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疑案》 第1页 [侦探推理] 《小桥疑案》作者:王建武【完结】 一 可以容纳一万人的体育馆今天座无虚席。尽管三等票的票价都卖到80元一张, 而门口等退票的人却扎成了堆。世界颇负盛名的维也纳交响乐队来华首次演出,轰 动一时,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欣赏世界级大师们演奏的古典名曲。 在正北台甲级座席上,有一位60多岁的老人正全神贯注地聆听演奏,他身边坐 着一个年龄有十八九岁的姑娘,看装束打扮像是老人雇的小保姆。姑娘不时地把真 空保温杯递给老人。一曲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使馆内气氛达到高潮,随着海潮 般的掌声渐息,乐队又继续演奏莫扎特的《小夜曲》。这时只见老人掏出手帕,擦 拭了一下刚才因为动情饱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喝了一口杯里的清茶,把杯子递给身 边的姑娘,毫无表情地对她说:“我去外面走走。” 姑娘连忙起身说道:“我陪你去吧。” “噢。不用了,你在这儿等我。”老人和善地朝姑娘点点头,轻轻地把她按到 座位上,独自出去了。 直到散场,老人始终没有再回到座位上来。 二 最先发现老人尸体的是一位刚下中班骑车路过这里的年轻妇女。她是这样对市 刑警队葛仁队长叙述的:“我是9 点下班,从厂里骑车到这儿,也就10来分钟,我 顺着河边的小路到桥边准备过桥时,冷不丁瞅见桥中间黑乎乎地躺着个人,当时吓 得我魂都没了,车一偏,把一松,‘啊’地大叫一声,车撞在桥栏上。我顾不上疼, 连车也没敢去扶,就没命地朝路上跑……” 葛仁是9 点50分接到处值班室的电话。放下话筒。他连忙招呼王伟周萍和另一 个新跟他练活的侦查员大刚到现场。 案发现场离体育馆不远,那条小河叫高梁河。老人就是死在这条河的小桥上。 老人约摸60岁,他的头部中了枪弹,横躺在桥栏杆边,桥面上一摊血清晰可见。 葛仁和搭档开始仔细勘查现场。 “你瞅这老头像个大款。”王伟捅捅身边的周萍小声说。 “是吗,你怎么知道?” “瞧他这一身行头,皮尔卡丹高级西服,老人头牌皮鞋,就这没三五千拿不下 来,甭说别的,就他系的这条意大利摩希牌领带也值个千儿八百的。” “你倒挺门儿清,行嘿。”周萍夸了他一句,王伟挺得意。 “这老头身上没带钱夹,手表也没了,手腕上有戴过表留下的痕迹,这说明什 么问题呢?”葛仁的话刚到嘴边。王伟便抢着回答说:“抢劫杀人,我看板定了。” “没准是仇杀呢,老头既然是款爷,或许是生意上的茬儿,杀完人抢走钱包和 手表,转移我们的视线。”周萍不同意王伟的看法。 “你们快过来,这儿有块手表!”一名侦查员突然在不远处喊起来。葛仁连忙 跑过去,果然在离尸体七八米远的桥面上有块手表。葛仁掏出塑胶手套戴上,小心 翼翼地捡起手表。这是一块西铁城牌男式石英表,表针还在走动,可是表链却被扯 断了。 现场勘查到午夜12点才完,技术员在老人尸体周围发现两对足迹。 在警车打道回府的途中,大伙忍不住又开始各抒己见。王伟继续坚持抢劫杀人 的结论,侦查员大刚反驳说:“老头的表不是找到了吗?这说明案犯并没有抢去, 这显然是一起谋杀案。” “得,你俩别争了,我觉得这块表不应当是这老头的。这块西铁城表我看顶多 也就值个百十来块钱,老头穿着很讲究,根本不可能戴这种低档手表,这表应当是 凶手留下的,我分析是在搏斗中被拽断表链,掉在地上,当时他或许没在意。”周 萍一番话,又让大刚哑口无言了。 “反正这桩案子挺有啃头,跟葛队儿好久没碰上像样的案子了,你说是吧。哎, 葛队儿,你干吗不说话呢。”王伟推了一下身边的葛仁。 葛仁这会儿稳坐在驾驶椅上半天没开腔。他喜欢静听搭档们争论,对不对,是 胡扯瞎侃,他都洗耳恭听,有用的信息便储存到自己的脑袋里,再经过分析判断得 出结论。这时,他见大伙都不说了,眼巴巴瞅着自己了,笑了笑。掏出盒烟给每人 散发一支。他让身边的王伟给他点着,嘬了几口说道:“都累了,先抽支烟提提神, 案件性质先别急着下,眼下最关键的是查出老头的身份。” 三 亚兰左等右等不见老人回来。她根本无心欣赏什么交响乐,她觉得那么多的黄 头发、蓝眼睛,穿着黑色燕尾巴大褂的老外那么费劲鼓捣出来的声音,并不比自己 家乡娶媳妇时那帮小兄弟们吹奏出来的小曲好听。至少她听那小曲时会有一种联想、 一种憧憬,红盖头、花轿子,这都会让她激动不已。令她忘情地品味。 第2页 20岁的亚兰是四川来的姑娘,在一同出来闯的女伴中,她长得最文静秀美。在 劳务市场,她被现在的主人,从美国回来定居的霍老先生一眼相中。她被绝对令同 伴们羡慕不已的高薪,雇到老先生家中。一年多来,她格外精心、勤快地照顾老人 的起居生活,做饭、洗衣、买菜。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老人性格有些孤僻古怪, 可心地和善,主仆各得其所,相处和睦。 亚兰坐立不安地等到散场,人都走光了,她才离开座位。她想或许主人已经先 回家了,便拦了辆出租汽车,回到欣园公寓家中。等她打开房门一看,主人并没回 来,这下她更着急了。是呀,这么长时间相伴,她知道主人出行规律,她也知道他 的一些隐私,有时整夜不归,可是在走之前都会跟她打招呼的。这回不知是怎么了, 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到第二天下午,主人还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告诉她在哪儿。亚兰这才去管界 派出所报案。也正凑巧,上午各市区派出所刚接到局里大案队查找尸源的通报。一 听说有这事。问了问老人的衣着和形体特征,觉着像;便给大案队回了电话。亚兰 被随即赶来的王伟和周萍接到海淀一家医院的停尸房。冷冻尸体的冰柜被缓缓拉开, 王伟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啊!”亚兰大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她不敢相信, 和她朝夕相处的主人死得这么惨,这么突然。 四 死者名叫霍明达,是一年前从美国回来的。他独身一人,以他一个侄子的身份, 租了套公寓住宅,独居此处。小保姆亚兰应当是知道他详情的人。 听完王伟的汇报,葛仁觉得应该及早找亚兰了解一下霍老头的情况,比如,他 是做什么生意的?接触哪些人?家底如何? 有谁在他死后可以直接受益等等,这些对破案都至关重要。 葛仁让王伟去技术处取现场勘查技术报告,自己带上周萍直奔欣园公寓。 亚兰似乎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她面带愁容地把门打开,请葛仁和周萍进 来。 这是一套相当豪华的三室一厅公寓住房。里面装修讲究,房间布置和家具、电 器摆设都充分显示出主人经济上的富有。葛仁以职业的习惯对每个房间都浏览了一 下。客厅左侧有两间房子,一间是老人的卧室,另一间是书房。葛仁注意看了一下 书柜上摆放的书籍,发现老人对侦探小说很感兴趣,有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全集 》、《阿加莎。克里斯蒂全集》以及其他法制探案类的报刊。客厅右侧最靠里间是 亚兰的卧室。 老人除了看侦探小说外,还喜欢音乐,客厅里摆放着钢琴、音响。靠窗的一个 矮柜里摆满了世界名曲的音碟、盒式录音带。 葛仁和周萍被让进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沏茶倒水,递烟点火,亚兰做得礼 貌周全。 葛仁很随便地跟她聊了一些诸如老家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来的,家里还有 哪些人之类的家常话。打消了亚兰的紧张情绪,便开始转入正题:“你在霍老先生 家已经于了一年了?” “是的。”亚兰点点头。 “那你对他的事应当知道不少?” 亚兰瞅瞅葛仁没吭声。 “霍老先生死了,你一定很难过,我们可以理解。他平白无故遭害,你不想为 他做些什么?”葛仁直视着亚兰加重了语气说。 “霍爷爷是个好人,我求你们抓住凶手为他报仇。”亚兰情绪有些激动。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目的,希望你能如实地把有关情况告诉我们。” 亚兰点点头。 基本上是按照有问有答的形式,葛仁从亚兰口中对霍明达有了大致的了解。他 是解放前从b 市跑到香港去的,在b 市时也是破案的警察。后来去了美国,在唐人 街开了一个私人侦探所,听老人说侦探所生意很好,可后来被他的一个搭档骗了, 卷走了他全部财产跑了。 老人心灰意冷,卖了侦探所的不动产,带着全部财产回来租了一套公寓,打算 终死故土。他没有亲属,在美国时,曾跟一个美籍华人姑娘结婚过了两年,妻子遇 车祸身亡后,他便孤身一人生活。 老人在b 市有个侄子叫霍根柱,他这套房子就是以侄子的名义租下的。 霍老先生有两个嗜好:看书、听音乐,偶尔也弹弹钢琴。他酷爱侦探作品,在 b市几乎将所有新华书店都跑遍了,买了不少侦探小说名家的作品。另外对社会上公 开出版发行的公安法制类报刊也特感兴趣,经常打发亚兰去报摊零买,每回都一口 气读完。 “那么,霍先生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接触的人之中有没有跟他有仇怨的呢?” 葛仁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掐灭在烟缸里问道。 “平时接触最多的也就是他的亲侄子霍根柱,要说有仇也就是他了。”亚兰提 起霍根柱气不打一处来,“他真不是东西!” 第3页 “怎么,他们叔侄关系不好?”周萍插嘴问道。 “我听霍爷爷说,他哥哥和嫂子几年前相继离世。