下,死活不肯再往前挪步。 方晓没办法,只得吩咐身后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两个男人,“你们留在外面保护苗苗,我进去看看情况。” 两个男人点头应下,一左一右退到早苗身旁,将她严密守护起来。 早苗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两眼,没说什么,闷闷不乐地查看起腿上的伤势,全是些划伤,也不知道要几天才得好,不由暗自后悔当初真不该争着跟方晓来这一趟。 方晓走进来,就见山洞很深,长长的一条山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率先进来的莫铮岩和伏宁正站在前方不远处,打着电筒往山壁两侧照。 方晓不明所以,跟上前去,也打开手电照过去,灰白偏黑的石壁上,尽是大团深褐色的痕迹,他忙又照向地面,入目是更多的团团深褐痕迹,甚至连山洞顶上也夹杂着点点印记,看上去霎时渗人,那色泽,那形态,不由让人想到…… “是血迹。” 莫铮岩蹲□模了模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指上顿时沾了一层灰,他放到鼻尖轻嗅,又搓了搓,然后站起身拍干净手,对伏宁道:“已经渗进石头里去了,有些年头了。” “血迹!真的假的?”方晓惊讶道:“山洞里怎么会有血迹?会不会是受伤的动物留下的,像是兔子之类的?” “小动物不可能留下那么多血,也没听导游小姐说这座山上有什么大型动物,要我说,多半还是……人。” 他神情严肃,指指山洞地面,那里血迹格外多,不过,大片血迹中间,隐约可以看出一条血痕凝成的线条,线条往上,是几团不规则的血点,还有一道拖拽似的血迹。 “看这里,他当时应该就是躺在这里被咔擦的。”莫铮岩比划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线条周围喷溅而出的血迹也证实了他的推测,“然后被拖着往里走了一程。”他用手电扫视着地面,顺着拖拽的血痕往前走,直到血迹突兀地消失,他停了下来,示意伏宁,“就是这里!” 伏宁点点头,用食指扣了扣山洞的两壁和地面,最后停留在右壁的位置,突然抬手一拳砸了上去,顿时,碎石灰尘簌簌地往下掉,弥漫了视线。 莫铮岩早有准备,捂着口鼻退后两步,倒是方晓毫无准备,被这一下弄得咳嗽连连,赶紧捂鼻退到莫铮岩那边去。 “他在干什么?”方晓问。 莫铮岩没回答,他正用手挥散尘土,专心致志地盯着伏宁的动作。 在伏宁那一击之下,山壁的岩石居然裂出好几道裂纹,伏宁顺着缝隙把四指插`进去,随即用力一掰,那岩石就被他掰了一大块下来。莫铮岩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岩石?而是糊了一层石膏之类的东西,只是洞内阴暗,加上时日已久,并且可以掩饰过,看上去跟周围别的岩石没有太大差别。 他想上前去帮忙,伏宁一把挡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不用,然后几下把那一层掰开。 电筒惨白的光一照过去,众人瞬间脸色苍白——只见那层掩盖之下,赫然是一具白骨嵌在墙里! 莫铮岩和方晓面面相觑。 方晓紧张兮兮问:“怎么办,报警么?” “当然要报警!”莫铮岩咽了口唾沫,点头。 出门旅个游居然挖出个杀人埋尸现场什么的……这也太奇葩了点吧?! 方晓模出手机打算报警,一看,居然没信号,忍不住轻啐一口,“妈蛋,移动公司的广告里不是号称在珠穆朗玛峰顶上都有信号的么,这就不行了?!” 莫铮岩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实没信号,便道:“山里就这样,要不出去再打?” 方晓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几人退了出来。 出了山洞一看,方晓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就见外面空荡一片——早苗和那两保镖,都不见了! 他赶紧跑到附近寻找,一边大喊:“苗苗!苗苗你在哪儿!!别玩了,快回来!……苗苗!” 几人在周围找了一圈,依旧没发现早苗和那两男人的影踪。 “会不会是等得不耐烦先回去了?”莫铮岩觉得吧,以那个苗苗的性格,可能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方晓显然也对早苗的性格很是了解,不太确定道:“有可能,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冷静下来后,他倒不是太担心,有那两人在,苗苗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多半是自己跑回去了吧,哎,这丫头还真是会惹麻烦! 似乎真的找对了缘由,这一次没再出什么情况,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下山的石板路,顺着路就回到了道观。 十二点过,正是饭点,小道士和提前回来的游客们都在饭堂里。 他们找出去,环视一圈,那一对老夫妻倒是都回来了,四个大学生却只回来了两个,就是俞兰和她的男朋友,至于早苗和那两个男人……却是都还没回来。 一眼扫过,没发现要找的人,方晓二话不说,转身便朝山上走。 莫铮岩犹豫着瞥伏宁,询问道:“我们要去么?” “没必要。” 伏宁摇头,径直走进饭堂,坐下,吃饭。 额…… 既然伏大仙都这么说了…… 顿了顿,莫铮岩也淡定地迈步进来,在他身侧坐下,顺便看了眼手机,还是没信号,看来报警的事只能等他们下山后再说了。 正吃着饭,没一会,方晓满脸怒意地回来了,在他身后,跟着扬起下巴也是一脸不服的早苗,另两个男人则是很没有存在感,沉默地走在最后。 在伏宁说之前还没觉得太明显,伏宁说了之后,便愈发觉得那两个男人动作表情都很不自然,莫铮岩自嘲摇头,也不知自己一开始怎么会相信上班族这种鬼话的? “这么快就找到了?”莫铮岩惊讶问道。 方晓叹气:“快别提了,这丫头居然自己先跑了,还迷了路,这不,刚刚才回来呢。” “我才不是自己先跑呢,谁叫你半天没出来,我看到林子里有一道青色的影子闪过,还以为又有人过来,这才想要过去问路。”说着,她白了方晓一眼,“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找不到路就没事儿往山洞里瞎钻么?” 青色的影子…… 莫铮岩忽然想起,在大巴上的时候,他似乎也看到过一道青色的影子…… 看来不是他眼花,只是……那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吃过晚饭,他们回房略作修正,导游小姐便来招呼他们集合。 集合的时候才发现,那两个大学生居然还没有回来,指不定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迷了路或者乱逛吧? 一对情侣嘛,众人免不了就想得多了几分。 想打手机问问呢,偏偏山里信号又不好。 这下没办法,总不能不管他们,导游小姐只好带着几个小道士上山去找。 幸好下午的安排是在长生观里参观,导游小姐不在也有小道士能代替给他们讲长生观的建筑以及相应的典故,不然肯定又要引起公愤。 说起长生观的典故,最出名的就是秦始皇那一段了。 不过跟旅游手册上的说法不同,据小道士说,那位观主曾经是回来过的,只是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性情大变,命人封锁了山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整个长生观很是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直到几年后,他病重沉珂,驾鹤西归。 “所以他们都说,长生观里是其实有长生不老药的,不过那是天上的仙药,是见观主道法高深即将登仙才赐给他的,不能给凡人服用,为了避免药方被凡人获取引得神仙发怒,那位观主才不得不封锁道观,与世隔绝起来。”小道士说得有模有样的。 “可他最后不还是死了么。”莫铮岩悄声吐槽,这故事编得太假了。 “什么呀!”小道士瞪他,强调道:“什么死了,那叫登仙,是得道成仙去了!” 莫铮岩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是得道成仙去了。”末了,他调侃道:“对了,那长生不老药呢,去哪儿了?” 小道士翻白眼:“不都说了是仙药么,那位观主成仙的时候肯定带走了呀!” 似乎从莫铮岩和小道士这一问一答间受到启发,其余众人也开始突发奇想地纷纷发问: “对了,那观主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他被秦始皇叫进宫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肯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纠葛,跟始皇帝的宠妃爱而不得什么的。” 小道士:“……”囧死,这群游客真是太难缠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别都潜水呀,打滚求评评~求动力~求鞭策~求表扬~~ 第42章 长生(四) 夜色渐深。 半醒半梦间,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早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便感觉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看着她。 那眼神感觉不到恶意,却也感觉不到善意。 就是用一种平静的近乎于渗人的眼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是谁! 早苗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睡觉,而现在,并不是做梦。 她躺在床上,极力想要醒过来,却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她睁不开眼,也动不了,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所束缚。 好不容易眼睛张开一条细缝,很快便又沉沉地坠下去。 浑浑噩噩间,突然感觉到一种极致的恐慌与不安。 “嘎吱——” 缓慢又老旧的开门声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又不真切,仿佛耳朵边蒙着一层布。 她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向着她慢慢走来。 ——伴随着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那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不久远,应该就在近几天。 早苗努力想要让自己想起来,脑子里却像是装了浆糊,把所有的记忆和理智都黏糊住,完全没有办法转动。