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你如深海》 01你比世界更温暖 晚上十点半,我的丈夫还没有回来。对于他的晚归,他只发给了我一条简短的短信:今天有会。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丈夫是教育局里的,平时工作轻松,难得有一次晚会。但是今天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四次晚归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出来玩。 我自己的手机在前几天掉进洗手池没用了,现在这个是我老公才买给我的,是还没上市的新款,有背景的人总有点特权。 手机里预装了几款软件,其中有一款是可以随时发心情的软件,匿名发出去一个心情后就会有人给你安慰,有的还会跟你聊几句。我在这个软件上发过几次心情,用着挺好的,有的时候身边人不能给你的安慰,网络上的人却可以做到。所以这次我跟之前一样发出了一条心情:啊啊啊睡不着怎么办。 原本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打发下时间,没想到有好几个人来找我私聊。 有的直接问要不要人陪啊,言下之意一眼明了,虽然我能明白这种无性无话题的聊天方式,但是不代表我就需要这样的聊天话题。 一连几个人都是这样的聊天方式,就在我疲倦的时候,一个聊天消息跳了进来。 “你好。” 这样正式的开场还真是少见,我一下来了兴致,聊了几句后发现这人确实不是为了性而来,他年龄比我小一点,说出的话有时却很成熟,短短一个小时,我们便熟络起来。毕竟这个软件只是随机的,下次不一定还能找到他,所以我们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我结婚已经三年了,结婚不多久后婆婆就要求我开始备孕,婆婆一直很想要一个孙子,所以刚开始备孕的那段时间里婆婆对我很好,每天做好吃的给我,还叫我辞了工作,她说大学老师的工作不要也罢,工资又不高还特别累,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 我听了一阵暖心,还以为婆婆是真心待我好,但那个时候老公说我们刚结婚,还用不着这么着急要孩子,于是拖了一年。 但是一年后情况就变了,老公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平淡,而婆婆抱孙子的心却越加急切,各种补品药品都往我手里塞,我这才知道婆婆看中的,也只是我的肚子。 上午我买菜回家,路过门口的时候无意外地看到了在花园里和别人闲聊的婆婆。 婆婆也注意到了我,眼睛往我这里瞥了一眼,然后装作没有看到我一般,转过头去跟老太太说着闲话。 我无意去听,可是不是我不想听就能听不到,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依旧听到她用她独特的声音说:“哎呀你家媳妇都生了呀,好快啊前几天还见着你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呢……哎我家的就不谈了,都进家门快三年了,什么好的都给她吃了,跟投进无底洞似的……” 婆婆的年纪不算大,声音洪亮尖细,如同针戳一般刺着我的耳膜,我几乎是逃一般地躲进了家里。 但是这个家也不是能让我逃避的港湾,餐桌上早餐的残骸还没有收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老公发来的短信,和昨天早上别无二致的内容:今晚有事,要加班,会晚点回去。 刚到班没多久就知道今晚需要加班,我从来不知道教育局原来是这么忙碌的地方。 我把东西放下,把碗筷收拾好后,婆婆也回来了,看到我挽着袖子双手湿漉漉的,一句话没说。 我当做没看到她的脸,擦干手回了房间,拿出手机,手机上是cherish发来的早安问候,我嘴角不自觉提起,连我的老公早上都没有对我说一句早安。 02奇怪的照片 cherish就是我在网上认识的网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那个社交软件我已经不怎么用了,原本使用社交软件只是为了寻找安慰,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人。 cherish是很好的听众,没有任何怨言地听我抱怨生活中的琐事,有的时候还会为我出谋划策,有的时候我都难以相信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因为他的说话方式对事态度都很成熟。 我曾跟他开玩笑说其实你是骗我的吧,你根本就不是20岁,是四十岁。 他说怎么可能,我发照片给你看,看了你就知道我是真的20岁。 我拒绝了,我知道我在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依赖感,人在一个不利的环境中总是会不自觉地眺望别处,正如海市蜃楼一般,更多的时候只是从一个笼子里掉进另外一个陷阱里。 所以我和他只是保持着网络上的关系,一步都不敢再靠近。 晚上餐桌上就我和婆婆两个人,婆婆问我为什么正平没有回来吃饭,我说是他要加班,婆婆哼了一声,显然不肯相信,看吧,连你妈都知道你是骗人的,这样的谎言谁还会信。 但是婆婆的怒气不会就这么咽下去,于是借题发挥起来,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味太重,不合她胃口。 我是北方人,吃东西一直好胃口重的,来到这个湿润的南方城市后我一直在减淡我的口味,我不相信婆婆吃了我这么多顿饭到了今天才第一次发现我做菜不合她胃口。 我沉默,希望用沉默能平息她的怒火,但显然不起作用。 她开始小题大做,又说到我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两年,我再也听不下去,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我会去工作的,请您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婆婆面前说重话,我浑身都在颤抖,猛然站起来的那一下让我头部充血,眼前一阵模糊,双眼所能看见的就是婆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瞪大了双眼,凝固了一般的表情叫我看不下去,我匆忙别过头,小声说:“我先回去了。” 匆忙逃到房间门前,我听到婆婆嘀咕了一句:“还读书人呢,在长辈面前大吼大叫。” 我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读书人,可是你做的又是些什么事情。 这句话我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说了只会让我们两人的关系僵化,毕竟刚见面的时候,她也是笑着给了我厚重见面礼的和蔼婆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心里一口闷气出不了,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跟cherish聊天。 如同在等我一般,他很快回复了我,我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来。 我跟他说了我要重新做教师的事情,他回复说很好呀,然后随口问了我一句在哪个学校,我报了我的学校名,忽然他说我们换回那个软件聊吧。 我对他忽然的转换话题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换了回去,许久不用这个软件,我都忘记了怎么使用,他问我老公不在家吧,我更加莫名,手指却快了一步发了是。 他神秘兮兮地说给我看一个好东西,随后便发了一张图来。 只能说这个软件设计得太特别,别人发过来的图片都打上了马赛克,只有手指点开的时候才能看见,而且当你手一松,图片就被删除了。 我好奇地点开,但就在下一秒手指迅速地松开了,而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也足够我看清他到底发了什么给我。 03你要看么? 我惊讶地一时不知道怎么活动,那一瞬间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长这么大,看过真物的也只有我老公一人,而他的长度,粗硬,颜色,都在我所见过的之上,在我震惊的时候,他又很得意地发来一句,说这还不是他的完全状态。 我吓得赶紧关掉了手机,正好这个时候老公推门进来,看到蜷缩在床上的我,疑惑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夹紧了双腿,急忙说我没事。 其实和cherish也不是没有聊过这方面的话题,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着像初中生一样扭扭捏捏,只是跟他聊这个,总有种祸害下一代的罪恶感,所以这种话题我们都是点到即止。 但是说得少不等于想得少,我看着刚刚洗完澡的老公,看着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躺到我的身边。 我欲言又止,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来都是推崇自然而然,而正平也从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多么强烈的热情来,在被婆婆催得紧的时候,我们在房里做戏,婆婆就贴着房门听,那个时候我看着他一个人自导自演,做出这样那样夸张的动作发出奇怪的声音,还觉得特别好玩。 只是现在想起来,竟然会有种奢侈的错觉。 距离上次俩人放声大笑已经多久了呢,而上次房事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房事也是夫妻间的一种交流方式,之前有人这么跟我说过,我想起我们俩之间最近冷淡的气氛,心想着或许通过这件事能有转机,于是试探着往他衣服下摆伸进去。 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紧张地连手指都在颤抖,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壮大了胆子,手掌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摸过去,却在下一秒被他抓住了手,我一惊,抬头看他,他看着我的眼睛,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问:“你要回去教书?”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只是在饭桌上说了一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传到了正平的耳朵里。 我的手在他衣服里停下,垂下眼睛。 其实说要回去教书不是我一时兴起,我想起今天在超市遇到的老同事,想起他奇怪地看着我对比价格的样子,我心口一紧。 正平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把我的沉默当做我的坚持,翻个身睡过去了。 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一看,是我今天遇到的那个老同事给我发来的短信。结果不出我所料,已经离职两年,校长怎么会还会要我。 当初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辞去工作,专心做个家庭主妇,两年后却连本职都做不了了。 我是文科生,专攻英国文学,在获得博士学位后,学校留下了我做教师,我所在的学校曾多次获得国际奖项,算得上是名校,很少有人能得到校长青睐,留在本校。 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正平已经睡深,cherish又发了好几条消息给我,见我好久没有回复,还低声下气地跟我道歉,叫我原谅他。 这本来就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惊讶,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也不过二十岁,就他这个年龄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发了条信息给他【找个女朋友吧,骚年】 很多网络用语都是他教我的,不过一会儿,他就回复了我【找不到(⊙_⊙)】 【为什么】我顺口问了出来。 【因为女生们都嫌我那边太大t_t】 我回想了一下他的尺寸,确实不是常人能吃得消的尺寸,无奈叹了口气,回【那就没办法了】 【怎么能这样!】 【你要负责!】 我一头雾水【我要负责什么?】 【都是因为你叫我找女朋友,害我都硬了!!】 我狂汗不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不负责地说【那就撸吧,就用你永远的好伙伴】 【那你要看么?】 04你喜欢吗? 轻飘飘一句话,我心头一动,黑暗里,我听到自己重重咽了一口唾沫,手指轻动,看。 这个字发出去后十分钟里都没有回应,我捧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我按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或许黑暗放大了我心中的阴暗面,让我做出叫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十分钟后,我接收到一张图片,因为不是在那个软件上,图片点开后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来自一个陌生异性的那个部位,就这么直接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刚刚没有来得及看清的细节这次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是我见过最健康的颜色,头部呈粉红色,还有点可爱,只是那狰狞的阳筋和异于常人的尺寸,暴露了它凶狠的本性本性,头部还沾着白色液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沾着大量的白色不明液体。 我跟他开玩笑说,小伙子量挺大呀。 他的语气似乎很无奈,【因为没有女朋友啊……】 【那就加油找吧,看到喜欢的就放手追吧,我想应该没有女生会因为男友那个地方大而讨厌自己的男朋友吧】或许会更喜欢都说不定…… 后面这句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有发出去。 【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咯?】 他直接抛来这一句叫我措手不及,却又不得不说他说中了我的心事,我顿了顿,努力用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去引导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岁刚入世的小孩子,不一会儿他就想通了,我们一直聊到凌晨才在彼此的晚安中睡去。 那一晚,我是嘴角带着笑睡去的,可是这微笑,与我身旁的人无关。 原本我以为教书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两天后,正平忽然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下午到x大面试。 当时的我正满手油污的清理厨房,接到电话时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放下清洁工具,直起酸痛的腰,看着窗外的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扯掉手套,转身回到了房间。 在客厅看电视的婆婆看到我,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根本没有听到,回到房间后我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找了出来,把一套套正式的套装摆在床上,仔细比对了好久才选择了一件白色刺绣衬衣和一条黑色短裙。 可是当我坐到面试官的面前,我才知道我的精力都是白费的,科室主任热情地给我端上了热茶,聊的话题也只是家长里短,嘴里一个又一个的王主任王主任听得我心冰凉。 “面试”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出来后主任一个劲地对我嘘寒问暖,出门给我开门,走在我前面,恨不得把我面前的石子全部用自己的脚碾碎,我想古代太后出来也不过是这个待遇了吧。 后来主任又给我看了我的办公室。 到了这里,我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因为是临时插进来的,学校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给我,只好让我和别的系的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因为还没有开学,我只来得及和当时就在办公室里的生物学教授打了声招呼。 在回去的地铁上,cherish问起我今天面试的结果怎样。今天临出门前我告诉他我今天要去大学面试。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了,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敷衍态度,cherish努力用各种笑话调动我的情绪,我慢慢放松了心情,在他问起我在哪个大学的时候手一顺就发了出去:x大。 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接了一句:“我也刚好在x大附近的m大呢。” 我一愣,淡然地发了句,那我们还可能在学校附近里遇到呢。 那一定会的。 我没有多在意,刚好那个时候地铁出站,我混在人群里,耳膜里充斥着人的声音,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05回到象牙塔 过了一个星期后,学校正式开课,我也终于从婆婆从早到晚不停的白眼中解救出来。 难得的是,这回正平帮我说了话,他说我们夫妻俩还年轻,要孩子急不在这一时,而我在家歇了几年,也该出去工作锻炼一下了,当初我刚进入工作岗位没多久就结婚了,缺少成年人需要的锻炼。 我也不知道婆婆是被哪句话打动了,竟然没有再多反对,好像之前还在邻里嚷嚷说要抱孙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婆婆很宠她这唯一的儿子,早年公公接到上面指令前往遥远的西部,只给她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那个时候通讯还很不方便,对远方的丈夫毫无所知的她只能尽力抚养这唯一的孩子。 那个时候死在荒凉的西部的人不计其数,还有的人在那边成了家就不再回来了,婆婆这一生与公公分别近二十年,他们之间的维系靠的就是这唯一的孩子。 婆婆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读过书,算得上是她常说的读书人,但是婆婆肚子里仅有的一点墨水,在艰难抚养孩子的二十年里消耗殆尽,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生活里,她学会了跟小贩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学会了跟人吵得面红脖子粗,尽管在公公回来后,她又能穿上漂亮的洋装,捧着莎士比亚读上一个下午,但是时过境迁,环境和时间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尊敬我的婆婆的,她是个伟大的女性。 但是这不代表我还能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下去。 她努力把我改造成她那样的女性,为了家庭和孩子庸碌一生,到了晚年再把自己的家庭和儿子当做引以为豪的资本,一日复一日地说下去。 可是我不愿意,因为原本我结婚就不是为了家庭孩子。 除去岗位是通过正平的关系找的,能再次回到象牙塔里,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正式上班的那一天,我早早起了床,给全家人准备好了早餐后我拿上包出了门。 x大距离我家很远,坐公交到地铁站后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到市郊,现在的大学都开始往城市边缘迁移,一方面学校需要的地皮大,市郊的地价低很多,一方面远离城市喧嚣,这才符合大学的文化气息。 我的专业是英国文学,所教的自然是这个,但是x大是一所理工科学校,文化学科很薄弱,只是为了一个综合大学的名头做样子地开设了几门文科课程,我到了学校后才知道我所需要带的只是两个选修班,一周只有两节课。一个班一节。 我的第一节课是在上午的三、四节,许久不碰书本,我都有点忐忑,但是当我打开书,看到那一个个熟悉的人名和画像,仿佛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复苏了一般,曾经在图书馆里一字一字摘抄下来的句子涌入脑海,我觉得能脱口而出。 我自信了许多,抬头挺胸走上了讲台,随意地扫视了一下下面。 06老师,你错了 下面零零散散地坐着二十来个人,因为是选修课,学校连书都没有买,上课开始前几分钟,学生们都在无聊地玩着手机。 而最让我注意的是前排的一个男生,他个子很高,光是坐着就能看出来他起码有185的身高,在别人都在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始终注视着我,看着我进了教室,打开多媒体。 他坐得离我最近,面容看得最清楚,他皮肤很白,鼻梁高,眼睛深邃,从我的角度好像能在他的眼底看得出一点蓝色,额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他的长相有点像外国人,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混血儿。 怪不得会长得这么好看,我在心里想。然后上课铃响起,我开始正式上课。 由于没有教科书,我上起来也轻松许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学生们大多都是来混学分的,他们最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教课老师长什么样,然后就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我不在乎,我滔滔不绝的细数着英国文化史,像每个周末在学校图书馆的露天长廊里背着名句一般,直到—— “老师,你讲错了。” 清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幻想,我被突然打断,愣了一下,看着第一排的男生。 只见他薄唇轻动,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错误:“王尔德是在1891年发表他的第一本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而不是1887年。” 我脸一烧,回想了一下刚刚确实是说错了,因为这个插曲,原本专注在手机上的学生们都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从未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愈发觉得无地自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错误,但是在我看来是很丢人的,我忙道歉,像是为了挽救一般,说:“1887年是他担任《淑女世界》执行总编辑……” “不对。”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再次打断,我脸更热,竟然一连在学生面前出了两个错误,可是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没发现我刚刚的那句话有错啊。 “1887年他担任的是《妇女世界》的执行总编辑。”男生的声音清晰而好听,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 我记得我当年背的是dyworld》,而英文的译名有多种,到底是哪种根本不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这个学生,明明就是故意在找我茬。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眼睛总是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这才发现他眼底的那一点蓝色根本不是我的错觉,他眼底的蓝,仿佛就是在嘲讽我的错误。 这个意外的插曲越拖越长,教室里其他的二十几个学生都被提起了兴趣,看着我,一边和身旁的好友说着什么。 我想他们一定是在说,这个老师好没用啊。 “老师,” 就在我站在讲台上尴尬的时候,前排的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又说话了,声音放软了许多,像是夹杂着春日温暖的阳光,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他,看到他如同樱花瓣一样的嘴唇动了动,“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翻译成这个名字吗?” 他眼底那一点蓝在此刻似乎又化作了一汪深潭,我无法自主地被他吸引,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嫌那个名字太俗。” 07老师,你还没有点名 我脸更热,不用照镜子我都能知道我现在的脸肯定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而这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抬着头,带着点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我。 他的个子高,即便坐着也不输气势,我被他盯着感觉很不舒服,僵硬地别开了眼睛,装作轻松一般环视了一下课堂。 在座的二十几个人都抬起了头,似乎这个插曲比我所讲的所有文学作品,世界文豪都有趣,那带着探究、观望的眼神叫我无所适从。 我没听错,他刚刚说的是“俗”,这个字像根针直接戳破了我好不容易吹鼓的自信气球,“啪”的一声在我心里炸开,炸得我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冷。 课堂沉默了一分钟。 我记得我第一天上教师形体与礼仪课的时候老师就跟我们说,不管你在课堂上说什么,一定不让课堂陷入沉默,课堂的主导权是在你手里的,你沉默了,就等于被人抢走了主导权,这堂课也就失败了。 我没有想到,三年后久违课堂的我,竟然在第一天就被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学生夺走课堂主导权。 距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课堂里二十来个学生也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在看,这个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更加无措。 “不过我想,老师是知道这些的,因为老师是拿到博士学位的人。” 就在我竭尽脑力思考要怎么挽回局势的时候,这个男生竟然主动把主导权还回了我的手上。 我一愣,而其他的学生听到博士这个词后,都惊讶地轻呼一声,看着我的眼神里,混杂了一种叫做敬佩的东西。 毕竟这些还只是刚进学校的新生,对于学位还是满怀憧憬的,就像多年前的我一般。 我忙把话头接了回来,点开下一张ppt,按部就班地讲下去。 我不敢再讲太多,每说出什么,都要好好地回想一下,生怕再出什么错误。 当我背着学生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背后一道炽热的视线,灼得我写字的手都在发抖。 接下来的教学还算是顺利,学生们因为这个略长的插曲抬起头听了一会儿,但毫无意外地觉得无趣,不一会儿就又埋到自己的手机里的网络世界去了。 从头听到最后的,只有这个坐在第一排,长得有点像混血儿的男生。 他并不是真的对这个课程感兴趣,我看得出来,他如樱花一样漂亮的薄唇总是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我在他的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剩下的一个小时授课时间我度日如年,恨不得拨快时针,而我频频投向教室墙上的视线也无一例外地落入这个男生的眼中。 我犹如逃避一般快速讲完了ppt上的所有内容,结果,当我讲完了,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 我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可是时间依旧过得那么慢。 似乎看出了我的无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说:“老师,你今天还没有点名。” 08老师,你还没有点我的名 我如醍醐灌顶,差点要拍一下自己不中用的脑子,匆忙从包里翻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学生们听到点名都哀嚎起来,一直死气沉沉的课堂在这一刻终于复苏过来,看着学生那一张张不愿点名的脸,我才知道第一课就有人逃课。 我看了眼时间,还剩八分钟,学校规定不能提前下课,我只好在学生的不情愿中,一个个念名字。 我故意念得很慢,代喊到的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毕竟我想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终于花名册念到最后的时候下课铃响了,学生们解脱一般冲出课堂,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教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干净了,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坐在前排的男生已经不在了,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天那个男生如同是针对我一般,弄得我很不舒服,想起他带着点蓝色犹如泛着寒光的眼睛,我不由浑身一抖。 不过好在这一堂课结束了,下午没课,我可以去图书馆看看,x大的图书馆也是久负盛名呢。 这么想着,我拎着包走出了教室,但刚走出去几步被人扯住了胳膊用力拖到墙角,我的惊呼被那人温热厚实的手掌堵住,惊慌中,我只看清了那个人眼底如冰的深蓝色。 他捂着我的嘴,将我的惊慌尽收眼底,他嘴角提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声音很好听:“老师,你还没有点到我的名字呢。” 我的后背紧贴着粗糙冰凉的墙壁,他与我贴得极近,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被他逼到墙角的我只能看到他白色衬衫上如玉石一般精致的扣子。他低着头问我,头发落下来拂过我的脸颊,我能闻到一阵幽香。 他的语气里满是玩笑的意味,把我逼到墙角肯定也不是为了这点小事,他放开捂住我的嘴的手后,我拿出一个老师的威严,声色俱厉地说:“同学,现在已经下课了,点名已经结束了,请你离开。”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强硬点,但是他完全不被影响。这节课结束后下节课即将开始,走廊里都是匆忙奔向教室的学生,还好这个角落够隐蔽,正好是盛夏,木叶繁盛,给了我们足够的遮蔽。 听着不远处的足音,我更加紧张,我可不想第一天就传出和学生的不好传闻,只好把视线放到不远处的绿树上。 沉默了两秒后,他终于放开了我,直起身,双手插进裤袋里,说:“那就请老师记住了,我的名字是杜译承,下次点名一定要点我哦。” 我勉强保持镇定,淡然地说:“知道了,你先去上课吧。” 我一直没有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那棵树上没有移动。 “老师,一定要记住哦。” 说完他长腿一迈,离开了。 我彻底放松了下来,捂着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个子长那么高。 这个叫杜译承的一定是故意找我茬,我招他惹他了?我带着一肚子不爽,回了办公室。 09他怎么在这里? 办公室里一共四个人,还算宽敞,其中一个是生物学教授,当天来面试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还有一个是教中国语言的,我在办公室待了两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只能看到他桌子上放满了厚厚的专业书,连我都叹为观止。 最后一个是个医学博士,到现在我也只见过一面,听说他是个天才,学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引进学校,而学校所给出的条件就是,让他无条件地使用学校里的一切资源。 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我如同卸下一个重担,我把包扔到桌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上已经接收到cherish发来的消息。 从那之后我跟他的接触越加深,那次似乎是打开了我心里某个闸门,我和他的话题变得无所禁忌,而意外地是,我发现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消息是三分钟之前发给我的,刚好是下课不久,我记得他是在m大,两个学校的上课规律是一样的,他问我第一节课上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这个问题简直就问到我心里去了,那堂课简直就是我的噩梦,我第一次走上课堂都没有这么失败,而那个如同跟我结了仇一般的男生,我一想到他眼底如寒冰一样的深蓝,不由得浑身一抖。 【糟透了】 我实话实说,然后发了个大哭的表情过去,cherish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双手捧着手机,大拇指飞舞【今天课上有个男生,一直找我茬,害得我差点下不了台,下课后还拉着质问我为什么没点到他的名字,我就搞不明白了,都下课了还点什么名?要怪也得怪他名字排在最后面啊!】 我把怒气都撒在了键盘上,把这句话发送出去后我终于觉得心里的不爽消散了许多,cherish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给我,叫我消消气,又问我那个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了一下,【长得不错,有点像混血儿,不过性格很差,一直盯着我看,跟我上辈子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cherish回我的话很短,但是却莫名地安抚了我浮躁的心情,不一会儿我就被他的笑话吸引了兴趣,等我再回过神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我赶紧跟他说了以后聊,然后匆忙拿了包去图书馆。 说起我学生时期最喜欢去的地方,那就是图书馆了,因为这里安静,不会有人大吵大闹,晦涩难懂的文字也能静心看得进去。 x大的图书馆确实大,一共六层,藏书难以计数,还珍藏着许多已经绝版的书籍,这些书都不能外借,于是我便在馆内阅读,所以当我看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我忙回拨了回去,是教务处主任的电话,我不敢怠慢,电话接通后,我就听到教务主任叹息了一声说:“哎呀纪老师,你终于接电话了!” 我一头雾水:“主任怎么了吗?” “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还在学校吗?赶紧来办公室一趟。” 电话挂断后我赶紧把书放回原处赶回了办公室,可是等我走进办公室,我双脚一顿,头皮一麻,瞬时愣在门口。 而此时站在我桌子旁边的杜译承转过头来看着愣在门口的我。 ——杜译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10老师,我可知道很多你的事情 主任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说:“纪老师,你可来了。” 我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忙问:“怎么了?” 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年纪不算太大,却已经成了地中海,看他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也能大概猜出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魏老师不想当辅导员,但是之前也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不刚开学他就撂下担子了,现在又临时找不到人,只好想问问纪老师愿不愿意,但是一直打不通你手机,收集整理学生信息又挺着急的,还好这位同学主动提出要帮忙,纪老师你怎么看?” 主任说着这话的时候,杜译承一直盯着我看,眼底带着笑意,我听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魏老师就是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医学博士,毕竟是花了大工夫请的人才,不肯接手这些琐事也是当然,不过丢给我也太……我就看着那么闲么? “哦,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这位同学……” 主任着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额头都渗出汗来了,“纪老师,这位是……” “不用介绍了,我们刚认识,我想纪老师应该把我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杜译承打断了主任的话,笑得很和善,主任都没有计较他的突然打断。 杜译承的长相很能骗人,大概是年纪不大的缘故,看着单纯无辜,又长得好看干净,很能让人产生好感,不过有了早上那节课,我对他的印象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我避开他的眼神,转头看着主任,说:“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吧。” 我就是因为在家太闲才会被婆婆嫌弃,回到学校不过是为了证明我并非依靠丈夫存活的寄生虫,而能在学校里做出什么,那就能更好地在婆婆面前证明自己了。 主任如同放下了重担,把工作详细地跟我交代了一下,然后就忙别的事情去了,因为刚开学,还有许多学生信息需要收集,而班级是流动的,同学间又彼此不认识,收集起来还蛮困难的。 而我在图书馆的那段时间里,杜译承已经把新生信息整理好了,我的办公桌上摆满了纸张,杜译承把信息汇总了,做成了表格,我看了一下,他的字迹干净漂亮。 杜译承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表扬一般,我瞥了他一眼,故意挑刺,说:“怎么没有做电子表格?” 其实我已经设置了电脑密码,他根本打不开电脑,故意这么说的,结果他笑了一下,动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亮起,一张完整的表格展现在我的面前:“电子表格也已经做好了。”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打开电脑的?”我明明记得我设置了密码! “就这么打开了呀,”他说得一脸无辜,不过在下一秒就换了个表情:“不过老师也太天真了,还拿生日做密码……” 我脸一红,怒气直冲:“你竟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就是我的生日……”再说了,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危险,声音压得很低,我听得头皮一麻。 “我可知道老师的很多很多事情哦。” 11我是成功的 我一把推开了他,斥责他:“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并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在我做出动作之前已经主动和我拉开了距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我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我在他的面前真的如同全luo一般。 不过因为有他在,学生信息收集整理工作很快就结束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看多了,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字迹干净漂亮,帮我做完了所有抄写工作。 尽管这一天我对他的印象都没好到哪里去,但是他还是帮了我很大忙,结束后我真诚向他道谢,谁知他说:“老师一句谢谢就够了吗?” 我搞不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什么?” 他却眨了眨眼睛,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老师早点回去吧。” 我看了一下手表,这才发现都已经快六点了,我还要回去做晚饭呢! 我急忙和杜译承告了别,拎起包赶上了最后一班校车。 校车在路上平缓行驶,我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cherish:没想到那个小屁孩认真起来还挺像样子的。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回信,这是他第一次回我回得这么迟,我没有在意,只是想着或许他刚开学事情也多呢。 我在校车上睡了会儿,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觉得这么疲惫,回到家后意外地发现正平也在。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我并没有接到他晚上要加班的短信。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把他加班当做是习惯了。 婆婆对我的迟归很不满,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很不客气地瞪了我一眼,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现在有正平在。 只要有正平在,婆婆就不会说我什么。 其实当初正平要和我结婚的时候,婆婆是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我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而正因为她宝贝他这个儿子,她只能忍着气,看着我被接进了门。 那个时候的我,满心以为,正平是爱我的。 要严格说起来,正平是我的初恋。从未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我,直到25岁那一年,才真正情窦初开。 是正平追我的。而那个时候我因为自己在领导面前出了差错,还被领导单独找出去问责吓得浑身发抖,直到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笑得很温和的男子笑着安抚了我一句“别紧张,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吃个饭而已”我才终于安下心来。 我的人生,在我25岁的时候峰回路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就是这个男人了。 正平比我大两岁,会照顾人,接受的教育也好,待人温柔绅士,除了在一开始出过几个叫人哭笑不得的笑话,之后的我们一直相处和睦愉快。我相信与人相处是门高深的学问,而读了不计其数的书籍的我,自认可以在这门学问里拿到满分,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只要认真努力,就能得到满分,得到别人艳羡的目光和不绝于耳的赞赏声。 而事实证明我是成功的。 12有希,要回来了 6岁半开始上学,小学的时候连跳两级,17岁便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本硕连读后攻读博士,我成为了学校里最年轻的博士的时候,我才25岁。 从某一方面来说,我是成功的,伴随着“天才”、“神童”的赞誉一路走到顶峰,取得博士学位后顺利拿下留校资格,我本以为我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一辈子留在学校。 可惜书本以外便是荒凉,我选择婚姻来拯救我,因为那个时候,正平出现了。 桌上的三人一直保持沉默,寂静地几乎能听到咀嚼的声音。我已经能够习惯这样的沉默,在正平加班不能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和婆婆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显然,今晚的婆婆不想再将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她问我:“姚楠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啊?” 我愣了一下,婆婆一般不会多关心我的事情,但还是礼貌回道:“课不多,还算顺利。”如果不算被学生指出错误的那段小插曲的话。 “那倒也是,”婆婆哼了一声,放下碗,她没吃多少,“毕竟是正平找的工作,他们主任没给你擦凳子就不错了。” 怒火瞬间冲上脑壳,她这意思是我根本没能力,连工作都是因为正平的关系找的,我忍了忍,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自然一点:“是啊,正平给我找了个很不错的岗位。” “那倒是,”婆婆一瞬间得意起来,只要说到她儿子好,就能很快转移话题,“我家正平多优秀,不过就是找了个不中用的媳妇,到现在都没给我家正平生半个儿子出来。” 我脸色变了变,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发抖,我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婆婆。 婆婆在晚年慢慢学会收拾自己,穿着也讲究起来,花了很大功夫在保养自己上面,再加上她原本年纪就不大,现在的她,看起来就跟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一般,还是那种白色皮毛,看人都斜着眼睛看的狐狸。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正平,他正看着手机,似乎有人发给了他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段话也只有正平在的时候她才会说,她的意思无非是我的儿子那么优秀,身体健康基因又优秀,生不出孩子完全是我的过。 我见婆婆手边碗里的汤没有了,于是站起来,端起碗,说:“婆婆,我给你盛汤。” 婆婆瞪了我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吃完饭前又叨咕了几句,对于自己不想听的话,沉默是第一选择,要是沉默应付不了,就拿别的事情转移话题,今晚婆婆的汤碗,饭碗,都被我盛了好几遍。 婆婆只能干瞪着我,她自认是读书人,基本的修养不能丢。 这就是我和婆婆尽管互相看不顺眼,却一直没有吵过的原因。 但是更加令我在意的是,今晚自始至终,正平都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感情在时间的冲洗下必然会淡薄,但是我没有料到的是,被冲淡了的感情,会让我这么心寒。 晚上睡觉前,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正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机。 正平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但是被我清楚地捕捉到了,过了一会,他说:“有希,要回来了。” 13比起你,我更恨自己 有希是我的姑姑,三年前出国留学,期间没有回来过一趟,我也只是在我的婚礼上见过她一次,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我记得婚礼那一天她给我们结婚祝词,正平听到最后眼眶都红了。 正平和有希的感情很好,有希虽然比我们长了一辈,但是只比正平大了两岁,有希陪伴正平走过了躁动的青春期,在结婚典礼那一天晚上,正平喝了很多酒,醉了后断断续续地跟我说起有希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听正平说那么多关于有希的事情。 我们结婚后没多久,有希就出国了,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蜜月旅行,接到电话的正平只是淡然说了一句“知道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三年,有希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我原本就和这个姑姑不熟,自然不会再提起她。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名字,嘴角自然提起:“那不是挺好的。” 正平的表情有点僵硬,过了一会儿才说:“也是。”然后关灯翻身睡觉,冷漠的背影告诉我他不想多说。 我原本对他的责备也只好咽进肚子里,过去的过去就好,纠结在过去的人总会得抑郁的。 我不再说话,也翻身睡下,背对着正平,拿出手机,看到晚上七点零九分的时候,cherish回了我【怎么,还挺意外?】 我回道【确实,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是个不良呢】 【哦,是吗,哪天给我看看他照片】 我惊了一下【偷拍不好吧……】而且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是我能偷拍的啊,估计相机刚举起来就被他瞪了,想到他泛着寒光的眸子,我不禁全身一抖。 我发现今天cherish回得很不及时,便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在玩游戏?】男生都喜欢玩游戏,他也跟我说过他在玩一款叫“幻想骑士”的游戏,是刚出的游戏,最近很火。 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复我【是啊,怎么了?】 我顿时觉得无聊,于是说【那你玩吧,我睡了,晚安】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复,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了,看着手机屏幕自己暗下去,我按了关机键。 就在关机菜单跳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回复才迟迟到达【怎么?你睡不着?】 我松开了手,手机回到原始菜单界面。 我知道就这么关了手机,我肯定睡不着,一堆事情堆积在我的心里,我烦躁不已,唯一能倾诉的人已经在我身边睡着。 我知道再继续接近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点开了聊天界面,因为我实在太孤单了。 然而25岁之前的我根本不知道孤独为何物,那个时候的我能抱着一本厚厚的原著书静静地看一个下午,完全不受别人影响,可是现在的我不能。 是正平教会了我孤独为何物,但是却不来解救我,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怨恨身边这个男人,而更加叫我怨恨的,是这个因为孤单竟然依赖比自己小了8岁的小男生的自己。 14香水有毒 结果那天我还是跟他聊到了半夜,似乎我跟他之间的话题永无止境,而在这样的对话中,我的心情终于没有那么烦闷了。 但是问题第二天就来了。 现在的我不再是之前那个清闲自由的家庭主妇了,我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我还得比其他人更早半个小时起床。第二天一起床我就看到了自己两眼下夸张的黑眼圈,因为熬夜,整个人气色都很差,我一边感叹果然人老不能再像年轻人一样拼命了的时候一边拿出许久不用的化妆品。 在梳妆台上,我看见了那瓶去年正平作为结婚纪念日礼物送给我的香水,精致漂亮的小瓶子,却价值不菲,我一直没舍得用,我顺手拿过,随意喷了几下。 其实今天一整天我都没课,但是不迟到是态度问题,我不想再被婆婆说什么。 可是当我一进办公室,看到杜译承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单单一个讲师,还是个临时上阵的辅导员。我太阳穴一疼。 杜译承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下面一条浅蓝色休闲裤,裤子的长度刚好露出他好看的脚踝。 他看到我,笑着和我打招呼:“老师,早上好。” 那一瞬间他朝着明媚的朝阳,樱花般的薄唇轻动,那一口白牙,差点晃晕我。 不过我想令我头疼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 就在今天来学校的路上,教导主任给我安排了新任务,大学的辅导员也不是个轻松的活,那个魏老师,还真是会撂担子。 我迅速走向自己的位子,从杜译承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老师,你用香水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鼻子会这么灵,我直了直腰板,径直看进他蓝色的眼眸里:“是的,怎么了吗?” 这个杜译承到底和我什么怨,我用个香水还要过问! “没怎么,这个香味我很喜欢。” 他笑得很真诚,完全不像是开我玩笑的样子,我脸一热,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学生,何必这样。 原来今天他是来把昨天漏下的学生资料送给我的,一大早让他在这里等我心里也过不去,跟他道了谢后,目送他离开了办公室。 杜译承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刚好有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进来,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专注看着手里的文件,完全没有注意到杜译承,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我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医学天才。 他头发很乱,脸色更如蜡,不用问肯定通宵了。他都没有看我,我就看着他捧着文件路都不看地走进了办公室。 这要是路中间有个垃圾桶怎么办…… 他的桌子跟我的靠在一起,但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抬头看我一眼,而真正让他感兴趣抬起头看我的是…… 我举了举手里的早餐:“你要吃吗?” 我听到“咕噜”一声,他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了。 15我注定不是天才 然后我的早餐就被这个医学天才吃掉了,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玩,像个仓鼠一般两只手捧着饼,脸几乎要埋到手里去,似乎害怕有人跟他抢食一般,但就算是这样,还能看见饼屑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掉落,白大褂不一会儿就被弄脏了。 我不禁出口提醒:“你慢点……”下面那句“没人跟你抢”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吃完了饼,捧着一手饼屑,抬起头,满足地:“吃饱了……” 我愣在当场,这才不到半分钟! 而吃饱的他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看到我桌子上的豆浆,二话不说地拿起来喝了,我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是我喝过的……” 他看着我,表情特别无辜:“那又怎么了?你有在这里吐过口水吗?” 我一怔,没想到他竟这么直接,当即脸一热:“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他理所当然地喝完了剩下的豆浆,一口都没给我留。 我跟这个传说中的天才相处了一个上午,除了早上那段对话,他什么都没有说,办公室安静地只能听到他翻书页的声音,我试着和他搭话,但是却发现完全找不到话题,最后只好放弃。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乱如鸟窝的头发,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洗头了,衣服也很凌乱,整个人糟糕到不行,但是看他沉浸在书本中的样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到底见不见的人。 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天才的背面是怪物。 而怪物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自己。 在我被称作神童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曾这样过过怪物的生活,那个时候我被关在房间里被父母逼着读书,做试题,只是为了在下次的测试中轻松获得第一名,拼命赶进度,只为了能跳级,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从这个学校里毕业了,我就不用再这么下去了。 怪物的世界,很可怕,在那段被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能干的时间里,我也嫌弃过自己好几天没有洗过的头发身体,我不喜欢怪物的生活,而这也注定我成不了天才。 我的传奇,是捏造的,而我的梦想,也只是人造的。 到头来,我真正拥有的,只有这个婚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下午我早早回去了,家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忙进忙出的,我问了婆婆才知道,今天是有希回来的日子。 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毕竟正平昨天晚上刚跟我说了有希要回来,连具体时间都没告诉我,我还以为还要再等几天呢。 婆婆因为家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有点生闷气,这些人是公公派来的,看样子今天晚上公公也会回来了。 我放下包正准备帮忙的时候,正平回来了,他一见到我就说:“姚楠,跟我去接有希。” “好,我先换个衣服。”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正平坐在沙发上,神情有点不对劲,我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换好了?换好了就走吧。” 16我不想你难受 车子沉默地行驶在马路上,还只是傍晚,夏季特有的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刚好半边脸对着太阳,晒得我燥热难受,脸都红了一半。 这个城市的夏季,依旧是那么酷热难熬。 车窗开着,灌进来傍晚带着温度的风,我想叫正平把车窗关上,转头一看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正平,惊讶之余叫他的名字,却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应我,我碰了他一下,问他:“怎么了?” 正平这才如同从异次元回来一般回过神来,手指僵硬地动了动,这才回我:“没什么。” 我低下了头。其实像这样能和他独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结婚之后两人独处的时间被挤压得只剩下晚上那短短的一会儿,而正平总是很累,躺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沉默是最可怕的缝隙,我打算借这次机会和他好好聊聊。 我试着和他说话:“有希今天回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他的身体为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扯动嘴角的动作很僵硬:“哦,我昨天没有跟你说吗?” 他恍恍惚惚的态度叫我很不舒服,我坐正了身体,看着他的侧脸:“昨天你只跟我说了一句有希要回来了,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正平动了动身体,语气也慢慢变得正常起来了:“哦,可能是我忘了吧,最近事情太多了。”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和他用正常的语气说话,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的手依旧温暖厚实,我终于找回记忆中那熟悉的依靠,我柔声说:“正平,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要不过几天我们去医院看一下,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孩子……” 这不是假话,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要得到什么,必须要丢弃什么,就像当初我放弃了留校的机会一样。 可是正平的反应却叫我意外,他责备我:“说什么傻话呢,我和你都没问题,我妈的话你别理,我和你结婚才几年啊,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 我神情一黯,什么叫才几年,都已经第三年了,而我赋闲在家备孕已经两年了。 我知道没有万全的准备,要孩子其实是对孩子的伤害,既然你不能给它充裕的生活条件,那何必带着它一起受罪。 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够要一个孩子吗? 我的沉默让正平慌了起来,他反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姚楠,我知道你想让我妈开心,但是我更不想看你难受,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很痛苦的,我想让你在心情愉悦轻松的情况下怀上我们的宝贝,而不是因为我妈的压迫……” 我眼眶湿了湿,偷偷擦了一下眼角,正平更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我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个银环,最终放弃再反驳什么。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正平把车停到路边,低下头柔声问我:“好点了吗?擦下眼睛,快到机场了。” 17你好,我是有希 有希坐的下午六点的飞机,我们到机场的时候五点四十五,十五分钟后,飞机准点达到。 我几乎没怎么见过有希,只在婚礼上那一次见面,三年后我已经差不多忘记她长什么样子,就当我在人群中张望的时候,正平朝着人群喊了一句:“有希!”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个子高挑,妆容精致,戴着一副巨大墨镜的女子便是有希。 我已经无法从这个顾盼生辉的女子身上找到那个在我的婚礼上穿得端庄贤淑的女人的影子。等她走近,摘下眼镜,跟我们打了招呼后一同往门口走去。 她看着我,许久才问:“你是正平的妻子吧?” 我愣了一下,想起她也不过见过我一面,不记得我也正常,于是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有希礼貌地回应我,热情却不殷勤,她的态度让我很舒服,我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有希刚从国外回来,房子工作都没有定下来,听说有希也没有男朋友,这样一来我势必要和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姑姑同处一个屋檐下。 原本我还担心会不会和有希处不来,毕竟我和她接触不多,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听正平说的,但是从她对我的态度来看,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燥热的夏季夜晚总算吹来了一阵清风,公公已经回来了,公公在邻省,公务繁忙而且不可调动,平时都很少回来,公公是个很严肃的人,因为在军队里待的时间长,严于律己,难免有点刻板难交流,但是对人还是很亲切的,当初正平铁了心要娶我,婆婆极力反对的时候,公公没有反对过。婆婆因为此事,在公公背后骂了好长一段时间。 来帮忙的人都已经回去,餐桌上也摆好了种类繁多的美食菜肴,公公面很冷,虽然与有希是亲兄妹,却只说了几句话,也许是因为年龄差太大,作为嫂子的婆婆倒对她像自己的女儿,拉着她说着闲话,问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晚餐吃得安稳祥和,吃完后婆婆说已经给有希准备好了房间,原本家里就有间房是有希的,在她离开的三年里也没有间断过打扫,家里空间大,雇了人定期打扫,我倒从没注意过,原来家里还有这么一间空房。 只是毕竟许久没人住,有希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只好借用我们房间的浴室。 有希抱着衣服来我们房间的时候我刚好洗完了澡躺床上看书,毕竟是要教授的内容,我不想再像上次出差错了,而正平有人打电话找他,走到阳台打电话。 当正平从阳台回来,看到我坐在床上看书,然而浴室却有水声。 他问我:“谁在浴室里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解释,浴室的门一打开,有希擦着湿头发出来了,正平一脸惊讶地看着有希,有希也是愣在当场,我忙解释道:“有希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所以来跟我们借浴室。” 那俩人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有希回过神来,跟我们道了声谢就匆忙出去了。 我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一脸莫名,而看正平,他已经去洗澡了。 18我们继续上课 有希回来对我的生活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倒是婆婆因为有有希在家,对我终于不再那么刻薄,有希学的也是文学,和我有不少共同话题,我大方地和她分享了我的书房,我的藏书不多,读书的时候买不起原文书就到图书馆里看,一看能看一个下午,却从没觉得无聊孤单。 结婚后我慢慢有了积蓄,就买了点自己喜欢的作者的书收藏着,当我看着书架被填满的时候,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 有希在国外读书的三年周游列国,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见识的也比我这个光从书上了解的人多,有希给我讲了很多,我听了满怀憧憬,却只能强制按压下念头。 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能得到什么,也知道能换到什么,所以对于那些得不到更换不到的东西,我从来不去奢望。 我及时制止了有希的话题,微笑着邀请她离开了书房:“前几天你说想要学烘焙是吧,刚好工具到了,我教你吧。” 有希眼睛一亮,丝毫没有介意我强行打断了她的话题,笑得灿烂而自然:“好啊。” 我走在她前面,用左手按住了颤抖的右手。 只会读书的我,在结婚后学会了各系菜式,更学会了制作小点心,去年婆婆生日用的蛋糕就是我自己做的。 我脑子不笨,不管学什么都上手快,而我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个了。 人总得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件比别人优秀的地方,不然,还怎么活。 而我自认,在英国文学这方面,没人会比我教得更好。 花了一个周末温习的我,终于有自信直视坐在第一排男生的眼睛。 可是我小瞧了他,正当我在讲台上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忽然举起了手,他的手臂比一般人要长,举起来比一般人要瞩目,而因为上堂课,同学们对他都有印象,再加上他长得好看,从来不会有人来蹭的课竟然多出不少女生。 几乎在他刚举起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一瞬间被这么多人盯着,我一时感到很不适,看到他的泛着蓝色幽光的眼睛,我后背一凉。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确定刚刚说的没有错误后,直视他:“这位同学,怎么了吗?” 这几个字,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可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杜译承忽然表情一变,眼睛一弯,笑得无比好看,两只漂亮的眼睛如同盛了一汪澄净的湖水,声音好听:“老师,我要上厕所。” “噗——” 我差点当着全班级的面喷出来,而后面的同学也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我的眉头跳了跳,最后忍耐下来:“这种事不用跟我说的,同学你可以自行解决。” “可是,在课堂总得尊重老师的,对吧?” 他这次笑得特别无赖,我终于知道他是故意的了,怒火即将吞噬我的理智的时候,他从我身边走过,一阵淡雅的木质清香飘过,就在班级所有同学的目光下,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握紧的手捏碎了整根粉笔。 过了一会儿,我对着剩下的同学说:“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19我不懂,老师来教我好不好 差一点又被杜译承破坏课堂,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他好好聊一下。 课程正常结束后,学生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对他说:“你等一下。” 他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问:“你说我?” 他的表情很无辜,好像刚刚公然打断课堂只是为了报告一下要上厕所的人不是他一般,我的太阳穴跳了跳,咬着牙:“是,就是你,下课跟我来一趟。” “老师有什么事情吗?”他问得无辜纯真,瞬间都摆出一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的表情出来,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很不舒服,僵硬转过头,说:“别问了,跟我来就是了。” 说完先走出教室,但是杜译承他腿长,两步一跨便挡在了我的面前,我被吓了一跳,瞬间顿住脚步。 他的个子高,我只能到他的胸膛,靠得这么近,除了那好闻木质清香,我几乎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体温,我的脸瞬间就热了,下意识地要退后一步,却听他说:“老师,你到现在还没叫我的名字呢。” 我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他蓝色的眸子盛满了戏谑,我知道他是在说上个星期的事情,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全部走光了,和他单独相处我竟感到很有压力,我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板,说:“杜译承同学,请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我说得很用力,几乎把半堂课忍下来的怒火都用上,可是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一下子笑得特别灿烂,露出一口整齐好看的白牙,声音都带着笑意:“好,老师。” 下节课的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了,我不想被人看到这一幕,便赶紧离开了教室。 教学楼就在办公楼的边上,在到办公室的那段路上,他一直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我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听话。 办公室和我想象的一样,没人,我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杜译承正好在我面前站下,两手背在身前,头低着,又完全一副知错了的表情,我几乎要被这个学生气吐血,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平缓:“杜译承同学,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单独叫你来办公室吗?” 杜译承抬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满是无辜:“难道老师不是因为想要和我单独相处吗?” “噗——” 这次我真的喷出来了,我拍了下桌子,声音提高了一度:“同学请你正经一点,我现在是在跟你说很重要的事情。” 我从没这么生气过,连手指都在颤抖,而这回杜译承终于收起了那副玩笑的嘴脸,我知道自己反应有点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我握住自己的手,组织好语言:“杜译承同学,我叫你不是为别的事,如果你觉得我讲得不好,或者你不想听这堂课,你完全可以不用来,我不会记你缺勤,你也不用担心学分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来了,请你尊重我这个做老师的,就比如说今天上课,你完全可以自己出去,用不着特意打断课堂,你长这么大,难道就不知道什么事尊重吗?” 说到最后,我还是没忍得住,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却不知道为何眼眶一热,我忙别过了头。 杜译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责:“我不懂,老师来教我好不好?” 20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杜译承的眼睛,他最近刚换了发型,头发烫成了卷发,染成了栗色,光洁漂亮的额头被细碎的刘海遮住,配上他现在一副要哭泣的样子着实没法叫人狠下心来。 我叹了一口气,语气也不自觉得软了下来:“我没法教你这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是基本的,只希望你以后能注意。” “嗯,老师我知道错了。” 他的认错态度特别真诚,我也就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很疲惫,便不想再说,于是说:“我想说的就这些,你回去上课吧。” 说完便转头不再看他,太阳穴很疼,我按了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这么激动,我知道生气终究害的是自己,所以在很早之前就学会了不去生气,可是这次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按着太阳穴,却越发觉得疼了。 我是个贪恋安逸的人,要不是婆婆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我也不会提出回学校,当老师责任太大,我知道我承受不起,但我更不能忍受的是,在婆婆的影响下变得庸俗堕落的自己,我曾以为我会与文字相伴一直到死,但是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会像我想象的那般容易。 我渴望在学校里做出成绩,所以毫不犹豫地揽下了辅导员的工作,尽管这样做并不会给我增加多少工资,可是这一切,都被婆婆说成是托正平的福。 越想我越头痛,手上也更用力,恨不得把这个只会胡思乱想的脑袋捏碎,直到—— “老师,这么用力按只会更加痛的哦。” 我一愣,手放开,鼻尖一阵清香,顿时让我舒爽了许多,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面前忽然多出一杯香味清新淡雅的花茶,漂着漂亮的花朵,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特别好看,而更加吸引我的,是男生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我又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眸,头更加痛:“你怎么还在?” 他直接绕到我的身后,伸出手熟练地帮我按着太阳穴,他温热的手指碰上我的皮肤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前躲了一下,听到他一声轻笑,柔声安慰我道:“没事的,老师我帮你按吧,我之前经常给我爷爷按。” 说完力道轻柔地给我按,他的手法很不一样,按按揉揉,力道不大,却让人很舒服,花茶散发的香味和他身上好闻的木质清香糅合到了一起,我的头终于没那么疼了。 “老师尝尝花茶,对缓解头痛很有效的。” 我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香气氤氲间,我竟有点昏昏欲睡,只听到杜译承好听的嗓音:“下次我带点我家的花茶给老师吧,我家的比这个更好喝。” 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着,舒服地快要睡着,直到听到门口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我吓得立马清醒,杜译承也停下了动作,我看着愣在门口的魏源纬,脚下是摔碎的烧杯。 我慌得差点不知道怎么动作,被看到了吗?我作为一个老师竟然让一个学校按摩头部?传出去那还得了。 杜译承这次没逗留,很快道别离开。 魏源纬仍愣在门口,我想了很久才尴尬开口:“那个,魏老师……” 我话还没说完,却见魏源纬如同回过神了一般,脚一跨过一地的玻璃渣,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这是……看到还是没看到? 到了下午下班前,魏源纬才如同忽然想起这件事情一般对我说:“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21我喜欢一个老师 他的表情很纠结,中间停顿了许久才说出那个形容词,他似乎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词来。 我却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魏源纬却已经离开了。 今天一天他都在办公室,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办公室待过超过十分钟,一般都是拿个资料就走,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他一直是个很高效的人,但是今天却很异常。 我想起他今天偷偷摸摸看向我的目光,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这是纠结了一天才跟我说这句话啊! 我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潜入人群,消失在实验大楼里。 啧…… 我打算做点东西补偿他一下。 从那次他强行吃了我的早餐后,我变成了他人形早餐机,我也习惯了买两份早餐,而且我发现个很好玩的事情,不管我给他买什么,他都会吃光,而且吃得干干净净,问他好吃难吃也问不出个什么出来,所以我有次叫师傅多放了辣,结果他什么也不问地吃完了,事后狂喝水,却对我一句怨言都没有。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忙活,熬了香甜的南瓜小米粥,又烤了小点心,在他满是资料的桌子上勉强清出摆放早餐的地方,样子很让人有胃口,我很有成就感,静静等着他来。 早上九点,他终于在我巴巴的盼望中来了,又熬了夜,黑眼圈重得要挂到下巴,造型惨不忍睹,其实魏源纬长得还不错,我难得一次见他梳了头发,黑色的眼睛很亮。 也许是被我热切的目光盯得实在难受,他难得看了我一眼,如同被吓到了的小动物一般的眼神,我笑得更加灿烂。 第一眼看到被我整理好了的桌子的时候,魏源纬的眉头跳了一下,但是很快被桌子上的早餐吸引去了眼光,我眼睛一下子放光了,他终于露出不一样的眼神了! 我成就感更加强大。 但是下一秒我的成就感就破碎了,他如狼似虎一般的吃相,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我尝到了无比的失落感,我这才想起来,第一次他抢我早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他不是被美食吸引了,他只是饿了。 我气得一天没理他,可他完全不受影响,我原本在他的生活里就没有存在感,我更加挫败,书都没看下去,于是拿出手机跟cherish聊天,cherish正好没课,我跟他开玩笑说学校漂亮妹子很多吧,看中了就赶紧追吧。 我纯粹是开玩笑的,自从上次之后,他不止一次地要我帮他找女朋友,只是我身边没有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生,自然也就不可能了。 【没有tt】 【为啥?】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老师】 噗—— 我正在喝水,直接喷了出来,吓得隔壁的魏源纬拿特别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坐正了身体,手指飞速动起来: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你,那老师多大? cherish好像很苦恼,我也收起了调侃的态度,听cherish语气,他好像很喜欢那个老师,但是师生恋什么的,实在太…… 我跟cherish聊了一天,下午下班前,魏源纬突然叫住了我,我收拾好了东西都准备走了,听到他叫我,转头问:“怎么了?” “那个……明天能不能带和今天一样的早餐?”他的表情依旧很纠结。 啊!原来他还是有味觉的啊! 22婚姻并不是人生必需品 气温渐渐低了下去,难熬的酷暑终于过去,我是北方人,天生怕热,来到这个城市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习惯这样压得人透不过气的燥热。 夏天一过去,秋高气爽,正是出玩的好时节,正平提出家庭出游,地点就在市郊,离家不远,来去方便而且风景漂亮,最近开发了风景区,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吸引很多外地的游客。 我和有希举双手赞成,婆婆许久没有出去了,脸上虽然阴郁,但是还是答应了。 吃完晚饭后我就开始准备出游的东西,却发现正平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连烧烤架、帐篷都准备得好好得,我还在苦恼要准备些什么,我惊讶:“你都准备好了?” “嗯,这几天跟有希去准备的,这些都是她挑的。” “哦,”我点点头,原来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啊,他们准备这样周全,要是我没答应出游的话,那该多尴尬呀。 我忽然想起来:“你怎么有时间和有希去挑东西的?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最近局里有很多事情,要加班很久的么?” 正平的脸色一僵:“哦,这不是刚来了个新人么,办事效率挺高,原本好几天才能做好的事情一个晚上就搞定了,可帮了我大忙了。” 我见正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不由提醒他:“正平你要小心点,公公好不容易把你推到这个位置,可是有很多人盯着你呢……” 我只是听婆婆无意提起过,家族纷争,权力倾轧,我不懂,但是我知道谨慎点总归是好的,要不然公公也不会一直留个邻省,以公公手里的权力,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正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我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王家背后隐藏的几条线,错综复杂,扯动一根到底会触碰到京城的哪个家族谁都不知道,正平没跟我提过,或许是不想让我知道,公公常年不在家里,或许正平他自己都知道的很少。 正平翻了个身,闷闷地说:“睡了。” 我看着他背对着我的背影,心里又把自己责备了几遍,我一直自认不笨,但是为什么越来越猜不透我的老公想什么了呢,反而一次次惹他生气。 好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清爽的风夹杂着花香,带着点薄雾,一家人心情都很好,婆婆换了套运动装,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四人座的车里,我和正平坐在前座,婆婆和有希坐在后面,相比我和正平的沉默无语,后座倒显得热闹多了,有希上高中的那段时间住在婆婆家,生活一直是婆婆在照顾,俩人的关系倒更像是母女。 于是婆婆自然地问起有希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成家。 我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心口一紧,我虽然与有希相处愉快,但是从未触及过感情方面的事情,我相信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成家的女人一定有她的故事,说起来,婚姻也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23交给我吧 后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许有希都没有想到婆婆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婆婆抓着有希的手说教起来:“不会还没有男朋友吧?有希你也不小了,要好好考虑下了,女人啊,过了三十就走下坡路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家庭和孩子,你看我家正平……” 婆婆这一套理论我已经听过好几遍,几乎要耳朵生茧了,我别过眼睛,却发现正在开车的正平也听得很认真。 我侧过耳朵继续听,却听有希打断了婆婆的话,说:“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找不到有感觉的人怎么结婚,难道你想和一个没有感觉的人生活一辈子?” 婆婆一噎,有希一下子抓住了婆婆的痛处,婆婆确实有成功的家庭,值得骄傲的儿子,但她没有一个贴心的丈夫,婆婆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逞强说:“那你总不能一个人啊,一个人多孤单……” 婆婆这一句说得我心头一颤,不敢再听,但有希淡淡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一个人,也不错啊……” 婆婆再没有说什么,车厢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我从后车镜里看过去,有希在看窗外,婆婆一脸不愉快,我更加头痛了,原本还以为今天终于能开心地出来玩一趟,结果…… 好在正平放了轻缓的音乐,倒不至于太尴尬。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刚入秋,游客还不算多,山上的枫叶倒是已经红了一大片,风景不错,温度也不高,我的心情终于因为这样的天气晴朗起来,有希在路上睡着了,于是我们放任她睡,拿了东西找了块空地,把东西准备好。 不大的空地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婆婆坐在一边休息,正平帮我搭帐篷,我准备食材炊具,帐篷搭到一半,正平忽然说落了东西,要回去拿,我应了一声没看他,炊具是他们买的,我不会弄,半天没点着火,就在我即将抓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甜美的小女生声音:“老师……”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一看,是个和声音一样甜美可爱的女生,穿着白色蕾丝长裙,长发飘飘,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 我想不起来这个女生是谁,在学校里只上几节课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个把名字和脸都记住,只是有种感觉这个女生应该是我的学生。但我还是客气地跟她问好,毕竟我都被人称作老师了。 然后我就低下头继续对付这个炊具,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女生说:“老师不会弄吗?” 被人一下子看穿我有点尴尬,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听女生说:“我叫我们班男生来帮你吧。” 我刚想说不用了,女生却已经朝远处喊了一声:“谁来帮一下老师?” 我直起身子,刚一抬眼就看到了杜译承,我头皮一炸。 怎么到哪都能遇到他?!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弄得起来的。” “可是老师不是弄到现在都没有弄好吗?” 杜译承手长脚长,不一会儿就到了我身边,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来帮老师好了,我回去了,老师再见。”女生招招手跟我道别。 “诶……”我话还没说出口,女生已经像小鸟一般飞走了。 杜译承抢过我手里的说明书,“交给我吧。” 以下新人福利!!以下新人福利!!以下新人福利!!【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遍 新人是不是觉得更新好少好慢好不固定?告诉你个好方法: 首先,新人你得要有个账号,怎么注册呢,看这里 每个章节的上面都有登录这个按钮,小手一点,然后duang~成这样了 作为一个亲民的好网站,咱们的大磨铁给咱们准备的多种套餐阿不,是多种登录方式,qq啊百度啊微博啊支付宝啊哪个记得住哪个来,不过咱们还是选最亲民的qq吧,再小手一点,duang~ 电脑上登录qq的童鞋小手一点就能登录了哦,没有登录的点账号登陆,输入账号密码就可以啦 然后回到作品封面页 封面下有俩个可以投票的地方,一个是推荐票,就是这个!就是这玩意!就是这货!多了会加更的哦,每到三百加一次!还有个期待票,我才不会告诉你期待票多了会有沼跃鱼出现呢! 最后的最后,大家一定要收藏啊 点亮小星星,温暖孤独码字儿童 以后只要有更新就会提示你的啦,然后磨铁有个app,登录跟上面所说的一样,更新了就会提示,很方便有木有有木有!!小黄框里放下载链接 土豪们不必客气地用你们的票子甩我脸上吧!!钻石一颗加更一次,皇冠一顶加更两次,一日之内不重复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加群啊!!鱼娘好空虚寂寞冷啊【啊呸 24你好,我是杜译承 杜译承粗略看了一下说明书,低头摆弄零部件,在我手里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零件慢慢组装成型,不一会儿烤架的样子就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再让他继续帮我,今天是他们的班级活动,他是班长也是组织人,那边也在等他回去,他们接下来应该还有活动。 学校要求班级必须要有一次活动,由班长策划带头,将计划交给辅导员过目,我因为管理不止一个班,那些策划就没来得及细看,原本只是交个书面当个凭证,细看也没多大意思,于是我就没看,整理的时候杜译承帮我看了下,然后就交上去了。 我忽然发现杜译承帮过我不少忙,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但是我就是没法对他产生好感,也许是因为他深不可测的蓝色眼眸,我总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在他组装烤架的时候我看了眼手机,cherish还没有回复我的早安信息,我一阵失落,然后把手机塞裤兜里。 我让他回去,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好,他转头笑着看着我,问:“真的没问题?” 我被他看得一阵脸热,连看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正好这时正平回来了,我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说:“剩下的让我老公来好了,我自己弄估计要弄好久。” 正平刚好走过来,听到我后半句话,问我:“弄什么?” 他看到我身边有人,于是问起这位是谁。 我急忙介绍说,这是我学生。 我没有报出杜译承的名字,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俩人的生活圈子不同,交集几乎没有。 可是杜译承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十足大人范儿:“你好,我是杜译承。”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正经,连我都大吃一惊,我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而且完全与他的年纪不符,好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和正平一样年纪的成年人。 正平也讶异,但还是客气地回应,礼貌而周到,再怎么说,杜译承也只是个小屁孩。 后来正平负责生火,我来搭帐篷,搭到一半的时候有希回来了,因为刚睡了会儿,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慵懒,正好逆着光,我转头看过去,有希就如同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有有希帮忙,帐篷很快搭好了,令我意外的是,有希竟很熟练,有希说以前他们经常这样出来游玩,那个时候就她跟平两个人,正平不会搭帐篷,一直都是他来干的。 本来说得好好的,我也乐意去听正平的往事,就在正平忽然插进来后,有希像是被关了开关一样,立马停止了话题,说她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车上,要回去取。 我觉得奇怪,抬头看正平,正平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一家人在草坪上吃了午餐,带的食材足而且种类多,吃的倒算是尽兴,婆婆虽然冷着脸,但也没说什么。 吃完后我不经意地抬头看刚刚杜译承所在的地方,那边已经没人了,也许他们接下来也有活动呢。 这么想着,我很快把他抛到脑后。 关于更新 今天是在外最后一天了,明天要赶火车,要早点睡,今天无更新,明天双更补上,9号开始三更,尽量固定更新时间。 25谢谢你 这里风景不错,时值初秋,景色优美,到了下午游客就多了起来,景区里有观光车,十块钱带你游遍全部,我之前坐过一次,跟着别人走,景色只能一晃而过,时间一到便请你下车,一点乐趣都没有。 景区里有一座山,说起是山,其实海拔不高,山上种满了树,现在还青翠着,我打算爬山。 我身体素质不算好,之前备孕的时候被婆婆拉去做身体检查,状况不算理想,医生建议我调养一段时间再考虑受孕,婆婆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对我特别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我这里送,还请了专业的营养师给我调配了一套健康食谱,运动和饮食结合起来,我一个月内长了五斤。 婆婆不愿意动,于是就留在山下的亭子里休息,正平和有希倒是没有意见,准备好后,我们便开始爬山了。 三人并排走,我在中间,左手边是有希,右手边是正平,为了方便游客爬山,山上有专门的小径供人通行,一开始还没有不怎么累,我因为之前有运动过,完全不觉得累,倒是有希走了十分之一不到的路程就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休息,正平陪着她,给她拿包,又开了瓶水给她喝。 我没有想到有希的身体素质这么差,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跟他们差了很大一段距离,于是我提议在路边休息一下。 正平找了块石头让有希坐下,昨天刚下过一场下雨,地面有些湿,我找不到坐的地方,于是就站着,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杜译承,他们一行人刚好下山,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开心的样子。 见到我,杜译承愣了一下,其他几个人认出了我,远远地跟我向我问好,我礼貌回应,杜译承没有跟我说话,路很窄,我往边上靠了靠让出地方给他们走。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转头看过去,拐弯处突然冲出一辆观光车,如同失控的野马一般往我们这边冲来! 观光车上的司机也控制不住了,大叫着“让开让开”,由于是下坡路,速度还很快,前面人又多,一时无处闪躲,都慌忙逃窜,我刚好站在路边,没有地方躲,下面是灌木丛,慌乱间忽然被人推了一把,我失去平衡,慌忙中抓住了朝我伸出来的手,“老师!” 接着就感觉到一阵阵刺痛感,树枝划破了我的脸,忽然被人用力按了下后脑勺,我整个人被杜译承包在怀里,又打了几个滚后才停下来。 我吓得手都在发抖,忙坐起来看杜译承伤得怎么样,还好我们落下来的位置不高,杜译承的脸上被划破了几个小口子,头发上沾了几片枯树叶,样子很狼狈但我却一阵感动,刚刚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明明是被人推搡到里面的,却被我硬是拉了下来,还一直保护着我。 我站起来,向他伸出手:“来,先站起来。” 26老师,我帮你吧 他抓住我的手,一个用力站起身来,他用力过大,差点拽倒我,他趁机接住我,俩个人以搂抱在一起的姿势稳住了身形,他个子高,几乎把我整个人包在怀里,他把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许久没有动。 我发觉这个姿势有点奇怪,推了他一下,说:“站好了。” 我怕被人看到,所以用的力气不小,我听到他抽了声气,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刚刚那一下弄痛了他,忙问怎么了,杜译承动了动脚,说:“我脚扭了。” “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朝我瘪了瘪嘴,样子很可怜,他的右脚没落地,我担心真出什么事,忙说:“你坐下,我看看。” “不要,”他哼了一声,更放肆地靠在我身上,我几乎要支撑不住。 可是我更担心他的脚,不由加重了语气,说:“坐下!” 他被我吓了一跳,终于收起不正经的表情,乖乖坐下,我跪在草地上,刚要脱他的鞋子看到底扭成什么样了,忽然一个激灵,我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正平的声音:“姚楠,还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我这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来,动作太大导致我头部充血,脸都红了,我把头发刮到耳后,说:“我没事,他脚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那么心慌,双手无意识地擦了擦衣服。 有希和其他同学跟在后面,有希脸有点红,所有人都一脸担忧。 刚刚那一瞬间虽然惊险,但好在除了我和杜译承之外没有人受伤,而那辆失控的观光车也终于在撞上一棵树后彻底报废。 有希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她的手一直抓着我的,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有多冰。 后来杜译承被送到了景区紧急医务室,杜译承是被其他同学架着去的,他的右脚好像真的伤得很严重,我忽然有种很重的自责感。 因为这件事,景区的负责人赶了过来,我和杜译承在医务室里上药,正平就在外面和负责人交涉。 我伤得不重,只是脸颊被划了几个小口子,小腿上有几块淤青。 杜译承的脚踝肿了好大一块,冰敷的时候他一直笑着看着上药的我,我被药刺得一阵阵皱眉,见他笑更加不爽,说:“还笑,脚不痛么?” 说着我碰了一下他的脚,他痛得倒吸一口气,终于收住了笑容。 但是这个小护士实在不行,笨手笨脚的,下手还不知轻重,她看我痛得扭曲了表情,手里更不知道怎么动作,我怕我再被她摧残下去,我真的会毁容,于是拿过她手里的消毒棉,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小护士如同卸下重担一般扔下工具就跑了,我叹了一口气,拿起消毒棉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镜子里的女人真是有够狼狈,头发凌乱,脸颊都是伤,我没有看错,在我掉下去的前一秒,我看到正平扑过去护住了坐在石头上的有希,刚刚我还看见正平的衣服后背被蹭脏了好大一块。 我越想越走神,忽然听到杜译承的声音:“老师,我帮你吧。” 27安静地在我身边为虞屿与鱼钻石加更 我愣了一下,忙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伤口上,说:“不用了。” 我背对着杜译承,从镜子里我能看见他漂亮的蓝色眼睛,我故意动了动身体,不让他看见我。 脸上的几个小伤口我很快处理好了,刚好这个时候正平从外面进来,我走上前问:“怎么样了?” “他们愿意赔,原本就是他们的责任,你放心就好。”我神情一黯,比起这个,我更想你关心我。 医务室里一阵安静,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我吓了一跳,站起来,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精神燿燿的老年人,头发全白但是腰板挺得很直,面很冷,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中走进医务室,狭小的医务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原本半躺在床上的杜译承一下子直起了身体,老爷子看到杜译承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在他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右脚上,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然后转身离开。 剩下的黑衣人动作迅速地把杜译承抬了出去,从始至终没一个人说话,房间里安静地很诡异,我莫名其妙,转头看正平,却见他阴着一张脸,看着很可怕,我问他怎么了,正平低低说了一句:“原来是那个杜……” “什么?”我没听懂,可是正平没有多说什么,拉起我的手,说:“回去了。” 我很介意正平的表情,于是在回去后特地找了下杜译承的资料,令我惊讶的是,杜译承确实家庭背景复杂,他也不是通过正经考试进来的,我越看越好奇,却只能查到这么多。 之后几天我都没有见到杜译承,我担心他的脚到底怎样了,但是打他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我只好放弃,好在这几天班级里都没有什么事情,我闲得无聊便开始像大学时期一样泡图书馆。 星期三那天下午下了一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没有带伞,穿着短袖被困在图书馆,偏偏这天图书馆的空调坏了,温度一直保持在21度,室内室外都是冷,我向魏老师打了求救电话,可是他自己也被困在了实验楼,他一直生活白痴,向他求助我也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只好期待雨停。这一刻世界安静地似乎只剩下雨声。 忽然头上多出一把伞,我顺着拿着伞那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直到看到杜译承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静谧的错觉。 “老师,你忘记带伞了吗?” 他的声音轻柔动听,我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嗯。” “那我送老师回去吧。” 说着就把伞往我这边推了推。 伞够大,我不用担心被雨淋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并排走在一起,却没有碰到一起,我不知为何竟会觉得这一瞬间很安宁。 杜译承把我送到办公室,离开之前给了我一管药膏,嘱咐我每天都要涂,如果我不想留疤的话。 可是我却看到他脸颊上浅浅的伤疤。 杜译承没有多留,在办公室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离开的脚步匆匆,我注意到他的右脚有点跛,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难道,他就是为了送我药才来学校的? 28这里,我不陌生 我再见到杜译承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我的课不多,一周只有一节课,那节课他请假,我第一次不用担心被人突然打断课堂,但是看着都在沉默着低头玩手机的学生,不知为何觉得心头一阵失落,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讲下去。 尽管他不讨人喜欢,但他还是我在学校里印象最深的学生。又或者,我真的是需要一个听众。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cherish给我发来的消息:【好无聊啊啊啊啊】 我愣了一下,忙回道【怎么了?】 自从我回到学校后我就很少和他聊天了,也许是开学了他也忙,很少再主动找我聊天。 【在医院好无聊啊啊啊】 他很快回复了我。 【在医院?怎么回事?】 我立马坐直了身体。 【前几天出了个小车祸,这不就在医院躺着了】 他的语气很无所谓,我却给吓得不轻【车祸?!多大的车祸?伤得重吗?在哪个医院?】 发出去后我才发现我似乎太激动了,果然下一秒他就不正经起来了【怎么,你要来看我?】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就在我隔壁的大学,这么一想,他或许就在附近的医院,我一下子顿住了。 我不可能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尤其在他发过那样的照片给我之后,我更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理智阻止了我,因为我知道,一旦跨出这一步,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见我许久没有回复他,就自己转换了话题,我松了一口气,我能跟他保持这么久的网友关系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了解我,他知道及时停止我不想继续的话题,更懂得如何转换话题。 我问起他伤得怎么样了,他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家里人太担心,硬是要求他在医院里好好休息几天,结果他现在闲得蛋疼。 我疑惑,为什么要住在医院?回家不是能照顾得更好? 那头沉默了几秒,过了会儿才回我,【我家里……没人】 我的手指顿住了,我从未问过他的家庭情况,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很幸福。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想去医院看他了,我几乎能想象出他一个人留在医院,无聊地只能玩手机的孤单样子。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我说了进来,推门进来的是那天在公园看见的像鸟儿一样的女生,我后来才知道她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她来交班级名单,上回的班级活动材料还没有交齐,我顺口问了一下,女生说那些都在杜译承手里,我说那就叫杜译承赶紧交给我吧,上面在催。 “杜译承好几天不来学校了,打电话也没人接,老师不知道吗?” 女生满是惊讶。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杜译承好几天不来学校了,不过怎么会打不通电话? “怎么回事?” 女生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听说他住院了,老师要材料的话等他回学校吧,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摆了摆手,说:“没有了,谢谢你了。” “没事,老师如果有空的话就去看看他吧,毕竟……” 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也知道她要说什么,那天要不是杜译承抓住了我伸出来的手,他完全不会有事。 可是,只是脚扭了一下,至于住院么? 再说了,前几天我看见他回学校送药膏给我呢,他的脚虽然跛,但完全不至于住院啊。 我看到桌子上那管药,最后决定去探望他。 杜译承的手机打不通,我只好找出他的家庭电话,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说话很公式化,冷硬硬的,让我一阵退缩,就算这样,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是杜译承的辅导员,听说他住院了,我想去探望他,请问他是在哪家医院?” 那头好久都没有回应,我捧着电话感觉自己跟个傻逼似的,像是在跟空气对话,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那头终于恢复我了,“少爷,在慈恩医院。” 他说话跟机器人一般,中间顿了一下,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好,我知道了。”随后挂断了电话。 慈恩医院就在学校附近,我拿上手机钱包就出发了。 去的路上cherish一直在跟我聊天,看样子他真是无聊了,我坐在公交车上远远看到慈恩医院的牌子,跟他说,我到医院了。 【你真来看我了?!】 他似乎很难以置信,我笑了一下,回【是慈恩医院】 我想你们又不在一个医院,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哦,害我白开心一场,还以为你真的来看我了呢】 我笑【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找到你啊,我又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我发照片给你就是了】 刚好这个时候下车,我看了眼他发的信息,没有机会回。 我在楼下买了水果篮子,总不能空着手上去不是。 等电梯的时候我回了cherish,【我快到了,不聊了,拜拜】 杜译承好像已经知道了我要来一般,我一推门就看到他笑得一脸灿烂的脸,向我打招呼:“老师。” 杜译承的病房在23楼,安静的住院部没有一个人,刚刚我从走廊里走过来的时候总感觉后背凉凉的。 偌大的病房里就他一个人,他坐在床上,腿平放着,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腿上绑着厚厚的石膏,我心一惊,好像不仅仅是脚扭了。 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刚刚他好像是在玩游戏,“就上次回去被人碰了一下,没多大事,就老头子放不下心,硬要我住在医院。” 他的语气很不在意,比起这个,他更在意我带来的东西,他弯过身子,拿过我带来的果篮,说:“让我看看老师给我带了什么。” 我看着他被裹着石膏的腿一阵心疼,他脚本来就扭了,要是那天没有回学校的话应该不会出事。 “都是水果,没我想吃的。” 他失落地把果篮推到一边,果篮是我在楼下临时买的,都是当季的水果,我拿起一个苹果说:“我削苹果给你吃吧。” 却找了半天没找到刀,杜译承说:“虽然我很想吃老师削给的苹果,但是我真的不想吃苹果,老师我们出去吃吧?” “出去?”我看了看他的腿,“你这样子怎么出去?” “没事的,”杜译承抬了抬腿,在我惊讶的眼神中像脱裤子一般把石膏腿脱了下来,我都看愣了,杜译承跳下床,说:“老师看,这样不就能出去了?” “你……”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杜译承按着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嘴里还不断催着:“好了好了走了,去吃好吃的,等会护士就要来了。” 杜译承带着我走了员工电梯,下楼的时候他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看起来特别欢快,我看着他的腿,还是不解:“你的腿真没有问题?” 他把腿伸到我面前,说:“你看像是有问题的么?” 他满脸不正经,我这才知道我又被他骗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腿,语气很不好:“走开。” 他笑得很开心,我更加不爽,被耍了的感觉让我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刚好这个时候电梯到达第一层,电梯门打开,我直接走出去,转身对他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以后请不要用装病这种小学生惯用的借口逃学。” 说完我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责:“老师我知道错了,别走好不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每次杜译承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没有办法了,他用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的可怜眼神看着我,我松了口,“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嗯,我知道了。” 我们在电梯门口站了许久,刚下楼的清洁阿姨很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我忙别过了脸,一时搞不明白我干嘛要跟个小孩子生气,于是扯出自己的手,说:“你没事就好,”我注意到他脸上还有浅浅的伤口,想起他送我的药膏,“谢谢你的药膏,没事我就先走了。”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个时候回去有点早,不过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老师别走,”杜译承又抓住了我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好饿,老师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这个时候哪会有吃的?” 杜译承漂亮的蓝色眼睛眨了眨:“老师,我知道个好地方,老师我带你去吧!” 我心头动了动:“什么地方?” 可是当我坐上他的机车,迎面吹来的风几乎让我窒息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被这货骗了。 杜译承带着我横穿整个城市,近一个小时后把我带到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上。 虽然还只是四点,天色还没黑,街上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油炸烹煎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熟悉的味道涌入胸腔,我差点哭出来。 这里,我一点都不陌生。 29你用什么香水? 一直持续到半夜的叫卖声,第二天直到十点都不会有人出现的寂寥街道,萧瑟的冬季里,厚厚的落叶下总会扫出鸟儿冻僵的尸体,矗立在街道两旁古旧破落的公寓楼,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到了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满脸疲惫的男男女女打着哈欠陆陆续续从楼里走出来。 这里是梦想的乱葬岗,是这个城市的贫民窟。 而我在这里住了三年。 我没有想到杜译承会知道这个地方,只有被逼得无处可去的人才会被迫到这个地方来,这里是城市的边缘,我们咬着这个城市的边缘,痛苦着难受着却怎么都不肯松口。 而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三年过去,这里没有任何变化,我环视一周,我能清楚地找到当初我租住的那个破败房间。 可是杜译承却由不得我多感伤,拉着我钻进了人群。 我差点忘了,这里虽然是城市的贫民窟,但是却是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不为别的,就便宜,十块钱能吃到撑,而且风味十足,好吃到爆。 这样的特点足够吸引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所有年轻人,我记得我那个时候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做翻译,到了晚上饿了趿拉着人字拖,随便找个小摊子,几块钱就能吃到饱,而且对于我这样口味重的北方人来说,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好久不吃辣的我一闻到味道口水都快下来了。 正好到了下午,小吃街人最多的时候,路边的小摊子上已经没有了坐的位置,于是我和杜译承决定边走边吃,好久不来这里,看到熟悉的摊子,闻着熟悉的味道,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刚刚的阴郁一扫而空,杜译承看着被嘴角沾着酱汁的我,笑着说:“还以为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呢,结果你比我还熟。” “那是,”我得意万分,“这里的小吃我都吃过,跟这边的老板都是熟人,你信不信我还能给你拿到打折?” 杜译承嘴角笑意更浓,带着点宠溺的味道,我无意去看,因为比起他,我对这里的吃的更有兴趣。 我们从小吃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跟他一边吃一边逛,竟一点饱腹的感觉都没有,回到原点,我看到那家麻辣烫终于有了空位,赶紧拉着杜译承坐下占位。桌子旁边就是垃圾桶,人群来来往往,我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直到我看到杜译承双手捧着脸,嘴角带笑地看着我吃。 我一时有点尴尬,擦了下嘴,说:“怎么了么?我嘴上有东西?” 我的脸当即就热了,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表现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何况那个人还是我学生! “没有,”杜译承捧着脸摇头,桌子窄,他就坐在我对面,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漂亮的蓝色眼睛,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狼狈的自己,嘴唇被辣得通红,眼睛里带着被辣出来的泪花。 我扯了张面纸擦嘴,故意别开话题:“好久不吃辣,都受不了了。” 路边摊用的面纸质量都很差,又硬又粗,还掉屑,我的嘴唇被擦得更红了,还沾上了纸屑,我扔了纸团,正要掏自己的面纸,却冷不防杜译承伸出手,我愣了一下,直到他冰凉的手指碰到我的嘴唇,他一边为我擦掉沾上的纸屑,一边笑着说:“老师,我帮你擦……”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柔软舒适,擦拭的动作轻柔微小,我脸更热,往后缩了一下躲开他的手,拿出自己的面纸擦,一边擦一边说:“好了,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好。”杜译承站起身。 我看了下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一般正平晚上加班都会提前告诉我,现在有希在家,婆婆也不会说我什么,我怕我回去太迟,于是给正平发了个短信。 回去是坐杜译承的机车回去的,初秋的夜风有点凉,但是我却不知为何觉得很舒服,好像放下了什么重包袱一般,有那么一个瞬间,我都想站起来,迎风呼啸,但是我忍住了,车速越来越快的时候我抱紧了杜译承的腰,脸深深地埋在他的后背,隔着几层布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年轻人的活力和热情。 “老师!” 迎着风,我听到杜译承的声音,我问他:“怎么了?” 风太大,我根本听不到我自己的声音,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但是刚出声,声音就被风吹散了。 “老师!” 杜译承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遍遍喊我,我又应了他几声,他依旧在大喊“老师”,我无奈笑了下,这才知道是他的恶作剧,于是便不再管他。多年后等我再回想起那个夜晚,能想起来的只有呼啸的风还有那一路飞驰的“老师”。 杜译承送我回了家,我让他在小区门口停下了车,不管怎么说,我不想被人看到。 我拿下安全帽,递给杜译承,杜译承坐在机车上,揉了揉我的头,说:“看你,头发都乱了。” 