只有霍根柱一根独苗,快40 岁的人了,也没正经职业。霍爷爷回国后,他老来找霍爷爷要钱,霍爷爷开始给了 他一些钱让他做买卖独立生活。可霍根柱拿了钱胡花乱花,吃喝嫖赌啥子事都干。 钱花完了,又来要。霍爷爷心善,听他赌咒发誓不乱花钱后,又给了他一笔钱。可 谁想到,霍根柱根本无心做买卖,没多久又把钱给糟踏光了。霍爷爷气得打了他两 耳光,跟他断绝了叔侄关系,从此再也不给他钱了。” “霍根柱肯定不会罢休,常来对霍老先生骚扰,对吗?”肯定地说。 “没错。霍根柱叫了一帮人,时不时来这儿捣乱,拿刀威胁霍爷爷,可霍爷爷 根本不怕他们,说谁有胆量杀了他,他赏一万美金。这帮人说是说,谁也不敢动真 格的。” “还有一次……”亚兰说到这突然顿住。 “往下说呀。”周萍着急地催促。 “这……爷爷生前说过,这事不让对人讲。”亚兰有些为难。 “别怕,说出来没事的,你不是想早点抓住凶手,为爷爷报仇吗?”葛仁鼓励 她说。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他趁爷爷没在家时来的。他 对我动手动脚让我骂了他几句,我讨厌他,独自在我屋里呆着。后来,他走了,我 才出来。霍爷爷晚上回来口渴了,我帮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当时我也没在意这瓶矿 泉水的盖子挺松的。就在这时,霍爷爷最疼爱的那只波斯猫‘乐乐’从里屋睡醒了 出来,走到墙角的猫碗那儿喝水。可凑巧碗于了,没喝到水的‘乐乐’朝着霍爷爷 ‘喵喵’直叫,霍爷爷便接过我手里的矿泉水瓶,弯腰给猫碗倒满水。霍爷爷疼爱 地看着‘乐乐’喝水,完了把它抱起来逗它,自己竟忘了喝水。可真没想到没过几 分钟,‘乐乐’‘呃呃’直吐,浑身抽搐,惨死在霍爷爷的怀里。”亚兰说到这儿 颇为伤感。 “后来呢?”周萍急着问。 “霍爷爷闻了闻猫碗里的水,又闻闻矿泉水瓶里的水。我把刚才拧盖时感觉瓶 口很松和上午霍根柱来过的事都告诉了他。 霍爷爷脸色阴沉,半天也没说什么。最后他嘱咐我这事不能跟别人讲,以后他 会了断的。“ “好一个黑心的畜生!”葛仁忿忿地骂起来。 “对了,亚兰,你看这块手表是像霍爷爷的吗?”周萍把现场捡到的那块黑表 盘的手表取出来,递给亚兰看。 亚兰接过表仔细看了一会儿说:“这表不是霍爷爷的,像是霍根柱的那块表。” “真的,不会有错?”葛仁问。 “霍根柱以前戴的就是这种黑表盘的表。”亚兰肯定地说。 亚兰的话刚说完,客厅茶几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亚兰起身去接电话:“喂, 我是霍明达家的服务员。噢,您是邹大夫呀。什么?预约看病的事,他去不成了… …霍爷爷被人害了,现在公安局的人正在这儿了解情况。好吧,再见!” 亚兰放下电话,告诉葛仁他们,这人是b 市医院的邹大夫。 他是霍爷爷当年老同事的儿子,霍爷爷看病常去找他。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葛仁合上笔记本问道。 “没有了,再想起来我会找你们的。”亚兰的眼睛没看葛仁,随便说了一句。 “那好吧,多谢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在案子没破之前,你先别离开公寓,这个 家你帮着照看一下,霍爷爷生前这么信任、喜欢你。希望你能帮我们做好这件事。” “对了,有谁来过这儿,你都记下来告诉我们。”周萍又叮嘱了一句。 五 “将!”人高马大的大刚,拿起棋盘上的红车,狠狠往下一拍,乐呵呵地对葛 仁说,“这下你可没地儿跑了。” 葛仁用手胡噜了一下头发,眯缝着眼睛瞅了一会儿:“去,去,哪有死棋呀, 你净瞎咋呼,垫马。” 在一旁观战的王伟瞅出门道后说:“嘿,葛队儿,你那马不是别着马腿吗?” “岸边无青草,不养多嘴驴,你瞎吵什么。”葛仁瞥了一眼王伟,无奈,只好 把马撤回。 “这是双车挫,棋谱上都有,没法治了。”大刚得意地看着手,点了支烟,抽 起来。 “葛队儿,接电话!”这时周萍在院里喊了一句。葛仁借机把棋一推,“这盘 没下完不算输,我先去接电话。” 电话是处长打来的,询问他案子的情况,并叮嘱他这是涉外案件,要尽快破案。 葛仁被处长重视了一下,不敢怠慢,赶紧召集众搭档们开会分析案情。刚好,今儿 个是大礼拜值班,谁都没出去。 第4页 葛仁把刚取来的现场勘查技术检验报告拿来,招呼大伙坐下,挺慷慨地拆开一 包“万宝路”招待大伙。 “现场勘查和法医技术检验有这样几个结论……”葛仁喝口水说,“第一,死 者霍明达是被五连发手枪在近距离击中头部,但这并非致命伤,子弹是穿过颅脑表 层向上而去,射击距离不超过10公分;第二,根据法医验尸发现霍老头颈项处有不 明显的掐痕;第三,死者手掌经化学检测,没发现有火药微粒附着物;第四,死者 身上钱物被洗劫;第五,现场提取两对可疑足迹。这是技术处刚做出来的照片,你 们传看一下。” 几个搭档接过照片看起来。 “好了,现场可供研究的线索就这么多,你们说吧。”葛仁拿起笔记本。 “我还坚持我的看法,是拦路抢劫杀人。”王伟抢先说道。 “具体点,理由呢?” “老爷子单身一人,身上又穿得那么招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符合抢劫对 象的基本条件。具体实施应当是这样的……”王伟让大刚站起来充当被害者。“好, 大刚你往前走两步,老头走到桥上,歹徒冷不防钻出,勒住他的脖子,用枪对准他 的头部给了一枪。” “哎哟,哥儿们你轻点儿。”大刚揉揉脖子说。 “别忘了,老头脖子上是点状掐痕,而不是环状勒痕。”葛仁提醒道。 “这好解释,凶手一枪没要了他的命,便又用手掐死老人。” “王伟说是他杀,这我同意,可我认为这个案子应该是有预谋的图财害命。凶 手对死者是知根知底的,八成就是霍老爷子的侄子霍根柱。杀人动机很明显,就是 为了继承遗产。”大刚接过王伟的话头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周萍,你呢?别闷着。”葛仁鼓励她说出看法。 “他杀应该是肯定的,若是自杀,死者身旁应该有枪,另外技术鉴定他手中没 有火药微粒附着物,再根据死者钱物被洗劫来判断,应当是抢劫杀人。可这两对脚 印说明什么呢?难道凶手不止一人?”周萍说道。 “如果是两人干的,更说明凶手是霍根柱。他知道亲叔当过警察,肯定有两下 子,怕一人对付不了,所以叫了帮手。”大刚说了一句。 “照我看,要是有枪的话,根本没必要叫人,图财害命这勾当,知道的人越少 越好。问题是他的枪从哪弄来的呢?”周萍瞅瞅葛仁说。 “犯蒙了不是,那种五连发手枪在外地花上几千元就能买到。别说五连发了, 就是制式军用手枪,五四、六四式的。肯花钱都能弄到。”王伟说完,也瞅着一声 不吭,死盯着那摞照片发愣的葛仁说,“葛队儿,别光我们说呀,也该你给咱开开 窍儿了。” “我看,问题可没那么简单,霍根柱是不是凶手,先搁一边,过两天自有结论。 咱先说这脚印吧。不知你们刚才注意看了没有?脚印在现场方向是从原路来,又从 原路回。还在霍老先生身边的这几个脚印只有前脚掌部分清楚,这说明什么呢?” “他们是蹲在地上。”周萍反应很快,一下说出。 “没错,他们蹲在尸体旁干什么呢?肯定是在翻死者的东西,现场勘查老人横 遭劫掠,应当就是这两个人干的。” “那么,他们不是霍根柱的同伙?”大刚不解地问。 “王伟,你的打火机呢?再给我点根烟。”葛仁心里有谱,面有得意之色。他 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一组号码,静等片刻,对方有了回音。 “喂,是技术痕迹室,我是葛仁,问一下,小桥现场提取的足迹微粒检查是什 么成分?是吗?两对脚印都是吗?好,谢谢你了。行,案子破了我请你喝酒。”葛 仁放下电话问大刚,“那天晚上现场访问你不是查出在离小桥一里多远的地方有个 施工工地吗?” “是呀,那要建个仓库。” “这就对了,这步棋咱们先扫边卒,排除团伙作案,再往下走。” “怎么个排除法呢?”王伟问道。 “去工地取赃。” 几个搭档一听面面相觑。透着糊涂了。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葛仁晃晃脑破天荒地哼起歌来。 “五音不全,还唱呢,快说到底怎么着?”周萍有点着急。 “好,大刚跟我去趟工地,你们在这盯班。” 六 仓库工地门卫挺热情地接待了两个警察。葛仁向这位60来岁满脸皱纹的老头问 起前天晚上有没有两个外地民工外出过,门卫老头接过葛仁递的洋烟,抽了几口说 道:“要说那天晚上,工地里组织大伙儿看录像,香港武打片,出去的人还真不多。 哟,瞅我这记性,9 点钟那会儿倒是真有两个人出去过。” 第5页 “四川的,个头都不高。”葛仁说。 “没错。你都知道?” “他俩叫什么?” “这,我就说不上来了,不过,他们工头我认识,姓张。” 张工头被找来了,经门卫老头比画着描述了一下两人的长相,张工头点点头, 领着葛仁来到施工现场。 “喏,那就是他俩。”张工头指指水泥灰堆旁两个正在往灰桶里铲混凝土的民 工说。 “知道他们的底吗?”葛仁递根烟给张工头。 “那个胖点的叫二华子,是我一个远方亲戚,没啥子大毛病。 那个稍瘦点的叫猴三,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在这干活还行,只是手脚不大干 净。我正琢磨着这茬活完了辞掉他呢。“张工头点着烟,边抽边对葛仁说。 “行,多谢了,我们单独找他俩聊聊。” 葛仁和大刚把两人分别叫到两间空房里询问。 二华子像是头一次跟警察打交道,当大刚亮出工作证,告诉他说是b 市公安局 刑警大队的,二华子脸刷地一下吓得跟白纸似的。他哆哆嗦嗦地说:“那事不干我 的事,我只拿了500 块钱。”大刚让他坐下慢慢说,二华子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 的事说出来了。 那天晚上不到9 点钟时,他俩看了会儿录像片觉着没多大意思,说出来走走。 走到离小桥不远,看见桥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他俩喊了几声,是谁呀?