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急不缓的节奏,夹杂着某种像是踩在易碎脆物上的“咔擦、咔擦”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她紧张之下的错觉,似乎每当那“咔擦”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都会浓郁一分。 慢慢的,愈发浓郁起来的臭味让她几乎麻木了嗅觉。 她不再注意这股似曾相识的腐臭味,因为……那个脚步声停下了——就在她床边,枕头边上,突兀地停下了。 早苗知道,有什东西……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她想要挣扎逃离,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完全无法动弹,连嘴都张不开,只有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昭示着她的挣扎求生。 惊惶无措之时,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搭上她的脸颊。 那触感很冷硬,像是什么细长的硬物,但又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像是那硬物上还包裹着一层什么,当那东西滑过她的脸颊,游走到鼻尖的时候,近乎麻木的嗅觉终于再度恢复工作,一股腐烂味夹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息间。 反胃作呕的同时,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气味……那气味…… 就是当初拨开那个山洞外面掩盖的枯枝藤蔓时,从洞里面传出来的……腐臭味…… 那么此刻在她脸上抚模游走的是…… 她终于再难以忍受,一股酸液涌上喉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翻身坐起,趴在床沿呕吐。 然后她后知后觉想起此时的状况,赶紧翻到床的另一侧,这才去看原来的床边。 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存在。 原来是做梦呀! 早苗松了口气,听说在半醒半梦间,如果因为睡觉时体位不对呼吸不畅,就会因为极致恐惧而产生一系列可怕的联想。 她抹了把脸,起床打开灯。 一回头—— 只见皎月映照下,一排泥土脚印,从门边一直拖到床边,枕头边上都还落有黑褐色的泥土和腐烂的树叶的碎屑。 那东西……真的来过!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惊恐了少顷,早苗揉了揉干涩发疼的眼角,模过放在柜子上的手提包,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没信号! “该死的!” 她低咒一声,匆匆穿好衣服,踩上拖鞋,提着包,走到门口。 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加油,早苗!别怕,那些东西都伤不了你!” 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她终于抬起头,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打开门。 门外,一片寂静。 皎月高悬在天际,把整个院落都笼罩在一层乳白的朦胧里,败破的道观被这月色一照,更显凄凉。 早苗把手探进手提包,模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随手往脑门上一拍,这才觉得心下稍定,认了认方向,迈步往方晓的房间走去。 “咚、咚。” 她敲了敲门,低声道:“方晓,是我,开门。” “呼呼——” 背后空旷的院子里,突兀的起风了。 阴冷的寒风吹过院落里的树木,发出“簌簌”的声响,甚至卷起了掉落的枯叶,在碎石的地面拖动,那声音,仿佛有无数人站在树下……来回走动。 “早苗,早苗……” 渐渐的,风声里响起一声声飘渺的呼唤。 一阵阵凉风拂过她的后颈,像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拂过她的脖子,拂过她的发。 早苗瞬间打了个寒战,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 人总是对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画面异常信赖,每当有未知的东西让他感到恐惧的时候,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回头看看,确认一下那到底是什么。 强忍住回头的**,早苗又掏出一张符纸,往门板上一拍,继续砰砰敲门: “方晓,开门!该死的,快滚过来开门!!”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这一次,回应她的并不是沉默,屋里很快亮起了灯。 “什么事呀,等等!”方晓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他话音响起的一瞬间,风停了,所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和触感,全都消失了。 早苗终于放下了紧绷的心,虚月兑地巴着门,闭眼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方晓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早苗这个女人,骄纵、任性,带着所有大小姐的通病,说真的,他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苗苗,出什么事儿了?” 早苗匆匆说了一遍房间里的经过,他皱眉一把把早苗拉进屋,看了眼外面,准备关门。 突然,院子里再次起风了。 这一次,阴风比之前更甚,寒风阵阵,带着连暖橙橙的灯光都驱不散的阴冷。 方晓眯眼,“这次玩儿大发了。” 他看看贴在早苗额头上和门板上的符纸,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苗苗也不算完全没有常识,遇到危险虽说对付不了,但至少知道怎么自保,不然她要真出了什么事,回去可就真没法交代了。 早苗看着院子里愈发强盛起来的阴风,打了个哆嗦,转头看方晓:“现在怎么办,方晓,你对付得了吗?” “悬呐。”方晓“唉”了一声,指指门板上的符纸:“这类的,你带了多少?” “五六张吧,我没事儿带那么多符做什么。”早苗答道。 “五六张……也够了。”方晓想了想,道:“去把这些符贴到其他人房间门口。” 这种符纸没有大用,主要就是破除幻象。 照早苗的说法那东西的目的是想把他们分割在不同的空间,不过以它的力量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采取了让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幻象,以达到感官上分离众人的目的——它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行人里面至少有两个行家,才想尽可能不让大家聚在一起,打着各个击破的主意,既然如此……便偏不让它如愿! 他一个人对付起来可能有些吃力,不过,若是加上那个男人……应就够了。 *** 俞兰是在一股奇异的腐臭味中醒过来的。 隐隐约约听到模糊又亲切的呼唤声: “小兰、小兰……” “哥哥!” 她惊喜地睁开眼,就见床边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月光洒落,他站在衣柜的阴影里,静静看着她。 “哥哥,是你回来了,是吗哥哥?!”她激动地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她抹去泪水,下床向着那个黑影走去。 突然,一只手,拦住了她的道路。 “周宇,你醒了?”俞兰抱住那只手,惊喜地指着前方那道模糊的黑影:“你看,是哥哥,他在叫我的名字呢,是他,我知道是他,哥哥他没死!” 周宇,正是俞兰的男朋友,之前帮她下山拿水的那位。 他摇摇头,把俞兰抱在怀里,强硬制止住她的脚步,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沉声道:“那不是你哥哥。” 俞兰游移不定地看向那团黑影。 “小兰……” 那黑影又开口了,低低的、熟悉的、亲切的呼唤。 俞兰确定,那的确是她哥哥俞强的声音。 “是他,是哥哥!”她激烈地挣扎,想要挣月兑周宇的束缚。 周宇大喊:“别傻了,就算你哥哥还活着,就算真是你哥哥,他可能大半夜跑到你的房间里来吗?醒醒吧!” 对啊,就算哥哥真的还没死,怎么可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呢? 一直懵懂的脑子像是突然被这句话砸清醒了,俞兰惊疑不定地看看那道黑影,瑟瑟地退到周宇身后。 “那……那是什么?” 周宇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两人如临大敌地盯着那道黑影,生怕它突然扑过来, 一旦脑子清醒过来,俞兰终于察觉到了一件事:“说起来,这客房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怎么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到别人来敲门或者大骂呢?” 周宇继续摇头,他心里很不安——别的人没有反应,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他们也中招了。 “那我们出去,离开房间!” 房间里出现奇怪的人影,最常见的反应就是往外跑,这是一种本能。 周宇拉住俞兰想要开门的手,道:“别的人都没反应,说不清外面是什么情况,先别动!” 窗外,像是有一团乌云飘过,骤然遮挡住明亮的月光。 房间里骤然暗沉下来。 紧接着,俞兰感觉一直紧紧搂住自己的周宇突然松开了手,她惊慌地喊了一声:“周宇,你在哪里,我怕!” 下一瞬,一个冰冷细长的物体搭上了她的脸,滑腻腻的触感,还有那窜进鼻息引人作呕的腐臭。 “啊啊啊——!!” 她惊恐地尖叫,可是这么大的声音,依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连周宇……也突然的消失不见。 俞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几乎无法呼吸,一种濒死的预感。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打破了魔咒,诡异的触感瞬间消散,乌云也在这一刻飘走,皎洁的月光流泻而下,屋内的情况顿时暴露在眼前: 只见周宇正站在她身旁,紧紧揽着她,像是从来没有放过手一样。 而地面上,两个沾满泥土和腐烂树叶的脚印,赫然入目。 “怎么回事……我刚刚……我找不到你了,我……” 俞兰喘了口气,整个人都瞬间虚月兑似的瘫在周宇怀里,满脸后怕。 “别怕,我在这里,没事儿了,都过去了。”周宇安抚地模模她的头,轻吻她的发迹,然后道:“……我们先开门看看吧。” 俞兰点点头。 扶着俞兰走过去开门,门外,正是听了方晓的指示过来贴符纸的早苗。 一看清早苗的造型,额头那张粗糙的黄色符纸看上去异常可靠的样子。 两人一齐伸手:“来一张吧。” 早苗:“……” 作者有话要说:滚动ing~~~ 开头那一段是偶自己某天晚上的亲身经历,感觉灰常阔怕,不过醒来后具体的就忘了,只记得那种阔怕的赶脚~~~~ 第43章 长生(五) 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言*情**』 莫铮岩迷迷糊糊地模过手机看了眼,十二点半。 擦,大半夜的干嘛呢这是! 伏宁也醒了,从床上翻身坐起,看向灯光闪烁的窗外,沉声道:“出事了。” 莫铮岩这段时日早已被这种突状况训练得处变不惊。 他淡定地穿好衣服,跟着伏宁一起出去查看。 一开门,就见外面一群人围在院子里。 早苗正抓着手提包挨个给众人符纸。 “来来来,一人一张,自己拍额头上就行,省着点用,概不多送哈。” 到周宇和俞兰跟前的时候,周宇连接都没接,直接示意俞兰收着。 “我不需要,你拿着备用吧。”他笑着解释。 “那怎么行!” 俞兰不干了,觉得是周宇故意多让了一张给自己,小姑娘真心还挺倔,抽出一张就准备拍给周宇。 周宇偏头让了一下,手腕一转,灵巧地往俞兰胳膊肘一带,俞兰莫名就觉手肘一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折了回来,符纸正不偏不倚地贴在自己脑门儿上。 怔了怔神,俞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 也不知道周宇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要,难道是因为这造型太戳了? 不过她还是把另一张符纸紧紧拽在手里,打算等周宇情况一不对就给他拍上去。 门边,莫铮岩盯着周宇,眼神奇怪,似乎有些惊疑,还有些迷惑,模着下巴喃喃道:“他刚才……” 伏宁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这时候,符纸放员早苗也看到两人了,走过来也递了两张符纸给他们。 莫铮岩接过,道了声谢,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用,有没有用另说,只是……看着满院子头贴符纸的一群人,这造型,啧啧,真心傻透了! 早苗没注意莫铮岩的小纠结,她抱着胸正围着伏宁绕圈儿,上下打量,那眼神儿诡异的呀。 莫铮岩回神就看到这一幕,心下一紧,上前两步把伏宁拽到身后,警惕道:“你干嘛?”看早苗这身装备,明显不是常人啊,擦,别是看穿伏大仙的原型打算收了这妖孽吧! “你俩没看到幻象吗?果然……”早苗瞄了莫铮岩一眼,继续打量伏宁,口中道:“我听方晓说你是行家,好像……没在道上听过你这号人物呀。” 伏宁眼皮子也没抬,明显没打算搭理她,越过她走向院子。 早苗眉心就跳,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谁这么无视过她,怒啊……她显然忘记了在车上的时候也曾经无视过莫铮岩这一遭。 “他就这样,比较低调。” 莫铮岩忍笑,不甚认真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匆匆越过早苗,紧跟上伏大仙的步伐。 此时的院子里,除了从早上开始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对大学生情侣,游客们都到齐了。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看到道观的小道士和导游小姐。 这并不奇怪,方晓已经把关于幻象的事跟大家说了,据他分析,小道士们住在另外一处院落,很可能都还陷在幻想里,根本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可是导游就住在这边啊。”俞兰指指尽头房门紧闭的一间房,她记得导游小姐就住在那间。 方晓看向早苗,早苗摊手:“我去敲过门,符纸也用了,没有反应。” 众人望过去,就见导游那间房的门上确实还贴着一张符,在阵阵阴风里飘摇。 “那丫头下午不是去找那两个大学生了么,会不会还没有回来?” 这声音有些苍老,莫铮岩多看了一眼,说话的是那一对目测七十来岁的老夫妻。 那老头姓韩,在车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没有说名字,只让众人叫他一声韩老头就行,这一车年轻人都还挺有礼貌,因此折个中,喊他一声韩老。而那老太太,也不知是随了夫姓还是怎么的,也让众人叫她韩老太,这个称呼不太好折中,最后还是由导游小姐开的头,韩婆婆韩婆婆的叫开了。 他们这话一出口,方晓否定摇头:“不可能,山里晚上不安全,不管找没找到人,他们都要回来。” 这倒是真的,这座山人烟稀少,虽说也算是个旅游景点,但有没有大型野兽谁也说不清楚,况且晚上黑灯瞎火的找人也不方便,导游小姐跟失踪的两人非亲非故的,没必要拿性命来冒险,就算真没找到,一般人也会先回来,第二天天亮再下山报警。 这时候,阵阵阴风已经慢慢停止。 没有了阴森刺骨的寒风,众人却并没有觉得好受起来,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气温似乎慢慢降了下来。 一开始还不明显,这会儿却都觉得冷得抖,于是纷纷缩脖子拉衣领,但没有人提出回房间拿衣服的想法——除了莫铮岩、伏宁还有方晓,貌似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里看到过一个诡异的黑影,并且闻到那股腐烂气味,因此对自己的房间都挺有阴影的。 俞兰搓了搓手臂,问方晓:“我们现在怎么办?呆在这里等天亮吗?” 早苗凉凉道:“还得去叫醒那些小道士,幻象里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呆久了很危险。” 莫铮岩有些吃惊,他没料到说这话的会是早苗,之前一路上早苗都表现得很是骄纵,没想到真遇到情况了居然还挺顾全大局的……额,虽说语气有点不情不愿的。 方晓点点头认同早苗的说法,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叫醒那导游小姐。 嘱咐众人呆在院子里,他一个人走向导游的房间,先是看了眼门上的符纸——没错啊,贴对了的。然后才敲门,“导游小姐,能听到吗?我是方晓,开下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动静。 怪了,这什么情况,难道导游小姐真没回来? 莫铮岩下意识抬眼向伏宁求证。 伏宁轻轻点头,道:“里面没有人。” 他话音刚落,便见方晓一脚踹开了门,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一目了然——的确没有人在。 俞兰伸长脖子望了眼,“真没人呀。” 没人知道导游小姐到哪儿去了,没办法,方晓只得提议先去叫醒小道士,让众人在这里等他。 俞兰和那对老夫妻都是摇头,强烈表示要一起去。 开玩笑,目前这情况诡异又模不着头脑,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呆在这里多危险,还是跟着方晓和早苗这两个明显有点门道的人比较保险的说! 方晓嘴角一抽,他是知道伏宁深藏不露的,有他在安全应该没问题,奈何旁人不知道啊,而且都说了是“深藏不露”,人家摆明了没打算把本事拿出来露一手,他也不好多嘴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一起往隔壁院子走,那群道士们就住在那里。 这座院子明显没有客人居住的院子修缮得好,破破烂烂的,就那破房子,莫铮岩很怀疑下雨天会不会漏水。 说实话,旅游景点穷成这样的也不多见。 ——可见这个长生观是有多冷清,连国庆大假这种高峰期都没几个人来…… 还是早苗上前去贴符纸敲门,一圈敲下来,没反应。 方晓顿了顿,领着众人一间间房挨着踹开,果然——全部空无一人。 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长生观一共就这么两个院落,前面大殿根本没有地方住人,换言之,此时的长生观,就只有他们这十个人在! “哎哟喂,大晚上的这些人都去了哪里?山里可危险着哩,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事。”韩婆婆看着眼前这一排空房间,满是皱褶的脸挂满了担忧。 “他们会不会出事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也不见得比他们安全多少。”方晓啧啧叹气,心说:这是倒什么血霉了哟。 莫铮岩条件反射地握住胸口的小石头牌护身符,问伏宁:“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危险?大不了今晚聚在一起,等天亮了就走人呗。” 他之前听众人说了幻象什么的,不过他倒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因为也没其他人那么反映强烈。而且见鬼什么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别的地方还好说,大不了跑呗,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往哪儿跑呀……他心想:何必这么瞎折腾呢,还不如大家找个大点的房间一起呆着,然后继续睡呢! 他倒是挺想得开,不过情形显然没他想的那么乐观。 伏宁还没开口,方晓便摇头:“不行的,我们好像被困在异空间里了,不走出去,根本等不到天亮。” 莫铮岩不怎么信他,他也见过异空间,像是之前的阴阳道都算,那里和平常的正常时空或多或少总有些不同,而现在,除了有一些人不见了,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他挑眉问伏宁:“真的假的?” 伏宁点点头,继而又道:“没关系,我在。” 莫铮岩瞬间感慨:果然还是伏大仙比较靠谱啊! 作者有话要说:易颗红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914:12:32 易颗红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914:14:18 易颗红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923:50:58 感谢亲的地雷,么么哒~~ 第44章 长生(六) 月色凄迷。 一众人胆战心惊地围在院落里,望着前方大大敞开的道观大门,不知所措。 他们已经尝试着走过,正如方晓所言,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去。也不知是哪里不对,无论他们怎么走,始终与那道大门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根本无法靠近。 ——他们被困在了这长生观里。 黑暗如雾霭将整座道观包围笼罩,让那座小小的道观,仿若海中孤岛,无处求援。 “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俞兰抱着胳膊跺脚。 韩老夫妻率先哆嗦着点头,人老了,比不得年轻人身体结实,冷得更是瑟瑟抖。 “有吗?”莫铮岩困惑地模模胳膊:冷么?他怎么不觉得。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其他人,最先瞧的当然是伏宁,这位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其次便是方晓,当初在山上的时候还不明显,而从夜里开始,方晓似乎就终于放弃了掩饰,一看那举止就是内行人,他没表现得很冷还算正常,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没表现出异样——周宇。 这倒也不是很意外,周宇从头到尾都没有触碰过符纸,而当俞兰想要把符纸贴到他额头他侧身让过的瞬间……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透明。 莫铮岩悄悄看了他良久,转开视线,拽拽伏宁的衣袖,悄声问:“伏宁,他是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莫铮岩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抬头,便见视野里突然越过一道青灰的影子,如同一阵青风,从那一排屋舍房顶上一擦而过。 他眨眨眼,问伏宁:“你看到没?” 伏宁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斟酌道:“似乎有点眼熟。” “你之前见过?在车上的时候吗?” 在来时候的车上,莫铮岩曾经见过同样的一道青色影子,速度极快,眨眼便消失了,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到底有什么东西,会有能耐从屋顶上掠过? 他忍不住看向伏宁:“你同类?” 伏宁:“……?” 看伏宁歪着头不解,似是在问:我的同类是什么? 莫铮岩理所当然道:“猫呀!” 见伏宁无语望天,莫铮岩摆摆手,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不用掩饰了,我知道的,就是那只小黄猫嘛!”他信誓旦旦举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伏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倒没多说什么。 另一边,方晓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着什么,早苗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时不时把手上托着的大碗递过去,碗里盛着红色的液体,在惨白的月色下看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暗红,方晓就拿树枝蘸一蘸,然后接着画。 俞兰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那是什么,狗血吗?我听说黑狗血有祛邪的效果。” “谁出门还带一碗黑狗血啊?”早苗白她一眼,“就是普通的红颜料。” 这个答案一出来,俞兰莫名有些小失望。 “就是因为东西没有带全,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方晓哀叹一句,埋头继续画:“先凑活着用吧,总比拿沙土画方便些。”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方晓终于画完了,站起身活动活动蹲麻了的腿。 莫铮岩趁机走近围着看,就见一团团红颜料跟鬼画符似的,那叫一乱呀。 看了半晌,愣是没瞧出个名堂。 他戳戳无所不能的伏大仙,“这画的什么?” 伏宁懒洋洋地瞥了眼,摇头。 莫铮岩震惊,居然连伏宁都不知道……这该是有多高深呐! “我又不是道士天师。”伏宁耸肩,语气很轻松。 末了,他再次瞥了地上那团鬼画符一眼,淡淡补充了一句:“画得倒是不错,但是没什么大用。” 伏宁的声音向来很低,在阴雨天更是有气无力的,莫铮岩每次跟他说话都有一种在悄声耳语的感觉。 即使这样,方晓还是听到了那句“没什么大用”。 他猛然回头看向说话的伏宁,眉峰紧皱。 莫铮岩心下一咯噔:这是要怒的前奏? 不过话说回来,伏大仙那话说得的确挺欠揍的,别人辛辛苦苦画了半天,好歹委婉点嘛,方晓只是皱皱眉没有直接冲上来揍人已经算是脾气不错了。 下一秒,方晓展开眉宇,“你说得对,的确没什么大用。不过,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风格。”他走上前,双足踏入红色的阵符。 红色颜料勾勒的线条在他走入的瞬间突然亮起淡淡的红光。 那光芒黯淡,看起来就像是在线条上又涂了一层红色荧光,他从阵中走出,笔直向前,那荧光般的色泽仿佛就这样粘在了鞋底,在地面上留一排泛着微光的足印。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景象,不由纷纷瞪大眼,看得目不转睛。 “简直是奇迹!”俞兰难以置信地揉揉眼。 方晓慢慢前进,背后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众人都看到,那一段无论如何也无法走近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短,到最后,方晓终于走到了门边。 道观的两扇大门没有合上,露出外面漆黑的山林。 月色仿佛被局限在道观里,而道观之外,却是完全不受月光的恩泽,黑得纯粹。 方晓站在门口,望了眼门外无边无际的暗夜,继续迈步。 脚,在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那电流从足尖开始,顷刻间便流转全身,方晓只觉脚尖一麻,像是踢到了弹簧上,整个人都被猛然弹开。 那股反弹力度惊人,围观众人不过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便看到方晓整个人倒飞回来,正正摔回他所画阵符中,绯色的微光赫然黯淡消失,包括那一排足印。 顷刻间,地上便又如一开始那般,只剩下那龙飞凤舞的阵符。 “果然没用。”方晓在早苗的搀扶下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摔得生疼的老腰,看向伏宁:“这种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办法尽管拿出来试试。” 还未待伏宁表态,莫铮岩突然拿胳膊肘碰碰伏宁的胸膛,指指方晓身后大门的方向,头也不回道:“快看,又是那玩意儿!” 他这么一出声,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他们先是看向一惊一乍的莫铮岩,继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虽然速度极快是却还是惊鸿一瞥地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 “呀,好快!”俞兰捂嘴。 周宇模下巴:“这么快的速度,是豹子么?” 早苗斜眼看他:“那东西可是青色的,你见过青色的豹子?” 众人都很惊讶,模着下巴猜测那是什么。 这时,韩婆婆突然激动地抓住韩老的手,用那双颤抖的布满皱纹的仿若干枯树枝的手,紧紧拽着他摇晃:“……是它!老韩,是它啊!我们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 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低喊惊到,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她。 韩婆婆却根本不在意众人怀疑的目光,自顾自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门外,就好像那外面有什么她梦寐以求的珍宝似的。 韩老显然也很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但他比韩婆婆要稍微冷静点,警惕地看了众人一眼。 ……这什么情况?众人皆是对两人的反常模不着头脑。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这对老夫妻绝对隐瞒着什么! 不能让他们跑掉! 方晓对着早苗使了个眼色,早苗立刻心领神会地往旁边跨出一步,与方晓一起一左一右把两人堵在中间,前面挡着俞兰周宇两人,后面便是莫铮岩和伏宁他们。 双方正僵持着,两老头老太太对视一眼,忽然向前一把撞开俞兰周宇他们跑向大门。 别看那两老人年纪不小,跑起来可还真不慢,手脚那叫一利索。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这个方向,毕竟他们早就试过没办法靠近大门,换言之,这条路根本不通。 众人愣神的瞬间,他们已经跑出了一大截,方晓想去追,却现没有阵符支持的自己依旧只能原地跑步,而那对老夫妻竟像是感觉不到任何障碍,轻易地便靠近了大门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想不通为什么那两个老人就能跑过去,而他们却怎么尝试都没有用? 难道……那暗中作祟的东西其实其实只是想要困住他们几人,跟两老人完全无关?还是说,那两位老人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手段? 顶着众人或是疑惑不解或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两个老人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迫不及待地冲入到刚才青影闪现的树林里。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掩映的黑暗里。 四野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 莫铮岩看向伏宁,正想开口说什么,忽而,两声惨叫几乎重叠着响起,那声音凄厉又尖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恐慌,在诡异的黑夜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沉默半晌,俞兰迟疑着开口:“是韩老和韩婆婆?” “多半是。” 不待他们猜测那对老夫妻遇到了什么,周围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崩溃。 像是被敲碎的镜面,从门口开始一片片碎裂消散,被暗夜吞噬,众人楞了一瞬,继而无需提醒,纷纷扭头拔腿便向着道观中心跑去。 莫铮岩边跑边分神回头瞥了眼。 只见身后,天地一片暗沉,那深沉死寂的黑如浩荡的海浪般席卷而来,紧追在他们脚后,黑雾般的烟云似阴霾般缠绵身侧,只等着他们脚步一慢,便要将他们吞没…… 靠,这是要全灭的节奏吗?! 