我躲开他的手,说:“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给吹成傻逼了。” 他只有一个安全帽,给了我,晚上风那么大还开那么快,发型都毁了。 杜译承嘚瑟地把额发全部推到后面去,朝我抛了个媚眼,说:“怎么会,我那么帅。” 我“噗嗤——”笑了出来,虽然他的确长得帅,额发全部推到后面去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子般耀眼,他迎着夕阳,目光柔柔,我头一次对他没有那么讨厌了,我也终于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天谢谢你,还有你的药膏。” 我发现虽然我想说的话挺多,但是说出来也就那么几个字,我停顿了许久,可是杜译承仍拿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时词穷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你也照顾好自己,脚扭了就别老出去跑。” “嗯嗯,”杜译承头点得像只小狗,柔软的卷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落了下来,看着让人有种想摸摸的冲动,刚好他坐在车子上,我站着恰好可以碰到他的头,我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手感意外地好,真跟摸小狗一样。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可是被揉了头的杜译承依旧拿既可怜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笑得嘴角都僵硬了,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然后我就看到,通红的夕阳中,杜译承如同盛满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如樱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轻动:“老师说谢谢就够了吗,不来一个吻表示一下?” 他的语气一下子不正经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他之前也跟我开过这样的玩笑,我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我难得说句感谢,他竟然还开这样的玩笑。 我踢了他一下,生气说:“别不正经,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唔,”我那一下踢得不重,他倒装的跟真的似的,捂着腿一阵痛叫,我被他夸张的表现逗笑,说:“好了,不跟你贫了,再见。” 说着我跟他挥手告别。 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我听到杜译承叫我:“老师!” 我回过身,看到杜译承坐在机车上,我问:“怎么了?” 杜译承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无奈,都玩了一下午了,还玩,果然小孩子。 这样想着,我对他遥遥摆手:“回去吧,再见!” 我回到家的时候婆婆正平有希已经吃过饭,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希在厨房里切水果,正平在帮忙,我一进门就看到婆婆,她瞥了我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对我晚归很不爽,我缩了缩肩膀,把包挂上,进厨房帮忙。 厨房里一下子变成三个人有点拥挤,正平很识趣地出去了,有希碰了碰我的肩膀,小声问我干嘛去了。 我跟有希的关系慢慢发展得跟姐妹一般,原本年龄相差就不大,我跟她又有同样得兴趣,感情一下子好起来。 我自然不会说实话,随口扯了个谎,说是学校有事情。 有希把我剥好的橘子接过去,对我说:“去房间里换一件衣服吧,你身上味道太重了,嫂子闻到会不高兴的。”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味道,我在小吃街逛了那么久,身上肯定会沾到油炸的油烟味,只是没有想到回来的路上吹了那么久,还能被有希闻出来。 我赶紧回房间洗了个澡,等我洗完澡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刚刚随口扯的一个谎,已经被有希拆穿了。 正平没有问我是什么原因要晚归,有希也知道我大学的工作轻松,就这样被揭穿了谎言叫我坐立难安,出去的时候怕身上还会有味道,于是拿香水喷了喷。 好在婆婆只是多看了我几眼,没有多说我什么。 我没有想到,婚后的我,连自主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睡觉的时候,正平闻到我身上的香水味,皱了皱眉,说:“大晚上的,你用什么香水?” 30一个人,没劲 我愣了一下,低头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香味淡雅清幽,闻着能让人安宁下来,挺舒服的味道,我还挺喜欢的,我从没研究过香水,没想到正平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怎么了?不好闻?” “没怎么,睡吧。”正平没多说什么,翻身睡下,我一脸莫名,身上香喷喷的让我挺高兴的,今天一天心情都不错,我猜我晚上还能有个好梦。 果然,睡到半夜的时候原本睡在一旁的正平慢慢靠了过来,伸出手环抱住我的腰,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马上就醒了,正平似乎还似睡非睡,手上的力道却不含糊,手从我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许久不被他爱抚,我差点出声,正平又收紧了怀抱,将我整个人包在怀里,鼻子深深地嗅着,他的身体紧贴着我的,动作微小地磨蹭着。 我在黑暗中期待又紧张着,我已无法记清我有多久不做这件事情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期待,不过说来也是,若不是渴了很久,我又怎么会要看cherish的。 我甩了甩头,把无关的想法全部踢出去,现在的我不用想太多,专心去体会就好。 正平的呼吸越来越重,我也忍不住了,伸手摸他下面,已经在状态了,我摸了几下,又硬了几分,只是背对着他动作实在不方便,我小心动了身体,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正平已经醒了,黑夜中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我咽了一下唾沫,小声问:“想要?” “嗯……” 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听着很性感,我也很想要,手上力道更大,感觉手里的物体越来越硬,我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就在正平他越来越硬的时候,我听到他忍耐到极致的声音:“用嘴……”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和他的事一直都中规中矩,他不要求我做那些高难度的事情我也怕我自己做不来。 而用嘴,我统共做了不过三次。 好在我磕磕绊绊下,半个小时后正平终于身寸了出来,我嘴巴都酸了,说实在话体验不算好,有几下还戳到喉咙,一阵阵犯吐。 半个小时后正平舒服了,累了,我含到现在也累了,再加上今天本来就累,也不适合做这件事,正平解放了后也睡了,我躺在他的怀抱里,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正平已经起床了,我没有课,可以完全不用去学校,只是早上一起来摸到隔壁冰凉的床面,心口掠过一阵凉风。 有希回国后在画廊找到份工作,周末她约我去看电影,我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于是就答应了。 要认真说起来,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有事情做就只会在家看书,我人生的大部分是书堆积起来的,原本书籍只是我逃避的避风港,只是没有想到到后来竟变成我唯一的栖息地。 我很少去看电影,因为我觉得与其花钱去看场电影,不如去小吃街吃几块肉,结婚之前的我是这么想的,我第一次去电影院是正平带我去的,我和正平的约会行程像教科书一样正经而死板,我却从中得到了不少乐趣,因为这里面,包含了我很多第一次。 而这些,我从来都没有跟正平说过,我自卑,但我不想让人知道。 我和有希打算去看一部青春片,最近刚上映而且评价不错,我看到电影的宣传海报,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我也已经是可以怀念青春的年纪了。 正平知道我们周末要去看电影要求同行,还责备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我和有希要去看电影的事情。 “你不是最近工作很忙吗?我怕你没时间,就没有告诉你。” 正平脸色有点不好,于是有希出来为我解围说:“嘿你亲爱的老婆不是为你着想吗,还怪她,再说了,不就是一张电影票,再订不就是了。”说着就拿出手机要订票,正平凑过去选位置。 我一时有点无所适从,有希和正平的感情很好,这我能看出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他们朝夕相处了好几年,而有希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般对待正平,我从来不敢对正平开的玩笑有希敢对他开,我承认,我嫉妒,但是我知道嫉妒也不会有,毕竟我和正平的感情和有希和正平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到了周末,一行人出去看电影,周末人还挺多,排队买票的人挤满了整个大厅,而那个时候我、正平、有希三人就坐在旁边的kfc里喝着饮料等电影开场。 就快开场的时候我一阵尿急,于是去了趟厕所,到了厕所才发现我姨妈来了,我姨妈一直规律,这次怎么提前了?我一阵疑惑,拿出包里备用的卫生棉换上。 等我回去的时候距离电影开场已经还剩十分钟,人差不多都坐满了,我进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正平和有希,正平和有希坐在一起,我和有希的票是一起买的,自然靠在一起,而正平买的时候已经没有票了,只好买了不在一起的位置。 有希看到我回来,用手肘碰了碰赖在我位置上的正平说:“去去去,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看了眼已经做好的观众,忙说:“不用了,我坐这就好。” 正平的位置靠走道,进出也方便。 我坐好后几分钟,电影正式开始。 我之前看过这部电影的原著小说,对剧情很了解,男主对女主一往情深,偏偏女主对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主只有对待弟弟一样的感情,反而在追逐自己男神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男主把自己对女主的感情深埋于心,选择守候在女主身旁,女主为了自己的男神义无反顾地出了国,十年后时过境迁,女主没有追到自己的男神,在异国找了个男人嫁了,婚后不幸回到国内,而留在国内的男主,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十年后他也忘了他对女主的爱,女主贪心地以为还能得到男主如十年前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但是被男主家的柴米油盐打破了幻想,最后远走异乡。 年少的爱情总是得不到好结果,而这就是他们所认为的青春。 小说本来就很火,销量很高,之后更是翻拍电影,声势浩大,我却没多大触动,因为相比故事本身,我更喜欢的是作者的描写,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都有凄美的爱情故事,但是每个人有的,是那段青涩时光,雨后清新的空气,梧桐叶子上落下的雨滴总会叫人措手不及,让人根本不敢走在雨后的梧桐树下。 而电影很好地还原了场景,甚至可以说是和我想象的一样,电影院里的观众都安静了,我想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场景渲染到了,我偷偷看了一眼,正好是正平和有希的方向,昏暗的电影院里,我看不清有希的表情,但是我清楚地看到有希的眼睛里有泪光,而正平歪着身体,显然一副悲伤的表情。 我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所以当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样没有结果的爱情动容流泪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一阵感伤,倒是那个男配却引起我不小的兴趣。 听说这次选角也很严格,这个被炮灰掉的男配还是个学生,青涩但富有活力,在他的身上我总能看到杜译承的影子,看到他在操场上打篮球挥洒汗水,我竟一阵唏嘘,果然年轻人……一瞬间我竟然有种老了好几岁的错觉。 从电影院里出来有希还是止不住泪水,正平的面纸都被她擦完了,有希看着一脸淡定的我,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问我:“为什么你没哭啊?” 我耸了下肩膀,说:“我哭过了啊!” 有希又扯了一张面纸擤鼻涕,“可是为什么我停不下来啊……” 正平拍着有希的后背安慰她,一边笑她泪点太低,好多小情侣来看这部电影,出来后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而男生就在旁边安慰着,门口站了太多人,我怕堵着,于是说:“我去那边买瓶水。” 有希哭那么久肯定会干的,我这么想着掏出硬币,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封新邮件。 我很少用邮箱,好奇的我点开了邮件,加载的时间里我买了水,等我再看手机的时候,一张张图片出现在我的面前。 照片上是正平和有希,他们好像是出去吃饭,俩人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的,还有几张是出去玩的,主角都是他们俩个,看衣服穿着应该是最近的,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吗?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谁没事去偷拍他们?偷拍他们又有什么用? 我看了下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我回他为什么发这些给我,但是没有人回,我也没有在意,看完电影后我和有希又去逛了会街,正平回家,这个城市的夜景很漂亮,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出来玩,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没劲。 31老师会收留我吗 有希房间里的床的床板坏了,毕竟是很久不住人的房间,房间用品都很旧了,用不了几天就出问题了。可是有希的画廊最近要举办画展,忙得不可开交,有希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挑选床品,偏偏换床的事情又不能拖,于是一个星期只有两节课的我自告奋勇提出要帮有希挑床品。 我问了有希喜欢哪种风格的,有希说不要太复杂,风格简单就好。 问好了之后我就去了宜家,因为不是周末,人还不算多。其实提出要给有希挑床品我是存着私心的,因为我终于能给自己找个借口出来了,尽管我喜欢书,但是事事过而不及,看多了也会腻的。书本已经不能满足我了。 准备结婚新房的时候我跟正平来过一次宜家,因为婚后还是跟婆婆住在一起,在装修这方面我们能发挥的空间很小,再说了婆婆盼孙心切,早就给正平准备好了婚房,所以那次来宜家我们看得多买得少。 其实那次我看中了很多东西,只是我没有说出来罢了,毕竟我是嫁进别人家的人,提出过多要求会招人讨厌的。 而这次不一样了。 我有大把的时间逛,手头也有资金,我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我不再是那个捉襟见肘的穷学生,我通过一个婚姻,轻松改变了我贫民窟的命运。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遇上杜译承。 我在床品区遇到了他,他闭着眼睛正躺在床上,看样子似乎在感受床垫的柔软度,他的睫毛纤长,在灯光下根根分明,几个路过的小姑娘看到他都默默举起了相机。 如果不是我认识他的话,我都会以为这是商场请的模特了。 杜译承原本就手长脚长,又一副酷似外国人的精致面庞,真的像是从杂志封面里走出来的国际模特一般。 我不想被他认出来,于是转身就走,可是下一秒就被杜译承喊住了:“老师!” 我脚步一顿。 他那一声叫的声音特别大,几乎这一层的顾客都好奇地转过了头,我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我差点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手脚。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杜译承得意地走到我跟前,问我:“老师怎么来这里了?” 我眉头跳了跳,来这里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买东西吗,难道你来商场是为了睡觉? 我没有说话,杜译承却自顾自说了起来:“刚刚睡了一觉,好舒服。” 还真是来睡觉了! 他说着还伸了个懒腰,动作太大,露出一小截细腰。 我低着头,刚好看见,忙把目光转向别处。 我说:“那你慢慢睡着,我去别的地方逛了。”说着挪动脚步,就要走。 “别呀,”杜译承拉住我的手臂,说:“反正我也睡过了,一起逛好了。” “好好好,”我扯出自己的手臂,我知道这会儿是甩不掉他了,于是直接答应,他原本就够引人瞩目的了,我不想连带我一起,我只想静静逛个商场。 我问他怎么会来这里,他家不像是穷人家,用得着他自己看家具? “我搬出来住了。”杜译承的语气很无所谓,我却吃了一惊:“搬出来?” “嗯,”杜译承点了点头,蓝色的眼睛盛满了无辜,仿佛在问:“怎么了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了,那个时候的我不也是一直想着要搬出来一个人住吗?只是被房价吓得直接回了那个满是争吵的家。 一直到高考结束后我才有机会离开那个家。 “那老师是来买什么呢?” “床。” 我随口说了出来,其实我的目光这会儿都落在了床单被套上。 “那往这边跑干嘛,来这里。”杜译承拉着我走回去,回到他刚刚躺下的那张床旁边,说:“就这张,特别舒服,我刚刚是打算感受一下的,结果躺上去就睡着了。” 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我不相信地看了看他,说:“有那么夸张吗?” “老师躺上去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就要拉着我躺下,我半信半疑地躺下,确实床铺柔软,仿佛白云承接住了你一般,一下子身体就放松了下来,我都没有想到会这么舒服,杜译承也在我身边躺下,我立马要起来,杜译承按住了我的肩膀,说:“再躺一会儿。” 我只好听话躺下。 “闭上眼睛。”他一个命令我一个动作,灯光在眼皮上落下一片温暖的橘红,耳边的嘈杂的声音渐渐淡去,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安宁,我的身边就躺着杜译承,尽管闭着眼睛,我也能感受到他靠我有多近,因为我能感受到他近在我身侧的呼吸声。 还真如他所说,我躺了一会儿,竟然有点昏昏欲睡,我赶紧坐起身,说:“好了,就买这个吧。” 这张床设计简单花色淡雅,有希应该会喜欢。 “不行,”杜译承直接否决,我一愣:“为什么?” “因为这张床已经是我的了,你去买别的。” 杜译承忽然无理取闹叫我哭笑不得:“这床又不是只有这一张,我们买一样的又不妨碍。” “不行,”杜译承还在无理取闹,我更加无奈了,“为什么?” “因为我只要想到老师睡的跟我的是同一样的床我就睡不着了!” “是一样的床又不是一张床,你想什么呢,再说了这床又不是买给我自己的。” “不是买给老师自己的?!”杜译承很惊讶,我点点头,说:“是买给我姑姑的,她今天没有时间,只好让我来帮她看了。” “哦,那算了,”杜译承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失落,“我再看看别的床好了。”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你不买今天睡什么?” 杜译承的眼神忽然变得狡黠起来,“那我要是无家可归了,老师会不会收留我?” 这个时候他刚好坐在床边,而我站着,他仰着头,我低着头刚好能看到他漂亮的蓝色眼睛,他的眼神如同路边被人丢弃的小狗一般无辜而可怜,看得我都差点答应了,我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说:“你不是还有家。” 比起我,你可好多了,人最悲哀的,不过是无处可逃。 逛了一圈后,我和他都累了,于是到休息区休息,刚好那边有个游乐区,好多家长带着自己的小孩子去那边玩。 杜译承去点食品饮料,我就坐在外面等,就看着那些小屁孩,一个小女孩爬不上扶梯,站在下面都快哭了,已经爬上去的那个小男孩木愣愣地,站在扶梯上面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搞不懂自己的妈妈一直在向他招手是在做什么。 我在旁边看得都笑出来了,小孩子太可爱了,我都挪不开视线,直到脸颊一冰,我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这才看到是瓶冰果汁,我看了眼拿着饮料食物的杜译承,说:“哦,你回来了。” 杜译承把汉堡递给我,在我身边坐下。 我最近姨妈来,不能喝冰的,刚刚杜译承去买饮料我也忘记嘱咐他了,于是只好拿在手里,好在那边游乐区孩子多,我看着挺高兴。 沉默了一会儿,杜译承问我:“老师你喜欢小孩子?” “嗯……”我想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多喜欢,只是看着好可爱啊,很想抱着揉揉搓搓有木有?” 杜译承拿着饮料的手顿住了,目光怪异地朝我看了一眼,刚好这个时候那个没爬上扶梯的小女孩走到我跟前,渴望地看着我手里的果汁,我把果汁递到她面前,柔声问:“你要喝?” 小女孩的眼睛大大的,黑色的瞳孔带着点惧意,两只手不安地搓着,最终没敢伸出手接。 杜译承凑上前,在小女孩耳边说:“这是个怪阿姨,不能喝她的饮料。” 小女孩脸上惧意更重,我气愤地拍了一下杜译承,责备道:“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随后又换了表情柔声哄着她:“别听这个哥哥瞎说,你是不是渴了?阿姨这杯果汁还没喝过,你要喝吗?” 我能保证这是我最温和的表情了,可是小女孩都不领情,正好这个时候小女孩的妈妈回来了,带走了小女孩。 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想,确实不能教小孩子接受陌生人的食物。 只是小女孩离开后小女孩意犹未尽一般回过头来看我,黑色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我,看得我心都酥了。 忽然我手里的冰果汁被抽走了,转而换了一杯热可可,手掌一下子暖烘烘的,我一脸莫名地看着杜译承,杜译承喝了一口冰果汁,说:“你不是不能喝冰的,我给你重新买了热可可。” 我心头一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看你那拿果汁的姿势,两个指头捏着,就怕冻了手掌似的,还有你那迫不及待要把果汁送给别人的态度。”杜译承瞥了我一眼,随口就说出我自己都没在意到的细节。 我笑了一声,说:“没想到你心还挺细。” “那孩子呢?”杜译承问我,我愣了一下,手里转着杯子,“老师都结婚好久了吧,为什么没有要孩子呢?” 我看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选择沉默。 32我想要个孩子 其实我不喜欢小孩子,因为我的印象里一直有个在父母的争吵声里恐惧大哭却没人关心的小女孩,那是我不敢回头看的梦,但是偏偏那个小女孩追了我二十年。 也许是年龄逐渐增长,我也终于萌发了专属于女性的母性。 于是我决定再和正平谈一次。 我们的经济条件足够抚养一个孩子,我在婆婆那一顿恶补下成功甩掉了各种小毛病,现在的身体状况足够孕育一个孩子,而我也到年龄了,我听医生说过,过了我这个年龄,对孩子和我都不好。 正好最近我和正平的关系有所缓和,我再努力把,应该可以成功。 我这么想着,第二天晚上就跟正平说了,我说得很正式,向他解释我要孩子并不是为了婆婆,是我自己想要一个,我很少用这样严肃正式的语气跟正平说话,偏偏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坐在床上,气氛说不出地怪异,就在我说完,正平“噗嗤——”一下子笑出声音来。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你笑什么!” 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跟正平把这话题摆到台面上来说,从骨子里来说我是个保守的人,所有关于性的知识都是和正平结婚之后学的。 正平笑得停不下来,我脸更加热,双手揉他的脸,命令道:“不准笑了!” 他的脸被我揉得变形,俩人重心不稳双双跌进床铺,我趴在他身上,他也终于停了大笑,他揉了揉肚子说:“我知道你想要孩子,但是起码要等你姨妈走不是?” 我脸一热,这才想起来我姨妈还没走,正平的大腿刚好蹭到我刚换上的夜用姨妈巾,我别开头,灰溜溜地爬到床的一侧。 可是这件事像是打开了我的某个阀门一般,我变得特别想要个孩子,每天在网上看萌娃的图片,甚至拿萌娃的图片做了电脑手机桌面,就差在家里贴上萌娃的照片了。 正平满脸惊讶地看着我,说我是不是疯掉了,我朝他瘪了下嘴说:“那你就赶紧让我怀上啊!” 正平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傻瓜,再等等。” 我满心甜蜜,有种回到刚恋爱的时候的感觉。 婆婆也对我温和了许多,终于不再对我冷嘲热讽,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还是很介意为什么之前一直怀不上,我在网上搜了半天,被各种歪门邪路的回答整得一头雾水后,决定求助我身边这个医学天才。 魏源纬最近在写论文,每天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很少再去实验室,只是他好像很少用电脑,对键盘不熟悉,每次打字都要找好久的键盘,偏偏他眼镜度数深,找字母键的时候整张脸 贴着键盘,看起来就跟在用脸滚键盘一样。 “噗——” 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终于没忍得住笑了出来,结果下一秒就被魏源纬一个狠狠的眼神瞪住了,他黑眼圈重,拧着眉毛瞪人的样子很可怕,我被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别过头偷笑。 我再回头看的时候他又滚键盘去了,我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他跟前,说:“要不要我帮你?” 当初我做翻译,键盘是我唯一的吃饭工具,打字速度不快,但起码不用滚键盘。 魏源纬抬头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不要。” 然后伸出两根食指,继续戳键盘。 我搬了个椅子坐旁边看着,他的手边是一杯花茶,就是杜译承后来送我的,我没怎么喝,倒是魏源纬很喜欢喝,每次他在办公室我都会帮他泡一杯。 花茶香味氤氲,这一瞬竟无比安宁,直到魏源纬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我撑着下巴,发现他的表现很合我心意,竟升起一股调戏他的意思,于是说:“看到你写完。” “我要写两万字呢,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我歪了下身体,看了眼他的文档,才四百字! 我惊讶:“怎么才写了四百字,你都写了一个下午了!” 我凑上前,就要看他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写了几百字,可是魏源纬却跟保护自己宝物一般拿手挡住屏幕,眼神戒备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好歹是他研究那么久的成果,就这么给人看了不好,现在信息泄露那么容易,我也不想被当做坏人。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他滚键盘。 “那个……”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魏源纬停下来,转头看着我,看他的样子都要发怒了,我知道他不敢真的对我发火,因为我可是他的移动早饭机,如果他不想在饿晕在实验室,就必须对我和颜悦色。 “……女人怀不上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想了很久才问出口,我在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要不是这样的话我早到医院检查去了,还用得着被婆婆冷嘲热讽到现在,而我身边能有这么一个医学天才出现,我也是够谢天谢地了。 结果这货很不给面子,一上来直戳我心窝:“你是说你自己?” “咳咳——”我别过头,掩饰自己的心慌,好在魏源纬没接着说多少,直接拐上正经的轨道上去了:“女人怀不上孩子是夫妻双方的问题,男性米青活力低,少,女性输卵管堵塞、子宫发育异常、排卵异常都会导致女性不孕,毕竟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好好好,”我忙摆手叫魏源纬停,看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还是叫我接受不了,甚至都有点后悔问他了。 魏源纬正色看我,一下子变得这么严肃叫我一时适应不了,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你这种状况有多久了?” 我一愣,“什么多久了?” 难得连魏源纬脸也红了:“就是想怀却一直都没有怀上!” 我惊讶了一下他竟然也会脸红,但还是乖乖回答:“大概两年吧?” “两年?!!”魏源纬忽然提高音量吓了我一跳,“怎么了么……” “两年了不去检查你等输卵管彻底堵上?” 魏源纬忽然站起来,生气的样子让我吓了一跳,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也能从他忽然转变的态度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性,我看着暴怒的他,小心开口:“那我去查查?” 魏源纬坐下,指着我说:“去查,现在就去查,我给你介绍个医院,下午就全部查了。” 他这态度更叫我害怕,不过我还是冒死问了一句:“那都要查些什么呀?” “就查查卵巢、宫颈、子宫还有输卵管这些,很简单的,你没有家族遗传病吧?” 我听着就愣了,先不管查这些要花多少钱,光听着这些我都胆寒了,想到要到医院被一个陌生人这样那样,我就冷汗直冒,不过还是在魏源纬的催促下,出了校门。 我看着魏源纬给我写的那家医院的名称和地址,背后一阵冰凉。 ……真的要去? 一个人去医院查这个未免太心酸,但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反正都出来了。 坐地铁,转公交,步行,我有段时间极度厌恶出门,因为出门不仅累而且浪费时间,这样的结果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待了5年都只去过几个地方,正平带着我出去玩的时候我都不认得路,差点被人带走。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医院的妇产科碰到了有希。 有希没认出我来,她戴着厚厚的伪装,对过往的路人都侧着头回避,生怕被人认出来,我躲在墙壁后面,默默看着她。 我知道她不想被人认出来,于是直接成全她,三十岁的人了,肯定会有点不能说的秘密,有希对我很好,我也不想被她记恨,可是就在我挪动脚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从会诊室里走出来的正平。 我一下子怔住了,双脚如同被黏在地面一般无法动弹,愣愣看着正平揽着有希的肩膀离开了我的视线。 脑子里呼啦啦地似乎有风刮过,我脑子一片空白的站在那里,正平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工作忙么?怎么会陪有希来这里? 原本不想去考虑的问题也窜进了脑子里,有希不是没有男朋友么?为什么会来妇产科?难道……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头有点晕,我扶着墙壁离开了医院。 外面太阳正好,晒得我暖烘烘的,我看了眼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一时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沿着街道走回去的时候一直在走神,差点撞到人,直到听到杜译承叫我: “老师——” 我愣怔回头,看到少年在暖黄色的夕阳下跟我打招呼,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哦,”我回过神来,看着他,问他:“怎么了吗?” 杜译承牵着女孩子的手,看样子是出来约会的,我别过头,说:“我先回去了。” “老师——”杜译又在后面叫我,我没有回头。 回到家看到有希和正平都在,俩人在打游戏,玩得很开心,有希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完全找不到下午那个避生害怕的她。 33因为爱情 但是最后我都没有说什么,有希她有自己的生活,活到这个年纪谁都不是傻瓜,有希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不会连自己的生活都不会管理,更何况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什么。 至于正平…… 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他,但是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和对他这个人的考量,我怎么会答应他求婚。原本人就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理想型,所以我就不浪费这个时间去幻想我的理想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而眼下最需要我考虑的是,我母亲的六十大寿。 那个天天叫着要出门随便找个车撞死的女人,也终于平安无事地活到了六十岁。 这回我没有理由不回去了。 细细算来,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了,上回回家过年也只是在家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婆婆叫了回来,比起我家那边亲戚单薄关系冷落,正平这边的亲戚朋友就多了许多,一到过年客人就络绎不绝,偏偏婆婆不喜欢外人到家里来,对公公请来的帮工都斜眼对待,害得人们都以为这个老太太不好相处。虽然事实如此。 在家过的那一晚我记忆犹新,在外久了家里慢慢就会没有你的位置,我那一米二的小木板床堆满了衣服,明明已经是冬天,却能翻出不少夏天的衣服来,我父亲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是个生活白痴,从来不会收拾屋子的他又怎么能指望从十五年前就叫嚣着要离婚的母亲做些什么。 拥挤的小床上,闻着一阵一阵的发霉棉花胎的味道,我最终没有睡着,而在我旁边的正平翻来覆去,我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而隔壁房间的父母还因为睡一张床而埋怨声不止。 第一次带正平回家的时候我破天荒地给家里打了十几个电话,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请我母亲务必把家里收拾得能见人一点。 隔着电话我听到我妈嗑瓜子的声音,她一口啐掉瓜子壳,利落往嘴里又塞了一颗,嗑开瓜子壳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听到她说:“不就是有两个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这头沉默。 可是你别忘了,你吵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两个钱。 我不是个好人,我知道,我和正平结婚,百分之六十是冲着他的钱,只是我的操行逼得我必须找一个漂亮的借口去掩饰它,所以我对我说,我是爱正平的,我答应他结婚,是因为爱情。 自我催眠这么长时间,假的似乎也被我说成了真的。所以现在只要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正平揽着有希的背影,我就一阵阵心痛,因为正平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这个动作。 回去的路上就只有我和正平两个人,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安静地行驶,电台里放着舒缓安宁的音乐,我慢慢把手伸过去,正平握住我的手,转头朝我会心一笑,随后转头继续开车,我犹豫许久,终于把话说出口:“正平,哪天我们去趟医院吧。” 我想不用我说明,他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两年没有怀上,肯定不是巧合,而不孕这件事,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两个人都去查一下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正平沉默了会,捏了捏我的手,声音低低:“以后再说吧。” 我垂下眼睛,确实,现在谈这个不合时宜,眼下更加重要的是,要怎么办好我母亲的六十大寿。 正平已经事先在市里的饭店里订好了酒席,顺带订好了房间,这次正平倒是吃了回教训,上次回家没有提前预定房间,导致他在我没有暖气的家里冻得睡不着觉。 酒席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倒是没有多大问题,正平在这之前也已经给我妈买好了礼物,一套黄金首饰,拿得出手也入得了我妈的眼。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钱,钱虽然不能办成所有事情,但是能办成大多数事情,我想我终究没有办法成为天才的原因就是我没法舍弃钱。 为了钱,我给出版社翻译过枪文,三天之内要出全本,我三天没睡没日没夜地翻查字典对比原文,最后实在赶不上只好自我发挥,胡编乱造,给男女主一个我认为是最好的结局,总算把那本英国小说翻译出来,后来当我在书店里看到那本翻译小说,总是会无意识地提起嘴角。 而把我困在钱的泥沼中挣脱不出来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妈。 我父亲是初中教师,为了学校分配的房子,我妈身无分文地嫁给我爸,婚后被柴米油盐折磨得快要精神分裂的她把错都归结在我爸的身上,因为我爸是个学痴,学到痴,学成痴,到头来什么都不没有,偏偏他能自得其乐无法自拔,我想我的父亲也曾是个天才,可惜他成不了怪物,因为他的生活里有我妈。 我恨我妈,她不仅毁了我爸,而且毁了我。 但是我又无法舍弃她,因为我毕竟是她生的,她养的,虽然她偷拿过我的学费去赌过、喝过。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恨她,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从大二开始就往家里每个月寄钱的孝顺女儿,其实是恨着这个家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高考后填报了一个很远的学校,那个时候的我一度下定决心要填到西藏去,因为那里干净纯净,而且离家远,但是是我太天真,等我查过从我家到西藏的路费后,只能捂着心口庆幸还好没有填报上。曾经的幻想早就在时光中幻灭,而我曾心心念念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西藏,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人的成长大都如此吧,一开始的我们被名为梦想的水包围着,慢慢丢弃不切实际的梦想,变成一个干涸而具有完整形态的人体。 因为事先跟家里通过电话,我妈拒绝了牌友的邀请,我爸也终于肯从学校里回来了。只是没有想到路上会堵车,我比预定迟到了半个小时,我妈等得不耐烦了,坐在门口一遍遍扇着扇子。我爸还好,戴着老花镜在院子里看那本他永远看不完的书,拧着眉毛若有所思。 生日是明天,酒店地址已经提前告知亲戚,到时候他们准时到就可以了。 我妈对正平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每次正平来都会带着丰厚的礼物,乐得我妈都合不拢嘴,有了这些,她又能在她的牌友面前炫耀一阵子了,而我爸,估计连正平的脸都记不住。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三菜一汤,我一回来我妈就甩手不干了,她做了一辈子饭给别人吃,终于能有一天不用自己动手了,饭桌上安静地诡异,我爸吃饭的时候就乖乖吃饭,从来不看别人的脸,吃饱了就走,招呼也不打一个,之前是剩下我和我妈面面相觑,现在变成了三个人,结果还是一样。 正平对我家人的了解也只是来自他看到的这些,我从未跟他提起过我家人,因为我觉得我没有提起的必要,悲剧那么多,随便套用一下我的名字,不就成了我的故事,好在正平也从来不问起,他总是沉默地很是时候,不会让我尴尬也不会让俩人沉默。 我想如果正平没有跟我求婚,他会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的生活圈一直很窄,认识的人都是只认得脸不知道名字,而像正平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生活的,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些的事情我都不会跟正平提起。 第二天寿宴正式开始,我家亲戚不多,包了个包厢,一共三张桌子,我家的亲戚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我妈一下子就觉得特别长脸,接待客人的时候笑容满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兴的她。 亲戚们一个个都在说纪老师家的女儿有出息了,老公很孝顺,我妈听了更加得意,我这才明白婆婆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儿子,正如同我给自己找的理由一般,他们的理由,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罢了。 正平请的司仪很会调动气氛,又找了不出名的歌手唱歌,气氛一直很热烈,我妈乐得合不拢嘴,我在旁边默默喝着饮料,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本我还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好在有正平安排着,到最后都没有出什么问题。我心头一阵暖,伸出手握住了正平的。 “诶,姚楠你什么都好,就是跟你家正平都快三年了,怎么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人多就是嘴杂,亲戚无意的一句话直接戳中我心窝,我妈也别过头看我,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行动,似乎就在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在一片安静中,正平握住了我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我们正在计划中,我想给姚楠和孩子最好的环境,我的孩子应该在最幸福的环境里出生。” 说着这话的时候正平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目光柔柔如水,众目睽睽下,我竟忍不住红了脸。 34理解万岁 生日宴顺利结束,一行人吃完喝完乐完已经是十一点,正平拦了出租车送我爸妈回去,上车之前,我妈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不在家里住,她今晚兴致高,喝了不少,连昨天我就是住在这家酒店的事情都忘了。 我沉默了一下,我妈也迅速明白过来了,然后问我明天还去不去家里,我说我要上课,正平也要工作,我妈打了个嗝,目光游离,估计都没听我解释,在外面站着也冷,我让我妈坐进了车子里,给出租车司机报了地址,好在我爸没喝多少,只是一向作息规律的他到了这个点直打哈欠,我嘱咐他照顾好我妈,别让她吐在车上。 我妈听到了我这话,好像被触及到什么开关一般,在马路上大吼大叫起来:“他照顾我?别说笑了!老娘照顾他一辈子了你见过他给我端过一杯水?我辛苦一辈子为了什么?!姚楠!”我妈忽然扯住我的手,力道很大,我半个身子留在车子外面,姿势很怪,也很累人,我用力扯自己的胳膊,可是扯不动,只看到我妈巴巴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几乎漫上泪水,听她说:“姚楠,你是妈的宝贝女儿,妈只有你了,妈老了,只能指望你了!” 她情绪激动起来,样子实在难看,正平就站在我身后,我全身发热,在正平面前如此失态还是第一次,我只好耐心安慰我妈,终于等到她稳定下来,好不容易把我妈塞回车子里。 晚上有点凉,我脸通红,被凉风吹得有点冷,我情不自禁地瑟缩起肩膀,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多出一片温暖,我转头一看,是正平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了披在我身上,他的声音柔柔:“回去吧。” 我心头一暖,正平揽着我的肩膀,往酒店门口走。我故意偏过头,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温暖而厚实。 正平订的是大床房,宽敞舒适,而且环境不错,这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打算努力一把。 晚上我特地拿出我准备好的香氛沐浴乳,不管它到底有没有给我推荐的那个人说的调动情浴的效果,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谁叫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呢。 可是等我洗完,看到的却是正平累极已经熟睡的脸,我心头一动,俯身在他脸颊落下一吻,今天他也累着了,就不着急这一天了。 我小心地爬上床,在他身边睡下,贴着他的身体,我能闻到一阵阵烟草味,正平平时不吸烟,但是我却莫名觉得他身上的烟味很让人安心,不由凑近了,闻着淡淡的烟草味,我安然入梦。 到了半夜,我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我看到在匆忙穿衣服的正平,房间里开着小灯,模模糊糊间我看不清人脸,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问正平:“怎么了?”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正平才睡下不到三个小时。 正平手里打着领带,样子很着急:“有希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去看一下。” 我给他打好领结,整理好形状,我对正平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正平抓了抓睡塌的头发,说:“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你再睡会儿,我给你找了车子,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 说着就拉开门离开了,我挽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情景,一瞬间睡意全无,迅速爬起来追了出去,可是我根本没有追得上正平,夜风呼啸间,我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终于感到无比的慌乱。 我的男人,在奔向另外一个女人身边。这样的认知让我浑身冰冷,偏偏我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一辆车都没有。 我无力地回到了酒店,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慌乱,我从来不是个有安全感的人,当初一个人待在贫民窟的时候经常这样被隔壁奇怪的声音吓得整夜失眠。 有希回来是个导火索,她让我发现我自以为很完美的婚姻其实早就支离破碎,只是我隔着水看,以为水底下的依旧是个完整的整体。 日渐对我不满意的婆婆,仅仅是因为我不能生育?而渐渐对我冷淡的老公,真的只是因为时间久了,感情淡了? 不安笼罩着我,直到我回到家。 其实司机是把我载到了医院,在病房里,我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正平,我吓得差点哭出来,正平的眼角被打得肿了大一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平看到我,扯动嘴角,带着点惨淡的意味:“你来了。” 我眼眶一热,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都是抖的:“这是怎么回事?” 病房外,婆婆气得脸都绿了,抓着律师说一定要让那个男人负全责,可怜那个小律师,被夹在一个彪形外国汉子和一个唾沫星子飞溅的中国大妈间,语言不通又跟不上两人说话的语速,一副快要被逼疯的样子。 神奇的是,病房外的两个人明明语言不通,却依旧能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直到医院保安出现,才把这两个人赶出去。病房外安静后,我终于挪动僵硬的双腿,走到有希的跟前,问她:“姑姑,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有希的双眼红肿,明显哭过,那样子我见犹怜,我才发现,有希真的是个大美人,就算老了,哭了,依旧美丽动人,就是因为这样,正平才会在我刚问出口后立马阻止了我:“姚楠,别问了。” 正好这个时候护士通知有希去上药,她偏头答应,我这才注意到,有希的嘴角也有伤。 我更加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去找医院外的那两个人,婆婆听不懂那个外国人在说什么,就只能用音量取胜,那个外国人见沟通不善,识趣地放弃沟通,我走上去,用英语问那个外国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外国人见终于来了个会英文的,一上来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我差点听不过来,毕竟是很久不用的英文,我说起来也很费劲,五分钟后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小律师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我满头雾水。 这个男人是有希的男朋友,不过看他发达的上臂肌肉和粗犷的长相,我实在难以相信,那么文艺美丽的有希会喜欢这个样子的男人。 根据这个叫马丁的话说,有希是他的女朋友,一个月前忽然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回国了,生气的他追到了国内,结果看到他的女朋友跟一个中国小白脸纠缠不清,有希还有了他的孩子,他必须把有希带回去结婚。 听他这话,他所说的中国小白脸应该就是正平了,我吸了一口气,决定搞清楚事情后再说,于是向他确认,“你确定有希怀孕了?而且怀的是你的孩子?” 马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看着很吓人,声音也很大:“你觉得我是在骗人?!我跟她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马丁说话特别粗俗,一口一个fxxk,连旁边的小律师都听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 我觉得这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偏偏这个时候婆婆非要来掺一脚,叫我给她翻译,说一定要告死马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马丁见婆婆紧咬不放,骂战再起,我直接被踢出两人的骂圈,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拿起一看,是有希发给我的短信:姚楠,来天台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反正这里我也插不上话,于是我去了天台,有希在天台等我,天台的风有点大,头发遮住了有希的半边脸,我不知为何,我好像看到了有希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悲伤。 有希说:“你见到马丁了吧?” 我点点头,有希继续说:“马丁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只是在旅途上认识,然后结伴游玩,嗯……”有希停顿了一下,她似乎才考虑用怎样的说辞,我想起她曾经跟我说过她曾周游列国,但是在她国外留学的三年里,她从未回过家,那她这三年里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我不用深想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跟我到国内,他甚至追到了我的画廊,就在画廊里,他强bao了我,我怕出事,所以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可是正平非要陪我去,那天……你看到了吧。” 我惊了一惊,我没想到有希回国后竟遇到了这些事情,那天她竟然也看到了我,原来闭口不谈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抓住有希的手,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过去我不想干涉过多,那是你选择的路,你有你的理由,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那个叫马丁的男人赶回去,不是么?” 有希的手在发抖,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你还真是个很理解人的人呢。” 我笑了一下,说:“那当然,理解万岁。” 35去我家玩吧 其实只有我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苦涩的味道的。 总要有个人,找个理由让彼此都能原谅对方。 我找到了那个小律师,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好在小律师还没有被那两个人激烈的骂战吓到,有理有据地跟我说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法条我也听不懂,于是直接问:“这些证据,足够把他驱逐出境吗?” 小律师点点头:“足够。” 我说:“那就好,需要什么文件的话,你来找我。” 小律师收拾好东西:“那我回去准备资料。” 小律师走后,有希对我说:“没想到你做起事情来这么有效率。” 我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喜欢一拖再拖而已,而且你也不想再看到马丁了吧?” 有希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三天后,那个叫马丁的男人在骂骂咧咧中被强制遣送回国,风波终于平息,正平也出了院,唯一还不爽的人,可能就剩婆婆一个人了。 有希和正平的过去,我不知道,而婆婆是知道的,那次事情之后,婆婆对有希的态度就一百百十度大转弯了,被冷言冷语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了,婆婆修炼了这么多年,讽刺人的本领炉火纯青,又配上她独有的眼神,是谁都承受不住,婆婆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有希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加工一番,便变得不堪入耳起来,终于有一天,正平忍不住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婆婆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平忍着怒火,说:“妈,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话,我是自愿去帮有希的,是我犯贱,跟她没关系,请不要污蔑她……” “好了,”有希也站了起来,打断了正平的话,我放下筷子的手顿了下来,有希先我一步阻止了正平,婆婆脸色都绿了,估计她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有一天会这么顶撞自己。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嫂子,我会搬出去住,如果我打扰到你们了我先说一句对不住。” 说完有希就回了自己房间,正平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我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坐在饭桌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三天后有希搬了出去,我不知道有希有没有跟公公说这件事,走的那一天婆婆抱着胸在楼上看,看着正平帮有希把行李都搬上车,有希的东西不多,我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那天接机时看到的顾盼生辉的有希。 有希的新家在画廊周边,倒也方便,不用想也知道是正平帮忙找的,这里地段金贵,正平估计也花了不小的功夫。 这件事情翻篇后,我要生孩子的热情也过去了,婆婆不再逼我逼得那么紧,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回到学校,再次见到杜译承,明明只是几天没见,杜译承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没精打采地,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双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哀怨,可怜巴巴地把我望着,我被他这样得眼神看得背后一阵阵发毛,偏偏还在上课,对着在座的二十几个学生,我又不好说什么,课下了后我把他叫到走廊转角,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眼神可怜巴巴的,语气特别委屈:“老师这几天你都没理我!”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控诉的味道,我一时搞不清楚情况,哭笑不得地说:“这几天不是放假么,有什么事情么?” 因为我妈过寿,我特地请了两天假,不过没有用得上,最后请来的那两天假还是在学校图书馆度过了。 “没有事情就不能找老师了么?” 杜译承好看的蓝色眼睛里带上了点委屈的神色,我一时拿他没有办法,满口答应:“好好好,你找,我不阻止你。” 杜译承比我高出许多,我看着他柔软卷曲的头发,不知为何竟萌生出一股要抚摸的冲动,这么想着的我,竟然真的伸出了手,杜译承先是一惊,接着弯下膝盖,刚好到我可以够到他头发的高度,我揉了揉那触感柔软的头发,安抚道:“乖啦。” 杜译承“嗯嗯”地答应着,真的跟小狗一般,我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足音才反应过来,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别过烧得通红的脸,逃跑一般说:“快上课了,你先去上课吧。” “好,”杜译承的声音里带着笑,我脸更热,怎么就忍不住伸出手了呢!我抬脚要走,忽然听到杜译承在我身后喊道:“老师,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玩吗?”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我更加无地自容,摆摆手说:“再说吧。” 然后便逃一般跑回了办公室,正在办公室继续他的戳键盘大业的魏源纬抬头看了一眼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 他的实验做了半年,而他的论文已经写了快半个月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问他:“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魏源纬抬起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瞪着我,我连忙伸出三个指头对天发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你的研究成果泄露出去的!”再说了,就算你给我看了,我也不一定能看得懂啊,光是他桌子上的专业书的书名就足够看得我头晕的了。 也许是我真诚的眼神终于打动了他,他看了我许久,终于把笔记本转向了我。 果然,敲了一个下午,他也只写了几百个字。而且,语法错误百出,通读都成问题。 我扶额,随手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意外的是上面的遣词造句完美得叫人挑不出来错误,表达的意思清楚直接,很明显跟下面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转头问魏源纬:“这是你写的?” 魏源纬正在翻资料,看了眼电脑屏幕说:“不是,我爸看了一下。” “你爸?” 我愣了一愣,完全不知道他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我点点头,决定先帮他修改病句。 魏源纬也没回答我,他拿着一本专业书,坐在阳光底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无奈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给他盖上被子,他的黑眼圈很重,不用问都知道他又熬夜了,长期的熬夜生活让他的肤色苍白,阳光下竟然有点透明的感觉,我转头给他修改病句。 在这之前,我回头看了一下前文,虽然那些专业术语我完全看不懂,意思也只是理解得半懂半不懂,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从文字间传来的意味,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文学是没有国界的,文字的魅力能吸引每一个人,而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文学功底,比我高多了。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把魏源纬的稿子修改了一遍,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情况下,尽量把行文风格改得跟前文一样。 等我改好稿子,再通读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异样后,保存好文档,关了机。而这个时候魏源纬还没有醒来,他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嘴角原本就有点翘,弯起来的样子像是吃到了喜欢的食物的小孩子一般,我这才想起来,魏源纬其实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我曾经在国际知名的医学月刊上见过关于他的报道,我才知道其他老师口中所传的并非虚假,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真的很厉害。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此时日头正好,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我打算去买点甜点,婆婆喜欢吃甜点,不过她一直嫌弃我做的甜甜圈太甜,我在南方生活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摸不清南方人究竟是什么口味。 好在婆婆对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甜品屋的甜度很满意,我带了一次给她,她虽然没说清楚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晚上都抱到自己房间里去吃了。 婆婆和正平因为有希的事情闹得很不开心,正平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打了电话给正平,正平叫我不用担心,也没有告诉我具体哪天回去。 我也没有想到正平会冲动到这个份上,一直以来正平都是个孝顺儿子,婆婆口中赞不绝口的成功儿子,不过细想一下也能理解,正平一直都很听婆婆的话,婆婆要求什么正平都会想着法子满足她,进这个家三年了,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婆婆和正平之间闹这么大的矛盾,而第一次是因为正平坚持要娶我进门。 所以我是全力支持正平的,尽管他这样做会让我和婆婆的关系更加紧张,正平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婆婆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我得变着法儿讨她喜欢才行。 站在甜品店等店员包装的时候我掏出手机,联上了网,刚连上网,好几条消息就跳了进来,我妈大寿那几天我都没有时间碰手机,更别谈上微信了,消息都是cherish发给我的,几句牢骚没有得到回应后一遍遍问我在不在,发了好几天问我在不在,到最后我都能从满屏的“在不在在不在”感受到他的哀怨了。 我嘴角不禁带起一股笑意,正要回他,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杜译承的声音:“老师。” 36你们留下,我走 我回头一看,杜译承凑得极近,他穿着白色运动装,显得很有活力,他好像刚运动完,身上带着汗液味,混合了他身上原本就有的木质清香味,竟然一点都不难闻,只是他身体的温度太高,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警戒地看着他:“干嘛?” 这个时候店员刚好把甜甜圈打包好递给我:“小姐,这是你的甜甜圈。” “谢谢。”我接过,刚烤出来的甜甜圈特有的甜香味蹿入鼻孔,连我都快忍不住要咽口水了,而刚运动完的杜译承比我更忍不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惊讶说:“老师这是什么?好香。” “这是本店的特色产品,先生要尝尝吗?” 店主比我更懂得做生意,先我一步接下话,杜译承转头看着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是吗,那给我包几个好了。” 杜译承的笑容太闪,店主的脸一下子红了。 “那你买着,我先回去了。”说着我就要往门口走去。 “老师等一下,”杜译承叫住了我,我疑惑,“怎么了?” 正好这个时候店主给杜译承包好了甜甜圈,杜译承拿出一个递到我面前,说:“给你。” 我愣了一下,问:“给我干嘛,我又不是没有。”我给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纸袋。 “可是那又不是买给你自己的,不是么?” 他一句话戳破叫我没有意料到,确实我没有买自己的份,一方面我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不过刚刚拿出来那一瞬间的香味确实诱惑到了我。 我接过,咬了一口,甜香一下子满溢嘴,还有点烫,口感却很不错。“好好吃。” 杜译承得意看了我一眼,我瞥了他一眼,说:“又不是你做的,你嘚瑟什么。” 杜译承眼睛里带着笑,没有说什么,走到门口,杜译承忽然说:“老师,去我家玩吧。” 我看了眼时间,其实这个时候回去还早,我也不想早早回去跟婆婆大眼对小眼,杜译承把我的犹豫当成了我的拒绝,蓝色的双眼一下子可怜起来:“老师你都说好了要去我家玩的……” 我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连声说:“好好好,去,去你家玩。” 杜译承一下子精神起来,跟得到奖赏的小狗一般,我无奈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 杜译承的家离学校很近,我们一路步行,走在他身后,我看到杜译承柔软卷曲的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老师,你走太慢啦!” 走到一半,杜译承忽然回过头来抱怨我,我翻了个白眼,你腿长脚长我这小短腿哪儿跟得上,而且我新买的高跟鞋还没穿适应,走了一会儿路脚都开始疼了。 “老师,我带着你走好了。” 说着伸出手拉住我的,我怔了一下,再看到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手已经在少年手中了,他的手掌温暖而厚实,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他的手比我大,我的手完全被他包围在掌心。 就这样,他拉着我的手穿过人烟稀少的街道,很少见到路人,我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我是贪婪的,我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还是想体验一把这样被人带着走的感觉,从我的视角看过去,我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手臂和专属于少年不宽厚却看着会让人很安心的后背。 杜译承在校外租了间单身公寓,很宽敞,对一个人来说有点多余。这间公寓是新建的,住户还少,墙角还堆着没有收拾干净的装修材料,不过单就环境来说,还是不错的。 这里……应该不便宜吧,我这么想着,最后没问出口。 在我最想逃离家的时候,我翻遍了整个城市的租房信息,每一家房屋中介我都逗留了很久,但是最后都灰溜溜地回到家里,直到高考结束,我才有机会从那个满是硝烟的家里逃出来。 杜译承这间房子很大,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我就觉得一个人住有点浪费了,我曾向往过一种单身生活,不用太大的地方,该有的都有了就足够了,但是到最后都没有实现,我的经济能力所能承担的只是一个贫民窟里不漏水的角落。 可是当我在玄关换好鞋,从屋子里飞奔出来的姑娘让我知道,这个房子一点都不浪费。 我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那个女孩我认识,前几天我在外面偶然遇到杜译承,他手里牵着的,就是这个女孩,原来那只手该牵的人并不是我。 女孩亲热地在杜译承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杜译承头偏了一下,没有让她亲到,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继而问道:“这位女士是谁呀?” 她的声线很特殊,尾音带着点上扬,听着很单纯无辜,导致我根本无法对她那句“女士”生起气来。 杜译承脸色不大好,语气也不怎么和气:“这位是我的老师,我先去洗澡,你给老师倒点喝的。” 说着直接进了浴室。 我想离开,这里明显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双人份的,我如同突然侵入他人私人空间一般浑身不适,只是刚到这里就要离开实在说不过去,我只好先在沙发上坐下。 女孩热情地问我要喝什么,沙发很软,我却很不适应,说:“给我水就好了。” 女孩飞快地给我倒了水。 坐回到我身边,女孩闻到甜甜圈的香味,惊讶地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甜甜圈,我没说是给婆婆带的,女孩被香味吸引,一副很想吃的样子,我拿出一个,问她要不要尝一个? 女孩高兴接过。 女孩明显在这里住了很久,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喝,姿态随意自然,完全不把我当外人。 我却越来越坐不住了,女孩一看年纪就比我小,我跟她也完全说不上话,而相比我的坐立难安,女孩比我随意得多,拿出手机玩游戏,嘴里叼着甜甜圈,专注于游戏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嘟起,样子很可爱。 这样……才是杜译承喜欢的女孩吧。 我这样想着,把目光放到一旁。房间的主色调是暗色,深蓝色和灰色组成房间的主基调,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家具设计简约而不简单,处处可见设计师匠心独运之处,客厅宽大,连着厨房,再进去一点就是卧室,不过门关着,我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和他在宜家挑的那张床,不知怎么就好奇起他到底有没有买下那张床,只是门关着,我看不到。 就在这时,浴室门开了,杜译承擦着头发出来,他换了一件浅灰色棉麻t恤,一条宽松的蓝色短裤,显得休闲而随意。 他看到双腿盘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女孩,眉头皱了皱,说:“你怎么还在?” 他语气比刚刚还差,我不禁出口阻止他:“杜译承,别这样。” 好在女孩完全不受他影响,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水说:“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杜译承更加生气,抓住女孩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说:“这里不是你家,你给我出去。” 杜译承用的力气不小,女孩被直接扯了起来,女孩的膝盖磕到了桌子,痛呼一声,可是杜译承根本不顾女孩,抓着女孩的手臂就往门口带。 我连忙上去阻止杜译承,“杜译承!放手!” 可是杜译承完全不听我的,我只听到女孩在喊:“凭什么我出去,我又不是外人!” 我身体一僵。再怎么看这也只是小情侣间的小打小闹,我在旁边实在不合适,我大吼一声:“你们谁都不用走,我走!” 说完我拿起包,径直走到了门口,杜译承这才慌了,挽留我,声音也软了许多:“老师,这不关你的事,你别走。” 原本我就浑身不适,这会刚好给了我离开的理由,我回头,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说:“我先走,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解决。” 杜译承这才没有阻止我。 可是我到了楼下才忽然发现,这特么是哪儿? 刚刚杜译承带着我上来的时候我都没注意是怎么走的,他带着我一阵绕路,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原本就对学校附近不熟悉的我,竟然就这么丢了。 最后我还是打的回去的,花了点时间,回到家时婆婆脸色很不好,冷言冷语了几句,我把纸袋放到桌子上,婆婆看到那个纸袋,终于闭上了嘴。 晚上正平还是没有回来,我打了个电话给他,依旧是那句话,“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随后就挂断了电话,我放下电话黯然,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你不在我身边,谁来照顾我? 我拿出手机,在那次邮件后我又陆陆续续接到好几封邮件,内容别无二致,都是正平和有希在一起的画面,通过这些照片我才知道,有希的工作,有希的房子,都是正平帮她找的,而这些正平都没有向我提起过。 再怎么血浓于水,正平对有希的关心也太过无微不至。 37你不想要么? 就连我,在和正平感情最热烈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过如同这样足够到多余的关心。 又是一个不眠夜,我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无奈掏出枕头下的手机。 输入密码解锁,尽管已经被杜译承识破,我还是用我自己的生日做解锁密码,因为我要用这样的方式一遍遍提醒自己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从没有人庆祝的日子,我怕终有一天,我也会忘记这串数字的意义。 联上网后,不一会儿便跳了好几条信息进来,在通知栏里,我看着cherish发来的消息和那个陌生人发来的邮件,最终选择点开邮件。 邮件全部由照片组成,一张张加载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心情竟然忐忑起来,终于在我紧张又害怕的等待中,图片完整地加载出来了,照片上是有希和正平在西餐厅吃饭,时间是晚上,刚好是一个小时之前,我在家里和婆婆面面相觑的时候,正平和有希正在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里,品尝着甘醇的红酒和可口的美食,相谈甚欢。 只能怪这拍的相机像素太高,又或者是拍摄者抓取的时间太刁钻,通过照片,我能看到正平嘴角自然而温和的笑容,终于,他把这曾经属于我的笑容给了别人。 我第一次进西餐厅是正平带我去的,在去之前我恶补了西餐的礼仪知识,可还是在他的面前出了丑,面前那一把把刀叉的用法,我怎么能一遍就记住。 而相比我的丑态,有希就显得优雅成熟多了,有希因为是在画廊里工作,比较注重外貌仪态,在平时都会穿得很正式,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黑色露肩长裙,烛光摇曳下,有希如同英国贵族一般优雅迷人,也难怪坐在她对面的正平会看得痴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完这些照片的,我只知道,等我看完这些,我发现我枕巾上有泪。 我深吸了一口气,抹掉眼泪,回了那个陌生人一句话:你是谁,出来见一面吧。 之后的我,才点开和cherish的聊天界面。 cherish告诉我,他的学校里今天举办了篮球赛,cherish他们队拔得头筹,字里行间我能感觉到他很高兴,但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回复得也很不及时,因为我其实是在等那个陌生人的回复。 在那个人给我发过一次邮件后我有想过这个人到底是谁。能这样密切而及时地拍到正平的日常生活轨迹,肯定对正平的作息规律很了解,而作为正平的老婆,我自己都没有自信准确把握,所以我推测这个人肯定是正平的同事。 这就是我一直对这些邮件不理不睬的原因,他给我发的照片主角无一例外是正平和有希,虽然他们的举止没有多么亲密,但是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为了挑拨我和正平之间的夫妻关系。而我又怎么能让他得逞。 我有试着和正平提起这件事,但是正平很反感我跟他提起有关他工作上的事情,每每我说个开头就被正平一个厌烦的眼神堵了回去,照片的事情到最后都没有机会跟他提起,而原本这件事就不能直接跟正平说,正平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是在他温和的表面下,沉睡着一只愤怒的雄狮,而显然地,我不想去惊醒他。 看着成功的正平,其实也有他的心酸,我不说也不问,因为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什么。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个陌生人的回复,就在我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时候,那头的cherish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不积极。 聊天界面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试探地发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放弃了和那个陌生人联系上的想法,换了个姿势,方便打字:【有点,睡不着觉,烦躁。】 【那……你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好入睡的方法?】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随意回了一句:【什么?】 随后他便发了一张很过火的图片给我,其实也不算太过分,那是一张腹肌的图片,八块腹肌块块分明纹路清晰,看着好像是自拍,人鱼线一直延伸到裤腰里去,偏偏角度太特别,引人遐想。 我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问他:【是你的?】 【那当然了!】那头似乎对我的怀疑很生气,一口气发了好几句过来:【我都说了我打赢球赛了,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我无奈,回:【好好……是你的,那又怎么了?】 我已经能猜到他是什么意思了,却想调戏他一下,直到他那个词直接地发送到我的手机屏幕上: 【你不想要么?】 想,当然想,怎么会不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正常的人,会有冲动有浴望,而我已经想不起我有多久没做了。 偏偏这个时候,身侧没人。 我心头升起一股悲哀,手指触碰到手机冰凉的屏幕,更加心寒。 我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cherish试探性地问了我一句:“要一起么?”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我关了房间的大灯,换了个姿势,身体潜进薄被里,一只手回复他:“好。” 宽大的房间里只有床头一盏灯亮着,柔柔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目光有点模糊,我差点看不清手机屏幕。 cherish比我有经验得多,一直问我有没有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细致入微,我却没有觉得烦,反而有股暖意在心头升起,就算是这样微弱而虚假的关心,我都求之不得。 最后cherish发了一张图片给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我还是被震撼到了,我咽了一口口水,身体颤抖了一下,我长呼出一口气,不一会儿来自四面八方的疲惫如返潮的海水一般席卷了我,我眼皮一沉,上下眼皮刚碰到就睡着了,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cherish说一声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第一感觉就是身下空落落的,我在被子底下找出裤子穿上,尽管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我还是带着无比的羞耻感冲进了卫生间。 上班还是迟到了,好在没有课,晚去一点也没有什么事情,学校也不会考我的勤,只是可怜了魏源纬饿着肚子等我带早饭等到十点钟,我刚走进办公室就能感受到他凌厉到能杀人的目光了。 好在昨天晚上做的红提曲奇足够吸引他的目光,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不得不承认,昨晚是我睡得最熟的一晚。我自己都没想到,那种事还有催眠的功效。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杜译承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只是那个时候我的手机放在包里用充电宝充电,我根本没有听到。 昨天手机一扔就睡着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都没电了。 又想到昨晚的荒唐事,我的脑袋就开始疼,我的疯狂都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可是我又怨不得谁。 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 “老师。” 忽然耳边传来了杜译承的声音,我惊了一下,看到杜译承就站在我办公桌边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针织衫,里面一件白色条纹衫,宽松的蓝色裤子显得他腿长又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进入深秋,温度降低了,可是看到他却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蓝色的眼睛我竟然有点心虚,忙别过了头,装作整理文件,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杜译承按住我的手,语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别动!” 我更加奇怪:“怎么了?” 杜译承邪邪一笑,从我手底下抽出那个文件夹,说:“老师这个可不能收起来。” “这是什么?” 杜译承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好看:“这是上次的班会记录,要交到上面去的。” 他的手这个时候才放开,我才知道我被他耍了,不禁脸一热,说:“知道了知道了。” 我管理着好几个班,每个班都要开一次班会,当然都是班长在负责,而我只是去过个场,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张人脸,我都快脸盲了。 好在杜译承给我收集了各个班的班会记录,我翻看了一下,整理得很好,我笑着说:“好,谢谢你。” 杜译承帮了我不少忙,我也生不起气来,偏偏杜译承的看我的眼神实在太过直接,我笑容撑不下去了,问他:“还……还有什么事情么?” “老师,”杜译承伸出一根食指,戳到我的脸颊,说:“这里粉没扑开。” 我愣了一下,忙拿出镜子,果然脸颊的粉厚厚的一层,早上走的时候太急,连妆都没有化好。 我忙用手指抹开,忽然杜译承的手伸了过来,他温热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为我抹开粉,同时他如笙管一样好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其实老师你不化妆,也很好看。” 我愣了下,一把打开他的手,掩饰一般:“说什么傻话呢!” 可是我分明看到镜子里的人,脸红得跟西红柿一样。 38试了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没事就赶紧走吧,你接下来没课吗?”我招手赶人,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脸红而已,可是却没想到他说:“没课,不过我想去打会儿球,老师要去看吗?” “不去,”我果断拒绝,“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啊!” 最后还是忍不住恶声恶语了,不过还是这样比较有用,杜译承终于离开了。 杜译承离开后我发现魏源纬一直看着我,我指了指自己的另外半边脸,说:“难道这边粉也没扑开?” 魏源纬盯着我看半天,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在笑。” “嗯?”我表情僵了僵,“什么?” 魏源纬没回答我,我拿出镜子一照,才发现镜子里的女人确实在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脸颊通红,满面春风。 明明镜子里的女人一点都不吓人,我却吓得赶紧扔掉了镜子,快步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脸上的热度这才终于褪去。 我做了几下深呼吸,抬起头看窗户外,洗手间外就是篮球场,耀眼的阳光下,是少年挥洒的汗水和矫健的身姿,杜译承成功投进一个三分后,偏了下头,他不经意投过来的一个眼神,我却吓得赶紧别过了头。 我又打了个电话给正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昨晚婆婆的态度有所缓和,我想这应该是婆婆和正平和好的好机会,正平没有反对,沉声说晚上会早点回去,我听出他心情不大好,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口,我挂断了电话,决定再等等跟正平说这件事。 下午我早早下了班,在学校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郊区的菜市场的菜要比我家周围的新鲜许多,我买过几次,婆婆吃着很喜欢,只是一路上拎着回去太麻烦,挤地铁又挤公交的,狼狈不堪,偏偏这次买的菜又多,我一路上拎得手又痛又酸。 我回到家的时候婆婆正在楼下跟其他几个老太太聊天,看到我回来跟我打了声招呼,她对我态度温和了许多,我猜是正平已经把今晚要回来的事情告诉婆婆了。 婆婆一直在旁敲侧击叫我劝正平回来,经过这几天,婆婆应该也已经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正平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晚上还在外省的公公特地打了个电话回来,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无意瞥到婆婆在抹眼泪。 当我看到婆婆瘦小的身躯窝在沙发的一角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我心头一痛,婚后一段时间里婆婆待我还是不错的,每日嘘寒问暖,连我亲生父母都从未这样对我关心备至,我尊敬我的婆婆,同时也感激着她。 晚上我做了好几个菜,婆婆爱吃的清蒸鲈鱼,正平喜欢吃的糖醋里脊,还有几样小菜,看到桌面上摆满了菜式,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婆婆回来后就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我做了什么,傍晚五点正平回来了,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和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正平手里拎着糕点盒,是婆婆爱吃的那家的招牌糕点,婆婆看了一眼正平,别扭地别过头。 正平进门后俩人都没有说话,我故意作出很高兴的样子,说:“老公,你回来了。”手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正平愣了一下,身体有点僵硬,我适时放开手,招呼两人:“刚好饭做好了,肚子饿了吧,来吃饭吧。” 餐桌我早就布置好,我端上最后一碗汤,坐下,正式开饭。 正平和婆婆虽然没有说多少话,但是我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冰层融化了,原本父母和子女之间就不会有多大的仇恨,何况婆婆那么珍爱自己唯一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我曾幻想中的完美家庭的模样,不用过多言语,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慢慢吃着家常菜。 婆婆虽然嘴上不说,但也已经原谅了正平,吃着正平带回来的糕点时一脸幸福。 我不知道亲子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道,我想要个孩子的想法再次萌生,现在算来,下一个最佳受孕期就快到了。 在那之后我做过功课,正平不愿意去医院排查,我只能做做书面工作,我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一段最佳受孕期,在这段时间里发生关系,受孕的可能性可以提高很多。 也许之前都是因为我不在最佳受孕期,才导致我一直怀不上孩子。 晚上睡前我问起正平这几天都是在哪里过夜的,正平兴致缺缺,随口回答说是在宾馆睡的,我看正平今晚心情不错,所以打算跟他提起那个陌生人的事情,正平毕竟所处高位,年纪轻轻易惹人嫉妒,我虽然不懂什么,但是能帮到一点是一点吧。 然而正平一点都不想听我说话,背对着我躺下就要睡,我摇他:“别睡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明天再说吧,我好困……”说着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张口要继续说,却不防他翻过身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不说了,我好累,这几天宾馆睡得我好累。” 我惊了一下,视线之内只有正平埋在我胸口的黑色头颅,正平的头发黑而硬,听说有这样头发的人固执而死板,但是我却不怎么觉得,胸口的重物感给了我不小的安全感,我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不自觉提起,手指插进他黑色茂密的头发里,有点扎人,我却觉得很舒服。 我最后决定还是再等等再说吧,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为了挑拨我和正平的夫妻关系,那他就彻底错了。 因为我决定做一件事情。 那晚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变了,婆婆对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正平准时上下班,连我都觉得惊讶。 只是我现在要上课,每天要花好多时间在路上,就算我下午三点从学校回来,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四点多了,一进门就看到婆婆和正平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忽然觉得,我跟他们的相处时间太少了,而现在难得气氛好,我必须抓紧机会。 我打算买车。 学校虽好,但是毕竟地处郊区,每日上下班麻烦耗费时间不说,更重要的是耽误了我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我是已经结婚的人,怎么能不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置。 我跟正平说了这件事,正平没有意见,原本我们结婚的时候公公就打算送我们俩一个人一辆车,只是那个时候刚好碰上上面检查,最后只好搁置,我又不需要车,于是就没要,最后就给正平买了一辆大众,不是多么昂贵的牌子,却也开得舒服。 我是在婚后学的车,因为之前觉得我这样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有闲钱去买车,于是连车都没有学。 我的车是正平教我的,比起驾校里循序渐进的教法,正平教的方法就直接多了,也足够实用,我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上了,后来正平通过关系给我办了驾照,我也是能开车上路的人了。 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网上对比车型,最后打算去一趟实体店,在买东西这件事情上我讨厌犹豫,看中了就买,不心疼钱,因为我知道心疼也没用,总得要买不是。 但是我没想到得是,在4s店我遇到了杜译承。 他好像也是来买车的,看到我惊了一下,问我:“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瞥了他一眼,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 “小姐,你是要买车吗?请问看中了哪款车型呢?” 我直接报了我在网上看中的那款型号,结果他告诉我没有,我一下子犯难了,这款车型是我在网上对比好久才挑出来的,这下告诉我没有,不等于是我之前的功夫都白费了么? “那小姐要不要看看别的车型呢?”店员热情向我介绍,我更加头痛。 “要不老师看看这款吧,”杜译承指着他身边那款车,我粗略看了一眼,车型是不错,但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低,我预算不高,原本我只是想挑个代步工具,并不需要多高级的。 我想回去了,正平跟我说过他能帮我搞定,我自以为我自己能搞定,没想到挑了半天看中的车型竟然没有。 “不用了,我再考虑一下吧。” 说着我就打算告辞了,杜译承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说:“老师你相信我,这款车很不错的,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说着就把我往车里塞,我坐进车里,发现车座柔软舒适,出乎我意料,不过这也意味着,这款车真的是我不能承担得起的价格。 我忙站起来,说:“真的不用了,我再看看好了。” 杜译承却已经跟店员要来了钥匙,坐进车子里,说:“车子好不好,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完把钥匙插进锁孔,油门一踩,直接蹿了出去。 我由于惯性摔向座椅后背,杜译承看了我一眼,漂亮的蓝色眼睛顾盼生辉,声音飘散在空中:“老师,系上安全带。” 我慌忙拉出安全带系上。 39如果老师的时间都是我的就好了 回去的时候我让杜译承把车让给我开,一坐上驾驶座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当我踩下油门,流线型的车身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去的那一刻,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广告词上所说的快感并非虚假,那种油然而生的愉悦感一下子占据了我的神经,促使我加速加速再加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几乎听不到坐在我旁边的杜译承说了什么,等到到达终点,我意犹未尽地踩下刹车,后背紧贴靠背,我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我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没有动,杜译承打开我这边的车门,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灿烂一笑,说:“女士,旅途愉快。” 我转头看着他,不错,短短的试车时间,于我来说却如旅途一般漫长而让我回味无穷,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触及他皮肤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手有多冰。 我这人有点奇怪,激动的时候心跳会加速,血液会加速流动,身体发热,但是唯独手脚是冰凉的,而就是这辆车给了我久违的激动的感觉。 就是它了。 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不用考虑其他因素,我的身体已经自觉选了这辆车。 我下了车,发现我脚步竟然有点虚浮,好在有杜译承拉着我的手,我才不至于跌倒。 我拿出银行卡,说:“多少,这辆车我要了。” “噗——” 比店员先回应我的,是杜译承的笑声,我脸一热,看着他,愠怒道:“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尽管这么说着,他还是掩着嘴偷笑,我脸更热,刚刚那一瞬太过忘我,害得我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在,希望刚刚没有出什么丑才好。 “小姐,其实……” “欸,”店员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杜译承阻止了,他说:“既然这辆车老师喜欢那就给老师吧。” 我一皱眉:“你也看上了这辆车?” “嗯,”杜译承点了点头,我立马沉下了脸,“那这辆车我不要了。”店员即将接我银行卡的手一顿。 杜译承也疑惑:“为什么?” “这辆车是你先看上的,自然归你,我不想抢别人心头之好。”就算抢到了我也不会高兴,索性不要,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噗——”杜译承又笑了,我更加恼火:“你到底笑什么?!” “没,真没什么,”杜译承这回倒是很快收敛了笑容,说:“是的,老师,是我先看中了这辆车,可是我资金不够,买不起了。” 买不起?我皱起眉,就我所知,杜译承家境很好,他都买不起了,我更哪会买得起,我一下子都有点庆幸刚刚店员没有接下我的银行卡了,银行卡里一共八十万,是正平前几天给我的买车资金。 刚刚那一瞬间的冲动过去,我发现我根本用不着买这样高档的车,原本我只是为了节省时间不想挤公交地铁,普通的车就足够我的要求了。 我问他:“这车要多少钱。” “小姐,这辆是德国新款,国内目前只有这一辆,售价五十万。” 五十万?比我想象地要低很多呀,杜译承会连五十万都出不起? 也许是杜译承见我脸上疑惑更重,把我拉到一边,偷偷跟我说:“老师,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被家里赶出来了,我自己的钱根本不够买这车,所以我想……” “赶出来?!”杜译承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更加奇怪:“你为什么会被你家里人赶出来?” 杜译承脸上显出一丝难色,我这才发现我管多了,人家家里要怎么办是他们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于是适时闭上了嘴,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我想老师你先买下来,等我存够了钱再从老师这边买回来,我想老师也不需要车很久吧?” 杜译承的眼睛亮亮的,从他蓝色的瞳孔里我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我没想到我的想法竟然那么轻易地被他看懂了,确实我不想买高档车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不需要车很久,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在年末怀上孩子,刚好一个学期结束,我就可以向学校申请产假,原本我这门课就无足轻重,学校肯定会同意,再说了,要是我真怀上了孩子,婆婆又怎么会让我继续上课。 而那个时候我就用不着车了,这辆车还会变成我的累赘。 杜译承的提议我一下子就心动了,我说:“好呀。” 然后我刷了五十万,开着车回去了。 回去路上杜译承非要蹭车,我也没办法,他说:“既然开不了,让我坐进去感受下也好呀。” 他的样子调皮可爱,逗得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于是我主动让出驾驶座:“那就让你解个馋吧。” 杜译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欢呼雀跃地跟我换了位置,杜译承这次开得很平稳,风吹在脸上很舒服,阳光温暖得刚好,我竟有点犯困,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了我和正平的孩子,一家三口在海滩上玩耍,小屁孩跌跌撞撞跟在我身后,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妈妈。 我想着应该就是我希望的未来了吧。 车刚停下我就醒了。 我睁开睡得惺忪的眼,模糊看了一眼:“这是哪儿?” “老师抱歉,吵醒你了。”杜译承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没事,”我本身就没有睡多深,只是有风吹着觉得很舒服,于是闭了会儿眼,所以车子一停我就醒了,我环视一圈:“这是你家?” 我只来过一次,对周围环境也不怎么熟悉。 “是的,我不知道老师家在哪里,只好先开到我家了。” “哦,”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半,还早着,买车比我想象中快速,偏偏最近正平又忙起来了,好像近期还要出一次差。 “老师要上去坐坐吗?”杜译承邀请我。 我有点犹豫,毕竟第一次去印象不大好,可能是看出我的犹豫,杜译承向我保证:“这回不会有别人了!” 我“噗”地笑了出来,杜译承认真保证的样子很可爱,我说:“我倒不是怕你楼上有人,只是你上次那个态度,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你这样粗暴对待人家,小心人家甩了你哦。” “甩了才好呢。”杜译承切了一声,打开车门下车。 我忙追上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杜译承把车钥匙抛给我,我堪堪接住,我见杜译承不怎么愿意提起那个女孩的事情,我也识趣闭口不谈,反正不是我的事儿,我又何必要那么关系,何况还会惹人不高兴。 这回倒是真的没有人了,我看了一眼房子,发现之前成双出现的用具都变成了一个,看样子还真是分手了。 进门后杜译承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说随意,那就喝果汁吧,杜译承自己替我决定了,我坐在沙发上,却发现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到杜译承回来,我转头一看,发现杜译承站在自家冰箱面前,如同木头一般愣住了。 我走过去想看看怎么了,杜译承却忙把冰箱门关上了,身体抵着冰箱门,目光游离:“那个……老师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老师你饿吗?” 我无奈看了他一眼,其实不用我自己看我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刚刚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垃圾桶里堆满了一次性餐具。 我说:“那走吧。” “诶?去哪儿?”这会儿杜译承倒是犯起傻来了,“去楼下吃东西呀!” 其实我是拉着他去超市了,我经常在这里的超市里买东西带回去,因为回去后再买我怕时间来不及,总是在这里买好后带回去做,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几次做得太迟被婆婆数落。 杜译承推车,我负责挑东西,超市一圈逛下来已经是满满一车,这也不能怨我,我问杜译承意见他都说老师挑的那就是需要的,然后大喇喇地拿好几件放进购物车,看着满满一车的商品,我有点疑惑,到底是谁跟我说没钱了的? 只是在超市里逛的时间太久,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我得赶紧回去了,买了那么多东西也只能让杜译承自己提上去,临走前杜译承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不舍:“老师这就要回去啦?买了这么多菜,我还以为能尝到老师做的菜呢,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提得上去嘛……” 我无奈地向他道歉:“我真的要回去了,晚上有客人来。” “那好吧,”杜译承瘪瘪嘴,最后还是放我走了。 那样子实在太可怜,我不由说:“要不这样吧,你把菜放冰箱里,我下次有空做给你吃。” “好!”杜译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要是,老师的时间全都是我的就好了……” 忽然杜译承喃喃说出这么一句,我惊了一下,忙说:“说什么傻话呢,我都结婚了。” 正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人群上上下下,我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我都结婚了。 那像这样经常进入学生家,是不是有点不妥? 我甩甩头,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境。 因为比起杜译承,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晚上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希。 40就差孩子了 有希搬出去住的事情在有希搬出去后两天才传到公公的耳朵里,公公没有说什么,原本公公和家里只有电话交流,而每次能和公公说上话的也只有婆婆和正平,毕竟对我这个媳妇,公公真的没有什么对我可说的。 按照婆婆的性子,她是绝不可能同意有希在她和她儿子正平刚和好的第二天就进家门的,而偏偏今天是公公回来的日子,婆婆心里有多不愿意也只能乖乖闭上嘴。 公公平时不回来,一个月只会回来一天,固定在月底,回来住一晚后第二天就回去,公公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有手段也有情商,他懂得经营家庭感情,每个月他回来的这一天都会要求正平准时下班,好在正平的领导知道公公是怎样的人,也不会偏偏在这一天为难正平。 这个家里,我跟公公的接触最少,说实在话我是有点怕他的,公公的脸本来就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眉毛常年拧着,导致他眉毛间的川字特别深。 我回家后果不其然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公公身边有一班专门侍候他自己的人马,每次他回家就会带到家里来,婆婆很不喜欢这些人,因为她觉得这些人侵犯了她的私人空间,而这些人也真是足够专业,有次我回家发现一个中年女佣正把我堆积着的脏衣服拿去洗,我看到她毫不避讳地把我的nei衣裤挑出来放到一边,吓得赶紧冲过去抢下了她手里的衣服,说我自己来就好,倒是那个女佣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嘴里不知道嘟哝了什么,随后又找别的事情去做了。 这些人太专业,专业得有点死板,跟公公一样,也怪不得婆婆会不高兴了。 公公跟婆婆异地分居几十年,感情如何我不敢断言,但是一段婚姻能坚持到这个年纪,谁都不是容易的。 餐桌上的沉默叫人害怕,我不饿,吃得也少,比起这个,我更注意的是坐在我对面的正平。 那天之后那个人再也没有发过邮件给我,连我发出的见面要求都没有回复,我更加搞不明白那个人是想干什么,但是那张他们在西餐厅碰杯的照片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眼神那动作,其中蕴含的真的只是亲人间的默契? 我身边坐的就是有希。有希今天从进门开始就没说什么话,倒是公公叫她到书房里谈了会儿话,因为年龄差太大,明明只是哥哥的公公,对待有希总有种父亲的感觉。 从书房里出来后的有希就再也没有说过话,餐桌上也只是沉默地吃着菜,但是吃的都很少,看有希这样,我也大概能猜到公公和有希说了什么,婆婆的嘴从来不严,肯定跟公公说了马丁的事情。 有希低着头吃饭,坐在我对面的正平不停地偷看有希,连我都觉得正平的视线太过*了,我小心地瞥了一眼婆婆,好在她没有注意到。 晚餐结束后,我正在厨房里洗碗,忽然公公叫我:“姚楠,跟我来一趟书房。” 我愣了一下,公公几乎没有找我单独谈话过,我有点担心,难道是他注意到了正平和有希的事情? 尽管迟疑,我还是赶紧擦干了手,跟在公公身后进了书房。 公公因为常年训练,背脊挺得很直,从背后看让人觉得他的后背厚实宽阔能让人依靠。 可我还是怕的,公公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说话直接简洁,我至今记得我刚进门的时候公公对我说的一句:“进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之后的我一直尽心侍奉婆婆照顾老公,希望做到了公公口中的家人本分。 果不其然,公公开门见山,责问我为什么结婚三年了还没有怀上孩子,我支吾着答不上来,因为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到了现在我也懂公公是什么意思了,聪明眼明如他,怎么可能没看出正平和有希间的猫腻,他也在旁敲侧击,教我用孩子绊住正平。 有人说,婚姻是两步完成的,第一步是结婚仪式,法律上证明你们已经成为夫妻,而第二步,就是孩子,有孩子的家庭便有了牵绊,孩子就是家庭的基石,有了孩子,家庭就会稳固许多。 而我和正平差的就是这个孩子。 一直以来我都崇尚顺其自然,我都没想到身边有这么多替我着急的人。 其实我自己也在着急着,我不想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婚姻最终以离婚失败收场,我虽然被金钱打败过,但是不想连自己的婚姻都挽留不住。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我和正平的结婚纪念日,我想在那一天做点什么。正平再忙,也不会连那一天都会加班吧。 这么想着,我在着手准备纪念日的同时,没有提醒正平结婚纪念日的事情。 结果第二天就被人阻扰了。 我原本是打算早点回去的,下午那一节课上完我就走了,结果我刚坐进车里,另一边的车门就打开了,杜译承坐进车子里,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说:“好冷呀。” 这俩天冷空气来袭,这个城市的深秋也终于有了点寒意。 我皱了皱眉,语气不悦:“你进来干什么?” 杜译承无辜的蓝色眼睛看着我,特别单纯地说:“回家呀,我快冻死了。” 我瞥了他一眼,我看了今天的天气,最高温度只有3c,他却穿着短袖,现在冻得缩起身体,他原本就高,缩成一团的样子颇有点可怜,我笑了笑他,说:“谁叫你穿那么少,”然后不客气赶人:“赶紧下去,我还要回家呢。” “老师……”杜译承蓝色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特别无辜可怜,我无奈笑了一下,坐进车子里,原本只是开他个玩笑,在他家门口饶一下也不会花我多长时间。 杜译承见我同意了,喜滋滋地打开了车厢里的空调,我看他熟悉各种操作键的位置,笑道:“你还真是熟悉这车啊!” 杜译承得意洋洋,笑得灿烂而开心:“那当然,我可是想这车想很久了。”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这车是我从他手里抢的,要不是他没有钱买,这辆车还不会到我的手里。 车开回去后正平看了一眼,赞了一声说:“这车不错。”然后问我是多少钱买的,我如实回答,却没想到正平说:“那你还买赚了呢,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去买车被坑呢。” 虽然正平没有细说,但我还是能感觉出来,这车不止五十万。 车厢里一时沉默,杜译承忽然贼贼说:“老师,看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到时候这车便宜点给我吧。” 我笑了声,说:“你还知道师生情啊,第一堂课那样刁难我的是谁来着?” 我眉毛一挑,戏谑地看着他。第一堂课就被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小屁孩刁难得挂在黑板上的事儿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杜译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他带着歉意说:“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呗?” 我忍俊不禁,说:“好了好了,不计较这事了,是这个路口左转吧?” “嗯。” 我不禁转头看他的侧脸,杜译承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所以肤色偏白,鼻梁高挺,眼窝深,连他的瞳孔也是浅色的蓝,却有种莫名吸引人的力量。 “老师怎么了吗?” 杜译承忽然转头,笑容好看迷人,我惊了一下,忙别过头,说:“没事。” 夕阳下我的脸竟有点红,好在深秋的夕阳足够火红,我这样的红还能够掩饰。 到了楼下,杜译承又开始耍赖了,非要我上去,我有点为难,总是这样出入一个学生家里怎么说都不好,何况杜译承还是独居。 杜译承见我怎么都不答应,直接耍赖了:“老师你明明都答应了我要做饭给我吃的,上回买的菜我还放冰箱里保存着呢。” 我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回是我自作主张买了那么多菜,就这么扔在他家冰箱里也不像话,我只好屈服:“好吧。” 进门后杜译承先去洗澡,外面风大,他几乎是跳着进家门的,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跟猴子似的跳来跳去,笑到肚子疼。 杜译承家里还算整洁,卧室门开着,我这回终于见到了那次在宜家看中的床,只是放在他房间里有点拥挤,不过他还是把这张床搬了进来,看来还真是喜欢这张床呢。 我打开冰箱,发现杜译承把食材都用保鲜膜包着,整齐地放在冰箱里,没想到这小子还认真起来得时候还挺像样子的呢。 我做了两个快炒菜,我没多少时间逗留,今晚正平要回来的。 而就在我把汤炖上的时候,杜译承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擦着头发。 我对他说菜做好了,言下之意是我要回去了。 杜译承却要求不断,要我给他削苹果,我不肯,杜译承继续耍赖,说上次我住院老师给我削了,但是我没胃口,这回一定要吃到老师削的苹果。 我哭笑不得,不晓得他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上的,反正还有时间。 41配角中的配角 我坐在沙发上削苹果,杜译承就在旁边看着,跟小狗一样巴巴看着,忽然杜译承钻进我的手臂下,头枕在我的膝盖上。 我吓了一跳,“我手里还拿着刀呢!”苹果差点从我的手里滑出去。 “没事的啦,”杜译承却毫不在意,在我的腿上找到个舒适的姿势,说:“我就这样等着老师把苹果削好喂到我嘴里。” 我打了他一下,愠怒道:“你想得美。” 杜译承捂着肚子夸张装痛,害得我手里的苹果又差点掉下去。 杜译承头枕在我膝盖上,第一次凑这么近,我终于得以近距离看到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浅色的眼睛一般瞳纹都很清楚,晶莹剔透如同琉璃一般,我差点看痴,偏偏这个时候杜译承笑着问我怎么了,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睛一下子染上笑意,像是春风一过百花齐放一般惊艳,我却急忙别过了脸,这回没有夕阳遮蔽,我的脸红无从遁藏。 杜译承枕在我的膝盖上笑,振动通过膝盖传到我的身体里,连我的心脏都在跟着发抖。 “笑什么!”我推了他一把,语气恶狠狠:“头发还没干别枕我腿上!” 杜译承却越笑越灿烂,“那老师给我擦吧。” “谁管你啊,”我推开他,站起身,说:“你自生自灭去吧,我走了。” 说完我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咬开苹果“咔吱”一声。 冲到楼下,心跳脸热却一直停不了,偏偏车半天打不着火,我更加心急,泄愤一般狠踩了下油门。 之后那几天我都避免见到杜译承,事实上我在学校里都很少见到杜译承,除了每周一的英国文学与历史那节课,我跟他都没有什么交集,新学期过去,班级事务也少了许多,杜译承这个班长也不怎么来找我了。 这对我来说正合我心意。 魏源纬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我就帮他修改论文文稿,听魏源纬说他父亲看了上回我帮他改的文稿,觉得很满意,我听了得意洋洋,可是等我回头一看,哪还找得到我写的那一段? 虽然我没见过魏源纬的父亲,不过也能猜到一点,他肯定是个固执又死板的人,我给魏源纬修改文稿的时候,脑子里不禁描绘出了一个固执老头的模样,“噗嗤——”笑了出来,害得在我桌子上看资料的魏源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日子就这么平静而安宁地度过,终于到了结婚纪念日这一天。 早上正平去上班的时候,我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放了一张请柬,那张请柬不是普通的请柬,当初我和他结婚用的就是这种请柬。那个时候我们俩人为了结婚的事情做着准备,不论多大的事都由我们俩个人完成,那个时候我们一眼就看中了这种请柬,我特地找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给正平一个提醒。 结婚纪念日在即,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我真怕他已经忘了。 好在晚上我在预定好的餐厅忐忑等待中时,终于在七点看到餐厅的门被推开,正平一身正装推门而入。 正平换了衣服,比平时更加正式,黑色西服衬托出贵公子一般的气质,对待侍应生也客气礼貌,显得成熟睿智。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记得。 我从位置上站起来,正平看到我,朝我这边走来。 我在请柬上写的是七点,正平来得还真是准时。 为了今天我特地准备了一件新裙子,纯洁干净的白色长礼服裙,修身的设计让我愣是饿了几天肚子才塞得进去,不过上身效果不错,我在家里镜子里看过,我个子不高,修身的礼服一衬,显得我人瘦而娇小,但是该有的都有,倒不会显得干瘪。 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礼服裙是露肩的,这个季节穿有点不合时宜,谁想到偏偏这几天寒流,好在餐厅里有空调,我倒不会觉得冷。 正平见到这样的我也是眼前一亮,我竟有点羞涩,低头理了理裙摆,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看来今晚有戏。 我挑了很久才看中这个家餐厅,高档足够奢华,气氛也营造得很好,很适合情侣夫妇,而我在网上看的评价也都不错。 气氛很好,菜式也很好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举起酒杯和正平碰杯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想起了那天那个陌生人发给我的照片,正平和有希也是在这样环境优美的餐厅里举杯相碰,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正平,嘴角的笑意自然而迷人,是我从未见过的。 “姚楠?” 正平忽然叫我的名字,我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忙回过神,高脚杯轻轻一碰,“砰”地一声脆响,透明杯子里的液体晃了晃,摇曳出漂亮的弧线。 几口喝下去,我已微醺,我很少喝酒,根本喝不了多少,正平发现了,提议说走吧,我点了点头,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有点没找到平衡,人晃了一下,正平眼疾手快地揽过我的腰,让我半靠在他身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我贪恋一般往他身上靠了靠,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我是真醉还是假醉。 