没听 到回答。他们琢磨着八成是碰上死人了。二华子说他胆小,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猴三说他过去瞅瞅。过了会儿工夫,猴三回来说,那是个死老头,看样子挺阔 的,硬拉着他回去,说在他身上能发笔财。二华子无奈跟他战战兢兢来到死尸旁边, 猴三动手翻遍了老头身上,找出个皮夹子,里面钱不少。他在一边蹲着看猴三翻完 了,两人没敢久呆,赶紧返回工地,当晚猴三分给他500 块钱,叮嘱他这事千万不 能说出去。 大刚这头问话不大费力,而葛仁跟猴三较量却着实费了番口舌。前边他说的情 节跟二华子说的相差无几。葛仁听他讲完,就在这短短一会儿工夫,早把他琢磨透 了。这猴三绝不是省油的灯,属于那种刁钻、狡诈之辈。 葛仁想着怎么套出他的真话来。他慢慢点着根烟,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猛地一 拍桌子:“你少跟我玩哩格愣,手表、戒指藏哪了?” 猴三听了吓得一激灵,那天晚上,他在独身过去时,已悄然把老头价值几千元 的手表和一枚蓝宝石金戒指捋下想独吞。 谁想到葛仁早在现场就发现老头手腕上有戴过表的痕迹,手指关节上有一圈白, 一看便知是戴戒指留下的。猴三乖乖地承认了自个独吞手表和戒指的事实。 葛仁和大刚问完口供,做了笔录,又找施工队民工证实了猴三和二华子9 点钟 以前确实在看录像,排除了他俩作案杀人的可能。 葛仁打电话叫派出所来人,先把猴三拘留审查,并让他们跟四川联系一下,查 一查猴三的情况。 葛仁和大刚带着赃物满载而归。 “葛队儿,没看出来,你还真挺神的,”大刚经历了刚才的事,不得不服。 葛仁握着方向盘笑呵呵地说:“你想呀,杀人的事最好自己干,实在不行叫一 个帮手就够了,何况是对付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手里拿着枪,叫两个人参与, 岂不多余?这是第一点可疑;其次,霍根柱要真是凶手的话。他绝不会贪图死者身 上这些小钱的。他也可能把东西掠走,伪装成拦路抢劫案,可在死者身边留下的足 迹却是另外两个人的,而他自己却没在现场留下足迹。这是说明他狡诈,作案后清 理了现场?还是他有意将这两个人的足迹留给我们?我推想这是两个顺手牵羊的毛 贼,而不是真正的凶手。” “那么排除了这两个人,在现场又没发现别的印痕,只有霍根柱的表是证据, 难道凶手真的是他?”大刚受到启发问,又像自语道。 葛仁这会儿没再吭声,他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葛队长,我看下步棋传唤霍根柱,把证据一亮,他准得撂。” “你个臭棋,我不是说过,先搁他两天吗?” 七 亚兰独自住这么大一套房子里还真有点怵得慌,特别是她在停尸房看了主人被 害的惨相,更叫她疑神疑鬼。尤其是夜里,她一连几天都没敢入睡。这天晚上,她 把自己锁在小屋里,开着灯,耳朵眼儿里塞上耳机,听音乐台的歌曲,渐渐地,那 轻快美妙的流行歌曲,使她忘却了恐惧,加上几天的困乏,她终于甜甜地进入梦乡。 夜深人静,公寓房外一个蒙面黑影出现在霍家门前。他侧耳听听动静,掏出一 把房门钥匙,轻轻插进防盗门锁孔,向右一拧,防盗门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又换了一把钥匙打开里面的木门,向里推开一条缝,急速闪了进去。 第6页 蒙面人摸着黑,从衣兜里掏出个微型手电筒,先潜进书房,在抽屉、书架、床 头柜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失望地出来,又溜进卧室里翻腾了一阵。看样 子,他并非一般窃贼,老人的高级手表、照相机,他连动都不动。卧室翻完了,蒙 面人又回到客厅,正准备继续翻找,突然他似乎听到什么,静等片刻,他听出是门 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匕首,一闪身钻进了洗漱间。 另一位不速之客不期而至。他也用钥匙打开蒙面人重新关好的两扇门,溜进屋 里。后来者似乎也在急于找什么东西,打着袖珍手电东翻西找。正当他弓着身,在 客厅组合柜前想打开柜门翻找里面的东西时,忽然感觉背后有一样尖锐得像针扎一 样的东西顶在他后背。他猛地一哆嗦,回过头来,“是你?!”没等他喊出声来, 那个顶在他身后的尖刀,像锥子穿透了厚厚的鞋底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他甚至连挣 扎喊叫的机会都没有,随着惯性,由蒙面人扶着躺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咽气了。 蒙面人拔出尖刀,在死者衣服上蹭了蹭刀上的血迹,随后又在客厅翻找一会儿, 没找到什么。他不敢久留,离开客厅,消失在黑暗中。 亚兰睡得太死了。加上耳塞一直未取下来,外面的动静一点也没知觉。直到她 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这才爬起来,打开自己的房门。 “啊……啊……”连续不断的惨叫,从公寓房里传出,楼下过往的行人抬头看 见三层窗户开着,一位年轻姑娘歇斯底里地狂喊,赶紧打电话报警。 八 葛仁和他的搭档们赶到现场时,亚兰已经被人搀扶到楼下门厅里。她受的刺激 太大,说话都不清楚了。 死在客厅里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显然是被人用刀从背后捅死的。葛 仁和随来的技术员一起勘查完现场,发现几个屋里都有翻动的痕迹,可贵重物品却 没少一样。现场除了死者的指纹和足迹外,还提取了一双42码旅游鞋的足迹。 亚兰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被周萍带上楼来,辨认死尸。她惊恐地看了几眼, 摇摇头,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中年男人。 葛仁在现场仔细查找,没有发现别的痕迹和线索。他点着根烟,抽了几口,问 亚兰:“这两天有谁到这儿来过。或者打过电话?” 亚兰略微想想回答说:“霍根柱来过一趟,我把他堵在外面没让他进来,我告 他说霍爷爷被害了,让他有啥子事找公安局说去。当时看他的样子挺吃惊,又问了 我几句别的话,便急匆匆走了。” “还有别人吗?” “别人倒没来过。对了,有一个女的来过电话。” “一个女的?她是谁?”葛仁很感兴趣地问道。 “是霍爷爷的一个朋友。” “她常打电话来吗?” “是的,我听惯了她的声音,可并没见过这个人。” “能详细说说吗?” “听霍爷爷说,她姓胡叫什么丽,好像在一个机关里工作。 对了,是旅游方面的。我实在想不起她住哪儿。“ “她电话里说什么来着?” “她问霍爷爷在不在家,说找他有点事。我没告诉她说霍爷爷被害的事。” “喔,是这样,你们家主人是不是常到她那儿去呢?有没有夜里不回来的时候?” , “霍爷爷常不回来过夜,是不是去她那儿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感觉霍爷爷很喜欢 她,可谁又说得准呢?最近一段时间爷爷不常提起她了。她的电话也不多了。” “亚兰,你上次为什么没跟我们提起这个女人呢?” “我觉得她不会害霍爷爷的。听你们说,霍爷爷是被枪打死的,一个女人哪敢 用真枪打死人呀?就说我吧,看见刀子都害怕,更别说拿枪了。” “杀人犯可以不分男女,女人狠毒起来敢吃了你。”王伟听着亚兰的话觉得有 些可笑,便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行了,我们也该撤了。周萍,这几天晚上你在这陪亚兰睡,她胆小,另外, 也防止再出点什么事。” 九 晚上,霍明达家里平安无事。可谁想铁路医院的停尸房倒出事了。事情是这样 的:当天夜里两点钟的时候,看尸体的陈老头起来解手,回屋躺下没多会儿,就听 停尸房的门“嘎吱、嘎吱”响了几下,随即没声了。他赶忙起身喊了一嗓子:“是 谁?” 半天没见动静,便又躺下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起一看,发现停尸房的门锁被 人撬了。他心想,贼偷贼惦怎么着也不会在停尸房里下手脚。推开门一瞅,一溜几 个装尸体的冰柜都被拉开了,最里头装着公安局暂放在这儿的那具死尸被搬出来, 把衣服扒了个精光。可衣服没拿走,扔在一边。他赶紧把衣服给尸体穿好,放回冰 第7页 柜里,回头给葛仁挂了电话。 葛仁叮嘱陈老头看好尸体,放下电话。其实,他剐一听说有人在停尸房动尸体, 立刻后悔地一拍脑门,昨天发生在霍明达家的那桩命案,他已经悟出其中的奥妙了, 只是下午忙着查胡什么丽的线索,把这事忽略了。他知道前天和昨天夜里这个神秘 之人是在翻找老人的遗嘱,在家里没找到便去老人身上找,结果愿望还是落空了。 葛仁自悔走漏了一步棋,要是在停尸房安排两人蹲守,形势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葛仁搁下电话,马上召集几个搭档开案情分析会。 开会也随便,哥几个就床上一仰,就周萍坐在桌前,她负贡记录。 葛仁先宣布开会,他喝了口荼,开口说:“案子发展到这儿死俩人了,还没什 么大突破,按惯例还是你们先说你们有什么高见,别在脑子里闷着。”说到这儿他 突然想起什么问大刚,“昨天我让你去银行了解霍明达的存款情况,结果如何?” “对了,昨天银行说帮查一下,过两天给回话。” “行,你盯着点这事。”葛仁说完,点支烟抽起来。 “这案子挺简单,是霍根柱为贪图其叔的财产,杀死他的。” 大刚抢着说。 “那霍老头家死的那个人呢?”周萍问。 “有两种可能,一是夜间行窃,刚进屋没来得及动手。被同来此处的霍根柱杀 死,他不允许别人动即将属于他的财产。第二种可能,他跟霍根柱是一伙的。那天 夜里,可能是翻到什么东西了,霍根柱想独吞。