顿时抹汗,脚下如飞,速度不由更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易颗红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923:50:58 易颗红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018:51:07 zc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206:50:59 感谢亲们的地雷~ →_→话说,偶木有消失,只是值了个夜班外加补了一天瞌睡~~亲们淡定哈~ 第49章 距离(中) 因为……就是今天呐。 什么意思?是指今天是闹鬼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一切就都会平息的意思吗? 安于廷心里很焦躁,可他不敢往坏的方向想,生怕想什么来什么。 时针一格格跳动,很快,夜晚如期而至。 安于廷把论文踹进包里,又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鞋子准备好——自从他怀疑自己丢三落四的时候开始,他便慢慢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尽管如此,物品是失踪率依旧居高不下。 收拾好东西,他关上电脑,躺回床上睡觉。 他的床靠近窗户旁,一偏头就看到窗外隐隐的婆娑树影,摇曳的影子连成一片,形成仿佛一个个人脸的画面。 就好像有一群未知的生物,正站在窗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顿时心里发毛,一动不动躺了一会儿,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扑倒门边开灯。 “啪——!” 柔和温馨的灯光骤然亮起,驱散了满室的阴寒怪异。 这时候再看窗外,树影依旧是树影,没有任何异样,更没有所谓的一张张人脸,一切黑暗在灯光下都无所遁形。 安于廷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回手一把拉上窗帘。 关灯的时候,感受着满室的黑暗和瞬间阴森起来的氛围,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插上了前不久新买的小夜灯,看着那小小的光亮,这才安心地躺了回去。 人类对于光明总有着一种本能的向往。 大概是因为有了小夜灯的微光,他心下稍定,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安于廷赫然惊醒过来。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血脉里或许还保留着些许动物的警惕,对于各种打量窥视总能隐隐有所察觉,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他没有睁开眼,可他知道,黑暗里有谁正定定看着他,目光充满恶意。 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的场景,安于廷很清楚——是那个东西来了! 按照惯例,它会走过来,然后坐到床边。 果然,床边很快感受到有什么陷落的感觉,不轻不重,正好是大约一个人的重量。 安于廷全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生怕对方察觉到他醒着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心里不住向他能想得到的各路神佛寻求庇佑,只祈求着它能快点儿离开。 那东西也不动,只是用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死寂目光静静看着他。 没一会儿,安于廷便冒出了一身冷汗。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根据安于廷以往的惊讶,这会儿它就到点该离开了。 正想着,床边一轻,那东西终于离开了床铺。 呼…… 安于廷心下顿时松懈下来,像是刚打过一场硬仗似的,整个人都快被冷汗湿透了。 不出意外的话,按照驱魔少年的说法,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他总算是活着熬过来了,安于廷简直喜极而泣,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空茫。 他缩在被窝里,顺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嘶——!” 好疼!! 看来不是做梦。 他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冷静下来后,可能是出了太多汗,突然感觉有些口渴,便想下床倒水喝。 一睁眼,便见小夜灯照出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 安于廷瞬间瞪大双眼。 他躺在床上,可在床边本该空无一物的位置,竟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一道模糊的阴影! 那个东西……它居然一直没有离开!! 目光,提心吊胆地随着那道阴影游移,最后落到床边的位置……可他什么也没看到,床边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人。 他忍不住再次望向天花板,多余的影子依旧存在,甚至……它还在动。 安于廷清晰的看到,那道影子伸出手向着自己影子的脸颊探过来。 下意识,脸上突然传来冰冷湿滑的触感。 安于廷猛然意识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抚模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影子! 那影子不对!!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说不定那鬼影每天晚上其实根本没有离开过,只不过他以前没有开灯所以才一直没能从影子上发现它…… 该说是果然无知者无畏么? 每晚都与那啥啥共处一室神马的……安于廷简直被自己的勇气震撼了! 他看向角落里的小夜灯,心里懊悔不已,心说:早知道如此,刚刚就不应该把这灯打开,太失策了! 或许,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它了呢? 于是安于廷继续僵硬着身体躺尸装睡。 这样做是因为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认知:鬼怪没被发现的时候只会小打小闹,一旦被发现才会真正开始肆无忌惮地出现。 这认知显然来源于他从小到大看过的一系列鬼片。 僵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股湿漉漉的触感从脸颊滑向脖子,游走过颈间,再慢慢钻入领口,滑到胸膛…… 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对方作为,脑子里突然升起一种正在被鬼非礼的诡异念头…… 尼玛!!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着死亡。 坚持了几分钟,在那触感慢慢下滑到腰月复间并且继续移动毫无停止趋势的时候……安于廷终于爆发了! 他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也不睁眼,就怕看到什么太过诡异的画面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值给放光。然后凭着记忆一个箭步冲到角落里,模索到小夜灯,飞快地扯下来。 “呼呼……”他靠在墙上抹了把汗。 看着骤然暗沉下来的房间,安于廷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些许。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渗人的黑暗竟也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可惜天不遂人愿。 明明没有插电源,小夜灯却突然“砰”的亮起来。 当初买的时候说是七彩夜灯,结果收货后才发现被坑了,就一个黄橙橙的小灯泡,根本就不变色,记得当时安于廷还狠狠骂了一通卖家太坑爹。 现在可好,连电源都不需要,七个颜色转来转去,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把安于廷的脸也照得五颜六色的。 他吓得手一哆嗦,就把小灯扔了出去。 望着那渐变的灯光,安于廷这会儿心里就一个想法:感情是他开灯的方式不对…… 被灯光映照成彩色的墙壁上,突兀出现的黑色影子慢慢移动,一步步向着门口靠过来,然后贴近了自己的影子。 他清晰的看到,两个影子慢慢贴在一起,然后……开始融合了。 ——那个诡异的影子,硬生生钻入到了自己的影子里。 安于廷吓得双腿直打颤。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这样一幕而产生的错觉,安于廷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挤入到了自己身体里。 明明周围很空旷,可他就是产生了一种站在塞满了人的公交上的拥挤感。 前心后背都被挤压得难受,闷闷的几乎无法呼吸…… 思维开始涣散…… 他莫名想到,发生踩踏事件时那些活生生被挤死的人大概就是他此刻这种感受吧,真的……好难受…… 眼睁睁看着那影子快彻底钻入到自己体内,濒死的痛苦让安于廷突然爆发出求生的勇气,他反手在虚空中一抓,映在墙上的身影清晰的显示出他的手抓住了那个影子,然后他这么一扯一扔,随后顾不上手里那湿漉漉的恶心触感,趁此机会飞快地打开门冲出去。 也不管路上撞倒了什么东西,他一路跌跌撞撞地逃下二楼,穿过客厅,跑到门口。 他这人平时都有一回家就反锁门的好习惯,不过这会儿他真心快被自己的好习惯给坑死了。 他颤巍巍地捏住锁头,左转,不动,右转……还是不动…… 满心的希望就这样瞬间破灭,安于廷简直欲哭无泪。 他不死心地趴在门上,拿拳头不住敲打,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有人听到吗,来人啊,救命!!!” 透过猫眼,可以看到外面过道里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道是没有人听到他的求救还是听到的人都以为是在恶作剧,反正是静悄悄的一片。 残酷的现实终于让安于廷终于意识到自救无望,他扒着门软软跌坐到地上,满脸的绝望。 “啪——” 开关触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楼上下来的通道里,灯光突兀的亮起来。 那灯光比起正常的时候黯淡许多,昏黄阴森。 