如果接下来我们没有遇到有希的话,一切都会像我预想那般,我已经订好了酒店,也已经在请柬上告诉了正平,言下之意不用明说他也能明白,我已做到这个份上,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我们是在餐厅的最里面,这个时候餐厅人还挺多,但服务生都训练得专业而很有效率,餐厅里也没有很吵,也就是因为这个,角落里的有希一下子就被我们发现了。 和有希坐在一起的是个猥琐中年大叔,此时怒火冲天,在餐厅里大喊大骂,原本安静的餐厅被那人一嗓子喊得全部吸引过去了注意力,自然包括我和正平,也就是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有希。 有希今天穿了一件五分袖高领黑色毛衣,搭配一条钻石毛衣链,而这样的有希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深色的烟熏妆,艳红的嘴唇,却意外搭配出一种高贵冷艳的气息,面对对桌那个几近歇斯底里的男人,有希一脸淡然,冷漠得如同旁观者。 侍应生上去阻止那个中年男人,毕竟他这样大喊大骂的肯定会影响到其他客人,而有的客人已经不客气地对角落上那张桌子使白眼了,有希扶了扶额头,一副很困扰的样子,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了我和正平的耳朵里:“张先生,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一幅画是二十万,这组画一共有四副,那就是八十万,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区区一副二十万的画,就值得我出来跟你吃顿饭了?” 有希的语气轻蔑而骄傲,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有希竟然是这样的人,而在我身边的正平更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个姓张的中年大叔更为光火,肥胖的身躯因为暴怒颤抖着,显然有希高傲的态度惹怒了他,有希瞥了他肥胖的身躯一眼,火上浇油:“就你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眼呢!” 我听了更加震惊,有希竟然是为了钱跟这个人吃饭的! 这回那中年大叔终于忍不住了,挣脱了侍应生,直接一巴掌往有希呼过来,同时嘴里骂着:“闭嘴!贱人!” 有希的眼睛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惊慌,我惊觉不对,果然下一秒,正平丢开了我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接住那中年大叔的手,肉与肉的碰撞声很大,估计整个餐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正平瞪着那个大叔,额头青筋因为暴怒跳动着,说出的话却还是温和有礼的:“先生,在这样的场合打女人,有点难看吧?” 一时间餐厅里满是起哄声,中年大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终于不情愿地放下了手。 我被正平丢开,不平衡的身体靠在了吧台上才堪堪站稳,我的头有点晕,也许是环境有点嘈杂,我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而我最后所看见的,就是有希匆忙逃出去正平紧随追出去的背影。 一场英雄救美,我最终成了配角中的配角。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杯柠檬水解酒,其实我是在等,等正平回来,我还抱着希望,他还能想起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可是他没有。 一杯加冰的柠檬水喝完,我终于清醒,来到地下停车场,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冷风扑面,我冻得缩起了肩膀,这才发现外套忘记带了,我的心机,最后变成白费。 好在我还有车,躲进车子里,我按照上回看杜译承打开的方式打开空调,车厢内温度一点点上升,我终于找回了点暖意,我躺在副驾驶座上,依稀间闻到了点香水味,是杜译承身上的味道,我这才想起来,我买车到现在,坐过副驾的人,只有杜译承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婆婆看到我一个人回来,脸上的期待一下子变成了失望,我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忙道了晚安躲进自己房间。 42知道真相的人只保持沉默 那天晚上我等到十一点正平才回来,倒不是我在刻意等他,我只是睡不着,胡思乱想了一堆却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失眠如同鬼魅一般缠着我,我试图找cherish,但是在手机拿出来的那一刻我退缩了,我把手机塞回枕头下,继续失眠。 那次事情后我就再也没有找过cherish,俩人都沉默,我也松了一口气,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次事情后我该用怎么样的脸面再去面对他,和一个比自己小了8岁的男生做那种事情,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 正平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停止动作的机器人一般,我侧躺在床上,听着动静。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中,正平以为我早已睡着,动作小心地换了衣服,到隔壁之前是有希房间里洗完澡,再回来的时候依旧轻手轻脚,我感觉到身旁的床铺陷了下去,正平平躺在我身边,呼吸平稳。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说一句:“结婚纪念日快乐。” 时间刚好是晚上十二点,我感觉到正平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正平朝我试探地伸出手,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当他温暖的胸膛靠上我的背脊,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力量,泪腺一下子就崩溃了,泪水沾湿枕巾的时候,我只听到正平一遍遍跟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是我更想要你的解释。 婆婆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跟正平间的隔阂,一天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说要我跟她回老家取个神器。 我愣了一下,婆婆那模样实在太过诡异,我不得不提起警惕,可是婆婆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只说你跟着去就知道了。 正平见我们婆媳两个嘀嘀咕咕,好奇问我们怎么了,婆婆却说:“不关你的事,赶紧走赶紧走。” 正平要去g市出半个月的差,今天刚好是他离开的日子。 结婚纪念日那天的事情正平再也没有提起过,我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只能装做没有过这件事情,眼下比较重要的是,要跟婆婆回老家。 老家在乡下,正平在那里住过十几年,正平一直到上了大学才回到城市里,老家我只来过一次,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环境还不错,只是很久不住人,有点破了,之前婆婆有提议过把老家修修,当避暑,乡下空气新鲜气温也不高,确实适合避暑,公公也表示同意,之后就找了人来装修,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搁置了。 反正下一个夏天还早,还不用多着急。 我载着婆婆回了老家,其实这次单独跟婆婆出来,我心里是忐忑的,我跟婆婆不和很久了,只是谁都没有撕破脸真的吵过,我能感觉出来,最近她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可能是看我终于有生孩子的积极性了吧,不管怎么说,她在意的还是孩子。 不过我也想清楚了,如果单单是个孩子就能解决那么多问题的话,我何乐而不为呢,而到了我这个年纪,我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谁又想自己老了膝下无子呢。 其实之后没多久我就知道婆婆待我回来是找什么了,婆婆和公公分居多年,唯一的联系就是正平这一个孩子,为了保持这唯一的联系,光是靠婆婆对正平的宠爱又怎么能足够,而这个时候,婆婆所能依靠的就是迷信了。 在那个老房子里面,我不意外地看到了各种各样造型奇怪的挂件饰品,婆婆拿出一个小人递给我,说:“这是专门防小三的,你把这个放枕头底下,保证正平不会出去找女人。” 我吓了一跳,没敢接,我没想到一直待在家里的婆婆竟然会知道正平在外面有人,还真是应了那句知道真相的人只保持沉默。 在我拒绝之中,婆婆硬是把那个棉布小人塞进我的手里。 婆婆继续在她的房间里找着,她那不大的房间里似乎藏着无限宝藏,光是半个小时,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奇怪的玩意,有的作用连她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 我能明白婆婆这种把感情寄托在物品上的想法,那个时候见不到人,只能把感情寄托在物品上,而一些特别的物品被赋予特别的含义,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一种信仰。 我没法再陪她找下去,于是说要出去转转,婆婆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找她的宝物。 老家的院子是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听说是某个旧式大户人家小妾的别院,我到庭院里一看,不由赞叹,连一个小妾的庭院都做得如此精致富有诗意,那整个大院该有多壮观,可惜的是到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是这一个小别院。 院子里因为长期没有人打理长满了杂草,深秋里只剩破败枯草,看着却别有一番意境,我站在长廊下,深吸了一口独属于深秋的干燥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之后便沿着长廊走。 之前来的那一次是正平带我过来的,只是顺路来取个东西,我连院子里是什么样都没有来得及细看,这回终于有机会,我又怎么会放过。 旧式的小庭院,处处透着工匠的匠心独运之处,长廊之后是个低矮的小石头拱门,拱门两侧放着两盆植株,没人打理自然早就枯死,但是花盆却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纹理清晰而且样子别致。 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想带一个走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个花盆竟然是成双的,带走哪一个都不合适,最后我只好放弃。 穿过拱门来到后花园,毕竟整个院子就不大,后花园更是只占了小小的一块面积,小得可怜也没什么可看,我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在拱门后意外发现了个奇怪的房子。 后花园里种着数量可观的竹子,绿叶繁茂时确实不难发现这个隐蔽的房子,只是现在时值深秋,竹叶败落,那个隐蔽的房子也不隐蔽了。 我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个房子其实是前面的房间拓展出去的,从这边过去根本看不到门,我只好又绕回去,找到了那个房间,刚刚离开的时候我从婆婆那里拿到了这个院子里的全部钥匙,门打开后我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正平的房间,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从门外看着挺大,但是进去后却觉得狭小了许多,往后走了走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正平把他自己的房间和拱门后拓开的空间合并在了一起,他把自己房间的很大一部分空间留给了后面的房间,房间门紧闭,使我更加好奇那里面是藏了什么,只是我找了一圈都没周到这个房间的钥匙,就在我着急的时候,门锁掉了…… 我拿着钥匙一脸茫然,却如同进入一个新世界一般新奇,探头进去,首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脚下是木地板,踩上去足音很大,我特意放轻了脚步,可是当我走进两步我就顿住了,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而这些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有希。 我惊呆了,站在门口许久不能动,过了一会儿,我才扶着门框,缓缓走进这个属于正平的空间。 果不其然,这里存放着的都是有希的东西,有希的照片,有希用过的饰品,连他的日记里,写的也都是有希。 我看了眼时间,是十年前的东西了,那个时候的有希青涩好看,照片虽然泛了黄,但是还能从镜头里看到一个单纯漂亮的有希,也难怪正平的日记里满满都是有希。 我想起婚礼那天正平喝醉了酒断断续续跟我讲他跟有希的过去,说到有一次有希被学校里的混混头子告白,被有希拒绝后那小混混恼羞成怒,下课后堵了有希在巷子里,是正平救了有希,正平被几个混混打得站不起来的时候,是有希背着他回了家。 原来这一切自有深意,而我却傻傻以为那不过是亲情。 有希和正平年纪相差不大,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希从学生时期就是个漂亮女子,处于青春懵懂期的正平真的只会把她当做长辈来看待? 我忽然有点头晕,扶着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形,明明知道翻看别人日记是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却控制不住我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去,心一寸寸凉下去,我终于知道那些看起来的暧昧,不是我的错觉,正平爱有希,爱了十多年。 而我,作为正平的妻子,在他的身边,究竟是什么立场 “姚楠?” 这个时候我听到婆婆在叫我,我如梦初醒,吓得丢开了日记本,匆忙离开了那个隐蔽的小房间。 正平还真是有心,为了存放这些照片还有日记,竟然专门拓开一个空间,和自己的房间相连,恐怕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姚楠?” 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不想让婆婆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忙退了出来,上锁。 刚好这个时候婆婆看到了我,向我走来,高兴地说:“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这个了。” 43人总会败给习惯 我急忙抹了把脸,手背被泪水沾湿,我忙把手背到身后,朝婆婆露出笑脸:“怎么了?” 婆婆手里拿着一串项链,皮质绳扣上是一个莲花形状的吊坠,看着古朴大气,婆婆把项链递到我手里,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几十年前求的,很灵的,你戴在身上,保准能怀上孩子。” 我接过的动作一顿,顿时觉得手里的吊坠沉重了几分,我有些为难:“婆婆,还是算了吧……”说着我就要把吊坠往婆婆手里塞,婆婆硬是塞进了我的手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傻孩子,戴着吧,这种东西,还是信点好,不然你又能信些什么呢?” 婆婆这一番话让我顿住了,确实,人总要信点什么,尤其是在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的时候。 婆婆给我把项链戴上,莲花是陶瓷烧制的,刚触碰上皮肤有点凉,戴上后婆婆端详地看了我一会儿,赞叹道:“真好看。” 胸口有点重,陶瓷烧制的比一般吊坠要重些,而比这更重的,是婆婆期许的目光,我心头升起一股暖意,似乎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那个时候婆婆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眼眶一热,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妈……” 忽然院子门口一阵骚动,我转头一看,是几个中年大妈,堵在门口小声说着什么,婆婆也转过了头,就在这时,我听到其中一个大妈说:“那个是文君吧?” 婆婆也听到了这句,脸色一下子明媚起来,往那群人走过去,说:“好久不见……” 我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婆婆之前的邻居,许多年不见面,竟然差点认不出,婆婆和她的老邻居们挽手叙旧,我则趁着这个机会背过身,把眼角的泪擦干净。 忽然她们说起我:“这位是?” 我忙转过身,婆婆正好向她们介绍我:“这是我家媳妇,姚楠,姚楠跟她们打声招呼。” 于是我笑着跟她们问好:“你们好,我是姚楠。” 她们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衣着朴实,长相淳朴,我听到她们纷纷夸我,是个大美人,说文君有福了,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婆婆摆了摆手,说,哪是我的福气,是我儿子眼光好。 于是她们又问起为什么正平没有跟着她一块回来,婆婆说是正平工作忙,要到g市出差。然后果不其然地得到她们又一阵夸赞,说正平很有出息什么的。 话题渐渐与我无关,我站在旁边,心里五味杂陈,胸口那沉甸甸的触感慢慢变弱,我想终于有一天,我会习惯这样的压力。 人总是会败给习惯。 之后在婆婆那几个旧邻居的盛情邀请下,我们留下来吃了午饭,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午饭了,原本我们从家里出发得就迟,偏偏老邻居们一定要准备一桌好的,杀鸡宰鱼的,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才真正吃到午饭,好在我和婆婆早饭就吃得比较迟,倒没有饿着。 这回我终于体会了一把客人的感觉,我要帮忙,却被他们拒绝,婆婆也拉着我坐着,我坐不住,于是提出要出去走走。 确实我是坐不住的,我一坐下正平的日记就会窜进我的脑海里,我丢失已久的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在这个时候恢复了,那一字一句,我几乎能一字不落地复述。 可是这于我来说,无异于煎熬,我犹如一个突然插入的无关者一般,目睹了他们的过往,而任何记录都没有的我,在几年后,变成了正平的妻子。 如果这是个狗血青春爱情故事的话,我肯定是万人唾弃的小三,破坏了男女主的完美爱情,可是,我不出现,他们又会怎样呢? 越想越离谱,我赶紧抱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正平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向我表白,向我求婚的。 我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他,但是我赶紧制止了自己,就算我问了正平也不会回答我,而且要是我问了不就是暴露了我已经看过他日记的事实了么,正平把日记照片隐藏得那么好,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的吧。 吃完迟到的午饭后已经是四点多了,菜做得很好吃,可是婆婆吃得并不多,我这才发现她们做的菜口味都很重,也难怪婆婆吃不多了。 原本我和婆婆是打算吃完就回去的,东西都已经找到了,也没有再留在老家的必要,谁知道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乡间小路一下子变得泥泞湿滑,我不敢开车,婆婆更不敢坐我这个新手开的车。 眼看天色暗下去,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在老家住一晚。 邻居从她家里抱来了被褥,这样就不用担心晚上被冻着了,婆婆让我住有希房间,我没有意见,有希房间的东西也很少,只是多出一个梳妆台,木质的梳妆台,经过时间的洗礼,磨出一层时光独特的暗黑色,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我这才有机会看到胸口那朵陶瓷莲,安静地睡在我胸口,看着确实很好看,可是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站起身,离开椅子的时候腿却不小心碰到梳妆台下的小抽屉,抽屉偏开了一点,我伸手想扳正,却发现那小小的抽屉另有乾坤,那里面有个夹层,而里面是有东西的。 我的心一瞬间跳得特别快,不用怀疑,这肯定是有希藏的,我小心地伸出手,小心地抽出了夹层里的那张纸。 粉红色的信纸,经过时间的洗刷已经褪了色,可是上面的文字,却一点都没有模糊掉,开头便是,我亲爱的有希…… 我心口一痛,这是正平写给有希的情书,正平在自己的日记里有写到,他在日记里写他终于鼓起勇气跟有希告白,给有希写了情书,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回应,他还以为是被人当垃圾扫了,因为他是偷偷放进有希的桌肚子里的。 原来这封情书根本就没有被丢掉,而是真的传到了有希的手里,原来一切不止是正平的一厢情愿,我回想起在正平镜头下的有希,笑得那么自然好看,是因为镜头那一侧按下快门的是正平吧? 我不敢再多想,匆忙把那封情书塞回了原处,婆婆在敲我的门,问我睡了没有,我吓得赶紧躺上床,把被子蒙过头,屏住呼吸。 婆婆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房间里没有动静,嘀咕了一句:“都睡了么,怎么睡那么早……” 然后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婆婆走远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在被子底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湿冷的秋雨打在窗户上,似乎连整个屋子都凉了下来。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泪眼模糊间,我看见cherish发给我的信息:【你又不理我了……】 附带一个委屈的表情,我不想理他,把手机又塞回枕头下。 那晚我失眠一整晚,早上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睛肿了好大一块,我用冷毛巾敷了好久才消下去。 婆婆注意到我红肿的眼睛,识趣地没有再问我什么。 我给正平打了个电话,接起来后我才想起来不知道要问什么,正平问我怎么了,我目光游离,注意到桌子上的早饭,灵光一动:“你吃早饭了没?” “吃了。” “吃的什么?”我努力找话题。 “豆浆油条呗,你怎么了?” 正平也发现了我的奇怪,我忙打哈哈,说:“没事啊,就打个电话问问你,你很忙吗?” “还行。” “那几号回来?” “十号吧,不是说了出差半个月吗,你没听到还是忘了?” 我撇了撇嘴,说:“问一下不行哦……” “好好好,”正平服软,我听了心头一阵甜,“好了,不说了,我要工作了。” “好。” 挂断电话后我才发现一桌子上的人都盯着我看,我一阵脸热,大家都在吃早饭,饭桌上就听到我讲电话的声音了。 我听到其中一个人用土话说:“俩口子感情不错哦。” 她当我听不懂土话,一连跟婆婆说了好几句,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在这个城市的贫民窟生活了好几年,耳濡目染中,我已经熟练掌握本地方言。 我脸更热,婆婆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回去路上,婆婆笑着问我,是不是跟正平和好了,我愣了一下,问她你怎么看出来我和正平闹矛盾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婆婆无奈叹了一口气,难得一次对我推心置腹:“姚楠你这孩子啊,说聪明吧你这孩子绝对不笨,但是就是有点呆,偏偏正平也是个沉默的孩子,有的时候我看你们两个人,都心急!”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在等正平主动,正平也在期待你主动啊!”婆婆坐正了身体,大有要好好教导我一顿的意思,我难得一回真心听起婆婆的话。 44那你……爱我吗? 只听她说:“你们俩这样一个都不主动,怎么会有发展?就拿孩子来说,我是在催,但是我催有什么用?你们不努力,我也只能干着急,正平这孩子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对工作上的事情那么上心了,都已经嘱咐过他了,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那趟水太混,他也趟不起……” 我越听越不明白,“您……您说什么?” 婆婆也知道自己说多了,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吧。” 说着指了指前方,我只好闭上嘴,婆婆不肯说,肯定是有什么内情,我想起那个一直给我发照片的陌生人,忽然后背一凉,到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发给我的照片里只有正平和有希两个人了,原来他也知道正平和有希间暧昧的关系,那么,他是谁? 正平搬了家后几乎和高中初中同学断绝了联系,而搬家之后他和有希上了不同的大学,交集更少,谁能想象差了一辈的人,竟然互相心生爱慕? 我甩了甩头,逼迫自己不要多想,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想多导致坏结果。 回去后我上了一节课,这个星期我就没有课了,忽然有一天,婆婆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学校里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解,婆婆几乎不过问我在学校里的事情,今天是怎么了? 但我还是如实回答:“没事情了。”最近确实有个班级集体活动,但是有杜译承帮我,我也没费什么心思。 婆婆一下子高兴起来,催促我去收拾东西,我更加不明白了,“这是要去哪里吗?” 婆婆轻轻打了我一下,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说了还不开窍呢,当然是去g市啊,惊喜啊你懂不懂!” 我一下子明白了,“不过这样不大好吧,正平工作又忙……” “忙又怎么了,总得要睡觉不是!” 婆婆特地强调了睡觉两个字,我脸一红,听她继续说:“再说了,就算忙,你去照应着也行啊,正平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他这回出差又久,你去反正能帮上忙的。” 婆婆说的也挺有道理,之后我便收拾了点东西,开了车去g市。 g市不算太远,开车三个小时能到,我没有给正平打电话,为了执行婆婆口中的“惊喜”,想到这里我不禁老脸一热,到最后竟然是长辈做推力。 我到达g市已经是晚上,深秋的夜有点凉,我按照地图找到了正平住的酒店,把车停在门口,第一次做这种事,我满心忐忑,一见面正平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而就在我下车的那一刻,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消息,我没来得及看,因为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更加叫我在意的东西。 前方的背影无意外是正平,但是在他身边的又是谁?看背影一定是个女人,有希?我第一反应就是她,但是相比有希,这个女人未免太瘦弱了点,黑色的针织外套紧紧包裹着这个女人如柴一般的身体,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病弱,必须靠在正平身上才能走稳。 正平在外面真的有女人?! 这个想法叫我浑身一震,而这个时候正平和那个女人已经坐上出租车了,我赶紧回到车子里,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我开着车跟在那辆出租车的后面,慌乱占据了我的心,手里差点操作错误,好几次险险和别的车擦过,我才发现我的手在发抖,满手的冷汗。 最终出租车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我看到正平牵着那女人的手下车,那个女人戴着帽子,我看不到脸,我更加心急,下车后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医院。 晚上的医院里寂静地叫人害怕,我要小心放轻了脚步,才不会被前面的两个人注意到。 我看到女人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挂有专家门诊的房间,而正平就在外面等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满肚子疑问的时候,我听到正平说话了:“姚楠,别躲着了,出来吧。” 我惊了一下,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我有点尴尬,从墙壁后走出来,说:“你都知道啦。” “我妈把你要来的事情提前告诉我了。” “哦。”还说惊喜呢,都告诉正平了还惊喜啥! 我在正平身边坐下,俩人盯着紧闭的病房门,都沉默。 “那个……”心中的疑问实在折磨得我难受,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是有希。”正平却先我一步告诉了我答案。 “什么?!”我惊讶出声,声音有点大,寂静的医院走道里,显得我声音更大。 正平却比我淡定得多了,他朝我笑了一下,说:“没想到吧?” 我知道自己太激动了,闭上嘴乖乖坐好,等待正平继续说。 “其实上次带她来医院我就怀疑了,她之前出国前跟我说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也惊讶她怎么三年后就回来了,后来才知道,她患上了器官功能衰竭。” “姚楠,我有话想对你说,首先,我想跟你道歉,我利用了你。” “利用?”我一头雾水。正平看起来很为难,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我27岁的时候我妈一直催我结婚,还给我安排了很多场相亲,我那个时候不想结婚,但是我被我妈说得烦,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在发慌,可我还是让他继续说。 “第一眼看见你,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了吧,我喜欢的女人,然后我试着跟你接触,你看了很多书,很有气质,符合我的想象,于是我就跟你提出了交往,之后发现,我们相处很和谐,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我问出口,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从书上看到的也太过时了,绅士淑女间的礼貌问候,我以为那就是爱情,所谓相敬如宾,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正平没有回答我,他沉默,我更无助,终于我听到我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你……爱我吗?” 我和正平,从来没有过正式而直接的说过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问出口。 可是我没有等到回答,因为这个时候,有希从房间走出来,正平径直走上去,有希比我上次见到的还要瘦,身子犹如枯干的树枝一般,双颊深深地塌了下去,有希见到我,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声音虚弱:“姚楠,你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不过是几天没见,有希怎么变成了这样? 正平扶着有希,接下来还有检查,走之前有希跟我说:“姚楠,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坐在医院冰凉的蓝色塑料椅子上,心凉如水,刚刚我明明看到,正平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站了起来,而我的问题,也被丢弃在风中。 冰凉的医院里,寒气逼人,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忽然想起之前那次出游,正平处处护着有希,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他没有朝我伸出手,而是选择扑向有希,护住了有希。 我没有等下去,这样的环境,叫我怎么等得下去,我离开了医院,却不知道去哪里,冷风扑面,我打了个哆嗦,赶紧躲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还好,这里还能做我最后的港湾。 我缩在柔软的驾驶座上,心想就这么对付一晚上似乎也不错,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我的窗户门,同时伴着一阵阵呼唤:“老师……老师……”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杜译承焦急的脸,我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但还是摇下了车窗:“你怎么在这里?” 杜译承搓着手臂,样子十分着急:“开门啊!我快冻死了!” 我还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间听了他的话,把门打开,杜译承绕过去,打开门坐进来。 门一开,寒气入侵,杜译承带着一身寒气钻了进来,我这才知道外面的温度已经降到了0度。 我往边上缩了缩,皱着眉问他:“你怎么在这?” “班级活动呀,你忘了?秋游!” 杜译承又调高了车厢内的温度,我这才想起来,确实前几天在办的就是班级秋游的事情,只是都交给杜译承去办了,我也没有看具体哪个班是在哪里秋游。 “秋游?这都冬游了吧?” 我被寒气冻了下,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杜译承苦笑了一下,说:“谁知道今天晚上刚好冷空气降临嘛,你看我还穿着短袖呢。” 说着给我看了眼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我瞥了他一眼,说:“谁叫你嘚瑟。” 杜译承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温度慢慢上升,和杜译承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闻着很让人安心,我更加疲惫,原本一路开车过来我就很累了,现在都快到半夜了,我更加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杜译承叫我:“老师、老师……” 45夜那么罪 “嗯?”我抬起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杜译承靠得我很近,我不自觉往后缩了缩,问他:“怎么了?” “老师你累了吗?” “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我索性闭上眼睛,我听到杜译承继续问:“老师你晚上住哪儿?” “不知道,”我有点烦了,说:“别说话了,我要睡觉。”说着一偏头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饿醒的,我闻到一阵阵食物的香味,闻着香味,我醒了过来,我这才发现我睡在一间日式房间里,房间里开着暖气,我睡在榻榻米上还不觉得冷,比起这个,更加吸引我的,是杜译承正在吃的火锅。 我一醒杜译承就看到我了,他蓝色的眼睛染上淡淡的笑意:“你醒啦?” 到了半夜,这个城市迎来了初冬的一场雪,窗外很冷,但是我吃着热乎乎的火锅,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一点都没觉得冷。 吃饱后两人并排躺在榻榻米上,我摸着撑饱的肚皮一脸满足:“吃饱了……” 杜译承偏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不减,我问他你笑什么。 杜译承却只笑着不说话,我看着天花板,也笑了起来,我想起正平在被我问起有没有爱过我的时候沉默的表情和他径直奔向有希的身影,想起刚刚翻看手机那个被我忽略掉的信息其实就是那个陌生人发来的新邮件,照片里,正平挽着有希进出医院,举止亲密。什么出差,不过是借口,而终于这一回那个陌生人留下了联系方式,说如果我想要更多的信息,可以找他。 事到如今,我哪还用得着找。 不用正平说明,我都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正平和有希互生爱慕,但是他俩毕竟不是同一个辈分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而年纪已经不小的正平在家里人的催促下走向相亲不归路,放不下有希的他只好找了个人来做挡箭牌,而不巧的是,那个挡箭牌就是我。 原来我的错觉不是我想多了,正平第一次带我回家的时候有希也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姑姑也会在,结婚时那一段祝词,如今想来是多么刺耳。 他们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对立在婚礼典礼上的呢? 我不敢想,因为比起这个,我更悲哀的是我自己。 直到25岁才情窦初开,正平在我生活最拮据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要不是他带给我那一丝光,我又怎么会奢望拥有整个太阳,在那之前,我以为我会在贫穷中度过一生,尽管生活拮据,但起码我过得舒坦,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有书,有书,我就不会觉得乏味。 我耍了心机,因为那个时候在我眼中,正平是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他英俊成熟,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和他结婚,我就能结束这样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悲催生活,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为了他学化妆学穿搭的我,在正平眼里,是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我笑意更深,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杜译承觉得奇怪,撑起身子看着我,问我笑什么。 我看着他,更加停不住,眼角沾上了泪,我问杜译承:“你觉得我傻不傻?” 杜译承没有回答我,他伸出手,温暖的指尖抚上我的眼角,轻柔地为我拭去泪花,我看着他,他蓝色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我被深深地吸引住,挪不开目光,窗外雪越下越大,房间里却很安静,我甚至都听到了外面雪落下的声音。 房间里只开了几个小灯,昏暗的环境里,我有点看不真切杜译承的脸,只有他那一双蓝色眼睛,如同深海一般吸引着我,在这样飘雪的夜晚里,我没有拒绝杜译承,夜晚总是有种莫名的力量,那些在白天顾忌的、害怕的、担心的,都丢到了一边。夜,那么醉,又那么罪。 杜译承的手并没有离开,他的手指从我的眼角滑过脸颊,最后来到嘴角,指尖触碰带来的触感带着点痒,我没有动,只看着他,最后我看见他俯下身,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可他却只在我的额头吻了一下,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等我睁开眼睛,只看到他背对着我睡过去的背影。 神奇的是,我竟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我看着天花板,最后闭上眼睛。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日式的推拉式门被人粗暴地拉开,随之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辰!小辰快起来!。” 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看见我,于是急忙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可怜杜译承被我这么一扯,整个人就露在了外面。 杜译承被人吵醒,一肚子不爽,正打算朝那个人大吼一声,却顾忌到我,把那个呆愣住的人推了出去。 “走走走,你妈没教你进门之前先敲门吗?” “哎不是,那边是……” “滚滚滚,连人话都听不懂了么!” 剩下的我没有听到,杜译承已经把那个不速之客赶了出去,我躲在被子下吓得不敢大口呼吸。 那个人看到了吗?看到脸了吗?那个人又是谁?能这样一点顾忌都没有地推门而入,肯定是跟杜译承关系不错,难道是学生?我心更慌,昨晚我都忘了要跟杜译承分开房间睡了,虽然我俩衣衫完整,但是传出去有谁会信,一个女老师和自己的学生共处一室。 确定门外没有声音后,我拿了自己的东西逃了出去,在地下停车场,我找到了自己的车,之后我便开车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但起码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神奇的是,昨晚下了雪,今天早上却消失地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是比昨天更冷了,我躲在车子里不敢出去,原本带的衣服就不够厚,我怕这么一出去,我会立刻被寒风吹成傻逼。 偏偏我这个时候,连个去的地方都想不到。 回家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婆婆在家等着,我不能就这么回去,胸口的白莲还带着重量,我握了握那冰凉的石头,最后放弃了开车回去的念头。 经过一夜的沉淀,我终于能够以比较冷静的思维去考虑我和正平的关系。 离婚? 不可能,我不想我经过慎重考虑的婚姻最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尽管我知道我不过是个挡箭牌,正平他根本不爱我。 但是不要以为我会这样放过他,是,我跟他结婚是为了钱,我也不是好人,但是我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婚,那样就是在成全正平,他利用了我,我不想到最后把他最希望的结果递给他。 那样太对不起我,但是我又想不到坚持的意义,这样的婚姻坚持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可是如果我提出离婚了,明显更加难受的是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在离婚时总会犹豫不决,而身边的人都把离婚说得很轻易,以为离婚了就解脱了,但是谁来替我想一想,离婚后的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再继续贫民窟里的生活,一想到半夜那“吱吱”老鼠在暗处觅食的声音,我就浑身发抖。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吓得一个哆嗦,忙拿起来一看,是正平打给我的电话,我看了手机屏幕很久,我已经忘了正平有多久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我了,我的手机联系人列表里一直人数寥寥,作为通讯工具,手机更像是我的玩具,而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认识了cherish。 第一个电话在我的等待中自动挂断,我看着手机屏幕,在等着他再次打过来。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喂?” “啊,哦……”正平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接起来,有点惊讶,我的声音冷静地连我自己都觉得惊人:“有什么事情吗?” “哦,”正平缓过神来,“你现在还在g市吗?” “嗯,还在。” “那你现在能出来一趟吗,我有话跟你说。” 是要说离婚的事情吗? 我差点嘴快说了出来,我忍了一忍,终于没有说出口,淡淡回了一声“嗯。” “好,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那头顿了一顿,正平说:“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我崩溃一般趴在方向盘上,想哭却没有泪水,似乎有什么堵在胸口让我浑身难受,我用力捶了捶胸口,希望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手砸到了胸口的那朵白莲,手跟胸口都在发疼。 后来我又接到杜译承的电话,他焦急问我去哪里了,我淡淡说我离开了,我心情不好,不想说太多,接电话的时候都是趴在方向盘上接的。 杜译承跟我解释说那个是他的好友,没有看到我的脸,而且杜译承已经威胁了他,他保证不会说出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了,因为我知道我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刚刚,正平把见面地点发给了我,地点不是别处,正是他下榻的酒店。 还真是,会给自己找方便。 46你很聪明,但是很容易骗 我又开车回到了那个酒店。 与昨天相比,我现在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昨天在婆婆的鼓舞下,我鼓起勇气,主动来g市找正平,那个时候,我是激动的,不安的,可是我现在却冷静地出奇,其实我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各种问题纠结在一起,我越想越头痛。也许是人在太混乱的情况下,反而会放弃思考,变得十分冷静,因为我知道,想再多也是没用的。 正平……应该是会提出离婚的吧? 我缓缓开着车,脑子里忽然闯进这个想法。不过就算离了又怎么样,他和有希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可能有好结果,何况,我怎么会那么容易离婚。成全了别人,可是谁来成全我?难道我就该是这样悲惨的结果吗?凭什么。 半个小时后,我到达酒店,而正平已经在一楼的茶座等着了。 我把车停在门外,坐在驾驶座上看了他很久,我看到他焦急地等待着,不安地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看时间,我手里握着手机,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打给我。 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正平并没有打给我,十分钟后,我推开车门下车。 走近了我才发现正平的黑眼圈好重,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穿了一件黑色毛衣,青色的胡茬,看着有点颓废。 坐下来后,他给我点了杯柠檬水,当带着气泡的柠檬水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嘴角不自觉地一个苦涩的弧度。 我记得第一次跟正平出去的时候刚好是夏天,我喜欢柠檬水的酸甜,所以在他问起我喝什么的时候,我点了杯柠檬水。 在那之后我才知道还有更多比柠檬水更加好喝的饮料,就像之前杜译承给我买的那杯热可可,暖和得似乎能把我冰冻了几十年的心融化。 这个时候喝柠檬水肯定不合时宜,何况昨晚还下了一场雪,刚刚点单的时候服务生还再次确认了一下,似乎是无法相信到了这个季节还会有人点柠檬水。还真是丢人。 而正平点这个意图无他,就算我不过是他堵住他母亲的挡箭牌,但他还是真心待过我,毕竟我不是傻子,他不用心,我又怎么会乖乖掉进他的陷阱里。 我没碰那杯水,静静坐着等待他开口。 沉默中,正平尴尬笑了一下,桌子很窄,我靠他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角的细纹,因为一夜不睡,纹路更加深刻,我这才反应过来,正平也早就不年轻了,他已经三十岁了,而我,已经28了。 如果这个时候我真的离婚了的话,28岁的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个,我就害怕,我不禁抱紧了手臂。 就在这时,我听到正平说:“我很少跟你讲我和有希的事情吧?”他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我“嗯”了一声,暗示他继续说。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他的日记里,字字句句记录的,都是有希。 一个少年得多怀春,才会这么不嫌麻烦地,每天在写完作业后花费一个多小时,一字一句记录下来。 但我还是想听,或许从他口里听到了,我会更加死心,就算我要放手,我也要找个借口叫自己好受一点,毕竟,我会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我第一次见到有希是在我初一的时候,那个时候还住在乡下,我在乡里的初中上学,听说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姑姑来转来我们学校,还觉得奇怪呢,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个姑姑,你知道的嘛,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是我妈养大的,一直跟我妈住在乡下,从来不知道有希的存在,” 提起旧事,正平嘴角不自觉带上一抹笑意,思绪越飘越远,灰败无神的双眼里渐渐染上了神色,他终于变成了我熟悉的正平,成熟自信有魅力,可是他的眼里,没有我。 他说起刚来那天有希穿着米色的棉麻长裙,在他家门口手足无措的张望,原本要去乡下车站接她的婆婆忘了这事,有希一路问过来,才终于找到正平家,刚好那个时候正平跟同学踢球回来,一回来就看见这么个可疑的人在自己家门口转悠,虽然长得很好看,但那个时候还是个热血中二青年的正平还没有那个意识,直接把这个大姐姐拖到了镇派出所,不管有希怎么解释都不肯信,最后还是从集市回来的婆婆解救了有希。 之后有希就跟正平结下梁子了,有希倒不会多去捉弄正平,只是实行冷暴力,怎么都不肯搭理正平,任凭正平各种花式耍宝,直到开学了才搭理正平,而这仅仅是因为,有希不会自行车,偏偏初中离得还远,有希只好求助正平,叫正平载她一程。 “到现在,我还能记得有希第一次坐上我的车时的感觉,她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来抓住我的衣服,还只是衣服,两只手抓着我的衣摆,很用力,好像怕掉下去似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都泛青了……” 正平满脸怀念地跟我说起这些细节,于他如蜜,于我却如同苦药,我知道必须有一剂狠药我才能清醒过来,但是我接受不了,我承受不住。 桌子底下,我的两只手包握成拳,死死捏着却终究什么都握不住,等我低下头看时,发现我的手指关节都青了…… 呵……苦涩与不甘一同涌上我的心头,我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终于我求饶:“别……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正平愣了一下,不再说下去,安静的沉默中,我要死死咬着嘴唇才能让我不要哭出来。 “那有希现在怎么样了?” 正平沉默地低下了头,声音闷闷:“情况很不好,医生跟我说有希时日不多了。” 我一惊,正平继续说:“我打算带有希去国外,国内毕竟技术有限,国外可能希望会更大些,国外有替换全身器官存活的案例。” 原来正平已经做了足够的功课,但是我更在乎的是,他要出国。 “非要,出国吗?” 正平垂下眼睛,声音里满是歉疚:“姚楠对不起。” 看来是挽回不了了,我低下头默认,随你了,反正我说了也没有用,原本我就无足轻重。 也许是我的沉默叫正平心急了,我听到他歉疚的声音:“姚楠你别瞎想,是我的错,我利用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理解我,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放希希走了。” 希希……多么亲切的昵称,而我却一直只是姚楠。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希生病了的事情的?” 在这之前,有希一直面色红润,活泼好动,虽然体力差了点,也不至于几天之内就瘦了这么多吧? “是上回去医院的时候,那个医生是我的熟人,她暗地里告诉我有希的检查结果不寻常,后来我联系了有希在英国的主治医生,才知道她早就在半年前就被查出病了,这种病潜伏期长,发病快,难治愈,有希被查出来后就放弃了治疗,后来回国也只是为了处理后事,那个时候我还奇怪,当初说了去了就不回来的人怎么忽然就要回来了……”正平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所以那个时候你才那么惊讶?”我想起那天晚上举止反常的正平,到今天才知道原因。 “……是的吧……”正平愣了愣,似乎他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而我却记得,那天是我第一天上课,被学生捉弄后回到家又被婆婆冷嘲热讽,而作为老公的他,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罢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去纠结这些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正平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略带尴尬说:“你要我说真话?” “嗯,说真话,没事,我想听你说句真的。”我温柔看着他。 正平脸色变了变,佯装喝了口水,才说:“你很聪明,但是容易骗。” “什么意思?”我不能理解。 正平似乎在想要怎么组织语言,最后笑了下:“可能是你读的书太多吧,有点死板,我记得跟你约会的时候,跟你聊天之前我总得去找点资料速补一下,因为你一说话就不小心引经据典,我怕我不补一下,估计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正平也做足了功课,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没那么可笑了,于是继续问:“那容易骗呢?” “因为你答应我求婚了,我跟你感情时间不长,更谈不上热烈,但你还是答应了。” 我笑了下,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会那么快答应你求婚,不过是因为这个月房租到期了,而我上回写的稿子,被出版社毙了。 “所以姚楠,”正平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我有点不适应,看着他满布血丝的眼,我听到他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想继续骗你了,我想你也不想吧。” 47你不恨他? 果然。 我嘴角扯动了一下,原来他说了那么多,铺垫那么久,就是为了提出离婚。 可怜我还傻傻问他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只要回答好还是不好就行了,我却做不出决定。 我沉默以对,正平在期待我的回答,我用沉默宣布的倔强,看吧,这回我没有轻易答应了,这回我不好骗了吧。 沉默再次席卷我们两个,正平找不到话来说,我也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跟他说什么。 好在这时,一通电话拯救了我。 这通电话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我看都没看号码是什么就直接接起来了,直到那头的人出了声我才发现不对。 他说:“看样子,你和你先生沟通不怎么顺畅呢!” 我一下子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我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趁着这个机会,我环视了餐厅一周,上午餐厅里人不算多,大都是两人一桌,小声地交谈着,没有一个人是在接听电话的。 我冷声问:“你在哪里?” 那头笑得很轻松,带着点嘲笑的意味:“呵,还不用我自我介绍了,真是给我省了事,原来我发给你的邮件你是在意的。” 我有点恼了,声音压低:“你在哪里!你想干什么!” “不用找我在哪里了,我看得见你,你看不到我,至于我想干什么,你跟我见一面就知道了,我的相机里,还存着不少很精彩的照片呢!” 照片!我浑身一惊,说话也不禁小心起来,正平虽然负了我,但是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何况这个人一开始就找上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好,你找个时间吧。” “不用找了,就在这里吧,这里环境好,而且你先生也在不是,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看见你先生痛苦的样子吧?” 我一听就急了:“不行,换个地方,下午吧,就在对面的咖啡馆。” 那头笑起来:“没想到到现在你还为你先生着想,他要是知道,估计会感动到哭吧?他也真是的,放着这么贤淑的老婆不要,偏偏要那个病秧子。” 这个人说话叫我很不爽,打电话的时间有点长,正平已经在看我了,我不想废话,于是说:“就这样决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等下午见了面再说吧。” “行,果然你比我想象得要爽快直接得多。” 我懒得再听那人的声音,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去坐下后正平问起是谁打电话来,还打了那么长时间,我扯谎说是我学生,最近班级有秋游活动,刚好我在这个城市,就打电话来问候了一下。 正平“哦”了一声,问是不是上回那个叫杜译承的人,我惊了一下,没想到他和杜译承只见过一面,竟然能记住名字。 我回答是,正平若有所思,我喝了一口已经化掉了的柠檬水,酸了我一嘴。 离婚的话题于是被这个突然的电话翻了过去,正平看了看时间,说到有希检查的时间了,站起身要走,我不挽留,正平临走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昨天有希回来后发现我不在,还跟正平抱怨了很久。 我坐在椅子上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可没本事看你们在我面前秀。我在感情淡薄,也是会感觉到痛的。 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翻出那个人的号码。 “你还在吗,不用下午了,就现在见面吧。” 那头一声气声,我猜他肯定是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等不到下午的,我就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里,你来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离开酒店,穿马路的那段时间我有种错觉,那个男人就在咖啡馆里远远地看着我,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令人发寒。 车水马龙间,有那么一瞬一种无所适从感占据了我全身,我一时有点害怕,停在斑马线那边的车,两个车灯如同两个巨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吓得我赶紧穿过了马路。 可是等我站在那个格调优雅的咖啡馆门口面前的时候,我又退缩了,那个人肯定来头不小,而且手里还握着正平的照片,我有什么底气去面对他?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了,我深吸一口气,拉开咖啡馆的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暖气扑面而来,我听到店员甜美的声音:“欢迎光临。” 我环视咖啡馆一圈,在窗边看到了一个清瘦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面色苍白,下巴尖又长,眼睛细长有点下垂,果然不是一张好人脸。 他朝我招了招手,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得令人后背一凉。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秉承先入为主,我问:“既然见面了,可以告诉我你真名字了吧?” “名字这种东西我随口瞎说一个都行,比起这个,我想你会对这个更感兴趣。”说着他推过来一个u盘,不用问,我都能猜到这里面存的什么。 我靠上咖啡馆的沙发靠背,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你跟踪偷拍正平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耸了下肩膀,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只是想看他痛苦而已。” 我皱了下眉毛:“你是正平的同事吧?” 男人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然后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不愧是智商170的天才,这么快就猜到我是谁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连我都调查了呢,看来你对正平怨念不浅。” “还好,”男人靠着沙发柔软的靠垫,说:“只是看不惯他那个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装得什么都懂的样子罢了,明明就没有做领导的本领,却占了那个位置。”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嫌恶起来,似乎在他的眼里正平就是个垃圾。 “你多大?” “什么?”我的忽然转换话题叫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于是我重复了一遍:“你多大年纪了?” 他脸红了一红,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问这个干嘛?” 我皱了皱眉,“说就好了。” “2、23,怎么了!”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有点急了。 “刚毕业?”我挑眉。 “嗯、到底怎么了?” “刚进去?”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心里一点点笑开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 终于,这个23岁的年轻人炸毛了。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要是我跟他关系亲密点的话,我真想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一句:“年轻人啊……” 可惜我跟他不熟。 其实我不是在刚刚猜出他是谁的,在这之前我就想到了,能这样清楚地知道正平的工作时间下班时间的肯定是他办公室里的人了,从他最近发给我看的照片上我发现时间都不在规定的下班时间之后,也就是说,正平自己给自己提前下班了,而我之前问过正平,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正平虽然对我撒了谎,但是这种事情,跑到教育局里问一下就知道了,最近确实是有事,而正平能这么悠闲,肯定是把工作都丢给部下了。 我注意到男人的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我说:“昨天熬夜了吧?” 男人脸一红,没回答我,我继续问:“是做工作上的事情吧?是正平交给你的吧?”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不信你聪明到能猜到这一步!” 我叹了一口气,“什么猜出来,这些都写在你脸上好不好!” 男人一脸惊诧,估计这个时候他都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了。 我语重心长地说:“我大概能猜到你是因为在工作上受气了,想打击正平,我不想说正平好话,但是我要劝你一句的是,如果你有意见的话,直接跟正平说就好了,你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情,不仅累了你自己,还会毁了你,你大学毕业了就能进教育局,肯定是很有能力的,难道你就甘心因为受不了气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男人沉默了一阵,我正高兴原来我的传教是有用的,结果他抬起头,带着大大黑眼圈的眼睛盯着我:“那你就甘心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 “你老公把你当做遮丑布,跟自己的姑姑纠结不清,我记得结婚后你就放弃了留校的机会回归家庭了吧,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他又给了你什么?你在家里和刁蛮婆婆沉默相对面面相觑的时候,他在干什么?现在他要跟自己的姑姑双宿双飞了,嫌你麻烦了,要一脚踢开你了,你要怎么办?答应他离婚?” “够了!够了!”我大叫一声,忙阻止了他喋喋不休的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双手背在胸前,看着我,“我不说,但你不会想吗?我不信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你先生。” “别说了……” 我的头好痛,他的话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循环,如同魔咒一般折磨着我。 “真的不报复他吗?让他也痛苦痛苦?”他拿起那个小小的u盘,递到我面前。 48带我走 他黑色的眼睛戏谑地看着我,我的目光不禁落到那个黑色的u盘上,只要把这个爆料给媒体,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正平也会身败名裂,就连公公也不会幸免,家族丑闻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我能轻松想象到这些照片曝光后的结果,但是那并不是我期待的结果。 我冷静下来,抬起眼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懂什么?”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眉头皱起。 “明明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拿着几张照片自以为是地来跟我说这些,你还太年轻。” 说完,在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我站起来,离开了咖啡馆。 当咖啡馆的门打开,寒风扑面,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冰凉的空气灌满了胸膛,我这才觉得安心。 而就在这时,隔着一条马路,我看到有希在正平的保护下坐进开往医院的出租车。 寒风中,我裹紧了自己的大衣,穿过马路取回了自己的车。 鬼使神差地,我调转车头,跟在那辆出租车的后面。 出租车开得很慢,我也开得慢,因为我还在犹豫,我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我跟着也无济于事,可是,现在的我,能干嘛呢? 又遇到一个红灯,我看着出租车开走,慢慢停下了车。 忽然我听到有人在敲车窗,我转头一看,是杜译承,他怎么老是敲我的车窗? “老师,开个门!快点!红灯要过了!” 我转头看了眼红灯,还剩十秒,忙给他打开了门。 杜译承坐进来,我再次启动车子,一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这里大马路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路边。 “别说了,一说我心就好痛,”说着腿盘在座椅上,捂着心口很痛苦的样子,看着很搞笑,我看着他那个无赖的样子无奈笑了一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就是半路上下来解个手么,结果他们开着大巴呼啦啦走了,我在后面追了半天,结果没有一个人发现少了个人,我走了半天才走到这里,还好看到了老师的车!”说到这儿,杜译承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蓝色的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怪可怜的。 “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前方那辆出租车越开越远,终于离开我的视线。 “老师你是要送我去吗?” 杜译承一下子激动起来,我笑了一下,手里打着方向盘:“反正我没事,送你一程咯。” 我记得杜译承跟我说过,这次班级秋游准备去好几个旅游景点,接下来应该是去某个景点吧。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杜译承一开口就说出了那个医院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问了两遍才能确认,还真是,逃不过躲不过。 这下不用跟着那辆出租车,我也能去那家医院了。 “不过你们集体去医院干嘛?”医院里总不会还有什么名胜景点吧。 “不是集体去,我一个人去。”杜译承的回答却出乎我意料。 “一个人去?去干嘛?”我更加疑惑。 “老师难道忘了吗,昨天晚上我就是在医院门口遇到老师的呀,” “哦……”他不说我还真忘了,那个时候我还奇怪他怎么会在医院,结果到最后还是忘了问他是怎么回事。 杜译承一下子不高兴起来,声音很委屈:“果然老师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蓝色的眼睛里染上悲伤,头低着,我刚好看到他一头柔软的栗色卷发,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但是看着却更让人有种想伸出手摸摸的冲动,我伸出手,快速地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好啦,不闹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也没多大事,就是我们班有个女生食物中毒了,昨天晚上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好在问题不严重,我今天就是来接她出院的。” “哦,这样啊……”杜译承作为班长来接女生回家无可厚非,只是我又想起刚刚他说被车子丢下的事情,那段话画面感太强,我轻易地脑补出来了,终于没忍得住,“噗嗤——”笑了出来。 杜译承更加不高兴了,瘪着嘴生闷气。 “老师你在笑我对不对!” “没有啊,”我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小屁孩……” “不要揉了啦,再揉发型就坏掉了。”杜译承抗议。 我笑了笑,觉得这一刻心情好了许多。 到达医院后,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辆出租车,那就是到了?我心里闪过一丝疑问,就在这时,杜译承下车,开门后杜译承问我:“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好啊。” 我需要一个理由,再次进入这家医院。 电梯上升的时候我一直注视着跳动的数字,我记得昨天就是在7楼,因为我太过注意楼层,导致杜译承问我话的时候,我都愣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杜译承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问老师为什么会来g市?” 我没有回答,是啊,我是为了什么来g市的呢,而现在我又是在干什么呢。 我一时有点后悔为什么我会进这家医院,在这家医院里,有正平和有希,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老师?” 杜译承叫了另外一声,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我想多了,到最后连他的问题都没有回答。 “到了哦。”说着走出电梯,我愣怔跟在他身后,出去前看了眼楼层,7. 呵…… 我顿时怀疑这是不是天意了,刚走了两步,我忽然说:“杜译承,你先去吧,我想去下卫生间。” “哦,”杜译承惊了一下,说:“好的。” 随后我转身,往昨天那个方向走过去,果不其然,我看到了正平和有希。 在距离十米的地方,我的脚顿住了,如同被磁铁吸住了一般,我一点都动弹不得,正平和有希坐在走廊外的塑料椅子上,彼此没有交谈却显得十分默契,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我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而仅仅是背影,就已经足够我明白,他们曾经是多么相爱。 只有相爱多年的恋人,才会从沉默中感受到静谧,就算一言不发,也会觉得自然。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竟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直到我身后响起杜译承清冽好听的声音:“老师,这里可不是洗手间哦。” 我吓了一跳,后背却触及到一片温暖厚实的胸膛,随即杜译承的双手握住我的肩头,微微使力叫我转过身,同时在我耳边说:“老师,我带你去吧。” 愣怔中,杜译承带着我离开了医院,原来他是知道的。 杜译承开车带我离开了医院,当车在马路上行驶,我终于找回了自己,杜译承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问我:“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哪里……如果知道去哪里的话,我哪还用得着这么迷茫。 我不说话,杜译承便安静地开着车,在车厢里温暖的环境里,我第一次认真考虑起了离婚。 没有爱,婚姻如何继续,何况正平满心都是有希,而这样磨磨唧唧的我,也叫我讨厌。 我记得在结婚之前,我对正平说过,不爱我,就别来找我。如今想来多么讽刺,原本我爱的就不是他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爱,婚姻也是,我总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等我被困进去后,才知道没那么容易。 放过他,正平和有希双宿双飞,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害处,只是我担心的是别人的眼光,婆婆会怎么说,同事会怎么说,我妈会怎么说,我的亲戚又会怎么说,说到底,人不是作为一个个体活着,你要有人肯定,才会有力气走下去,如果都是冷嘲热讽,谁还能继续。 起码我没有本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杜译承把车停下了,我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问:“这是哪儿?” 此时正值黄昏,眼前这个低矮的建筑,在高楼大厦间显得尤为突兀。 杜译承朝我笑了下,说:“别问了,跟着来就好了。” 他背着光,那个笑容看起来魅力十足,我第一次意识到,杜译承不仅仅是个比我小八岁的小屁孩,更是个男性。 杜译承绕到这边车门给我开了门,朝我伸出手,样子十分绅士:“女士,请下车。” 鬼使神差一般,我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这场景很熟悉,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杜译承牵着我的手大而厚实,让我感到安心,他的体温似乎比我高一点,通过我的手掌传到我的全身,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就算冬天再冷,也不会怕了,因为有他在。 顺着他的手臂,我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在夕阳底下显得尤为让人安心,我加快了脚步跟上他,恰好这个时候杜译承转过头来看我,夕阳下他的笑容特别好看,带着点诱惑人犯罪的意味,他说:“老师,你要跟我走吗?” 走?去哪儿? 这些我都没问,我直接回答了:“好。” 49一起疯狂吧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巨大的音乐声就流了出来,给我们开门的人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一般,在我们走到门口那一瞬间刚好打开了门,开门的是个穿着黑色短袖的青年,一开门满脸笑容地欢迎我们,用英文说了句wele。 我正奇怪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还穿着短袖会不会冷,一进去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原本就低矮的房子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更加狭小,没有窗户的设计让室内空气无法流通,烟味酒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刚进去让人适应不了,甚至还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没有休息的吧台,有的只是靠在墙边的一排摆开的小椅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腾出足够大的空间给人们疯狂,舞池就是整个房间,巨大的音乐声几乎掩盖掉所有交谈的声音,我看到杜译承的嘴动了动,却没听到他说什么,就在我无所适从之时,杜译承凑到我耳边,嘴唇贴着我的耳廓,说了一句:“玩吧。” 周围实在太混乱,我刚进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杜译承却已经一把扒掉了我的大衣甩到一边,我吓了一跳,我里面是件背心裙,周遭是起哄的笑声,我有点害怕了,这未免太疯狂了一些,我想逃,杜译承却困住了我,他的两只手环过我的腰,把我整个人拉到他身上,俩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炽热的体温几乎灼伤我。 杜译承也脱掉了外套,剩一件短袖t恤,光怪陆离下,他蓝色的眼睛漂亮地诡异,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跟着他的节奏摆动了起来。 融入这个环境后,我才知道这个酒吧特别在哪里了,我想起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店名:无聊。 因为孤单所以无聊,所以要疯狂,所以这个酒吧才应运而生,陌生人在音乐的带动下也能贴身热舞,一切不过是好玩,能够精疲力尽,尽管这样做,风险很大,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真的很开心。 酒杯在人群中传递,终于传到杜译承手里,杜译承端着那杯鲜红色的液体,询问地看着我:“喝吗?” 我看了一眼那杯在各色灯光下颜色变得鲜艳的液体,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杜译承得到肯定,含了一口在嘴里,不知情况的我下一秒就被他抬起了下巴,随后嘴唇上袭上一片柔软,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口里流进我的嘴里,甜涩一起在味蕾里炸开,剧烈的酒味直冲脑门,杜译承喂完酒,笑着看着我,这酒看着挺好看的,没想到那么烈,一小口下去我竟有点晕乎乎的。 连杜译承让我喝酒的方式我都懒得计较了。 杜译承抱着我的腰缓缓地摇,过了一会儿,杜译承问我还好吗? 我的腿其实都有点软了,但是我不想离开,这样的体验我从未有过,我还想再感受一点,于是我摇摇头说没事,却听杜译承笑了一下,低头在我耳边说:“老师还真是的呢,每次非得要到晚上才能放得开。”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玩笑,我立马警觉起来,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刚好这时一曲终了,巨大的音乐声退去,只剩下人们疲惫的声音,杜译承带着调笑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老师你究竟要我提醒你多少才会知道其实我就是cherish啊……” 什、什么? 我愣了一下,cherish和眼前的人重叠,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偏偏这时,杜译承凑在我的耳朵旁,声音低沉充满诱惑地说:“老师,这回我又硬了,你要不要来验个货?”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小肚子紧贴的那一块硬热。 我被烫得赶紧后退一步,紧紧盯着杜译承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此时正满载笑意。 真的是他!怎么会?cherish竟然是杜译承? 杜译承的眼神太可怕,我落荒而逃,好在这个时候舞池里人不多,我很快回到了门口,厚重的木头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寒风扑面,我冷得一个哆嗦,脚下却加快脚步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什么?!cherish就是杜译承?怎么可能!可是杜译承对我的了解未免太多,很多事情我都没跟他提起过,但是这些我都在网上一一告诉了cherish,包括我刁钻的婆婆和冷淡的老公。 真的是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感觉出来?cherish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话很成熟,比起二十岁的小屁孩,cherish更像是个四十岁的成熟男人,怎么会是杜译承!他明明是个小屁孩! 可是无可否认的是,刚刚我是把杜译承当做一个男人来看的,甚至对他产生了依赖感,那一瞬间,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山一般可靠。难道真的是他? 我在胡思乱想的同时,脚下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门,道路两旁的树木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往后退去,我的脑子里都是cherish和杜译承,细细一想,我才发现他俩真的有太多相似点! 住院那次,cherish和杜译承住的是同一家医院,还有球赛那次,cherish前一晚跟我嘚瑟他得了第一,第二天杜译承就告诉我他打了球赛…… 原本cherish就是生活在我身边的陌生人,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cherish竟然就是杜译承! 我更加混乱,cherish是我在网上无话不说的网友,我跟他抱怨了很多生活中的琐事,甚至连跟正平的私密事都说过,那次他发过图片给我后,我被他说得特别想要,那个时候的我在杜译承的眼里,是多么地道貌岸然! 我不敢想下去了,原本就晕的脑袋这会更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的婚姻我保不住,就连我唯一能倾诉的对象,我都没有脸面对了! 一片混乱中,一声巨响唤回了我的神智,等我抬起眼看的时候只看见眼前冲过来一辆小轿车,直直地就要跟我撞上,我急忙调转车头,无奈车速太快,两车相撞后我撞上路边的护栏,尽管有安全气囊,我还是被撞得晕了过去。 醒过来是我已经在警察局了,在冰冷的警察局里只穿着一条背心裙的我被冻得浑身发抖,还要配合警察做各种笔录。 我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审问我的人是个胖警察,见我这样很不耐烦,用笔敲了敲桌子,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问话问半天不说,开个车还能跟人家对撞了,旁边那么宽的路,你没看见吗?你眼睛长哪儿去了?!” 他越说语气越狠,我被吓得缩紧了脖子,估计我这时候蓬头散发的,确实像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这个时候走过一个瘦高的警察,拍了拍那个暴走的警察说:“好了好了,这里交给我,你去看看那边好了。” “妈的大半夜整这出,还遇着个疯子!”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走了。 那个瘦高的警察走到我的面前,给我披上一件警服外套,语气轻柔地问:“姑娘你还好么?” 我缩了缩脖子,害怕地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进局子,还是在外地,之前的事情本来就整得我要精神崩溃了,这会我真的没办法继续保持平静了。 那个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只能找别人了……”他又问我:“你有亲戚在这边吗?”我摇摇头,“那朋友呢……”我摇摇头,他为难了,问我:“小姐你成婚了吗?” 我愣了一下,难道我这样的不像是已经结婚的人了吗? 我刚想反驳,但是还是算了,反正都是要离婚的人了,还有多大区别。 无奈之下,警察只好翻看我的手机,想找找联系人,却被手机锁屏挡住,他把手机放到我面前,说:“这个……” 我直接抢过来,输入密码解锁,点开联系人,可怜的是我开始使用手机这么多年,手机里存的联系人还不到二十个。 我找了几圈,最后手指停在正平这个联系人上。我不是多矫情的人,结婚前存的是正平,结婚后也没改。 我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法按下去,这个时候的正平,应该在照顾有希吧,就算我打了他也不会过来的吧…… 这个时候,那个肥胖的警察又回来了,他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手机,嘴里抱怨了一句“你这女人怎么那么麻烦呢!” 然后我就看见他随便点了一个联系人,我伸手要去抢,却因为坐久了腿麻,一下子从椅子上跌下来。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个胖警察已经打完电话了。 十分钟后,我看见杜译承出现在警局门口。 我苦涩笑了一下,不知道那个警察怎么就选中了杜译承这个人。 我不敢看他,我坐在警察局冰冷的椅子上等着,只能听到杜译承和那些警察小声的交谈着,过了几分钟,我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帆布鞋,头顶是杜译承温柔的声音:“老师,我们回去吧。” 就在那一刻,我眼眶一热,一滴热泪直接砸到了他的鞋面上。 50夜,刚好 后来的我好好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我好像除了杜译承,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只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活了28年的我,到最后竟然连个救我于水火的朋友都没有。孤单的人总是要活得很小心,我想起我以前住在贫民区的时候,每天天没黑就关门上床,睡不着就用电脑看小电影,一遍遍看,看得满脸冒痘痘。整个人狼狈不堪。 所以我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夜生活,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危险而可怕的,我永远不会知道黑暗里到底藏着什么。 我怕死,所以我活得小心翼翼,可是我却不知道每个寂寞孤单的灵魂都在渴望着能够疯狂一把,而网络弱化了这种风险,所以我变得无所畏惧,在网上尽情吐露心声,我记得我曾经在贴吧里发过一个帖子,跟每一个中二文艺青年一般发帖记录我的生活,但是却被人说无聊,那个时候我不懂,我觉得我每日读书,做笔记的生活很充实,可是在一般人看来,那是无聊平淡的,青春该有暗恋,有告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直到我认识了正平,结婚后才渐渐体会到这种无聊。无聊得好孤单,于是我到网上去寻找安慰,寂寞的夜里,陪伴我的不再是一遍遍看到腻的小电影,我开始捧着手机,盯着那发亮的屏幕,焦急等待别人的回复。每到夜晚降临,我总会做出点让我自己都会觉得惊奇的事情出来。 可是,当网络的屏障一下子消除,黑夜再也不能成为我伪装的借口。 从警察局出来后,杜译承把披在我身上的警服外套丢了,并嫌弃地说:“脏死了。” 随后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上,刚刚在酒吧,他还能找回自己的衣服。 杜译承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很好闻,能让人慢慢地安宁下来,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我一下子觉得温暖多了,闻着那淡淡的香味,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痛楚也慢慢复苏了。 额头上撞伤了一块,出了血,好在刚刚在警局已经处理过了,现在不流血了,只是一阵阵抽疼着,右腿小腿蹭掉了好大一块皮,寒风一吹就跟刀割一样疼。 令我惊讶的是,警局门口竟然已经有人在等我们,寒风中,那个黑衣人就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要不是他看到杜译承鞠了一躬,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冻僵了。 车厢舒适宽大,我跟杜译承俩人坐在后座都不显得拥挤,坐进去后,杜译承忽然对我说:“腿。” 我愣了一下,只听他皱眉急了:“我叫你腿给我,你难道想让那个伤口一直吹风吗!” 我往后缩了一下,说:“不用了,不疼的。” “不疼你刚刚还走那么慢,快点!” 我不动,杜译承直接伸出了手,把我的腿架在他的腿上,就着灯光,他看了一下我的伤口,眉头皱得更深。 “你是想等着感染么?” 我往后缩了缩,把身体靠在车门上。 车里有紧急药箱,杜译承给我简单处理了一下,我发现他处理起伤口起来还有模有样的,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在行的。” “那当然,我打球那么多年,都成半个跌打损伤师了,改天我举个牌子就能出去招摇撞骗了。” 他说得得意洋洋,后面那句明显是在逗我笑,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到了现在,我都没法接受杜译承就是cherish的事实,可是刚刚那个笑话,cherish有跟我讲过。 我别过了头。 太阳穴隐隐疼着,车子平稳地行驶中,我最终抵不住,昏睡了过去。 果不其然,我发烧了,吹了那一夜的风,能不感冒吗? 偏偏我还做梦了。 我梦到我六年级的暑假,我妈因为我爸没有要学校补贴的那一百块钱和我爸吵得面红耳赤,我爸倒也淡定,不管我妈吵什么他都能安然地捧着那么厚厚的原文书认真地看进去,其实我爸是看不懂那本书的,就连我念完大学后再找出那本原文书,我都被里面大量的专有名词绕得晕头转向,我爸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的半吊子,靠着对物理的那点热情被我们那边的初中聘任了物理老师。 那个夏天是我长这么大经历过的最热的夏天,我在房间里听我妈在骂我爸多没用,又一个人在那哭诉自己有多可怜,嫁了个没用的男人,那喋喋不休的话语和那年最高的气温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什么都不做,光是坐着就出了一身汗的酷热夏日。 我是被热醒的,脑袋很重,嘴很干,一回身发现杜译承就睡在我身后,他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安稳地睡着。 怪不得会这么热……我动了动身体,房间里开着小灯,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原来是杜译承的家,我来过几次,但是没进过卧室,是身下这个熟悉的床垫提醒了我。 睡着确实很舒服……不过我现在想喝水啊。 我努力把自己的身体从杜译承的魔爪里挣脱出来,而就在这时,杜译承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说:“老师……你醒了?” 说着按亮了房间的灯,我“嗯”了一声,正好这个时候杜译承翻了个身,终于得到自由的我翻身下床,自己去找水喝。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腿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还有点麻,但起码不影响走路。 我打开客厅的灯,走到厨房,拿出水来喝,这个时候我只能庆幸我来过这里好多次,用不着特地去吵醒床上的那个人问这个问那个。 睡过一觉后我觉得头轻了多了,而且一点都不困了,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此时万物俱寂,我回房间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杜译承,杜译承睡着的时候会蜷缩起身体,像是寻求保护一般,我看了一会儿,最后轻轻退出了房间。 我一个人走到了阳台,夜风有点凉,我找了件杜译承的衣服穿上,站在阳台上吹风。 有点冷冽的风,反而会让人更容易冷静下来。 杜译承买的房子在郊区,楼层也高,从阳台这里看过去,能看见这个城市特有的城市流火,那是我一直以来期盼融入的流火,可是到最后还只能是我远远看着的风景。 我的努力拼搏,在这个城市里淹没成一粒尘埃,终于明白这一点的我,于是把目光转向了任何女孩子都会考虑的一条路,那就是结婚。 有人开玩笑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所以我紧紧抓住了正平,他究竟是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完全没有考虑过,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尝试过所谓的心动是何物。 正平是我的生命里出现的第二个男人,他对我的意义重大,或许就是因为我太过重视他,导致我都混淆了那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 我深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觉得悲从中来,我差点要哭出来。但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我从来不是个感情激烈的人,所以我才能一直平淡地活到了28岁,而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想起今天在那个酒吧里的事情,那样激烈的感觉还残留在体内,我从未感受过,竟有点甘之如饴的错觉。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身后传来了杜译承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发现杜译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手插在口袋里。 他站在落地窗后看着我,我也觉得冷了,转身回到房间里。 “要喝点什么吗?” 我愣了下,果然这个时候的他,也睡不着觉了。 他拿出酒和酒杯,室内有点热,我正要脱掉他的外套,却听他说:“不要脱,就这样穿着。” 我无奈笑了下,没有脱,我里面是那件背心裙,要是脱了我估计还会嫌冷呢。 简易的小吧台上,摆着装饰用的花瓶,带着点香薰的味道,闻着让人很舒服,酒是粉红色的,颜色鲜嫩好看,我好奇拿了酒瓶看了眼,发现度数竟然不低,我缩了缩脖子,把酒瓶放回去。 杜译承笑了下,说:“怕了?” 说着给我斟上,我看着粉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荡漾出漂亮的弧度,我的手指抚摸着透明杯子的边缘,嘴角带着笑,却没有说话。 我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此时的夜,刚好。 杜译承举起高脚杯,朝我举了举,我也笑着举起杯子,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我抿了一小口,入口后发现意外带着点甜味,还挺好喝。 杜译承看着我,笑了。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51老师,我可以吻你吗? 房间里只开了辅灯,暖黄色的灯光把房间里的气氛都调成了一片暖色,就连杜译承那一双淡漠的蓝色眼眸,在灯光下也变得温柔如水起来。 cherish给我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我模模糊糊地想着,像这样又温暖又体贴,给人一种很值得依靠的感觉,所以我总会跟cherish袒露很多事情,若是今天之前,我估计已经把我被自己的老公提出离婚、被一个陌生男子威胁、被自己学生调戏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可是现在的我不能了。 因为眼前这个人,他不仅仅是我的知心好友cherish,更是比我小了八岁我的学生杜译承。 我喝了几口酒,有点醉了,我目光落在杯中不剩多少的液体上,缓缓开口:“没想到你还真的二十岁呢。” 杜译承笑了笑,带着笑意的声音很有磁性:“我说过很多遍了,可你一直不信,我给你发照片你都不要。” “呵……”我嘴角笑意更浓,我不肯要他照片,不过怕越过了那条线,我就收不回来了。婚姻失败的我总要找个能够安慰自己的东西,cherish比我小太多,更是不可及的网友,我不想我到最后会恋上一个触碰不到的人。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以为不会见到的人,竟然就是我的学生。还真是,造化弄人。 忽然,杜译承伸出手触碰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小心,他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别笑了,你这样笑,不好看。” 我脸上的表情一顿,看着他的眼睛,暖色的灯光下,他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我忍不住偏过头,把脸枕着他的手,杜译承翻过手,手掌捧着我的脸颊,我闭着眼睛,说:“好温暖……” 杜译承的手指游移到我的嘴角,声音轻柔:“因为你在外面待太久了……” “嗯……”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外面太冷了,你这边很温暖,那能不能让我多待一会儿? 不过这话我最终没有说出口,再怎么说,他也是比我小了八岁,我的学生。我无法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虽然有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其他人靠谱多了。 “要跳舞吗?” 我愣了一下,我想起我曾经跟cherish说过我自学过舞蹈,那还是为了参加正平朋友的生日派对临时自学的,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那次我只是作为正平的女伴出席,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满心甜蜜,以为他是体贴我不会跳舞,所以才一直沉默地看着舞池中央的人群而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我笑了一下,说:“好啊。” 我忽然发现坦白了后也有个好处,cherish变成了杜译承,我能够依靠的不只是那个冰冷的手机,我可以触碰到他,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而今晚的杜译承也收起了之前的调皮无赖,变得成熟体贴,符合我之前对cherish的幻想。 杜译承打开音响,舒缓的音乐流淌了出来,轻柔的钢琴曲,节奏缓慢轻柔,很适合跳交际舞。 因为有了之前的交流,对杜译承我有种和老友一般的亲切,就算我已经很久不跳了,我却没有一点尴尬和不适应。 客厅里靠着落地窗那里留着好大一块空地,铺着柔软舒适的长毛绒地毯,我和杜译承都脱了鞋,赤脚走在地毯上,绒毛搔得脚心有点痒,杜译承牵着我的手,一手环过我的腰,跟着音乐缓缓动起来,我跳错了好几次,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不过还好两人都光着脚,杜译承被我踩得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我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很高兴,最后还是杜译承受不了了,他一把把我拉贴到他身上,我被吓了一跳,脚下动作停了,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的声音轻柔好听:“老师,你再这么踩下去,我的脚就要废了哦。” 我脸一红,他一声“老师”提醒了我,他不仅仅是我一见如故的挚友cherish,还是我那个调皮无赖叫我头痛的学生,我下意识要往后躲,却不防他环着我的手臂一用力,将我整个人举离了地面,我吓了一跳,忙把双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惊慌道:“你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cherish变成了我熟悉的杜译承,他无赖一笑,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不放,我就这样抱着老师继续跳好不好?” 他个子比我高太多,尽管被他抱着离开了地面,我看他还是要抬着头,正好他低着头看我,在那双蓝色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脸颊通红的我。 我急了:“别开玩笑了,你抱着不嫌累吗!赶紧放我下来!” 他要抱着我,手必须托着我的臀部和大腿腿根,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身体整个都热了起来,这样下去更加不妙。 可是杜译承却没想那么容易放我下来,他笑了下,语气无赖而单纯:“不累,老师太轻了,我还能抱着老师去卧室呢,老师你信不信?” 信你个鬼啊!我已经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了,抱着,卧室,暗示得太过明显,我脸更红,挣扎着要下来,可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杜译承这回很轻易地放开了我。 双脚接触到柔软的地毯,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钢琴曲早就结束了,原来只剩我沉浸其中了。 房间里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头顶杜译承粗重的喘息,我低着头,刚好看到他宽松的家居服裤子撑起了小帐篷。 我脸更热,经过刚刚那次身体接触,我说我没感觉是不可能的,何况我原本就很久没做了,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诱惑着我,而我还答应了他跳舞。 一时间我有点后悔了,心里把自己责骂了无数遍,我简直就是笨啊!原本我和cherish就无话不谈,在这方面也做过过火的事情,我竟然还把跳舞当做一件很单纯的事情,看样子我还是没有习惯杜译承就是cherish的事情。 沉重的呼吸间,杜译承俯下身,柔软的唇贴着我的耳廓,小声地向我征求道:“老师,我可以吻你吗?” 我伸出手推开了他,同时别过了头,无声的拒绝了他。黑夜里能当镜子使的落地窗却无情地出卖了我。 镜子里的女人满面春潮,身上还穿着身边男人的衣服。 杜译承离开了我,我被丢在落地窗前,我扯动了下嘴角,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尽管这样,我还是在杜译承家里住了几天,一来我无处可去,正平还留在g市,我一个人没法回去面对婆婆;二来,我发烧了,昨天还退了点烧,结果第二天变本加厉起来,烧得整个人神志不清,医生说我是又受了风寒,才导致温度上升,偏偏腿上的伤口还感染了,杜译承被吓得不轻,一步不离地在床前照顾我,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只字未提。 我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还是我的cherish,知道过去了的事情不再提起,尤其是晚上发生的事情。 之后正平也没打过电话给我,可笑了,明明是他提出了离婚,焦急答复的,竟然不是他。 我的手机沉寂了三天,三天后我的烧退了,腿上的伤也结痂了,我终于找到了点精力,秋天即将过去,冬天即将到来,我无比贪恋此时的阳光,正好杜译承家里有个不小的阳台,在他家的那三天,我独享了那个绝佳的位置。 因为我生病,杜译承承担起照顾我的职责,做饭给我吃,买了新衣服给我替换,他没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想必他也猜到了不少,我从来不对cherish隐瞒什么,而杜译承从我的反应里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我很庆幸,cherish就是杜译承,我的身边还好有他在,不然我真的要住宾馆去了。 只是杜译承照顾人的本事实在太差,给我削个苹果削到最后只剩了核,大部分果肉跟着皮一起进了垃圾桶,我嘲笑他长这么大竟然连个苹果都不会削,杜译承急得红了脸,说:“老师你这么能说你来削啊!” “不要,”我抱着手臂,一副打死也不肯动手的样子,第一堂课被他刁难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着呢,我可是个很会记仇的人。 后来我问起杜译承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刁难我,可是他却怎么都不肯说,我逼问了很久,最后他借口下楼买饭,我坐在椅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逃走的背影。 腿上的疤慢慢长好了,杜译承给了我一管药膏,嘱咐我要每天记得擦,如果我不想留疤的话。 我想起之前杜译承也给过一管药膏,只是后来用完了我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想起他之前那个要去挂个牌子出去招摇撞骗的笑话,一个人“噗嗤——”笑了出来,或许还真的可行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深秋的天空一碧如洗,太阳很好,我被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间,我似乎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却不知道,风雨一夕起。 52不用说了 我的午觉被一通电话打断,我惊了一下,迅速醒了过来,睡在沙发上的杜译承也醒了过来,皱着眉头万分不爽,嘟哝这问:“谁啊?” 我在的这几天杜译承被我养出了睡午觉的习惯,一般一睡就能睡到下午三四点,现在才一点多,刚好吵到杜译承睡觉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婆婆打来的,我惊了一下,难道是婆婆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我拿着手机走到杜译承房间里,关上门,杜译承被吵了下,现在倒已经又睡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姚楠,你在哪儿?” 我呼吸一滞,难道婆婆真的知道了?胸口那个陶瓷吊坠瞬间重了几分,我把吊坠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在g市,怎么了?” 我撒了个谎,我怕婆婆会怀疑,于是赶紧问了一句:“您有什么事情吗?” 婆婆在那头粗重地喘息着,似乎是在生气,我预感不怎么好,那头没有回应,我又小心问了一句:“您怎么了?” “叫正平赶紧给我回来!别在待在那个小婊子身边!” 婆婆大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婆婆明显是知道了正平和有希的事情,但是她怎么会知道? “还有姚楠,你也赶紧回来吧,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婆婆冷静了一些,我挂断了电话,方寸全乱,婆婆不可能知道正平和有希待在g市,除非是有人告诉他。 有人!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不会错,肯定是他,从我这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他终于找上了我婆婆。 而正平还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机会告诉他有人跟踪偷拍他。这下惨了! 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正平,但是没人接,我要赶紧告诉他这件事,不然他会误会是我告诉婆婆的,我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一个直接被正平挂断,我心一凉,他已经误会我了! 不行!我要跟他解释,我不想到最后我在他的印象里是个小人。 我赶紧收拾了东西,动静有点大,杜译承彻底被我吵醒了,他看到我在收拾东西,惊讶问我要走了吗? “嗯,”我没有空理他,我联系不上正平,从刚刚婆婆那个电话来看,婆婆已经打过电话给正平了,估计话说得不好听,正平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所以婆婆才会打给我。 我更加慌了,匆忙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连对杜译承一句谢谢都忘了说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双手插在口袋里。 可是我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迟了。 正平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婆婆一脸不爽,看到我回来生气地瞥了我一眼,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把包挂在悬挂的衣架上,小心地坐到沙发一角。 还好婆婆没有问起我为什么没有和正平一起回来。 客厅里沉默着,我坐立难安,我正奇怪为什么我都已经回来了婆婆怎么还一言不发,直到里面房间的门打开,有希走了出来。 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正平到了这个时候还会把有希带回来。 在我的惊讶中,有希坐在了正平坐的长沙发的另一端。 也许是看到了我脸上的惊讶,正平向我解释道:“是妈叫我把有希带回来的。” 我转头看了眼婆婆,婆婆脸色阴郁,没有向我解释什么。 我还记得她在电话里中气十足的一声婊子,怎么会同意让有希进门? 终于,在令人压抑的沉默中,婆婆开口了:“今天有个人给了样东西给我,”说着往茶几上甩了个纸袋,没人去拿,从袋口里滑出的那一角已经足够,那是那个男人偷拍的照片,偏偏挑选的那几张都很刁钻,照片上的俩人虽然没有任何亲密接触,但还是看得出来猫腻的。 正平脸色变了变,冷静问:“是谁给你的?” “重点不在这里!”婆婆急了,说:“正平你是怎么想的,你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想清楚了。” “妈,这些先不管,你先告诉我是哪里来的照片,如果那个人把照片这样泄露出去就糟糕了。”正平更加急。 婆婆脸色一变,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结巴起来:“我、我也没问啊!他就给了我照片!” “不会的,”我冷冷出声,“那个人不会把照片泄露给媒体的。” 客厅里的人都把目光转向我,正平皱眉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正平看我的眼神一下子怨恨起来,我抬头看着他,笑了:“你不会看日期吗?都快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他要是准备丢给媒体的话,早就丢给媒体了,还会给你看?” 正平的脸红了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过了一会儿,才结巴说:“那、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我笑得更加灿烂,“你给我机会告诉了吗?”每天下班回来倒头就睡,我哪还来得及跟你说一句话。 “而且你自己不会想一想吗?”我看着正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纠结,说:“这么了解你的人,又会对你产生怨恨的人,能有几个?” 正平想了想,最后说了个名字:“苏聪?”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没有告诉我名字,正平却急着确认:“是不是他?”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你们见过?”正平这回倒聪明了,我沉默,正平急了:“是不是?!你们竟然见过!什么时候?你们一定是想合伙扳倒我对不对?” 呵……到最后还是把我当小人了,我眼眶有点热,说:“随你怎么想了,反正我知道我解释也是没用的。” “纪姚楠!”正平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被吓了一跳,听到他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够了!”婆婆大吼一声,制止了正平继续往下说,她站起来,指着正平,说:“你有什么资格说姚楠?你好好想想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结婚了就会忘记有希,可是你现在做的什么事情?有希一回来就跟苍蝇见着屎一样贴了上去,姚楠是怎样的人我三年来看得最清楚,你没资格说她。” 正平被婆婆这么一说,脸上也挂不住了,着急喊了一句:“妈!” 婆婆还自以为说得很有道理,我却听了脸色煞白,婆婆是知道的!婆婆是知道正平和有希的事情的! 婆婆看到我脸色变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向我解释:“那个,姚楠你听我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扶着沙发椅背站起来,身子有点摇晃,但是我发现我不能再沉默坐着了,我看着那两个惊慌的两人,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瞬间侵蚀了我,原来我不只是个挡箭牌! 正平着急要上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我看着道貌岸然的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却说不出什么,巨大的欺骗感叫我无所适从,我忽然觉得,我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 “还是我来解释吧,”有希站起身,看着我,说:“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好好谈谈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就现在吧?” “不用了,”事到如今,说再多还有什么意义,无非是真爱至上,爱情即是天理,可是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 我苦涩一笑,罢了。 见我态度如此消极,婆婆急了:“姚楠,你别这样啊,再怎么说正平现在还是你的老公,只要你别放弃……” 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正平打断:“妈,我已经跟她提出离婚了。” “什么?”比起我,更加惊讶的竟然是婆婆,我苦涩笑了笑,比起在乎我,婆婆还是更加在乎面子吧…… 我扯下脖子上的吊坠,放到桌子上,陶瓷和玻璃茶几相碰的那一瞬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听到自己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抱歉我办不到了。” 婆婆更加着急,正平误以为我同意离婚,脸上显出一丝喜色,我看了一阵恶心,我嘴角扯了扯,还是婆婆问我:“姚楠,你真的铁了心要离婚?” 我沉默以对,结婚是容易,但是别以为离婚也会那么容易! 我拿起包,说:“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先走了。” “姚楠,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有希叫我,我神色黯了黯。想要的话却没从我想要的人嘴里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我回身,看着客厅里的一家人,说:“过几天我会把我的东西搬走,不过我想应该也没什么我自己的东西,要是你们看着不顺心,就丢了吧。” 是的,我当初是拎着个空箱子搬进这个家的,我的旧屋子里都是书,都是旧书,我在二手市场淘来的,五块钱一斤,就是那些不值钱的书,陪伴了我孤单的青春岁月。 而如今,我什么都不剩了。 下午刮了一场风,在这个初冬的季节显得尤为冰冷,我把脸埋进围巾里,闻到了一股熟悉又叫人安心的味道。 这条围巾,是杜译承的。 53我还要 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学校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无可厚非,毕竟要到期末了,选修课结束后学校也要开始准备期末测试,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 学校忽然要查我的考勤记录,我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学校有要求每个学期要起码点名五次,而一个学期上到现在了,我也只在第一堂课点过一次名,那唯一的一次还是无奈之下为拖延时间点的。其实不用点我也知道逃课的人很多,英国文学这门课原本就枯燥无味,在开始教授这门课后,我竟也生出了疲惫感,有的时候上课上到一半就想放弃了,尤其是看到讲台下全部低着的黑色头颅的时候。 还好,有杜译承在,每一节课他都会准时上课,坐在第一排听得很认真,我发现他还有准备一个漂亮而精致的本子做笔记,我曾无意看见过,杜译承的字迹干净漂亮,每一条他都记得很认真。 我想就是因为有他这唯一一个认真的学生,我才能不去计较那些逃课的学生,那些把我的课堂当做玩乐的天堂的学生。 我有的时候走在路上,听到两个学生对话。 “下节什么课?” “英国文学。” “那我可以玩了。” “嘻嘻……” 学生嬉笑着走远,我停在原地,手里是我准备很久的ppt、讲义。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努力很没有意义。 但好在有杜译承。还好有他。 那次考勤检查,我被教导主任训斥了很久,他责备我为什么没有点名,作为一个老师竟然连这个工作都忘了! 我垂着头不说话,我从不知道,原来教师的工作竟然不仅仅是教授知识。 最后的几节课我每堂都会点名,为了期末考试逃课到图书馆复习的学生叫苦不迭,哀嚎着说放过我们吧,每次点名都是一片鬼哭狼嚎,我看着很无奈,想起了那句话,我放过了你们,可谁来放过我? 我也无可奈何。 只有点到杜译承的时候,杜译承兴致很高地回我:“到。” 我看着他,现在光是言语上的感道谢根本不够表达我对他的谢意。 被教导主任训了半天后,我颓唐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空空的办公室看着更叫我郁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装死。 学校这回是例行检查,我怨不得谁,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学校例行检查里,会有这个项目。 在学校里,比起老师,我更像是个学生,进入这个大学后,我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以前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原文书变成了陪伴我的唯一伴侣,我终于完成学生时代的夙愿,心满意足。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惊了一下,抬头环顾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在偷吃薯片的魏源纬。 魏源纬被我发现,肩膀缩得更紧,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蹲在角落偷吃薯片的搞笑样子,奇怪道:“你躲在这里干嘛?” 魏源纬的论文交上去了,这段时间在等待审核,于是现在他就没事了,整天待在办公室无所事事,但是依旧不去上课。 我想起那个坏坏的教导主任,哀怨了想到为什么魏源纬也一次没点名,他就没被训呢。 哦,对了,他自从开学就没去上过课,他的课一直是另外一个老师代的,害得那个老师怨声载道,不过第二天嘴就闭上了,听说是有人私底下给了他一大笔钱,没过几天他就换了部豪车。 魏源纬蹲在墙角,嘴里叼着一片薯片,指了指墙上,说话模糊不清:“那边,有摄像头。” 他吃个薯片还不能被人看到吗?我更加莫名,只是他蹲在墙角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我说:“我带你去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吧。” 杜译承眼睛一亮。 