乘他不备把这主儿杀死。”王伟接 着大刚的话茬说道。 “真臭。别忘了现场取的指纹只有死者的,却没有凶手的,这说明他是戴着手 套来的。如果是同伙怎么可能留下指纹呢?照我说,死者和凶手应当是为了一个目 的而来,但绝不是同伙关系。”周萍反驳王伟说。 “对了,昨天亚兰提起那个叫胡什么丽的女人,她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呢?” 大刚想起这事,自语着。 “你是说霍老头的‘小蜜’吧,不能排除老头死后,她可以获利。”王伟说。 “得了吧,没结婚大不了是个‘傍家儿’,得个球利?”大刚表示反对。 “你老外吧,现在款爷傍‘小蜜’,扔的钱比给老婆多,老爷子要是真有遗嘱, 我跟你打赌,头一份就是她的。” “嘿,葛队儿,还是你给点点路子吧。”王伟躺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说道。 葛仁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说:“你们真认准了是霍根柱杀的人吗?”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王伟说是,大刚点头附和。 “好,那我问你们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是你王伟去杀人,回来后突然发现自 己的手表丢在现场了,而且你知道死者的小保姆肯定会指认出这表就是你的,你会 采取什么行动呢?” 王伟一下坐起来:“这个问题有意思,我想我肯定得跑,证据都搁那儿了,抓 住还有好儿,我不颠儿等死呢?”刚说完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得, 还真走了一着臭棋。” “这就对了,事实是霍根柱根本没有在乎他的表丢在现场,是他不怕被抓,还 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这个问题你们先想着。 还有,既然霍根柱并没有出逃,反过来说他没杀霍老头,可霍老头一死,他作 为亲侄子是合法的遗产继承人,那么他为何还要急于找到霍老头的遗嘱呢?“ “这好解释,霍根柱知道他叔叔恨他,肯定不会在遗嘱里给他什么好处,他想 找到遗嘱毁掉,这样他便是惟一的合法继承人了。”周萍这番话得到葛仁的首肯。 “从这个信息里可以得知,和他竞争霍老先生遗产的还大有人在。这就说到下 一问题,死在霍家的这个人也应当是为了遗嘱而去。他深夜登门肯定也有霍家房门 的钥匙,刚才你们说的霍老头的‘小蜜’,胡什么丽,能够得到房间钥匙的应当还 有她……” “死的那男的跟她有关系。”王伟一下反应过来。 “这便是我们下一步应该调查的。一是这个姓胡的女人,再有霍根柱不是杀害 老人的凶手,但不能排除他是潜入霍家行凶之人。”葛仁还要往下说,话头被王伟 打断。 “葛队儿,你打住,瞅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你还是把我弄糊涂了。有一个最 关键的问题你没提起,既然你断定霍老头不是被他侄子所害,那谁是杀害他的凶手 呢?” “这……你们当我是神仙,我现在也糊涂着呢,这棋往下走着再说吧,我不信 破不了这个案子。散会,下午按分工,各干各的活。” 十 霍根柱在城里属于那种没有正当职业的,认识几个狐朋狗友,浪浪荡荡胡混日 第8页 子的人,他为人既阴险狡诈又贪婪无信。葛仁在伊甸园娱乐中心见他的第一印象是, 他绝对属于那类胆大妄为、不择手段之辈。 当时,葛仁和王伟走进卡拉0k厅,就见一帮子男男女女喝着洋酒,起哄架秧子 乱吼乱唱,旁若无人。台上一个袒胸露腹的浪荡女人嗲声嗲气地边扭边唱:“路边 的野花你不要采……”台下这帮立马接上跟着起哄地狂喊:“不采白不采呀,采了 也白采呀……”喝彩、哄笑、吹口哨,乱成一锅粥。 主持小姐似乎有些厌恶这些低层次的痞子,可是又不敢得罪他们,还得面带笑 容地奉迎:“下面由7 号台霍先生给大家演唱《一无所有》。” 霍根柱起身上台,往那儿一站,倒真叫葛仁有些失望。他长得膀大腰圆,足一 米八的个头,特别是那双大脚,看上去44码都不止。在霍家提取的鞋印是42码。是 呀,难道那晚上去的人不是他? 霍根柱手持话筒狂吼一番,赢得同伴一阵叫好。他放下话筒往座位上走,葛仁 起身把他拦住了:“你是叫霍根柱吗?” “是我,有什么事?”霍根柱上下打量了一下葛仁,带着挑衅的口气说。 “我是警察,想跟你聊聊。” “噢,有证件吗?我看看。” 葛仁掏出工作证,递给他。 “噢,不错,是刑警,那好,聊聊吧。”霍根柱把工作证还给葛仁。 这时,坐在一边的那些人围过来:“怎么霍哥,他找碴儿?” “去唱你们的歌,这儿没事。”霍根柱叫他们走开,点了支烟,边抽边问, “说吧,什么事?” “例行公事,问一下关于你叔叔的事。”葛仁也掏出烟一支。 “怎么,怀疑是我杀了他?”霍根柱不大客气地说。 “你倒挺敏感,我说这话了吗?” “那找我干吗?” 葛仁没言语,用手拧开一瓶服务小姐刚送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才说:“你叔 叔要是死了,你会发一笔财是吗?” “我们霍家就我一根独苗,他的钱当然归我。” “于是你就在他喝的矿泉水里下毒是吗?” “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呢?你有证据吗?我叔叔可是活得好好的,他是刚被人打 死的。” “想抵赖?好,这事先放放。你叔叔被害那天有四个人可以给你证明是吗?” “没错。那晚我手壮,赢了2000元。” “那前天晚上你在哪儿呢?” “你问这呀,我就在这儿听歌,到后半夜3 点多散场,然后洗桑拿、按摩。我 离开这时,天刚好亮,不信你们可以问这儿的经理和服务小姐。” “得,不用问,这我也信,刚才不是说了随便聊聊,你也甭紧张。” “我紧张什么呀,我叔被人害了我还想查到凶手给他报仇呢!” “这就好,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的表是新换的吧?”葛仁装作没事看着 他的手腕问。 “对了,你是警察,这事得跟你说说,来,续根烟。”这会儿气氛缓和多了, 霍根柱掏出打火机给葛仁点着烟。 “那是我叔死前的一个多月吧,哪天记不清了。要说呢我是干了些对不起我叔 的事,他也挺恨我的,说不认我这个侄子,所以有好长时间我们没来往了。那天他 打电话给我,说是他不久想出趟远门,想最后再跟我见一面谈谈,他约我去一家宾 馆吃的饭,跟我聊了会儿,无非是劝我走正道,好好做人。完了他又让我陪他洗桑 拿,等我们做完按摩回来换衣服时,发现我们的存衣柜被撬,叔叔的钱包和我的手 表还有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饭店保安部来人查看,怀疑是内部职工作案。叔叔 说算了,也没让他们包赔损失,回来后给我些钱让我再换块表,这帮丫挺的多孙子, 你们得帮着查查。” “行,这事一定查,你放心。” “那就谢喽,对了,哥儿们,看你挺够意思的,我也跟你透点心里话,我总怀 疑我叔是被那娘们找人害的。” “哪个娘儿们?” “胡艾丽。” “你认识她?” “她傍着我叔有一年多了,她想嫁给我叔,可我叔死活不同意,说年龄相差太 大。” “你叔也够花的。” “你说呢,外国人不都这样,瞅谁顺眼跟谁睡,完了拉倒。” “这不明摆着,她想嫁给我叔,就是贪图我叔的财产。你让她在b 市找个穷老 头她肯?我叔不同意结婚,她必然怀恨在心,叫人杀死我叔。” “杀了人她有什么好处呢?” “你真逗,这戏还看不出来,阔佬跟小蜜关系不错的哪能不给她钱呢?八成这 娘儿们逼他写了遗嘱,死后财产留给她。” “有证据吗?” 第9页 “这得你们去找呀,反正你们不信我信,不是有部外国电影叫《女人比男人更 狠毒》吗?为了钱。她会冒这个险的。” “推论和假设有时也能成立。行,多谢你提供的情况。我还有事,到时再找你 吧,告辞了。”葛仁起身朝坐在一边的大刚招招手,出了歌厅。 十一 霍根柱说的都是实话,葛仁在访问了娱乐中心经理后,证实了他在霍明达家里 出事的那天夜里跟一个女人整宿都在这儿。而打电话到那家饭店保卫部也证实霍根 柱讲的失窃之事属实,说他们现在正在调查。 离开娱乐中心刚启动警车,葛仁腰里的bp机突然响起来。 他按下键一看,是王伟呼的,上面显示:“中年男子身份已查到,有惊人喜讯, 速回队里。”葛仁打开警灯,一踩油门,警车呼啸着上了公路。 一进刑警队院门,王伟和周萍便迎了上来。 ‘快说,有什么情况?“葛仁急着问道。 “葛队儿,你猜怎么着,今天下午我和周萍跑了好多地方,查那死去的中年男 子,直跑得……” “你卖什么关子啊,别哕哕嗦嗦的。”葛仁进屋里,咕嘟咕嘟灌了一缸子凉开 水。 “最后我俩在三里屯小区查到他的家,霍明达小蜜胡艾丽的前夫,叫刘忠。” “离婚了?” “挺巧,也就是在胡艾丽开始勾引霍老头那会儿。” “是这样?” “我们去了刘忠的家,我怀疑这里有猫腻。” “怎么着你说。”葛仁递给王伟一根烟。 “刘忠家有父母在,听他们介绍说,刘忠胡艾丽平时关系也不错,没听见他俩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离婚,可两人说离还真离了。另外,胡艾丽平时挺疼爱他们 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可是离婚时,却一反常态说不要儿子。离了后,她又时常来 看儿子,给他买这买那。 “挺有意思。”葛仁点点头说。 “还有更有意思的呢。离婚后,胡艾丽在单位旅游局机关要了一个单居自己住, 后来跟霍明达勾上了。霍老头常到她那去。 她要嫁给一个外国阔佬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连刘忠的父母都知道了,大骂胡艾 丽是骚种、贱货,可刘忠跟没事似的,也没再找别的女人。听他父母说,有不少人 帮忙张罗给他介绍,可都让刘忠回绝了。