光幕似的墙壁上,一个放大的影子赫然显现,正慢慢往下移动。 随着它的步伐,从楼梯到客厅的灯光也一盏盏徐徐亮起来,同样的昏暗,让那影子毫无障碍地从楼上的墙壁移动到楼下的墙壁。 整个房屋里,似乎处处都是它的地盘。 空气里充满了不安的气息,温度也陡然降下来,安于廷打了个寒战,稍稍唤回些许神智。 他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随着那东西的移动,也跟着一点点藏身到沙发背后,然后,那影子慢慢走近,可以躲藏的范围越来越小,他不得不缩起身子,最后看沙发下面还算高,就干脆滚到沙发底下趴好,在心里不断默默重复:它看不到我,它看不到我,它看不到我…… 祈祷似乎起了效果,好半晌都不见什么异样,只是透过沙发的缝隙,他还能看到那道映在墙上的诡异影子。 它似乎正在急着寻找着他,不停地在屋里的墙壁天花板上快速移动着。 保持着这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好一会儿,见那玩意儿暂时没办法找到他,但这里又不是多隐秘的地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安于廷决定奋起自救。 他先是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模出手机一看,惊喜,居然还能连得上fi,以前他在客厅可是从来信号不佳的,新买的路由器果然很靠得住呀! 于是他飞快地登陆qq,发现了一件更让他惊喜的事情——驱魔少年居然还没下线! 赶紧发个求救信号过去—— “救命!!” 驱魔少年:??? 安于现状:躲着呢!有鬼!救我! 过了半分钟,驱魔少年发来回复:你躲在哪儿呢,安全吗? 安于现状:沙发底下,暂时安全,指示,快! 驱魔少年:看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燕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102:08:18 感谢亲的地雷,香一口~ 话说,偶就有一个七彩小夜灯来着,还是蘑菇花样滴……赶脚再也不敢点亮鸟~qaq ( 第50章 距离(下) 看上面? 安于廷不明所以地转动脖子,就见从沙发垂下的布帘下方,汇聚起一双脚印模样的阴影。 那阴影突然从地面凸出来,如黑色的阴云向上延伸膨胀,瞬息间便完成了从平面走向立体的高难度转变。 它蹲□。 然后,一只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手,猛然掀起沙发布! ——!! 安于廷僵硬地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与那黑色的人形物体不偏不倚来了个脸对脸……黑色阴影构成的人形完全看不到面目,只是在脸上眼睛的位置,有一双红色的光点隐隐闪烁。 他眨了眨眼。 那东西也跟着眨了眨眼,伸手指向手机。 随着它的动作,已经黯淡下来的屏幕突兀的亮起来,手机传来一阵收到新消息的震颤。 安于廷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瞥,qq里闪出一条新消息—— 驱魔少年:找到你了哟~ 安于廷:“……!!!” 看看手机,再看看黑影。 看看黑影,再看看手机。 视线在两者间打了几个来回,安于廷终于艰难地接受了自己跟一只鬼做了一个多月网友的现实…… 他甚至还把对方当做无话不说的亲密好友言听计从来着! …… ………… 掀桌啊!! 安于廷浑身一激灵。 在这性命攸关之际,他终于机智了一回。 抬手一把将手机砸向那黑影,他翻身从沙发下滚出来,拔腿就往阳台上跑。 既然它以前从未这样嚣张的出现过,还特意通过网络忽悠自己拆掉屋子里的一些东西……这逻辑关系一捋顺,傻子也知道这屋里原本肯定是有什么克制它的东西! 而所有拆下来的东西,他都收在阳台的那个大箱子里! 安于廷第一次感谢自己那爱整洁勤于收拾的好习惯。 他径直奔向阳台,目标明确,黑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影子猛然缩回地面,然后快速地移动到安于廷前方,再从地上拉出来,正正挡在安于廷身前。 它出现得太突然,安于廷一个没刹住车,脸色惨白地一头栽进了那个立体人形的影子里。 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笼罩,丝丝缕缕的黑气覆盖纠缠上他的皮肤,像是在从每一个毛孔缝隙往他身体里钻。 安于廷整个人都被那黑影束缚着无法动弹,没一会儿就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得变形,胸口和脑子都沉闷缺氧起来,只能涣散地睁着眼,透过黑雾的阴影望着那昏暗的橙黄灯光。 视野里一片橙黄与幽黑的交织,他渐渐失去意识…… “嘶——!” 隔壁屋子里,正准备月兑衣服睡觉的莫铮岩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突觉指尖一疼。 他猛然缩回手,拿近了一看,一道细长的破口出现在食指上。 那伤口算不上深,但终究是破了皮,血珠一点点往外沁。 破口周围,隐约可见几点黑褐色的粉末粘在皮肉里。 “什么东西?”莫铮岩吹了吹,那些粉末沾了血,牢牢黏在肉里,根本吹不下来。 伏宁从床上坐起来,抓过莫铮岩的手指查看,蹙眉道:“像是铁锈。” 铁锈? 莫铮岩不解挠头,他身上根本没有带类似的东西啊。 不过此刻也不是细想的时候,莫铮岩站起身准备先处理下伤口。 伏宁随手搭在他肩头又把他按回床边坐下,然后手臂微微一撑,轻盈地跃下床,转身去拿医药箱。 莫铮岩怔怔地模模肩膀,伏宁把他按下去的时候他只觉肩上似有千钧之力压下来让他无法反抗,而在伏宁借力的时候,他却又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轻盈至极。 说起来,伏宁也很讨厌雷雨天气,一下雨就蔫蔫的没精神,性情高冷脾气傲慢……啧啧,还真像猫一样,想着想着,莫铮岩忍不住就翘起嘴角。 伏宁很快走回床边,他东西倒是备得很齐,酒精棉签一应俱全。 伏宁半跪在床边,先是把伤口里的铁锈挑出来,然后仔细消毒,他手又快又轻,一系列动作做得很是娴熟。 “真熟练……”感概了一句,莫铮岩努嘴示意了一下药箱,不是滋味道:“你经常受伤吗?” 伏宁抬眸瞥了他一眼,用棉签戳了戳伤口,很认真地问:“需要打破伤风吗?” 真想不到,伏大仙意外的有常识啊! “肯定的!” 莫铮岩随手抓起刚月兑下的衣服准备套上,忽然—— “叮——” 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莫铮岩认出来,就是他之前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那根,瞬间眼皮一抽。 他本来当时是打算捡起来扔掉的,结果伏宁出现催了他一下,就给忘了,可能随手就揣包里去了吧……真乃无妄之灾! 伏宁捡起锈钉看了眼:“这钉子……” “钉子怎么了?”莫铮岩凑过去看了眼,没看出个名堂。 伏宁微笑,慢条斯理补完之前的话:“锈得真严重。” 莫铮岩:“……” 房间里,阴影束缚中,安于廷趋于窒息的胸闷突然一缓,那些挤入到身体里的黑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瞬间从他身体里消散。 涣散的神智渐渐恢复,安于廷顾不得多想,本能地转身就跑。 身后是紧锁的大门,安于廷心下满是绝望,回头一看,那阴影不知怎么了,痛苦地扭曲着,但它依旧挡在通往阳台的道路上,安于廷完全提不起勇气从它身旁走过。 于是他转而开始手忙脚乱地捣鼓门锁。 手一扭门锁,他心里瞬间一喜,只见那前不久还怎么都打不开的门锁……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扭开了。 安于廷回头又看了眼,这时候,那阴影已经开始从扭曲涣散中恢复过来,慢慢凝聚成熟悉的人形…… 机不可失! 安于廷飞快地一开门冲了出去。 阴影此刻也已经恢复了形态,紧随而至,追在他脚后扑过来。 安于廷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跌跌撞撞往拐角的楼梯处跑——他可没时间等电梯了! 刚跑出两步,那阴影故技重施,一眨眼就沿着地面窜到他前方。 见状,安于廷心里着急,暗道“糟糕!”,可惜他跑得太快根本停不下来。 眼见着又要重蹈覆辙再一次撞入到那阴影里,突然,耳边传来“嘎达”一声……身侧的门开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莫铮岩正打开门往外走呢,冷不丁看到眼前一团黑色阴影,他差点没一跟头撞过去,幸亏伏宁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这样也是吓得够呛。 大半夜的,一开门就撞上一只不明生物,莫铮岩被吓得心惊肉跳,安于廷却是惊喜过望,抓紧机会大喊:“救——!” 救命两个字还没喊完,他彻底撞进了阴影里。 隔着黑雾的阴影,只隐约能看到他的嘴张张合合,满脸痛苦,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莫铮岩默默为伏宁让出门口的道路,侧首示意——亲,上吧! 伏宁一挑眉,取出刚才随手捡起的锈钉,拿在手里抛了抛,继而扬手掷向那阴影。 钉子一撞进那团人形的阴影里,原本锈迹斑斑的外表突然消弭,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钉子的尖上散发出来,一束又一束,转眼间就将那阴影穿成了筛子。 阴影剧烈地扭曲起来,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场所有人耳边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 莫铮岩忍不住就皱起眉心。 下一瞬,耳朵边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有谁捏了捏他的耳廓,这个动作仿佛带着难言的魔力,刺耳的惨叫声顷刻间便消弭了,周遭所以嘈杂的声音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屏蔽。 莫铮岩转脸看过去,就见伏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眨眨眼,勉强压抑下不合时宜的笑意,也跟着若无其事地看向那阴影。 安于廷从那阴影里跌坐出来,正呆呆看着那团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的颜色慢慢变浅,渐渐轻薄得如一团云烟,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 它突然弯下腰,靠近安于廷。 安于廷如临大敌地紧绷着身躯,僵硬着不敢动。 下一瞬,过道里拂过一阵风,那稀薄的阴影便就此随风而散,彻底消弭在空气里。 “叮——” 那枚锈迹斑斑的钉子掉落下来,安于廷看了一会儿,然后捡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举起锈钉问伏宁。 伏宁没理会他,随手带上门,拽着莫铮岩往电梯方向走。 莫铮岩乖乖跟着他走过去。 