我带着杜译承去了图书馆,图书馆有个露天的庭院,配有桌椅太阳伞,气氛好,又安静自然,我经常在这里看书。当然开阔的地方是不会有摄像头的。 魏源纬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摄像头后,才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薯片、果冻、巧克力、杯子蛋糕、饼干、猪肉脯、牛肉干、小鱼干,各种各样,摆满了一整个桌子,就在我满是惊讶的表情里,杜译承还在那个貌似是无底洞的包里掏着。 我抓住了他的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零食,说:“这些你都吃得完?” 魏源纬的动作一顿,无比纯洁无辜地看了我一眼,说:“不还是有你吗?” 我又不是大胃王啊! 我差点要给他跪了。 同时魏源纬把包里的零食全部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最后抖了抖包,掉出几个硬币出来,魏源纬把包丢在一旁,拍拍手,说:“这回应该不会有剩的了!” 然后随手拿起一包薯片拆开,吃得“咔咔”响。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满足,我笑问他:“你为什么要躲在墙角吃啊?” “因为那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个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啊,我蹲在那里吃,我爸就看不到我了。” “噗嗤——”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躲个摄像头而已,这个学校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多着呢。” 魏源纬瘪了瘪嘴,说:“我哪里知道。” 好吧,对于他这个只往返于实验楼和办公室的人来说,学校其他的建筑都是不存在的。 我陪着魏源纬吃了一个下午,最后实在撑得吃不下去了,魏源纬看着一桌子的零食,苦恼地皱起眉头:“这怎么办啊,我又不能带回去。” 我提议说:“那就送给别人吃吧。” 学校图书馆里这个时候人还不少,我和魏源纬拿着零食走了一圈,手里的零食就分完了。 魏源纬拿面纸擦了擦嘴,拍了拍手,说:“好啦,我可以回家了,拜拜~” 我笑着和他说了再见。 等我拿起手机看的时候,我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我有习惯一进图书馆就把手机开静音模式,我点开一看,都是正平打来的。 我难得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阴郁下来了。 那天之后正平再没找过我,倒是有希打过电话给我,我没接,后来觉得烦,直接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我不想听她说她和正平的一往情深,爱情虽然是正义的,但是它不能成为伤害我的理由。 下午零食吃太多,导致我到了晚上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都有点消化不良了,我吃了胃药躺在沙发上按摩肚子,杜译承无奈看了我一会儿,见撒娇装可怜没用,最后只好自己屁颠屁颠去煮面吃。 我躺在沙发上看他在厨房里煮面,嘴角无意识提起。 从家里搬出去后我住进了杜译承的家里,杜译承没赶我出去,我心里万分庆幸,那天甩下那段话后我虽然心头舒服了一点,但是接下来我就痛苦了。 结婚三年了,我的积蓄竟然不够在这个城市里租个单人间。想想也是,我结婚三年,却有两年是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工作来的那点钱我买了几套限量版精装原文书,也没剩多少了,每日从正平那里拿来的钱也只够我买个菜。 我忽然发现,除了上次买车,我从未跟正平主动要过钱。 我都有点怀疑我当初是不是为了钱和正平结婚的了。 学校有给教师专门准备的教师公寓,我去看过一次,环境不错,只要是学校正式教师就可以申请,前几天我提交了申请,只是一向很快批准的申请拖了好几天都没下来。 我不禁觉得奇怪。 杜译承煮完泡面回来,端着热腾腾的面坐到沙发上,他朝我说:“去去去,让个地方,我要吃面了。” 我不情愿地挪动了下身体,说:“那边不还是有地方,非要作我这里干嘛!” 肚子还是很胀,我一边揉着肚子,却又被杜译承那一碗泡面香味吸引了过去,这家伙,做别的不行,煮泡面倒是炉火纯青,一碗普通的泡面能煮出正规店里的味道。 杜译承挑起一筷子,吹了吹,香味直接朝我这边飘过来,我更加馋了,这货绝壁是故意的! 闻着香味,我终于忍不住了,说:“我要吃!” “不行呀老师,这是一人份的,给老师吃了我就吃不饱了,你忍心看我吃不饱长不高吗?”杜译承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瘪着嘴跟我装可怜。 我不认账,说:“吃不饱就吃不饱吧,你这身高也不能再长了!再长下去就逆天了。” 杜译承原本就比我高出快两个头,他要是再长下去,我估计我以后看他,必须得把头仰成90°直角了。 “呜呜……”杜译承依旧在跟我装可怜,我急了:“你到底给不给我吃!” “好好好,给你吃。”杜译承见我急了,服了软,挑起一筷子,细心给我吹凉,我躺在他腿旁边,连起身都懒得了,直接张开嘴,等着他把面条放到我嘴里。 我躺着吃完苗条,砸砸嘴,说:“好吃,我还要。” 54一起回去 最后那碗面被我吃掉了大半,最后没吃饱的杜译承哀怨地拿着空碗再去厨房再煮,我看着他憋屈的脸笑到肚子痛。 也许是我这天真的吃得太多了,肚子笑痛了后就再没停得下来,杜译承笑我得到报应了,最后还是乖乖给我揉肚子,我头枕在杜译承的膝盖上,他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按摩着我的肚子,稍微加了点力道,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舒服多了。 我舒服地枕在杜译承的膝盖上哼哼,杜译承问我:“舒服了?”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借着我枕在他膝盖上的姿势,杜译承又给我按摩起头部来,我想起他之前也给我按过一次,确实很舒服,我笑着说:“还有附赠服务啊!” 刚好我这个时候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他蓝色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笑意浓浓,“这可是特殊服务哦。” 我心头里满是甜蜜,说:“那我要好好享受享受了。”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日后,学校忽然找我开会,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确每个星期前都会我周前例会,不过之前从来没有人通知我去参加,这回怎么想起我了? 尽管心里疑问,我还是赶紧收拾好了东西奔向会议室。 还在吃我带的早餐的魏源纬朝我摆了摆手,当做是告别。 例会我差点迟到,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教导主任很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他的话。 我的突入让原本安静的会议室掀起了小小的骚动,我有点尴尬,忙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实学校里的老师我并不认得几个,和我同样教英国文学的,我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因为我的办公室就不跟他们在一起。教学内容也没有特别规定,反正也就讲那几方面的事情,我顺着自己意思来就好,当初教导主任是这么跟我说的。 临近期末,学校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等事宜,考试时间已经订下了,老师们也在抓紧时间出题,各小组有各小组的安排,教导主任也没有多说。 我却一头雾水,因为我虽然知道要期末考试了,但是没想到试题是老师自己出的,我小声问了身边的人,问她是不是教英国文学的老师,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是。 我略微放下心来。 到了学期结束才跟组里的人初次见面,我也是够奇葩的,开会时坐在我身边的女老师向组长介绍了我,组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看到我瞥了我一眼,凉凉地说:“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组里有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呢,害我差点以为我们组里也有个跟那个叫魏什么的一样的挂名教师呢!” 组里另外几个人听了笑了起来,我一阵脸热,但还是鼓起勇气问:“请问,期末测试的内容是什么?” “自我发挥咯,”组长说话还是凉凉的,“反正你都自我发挥那么长时间了。” 我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原来教学内容并不是什么自由发挥,组里是有方案的。可是我却不知道。 其他人都沉默,手里都在干自己的事情,我瞥了一眼,也不过实在逛淘宝,刷微博,我深吸一口气,问:“可以把你们上课的ppt给我吗?” 没有人回我。 最后还是那个在会议室认识的人把这学期的方案给了我,我回去看了下才发现我讲的根本跟他们讲的完全不同!要是我的学生就这么去考试的话,那肯定得挂了一片! 我不能害了我的学生,试卷是组里出的,我拿到了试卷,针对题目做了提纲,学校不可能把题目泄露给学生,我能帮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只是列提纲的工程比我想象得还浩大,我不能确定我记得的是不是正确的,只好去找书,翻资料,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提纲整理出来。 我把提纲上传到群文件共享,我告诉我的学生们只要按着提纲来,肯定能过,学分肯定能拿到,但是他们依旧一片哀嚎,说老师太狠,别的班只要交个论文就行了,我们班还要考试。 我愣了一下,下课后立马奔到组里问怎么回事,组长依旧是那个爱理不理的样子,她说:“原本期末测验的方式就是论文或者试题,大家讨论下来,决定一半考试一半试题,很公平吧?” 其他老师附和着说公平公平,我却气得满肚子火,她所说的“大家”里,没有我。 我当即冲了过去,一巴掌拍在组长乱七八糟的桌子上,一瞬间纸张飞舞,组长吓了一跳,瞪着我惊讶地问:“你干什么!” 我尽量压抑着怒火,说:“组长,我好歹也是组里的一员,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组长被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有点结巴:“这、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哦?我自己的事情,那我擅自让我的学生零分全过如何?” 试卷也是任课老师批改,到最后只需要报上去分数就好了。 “你别做梦了!学校会抽查试卷的,要是发现你学生的试卷都是0分肯定会找你的。” 我狠狠瞪了她一会儿,最后气愤甩手离开。 再怎么说,我只是个小老师,什么职权都没有。有的是正平,可是他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回去后又重新做了份提纲,比之前那份更加详细,为此我在图书馆里,几乎翻遍所有原文书籍,看到最后,我看见英文字母都有点想吐了。 杜译承端了杯热咖啡给我,说:“老师休息一下吧。” 我拿掉眼镜揉了揉鼻根,喝下一口咖啡,苦涩的滋味在嘴里漫开,我终于觉得轻松多了。 杜译承看了看我做的提纲,说:“老师我帮你做吧,这些你上课有讲到。” 眼睛又疼又涩,我“嗯”了一声当做回答,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老师还不回去吗?已经十一点了哦。” 闭着眼睛,我听到杜译承说。 “没事,我跟管理员要了钥匙,我能待到十二点。” “那我陪老师好了。” 之后的提纲是在杜译承的帮助下完成的,他查资料,我记录,六层的图书馆,只亮了一层的灯,一个小时后提纲终于完成了。 晚上回去时,寂静的小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入了夜更加冷,我不禁缩起了身子,杜译承大方脱下他的大衣给我套上,我看到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笑着问:“你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杜译承翻了个白眼,说:“当然冷了!” 我笑了出来,原本我以为杜译承会跟我耍帅,硬着头皮说一句不冷,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诚实。 忽然杜译承脱下了披在我身上的大衣,自己穿上后在我惊讶的表情里拉开衣服双襟,把我整个人包在衣服里,他把我抱紧了,头埋在我颈窝里,说:“这样就不冷了。” 确实不冷了,他的体温和厚实的大衣让我的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贴着他的心口,我听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连我自己的,我都控制不住了。 “可是,这样抱着我们没法走回去啊……” 杜译承愣了下,“也是哦。”我借机推开了他,“笨蛋。” 然后迎着寒风一路跑回了家。好在家里开着恒温空调,一进门就暖和多了。 之后我把重新做好的提纲上传,提醒同学们要认真按照提纲上的来复习,结果下面还是一片哀怨的回复,我看了一阵心凉,果然陌生人,你对他再好,他也会嫌不够。 还是身边的人比较实在。 一旁的杜译承已经闭着眼睛等得焦急了,我听到他喊:“老师快回来啊,快给我洗头。” 杜译承这个傻蛋今天切菜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切到了,碰不得水就叫我给他洗头,我回到浴室,看到闭着眼睛等待的他,心里涌上一股甜蜜,挽起袖子,我走上前,说:“这不就来了嘛,着急什么!” 可是到了晚上做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杜译承是故意的。因为我最近一直在弄提纲的事情,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时间几乎就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而杜译承就哀怨地吃了三天泡面,终于第四天他忍不住了。 当我看到他坐在桌子前,着急地等待我端菜上桌的样子时,我终于忍不住说出口,“杜译承其实你是故意的吧,你手指根本没被切到对不对?” 杜译承一下子可怜起来,声音听着可委屈了:“老师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你要是不相信我立马把创可贴拿下来给你看,你当时不知道,我切开多大个口子,血一直流,吓死我了都!” “好好好,”我不听他胡扯,把菜都端上桌,说:“菜齐了,吃吧。” “耶!!”杜译承拿着叉子,跟个小孩子一样高兴,我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是小孩子,任着他性子也无妨。 谁叫我其实是寄人篱下的那一个呢。 55别欺负我聪明人 我能感觉到,来自工作上的压力变大了许多,我能猜到原因,但是这反而给了我动力,原本我提出重新回到大学里教书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以前是为了证明给婆婆看,而现在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 曾一度被人称作神童的我,怎么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前25年不靠别人我不也活过来了。 这么想着,我信心满满,连平时都有动力了许多,身体里似乎充满了力量,我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教师公寓的审核一直没有批下来,我等不了,于是打算自己去催,看到我主动敲开教导主任的门,教导主任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从同事私底下的八卦中我能猜到几分,原本我就是靠关系进来的,这不是秘密,我的特殊待遇摆在那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说实在话,我心里是虚的,现在竞争力那么强,我不敢保证我那张博士文凭能保住我现在的位置,要是被学校一脚踢开了,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这也是我拼死拼活给学生列提纲的原因,我在学校里悠闲了那么久,到最后了起码要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跟教导主任交涉了一下,问他为什么我的批准还没下来,教导主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说:“哎呀,这个又不归我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问:“那是归哪里管?” “这个……”教导主任快把自己的头皮给蹭掉了,说:“纪老师,要不这样吧,我去给你问问,不过你为什么要申请教师公寓啊,毕竟是集体宿舍,住宿条件不怎么好呀!” 果然。王家不会把这些事拿出来说,毕竟这不是多光彩的事情,社会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在乎面子,但是消息总会流出来,一张张嘴传下去,就不妙了。 我看我还是找找房子好了。 而就在这时,正平找上门来了。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正平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头皮一炸,差点落荒而逃,正好正平刚好看到了我,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姚楠。” 一瞬间,我竟然有种穿越到三年的错觉。那个时候我还是新人教师,还没学会在课堂上游刃有余,而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正平,他从我的教室外走过,看到他,我如同吃了安定丸一般,不再害怕紧张了,继续上课,等我回头看的时候我看见正平就站在窗口,笑得温和又善良。 忽然想起这个细节,如今我只剩悲哀,或许我也是爱着他的,只是感情不够热烈,又参杂了太多现实因素,所以我一直搞不明白我对正平是何感情。 而到了能分清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魏源纬今天又买了一堆零食,拎着满满的包兴高采烈地去图书馆了,这下子办公室就剩了我和他两个人,面面相觑,着实尴尬不已。 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因为我能猜到他要跟我说什么,我怕听到,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等不住了。 外面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几个女老师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正平也算是风云人物了,从我进学校开始就有人在暗地里好奇这个给我找了关系进来的幕后人。 有人说,人们憎恨特权,只是因为他们享受不到特权。 正平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我别过头,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换个地方吧。” 正平懂我在避讳什么,便没有说什么,默默跟我离开了学校。 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茶餐厅,这个时候茶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于是沉默也叫人害怕。 最后还是正平先开了口:“姚楠,首先我要谢谢你。” 我“哦”了一声,心里想你谢我什么,谢我傻傻被你利用当做挡箭牌? “我后来去找苏聪谈了一下,他告诉我你没有答应他把照片暴露给媒体,但他还是觉得气不过,所以把照片给了我妈。” “哦。”我咬着饮料吸管,一点都喝不下去,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误会解开就好,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我不想到最后在他的心里变成一个卑鄙的小人。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我听到他说:“姚楠,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说话,对不起就够了哦,不过似乎除了对不起,我也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的时候纠结到最后,发现什么都纠结不到,白浪费了时间感情。 所以我打算放手了。 随你们去了,我放过你们,你们各自安息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 可是偏偏,正平的嘴还闭不上了:“我和有希已经打算去国外了,国外的医学水平毕竟高点,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医生,就算有希治不好了我也打算陪在他身边了,所以姚楠,关于离婚,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么一直托着,谁都不好受。” 是,不好受,“那你跟我,哪个更难受?” 这句话我直接问了出来,正平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我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退去后,他严肃说:“姚楠,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傻事。” 呵……聪明人,你觉得这样夸奖我,我就会说,好的,我们离婚,离婚协议在哪里,我来签字? 别搞笑了。 “那你当初找上我,是不是就是认为,我是个聪明人,就算将来离婚了,也会干脆许多?” 正平脸上表情一怔。 果然。我心头一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平:“离婚的事情,抱歉我现在没法回答你,反正你还要去国外,离婚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说着,我就离开了茶餐厅,一出来这个城市凶残的寒风一下子就把我吹成了傻逼,我捂紧了自己,心想我还真是傻逼呢。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却在下一秒后悔了,我自己都要唾弃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了。 正如正平所说,我是个聪明人,我脑子从来不笨,放做三年前的我,肯定能够潇洒甩手离去,正平没有看错,只是时间会把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现在的我有太多不甘,更有太多不舍。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我回到学校批改试卷,在我千叮咛万嘱咐下要认真看提纲的熊孩子是考成什么样子了呢。 一个下午,我批改完了试卷,松了一口气,全班水平都不错,没过的人就几个,我一下子觉得轻松多了,这下子我应该不用担心被学校踢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我把试卷和统计结果交给了组里,组长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你都改完了?!” “啊,改完了。”我点点头,我瞥了她的桌子一眼,发现她的桌子上还堆着一堆论文。而她的电脑界面,还停在淘宝。 我一下子觉得更加自信了,学校又不是眼瞎,哪个有能力,哪个游手好闲,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我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但是我还是有拿得出东西来的。 我受到了不小的鼓舞,交完了试卷后我到学校食堂好好吃了一顿,我发现好像自从学生时代结束后,我就从没有这么开怀吃过,一时间,我竟有点想念那条家门口的小吃街。 我拿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杜译承,约他晚上去那条小吃街再狂吃一顿,可是这个时候,另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是教导主任,我心一惊,小心翼翼接起来:“喂?” 教导主任的声音冷冷的:“纪老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要找你。” 我满头雾水,难道是教师公寓的事情?不会吧,现在的教导主任怎么可能会对我的事情那么积极。 我心里疑问着,但还是赶紧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一打开门我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在,是我们组的组长,淘宝完了?我心里想。 走近了我才发现教导主任的桌子上有一摞纸,是我傍晚刚交上去的学生试卷。 我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教导主任看到我,说:“纪老师,你来了,”说着指了一下组长,说:“你说吧。” “好的,”组长转头看着我,拿起一张试卷说:“纪老师,这试卷是你自己出的?” “是的。”不是你说的任课老师自己出试题么,我有按照教学方案来写,试题也没有过分简单,我自认出得还是不错的。 “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几个简答题是一样的答案吧?” 说着把几张试卷在我面前排开,指着其中的一题简答题。我看了一下,确实好几个人都是一样的答案,我又看了下问题,说:“这个关于文学标志的事情,答案都是固定统一的吧?” “好,这题不算,来看这几题。” 说着又圈了几题,我惊讶地发现学生的答案竟然都是一样的,还是标准答案,改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光高兴学生答案全正确的了! 我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56我已经习惯了 果然,下一秒我就听到组长冷冷地问我:“纪老师,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泄题给学生?” “没有!”我立即否定。 组长抱着胸,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职业套装,涂着大红唇,盯着我的眼睛如同蛇蝎一般:“我听说纪老师发了一份复习提纲给学生?” “是的,” “可以发给我看看吗?” 学校没有规定不能给学生发复习提纲,我也问过别人,这样做是可以的,毕竟我们这个课程没有课本,叫学生空手复习自然不可能。 我问心无愧,于是把存在手机里的提纲备份发给了组长,组长在教导主任的电脑上接收打开,俩人凑在一起看了很久,那段时间我就直着腰杆站在桌子前等着。 从头到尾看了一圈后,他们没找到一样的题目,而且我给出的都是问题,具体答案还要学生自己去找,当然我知道他们都是百度的,不然不会答案都一模一样。 组长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咳嗽了一声,说:“提纲里没有不代表你给的那份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给学生的提纲和给你们的不一样吗?”我难以置信,竟然怀疑到这个份上。 组长被我噎住了,我打开qq,说:“我拉你进群好了,文件我都共享在群文件里,你自己看和我给你们的是不是一样的,不过不要看了后又怀疑我是一个个私发给学生的,那么多个学生,我不全认得,更没功夫一个个私发!” 在组长惊讶的表情中,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已经收到了邀请加入群的通知。 我看着他们下载了群文件里的复习提纲,认真对比了一下后,羞愧地抬起了头,我怒火中烧,一肚子不爽正要说出来,却听组长说:“可是有人看到你跟学生单独待在图书馆,那个时候你是在做提纲吧?” 组长的眼睛一下子又有了神采,我一时无言以对,确实,那个时候杜译承是跟我在一起,图书馆里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我是在整理提纲,就算我再怎么辩驳都无济于事,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给我作证。 我不说话了,教导主任看着我,问:“纪老师,你怎么说?” “那就是真的咯?” 组长一下子得意起来,“那你就是把题泄给了这个学生,然后他让全班人都高分过了!” 她这样任意猜测叫我忍不住了,说:“我是不能确定杜译承有没有看到试题,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做不靠谱的猜测,你好歹也是个老师,怎么能这样污蔑学生。” 听到杜译承的声音,我看到教导主任缩了下脖子,组长却更加有精神了,从试卷堆里找出了杜译承的试卷,指着他99的高分,说:“那退一步说,就算他没有把题目泄露给别的同学,他的高分也不切实际,你能保证这个分数没有水分?” 我难以置信,一个学生努力学习考得高分却被人怀疑,我正要说什么,却被教导主任打断了,他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老师都别吵了,这个事情很难说清楚也不用说清楚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皱着眉头。 “这样好了,你们两个把题目交换一下,那个刘老师,你们班是论文是吧?你把论文题目告诉纪老师,纪老师你把你的试题给刘老师,你们交换一下试题重新考一遍怎样?” “好。”论文要比考试简单,而且我认为,认真看了我复习提纲的人,不会连个两千字的论文都写不出来。 这回轮到刘老师为难了,她正要反对,却被教导主任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缩了下脖子,没有再说什么。 回去后我跟学生们说之前的考试结果太差了,给他们个机会重新考过,而且这回题目很简单,只要交个论文好了。 小崽子们高兴地接受了。 看他们的反应,我都有点怀疑他们的试卷里到底有没有水分了。 不过,反正我只要等着他们的论文就好了,比起这个,我需要个房子,天越来越冷了,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杜译承的家里。 晚上我坐着公交车回去,最后一班公交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无精打采地,连司机也是无精打采的,车开得摇摇晃晃的,晃得我都有点犯困。 我接到了房屋中介的电话,一下班后就按照他给的地址过去看房子了,这里是大学城,有不少学生出来住,不过条件都很一般,二手三手不去问了,空间小又贵,东西旧又破,我去看房子的时候还有几个学生在,他们奇怪地看着我,估计都在奇怪为什么一个成年人会跟他们一样出来租这样的便宜房子。 我感觉我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为了找便宜房子一直找到市郊,被逼到贫民窟,我无法跟人共处,因为我受不了吵闹,童年的阴影太重,我现在听到女人的声音都会觉得头痛,别说她们开着外放看电视剧笑得咯咯的声音。 又一次失败,我颓唐搭上最后一班车回去,公交站台上,我看见了等我的杜译承。 他没有问我结果如何,在这个时候,他就会像cherish一般温暖贴心,只有宽厚的肩膀,给我足够的依靠。 可惜,我不能拥有。 走回去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我妈打来的,我奇怪,我妈怎么会在这个打电话过来? 结果我刚一接通,就听到我妈的惨哭声:“姚楠!怎么办?”随后便是我妈呜呜的哭泣声,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忙贴紧了手机,焦急地问:“妈,你怎么了!你说清楚点!” 这个时候我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砸门声,我妈吓得更缩了一下,哭得更凶了:“姚楠,我怎么办?” 我更着急,大声对那头吼:“妈你先冷静!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妈被我一吼,终于冷静了点,她说:“今天,你爸摔下楼了,住医院了,晚上那些人就来要钱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爸摔下楼?什么人跟你要钱?” 从那头传来的砸门声更大,我妈哭声更大,我都能猜到我家那脆弱的门就要被砸坏了。 我紧急梳理了一下,说:“妈,你先别哭,你先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要高利贷的?” “呜呜嗯……” “那就好,”我在这头指挥,“你去我房间,我的房间床底下还有两千块钱,你先拿一千出来打发那些人回去,然后等我回去,我去处理,你乖乖待着好吗?” “好……” 挂断电话后,我焦急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回去根本没有车,而我的车还被扣在警察局,怎么办? 我一瞬间觉得有车真好,杜译承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下,我妈喜欢赌,我一直怕她会赌出大问题,所以上回回去的时候在床底下塞了两千块,原本是打算叫我爸拿出来的,结果这个时候我爸竟然住院了。 “老师要车吗?”就在我苦恼怎么回去的时候,杜译承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我看着他,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什么意思?” 然后杜译承带着我来到了地下车库,在地下车库里,我惊讶地看见了我那辆车。外壳明显翻新过,那次撞车还撞得挺惨的,前灯几乎全部报废,而现在如同跟新的一样。 “你把它弄出来了?” “嗯,”杜译承骄傲地看着我,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我们连夜开车回到了我家,杜译承开的车,我一个下午没睡,杜译承却在家里睡了一个下午。 回到家里时,我才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显然那帮人已经搜过了,我也能猜到那两千块被那些人抢走了,我妈看到我眼睛就放光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哭道:“姚楠!姚楠!你终于回来了!” 我有点烦,说:“我爸呢?” “你爸还在医院。” “你让我爸一个人留在医院?”我难以置信。 我妈哭了出来,“我就是回来给他拿换洗衣服的,结果一回家就被那些人堵在门口了,吓得我都不敢出门了。” “好好好,”我闭了闭眼,说:“妈,你就在家休息吧,我爸那边我去照顾着,还有你的高利贷,还差多少?” “刚刚被抢去了两千,还差一千多……” 还好,我松了一口气,不算多,我这里还有点存款,足够还高利贷,我安抚了我妈,然后就要去医院,临走前,我妈忽然叫住我:“诶,姚楠等一下,那个跟着你来的人是谁?正平呢,他怎么没跟着你来?” 正平……提起这两个字我心一痛,我妈还不知道,她眼里的完美女婿,已经向她的女儿提出了离婚。 不过我不打算说,说了也要被我妈念叨,我一直不需要父母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我一个人在外地再苦再穷的时候都没有向家里伸过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活,我也已经习惯了。 57我不是天才 我让我妈先睡下,然后赶紧去了医院。 临近清晨的医院,冰冷里透着萧瑟,昏暗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地有点吓人。有人说医院是最接近死亡和新生的地方,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医院才会如此叫人畏惧。 值班的医生有点困倦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我问了医生我爸在的病房,得知了后直接往那个病房走去。 因为是冬天,原本就阴森森的病房更显冰冷,沿着那条走廊走下去的时候我感觉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不由伸出手臂抱紧了自己,而就在这时,走在我身边的杜译承往我这边靠了靠,我这才想起来,一路上杜译承一直陪伴着我,一言不发,身边的他如同高山一般可靠。 我一下子觉得心里有底多了。 病房里只有我爸一个人,原本就是小地方,床位很空,我从门上的窗户里看到我爸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不由眼眶一热。 病房设施老旧,原本开着的空调运行到一半停止了,只是没人来查房就没人知道,我一进病房就感受到一阵寒冷,我找到遥控器打开空调,又给我爸掖了掖被子,然后拉过来一张椅子在病房前坐下。 我爸头上有伤,还好不算严重,处理好后,就不再流血了。 若不是我看到他腿上的石膏,我会误以为我爸只是简单睡着了,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安详。 就在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死亡。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我记得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凌晨四五点是人自杀可能性最高的时段,因为那个时候,人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 我忙甩了甩脑子,把这个想法驱逐出境,我还年轻,用不着考虑这些事情。 正好这个时候杜译承问我:“老师,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到楼下去买。” “哦哦,好。”这个时候开得比较早的早餐店也开门了。 有人在这个时候想着死,而有的人却在这个时候为了生活奋斗,想想还真是有点搞笑。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了进来,轻柔地落在我爸苍老的面庞上。 其实我跟我爸相处不多,只是想必聒噪不讲理的我妈,我对安宁冷静的我爸好感更多一点,而我的性格,也更像我爸。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把我带到学校里去,他的同事见到我就说长得跟我爸很像,我爸牵着我的小手憨憨地笑,结果他把我带到学校图书馆,找了个凳子叫我坐着等他,后来他自己看书忘了时间,一看晚了借了书自己回去了,完全忘掉了我,我一直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害怕得差点要哭出来,最后还是图书馆管理员认出我,打电话叫我妈接我回去。 似乎,从那个时候起,我爸妈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 可是,就算是我妈跟我爸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我妈都没有提出过离婚,因为她知道一旦离婚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只会威胁我爸说她要出门随便找个车撞死。这么多年来,我家一直是我爸那微薄的工资支撑着,好在那个时候政策好,学校还会不定期发奖金,在没有大病大灾的情况下,我家生活还能正常继续下去。 那个时候我妈还把我当她的宝贝女儿,为了这次我爸差点把我弄丢的事情跟我爸吵得面红耳赤,我蹲在墙角哭,可是没人管我,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争吵的话题是我,中心却不再是我。 具体说起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在我升了一年级,第一次考试拿得第一名的时候吧。小学和初中是靠在一起的,俩个学校其实跟一个没有分别,从我刚进班开始老师就知道了我是纪老师的女儿,对我也特别关注,几乎分数刚出来,我考了第一名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校,我一下子成为了名人,终于意识到我可能是个神童的我妈一回家就惊喜地把我抱住了,嘴里还喊着我的女儿肯定不是凡人什么的,我呆呆地被她抱着,我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母女俩。 之后我妈就特别关注我学习上的事情,借着我爸是老师的关系跟我的老师关系处得特别好,好在我从未让她失望过,每次考试都是稳稳的第一,我在学校里神童的传说也终于确定下来。 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恶心地要吐了。 每天语文数学英语,看得我只想吐,直到我在我爸的书房里无意间找到了一本双城记。我花了一个下午把那本简译本看完,后来又不知足地从学校里借来了原本,痴迷其中无法自拔。 我妈曾阻止过我,但是我的语文老师跟我妈说,我可能是有天赋的,一般没有这样小的孩子能把双城记看下去的,我妈听了这话,才没有阻止我。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文学只不过是我逃避的一种手段,只是当时可供挑选的避风港太少,我终于把自己逼向绝路。 上大学后文学变成了个很鸡肋的专业,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出路少,我只能一路念下去,本硕连读后攻读博士,整日沉浸在书本之中,通过不同的版本看同样的故事,一遍遍不觉得厌倦。 或许在某些人的眼里,我是成功的,年纪轻轻便是博士,但是成功从另一方面来说,成功也是种失败。只会读书的我,终究败在了看人上。 现在仔细想来,正平从一开始对我就不够热情,平淡如水的约会,吃饭,然后各自回家,开始的相处总是充满了沉默,我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说什么,正平也很难找到共同话题,原本我和他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记得我跟正平正式交往后,我听到办公室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在私底下说:“王主任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女人啊,长相一般不说,你看看她穿的,不就是个村姑吗!” 听者一笑而过,我却记在心里,自此学起化妆穿搭便有了动力。 如果那个时候我再聪明一点,或许就能发现,正平其实对我是没有感觉的,恋爱的甜蜜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使得我错把他的绅士当做温柔。 一个人坐着还真的会越想越多,我自嘲一般笑了一下,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拖回来,这个时候我爸忽然动了一下,我一惊,以为我爸要醒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只是翻了个身,只是睡梦中的他并不记得自己腿断了的事实,翻身翻不过来还不高兴地哼了哼。 我忍俊不禁,就在这时,我听到杜译承叫我:“老师,我早饭买回来了。” 怕吵到我爸,我和杜译承于是就在门外吃,坐在医院冰凉的塑料蓝色凳子上,我沉默地吃着杜译承买来的热腾腾的早餐,一夜奔波,杜译承没跟我说一句累,我满心感激,感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事到如今,杜译承帮我太多,光是简单一句感谢怎么足够。 医生上班后我找医生问了情况,这个时候学校里也来了人,我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原本我爸是已经下班了的,下楼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办公室了,于是回去拿,就是在那一瞬,忽然转身的我爸重心不稳,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身上多处淤青,右腿也摔断了。 我爸从两年前就开始小脑萎缩,走路都有点走不稳,记忆力也在衰减,常常上课上到一半就忘记了说什么,停顿了一下才能继续讲下去,几次公开课上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学校领导再怎么不忍心,也只好敦促我爸退休。 李叔叔是我爸为数不多的好友,他比我爸要小一点,所以我叫他叔叔,李叔叔刚进学校的时候受到我爸不少照顾,因而在升迁了后对我爸心存感激,一直很照顾我爸,我爸到了六十岁还能留在讲台上,多半是李叔叔在其中帮忙,李叔叔了解我家的情况,我从小学开始读书就是在我爸任教的学校,所以学费什么的几乎没怎么操心过,高中在我妈的省吃俭用中险险度过,我跳了两级,也算是省了点学费,大学后的学费一直是我自己处理,离开家后我就很少再向家里要钱了。 我爸退休了,我家就算是没了经济来源,而已经28岁的我,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照顾好,这个时候,我忽然感激起来,那会还好没有答应正平离婚。 离婚肯定要走一些固定程序,我心知婚姻无法挽回,但是无论如何,我要为我浪费掉的三年讨回点回报。 我是个极其注重付出和回报的关系的人,事事爱计较,故而活得比较累,但是不这样计较,我又不知道我该考虑什么。 我闲时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离婚后的事情,具体的离婚协议正平还没有发给我,估计是看我拒绝的态度比较坚决,才迟迟没有把离婚协议发给我吧。 而我又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这三年的婚姻,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 58爱即正义 我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接受婚姻,实在是无奈之举。 我从未有过将来要结婚生子的想法,我在情感上一直迟钝,在室友们热烈讨论起要找什么样的男友要嫁怎样的男人的时候我总是反应慢一拍,我记得有人问过我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我愣了一下,说,英国绅士那种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听到后一头雾水的困惑模样,之后又不甘心地问起我:“那身高呢,星座呢,性格呢,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这回轮到我一头雾水了。 现在想来,正平有那样不可见人的秘密也是情有可原了,哪个绅士没有点不能示人的秘密,就如同罗切斯特一般。 正平出现在我面前时太过完美,我都忘记了去怀疑,这样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创造出来的? 那个时候的我太过心急,我亟需一个婚姻来拯救即将被尘世淹没的自身,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正平求婚,我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我发现需要维持这样的婚姻需要耗费精力,于是我开始学习如何和婆婆相处,如何做一个成熟的妻子,我做得没错,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起码刚结婚的那一年里,我跟正平相处和谐融洽,婆婆也待我如亲生。 之后变化就不用多说了,恶因早就埋下,不是我努力就能够改变结果的。真爱总能得到救赎,爱即正义。怪只怪,我没法让正平真正爱上我。又或者,我本身就是个没什么魅力的女人。 现在想再多也是没用的,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有的没的全部甩出去,因为比起这些要等到正平回来后才能说的事情,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把医院里的事情安排好后回了趟家,我妈已经起来了,自己煮了碗白面吃,我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桌子前,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面前的面条已经冷掉了。 我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对杜译承说:“杜译承,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杜译承手插在裤袋里,嘻嘻地朝我笑,说:“老师这就赶我回去了吗?” “不是,”我说,“你还有考试吧,赶紧回去吧,好好复习,别挂科了。” “没有了哦,”杜译承说得很轻松,我却没听懂:“什么?” “我已经全部考完了,现在就等于是已经放寒假了。”杜译承解释道。 “哦,”我虽然是他的辅导员,却其实对他的考试日程完全不清楚,但还是说:“就算你放假了,也不能留在这里啊,毕竟……” 昨晚我妈就问我为什么跟过来的不是正平而是杜译承这个毛小子了,杜译承跟我关系说不清楚,甚至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我知道,我要是跟我妈解释说这个是我学生,肯定会让我妈怀疑,哪家的学生会跟老师关系这么亲密,还一直跟到老师家里来。 “可是我放假了不就能随便去哪儿了吗?”杜译承这句话叫我没法反驳,我放弃劝他回去的念头,说:“那随便你好了,你要想继续待着就待着吧,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了。” “老师还是要赶我走吗?”杜译承一下子委屈起来,我更加无措,说:“那要怎么办啊,我现在很累了,别闹了好不好?” 也许是我软下了语气,杜译承也终于不跟我调皮了,说:“那好吧,可是老师我现在好累,好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票子,说:“你去市里开个房间睡会儿好了,你陪了我一整晚,也该累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杜译承冷冷地说:“老师你还真是绝情啊……” 我一头雾水,还没问他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已经坐进了车子里,油门一踩,车子甩了我一身灰。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一下子态度大转变,一个人在寒风里站了会儿,无奈笑了下,把那几张他没有收下的票子放回钱包。 然后转身回了家。 家里仍旧是一片狼藉,昨晚我安慰我妈睡下后估计她也没有心情收拾,于是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杂乱的状态。 我妈见到我进门,终于回过了神,呆滞的双眼终于有了点神采,她走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差点要哭出来:“姚楠……” 似乎到了这时,我成了她唯一的稻草。 我柔声安抚了她一会儿,我妈一直以来处于焦虑状态,情绪很容易崩溃,跟我爸吵架的这几年一直是自己在唱独角戏,有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都会替我妈感到悲哀。女人再怎么神经大条也是女人。 安抚了一会儿后我问起我妈高利贷的事情,其实大概的原因我能猜到。到了中年后,我妈终于不再在油盐酱醋茶里抠心眼,学会了打牌打麻将,她积郁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些东西上释放出来,我记得她打得最痴迷的时候连家都不回,我爸就生活在学校里,吃饭在食堂,睡在学校里的宿舍里,最长的时候我家有半个月没住过人。 打牌麻将这些自然会有输赢,原本我家经济就不宽松,我也知道我妈跟别人借钱赌过,我知道劝不住便没有劝,她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宣泄的出口也是好的,只是我没有想到,雪球会滚得这么大。 小地方的赌资不会多大,一般就是几块钱一把,图个乐呵消磨下时间,也没人把这当营生过活,所以当我听到我妈欠了几千块的赌资时,我都吓了一跳。好在昨天已经还上了两千,暂时还不着急,昨天也只是借钱的那些人听到我爸住院了,于是急着来要钱,毕竟我爸年纪大了,难保一躺平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偏偏那个放贷的女人有几个汉子撑腰,昨晚闹得实在动静不小,到了今天还有人在我家门口张望。 我把那些人都赶走,然后跟我妈要来了那些人的联系方式,跟他们通了个电话后确定了见面时间,我不喜欢欠人钱的感觉,所以打算赶紧还完赶紧结束,而且那些人本来就不好惹,我也不想跟那些人再多纠缠,因为我知道,纠缠越多,麻烦越多。 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后,我又回到医院,昨天学校给我爸垫交了医药费,住院费手术费,一系列费用,学校也只是公办的,在生源极度紧张的今天,学校也捉襟见肘,李叔叔一直帮我家太多,我不想再麻烦他。 可是等我听到总金额的时候,我退缩了,一系列费用下来,需要一万五。 而我手头,不过剩了七八千块,其中还有上个月学校刚刚发的工资,我正打算拿出来出去租房子的。 一万五的数目,不大不小,却足够压死我。 我妈看到那一万五的数字,再次碰了碰我,今天第五次问我:“正平呢,为什么正平没有来?” 我有点烦躁了:“不是说了正平工作忙!” “忙也不能连自己爸都不管啊!你爸出事了,他还能工作下去?” 我被我妈说得更加头痛,原本正平就是我最不想提起的名字,她还在我的面前一遍遍重复,我再也忍不住,说:“够了,别一天到晚正平正平的!没了他又不是不能活!” 对,没了他我又不是不能活,为什么总要想起他! 可是我妈下一句就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刮:“没有正平这一万五你哪里来?!” 我整个人怔住了,是的,没有正平,我根本凑不到这一万五,我爸是孤儿,我爸那边几乎没有什么亲戚,而我妈那边的亲戚没跟我们家借钱就已经不错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竟然这么穷。就算我曾经在一个很有钱的家里住过,但我还是穷,因为那些钱不是我的,跟我没有关系。 我沉默叫我妈更加不安起来,在医院前台摇晃着我,声音焦急:“姚楠你倒是说话啊!你跟正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上回回来的时候还不是好好的?” 是!那个时候是好好的,正平在生日宴上说得那番话我到现在还记着,只是现在的我们,别说是孩子,连婚姻都要保不住了! 我回天无力,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 钱!钱!钱! 三年前我因为钱选择婚姻选择嫁给正平,三年后我依旧被钱逼得毫无退路。 真是可悲。 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我妈见我不回答,更加焦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连护士都要出来解围了,毕竟在医院,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姚楠!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跟正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妈脸色一变,似乎是已经猜到了,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是的,我跟正平要离婚了。” 我妈脸色瞬时煞白,两腿一软坐在地上,之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哭天抢地的,样子好不滑稽。 我却觉得更加可笑了,明明是我离婚,为什么你哭得比我还难看? 59他的记忆里,再没有我 最后我妈因为太过激动,被医生一针镇静剂打进去后昏睡了过去,她原本就没休息好,睡着后睡得很深。人还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激动起来的时候疯狂得似乎要把人撕咬碎,睡着后又那么沉静安宁。 看到我妈睡得那么沉,我也有点想睡了,认真想起来,好像从期末考试开始,我就没怎么休息过,可是我却没怎么觉得累,却跟打了鸡血一般,活力满满。 可是我心底是明白的,我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忙碌,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无聊。 然而撑到这个时候,我真的累了,好想睡,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一张能让我安然入眠的床铺。 我坐在我妈的病床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我还不能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爸还没有醒,各种费用都需要我去考虑。 困扰着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竟一阵晕眩,我倾斜了下身体,想靠在门上,却意外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我听到杜译承好听的声音:“这回轮到老师休息了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我听了不知为何一阵安心,眼皮一重,合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 后来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人在宾馆里,眼睛一睁开看到合在一起的窗帘,有一阵阵微风,把紧闭的两片窗帘吹出一条细缝来,我趴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眼睛盯着那个细缝看了好久,我能看见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但是具体几点我不能确定。周围寂静无声,我感觉到了无限的安宁,极度疲惫的身体在长时间的睡眠中得到了充分的放松,身心同时放松的体验从未有过,我看着那个变化着的细缝,久久没有动作。 再多一点,让我再感受多一点。我太累了。 我贪恋此刻的安宁与舒适,静谧的环境中我什么都不需要再考虑,那些烦人的事情似乎都离我远去了,我终于到达,所谓的心底真正的宁静。 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却从未真正得到过,我自己也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出其不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房间里有细微的声音,是杜译承。他脚步放得很轻,动作也尽量轻柔,房间里因为拉着窗帘阻隔了时间,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只听到杜译承温柔的问好声:“老师,早上好。” 我一睡,竟然就睡了近一整天,我吓了一跳,忙翻身坐起,却被杜译承按住了肩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放到唇边做出个噤声的动作,他说:“嘘,老师不要动,现在还是凌晨哦。” 我坐了下来,急躁的心被他一句话安抚下来,怪不得天那么灰。 我坐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环视了房间一圈,是酒店无疑,只是看起来比我跟正平之前住的那个条件要好得多,整个房间设计得简洁大方,陈设合理实用性强,房间里家具不多,是个适合入眠的好地方。 杜译承还真听我话找了个宾馆休息呢。 我这么想着一边等着杜译承打开食盒。 熬得软糯香甜的白米粥,搭配简单的配菜,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我一直以来吃不惯西式早餐,结婚后给家里人准备的也都是正经的中式早餐,好在我看的食谱多,倒不至于让早餐单调乏味,魏源纬就一直吃着我做的早餐,虽然他的参考价值不大。 饿了一天的我吃光了食盒里的全部粥,末了还不忘舔了舔嘴角的米粒,我满足道:“吃饱了。” 杜译承好笑地看着我,说:“可是老师你把我的份也吃完了呀……” 我一愣,脸热起来:“啊,是吗,真是抱歉了,我不知道那是两人份的,要不我再去买好了……” 杜译承却笑了出来,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吃饱后,我站起身,说:“我要回去了,”医院里我爸妈还都在,一晚上过去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好啊,”杜译承也跟着站起来,说:“老师我送你。” 我始终没有把昨天的事情问出口,杜译承帮我太多,我不好意思再去问他昨天为什么不高兴,我知道我态度有点不好,只是那个时候我实在太累,杜译承这个人我本来就看不透,他身上有双重身份,我真的很难分清,哪个时候是哪个他。 哪个他我都要花很大的功夫去应对,何况是现在状况下的我。 于是只好沉默,好在杜译承没有注意到沉默中的尴尬因素,自然地打开车里的cd,节奏快速动感的摇滚乐瞬间占据了整个车厢,我不适应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显然不能接受这样刺耳的音乐,恰好这个时候杜译承转头看了我一眼,正对着晨光,我看到他英俊的面庞,灿烂的笑容,独属于青年人的年轻与活力。 我吓得忙别过了头。 杜译承是离我遥远的,八年的时光,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相比已经被生活榨干所有激情和热情的我,杜译承身上的热情热烈得叫我害怕,或许八年前的我也曾这样年轻欢乐过,只是那已经成为过去,又或许,人不可能永远疯狂的原因就是人不可能永远年轻。 而我显然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父母已经不再是可以依靠的大山,他们要倒了,而作为子女的我要站起来,代替他们,成为另一座山,只是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人需要依靠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特别想要一个孩子,孩子单纯无辜,不会想着办法来骗你,不会利用你,她只会单纯地依靠你,甜腻腻地叫你妈妈。 尽管抚养说白了也只是种双向利用,但是我真的需要一个孩子,因为我真的太孤单了。 我为我这个想法感到震惊,这几天想的东西实在太多,甚至都有点奇怪了,我甩了甩脑袋,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孩子什么的,早就在结婚前就成为不可能了。 赶到医院后,我才知道我爸昨晚就醒了,现在情况稳定没有任何问题。我来到我妈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妈在喂我爸吃饭。 我妈看到我,眼神回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手里的动作,倒是我爸,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我还没来得及进病房,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我:“纪小姐。”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我听到他自我介绍说:“我是您父亲的主治医师,姓许。” 我客气道:“许医生,你好。” “是这样的,关于您父亲的病情,我有点事情想跟您谈谈,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我预感不好,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我跟着许医生走向办公室,走了几步后我回过头,看到杜译承站在病房前注视着我,如果没有意外,那边站的应该是谁? 脑子里忽然窜出这个问题,肯定不会是正平,正平那样的男人太完美,不该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应该是个普通而有点迟钝的男人,不善言辞,却老实踏实。 在医院狭窄的走廊里,我终于得出了室友问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现在已经迟了。 我掉进了圈套,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我又怨不得谁,猎物被猎人捕获难道都是猎人不好吗?要是那只猎物不会贪心圈套里的食物,也不会被人捕获。 变成这样的结果,我谁也怨不得,时间是一分一秒过去的,这样的状况也是慢慢形成的。 正如我父亲的病情。 我爸痴迷于物理学,到了几近疯狂的地步,但毕竟能力有限,我爸一直没法在物理学上做出任何建树来,要是换个聪明点的人,早就放弃不干了,或者停步于此,把自己已经会的学懂,授业教课也能做出一套自己的做法出来,到时候升职跳槽,也不是问题。但是我爸不是,我爸在这方面很笨,永远要学新的东西,因为新的东西能给他带来激情,等你发现一道题可以用更加简单的方法做出来的时候,你不激动? 可是别人不需要,我记得我爸曾经被家长无数次投诉过,因为他教的东西,都是课本上没有的,都是超纲的,他教了学生很多解题方法,理论知识不同,解法更不一样,但是学生们都记不住,更别谈在考试中用上。 学生需要的不是最简单的解题方法,而是稳当的解题方法,尽管那个方法繁琐。 我爸虽然被投诉过很多次,但是还是死性不改,他有他坚持的道理,尽管没有人能够理解。 然而常年这样高强度的脑力活动,早就把我爸给透支了,他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就斑白了整个头,样貌苍老与年龄不符,小病不断身体不好,所以一直照顾我爸的我妈怨言不断,可是这下子,我妈无话可说了。 因为我爸,傻了。 他再也不会去看那本他永远看不完的书了,因为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那本书的一席之地。 包括我。 60回来吧 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早有意料。 父亲一生痴学,却毫无效果,他再怎么无感无觉,也会尝出一丝心酸出来,何况在我母亲几十年的训练下,我爸就算不能亲身去感受何为贫穷,也在这几十年跟母亲的吵架里感受到了。 人只有在不满足的时候才会嗷嗷大叫。 这样情况下,父亲不是会学痴了,就是会被我妈逼疯了,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回来得这么快。 偏偏还是在我最潦倒的时候。现在的我,估计连三年前都不如。 三年前的我虽然被逼到城市的贫民窟,但每个月还是会固定寄二百块钱回家,数目不大,只是为了让家里人安心,也只是为了证明,我可以独立了,不再需要他们管束。 可是现在的我,似乎连独立能力都没有了,更别说一个月寄两百块钱回家了。 现在更叫我头痛的是,我父亲的医药费,一万五。 我身边的现金不过剩了几千块,还是打算用来交房租押金的。 就算我全部拿出来,还是不足够。 脑子里想着这些,我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后没有去我父亲的病房,我不敢去,医生跟我说我父亲已经有点痴呆了,不认识身边的人,我不想遇到我进入病房后我父亲拿看到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我,那样的情况我不管怎么做准备都无法接受。 到了现在,我还记得父亲的大手牵着我的手的感觉,他的手温暖厚实,因为长期书写,手指间有细微的老茧,摸着很舒服,被这样的手牵着,我总会有种不论被这只手带到哪里去都不会害怕的感觉。 可是等我问了后,我才知道,所有费用已经全部付清了,我问了护士后,才知道是杜译承替我付了。 我立马回到病房,把杜译承叫了出来。 杜译承家境很好,这我清楚,虽然他跟我说过他是被家里赶出来,经济有点紧张,不过看他的吃穿用度,完全不像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样子。 一万五对他来说,估计只是个小问题。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想接受他的帮助。 “那就当老师的车专卖给我好了。”杜译承说得理所当然。 我这才想起来,那辆车我原本就是代替杜译承先买下来的,等我不需要了,就再转卖给他。 那次车祸后我就没再想这车的事情了,反正也是被无限期扣押,我不想再去警察局,自然就没把这车纳入考虑范围。 五十万的车,算是这三年我从正平那里得到过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杜译承见我愣住了,说:“老师要不这样吧,你现在把车转给我,但是因为之前的车祸,我把车送去大修了一番,你看四十万如何?” 十万,这个差距我没有多纠结,我现在连房都没有,要个车有毛线用,倒是换个钱比较实在。 我立刻答应了,杜译承却笑了出来,说:“老师比我想象的心急呢。” 我没有回答,现在我穷途末路,已没有余裕去考虑这些。 有了四十万,我的生活可以一瞬间改变许多,杜译承给我垫付的一万五我也还给他了,原本我跟他的关系就足够说不清了,牵扯上钱就更加麻烦了。 但是杜译承似乎不想就这么结束了,他在这里又留了半个月左右,我没有资格赶他走,他原本就来去自由,而真正说起来,有他能陪在我身边,我是感激的。在这半个月里,我父亲出院了,在这期间,我把我家好好改造了一番,四十万虽然不够重新购置个房子,但是能让房子彻头彻尾改变一番,买家具的时候一直是杜译承陪着我。 我把堆在我房间里的衣服全部搬了出来,更换了新的家具,如同我多年前设想的一般,我终于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安宁的空间。 杜译承第一次进我房间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这是你的房间?!” 我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比起粉色的公主房,我这个简直就是仓库,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积在一起,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一下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看这样子,从去年过年开始,这里就没有收拾过,不过我也猜到了,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东西全部清出去。 杜译承累得满头大汗,一边抱怨着东西怎么这么多,一边认命一般把我递出去的东西一样一样丢到楼下垃圾桶。 不要的东西就要丢弃,因为留着也没什么用。 收拾到下午的时候,我才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样属于我的东西。一本日记本。是别人送我的毕业礼物,初中毕业的时候一个女生送我的,那个女生的样子到现在我肯定记不得,连纸张都发黄了,我怎么还能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那里得到礼物,虽然是群发的,我还是很珍惜,细心地放在抽屉的最里层,发誓这辈子不拿他写东西,结果越是珍惜的东西越容易被遗忘,被丢在抽屉最里层的日记本落了灰,发了黄。 最后被我毫不犹豫丢弃。 这个房间我足有十年不住,几乎很难再找到我的印记,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也是抱着绝对不会来的念头走得,收拾得也特别干净,我记得那个时候上大学,一个寝室里,就我一个人行李最多,大包小包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全部运上楼。 我自己也不会想到,到最后我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是的,在那一瞬间,我有了回来的念头。 父亲傻了后肯定会被学校辞退,那一点退休金怎么够家里用,而我在外地混得又不算好,学校的待遇虽然不错,但毕竟是通过关系找的,我跟正平离婚后我被踢掉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在学期结束前还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对我能留在学校的信心更小,与其拼死拼活在那边留着,还不如回来,我这个博士说出去起码还能吓得住人,再找工作也应该不成问题,靠着家,我还能照顾家人。 当然这些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对这个家,我还是恐惧的。 花了一天收拾屋子,无用的东西被清掉后家里的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杜译承满身汗,要去洗澡,于是借用了我家的浴室,只是现在天冷,在家洗澡还是蛮煎熬的,全程我就听到杜译承在那惨叫,一会儿是没热水了,一会儿是水烫得不能靠近,我听着浴室里的动静笑说:“都说了回宾馆再洗,我家又没有浴霸,你不怕冻死?” “不怕!”杜译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吃不到老师亲手做的饭,我更情愿我被冻死。” “那随你咯。”我摆手,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他惨叫了一声:“好烫!” 我在厨房里听到这一声,瞬间喷笑出来。 晚餐只有两个人,我妈还在医院里陪我爸。我爸傻了后我妈似乎也跟着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照顾着我爸,连我都感到惊奇。 晚餐菜式很简单,杜译承和我对坐,他穿着我爸的旧衣服,薄汗衫外套着厚棉袄,头发湿漉漉的,看着很搞笑。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杜译承抬起眼瞪了我一下,说:“笑什么笑!” 我指了指他的头发,说:“头发还翘着。” 杜译承无所谓地把湿发往后一铲,露出他光洁好看的额头,说:“这样就好了吧?” 家里的桌子不大,他手臂撑在桌子上,脸跟我靠得很近,我几乎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杜译承原本就长得很像外国人,蓝色的眼睛,眼窝很深,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会被他那双眼睛吸进去的错觉。 我吓得匆忙别过了头,抓起桌子上的保温盒,说:“我送饭去了,你先吃。” “哎,老师别急啊,我送你去啊!” “不用了,你吃完就回去吧,东西留着我收拾就好。”说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逃开了家门。 夜风很冷,我的脸却很热,一阵风吹过来我不禁捂紧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我才想起来,刚刚着急出门在门口随便扯的那条围巾是杜译承的,一直以来我都借用着,我都忘记还了。 下次一定要记得。 我这么想着,跳上往医院的公交。 这几天我妈一直在医院陪房,很累,但是她不肯跟我换,不管我怎么说她都要留在医院,反而赶我回家。 我无奈,只好拿着保温桶回去,走在漆黑的路上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我出门没带钥匙。 我急忙走回家,却在楼下看见了我的扯,不,现在是杜译承的了。 我上楼,果然发现房里的灯还开着,门没锁,我推门进入,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了睡在我床上的杜译承。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地垮下肩膀。 原本以为今晚能在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还是被人先占了。 我看了杜译承的睡颜一会,然后关了灯,在我父母的房间里睡下。 61早上好 可是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身体很疲惫,意识却清醒得不得了,黑暗中,我似乎能感受到一切细微的动静。 棉被许久不晒有种霉湿的味道,盖在身上还特别沉,连翻身都懒得动,在被子底下保持同样的姿势许久后又觉得不舒服,就在我想要翻身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吓得终止了动作。 进来的人是杜译承。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似乎是不想弄出任何动静来,可是他没有想到我并没有睡着,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里的样子直接落入了我的眼睛里。 他进来干嘛?我惊得不敢动作,黑暗中心跳加速,咚咚敲击着我的胸腔,连脸都忍不住热起来。 我看着杜译承小心翼翼地接近床铺,伸出手碰到棉被,我忍不住往后缩了下,黑暗中我听到杜译承带着笑意的声音:“嘿嘿,原来老师也没有睡着啊!”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刚刚在我的床上睡得那么熟的人是谁啊! 知道我还醒着,杜译承的动作就无顾忌了许多,他摸着黑爬上我的床,占据了我的另一半棉被,钻进来了还好意思说:“哎呀冻死我了。” 我往边上挪了挪,没有经过体温温暖过的湿冷棉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更加蜷缩起身体,杜译承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我温暖过的棉被,得意地说:“哎呀好暖和啊。” 我往边上缩了缩,还是忍不住抱怨说:“干嘛跑这边来啊,我的床睡着不舒服吗?” “舒服是舒服啦,但是好冷啊,我是被冻醒的。” 我在黑暗中瞥了他一眼,说:“谁叫你放着好好的酒店不住,非要住在我家。” 我家条件不好,已经是冬天了,却还没有通暖气,所以家里的棉被都很厚,不过很久没晒,这棉被也就没了它本身的作用,现在反而变成了个累赘,压在身上特别重,我在被子下都没法动了。 “我不是在等老师回来嘛,谁叫老师回来得那么迟,我等得都睡着了!” 杜译承说得理直气壮,我发现我也无法反驳,确实他是为了等我回来才留那么迟的,我离家多年,为我准备的棉被早就不能再用,家里的棉被能盖的只剩一床,我房间里的还只是床薄被子,一心想着要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的我,根本忘了这个问题,家里的冬天,能冻得我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门外还总传来父母不停不休的争吵声。 我不自觉地更加蜷缩起身体,膝盖却不小心碰到了杜译承的腿,我吓了一跳,忙往后缩了一下,这个时候却听到杜译承说:“老师,再往后缩就要掉下去了哦。” 我动了动,确实已经到边上了,冷风窜了进来,后腰更冷了,我固守原地没有动,说:“那你赶紧走啊,回你温暖舒服的酒店去,别跟我抢被子。” “老师你好过分啊,现在外面这么冷,你还赶我走!”杜译承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无辜,还带着点控诉的味道,好像我要是真的把他踹下床了,他还真的要在我面前委屈哭出来一般。 不过入夜后确实更加冷了,这大半夜的,我赶他走也不现实。 但是两个人这么盖着不会热的被子,不管怎么说也没法熬过下半夜啊。 就在我被冻得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杜译承忽然伸出手,抓住我冰冷的手臂用力一扯,将我整个人扯了过去,我的惊呼被他一手按住头的动作淹没在他的胸口,他说:“都说了别往边上靠了,都要掉下去了。” 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我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心跳声,却同样都快速而剧烈。 我保持着他抱着我的动作没有动,或者说我根本不想动,温暖持续不断,我根本不想离开,棉被就算是湿冷的也没关系了,只要他还是温暖的就好了。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上回温了许多,却在这时听到杜译承抽了一口凉气,说:“真特么地冷啊,怎么到现在了还没一点热气?” 那是当然的了,只有干燥的棉被才会回应你的体温,湿冷的棉被只会无度汲取你的体温,直到你被冻死。 就如同我现在这样。 于杜译承来说,我就是湿冷的棉被,我知道我不能回应他给的温柔,却无度地贪恋着,因为我实在太冷了,偏偏这个时候,只有他能温暖我,即便我心里明白这样做是错的,相差八岁的男女,我还是他的老师,我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段失败的婚姻。 但是我不会放手的,起码这一刻不会,我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然而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个好人。一直以来都以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的状态生活着,日子过得像凉白开,最后我选择了当坏人,而这一刻就是我的惩罚吧。 我自己都在厌恶我自己。 最后那一晚还是在我的床上对付过去的,我的床是单人床,俩人睡着嫌拥挤,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却正好,俩人拥抱在一起,就算被子薄一点也能勉强入睡。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杜译承的怀抱里,杜译承睡着的时候手也没有放开,他还没醒,我试着动了动身体,一晚上保持一个动作身体都僵掉了,而就在下一秒,我愣住了。 我的大腿碰到了一个硬热的东西,我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僵硬在他的怀里,他还在熟睡着,杜译承的睡颜还算单纯可爱,可是他下面一点都不单纯啊!!!! 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早就万马奔腾了,昨天晚上都没有注意到,杜译承再怎么比我小,踏马也是个男人啊!我竟然就这么安心地睡在了这个男人的怀里!虽然只有这样我才能睡着。 但是这不是问题所在啊!!!昨晚没有注意到,今天早上竟然就这么站起来跟我打招呼了!!我记得杜译承之前给我看过,个头还不小!而现在顶在我腿上的分量确实不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跟他发给我一样的颜色很嫩很可爱吗? 啊啊啊啊不对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我现在该怎么办?单人床上两个人抱得很紧,我一动肯定会吵醒杜译承,吵醒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过好像也没啥不正常的,杜译承原本就是正常男子,还处在青春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我替他大惊小怪什么! 但是现在的问题应该是我要怎么起来吧?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晚上半边身体都僵掉了,我现在超想换个姿势的啊!!! 而就在这时,杜译承的眼皮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中如同蝉翼一般颤抖了一下,接着我看到他那双盛满睡意的蓝色眼珠,下一秒立刻染上笑意:“老师,早上好呀。” 我愣了一下,勉强扯动嘴角:“早、早上好。” 真亏他一脸单纯地跟我说早上好啊!!!下面完全不是这个情况好吗!! 然而他却如同没有自知一般,半撑起身体,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嘴里还嘟哝着:“几点了……” 我看到他撑起来拿手机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腿上那个威胁物终于离开了。 “才七点啊……”我听到杜译承嘟囔了一句,继而钻进被窝里继续睡,我还听到他嘟哝说:“还早,再睡会儿,昨晚很迟才睡着,我要困死了。” 说着长手一捞,把背对着他的我重新拉回怀抱里,我惊了一下,说:“干嘛!” 杜译承贴着我的背说话:“睡觉啊。” 他说话时的震动通过我的身体清楚地传到我的心脏,它又不争气地快速跳动了起来,我的脸也跟着热了,但是好在虽然现在天亮了,背对着他,杜译承也看不到。 我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就这么睡着,似乎也不错。 这么想着,我也睡了过去,结果,一睡就睡过了头。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我吓得直接掉下了床,我还得给我爸送饭去! 我急忙站起身,这才发现床上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正奇怪杜译承哪去了,却在这时听到一阵上楼的声音,我到门口一看,发现正是杜译承,手里还拎着保温盒。 我指了指保温盒,说:“午饭已经送过去了?” “嗯,”杜译承脸上满是自信,“送过去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皱了皱眉,说:“……泡面?” 就我所知,杜译承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杜译承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不高兴地说:“老师怎么能这样呢,亏我还特地留了饭菜给你。” 说着揭开桌子上的大盖子,那一瞬间真的跟酒店里揭开铝制盖子的感觉差不多,哗——的一下自带特效,我看到了让我口水直流的菜——油焖大虾,清蒸鲈鱼,玉米排骨汤,华丽地不像话,我抑制住我的口水,看向杜译承:“叫的外卖?” 杜译承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62你特么在逗我? 冬天最冷的时候,我爸出院了。 腿上的石膏还没拆,我爸是坐着轮椅被推出医院的,是我妈推的。我妈在医院里陪了我爸半个月,不管我怎么劝说都不肯回去休息,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我妈就变了许多,话说得很少,有的时候我送饭到医院里去,就看到我妈坐在我爸的床前,不知看着哪里发呆,从窗户照进来的冬天日光落在我妈脸上,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显出一丝死灰出来。 经过这件事情后,我妈竟也跟死了一半似的,关于我的事,她也不再过问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关于正平的事情,我再不想听到了。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不如人意。 父亲出院后我终于能回去了,虽然临近放假,学校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做,而显然,上回那件事,学校没打算轻易放过我。 我请了个保姆,四千块一个月,要是之前我肯定没法这么大方,四千块,我自己的工资都没比这个高多少,但是有了卖了车子的四十万后,我终于有了点底气了。 我妈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我打算带她去看看,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学校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回去,原本我回来只是情况紧急,完全没跟学校里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了,学期到了最后还有不少事情,学校已经看不惯我了,打来的电话语气越来越差。 我有预感这份工作真的保不住了,原本就不是我通过真材实料得来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也不需要多么专业的知识,只要有ppt,上课照着读也能顺利上完所有课程,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跟杜译承一样刁钻,他们只是想安安静静混个学分,最后修满学分毕业。 还真是,我放过你,你给我一条生路。 然而,这样的位置少之又少,而显然不是准备给像我这样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的。 正平出国的事情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我虽然没有正式回家取回自己的东西,但是只要长着眼睛,是个人都能看出我跟正平出问题了,这也是学校对我的态度一下子转换的原因吧。 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我这个人有个说不上好的地方,就是适应能力强,所以当初在知道正平跟有希的事情后没花多久的时间就接受了,这样说起来正平还真是挑对了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没有像别的女人一般撕扯着不肯离婚各种闹的原因只是我累了。 我那么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走到这个结果,我只觉得好累。但是我却找不到放松的方法,到了我这个年纪,责任慢慢变大,什么事情都要学会承担,我已经忘记了放松的方法,那些厚重的原文书,再也不能成为我逃避的港湾。 我依靠了几十年的港湾一下子崩塌,我一时间无所适从,当初为了保护这个港湾,我选择了婚姻这个保护伞,自以为就算结婚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可以继续沉浸在文学的绮梦里,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你每走一步,后路也在崩塌。 而现在的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后退已成为不可能,前进却不知道方向。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新请的保姆用着还算满意,我妈一开始不能接受,抱怨说照顾我爸我一个人就够了,还花什么钱请保姆,但是等她在一天之内打破两个碗后,她终于放弃了。 我安慰她说,妈你就当休息休息,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了。 我妈一直希望过上有人照顾的生活,毕竟她照顾人都照顾快一辈子了,都快照顾吐了,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被照顾着的感觉还不错。 我把我家原来一个杂物间清出来,然后又买了张床、一个柜子,给保姆住,房间有点小,但是保姆不怎么介意,毕竟一天都在做事,能睡就行。 我松了一口气。 卖车得来的四十万,除去医药费,还有最近置办的家具,还剩三十五万,还足够我请个保姆,只要家里人能过着舒服点,花点钱也没关系,原本钱就是为了家里人赚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用着也不心疼了,这是正平欠我的,而我要从他这里得到的,远远不只这些。 我的用心,我的感情抛去不说,这三年来,我尽心尽力照顾婆婆和他,付出心血难以计数,何况我还为他辞去了工作,如今落得要被学校辞退的地步,都是正平的错。 再说了,原本就是他利用我。 有这些理由,我完全可以装出个可怜的人的模样来,要是跑到大街上大哭大闹,声泪俱下地把这三年细数下来绝对可以引得大批路人侧目,这样狗血而催人泪下的故事,肯定很多人愿意听,正平也肯定不想看见这场面,他独特的身份叫他不得不要这个脸。 而我更不可能丢得起这个脸。 可能这就是正平当年选中我的原因,不是我聪明,而是比起一般女人,我再无聊也不会去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但他别以为一张离婚协议就能打发我。 回到学校后我收到了正平传给我的离婚协议,我冷冷地看着机器把那张纸缓缓吐出来,然后看也不看地把它塞回包里。 只是一张纸,别想打发我。你说我容易骗,那这一回我就聪明一次给你看好了。 杜译承跟着我回来了。不,确切说,是他送我回来了。 现在的车是他的了,他能随心所欲地改造了,上回坐他车的时候,车还是我熟悉的样子,中规中矩的,等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不同了,车里的香水味特别重,是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浓烈了有点刺鼻,我忍不住捂了下鼻子,杜译承转头笑着看了我一下,说:“怎么了?” 我放下手,别过头看窗外,说:“没什么……” 这已经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法再说什么,只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我那么喜欢的味道,浓烈起来也会叫人接受不了。 我回来后直奔学校,杜译承送我去学校后我下车了才发现他还坐在车子上,我奇怪,问他:“你不下来吗?” 杜译承坐在车子里,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老师还想我陪着吗?” 他这话说得我脸立马一红,的确这十几天,一直是他陪着我,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习惯,现在学校都差不多放假了,他也确实没有再去学校的必要。 我愣怔中,听到他说:“既然老师希望的话,那我就去好了。” “不用!”我立马摆手阻止,声音有点过大了,“不用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说得有点急,因为自己也觉得自己刚刚那话说得不对了,我搞不懂杜译承在想什么,我赶他走的时候他不走,需要他留下来的时候,他却要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给我提了醒,杜译承再怎么说也是我学生,我对谁产生依赖不好,非要对他,世上又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 我反应有点激烈,杜译承却比我淡定许多,他淡淡笑了一下,说:“老师对我说的谢谢都能绕地球一圈了!” 我却笑不出来,他说的是事实,杜译承帮我太多,而我能说的,却只有一句谢谢。 杜译承的笑声持续到最后有点尴尬,我就这么站着看着坐在车子里的少年,我一直猜不透杜译承,索性不再去猜,他本是自由人,无拘无束,可惜我不是。 杜译承似乎有点无聊了,跟我说了句再见后就开车离开了,我看着车离开我的视线,才有勇气走进校园。 教导主任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我的学生交的论文水平都太低,只能勉强过一部分,而组长那个班的学生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没有复习提纲,那份试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 教导主任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总不能叫学生都不过吧。 教导主任在电话里说的口气无比可怜,我听了却一阵腹诽,要不是你当初陪着组长作,俩个班不是能轻松过了?现在没法跟学生交代了,又来找我,我能怎么办,反正我们班有过了的,选修的课没过顶多拿不到学分,来年学生们再重新修一个便是,我来当个坏老师也无妨,反正学生的好感又不能当饭吃,我要来做什么? 果然,当我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愁眉苦脸的教导主任和不知所措的组长。 这结果,还不是组长作的,现在还要我陪着圆这个事,我还真是有苦无处说去了。 而到了现在,组长也不想作了,她提议,要不就按之前的成绩计算,这样过关率还高一点,毕竟学生也来上课了,总不能真的叫学生一学期课白上吧。 我听了更加不爽了,当初是你坚持要重新考试,现在又说维持之前的成绩就好,你特么在逗我? “这怎么行呢,我都跟学生说了之前的考试成绩不理想,所以才要重新考的,那我想问问刘老师了,你跟你的学生怎么说得?” 63光是想想就让我恶心 刘老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起来。 教导主任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他把我拉到一边,笑声跟我说:“纪老师要不这样吧,之前你跟我说的教师公寓的事情我去跟管理处的人问了一下,你不追究这件事,我就跟那边的人打一下招呼,大家各退一步,刘老师的背景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况你还能得到好处不是,我听说最近纪老师在找房子?是因为离家太远上班不方便吧?。” 教导主任这话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却不乐意了。 哦,你这会说得低声下气的,那个时候不是帮得挺积极的,一个劲地助攻,生怕刘老师那个泄题的屎盆子扣不到我头上,现在这会怎么变成和事佬了? 教导主任一脸讨好的表情看着我,原本就矮小的身体卑微地佝偻着,我刚好可以看到他光秃秃的头顶,因为焦急等待我的回复,额头上都冒汗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教导主任为什么那么操劳了,这边有矛盾要调节,那边有学校事情要处理,还真是累着他了,偏偏这个学校女性老师多,女人多的地方事儿就多,一堆事情就靠着他一个人来处理,也难怪校长要给他那么高的工资了。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钱?! 我的脑子里又被这个字占领,我感到十分地不愉快,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个字牵着鼻子走,我已经厌倦了,我已经被迫选择了一个失败的婚姻,我不想接下来的生活也要这样下去,于是我直接问了出来:“凭什么?” 教导主任脸色一僵,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地这么干脆,额头上冷汗出得更加厉害了,我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想到什么直接说了出来:“那我想问问主任,你觉得这次事情到底是谁的错?当初我问你,有没有教学方案,你说没有,好,那我就按照我的方式来上课,我不敢说我教得有多好,所以不跟你算这个,但是到了期末了,忽然冒出个组长出来,说有教学方案,还没有人愿意提供给我,最后还是小齐好心,把方案给了我一份,距离考试不到一个星期,我又是出试卷又是出提纲,我知道学生过不了学生自己不好过,学校也不好过,但是,你们让我好过了吗?泄题的屎盆子直接扣我头上,我挺主任您的,好的,我不追究,换就换试卷,反正我问心无愧,但是到最后呢,现在跟我来说保持之前的结果,那之前那些算什么?闹剧吗?” 到了最后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连刘老师都听到我说什么了,刘老师一听更加不高兴了,转过身来直接骂道:“纪老师你什么意思啊?之前泄题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你就说我是诬陷你的了?” “好了,好了!”教导主任更急了,把我们俩人分开后,充当和事老,说:“你俩都别吵了,这都快要过年了,还吵什么吵。” 我知道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了,连手指都在颤抖,我从未与人吵过架,一直以为撕逼是很无聊的事情,可是等我亲身体验过后,我才发现为什么人们热衷于撕逼,既能把自己的不爽发泄出来,又能给平淡的生活来点刺激,而对于我来说,我真的太需要这样的发泄口了。 问题没法解决,教导主任只好叫我们俩先回去,好在还有一个寒假,学生们也不在意这个成绩,再往后放放也没多大事情。 慢慢平静下来后我有点不自在地缴着手指,手指冰凉僵硬,我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搓热它。 走出门口的时候我被刘老师撞了一下,身体往门框上撞了一下,头差点碰着,刘老师这一下很用力,还故意挤了一下,我差点没站住身体,教导主任想上来扶我,最后手往后缩了缩。 我扶着门框站起身,朝教导主任看了一眼,教导主任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最后叹了一口气,别过头。 我知道我这位置保不住了。又或者,我心里就是这么期望着的,我需要跟正平来个利落的了断,他给我的东西我要全部丢弃,而我所需要的,只是补偿,只是这个补偿的形式有点太过平常。 而我也不觉得我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再继续工作下去,光是想着这些就够让我恶心到吐了。 走出校园时已是下午,一阵寒风吹来,我被冻得缩了缩脖子,习惯性摸向脖子,却发现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围巾我忘了戴,怪不得会这么冷呢。 我缩了缩脖子,沿着街道往回走。 现在坐大巴回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在这一刻,曾经叫我避之不及的家,也变成了我唯一的港湾。好在之前有准备过,现在这个家还能让我满意。 兜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地,这个结果叫我哭笑不得,时光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那些我认为是努力的努力都不是努力,我还是被扔到了最初的起点。 我沿着街道缓缓地走。完全不顾最后一辆大巴是五点发车的。 短短几天,完全不足够消除我对那个家的恐惧。尽管我的父亲依旧沉默,我的母亲痴傻不能自理,那个家还是叫我恐惧。任何事情一旦失去常态就会叫人害怕。我怕我那个现在只会呆呆看着人、过了一会儿露出傻笑的父亲,也怕我那个现在不会撕扯着喉咙说要随便找个车撞死、沉默地叫我害怕的母亲,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我无法和他们相处。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夕阳,通红的夕阳晒得我脸都热了,我从心底里希望着它呢能沉得慢一点,我真的不想回那个家。可是我又无路可去。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的喇叭声。 我抹了把眼睛,匆忙把泪水擦干,转头看到了开着车跟在我身后的杜译承。 他跟了我一路,我竟然都没有发觉。 杜译承降下车窗,满脸笑容地看着我:“小姐,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杜译承这回没有叫我老师,我却不知道为何听着特别亲切,我像是在旅途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又饥又渴又累的时候,有人给我提供了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说:“好。”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耳边的风是催眠的曲,我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艳丽的红,我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我闻到一阵烟草的味道,辛辣而呛人,我吸了几口,被呛到了咳了几声,靠在车子上吸烟的杜译承注意到我醒了,手里夹着香烟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醒了。” “嗯……”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没睡多久,看时间不过睡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样的睡眠远远不够,这段时间我一直很难睡好,短暂而浅的睡眠的结果就是我没有得到休息,反而更累了。 头又重又晕,我手撑着头,这才发现身上还盖着杜译承的外套,杜译承就这么穿了一件毛衣站在车子外,不冷吗? 果然下一秒杜译承就躲回车子里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躲进车子里,嘴里还说:“哎呀冻死我了。” 我笑他:“谁叫你出去的。”车子里很暖和,小小的空间,却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 “实在想抽了嘛~”杜译承朝我笑笑,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香烟,香烟的味道在车子里弥漫开,意外地我竟没有觉得厌恶,杜译承把香烟递到我面前,说:“要试试吗?” 我从没碰过香烟,之前也没有过兴趣,但这一次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凑上去,就着杜译承两根指头捏着香烟的动作吸了一口。 一股强烈的味道直冲喉头,我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忙偏过头去,视线被泪水模糊,我看不清杜译承的表情,我只听到他浅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而魅惑:“啧,连抽烟都不会。” 说着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转过来,接着唇上便是一片温暖柔软的触感,因为咳嗽着,我刚好张着嘴,杜译承很容易地把舌头钻了进来,同时带进来的,还有烟草的辛辣和独特的香味。 这不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吻,上次是酒,这回是烟,还真是一下子把我没碰过的东西直接递了进来,在被他吻着的时候我竟然还有余裕去思考这些,我笑了一下,杜译承没有管,继续加深这个吻。 时间越来越长,我知道这个吻没办法再像上次那样单纯了,杜译承原本掐着我下巴的手移到了我的脑勺后,被他困在身体和座椅之间,我无处可逃,杜译承吻得很用力,吻技高深,连我都要被他带着走了,我原本接吻的次数就不多,但是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小了8岁的男生吻到呼吸困难,还真是够丢人的。 杜译承放开我的时候没有立刻离开,舌头从我的口里退了出来,两片唇在我的唇上厮磨着,炽热的气息近在跟前,夜色中,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64我知道我要什么 他的手在我的脸上暗示性地摩挲着,我没有拒绝,反而顺着他抚摸的方向,把脸紧紧贴在他的手掌里。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令我不禁生出依赖感,杜译承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抬眼看进他的眼睛里,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四起,气温骤降,无人的山区景点,到了冬季终于有了点萧瑟的味道。 车厢内温度持续升高,不用照镜子我都能猜到现在的我脸有多热,但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直直地看着杜译承那双蓝色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我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只是在这一刻,我已经无所畏惧。 丢弃了所有顾虑的我,终于在这个小我八岁的男生身上找到当年属于我的青春躁动,那些我曾经只在深夜里幻想过的事情,也许在今夜,可以疯狂一把。 果不其然,杜译承在我热切的目光中俯下身来,双唇重新覆盖上我的。 他口里的烟草味淡了一点,唇舌交缠中,我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沉迷于烟瘾无法自拔,因为这东西太容易上瘾了。 杜译承这回吻得温柔缠绵得多了,双手撑在我的头两侧,给了我自由活动的空间,而我也能在他给的自由里,任性地玩弄他的舌尖。 以前的我都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么值得享受的事情,杜译承的双手都没有碰到我,我竟然有种已经高c过了的错觉。 要是换做平时的我,我估计早就吓得逃跑了,但是这次我没有,黑夜给了我足够的掩饰,也剥去了我的虚伪做作,我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么。 黑暗中,我能发觉杜译承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杜译承两只手臂撑在我头两侧,漂亮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一片寂静中,只听到俩个人急促的喘息,杜译承伸手抚摸我的脸,从脸颊一直到下巴,温热的指尖一直触碰到锁骨,我咽了一口口水,难以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我估计我现在说出的话都会是颤抖的。 但是就在下一刻一束强光照了过来,我被刺得别过了头,只听到有人在喊:“什么人!怎么还在景区里!赶紧走!要关门了!” 我没敢再回头,杜译承站起身,笑着跟管理员打招呼,说:“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管理员手里的强光手电筒一直晃啊晃的,我生怕被人看到脸,一直往里面躲。等杜译承把车开远了我才敢坐直身体。 刚刚的热意还在身体里四窜,我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不敢看杜译承,却在这时听到他笑了一声,我脸更热,急道:“你笑什么!” 杜译承嘴角带着笑,说:“老师你还真是不诚实了。” 我更急了,说:“关你什么事!” “好好好,”杜译承笑得一脸宠溺,眼角带着浅浅的笑纹,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看窗外,橘黄色的路灯照得冰冷的马路面一片温暖。 第二天我接到一封请帖,是魏源纬送过来的,其实说是他送的,其实他只是坐在车子里指挥人把那个红色的请帖递到我手里而已。 魏源纬最近感冒了,不能吹风,偏偏这俩天风还大,魏源纬被关在家里不能出来,难得一次出来还要全副武装,坐在车子里不能出来。 魏源纬的论文审核通过了,而且听说在某个国际大赛上拿到了什么奖,具体是什么就算我听了也听不懂,反正很牛逼,不然也不会办一个这么盛大派对来庆祝了。 原本我以为邀请了不止我一个老师,毕竟都是一个学校里的,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竟然就我一个,我瞬间就风中凌乱了,谁能告诉我我这样能混得进去吗? 门口戒备森严,出入的不是富家小姐就是名媛贵族,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廉价的黑色小礼群,还是临时买的,因为之前的衣服都留在家里,我也没回去取,反正都是花正平的钱买来的东西,我再回去拿,不跟什么似的了。 站在门口,我一下子怯懦了。 同时心里万马奔腾,魏源纬那小子不像是看着那么简单啊啊啊啊,我本来以为他顶多天才一点,牛逼一点,哪知道他家也是这么牛逼的,我这样傻逼的,要怎么混的进去? 我都想招手看看刚刚开走的出租车还能回来不,要不是魏源纬他身边的人跟我说我是他家少爷唯一一个亲自送请帖的人,我都不想来,毕竟这样高大上的场景不像是我能混得开的,结果我直接被吓尿在门口了。 说起来我跟魏源纬也不算多亲密,不就是自动早饭机么,不就是一起偷吃零食的情谊么……不过这样说起来我还真没有见过魏源纬在学校里跟别的老师说过话,他那份蹩脚的论文我还给他修改过,又或许,这就是他邀请我来的原因? 进入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我这样落单的实在丢人,好在我看见门口有接待生,把请帖塞过去后顺利溜进了会场。 一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才特么叫高大上啊,什么叫金碧辉煌,什么叫言语难以形容,什么叫目瞪口呆,说的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啊。 我在门口愣了足够有两秒,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什么呀,都愣住了?” 一个轻盈的女声,听声音也能猜到是个大美女,我转头一看,发现确实如此,是个年轻漂亮的美女,只是这个美女的脸色有点不和善,分明写着嫌弃,我缩了下脖子,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路来,她瞥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走过了。 我一下子有点无所适从,因为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大上的地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我这辈子去过最高大上的估计就是我自己的婚礼了,那个时候还给幸福得晕头转向,现在想想,跟这个程度比起来,简直被甩了几条街。 我一时觉得有点无趣,这里满是我不认识的人,我站在门口,如同一个突入的异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吧?我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反正现在魏源纬也没有看到我,到时候我回去跟他说一声我有事不能去就好了,别看魏源纬看着挺难伺候的,其实好哄的很,而且我估计他连分辨谎言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他是天才。 活在怪物世界里的天才。 或许我也有过这样的机会成为天才,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不可能,我自己选择了不同于天才的路,所以要自己去承担一路上的灰土和尘埃。我已没有超脱世俗的资格。 越想我心情越低落,隔着几米的距离,那边是一群人的热闹,而这边只有我一个人的落寞,既然融入不进去,何必站着看戏,我虽然一直在生活上没有什么自主权,但起码还能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看这一出戏。 我转身欲走,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管家似的人,他朝我恭敬地鞠了一躬,我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我听到他问:“请问是纪姚楠纪小姐吗?” 我愣了一下,点头说是,正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就听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我家先生有请。”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是个楼梯,直通二楼,这下子不用他说我也能明白是谁找我了,我虽然从来没有正面见过魏源纬的父亲,但也能大概猜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除了正面交流,我跟他不止一次在文字上切磋过。 虽然最后都是我惨败,最后采用的都是他修改过的文稿,当然谁叫他是魏源纬的父亲呢,他才有最终发言权。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有了点客人的感觉,有这么一出,隔着几米外的客人们也好奇地把头转了过来,他们都在好奇,这个被主人单独请上楼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好奇的视线里,我注意到一个更加引人注意的,是刚刚那个美女的眼神,相比其他人,她的眼睛里更带着一股敌意。 莫非她真的认识我? 心里虽然闪过这样的疑问,但是我没有在意,比起这个,我更注意的是更多人的视线,看着吧,那边的人们啊,我虽然和你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但依旧能得到你们关注的目光。 这么想着,我的腿竟然有点发软,高跟鞋踩上柔软的地毯时我差点没有站稳,手握住了雕满花纹的扶手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它掉下去。 手掌触碰到粗糙的花纹,我才有了点真实感。 “纪小姐,请往这里来。”管家走在我前面给我带路。 “好,”我朝他微笑了一下,挺直了胸膛,脚步沉稳地跟在他身后,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走到上面的时候,透过晶莹的水晶灯,我看到了大厅里的人,不得不说,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感觉很奇妙,而就在那个人群里,我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65我不想下去 他也一直在盯着我看,在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朝我笑了一下,举了举他手里的杯子,我却吓得差点没站稳,高跟鞋的鞋跟没踩实,身体晃了一晃,我用力拽了一下扶手,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管家伸出来要扶我的手悬在半空,他担忧地问:“还好吗?” “没、没事,”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我还是虚的,我眨了眨眼睛,目光从地毯移到扶手,最后才敢看管家的眼睛。 我努力保持镇定,但是心底已经慌了,我没有看错,那个人是苏聪!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会跟魏源纬认识?这里不是一般人进得来的地方,苏聪怎么进得来?光是他在局子里的地位,根本不够他来这里,那只能是…… 我心里更乱了。 而从他刚刚的笑容来看,他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那个说是招呼,倒不如说是挑衅。苏聪他从来不是君子,我只能希望他不要太小人,要是真那样的了的话,我真的就难办了。 就在我心里乱如麻的时候,我已经被管家带到了门口。 厚重的木门,上面雕刻着复杂华丽的金色花纹,土豪金的气氛铺面而来,可是又透出一股严肃的气息来,站在门口,我竟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管家为我推开了门,一阵风拂开了我的长发,我这才知道,这才是“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氛。 魏源纬的父亲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此时正等着我走进去。 走进去后我才发现整个房间的主色调就是土豪金,连桌子上的钢笔都是土豪金的,魏源纬的父亲到底是多么喜欢这个颜色,也不怕有人给他全当金子抢了! 走近了看清了魏源纬的父亲长啥样,我才发现他根本没我想象的那么老,起码我跟他坐着隔一张桌子,我都看不到他脸上的细纹,而他的谈吐举止都绅士得不行。 他自我介绍说:“纪小姐你好,我叫魏清池,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吧?”说着这话的时候伸出手来与我相握,我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有点凉,透着不健康的白,苍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我笑着说:“确实没有听魏源纬说过……” 魏清池在我对面坐下,给我倒了茶,茶香清淡优雅,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魏清池长得不显老,但是生活习惯很像老头子,在自己的房间里供着各种神,房间的主色调原来不是土豪金,而是中国皇帝爱用的黄色啊! 这一下子刷新了我对他的看法。 从他惯用的词语来看,我还以为他是个死板又可怕的老头,还有点*,明明说了我写的很不错,结果还是把我写的那部分改得一个字不剩,这是哪门子的不错啊? “那孩子是不可能跟外人提起我的事情的。”提到魏源纬,魏清池的嘴角不自觉提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倒茶的动作也很优雅。 我端起那小小的茶杯小小喝了一口,其实也就那么一口,我还没用力喝就没了,不过味道还不错,我放下杯子,礼节性赞叹了一句,说:“很好喝。” 魏清池看了我一眼,给自己倒上,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动作优雅地端起杯子在鼻子下闻了闻,像是在品味香味一般,这之后才小小地喝了一口。 我一下子热了脸,特么中国茶原来是这么喝的啊。 像是注意到了我的尴尬,他笑了一下缓解我的尴尬,说:“很少喝中国茶?” “嗯,”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根本喝不出好来,原本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给我换个饮料什么的,毕竟我对添加剂还是挺喜欢的,结果他说:“那没办法了,我这边只有中国茶。” 那您老还问啥啊! 我一头黑线,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其实我也从纪小姐这里学到不少东西呢,”他笑了一下,嘴角的笑很温和。 “诶?”我没懂,魏清池抬起眼,看着我说:“纪小姐在论文里引用的典故,我可是查了好久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哦哦,”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其实引用典故并非我的本意,一开始是教授强制要求的,说是在论文里多用点典故比较容易显得文章很有水准,然后慢慢就用习惯了,各种句子俚语直接拿来用,再加上我看的书多,用起来更是随心应手,后来直接变成了阅读障碍。 难道我在给魏源纬修改文稿的时候也用了? 忽然想起这个问题的我满头冷汗,卧槽那不是在别人面前丢人了! 