“ “你先等等。”葛仁打断王伟的话,闭目静思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去刘忠家 时对他们说起刘忠被害的事没有?” “没有,我们只说是派出所的,核对一下户口,随便跟他们聊聊天。” “刘忠是前天夜里被害的,那么胡艾丽昨天和今天都应该去刘忠家看孩子。” “没错,平时是隔三岔五回来看,可这两天都去了。还问刘忠去哪了,家里人 告诉她这两天没回来,可能是单位有事,临时让他出差去了。刘忠是一家贸易公司 的业务员,常往外跑。” “这事倒真有意思,两个跟胡艾丽有密切关系的人都死了。 王伟,周萍,我问你们,要是咱们现在去找胡艾丽应当是她最悲痛的时候,当 她得知刘忠也被害了,她要哭,你们说她哭谁呢?“ “当然是刘忠了。”几个搭档不约而同回答。 “行,这步棋算你们看出门道来了,走,咱们现在就去会会胡艾丽。” 十二 胡艾丽住在青石桥附近的一幢宿舍楼里。葛仁一行来到她家她已经睡下了。当 她听说是公安局的为了命案找她了解情况时,没敢耽搁,赶紧起床,把门打开。 30多岁的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她长得还算端庄秀美,颇有女人的魅 力。 . “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搅你休息了,不过确实有非常要紧的事需要 你帮助。”葛仁客客气气地说。 “有什么事?刚才你说发生人命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丽把客人让进屋 里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 “霍明达老先生你认识吗?”葛仁开门见山地问。 “怎么,他出事了?”胡艾丽显得很吃惊。 “是的,霍老先生几天前死在一座小桥上。”葛仁注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 “他是怎么死的?快告诉我!”胡艾丽的情绪十分激动。 “噢,这个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之中,具体细节现在还不能说,你能给我们提供 一些线索吗?” “呜……”胡艾丽掩面哭了起来,她掏出手帕,一面擦泪,一边唏嘘地说, “他为什么会死,他为什么会死……” “这也是我们要问的问题,你和霍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胡艾丽低头抽泣了一会,抬起头说:“我和霍明达先生在两年前就认识了。那 年他随一个美国旅游团来b 市,我当时在旅游公司当导游,陪他玩了几天,霍先生 第10页 说他也是b 市人,现在在美国开一个私人侦探所,我们在一起谈得很投机。他说他 非常喜欢b 市,他以后要回来定居。我觉得他为人善良正直,慷慨大方,我挺喜欢 他的,我们互相留了地址。他回美国后,不时给我写信,去年他来信说他要回来了, 我猜不透,他在美国有几百万美元的家产。为什么还要回来定居呢?可他没过多久 还真回来了。” “那么,你们很快便在一起同居了?”葛仁问道。 “那是在我离婚后。” “你是爱这个比你大30岁的老头,还是别有所图呢?”葛仁有意提了个敏感问 题看看她的反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爱他能跟他同居吗?他是有钱,可爱情是不能建立 在金钱基础上的。”胡艾丽有些激动。 “她倒给我上起道德课来了。”葛仁心中暗自好笑,“那么你跟你丈夫是没有 爱情基础的结合喽?他挺痛快地同意离婚,还主动提出孩子归他,让你无牵无挂地 跟那老爷子过爱情生活,他倒是真够义气。” “这是我跟他的事,好像跟你们警察没有什么关系吧?”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那么霍老先生没说要跟你结婚吗?” “那是早晚的事,可现在谁想到他会出事呢。”胡艾丽有些悲凄地说。 “我还有个问题,你现在跟你的前夫还有联系吗?” “没联系了,我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他了。” “好吧,现在让我告诉你第二个不幸的消息,他也死了。” 葛仁刚说完这话,只见胡艾丽“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眼睛问: “这是真的?不。不可能!” “请你别激动,这是真的,他是被人杀死的。” 胡艾丽木然地坐下,头一歪,昏倒在沙发上。 葛仁连忙招呼周萍和王伟上前把她平放在长沙发上,葛仁掐了几下她的人中, 胡艾丽慢慢苏醒过来。 “你们快去抓霍根柱,是他杀死的刘忠!”胡艾丽紧紧抓住葛仁的手,一字一 句地说。 “你喝口水,别着急,慢慢说。” 胡艾丽喝了几口周萍端上来的水,靠在沙发上,精神好了一些。“霍根柱顶不 是东西,他一直对我耿耿于怀。自从我跟霍明达认识以后,霍根柱就常来威胁我。 有一次他跟另外一个人来这儿,正好碰上刘忠来告诉我孩子生病的消息,他当着刘 忠的面调戏我,刘忠跟他们打起来。他说,哪天非宰了我们不可。” “他为什么要杀死你们呢?” “他怕霍明达的财产到时都归我呗。” “那么你和刘忠搞假离婚,就是为了霍老头的这笔钱喽?” 胡艾丽低头不语,片刻,她突然激动起来:“你说,谁不想发财?我在机关挣 钱少,老公又没本事,我有什么办法?商量好了假装离婚跟老头过两年再离婚,我 就可以合法地弄笔钱。可谁想到刘忠……”说到这儿,胡艾丽又伤心地抽泣起来, 看得出她这回确是发自内心的悲痛,葛仁多少有点同情她了。 “你其实已经知道霍明达死了,是吗?” “这也是那天霍根柱来电话说的,他说霍明达死了,我甭想拿到一分钱,还威 胁我,让我把霍明达的遗嘱交出来。” “这么说,前天晚上你和刘忠商量好了,去霍家找出遗嘱。 那么他生前跟你说过关于遗嘱的事吗?“葛仁问。 “说过。他说他不会活很长时间,他会留一份遗嘱,给我们留一笔财产。” “你们?还有谁?” “邹华医生。” “是b 市医院的,霍明达老同事的儿子,常给他看病?” “是他。明达那会儿跟我说起过,邹医生一直研究癌症。想自费出国留学,可 是缺少经济担保。霍明达答应死后也会给他留一笔钱的。” “喔,是这样。”葛仁低头沉思片刻又转了一个话题,“你说那天和霍根柱一 块到这来跟你丈夫打起来的那个人,他长得什么样?” “他样子挺凶,有一米七五左右,对了,他右眼角有颗黑痣。” “好,多谢你提供的情况,我们该走了。” “那我的事怎么办?” “噢,那是法院的事,你去找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会宽大的。” “那我可以去看看刘忠吗?” “好,明天我帮你安排一下。” “赔了丈夫又折兵,鸡飞蛋打一场空。”在返回刑警队的路上,王伟感慨地说。 “贪财的悲剧。”周萍补了一句。 “不过,这么一来,线又断了,本来我还琢磨着会不会是胡艾丽和刘忠谋杀了 霍老头,现在看来,他俩只是演了一出亏本的闹剧。”王伟说完瞅瞅紧握方向盘的 葛仁,“嘿,葛队儿,你说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第11页 “不是还没将死吗?去访访邹华,我估计没大戏,但有点小名堂。对了周萍, 明天你跟大刚去查查霍根柱那帮人中有没有一个右眼角长黑痣的。” 十三 在b 市医院办公室,邹华被保卫科告之有公安局刑警队两个刑警要跟他谈谈。 葛仁和王伟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等待他的到来。当他们见到这位颇有才华30多 岁的年轻医生时,万万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叫他俩大吃一惊。 “你们肯定是为霍明达的事来找我,我恨他,想为亲人报仇,可没想到他却被 人杀了。” . “请你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葛仁让他坐下。 “是他害死了我爷爷,我……” “你爷爷是谁,这话从哪说起呢?” “我听父亲说过,爷爷解放前在北平警察局刑缉处当探长,霍明达也在刑缉处 当警探。后来他们在一起侦破一个特大盗窃案,最后案子是破了,去抓案犯时,我 爷爷被打死在现场,而他却带着赃物失踪了。一年前,我父亲收到一封从美国寄来 的信,是霍明达通过b 市公安局户籍处查到我家地址的。信中说,他准备来b 市, 向我父亲忏悔。另外给我们一笔钱,表示他的愧疚之意。这笔钱是多少,怎么个给 法他没写。可后来他来b 市前,我父亲却患急性脑血栓离世了。我想这多少也跟他 的来信激起我父亲痛苦的回忆有关,便更恨他了。可我却需要一笔钱,我搞的研究 课题是《癌症中的遗传基因》。我知道要达到我的科研目的,必须出国深造。可是 我们医院公派出国很不容易,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费留学。我缺一笔钱,正好他 来了。他从美国回来,找过我几次,他告诉我是他杀死我爷爷,卷着赃物逃到国外, 可言谈中竟没有表示歉意。” “那么那笔钱他给你了吗?”葛仁问。 “他嘴上说答应给我一笔钱,可后来变卦说等他死了以后,他会在他的遗嘱里 留一笔供我出国留学的钱,” “这么说,他回国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是他杀死了你爷爷,另外就是给你一个 他死后的诺言?”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是我没办法,我想出国留学,想得到那笔钱,我 只有盼他快死。” “他以后常找你吗?” “是的,他把我当成他的私人医生,看病检查身体都让我给他掏钱。