等电梯的功夫,莫铮岩好奇地悄声问:“话说,那钉子怎么回事?是钉子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那根钉子是你扔的?” 伏宁简短解释:“钉子上面有一个不完整的符咒,我顺手加强了一下。” 这样啊,莫铮岩一脸受教表情地点点头。 这时候,电梯也下来了,两人走进电梯,关门的瞬间,莫铮岩对还坐在过道里的安于廷挥了挥手,那意思——拜拜,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符咒……” 安于廷喃喃自语地捡起钉子,照这么说,其他拆下来的东西里,也都隐藏着符咒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这些符咒在,它才一直无法真正的出现吧? 难怪,它会一步步引诱着自己,取下符咒。 亏他还以为,他们之间…… 呵呵,原来竟是从未靠近过……真可笑! 安于廷自嘲地笑笑,捡起锈钉,抹了把脸,转身回去。 *** 客厅里,砸落在地的手机闪烁着显出最后一排字—— 驱魔少年:再见。 安于廷望着液晶屏幕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终于明白, 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 那是无法用言语来丈量的长度。看上面? 安于廷不明所以地转动脖子,就见从沙发垂下的布帘下方,汇聚起一双脚印模样的阴影。 那阴影突然从地面凸出来,如黑色的阴云向上延伸膨胀,瞬息间便完成了从平面走向立体的高难度转变。 它蹲□。 然后,一只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手,猛然掀起沙发布! ——!! 安于廷僵硬地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与那黑色的人形物体不偏不倚来了个脸对脸……黑色阴影构成的人形完全看不到面目,只是在脸上眼睛的位置,有一双红色的光点隐隐闪烁。 他眨了眨眼。 那东西也跟着眨了眨眼,伸手指向手机。 随着它的动作,已经黯淡下来的屏幕突兀的亮起来,手机传来一阵收到新消息的震颤。 安于廷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瞥,qq里闪出一条新消息—— 驱魔少年:找到你了哟~ 安于廷:“……!!!” 看看手机,再看看黑影。 看看黑影,再看看手机。 视线在两者间打了几个来回,安于廷终于艰难地接受了自己跟一只鬼做了一个多月网友的现实…… 他甚至还把对方当做无话不说的亲密好友言听计从来着! …… ………… 掀桌啊!! 安于廷浑身一激灵。 在这性命攸关之际,他终于机智了一回。 抬手一把将手机砸向那黑影,他翻身从沙发下滚出来,拔腿就往阳台上跑。 既然它以前从未这样嚣张的出现过,还特意通过网络忽悠自己拆掉屋子里的一些东西……这逻辑关系一捋顺,傻子也知道这屋里原本肯定是有什么克制它的东西! 而所有拆下来的东西,他都收在阳台的那个大箱子里! 安于廷第一次感谢自己那爱整洁勤于收拾的好习惯。 他径直奔向阳台,目标明确,黑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影子猛然缩回地面,然后快速地移动到安于廷前方,再从地上拉出来,正正挡在安于廷身前。 它出现得太突然,安于廷一个没刹住车,脸色惨白地一头栽进了那个立体人形的影子里。 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笼罩,丝丝缕缕的黑气覆盖纠缠上他的皮肤,像是在从每一个毛孔缝隙往他身体里钻。 安于廷整个人都被那黑影束缚着无法动弹,没一会儿就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得变形,胸口和脑子都沉闷缺氧起来,只能涣散地睁着眼,透过黑雾的阴影望着那昏暗的橙黄灯光。 视野里一片橙黄与幽黑的交织,他渐渐失去意识…… “嘶——!” 隔壁屋子里,正准备月兑衣服睡觉的莫铮岩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突觉指尖一疼。 他猛然缩回手,拿近了一看,一道细长的破口出现在食指上。 那伤口算不上深,但终究是破了皮,血珠一点点往外沁。 破口周围,隐约可见几点黑褐色的粉末粘在皮肉里。 “什么东西?”莫铮岩吹了吹,那些粉末沾了血,牢牢黏在肉里,根本吹不下来。 伏宁从床上坐起来,抓过莫铮岩的手指查看,蹙眉道:“像是铁锈。” 铁锈? 莫铮岩不解挠头,他身上根本没有带类似的东西啊。 不过此刻也不是细想的时候,莫铮岩站起身准备先处理下伤口。 伏宁随手搭在他肩头又把他按回床边坐下,然后手臂微微一撑,轻盈地跃下床,转身去拿医药箱。 莫铮岩怔怔地模模肩膀,伏宁把他按下去的时候他只觉肩上似有千钧之力压下来让他无法反抗,而在伏宁借力的时候,他却又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轻盈至极。 说起来,伏宁也很讨厌雷雨天气,一下雨就蔫蔫的没精神,性情高冷脾气傲慢……啧啧,还真像猫一样,想着想着,莫铮岩忍不住就翘起嘴角。 伏宁很快走回床边,他东西倒是备得很齐,酒精棉签一应俱全。 伏宁半跪在床边,先是把伤口里的铁锈挑出来,然后仔细消毒,他手又快又轻,一系列动作做得很是娴熟。 “真熟练……”感概了一句,莫铮岩努嘴示意了一下药箱,不是滋味道:“你经常受伤吗?” 伏宁抬眸瞥了他一眼,用棉签戳了戳伤口,很认真地问:“需要打破伤风吗?” 真想不到,伏大仙意外的有常识啊! “肯定的!” 莫铮岩随手抓起刚月兑下的衣服准备套上,忽然—— “叮——” 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莫铮岩认出来,就是他之前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那根,瞬间眼皮一抽。 他本来当时是打算捡起来扔掉的,结果伏宁出现催了他一下,就给忘了,可能随手就揣包里去了吧……真乃无妄之灾! 伏宁捡起锈钉看了眼:“这钉子……” “钉子怎么了?”莫铮岩凑过去看了眼,没看出个名堂。 伏宁微笑,慢条斯理补完之前的话:“锈得真严重。” 莫铮岩:“……” 房间里,阴影束缚中,安于廷趋于窒息的胸闷突然一缓,那些挤入到身体里的黑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瞬间从他身体里消散。 涣散的神智渐渐恢复,安于廷顾不得多想,本能地转身就跑。 身后是紧锁的大门,安于廷心下满是绝望,回头一看,那阴影不知怎么了,痛苦地扭曲着,但它依旧挡在通往阳台的道路上,安于廷完全提不起勇气从它身旁走过。 于是他转而开始手忙脚乱地捣鼓门锁。 手一扭门锁,他心里瞬间一喜,只见那前不久还怎么都打不开的门锁……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扭开了。 安于廷回头又看了眼,这时候,那阴影已经开始从扭曲涣散中恢复过来,慢慢凝聚成熟悉的人形…… 机不可失! 安于廷飞快地一开门冲了出去。 阴影此刻也已经恢复了形态,紧随而至,追在他脚后扑过来。 安于廷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跌跌撞撞往拐角的楼梯处跑——他可没时间等电梯了! 刚跑出两步,那阴影故技重施,一眨眼就沿着地面窜到他前方。 见状,安于廷心里着急,暗道“糟糕!”,可惜他跑得太快根本停不下来。 眼见着又要重蹈覆辙再一次撞入到那阴影里,突然,耳边传来“嘎达”一声……身侧的门开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莫铮岩正打开门往外走呢,冷不丁看到眼前一团黑色阴影,他差点没一跟头撞过去,幸亏伏宁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就这样也是吓得够呛。 大半夜的,一开门就撞上一只不明生物,莫铮岩被吓得心惊肉跳,安于廷却是惊喜过望,抓紧机会大喊:“救——!” 救命两个字还没喊完,他彻底撞进了阴影里。 隔着黑雾的阴影,只隐约能看到他的嘴张张合合,满脸痛苦,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莫铮岩默默为伏宁让出门口的道路,侧首示意——亲,上吧! 伏宁一挑眉,取出刚才随手捡起的锈钉,拿在手里抛了抛,继而扬手掷向那阴影。 钉子一撞进那团人形的阴影里,原本锈迹斑斑的外表突然消弭,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钉子的尖上散发出来,一束又一束,转眼间就将那阴影穿成了筛子。 阴影剧烈地扭曲起来,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场所有人耳边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 莫铮岩忍不住就皱起眉心。 下一瞬,耳朵边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有谁捏了捏他的耳廓,这个动作仿佛带着难言的魔力,刺耳的惨叫声顷刻间便消弭了,周遭所以嘈杂的声音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屏蔽。 莫铮岩转脸看过去,就见伏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眨眨眼,勉强压抑下不合时宜的笑意,也跟着若无其事地看向那阴影。 安于廷从那阴影里跌坐出来,正呆呆看着那团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的颜色慢慢变浅,渐渐轻薄得如一团云烟,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 它突然弯下腰,靠近安于廷。 安于廷如临大敌地紧绷着身躯,僵硬着不敢动。 下一瞬,过道里拂过一阵风,那稀薄的阴影便就此随风而散,彻底消弭在空气里。 “叮——” 那枚锈迹斑斑的钉子掉落下来,安于廷看了一会儿,然后捡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举起锈钉问伏宁。 伏宁没理会他,随手带上门,拽着莫铮岩往电梯方向走。 莫铮岩乖乖跟着他走过去。 等电梯的功夫,莫铮岩好奇地悄声问:“话说,那钉子怎么回事?是钉子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那根钉子是你扔的?” 伏宁简短解释:“钉子上面有一个不完整的符咒,我顺手加强了一下。” 这样啊,莫铮岩一脸受教表情地点点头。 这时候,电梯也下来了,两人走进电梯,关门的瞬间,莫铮岩对还坐在过道里的安于廷挥了挥手,那意思——拜拜,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符咒……” 安于廷喃喃自语地捡起钉子,照这么说,其他拆下来的东西里,也都隐藏着符咒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这些符咒在,它才一直无法真正的出现吧? 