我心里万马奔腾的时候魏清池还很淡定地问我:“听说纪小姐是博士?” “啊是,不过是个头衔,混到年纪也出来了。”我尴尬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对话我总有种很强大的压力感,难道真的是年龄差距?不过他这个样子看着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岁啊…… “不不不,那也是很厉害的,能潜心做学问的人都值得敬佩。”魏清池这话说得很正经,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尴尬笑着,特么厉害到最后不还是这样。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爸,这个是什么?” 这不就是魏源纬那货的声音么! 我直接站了起来,魏清池也站了起来,魏源纬从房间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领带。 还好,没有把领带挂裤腰上。我松了一口气,我从来没见过魏源纬穿正装,夏天的时候就是一件短袖一条大裤衩,自在随意,只是没想到他穿上正装还意外挺帅气,只是这一脸不爽和慵懒跟他这一身很不配。 魏清池给他打好领带,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细心地给他调整好,偏偏魏源纬还不领情,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分明是没有睡足。 我更加搞不明白了,魏源纬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要忙实验论文的事情,经常熬夜每天都挂着超级恐怖的黑眼圈来学校,可是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比在学校里还忙嘛! 我搞不明白了,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能比在学校里还忙? 他打了个大哈欠,泪眼模糊间,这才看到我:“姚楠你来啦!” 我一头黑线,这是刚看到我么! 不过好在同时出来了,派对也能开始了,我终于可以结束和魏清池的令人蛋疼的对话了。 作为主办人,魏清池要先下去打招呼,临走前,他嘱咐魏源纬等会下去记得跟人打招呼,又嘱咐他不要吃海鲜,我记得魏源纬是海鲜过敏,我给他做过饭,所以清楚一点。 嘱咐完了后魏清池就下楼了,我跟在他的身后准备一起下去,却被魏源纬拉住了手,纬看着他,一脸莫名:“干嘛?” 魏源纬朝我挤了挤眼睛说“等会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他的眼睛亮亮的,跟那回偷带零食去学校吃一样的眼神,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小声问他:“哪里?” 他笑笑,样子很神秘,偏偏不肯说多少了。 其实我是不敢回到下面去的,那里太陌生,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题,原本我在里面就是个异类,我融入不了到他们中间去,但是我发现夜没有那个必要。 因为除了那些人,我还有朋友陪伴着。 是的,孤单了几十年的我,终于找到了人生里第一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神经大条做事马虎,估计还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是他的朋友过。 但是我明白的是,我不想下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苏聪。 他刚刚的笑容依旧在我眼前,他似乎知道什么,但是我不想知道。关于正平的事。 66既然相遇,何必计较过去和未来 魏清池下楼后没多久,门开着,我能听到楼下的声音。 不管是魏清池正式而不乏风趣的开头,还是当做背景一般的客人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也是在提醒我,这些声音是与我无关的。 不过,更不把这些声音当做和自己有关的人,是魏源纬。 明明这次的派对主角是他才对。 结果派对才刚开始,作为主角的他就逃了。 管家也下楼后魏源纬就带着我溜了,从另外一个隐秘的楼梯下了楼,一下楼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入了夜花香更加浓烈,被剥夺了视觉,能够一瞬间抓住我的,只有这扑面而来的花香。 “这是什么花?”我下意识问起,却没注意到脚底下还有一阶台阶,高跟鞋崴了一下,尽管魏源纬及时伸出手扶住了我,脚踝还是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 黑暗中我朝魏源纬笑了一下,说:“看样子不能跟你去那个好地方了呢。” 魏源纬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语气很随意,“没关系啊,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只是不想去闻那恶心人的人腥味而已。” 人……腥味…… 我愣了一下,好吧我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满是胭脂粉和香水的混合味道中闻到这个味道的,不过听他这个描述,确实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味道。 而在那个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味道竟然是杜译承身上的味道。 杜译承一直用香水,味道很淡,但是很好闻,我身边很少人用香水,因此他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或许,我教了一学期的书,唯一记住的一个学生就是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味道。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渐渐消散了许多,我试了下,起码能走路,魏源纬也没带我走多远,后院比我想象的大,越往里面走花香越浓烈,夜色下,依稀能看见花瓣的模样。 魏源纬带我到花园里的亭子里休息,这个时候坐在这样冰冷的亭子里其实还蛮冷的,我又穿得不多,忍不住缩起了肩膀。 而相比我冻得发抖,魏源纬就自在多了,他原本穿得就挺厚实,这会更是玩high了,从椅子底下掏出藏好的零食玩具,一边吃一边玩,完全把我丢在一边,等他终于注意到我,我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魏源纬还很高兴地邀请我:“来啊,一起吃啊!” 我满头黑线,你当还是在学校啊! 魏清池对魏源纬管得很严,不给他吃零食,魏清池给魏源纬准备好了所有东西,所以平时也不给零花钱,可怜的魏源纬只有偷偷给人代写论文才能换点零花钱买吃的,一个天才混到这个地步也是蛮悲哀的。 所以魏源纬对零食的热爱简直超乎想象,我小时候也喜欢吃,不过那个时候毕竟家里情况不好,要自己省着才能吃上一回,那个时候还做过梦,长大以后要开个零食店,生意咋样先不管,自己吃爽了先,不过等我长大了,对这些也没有热情了。 可魏源纬不同,他明明跟我差不多大的年龄,却好像活在时光角落一般,被时光忽视的他没有长大,一直跟个小孩子一般。 但是小孩子做坏事总是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刻的!果不其然十分钟不到,魏源纬就被抓回去了。 魏源纬一脸不情愿地被他父亲抓回派对现场,而我也终于能回现场暖和一下了。 如我所料,会场热闹非常,彬彬有礼的绅士,姿态优雅的小姐,相拥结伴,独我一人。 一个人,真不该出来。 我这么想着已经有了退意,恰好这个时候魏源纬在跟魏清池做斗争,俩人都顾不上我,就在我准备退场的时候,刚刚那个女生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好,我叫方洛妍,你呢?” 她说着就向我伸出手来,手指细长,漂亮的水晶指甲在灯光下闪着光芒,我对这个女生印象不怎么好,她化着晚会妆,有点浓,但是能看得出来她年纪比我小,既然人家都客气打招呼了,我自然不能退缩,我笑着伸出手,说:“你好,我叫纪姚楠。”论气场,我怎么会输给比我还小的女孩子。 可是她下一秒的反应却叫我意外,她笑得天真自然,说:“我终于知道你姓什么了呢,老师。” 她最后这个称呼叫我一愣,在场的人除了魏家父子,没人知道我是大学老师,而就在我愣怔间,方洛妍已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姿态昂扬地站在我面前。 我勉强保持嘴角的笑容,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 比她先回答我的,是杜译承的声音:“老师你别管她。” 我更加惊讶了,杜译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小小的派对里,我的熟人未免太多! “老师?”方洛妍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点嘲讽的意味,“你在家可不是这么喊的呢,一声声姚楠喊得不知道多么热切!” 杜译承一听这话完全恼了,恶狠狠地警告方洛妍:“你给我闭嘴,你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位置!” 方洛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瞪了我一眼后,才愤愤离去。 我站在一旁,一头雾水,杜译承慌忙跟我解释,说:“老师你别理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疯子。” 我看着杜译承,冷静地问:“先不管那个女人疯不疯,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魏源纬认识?” “嗯……”杜译承的头低了下去,我看不到他漂亮的蓝色眼眸,他避重就轻地回答:“方洛妍是魏源纬的表妹……” “哦……”我一瞬间明白了,于是示意杜译承不用多解释,这些东西我知道也没用,比起这个我更想要的是——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送我回去吗,这里太偏了,我光打车过来还花了半个小时。” 杜译承自信起来,笑了一下说:“当然可以,不过,”刚好这个时候会场里闪耀起灯光,他的笑容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变得模糊不清又魅惑难当,声音低沉而带着诱惑:“老师你真的要这么早才回去吗,现在还早得很哦。” 我看了眼外面,确实现在还早,对于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寂寞而漫长的夜最难熬了。 我抬头看着杜译承的眼睛,问他:“那你说要怎么办?” 杜译承贴近我,一手拉起我的手举高,一手搭在我的腰上,此时音乐响起,绅士挽着小姐款款入场,杜译承俯身在我耳边小声道:“那与我共舞一曲如何?” 流淌的音乐,舞动的身躯,诡谲的灯光下看不清的人脸,这一切似曾相识,我慢慢进入一种幻象中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杜译承已靠得我极近,两具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贴近,我能感受到他比我高的体温,他带着我在舞池中旋转,最后把我逼到墙角。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墙角,他用一个几乎是拥抱的姿势带着我动作,是不是华尔兹我已经分不清楚,甚至连音乐我都听不清了。 他俯身,双唇就在我耳畔,喃喃细语,我听不清楚,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暖流流过,刚刚几近被冻僵的身体终于温暖了过来,我别过头,因为这个如同拥抱的姿势,我就像是躺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衣料,我感受到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的年轻活力,热烈而凶猛,一击一击敲击着我的耳膜,连带着我的心口都一起跳动起来。 就算靠得这么近,充盈鼻腔的还是他一贯好闻的香水味,我忍不住嗅了嗅,也许是被我弄痒了,杜译承笑了下,带动身体的震动,清楚地传到我的身体里,他问我:“你在嗅什么呢?” 我笑了起来,想起魏源纬说的话,说:“我在闻你身上有没有人腥味。” “人……”杜译承也为这个说法无语了一把,但是接下来一秒他就不正经了,他问:“那你闻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他的身上只有那个好闻而让我安心的味道,让我忍不住产生依赖。 刚好这时一曲结束,杜译承顺着情势把我推在墙上,后背贴上贴着壁纸的墙壁,还不怎么觉得冰凉,在我愣怔时,杜译承用他高大的身体封锁我的退路,他两手撑在墙壁上,头低下,在我的耳边说:“老师,光是这一点哪够确认,要不你再多闻一点,我脱光了给你闻。” 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诱惑,那一刻我忘记了脸红心跳,我仰头看着他,刚好形成一个亲吻的角度,杜译承伏在我的肩窝,笑意清浅。却在我的心底激起不小的水花。 “好啊。” 我知道这一刻的我肯定是疯了,但是如果我不疯,我就不能控制住自己,杜译承是出现在我黑暗生命里的唯一一束光芒,尽管我知道这束光芒太过危险,最后会害了我自己都说不定,但是我还是忍不住。 到了现在,我再也忍不住了。 既然相遇,又何必计较过去和未来。 抛去所有顾虑,这才是我期望着的疯狂。 67最后不过第二名 到了这一刻,是谁把谁拖下地狱都已分不清,我终究不是个合格的人师。 杜译承带着我溜出了会场,刚走出去的还是还觉得冷,毕竟我本来就穿得不多,好在杜译承一直拉着我的手,出来后没多久就坐进了车子里,寒风都被关在了门外。 车子发动后,我问杜译承,“去哪儿?” 杜译承转头看我,纯白的牙齿在黑夜中闪烁着,他说:“我也不知道。” 杜译承家里好像出了点事情,杜译承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被他家里人强行收回了,没了归处,这下子我跟他真的无处可归了呢。 但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坐进车子里后,我跟他只说了这两句话,前路未知,我却无比安心。人大多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尽管前路未知,还是得走下去。 身上的热度逐渐褪去,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耳朵却不争气地热了,红了半边脸,我急躁地用冰冷的手去抚摸它,希望它能降温,杜译承看到这样的我,笑了一下,抓过我的手放到他的腿上,他的大腿肌肉蕴含能量,肌肉硬而富有弹性,是长期运动下的结果。 我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手指在他的大腿上跳跃着,他被我弄得痒痒,忍不住笑出来,我也跟着笑出来,俩人之间没有言语,却无比安宁和谐。 车开到一半没有油了,深夜的路边找不到加油站,只有矗立着的路灯,车子慢慢减速,怕油用得太快,车子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冷意渐渐袭上身,我不禁抱紧了身体。 杜译承一个劲给我道歉,他一个开车的都不注意油量,现在没油了,悲催了。 我瞥了他一眼,说:“刚刚是谁说要脱光给我闻的,现在你倒是脱啊。” 原本我只是开个玩笑,现在车子里的气温跟外面差不多了,别说脱了,能别冻感冒都是庆幸了,偏偏杜译承还当真了,双手捏着衣服下摆就要脱,同时说:“老师你真的要闻全身?” 玩笑没开成反被调戏,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得了吧你,别冻着了,先找个加油站吧。” 车子沿着公路缓缓地开,越往下开越荒凉,路灯都变得稀少起来,我在副驾驶座上抱紧了身体,嘴唇都冻得发抖了。 还好穷途末路之时,我们终于找到个24小时加油站,杜译承下车加油,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回一杯热饮,我坐在车子里抱着杯子慢慢地喝,杜译承站在车外,手臂撑在车门上,也在喝热水,我抬起头,刚好能看到他扬起的下巴,有点青色的胡茬,看得我想用手摸看看。 加满油后车子继续上路,天边已经出现了点青白色,漫长的夜晚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一半。 杜译承这回开得很慢,估计也撑不住了,毕竟一晚上没睡,我靠在椅背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看到杜译承也睡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歪着头睡着了,在他头要落下的时候,我凑过去,用肩膀接住了他的头。 于是他就这么靠着我的肩膀,睡得安宁而恬谧。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我刚好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粉红色的嘴唇,带着点青色胡茬的下巴,t恤的领口有点松,隐约间我能看到一点,视线沿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下,黑暗中我竟然兀自红了脸,忙把脸别到一边。 远处天空的青白色的范围又扩大了许多,我看了看天空,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我的脸颊靠着杜译承软软的卷发,也睡了过去。 我是被阳光叫醒的。 晨曦落满眼皮,在视网膜上落下一片通红,我不适应地皱了皱眉,恋恋不舍地从梦中醒来。 “老师,早上好。” 似曾相识的问候,我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动了动嘴唇,说:“早上好。” 日出在我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过去了,我从未见过这个城市的日出,但是有人陪着的感觉还不错,我没有睡饱,醒来后就着之前的姿势又睡了会儿,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是枕在杜译承的大腿上的,他开着车窗,在抽烟。 那一刻,真有种末日逃亡的错觉。 醒来后杜译承在路边的超市买了矿泉水和面纸,在路边刷牙洗脸,吃了早饭后继续开车上路,那种末日逃亡的感觉更加深刻,我再次问他,我们去哪里。 杜译承这回终于有了答案,他说,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他的笑容在晨光里那么耀眼,我甚至忘记了问他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是哪里。 车子一路开,最后停在了飞机场。 下车后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少年走了过来,他跟杜译承差不多年纪,见到杜译承,俩人热烈地打了个招呼,我听到他叫杜译承小辰,我这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那天我兴冲冲跑去g市却被正平冷落,晚上遇到杜译承,是他收留了我,而那天早上很不长眼推门而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笑着跟我自我介绍,伸出手来,说:“老师你好,我叫施俊涛,是小辰的死党。” 我愣了一下,其实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正要伸出手去握他的,却被杜译承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杜译承很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那个叫施俊涛的小伙子笑了笑,贼贼地说:“当然准备好了,”忽然又凑到杜译承的耳边,小声说:“你这回还真是豁出去了,偷用你爸的私人飞机,你也不怕被你爷爷扒了皮。” “关你屁事!”杜译承打了他一下,随后跟他挥手告别,然后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走。 听到他们的对话,再加上杜译承跟我说得,我已经大概能猜到一些了,登上飞机的前一刻,杜译承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的手就在他的手心里,我笑,心想,到了这个时候再询问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一路跟随他来到了这里。 但是我还是郑重其事地回答他:“好。” 听到我回答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而真实的笑容,这是我唯一记住的笑容,多年后等我已经完全忘记少年身上的香水味道,可我还是记得那日冬日阳光下,少年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好看。 目的地是西藏。我年少时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我问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从未跟人提起过,就算是对正平,我也只字未提,当初计划蜜月旅行的时候,我都没有把这个心心念念的地名说出来,可是杜译承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他,他笑了笑,说:“老师你不应该看都不看就让别人丢弃你的日记的。” 我恍然,原来是那日收拾旧屋的时候,那天确实丢弃了很多东西,我也没有想到,那里慢会有我的日记,在心情最烦闷的时候,看不下去书我就会写日记,文字如同熨斗,服帖了我焦躁的心情,而那一段时间,我真的以为我能成为一个作家。 但是最后证明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没有才华的人,写再多,也只是浪费感情。 于是我花了很多精力在读书上,那些宣泄不了的情感,我在书里找到了共鸣,并为此激动不已。 我记得我曾经摘抄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不停地走在路上,只是因为我没有找到停靠的港湾。 我不停地旅行,只是因为我没找到停下来的理由。 这是我当初给自己那么激烈地想要去西藏找的理由,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达成夙愿,因为我没有那么勇敢,我的心走在路上,身体却滞留不前。 而杜译承完成了我年轻时的梦想,我有的时候在怀疑,杜译承是不是一个还没老去的我的映射,他年轻,有活力有激情,他带着我做完了很多我年轻的时候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搞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 他是一部分的我,所以我忍不住亲近,被他迷惑,但是说到底,他还是杜译承,一个比我小了八岁的男生。 我不敢说我能教他什么,他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差不多完全长好,光是我口头上几句话完全不够教他什么,所以我也不再在他的面前做出一副老师的姿态,因为我是失格的。我在他的面前,一直是个无助的女人。 飞机起飞前,我收到了一封短信,是正平发给我的,我的黎明是他的黑暗,在他无尽而可怕的黑暗里,他发短信告诉我,有希离世了。 简单的几个字,我却盯着屏幕看了好久,这样的噩耗,他却先发给了我,异国冰冷的夜里,他先告诉了我,这是不是证明我在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地位的?虽然仅次于有希之后。 意识到这一点我却完全不能高兴起来,我努力了那么久,最后不过是个第二名,还是已经出局了的。 “老师,飞机好起飞咯。” 杜译承温柔地说着,从我手里抽走手机,屏幕暗掉,我闭上眼睛。 68你进来吧 临时决定的旅行,没有任何准备和预定,而我很久之前做的那些功课,所谓的西藏必去的十个地方,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实用价值,而更加糟糕的是,飞机起飞后半个小时,我就开始发烧,头晕难受,鼻子也堵住了,浑身难受,一场感冒突然而至。 而就在我浑身不舒服的时候,杜译承还活蹦乱跳的,我无奈地擤了擤鼻子,把纸团丢开,埋怨说:“为什么就你没有冻感冒啊?” 杜译承还跟我嘚瑟,说:“因为我年轻活力呀!” 我愤恨地瞥了他一眼,装作生气不去看他,杜译承一下子慌了,热情地关照我,给我倒了热水,叫我不要生气。 他这样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叫我无法拒绝,他双手伏在我的膝盖上,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无奈叹了一口气,说:“你坐我旁边,我有点想睡觉了。” 这个时候,比起柔软的床垫,我更想躺在他温热的怀抱里。 杜译承知道我是原谅他了,面露喜色,喜滋滋地坐到我旁边,我顺势躺倒,杜译承双手接住我的头,调整姿势,让我安然睡在他的怀里。 我闭上眼睛,安然沉入梦境。 无梦的睡眠深而沉,我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熟过,一觉醒来后浑身也舒爽了许多,我撑起酸麻的手臂起身,才发现被我当做人肉床垫的杜译承也睡着了,只是座椅太狭小,他原本就手长脚长,睡着后直接头挂在了外面,嘴微微张着,凑近一点还能听到他的鼻息。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杜译承在我的面前表现得如此随意,我不禁起了捉弄他的意思,小心地支撑起身体,慢慢往那边凑过去,盖在我俩人身上的毯子慢慢滑落了下去,我小心地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一开始杜译承还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呼吸有点困难,终于醒了过来,他有点不悦,毕竟是被我吵醒的,我被他生气的样子逗乐,笑着跟他说:“你醒啦?” 看到我,他眼底的不悦一下子消散了,他打了个哈欠,说:“好点了吗?” “嗯,”我点点头,睡了一觉后感觉好多了,就是鼻子还有点堵。 “我看看。”他说着就借着现在依偎在一起的姿势,额头碰上我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我的温度,说:“还好没有发烧。” 我却愣住了,刚刚没有注意到,一直以来我跟他都靠得很近,拥挤狭小的沙发椅上俩人几乎是用一个拥抱的姿势睡在一起,而我刚刚大胆去捉弄他,更是拉近了我跟他的距离,现在俩人额头碰在一起,我目光垂下就能看到杜译承如樱花花瓣一样的嘴唇,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挣脱了杜译承按住我后脑勺的双手,我有点尴尬,说:“飞机停了呢。” 杜译承看了眼窗外,说,“是的。” 飞机停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傍晚寂寞无人,从舷窗里可以看到西沉的太阳,一片橙黄中,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我问杜译承,说:“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好。” 我后来才知道飞机早就停了,因为我感冒,我现在还不能进藏,感冒的人进藏会加重高原反应,所以我们就先停在了昆明,在昆明待到我感冒痊愈后再开车经过滇藏线进藏,原来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里,杜译承已经计划好了路线。 我心头一阵感激,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为我安排,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西藏。 傍晚我们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了个饱,到了晚上还有不少人出来游玩,融入人流中去,我就放开了,一路吃吃喝喝,边玩边吃,一直到天黑才想起连酒店都没订。 好在现在是旅游淡季,当即入住还是可以的。 我松了一口气。 杜译承和我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晚上道了晚安后各自回房间休息,估计是白天睡了太多,到了晚上却一点都睡不着了,酒店的床铺是新换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洗衣液的味道,陌生而冲鼻,这一刻的我无比怀念杜译承身上那种混合着阳光又好闻的味道,但是我无法跨出那一步。 我本就不知道杜译承是怎么想的,我没有自信去猜测杜译承他是喜欢我的,因为我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未被人追求过,唯一的那一次到了最后还只是个骗局,我无法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有任何自信,何况我现在已不再年轻,那些属于年轻人的自信我已经无法拥有。 但我还是忍不住,光着脚下了床,酒店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光脚踏上还不至于觉得冷,黑暗中,我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我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个缝,走廊里的灯光钻了进来,刚好落在我的脚面,我靠着墙壁坐下,身子有点凉,却刚好让我冷静头脑。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借着高考的光,我也只是来到了同一个省的另一个城市,地域上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回家也很方便,完全谈不上是离家。 而这一次,完全是一时兴起,我无路可去,只好踏上旅途,而没想到的是,第一次远行,就是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 但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原本我就对家的感情单薄,自己组建了家庭后也没有养成多么深厚的情感,我从未有过归属感这种奇妙的东西,因此放肆起来也更加无所顾忌。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我惊了一下,忙坐直了身体。 酒店因为淡季宾客很少,很早就安静下来,走廊里亮着灯,昏暗得有点有气无力,但这样微弱的灯光还是能够让我看到我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原本落在我脚面的灯光被黑影盖住,我吓得屏住了呼吸,这个时候会是谁?难道是小偷? 我吓得后背都冒出一身冷汗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在门口,还开了门,这不是招小偷进来吗! 就在我满心忐忑的时候,门前的黑影却许久都没有动作,我心头的惊吓慢慢缓了过去,我生出一丝怀疑出来,终于小心叫出口:“杜译承?” 然后我就听到门那边杜译承带着笑的声音:“果然,老师也睡不着呢。” 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说:“你这样大半夜出现在我门口,吓了我一跳。” 杜译承笑着坐下来,隔着一块门板,靠着墙坐在我身旁,他说:“我只是来看看老师是不是睡着了,今天在飞机上睡了那么久,我想老师应该是睡不着的。” 我笑了出来,说:“确实睡不着,这几天日夜颠倒,生物钟都乱掉了。” “我不也是吗?”杜译承的声音低低的。 他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几乎是我什么时候睡他什么时候睡,俩人的作息几乎调到了一致,却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我坐着觉得有点冷了,我问他:“你冷吗?” 现在气温不低,就算是四季如春的昆明入夜的温度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还好。”杜译承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我却听到他声音在发着抖,这孩子,我在心里埋怨了一声,站起身,把虚掩着的门彻底打开,迎着坐着的杜译承诧异的目光,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灯光,说:“你进来吧。” 明明订了两间房,却最终只睡一张床,说出去还真让人发笑。 可是这一刻,我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躺在他的怀抱里,我终于又闻到那熟悉又叫我安心的味道,我闭着眼,希望尽快沉入梦乡。 可是杜译承在我耳边总是一遍遍地问道:“老师,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几乎是用鼻音在回答他,我似睡非睡,意识进入休眠状态,这样的状态还挺舒服,尤其实在感受着他从背后传来的炽热体温。 可他还是在一遍遍问我:“老师,你睡着了吗?” 我听得腻了,便不再回答他,意识逐渐模糊间,我听到他低喃的声音:“老师,我可以叫你楠楠吗?” “嗯……”这一声回答我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杜译承向我问好时,他是这么说得:“早安,楠楠。” 我听了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就算从来没有人像这么叫过我。 杜译承不再叫我老师,似乎也是在帮我脱去包袱,现在是寒假,寒假结束后我还能不能在学校继续待下去还是个问题,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不再是杜译承的老师。 如果不是他的老师,我该是他的什么? 我不知道,更不可能去当面问他答案,杜译承从未对我说过他对我真实的感受,他对我一次次的帮助,究竟出于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叫我难受的是,一个跟我相处了快一年的人,我还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感情如何,就算是他在戴着cherish这个假面的时候,他也从未说过喜欢我。 而我,真的有被人喜欢的资格吗? 69末日恋人 我和杜译承在昆明待了一个星期,我的感冒完全好了,除此之外,杜译承还带着我做了心肺检查,作为入藏前的准备。 我才发现,我虽然把西藏当做梦中所向往的终极之地,但是像杜译承这样,把入藏前所有的准备做到细致入微,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而只要一想到,他这些细心的准备,都是为我准备的,我的心里就会流过一丝暖流,这样持续的温暖,终于让我一颗心慢慢膨胀起来,胸口涨涨的,我逐渐不能看清自己。 在昆明停留的这几天,我和杜译承走走停停,晚上在不同的旅馆停宿,住宿环境一直变,而一直不变的,就是我们俩人只开一间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全然接受杜译承,而同时,我也在做着试探,杜译承他不说,我只能希望他能通过行动告诉我。 只能庆幸现在是旅游淡季,有足够的旅馆给我们随时入住。 但是我们共眠了四晚,杜译承却什么都没有做,一到晚上就抱着我睡觉,他似乎很累,我被他环抱在怀里,黑暗里我只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落下一片阴影。 我久久难以入睡,确实一日游玩下来很累,但是杜译承不是一向自诩年轻有活力么,怎么会睡得比我还早? 我在一片忐忑中难以入睡,对于杜译承,我到底是什么,他没有说清,我更不敢瞎猜,我已经做出了我最大的试探,但是他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到底,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好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值得我期待,这次西藏之旅,是我期盼已久的,我不想在无聊的猜测中浪费了好心情,我把这些无聊的猜想抛到脑后,专心投入到这次旅行中去。 杜译承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搞到了一辆吉普车,车厢宽大,后座更是跟床一般,杜译承笑着跟我开玩笑,说要是半路上被困了,还能在车里凑合一晚上。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才不要在车里凑合一晚上呢。 结果乌鸦嘴杜译承一句话就说中了,现在正是冬季,不是多么适宜入藏的时候,时常遇到大雪封山,好在我们选的不是川藏线,比起路况难以预测的川藏线,滇藏线就适中许多,一路上风景秀丽,刚上路的时候还没发现什么,车子越往里面开,风景越来越秀丽怡人,沿路看到光裸的岩石,再往上看就是雪山,雪山的身后是一片碧蓝的天空,看得人一下子心情舒爽起来。 可是到了下午情况就变了,天气越来越差,下起了小雨,视线被遮挡,杜译承只好放慢了车速,我们事先联系了人接,就怕赶不上说好的时间,等的人等不到我们就走了。 可是老天是狠心的,在赶路的过程中,我渐渐出现了高原反应,头晕难受,特别想睡觉,杜译承还行,于是他叫我到后座去睡一会儿,我笑了一下,说:“后座还真是拿来睡觉的呢!” 杜译承得意笑了一下,说:“那是,不然我要这车干嘛。” 我笑笑,爬到后座躺下,头很晕,我过了很久才真的睡着,趴在后座上的时候我就看着后车镜里的杜译承,杜译承也注意到我在看他,朝我笑了一下,昏暗的车内环境里,杜译承鲜明的脸部轮廓如同北欧神话主人公一般深刻,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凭空描摹他脸部的轮廓,杜译承却先我一步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的手背力道轻柔地缓缓的搓揉着。 就这么保持着手拉着的姿势,我渐渐睡去,我睡得很舒服,头晕也缓解了许多,但是等我醒过来,才发现天气状况已经糟糕到出乎我们预料了。 风雪中能见度变为零,杜译承只好在路边停下,车子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车外是肆虐的风雪,车里却安静祥和得很不可思议。 可是这样的状况真的是叫人没有想到,这样大的风雪,也没法再期待约定的人在原定的地方等待了,信号全无,也没法联系到,一辆车,两个人,变成风雪里的一个孤岛。 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慌乱,杜译承这回做足了准备,车里装着足够我们吃三天的食物和矿物水,这辆车又专为探险设计的,能应对户外的各种恶劣天气,在户外完全能当一个坚固的房子来使。 总之,在风雪不停的情况下,我和杜译承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我松了一口气,我醒过来后,杜译承和我吃了点东西垫饥,杜译承嫌驾驶座坐着不舒服,爬到后座跟我抢地方,我在宽大舒适的后座窝得正舒服,哪会轻易叫他抢去地方,忙赶他走,其实后座足够宽大,完全容得下我和杜译承两个人,杜译承不高兴了,制住我乱动的手脚,双腿夹住我的腿,整个人把我压在后座上,我被他和坐垫双重夹击,最后只好放弃反抗,杜译承成功了,高兴地在我耳边哼哼。 我却淡定不能了,他温热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这样巨大一个热源叫我无法忽视,这样奇怪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后,我不舒服地动了动,说:“你走开点,好热。” 其实我只是想杜译承跟我保持点距离,拖到这个时候,我竟然是那个最坐不住的人,连我自己都没有意料到,可是没想到杜译承跟我装傻,故意问我:“很热吗?要不我把空调关了好了。” 说着就探身上前,“啪”的一声关掉了空调,我张了张嘴,最后没把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口,其实我一点都不热,我光裸的脚到现在还是冰的。 我动了动,想把冰冷的脚离杜译承的大腿远点,要是被他发现了,不就知道我说热是说谎的了么,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他说:“楠楠你真的热吗?可是你的脚还是冰的呢!” 他说着就把我冰冷的双脚夹在他两条强壮滚烫的大腿之间,杜译承被我冰得忍不住抖了抖,嘴上说:“哇你脚好冰啊!”但是却没放开,反而换了个姿势,让我冰冷的双脚得到足够的温暖。 我忍不住转头看睡在我身后的少年,他双眼微闭,手里的动作却没停,直到给我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停下动作。 车内昏暗难以辨别时间,我问杜译承:“你要睡了吗?” 杜译承的眼皮微动,带动他纤长如同蝉翼一般的睫毛,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嗯……” “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吧……” “哦”,透过窗帘缝隙,我看到窗外呼啸而过的暴风雪,风雪没有停止,反而更加肆虐,看样子今晚真的要在车里凑合一晚上了。 这一刻真有种末日的错觉,而叫我庆幸的是,在这样的末日里,我不是一个人,我已经一个人得太久,我想更多的时候我需要的只是一个陪伴,而这个陪伴我的人,是不是爱我都已无所谓,独身了近三十年的我清楚地知道,寂寞有毒。 车里的气温在慢慢降低,仅仅一条毯子根本不够我们俩人御寒,我忍不住动了动,惊醒了睡眠中的杜译承,他眼睛没有睁,他问我:“怎么,睡不着吗?” “当然了,我刚睡了一下午,”我扯了扯毯子,这该死的毯子,杜译承准备的不是很充分吗,为什么偏偏这个毯子这么短,“好冷,要不要把空调再开开吧。” 杜译承的眼睛睁开了,他看着我,问我:“你很冷吗?” 我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了,只好说:“是的,我很冷,我的手到现在还是冰的。”我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杜译承也应该知道了,他给我捂了那么久,我的脚依旧冰冷。 “可是,这回我们带的汽油不够用啊……”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经历了上回的事情杜译承竟然还没长知识,难道这回又要两个人在车里冻一个晚上吗?这里可是西藏,在户外冻一个晚上会死人的! 我吓得脸色刷白,却见杜译承满脸轻松,接着就换上了贼贼的笑容,我这才知道他是骗人的,他的唇从我的下巴慢慢往上吻,最后来到我的唇角,黑暗中,我听到他魅惑的声音,“要不,我们来做点会让我们身体变热的事情吧?”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期望已久的事情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我难以接受,可是杜译承却已经是箭在弦上,跟他的身体紧贴,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尤其是那一块,似乎已经到了不解放就不能过的地步。 我的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而更加热的,是我的脸。 原来我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放得开,尽管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期待了很久。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跟他拉开距离,黑暗中,我看到他蓝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难以琢磨的深色,带着狡黠发着光,我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第一堂课故意捉弄我弄得我下不来台的调皮学生。 70该吃药了 所以他的调皮任性,不按常理出牌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我没有动,杜译承再次凑上来,嘴唇贴上我的,因为高原反应,我的嘴唇干裂,唇皮翘起,而杜译承就没我这么严重了,这样的情况下真的不适合做这种事,而且我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 我又往后退了退,无声地拒绝了杜译承的吻,杜译承顿在那里,手臂撑在坐垫上,他的眼睛垂着,我坐着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他许久都没有动,我有点尴尬,我知道这个时候拒绝他很残忍,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旅途中,困境中,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最佳时机,何况我现在的样子,狼狈得不行。 我慌忙别开了眼,在后车镜里,我看到了一个面色发黄的女子,我不敢多看,说:“嘴唇好干,我喝点水。” 说着就拿起手边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但是不巧的是瓶子已经空了,我更加尴尬,只好越过杜译承到车后去取矿泉水,可是手又太短,根本够不着,最后还是杜译承拿了一瓶给我,我刚要接过说谢谢,杜译承却自顾自打开了瓶盖,在我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仰头灌下一口,随即压下来,直接贴在我的唇上,液体在唇齿间交换,我被强迫灌下这一口矿泉水,杜译承的手用力的按在我的后脑勺,嘴唇紧贴没有缝隙,但是来不及咽下的液体还是沿着我的嘴角滑了下来,下巴被液体沾湿,一条细细的水流从下巴一直流到脖子,最后隐没在衣服里。 我呼吸不畅,用力了一下才得以挣脱他的桎梏,水呛到了喉咙,我止不住咳嗽,嘴角还有水渍,我抬起手臂擦干净,这才有机会抬眼瞪了杜译承一眼。 杜译承却理直气壮得多了,他问我:“还渴吗?” 衣服被水沾湿了,我的胸口凉凉的,我怕他还会用那种方式喂我水,忙说不渴了,不喝了。 杜译承冰冷的脸这才笑了起来,他把瓶子放到一旁,比我强大了多的身体重新压下来,同时嘴角提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那就好。” 再次被他压在身下,我知道这次真的是无处可躲了,我认命地闭上眼睛,视觉被切断,触觉就变得无比强烈起来,我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耳边、颈窝的热切气息,我忍不住颤抖起来,当顾虑被全部抛弃,这还是让我无比期待的事情,真正说起来,我作为一个女人,做这件事情的次数还不算多。 我忐忑地等待着,我不懂得这种事情的技巧,在杜译承这样强势的进攻下,我只能闭着眼睛等待,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他的身体以一种占有的姿势完全包容着我,身体紧紧相贴,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那一块的勃发和气势,我想伸出手触碰,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我害怕,我怕我一动就会惊醒他,到最后我还是没法对自己产生足够的自信。 然而相比我的木愣呆滞,杜译承的动作要火热急切得多,他的吻从我的嘴唇一路向下,唇齿之间的交缠太过敷衍,而落在我身体上的吻就更加热切起来,如同星火一般,慢慢点燃我身体内部的火焰。 身体很热,是我从未体会过的热,这样奇异的体验让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嘴唇微张,一丝轻吟遗漏了出来,杜译承在我耳边浅浅一笑,声音低沉而魅惑,在加上他独特的香味,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全部感官。 现在的我,只有这个男人了吧。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这么想着,是的,在我的眼里,杜译承不再是个年纪小莽撞爱玩的学生,而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尽管在某些方面他还不够成熟,但是那一块,真的足够“成熟”了。 不间断的亲吻间,我的衬衫已经被他解开了扣子,当冰冷的空气舔舐上我的皮肤,杜译承火热的吻也随之而来,我丝毫不用担心第二天会感冒,我这才反应过来,相拥而眠的那四个晚上,杜译承是不是仅仅因为我感冒还没有痊愈才一直忍着? 杜译承的吻在我的锁骨和肩头流连,他卷曲的头发埋在我的颈窝里,动作间弄得我痒痒,我抓了抓他的头发,从喉咙里笑着说:“你怎么跟个小狗似的。” 杜译承也笑起来,说:“那我就跟小狗一样把楠楠你身上全部舔过去好不好?” 我浑身一个战栗,他那句话未免太具有吸引力,我顿了顿,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昏暗中他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珠叫我难以看清,但是我还是回答说:“好。” 杜译承轻轻一笑,低头往我胸膛深处舔去,衣衫褪去的那一刻,杜译承直起身,大方脱去身上最后一块布料,我也终于能够直接看到杜译承那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涩躯体。 杜译承平时有锻炼,肌肉紧实,健硕得刚好,昏暗中依旧清晰可见的马甲线,收进裤腰里,我喉头一阵干涩,那句“把你裤子脱掉”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有人在敲窗户,我吓了一跳,忙扯了毯子盖在身上,杜译承更吓了一跳,好在车里拉着帘子,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杜译承的声音里带着不悦,他喊道:“什么人!” 回话的那个人带着很重的口音,说:“我啦!德吉!说好要来接你们的人!” 杜译承明显一肚子不爽,我这才发现原本呼啸的风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安静。 我在毯子下默默把衣服拉好,杜译承再不爽也只好穿好衣服,走出去跟那个叫德吉的人说话,我躲在毯子下,满面通红。 不过最后躲过了在车里过夜的命运,我还是很庆幸的。 德吉驾着车带我们回他家,他开着车在前面带路,我坐在吉普车的后座,身上盖着毯子不知道说什么,杜译承沉默地开着车,不过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知道他现在有多不爽。 我不禁把自己盖得更严实,来掩盖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身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遗憾。 开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德吉的家,风雪停了后道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走,杜译承又不爽着,车开得很快,到达德吉家的时候正好七点钟。 德吉的老婆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餐等待我们,我看到热茶眼睛都亮了,一路上喝的都是凉水,我到现在还觉得胸口凉凉的。 德吉一家人都很热情,可是杜译承就一直不爽,脸很臭,我偷偷拽了拽他,他没理我,我只好当他在闹小孩脾气,没去理他,因为比起他,更吸引我的,是食物啊! 任何快餐方便速食都比不上刚端上桌的一锅肉汤,而我在大吃特吃的时候,杜译承仍是一脸不爽,吃得也不多,趁着德吉夫妇俩出去,我给他盛了汤,问他要不要喝一点,一路车开过来也很冷的。 杜译承立马把嘴一瘪,说:“可是我心更冷嘛!” 我差点喷出一口汤来,尽管知道他是为什么闹别扭,但是总不能公开说出来,只好哄他:“好好好,你心冷,来,把汤喝了就不冷了。” 杜译承还是不肯鸟我,我更加无措,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小女生清脆的声音:“哥哥心冷的话就吃药吧,白玛小时候就有心病,吃了药就好了。” 我顺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在房间门口看到了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生得水灵灵的,尤其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直直地把人看着,盛满了无辜。 本是贴心的话,听在杜译承耳朵里就不怎么顺耳了,就在这时,德吉的老婆回来了,看到小姑娘,低声斥责道:“白玛你怎么出来了!不说说了有风的日子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的吗!” 小姑娘满脸委屈,最后还是被她妈赶回了房间。 小姑娘回了房间后,德吉才跟我们解释说白玛是他的小女儿,只是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先天性心脏病,德吉一家都很保护她,几乎不怎么让他出门,自然见的事物少,说话有点直。解释完了后德吉又跟杜译承道歉,叫杜译承别放在心上,杜译承的脸反而更黑了。 我坐在他旁边看到他精彩的脸色,憋笑到肚子痛。 德吉这一家是杜译承在入藏前就联系好的,德吉在接待外来入藏的人还是挺有准备的,房间也足够,旅游旺季的时候还经常出现房间不足的问题,杜译承到底是第一次入藏,所以找了个当地人带路,顺带解决住宿和吃饭问题,结果没想到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德吉给我们准备的是两个单独的房间,二楼的走廊相对的两个房间,杜译承一听到我俩是分开住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了,德吉看了出来,问杜译承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刚进藏,是个人多多少少会有点高原反应。 杜译承脸色更黑,我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明明事情是按照我想象的发展了,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忐忑不安呢?- 71楠楠,我喜欢你 入藏的第一个晚上,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不出意外地,我又失眠了。 好在德吉给我留的这个房间风景极佳,窗户够大,拉开窗帘后可以看见整个西藏的天空。 暴风雪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满天的星辰,近得似乎触手可及。在城市里生活久了,渐渐就会忘记仰望星空,因为我们心里清楚就算抬头了,也不会看到什么。 可是到了就不一样了,夜幕上星星点点的星辰如同天神随手撒在藏蓝色天鹅绒布的闪耀钻石,我坐在床铺上,仰着头的动作便可以把整个星空尽收眼底,我把被子堆叠起来,当做厚实稳重的靠垫,靠着这个垫子,我静静地看着天空,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自然醒的,惊讶地发现我身上完好地盖着被子,我转头一看,看见杜译承睡在我身边,睡颜安宁恬静,呼吸平稳,他还没有醒。 阳光从没有拉起的窗户透了进来,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我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故意没有锁门,按照杜译承这个性子,肯定会到晚上来偷看,我虽然猜不透杜译承在想什么,但是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他的性格我还是能够摸清的。 调皮任性,因为年纪小,但是又天真率直,可爱直接,起码,到了现在,他没有骗过我。 晨光下,他的脸部轮廓更加鲜明清晰,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在他的脸上描画着,我发现我虽然认识了他很久,但像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还是第一次,他的皮肤很好,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有点透明的错觉,指尖从他的额头一直到鼻尖,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手指微微发抖,我生怕惊醒了他,杜译承却先我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原来是在装睡,他闭着眼睛,笑着问我:“你想干嘛?” 我升起一股开玩笑的恶意,笑着说:“我想闻闻看你身上有没有人腥味。” 杜译承大方侧过身,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说:“那你就一口气闻个够吧,我昨天晚上洗了澡,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腥味。”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也忍不住顿了一下,我笑得更灿烂了,往他怀里钻了钻,同时深深地嗅了一下,他洗了澡,香水味就淡了许多,而比香水味更加好闻的,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如同阳光一般热烈而温暖的味道,我忍不住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杜译承得意地问我,“什么味道?” 我闷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很好闻的味道。”具体是什么味道我也说不清,杜译承笑了笑,大手在我的头顶揉了揉,说:“哪有什么味道,你怎么跟小狗似的。” 我佯装不高兴道:“谁是小狗啊,昨天是谁说要跟小狗一样舔遍我全身的?” 这话刚说出口我就知道不妙了,现在我们俩紧紧抱在一起,我屈起的腿已经碰到了他的变化所在,在我那句话刚说出口后那块的变化更大,我一下子红了脸,忙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而杜译承显然已经忍不住了,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耳边,声音有点嘶哑,却更加性感,“那现在我来做小狗怎么样?” 我脸更热,只好往他怀里更深处钻进去,我指了指门,说:“你先去把门锁好……” 杜译承如同受到鼓舞一般,跳下床锁上门,又把窗帘拉上,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心底期待又忐忑着,直到听到杜译承喊了我一声:“楠楠……” 声音低沉而有点沙哑,我转过脸去,看到一个全裸的杜译承。 刚刚那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已经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 阳光被阻挡了大部分,但是透进来的光线还是足够我看清他的身体。比昨晚看到的更加清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杜译承还大方张开手,生怕我看不全他的身体一般。 “怎么样?”杜译承脸上满是自信,也是谁要是有他这样完美的身材,谁不自信,而我却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一般,刚刚的忐忑不安羞耻全部丢弃,我赤脚下床,双脚踏上柔软的长毛地毯,一步步往他走过去。 杜译承自然地伸出手,环过我的腰,我穿着长款宽松衬衫,长度刚好到臀部,杜译承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握住我的腰,我的身体与他的身体紧贴,我仰起头的时候他刚好低下头,四片唇自然紧贴,一个深吻缠绵而持久。 等结束的时候我已经被杜译承压在了他的床上。 他的脸一半暴露在光线里,一半在阴暗里,我看着他的眼睛,同时双手在他的手上游走着,温热的皮肤,滑腻的触感,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渴求身体*相贴。 杜译承漂亮的蓝色眼睛一直看着我,在这样长久的凝视中,杜译承终于告诉了我期待已久的答案——楠楠,我喜欢你。 心头流过一阵暖流,情绪激动下我差点落泪,恰好这个时候杜译承一个挺身,我一痛,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过大在他的手臂划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嗯……好痛!” 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杜译承趴在我身上,停下了动作,他伏在我耳边,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女生都嫌弃我这边太大,不喜欢我吗?” 我忍了忍泪水,确实不是可以轻易接受的大小,我缓了许久,才能平稳下呼吸,杜译承见我缓过来了,慢慢动作起来,摩擦轻柔而缓慢,疼痛感慢慢被取代了。 “那你呢?楠楠,你觉得呢?喜欢吗?” 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喜欢什么,但是确实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他,索性这回告诉他好了,我喘息道:“喜、喜欢……” 杜译承嘴角一提,动作更加火爆起来,我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杜译承却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嘴,“嘘”了一声,说:“小点声哦,楼下可能会听到哦。” 我吓得更不敢发出声音来,现在还是早晨,按照时间德吉肯定要来喊我们吃早饭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来估计是想让我们多休息一会儿吧。毕竟我们一路舟车劳顿。 但是我们却在这样的休息时间里做这样的事情……我脸更热,杜译承的身体就在我上方,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我能依稀看到俩人结合的部位,视觉冲击太大,我忍不住别过头去,杜译承却不给我逃避的机会,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让我转过头来,火热的双唇沉重地吻下来,动作太重,我都有种嘴唇被吻肿了的错觉,口水来不及咽下落到枕巾上,耳朵后湿了一片。 等他终于放开我,我已经喘不上气了,我大口喘息,胸腔被挤压,闷闷的很难受,杜译承却比我沉静得多,他笑着在我耳边说:“已经累了吗?” 我别过头去看墙壁,他的嘴唇就在我耳边,我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杜译承最后射在了外面,到了最后他拔了出来,在我的面前打飞机,我的眼睛盯着那个柱体一动不动,直接看见才知道视觉冲击有多强烈,而杜译承就一直盯着我看,嘴角带着一抹邪邪的笑容。 到最后还真现场直播给我看了呢。我无端想起之前cherish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还真的成真了。 结束后俩人浑身大汗,在狭小的浴室里又洗了一把澡才下楼,而德吉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德吉看到我俩一同下楼,一笑了然,到了晚上把我们俩合到了同一个房间。 原本打算今天就出去玩的,德吉也已经准备好了车辆,但是我就没那么给力了,久未欢爱的身体在一次剧烈的xing爱后就疲惫不堪,刚刚在洗澡的时候还双腿发软,要不是有杜译承在我身边扶着我真怕我会瘫倒在浴室。 而我的高原反应也愈加强烈起来,头晕难受,很想睡觉,最后今天的计划只好取消,好在我们不是多么着急时间,在这里多留几日也无妨,风景还在,它还在等着我们。 吃完早餐后我就回房间睡觉了,杜译承给我吃了点抗高原反应的药,我吃了后昏昏欲睡,之后便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被褥是新换的,杜译承把他房间里的东西抱了过来,好在换被褥的是杜译承,不然我还真没有脸去见德吉一家人。 再次醒来时看见杜译承就在我身旁看书,借着从窗帘里透进来的一点光芒,我一醒来他就放下了书,显然没看进去多少,一觉过后我身体舒服了许多,只是看着昏昏暗暗的房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这才发现这次跟杜译承出来后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而我已经在路上几天我都记不得了,好像跟着他出来后就不必再去记忆时间这个麻烦的东西,抛弃时间,我获得真实的快乐。 并不是我不想回到现实,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带着我走进幻象,正如现在,杜译承见我醒来,在我唇上落上一吻,说:“楠楠,早上好。” 72我们回去吧 可是现在明明不是早上。 但是我甘愿在这样的幻象中沉沦下去,生命的悲哀和苦痛再多,一个人要多么幸运才能遇到这样丝丝的光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打算放手。 原本只是个单纯的问候吻,我却故意不放手,按住了杜译承的后脑勺强硬地吻下去,杜译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我的意思,配合我,吻得更加热烈深重。 到了最后杜译承是被我按在墙上的,我松开他大口喘气,杜译承倒没像我这么脸红,我瞪了他一眼,气愤道:“为什么就你脸不红心不跳啊!” 杜译承哭笑不得,说:“因为我年轻活力啊!” 我更加无语,白了他一眼,胸口还是闷闷的,我大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而且,你一点都不会接吻啊……”他笑着说,同时伸出手握住我的下巴,抬起,唇落下,轻柔地吻上来。 “接吻的时候慢慢来,同时留下空隙来调整呼吸,不要像刚刚那样那么急躁……”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身教着,这个吻意外地很舒服,绵长而持久,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推开了他,因为我真的换不过来气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是高原反应叫我呼吸不顺,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他:“你那么有经验,是不是吻过很多女生?” 这话一出口我才想起来,我从未过问过杜译承的过往,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就算是我在做他辅导员的时候也对他的家庭状况毫无所知。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次在他家看到的女生,女生明显是把自己当做他的女朋友,但是杜译承却不这么认为,对女生的态度还特别差。 我狡黠笑起来:“说看看,你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他之前跟我说过女孩子因为嫌他那儿太大,所以才分手的,那这么说他肯定有过不止一个女朋友,而且他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调戏他一下,他有怎样的过去与我无关,毕竟我自己的过去也不是多么值得说起,可是杜译承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生气地别过了脸,声音冷冷地:“醒了就下来吃饭吧,晚上有庙会活动。” 他的态度转变叫我措手不及,我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杜译承,可是他没有理我,房间本来就小,杜译承腿长,两步一跨就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坐在床上手脚无措。愣了一会儿后一个人下了床,*的脚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被杜译承不小心踢到旁边去的拖鞋。 下楼的时候还有点缺氧头晕,扶着楼梯才没摔下去,杜译承在楼下的餐桌旁,看到我下楼也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德吉的老婆正好在布置餐桌,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等我在椅子上坐好,偷偷碰了我一下,小声说:“怎么,你俩吵架啦?” 她这话说得我跟杜译承是情侣一般,我忙说:“不是啦……”其实我也说不清我跟杜译承是什么关系,我身上背负了太多,正平,家庭,还有很多事情被我丢在一旁没有处理,而杜译承也并非对我坦诚相待,毕竟一句我喜欢你不能代表一切,梦境再美,还是要醒过来的。 但是起码不是在这一刻醒来。 所以我打算找杜译承好好道一次歉,我原本就没有要窥探他过去的意思,那句话只是窘迫之下开的一个玩笑,我只是没有想到杜译承会反应那么大。要是一开始就在乎那么多,我不会跟着他出来,更不会在今天早上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来。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桌上这一桌好吃的啊!我睡了一天,肚子都饿瘪了,自然先把自己填饱再说,听说今天晚上还有庙会,是当地一个很大的集会,会很热闹的,我不吃饱了怎么有精力玩? 于是杜译承就被我丢到了一边,他脸色比昨晚还臭,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是总不能当着德吉一家人的面安慰他,只好选择无视,偏偏昨天那个叫白玛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地问杜译承真的不要吃药吗?可怜人家问得无辜天真,杜译承只能黑着脸沉默,我在一旁憋笑到肚子痛。 吃完饭就准备去庙会了,天也黑了下来,入了夜后气温降低了许多,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吸引人出门参加庙会,可见这个庙会真的是很著名,德吉一家人换上了当地的特色服饰,白玛因为身体不舒服不能出去,只好在旁边默默看着,我回去找了件厚厚的羽绒服穿上,杜译承却没动,我问他不用再去加一件衣服吗,杜译承倔强地说不用,我看着闹别扭的杜译承,默默多带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刚出去后还不怎么觉得冷,杜译承跟德吉走在前面,我和德吉的老婆走在后面,杜译承的背影倔强而固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闹别扭到现在,刚刚回房间拿衣服的时候我也跟他道过歉了,但是他还是不肯理我。 德吉的老婆碰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跟杜译承闹别扭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了。 她这语气问得暧昧,我没法回答,确实我是跟杜译承闹别扭,那也只是杜译承单方面的,我完全搞不明白这样的别扭闹下去有什么意义,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好在德吉家离那个庙很近,没走多久就听到一阵阵热闹的人声,灯火照亮了整个夜,光是从外围看着就能感受到热烈的气氛。 忽然德吉折回来跟他老婆有事情说,俩人就走到一边去了,我被留在了一边,目光所见只有杜译承的背影。 忽然我觉得就算穿得特别厚也觉得冷了,我忍不住抱紧了自己,低着头走路,走了几步,忽然手被人用力扯下,接着被包容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手掌里,我惊讶地顺着手看过去,只看到杜译承倔强的侧脸。 “人很多的,抓紧我,别走散了。”他故意不看我,声音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好。”我心里满是甜蜜,回握住了杜译承的手。 越往里走,人越来越多,好多藏族的小孩子,手牵着手连成一串在庙会上打打闹闹,就在这个时候跑来了几个小孩子,一溜烟从我和杜译承俩人直接穿过去,我怕碰伤他们,匆忙松开了杜译承的手,杜译承没有抓得住,我和他就此被人群分开,庙会的人比我们想象得要多了去了,正好这个时候庙会正式开始,各种舞蹈音乐响起,夜空下热闹一片,人群几乎沸腾起来,可是我却一点都没办法融入进去,失去了依靠的手掌迅速被夜风夺去了温度,我惊惶无措,在人群中寻找杜译承的身影,我这才发现,在异国他乡,我认识的人就他一人,而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杜译承要那么闹别扭了,既然已经拥有了又何必去纠结过去和未来,我以为我自己已经看得足够清楚,却没想到被下意识出卖了,在他的面前,我是裸露的,我的过去,我的痛苦,他全部知晓,而关于他,我一无所知,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不平衡,所以我难受,说出那样的话刺激他,却忘记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把这件事当真。 真真假假中,我总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灯火,大人、小孩的声音,各色人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却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更加慌乱,被人群挤到了外围都没有发现,就在这时,我忽然被人大力拉到一边,我吓了一跳,却在靠上那人宽阔的胸膛时放下了心,这样熟悉的味道和体温,只会是杜译承。 杜译承紧紧地抱着我,我被他按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妈的,冻死我了。” 我笑了一下,说:“谁叫你出来的时候不穿衣服。”说着就想把手里的衣服给他,可是在刚刚的慌乱中,衣服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了。 “你呀……”杜译承无奈叹了一口气,说着把我抱得更紧。似乎光是这么抱着,他也能获得温暖一般。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我抬头看着杜译承,正好这个时候他低下头来,嘴唇准确无误地吻上我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了呼吸,杜译承稍微放开了我,笑着说:“还没学会怎么换气呀?” 我脸一热,倔强地反驳:“谁说不会了!”说着轻轻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这回换我主动,杜译承讶异了一下,一手环住我的腰,让我俩人更加紧贴在一起,一手捧着我的脸,吻得更加深。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烟花,我惊了一下,无奈结束这个吻,杜译承眼里带笑地看着我,微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满天的烟花下,他原本就漂亮的蓝色眸子更加魅惑人心,他声音低低,带着点性感的沙哑,他说:“我们回去吧。” 73黄粱一梦 可是现在明明不是早上。 但是我甘愿在这样的幻象中沉沦下去,生命的悲哀和苦痛再多,一个人要多么幸运才能遇到这样丝丝的光线,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打算放手。 原本只是个单纯的问候吻,我却故意不放手,按住了杜译承的后脑勺强硬地吻下去,杜译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我的意思,配合我,吻得更加热烈深重。 到了最后杜译承是被我按在墙上的,我松开他大口喘气,杜译承倒没像我这么脸红,我瞪了他一眼,气愤道:“为什么就你脸不红心不跳啊!” 杜译承哭笑不得,说:“因为我年轻活力啊!” 我更加无语,白了他一眼,胸口还是闷闷的,我大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而且,你一点都不会接吻啊……”他笑着说,同时伸出手握住我的下巴,抬起,唇落下,轻柔地吻上来。 “接吻的时候慢慢来,同时留下空隙来调整呼吸,不要像刚刚那样那么急躁……”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身教着,这个吻意外地很舒服,绵长而持久,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推开了他,因为我真的换不过来气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是高原反应叫我呼吸不顺,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他:“你那么有经验,是不是吻过很多女生?” 这话一出口我才想起来,我从未过问过杜译承的过往,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就算是我在做他辅导员的时候也对他的家庭状况毫无所知。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次在他家看到的女生,女生明显是把自己当做他的女朋友,但是杜译承却不这么认为,对女生的态度还特别差。 我狡黠笑起来:“说看看,你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他之前跟我说过女孩子因为嫌他那儿太大,所以才分手的,那这么说他肯定有过不止一个女朋友,而且他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调戏他一下,他有怎样的过去与我无关,毕竟我自己的过去也不是多么值得说起,可是杜译承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生气地别过了脸,声音冷冷地:“醒了就下来吃饭吧,晚上有庙会活动。” 他的态度转变叫我措手不及,我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杜译承,可是他没有理我,房间本来就小,杜译承腿长,两步一跨就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坐在床上手脚无措。愣了一会儿后一个人下了床,*的脚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被杜译承不小心踢到旁边去的拖鞋。 下楼的时候还有点缺氧头晕,扶着楼梯才没摔下去,杜译承在楼下的餐桌旁,看到我下楼也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德吉的老婆正好在布置餐桌,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等我在椅子上坐好,偷偷碰了我一下,小声说:“怎么,你俩吵架啦?” 她这话说得我跟杜译承是情侣一般,我忙说:“不是啦……”其实我也说不清我跟杜译承是什么关系,我身上背负了太多,正平,家庭,还有很多事情被我丢在一旁没有处理,而杜译承也并非对我坦诚相待,毕竟一句我喜欢你不能代表一切,梦境再美,还是要醒过来的。 但是起码不是在这一刻醒来。 所以我打算找杜译承好好道一次歉,我原本就没有要窥探他过去的意思,那句话只是窘迫之下开的一个玩笑,我只是没有想到杜译承会反应那么大。要是一开始就在乎那么多,我不会跟着他出来,更不会在今天早上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来。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桌上这一桌好吃的啊!我睡了一天,肚子都饿瘪了,自然先把自己填饱再说,听说今天晚上还有庙会,是当地一个很大的集会,会很热闹的,我不吃饱了怎么有精力玩? 于是杜译承就被我丢到了一边,他脸色比昨晚还臭,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是总不能当着德吉一家人的面安慰他,只好选择无视,偏偏昨天那个叫白玛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地问杜译承真的不要吃药吗?可怜人家问得无辜天真,杜译承只能黑着脸沉默,我在一旁憋笑到肚子痛。 吃完饭就准备去庙会了,天也黑了下来,入了夜后气温降低了许多,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吸引人出门参加庙会,可见这个庙会真的是很著名,德吉一家人换上了当地的特色服饰,白玛因为身体不舒服不能出去,只好在旁边默默看着,我回去找了件厚厚的羽绒服穿上,杜译承却没动,我问他不用再去加一件衣服吗,杜译承倔强地说不用,我看着闹别扭的杜译承,默默多带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刚出去后还不怎么觉得冷,杜译承跟德吉走在前面,我和德吉的老婆走在后面,杜译承的背影倔强而固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闹别扭到现在,刚刚回房间拿衣服的时候我也跟他道过歉了,但是他还是不肯理我。 德吉的老婆碰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跟杜译承闹别扭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了。 她这语气问得暧昧,我没法回答,确实我是跟杜译承闹别扭,那也只是杜译承单方面的,我完全搞不明白这样的别扭闹下去有什么意义,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好在德吉家离那个庙很近,没走多久就听到一阵阵热闹的人声,灯火照亮了整个夜,光是从外围看着就能感受到热烈的气氛。 忽然德吉折回来跟他老婆有事情说,俩人就走到一边去了,我被留在了一边,目光所见只有杜译承的背影。 忽然我觉得就算穿得特别厚也觉得冷了,我忍不住抱紧了自己,低着头走路,走了几步,忽然手被人用力扯下,接着被包容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手掌里,我惊讶地顺着手看过去,只看到杜译承倔强的侧脸。 “人很多的,抓紧我,别走散了。”他故意不看我,声音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好。”我心里满是甜蜜,回握住了杜译承的手。 越往里走,人越来越多,好多藏族的小孩子,手牵着手连成一串在庙会上打打闹闹,就在这个时候跑来了几个小孩子,一溜烟从我和杜译承俩人直接穿过去,我怕碰伤他们,匆忙松开了杜译承的手,杜译承没有抓得住,我和他就此被人群分开,庙会的人比我们想象得要多了去了,正好这个时候庙会正式开始,各种舞蹈音乐响起,夜空下热闹一片,人群几乎沸腾起来,可是我却一点都没办法融入进去,失去了依靠的手掌迅速被夜风夺去了温度,我惊惶无措,在人群中寻找杜译承的身影,我这才发现,在异国他乡,我认识的人就他一人,而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杜译承要那么闹别扭了,既然已经拥有了又何必去纠结过去和未来,我以为我自己已经看得足够清楚,却没想到被下意识出卖了,在他的面前,我是裸露的,我的过去,我的痛苦,他全部知晓,而关于他,我一无所知,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不平衡,所以我难受,说出那样的话刺激他,却忘记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把这件事当真。 真真假假中,我总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灯火,大人、小孩的声音,各色人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却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更加慌乱,被人群挤到了外围都没有发现,就在这时,我忽然被人大力拉到一边,我吓了一跳,却在靠上那人宽阔的胸膛时放下了心,这样熟悉的味道和体温,只会是杜译承。 杜译承紧紧地抱着我,我被他按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妈的,冻死我了。” 我笑了一下,说:“谁叫你出来的时候不穿衣服。”说着就想把手里的衣服给他,可是在刚刚的慌乱中,衣服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了。 “你呀……”杜译承无奈叹了一口气,说着把我抱得更紧。似乎光是这么抱着,他也能获得温暖一般。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我抬头看着杜译承,正好这个时候他低下头来,嘴唇准确无误地吻上我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了呼吸,杜译承稍微放开了我,笑着说:“还没学会怎么换气呀?” 我脸一热,倔强地反驳:“谁说不会了!”说着轻轻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这回换我主动,杜译承讶异了一下,一手环住我的腰,让我俩人更加紧贴在一起,一手捧着我的脸,吻得更加深。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烟花,我惊了一下,无奈结束这个吻,杜译承眼里带笑地看着我,微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满天的烟花下,他原本就漂亮的蓝色眸子更加魅惑人心,他声音低低,带着点性感的沙哑,他说:“我们回去吧。” 74我爱你 杜译承没有跟我说返程的日期,我也故意没有问,认真算起来我和杜译承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而在这半个月里,唯一一个跟我有联系的人,竟然只有正平。 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联系我,我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没有人关心,我常年离家,父母已不再关心我在外生活怎样,而就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来看,应该不会再想起我了。 手机里躺着的几条信息都是正平发来的,除了问我关于离婚的事,还关心地问我最近生活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管怎么说,正平是我身边第二了解我的人。三年的朝夕相处自然而然习惯了的事情,我并不感到惊奇,而叫我感到惊奇的,是杜译承。 认真说起来,他真正跟我相处的时间也就在外的十几天,却已经超过了正平,成为第一了解我的人。 他知道我早上起床刷牙会超过三分钟,因为有两分钟我是在发呆的,学生时期总是睡眠不足,早上刷牙的时候还会睡着,时间长了就成习惯了,只是这个习惯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杜译承对我的了解未免太多,从吃饭胃口,到生活小习惯,而我就完全比不上他了,我所知道的,也只是面前这一个活生生的他,他给我看的,就是我知道的,但是我对自己说,这样就够了,只要这样的他是我喜欢的就好了。 因此之后的几日我都跟他相处得温暖和谐,甚至在短短几日里发展出常年伴侣才会有的习惯,他低下头的时候我就会下意识抬起头,四片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一起,有的时候只是一个单纯的问候吻,有的时候热烈地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但不管是哪种,我都乐在其中。 而最近杜译承也越来越喜欢把“我喜欢你”这句话挂在嘴边,不论是在清晨问候的时候,还是激情迸发的时候,他无时无刻在我的耳边重复着这一句话,如同毒药一般,致命而叫人沉迷,他的表白泛滥到无法窥探真心,我也只能沉默以对。我只能庆幸他从未强求我回答,我也能在这甜到腻死人的甜蜜中自欺欺人。 原本爱和喜欢就是不一样的东西,在猜不透他这样说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们在拉萨待了四天,之后便打算动身去下一个目的地。虽然待在拉萨的这四天我几乎有一半是在酒店里度过的,但是总归出来看了一眼我心心念念的西藏,也算是不枉此行,而且接下来的行程我没有问杜译承是怎么安排的,反正他带着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人丢了。 在拉萨的最后一天,我又去了一趟布达拉宫,作为信徒心中神圣的朝拜地,我怎么可能只去一次就够,好在前一天晚上好好休息了一下,这回总算是玩得尽兴了。 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首仓央嘉措的小诗: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 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 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却仍有那么多人 因心事过重 而走不动 我只能庆幸,在我还能走动的时候,我完成了我年少时候的梦想。 我一字一字念了这首诗,杜译承就站在我身后听着,念完后我转头朝他一笑,杜译承也笑着回应我,碧蓝的天空下,他的笑容比太阳还灿烂。 下午又在外面逛了一下午,杜译承一直拉着我在外面逛,其实到了后来我已经逛不下去了,很想把自己丢到酒店里柔软宽大的床铺里,杜译承却一直阻扰我,我看出不对劲,问他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杜译承却跟我装傻,说没啥啦,你看那边那个挂饰好可爱!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上他。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当晚上我一走进酒店就被杜译承蒙住眼睛的时候,我其实没感到多惊讶,但是也许是因为在杜译承和酒店员工的气氛影响下,在一片橘黄色的灯光中,当我看到插着蜡烛的蛋糕被推车推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感动得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一片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杜译承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我,深情款款地说:“楠楠,生日快乐。” 说着递给我一只精美的首饰盒,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做工精美的藏银项链,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下把项链给我戴上。 灯光流转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柔情,如同深海一般将我淹没。 从未有人庆祝过的日子,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亏我还一直把这串数字当做解锁密码,借着给我戴项链的动作,众目睽睽下,他公然与我靠得很近,他在我耳边小声道:“怎么?被感动到哭了?” “哪有!”我倔强反驳,欲盖弥彰一般拭去眼角泪花。 “楠楠,我喜欢你……”如同魔咒一般,他又在我的耳边重复这一句话,而渐渐地,我的抵抗力也在减弱。 因为是旅游淡季,酒店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布置这一次生日宴,我也终于知道杜译承为什么一定要拖着我不让我回来了。 布置一新的酒店套房,新换的床单被褥,空气里有淡淡的青草香气,和他身上的香气一般好闻,我一直不喜欢酒店的房间,因为它只是人休憩的场所,往往匆匆到来匆匆离去,连行李都不用整理,但是这次在员工的布置下,竟然给了我一种家的错觉,房间里本来就有巨大的落地窗,从这里可以看到拉萨漫布星云的天空,可我却觉得,今晚的夜空尤其美丽。看着这样美丽的夜空,我都舍不得睡着。 杜译承开了音乐,并取了红酒,在酒精和音乐的双重刺激下,我忘记了在外游玩一天的疲劳,身体很轻,如同漂浮在云端,似睡非睡间,杜译承把我压在宽大的柔软床铺上,自上而下地看着我。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星光提供微弱的光芒,杜译承宽厚的背又遮挡了这微弱的光芒,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我能确认的是现在的我肯定脸颊通红,双目含泪,不然他怎么会俯下身来亲吻我呢? 带着酒精的吻缠绵而持久,而在这缠绵的亲吻中,杜译承问我:“我送了礼物给你了,楠楠,你拿什么回我?” 我笑着问:“你是要生日礼物吗?”杜译承点了点头,我说:“那就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吧,到时候我会送你。” “不要,”杜译承回绝地认真而决绝,我愣了一下,却听他说:“我要你现在就送给我。”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在黑暗中用手指细细描摹他的轮廓,也许是等急了,杜译承伏下身,在我的脖子间磨蹭着,小声地要求着:“我现在就要,一定要现在!” 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别的原因,就算我已经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后,我也肯定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好,给你。”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能让他开心的话,又有什么不可。 果不其然,杜译承一喜,高兴地在我耳边说着甜言蜜语,如同毒药一般叫人难以自拔,而最具杀伤力的,不过是他那一句:“楠楠,我爱你……” 我绷紧了脖子,被充满的感觉踏实而猛烈,我忍不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管怎么说,他这样的还是不好轻易接受。 而就在我适应的那段时间里,他在我的耳边不停地说着“我爱你”,一次性接受得太多心脏几乎难以承受,我伸出手臂环抱住他,他的身体压在身上特别重,我想或许这就是这个少年给我的爱的重量。 昏暗的酒店房间,窗户那头近得似乎触手可及的耀眼星辰,汗水和空气里青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少年压在身上沉重的重量,还有那不间断的甜言蜜语,我终于无法控制我自己,在杜译承第一次问我:“那你呢,楠楠,你爱我吗?”的时候,如同濒死一般溺水者一般伸出手,声音嘶哑地告诉他:“爱!”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俩人同时攀登顶峰,他伏下身在我耳边粗重的喘息,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它滑落沾湿枕巾。 过了一会儿,杜译承重新直起身体,漂亮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沉沉,他说:“楠楠,我好高兴。” 在他如同琉璃一般透明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原来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被他带领着,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眼中的女人,眼眸明亮脸颊通红,和我之前在家里的镜子里看到的苍白死灰的人完全不一样。 是因为什么呢?我在心里问自己,却忍不住心脏的剧烈跳动,于是我告诉他,“我也很高兴,”顿了顿,我重复了那一句话:“我爱你……” 杜译承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激动地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爱你这三个字,最后言语还是太苍白,我们一直到黎明才睡去。 75回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身体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极度疲惫,光是靠睡眠恢复根本不够,其实我是被食物的香气诱惑地醒过来的,一睁眼就看到杜译承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桌子旁,悠闲地吃着食物。 到底是年轻人,明明他比我还晚睡,他却能那么快恢复精力。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腰部传来的酸痛难以忽视,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杜译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已经醒了的我,笑着跟我说:“楠楠,你醒了。” “唔……”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昨晚真的太放纵他了,结果就是我今天估计都没法下床了。 好在杜译承把食物端到了床边,耐心地喂我吃,我看了看窗外,问他几点了,杜译承说已经四点多了,我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成片的乌云,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个坏天气,原定今天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计划也只好取消了。 但这样也没有什么关系,原本就是随意的旅行,在哪里要停留几日,都可以自主安排。 我吃饱了后天也彻底暗了,天空遍布乌云,今天是肯定没有星星看了,杜译承把餐盘端到一旁,也不叫人收拾,反而光着脚上了床,把自己当做肉垫,把我抱在怀里,下巴刚好抵着我的头顶。 我吃饱了后昏昏欲睡,身体还是很疲惫,这样舒服的姿势下我真的抵不住睡意侵蚀,可是杜译承却没那么容易轻易放过我,一直在跟我说话,他手里把玩着昨晚送我的那条藏银项链,我忽然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明明我自己都忘记了。 “怎么会不知道,楠楠你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吧?” “哦……”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第一天就轻易打开了我的电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几号生日?” 我很少跟人提起我的生日的。 杜译承叹了一口气,说:“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软件吗?” “嗯,”我点点头,问:“怎么了?” “那个软件是我开发的,在用户注册的时候会要求你填信息,你是唯一一个填真实信息的。”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初填注册信息我也没在意,住所和生日都填了真实的,因为在注册前软件声明对用户的信息都会保密,本来就是匿名聊天的软件,我也就没有在意,没想到…… 我做了个大胆的猜测,说:“那你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填真实信息的,所以才来跟我说话的?” 杜译承顿了顿,说:“其实也不算是,因为这个软件没有正式在应用市场上架,所以只有限定的几款手机里安装了这个软件,用户很少,我闲得无聊没事的时候就会上去逛逛……” 杜译承没继续说下去,我朝他挑了挑眉,说:“于是你就看到了我?”杜译承目光躲了躲,没有说话,我继续挑眉:“然后你就来跟我搭讪了?” 我想起一片黄段子里唯一一个正式地向我问好的开场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杜译承满脸窘迫,急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我忽然有种很感慨的感觉,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说:“其实我很感激,在我最孤单的时候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杜译承看着我的眼睛里也化做了一滩水,几乎叫人沉溺,就着在床上对坐着的姿势,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头微微偏一个角度,朝我吻过来,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唇上一片温暖柔软。 这一吻持久而缠绵,却一点*的味道都没有,一吻结束,他从我的口中退出,鼻尖抵着鼻尖,我听到他深情告白:“楠楠,我爱你。” “我也是。” 相拥而眠的夜晚总是很短暂,我是被高原独特的阳光叫醒的,阳光落在眼皮上一片通红,我皱了皱眉,不情愿地从美梦中醒来。 “楠楠,早上好。” 清晨里,我听到杜译承跟我问候,他就睡在我旁边,手臂撑着头看着我,看样子是比我早醒了,但是却没有叫醒我。 我舒服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说:“我做了一个好梦。” “什么梦?”杜译承好奇地看着我,我忽然升起了捉弄他的意思,故意说:“不告诉你。” 杜译承一下子不高兴了,可怜兮兮地哀求我:“告诉我嘛,什么美梦?” 他的模样就像孩子一样可爱单纯,我笑着看着他,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杜译承把耳朵凑到我的耳边,我坏坏一笑,在他耳边说:“就不告诉你!” 说完就立马跳下床,杜译承被我耍了,也跳起来追过来,我忙躲进卫生间,在他追上之前关上门,隔着门板说:“我要洗漱了!” 我能想象门板那头杜译承满脸愤懑的样子,嘴角带着笑开始洗漱。 就在我满嘴泡沫刷牙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敲门的动作大而且重,有种门板都要被敲坏的错觉。 我奇怪了,酒店员工肯定不会这么粗暴的敲门,那是谁啊? 我正打算开门看个究竟,却被门外的杜译承拉住了门,他沉声说:“你就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我更加奇怪,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显然那些敲门的人已经进来了。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动静,但是卫生间距离主卧有点距离,又隔着门板,我只能依稀听到“少爷”“回去”这几个字眼。 说着这几个字的人说话冷冰冰的没有感情,我莫名有种熟悉感,我好像跟这个说话冷冰冰的人说过话,只是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来是在哪里。 我继续听着。 杜译承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生气地叫那些人回去,可是那个冷冰冰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冷静而严肃地说:“老爷已经知道了少爷偷用飞机的事情了,少爷如果不想被责备的话,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话听不清楚,我偷偷打开了点门缝,刚看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男人的背影,只能说那几个人长得太高大了,我根本看不见杜译承,而就在这时,我听到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说:“还有那边躲在卫生间里的小姐。” 看到我了?! 我吓了一跳,忙把门推回去,却用力过大,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我躲在门后更加混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看着就不像是好人,但是杜译承为什么会放他们进来? “够了!”我听到杜译承发火的声音,杜译承走到门口,打开门,说:“你们都给我出去。” 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倒没有多拒绝,乖乖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说:“我就在外面等。” 等外面都安静下来了,我才敢打开门,看到杜译承靠在墙上,手臂抱着,一脸不爽。 我小心地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人是谁?” 杜译承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抱歉地看着我说:“对不起楠楠,我没法继续陪你玩了,我要回去了。” 原来只是这件事吗?我笑了笑,说:“没事的,玩到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 杜译承走近我,忽然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我愣了一下,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道歉说:“对不起。” “没事啦。”我揉了揉他一头卷发的头,说:“正好东西也收拾好了。”虽然原本是收拾了打算去下一个目的地的。 “可是,”杜译承的声音闷闷的,“我想多跟你单独在一起。”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到底小孩子,要是真的再继续跟他单独在一起的话,我真的要担心自己的身体了,我可没有太多的精力继续陪他折腾下去。 回去依旧是私人飞机,只是因为飞机上多出几个人有点尴尬,偏偏那几个黑衣人还一直黑着脸,看着一副生人勿进,尤其是那个说话冷冰冰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离开宾馆后东西也都是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一上飞机就闭着眼睛休息,坐得端正笔直的,人长得还不错,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只是僵硬得有点奇怪……跟个机器人一样。 机器人!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之前我去医院探望杜译承,打电话给他家里,就是这个人接的电话,怪不得会觉得他冷冰冰的声线很熟悉呢。 “楠楠,”忽然我听到杜译承叫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严肃,我转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杜译承蓝色的眼睛沉静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楠楠,我有话跟你说,关于我家里的事情。” “啊……”我有点莫名,说就说呗,干嘛用这么冷静严肃的语气说话,连我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了,坐直了身体,杜译承却伸出了手,握住我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满是真诚地说:“但是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76是我爱的人 “嗯,”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说。” 杜译承的手不安地在我的手心划着圈,弄得我痒痒的。 “回去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忘记我爱你这件事,也不要离开我。” 我脸刷得通红,真亏他一脸正经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同一个空间里,还有别的人在啊!我偷偷瞟了那个机器人一眼,还好他没有睁开眼睛。 我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意外发现他抓得很紧,我抽不出来自己的手,只好看向他,他的目光真诚而热切,我脸更红,只好答应说:“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太好了!”杜译承高兴地如同得到喜欢了很久的玩具一般,我终于得以抽出自己的手,却在下一秒又被他重新抓住,两只手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老师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连称呼都不注意地用了老师。 我努力让激动的他冷静下来,说:“好好,我答应你了,你要说什么来着,说吧。” “好,”杜译承终于冷静下来了,放开我的手,在我旁边端正坐好,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楠楠,你知道远扬集团吗?”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啊,就那个超有钱超牛逼的。”官面话我不会说,我从来不去关注经济上的事情,但是在学生时代一直在图书馆自习室隔壁同学的财经杂志上看过这几个字。能这样有名,肯定是非常牛逼的了吧,虽然我一直不知道这个远扬集团是做什么的。 “是的,”杜译承的声音低低的,“就是那个超有钱超牛逼的远扬集团,我的爷爷,叫杜远扬。” “所以呢?”杜译承刚说出来我还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到:“你说你爷爷是杜远扬?远扬集团那个远扬?” “是的……”杜译承点了点头,低着头的样子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我又惊又喜,我一直觉得杜译承家世不凡,但是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豪门。 “那不是挺好的,”我对他的反应表示不理解,铺垫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他会告诉我些多么叫人惊讶的事情呢。“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呀。” 好像关于远扬,我也只知道这个名字,我自然地问起:“那你的父母呢?” 杜译承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悲伤:“我的父母在三年前的飞机事故中过世了……” “啊!”我愣了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 “没事的,”杜译承朝我笑了一下,可是我清晰地看到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悲伤。 我才想起来杜译承在还是cherish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家里没人,那个时候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样……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无声地安慰着他。 “在我父母出事之前,我爷爷一直不管我,我在国外长大,几乎是不受任何约束的,但是我父母出事后他就变了,强迫我接受继承人课程,我知道他是为了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但是我真的没法适应,所以我逃了出来……” 杜译承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垂下眼,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细细地磨蹭着。 也难怪他说他是被家里赶了出来,原来他跟我说的不全是假话呀。 “没关系的,”我揉了揉他的手,说:“我会陪着你的。” 杜译承用力回握了我的手,眼神热切地看着我:“楠楠,记得你说的。” “嗯。” 五个小时后,我又回到这个城市,这个我想生活下去却从未接纳过我的城市。 当我的脚踏上这片土地,我忍不住一阵脚软,一下子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正平、学校、父母,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一股脑钻了进来,我的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好在身旁杜译承扶住了我。 我转过头看他,他朝我会心一笑,将我的手握在掌心,力道轻柔地握了握。 机场已经有人在等待,坐上车子,开往我未知的方向。 一个城市不管你住多久都会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在,说的就是现在,刚下飞机,我连方向感还没找回就被拉进了车子里,被人一路带着跑,车子越开越远,经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后,豁然开朗,宽阔的道路,道路的两边都种着数量客观的树木,只是现在正是冬季,树木枯萎得只剩下枝干,孤独地站在道路两边颇有点凄惨的感觉。要是盛夏,肯定是绿荫遮天,一片绿意生机勃勃。 沿着这条宽阔的道路开下去,过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片别墅群。 杜译承跟我解释道,他爷爷年老了喜欢清净,所以在城市的边缘买了块地,投资建了高姐别墅区,不过最后没卖出去多少,想来也是,这样偏僻的地方,谁会没事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别墅的设计是欧式的,城堡一样的房子,华丽又古典,看得我目瞪口呆。 下车前,杜译承跟我说其实我见过他爷爷一次,我愣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哪次,直到他提醒我是上回秋游的时候我才恍然。 确实在杜译承从山上滚下来受伤后,有个看起来很牛逼的老头子带着一帮黑衣人把杜译承带走了,原来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杜远扬啊,我努力回想了他的样子,冷冰冰的又特别冷酷,看着就不像是好亲近的人。 不过倒是和我公公有点像。 我只能希望他跟公公一样能相处就好了。 下车后杜译承把手递到我面前,手心向上,手背向下,我看着他的手,又沿着他的手臂看到他的脸,冬日的阳光从不热烈,却不知为何有种灼伤我眼睛的错觉。 最后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他握紧,朝我微微一笑。 老爷子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他穿着一身唐装,满头银发精神却很好,只是脸紧紧绷着,看着很可怕。 走进大门,杜译承高声对他爷爷说:“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没有看他,客厅里一阵沉默,我有点尴尬,被杜译承抓在手心里的手微微出了点汗。 刚好这个时候有个人端着茶水出来了,她穿得漂亮而华丽,一件白色蕾丝长裙,黑色的长发挽着,端庄而秀丽,明显不是下人。 她把茶水放到桌子上,随后直起身走到我跟前,嘴角带笑:“又见面了呢,老师!” 我头皮一麻,从刚刚她走出来我就觉得她有点眼熟,原来她就是那天在魏源纬的庆功宴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她叫什么的时候,她笑盈盈地朝我伸出手,说:“过了这么久,估计老师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呢,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方洛妍。老师这回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我动了动手指,我想伸出手回握,但是我的右手被杜译承抓着,看他的样子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我动了动,却被他抓得更紧,我偷偷看了一眼他,他的侧脸绷得很紧,我只好忽略掉她的手说:“你好。” 方洛妍的手悬在半空有点尴尬,她垂眼看了一眼我被杜译承紧紧抓着的手,目光一转,自然地化解了这个尴尬,把手放下,然后对杜译承说:“欢迎回来。” 杜译承的声音冷冷的:“你不是我家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方洛妍这下子脸上挂不住了,再怎么圆滑事故,她不过还是个比我小了好几岁的小女孩,当即红了脸,也许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忙把头别到一边,回到杜老爷子身边。 到了这时,杜老爷子才幽幽开口,说:“小辰,你终于回来了。” 杜译承的腰板挺得很直,说:“是的,虽然这不是我本意。” 杜译承的话说得确实有点过了,我偷偷扯了他一下,刚想提醒他注意说话的语气,就被他推到了人前,他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爱的人,纪姚楠。” 这样正式又肉麻的介绍叫我一下子红了脸,还站在这么一个长辈面前,我忍不住叫出声了:“杜译承!你说什么呢!” 杜译承却比我理直气壮得多了,“我没有说错,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爱的人,我爱你,楠楠。” 我的脸更烫了,我万没有想到杜译承会当着长辈的面把耳畔间的蜜语说出来,而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更加加重了我的窘迫,就算是当初正平带我回家,正平也只是淡淡地跟家人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其他什么都没有说,这一次被杜译承带回家,竟然比我生平第一次都还紧张窘迫,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警告他:“杜译承!” “纪小姐不用觉得害羞,”就在这时,我听到杜老爷子的声音,明明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浑厚如钟,我一下子熄灭了怒火,转头看着他,却听他说:“既然是小辰带回家的人,那就是我家的客人,不要在门口站着了,来,先坐下。” 77年少的爱,不过是场烟火 “嗯,”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说。” 杜译承的手不安地在我的手心划着圈,弄得我痒痒的。 “回去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忘记我爱你这件事,也不要离开我。” 我脸刷得通红,真亏他一脸正经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同一个空间里,还有别的人在啊!我偷偷瞟了那个机器人一眼,还好他没有睁开眼睛。 我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意外发现他抓得很紧,我抽不出来自己的手,只好看向他,他的目光真诚而热切,我脸更红,只好答应说:“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太好了!”杜译承高兴地如同得到喜欢了很久的玩具一般,我终于得以抽出自己的手,却在下一秒又被他重新抓住,两只手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老师你一定要答应我!” 他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连称呼都不注意地用了老师。 我努力让激动的他冷静下来,说:“好好,我答应你了,你要说什么来着,说吧。” “好,”杜译承终于冷静下来了,放开我的手,在我旁边端正坐好,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楠楠,你知道远扬集团吗?”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啊,就那个超有钱超牛逼的。”官面话我不会说,我从来不去关注经济上的事情,但是在学生时代一直在图书馆自习室隔壁同学的财经杂志上看过这几个字。能这样有名,肯定是非常牛逼的了吧,虽然我一直不知道这个远扬集团是做什么的。 “是的,”杜译承的声音低低的,“就是那个超有钱超牛逼的远扬集团,我的爷爷,叫杜远扬。” “所以呢?”杜译承刚说出来我还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到:“你说你爷爷是杜远扬?远扬集团那个远扬?” “是的……”杜译承点了点头,低着头的样子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我又惊又喜,我一直觉得杜译承家世不凡,但是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豪门。 “那不是挺好的,”我对他的反应表示不理解,铺垫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他会告诉我些多么叫人惊讶的事情呢。“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呀。” 好像关于远扬,我也只知道这个名字,我自然地问起:“那你的父母呢?” 杜译承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悲伤:“我的父母在三年前的飞机事故中过世了……” “啊!”我愣了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 “没事的,”杜译承朝我笑了一下,可是我清晰地看到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悲伤。 