他每次来 都说这些钱他死后会还给我的。” “那么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呢?” “他没啥大病,就是性情怪僻,有些抑郁。” “对了,你刚才说,你想报仇,指的是什么?” “这……”邹华欲言又止。 “都讲出来吧,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葛仁努力说服他。 “好吧,我想让他自杀。” “自杀?他怎么会呢?” “我盼他早死,又不想动手杀人。有一天,我在报纸上读了一条消息,说是某 医院将癌症诊断书的姓名填错了,结果导致一个仅患胃病的人精神压力过重,服毒 自杀了。我受到启发,心想如果我制造一个他患癌症的病历,他一定会相信的。一 个孤独、饱尝生活悲苦的老人肯定受不住这意外的打击,他会因精神崩溃而自杀的。 就在两个月前,他因患咳嗽来做肺部检查,我在给他照了片子后,把一个肺癌患者 的片子跟他调换,我告诉他患了晚期肺癌,还把片子上癌肿阴影部分指给他看。我 知道这招儿很恶。可有他不义在先,就怪不得我了。他当时情绪似乎很低落,说谢 谢我如实地告诉了他的病情。” “从那时起你便盼着他自杀?” “是的,可是那天我给他家里打电话,亚兰却告我说他被人害了。这叫我很意 外,可我心理也平衡了。他毕竟不是因我而死的。” “那么你对霍老先生被害有什么看法呢?”葛仁对邹华的回答点了点头接着问。 “霍明达挺有钱的,我想他的死肯定是因图财害命。现在有些人挺黑的,为了 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那么你呢?” “我也是这样,不过他确实不是我杀死的。”邹华直率地回答。 十四 周萍和王伟调查的结果比较令人满意,霍根柱同伙中,果真有个眼角长黑痣的, 特征跟胡艾丽说的完全一致。他叫徐强,是从大号里出来的,罪名是故意伤害。他 出狱后和霍根柱混在一起,这小子鬼点子多,手也挺黑的,可是他在这两天突然去 向不明。 “杀人畏罪潜逃。”葛仁忿忿地说。 “看来霍根柱也够鬼的,肯定是他让徐强去的霍家,让他找遗嘱。”王伟分析 说。 “那霍老头是不是也是让徐强害的呢?”大刚也提出一个问题。 “抓住霍根柱,朝他要徐强。”周萍也插了一句。 第12页 在葛仁屋里,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碰这几天的情况。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王伟抄起话筒:“刑警队,你要哪?对,我是王伟, 噢,老李,什么?霍明达存款情况,你说吧,嗯……嗯……什么?!全部支取光了? 好,谢谢你,再见。” 挂上电话,王伟告诉葛仁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霍明达总共在银行存款九千多 美元。陆陆续续都取光了。 “这么说,他并没有什么遗产!”葛仁抽着烟,自言自语地说。 “这老头玩得挺潇洒。豪华公寓住着,名牌手表戴着,高档衣服穿着,别人的 老婆睡着,原来是个骗子。”大刚不屑地说道。 “问题没那么简单,他也没靠骗人获什么利。这里有名堂,现在关键是那份遗 嘱。” “我想根本不会有什么遗嘱。”王伟持否定态度。 “不,我有一种预感,霍老先生肯定会有遗嘱,你想霍根柱、胡艾丽和邹华都 提到过遗嘱,我想,这是份非常重要的遗嘱。” 葛仁肯定地答道。 “可是葛队儿,案子都到这份了,究竟是谁害了霍老头,现在我还整个一糊涂。 不是霍根柱,不是胡艾丽,又不是邹华,是谁呢?”大刚直言问道。 葛仁没言语,独自在屋里踱了几圈,瞅瞅三个搭档说:“我有个想法,还没太 成熟。这样吧,下一步周萍跟着我,王伟和大刚你俩接茬找徐强的线索,杀刘忠的 活应当是他干的。找到他也就知道霍根柱陷得有多深。” 十五 葛仁和周萍敲了敲霍家的门,里面亚兰隔着防盗门看清是葛仁,才把门打开, 让两人进来。 葛仁今天只想在老人公寓里好好找找遗嘱。亚兰挺热情,帮着把霍老头所有的 东西都翻遍了,每一个抽屉、笔记本、他写过的纸片都看了,没有发现跟遗嘱有关 的文字。 葛仁信手翻着写字台上的台历,一页页往前翻,就在霍老头出事的那天的页码 背后,用钢笔写着几个字“命运——要死老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一页是他夫 人的祭日?他一时捉摸不透,又随便往前翻,无非是记的一些琐事。 霍明达难道真的没留什么遗嘱吗?葛仁带着失望和周萍离开了霍家。 这天下午,他带胡艾丽去停尸房。看了刘忠的尸体,胡艾丽趴在他身上失声痛 哭起来,葛仁把她劝开,告诉看尸体的把尸体送回冰柜。 从停尸房出来,葛仁开车送她回去。 葛仁既鄙视她又有些同情她,设下圈套想坑别人,没想到自己反而陷进痛苦之 中。离胡艾丽家不远时,葛仁想起个问题问道:“你觉得霍老先生这个人为人怎么 样?” 胡艾丽想了想说:“他是个好人,正义感强,遇事好打抱不平。去年冬天。我 跟他去五台山拜佛。坐长途汽车在半途上来几个拿刀的歹徒,他们让全车人把钱统 统交出来,不然就要杀人。前边的几个人已经哆哆嗦嗦地开始掏钱了,这时霍明达 突然大吼一声:”慢着,谁也别给钱!‘几个拿刀的歹徒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个 老头子,便围了上来,几把尖刀对着他。当时气氛紧张极了。所有的乘客都往后溜, 可霍老先生居然不怵,站起来说:“这年头咱老百姓挣俩钱不易,凭他妈什么无缘 无故给你们。不给你们就想杀个人对吗?好呀,刀子朝这捅……’他拍拍心窝,‘ 眨一眼都不算好汉,来呀。’说完他毫不畏惧地迎着刀尖,步步紧逼那几个歹徒。 起先几个拿刀的还硬挺着,直到霍老先生的胸膛快要顶到刀尖上,其中像是他们头 头的一个家伙喊了声:”娘的,碰上不要命的了,快撤!‘满车人都得救了,大伙 千恩万谢,可我见霍老先生只是叹口气,默不作声地走了回来,像做了件平常事, 一路上满车人赞不绝口地议论他,可霍老先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没想到霍老先生这般豪爽义气j ”葛仁点点头又问胡艾丽,“我想问你个问 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 胡艾丽点了点头。 “霍明达爱你吗?” 胡艾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他不爱我。” “我想应当是这样,你说了实话,非常感谢你。那么他为什么要和你同居,只 是想占有你吗?” 胡艾丽悲戚地摇摇头:“他已经丧失性功能了,在美国时,他得过一场大病。” “噢,是这样。那么他只是象征性地跟你同居,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不知道,实际上他在我这儿只是自己独睡在折叠床上。” “那么你和刘忠一直相信他很有钱,非得把这出谁都心照不宣的戏演到底吗?” , “霍老先生是这么许诺的,他每次来都跟我说他非常有钱,说将来他的钱就是我的。” 第13页 “可是他没有要娶你呀。” “我问过律师,他是美国z 州人,按照他们的法律两人同居一年以上可视为夫 妻关系,可以享受双方共同财产。” “他说过要给你多少钱吗?” “没有。”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霍老先生并没有任何遗产。” “这是真的吗?”胡艾丽又一次陷入迷惑之中。 葛仁认真地点点头:“他只用有限的钱,充当了一个阔佬的角色,蒙蔽了一些 人,包括你在内。”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胡艾丽彻底绝望了。 听了胡艾丽发自内心的话语,葛仁突然受到了某种启示,他这样做同他的死应 当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十六 葛仁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捋了一遍这起案子,得出的结论是:霍明达不是他杀 而是自杀!他为自己终于解开这团乱麻,找到通往最后破案的钥匙而兴奋不已。 在一家饭馆,葛仁说他买单,让跑了几天的几个搭档好好撮一顿。几杯啤酒下 肚,葛仁把自己的结论一说,直弄得几个人目瞪口呆。 “我说葛队儿,你这不是才喝了两杯,在说胡话吧,霍老头是自杀?可他是被 枪打死的,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有手枪呀。再说,他脖子上那掐痕,总不会是自己掐 死自己吧?”王伟首先不服气地说。 “还有他手上没查出火药微粒。”大刚也补充了一句。 “要做到这两点容易,其实你们想想,他死的地方为什么要选择在小桥边上, 就应当能悟出点道道来了。这样吧,按我的思路跟你们打个赌,明天一早你们哥儿 俩去小桥走一趟,在霍明达尸体躺着位置的桥栏杆上找,应当有一处明显的硬物磕 碰痕迹。如果找到了这个痕迹,就有劳你二位下河去摸一下,那河不算深,你们要 是捞不上来那把五连发枪和一个塑料口袋,下次还是我请客,由你们点地方。” “把酒端起来,这个赌跟你打定了,明天我跟大刚去,你们可都是见证人呀。” 王伟把酒杯端起,几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葛队,我还有个问题,用咱们的术语叫自杀动机,老头活得好好的,虽然说 在美国叫人给骗了一下,可也不至于万里迢迢跑咱b 市来自杀呀?还牵涉到那么多 人,他累不累呀。”这问题一下倒把葛仁问住了。 “如果他真是自杀的话,应当好解释,邹华不是骗他说他得了癌症吗?他想免 遭一番痛苦,便寻死了呗。”王伟说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可这样一来邹华是他致死的直接原因。 可他为什么还要制造成他杀的现场呢?“大刚也提出一个问题。 “依我看,这更好解释,他恨霍根柱,霍根柱也曾经想杀死他,lf也把霍根柱 的表偷来,而后拽断表链,扔在现场,嫁祸他侄子。这样自个儿了却了自个儿,再 让咱们把霍根柱逮住,送进监狱,真是一举两得。”王伟的话说得似乎挺在理。 “临死还拉个垫背的。”大刚附和说。 葛仁听了搭档们的话,没吭声。照这么说来,明天打捞上手枪,这个案子也就 结了。没有凶手,只有另一起案中案凶手在逃,下一步去抓徐强就大功告成了。 可葛仁有一种预感,这个霍老头并非是个平庸之辈,他是警探出身,又当私人 侦探那么多年,能让邹华假造的病例骗了吗?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他自杀 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一去几十年突然回国就是为了一死。如果说真觉得老了, 想落叶归根,那回来自己颐养天年不挺好,闹了那么多故事,最后玩个花活,是想 拿我们这些穷警察开涮呀,可他不也是老警探吗?想到这,葛仁突然又来了灵感, 他想起邹华说到解放前他办的那桩案子,邹华的爷爷死于非命,他携赃物外逃。这 里应当有一段故事。 、“好吧。明天你们都去小桥下捞枪,如果捞上来呼我一 下。” “葛队,那你单溜啦?”大刚问。 “我去图书馆休闲一下。”葛仁笑笑说。 十七 葛仁一整天埋在图书馆报刊资料室里,从一大堆发黄了的解放前国民党的几家 报纸里,翻找他要知道的那个案子。当他翻到1948年9 月12日《b 市晚报》时,在 一版要闻栏里看到那醒目的黑繁体字标题:“皇室族亲要案告破,窃贼拒捕被击毙”, 副标题是“警局邹探长殉职、国宝乾隆金扇下落不明”。 葛仁仔细读了这篇报道。案情大致是这样的:1948年8 月间,在b 市居住的末 代皇帝的堂弟家被盗贼光顾,丢失大量金银首饰,其中最值钱的是当年乾隆皇帝下 江南手里常携带的一把金扇,那是用纯金箔精心制成,白金扇柄上还镌刻有乾隆爷 亲笔手书“清风爽世”的真迹。这件皇室珍宝当年是由慈禧太后亲赏老王爷,他死 第14页 后留传给后人,却在这次被盗。负责侦破此案的b 市警察局刑缉处邹涛探长和手下 探员霍明达负责探查,终于从一个旧古玩店发现有一件被变卖的赃物,顺藤摸瓜, 查出作此案的乃两个惯盗。报道中还说邹探长和霍探员深夜跟踪探查宝物下落到贼 窝,不料被窃贼发现,邹探长被歹徒开枪击中,当场殉职,另一名歹徒和霍明达去 向不明,赃物除金扇外全部起获。 这真是一个谜。既然发现了贼踪,为何邹探长只带霍明达一人去探道?邹探长 究竟是如何被打死的,而霍明达为何要出逃呢?是贪图金扇独吞为己有,还是别有 他因呢? 当天,葛仁又去了一趟市局档案处,查阅了国民党警局移交的旧刑侦档案。在 “民国三十七年九。一二皇室珍宝窃案”的卷宗里,葛仁意外地找到当时的法医鉴 定:邹探长身上的弹孔是警用枪支所留,而且是从背后射入的。看来真是霍明达杀 死了邹探长,携金扇外逃。当时警局为了自己的形象并没有公开事实的真相。 那么这桩历史旧案,跟霍明达回b 市自杀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葛仁取出笔 记本,又琢磨起他在台历上写的那几个字“命运——要死老婆”。亚兰说这几个字 是他那天听交响乐之前,临出门时写下的。他为什么在死之前匆匆忙忙写这几个字 呢?他一定是向我们透露什么信息。那么这是什么信息呢?单从字面上理解像是哀 叹他的妻子,又像是一种宿命的无奈宣泄。可这并不构成什么特殊的信息呀。 葛仁正在档案室琢磨着,他腰间的bp机响起来。是王伟他们呼的,上面的显示 是:“枪捞到,有事回呼我要发。”葛仁一看乐了,事情果然没出他所料。 “我 要发”是王伟的警号“518 ”的谐音。看到这,不知触到他的哪根神经。“要死老 婆” 不是可以理解成“要死妻”——“147 ”吗?而“命运”肯定是指交响乐了。 他记得在霍明达家的客厅柜子里,他曾看到过一盘贝多芬《命运》录音带。葛仁差 点蹦起来,赶紧拨了电话,给王伟他们呼机打上“速去霍明达公寓”。自己开着车 直奔霍家而去。 十八 葛仁的车刚停下,王伟大刚他们开着“跨子”也赶到了。 “葛队儿,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霍根柱刚才去刑警队自首了,说把钥匙给徐 强,让他夜里去找遗嘱是他指使干的,他还说给霍明达下毒害死他叔然后诬陷亚兰 图财害命也是徐强的主意。这次杀死刘忠他说事前真不知道。”王伟汇报说。 “倒是推了个干净,从明天起咱们全力以赴追缉徐强。”葛仁钻出车门说。 “那霍老头的案子呢?” “今天就可以结了。上楼!”葛仁招呼大家进了楼门。 在客厅矮柜里,葛仁找到了那盘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磁带。他把磁带插进 录音机里,停了片刻,从扬声器里传出雄浑、激昂的交响旋律。 “葛队,你这演的是哪出呢?急急火火地呼我们来,请我们听音乐来了?”王 伟喝了口亚兰递上来的茶水说道。 “请你听音乐?你哪多出这些雅细胞,哼哼流行歌曲你还凑合。你们耐心等会 儿,让你们听听霍明达的声音。” 葛仁说完,俯身注视着录音机计数器上显示120 …… 121 ……145 ……146 ,当计数器上显示“147 ”的读数时,音乐声突然中断, 几个人紧张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片刻的寂静,录音机真的传出霍明达的声音: “警官同行,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找到我的遗嘱的,我也知道你们最终会查清这个案 子的,实际上这个案子导演得并不高明。 在你们听到这盘磁带时,我首先声明。我无意跟你们开一个自杀的玩笑,在你 们听完我讲的全部内容后,你们会得出这一结论的。我自杀的方式是一个不难猜的 谜。在现场不留下枪和火药痕迹的方式有很多,关键问题是我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 式去死。而实际上我已经尝试了多种方式,均未达到目的。说句简单的话,我回国 来就是为了一死,这你们也可能听糊涂了。事情还得从1948年——民国37年说起。 那年8 月间在b 市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案子。我想你们一定也从过去的旧报纸资料 中得知过这一消息。当时由我和邹探长负责调查这起在市府挂了名的皇家窃案。我 们没日没夜查访,终于找到线索,这是b 市的两个惯偷所为。那天晚上,邹探长说 要跟我一起去贼窝探探道,回来好布署明天一网打尽的行动。可我万万没想到邹探 长竟是跟盗贼勾结的同伙,而且是他们的头头。他指使策划了这次盗宝案。我们潜 入一处宅院,他突然用枪柄打昏我,下了我的枪,把我捆结实,扔进院里一间破柴 草屋里。 第15页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慢慢地挪到墙角一块砖头旁,用力磨断绳子。正当 我打开门时,听到两声枪响,随即又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我冲出屋直奔正房而 去,却见一个贼拎着个包裹,满身是血从我跟前跑过。我把他打倒,捆起来,然后 打开包裹一看,里面都是被窃的赃物。这个盗贼在我许诺留他条狗命后,告诉了我 全部真情,刚才是三人分赃不均,谁都想得到这把金扇,其中一个窃贼抄起我的手 枪从背后袭击射杀了邹探长,而他又乘那家伙弯腰看邹探长死活时,在背后给了他 一刀。他还告诉我说这次邹涛把我诓来。是觉得我对这个案子知道得太多,想杀人 灭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邹探长是被我的手枪打死的,我回警局怎么也说不清楚, 这个贼若被抓,知道自己是死罪,到时横下心来再咬我一口,我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了。当时政局已明朗,国民党在辽沈、淮海大战惨败,共产党‘的军队已经从四面 包围进逼b 市,不少达官显贵纷纷外逃。此时,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赃物走 为上。我讲信义,没杀这个贼,让他带些首饰远走高飞,而我只拿了这把金扇。后 来我在h 省老家躲了几天,南下跑到广州,出深圳,奔香港,1960年转道去了美国。 我当时为生计所迫,只好托人卖了金扇,我用这笔钱做起小买卖。后来挣了些钱, 我便在华人区开了个私人侦探所。几十年过去了,我的侦探所名声大振,我的家资 也超过几百万。生活没问题了,可我心里却落下一块病,就是那把喋血的金扇。那 是我们祖国的国宝,却被我偷出国境,遗落他邦,我心里有愧。1982年这把金扇曾 在纽约一家拍卖行露过面,等我得知消息赶去时,却被一名未透露身份的人以三十 万美金买去。我后悔没能买回金扇,只好再等时机了。 “可我没有料到的事发生了。两年前,替我经营侦探所的一个美国搭档竟不辞 而别,卷走了我几十年辛辛苦苦挣的全部家当。从此我除了侦探所的不动产外。真 是一无所有了。也就在这时,我从报纸上得到一个消息,全美最大的一家拍卖行, 正在筹划一年后举办一次文物拍卖,有毕加索、凡。高、高更的油画。也有东方皇 室珍宝,其中特别提到这把金扇。我激动不已,多少年盼望的事终于盼到了。可我 又忧愁起来,到时我怎么能凑到这笔巨款呢。我已年过六旬,在海外饱尝了辛酸苦 辣。 说实在的。自打我的财产被骗,从摩天大楼上跳下来的想法我都有过。可是我 不甘心的是那把金扇,它是由我带出来的,竟成了一些人发财的摇钱树。它是中国 的国宝,我不把它再带回祖国死不瞑目。 “为了弄到这笔钱,我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买一大笔人身保险,然后再意外地 死去,用这笔钱买回金扇归还祖国。于是我变卖了不动产、公寓、汽车,花钱买了 二百万美金的人身意外死亡保险。