难怪,它会一步步引诱着自己,取下符咒。 亏他还以为,他们之间…… 呵呵,原来竟是从未靠近过……真可笑! 安于廷自嘲地笑笑,捡起锈钉,抹了把脸,转身回去。 *** 客厅里,砸落在地的手机闪烁着显出最后一排字—— 驱魔少年:再见。 安于廷望着液晶屏幕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终于明白, 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 那是无法用言语来丈量的长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值夜班,于是,明天请个假哈~ ( 第51章 绳(一) 出现错误! 出现错误! 错误原因:对不起,您要下载的文件尚未生成! 请并修正 版权所有 ( 第52章 绳(二) 吃饭的地点就在学校对面的海鲜楼。 这个地点真是一点儿也不出乎莫铮岩的意料。高锦他哥非常爱吃海鲜,而且口味挑剔,认识这么多年,每次请吃饭都在各种不同的海鲜馆,大有一种要吃遍天下海味的架势。 海鲜楼一共两层,装饰雕梁画栋,颇有一种古风气息。 推开包厢的那一刻,望着和高锦极为相似却充满精英气质的那张脸,一个纠结了很久的名字突然跳入脑海。 ——高鹏?! 说起来,高鹏当初也是念的医科大,不过毕业后就回去继承家业从商,如今也是事业有成。 “鹏哥。”莫铮岩打了声招呼,然后去看已经围着桌边坐好的其他几位室友,就见那几个也突然从他的称呼里明白过来了什么,呆呆望向高鹏。 特别是高锦,表情变来变去那叫一精彩。 “咳咳。”莫铮岩干咳两声唤回他们的理智,顺便缓解突然尴尬起来的气氛。 “咳咳咳!” 其他几人也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一个劲或低头或望天,清嗓子干咳。 高鹏大哥关心地说:“都感冒了吗?早告诉你们换季了要多穿衣服,一个两个都不听……” “对了哥,给你介绍个人。”高锦赶紧打断他家大哥充满关怀的唠叨,给莫铮岩递了个眼色。 莫铮岩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头,指指身旁的人,“鹏哥,这是伏宁,他是……”他顿住,该怎么介绍呢,说是抓鬼的高家大哥会不会觉得他精神失常?话到嘴边,灵光一闪,“是个自由工作者。” 他们一进门高鹏就注意到了这个气势强烈的男人,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生意人,他本能的察觉到这个陌生的男人不止是冷漠……还极具危险性。 小莫子到底从哪里认识了这么个人? 警惕归警惕,高鹏不动声色地露出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啊,很高兴认识你伏先生,我是高锦的大哥,高鹏。”说着,习惯性递过去一张名片。 “伏宁。” 伏宁挑眉,伸出他修长漂亮的两指,夹住那张名片,然后顺手揣进莫铮岩包里,“我身上从来不放无用的东西,不介意吧。” 高鹏面不改色地笑,“当然不。” 莫铮岩:“……”气氛好像不大对呢? 怔愣间,伏宁淡定自若地拉着他入座。 在座除了伏宁都是熟人,又跟高鹏许久没见,相处自然不用顾虑太多,热火朝天地聊天。 伏宁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偶尔动一下筷子,也是给莫铮岩夹菜。 他与此处格格不入。 莫铮岩突然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其他人也不是不想跟伏宁搭话,奈何这位气场太强大,让人望而生畏,又过分冷漠,那眼神真跟一把把冰刀子似的,也就面对莫铮岩的时候稍微暖和点,总之一句话,跟他说话太需要勇气! 众人表示都没那勇气。 瞧着这样仿佛被无形隔离在外的伏宁,莫铮岩心里各种不舒服,有些后悔硬把他拉过来了。 虽然他本人好像并不在意。 也对,这世上应该很难有让他在意的事情,但是莫铮岩还是觉得很心疼。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准备找个借口带着伏大仙溜掉。 此时,心不在焉独自纠结了很久的高锦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了:“那个……哥……四年前,是不是有个男人追你?” “噗!”高鹏喷茶。 “咳咳咳!”一众人都被高锦的直白呛住。 于是,起身到一半的莫铮岩又默默坐了回去——听完再走。 “你听谁胡说的!”高鹏一巴掌拍到弟弟脑门上,哭笑不得。 高锦郁闷地揉揉额头:“所有人都知道啊,那个研究生最后还自杀了,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别说你没听过。” 高鹏模模下巴,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 看着众人纷纷点头,高鹏深觉他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清白,“传言我听过,不过没有的事儿,我根本不认识他。” 闻言,众人一齐拿怀疑的眼神斜睨他。 高鹏扶额,再次强调:“是真的,我压根儿就没见过那么个人,也不知道这传言是怎么冒出来的。” 高锦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哥的神情,给众人眼色示意:表情确实很无奈,这话不假! 感情整个故事都是假的呀! 众人顿时对此八卦失去热情。 不过事情似乎跟那间教室扯上了关系,所以莫铮岩还是有些在意。 “你认识蒋辉国教授吗?”他突然问。 高鹏怔了一下,点头:“认识,不过不太熟,他是我父亲的朋友。” “什么?”高锦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为毛我不认识?” “我也是读大学时候才知道的,那会儿你还在d市上高中呢,后来他又出国交流学习,自然就更遇不上了。” 高锦道:“这样啊。” 见再也打听不出什么,莫铮岩终于起身告辞。 高鹏皱眉,以他精明很容易就能猜到莫铮岩现在离开是为了什么,伏宁这个人对小莫子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这不是个好现象。 离开海鲜楼,莫铮岩琢磨着伏宁没有怎么吃东西,就想拉他再去吃点什么。 “晚点回去煮面条吧。”伏宁耸肩。 伏宁对食物并没有太高的要求,非常的好养活,完全以在家里养一只,莫铮岩认真的考虑。 “那回家吧。”反正下午没有课,他熟门熟路的上公交。这位显然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客人的自觉。 伏宁抬手把他拽下来,“陪我去逛逛。” “你想去哪里?”虽然这么问,不过莫铮岩已经做好了充当导游的心理准备。 “见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看来他的心理准备都白做了。 伏宁一贯是冷漠的不喜欢与人交流的性子,他甚至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喜恶,端看他面对高锦时的态度就知道了。莫铮岩一直有一种隐秘的猜测,自己就是伏宁接触这个世界的唯一途径,是现在,这个曾经让他困扰如今却令他窃喜的认知……是错的,伏宁居然还有别的朋友?!好吧,有朋友也挺正常,他自己也有很多朋友……但那是高冷的伏宁啊,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正常,莫铮岩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伏宁完全没有感受到莫铮岩想要打听敌情的强烈心情,轻描淡写道:“应该算是吧。” ……什么叫应该算?这个词用了颇有些微妙啊。 莫铮岩还想再问,但伏宁的脚步突然停止。 他们到了。 目的地是街角一处小花园。 正值饭点,花园里人不多,空旷得甚至有些冷清。 喷水池前有一棵树,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白苍髯的老大爷,面前石桌上铺着棋局,他正在独自对着棋谱研究。 “老大爷?”莫铮岩惊讶地张嘴,心头那股无名的敌意霎时退了几分。 伏宁摇头,看向林荫道的尽头,“他来了。” 莫铮岩费解地看向空空荡荡的小道,心说:没人啊? 空气里,突然飘来一阵淡淡的梅花香气。 莫铮岩皱皱鼻尖闻了闻,奇怪,梅花的花期早过了吧? 正纳闷着,有人从林荫路尽头慢慢走过来,黑框眼镜,手里握着黑色公文包,斯斯文文,但那身紫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特骚包,气质上……怎么说呢,看到他的第一眼,莫铮岩的脑子里就跳出这样一个词—— “衣冠禽兽。” 伏宁看他一眼,难得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说对了。” “是他?!”危机感骤升,这个的威胁性跟老大爷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伏宁没有回答,拉着莫铮岩一闪身,站到了喷水池后面,巨大的雕塑挡住了他们的身形。 紫衣的男人步伐不急不缓,按照既定的速度,走到了树下。 隔着石桌,他站到老大爷对面,把公文包搁在桌上。 老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埋头继续钻研棋谱。 男人很有耐心地坐下来,似乎像在等什么人。 莫铮岩琢磨了半天,问伏宁:“他在等你?” “那就悲哀了。”伏宁轻笑。 这什么意思?总觉得好像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面…… 他很快就明白了那句话的深意在何处。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自顾自下棋的老大爷突然揪住心口,浑身颤抖着痛苦地倒下,气促地喘气,额头上很快就进出了冷汗。 “他胸口疼。”莫铮岩皱眉,准备过去看看。 他刚踏出一步,那个男人突然动了。 他站起身,依旧用那不急不缓的速度,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本书? 这个完全不合时宜的动作让莫铮岩怔了一瞬,紧接着,他看到男人翻开书,念了一个名字。 躺在地上的老人下意识地睁开眼看他,蠕动着嘴唇似在求救。 “身份确认。” 男人合上书,蹲下来,右手在老人额头拂过,像是在试探体温,又像是在帮他拂开汗湿的额。手腕上,繁复的金银白色链反射出太阳刺眼的光。 他的动作极快,莫铮岩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站起了身。 没工夫多想他刚才做了什么,莫铮岩赶紧去检查老人的情况,手刚探上去,他一怔,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尚未离开的男人。 “你做了什么?” 男人歪歪头,似乎困惑于莫铮岩的提问。 他又提起书翻了翻,很快找到了目标,恍然道:“哦,莫铮……” 莫铮岩三个字尚未念完,伏宁走过来,警告地斜他一眼:“闭嘴。” 于是男人真的不出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