我才想起来杜译承在还是cherish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家里没人,那个时候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样……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无声地安慰着他。 “在我父母出事之前,我爷爷一直不管我,我在国外长大,几乎是不受任何约束的,但是我父母出事后他就变了,强迫我接受继承人课程,我知道他是为了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但是我真的没法适应,所以我逃了出来……” 杜译承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垂下眼,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细细地磨蹭着。 也难怪他说他是被家里赶了出来,原来他跟我说的不全是假话呀。 “没关系的,”我揉了揉他的手,说:“我会陪着你的。” 杜译承用力回握了我的手,眼神热切地看着我:“楠楠,记得你说的。” “嗯。” 五个小时后,我又回到这个城市,这个我想生活下去却从未接纳过我的城市。 当我的脚踏上这片土地,我忍不住一阵脚软,一下子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正平、学校、父母,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一股脑钻了进来,我的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好在身旁杜译承扶住了我。 我转过头看他,他朝我会心一笑,将我的手握在掌心,力道轻柔地握了握。 机场已经有人在等待,坐上车子,开往我未知的方向。 一个城市不管你住多久都会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在,说的就是现在,刚下飞机,我连方向感还没找回就被拉进了车子里,被人一路带着跑,车子越开越远,经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后,豁然开朗,宽阔的道路,道路的两边都种着数量客观的树木,只是现在正是冬季,树木枯萎得只剩下枝干,孤独地站在道路两边颇有点凄惨的感觉。要是盛夏,肯定是绿荫遮天,一片绿意生机勃勃。 沿着这条宽阔的道路开下去,过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片别墅群。 杜译承跟我解释道,他爷爷年老了喜欢清净,所以在城市的边缘买了块地,投资建了高姐别墅区,不过最后没卖出去多少,想来也是,这样偏僻的地方,谁会没事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别墅的设计是欧式的,城堡一样的房子,华丽又古典,看得我目瞪口呆。 下车前,杜译承跟我说其实我见过他爷爷一次,我愣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哪次,直到他提醒我是上回秋游的时候我才恍然。 确实在杜译承从山上滚下来受伤后,有个看起来很牛逼的老头子带着一帮黑衣人把杜译承带走了,原来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杜远扬啊,我努力回想了他的样子,冷冰冰的又特别冷酷,看着就不像是好亲近的人。 不过倒是和我公公有点像。 我只能希望他跟公公一样能相处就好了。 下车后杜译承把手递到我面前,手心向上,手背向下,我看着他的手,又沿着他的手臂看到他的脸,冬日的阳光从不热烈,却不知为何有种灼伤我眼睛的错觉。 最后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他握紧,朝我微微一笑。 老爷子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他穿着一身唐装,满头银发精神却很好,只是脸紧紧绷着,看着很可怕。 走进大门,杜译承高声对他爷爷说:“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没有看他,客厅里一阵沉默,我有点尴尬,被杜译承抓在手心里的手微微出了点汗。 刚好这个时候有个人端着茶水出来了,她穿得漂亮而华丽,一件白色蕾丝长裙,黑色的长发挽着,端庄而秀丽,明显不是下人。 她把茶水放到桌子上,随后直起身走到我跟前,嘴角带笑:“又见面了呢,老师!” 我头皮一麻,从刚刚她走出来我就觉得她有点眼熟,原来她就是那天在魏源纬的庆功宴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她叫什么的时候,她笑盈盈地朝我伸出手,说:“过了这么久,估计老师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呢,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方洛妍。老师这回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我动了动手指,我想伸出手回握,但是我的右手被杜译承抓着,看他的样子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我动了动,却被他抓得更紧,我偷偷看了一眼他,他的侧脸绷得很紧,我只好忽略掉她的手说:“你好。” 方洛妍的手悬在半空有点尴尬,她垂眼看了一眼我被杜译承紧紧抓着的手,目光一转,自然地化解了这个尴尬,把手放下,然后对杜译承说:“欢迎回来。” 杜译承的声音冷冷的:“你不是我家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方洛妍这下子脸上挂不住了,再怎么圆滑事故,她不过还是个比我小了好几岁的小女孩,当即红了脸,也许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忙把头别到一边,回到杜老爷子身边。 到了这时,杜老爷子才幽幽开口,说:“小辰,你终于回来了。” 杜译承的腰板挺得很直,说:“是的,虽然这不是我本意。” 杜译承的话说得确实有点过了,我偷偷扯了他一下,刚想提醒他注意说话的语气,就被他推到了人前,他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爱的人,纪姚楠。” 这样正式又肉麻的介绍叫我一下子红了脸,还站在这么一个长辈面前,我忍不住叫出声了:“杜译承!你说什么呢!” 杜译承却比我理直气壮得多了,“我没有说错,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爱的人,我爱你,楠楠。” 我的脸更烫了,我万没有想到杜译承会当着长辈的面把耳畔间的蜜语说出来,而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更加加重了我的窘迫,就算是当初正平带我回家,正平也只是淡淡地跟家人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其他什么都没有说,这一次被杜译承带回家,竟然比我生平第一次都还紧张窘迫,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警告他:“杜译承!” “纪小姐不用觉得害羞,”就在这时,我听到杜老爷子的声音,明明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浑厚如钟,我一下子熄灭了怒火,转头看着他,却听他说:“既然是小辰带回家的人,那就是我家的客人,不要在门口站着了,来,先坐下。” 78好梦一场 但只要足够绚烂,又有什么担心的。 睡了半夜后,我幽幽醒来,杜译承已经睡着,夜光下,他的睡颜安静祥和,月光静静地落在他的额头上、鼻子上、嘴唇上,我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体,翻了个身。 保持同一个动作太久,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偏偏杜译承还抱得死紧,像是怕我跑了一般,明明床很大,两个人却只占了不大的一个地方。 就连我刚刚翻了个身,他还不满地哼了哼,明明还睡着,手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找到我,将我重新抱进怀里,像是确认了一般,嘴角微微提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笑,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梦,会笑得那么高兴。 可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场梦。 好在,这是个美梦。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正平的短信,短短几个字,继承了之前的简短干练,传达出来的感情却完全不一样了,他说:姚楠,我今天的飞机回去,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拿着手机一阵发愣,刚起来的头脑有点不清醒,昨晚夜里醒了后我过了很久才再次睡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原本困扰我的事情就很多,我跟杜译承没有未来,但是不代表我不需要生活,而为了生活,我需要工作,需要钱,现在的我不仅仅要养活一个人,还有我的父母。 而正平是我唯一想到的出路。 不得不说,正平也是个聪明人,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找上我,他清楚地知道我的软肋,所以他向我求婚,也许他心底对我答应求婚也是很有自信的吧,毕竟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需要钱。 当然,放到现在也是一样的。 卖了车的那四十万,还剩三十万,家里还有个保姆,我打算一直雇下去,因为我没法跟那两个老人长时间相处下去,时间过得太久,爱恨纠结在一起,变成了冷漠,我怕我没法把他们照顾得细致入微,我没有那个耐心,而保姆可以,只要给钱,她就能给我照顾得好好的,看到两个老人被照顾得好好的,我心里的负罪感也会减轻许多。 我已经分不清我对正平到底是什么感情,三年平淡的婚姻生活足够把我对他那一点点臆想的爱情消磨殆尽,在得知我其实是被骗了当做遮羞布的时候,我恨过,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恨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所以我很快放下了,在西藏的那几日,要不是他给我发短信,我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 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轻易地忘记了对正平的恨,所以我轻易地接受了杜译承对我的爱。 但是这一刻的我,对这个对我了若指掌的正平,是憎恨的。 因为他了解我,所以他掐准了我一定会答应。 “楠楠,吃早饭咯。” 就在这时,杜译承端着早餐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忙把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然后把手机藏到了枕头底下。 当杜译承进来的时候,他只看到我坐在他的床上,笑着看着他。 刚刚我发过去的是,好的,告诉我航班号。 没过一会儿,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正平回复得倒是很快,但是我却热了脸,杜译承看了眼枕头,眼神我看不懂。 吃完早饭后,我让杜译承送我回去,杜译承却笑着问我:“你回哪儿去?”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我在这个城市根本无依傍之处,原本离开就是因为无处可归,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正平的飞机是晚上到的,我已经答应了要去接他,而我不想让杜译承知道。 我想了想,说:“你送我回家吧。” 杜译承原本笑着的眼睛一下子变了,他的声音也冷了许多:“好吧。我送你回家。” 然后他去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我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谁不想一直厮守到天昏地暗,但是总有事情把你推到现实的漩涡中去。 而我跟正平的事情已经拖得足够久了。 我试着跟杜译承说话,但是他兴趣缺缺,对话不了几句后便又是沉默。我这才发现,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八岁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我很难跟他有相同的兴趣,何况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兴趣的人,唯一比较拿得出手的就是英国文学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谈狄更斯,也只有傻逼会做得出来。 坐在车上,听着舒缓的音乐,我开始怀疑,我是怎么爱上杜译承的?如果是放在另外一种情况下,我还会爱上他吗? 忽然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音乐被切换掉了,换成了节奏明快的摇滚乐,我一下子没了睡意,坐直了身体,转头看了眼杜译承,他的侧脸笼罩在阳光里,明媚得有点陌生,我眯了眯眼睛。 而刚刚的问题,没过一会儿我就得出了答案。 把我送到家门口后,他把我放下后一句招呼都没打,迅速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我看着从视野里迅速消失的车,最后踢了踢脚底的石子,转身进了家。 保姆正在摘菜,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她我会回来,所以没有准备我的菜,见到我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我再去买点菜。 我忙制止了她,说:“不用了,我中午不在家里吃。” “哦……”她有点局促,随后又坐下继续摘菜。 家里安静地只听见植物的根茎被掐断的声音。 家里两个傻子,还好保姆还算尽职,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依旧把两个老人照顾得很好。 我爸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晒太阳,腿上盖着毯子,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我不能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我爸是彻底傻了,我妈还好点,在家待了半个月后,她的精神稳定了许多,只是再也懒得做事情了,有了保姆后就真的什么都不干了,反正都过上有人照顾的日子了,她干嘛还要那么辛苦。比起我,她更会让自己过得舒坦。不过也算是她应得,我也不说什么。 她在房间里看电视,没营养的综艺节目,我妈看着电视里的小丑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我回来,她也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说:“姚楠,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忽然有种冲动想跟她好好说说话,但是最后连踏进房间的脚步都没有挪动,我从来不是喜欢倾诉的人,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习惯了自我消化。 看了两个老人确定他们都没事后,我把保姆叫了出来,保姆是农村妇女,做保姆已经有好几年了,挺有经验的,所以也能理解我工作忙,把父母交给保姆照顾的事情。 我跟她说要给她加薪,保姆推辞说不用,又说我的钱也是挣的,谁都不容易。 我笑了笑,很庆幸我能找到这么个能理解人的保姆。 我还是给保姆加了五百块钱,我不懂怎么感谢她,或许钱是最直接的方式吧。 做完这些后,我离开了家。 冬天的街道上也满是萧瑟,我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实在太冷了,最后还是招了辆出租车,又开回了n市。 好在来回一趟,我还能赶上傍晚正平的飞机。 午饭没有吃,我饿得有点胃疼,正打算在机场便利店里买点什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了,于是就算了。 傍晚六点,飞机准时到达,在满脸倦容的乘客中,我看到了熟悉的人。 正平瘦了很多,脸颊深深地塌了下去,看到我后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但是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悲伤。 见到我后,他跟我说了一句:“你先等我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箱子回来了,我看到那个箱子头皮炸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对我说:“这是有希的骨灰盒。” “啊……”我的喉咙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撇去她是正平真爱的人不说,她跟我相处还算和谐,不管从长相还是气质来说,有希都是个大美女,只是可惜了。 正平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说:“先把东西放到车子上吧。” “哦……好” 我这么说着,跟他一起走到了外面,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把车卖了,我是坐出租车来的,我抱歉地跟正平说车已经被我卖了,正平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没有说什么,我怕他不高兴,于是跟他解释道:“你在国外的时候,我爸出事儿了,我缺钱用,所以……” “哦,”暮色中,他低下头,穿着黑色大衣的身体看起来单薄而笔直,过了一会儿才说:“……爸还好吗?”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爸是哪个爸,连忙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正平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股悲伤,他说:“这段时间你也不容易……” “嗯……”我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上去后,正平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苍白笑了一下,说:“现在我还不能回家呀……” 79没有人大善大恶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笑容里的悲哀意味。 当初他不顾婆婆反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着有希出了国,我也只是在他离开前他随口跟我提起了一下,后来他具体哪天走的都不知道。 暮色沉沉中,渐渐下起了小雨,路上行人匆匆,有的行人忘记带伞,头上顶着公文包快速地奔跑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出租车行驶的过程中,我和正平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一直转头看窗外,雨滴打湿了车窗,我无奈地转过头来。 说实在话,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和正平相处下去,还好这样的沉默还能可以忍受,我已经能够习惯这样的尴尬。 俩人坐在后座的两端,中间放着有希的骨灰盒。我不敢回头去看,只好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驾驶座后背上的不孕不育小广告上。 还真是,看哪里都不顺心。 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这个酒店,正平熟门熟路,看样子是经常来,我没有问,其实有些事情还是不说清楚的好,说清楚了也只会叫自己不好受。 正平开了房间,他把行李和骨灰盒送上去,我没有跟上去,而是在一楼的餐厅里等着,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饿得胃都疼了,在等待正平的过程里,我先点了份粥。 我有胃病,是学生时代患上的,慢性胃炎,严重的时候能疼得满床打滚,不过已经好久没犯了,结婚后婆婆有一段时间把我照顾得很好,养好了我不少小毛病,原本就是疲劳出来的问题,这个小毛病也养好了。这就是我不能彻底恨那家人的原因。他在对你坏的时候,也对你好。 正平也是如此。没有人大善大恶,所以我既爱不了他,也恨不了他。或许,到了现在,诀别是最好的选择,等我们相忘于江湖,我也能忘记你曾对我的坏,包括你对我的好。 正平下来时我已经把一碗粥喝完了,因为饿,我喝得很快,但是胃痛就更加剧烈了,我好想躺下来,因为我胃痛的时候只要平躺着就能舒服点,睡一觉就彻底没事了。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了。 所以我不打算在今晚跟正平谈离婚的事情了,正平表示能理解,他也累了,眼底的黑眼圈很重,但是我故意装作没有看到。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缓慢而优雅地吃完一顿饭。 不管什么时候,正平依旧是个优雅的绅士,这点他没变过,或许到现在谁都没有变过,他在和我提出交往的时候,心里就有个叫有希的女子。 正平也点了我喜欢吃的菜,只是我胃痛真的吃不下去太多,我跟他说了我不想吃了,他还是固执点了,点了之后又一筷子都不动,我知道他是在向我表示,看吧,你的喜好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爱不爱,在不在乎,恨不恨,已经不是我想考虑的事情。 他吃完后,我跟他道别,他问我下次什么有时间再出来,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事情没有了结。我笑笑说再看吧。 正平站起来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胃疼,在椅子上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放平一点,于是也没有去看他是怎么看我的。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姚楠,你已经考虑好了要离婚吗?” 餐厅里静静的,他带着悲伤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捂住疼痛的胃,坚定地告诉他:“是的。” 正平又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你说你知道我的喜好,但是我坐在你面前胃疼了这么久,你却没有发现。 我苦涩笑了一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场小雨越下越大,从窗外已经看不到行人,有家的人都已经到家了,偏偏我这个无家可归的,还没有带伞。 好在我现在人就在酒店,倒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我开了个房间,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扔到柔软宽大的床铺上去了。 混合着洗衣液和消毒水的味道,不算特别陌生,只是胃太疼,我在黑暗的房间里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很累,今天跑了很多个地方,几乎一整天都在路上用掉了,身体累得想就这么睡去,疼痛却始终扯着我的神经,不让我沉入梦乡。 房间里很冷,空调没有打开,我懒得动,只好把被子裹得更紧。窗户也没有拉上,入夜后,气温降到零度以下,雨水慢慢变成了雪花,我很久没有在n市见到雪,此时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原本打算去药店买点止痛药的念头也被这场突然的雪打消了,我揉了揉肚子,希望能让疼痛消减点。 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烈而短促的敲门声,我被这阵敲门声弄得很不爽,明明还不容易要睡着了,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我是在酒店,以为是在自己家,把被子一裹,头往枕头下一钻,希望能再次睡过去。 真正叫我惊醒的,是门被人用力踹开的声音,厚重的门板被大力冲撞开,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然后被人用脚抵住。 我一下子就醒了,我这才想起来我是在酒店,第一反应是强盗,吓得直起了身体,房间里没有开灯,从走廊里照进来的灯光只够我看见闯进来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皮靴,我头皮一炸,真的是强盗! 我吓得直接翻下了床,就在这时,房间的灯被打开了,一片通明中我更加慌乱,我一个人住在酒店里,谁也不知道,要是我就这么被灭口了怎么办? 而就在我忐忑慌乱的时候,那个穿着黑色皮靴的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我听到杜译承的声音:“楠楠?” 我一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抬起头,看到杜译承满脸焦急。 杜译承迅速蹲下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高兴:“太好了……” 我更加不明白了,问他:“什么太好了?” 杜译承没有回答我,而是抱着我一直说:“太好了,楠楠你一个人……”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从他的拥抱中脱离,说:“那你以为我是跟正平在一起的?” 杜译承脸红了红,别过了头不肯回答我,我更加不高兴了,皱紧了眉头,“你跟踪我?” 杜译承见我生气了,着急了起来,急切地解释道:“楠楠你别生气,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哭笑不得,指着那个被破坏掉的门,说:“你就是这么担心我的?” 杜译承更加羞愧了,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因为你不肯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还跟你前夫见面……” 我气得太阳穴直跳,腹部传来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我站起来,在落地窗前晃了两圈,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其实我很想回他一句,正平还不是我的前夫,我和他还没有正式离婚,他现在还是我的丈夫。 但是我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跟他长期保持这样的关系,故意说这样的话去刺激他也没有意思,况且现在的我,很累。 我在床上坐下,说:“那现在怎么办,我好困,好想睡觉。” 杜译承见我不再追究那件事,脸色一下子明朗起来,高兴地说:“放心吧,交给我!” 说完就冲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重新拿了一张房卡回来了,果不其然,是总统套房。 温暖的房间,舒适的环境,标准间和总统套房就是不一样。 可是我现在只想睡。 杜译承找了我一天,满身大汗地要去洗澡,我不管他,倒在床上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杜译承带着一身水汽爬上了床。 “楠楠?” 他轻声叫我,我抬了抬眼皮,看到他凑近的俊美脸庞和那双明亮漂亮的蓝色眼睛,“嗯?” 我现在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要睡了?” “嗯。” 其实我胃还疼着,一时半会儿也别想睡着。 “可是我不想睡,”杜译承瘪了瘪嘴,说:“我们来看雪吧,今天的雪好大。” 说着就兴奋地跳下床,把窗帘拉开,巨大的落地窗把窗外的雪景清晰地递到了我的面前,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看。 “楠楠,睁开看一眼嘛。”杜译承在跟我撒娇,声音带着鼻音,意外好听。 “嗯?” 我又抬了抬眼皮,果然窗外鹅毛大雪,看不到地面,但是也能想象得出来,应该已经白了一片了。 确实是几十年未见的一场大雪。 杜译承见我就是不肯看,无奈了,最后抱着我坐起来,靠在床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看雪,我就靠着他的头,昏昏欲睡。 “楠楠,真不看吗?”杜译承声音里满是委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 “嗯?”我示意他继续说。 杜译承的声音闷闷地,“我一直待在澳大利亚,那边很少下雪,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见过雪。” “哦,是么,”我第一次听他提起他自己的事,渐渐没了睡意。 80瞒不住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笑容里的悲哀意味。 当初他不顾婆婆反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着有希出了国,我也只是在他离开前他随口跟我提起了一下,后来他具体哪天走的都不知道。 暮色沉沉中,渐渐下起了小雨,路上行人匆匆,有的行人忘记带伞,头上顶着公文包快速地奔跑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出租车行驶的过程中,我和正平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一直转头看窗外,雨滴打湿了车窗,我无奈地转过头来。 说实在话,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和正平相处下去,还好这样的沉默还能可以忍受,我已经能够习惯这样的尴尬。 俩人坐在后座的两端,中间放着有希的骨灰盒。我不敢回头去看,只好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驾驶座后背上的不孕不育小广告上。 还真是,看哪里都不顺心。 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这个酒店,正平熟门熟路,看样子是经常来,我没有问,其实有些事情还是不说清楚的好,说清楚了也只会叫自己不好受。 正平开了房间,他把行李和骨灰盒送上去,我没有跟上去,而是在一楼的餐厅里等着,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饿得胃都疼了,在等待正平的过程里,我先点了份粥。 我有胃病,是学生时代患上的,慢性胃炎,严重的时候能疼得满床打滚,不过已经好久没犯了,结婚后婆婆有一段时间把我照顾得很好,养好了我不少小毛病,原本就是疲劳出来的问题,这个小毛病也养好了。这就是我不能彻底恨那家人的原因。他在对你坏的时候,也对你好。 正平也是如此。没有人大善大恶,所以我既爱不了他,也恨不了他。或许,到了现在,诀别是最好的选择,等我们相忘于江湖,我也能忘记你曾对我的坏,包括你对我的好。 正平下来时我已经把一碗粥喝完了,因为饿,我喝得很快,但是胃痛就更加剧烈了,我好想躺下来,因为我胃痛的时候只要平躺着就能舒服点,睡一觉就彻底没事了。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了。 所以我不打算在今晚跟正平谈离婚的事情了,正平表示能理解,他也累了,眼底的黑眼圈很重,但是我故意装作没有看到。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缓慢而优雅地吃完一顿饭。 不管什么时候,正平依旧是个优雅的绅士,这点他没变过,或许到现在谁都没有变过,他在和我提出交往的时候,心里就有个叫有希的女子。 正平也点了我喜欢吃的菜,只是我胃痛真的吃不下去太多,我跟他说了我不想吃了,他还是固执点了,点了之后又一筷子都不动,我知道他是在向我表示,看吧,你的喜好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爱不爱,在不在乎,恨不恨,已经不是我想考虑的事情。 他吃完后,我跟他道别,他问我下次什么有时间再出来,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事情没有了结。我笑笑说再看吧。 正平站起来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胃疼,在椅子上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放平一点,于是也没有去看他是怎么看我的。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姚楠,你已经考虑好了要离婚吗?” 餐厅里静静的,他带着悲伤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捂住疼痛的胃,坚定地告诉他:“是的。” 正平又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你说你知道我的喜好,但是我坐在你面前胃疼了这么久,你却没有发现。 我苦涩笑了一下。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场小雨越下越大,从窗外已经看不到行人,有家的人都已经到家了,偏偏我这个无家可归的,还没有带伞。 好在我现在人就在酒店,倒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我开了个房间,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扔到柔软宽大的床铺上去了。 混合着洗衣液和消毒水的味道,不算特别陌生,只是胃太疼,我在黑暗的房间里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很累,今天跑了很多个地方,几乎一整天都在路上用掉了,身体累得想就这么睡去,疼痛却始终扯着我的神经,不让我沉入梦乡。 房间里很冷,空调没有打开,我懒得动,只好把被子裹得更紧。窗户也没有拉上,入夜后,气温降到零度以下,雨水慢慢变成了雪花,我很久没有在n市见到雪,此时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原本打算去药店买点止痛药的念头也被这场突然的雪打消了,我揉了揉肚子,希望能让疼痛消减点。 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急烈而短促的敲门声,我被这阵敲门声弄得很不爽,明明还不容易要睡着了,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我是在酒店,以为是在自己家,把被子一裹,头往枕头下一钻,希望能再次睡过去。 真正叫我惊醒的,是门被人用力踹开的声音,厚重的门板被大力冲撞开,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然后被人用脚抵住。 我一下子就醒了,我这才想起来我是在酒店,第一反应是强盗,吓得直起了身体,房间里没有开灯,从走廊里照进来的灯光只够我看见闯进来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皮靴,我头皮一炸,真的是强盗! 我吓得直接翻下了床,就在这时,房间的灯被打开了,一片通明中我更加慌乱,我一个人住在酒店里,谁也不知道,要是我就这么被灭口了怎么办? 而就在我忐忑慌乱的时候,那个穿着黑色皮靴的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我听到杜译承的声音:“楠楠?” 我一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抬起头,看到杜译承满脸焦急。 杜译承迅速蹲下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高兴:“太好了……” 我更加不明白了,问他:“什么太好了?” 杜译承没有回答我,而是抱着我一直说:“太好了,楠楠你一个人……”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从他的拥抱中脱离,说:“那你以为我是跟正平在一起的?” 杜译承脸红了红,别过了头不肯回答我,我更加不高兴了,皱紧了眉头,“你跟踪我?” 杜译承见我生气了,着急了起来,急切地解释道:“楠楠你别生气,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哭笑不得,指着那个被破坏掉的门,说:“你就是这么担心我的?” 杜译承更加羞愧了,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因为你不肯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还跟你前夫见面……” 我气得太阳穴直跳,腹部传来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我站起来,在落地窗前晃了两圈,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其实我很想回他一句,正平还不是我的前夫,我和他还没有正式离婚,他现在还是我的丈夫。 但是我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跟他长期保持这样的关系,故意说这样的话去刺激他也没有意思,况且现在的我,很累。 我在床上坐下,说:“那现在怎么办,我好困,好想睡觉。” 杜译承见我不再追究那件事,脸色一下子明朗起来,高兴地说:“放心吧,交给我!” 说完就冲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重新拿了一张房卡回来了,果不其然,是总统套房。 温暖的房间,舒适的环境,标准间和总统套房就是不一样。 可是我现在只想睡。 杜译承找了我一天,满身大汗地要去洗澡,我不管他,倒在床上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杜译承带着一身水汽爬上了床。 “楠楠?” 他轻声叫我,我抬了抬眼皮,看到他凑近的俊美脸庞和那双明亮漂亮的蓝色眼睛,“嗯?” 我现在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要睡了?” “嗯。” 其实我胃还疼着,一时半会儿也别想睡着。 “可是我不想睡,”杜译承瘪了瘪嘴,说:“我们来看雪吧,今天的雪好大。” 说着就兴奋地跳下床,把窗帘拉开,巨大的落地窗把窗外的雪景清晰地递到了我的面前,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看。 “楠楠,睁开看一眼嘛。”杜译承在跟我撒娇,声音带着鼻音,意外好听。 “嗯?” 我又抬了抬眼皮,果然窗外鹅毛大雪,看不到地面,但是也能想象得出来,应该已经白了一片了。 确实是几十年未见的一场大雪。 杜译承见我就是不肯看,无奈了,最后抱着我坐起来,靠在床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看雪,我就靠着他的头,昏昏欲睡。 “楠楠,真不看吗?”杜译承声音里满是委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 “嗯?”我示意他继续说。 杜译承的声音闷闷地,“我一直待在澳大利亚,那边很少下雪,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见过雪。” “哦,是么,”我第一次听他提起他自己的事,渐渐没了睡意。 81你从不爱我 等我到达楼下时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在我梳洗的时候杜译承也醒了,他明显没有睡够,揉着眼睛走到卫生间,靠着门边问我为什么起这么早,明明时间还早。 他揉着眼睛的样子意外很可爱,一头柔软卷曲的头发因为不规矩的睡姿而更加不受规矩,乱蓬蓬的一团,看起来很萌,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一揉。 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了。我抱歉地跟他说我还有事,具体事什么事情我故意没有说,我想我也没有说明的必要,但是明显不想听的是杜译承,因为我话刚说完他就揉着眼睛钻回被窝里继续睡了。他昨天跟了我一天,大晚上不睡偏要拉着我看雪,一夜折腾下来也该累了。 我到达楼下的时候在一楼的茶餐厅里看到了正看着窗外的雪景出神的正平。 我走上前跟他说话,正平看得出神,愣了一下才回过头来,朝我淡淡笑了一下说:“哦,你来了。” 他眼底的黑眼圈依旧,一晚上的睡眠似乎并没有给他的难看脸色带来改善。 似乎是注意到我在盯着他看,他别开了脸,掩饰说:“最近有点失眠。” 我动了动嘴唇,最后那句“照顾好自己”还是被我生生咽了下去,事到如今,我还是忍不住关心你。这不是爱,我知道,是三年时间里养成的习惯,而习惯可以慢慢养成,也可以渐渐丢弃。 门外还有人在铲雪,昨天的雪确实下了够大,清扫到现在了,门口还没有清扫出一条够人通行的路出来。 我和正平只好等着,在等着的时间里,正平粗略给我讲了一下京城那几个主要的家族,都是好几十年的老家族了,盘根错节的,我也搞不清楚这些关系,听在我耳朵里也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正平不是在京城长大,跟那些太子爷不是一起长大,自然跟京城里的那些太子爷玩不来,好在公公也没有要把正平培养成继承人的意思,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把正平弄到京城去。 说起来公公也只是京城里势力比较薄弱的一支,只是公公受到更上面的人青睐,所以立场就变得特殊起来。那些太子爷畏惧着公公的同时,也在好奇着这个被王老爷子藏在身后的宝贝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也许是公公看透了京城里的尔虞我诈,所以才一直没有把正平牵扯进来,给正平安排的岗位也只是个有点权利却其实很闲适的位置。 但是这不代表正平就是透明的。有关他的事,足够在京城之外遥远的n市影响到京城里的格局。 所以正平才会这样紧张。 在正平给我讲起第三个家族的时候我终于伸出手叫他打住,其实他刚说了两个家族我就已经乱了,谁跟谁联姻谁跟谁又是战友关系谁跟谁貌合神离,听得我脑袋都大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贵圈真乱。 正平看到我的表情,无奈笑了一下,说:“有点难以接受吧?” “嗯,”我点了点头,说:“听得我头都晕了。” “呵呵”正平笑了一下,说:“不怪你,我当初为了搞明白这些关系我也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确实,正平几乎是那个圈子里的外人,因为公公的刻意阻扰,估计收集信息更加困难一点,他虽然表面上沉默地接受了公公的安排,但是估计在私底下也在有着自己的算盘。谁不想往上爬呢,紫禁城的诱惑,有谁能真正阻挡。 我直接说:“你直接告诉我我要怎么说吧,这些东西我知道了也没有用不是,反正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那些人。” 我说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正平,他今后的路都跟我无关,我了解这些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正平不笨,自然能明白我的话的意思,今天我一连拒绝了他两次,他这下应该能明白我是有多坚决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后沉声说:“好的,我知道了。” 我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握着,不知不觉间,我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 我很少说重话,没想到第一次说重话竟然是对正平。 俩人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正平虚弱地笑了一下,说:“姚楠你变了呢,是因为那边的那个人吗?”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电梯门口看到了杜译承,刚刚还在熟睡的人,这会竟已经起来了,我惊了一下,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 “不过这样也好,”我话被正平抢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失落,说:“有人能照顾你也好,毕竟是我亏你太多……” 我原本急于解释的话也咽了下去,正平的反应很叫我意外,原本我还以为他会指责我,这段婚姻里,早就没有谁对谁错,现在还没走到离婚那一步,那些功利的东西还没法正式拿到台面上来说,我也只好继续装聋作哑一会儿。 正好这个时候正平叫的车来了,时间紧迫,他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只好留到车上说了。 正平没有带行李,有希的骨灰盒还留在酒店,看样子他还要在酒店多住一会儿。 车子是王家的私家车,车内环境比昨天的出租车好多了,只是气氛沉重得叫我有点透不过气来,司机训练有素,冰面的马路照样行驶得平稳,目视前方一点都不往后座瞥。 但是正平还是放低了声音跟我说话,毕竟是不能见人的东西,能避着点人就避着点。 这次的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好在那个报社没瞎了眼只顾销量,只掐了前一段发表,也就是说,只要有我陪着正平扮演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就足够了,只是现在时机有点不好,再过两个星期就是春节了,他有可能要把我带到亲戚家去拜年。 我倒是没有多在意,反正拜年之前也做过,我也只是跟着打招呼而已,顺便拿了红包,正平很少带我出去,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正平是宠爱他的小妻子,不舍得把我丢到外面抛头露面,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爱。 想想还真是讽刺。 “不过,那个叫苏聪的怎么样了?” 忽然我想起这个人来,过了一段时间,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我有点脸盲,到现在对苏聪也只留下了不好的感觉。 他给我的感觉太阴沉,也许是跟他的长相有关。 “没找到,”正平的语气有点烦闷,“今天早上我派人到他家去找他,却发现那家伙已经跑了,妈的逃得倒是快。” “那报社那边呢?” “报社那边已经搞定了,暂时不会再有后续报道出来,社长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就直接发了!” 正平说着这话的时候满是怨气,又透露出一丝阴冷出来,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有点惊讶,这回的事情确实出乎人意料,苏聪真的做过头了,他也不是笨人,怎么就做出这么低级的事情出来? 我伸出手,当做安抚一般覆盖在了正平的手背上,正平的情绪稳定了一点,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说:“姚楠,我们真的不能再重来了?” 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说:“我跟你,似乎就没有开始过吧?” 从一开始不过是你设下的局,用我最渴求的东西当做诱饵,这一开始就不是爱,在尝到真正的爱是何物后我终于明白。 正平,我以为你能明白的。 “我妈,”一片沉默中,正平主动切换了话题,他说:“我妈看到了今天的报纸,很生气地打电话责备我,她没有你的电话,估计要是知道的话也找你了。” 我笑了一下,说:“那我还真庆幸当初换了手机号。” 搬出来那天我换了手机号,因为原本存的联系人就不多,换起来也随意,也因为此,我才没受到来自婆婆的骚扰。 尽管有了正平的预警,回到“家”,看到正在发疯的婆婆,我还是吓了一跳的。 婆婆虽然凶悍,嘴很坏,但是一直约束自己的行为,因为她自认名门淑女,基本的礼貌不能丢,但是这次却不顾形象地大吵大闹起来,看来是真的疯狂了。 她一见到我就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眼睛通红地瞪着我,声音大得几乎要炸聋我的耳朵:“是不是你!纪姚楠!是不是你把这件事爆料给报社的!你想害正平是不是!因为正平骗了你!因为我骗了你!” 她的力道极大,我被她掐得手臂都疼了,我皱了皱眉,想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她完全不听我的,正平在旁边安慰都不起作用,最后还是警卫员强行把婆婆扯下来的,等婆婆被强行关进房间里,我这才看见一直在书房里待着的公公。 原来连公公也回来了。 这次事情真的很严重…… 我紧张地直了直身体,公公看了我们两个一眼,指了指正平,说:“你跟我来一下。” 正平跟着公公进了房间,我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公公刚刚没有叫正平的名字。 82思念如蛊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似乎我就没有听过公公叫正平的名字,公公原本就跟家人感情淡薄,毕竟有那么多年连面都见不着,我听过传言,说公公其实在外还有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在生下孩子后就死了,生下的也是个女孩,公公也一直没有把她接回家。 也许这就是婆婆一直想要个孙子的原因,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悲哀。 我在客厅里坐着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和我离开是没有什么区别,婆婆喜欢西式的装修,客厅里摆放的是柔软宽大的碎花沙发,古典而复古。只是之前看着无比华丽的套组沙发,如今看来竟有种灰蒙蒙的错觉。 是天太暗了吗? 我这么想着,这才发现客厅的窗帘都死死的拉着,我走过去,拉开,下一秒就吓得拉回了窗帘。 不知什么时候,房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身穿制服的士兵,刚刚我拉开窗帘,一个脸乌黑的士兵转头看着我,吓得我赶紧拉好了窗帘。公公竟然带了这么多人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刻钟后,正平从书房里走出来,神色沉重,看了我一眼说:“爸叫你。” 我早有准备,公公脸色很不好,刚刚我在客厅里听到从书房传来好大的动静,是公公在发火,看来公公和婆婆不同,他不知道正平和有希之间的事情。我没有想到,聪明如他,竟然没有在上次的家庭聚餐中看出端倪来,不是心心相印的两人,又怎么会动作表情默契如斯。 见到我公公的火气收敛了一些,只是脸色很差,黑着脸,手边有杯乌龙茶,却早就已经凉了。 公公跟我说的跟正平说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要求我继续扮演正平恩爱的小妻子,只要过了这个风头,之后随便我喜欢,离婚还是不离婚。 不愧是亲父子,连想法都一样,事到如今竟然还觉得我会对这段婚姻还抱有希望。 我抿着唇不说话,继续做戏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正平,无须再在公公面前汇报一遍,公公却把我的沉默当做了固执,最后竟沉声跟我说了一声抱歉,他说:“抱歉姚楠,让你卷进这些事情进来。” 我惊了一下,在我的印象里公公是死板固执又可怕的,竟然会低下头来跟我道歉,我愣了一愣,最后说:“我知道。” 抱歉,现在的我没法淡然地回你一句“没关系”。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上访了。 正平刚跟我说完话,教我怎么应对那些记者,我还没跟这种职业的人接触过,没想到第一次接触竟是为了这样叫人难堪的事情。说不紧张是假的,就算正平已经教了我应对的方法,但是当我看到有备而来的那些记者,还是忍不住绞着手指。 我把右手放进口袋里,刚刚那些记者进来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发了短信给我,到了这个时候会发短信给我的不会是别人,只有杜译承,只是现在我没法看短信。 好在那些记者问的问题都很平常,毕竟是有后台的人,尽管眼睛里满是探究,问的问题却不怎么刁钻,不管怎么说,总算应付过去了。 记者走后我走到卫生间,掏出了手机,我猜的没错,是杜译承发给我的短信,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自然地回了好。 但是出去后我才知道我答应快了,正平告诉我今晚有聚餐,有从京城来的人出席,还有他的几个朋友。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消息传得快,人也来得快,今天晚上就有来看热闹的人了。正平看了眼我手里的手机,他是清楚我是干嘛的,我只好再关上了门,刚刚的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我就又发了个拒绝的短信,杜译承很不高兴,短信刚发出去电话就追了过来,他语气里满是不满:“为什么答应了又拒绝了!” 我自知是自己不好,忙低声道歉说:“今晚有事,真的没法陪你……”正平的事情我不打算跟杜译承说,本来就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好在杜译承也没了解的意思,生气地说:“你不陪我算了,我自己找朋友玩去了。” “那你……”好好玩。 后面几个字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头就已经挂断了电话,我愣了一下。杜译承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年纪小的恋人总是不隐瞒自己的感情,爱是这样,生气也是这样,每次我为了让他高兴总是要花好大的力气,我不知道他的喜好,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是他喜欢我这个人。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不自知,我摇了摇头,把手机塞回兜里。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公公心情不爽,午饭是在书房里吃的,婆婆也没给放出来,好在婆婆现在情绪稳定了许多,我一直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动静。 我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更多的是饭菜不合胃口,公公带来的厨子做的菜我一直吃不惯。 吃完后就开始准备今晚的聚餐了,好在来看热闹的人不多,京城那些人也不是全部闲得蛋疼,名义上也是正平个人举办的聚餐,若是放到平时,还能当做个朋友聚会随意应对过去,在这个时候就有点敏感了,还带着我,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在里面了。 若是我,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急着办聚餐,正平估计是被逼急了才会初次下策吧,我没有说什么,我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贤惠的妻子就足够了。 但是正平的要求不仅如此,吃完饭后带着我逛了一趟商场,给我买了衣服,还找人给我化了妆,原来他不仅要我演戏,还要我能拿得出手。 结婚后我就很少花功夫在自己身上了,因为我觉得麻烦,虽然说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但是我却好像少了这块的神经。而且在瞎捯饬自己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对我这张脸失去审美能力了,化成是鬼还是仙我自己都分不清,又没胆子交给别人去评判,索性就保持原来的样子了,不过好在这张脸还是有人喜欢的,杜译承不就是么? 晚上六点,正平带着我出现在某五星酒店的门口。 许久不穿高跟鞋我有点不适应,裙摆太大,我下车的时候我要扯着才能保证裙子不被夹到,而就在我为这条裙子苦恼的时候,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我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我看到正平温柔的笑容:“来,手给我。” 一瞬间,我有种穿越的错觉,那个时候他还是我的绅士,我还在为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他感到庆幸。 而到现在只剩悲哀。 我故意没理他,低头整理裙摆,正平咳了一下,低声说:“手给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急切,我这才想起出了家门我就是他恩爱的小妻子了,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忘了,我忙换了个笑容,淡淡地挂在嘴边,把手递给了他。 下了车后我才发现有个青年在盯着我们看,年纪不大,看起来玩世不恭,穿得倒是很正式,配着他那张好看的人,倒是挺吸引人注意。 那个就是从京城来的了吧。 正平的几个朋友我见过几次,只是没说过话,一共来了五个人,四个是正平的朋友,而唯一一个面生的在门口见了一面,为了看个戏特地从京城跑过来也真是难为他了,昨天晚上还下了那么大的雪。 整个桌子上就我一个女的,我跟他们不熟,坐在席上就有点花瓶的意思,他们都是熟人,聊得很开心,我插不进话,只能装作认真听着的同时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原本我就是来做花瓶的,努力做到最后就好了。 正平还算照顾我,席间不时夹我喜欢的菜给我吃,我没什么胃口,吃不多,但是作为演戏,小口吃了一点。 那个从京城来的青年近看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有点孩子的感觉,正平的几个朋友提议说吃完去泡温泉,这个酒店的温泉还是挺不错的,除了泡温泉,他们还说了好几个娱乐项目,我只在旁边听听,原本我就是来做个漂亮的花瓶,而现在进展顺利,我就快完成我的使命了。 而现在的我是焦急的,手包里放着手机,我要用力忍着才能忍住拿出手机的冲动,我想发信息给杜译承,光是分开了一天,我就忍不住思念,脑子里不断闪过他的笑容,他的调皮任性,我第一次知道相思原来是这么恼人的事情。痛苦的同时又能在回忆里提取出甜蜜来。 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正平的朋友开玩笑说:“正平可就陪不了我们咯~”声音里带着调笑,目光却是看向我的。 我惊了一下,刚刚想事情想入神了,不知道他们的话题进行到哪里了,正好这个时候聚餐结束了,正平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手自然地搭上我的腰,脸上满是抱歉,说:“是的呢,我跟姚楠要先回去了,我爸还在家。” “噢噢噢噢~”正平那几个朋友跟狗一样狼了一串。 83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我的不适感在那一瞬间放大到了最大,腰间的触感无法忽视,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排斥正平的触碰到这个地步。 我捏紧了自己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白的地步才能忍住打开正平的手的冲动,就这么忍着,一直忍到了下楼。 正平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僵硬,到了后来也只是虚搭在我腰上,看起来亲密无间,其实碰都没有碰到。 我松了一口气。 他们几个接下来要去泡温泉,之后还有一系列活动,不过都跟我们无关了。 一切进展顺利,我的演技勉强过关,那个从京城来看热闹的青年没跟我说话,席间只朝我看了几眼,眼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得我浑身不适。 好在到这个时候就到底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想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转动僵硬的脖子,却在下一秒看到了酒店大厅里的杜译承。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靠在大厅里的粗壮柱子上,动作随意,眼睛却一直朝我这个方向看,我像是被人捉奸了一般,一下子挣脱了正平的手,正平愣了一下,别过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正好跟他那几个朋友道别,人也走远了,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我低下了头,匆忙道歉道:“对、对不起,我先走了。” 背后的视线一直跟着我,我浑身不适,杜译承的眼神太陌生,我低着头直往前走,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同时杜译承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楠楠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我却感受不到温暖。 他在生气,我能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出来,吻得凶狠而猛烈,下巴被粗暴抬起,脖子仰得高高的,杜译承原本就比我高出很多,被他按在墙上,我一点退路都没有,只好被迫承受这个粗暴的吻。 他的舌头在我的口里扫荡,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来不及咽下的口水从嘴角溢出,我痛苦呻吟,伸出手推拒,可是不起作用,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提高按在头顶,一只手在我的腰间摸索,一边说:“刚刚他碰了你哪里?这里?还有哪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我腰间摸索,力道很大,一直摸到臀部,我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起来,膝盖别开了他的腿,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反抗方式了,这还是在电梯里,尽管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不能保证那个摄像头的后面有没有人在看。 好在,杜译承这回终于放开了我,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一手把我嘴角的水渍拭去,小声警告我:“以后别跟他在一起。我会不高兴。” 那又怎样,我也只是在心里反驳了一下,我还在努力喘气,没空去理他。 电梯直到最高层,意料之中的豪华总统套房,绝佳的视野,昂贵的风景房,听说能从这个房间俯瞰整个城市,可是现在却完全顾不上了,我一进门就被吻住了,但这回就温柔多了,房间灯没开,昏暗一片中,我只能看见他脸部模糊的轮廓。 这一吻结束得很快,嘴唇是分开了,但是身体却仍紧紧贴在一起,我的裙子是紧身的,杜译承的手在我的腰后缓缓摸索着,手指在我的后腰跳跃着,撩拨着我,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把我身上的敏感带掌握在手心,我知道我无处可逃,只能被他牵着走,最后到达欢乐的顶端。 第二天还是被正平的电话吵醒的,而比起昨天,正平的声音冷静得有点绝望,他说:“事情,闹大了。”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 昨天那个采访明明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是昨天那个报社的问题,是网上,网上出现了很多爆料的帖子,把所有事情都爆出来了,包括你的。” 正平简短地给我陈述了事实,我皱眉:“我的?” 正平吸了一口气,说:“你跟杜家那个小崽子的,有照片,没露脸,你和杜译承是不是参加了什么聚会?” 我脑子里激光一闪,说:“是苏聪,”我就觉得这个人他没怀好心,却没想到竟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出来。“照片是苏聪拍的,帖子也很有可能是苏聪发的。” “不管是谁发的了,你现在能出来吗?杜……”他似乎似乎想换个称呼,只是也想不起来杜译承的名字,最后只好放弃,继续说:“你现在是跟他在一起吗,最好跟他说一下吧,我没想到会把他也牵扯进来,刚刚杜老爷子还打电话给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是没有想到的,正平很苦恼,隔着电话线我也能感受得到,我已经是局外人,是我把自己和他的界线划得很清楚,我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是因为我不想自己越过我自己划的线,沉默中,我只好把视线放在杜译承安宁的睡颜上,杜译承其实一直睡不惯酒店的床,毕竟娇生惯养的少爷,到了后半夜才睡着的他一般要睡到中午才能起来,我支吾了一会儿,然后说:“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出来,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说的,先这样吧。” “……好吧。” 那头挂了电话,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自己当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些事情,就算网上的帖子已经把关于我的事情扒了出来,但是仅仅凭一个背影根本不足够证明什么,退一万步来说,我被好事者人肉了出来,我也可以离开,n市本来就是我怎么都融入不进去的陌生城市,我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陪着正平趟这一趟浑水呢? 我想,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正平,而答应正平演这一场戏只是因为我想多帮他一点,让他多欠我一点,他对我的愧疚多一点,他就能忽视掉我也出轨的事情。其实我更想我是报纸上所写的那个可悲被骗婚的女人,那样的我多么能取得世人的同情,陌生人的同情能够给我底气,到时候跟正平要起赔偿来也能理直气壮一点。 不过这会似乎不能了,我不是可悲的受害者,人有寻找快乐的本能,那样可悲到极致的角色,是不会存在的。 杜译承睡得熟,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了了,晨光慢慢侵占了这个房间,我把窗帘拉上,不想让晨光打扰了杜译承的睡眠,我有点饿了,正打算下楼吃点东西,却发现手机上有陌生来电。 手机调成了静音,屏幕上跳跃着的数字让我有种熟悉感,我接通了电话,那头先开口:“还记得我吗?” 我一瞬间就听出来声音是谁的了,我冷冷开口:“我记得你,苏聪。” “记得就好,”他嘿嘿笑道,声音跟之前有点不同,我还没来得及奇怪,他已经说话了:“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事到如今还腆着脸要见面,这个人到底是傻还是真不要脸,我忍不住自己的怒火,说:“你又想干什么?” 也许是我的语气真的吓着他了,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不要这样啊,我今天早上才看到帖子的,帖子真的不是我发的,有人抢了我的u盘,他偷偷发的,不关我的事!” 我一皱眉,“谁偷了你的u盘?” “……我不能说。”这会倒是闭嘴了,刚刚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我火更大,“你是不是就在那个人那边?是他把你从家里带走的吧?” 那头听我这么一说更加愣了,许久都不说话了,这下能说通了,苏聪不会那么莽撞地把消息透露给报社,因为他自己就一个平头百姓,根本斗不过王家,要不是有人给他撑腰,他会这么嚣张?只不过那个人动作也快,在正平派人去之前就从他家把他带走了,怪不得正平找了他一天都没找到人,原来是被人藏起来了。 这下可真的要见见这个人了。 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你不是要见面吗,说吧,在哪里见面?” 他迅速报了个地址给我,看样子是很早就打算好见面了,我怕这是个鸿门宴,于是给正平发了短信,告诉了他苏聪要求和我见面的事情,同时留了会面的地点给他。 临走前杜译承还在熟睡,我估计我回来的时候他肯定醒了,于是留了纸条给他,当然,没有写多么详细,只是说我有事。 其实按照杜译承的性子,他想知道我忙什么肯定轻松地就能查出来,我不主动说,只是我在暗示他,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可惜他没有正平那样聪明。但也许他是装的。 比起这个,更加叫我在意的是,挂电话之前,苏聪语带悲伤地说:“前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那时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地就回了一句:“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个喜欢坑害人的后辈在。” 那头一阵沉默,最后先挂了电话。 其实不管他害不害人,我都不记得他,学生时代一心在书上的我,连同班同学的脸都认不全,何况后辈。 84玩笑 我故意约了一个距离酒店很远的地方,我到了后苏聪过了很久才到,他的样子很奇怪,鬼鬼祟祟地,像是在躲着什么。 他的样子很之前倒是没有多大变化,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脸色和之前所见到的一样苍白,他朝我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来迟了。” “还好。”我扯动了一下嘴角,把已经空掉了的茶杯放回茶杯碟里,说:“我还没等多久。” 其实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在这半个小时里,正平已经跟我联系过了,咖啡馆外已经埋伏了足够的人员,一切只等苏聪背后的人出现了。 这已经成了一场鸿门宴,偏偏作为主人公的苏聪还没有自知,坐下后露出一副放松了的表情,朝我眨了下眼睛,说:“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我挑了下眉毛,问:“跑出来的?怎么回事?” 他朝我嘻嘻笑着,但是不说话。 果然,还是不肯说。 我笑了下,说:“那你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话要说吗?” “其实上回跟你见面后就一直想再和你见一次面,”奇怪的是,他今天看起来很羞涩,没有之前那么锐气了,我说话却不留情面,打断了他的话,说:“找我干什么?告诉我你其实在那次派对上偷拍了我?还把照片传到了网上?” 苏聪的苍白的脸一下子就急红了,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相比他的激动,我就冷静得有点可怕了,“那是怎样?一直以来你不就是在威胁我,伤害我吗?” 极度的激动后苏聪竟然冷静下来了,他漆黑的眼睛盯着我,问出了和电话里一样的问题:“前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怔了一下,其实在刚刚的半个小时里,我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实无法从稀薄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见我不说话,苏聪也得到了答案,他失落地低下头,音量如同自言自语:“果然前辈不记得我了。” 我有点奇怪,问他:“我记不记得你,和你做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别告诉我他是因为我不记得他了他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的,他一个大男人,没这么小心眼吧…… 我心里刚这么吐槽完了,他下一句就差点叫我喷了:“不管我多努力都没法得到前辈的关注吗……” 说完他就陷入一种极度的消沉中去,我忙把他拉回来,说:“别别别,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好在苏聪没真的消沉下去,跟我说了来由。 他说了我才知道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学弟,那个时候新生入学学校要求老生作为接待给新生带路,一般就是从学生报道处带到宿舍,任何人到了一个新地方总觉得这个地方好大好大,熟悉了之后才发现也就那么点大,不过刚开学那会儿还真有新生在学校里饶了好几圈迷了路,然后老师学生一通好找,为了提高效率,所以就安排了这个。 原本应该是男生带男生,女生带女生,毕竟要进宿舍,偏偏苏聪来报道的时候就剩我一个人了,其他的志愿者都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带着不少东西,我又不能叫他一个人守着那么多行李等着,于是主动上前招呼了他,带他报了到,又一路给他带到宿舍,那个时候还是开学,女生进入男生宿舍还没有什么,我原本就没有在意,把他带到后确认他没什么事情后就离开了,之后我就把这事扔脑后了,本来那天我接待的新生就多,不可能一个个记得,再说了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 苏聪跟我说起的时候我依旧一头雾水,即便有他提醒我也没法想起来,因为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正平。 “一开始只是对王正平不满,身居高位无所事事,把事情都丢给下面的人做,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他早退是为了什么的,结果发现了他和他姑姑之间的事情,再后来我知道了你……”说着他低下了头。 根据他说的,大学期间他一直注视着我,到了后来他对我的称呼也变成了学姐,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男生用这样的叫法,让我有种我还年轻的错觉,我忙阻止了他,说:“你叫我姚楠就好。” 苏聪的脸色变了变,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我就搞不明白了,学姐你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和王正平这样的人渣在一起!他*!欺诈!简直就是渣滓,为什么学姐会看上这样的人?学姐你明明这么优秀聪明……” “够了!” 苏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我粗暴打断,我终于没法保持冷静,我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你一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我优秀聪明?你怎么知道?正平是怎样的人,光是你跟踪几天就能全部了解了?” 苏聪被我连续几个问题问住了,但还是小声地反驳着:“我就知道……” 我揉了揉鼻根,有点头痛,我没想到苏聪竟然到了这么难以沟通的地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算了,这些我不计较了,你告诉我谁是你背后的人,我去找他好了,帖子是他发的,是他把我的照片传上网的。” “不行。” 苏聪果断地拒绝了我,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固执。 我感觉我都要把我肺里的气全部吐出来了,眼角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我笑了一下,说:“好像由不得你了。” “什么?”在苏聪惊讶的表情中,咖啡馆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前面是昨天在酒店门口看到的那个人,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角带笑,后面跟着的是正平。 苏聪更加惊讶的表情让我确信了这个人就是幕后黑手,偏偏他的名字我还不记得,只记得昨天正平那几个朋友叫他邵子,他看着苏聪笑了一下,说:“我都说了是骗局了,苏苏。” 最后那个称谓叫苏聪一下子红了脸,仓皇地低下了头。 我直觉不对,这时这个眼角带笑的男人朝我伸出手,说:“正式介绍一下好了,我叫邵汝杰,是正平的损友。” 他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还真是损,都快把正平损没了,果然正平脸色也不好,邵汝杰的颧骨上有点青,看样子两个人已经在外面干过一架了。 我没伸手,只是淡淡地说:“你好。” 邵汝杰讪讪地收回手,对正平说:“这态度也差太多了。” “没打你就不错了!”正平哼了一声,显然还在为这事生气,闹得这么大只是损友的玩笑也该生气,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得要多无聊才闹这一出来。 这个时候他还嘻嘻地笑着,说他已经把帖子删了,就挂了一个晚上,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好像他这么做就能把这些事情一笔勾销一般,完全没把一脸乌黑的正平放在眼里。 我别开了头,说:“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本来这里就没有我什么事,我只是做个诱饵,把苏聪背后的人引出来就好了,现在任务达成,我也该回到我的位置去了。 我抬脚离开,正平伸出手想要挽留我,最后话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就在这里说再见也好,原本我还以为还要再继续一段时间的,事情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搞定,我也能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平接到了一个电话,下一秒正平的脸色就变了,他几步当做一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姚楠,你还不能走。” “什么意思?” 我话刚问出口,邵汝杰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邵汝杰满不在意地接起来,结果就在下一秒变了脸,我有种直觉,事情好像不止玩笑这么简单了。 邵汝杰脸色阴沉地看着我,问我:“照片上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是杜家的小少爷,杜译承,”苏聪代替我回答了邵汝杰,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我都说了不准你碰我的东西!” 邵汝杰这回终于收回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说:“我只是觉得正平你老婆的表情太僵硬,所以想把她拉进来玩玩的嘛,哪知道……”他的目光转到我的身上,下一秒就不正经了,“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杜译承的?他可是比正平还神秘的人物耶,我们那些人一个都没有见过他,而且看照片你们俩……” 他的表情满是调笑,其实不用多思考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但是这样平白无故被人窥探的感觉让我很不爽,尤其是被那个叫邵汝杰用探究的眼神扫视全身的时候。 “够了,”阻止他的是正平,他挡在我的身前,阻隔了邵汝杰的视线,说:“你现在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85你比我更自私 邵汝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做出个很夸张的惊讶的表情,说:“是啊!刚刚老头子打电话给我说要我赶紧回去,”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做出个苦恼的表情,说:“哎呀我要早点回去了,不然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跟上次一样飞过来抓我了!” 说着一把抓了苏聪的手臂,说:“跟我回家了。” 苏聪几乎是被扯着离开了咖啡馆,从我的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邵汝杰脸上的笑容,那个样子,完全不是在苦恼。 邵汝杰他们离开后,咖啡馆里只剩下我跟正平面面相觑。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正平躲开了我的视线,说:“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于是回到了正平住着的酒店,去酒店的途中我看了一眼手机,杜译承已经起来了,问我去哪里了,还发了一张自拍给我,他刚起来,头发乱蓬蓬的,白色的衬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扣子扣错了,估计他自己都还没发觉,好在房间里采光很好,就算他眼睛眯着,也能看到他明亮的蓝色瞳孔。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而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手机上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前座的正平看着我的饱含深意的目光。 公共场合不好说话,正平于是带着我去了他的房间,我也能理解,正好这个时候酒店里人也多,不方便说话。 房间里还没收拾,床上乱成一团,意外的是,正平被我看到杂乱的房间,竟然跟第一次带女生进自己房间的青涩男生一般,不自然地整了整被子。 我在窗户旁的沙发椅上坐下,等待他继续说。 刚刚那个电话我已经能猜到是谁打来的了,连杜译承都被牵扯进来了,杜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从正平和邵汝杰的反应来看,杜家好像不只只是个财团而已。 我忽然有点忐忑起来。忍不住绞着手指。 正平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忽然说:“你和那个叫杜译承的……多久了?” 我惊了一下,没有想到正平会问得这么直接,我惨淡笑了一下,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正平耸了耸肩膀,说:“只是想提醒你,杜家远比我们这些家庭复杂,杜译承也不会比邵汝杰简单,我希望你能小心点。” 正平所说的,其实就是我担心的,就算相拥而眠十几个夜晚,我依旧不能搞明白杜译承,他的背景、他的身世、他的过去,我一无所知,而唯一能确认的,只是他对我的感情,因为年轻,所以我确信他对我的感情是真切而热烈的,而我所想要的,也只是这一份热情的爱恋,我不去问他其他的事情,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不需要的,我一直在这段感情里小心克制,生怕生出别的事情出来,但是比起我的小心谨慎,杜译承却比我大胆得多,而在他的强势下,我只能一退再退。 我怕,再拖下去,我会退无可退。 我挺直了脊背,说:“比起我,你该先担心自己吧,这回的事情,应该不只是个玩笑了吧。” 正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虽然不能完全了解情况,但是还能明白一点,原本这个玩笑就有点过头了,不然正平一家不会反应那么大,只能庆幸发行的报社是小型的,早上刚发售没多久就被全部收回,能看到的人不算多,王家在这方面的动作还是挺快的,而如果邵汝杰是真的把这件事当个玩笑的话,应该在跟王家差不多的时候开始了挽回的手段。 然而,这真的只是个玩笑? 我问正平:“邵汝杰是怎样一个人?” 正平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说:“一个很讨厌的人。” 我笑了一下,说:“讨厌你还跟他做朋友?” “谁说他是我朋友了。” “不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的损友。” “那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朋友。” 我能猜到正平为什么会找上邵汝杰了,也许是邵汝杰先找的他。 邵汝杰说他做这些只是因为无聊,因为好玩,其实这样的人最可怕了,因为你不知道他为了寻乐子做出什么事情来,尤其是像他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分分钟捏死你如同捏死蚂蚁一般。 脑子里忽然闪过他带着笑的眼睛,我这才发现邵汝杰其实是一双桃花眼,配上他一张漂亮的脸蛋简直比国际巨星还俊美,还真是所谓的天使的脸蛋恶魔的心灵。 过了一会儿,正平忽然出声:“姚楠,你觉得这世上有真的朋友吗?” 我有点莫名,学着他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起码我没有。”刚说完没有我就忽然想起了魏源纬,可能他是真的,但是是不是朋友我还不知道,毕竟世上没有朋友会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带着你去看梅花,还没给穿着薄裙子的你带一件外套。 不知我这个回答怎么逗笑正平了,他笑了一下,说:“姚楠你变了好多呢,之前的你可不会说这些话。” 是的,三年前的我要是遇到这样的问题肯定引经据典,举出一堆历史友人的例子出来,但是我现在脑子里一个外国人物都没有,我不再是三年前的我,“那是,毕竟我都结婚三年了。” 我无意提起的结婚二字让气氛变了,我知道自己踩雷区了,自觉地闭上嘴,正平脸上的笑容没了,喃喃自语一般:“都三年了啊……” 是的,三年,我过去人生的十分之一,剩下人生的二十分之一。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姚楠,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一片寂静中,正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站起来,坚决地说:“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们俩不可能了,不要再问我了。” 正平就这么坐着仰着头看着我,说:“那你的工作、父母怎么办?” 他这话直戳我心头,我忍了忍,说:“正平,别让我恨你。”狗急了还会跳墙,你别逼我太紧。 正平不说话了。 话题越来越偏,我知道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索性往门口走,正平站起来,挡住我,说:“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请你走开。” “你是要去找杜译承吗?”正平低头看着我,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正平丑陋。 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我,在他那对浑浊的眼球里我竟看不到自己,听说人上了年纪眼球就会浑浊,而这一瞬,我无比怀念杜译承那双清澈得能倒映出我自己的蓝色眼眸。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不打算去找杜译承的,我是无家可归,但是用不着把杜译承当做唯一的归宿,原本我就需要一段时间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他逼我太紧,我不想把最后的退路都用掉。 但是正平这一说就叫我生出了点反骨的意思,其实刚刚那条信息后杜译承又发了好几条信息给我,我偷偷看了一眼,是杜译承催我回去的,他还在那家酒店里,叫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饭等我吃,其实到了现在我已经饿了,刚刚在咖啡馆里吃的点心太少,根本不够我吃。 我挺直了脊背,说:“是的,请你让开。” 我态度越坚决,正平反而逼得越紧,他说:“你跟他是不可能的,杜家不会接受一个离异妇女的。” “我知道,”我直直地看着他,说:“那又怎么样。”其实就是清楚了这一点我才能肆无忌惮地与杜译承纠缠。或许杜译承他自己没有注意到,昨晚他身后是有人跟踪的,不用猜也知道是杜家的人,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从西藏回来杜译承身后的尾巴就多了起来,我想那应该是因为我。 但是这反而叫我亢奋起来,我知道这样如烈火一般的恋情终有一天会被强制结束,而且就在未来的某一天,但是越短暂就会越热烈,杜译承还太年轻,只要我一撩拨就会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他的爱如深井,我不用投入多少清水就能得到比我付出的多得多的热情,而这样的热情足够将我全身浇灌。 可是正平却对我说:“姚楠你这是在玩火,你明知道这样没有好结果的,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的。” “那跟你在一起就有好结果了吗?”我反问。 正平软下了语气哄我:“我知道对你来说继续可能是个煎熬,但是明显你能得到的更多,我们可以分居,只要不离婚,我会给你买房子,而且到了将来你要是找到了爱你的人,你可以随时跟我离婚,我不会阻扰你寻找你的幸福。” 他的语气好像是在说真的,我动了动嘴唇,说:“你这是何必。” 正平惨淡笑了一下,说:“因为我这里还有个人,我不想赶她走。” 他指着他的心脏说,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心口,笑了一下,说:“你还真是残忍。”知道我进不去所以把我留在身边,继续做他的挡箭牌,对于他来说,我想要的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他才如此坚持,还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原来,这里有个比我更自私的人。 86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说过,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这是我最后的王牌,我不可能再继续这样的婚姻。正平说要是我将来找到了爱我的人就让我离婚,且不说那个时候他愿不愿意离婚,我能不能找到还是问题,何况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何苦再去等以后未知的将来。 想到这里,我更加思念起杜译承,想起他重复一遍遍似乎永不厌烦的甜言蜜语,想起他年轻好看的脸庞,我更加难以抑制回到他身边的心情,于是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请你离开!我要回去了。” 正平终于侧开了身体,我大步往门口走去,第一次觉得自己脚底充满了力量,我终于不再迷茫,心里被称为甜蜜的东西冲满,可是我刚走了不到两步,就听到正平低低的声音:“恐怕你不能回去了。” 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出口,颈部就传来一阵钝痛,接着我的身体就软了下来,正平伸出手接住我,我震惊地看着他,意识脱离之前,我只看到一个陌生冰冷的正平,他的话轻飘飘的,落在我耳朵里却跟重锤一般:“姚楠,你先睡,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我哪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这句话我只来得及在心里想了一下,下一秒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我睡在正平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被子,临走之前竟也记得给我盖好被子,可是我却生出了无比的反胃感,一用力把被子甩到了地上,躺在他躺过的床上还是觉得脏,逃跑一般跑到了沙发上,身体因为寒冷微小的颤抖着,趁着这个机会,我看了眼窗外,天已经暗了,我竟然昏了半天。 正平练过功夫,下手狠而且重,我的脖子到现在还疼着。 倒下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扫了一眼房间,我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床脚,但是却找不到我的包,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正平会做出囚禁我的事情来。 我更加不安起来,从窗户我可以看到这个城市,但是我不知道这个城市里发生的事情,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已经解决了吗?王家一向动作快,这回又扯上了杜家,我倒用不着多担心,只是叫我担心的是杜译承,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催我回去,我那个时候想着等会就能回去了,于是就没回,联系不到我的杜译承应该已经急了吧,杜译承脾气不小,而且容易闹别扭,每次他生气我都要花好大的功夫去哄,虽说他别扭赌气的样子看着还挺可爱,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他朝我撒娇说爱我的样子。 就在那一瞬间,我有种直觉,我跟他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从西藏回来后,这样的日子就像是被倒过来的沙漏一般,渐渐减少着。 我一直等到天黑正平才回来。 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正平走进来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光芒,问我:“姚楠,你在想什么?” 我仰头看着他,说:“我想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正平的脸色变了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走了。”说着把我的东西放到我的面前。 我拿起东西,站起来,就准备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能告诉我关我的理由吗?” 夜色中正平的背影模糊不清,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带着轻笑的声音:“我只是不想你去他那里而已。” 我笑了,那个时候不去,我现在也要去,有什么不同吗? “那现在又为什么放我走?” 我继续问,正平却不想回答了,他只说:“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哼,”我冷笑了一下,我最后还是没有明白正平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不在意了,比这个更加重要的是,我想见杜译承,想得不得了,脚步都忍不住加速起来。 可是我打给杜译承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在第三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后,我终于有了点危机感,不安感一下子席卷了我,忍不住催促司机快点开。 司机笑着看了看后车镜里的我,说:“心急啥,家不还在那里。” 春节在即,他把我当成回家的旅人了,但是我明明说的是酒店的名字。 我急急忙忙跑到前台,一问,果然,杜译承已经走了。 杜译承生气了,认识到这一点的我更加慌乱不安,杜译承这几天一直是住在酒店,除了打电话,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偏偏这会儿电话还怎么都打不通,我这才想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杜译承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哪一天他生气了,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就在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正平要关着我了。 我离开酒店的时候杜译承还没有醒,自然不会知道我跟他的事情已经被传上了网的事情,我离开的时候留下的纸条也只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什么时候回来根本没有说,而就在他联系不到我的时候,他知道了我跟他的事被传上网的事情,杜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杜译承肯定是被叫回家了!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去杜家找他! 这么想着,我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按照脑子里稀薄的记忆找到了杜家的宅院。 黑暗中,杜家的宅子有种幽深恐怖的感觉,我有点怯懦,生出了离开的念头,确实我是想见到杜译承,可是见到了又怎么样,他还在生气,给不了我想要的安慰,见了面他要是发火,只会叫两个人都不好受。 我忙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我不能这么自私!一直以来都是想着要从他这里索取,他是我年轻的恋人,年长的我从没给过他任何安慰,我不就变成了和正平一样自私的人了吗? 在心里狠狠责备了自己一番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按响了杜家的门铃。 出来的人是杜家的管家,见过我一面还有点记忆,我问管家杜译承在不在家,管家没回答我,只是叫我在客厅里等着。 而就在我忐忑等待的时候,第一个等来的人竟然是方洛妍。 她穿着白色蕾丝睡衣,长发披散着,脚上是一双温暖舒适的拖鞋,她从楼梯上走下来,语气带着轻蔑,说:“我还想说大半夜的还会有什么客人到访,没想到竟然是你,怎么,小辰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追过来了吗?果然是个不消停的女人啊,明明下午刚因为你闹得满城风雨的。” 我惊了一下,她这样子分明就是主人的姿态,我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住在杜家的,我知道她和杜译承关系不凡,却没想到竟这么亲近,原本我当初没有问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不想知道太多,这样的需求是相对的,我想了解他更多,他就要想了解我更多,到时候生活各自渗透,我怕我们的感情就没法继续保持纯粹、热情似火,所以闭口不问,但是我似乎高估了自己。 方洛妍姿态高昂地在我面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后,抬起眼看着我,说:“你还来干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说:“似乎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吧?” 方洛妍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我,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说:“既然我不是来找你的,方小姐何必特意下楼,打扰了你的美梦,晚上可是少女美容觉的好时候呢。” 方洛妍更加生气了,站了起来,指着我说:“你这老女人要不要脸,追着自己学生不放……” “方洛妍!你给我闭嘴!” 方洛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译承打断了,他的声音大而且烈,方洛妍一下子就被吓住了,方洛妍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着楼梯上的杜译承,说:“小辰我……” “都说了闭嘴,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间里去!” 杜译承再次打断她的话,方洛妍这回跟蔫了似的喇叭花一样,低着头回了房间。 等方洛妍消失在楼梯口,杜译承才下楼走到我的身边,他穿着睡衣睡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样子酷酷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来干什么。” 我心一凉。 其实从他刚刚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杜译承今天和之前有很大不同,冷淡无情地叫我有点可怕,好在他刚刚那几句话不是对我说的,要是是对我说的,我早就离开了。 “那个……”要真正说说出口却比我想象的困难多了,我想了好久才找到词:“对不起……” “哼,”杜译承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对不起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是为照片的事情的话,你现在可以走了,因为我已经解决好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说,你一直支支吾吾,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我完全愣住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喉咙却如同被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就转过身上楼,留给我一个冷淡的背影。 “小姐,请。”管家已经在客气赶人,我愣了一下,才呆呆地走出杜家。 87退无可退 天已经彻底黑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人出现的大路上到了晚上更显出一丝寂寥可怕出来,偏偏入夜后气温下降,身上一件毛呢大衣已经不足够御寒,我忍不住抱紧了手臂。 可是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心里却更加冷,如同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呼呼吹过,只剩下坚硬冰冷的冰碴。 我没有想到杜译承会那么生气,冷漠得像是我不认识的人一般,不过说起来,我从未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之前的那几次也只是闹闹别扭而已,抱着我撒会娇,我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把他哄好,而这回明显不同了。 从西藏回来后,我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被正平挤压得所剩不多,偏偏这回还被正平关了大半天,他一直找不到我,会生气也是自然,我一直说谎的技术就不高,我不想让他太知道我的事情,与其说我是在说谎,不如说我是在逃避,一次又一次,他终于被我惹恼了。 造成现在的状况,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错呢,我苦笑了一下,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杜宅太过偏僻,到了这个时候连辆车都找不到,道路两旁只有高大的树木,到了晚上竟生出一种诡异感,我有点害怕,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走了大概五分钟,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黑暗里声音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忐忑地转过头,隐隐地看到一个人影,一边奔跑着,一边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正好这个时候一辆轿车迅速从我身边开过去,车前灯照亮了不远处朝我跑过来的人,杜译承还穿着睡衣,迎面的风把他的头发都吹朝后,露出他原本就完美的脸庞,大冬天的,他竟跑出了一头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就在我的惊讶中,他一把把我抱住,他抱得极紧,心脏如同被重击了一般,兀自跳个不停,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下一秒我就用力地回抱住了他,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里,他在我耳边小声说:“还好……还好你没走远……”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问:“什么意思?” 黑暗中,杜译承的眼睛亮如星子,他捧着我的脸,深深吻下来,这个时候,似乎已不需要言语。 杜译承带着我又回去了杜宅,不过这回不是从大门走的,杜译承的房间在二楼,窗户边上有棵大树,杜译承利落地爬上了树,坐在树干上朝我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我看着树上这个面带笑容的少年,我知道,这回我要是伸出了手,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我不该伸出手,但是,这个时候的我,已没有选择了。 听杜译承说他今天早上在酒店等不到我回来,结果先等到了杜老爷子的电话,杜老爷子在电话里语气很重地责备了他,说到这里杜译承不肯多说,反而瘪着嘴说杜老爷子不好,其实不用他说清楚我也能明白是说了什么,杜家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人,上回那样对我已经是把对客人的礼节用光了。 杜译承抱着我,嘴里一直说着杜老爷子的坏话,跟个孩子似的,我掰正了他的脸,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杜译承的垂下了眼睛,声音低低地:“楠楠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爷爷就在楼上看着,我怕我爷爷会害你,所以跟他保证了会跟你分手,但是楠楠你要信我!我是爱你的!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用手指描绘他的五官,他的脸不管我看多少遍都不会厌烦,反而更加喜欢起来,迷恋的心情溢满心头,胸口被涨得满满的,甜蜜的同时,却有点痛,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之前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记得你爱我这件事,自然我也希望你记得我也爱你这件事。” 杜译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松了一口气地说:“太好了……”说着把头靠在我的怀里,我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腿上,做出这样的姿势还挺自然,我伸出手玩着他的发丝,杜译承的发色淡,但意外地很硬,留长了会给人一种柔软的错觉,摸到发根才会发现有点扎手。 而就在这样温暖缱绻的氛围中,杜译承忽然打了个喷嚏,我惊了一下,杜译承从我怀里抬起头,蓝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雾,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楠楠,我感冒了……” 我惊了一下,忙伸出手去摸他的头,还好没发热,我赶紧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我待在他的房间又不敢出去,好在他房间里有药,我找了出来让他吃下去。 我出去后没多久他就追出来了,连衣服都没有换,回来后我也忘了叫他洗个澡暖和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法洗了。 他吃完药,我又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发热了,我自责不已,又把他的被子盖紧了,杜译承虽然在发热,但是还挺有精神,他看着我忙来忙去,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说:“看到楠楠为我担心成这样,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个屁,”我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伸出手试他的额头,一边嘟哝着:“要不要喊医生来看一下?你家应该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吧?” “不用,”杜译承盖着厚厚的被子,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说:“我已经有个医生了,” 我愣了一下,说:“哪里?” 杜译承忽然从被子底下伸出手,一用力把我拉到床上,我猝不及防,就被他压了个实在,他压在我身上,笑嘻嘻地说:“就是你呀。” 我脸一热,挣扎起来,说:“说什么奇怪的话呢!走开!别压着我,好重!” 我挣脱了一点,杜译承却一直抱着我的腰不放,他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嘴里嘟囔着:“就这样啦,我好困,楠楠就让我这么抱着好嘛。” 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他安详的睡颜,他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我终于不再动了,把被子盖好,手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想着,就这么抱着也好,没过多久,我就睡了过去。 就这么抱着睡着还是第一次呢,我嘴角带着笑,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我是被杜译承闹醒的,杜译承抱得太紧,我睡着不舒服,晚上醒了好几次,他竟然保持同一个动作睡了一晚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还好睡了一晚上他已经不发烧了,果然年轻人就是好,睡了一晚上就恢复精力了。 我还没睡够,杜译承就一直闹我,我抱住了他安分的头,模糊地说:“不要闹……” “楠楠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没理我呢!我发了那么多短信给你,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他不满地控诉着,昨晚他发烧了就没说这事,原来他还记得。 我一下子没了睡意,把他的脸捧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真的想知道?” “嗯!”杜译承重重地点头,蓝色的眼睛如同小狗一般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我心底的某一处底线已经被突破,“好,我告诉你。” 我把正平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在他还是cherish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不少我家里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都只是代词,这个时候换成了真实的人名,也没有多少差别,因为有这些铺垫,我说得也很顺利,杜译承第一次听到这些,听得很认真,我心底却很忐忑,我知道这一步跨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但是我却忍不住,为了得到他的爱情,我总要得付出点什么,这样的误会再继续下去,我怕真的没法挽回了。 果然,杜译承在听到正平打昏我的时候他气得脸色都变了,一定要找正平算账,我阻止了他,抓住他握成拳的手,柔声说:“没事的,没关系的,反正我现在都已经在你身边了,” 杜译承的拳头放松成掌,温暖地贴在我的脸颊,声音温柔:“还好,你回到了我身边……” 我忍不住把头偏过去,闭上眼睛,杜译承好闻的气息凑上来,我在晨光里忐忑地等待着,嘴唇上痒痒的,我知道他就要吻上来了,却在下一秒传来了敲门声,我一愣,忙把头偏到一边,杜译承还保持着要吻我的姿势。 管家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少爷你起来了吗?纪小姐也在的吧,王家来人了。”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王家?是正平?他怎么会来? 杜译承没有说话,我更不敢出声,管家这么确定的语气肯定是已经确信了我在这里的事实,昨天晚上又是演戏又是爬树的,结果还是没逃过管家的眼睛么? 过了一会儿,管家没有得到回应,正要走,杜译承冷冷出声:“给我滚。” 我慌了,我万没有想到正平会追到这里来,杜译承的手摸到我的耳根,声音定定地:“我不会放你走的。” 88我不会恨人 可是下楼后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来的人不是正平,而是王阳臣。 看到我下来,他转过了头,晨光中,他鬓边的白发更加显眼。 “公……”这一个字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最终没有把之前的称呼说出口。好在公公没有在意,跟杜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我出去了。 杜译承没有说话,杜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客厅里气氛很压抑,他不说话我也能理解,连我都没有想到,公公会亲自来接我。 公公是开的专门的车来的,我坐在后座浑身不适,座椅太硬,我挺直了背,却只能看到王阳臣的头顶。 他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去,而是叫人把车停在了个偏僻的树林旁,然后叫开车的人下车,身着军装的人把绿皮车围了一圈。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心底有点摸不清公公在想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我,说:“既然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我就跟你直话直说吧,姚楠你是个聪明孩子,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而且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想继续跟正平的婚姻的意思了,但是在你们正式离婚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再过几天我要带正平回京城,我想你陪着他,他现在因为报纸的事情有点困难,我希望你能帮助他。” 呵,我笑了一下,还真是父子,连想法都一样。 我沉默了一会儿,王阳臣知道我在想什么,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这是前款,等你和正平离婚了,我还会打一笔钱给你。” 我把卡递了回去,说:“公公,你不用这样的,我嫁进王家三年,王家对我照顾不少,我不是冷血之人,这点恩情我还是记得的,我会帮正平的,这是我已经答应过你们的,但是我想提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当天下午三点,我已经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一切都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通知杜译承,上飞机之前,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要去北京了,这回我没有隐瞒我去的理由,我是这么写的,陪王正平演戏。 因为这回的事情,正平不得不被推到人前,王阳臣再也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了,最后只好把正平带到了北京。 婆婆因为精神不大好就留在了n市,临走前房子空空的,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王阳臣安排得滴水不漏,如我要求的一般,把我跟正平安排了不同的航班,除此之外,还给我的父母重新安排了照顾的人,果然这些人嘴上虽然不说,其实还是把你抓得死死的。 要是在车上我没有答应王阳臣,他一定会拿我的父母来要挟我,在这前一天,他安排的人就已经到了我家,我点头就是照顾,我摇头估计就是灭口了。 我第一次觉得这家人很可怕。 但是现在更叫我可怕的,是眼前这个开车的邵汝杰。 拥挤的马路上,他把车开得险象环生,我要紧紧抓着门把手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但是说起来我还是比较淡定的,真正被吓坏了的,是苏聪。 上回邵汝杰回北京还真的把苏聪也带了回来。 终于在苏聪惨叫了一路后,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是王阳臣在北京的住所,深居军区大院,邵汝杰一路畅通无阻,独门独户的院子,有独立的花园,只是现在是深冬,也只有荒草。 苏聪热情地给我拿行李,我都插不上手,他今天见到我后就一直躲着我的眼睛,我跟他说话他也避着,他给我搬行李的时候,邵汝杰就靠着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冷冷地看着,我插不上手,只能让苏聪搬行李,他这样,好像实在跟我谢罪。 “女人,”酷酷靠在车子上的邵汝杰忽然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有点不敢走过去,邵汝杰这人我看不懂,看着是在笑,但是其实他在想什么根本搞不明白,就像这一次,他说是为了好玩才把苏聪手里的资料爆料给了媒体,但是就算是损友,也用不着做这么狠吧,对于正平来说,这可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连王阳臣都不得不把正平带到了北京。 我站着不动惹恼了邵汝杰,他不耐烦地朝我走过来,皱着眉头说:“我叫你过来听不懂么?” “你想干什么!” 在邵汝杰走近我之前,苏聪挡在了我的面前,两条手臂张开,跟护着小鸡的母鸡一般,瞪着眼睛看着邵汝杰,说:“你走开!” 邵汝杰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脸上一向的笑容都变了,看着苏聪为难地说:“苏苏你别这样……我不是坏人,没事的……” “你不是坏人!谁是坏人!”苏聪一口咬定,邵汝杰吃瘪,只好放弃,放下手,回到车边继续靠在车子上。 苏聪见我没有危险了,继续给我搬行李,只是我其实只带了两个箱子,我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王阳臣跟我说的只要两个星期就好了,过了年,就没我的事儿了,到时候我跟正平怎么样看我意思,他不会干涉我,但是我怕正平会不同意离婚,所以跟他又提了一个条件,要是正平不愿意离婚,就由他出面强制正平离婚。 苏聪没事做了,只好站在门口绞着手指等着,邵汝杰等得不耐烦了,催苏聪,叫他赶紧走,苏聪惊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邵汝杰,最后对我急急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他能帮我。 我笑了一下,他也是个外地人,能帮到我什么,但是我没说出口,只笑着说好的。 我不会爱人,更不会恨人,原本把我贴上网的就不是他,我对这个记忆模糊的后辈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倒是邵汝杰万分不爽,苏聪坐上车后迅速倒车调头,油门狠狠一踩,甩我一脸灰尘。 我招呼佣人把我的箱子搬上楼,王阳臣已经叫人提前给我收拾好了屋子,房间不大,倒是整洁舒适,适合一个人住,这也是我跟王阳臣要求的,在北京这段时间里,除了必要时候,我要跟正平保持距离。 我住在军区大院里,王阳臣平时不回这里住,而正平是住在王阳臣另一套房子里,王阳臣倒是安排地滴水不漏。 反正到春节之前,我是一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宅子里的佣人都在着手准备年货,忙进忙出的,倒是很热闹。 我吃了点饭菜,也许是舟车劳顿,胃口不怎么好,没吃多少,吃完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一边看着佣人忙进忙出。 手里的手机不断接收到杜译承的消息,同时看着忙来忙去的佣人,我竟有种满足的错觉。 别人都说年味随着成长越来越淡了,但是对我来说,年味一直是淡的,年夜饭上父母能不吵起来就已经感谢佛祖了,自然年夜饭也没好吃到哪里去,我妈做饭也不好吃,到了高中后我第一次吃到学校食堂,才知道原来菜能这么好吃。 也许这就是我口味重的原因,有足够的辣味掩盖,我才能忽略掉食材本身的异味。 结婚后我因为口味重被婆婆说过好几次,后来自己学做菜也忍不住多放调料,结果总被婆婆骂,婆婆总说盐放多了对健康不好,放味精对健康不好,好像做菜不要放调料,放锅里烧熟了就好了。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笑起来,想到就说了出来,我通过消息发给了杜译承,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聊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佣人问我要不要用点宵夜,我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都已经快十点了。 我叫厨房做了点甜点,吃完后回了房间,再次拿起手机看的时候,杜译承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给我了,见我许久没有回他,还问我干嘛去了。 我正打算回他,却不防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提示,我嘴角不禁提起来,他还真是等不及,这么快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接起电话,幽幽地说:“怎么打电话了?”