保险规定在两年之内,我在世界任何地方死于意 外事故(自杀除外),都能得到这笔巨额赔款,并可由本人指定继承者。 “钱的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是我如何意外地死去。我不怕死,说句心里话, 我现在活着惟一盼的就是死。我老了,故土之情难舍,我选择了回国去死,死在生 我养我的b 市。这事你们听来也许挺有意思,一个似乎很有钱的老头,回国来的目 的竟是找死,哈哈哈……”录音机里传出霍老先生凄侧的笑声。 屋里静得只听见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葛仁和几个搭档听得入神了。 “为了使我死得绝对意外,而且我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必须得有警方的证词, 最好的方式是死于一起凶杀。于是我根据自己的设计,把仅剩下的几千元美金将自 己包装成财大气粗的阔主,用你们的俗话叫‘款爷’。我先以可以继承万贯家产的 诱饵,刺激我那不争气的侄子,让他来杀死我。我想警方破案后,拿出图财谋杀的 证明便可以了。可是我费尽心机,却没得逞,他只是起过一次毒杀我的念头,并付 诸实施。我却没认可这种死法,因为当时我的波斯猫代我而死了,亚兰也在现场并 知道那瓶矿泉水里有毒,我若再喝那水,会给保险公司以服毒自杀的嫌疑。 “后来我叉选择了最令中国人恼怒之举,夺人之妻的方式,与几年前回来观光 时认识的女导游胡小姐勾搭成奸,其间我并不掩饰对她丈夫的轻蔑。我盼望着这位 戴上‘绿帽子’的丈夫会在恼怒之中一刀宰了我。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琢磨让 他们陷入我的圈套之前,他们已经给我设下圈套。他们竟然将计就计,设计出假离 婚,来骗取我的钱,我真悲哀,为了钱,有个别中国人连传统美德都丧失殆尽! “我的第三招棋是以仇人的方式出现在我的老上司邹探长的孙子邹华面前,尽 第16页 管邹探长并非我杀,我违心承担这份罪责的目的是想激起他替爷爷报仇而杀死我的 念头。我不断地暗示这个很有才华、一直想自费出国留学而缺一笔外汇的年轻人, 我死后他便可以得到这笔钱,可我又失算了。他或许动手术刀时,会显得很冷静, 而动真刀杀人时却天真得像个孩子。他也有恶念,也有复仇的心理,可这些只是付 诸一个愚蠢的行动上。他给我看了一份他制造的假病例和照片,便相信我会因此自 杀而达到他一举两得的目的。 “我当然不会自杀,我只能意外地死去。在此期间我还尝试过在众目睽睽下同 持刀歹徒搏斗,让他们杀死我。去年冬天,我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可我发现,当 你无畏地面对刀刃时,首先害怕的却是他们。我还有过一次机会,跳下湖水去抢救 一个落水儿童,可是当我把她扶上岸,想溺水身亡时,却发现这水只到我的胸部… … “这个世界真怪,不想死的人却往往意外地死去,而想意外死的,却难以如愿。 我真羡慕那天在马路上,一辆飞驶的汽车碾压而使路边一块石子飞起来打在一个骑 自行车人的头部,他竞当场倒地而亡,由交通警出面给他开了意外死亡的证明。 “而我却千方百计找死不成。就在几个月前,我收听美国之音广播时,又听到 这样急迫的消息,这次拍卖时间已定在今年年底。我真急了,从我死后到领取那笔 保险金还要费一些时间,我必须尽快意外死去。于是我便精心设计了去那座小桥死 的现场。我先把霍根柱的表放在现场,那是几天前我设法偷来的。当然。我知道嫁 祸于他证据不足,我只想在现场留下些物证,使警方记录的现场更显得真实。我已 经买好那天音乐会的票,我会最后再欣赏一回我最酷爱的《命运交响曲》,而我自 己的命运的终点也到此为止,画上一个永远的休止符。我真诚的希望我最后的遗愿 会实现,如果买回金扇,请以我霍明达的名义,把它还给国家。” 录音到这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有了声音:“我相信b 市年轻的警察会解开我 的死亡之谜,我在前面已经把你们不会知道的内情全部告诉你们了。我最后恳求你 们就让我的灵魂安息在我被人所杀的事实上,尽管这不是事实。谢谢,拜托了。另 外,我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已留在光大律师事务所了。请按上面的托付,给邹华出 国的经费,给胡艾丽一笔钱,另外给亚兰一笔钱,希望她今后幸福地生活。” 录音到此为止,接着又响起交响乐的尾声,旋律深沉,撼人心魄。几个人谁也 没说话,静静地听完音乐。 “这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葛仁心情沉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 俯视着楼外的街景说。 “人的命运有时真不像音乐那么激昂顺畅。”周萍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头子倒是真有点爱国心,不过,这下可给咱们添乱了。 这案该怎么结呢?“王伟拍拍脑门,对葛仁说。 “说真的。我倒真有些同情这老爷子了。不过,他在美国生活了半辈子,对中 国的警察毕竟不大了解。咱们破得了这个案子,却还不了他这份情。” “那国宝金扇呢?”大刚似有遗憾地说。 “是呀,咱们的国宝,白白让老外们翻来覆去倒腾挣钱。”王伟也不大服气。 葛仁没搭理他们,末了,不屑地朝几个搭档说:“臭棋篓子,明马你敢吃,暗 藏的小卒你们就琢磨不出道儿来了。” 几个人不解地瞅着葛仁。只见他把抽剩的烟往烟缸里捻灭,“好吧,再教你们 一招。这霍老头并非真的自杀而死!” 葛仁这一句话把大伙听呆了,给他们的感觉是,太阳又从西边升起来了。 “葛队儿,你闹什么故事呢?”王伟当是葛仁逗他们玩呢。 “怎么着,几天忙案子、搞调查,把你们聪明筋都抽投了? 你们几个忘了,法医验尸鉴定不是告诉我们,霍老头头部一枪并非致命伤。而 他脖颈上的掐痕应当是他最终的死因。我们可以这样推断,他当时手握枪的下方坠 着石头,他得考虑着在开枪后,能让手枪顺利被拖到桥下水中。这样持枪的手难免 下压,造成枪口向上,开枪后,子弹并不是直穿太阳穴进入脑中,而是斜穿向上, 擦过颅骨,当时流血过多,他肯定是昏迷过去了。 而在他醒来之时,有人动手毫不费力地掐死了他。因为当时他只有微弱的气息, 倘若及时送医院抢救,是能够活过来的。我在开始时也以为掐死他的人就是枪击他 的同一凶手。而在开始怀疑他是自杀时,我同时想到,若是如此,那致他于死地的 只能是一个人。“ “猴三儿!”大刚听到这,终于恍然大悟。 “对了,应该是他。昨天我从图书馆回来,顺路去派出所问了一下,他们跟当 第17页 地公安部门联系有了结果。确认猴三儿就是一起伤害致死案的主要案犯,案发后潜 逃在外,还没来得及提审他。” “这活交给我办了,我现在就去看守所!”大刚说完,起身就走。 大刚才走一会儿,葛仁腰问的bp机响起来。他看看中文显示:“徐强在海南露 面,速回队里。”葛仁朝王伟和周萍一挥手:“跟我走,继续操练。” 两个钟头后,一辆警车驶出刑警队大门,直奔飞机场而去…… 尾 声 小桥疑案终于告破,猴三儿交代了那天晚上,他独自靠近桥栏边时,发现躺着 的那个人醒过来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金扇、金扇……”他见这位是个老头, 穿戴讲究,像是有钱人,便起了趁火打劫的歹心,他上前用手掐住他的脖子,眼瞅 着他咽下最后一日气。 葛仁去海南抓徐强扑了个空。徐强本来在珠海市“练”一个水果摊,在葛仁到 珠海的两天前,他跟一内地来卖水果的打起架来,用削椰子皮的砍刀把对方砍成重 伤,他当时逃离现场,再也没有在海南露面,当地警方也一直在通缉他。 年底前的最后一天,葛仁这个探组在队里值班。晚上吃完晚饭没事,葛仁正襟 危坐,桌对面是3 个搭档,一盘残局杀得昏天黑地。这时屋角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联播,国际新闻开始了。一条令他们激动不已的消息,让他们几个不约而同起身凑 到电视机跟前。 画面上是美国纽约最大的拍卖行埃斯敦外景。播音员甜美的画外音娓娓道来: “令世人瞩目的全美最大的一次国际性拍卖日前在美国纽约埃斯敦拍卖行举行。著 名画家凡。高的静物写生《向日葵》,以一千万美金高价被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 日本收藏家买去。” 荧光屏上画面展示了这幅不朽名作的特写镜头之后,女播音员的语气突然加重 :“来自中国皇室珍宝乾隆金扇以五十万美金起价。经过激烈竞价,最后被一位来 美留学的大陆医生以一百万美金价格买走。”画面上是邹华坐在竞买席上,高高举 起右臂的特写镜头。随即记者的镜头纷纷对准他,闪光灯亮成一片,邹华看上去很 激动,双眼噙着泪水…… 国际新闻播放完了。尽管葛仁那盘棋明显占着优势,他却无心再回到棋桌上了。 他点着支烟,深深地嘬了一口,颇为感慨地说:“金扇会通过大使馆回归祖国的, 霍明达老先生的遗愿算是实现了,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 “你别说,这事要是没有猴三儿最后黑心的一手,还真叫咱们为难。”王伟说 道。 “是呀,从另外的角度来说,这猴三儿还算立了一功。要是碰上个好心肠的把 老爷子给救了,鸡飞蛋打,霍老头醒过来恐怕要恨死他了。”大刚也感触万分地说。 “葛队儿,这桩奇案让你破了,金扇回归,功德圆满,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呢?” 周萍笑着说。 “好,东来顺涮锅子,明天我请客。到时咱们一块为霍老先生敬酒!”葛仁拍 拍几个搭档的肩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