一直以来我跟他都是文字交流的多,已经习惯了文字交流,接起电话还有点不习惯。 “还不是因为楠楠你不回我!”杜译承说得理直气壮,我有点无语:“我在吃饭啊。” “吃饭也不能不回我啊!” 我哭笑不得,我看了眼时间,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 “就准备睡了,刚刚在吃饭,楠楠你没回我害我都没有吃多少!你赔我!” 杜译承这语气未免太理直气壮,我一时无语:“吃不吃是你的事呀,而且要是饿了你就继续吃倍。” “不要,我不要吃了,我要睡了。”杜译承这会倒是闹起别扭来了。 我笑了笑,说:“那你睡吧,我也要洗洗睡了。”我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等等!”杜译承突然叫出声,我惊了一下,说:“怎么了?” “我也要洗澡了,要不,一起?”杜译承的声音里带着诱惑,我却没搞明白,热了脸的同时小小问出口:“怎么一起?” 89君子之交 我到北京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雪。 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银装素裹,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眼前一亮,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译承,杜译承昨晚一直跟我聊到很晚,竟然跟我同一个时间醒了,我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他就回了我:可惜n市的雪很小呢,早上起来就化了没剩多少了…… 从他发过来的消息里,我能感受到他的失落,我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要不我现在就去北京好了!现在立即出发,到了北京还能看到雪! 我笑了,回他,说什么傻话呢,到了下午北京的雪就化了,再说了你现在有得出来?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是被杜家关着,哪有那么容易出来,就算他逃了出来,他又上哪儿去买飞机票。 可是他还是固执地打了电话给我,朝我信誓旦旦地说:“楠楠!你等着!我今天就飞去北京。” “好好好,”我在这头敷衍地答应着,嘴角带着笑容,其实不用他来我就很满足了,跟他在一起的近一个月里的欢乐,比我过去几十年累积起来的都要多,我已经很庆幸了,杜译承听我语气敷衍,不高兴地控诉,说:“楠楠!你是不是不信我!” “信,”这回我说得认真多了,其实说的也是真话,我从未怀疑过他,从心底相信着他给我的爱。 早上一个电话一不小心就打了半个多小时,等我下楼时才发现客厅里已经有人在等待了。 是那个跟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端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的动作优雅而标准,只是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僵硬,连旁边的佣人都看得蛋疼了。 我小声问佣人为什么没有叫我起来,他却先一步回答了我,说:“是我说不用叫你起来的,我时间多,不在乎等的这段时间。” “啊……哦。”他这样理直气壮的说法叫我惊讶了一下,还从没见过这么没客人感觉的客人。 我在他的目光里吃完了一顿早饭。 其实他也没有看着我,只是我忍不住去看他,他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细看挺好玩的,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我许久,面前的茶杯被一次次倒满,果不其然,三分钟后我见到他伸手招来了佣人,小声地跟佣人问了什么,然后他站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过去。 我咬着牛奶杯的边缘,笑着看着他走进卫生间。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不过等他真正坐下来,他就不奇怪了,板起脸来说正事的样子,让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其实我知道他是来跟我说什么的,故意把杜译承关在杜家不让出来,反而找了个亲信独自来北京来找我,杜老爷子还算给我面子。 虽然见过了好几次,却还没有正式介绍过,他说:“你好,我叫许熙年。” 我礼节性回复他:“你好。” “这回我来不是为别的事,是为了我家少爷,我家老爷希望纪小姐能和我家少爷分手,我家少爷年纪还小,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他可能是出于对纪小姐的迷恋,一时昏了头,但是这样的感情是不能长久的,纪小姐,你也能明白吧?”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表情有够冷静严肃,真难为了他一张冷冰冰的脸硬是想出这样狗血八点档的台词来,我喝了一口热茶,“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他想说的我都懂,相差八岁的姐弟恋,且不论我和他还是老师和学生的身份,我自己本身就已经足够糟糕,原本就普通的我,还有一个失败的婚姻捆绑着。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杜家这样的家族。杜老爷子会赶我走,我也能理解,相比我,杜译承更加适合那些名门闺秀,从小就在严格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完美淑女。 只是现在的我更想看看这个叫许熙年的机器人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果然,许熙年脸上露出了一副难看的神色,估计从来没有给杜家处理过桃花,他抬了抬眼镜脚,语气一下子冷静了许多:“但是如果纪小姐执意纠缠的话,我也就没有办法了,杜家不是个小家族,注重社会地位和脸面,到时候杜家为了自己的脸面会做出怎样极端的手段我自己都说不准,总之提醒纪小姐一句,曾经有个纠缠方小姐的男人,最后是被断了手脚丢到了垃圾堆。” 我惊了一下,没想到许熙年这么快就放弃了言语说服,一下子就来恐吓我了。 也许是我脸上的惊诧让许熙年有了点成就感,他又抬了抬眼镜脚,继续说:“自然,我想纪小姐应该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当然如果纪小姐能答应我,杜家承诺满足纪小姐的愿望,到时候钱房子车子随便你提,只要不要太过分。” 我笑了一下,果然,重点是在这里,我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作下死,我说:“那什么叫太过分?一个亿算不算过分?” 许熙年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狮子大开口,脸上虽然为难,但还是说:“我可以跟我家老爷说一下……” “哦~”我故意拖长了尾音,杜译承比我想象得还值钱,连一个亿就这么轻易地给出来了。 许熙年眼睛里带着惊讶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我是不是真的要一个亿,我笑着摆了下手,说:“开玩笑的啦,我只是想试试。”我把手臂放到桌子上,手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白雪。因为这里人很少,雪都没有清理,银装素裹中,一片静谧。 “那纪小姐是怎么决定的?”许熙年等不到我的回答,只好问了出来。 我转头,朝他笑了一下,说:“当然是一个亿啦。” 许熙年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是一个亿的话……” “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我不会做出继续跟杜译承在一起跟杜家死耗的事情的?” 我打断了许熙年的话,他惊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出来,他又抬了抬眼镜脚,憋了好久才说:“……直觉吧!” 我笑得更加开怀。连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我不爱你,偏偏就你看不出来。 爱是深沉的幻觉,而杜译承给我的这一场梦如海般深邃,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但是这不代表我会真的放弃挣扎,原本我就是带着救生圈下海的。 爱情和厮守原本就是两件事,我接受了你给的爱情,但是不要你的厮守。 许熙年完成任务松了一口气,刚好到了午时,许熙年留下吃了顿午饭,到了吃午饭他就恢复原样了,吃饭的样子优雅而标准,跟礼仪师一样,佣人在旁边都看痴了。 到最后我都不敢吃得太大声了。 他吃得很少,吃完了做了个动作,我记得那个好像是某个教的,没想到他这样的还是信教的。 他吃完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其实我还没有吃饱,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我渐渐吃得比之前多了。 我送许熙年出去的时候叮嘱他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杜译承,他奇怪地看着我,拧着的眉毛似乎在控问我,刚刚不是说好了要分手的了吗! 我笑了一下,叫他安心,说:“再给我两个星期,等这个年过完了再说,我想你家老爷也不想自己家的年过得鸡飞狗跳吧?” 许熙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他也把这个忘记了,但还是为了确认,问我真的会分手吧,我跟他开玩笑说:“你不信我?那要不我给你画个押好了?” 他眼睛一亮,大有现在就拿个红印泥给我按手指了的意思了。 我哭笑不得:“你还真当真了啊!” 许熙年莫名地看着我:“难道不是真的吗?” “好好好,”我无奈地说:“你写好了我来印好吧?” “好!”说着就指着我们一路走来的脚印,说:“就把这些脚印当做你画的押好了,纪姚楠,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 “好。”没想到许熙年还有点人性的嘛,我回头看着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弯弯曲曲的脚印,“你也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那自然。” 我笑了一下,对他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所谓的君子之交?” 许熙年顿了一会儿,说:“应该是吧……” 我看他真的考虑起来了,忙说:“算了,是不是也无所谓了,你赶紧回去吧,外面好冷。” “好的,”说着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临走前跟我招手再见,我伸出手跟他道了别,然后把手插在口袋里,一直看着那辆黑色的车一直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我按着原路返回,小心地踩着原来的脚印回去。 走到门口才发现又有了新的客人。 原本还以为今天一场大雪会很安静的呢,结果客人一个接一个地来。 方洛妍很生气地冲我说:“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90再看我一眼吧 这个客人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似乎在外面等了很久,脸蛋都冻红了,不过也怪她,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短款毛呢,露出细长的大腿,没冻着已经真的万幸了。 我从她身边走过,一边说:“你怎么过来了?”应该是跟着许熙年一起过来的,那么许熙年是知道她过来了? 怕一个人说服不够,还带着一个人吗? 但是比起许熙年,方洛妍的方法就简单粗暴多了,她直接告诉我,杜译承是她的,要是我跟她抢一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一边点头,答应着“好好好”,一边给她倒上热茶。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冒着热气的茶,最后决定先暖和一下再战,端起来喝了一口,却因为喝得太急烫到了嘴巴,小小地吐了下舌头。 我好笑地看着她,她被我看毛了,直接炸了,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喝茶被烫嘴吗!” 我别过了脸,说:“好好好,我不看。” 佣人又端上了甜点,倒是挺好的一顿下午茶,我还饿着,只顾着吃了,任凭方洛妍在我对面炸,她嚎叫了老半天,见我反应冷淡,皱了好看的眉毛说:“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地看着他:“我要说什么?”见方洛妍更要炸,我淡淡笑了一下,说:“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啊。”这里是哪里?是王家的地方。 方洛妍倒是明白地快,站起身,看着我说:“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我喝着手里的热茶,没有看她。我知道我抢不到,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放弃了争抢,人们总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可是当你清楚你只是螳臂,还怎么会去挡车。何况我原本就自私,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晚上我发给杜译承的信息没有回,我猜他应该是被没收了手机,等了半个小时没有得到回信我便不再等,看了一会儿我带回来的书,然后早早睡了。 明天就二十八了,二八二八吃腊八,可是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腊八粥了。因为不会有人记得给我做。 我让许熙年再给我两个星期,其实时间已经没有那么多了,我要在北京待到初七,我不打算回n市,当然也不打算回家,我还没有想好去哪儿,不过到时候能顺利的话,我有了钱,去哪儿都行。 这最后的十天,是我偷来的浮世一场欢。我不后悔,我只庆幸。走到最后结果还算让人欣慰。 正平已经到北京了,冬日寂静的北京,终于要因为这个传统的春节骚动起来了。 杜译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打电话给我,果不其然,他昨天要偷跑出去,结果没跑多远就被追了回来,被没收了手机,还被关在房间里关了一天。 我笑着问那你现在是拿什么打电话的。 他气呼呼地说是抢的管家的,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记得我的手机号码,连我都没有背过他的手机号,我忽然有种感觉,他似乎比我想象得还要在乎我。一时间我有点害怕,我怕我会伤他太深,他会恨我。 我这头长时间的沉默让他起疑了,他问我:“楠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愣了一下,说:“我要起床了,先挂了。” “……好吧,”杜译承的声音里难掩失落,我听了心口一紧,我又何尝不想让你高兴,但是你的高兴我给不了。 到了今天年味才真的浓了。佣人忙进忙出,我这才知道到了初三王阳臣请了人吃饭,宴席就开在这里,听佣人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王阳臣把我安排在这里的真正用意了。 原本以为今天终于能够平静地度过一天,结果刚吃完腊八粥就有人拜访了。 来的人是邵汝杰和苏聪,邵汝杰明显不想来,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进门的时候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连一向的笑容都没有了,苏聪倒是很高兴,带了很多东西过来,一进门就交给了佣人,我也不知道他带了什么过来。 比起礼物,更加叫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青年。 看起来跟杜译承差不多年纪,穿着讲究正式,更重要的是,我很眼熟他,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啦,施俊涛!”他很熟络地跟我打招呼,自动报上大名,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他又说:“那个呀,飞机!想起来了没?” “噢噢噢噢,”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是杜译承的朋友,一共跟他见过两次。 邵汝杰被我们奇怪的对话吸引了过来,他挑起好看的眉毛,问:“你俩认识?” “嗯,差不多,见过几次。” “不过说回来,你们过来做什么?” 邵汝杰别过了头,拽拽的样子不肯说,倒是施俊涛代替了回答,说:“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无聊嘛,苏聪就带着我们来找你玩了。” “哦,”我点点头,苏聪一脸不好意思,他还真是为了我想呢,不过根本不需要啊,我原本就精通一个人独处,我担心过来后没事儿干,还带了几本书过来,昨晚看了一点,我庆幸地发现我还能看得下去。 客厅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变得拥挤起来,邵汝杰怨言最多,一会儿说沙发太小,一会儿说沙发不舒服,苏聪就一直在旁边安抚他,但是邵汝杰却越被安慰越烦躁,下一秒就要走了的样子。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早点走呢,客厅里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我可应付不过来。 我到厨房里准备茶点,其实只是为了逃避,心底是在希望他们能早点走就早点走,我还有书要看呢。 他们几个倒是很熟悉的样子,三个人在客厅里聊得开心,我一边在厨房里磨蹭着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我听到邵汝杰问施俊涛关于杜译承的事情,我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听完了他们说什么,我才知道我早上的担心是多余的。 杜译承原本就那么优秀,学校里就有很多女生暗恋他,他又在国外待了那么久,风俗开化,他怎么可能还是个纯情少年。他说他是在那个软件里看到了我,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写了真实信息的,但是光凭那点特点,在茫茫人海中,他就真的会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吗?除了我,还有更多年轻鲜嫩的少女,他一开始来跟我搭讪,只是为了看看这个孤独少妇是多么可悲吧…… 这些不是我的臆想,施俊涛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他呀,就是个玩儿主……” 是啊,因为年轻,他可以好玩,比起邵汝杰坑害自己的朋友寻找乐子,杜译承应该还算好点,只是通过网络跟人聊天打发时间。谁都没有错。只是为什么我现在心很痛呢? 留下客厅里的人不管,我径自上了楼,本来那些人就不是我的客人,我用不着招呼,可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邵汝杰的咒骂声,我的脸枕着湿透了的枕头,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不过还好,还来得及。 第二天正平和王阳臣都回来了,再过一天就是三十晚上了,正平继续住在酒店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新年这几天就住在了家里,好在他没找我麻烦,王阳臣似乎已经跟他谈过了,他不再纠缠我,我也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 还剩八天,时间在倒计时着,我却越发体会出一种解脱感。杜译承毫不知情,每日短信电话不断,他依旧热烈如火,但是我却被北京凛冽的风吹凉了最后一滩热血。 过了年,我也要三十了呢,怎么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呢。 在北京这几天,我很好地扮演了正平的恩爱妻子这一角色,王阳臣没说出口,但是看得出来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因为到了最后一天,他把那张银行卡又递给了我。 这回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是我应得的,我受之无愧。 只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一天晚上,杜译承真的从n市来到了北京。 那天我刚给一家拜年回来,累得全身都不想动,正打算把自己扔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却发现了睡在我床上的杜译承。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明明跟我说他被家里看得很严根本出不来的! 可他却毫不知情,他把我的惊讶当做了惊喜,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说:“楠楠,你回来了。” 那一瞬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是偷偷跑进我的房间里的,我的房间在二楼,借助梯子能轻松钻进来,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而那一刻我只庆幸他没有发现我收拾好放在门后的行李箱。 明天我就要走了。下午我刚刚和许熙年通过话,他已经给我订好了机票。 杜译承肯定是偷跑出来的,许熙年不会在知道杜译承跑出来的情况下还给我安排好了机票。 在看到他的脸后我才知道我有多动摇,距离拉长了我对他的感情,可是当距离消失,两人紧紧相拥,只剩下充满心头的甜蜜,他抱着我,问我为什么不睡,我没有回答,他自己却闭上了眼睛,说,好不容易跑出来,我好累,我要先睡一会儿。 再睁开眼看我一会儿吧,我想念你那蓝色的眼睛。 这句话我最终没有说出口。 91孩子是最好的宠物 我最后见的人是正平。 不知道王阳臣跟他说了什么,我跟他谈离婚的时候他异常冷静配合,我还担心他会跟之前一样纠缠不休,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把我捆绑在身边不过是为了给他心里的某个地方留个位置,他会这么轻易放开我,或许是已经找到了别的方法了吧。 这个我自然不会去问,最后他送我走的那个早晨,俩人坐在一起异常沉默,离婚协议已经签字,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王阳臣比我们俩个还急,新年伊始就办离婚倒是因为他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我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最终还是正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姚楠,我对不起你,你要什么,我补偿你。” 我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里满是真诚,看来说的是实话,我喝了一口热茶,说:“二十万。” 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额……好。” 我不说话了,继续喝热茶,北京的冬天未免太冷,我要一直喝热的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暖。 “姚楠你还真是……”正平忽然开口,我抬起眼看他,用眼神在问他“怎么了?”。 他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找了个好听点的词说出口:“现实。” “呵……”我抱着杯子笑了一下,说:“你不该早就知道了吗?”要不是看中我现实这一点,你当初又怎么会找上我。 “额……”这回正平是真的说不出什么了,我问他你还有事情吗,有的话就不用陪我了。 我从来不是个害怕孤单的人,所以陪伴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而正平坐在我对面反而有点叫我不适应。 “好……吧,”正平知道我是在赶他,于是也不再多留了,跟我说了再见就走了,可是我们俩心底都清楚,这一见,就不会有再见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要去哪里,他也识趣地没有问,他清楚地知道我要彻底告别过去的决心,所以也自觉地不再干涉我的未来。 正平离开后我看着空掉的座位,转头看窗外,叹了一口气,想,这下子我真的是一个人了…… 不,或许并非如此。 我坐了飞机回了n市,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我已经受够了来到一个异地后的举目无亲的不安感,n市虽然不是我的故乡,但起码是我待了八年的地方,也算是第二个故乡了。 我租了个房子,因为这回资金足够,找房子也快了许多,我原本带的东西就不多,看好房子的第二天就住下了。 房东要出国好几年,房子要长期出租,正好合我心意。 还留在n市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许熙年,我只答应了他和杜译承分手,离开杜译承,却没有承诺说我会离开n市,这算是我跟他玩的一个文字游戏,我没有破坏跟他的约定。再说了就算在一个城市又如何,身处一个城市却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面的人不在少数,何况他的舞台是整个世界,一个小小的n市怎么能满足他。 我还是自私的,在得到了足够的利益后全身而退,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在我已经到达n市的时候,他才在北京的床上幽幽醒来,我给他吃了安眠药,够他睡上半天的。 住处安排下来后我又抽空回家看了一下,王阳臣派来的人已经回去了,还剩刘婶一个人在,我妈比之前好多了,也开始做家务了,跟刘婶关系处得不错,我爸依旧痴呆,但是被照顾得很好,看到我眼珠转了一下,朝我傻傻地笑了一下,我终于放下心来。 这下子我能安心一个人生活了。 回到n市,我花了点心思装饰自己的房间,按照自己的心意摆布房间里的家具,房子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式的,两层的小楼房,靠近地铁,交通方便,房子周边还有花园,现在冬天,梅花开了,花香沁人心脾,天气好的时候起就会去那里散步。 我彻底放弃了手机,原本就存在感薄弱的联系工具丢弃后倒是没有产生多大的不习惯,我又开始看书,各种都看,不知不觉就买了不少书回来,我又买了个书架,放在客厅,没过多久就被书放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 那天正平离开之前我问了他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正平告诉我说是他在吃药,我终于明白,就这一点来说,他对我还不算坏,或许他一开始也怀着放我走的心思,不然不会做出吃药杀精的事情,而我也终于明白有希在他心里的分量,为了一个人竟然连自己的后代都不要了,正平也是做得狠。 我买了个全身镜放在浴室,每天洗澡的时候都会好好观察自己,腹部的弧度在慢慢变化着,在这里面,有个新生命在成长着。 我感到不可思议,买了书籍看的同时,约了医生,专门的医生就专业多了,不会问多余的问题,提出的建议也专业可行。 有了医生护航,我就安心多了。 我开始自己做饭吃,一来担心外面的食物不干净,二是我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总不能一整天都看书,做菜也能给我点成就感,心情也能保持愉悦。 刚开始那段时间还好,婴儿还小,待在肚子里乖乖的,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出去散步,坐在花园里看会儿书。我知道经常在花园里看到我的人都在暗地里猜测我到底是什么来历,说来也正常,一个独居的女人,怀着孩子,没有工作,生活水平却很高。 他们都猜我是被人包养的,但是看我的年纪又觉得不大现实。 我知道我得撒点谎了,我在家门口放了皮鞋,做出我的男人刚从国外回来的样子,买很多的菜,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桌子的菜,做出好像有人来访的样子。这样一来,周边的人的眼光就变了许多,我也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其实那天的菜被我倒了大半,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而且我不再吃隔夜的饭菜,怕对孩子不好,我花了很大的金钱在吃穿上,吃什么都吃最好的,穿衣服也只穿最好的,于是花在吃穿上的金钱也大,好在我从许熙年那里要到了足够的钱,我还不用担心资金不足的问题。 在独居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听到过杜译承找我的消息,许熙年肯定告诉他我去了外地,所以他肯定把重点放在了外地,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没走,我就留在n市,我的身体不允许我颠簸,我也不想在旅途中花费多长的时间。 等他在外地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我,他也没了耐心和热情,他本来年纪就小,做什么都靠着一股子劲,等他这股劲过去了,我就不用担心被人找上门来了。 而事情也跟我想象的一样,我的生活一直平静安详。 我换了手机号,里面只存了我的医师的号码,放在第一位,也方便我打出电话。 前几个月和平时没有什么异常,我经常散步,没有停止运动,胎儿成长健康正常,医师嘱咐我就这么下去就很好,我身体底子好,现在怀孕也不算迟,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一开始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就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了。我有心理准备,但是在测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惊了一下,时间掐得那么准,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天意了。 我不知道我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感情,它在我的身体里成长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它也在影响着我的生活,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嗜睡,常常一觉醒过来分不清几点,肚子很饿,吃很多,体重却不见长,真正开始长体重的时候是在两个月之后,有医生在旁边指导,我把自己的身体管理得很好。 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尽量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心情平静没有起伏,连医生都觉得奇迹,一般孕妇在孕期情绪都很不稳定,我笑了笑,说,可能我已经经历过了情感的起伏期吧。 激烈的,冲动的,热情的,我已经全部经历过,我从不是个感情激烈的人,光是那样的恋爱已经到达我情感的顶端。 胎儿也乖,没给我找过什么麻烦,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寒冬,初春。 花园里花开得最繁盛的时候,花园里出现了好多小孩子,看到他们在花园里开心地玩耍,我这才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留下这个孩子。 人的一生中,能长期陪伴的人太少,恋人虚幻而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真心相爱的人,最后只是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所以才会争吵抗争不断,而真正能陪伴你的,大概只有孩子了吧。 孩子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一张白纸,你给他涂抹上什么,他就是什么颜色,在他完全长大成人之前,他能陪伴你近二十年的时间,而其中近十年的时间是贴心温暖的,我想我看中的,就是那十年。 我虽然不怕孤独,但是我真的孤独太久了,我想有人能陪伴我,而孩子是最好的宠物。 92杜译承白:你真的爱我吗? 当我捧着沉重的头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楠楠的身影。 房间里空空的,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回来。我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在翻看了房间里的所有柜子,确认什么都没有了之后,我才真正地明白了,楠楠已经走了。 我抓着头发,坐在床上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走。 直到后来许熙年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已经拿了老头子的钱去了外地。 她竟然连分手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我。 后来方洛妍跑到我面前跟我说纪姚楠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她根本不在乎我。 我直接把她赶了回去。 因为我知道,最初主动接近的人,是我。 一开始是我在那个软件上找上了她,跟她打了招呼。 被老头子强制赶回国后我有一段时间极其无聊,然后就在朋友的帮助下开发了一个软件,原本只是打算弄了玩玩,朋友说国内很流行玩这个。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 其实在这之前,我跟不少人聊过,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给我发了自拍照,p得不成样子,我渐渐就没了兴趣,然后我就看到了楠楠发的心情。 其实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发心情,内容大概就是烦闷、失眠,偏偏她的资料写的还是真实信息,我一下子就把她脑补成一个寂寞空虚冷的闺中少妇,于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跟她问了好,意外的是,她很少把话题扭到别人很喜欢说的黄段子上,她虽然寂寞无聊,却从不把说这些当有趣,反而说些人生大道理,连我都忍不住跟着正经起来,结果到后来她都不相信我是二十岁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迫切地想要跟她进一步发展关系,我心底抱着邪恶的念头,她这么正经肯定是装的,让我来揭开她虚伪的面纱。 然后就有了那次事情。我预谋已久,她的反应如我所料,她措手不及的同时也在隐隐期待着,果然是个寂寞空虚冷的少妇啊…… 我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更加大胆起来,那时候我在想,我都露了,你起码来点什么回报我一下吧,结果没有。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忍不住的人好像就我一个人,我得不到我要的,于是打算见一下她真容,在知道她在哪个大学教书后,花了点手段,很快把自己安插了进去。 然后就在课堂上见到了她。 久别课堂的她有点拘谨,她前一天晚上还跟我说她很紧张,怕出什么岔子,她这么一说,反而更激起了我恶作剧的念头,在课堂上捉弄她,她的反应可爱得让我心口一紧。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喜欢看她被我捉弄后涨红的脸,喜欢看她急切而可爱的反应,而更加叫我心痒难耐的是,她为我担心得脸色都白了。 我有过几次恋爱,却从未像这回这么开心过,每次看到她我都忍不住捉弄她,我知道我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因为她迟迟不肯跟她老公离婚。 我没有立场催促她,所以只好在旁边看着,她其实心里明白已没有挽回的余地,从她每日在网上对我的抱怨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但是我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 不过这样也好,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再可爱也是大了我八岁的老师,还是已婚,我还没有惊世骇俗到那个地步,我记得朋友曾经跟我开玩笑说:你对那个小老师那么上心,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那个时候的我还有信心说一句怎么可能,但是到了后来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已经付出的感情,怎么可能收得回来。 何况她那么柔弱,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可是她冷淡的反应叫我摸不透她,她从没有说过她对我是何种感情,我有种无力感,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她的反应依旧冷淡地叫我心寒,就算是最疯狂的那天晚上,她也不肯给我。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一步步靠近,一步步侵犯,她没有反抗,只安静承受,而我竟然也尝出了一丝甜蜜。 还真是悲哀。一直以来都是女孩倒贴我,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倒贴的滋味,像唱独角戏一般,痴痴地等着她回应。 到最后还是我先屈服,在她终于肯给我的时候,我对她说了我喜欢你。 我在喜欢和爱这事儿上还是挺洁癖的,我固执地认为喜欢和爱不是一回事,喜欢了很有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而爱不同,爱上了就忘不了了,铭记于心的。 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对她的喜欢会那么快升华成爱。而更加令我高兴的是,她终于不再保持沉默,而是坚定地告诉了我,我爱你。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在她的体内迸发了出来,我跟她做了很多次,但是从没有一次像那一次般叫我心情愉悦。 但是好日子不会过太久的,我知道家里不会接纳她,但还是抱着希望,其实我一直在撒谎,我没有被家里赶出来,我是自己主动出来的,在我爸妈出事之前,老头子一直是在放养我的,他几乎没怎么管过我,但是我爸妈出事后就不同了,找了专门的人给我上课,把我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因为他也在担心某一天他也会出什么事情。 而那些课程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也是我无聊的原因。 我带着不好的目的接近楠楠,我怕她知道真相后会不喜欢我,于是在回去之前强行要到了她的承诺,而她的回复叫我宽慰,不管怎么说,她是爱我的。 但也仅限于爱我而已。 她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知道她一直没有离婚,跟王家的事情也一直拖着,我不敢催,怕她急,怕她一气之下就不理我了,但是我更急,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幻想到了结婚,我想娶她进门,让她给我生孩子。 结果她一转身就去找王正平了,还藏着掖着,不给我看。我更加生气,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对她的迷恋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了,我不能忍受她去找别的男人,就算那个人是她还没离婚的丈夫,更不能忍受她在别的人面前强颜欢笑,她只能是我的。 于是我策划了那次事情。 其实我也在赌,我在赌她有多关心我,如果她在意我,是不会放着我生气不管的,她会哄我,想尽办法叫我开心。 而结果是我赢了,她是在乎我的,冒着寒风她赶了过来,坐在我家客厅里的时候,她满是局促,我却满心欢喜,但我决定狠心一点,故意说得冷淡绝情,其实在看到她脸上的悲哀神色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了,于是在她出去后第一时间追了出去,我的目的已经到达,她诚实地跟我说了王家的所有事情,我连她决定要离婚的承诺都没有得到,却已经幸福得要死。 可结果却是她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我,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我想不明白,明明前几天还跟我说着甜言蜜语的人,下一秒就走得干干净净,直到许熙年告诉我,在她刚到北京的时候他就已经找过她,她当场就答应了要跟我分手。 我震惊的同时更加搞不明白了,已经打算要分手的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爱我? 我失落了好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其实是一直在想她的事,我要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在这段时间里,方洛妍一直在我门口叫嚣,说纪姚楠就是个心机婊,她只是为了钱,不然也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她拿了五十万潇洒地走了,我却躲在房间里消沉得跟个傻逼。 我把她赶走了,但是她的话却不停在我耳边回响,到最后我都忍不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到最后连老头子出来开解我,他说我年纪还小,没经历过感情欺骗,而纪姚楠就是个感情高手,她在勾引我的时候又在吊着我,她不说爱我,却任由我为所欲为,做出一副爱我的样子,其实她每分每秒都在想着撤退。 老头子说的话我自然不信,但是时间久了,我也忍不住信了,因为到了后来我从王正平这里得到消息,说纪姚楠在和他离婚的时候跟他要了二十万的精神补偿费。 偏偏王正平给的心甘情愿。 我更加哭笑不得,这么说来纪姚楠还真是个情商高的大骗子,她骗了我还骗了王正平,亏我之前还傻逼兮兮地想过要是到时候老头子不愿意接纳她我就带着她私奔,两个人乐呵呵地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去,想想就跟八点档一样催人泪下感人至深,可是我们还没有等到老头子的压力,她就已经全身而退。 从头到尾,只有我这个傻逼在做着爱情的梦。 我想起在拉萨那一晚她对我说的我爱你,时间过得太久,我已经分不清她那是真心实意还是意乱情迷。 在那之后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找她,就算她不爱我,我也要找她说清楚,不能让我一个人伤心低迷,而她却活得潇洒自在。 可是我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到了后来,我也没有精力去找了,时间会冲淡一切,而我也渐渐忘记了她的模样。 说来可笑,我第一次真心地爱上一个人,却被甩得这么干净利落。 也许这就是后来我被人说渣的原因吧,只是只要玩得开心,还问什么渣不渣,跟她的那段时间里,我不也是很开心吗? 这样想想,我就平衡多了。 93我的梁梁 秋天最深的时候我的孩子出生了。 预产期一个半月前我就住进了月子中心,比起其他孕妇,我早了一个月住进了月子中心,因为我怕我一个人出什么事情,越到后面我越害怕,上下楼的时候都要紧紧抓着扶手,生怕脚下生滑。 一个人生活总有不便,好在我住进的月子中心条件足够好,照顾得也周到,我也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刚住进去的时候和其他几个孕妇住在一起,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兴奋地聊起自己的丈夫和家庭,肚子里的孩子蠢蠢欲动,我沉默在旁边听着。我插不上话。 第二天我就又加了点钱换了个单人间。 那一瞬我无比庆幸那个时候要了足够的钱,有了钱什么事儿都能解决了,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可以选择不看,眼不见心不烦,我可以安心地跟我自己的孩子相处。 我给它读书,声音小小地跟它说起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纪的故事,医生笑着跟我说这样胎教不对哦,要给它听一些柔和的音乐,又问我有没有打算让孩子学点什么乐器。 我拒绝了,我对它没有任何期待,就算他是个不健康的孩子也罢,我原本想要的就只是个可以陪伴我的生物。 我真的孤单太久了…… 生下它的那天天气很好,秋天的天空一碧如洗,我靠在床头看一本原文书,阳光落在书页上,疼痛来的很突然,没过多久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它在孕期就一直很乖,出来地也很顺利,我听到他洪亮的哭声,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管怎么说,生孩子还是个挺累的活,孩子生出来后我睡了一天,醒来后发现孩子被照顾得很好,有专业的人带着,我不用担心太多,只要我跟他能被照顾得很好,花销再大我也不怕。 是个男孩,我给他取名梁梁,我不用着急给他报户口,所以取名也随意,我醒来的那天早上气温低,从窗户里探进来的绿叶上染着薄薄一层水雾,凉意沁脾,我原本打算给他取名凉凉,但是想想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于是就取了谐音梁梁。 梁梁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喝完奶后就安静地睡着,好在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各项指标也在正常范围内,是个普通而健康的孩子。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产后复原在医生的帮助下进行得很顺利,可生过孩子的身体终究和产前不大一样,腰比之前粗了一点,肚皮上还有淡淡的妊娠纹,这具已经三十岁的身体,终于显出一丝老态。 不过这也属于正常,我本就不再年轻,过分追求返老反而有点不切实际,时间在留给你珍宝的同时也夺走了你的青春。 谁都是时间的败者。 包括杜译承。 再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我出院的那一天。我抱着睡着的梁梁走出医院,身后跟着特地找来的保姆,她给我拿着行李,我在月子中心住了快三个月,倒是买了不少东西,装了好几个大箱子,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我花钱变得大手大脚,我知道贵的不一定好,但是好的一定贵。 而就在孕妇休息运动的大厅里,我在电视里看见了杜译承。 仅仅一个月不见,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原本一头不规矩的卷发被梳理得规规矩矩,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五官,淡蓝色的眼睛在镜头下看不清,使得他的表情冷漠而疏远,全场他没说过一句话,但是他却比杜老爷子更加吸引人注意,我听到有几个孕妇在讨论他:“那个帅哥是谁呀?明星吗?新人?” 我在电视前看了一会儿,不过是过了一年,我已经几乎要把他的容颜忘记,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他那一双盛满了温柔的漂亮蓝色眼睛,然而我不论怎么细找,都没法在这双冷漠的眼睛里找到一丁点相似的影子。 怀里的梁梁动了动,小脸不高兴地皱到了一起,似乎是保持同一个睡姿很不舒服,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换了个姿势。 这时从旁边经过的孕妇看到了他,惊叹道:“多么漂亮的孩子,女孩儿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是男孩。” 那个孕妇更加惊奇,说:“这么漂亮,是混血儿吗?” 我愣住了,其实杜译承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肤色淡,眼窝深,远看起来有点高冷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什么在镜头下看起来那么冷漠不能接近的原因,梁梁才一个月,却已经跟其他婴儿有了不小的差别,鼻子很挺,五官精致,跟洋娃娃似的。 不过说来,他本来就是个洋娃娃呀。 想到这里我嘴角不禁带起一丝笑意,告诉那个孕妇说:“是的。” “哇……”孕妇更加惊讶,带了一点羡慕的意思,说:“我也想生个混血儿啊,你看混血儿都长得好漂亮啊!” 刚好这个时候孕妇的老公走到了她跟前,握住了他妻子的肩头,他是个标准的中国人的长相,听到妻子这么说反而没有生气,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我动了动脚步,说:“我们要走了。” 直到我走到门口,我都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她羡慕的目光。 可是她不知道,我羡慕的是她,要是我的婚姻不是那么失败,我也想要一个正常而简单的家庭。可是天不如我意,不管我花多大的气力去挽回都无济于事,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没用的东西只能丢弃,留着只会增添累赘。 而这累赘里,包括杜译承。太过沉重的爱,也是种负担。我到最后都没法回应他给的炽烈的爱,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而那个时候的时机再好不过了,我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二天许熙年就找上了门,而正平也答应了我离婚。 那样的情况下,我想不到比离开更加好的办法。 那次在电视上的不期而遇是我这几年唯一一次得到他的消息,身处一个城市又怎样,我也能继续跟他当个陌生人。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梁梁一百天后我辞退了保姆,恢复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带孩子比怀孕的时候更加困难,梁梁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婴儿,有的时候半夜被他的哭声吵醒,我抱着他边走边哄,安静的夜里,我只听到他细细的哭泣声。 长期下去我睡眠变得很浅,做梦的时候还在留意着他,身体逐渐瘦削下去,不到半年就恢复了生产前的体重,可是有些纹路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一直没有给梁梁报户口,这不是几万块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还不着急,我就没有报,我也没有气力去给他改名字,于是从小就梁梁地叫着他,他也慢慢知道了回应。 他知道了我在叫梁梁的时候是在叫他,听到后他会转头朝我憨憨的笑。 而且就算是要改名字,我也不知道让他跟谁姓。 好在这些事情还有足够的时间给我回避,能不用想就不去想,就这么平静地过着,梁梁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他会抓着背带裤的背带喊我:“妈妈,带子掉了。” 我腾出手给他穿好,然后他自觉地回到垫子上玩玩具。 我开始做事情,因为怀孕我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一个人住不会邋遢太多,家务活也不多,一个人吃的也不多,吃完就收拾好,家里倒是能一直保持整洁。 闲太久的身体稍微做了点活就有点累了,我洗干净了手擦干手走过去看梁梁玩玩具。 他推着小车推到我的腿旁边,乐呵呵地看着我:“妈妈,车跑了。” 我笑着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说:“梁梁乖~” 梁梁越长大长相越像杜译承,眼睛的颜色和杜译承一样是浅浅的蓝色,细看的时候会在瞳孔的深处看到一点深蓝,这是小孩子专属的,细看他的眼睛,我几乎能看到他的瞳纹。 其实我已经渐渐忘记了杜译承的长相,时间一久,我已经把梁梁错当成了他,他在我的心里的地位慢慢被另外一个男人取代了。 梁梁比其他孩子早慧,身体也很健康,归功于我孕期时营养充足,婴儿时期也没有生过大病,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心,只是梁梁很少出去玩,一个小区里也有不少跟梁梁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我试着跟那些孩子的母亲走近,但是在被问起梁梁父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退缩了,我撒的谎太久,已经没法叫人信服,而在她们的心里,我估计就是个要了男人的钱偷偷生孩子的坏女人吧。 不过说来也是,我要那么多钱,不过是为了生下梁梁。 好在梁梁不要求跟那些小伙伴玩,我在书上看过,早慧的孩子跟同龄的孩子玩不来,因为他会觉得同龄的孩子太笨。 于是梁梁就整日陪我留在家里,我把荒废了很久的院子收拾了一下,种植了薄荷和迷迭香,一个人住久了,我对食物要求更高,各国的风格也试着做,而每当我做累了,抬头就看见梁梁坐在那里安静地玩玩具,他是我的梁梁,我一个人的梁梁。 94我不爱他,爱谁 我真正打算出去工作是在梁梁三岁的时候。 算上怀孕的那一年,我已经整整四年没有工作,竟然比在王家赋闲的时间更长,而在这漫长的四年分毫不入的时间里,我已经要坐吃山空。 从杜家要来的五十万加上正平和王阳臣给的四十万,已经在这四年里用得所剩不多,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光是生养个孩子,竟要花去这么多,而梁梁还刚长大,今后开销只会更大,我都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跟许熙年真的要一个亿了。一个亿的话应该足够养活我跟梁梁一辈子了吧。 我坐在书桌前算账,算到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钱用在了哪里,刚好这个时候梁梁拿着他的图画书走到我面前,好奇地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背带裤,一边的带子因为太松掉了下来,挂在肩膀上,表情呆萌,我看得心头一软,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拿着笔在纸上写给他看,说:“梁梁,你看,这个是1,”梁梁笑着看着我,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满是笑意。 梁梁虚岁四岁,已经到了开始学习的年纪,他比其他孩子聪明,学起来也快,夕阳落满书桌的时候,我问梁梁:“梁梁几岁啦?” 梁梁伸出四个指头,说:“梁梁四岁啦。” 我揉了揉他的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这样心头被填满的感觉似曾相识,可是这回我却能确信这样的满足感会持续很久。 所以我开始找工作,银行卡里剩下的十万根本不够用,再过一年梁梁就要上学了,梁梁没有户口,我只能让他上私立学校,还要走私人关系,到时候又是一大笔疏通费,但要是能在这之前跟学校建立起好关系就好了。 我第一个看上的就是我家附近的那家私立幼儿园,有配套的小学,要是我真的能顺利进入这个学校,我可以放心许久。 但是我高估了自己,四年前就已经没有了竞争力的我,在年轻漂亮的新人老师面前更加没有竞争力,我一个33岁的人竟然会比23岁刚出社会的新人紧张,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没戏了,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我不放心把梁梁一个人留在家里,又没有人可以托付,我在这个小区里住了四年,但是到了现在连邻居的脸都不认得,一来是因为房子是独门独户式的,关上门连对面都看不见,二来是因为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跟邻居处关系,我本就为了维持那个谎言精疲力尽,哪敢轻易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梁梁偷偷往门里看着,门没有关牢,梁梁就从那个缝里偷看着,我坐在面试官的面前,刚好能看到他小小的头,有人发现了门没有关紧,想去关上,却在看到梁梁后舍不得关上。 比起其他小孩子,梁梁要好看可爱得多,带着他出去总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有些大妈直接往梁梁手里塞好吃的,梁梁却很不高兴,抱着手不肯收,渐渐地他也变得不喜欢出门了,我问起他为什么不肯出去,他说那些人又不是我,为什么要对他好。 我听了心头一暖,梁梁蛮不讲理这一点还真是跟杜译承一模一样。 面试官看到梁梁,笑着问我:“是你的孩子?” “啊……嗯,”我愣了一下,其实我也在担心着,外面人挺多,在外面等着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我怕我眼睛一离开就找不到梁梁了,倒不是担心梁梁乱跑,梁梁从生下来开始就只亲近我一个人,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我特地等他睡了才把他递给保姆,结果刚被接过去他就哇哇地哭了起来,我只好一直陪着他睡着。 都说孩子跟母亲之间有种神奇的联系,我也能感受得出来,但是我还是担心,这对梁梁来说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长久独居导致我组织语言的能力有点退步,怀孕的那段时间,我有好长时间都不张口说话,后来我学会了跟肚子里的梁梁说话,给他读书,就是怕到了最后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梁梁巴着门不肯走,面试官看不下去,最后高抬贵手,说:“让孩子进来吧。” 梁梁立马飞了进来,扑在我身上,梁梁毕竟还小,有点怕生,我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了那几位面试官一眼,解释道:“孩子还小……” 面试官却完全没有听我说话,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梁梁身上,表情完全是被梁梁萌化了的样子,到最后明明是我的面试,却变成了梁梁的面试,面试官问的问题都是关于梁梁的。 回去的路上我牵着梁梁的手,让他走在路的里侧,他手里拿着一个甜筒慢慢地舔着,他问我今天那些黑衣服的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问他那么多问题。 我不回答,反而问他:“梁梁你喜欢那些阿姨吗?” 梁梁的小脸不高兴地皱了皱,说:“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她们要从我身边抢走妈妈。” 我没搞明白,问他什么意思,梁梁却转身伸出两条短短的手臂,声音软软地:“妈妈,抱。” 他嘴上还沾着白色奶油,说着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我本想板起脸说梁梁已经大了,不需要妈妈抱了,但是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从地铁到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光靠他这双小短腿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我蹲下身朝他伸出手,他高兴地爬上我的身上,短短的手臂抱住我的脖子,嘴上的奶油蹭了我一脖子。 这回面试我没有抱希望,那原本就是幼儿园,招的人起码也得是学前教育专业毕业的,而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个博士证书了。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三天后我竟然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通知我去学校,我当时正在花园里松土,有点茫然,坐在不远处玩玩具的梁梁看到我接电话,不高兴地皱了脸。 “谁打的?”梁梁年纪不大,质问起来却跟大人似的,我笑了笑,说:“是学校的人,他们告诉妈妈说妈妈可以去教书,不过在这之前要再去一趟学校。” “那妈妈要去吗?” “不去,”我温柔地看着梁梁,梁梁最近担心得不得了,就怕我离开他去学校了,最近都不怎么笑了,我继续说:“妈妈没法把梁梁一个人留在家里呀。” 梁梁的脸一下子灿烂起来,他跳起来,抱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我就知道妈妈最爱我了!” 我手上满是土,没法碰他,笑着看着他,说:“梁梁自己去玩吧。” “好!”梁梁跳着回到专门给他用的垫子上。 其实我没有拒绝,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容许我再继续失业下去,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我不可能轻易放过去。 中午我把梁梁哄睡着,然后在花园里准备了茶水,因为我提出家里孩子不能一个人丢下,学校直接说他们上门也可以,于是就约了中午的时间,梁梁每天要睡两个小时的觉,这段时间足够了。 梁梁睡下后没多久学校来的人就到了。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正式的黑色西服,举止礼貌,他跟我自我介绍说他是校长的秘书。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一个小老师竟然会惊动到校长,我更加紧张,坐在自己家的椅子上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好在青年没有多在意我的紧张不适,给我带来了一个更加叫我高兴的消息。 学校录用我了,但是给我提供的不是学校老师的职位,校长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带了个跟梁梁差不多大的孩子,而校长是希望我能给那个孩子做家庭教师。 因为那个孩子一直在国外,对国内很不熟悉,所以希望能找一个会英语的老师,而我的博士证书竟然就真的起了作用。 但是这些都不是吸引我的原因,叫我立即点头答应的是他跟我说我可以带着梁梁。 我原本就担心我在上课的时候梁梁没有地方托付,学校里是为学龄前孩子开设的班级,但是我怕梁梁一个人会跟那些孩子玩不来,梁梁一直就不喜欢跟同龄的孩子玩,不管是他被人欺负还是他欺负别人,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而这回能一举两得,我当然立即点头答应。 青年倒是对我的反应没有多大的惊讶,推了一下眼镜脚,说:“那先把合同签一下吧,明天会有车接你过去。”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合同,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大概看了一下,规定了授课内容和时间,毕竟还是小孩子,上课时间很短,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因为除了授课,我还能继续陪着梁梁,顺便教梁梁跟同龄的孩子玩耍,我不可能陪他到最后,我总要把他推到人前。 虽然这不是我原本所期望的,对他的爱出乎我意料,我没法自私地把他当做陪伴我的生物,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爱他,爱谁。 95记忆深处的声音 梁梁醒过来时青年早就回去了,我收拾了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我给梁梁买了不少图画书,想着明天应该可以用到,所以都塞到了包里。 梁梁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在往包里塞他最喜欢的书,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我的手问我要干嘛,我揉了揉他的头,笑着告诉他我们明天要出去玩。 梁梁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躺在床上,他其实在睡醒后有段时间迷糊着,他就看着我收拾东西,蓝色的眼睛微微闭着,我看他有点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他:“怎么了?梁梁不想出去玩吗?” 梁梁抓着我的手臂坐起来,头无力地靠在我的手臂上,我愈加觉得他不对劲,伸手按上他的额头,有点发热。 怪不得睡了一觉后这么没精神。 梁梁睡觉很不安分,睡着会踢被子,之前我都是陪着他睡觉,常常闭着眼睛给他盖被子,他也完全不会被我吵醒,这回我没看着他,竟然踢被子发烧了。 我找了找家里的退烧药,梁梁很久不生病,药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我给他穿好了衣服,抱起他,梁梁蓝色的眼睛因为发烧蒙上一层水雾,他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问我:“妈妈,去哪儿?” “去医院,”我小声地哄着他,“梁梁发烧了。” 梁梁没精神地趴在我肩头,他的身体软软的,整个人就挂在我的肩头,我一边迅速收拾好了东西,一边走出门口。 提前约好的司机已经到了,这里虽然环境好,但是设施少,去一趟医院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好在梁梁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是没有继续烧,我一直试他的额头。 之前那个医生跟我说过梁梁的身体素质很好,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养得很好,生出来后一直母乳哺乳,身体比其他小孩子壮实一点,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什么病,但是一旦他生病就会变得很喜欢撒娇,开了药后我喂他吃药,他却怎么都不肯吃,我哄了半天都不为所动,小脸别到一边,嘴巴翘得老高。 我拿他没有办法,刚要沉下脸训他,他会撒娇,但是更怕我生气,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 说白大褂有点过了,因为青年身上的白大褂皱得不成样子,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直直地看着梁梁。 梁梁吓得一下子就把头钻到了我的怀里,我惊了一下,手里的药水差点被打翻。 我抬头细看了青年一眼,差点惊呼出声,却在这时听到他说:“听说这里有个不听话的小孩不肯吃药……” “我吃我吃……”梁梁抢过我手里的药一口喝了下去,随后继续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青年的眼神太过锐利,连我看到都忍不住怵一下,别说梁梁了。青年看梁梁已经乖乖吃了药,如同完成任务一般脚下一转,朝一个人走过去,而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吓得立马别过了头。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魏清池。 我没敢抬头看他,等过了一会儿我再抬头看的时候,那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继续留在n市,我肯定会跟故人相遇,我虽然一直人际关系处得不好,但是起码还是有几个人是记得我的脸的,而我只能庆幸,他们都不知道我跟杜译承的爱恨纠缠,就算他们见到我了,也不会把消息传到杜译承的耳朵里面去。这就是我还要继续留在n市的原因,我总得要在n市存了一点钱后才好回去。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回去后睡了一晚上,梁梁的精神好多了,但是在看到来接送我们的车子的时候,还是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 他知道我是骗他的了,但还是坐上了车,因为我知道他不想离开我。 在去那家人的路上我一直在哄他开心,告诉他有小朋友跟他玩哦,而且那个小朋友比他大一点,梁梁终于肯抬起眼看我了。 其实我是在早上才知道那个孩子比梁梁大了两岁,那个青年传达错误,害我准备失败,那些入门的图画本子应该不足以授课。 我的准备不足直接导致了我的紧张,好在那个叫demon的小孩子不着急上课,梁梁也跟他一见如故,俩人手拉手玩儿去了,真正迎接我的是,这个家的家主。 见到真人后我才发现他的腿脚不方便,是被佣人推着出来的。 我略微惊讶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他是残疾人,他倒是自然地多,笑着跟我问好,说:“是纪姚楠纪老师吧?” 许久不被人称作老师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当个称职的老师,调整了一下表情,说:“方先生,你好。” 他招呼我坐下,佣人给我端上热茶,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在外面玩着的两个孩子,目光慈祥,我本来打算问问要教demon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反正也不着急,我急于表现也用不着这一时。 两个孩子一直玩到中午,梁梁很叫我意外,一直不怎么跟孩子玩得来的他跟demon玩得很好,demon比梁梁高一点,demon是典型的外国人小孩的长相,跟梁梁一样长得精致漂亮,吃完午饭后两个孩子睡午觉,一开始梁梁还拉着我要我陪着睡,但是demon比我还有作用,等他们睡着后我担心梁梁会再踢被子,偷偷去看了一眼,刚好看见demon在给梁梁盖被子,小大人的他竟然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正准备退出,却看到方先生就在我身后。 他一个人,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佣人并不在。 他笑了一下,说:“孩子们都睡了?” “嗯,”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后,给他推车,他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推我去书房吧。” “好的。” 一楼的书房比想象中要大,在书架上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书籍,我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这些是我年轻时没有完成的梦想,到了现在变成了我不敢回想的过去,但是当我看到这些绝版书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听到方先生的声音,我愣了一下,他自己推着轮椅走到我身边,随手拿了一本书,说:“我在朋友那边看到你的简历,就猜到你是真心喜欢英国文学的。” 我惊了一下,说:“您怎么知道?” 方先生年纪挺大,看着近五十岁,鬓角有丝丝白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更加清楚,demon是他老来得子,这么宠他也是自然。 “因为这么枯燥的文章不是出于真心喜欢的人,不会看得下去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其实只有我自己是清楚的,我会选择书籍,只是别无选择,在怀孕的那一年里,我试着再进入文学的世界里去,却无数次失败,我已经没法找到当初的感觉,枯燥的文字变成了煎熬,我再也看不下去,是我太过天真,以为就算结婚了我也能继续留在文学的幻梦里,但是一旦踏出脚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这些书还是陪着我度过了孤单难熬的岁月,有的时候我想梁梁那么沉静的性格,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在怀着他的时候给他读了太多死板枯燥的文字? 我把书放回原位,问出了一直想要问出的问题:“请问您希望我教些demon什么呢?” 我突然转换话题叫方先生惊讶了一下,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没想到纪老师还挺敬业呢。” 我嘴角一翘,说:“总得对得起老师这两个字吧。 两个孩子醒过来后我给他们短短上了一课,方先生对我的授课内容没有多少要求,他说我教梁梁什么就教demon什么,demon刚从国外回来,跟张白纸一样,我注意到demon中文还不会多少,但是跟梁梁交流却没什么问题,毕竟梁梁才四岁。 然而叫我意外的是上课捣乱的竟然是梁梁,他看到我站在黑板前,还很感叹地说原来妈妈是老师啊! 他的语气说得很搞笑,连demon都跟着笑。 我被他说得脸一红,气得说:“梁梁再这么调皮妈妈今天就不带你回家了哦。” demon却很高兴,说:“梁梁不回去,跟我睡。” 梁梁嘴一瘪,说:“谁要跟你睡呀,我要跟我妈妈睡。” 下午两个小时的上课时间几乎没有教什么,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小孩子不就是玩么。 晚上被方先生留下吃饭,做得很丰盛,方先生跟我说他有旧友拜访,是他在国外时相识的,他回国后好几天才找到时间来拜访他,所以准备得很丰盛。 我也没有在意,正准备上楼去找俩孩子,却在这时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声音: “不好意思了,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最近怎么样?” “哈哈,”方先生笑着迎上去,招呼他说:“能来就好了。” 我如同被钉在了楼梯上,那个声音如同从记忆深处传来,惊得我心脏都在震颤。 “诶?纪老师你怎么还在?把孩子们叫下来吃饭吧,客人已经到了。” 我没敢转身,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如针一班般锐利的视线,我强迫自己动了脚,答应道:“好、好的。” 96好久不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保持平稳,平底鞋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我要强迫自己紧紧抓着雕纹扶手才能找到一丝真实感。 其实我早有预料,在我打算出来找工作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与他相遇的准备。 为了不被打扰,一开始我使用的都是化名,好在有金钱加持,就算明知道我提供的是假信息,院方也会让我入住,现实的不止我一个,但这也为我提供了便利,我顺利地生下了梁梁,而且度过了四年平淡如水的生活。 而当我用真名重新进入社会,就意味着我的行踪有迹可循,杜译承稍稍动动手指就能找到我。我赌的不过是经过四年时间他已经淡忘了我,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爱得多深就恨得多深,仅仅四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我忘记对他的爱,而他对我的恨亦如此。 在走向二楼的那短短几步里,我已经能猜到全部事情,这工作未免太轻松简单,偏偏薪酬还不低,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只是我没想到杜译承会追得这么紧。 好在我上楼后杜译承并没有追过来,推开房门后我看见两个孩子正坐在毯子上玩玩具,demon的玩具比梁梁的高级多了,梁梁一时玩不上手,皱着小脸对付玩具的样子很可爱。我这才想起来给梁梁玩的玩具都是半年前买的了,梁梁本来就比其他孩子聪明,梁梁可能已经玩腻了家里的玩具,但是他却没跟我说。他很少出门,也不像其他的小孩子一般会缠着父母买这买那。 而梁梁这回真的被这个积木难住了,我叫他吃饭都不肯下楼了,demon就在旁边看着梁梁玩,看着他皱起的小脸,高兴地笑着,仿佛在说,看吧你不会玩吧? 梁梁头一次这么认真,连我都吃了一惊,我摸了摸他的头,说:“那梁梁就在这边玩好不好?” “好的,妈妈。” “我也留在这里,梁梁妈妈请告诉我爸爸我等会再下去吃饭。”demon自告奋勇留下来陪着梁梁。 我揉了揉他的头,说:“好孩子。” 梁梁不肯下楼,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杜译承估计已经知道了我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的事情,但是可能还没见过梁梁,只要他见到梁梁,他肯定会发现梁梁跟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父子相认的,梁梁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绝不会把他交给别人。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我迈着坚定的步伐下楼。 可是当我正面见到杜译承,我心里的担忧瞬间减轻了许多。 四年的时间已经把杜译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包括容貌。 淡漠的蓝色眼睛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看着人的时候笑意似有若无,被他看着浑身不适,杜译承的发色淡,发质却意外地硬,头发被全部推到后面,露出他完美的五官,只是有点凌厉,搭配他一身黑色的西装,更显得他冷漠不可接近。 这样的他跟四年前差了太多,但也就意味着,外人根本不会把梁梁和他联系到一起,梁梁是过去的他,而没有人知道四年前的他是什么样。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拉开凳子坐下。 孩子们不肯下来吃饭,桌子上就三个人,长桌子上,方先生坐主席,我跟杜译承坐对面,这没有什么不对,就算是四年后与他相对而坐,我也不会慌乱无措。 再怎么说,我都已经是33岁的人了,怎么会被25岁的小孩吓得怯场。 晚餐倒是很丰盛,餐桌上只有杜译承跟方先生说话,我吃得不多,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其实我是想上楼去看看两个孩子,却在这时听到杜译承说:“老师已经吃好了吗?” 我惊了一下,杜译承冷淡的反应确实叫我没有想到,但是想想也是,在方先生的面前,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性调皮的学生,就像现在,他说的这句话也是平淡而有礼节,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的,”我刚回答完,却听方先生说:“你们俩认识?” 我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方先生,他笑了一下,说:“因为我还没来得及跟小辰介绍,他就已经知道你是老师了。” “是的呢,纪小姐还曾经是我的老师呢。”杜译承着重强调了曾经两个字,我推开椅子站起来,朝杜译承说:“既然是曾经,杜先生大可不必称呼我老师二字,现在的我已经担当不起这两个字……” “确实呢,纪小姐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呢!” 他倒是反应得快,下一句就换了称呼,我被抢了话有点不快,杜译承到底还年轻,要忍不住了,他再成长,也比我小八岁,那点成熟冷静,终于要强撑不住了。 “哈哈!”方先生察觉到我俩气氛不对,笑着说:“不过现在称纪小姐为老师也没错啊,她现在是demon的老师呀。” 我朝方先生弯了弯腰,说:“承蒙方先生看得起,我上楼看看孩子。” 说完我就直接上了楼,不用转头,我都能猜到杜译承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叫我没有想到的是,梁梁已经睡着了,积木还零散地放在一边,看来到最后梁梁都没有搞定这积木,demon趴在梁梁身边翻梁梁的图画书,看到我小声地叫了我一声:“梁梁妈妈。” 梁梁都睡了我也不好再继续留着,天也黑了,我下楼跟方先生道了别,告诉他我要准备回去了。 早上送我来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后门,我上楼轻轻抱起梁梁,从后门上了车。 梁梁在我的怀里睡得安稳,他感冒还有点没好,我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好没有继续发热。 察觉到是被我抱着,梁梁往我怀里钻了钻,小声地嘟哝着:“妈妈,要回去了吗?” “嗯……”我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睡着,梁梁眼睛都懒得睁了,小嘴嘟起来,说:“妈妈,梁梁好饿。” 我笑了一下,说:“谁叫你不吃晚饭的?” “都怪demon!那个积木我玩不来还非叫我玩!”他的小嘴不高兴地翘起来,我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那梁梁想要那个积木吗?” “嗯……”梁梁在我的怀里哼起来,最后小声说:“可是那个积木好贵……” 我心口一疼,那次教过梁梁数字后他就对数字无比敏感起来,也明白了那天我在算什么,之后他跟我出去后更加不跟我要东西了,有的时候只要个甜筒,跟在我身后小口地舔着。 我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声说:“没事的,妈妈赚钱就是为了给梁梁买东西呀。” “嘻嘻……”梁梁在我的怀里高兴地笑起来。 不过一会儿梁梁就又睡着了。梁梁睡得比一般小孩子多,每天要睡午觉睡到三四点,今天带着他出来,跟着demon玩,午觉只睡到了两点多,这个时候困了也是自然。 车子开得平稳而安静,这里原本就是郊区,马路上人烟稀少,连路灯都很稀稀落落的,而就在车开进下一段黑暗里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一辆跑车,速度极快,方向盘一打,急速踩了刹车,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 我惊了一下,还以为是被什么坏人缠上了,好在司机原本就开得不快,把车稳稳停下后,那辆横在我们车前的跑车车主也下了车。 是杜译承。 四年里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肩膀也比之前宽了一点,站在车灯前,挡住了强烈的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身型高大伟岸。 司机侧过了头,不确定地叫我:“小姐?” 我小声说:“没事,我下车就好,你帮我看下孩子。” 好在梁梁已经睡熟,我把他放到后座上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借着灯光,我看了一眼梁梁,梁梁的眼窝深,睫毛纤长,这样一看却有点像杜译承了。 我下车,迎着刺眼的车灯走向杜译承。该来的总会来,杜译承这么着急地追出来,说明他的耐心真的已经用完了吧。 走近了后我才看见杜译承嘴角挂着一抹淡漠的笑,他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冷漠地看着我走近。 叫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脚步坚定而平稳,原来那些激烈的、热情的、疯狂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于是当我走近,我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整整四年的时间,我们都已经要变得不认识彼此。 杜译承嘴角扯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声音轻佻:“好久不见?老师你还真有脸说这句话!” 我笑了一下,说:“为什么不能说这句话,我们的确已经四年不见了,而且我说过了,你不用再叫我老师了,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 “不是我的老师,那你是我的什么?” 我顿了一下,说:“一个陌生人吧!” 杜译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可怕得如同下一秒就要吞了我,我继续说:“所以你可以称呼我纪女士。” 97你笑得真难看 这句话彻底引爆了杜译承,他扯过我的手,将我按在车上,高大的身体径直压上我,头低着看着我,蓝色的眼睛很是危险:“那这回是怎样?从我这里要来的五十万已经用完了?所以盯上了方腾飞?还是说你喜欢的是那个小孩子?我记得老师喜欢年纪小的孩子吧?”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告诉他:“确实我一直在后悔当初只要了五十万,要是多要一点的话我应该能多潇洒一会。”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想想五十万真的太少了,杜家也不是个小家族,我当初应该再狠心一点的。 杜译承脸色更难看,他用满是嫌弃的语气说:“纪姚楠,你到底是多喜欢钱?” “是的,”我毫不避讳地承认:“我喜欢钱,比什么都喜欢。”而我喜欢钱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我爱的人。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车子,我离开这么久,我怕梁梁会醒过来。 杜译承却强迫我转过了头,说:“那我还真是看错了你。” “现在看透也来得及,五十万对你们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杜译承手劲更大,整个身体压上来,身体紧贴的触感太过久违,我忍不住往后躲了躲,见他还不肯放手,我说:“所以趁现在放我走吧,或许我将来会骗你更多。” 杜译承似乎是被我这句话启发到了,竟然真的放开手了,我终于能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车上,梁梁推开了门,蹬蹬跑着小短腿挡在我面前,气鼓鼓地对杜译承喊:“坏人!你离我妈妈远一点!” 梁梁后脑勺的头发因为睡觉还翘着,做出的动作倒是无比标准,完全就是一只保护小鸡的母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见杜译承的脸瞬间变了。 我吓了一跳,忙把梁梁转过身按在自己身上,我都忘了不能让杜译承看到梁梁! 梁梁很奇怪,抬头看我,小声问我:“妈妈?” 我小声斥责他:“你怎么下来了!不是叫你好好睡觉的吗?” “可是有坏人欺负妈妈嘛……”梁梁这话说得可怜又无辜,我都不好再斥责他,只好用力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害他又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 而杜译承已经完全怔住了。 “你的孩子?” “嗯,”我点点头,故意强调说:“是正平的。” 夜色下杜译承应该连梁梁的脸都没看清,杜译承的面庞变了许多,梁梁唯一与他相似的就那一双蓝色的眼睛,而现在那双蓝色的眼睛正天真无邪地看着我。 杜译承当即暴怒起来:“纪姚楠!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我笑了一下,说:“还能哪里来的,正平是我前夫,我生下了他的孩子,现在他是我一个人的,有什么不对吗?” 杜译承蓝色的眼睛盛满了冰霜,他冷冷地说:“你还真是个坏女人,我怎么会爱过你这样的人。” 我挺直了脖子,说:“我从未说过我是好人,既然已经成为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好了,反正你现在也不爱我了。” 我对上他的眼睛,问他:“对吧?” “是的,”杜译承几乎是在咬着牙,说:“我从未爱过你。” 我放松一笑,说:“那最好。” 他不再说话,入夜了有点凉,我担心梁梁会再发热,说:“没话说了吧,没事了的话我就走了。” 说着我抱起梁梁,朝车子走过去,梁梁对杜译承做了个鬼脸,气得杜译承狠狠踢了下车子轮胎。 晚上回去后梁梁问起我杜译承是什么人,我想了想,说他是妈妈的一个朋友,不过现在已经是陌生人了。 梁梁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之前是朋友,现在就是陌生人了。 我揉了揉他的头说:“就是这样的呀,就像你跟demon,你跟他现在是朋友了吧?” 梁梁重重地点了下头,不过过了一会儿又疑惑起来:“应该算是吧。” “但是要是你们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联系了,他就变成陌生人了呀,他长相会变化,喜好也会变化,也许等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喜欢那个积木了,人呀,是会变的,时间一长,变化就会越大。” “那什么是不变的呢?” 梁梁蓝色的眼睛单纯无辜地看着我。 “没有东西是不变的,”我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但是有东西是变化很慢的,比如妈妈爱你这件事,妈妈一直会陪伴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了为止,但是到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生而无憾。 “梁梁会一直陪在妈妈身边的!”梁梁忽然大声承诺起来,爬到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柔软的头发搔着我的脸颊,说:“妈妈不要伤心,梁梁会陪着妈妈的。” “好的,”我拍着他的背,忍不住在他的肉肉的脸蛋上留下吻,其实我是自私的,若不是孤单太久,我不会选择要生下他,更不会欺骗他,我爱他,但掩盖不了我自私地独占了他的事实。 好在距离他完全长大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可以自私地多独占他一会。等他长大了,独立到能够离开我,我也老了。一生已经走过一大半。 令我庆幸的是,我没有被辞退,第二天方先生客气而礼貌得接待了我。 我还担心杜译承会报复我,我会丢了这个难得的工作。我这样的人出去找工作实在太难,何况我还带着个孩子。 而今天的闲聊就少了许多,上午下午各上课两个小时,好在demon听得进去,刚接触中国文化的他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满是好奇,倒是梁梁听得不怎么感兴趣,坐在椅子上要睡不睡的,样子很可爱。 我原本以为就这样能步上正轨,要是能真的拿下这份工作,我还能拿上足够的存款回去。n市终究不是我的归宿之地,y市虽然小,但是起码生活资本低,等梁梁长大一点,我再在当地找个工作,养活两个人还是足够的, 但是到了晚上,方先生告诉我他接下来要进行复健,demon会临时寄养在朋友家,他征求我的意见,愿不愿意跟demon一起去他朋友家,我警觉地问他他说的朋友是谁,果然从他的嘴里我听到了杜译承这三个字。 果然,我笑了一下,我知道杜译承不会就这么放我走,却没想到会这么紧咬不放。 不过也没问题,在能压制对他的感情的时候,钱才是我的最终目标。 照方先生给的工资,我做三个月就足够了。而且demon学东西快,完全用不着三个月他就能跟普通的小孩一样去上普通的小学了。 “好啊,完全没问题。” 我爽快答应,方先生惊讶了一下,说:“本来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怎么不会,你付钱给我,我按劳计酬,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没有什么不对。” 方先生笑了一下,说:“纪老师你越这样说越显得你在意哦。” 我勉强扯了下嘴角,说:“完全没有。” 其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比我更不高兴的是梁梁,一直翘着嘴巴,我跟他说都能挂油瓶了他都不笑。 他大声说:“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去坏人那里!” 我揉了揉他的头,说:“其实也不算坏人啦,再说了,你看到妈妈被欺负了吗?” 梁梁困惑起来,我弯下腰,小声跟他说:“梁梁你看好了,其实不舒服的是那个坏人哦。” “你们在偷偷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杜译承的声音插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家居服,一只手依旧插在口袋里,拽拽的样子,我站直身体,说:“母子间的窃窃私语,跟杜先生没关系吧?” 杜译承脸色一变,十分不悦。 梁梁转头朝我笑,我也对他笑,用眼神在说:“对吧?” 刚好这个时候demon从楼上下来,梁梁看到小伙伴,俩人手拉手上楼玩去了,我刚要跟着上楼,却被杜译承堵住了去路,他现在长得人高马大,挡在我面前跟座山似的,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抬头看着他蓝色的眼睛,笑着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译承满是嫌弃地看着我,说:“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笑得更加灿烂,说:“为什么笑不出来呢,人生的苦难本来就这么多了,多笑笑才对得起人生呀。” 杜译承眉头皱得更紧,嫌弃地说:“你笑得真难看!” “那你别看就好了,我笑是因为我高兴,不是笑给别人看的。” 我话音刚落就被他按在墙上了,他低头逼近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你这人,到底是有多没心没肺?” “有多没心没肺,你不该四年前就明白了吗?” “呵,也是,”杜译承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四年前你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拿了钱跑了。” 保持这样的姿势太久对我来说难度还是挺大的,我不适地动了动,可是他力道太大,我挣脱不开,我终于笑不出来了,“能别一直用这招吗?叫人看到可不好哦?” 我眼睛瞥了瞥门口,杜译承保持按着我的手的姿势,顺着我的目光把目光转向门口。 98你还以为梁梁是你的孩子? 巧的是,这个人还是熟人。 方洛妍要比四年前有女人味多了点,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整个人气质变了很多,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 从她脸上嫌恶的表情来看,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杜译承的,想来可笑,四年前到我的面前跟我叫嚣说杜译承是她的人,现在竟也嫁给了别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杜译承见到门口的人是方洛妍,脸色更黑,但好在放开了我,我转了转被攥疼了的手腕,细细看了一下,好在没有留下印记。 “哈!”方洛妍大叫一声,显然她这一声是对着我的,她说:“你还真回来了呢!” 说着旁若无人一般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因为肚子太大,坐姿有点不优雅,不过她毫不在意。 管家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不速之客,安静地奉上茶。随后小步退下,连管家都能察觉到杜译承火气正旺,偏偏方洛妍却不自知,有模有样地评点起茶水来。 杜译承手插在裤袋里,没有走过去,眉头皱得死紧地问方洛妍:“你来干什么?” 方洛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听说你把老师掳来了,我就来看看咯。”说着指了指杜译承,说:“走开别挡着,我是来看老师的,不是来看你那张臭脸的。” 方洛妍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杜译承一直挡在我的面前,他现在长得人高马大,我完全被他掩盖在他的阴影里,方洛妍这么一说,他倒挡得更严实了,声音也更加不耐烦:“没事就赶紧走,别逼我找人赶你。” 方洛妍一下子大叫起来:“卧槽你竟然赶我?老娘还是孕妇好不好!” “你这样的还孕妇呢,简直泼妇!” 眼见俩人即将吵起来,我主动从杜译承的阴影出走出,看着方洛妍说:“好了,你现在看到我了,如何?” 方洛妍惊了一下,随即开心笑起来:“看到老师老了我就放心了。” “噗……”我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谁能告诉我方洛妍这四年里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性情大变成这样? 杜译承听到这话比我还生气,下一秒就叫管家赶人了,方洛妍倒也撤得快,站起来说:“呀,看完老师我也得走了,接下来还得去产检,对了,”她转身指着杜译承,说:“别忘了你的份子钱,两份的哦。” 说着高兴地走了,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她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一点,原来是怀了两个。 杜译承巴不得她走,摆手道:“赶紧走,别来我家了。” 说完转过身来看着我,艰难开口,“那个……方洛妍说的话你别在意……” “嗯?”我莫名其妙,这才想起来方洛妍说了什么,“哦,她说的不是实话么,我都已经33了,是老了。” 杜译承愣了一下,表情捉摸不透,。 “不过你还要挡到什么时候,已经到上课时间了哦。”两个孩子已经在楼上看着了,尤其梁梁,眼神超级可怕。 杜译承不好再挡着我,主动让开了路。 上午只上了一个小时的课,毕竟是孩子上课也是玩,我倒乐得轻松,梁梁时不时跑过来跟我玩,二楼的房间够大,杜译承也提前准备了好多新奇好玩的玩意,两个孩子都玩得很开心。 这里不是杜家的老宅,应该是杜译承自己买的房子,一幢独立的三层楼房,坐落在山顶,视野开阔,来的时候在车子上看到道路两旁种着高达的橡树榆树,而这幢房子完全是按照杜译承自己喜好来的,配备了绿地起伏的高尔夫球场、院子里有露天游泳池,花园里篱笆修整得整齐漂亮,花木种类繁多,现在刚好是盛开的季节,气温还不算高,两个孩子睡着后我来到花园里的长椅上小憩。 花香萦绕在鼻尖,我有种回到家的错觉,在怀孕的那一年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家附近的那个花园里的长椅上,不想起来散步的时候一坐就能坐上一个下午。 大概坐了十几分钟,梁梁突然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他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我惊了一下,忙问他怎么了。 他肉肉的小脸蛋皱成一团,说话的时候还在抽噎:“梁梁一醒过来……就发现妈妈不见了……梁梁还以为是妈妈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我笑了,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哄道:“妈妈怎么会不要梁梁呢,妈妈不就在这里吗?” 梁梁抬起满是泪花的眼睛看着我,说:“妈妈,我们回去吧,梁梁不要在这里……” 我意外,忙问他为什么呀,我今天看他跟demon不还是玩得好好的。 “不管啦,反正梁梁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梁梁不肯说理由,直接耍赖起来,我更加无奈,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在花丛后看到了杜译承的身影。 果然…… 我双手捧起梁梁的脸蛋,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阳光下他蓝色的眼睛如同琉璃一样漂亮,可是却叫我高兴不起来,我认真地问他:“梁梁,你告诉妈妈,是不是那个坏人跟梁梁说了什么?” “我可没有跟他说什么哟,”杜译承竟走到了我的跟前,他站在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姿更加具有压迫力,阳光被阻挡,我抬起头,因为逆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带着笑的声音:“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我冷冷地问他:“你跟梁梁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呀,”他说得无辜可怜,用上四年前惯用的那一招,“我只是看到他醒了到处找你,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气,且不去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花园里的,却在这时听到了他更进一步的逼问:“不过你说梁梁是王正平的孩子,那他姓什么?” 我笑了一下,声音伪装地平淡而自然,说:“当然是跟我姓了!” “那我为什么没有查到他的户口?” 我惊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去查梁梁,我掩盖下自己的惊讶,迎着光看着他,说:“你查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梁梁是你的孩子?” 怕被他逼到绝境,我只好先把他逼到无路可退,梁梁的长相跟他差太多,其实也不能怪梁梁,是杜译承在这四年里完全变了样,不过我倒是感谢他,这样我倒不用担心被他认出来了。 “哼,”杜译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怎么可能。”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笑了一下,说:“知道就好。” “不过你还真是够不要脸,”杜译承忽然俯下身,我吓得往后退了一点,阴影骤然下压,我有点害怕,梁梁还在我的怀里,我怕他听到什么,一直紧紧捂着他的耳朵,梁梁被我按着很不舒服,一直在挣扎着,我手里加大了力道,因为我有预感杜译承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来,果然,他俯下身,手掐着我的下巴不让我冻,他的脸距离我只有一公分,声音低沉而危险:“跟我搞着的时候还跟王正平上床了,你还真是够饥渴!” 我深深咽了一下口水,捂紧了梁梁的耳朵,只希望他不要听到。 说完他用力甩开了我的脸,我被甩到一边,如同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其实我想回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若不是闺中饥渴,我怎么会热衷于在社交软件上与陌生人聊天,又怎么会在他的诱惑下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说出口。 词藻再华丽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我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终于在四年后,这个诱惑我出格的男生,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告诉了我真相。 我无可否认。事实如此,我无需辩解。 杜译承说完这句就跨着大步离开了,我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我放开了梁梁,梁梁抬起头,小手摸上我的脸,说:“妈妈,你怎么哭了……” 我急忙抹了几把眼睛,说:“妈妈没有哭……”可是却怎么都抑制不住泪水。 这是我这几年唯一一次哭了出来,泪水止不住,如同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独居的那四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心如止水,但是却在这次猝不及防,也许是被人揭开了我从未肯正面过的事实,也许是偏偏揭开这个事实的人就是那个我爱过的人。 “妈妈不哭……”梁梁伸出手笨拙地安慰着我,连他的手都被我的泪水沾湿了,我把他抱上来坐在我的腿上,紧紧地抱住他,但是起码我还有梁梁。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了。 “妈妈不哭了?”梁梁单纯的眼睛看着我,我吸了吸鼻子,说:“嗯,不哭了……” 我看着梁梁的眼睛笑起来,梁梁伸出手抹去我眼角的泪花。 但是我不知道的,杜译承其实没有离开,他站在高大的梧桐树阴影下,一直看着我们母子俩。 “你信她说的?”方洛妍咬着苹果问他。 “不信。” “也是。” 99我从没想过你 但是我发现杜译承还没有放弃。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提出要求我住下来,因为我家距离他家太远,他家又在山顶,下山的路到了夜里又不好走,其实他理由找得蹩脚而无聊,他想要的不过是我留下来而已,懒得去找借口拒绝,我直接答应:“好呀,不过我希望你能为我准备好用品,梁梁比较认床,我希望能换一床全新的被褥。” “哼,”杜译承哼了一声,说:“一个小屁孩,毛病倒是挺多。” 我笑了笑,没有听他说的,反倒继续提要求,“另外我有一套固定用的洗漱用品品牌,我有点皮肤过敏,用普通的便宜货我会浑身发痒。” 杜译承更加不爽,“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毛病?” 我微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吗?” 杜译承都要气炸了,偏偏在饭桌上不好发作,梁梁一直对他做鬼脸,杜译承只好对他发狠:“小鬼快吃你的饭!” 我对他说:“最好现在就去买哦,等会天黑了车子可不好开。” 杜译承知道我是在故意说这话,但是也无可奈何,是他强硬要求我留下的,只好叫来管家,我跟管家说了我需要的品牌,管家记下后然后就派人去买了。 我说的不全是假话,梁梁确实认床,而我说的那个牌子只是我用惯了,我懒得换,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强制换掉。 梁梁对留在这里很不高兴,我给他洗完澡后穿好衣服放到床上,他的嘴依旧翘着,这几天他的嘴翘太多了,都不好看了,我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高高翘起的嘴唇,说:“再翘就不可爱了哦。” 梁梁还是满脸不高兴,勉强把嘴唇放了点下来,说:“可是我不想睡在这里嘛,这里又不是我家。” 我揉了揉他的头,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回他,好在这个时候demon推开门,朝门里探进来头,问:“梁梁洗好了吗?” 看到demon梁梁心情好多了,我让demon进来,对梁梁说:“那梁梁就在这跟demon玩,妈妈去洗澡了。” 进了浴室后才发现,浴室的花洒竟然坏了,我一头黑线,刚刚用着明明还是好好的! 杜译承靠在门边,还故意问我:“怎么了?花洒坏了吗?” 我转头看着他,嘴角僵硬:“是的呢,刚刚还能用的……” “没办法呢,客房一直没怎么用过,坏了也是有可能的。”他说的理所当然。 客房里的浴室不能用,只能用大浴室,而用大浴室就意味着,我得抱着衣服去洗澡,然后穿着睡衣从他房门前经过。 果然事情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毕竟是杜译承家,我再逞口舌之快,也只能过过嘴瘾。 杜译承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他靠在门边,占了大半空间,我没法通过,只好气道:“请让开,我要去洗澡了。” 杜译承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稍微侧开了身体,说:“请。” 还好大浴室的花洒没有坏,也能正常出热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杜译承手脚再快也不能把整个房子里的浴室全部破坏到只剩他房间的一个。 果不其然,我洗好走出去后在走廊里看到了杜译承。他靠着墙站着,头低着,显然是在等我的样子。 知道他会在外面等着,我故意把浴巾披在了身上,湿发披在肩头,故意走在走廊的另一边,但还是被杜译承堵住了去路。 我满肚子不爽,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译承却凑近我,深深吸了一下,说:“怪不得你一定要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味道倒是挺好闻。” 我往后退了一步,说:“好不好闻跟你没有关系!” 杜译承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说:“不过你还真是够奢侈,管家交给我的账单可是吓了我一跳呢,怎么?从我这里要来的五十万让你体验了一把富人生活?”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就五十万而已,又不是多大个数目,用不着一直挂在嘴边吧?富人生活?”我哼了一声,“区区五十万,就够我过上富人生活了?” “那五百万够不够?!”杜译承一下子把我逼到墙角,“五百万够了吧?五百万买你一辈子,够不够?” 我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太小看我了。” 说着一把推开他,径直回了房间。杜译承就在我身后看着我,没有追上来。 梁梁和demon玩得正好,梁梁看到我进门,也只高兴地喊了我一声“妈妈”。 我忽然有点累,揉了揉他的头,坐到梳妆台前吹干头发。 我忍不住仔细观察起镜子里的女人。已经33岁的我眼角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细纹,而这样的趋势只会继续下去,我从未想过延缓衰老,这是不可阻止的,我也懒得去在这上面花费功夫,比起把自己弄得年轻漂亮,我更情愿吃点好吃的东西,人生重要的不就是这张嘴。 吹干了头发后两个孩子也玩累了,demon不肯回去自己睡,demon也不过才五岁,让他一个人睡太残忍,我也不忍心赶他走,于是就让他留下睡,反正床够大,不用担心两个孩子会掉下去。 明明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管家按照我的要求买来了我用惯了的床品,但是我却在半夜醒了过来。 一觉醒来却发现天还黑着,没有比这个更叫人失落了,我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睡着两个孩子,夜色中两个孩子的睡颜安宁祥和。 我这才想起来我不是在自己家里。 这是四年以来我第一次在外过夜,竟然第一夜就失眠了。 夜很静,我的心也难得静了下来,终于能够好好想想这几天的事情。 杜译承的想法我始终猜不透,我也懒得去花心思猜,总之这段时间他不会放过我,我这么无聊的人,他不会抱有兴趣多久,再说了他被我这样打击着更不会坚持多久,他又不是自虐狂。 而我只怕我会再次动心。杜译承今天说的话太过模糊,五百万一辈子?且不论我下辈子值不值五百万,他又要我这所剩不多的几十年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厮守? 杜译承说得没错,我喜欢比我年纪小的,年轻人像是自身带着阳光一般能将我全身温暖,而他在我身边简直就是诱惑。 何况我还独身了四年。 这不是比四年前更加饥渴么。在黑暗中,我苦笑了一下,想起今天中午在花园里杜译承对我说的话,他说的没有错,却真的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怨恨谁,只是讨厌不能自控的自己。 要是当初没有迈出那一步就好了…… 这是我四年来第一次为那次的事件感到后悔,一切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控制,我讨厌着自己的同时,也在逐渐向他靠近着,最后退无可退,我除了逃别无选择。 越想却越清醒,我有点渴了,起身打算下楼找点喝的,或许这个时候来杯牛奶能让我睡得好些。 走廊里开着小灯,我下了楼,找到厨房,冰箱里有鲜牛奶,我倒了一些放到微波炉里热。所有人都睡着的夜里,我一个人有点凄凉,我深吸了一口气,喝完牛奶后回房间睡觉。 却在楼梯上看到了杜译承。 他换了一身睡衣,一只手依旧插在裤袋里,我发现他很喜欢这样的姿势,虽然这样看着很帅啦,不过他真的不热么…… 我生出一丝警觉,在隔了几个台阶上站稳,抬头看他:“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听到楼下有声音看看是不是家里遭了小偷。” 我握了握拳,抬头看着他说:“原来你已经小气到了连杯水都不给我喝的地步了。” “怎么会,”他笑了一下,说:“只要你答应,这里的东西随便你用。” 意识到他是在说昨晚的那件事,我更加莫名,笑道:“呵,这么大方,你就不怕我拿了这五百万再逃走吗?” “你逃不走的,”他的语气坚实而笃定,隐含了一点危险的气息,我惊了一下,问他:“你什么意思?” 他姿态昂扬地走下楼,在我上面一个台阶上站稳,眼睛看着我的,昏暗中,他蓝色的眼睛冰冷地叫人胆寒,他说:“我的意思是,五百万买你的这辈子,这辈子你都别想从这个房子里出去。” 我惊了一下,下意识要往后退,却忘了我还站在楼梯上,整个人往后仰倒的时候,杜译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用力一扯,把我压在铺着柔软厚实毛毯的楼梯上,手指在我的脸颊划过,声音轻柔却叫人害怕:“怎么?你不愿意?” 他故意把他火热的身体贴紧我,在我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脸上一惊的时候,继续说:“我还以为你在答应住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呢?四年里没有人碰过你吧?是不是很想要?”说着动了动下身,问:“想不想它?” 恶心感一涌而上,我一把推开了他,力气大得连我都没有想到,我匆忙站起身,对着还处在震惊中的杜译承说:“别在那自鸣得意了,这四年我一点都没有想过你!” 100我不会放你走的 杜译承笑了一下,被我推开手撑在台阶上却没有一丝狼狈,轻飘飘地就说出了我的内心:“楠楠,你脸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楠楠,竟有种久违的错觉,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我辩解道:“才没有。” 说完就匆忙跑回了房间。 房间里静静的,两个孩子睡得正熟,我关上门,靠着门大口喘息,过了好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惊慌失措在我的意料之外,身体触碰的感觉太过激烈,到现在还残留在我的身上,认真说起来我跟他的接触原本就是身体上的比较多,尤其是在最后那一段时间,他年轻气盛我又饥渴许久,*一点就燃,我从不阻止他,他也不晓得克制,常常做到天微亮俩人才相拥睡去。 要是此刻叫我说起我对他最深的印象的话,估计就是他那年轻的*和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减的热情。他的爱似乎还排在第二位。 我从不把肉欲当做可耻的事情,他要拿这个来威胁我根本就是无用功,若是以前我估计能当即拽下他的裤子跟他来一场,只是现在的我不会了。 我不再是闺中寂寞少妇,四年过去我的身份已经发生变化。 大床上梁梁翻了个身,小腿一蹬就把被子踹到了一边,小嘴不高兴地嘟哝着,看着特别可爱,我笑了笑,伸手给他重新盖好被子。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梁梁会对我的影响会如此之大,当初抱着自私的心态生下他,事到如今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小孩子的魔力,平常人一看到他就心软了,何况我还是他的妈妈。 虽然我在心底隐隐地知道其实我是在拿梁梁当借口。但是人总要找个借口活下去,像我这样感情淡薄的人,要比平常人找个更加固定的情感对象寄生下去才行。 后半夜几乎没有睡着,早上起来后头沉沉地,十分没有精神,梁梁看到我不舒服也乖乖地不闹腾了,还担心地问我妈妈怎么了。 早饭我懒得下去吃,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管家来问了好几次,就在我开始厌烦的时候,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杜译承踢开门进来,说:“还没进家门呢就开始耍主人脾气了?早饭都不下来吃了?” 我惊了一下的同时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我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杜译承踩着地毯走进来,随意地往床上一坐,说:“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装病?” 说着就要伸手摸我的额头,我嫌恶躲开,狠声道:“走开。” “哼”杜译承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我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看样子是要出门。 我坐直了身体,说:“你不是要去公司吗,还上来干什么?” “啊,确实,”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得去公司了,”然后皱眉看了我一眼,说:“没病就赶紧下楼吃饭,俩孩子还等着你上课呢,你到我家来可不是白吃白喝的。” 我知道他在故意暗示昨晚的事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生气,说:“可你别忘了是谁强制把我留下来的。” 杜译承笑了笑,两根指头捏着我的下巴,嘻嘻笑道,“是我,怎么了?” 我万没有想到杜译承会这么厚颜无耻,一下子竟无话可说,只能把眼睛别到一边。 而就在这时,他俯下身,嘴唇贴近我的耳朵,声音低低地说:“不过你要是答应我,我让人把饭送到你床边都行。” 我忍无可忍,一下子挣脱了他,朝他吼:“滚!” 杜译承依旧笑着,站起身来,款款离开了房间。 我觉得我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杜译承变了太多,不光是容貌,他的说话方式也变了很多,明明年纪还是比我小八岁,说出话却叫我无地自容。 我有点发烧,好在温度不高,杜译承走后我拉上梁梁跟管家说我要回去,希望他能给我准备车子,结果我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打断了我,“杜先生说过了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让纪小姐走的。” 我一阵头晕,发热似乎加重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为什么?” 管家回答我的时候依旧毕恭毕敬:“杜先生是这么吩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卧槽了,还不给我回去了,什么天理! 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他说的话,我心一惊,不会他真的打算把我扣留在这里了吧? 我后怕起来,昨晚答应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图方便,我知道杜译承不会轻易放我走,所以顺口答应,还能顺便呛他一声,要是我真的拒绝了不就顺了他的意了吗。 但是到了现在我才想起另一种可能。 杜译承不爱我,这一点不用置疑,而一个人会强行把人扣留在身边也只有一种原因,他恨我。 我却傻傻钻进了他的陷阱里。不过想想进退都是困境,他现在能翻云覆雨,我却依旧是个小虾米,我终究是会被逼到绝境,只有是强迫的还是自愿的区别了。我还以为自愿的话还能少受点苦头,现在看来结果一样。 手心里出了一手冷汗,抓着我的手的梁梁不明所以,小声地喊了我一声:“妈妈?”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了梁梁一眼,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我一瞬间如同充满了电一般又来了动力,我转头看着管家,问:“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杜译承吗?” 杜译承似乎是早就料到我会打电话给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却还跟我犯傻,“诶,你是谁呀?怎么会知道我的私人手机号?” 我气得太阳穴都在跳,我揉了揉太阳穴,冷冷说:“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呀?再不告诉我我就要挂电话了哦。”杜译承还在跟我装傻,我更加生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杜译承你够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就当我面来说。”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可怕,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我一时莫名,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头更痛。 杜译承他到底想干什么…… 管家从我手中接过电话,说:“我为纪小姐备车。” 他在旁边听着竟然听到了对话内容。我脸更热。 管家自然不会给我回家的车,车子一路开,最后停在了一栋高楼面前,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是远扬集团。 杜老爷子在前年故去,杜译承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远扬集团,他表现得也不错,接手后远扬集团又更上一层楼。 四年前还是个学生的他,现在竟然成了旁人触手难及的高高在上总裁。不知道那些曾经跟他一起上过课的学生怎么想。 时光还真是可怕,当然杜译承他原本就是装成学生混进学校里的,差距一开始就有,只是杜译承没有告诉他们而已。 而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杜译承是什么身份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路被前台漂亮的小姐送到了总裁办公室。 意料之中的宽大舒适,杜译承坐在办公桌后,直到我进门才转过身来,他伸出手,朝我道:“欢迎。” 我却笑不出来了。 “好了,我现在到你面前了,可以说了吧?” “先不着急嘛,坐下喝口水,再说怎样?” 他依旧笑着,让我在他对面坐下,不一会儿有人送进来了茶水,我忍着头痛,终于等到那人出去。 杜译承微笑示意我说。 我深吸一口气,说:“不让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纪女士现在是我家的家庭教师,在这个时候要求回去是不是有点失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足够正经,不愧是生意人,语气说得跟我真的擅离职守了一般。 “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你家的家庭教师,我是因为方先生不方便才会留在你家,而且我答应住在你家只是因为晚上不方便回去,但是到了白天就没有问题了吧?别告诉我大白天的都没法下山,杜家的司机应该不会那么没有水平吧?” “自然不会,”杜译承笑了笑,说:“我没有阻止纪女士回去,门开着,纪女士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去……” “你的意思是叫我走回去吗?!”我忍无可忍,直接拍了桌子站起来,俯视着姿态自然地杜译承,说:“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老师吧!”他也站起来,一下子身高优势没了,我有点胆怯,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来,说:“……什么意思。” “当初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的人是谁?还给我吃了安眠药,亏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从家里逃出来,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那个时候你就想着离开了吧?五十万?”杜译承嗤笑了一下,说:“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比不上五十万!”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过去的事情,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这跟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怎么不是!”杜译承突然提高音量,一直手抓住我的下巴,手劲极大:“我不会放你走的,这是回礼。” 101求我就给你水喝 他的手劲极大,我被他掐得疼了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我疼出了泪,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杜译承的表情,明明他近在眼前,我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果然……”我苦笑了一下,说:“你恨我。” 杜译承声音冷冷:“你想多了。” 说完他用力甩开手,我原本就头晕着,被他这一甩失去重心,我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撑住桌子,却滑了下来,眼见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杜译承伸出手拉住了我,声音里终于有一丝真切地着急:“楠楠!” 我扶了扶还有点晕的头,抓着桌子边打算站起来,说:“没、没事,我……” 杜译承的手却摸上了我的头,在感受到我头上异常的热度时,惊讶道:“怎么都这么烫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烫的。” “我没事,”我推开他的手,说:“别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杜译承生气地说,把我抱得更紧,我原本就因为高烧手脚发软,更加挣脱不开,只好说:“真的,我没事,恨我就别来关心我……” “为什么?”杜译承打断了我的话,挑起了眉毛,说:“你是怕会再次爱上我吗?那就再爱上我好了,到时候我再甩了你,我们就扯平了。” “呵,”我在他的怀里弯了弯嘴角,说:“你想多了,”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说:“我从没爱过你。” 杜译承一下子就炸了,我本以为他会放开我,我已经做好摔地上的准备了,可是没意料到的是,他竟然直直地吻了下来,我猝不及防,被他突破防线,厚实有力的舌头强硬地闯了进来,一阵胡搅蛮缠,我更加呼吸不上来,挣脱不开只能被他摁着头吻了个遍,来不及咽下的口水沿着嘴角落下,眼眶里泪水更多,眼前一片模糊中,杜译承蓝色的眼睛叫人害怕:“那就为我意乱情迷好了,”他咬着牙,威胁我:“干到你肯说爱我。” 我惊了一下,生怕他立马就付诸实践了,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了,他依旧年轻,身体的反应迅速而诚实,我忍不住往后躲,却被他按着头,他的唇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动作轻柔地叫我不可思议,“现在你就先休息吧。” 我再也撑不住,沉沉昏了过去。 我发了高烧,39度,但是好在没拖多久,我挂了一瓶水后烧就退了好多。 醒过来的时候口干舌燥,我依旧昏昏沉沉的,头一次烧到晕过去,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一个人住久了就学会了照顾自己,我都好久没有生病过了,结果这回生病,把之前欠的全部讨了回来。 不知道是在哪里,昏暗中只看到家具的模糊的轮廓,看样子肯定不是我家,更不是杜译承家,杜译承这是把我带到了哪里? “你醒了。”杜译承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杜译承,他仍旧是今天那一身笔挺的西装,他个子高,我躺在床上看他很费劲,索性不看了,杜译承不高兴了,走到我床边,站直了看着我,冷冷说:“喂,看着我。” 我无语,看毛看啊,又不是没看过。只是这个时候口干舌燥,我没法说话,只好抗议一般瞥了瞥眼。 忽然杜译承俯下身掐住我的下巴,生气地说:“都说了叫你看着我。” 杜译承最近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可是我却苦不堪言,估计下巴都要被他掐青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用眼神说:这下看着你了,高兴了吧。 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有种柔和了一点的错觉,他放开了掐着我下巴的手,手指慢慢抚摸上我因为口渴干裂的嘴唇,我被他摸得很不自在,知道我渴就赶紧给我水啊!床头柜上就是水杯,只是我靠着床头柜这一边的手上插着针,我浑身无力又没法动,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渴吗?” 杜译承问我,手指依旧在我嘴唇上游移,有一瞬我有种错觉他好像也渴了,因为他的声音也涩涩的。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那是自然的好吗! “求我,”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求我就给你水喝。” 妈呀这个人是谁!好可怕! 我看了眼吊水瓶,还剩很多,我权衡了一下,破罐子破摔:“求你了……” 杜译承露出胜利的笑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含了一口水在水里,径直朝我压下来,嘴唇对上我的,我猝不及防,没想到他会这么给我水! 我匆忙张开嘴,但还是漏了不少水,水滴沿着我的嘴角一直流到脖子里,一片冰凉,衣服领口被沾湿了,我很不舒服的哼了一声,杜译承完全没把这个真正当做个单纯的喂水,趁着我张开嘴,直接闯了进来,他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进入得更加深,我都有种被舔到喉咙的错觉,我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放、放开!” 杜译承终于放了手,剧烈挣扎中扎在我手背上的针错了位,我顾不上疼痛,抹了一下嘴,朝他怒道:“你干什么?!” 杜译承抹了一下自己的嘴,一脸满足,厚颜无耻地说:“还能是干什么,喂你水啊!” 我无言以对,手背一跳一跳地疼,我指了下门口,说:“你给我走。” 有他在我别想好好养病了。 杜译承倒是走的利落,临走前他俯下身在我耳边低沉地说:“晚上我来接你,别指望逃走哦。” 我头皮一麻,没敢看他。 果然他派了人看我,等他走后我拔了针跑到门口一看,两个黑衣人跟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我没吃饭,我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何况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逃不了我直接放弃,只是我担心梁梁…… 我跟梁梁说过一会儿妈妈就会回来,但是现在明明已经到了下午了,我从来没有跟梁梁分离过这么长时间,我忍不住担心起来,梁梁留在杜家不会有什么事,我只是担心梁梁会哭闹,梁梁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母子间神奇的心灵感应叫我安定不下来,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出了早上拨出过一次的手机号码。 杜译承这次倒是接的挺快,也不跟我装傻了:“这么快就记上我的手机号码了?果然老师你是……” “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 杜译承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着急得坐立不安,没兴趣听他无聊的废话。 杜译承被我打断很不爽,声音立马就沉下去了许多,说:“你想干什么。” “我……”我刚说了个字就立马打住了,要是我直接说想梁梁了他肯定不会给我,于是我说:“我临走前跟demon布置了作业,我想跟他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好好地完成。” “纪女士这谎撒得还真低级啊,”杜译承在那头放肆地笑起来,说:“直接说你想你的宝贝儿子不就好了,我又不会阻止你们母子俩。” “那就赶紧把电话号码给我。” 杜译承沉默了一会儿,通过电话线,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他说:“你还真是宝贝你的儿子啊!” “那是当然,他是我的亲生儿子。”血缘这东西太不可思议,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我估计下辈子都会跟他扯着一个不会断的线。 好在杜译承虽然生气,还是乖乖把电话号码给我了,梁梁果然已经哭了,在电话那头哭得我心都要碎了,他边哭边说:“妈妈,你回来吧,梁梁不要留在这里了……呜呜呜……” 我更加心疼,外面有人看着我根本走不了,何况我现在还饿着,就算我跑出去了也跑不了多远,我只好安慰他,说:“梁梁乖,妈妈很快就回去了,不哭啊……” “可是……梁梁要妈妈嘛……”梁梁直接大哭了出来,我更没法放下电话最后梁梁抱着电话睡了过去,到最后挂断的时候我还能听到他轻轻的抽噎声。梁梁生下来后从没有这么哭过,我满是心疼的时候,更加憎恨杜译承。 所以当晚上他终于出现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对着他的胸口又捶又打,我一直觉得动手的人都是不理智的,现在才知道人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就算一丁点微小的报复都要彻底到最后。 杜译承轻易地抓住了我的手,笑道:“一见到我就兴奋成这样啊,不过这样的欢迎有点热情过头了呢。” 他抓着我的双手手腕压到床上,他骑在我身上,控制住我的手脚,说:“要讨好我的话还是乖顺点比较好哦。” “谁特么要讨好你!你给我滚!” 我气得直接爆粗了,气得眼睛都泛红了,杜译承却还笑得出来,说:“没想到老师还会爆粗啊……” 我狠狠瞪着他,说:“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动手了!” “动手?”杜译承笑得奸诈无比,说:“动哪里?这里吗?”他看着自己的身下。 我脸一热,大吼一声:“滚!” 102你对我还有感觉吧 杜译承笑得更加开心,我看得出来,他只是为我耻辱的表情感到畅快,他尝到了报复的快意。他说他不恨我,那是假的,可是我又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关心我。 回去的路上他跟我坐在车后座,我故意跟他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坐着,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跟他保持距离,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四年前的纯情小子,大街上作出令人难堪的事情来也不会叫人意外。 我可不想跟着他丢人。 果然,杜译承一上车就不安分了,见我跟他坐得很远,不满地说:“你坐我那么远干嘛,过来!” 我往边上缩了缩,说:“不是一样坐么,后座这么宽,你管我坐哪里!” 杜译承“啧”了一声,更加不爽,皱眉说:“跟我闹什么别扭,赶紧过来!” 我哪会听他的,说:“就不!” 杜译承更大声地“啧”了一声,自己动了一下坐在我边上,我惊了一下,他靠得太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他换了香水,味道已经不是之前那样阳光清冽的香味,而是更加成熟了点的味道。毕竟身份变了,但是我很不能习惯他新换的香水味。 我警惕地往门边躲了躲,说:“你干嘛?”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摸上了我的额头,皱眉看了我一眼,说:“你怕什么,我就看看你还烧不。” 确认我的温度已经退下了后他收回手,说:“退了么,退了就好。” 我惊讶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语言都那么温柔真实,像是真正关心我一般,可是刚刚在酒店压着我羞辱我的人也是他。 杜译承坐过来后就没有坐回去,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这热度一直传到我的脸上,我只好把头别到窗户那一侧,此时夕阳正好,烧得我整张脸热热的,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却在轿车驶进隧道时暴露无疑,能当镜子使得车窗映出了我通红的脸,在车窗上我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杜译承,他用平淡冷静的声音告诉我:“楠楠,你脸红了。” “才、才没有。” 辩解太过无力,杜译承伸出双手按在我身两侧,眼睛却看着车窗里的我,问我:“楠楠,你对我其实还是有感觉的吧?” 他这话几乎没有疑问的意思,我慌忙低下了头,其实他说的没有错,我对他是有感觉的,只是放到普通情况下想想,任何一个女人看到他都会动心的吧。 且不说他是远扬集团的年轻总裁,他原本就能甩了明星几条街的英俊容貌,高大挺拔的身姿,浑然天成的绅士气质,哪个女人看了不心动? 就比如眼前这个女人。 杜译承没直接带我回家,而是强制带我去了一家餐厅,我反抗无效,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肯跟他去他就让管家把梁梁送回去。 我被他这样冰冷的手段惊了一下,急道:“梁梁他还是个孩子!”他再怎么冷血,也不能对一个孩子如此残忍吧? 杜译承却回得理所当然:“那又怎样,他又不是我的孩子。” 我更加气愤,说:“但梁梁是我的孩子!” “那你就更加得乖乖听我话了!” 我无言以对,不过这样也好,杜译承不去怀疑梁梁是他的孩子,我也能安心。 而我跟着他过来的结果就是这个。 餐厅肯定是高级餐厅,他从小就锦衣玉食,来去的地方都是高消费高质量,餐厅布置华丽美观,配备的侍应生也是个顶个的好颜,只是我没兴趣去看,梁梁已经等了我一天了,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哭睡着了,我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已经醒了,要是再哭着找我的话…… 我想起梁梁的哭泣声,心头更是一阵揪痛。 杜译承究竟为何把我带到这个餐厅我不清楚,我只希望能早点吃完回去,而在我的沉默中,装盘漂亮的菜都端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吃完可以走人了,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个漂亮的女生,看年纪应该不算大,长得漂亮而清纯,有点眼熟,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只听她用嗲嗲的声音高兴地说:“呀,你也在这里,好巧哦。” 听女生这话,跟杜译承肯定是旧识,而比起女生的雀跃兴奋,杜译承就冷淡多了,他甚至都没有看她,声音冷冷地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这里吃饭呀,”女生的声音高兴而清脆,有种小鸟的感觉,我看了看女生,她长得就娇小迷你,还真是那句小鸟依人,她说:“去外地拍外景拍了快一个多月,累死了,不过还是这里的布朗尼最棒啦,我一回来就到这里来了,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你说这是不是命……” “吃完了就赶紧走吧,”杜译承冷冷打断了女生的话,其实在女生刚上来说话的时候杜译承已经有点不爽了,只是他的脸本来就跟冰山一样冷峻,一点点情感变化也看不出来。 女生听到他这句话,如同被冷水一头浇下般失去了热情,不过脸换得也快,下一秒就可怜委屈起来了:“……可是这一个多月你都没有找过我……” 刚刚女生说自己拍外景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明星,能让我这个从来不看电视的人都觉得眼熟,肯定人气挺高,刚刚坐在车子里的时候好像还看到了她的巨幅广告。 原来…… 我猜到了大概,抬眼看了杜译承一眼,他故意避开了,我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牛排,这个时候还是沉默比较好。 “你……”杜译承刚说了一句话,就突然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青年,这青年看着呆头呆脑,却比女生会看杜译承脸色,知道杜译承即将发飙,忙把女生带下了楼,一边还跟杜译承道歉着:“不好意思,杜先生我以后有机会肯定登门道歉,现在先走了!” 俩人溜得极快,一转头都不见人影了,我这才看杜译承,才发现他的脸黑得可怕,怪不得刚刚那个经纪人溜得那么快。 被我看着,杜译承竟然慢慢红了脸。 “噗……”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杜译承更加生气,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说:“你笑什么!” 我放下刀叉,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你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啊……” 一天之内能把两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这叫我心情舒爽了许多,杜译承更加生气:“别瞎说,那女人已经24了!” 我耸了耸肩膀,说:“那还是比你小。” 杜译承无话可说,我说:“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我吃得一点都不剩,他的几乎还没动,杜译承看了看满是笑意的我,又看了看餐桌,愤愤地站起身,气道:“回去了!” 杜译承没有跟我解释那个女生的事情,估计是怕跟我解释了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多余,回去的时候一直黑着脸,跟我坐得很远。 所以我说,我对他有感觉并不稀奇,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没有特别的恨他的理由。 我可以再次喜欢上他,而且这件事看起来是非常容易的,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想掉一个坑里两次。 杜译承完败,晚上也不来找我麻烦了,这正合我意,梁梁被我丢在杜家一天,都怀疑是不是我不要他了,我一到家就扑我怀里了,眼泪鼻涕抹了我一身,杜译承就在旁边嫌弃地看着,说了句:“臭小孩。” 我不管他,蹲下身把梁梁抱起来,梁梁伸出短短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带着泪痕的脸埋在我的脖子里,我感受到一片凉意。 我终于有机会跟梁梁讲故事,demon也在旁边听着,demon还有很多中文没学上,总是打断问这句是什么意思那句是什么意思,被一遍遍打断梁梁不高兴了,说要把demon踹下床,demon无比委屈,垂下眼睛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梁梁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你打扰我妈妈讲故事给我听。” demon更加委屈,保证再也不打断了,然后我就看到他一脸茫然地听着我讲完了故事,我原本打算等梁梁睡着了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今天没有给他上课,我想补回来,总不能拿了人家工资却不干事,结果梁梁睡着后他也跟着睡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弃。 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关灯睡觉。 我怕我又渴了下楼找喝的遇上杜译承,直接把水壶拿到了卧室,杜译承就黑着脸看我把水壶拿进卧室。 我能一时躲着他,但这也不是办法,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我还是得回去,而且我已经跟梁梁保证过了,今天是最后一晚留在杜家,为了梁梁,我愿意跟杜译承再好好谈一次。 但是显然不是半夜。 我没想到我故意躲开了他,他竟然直接找上了门! 103说你爱我 当我翻了个身醒过来,一睁眼看到杜译承靠在墙上,我吓得差点叫出声。 “嘘——”杜译承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那头熟睡着的两个孩子,我看了眼两个孩子,都还睡得很熟,我站起身,走近他,小声责备他:“你怎么在这里!” 杜译承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指了指门口,说:“出去聊吧。” “……好吧。” 刚刚被他吓了那么一下我也没睡意了,我现在睡得浅,很容易被吵醒,我不知道杜译承在我房间里待了多久,但是光想到他在我房间里站了那么久我就有点毛毛的。 我故意找了件厚实的睡袍穿上,晚上有点凉,我感冒还没好,我可不想再恶化了。 杜译承看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坐下后杜译承许久不说话,只好我来先开口,“怎么,睡不着?” 他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懒得去问他为什么会有我房间的钥匙,我睡觉前是确认已经锁好门的。 “嗯,”杜译承倒是回答得很诚实,“有点失眠。” “那好吧,既然你失眠,我也醒了,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吧,我要回去,要是你又要说我擅离职守什么的,那就解雇我好了,不过我想雇佣我的是方先生,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有权利解雇我……哇!” 我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杜译承直接倒在了我的腿上,我惊了一下,惊呼出声,杜译承伸手捂住我的嘴,说:“嘘——小声点,大家都在睡。” 知道大家都在睡就不要忽然倒在我腿上啊! 见我安静下来,杜译承安适地在我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嘟哝着:“果然枕大腿才能让我睡着啊……” “那就请找别人去,今天那个妹子的大腿看着就好多了。” 我冷冷说,我很生气,明明我还在说着话,他突然倒下来算什么?难不成以为这样就能找回一点曾经的感觉? 别开玩笑了,难道他都忘了今天他对我做了什么?! 杜译承听我话知道我生气了,捂着脸在我的腿上滚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楠楠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嘛……” 他明显是在对我撒娇,像小狗一样打滚撒娇,我却不为所动:“你要睡觉的话就去床上,还有失眠的话请一个人失眠,不要来打搅我,我睡眠浅,经不起你打扰。” 我话说得狠,杜译承也终于放弃撒娇了,他撑起身体,蓝色的眼睛盯着我,说:“楠楠,你还真是变了呢,难道真的一点温情都没有了吗?” 我挺直了脊背,故意不看他的眼睛,说:“没有了。” 说完杜译承就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直到听到他房间的门关上的声音,我才敢捂着心口大口喘息。 谈话失败,我无比郁闷,有点后悔当初答应得那么爽快了,我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终于蓄积了一点睡意,上楼准备回房继续睡,却在走过杜译承房间的时候被他一把扯进了门里,他把我按在墙上,我还没来得及挣扎,他的吻就已经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他的吻依旧霸道强势,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着头,舌头强硬地钻了进来,在我的上颚上一阵舔舐,我浑身一震,就已经站不住了,杜译承的手从我的睡袍里钻了进去,一阵大力揉捏,我吃疼,我里面还有一件睡衣,要不是有那层防护,他都要真的摸到我的肉了,而杜译承显然对这一层阻隔十分气愤,扯着我的衣领口想要直接撕开衣服,我吃痛,却挣脱不开,等他终于放开我,我的腿已经完全软了,他在我耳边恨恨地说:“看吧,这样的还是有感觉的吧!” 说着就要从我脖子吻下去,我声音嘶哑地说:“是啊,就算一只狗这么舔我我也会有感觉的!” 杜译承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了,一只手握成拳砸到墙上,刚好就在我脸边上,我能感觉要是刚刚那一拳砸到我的脸上我肯定都骨折了。 “……你就不能不惹我生气吗?”过了好久,杜译承含糊着问我,声音里带着绝望。 因为他这一句话,我也软了下来,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柔声说:“小辰你别这样好吗,你比我年轻,你明明还有很多选择……” “那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离开我的吗?” 黑暗中,他捧着我的脸,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我的眼里看到什么。 当然不是…… 我没有说出口,其实认真说起来,当初推动我做出离开他这个决定有很多因素在,说不清到底哪一个是主要的,我也无法回答,只好沉默。 而在这样的沉默中,杜译承终于生气了,“果然,”他的声音一下子冰冷如寒窖,我惊了一下,预感不妙,“你是个骗子。” “不是……”我否定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已经被他大力甩到了床上,我惊讶得浑身都在发抖,匆忙在床上坐起来,“别、你别这样……” 而杜译承高大的身体已经压了上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灯光,杜译承的背影完全遮住了这稀少的光芒,他逼近我,声音依旧冰冷:“那对骗子来说,就用不着温柔了……” 我更加惊慌,杜译承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刚刚我的睡袍就已经被他扯开了,里面的那件睡衣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几个,他的手从衣服下摆钻进来,手指如同软体动物一般攀上我的身体,黑暗中,他的声音冰冷得叫我浑身发抖:“我说过的,干到你肯说爱我。” 我更加害怕,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声音也是颤抖的:“小辰你别这样……你知道这样是没用的……” “没用也无所谓了,”杜译承的声音凉凉,我却听出了一丝悲哀,他继续说:“我只是想听你说爱我。”他停下动作,抬头看着我,问我:“那现在呢,肯说了吗?” “不,不要……”我拼命摇头,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这样是没意义的……” “啊……”杜译承发出长长的一声,说:“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吗,那就别怪我了。”他的手继续往上,却在一处停下了。 他的身体僵住了,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都说不要了……” 我说他还年轻不是没有理由的,女人生育过孩子后的身体是跟生育前完全不一样的,我是顺产,比剖腹产的孕妇们好一点,但还是有没法消减的妊娠纹,游行在我的肚皮上,如同伤疤一般,我是疤痕体质,生育过后虽然在产后恢复后上花了很大功夫,但是还是留下了不少印记,刚刚他摸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摸到了,但是他执意往上,自然就发现了我的身体和之前的不同之处。 哺乳过后的ru头变大,变得又大又紫,连我自己都不愿去看,又何况是看过那么多年轻漂亮身体的他。 我从他手下逃了出来,拿起被扔到一边的睡袍披上,说:“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年龄上的差距不仅会体现在心理上,更会体现在身体上,或许这也是我当初决定离开他的原因之一。 我羡慕他肌肉紧实的*,每次欢爱都要求开着灯也不是没有理由,我喜欢看着他蓬发的背肌,在动作间上下起伏,可是与他相对的,是一个逐渐走向衰老的我,这样的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再他的身边待下去。 所以我一开始就清楚地认识到我和他的关系只是暂时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坚持到现在,也许是当初我选择的时机不对,在他还在疯狂迷恋我的时候推开他,对他造成了伤害,如今他这么对我只是为了在我的身上找到报复的快感。 可是我连这点快感都不能给他,因为在他的面前,我早就是败者。 “楠楠……”杜译承过了好久才叫出我的名字,声音沙哑,“我……” “别说了,”我打断他,其实我的声音也是哑的,刚刚惊吓太大,我哭得嗓子都哑了,我估计我明天都不能说话了,所以要说的今天晚上说完好了,“现在能明白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可是……”杜译承伸出手想要碰我,我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下,杜译承看着自己悬空的手,神情悲伤,“楠楠,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你把我之前平静的生活还给我就好了。” “不可能的!”杜译承这回回答的坚定而决绝,说:“我不可能放你走得,我明明找了你那么久……” “找我干什么?!”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说:“报复我吗?可是抱歉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报复了,如你所见,我现在一无所有。” “哪里是一无所有!”杜译承大吼一声,我惊了一下,他指着隔壁的房间,说:“你不还是有那个小屁孩吗!要不是那个小屁孩,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那个小屁孩!” 我吓得浑身都发抖了,杜译承这语气太可怕,“你想干什么!” 杜译承低低笑了一下,说:“你说我要干什么……” 104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我吓得浑身发抖,刚要跑出去,梁梁就在隔壁房间,杜译承要是想害他轻而易举。而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妈妈?” 我惊了一下,看向门口,梁梁扒着门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们。 杜译承转身看到梁梁,眸中怒火更盛,就要对门口的梁梁伸出手—— “不要!”我大呼一声,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梁梁。 用飞扑这两个字一点都没有过分,明明杜译承还站在比我还靠近梁梁的地方,我却比他更早地碰到了梁梁,却也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扑倒梁梁,我把梁梁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转头恨恨地盯着杜译承:“你想干什么?” “呵,”杜译承残忍地笑了一下,“还真是亲儿子!”最后那三个字他几乎咬着牙说出口,我却被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们母子俩一般可怕,可怜梁梁还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抬起头来,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妈妈,怎么了?” 而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梁梁蓝色的眼睛对上杜译承的,杜译承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朝我们伸出手来:“等……” “请走开!”在他的手碰到梁梁之前,我厉声道,杜译承惊了一下没有动,我按下梁梁的头,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地说:“梁梁怎么会来这里?是做噩梦了吗?” 梁梁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头埋在我的怀里小声地撒娇,说:“梁梁一醒过来看不到妈妈,就来找妈妈了,妈妈不睡了吗?” “当然睡了,”我揉了揉他肉肉的脸蛋,说:“来,妈妈带梁梁回房睡觉。” 说着我抱起梁梁,梁梁虽然已经三岁了,却只有二十来斤,我抱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轻,他还太小了…… 想到这里我就心一痛,梁梁还这么小,还要长很多年我才能真正放开手。 “等一下,”就在我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杜译承叫住了我。 “剩下的事等会再说好吗,梁梁还小,他需要睡眠。”我声音冷冷,背对着他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而叫我惊讶的是,他竟然答应了。 把梁梁放到床上又哄他重新睡着,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确认梁梁已经熟睡,我才轻手轻脚下床,一打开无意外地看到杜译承就在门外,他靠在墙上,头低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想他已经知道了,梁梁的眸色其实不是正经的蓝色,颜色比杜译承还要淡,白天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蓝色,近看了才能发现他瞳纹上的蓝色,而这一点几乎是除了我之外的人都不知道,而杜译承更不会知道。 梁梁跟杜译承长得不像,因为杜译承在这四年里变了许多,容貌变得凌冽冷漠,而梁梁却圆圆润润的,看着很可爱,这就是杜译承会轻易相信梁梁是我和正平的孩子的原因,但是刚刚梁梁看向他的那一眼暴露了,夜色下,梁梁瞳纹上的蓝色会变深,而杜译承一眼就看到了梁梁跟他无比相似的眼睛。 到最后还是瞒不住…… 我有点难受,我早就知道再这么在杜译承身边待下去肯定会暴露,梁梁不喜欢杜译承,杜译承也不喜欢他,我只能指望两个人别来个互相瞪大小眼就好,而这回竟暴露得这么彻底。我也不想隐瞒了,所以在杜译承说:“梁梁其实是我的孩子吧。”的时候告诉他,是不是你自己去做个亲子鉴定好了,免得你说我把孩子的爸爸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杜译承一下子就被我激怒了,他声音里满是怒气:“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让我不舒服的话?” 我笑了一下,想,我也就现在说点不好听的话叫你不高兴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你之后得意畅快的表情了。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除了这个没有要问的了吧,”我打了个哈欠,其实刚刚陪梁梁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哈欠连天了,我睡眠浅,所以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而今天晚上已经被打扰了快两个小时了。 杜译承没有说话,我说:“要是没有了,我就去睡了。” 说着就打开了门,却在下一秒被杜译承抓住了手腕,他盯着我,我更加不解,问他:“怎么了?” 他的脸僵硬地动了动,说:“不能对我说一句晚安吗?” 我淡淡笑了一下,说:“说了你也睡不着的吧。” 然后在杜译承暴怒的表情里,我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之后我听到墙壁被拳头重击的声音,闷闷的一声,通过墙壁,直接传到了我的心口。 我又打了个哈欠,摸着黑爬上了床,梁梁感受到床铺这里压下去了一点,闭着眼睛把小手伸了过来,我环抱住他,在他的头顶吻了一下,之后便沉沉睡去。 我跟梁梁保证了今天就回去,而第二天杜译承也叫管家准备了车子,梁梁很高兴,笑起来的样子阳光灿烂可爱,我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跟他说这不是回家的车,而是去医院的车。 杜译承还真是等不及。 杜译承跟我们坐的是同一辆车,高兴过头的梁梁根本没有注意到车上多了这么一个多余的人,一路上欢欣雀跃,而我注意到,杜译承也在看着他,那样认真的目光,简直就是想在梁梁的脸上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 可惜并没有。 我无比感谢杜译承变了这么多,我还能在他的身边装聋作哑一会儿。 但是到今天就完结了。 梁梁是被我哄去抽血的,我对他说男子汉不能哭,抽血的时候他就憋着脸一声没吭,结果刚结束就扑我怀里了,护士那句夸奖的话还没说出来,无奈地看着大哭的梁梁。 之后梁梁被带去检查,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嗓子有点干,应该是感冒还没有好,我起身打算去买点喝点,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姚楠?” 我转头一看,看到了正平。 他样子没变,依旧是一身黑色正式的西装,看着温和有礼,我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份检查单,我指了指说:“那是……” 正平愣了一下,把手别到身后,说:“没什么。”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问过分了,我跟他已经是陌生人,已经不需要到问候的地步,如今偶然相遇,竟然连简单的寒暄都说不出口。 相对无言间,杜译承忽然大步走了过来,把手里那份化验单甩到我的脸上,暴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梁梁不是我的孩子!” 我惊了一下,捡起地上的化验单仔细看了一下,竟然真的不是亲子关系,怎么会…… 连我都呆住了,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化验室门口嘴里咬着棒棒糖的魏源纬,他朝我笑了一下,招了下手。 我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那天偶然遇到他之后,我找过他一次,但是全程光顾着吃,完全没听我说话,原来他有记在心里呀。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杜译承,说:“现在知道答案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 杜译承更加生气,看到了站在我身边的正平,说:“你动作还真是快,这么快就找上孩子的亲生父亲了?” 正平一头雾水,问怎么了,我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对杜译承说:“你管我找不找孩子的亲生父亲,我只问你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正好这个时候梁梁回来了,扑到我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妈妈……” 我惊了下,不知道杜译承刚刚带走他干嘛了,而正平已经完全是惊讶的表情,指了指梁梁,惊讶地问:“这个孩子是……” “是你的!”杜译承比我先一步回答了正平,只是他的声音恶狠狠地:“怎么,没想到?你没想到纪姚楠背着你生下了你俩的孩子吧?你看看像不像你!” 正平完全震惊了,看着梁梁,梁梁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就是不肯给正平看他的脸,正平想伸出手碰梁梁,被我躲开了。 杜译承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我们,大笑道:“还真他妈是相称的一家人!”他边往后退,边说:“你们复婚吧,看,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狂妄而叫人害怕,我捂住了梁梁的耳朵,尽量不让他听到。 好在到最后杜译承肯放我走了,我打了个电话给方先生,跟他说我没法继续干下去了,方先生问我原因,我不想回答,他也没有强求,他还在复健中,我祝福他早日康复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拉着梁梁的手在路边等出租车,天气不算好,但是我心情却好多了,梁梁手里拿着我刚刚给他买的甜筒,舔得开心,他已经完全忘了刚刚被抽血和被奇怪叔叔带走的事情了,我问梁梁晚饭想吃什么,梁梁舔着甜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说:“妈妈做的!” 我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这下杜译承是真的放过我了吧……我松了一口气,却在这时听到正平的声音:“姚楠,你现在有时间吗?” 105那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正平,他匆忙追出来,头发被吹乱了,说话还依旧保持这应有的礼节。 “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好吧。” 正平带着我去了一家茶餐厅,给梁梁点了儿童套餐,梁梁吃得很高兴,正平目光柔柔地看着梁梁,梁梁对他的敌意显然没有对杜译承深,还朝他笑了一下,嘴角挂着黄色的酱汁。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正平被我唤回神志,转头看着我,许久才说:“其实我要结婚了。” “哦,是吗,”我挑了下眉毛,说:“那不是挺好的,恭喜你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娶了呢。” “我是有这个打算的,”他惨淡笑了一下,低下头去,“但是你知道我的家庭不可能允许我一辈子独身,再怎么说我还得有个孩子不是……” “所以你今天去医院是?” “是的,”他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红润,说:“医生说我服药太多,生育孩子还有点困难。”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也终于为当初的痴心相付付出代价了,但是我也没有多高兴,比起让我吃药,他选择了伤害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也没有伤害我到令人发恨的地步。 “但是,”他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热切,却是看着梁梁的,我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我忙把梁梁揽到怀里,说:“你别多想,梁梁不是你的孩子!” “可是刚刚杜译承还拿出了亲子鉴定的报告……” “你想多了,那是杜译承鉴定梁梁跟他的,不是跟你的,鉴定出来的结果不是他的,他自然把梁梁当成是你的了,”刚刚我故意没有拆穿,其实只是想让杜译承死心,却没想竟然给了他希望! “抱歉,”我低声道歉,说:“刚刚情况特殊,我没法说出实情,让你背了黑锅,不好意思。” “不,哪有,”他摆了摆手,说:“其实刚看到他我就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了,他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他是谁的孩子?” 我挺直了脊背,说:“是我的。” “好吧,”正平无奈笑了一下,说:“你要是不肯说我也不问了,其实我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跟家里交差,这回的结婚对象其实是我找的一个大学生,她需要钱,我需要孩子,我跟她签好了合同,大家各取所需,但是你知道的,我没办法让女人生孩子了,我的治疗已经做了快一个月了,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悲哀笑了一下,“也许是我老了吧……” 确实,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落寞的样子竟然显出一丝老态。 “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复婚,梁梁做我的孩子,这样我既能跟家里交差,又用不着去花功夫做治疗,因为医生也说了我这样的希望不大了。” “不可能的,”我直接回绝。“你别想了。” “为什么呢?”正平急切地看着我,“梁梁还没有户口吧,你一个人生养小孩,根本没地方给他报户口,再说了你一个人抚养他也很累吧,再过几年,他上学了,你一个人真的负担得起?” 我闭了闭眼,是的,正平说的正是我担心的,梁梁的去处我还没有想好,之前的一切可以通过钱来打点,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光是养活我跟梁梁两个人就已经叫我压力山大了。 可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已经不想被钱所逼做出我不想做的决定出来,我冷冷地说:“再怎么困难,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好吧,”正平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再强求,他原本只是来征求我的意见,没有使用强硬手段,而细细想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自愿钻进他挖好的陷阱里,从未真正强迫过我,只怪那个时候的我太软弱,而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同了。 出国几年的房东就要回来了,他打算移民,这次回国是来打算处理掉这栋房子的,晚上他回来我做了一桌丰盛的好菜,出国几年,房东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大胖子,但好在人好又和善,知道我有了孩子,还特地带了零食给梁梁吃,只是一再被他抱着的梁梁不大高兴,偷偷溜了出来跑到厨房来找我。 房东惋惜地问我真的不打算买下这套房子吗,我住了这么多年,肯定都住出感情了。 他说的没错,这个房子说起来算是我在这几十年里唯一一个真正用心布置的房子,已经完全变成了我的家,但是这改变不了这是我租的事实,我无奈笑了一下,说:“真的不用了。” 房东有点失落,说:“我看你也挺喜欢这个房子的,要不我再便宜点卖给你吧,我也懒得去招揽客人了,想到那些人跟看牲口一样上看看下看看这房子我就不舒服。” 我笑得都有点勉强了,“真的不用了。我已经打算好回老家了。”其实不管他把价格压地多低我都买不了这房子,这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当初那五十万要少了。不过那是时候我有种感觉是我对不起杜译承,因此没好意思要多,我记得许熙年当时听到我只要五十万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一个亿呢。” 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亿。 想到这里我还有点后悔呢,不过这样的感情在我坐上回家的车时就没有了。 梁梁第一次坐长途大巴,还很高兴,问我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我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回家。” 梁梁不解,歪着脑袋问我:“可是我们不刚刚才从家里出来吗?” 我说:“不,这回我们回我们真正的家。” “真正的家?”梁梁更加不解,我笑了一下,说:“是的,回有家人的家。” 那是我一直想丢弃的家人,但是多年后我才发现有的东西真的丢不了。 我一到家就被我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我四年没有跟家里联系,只在固定的时间往家里寄钱,是为了支付保姆的工资,但是这次我回家却没看到保姆的身影。我问我妈:“刘婶呢?” “早回老家啦。”我妈不耐烦地回答我,我更加惊讶,我记得我当时跟刘婶订的是长期雇用,我妈戳了一下我的头,说:“人家没有家啊,你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啊!” “哦……” “去,把这个端给你爸。”我妈说着往我手里塞了碗,是荷包蛋,我爸最爱吃这个。 梁梁好奇地凑上来看,问这是什么呀。 我妈揉了揉梁梁的脑袋,笑着说:“荷包蛋,来奶奶再做给你吃。” “好呀。” 梁梁长得可爱,很快就收买了我妈的心,我妈都没有问我梁梁到底是哪儿来的,我爸还是那个样,但是好在有人照顾着,还不至于太狼狈,他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眼睛眯着,看着十分惬意。 这年头,活得最悠闲自在的,竟然是傻子。我无奈笑了一下,叫他:“爸。” 他听到声音,转头看了我一眼,最后竟然淡淡笑了一下,原来他还是记得我的。 我妈一直到晚上才找我说话。 家里事情不多,但是我妈总是忙前忙后的,她说自己是劳碌命,到了最后也认了,我妈两年前就把保姆辞了,后来就拿我爸的退休金和我寄的钱过日子,学校又给我家争取了低保证,这样一补贴起来生活就没有多大问题了,我妈没事的时候就找我爸说话,我妈跟我开玩笑说现在吵架吵不起来了,反倒能好好说上一个下午的话了。 似乎经过了这么久,我妈也看明白了。 晚上吃完饭,我哄梁梁睡着,我妈才拉着我出来,问我梁梁到底是谁的,我不肯说,我妈只见过杜译承一面,估计到现在连他的脸都不记得了,我说了也无济于事,干脆闭嘴,我妈反而机智,说:“肯定不是正平的吧?” “恩……”我低头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最终我妈摆了摆手,说:“算了,你自己折腾去吧,你不是笨孩子,自己怎么过日子总会的,我没能教你什么,自己学得也挺好的,不过梁梁真的不要改名字?他跟谁姓,叫什么,还有户口怎么办,他不能一直叫梁梁呀,还得上学不是?” “其实,我回来就是为这事的。” 梁梁的幼儿园完全可以不用去上,我在家足够教梁梁,到时候梁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再把他送到我上过的学校就可以了,毕竟学校领导跟我们熟,我再在学校里找个职位,我这样的学历起码还是拿得出手的,当个老师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们这边小地方,生活成本也不高,我一个人的工资足够养活我跟梁梁两个人。 “可是你总得找个人过日子吧?”我妈还是担心我。 我笑了一下,她自己用的过日子,也算是知道了婚姻的本质。 可是我不愿意,能一个人过下去我就一个人,用不着找个人捆绑。 106就剩求婚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月,杜译承就找上了门。 亏他四年过去还能记得我家在哪儿,汽车大喇喇地停在门口,挡了大半个路,邻居很不高兴,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杜译承把车开走了。 顺带把我带走了。 我有点无语,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怎么还找上门来,杜译承把车停在路边,眼睛亮亮地,声音里满是激动:“梁梁是我的孩子吧!” 我惊了一下,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这一句,我动了动身体,说:“你不是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吗,是不是你的孩子你不是最清楚吗?” 那天是他把鉴定结果甩在了我的脸上。 “楠楠,你还想骗我,”杜译承委屈地看着我,说:“魏清池已经把真相告诉我了。” “什么?!” 我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杜译承嘻嘻笑道,说:“我就知道楠楠是爱我的。”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解释一下。” “就是我要收购魏清池的公司,他说给我个情报,让我放过他,然后他就把真实的鉴定报告给我了。” “什、什么?” “都怪我!”杜译承自责起来,“我都没认出来那个医生就是魏源纬,楠楠你跟魏源纬关系本来就好,他肯定愿意帮你做手脚了!”说着又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说:“我就知道楠楠是真心爱我的,当初你从我身边离开就是因为你有孩子了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太冲动,每次都不做防护措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冷冷打断他,说:“我离开不是因为我怀孕了,而是我真的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一开始看中的就是你的钱……唔!”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杜译承摁住脑袋吻住了,他在我的口里一阵胡搅蛮缠,直把我吻得呼吸不顺,我好不容易推开他,怒视他:“你干什么!” 杜译承依旧笑嘻嘻,“楠楠这张嘴就是不肯说实话,还是堵住的好,这样不会惹我不高兴,还能让我高兴……”他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说:“说什么呢你!” “说爱你呀,”他脸皮厚地凑上来,直把我逼得无路可退,我瞪着他,声音都忍不住发抖了:“你要做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就再次吻了上来,我被按在车窗上无处可躲,只好被他吻了个遍。 他放开我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说:“楠楠嘴里好甜……” 我恼羞成怒:“甜你妹夫啊!” “嘻嘻,”杜译承依旧笑得一脸赖皮,说:“好了,楠楠跟我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拉上我干嘛!” “可是,你不在的地方根本算不上家嘛,”杜译承一下子委屈起来,我发现他装可怜还真是手到擒来,想当初我就是被他装可怜撒娇给骗得团团转,我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打击他一番,梁梁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我没法挽回,只好说:“杜译承,你别再这里装可怜,你……唔!” 结果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他吻住了,我气得浑身都发抖了,他却依旧笑得出来,“楠楠你再不说点好听的,我就要把你的嘴唇吻肿了哦。” 我翻了白眼,终于放弃在这狭小的车厢里跟他对峙,在体力上,我肯定比不过他,他现在都已经完全压了上来,我被逼得只能紧紧贴着门。 “你……”我推了推他,说:“你先让开,我都快没法呼吸了……” “唔,不要,”他摇头,说:“楠楠说句好听的我就让开,就说你爱我好了。” 我顿了顿,我知道我要真的不说点什么的话,杜译承肯定不会放过我,可是车停在大马路上,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最终我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说:“好啦,乖啦。” 杜译承眼睛一下子放光,竟然真的乖乖放开了我。 “不过你真的不回去?” 车子行驶间,我问他,杜译承看也不看我,回答地坚决,说:“不回去了,那里又没有你在……”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不用了,就算梁梁是你的孩子又怎么样,我和你又不会有可能,要是你单纯想要梁梁的话,我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我话还没说完,杜译承却倏地停下了车,吓了我一跳,他转头看着我,说:“谁说我要孩子不要你了,梁梁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让他得到他应有的照顾和教育,而你是我爱的人,你和梁梁我都要!” 我沉默了,只是因为他那一句“你是我爱的人”,当初他把带回家,向杜老爷子说的就是这一句,时隔多年,我竟还会有动心的感觉。 杜译承急着去见梁梁,梁梁跟着我妈出去玩了,我提醒他你这样跑过去可是会被梁梁讨厌的哦,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调转车头,去了玩具店。 “我记得是这个的吧?”他拿起一个积木模型给我看,说:“我记得梁梁好像是最喜欢这个的,他一直爱不释手……”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哪知道。” 他转头继续挑玩具,完了还买了不少零食回去,他不知道梁梁爱吃什么,回头问我我又不肯说,他笑着威胁我,说:“你要是不肯说我就当众吻你到你肯说哦。” 我吓得捂住了嘴巴,刚刚那几个吻太猛烈,我的嘴唇已经有点红肿了,我可不想跟香肠似的,只好随手指了货架,说:“就这些吧。” 然后杜译承就把这一整个货架买了下来。 结果买的东西太多,塞不下车,杜译承又找了个人来运,我不知道那个司机接到电话说要来运零食和玩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估计是很无语吧,但是偏偏杜译承乐在其中。 我问杜译承,“你至于那么高兴吗?” 杜译承朝我笑了一下,灿烂而高兴的笑容,似曾相识的笑容,闪得我别过了脸,他说:“当然啊,我那个时候就想着要娶你回家,让你给我生孩子,虽然现在顺序有点不对,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有点脸红,说:“什么跟什么啊!” 杜译承笑嘻嘻地凑上来,说:“也就是说,现在就剩下求婚这一件事了。” 我脸更红,故意把脸别到一边,耳朵却因为杜译承得意的笑声红到了耳根。 攻略我容易,因为杜译承他满是信心,但是对梁梁他就没办法了。 因为梁梁是打心底讨厌他,就算他买了梁梁一直想要的积木玩具还有零食,但是这完全不起作用,他把玩具还有零食都丢了出去,因为手脚太短,还漏了几个在家里,也丢得稀稀拉拉的,但是完全不影响他的气势,他说:“你个坏人,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给我走开!” 杜译承笑嘻嘻地被砸了一脸,还说:“不愧是我的儿子,这小脾气,像我!” 梁梁抱着手臂生气,说:“谁是你儿子啊!我是我妈妈的儿子!”说着扑上来紧紧抱着我的大腿,杜译承朝我投出求助的目光,我故意别过了头,心想,这是你自作孽,不关我的事。 我妈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我家的男人很奇怪,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这个男人是谁,我笑了笑,说:“一个追我的傻逼吧!” 我妈打了我一下,说:“傻逼什么!我看这个人看着不错的,要不你就答应人家好了,你一个人也没法带梁梁,昨天你跟你叔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原本我看着门口父子俩打闹还觉得挺好玩,却被我妈这句话破坏了心情。 恩情要求回报就不算是恩情了,就算是你施恩的那一方,也会变得弱势起来,何况人心在变,人家懂得回报已经够叫人阿弥陀佛了。 我妈见我表情变了,知道结果不好,还跟李叔叔找借口,说:“你不在这几年他对我家还挺照顾的,一直麻烦人家也不好,再怎么说人能靠的人也只是自己啊,那个男人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妈指了指被梁梁拳打脚踢依旧笑得很高兴的杜译承。 我被问得烦躁,说:“再说吧。” “什么再说啊,人能有个几年,你也不小了……”我妈停了下来,说:“算了,你自己看吧,你也不小了,能靠自己就靠自己吧。” 我看着门口打闹的两个人,叹了一口气,想,那杜译承对我的迷恋算不算我还剩的一点资本? 因为梁梁坚持不让杜译承进门,杜译承在门口求了一个小时都没用,买来的零食一个都没有吃,却因为俩人打闹都洒了一地。 梁梁用绝食威胁杜译承,说杜译承进门他就不吃饭,杜译承只好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他一个下午都在跟梁梁耗,竟也不觉得厌烦。 我斜视了他一眼,说:“你看我干嘛,看我也没有用啊,你没发现现在我家是梁梁做主吗?” 杜译承更加委屈。我看不下去,从厨房拿了簸箕扫帚给杜译承,说:“你不吃饭就把门口打扫干净吧,还有门外的,都扫干净。” 杜译承原本期待的眼神一下子被满满的委屈代替,我当做没有看见,喂梁梁吃饭。 107我不是好人 梁梁真正对杜译承改观是在一个星期后。 这个时间比我想象的要短多了。 但是想想也是,梁梁再怎么说也是杜译承的亲生儿子,血缘之间的奇妙联系连我都一直惊叹,梁梁经常能在一群人中轻易地找到我,而这样的定律,同样适合杜译承。 而另一方面则是归功于杜译承的坚持不懈吧,这一个星期来杜译承总是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带来各种各样好玩的好吃的,梁梁再怎么能定得下心,也不可能在这样持续的攻势下坚守阵地,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孩子,是孩子就喜欢玩喜欢吃,有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梁梁看到杜译承带来的玩具零食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表情,我会自责地想道梁梁不愿意跟同龄的小孩子玩是不是只是不想让我一个人。 跟我在一起,梁梁比其他小孩子更早地知道了什么叫做孤单。他不想我孤单,所以一直倔强地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在杜译承出现后更加焦急生气,因为这回杜译承态度转变了许多,给我家买了好多吃的用的,大有要把我家彻底改造一番的冲动,我打击他说:“你花这么多心思搞这些你又不能住进来,有什么意思?” 而我刚说完就看到他目光热切地看着我,我匆忙别过了头,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真的跟他说的那样,一旦我说点不好听的或者让他不高兴的,他就二话不说地吻上来,他手劲比我大,我挣脱不开,每次都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才被放开,一天几次下来我的嘴唇终于肿了,我妈问我是不是吃海鲜过敏,嘴唇都肿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在门口扫地的杜译承,说:“是的,我海鲜过敏。” 我妈一时有点无措,说:“从小我就没让你吃过好的,难得小杜带了海鲜过来,没想到你还海鲜过敏……” 我听我妈声音里带上了自责,忙安慰她道:“妈,这跟你没关系的,菜做得很好吃,梁梁你多吃点……” 梁梁低头看着自己鼓鼓的肚皮,小声说:“妈妈,我吃不下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在扫地的杜译承,发现地上散落的零食少了很多,反而只有包装袋了。 我更加生气,杜译承却还在偷笑。 晚上杜译承回去前我叫住了他,这几天他一直住在酒店,早上一大早到我家报道,一直耗到晚上*点才回去,我和梁梁都不让他进门,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吃饭的。 杜译承被我叫住,惊讶地回过头,说:“楠楠你是叫我留下吗?” 我一头黑线,说:“不是,你想多了。” 杜译承脸上惊喜的表情立马被失望替代。 我故意跟他保持了距离,说:“其实我是来找你说别的事情的,明天你能不能别来了?” “为什么?!”杜译承大叫了一声,我被吓了一跳,说:“你小声点,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但是你能不能站得离我近一点,你站那么远我听不到你说话。” “不,不用,就这样说就好。”我可不想每次话说到一半被强吻。 “可是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那我大点声好了……”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要小声一点的,邻居都睡觉了!” “……”我忍无可忍,“你特么还听不听我说了?!” 我这话刚说完楼上就暴出了一声:“小俩口大马路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吵回家吵去!” 我低声跟那家人道歉,杜译承却笑嘻嘻地说:“你看人家都知道我们是小俩口了,走咱们回家吵去。”说着就要走近伸手揽我的肩膀。 我往后退了一步,警告他说:“杜译承,你不要太过分。” 杜译承终于停下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手收了回去插在裤子口袋里,抬了抬下巴,说:“你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组织好语言:“梁梁是你的孩子,这点没有错,我也不打算反驳了,但是你要是真的把梁梁当自己的孩子明天就不要带零食过来了,梁梁还在长身体,光是吃那些没有营养的零食会营养不良的,除此之外我也不对你提要求了,你爱咋样咋样吧。” “就算梁梁到最后认了我这个父亲,愿意跟我走?” “那是梁梁该做的选择,与我无关……” “我只想问你,如果梁梁愿意跟我走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梁梁是你唯一的孩子,你会甘心放他走,还是……” 杜译承抬头看着我,那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我别过了眼,倔强地说:“到时候再说吧,梁梁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没有那么好收买的!” “那是自然,”杜译承笑起来,说:“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一般,只是你……”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他一只手温柔地抬起我的下巴,嘴唇在我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他深情地说:“生下梁梁的你更加不一般……” 心跳在那一瞬间剧烈加速,我都怕被他偷听去了心跳声,故意拉开了距离,说:“好了,我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走吧。” “好,”杜译承笑了一下,夜色下他的笑容竟比月色漂亮,“我走了,晚安。” 我别过头,故意没说话。 其实我能感觉到梁梁对杜译承的感情在变化着,不仅仅是杜译承那些高档的玩具和精美的零食。 晚上睡觉前,梁梁窝在我怀里问我:“妈妈,我有没有爸爸?” 我惊了一下,柔声问他:“为什么会想起问这个?” 我从来没有跟梁梁解释过为什么他没有父亲,也许是跟其他小孩子玩得少,他对爸爸的意识很薄弱,因此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但是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再自我防护,也不能给梁梁搭建起一个完整的家庭。 梁梁往我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地:“没什么……” “是不是有人跟梁梁说了什么?”我继续问梁梁,我不可能一整天都盯着他和杜译承,要是杜译承故意在梁梁面前说起他是他的父亲的话,我会找杜译承算账,他这样可是作弊。 “没有,”梁梁抱紧了我,小脑袋在我的怀里钻啊钻的,拱得我下巴痒痒的,他说:“梁梁会一直跟妈妈在一起的,永远不分开。” 我心头一暖,低头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好的,永远不分开。” 永远,多么可怕的话题,人们总是在永远没有到达的时候承诺永远,而往往食言,但是人又忍不住去相信这些虚幻的东西,人的感情需要寄托,有人寄托虚幻,而有人寄托生物。 而我就是后者。 梁梁他一直说爱我,对我依赖很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对他更多的不是爱,而是歉疚。 当初因为害怕寂寞自私地留下了他,在确认自己已经怀孕的那个早上,我花了一分钟消化了惊讶,之后便开始打算要怎么抚养这个孩子。 离开杜译承是必须的,他年轻冲动,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何况杜老爷子还在,要是知道我怀上了杜译承的孩子肯定想法设法弄掉我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而那个时候的我已经29了,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我跟他要了一笔钱,但是显然这笔钱不够用,且不提物价贬值增值这些复杂的话题,一辈子那得多长,我没办法贪婪到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去兑换我跟梁梁的一辈子。 我总是在利用梁梁,用他排解寂寞,隐世的那四年,有他陪伴的三年比我独居的那一年好过多了,而独居的那一年我也是想着他、感受着他在身体里成长才勉强撑下来的。 等他成长后,他又变成了我的借口,我活下去的动力,因为他,我的感情才不会如同一潭死水,而另一方面,这又给了杜译承可乘之机。若是没有梁梁,我早就变成了无感无情的机器人。 而眼下,我又把难题交给了他。 杜译承说得没有错,梁梁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可能丢开他,也就是说要是梁梁承认了他这个爸爸,愿意跟杜译承走,我也会跟着梁梁。 我做不下的决定,丢给了梁梁,丢给了一个才三岁的孩子。 这么说来,我不仅不是个好人,还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就算我拿出全部的爱来爱梁梁,都不足够弥补我对他的自私。 而我只能庆幸,梁梁还小,他分不清我给他的是歉疚还是爱,只会一个劲地爱我、依赖我。 他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却许久都没有睡着,月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让开了一点,看着月光下梁梁的小脸,嘴角不自觉提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二天杜译承听话地没有带零食来,梁梁很不高兴,直接把他关在了门外,我妈奇怪地问梁梁怎么了,梁梁气鼓鼓地说:“奶奶,我要吃荷包蛋。” 可怜杜译承砸了一天的门梁梁都没让他进来。 我笑了一下,想,这才是你的儿子。 108我爱你【end】 杜译承前功尽弃,心里无比怨恨,可他又不能怪梁梁,只好怨恨地看着我,好在我对他的视线已经免疫了,一天下来还算是安稳平静。 傍晚我推我爸去散步,梁梁今天一天都不高兴,他不肯跟着我去,我也没有强求,结果没走出去多远,我就发现了尾随在身后的尾巴。 我没有停,反而说:“不去讨好梁梁吗,跟着我可没有什么用哦。” “才不会呢,”杜译承笑嘻嘻地追上来,跟我并肩走在一起,说:“楠楠才是我的最爱。” 我忽然想起疯传不息的一个问题,问题是要是母亲和恋人同时掉下河,他会选择先救哪个。 我笑了一下,问他:“那梁梁是你的什么?” 杜译承说:“我的最爱的最爱。” 我愣了一下,随后淡淡扯出一个笑容,还真是漂亮的回答。 俩人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夕阳把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脚步的缓缓移动,影子的形状也在一点点变化着。 “楠楠以后打算做什么?”杜译承忽然问我,我愣了一下,不回答反而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不回答,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打算过自己的未来,一直念书,以书为伴,就算结婚了,也要留在学校里当老师,到时候再有个小孩,夫妻两人一起把孩子养活大,但是这一切都在正平的谎言下变成了泡沫,我一退再退,终于迷失了方向,我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未来,因为未来太过艰难难以预测,我只想活在当下。 可是杜译承却告诉我:“人要有目标才有动力活下去呀。” 我沉默想了一会儿,说:“让梁梁健康快乐地长大吧。”抱歉,我又拿你做借口了。 “那你呢?” “让生活更好咯,”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也包括让梁梁生活好。” 我笑了一下,说:“那算什么,回答得那么含糊。” “当然了啊,”杜译承笑着说:“未来满是不可能嘛,也许下一刻我的未来里就包括你了呢,到时候我就要改变计划了,准备婚礼啊,计划蜜月啊,哦对了还要换个房子,要给梁梁还有更多的孩子准备好房间才行啊!” 他自顾自地计划起来,我听得热了脸,急道:“瞎说什么呢!”说着却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杜译承的笑声。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在他的面前依旧如同赤luo一般,他能够轻易将我看透,我却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只敢小心着靠近,到了现在,我竟连躲都躲不了了。 神器的是,梁梁生了杜译承一天气,晚上竟然允许杜译承进家门吃饭,我看到梁梁跟我妈偷偷交换着眼神,我不知道我妈跟梁梁说了什么,梁梁对杜译承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 我知道距离我离开的时间不远了,梁梁已经确定了他决定的方向了。 只是杜译承得意过头了。 吃过晚饭后要求留宿,说要用我家的浴室,我冷脸看着他,说:“难道酒店的浴室会比我家的高级吗?” 杜译承抓着我的手摇:“酒店的浴室再高级也没有楠楠的味道嘛!” 我差点喷出来,瞥了一眼梁梁刚好朝我这边走来,我打算把这事交给梁梁决定,我对梁梁说:“杜译承说他今天晚上要住下来,梁梁同意吗?” “好呀。”梁梁答应地出乎我意料,我又说:“家里没有地方睡,只能跟妈妈睡哦。” “不要!”梁梁的小脸一下子变了,他扑上来抱住我的腿,说:“妈妈是梁梁一个人的,妈妈只跟梁梁睡!”说着看着杜译承的眼睛里也变成了敌意,果然杜译承手里有再多好吃的零食和好玩的玩具都不能改变杜译承对他的恶劣印象。 杜译承的脸上满是伤心,放弃求我,转而对着梁梁说:“不会的,这样我跟你还有妈妈睡在一张床上,梁梁还是跟妈妈谁在一起的对不对?” “才不要!”梁梁拒绝地爽快,大声说:“妈妈是我的,谁都不准跟我抢。” “没人跟你抢啊……”杜译承都要哭了。 “你走,走,回去!”梁梁直接推杜译承,杜译承原本是蹲着的,被推倒了,梁梁都没有心疼,大叫着让杜译承离开。 在厨房里洗碗的我妈听到声音跑出来看是怎么了,看到的就是梁梁哭喊着叫杜译承走,杜译承满脸惊讶无措,这是梁梁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出来,见惯了高高兴兴的梁梁的杜译承这下也手足无措起来了。 我妈生气地拉住梁梁的手,低声责备道:“梁梁你干什么呢!都说了他是……”我妈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看了看我。 我一瞬间知道我妈跟梁梁说了什么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梁梁是杜译承的孩子,就算梁梁跟杜译承长相不算太相似,从杜译承一天不停地耗在我家也能知道了,我没有告诉我妈梁梁是谁的,没想到她竟然代替我跟梁梁说了。 嘴上说着不担心我的将来,动作起来倒是比我还快。 我没法说我妈什么,她在我爸病了后变了很多,也许是在那一段时间她想清楚了,我回来后对我照顾有加,比我还在家的时候还要关心备至,估计是为了补偿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母亲,当我自己做了母亲后,我也有了能理解她的能力。 最后杜译承还是没能成功在我家住下,我没能去送他,因为梁梁一直闹,缠着我不肯放手,他眼角还挂着泪花,我真的没法放开手,只好先把他哄睡着。 我妈代替我送了杜译承。 我觉得我妈对我有话说,果然梁梁睡着后她就来找我了。 我确认梁梁已经睡熟,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我妈把我叫到阳台,告诉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 前几天梁梁在门口跟几个孩子玩,那几个孩子都比梁梁大,梁梁的身型在里面算小的,几个孩子都很疯,偏偏梁梁很喜欢跟他们玩,我没阻止,因为梁梁很少和小朋友玩,我怕他会交不到朋友。 而比起那些和梁梁同龄的孩子,这些孩子就不同了,他们玩在大人之间,耳濡目染间也会学上一些不好的东西,就比如说那个我一直不敢触及的问题,梁梁的父亲。 梁梁因为说不上自己的父亲是谁,被那几个孩子欺负了,梁梁被说成没有爸爸的可怜小孩,梁梁从没有被这么欺负过,慌乱中哭了出来,直到杜译承出现。 杜译承虽然年轻,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个年轻的父亲,他按着梁梁的头,对那几个小孩说:“谁说梁梁是没爸爸的孩子了?我不就在这里吗?” 也许是杜译承当时的表情太可怕,那几个小毛孩被吓跑了,第一次梁梁扑进了杜译承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而这些梁梁都没有跟我说,怪不得那天梁梁会问我他爸爸是谁。 我震惊了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震惊的不是杜译承,而是梁梁,梁梁才三岁,却比三岁的孩子想得太多,先天的高智商是一方面原因,但是我想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 我在享受梁梁的陪伴的时候,梁梁也在受我的影响,所以他性格跟我很像,好静,不爱说话,追求依赖的时候悲观又消极,所以陷入了孤独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无法自救。 这就是现在的我,我不能让梁梁成为第二个我,所以他需要父亲,需要一个能够带着他走过悲伤荒原的引路人。 我也是如此。 所以当第二天杜译承再次厚脸皮地要求留宿的时候,我点了头。 杜译承很惊讶,梁梁很不高兴,抱着手不肯正脸看杜译承。 我跟梁梁摊开了说了,杜译承是他的亲生父亲,梁梁没有多惊讶,因为他事先已经知道了,只是听到我告诉了他真相时,不高兴地嘟哝了一句:“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那你觉得是谁呢?” 梁梁这下不说话了。 太过现实的话我没敢跟梁梁说,他毕竟还小,用不着理解这些残酷的东西,这些只要有我给他承担就够了,比如他的成长,他的将来。 我依旧在利用杜译承,只是这一回我放上了更大的赌注,我搭上了剩下的一生,若是将来他抛弃了我,我会以死相逼,原本我就没有多担心的事情,梁梁是我唯一的牵挂,而在确认梁梁是他的孩子后,杜译承再冷酷残忍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所以我放上了赌注,给了他下辈子。 我把这些跟杜译承说了,他笑了一下,说:“楠楠你的想法很奇怪耶……” 我气急,抬头看他,说:“哪里奇怪了!” 杜译承把我的头重新按回怀里,说:“你这脑袋,怎么就会想那么多呢,明明只要说爱我就够了,来,现在说给我听听。” 我热了脸,说:“不考虑好了那要是真发生了怎么办,我总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吧,再怎么说我跟你差了八岁……” “就算我跟你同岁你也会想这么多的吧。”杜译承一语道破,我无话可说,只好埋在他的怀里装睡,过了一会儿他又碰了碰我,催促道:“快说啊!” “说什么啊!” “说爱我啊!” “……………………我爱你。” …… “嗯,乖,我也爱你。” 番外一我愿意 尽管和杜译承坦诚相见了,我真正被他带回n市还是在三天后。 y市好歹算是我的家,我总不能轻易丢弃,杜译承倒是同意把我父母也一并带回n市,我妈不愿意,说就算她一个人也能照顾我父亲,她都照顾了两年了。 我妈这么一说叫我不好受起来,我不是个好女儿,这四年从未跟家里联系过,只会在固定的时间往家里寄钱,而我妈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一天晚上把我叫出来,交给我一张存折,数目不大,但是看得出来存了很久。 杜译承很不理解,说跟他走就好了,他能给我爸安排最好的照顾,我妈也能安享天年。 但是被我妈拒绝了,他想要继续劝服,但是被我阻止了,一个家再破也是家,一时间叫他丢弃是不可能的,也许等过了几年,我妈会主动要求跟我同住。 搬走的那一天,杜译承特意叫了辆车来装我的东西,结果根本用不着,杜译承皱了皱眉说:“你东西怎么那么少?” 我对他说:“那就等着你给我买多啦。” 杜译承脸红了一下,别扭地说:“那、那是自然。” 杜译承这几天都挂着笑容,情绪高涨,唯一不高兴的,估计就梁梁一个人了。 我说把决定交给梁梁,但到了最后还是我先做出了决定,叫梁梁完全接受杜译承还要很久的时间,而作为他的母亲,我有责任负担起他的成长,我也要真正做一次决定了。 因为梁梁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不是跟我睡在一起,他的位置被杜译承抢了,闹脾气闹了很久,对杜译承的态度也一下子变了很多。 这几天杜译承一直在我家留宿,一到晚上梁梁就跟口香糖一样紧贴着我,怒视着杜译承,不让他靠近我一步,睡着后也一直抱着我的手臂,不给杜译承可趁之机,可怜杜译承在门外守到半夜都没等到梁梁松开手,最后只好睡在了地板上。 怕吵醒梁梁,我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放小了,我听到他说:“楠楠,你能回到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声音里满是欣慰和感慨,声音低低的,如同大提琴的声音一般,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大部分是为了梁梁,因为我爱梁梁,而梁梁需要你,确实我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如我妈所说,为了梁梁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我想,既然是要个父亲,何不就选择眼前这个男人,他不比我爱梁梁少,更重要的是,我从未忘记过爱他的感觉。 激烈的、热情的、令人浑身激动的,就算过去四年,我依旧无法忘记那种感觉,那是我三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那么自私,自然会想更多更多地体验这样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这将会赔上我的一生。 但我已无所畏惧。 杜译承准备好了新房子,看到新房子的那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他的家对我来说还是有点不好的回忆的,我能理解他被我背叛的怨恨,所以既往不咎,他也好好地跟我道歉过了,再追究也毫无意义,现在的我只要享受他给我的爱就足够了。 看吧,我还是没变,那么自私。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什么。 好在杜译承不在意这个,因为比起我,梁梁更加叫他头疼。 梁梁从在老家的时候就开始不高兴了,因为他觉得是杜译承抢了他的妈妈,所以对杜译承难得积累起来的好感也一下子没了,这几天一直跟仇人一样敌视着杜译承,原本还亲密地叫杜译承叔叔,我跟梁梁说过杜译承其实是他的父亲后,他有努力过要改称呼,结果结巴了半天还是叫了叔叔,脸涨得通红地大吼了一声:“笨蛋!”后甩着小短腿蹬蹬跑了。 杜译承摸着下巴跟我讨教,要怎么让梁梁喜欢上他。最近零食跟玩具都已经不起作用了,零食被我禁止,玩具也买得差不多了,梁梁住进来没多久,买进来的玩具已经放满了两个房间了。 我看到杜译承真的有点爸爸的自觉了,心里很是欣慰,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我是知道梁梁的喜好,比如说我做的甜点啊我陪他玩啊我哄他睡觉啊,但是这一切都跟我有关,杜译承没法参与进来,但是我想就算是他想参与都没法参与进来,因为梁梁会在他预谋参与进来后把他赶出去。 杜译承更加郁闷,我看不下去,打算跟梁梁好好聊聊,再怎么说我接受杜译承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要是没能达到我要的效果,那不是亏了么。结果在我行动之前,杜译承就已经找到了方法。 杜译承把梁梁带去了远扬大厦。 一个家庭中,父亲是树,高大伟岸,而杜译承拿得出手的就是这栋凝结了他跟他祖上几代心血的高楼大厦。 而杜译承在经商这方面完全比前几代优秀多了,不然他也不会要到魏清池手里真的鉴定报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挑中了魏清池的公司下手,我问起他的时候他又顾左右而言他,我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由他去。 那天下午杜译承带着梁梁去了他的公司,带他站在最高的楼顶上,俯瞰整个城市的同时告诉他,这些都是他的,梁梁一下子惊呆了,说,这里都是我的吗? 杜译承指了指脚下,说:“起码这里是你的。” 梁梁惊喜的表情一下子被失望代替,杜译承又说:“那里就留给你去开阔啦,像你脚底下这栋楼,就是我新买下的,梁梁要做的比爸爸还好哦。” 梁梁一翘嘴巴,说:“那必须。”他都忘了介意称呼问题了。 那天晚上回来后梁梁就埋在书房里,一直看书,连最爱的玩具都不要了,我很惊讶,问杜译承怎么了,他又不肯告诉我。 梁梁最后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我本来打算抱他去卧室睡,却被杜译承阻止了,他揽着我的肩膀,说:“别管他,我们来做我们的事。” 他那话说得十足yin邪,我光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他是在指什么事情了。 结束后,杜译承玩着我的手指,说:“楠楠,我们该结婚了吧?” “嗯?”我有点困,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凑上来,抱住我,说:“没把你真正栓在我身边,我心里不安啊……” “那好啊。”我直接答应了,这一天终将会到来,迟早的事情我也用不着矫情拖延,何况梁梁还有很多手续没有办,我答应他回来也是为了这事。 “真的吗?”杜译承却比我想象地高兴,惊讶地看着我的眼睛,再一次问我:“楠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当然了,”我点了点头,重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嘟哝着:“别说话了,我好累,好困……” “不行,”杜译承却执意把我挖出来,不高兴地说:“楠楠你还忘了一件事!” 我眯着眼睛,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说:“晚安。” 杜译承把我抱紧,嘻嘻地笑着。 也许是觉得床上的求婚太简陋,第二天杜译承就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给我。 只是有点叫我哭笑不得。 他跟管家串通好了,一整天平淡地过,管家那么直接的视线我怎么忽视得了,我猜到了他跟杜译承在预谋什么,一大早杜译承就走了,走得很匆忙,他每天临走的时候都要跟我腻歪一阵才肯走,今天走得那么干脆,肯定有事情。 我故意说在家待了好几天了,想要出去走走,声音故意说得很大,管家一下子就冲了过来,说:“不能啊小姐,今天……” 我挑眉看他:“今天怎么了吗?今天好像不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吧?” 管家脑袋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是的……” 在我“嗯?”了一声后管家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改口说:“不,不是,什么都不是!” 最后我还是没有出去,我知道杜译承在暗地里倒腾什么,为了不给他破坏了,我还是乖乖等着好了。 果然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来接我的车子到了。 豪华的黑色轿车,在我面前稳稳停下,下车的却不是杜译承,我惊了一下,身形修长的司机为我打开门,邀请我坐进去。 一路上我想问点什么都没有问得出来,这个司机看着冷实际也冷,我见问不出什么,就乖乖闭上了嘴。 到了后才发现是个装饰精美的高级餐厅,装饰得华美精致,却一个人都没有,红毯一直铺出去老远,我虽然已经明白了杜译承在打算的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脚底发软。 而这一次杜译承就准备得比上次好多了,当他踩着音乐花瓣捧着花束走出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泪目了,明亮的水晶灯下,他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地问我:“纪姚楠,你愿意嫁给我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点了点头,郑重地告诉他:“我愿意。” 番外二得偿所愿 求婚成功,杜译承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回去的时候还在拿着我的手看,我被他看得有点难受,想把手收回来,却听到他说:“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戒指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他碰了碰指环上的钻石,说:“你看,连大小也正合适呢。” 他抬头看着我,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满是柔情,我原本想说他幼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说:“谢谢。”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说:“该叫我什么?” 我看着他眼睛里眼神柔柔的我,说:“老公。”蓝色的海洋一下子荡漾开来。 求婚成功后杜译承就开始准备婚礼了,可是在我们婚礼举办之前,我先接到了另一份婚礼邀请函。 是正平的。 他跟我说过他要结婚了,但是没想到为了做戏会做到这个地步,正平也不容易啊。 杜译承看到邀请函嘴都翘得能挂油瓶了:“二婚还好意思发邀请函!”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别忘了我也是二婚哦。” 杜译承一下子急了,朝我连声道歉,说:“对不起楠楠!我不是有意的!可是你看他结婚还给邀请函前妻,不是心怀不轨吗?”忽然又换了个惊悚的表情,说:“该不会他是想挽回你故意发这个给你吧!”随后一下子把我抱紧,说:“我可不准他抢走你,楠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无奈笑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可就在这时,梁梁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胡说!妈妈是梁梁的!才不是你的!” 说着就把杜译承的手臂拽了下来,钻进我的怀里,占山为王。 这回轮到杜译承无奈了。制服梁梁,杜译承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我在挑选参加正平婚礼的礼服时,杜译承捧着个字典过来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俩人同时说出一句话:“你在干什么?” 我把挑选出来的几件礼服拿给他看,说:“我在看穿哪件衣服去啊,还有三天吧?” 杜译承一下子不高兴起来了,坐在床边,抱着我的腰拉过我,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声音闷闷的:“楠楠你一定要去吗?” 我知道他不高兴我去,有很多事情他还不清楚,正平虽然没爱过我,但起码没害我,不然我不会有梁梁,到了最后他认错态度也不错,到现在我已经能够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人家发来了邀请函,我不去就有点失礼了。 我捧起他的脸,低头看着他,说:“你不想我去?” “那是当然的啊!”杜译承声音很大,“他好不容易放开你,我怎么可能又让他再次得到你……” 我揉了揉他的脸,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始至终,真正得到我的人,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最后杜译承还是答应我去了,不过他一定要跟着,说是怕我被坏人拐了去,其实我也是希望他能陪着我的,我一直内向自闭,很少出席这样人数众多的场合,何况那些人还是故人。 杜译承满不情愿地答应下来后,又为我选了一件礼服,完了后两人洗完澡躺上床,我才拿起他带过来的字典,问他:“那这是干嘛的?” “给梁梁取大名啊,马上就要给他报户口了,不能一直是梁梁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给梁梁取个大名,一来因为不知道叫他姓什么,二来梁梁梁梁地叫顺口了,估计梁梁自己都没法快速适应。 我翻了翻字典,说实话取名还是挺麻烦的,当初我为了便利给刚出生的梁梁取名梁梁,之后一直没考虑过,于是问杜译承:“你有想好几个名字吗?” 杜译承圈了几个给我看,抓了抓脑袋,说:“其实我觉得这几个名字都不咋样,楠楠要不你来取一个好了。” 我没想到杜译承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我,刚好这个时候梁梁也洗完澡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水汽,我把梁梁抱在怀里,指了指纸上的几个名字,说:“梁梁喜欢哪个名字?” “这个是什么呀?”梁梁睁着大大的眼睛。 我抓了抓他潮湿的头发,说:“梁梁的新名字呀,梁梁总要有个大名的。” “大名又是什么?”梁梁歪着脑袋问我。 “比如说杜译承就是我的大名,小名就是小辰,”杜译承拿自己当例子给梁梁解释起来,说:“梁梁就是你的小名,现在就来给你取一个正式的大名,但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肯定得姓杜,来看看你伟大的父亲大人给你取的名字吧,随意挑选~” “哦……”梁梁故意拖长了尾音,看着杜译承说:“原来你的名字是小辰呀~” 杜译承原本得意的表情被困窘代替,他急道:“不准叫我小名!” “就叫,就叫,小辰小辰!”梁梁朝他做了个鬼脸,杜译承气急,伸手来抓他,梁梁从我的怀里逃出来,跳下床,杜译承也追了下去。 不管他们俩父子怎么大闹,我趴在床上,翻了翻字典,杜译承取的几个名字梁梁肯定不会喜欢,我又想了几个,写在一块,等他们俩打闹完了,我把梁梁叫过来,叫他选一个,梁梁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就这个吧。” “好,就是这个,纪嘉南”我拿笔圈了一下,递给杜译承,说:“拿去报户口吧,我跟梁梁要睡了。”梁梁钻进我的怀里,顺带朝杜译承又做了个鬼脸。 杜译承满是可怜:“楠楠要赶我走吗?” “走走走,”这句是梁梁说的,“我们要睡了。”这是我说的。 杜译承可怜兮兮拿着字典离开了。 到了半夜他还是钻了上来,从后面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窝里磨蹭了几下,我摸了摸他的头,再次睡了过去。 到了正平婚礼那天,我跟杜译承一起出发去正平婚礼会场。 刚到就看到正平了,他走过来,说:“你来了。” 我礼节问候:“新婚快乐。” 他的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换上个笑容:“你能来就好了。” 我笑容回应,旁边杜译承的脸已经够黑了,从下车开始一直抓着我的手,正平看了我俩交缠在一起的手,没说什么,去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我拉着杜译承在旁边坐下,叫他脸色不要太难看,毕竟喜庆场合,我只是来参加一下,又不是来砸场的。 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上来搭话了,杜译承作为远扬集团的总裁,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只是我自己没有想到会又这么多人,几乎主角都要被他夺了,我有点不适,想挣脱他的手去一趟洗手间,却被他强硬扯住了手。 “这位是?”杜译承对面的那个人指着我。 “这位是我的夫人,”杜译承大大方方地介绍我,我有点不适,伸出手对那人说:“你好。” 我的手却被杜译承截了下来,我一脸疑惑,就在这时,那人举起了手里的相机,说:“可以让我拍一张照片吗?” 杜译承站直了身体,大方说:“可以。” 说着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看向镜头的那一刻,那人刚好按下快门。 “那人是谁?” 等那个人走后我问杜译承,杜译承告诉我:“是记者。” 我一瞬间明白杜译承是干嘛的了,他给了记者我和他的照片,还告诉了他我是他的夫人,不就是想让我和他的关系公之于众么,我不反对,或者说这是我期望的,我们的关系越加曝光,他越不好抛弃我,杜译承好歹算是个公众人物,被扣上花心大萝卜的帽子肯定会很困扰吧。 婚礼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始,我坐在位置上,看到那个年轻漂亮的新娘子从红地毯一路走到正平的跟前,我竟有种穿越的错觉,七年前,我也是这样走向他的。 一步步,小心而谨慎,而他在红毯的那一头耐心地等待着我。 不管怎么说,我动心过。 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新娘子明显有肚子了,怪不得会结婚,我在心里想了一下,杜译承扯了一下我的手,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我给你准备的婚礼,肯定比这个更加华丽更加豪华。” “嗯嗯嗯,”我直点头,我不怀疑他一定会给我一个豪华而梦幻的婚礼,婚礼如何我无所谓,我要的只是这个人罢了。 婚礼上无意外地遇到了王阳臣,我朝他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也许是奖赏我当初的识趣配合,他没叫门外的那一圈士兵赶我出去。 最后新娘扔捧花,新娘故意把捧花扔到了我的手里,我明明没有刻意去抢,却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抬头看到正平朝我点了下头。 接到捧花的女人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原来正平也知道了。 我的婚礼我没有邀请正平来,估计他也没有时间了,因为这个新入门的新娘子,他的事业又能上了一层楼,他也终于得偿所愿。 婚礼结束后,杜译承问我对这个婚礼满不满意,我笑着说非常满意,杜译承听到我的回答,笑得更加高兴。 番外三离家出走(1) 平静的某一天,我和杜译承的新家忽然来了客人。 方洛妍风风火火地闯进家门,指着杜译承大骂:“杜译承你这小子什么意思!说好来我女儿的满月酒的呢?” 杜译承皱了眉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脸上满是不悦,“你来做什么?再说了你的满月酒我不是叫人送了礼物过去了吗?” “礼物?”方洛妍瞪着眼睛,生气地大吼:“孩子的满月酒你送两辆跑车算什么?我孩子才多大!” 杜译承捏了捏鼻根,他最近事情有点多,一脸倦容,我看得都满是心疼,他不耐烦地说:“等你孩子长大也行啊。” “行你个大头鬼啊!我那是俩姑娘!你知不知道我收到你那两辆跑车的时候多尴尬!全酒席的人都看着我!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着在沙发上坐下,她现在生完孩子了,坐姿还是跟之前一样彪悍。她喝了一口水,抬头看到我,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头黑线,这不会真是才看见我吧。 她大笑着说:“我听说他要结婚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之前看他那薄情样,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结婚了呢,更别谈孩子了,对了小辰,你的孩子呢,在哪里呢,拉出来给我看看。” 被忽视了的梁梁同我一样一头黑线,不过他比我毒舌一点:“奶奶你是哪里来的啊,能不能别跟乞丐一样坐在我家里吗?” 梁梁一下子激怒了方洛妍,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梁梁说:“你这小屁孩哪里来的!还有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宝贝女儿!” 梁梁一时气结,很不甘心地把手收了回来。“谁才是脏手!你才是脏手!” “就你是脏手,不然苒苒怎么会哭呢,”说着抱起哭泣的女婴,哄了没一会儿苒苒就不哭了,方洛妍表情更加得意,梁梁气得小脸都变色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梁梁这么不高兴,晚上方洛妍带着俩孩子回去后,一直缠着我要我给他再生一个妹妹。 “可以哦,”回答他的是杜译承。 “真的吗?”梁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过,”杜译承揽过我,说:“你妈妈就要归我咯,从今天开始不准你跟妈妈一起睡。” “凭什么!” 梁梁不满大叫。 “因为你要妹妹呀,要妹妹的话怎么能唔……”我直接捂住了杜译承的嘴,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出来,梁梁更加不解,“为什么呀?” 晚上等梁梁睡着了,杜译承碰了碰我,说:“想不想再要个孩子?”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我听了心头一动。 然后便开始了造人计划,结果计划刚开始,第二天就有个便宜儿子送上门了。 我看着门口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说话有点结巴:“你、你说肚子里的是……杜译承的孩子?” “是的。”女人的胸膛挺得高高的。 我更加无语,用不着我昨天刚打算再要个孩子,今天就白送我一个吧?不过看肚子应该是女孩,梁梁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转头一看,却发现梁梁一脸气愤地看着门口这个不速之客。 而杜译承脸色更加难看,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黑色西服裤,衬得他的腿修长而笔直,从楼上走下来的他跟贵族一般,说出的话也是冷冷的:“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且不说你这肚子里怀的是不是我的种,如你所见,我有妻子有孩子,我的老婆比你漂亮比你有气质,我的儿子可爱有趣又好玩,再说了你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个畸形,要是是个畸形我还要承担这个孩子的医疗费用,那可是个大负担呢……” “杜译承!”女人打断了杜译承,说话间泪水就下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对我就罢了,但是我肚子里的,确确实实是你的孩子啊!难道你忘了半年前,你在酒吧里喝醉了,抱着我……” “半年前?”杜译承皱眉,“半年前我还在国外啊,看不出来小姐一副村姑样,竟然还有得出镜,该不会是偷渡的吧?” 杜译承再次打断女人声泪俱下的控诉,那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大骂起来:“杜译承你果然是个人渣!早就听说远扬集团的年轻总裁多金又单身,却是个人渣,没想到还真是如传言一般,亏我以为那晚你对我是真心,因为你一直抱着我喊着楠楠,为了你我还放弃了前途一片大好的演艺生涯……”女人说到最后哭泣起来,她说她是演戏的,确实演技够用,说哭就哭了出来,明明未施粉黛,却真实营造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我有点看不下去了,杜译承却比我更早一步赶人了,他叫来管家,责备道:“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放进来!” 莫名被责备的管家一脸惊慌,腰弯得都快碰到地了:“只是因为这位小姐脸熟,所以就让她进来了……” 接下来的话被杜译承堵了回去,但是那前半部分还是被我听到了。 那果然是杜译承的孩子…… 胡闹的女人被杜译承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出去,我坐在客厅里,想着该怎么叫杜译承留下这个孩子,我毕竟生过一次孩子,知道那痛苦。 结果在杜译承回来之前,方洛妍先回来了。 又是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到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失望地低下了头,说:“啊,来晚了。真可惜,还以为能看到一场大战。” 我看着她,一瞬间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我笑着说:“确实来晚了,不过真是一场漂亮的撕逼大战呢。” 我这一说让方洛妍更加郁卒,她说:“我在给苒苒喂奶啊……” 她在沙发上坐下,说:“那女人也奇怪,老早就跟我要了住址了,一直到今天才找上门,杀我个措手不及,啊啊啊啊,没看到杜译承的表情好可惜!!!” 我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那个女人是谁?” 方洛妍指着我邪笑,说:“我闻到了火药味。” “没有啊,”我耸了耸肩,说:“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可以留下,你知道的,我老了,我没法再给小辰生了,但是那个女人可以,多亏她,孩子都养那么大了,不过你觉得她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我想再要个女孩的说……” 我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抬头一看才发现方洛妍用一种超级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她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笑了一下,说:“我就是我啊。”我就是那个自私的我。 杜译承回来后我打算跟他说一下留下那个孩子的事情,结果他看到坐在客厅里的方洛妍的时候就炸了,“方洛妍!是不是你告诉那女人我新家的地址的?” 方洛妍转头朝他笑了一下,继续点燃炸弹:“我还以为你跟她还是男女朋友来着!” 听到这话,杜译承一下子跳了起来,扑上来要打方洛妍,方洛妍刚生产完不久,身体却很灵活,躲开了杜译承的袭击,继而两人就在客厅里打闹起来,吵吵嚷嚷的听得我有点头痛,上楼后却看见梁梁托着个小箱子,气鼓鼓的。 我问他:“梁梁,怎么了?为什么拖着个箱子?” 梁梁气鼓鼓地看着我,说:“妈妈我们回家!” “回家?”我一头雾水,“回哪里?” 梁梁不回答我,直接拉起我的手,说:“反正不留在这里了!杜译承那个笨蛋!明明有妈妈和我了还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 杜译承看到拉着箱子和我的梁梁,拦住他说:“梁梁你干什么?” 梁梁别着头不看他,说:“离家出走!” 番外四离家出走(2) 梁梁一个人的离家出走计划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被赶回房间的梁梁拉着我开始了在这个家里的第一次冷战。 其实真正算是在冷战的,是梁梁和杜译承俩人。 以我的个性,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杜译承闹别扭,杜译承肯定会跟我解释,我也会接受他的解释,就算那是他瞎编的,因为我需要的并不是解释,而是这个孩子。 杜译承有能力再生养一个孩子,梁梁也有要个妹妹的愿望,那天他看到方洛妍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他就已经忍不住了,我也喜欢小孩子,等梁梁越长越大,我越这样发觉,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我不爱梁梁了,只是希望他再小一点,再轻一点,我还想多抱他一会儿。 而有这么一个白送的孩子,哪有不收下的道理,难得人家一个人养那么大了。 但是我这话根本没有来得及跟杜译承说,梁梁就把门用力一甩,把他死死关在了门外。 在把杜译承关在门外这点上,梁梁还是挺在行的。杜译承去找管家要钥匙,却被告知钥匙已经提前被小少爷要走了。杜译承只好在门外气得跺脚。 无奈,杜译承只好隔着门板喊,跟我解释说那个女人只是来闹事的,方洛妍看不过他过得好,找了个女人来给他闹事。方洛妍唯恐天下不乱,找了个女人来破坏他的幸福家庭。 这样的解释我很快就接受了,他和方洛妍相爱相杀成那样,方洛妍会耍这种把戏也是自然,我看了看梁梁,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把杜译承放进来,他固执了别过了头,硬是把杜译承关在门外关了一天才肯开门。 我竟然有一天会被人强制关在房间里,连我都意想不到,更何况这个人竟然是我的儿子。 在房间里待得无聊,我拿出指甲油涂指甲,我很少做这些事情,更多的原因是没这心思,学生时代被书占据了所有时间,在别的女生想方设法变漂亮的时候,我一门心思放在书上,自以为这是正确的选择,但是现实告诉我,世上没有正确的选择,有的只是迫不得已。 所以我也懒得去坚持我自以为有意义的坚持,反而尝试新东西会叫我心情好点,指甲油是艳丽的大红色,涂在指尖很漂亮,我涂完了一只手,招来梁梁,给他看,问他:“好看吗?” 梁梁还在气头上,大声质问我:“妈妈为什么不生气!” 我一头雾水,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在外面养小三!那个小三还有了他的孩子!” 梁梁这么一说,我才反应出来,确实有点叫人恼火,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孩子上,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 “哦,确实叫人生气,杜译承那个王八蛋,”我学着梁梁骂了杜译承一句,然后继续把手指给梁梁看:“你看这好看吗?” 梁梁却更加生气了,“妈妈!” 他气鼓鼓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我伸出那只还没有涂指甲油的手揉了揉他的头,说:“没事啦,你爸爸会处理这件事情,那是他的错,我用不着替他生气。” 梁梁的怒火终于消了下去,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手抓着衣服角,小声地喊了我一声:“妈妈……” 我笑了一下,说:“梁梁乖,不过梁梁真的不觉得好看?” “好看!”梁梁连连点头道。 “那帮妈妈涂右手吧,妈妈自己涂不好。” “好!”梁梁激动地答应了。 于是我就撑着下巴看着梁梁帮我涂右手手指甲。 就如同右手能为人体做很多事情一般,右手却不能为自己做什么,左手给右手涂指甲油的时候总会涂不好,所以我需要另外一只右手。 这另外一只是梁梁,也是杜译承。 我情感凉薄,要不是杜译承一个劲地用他的热情追逐我,我估计这一生都不会感受到何为真正的爱情,是他把激烈而热情的感情送到了我身边,而我也有机会体验那种绝顶的快乐。 而梁梁则是我性格上的创可贴,害怕得不到回报所以直接放弃付出的我比常人少了一点该有的脾气。梁梁代替我出了这口气。 就比如说今天出现的那个女人。一个小三的标配,肚子里带着杜译承的种,底气更加十足,没错,我是正房,我有足够的资格跟杜译承耍赖闹别扭,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撕逼大战,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懒,在我看来生气也是个浪费力气的事情,所以我跳过了生气,直接考虑起对自己有好处的地方,比如那个白送的孩子。 倒不是我对自己有多自信,其实我心底已经做好了被杜译承抛弃的准备,甚至已经为他的出轨找好了理由,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在那些妄想成为现实的时候让自己少受一点伤。 世上要到哪里去找像我这样自私的人。 所以我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意,一个爱我的丈夫,一个爱我的亲生儿子,暂时没有这样那样的狗血剧情出现,我的生活平淡安稳又幸福。 而代替我做这些别扭幼稚的事情的,是梁梁。 事实证明,梁梁这么做是有意义的。 晚上杜译承被梁梁大赦放进来的时候,杜译承的样子忠诚恳切又后悔,还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我一脸新鲜地看着他跪在我面前跟我讲了事情的原委。 离开我的四年里,杜译承不可能做苦行僧,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年轻冲动的年纪,又是年少总裁,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加引人注目,走到哪儿都有年轻女郎挑拨勾引。 饶是杜译承在坐怀不乱,他也是个男人,何况他那个时候怀着对我的怨恨,所以做得更加狠。 杜译承自然不会跟我详细描述他是怎么疯狂的,我也能够猜到,在他面露难色的时候放过了他,直接叫他继续说。 他说他虽然玩得疯,但是保护措施还是好好做的,这点倒是从我这里好好吸收了教训,要不是他年轻胡来,也不会有梁梁。 所以孩子是不可能有的,那个女人他还没有任何印象,出去后他就强制女人去做了羊水穿刺,结果还没有出来。 听到他说那女人已经被他强制关在医院了的时候,我惊了一下,问他:“孩子呢,还在吗?” 杜译承却以为我是在嫌他动作慢,忙说我这就叫人把那孩子做了。 我急了,说:“别呀,等结果出来,要是是你的孩子就叫她生下来,要是是个女孩是再好不过的了,我正好想要一个女孩……小辰你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杜译承下一瞬间就哭了出来:“楠楠你一定是在生气对不对?生气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反省的!” “没有啊,你不觉得方洛妍那俩姑娘挺可爱吗,弄得我也想要个女儿了,就是我怕生,生孩子真的很痛……” “我这就叫人去把方洛妍绑来。” ……我彻底无语了,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杜译承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明明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错了。”杜译承重新跪好。 这下我真的生气了,不想理他直接别过了脸,杜译承就在床前跪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有人送来检测结果,确实不是杜译承的孩子,杜译承松了一口气,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得自己来么…… 之后只要我一跟杜译承说起那个孩子的时候杜译承就一脸我错了的表情跪在我面前,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说,连我都没法再提再要一个孩子的事情了。 明明我的年纪都等不了了,他却小心又谨慎,情动时还要去拿保险套,气得我把家里存的全部扔了,直到他找不到保险套了,才确认我想要个孩子是真心的。 那天晚上他喜极而泣,哭得叫我手足无措,他边哭边跟我解释,“我一直以为楠楠你还在生气……” 我哭笑不得,我明明生气的是不让我做的你好不好? 小三风波在方洛妍意想不到的平静中解决了,方洛妍边喝茶边看着沙发上大着肚子的我,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纪姚楠,你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我不解:“什么意思?” 方洛妍摸了摸下巴,说:“你简直就是我的榜样!”结果下一秒直接跪到了我脚边,抓着我的膝盖说:“求教怎么把老公管得服服帖帖!” 我更加莫名,这个时候杜译承端着药膳走了出来,皱眉朝方洛妍大吼:“你这女人怎么又来我家了!管家!来给我把这女人赶出去!” “不要啊!”方洛妍大叫,“我是真心来拜师学艺的!” “学你个大头鬼,给我滚!别再来我家!”杜译承大吼大叫着把方洛妍往门口赶。 然后在一阵鸡飞狗跳中,方洛妍被驱逐出去,已经上幼儿园的梁梁则安静地趴在我身边时不时伸出手碰了碰我的肚子,问我:“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快了。” 番外五我爱你,天荒地老 那次的伪小三事件之后,我跟杜译承之间再没有过摩擦,一直平静地生活到杜译承的二十八岁生日。 又是一个结婚三年。 认识到这点的我有点苦涩,其实我心底是害怕的,我不可能再有下一个结婚三年,但也许是有了上次结婚三年的经验,我这回要淡定得许多。 我跟杜译承没有吵过架,不是因为杜译承他有多爱我,而是他根本没法和我吵起来,跟标准的贤妻一般,我相夫教子,对他嘘寒问暖,对孩子教导有方,他挑不出我什么错来,自然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怨言。 炽烈的感情在时间的冲刷下变成平平淡淡的早上好,杜译承已经很久都没有对我说我爱你,但我也没有在意,我说过,他有资格出轨,但我也有不原谅的权利,我虽然寄宿在他家,却依旧能把自己放到跟他平等的位置上。 春天的时候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因为这个孩子,家里热闹过一阵,杜译承体验了一把他没来得及体验的奶爸感觉,手忙脚乱中出过几个笑话。也就是那段时间,一向平静安宁的宅子里热闹了一点,等孩子长大了,又恢复平静。 平静才是生活的常态吧,我这么想着,并没有多在意到宅子里不寻常的安宁气氛,只要杜译承能按时回家,我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其实当年正平是有意做给我看的,他的早出晚归,他的言不由衷,都只是向我暗示,我们的婚姻出问题了,正如他所说,聪明人不会把出轨做得那么明显,除非他是真的在耍我,当我好玩。但是正平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聪明的男人又没有在玩的时候掉智商的毛病,杜译承要是真的在外面包了小三,他不想我知道,我也不一定能查到,我不怕他出轨,我懒得去想尽办法挽回杜译承的心,他要想玩我也阻止不了,我早就赌上一生,杜译承负我,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最近我发现了点不寻常之处。 杜译承依旧每天按时回家,向我问好道晚安,但是却显出一点冷淡,一向在那方面很有热情的他竟然一连几晚只安静地睡在我身边。 既然不能做,我直接把他赶下了床,第二天晚上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睡得安稳,梁梁许久不跟我睡,高兴地在床上蹦蹦跳跳,小季也跟着跳,两个人差点把床给蹦塌了。 而我做到这步了,杜译承都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一个结婚三年,我忍不住把这句话来回在脑子里回想,有的时候想出神了要别人提醒我好几下才能回过神来。 “怎么了?” 杜译承不悦地皱着眉,“我在说我生日那天的嘉宾列表,魏源纬要请过来吗?楠楠你跟他关系不是还不错的吗?” 我低下了头,说:“你自己看吧,还有我跟魏源纬关系不好,上一次联络还是三年前了。”我站起身,说:“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了。” 我上楼的时候想,他生日过后我差不多能跟他讨论离婚的事情了,我有过一次经验,倒是不担心什么。 身体不舒服倒不是说假的,下午医生过来给我看了一下,有点消化不良加贫血,我困得直想睡,杜译承却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看了我半天,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算是无声的道歉吗…… 一双儿女担忧地趴在床边,小季还小,看着我没气力的样子眼睛都红了:“妈妈是不是要死了。” 梁梁气愤地拍了一下小季的头,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梁梁比我还喜欢这个妹妹,不会真的打她,他说:“别瞎说,妈妈没事,会好起来的对吧,妈妈?” 梁梁转头看着我,我摸了摸他的头,说:“要是你能把小季带到外面去玩的话妈妈会好得更快哦?” 梁梁不高兴地低下头,拉起小季的手。 那晚是我三年以来第一次一个人睡,半夜里醒过来后便再也睡不着,有点渴,我下楼找水喝,却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杜译承。 他在抽烟,看到我下楼惊了一下,把烟熄灭,叫了我一声:“楠楠。” 一起生活这么久,我已经对这样的称呼习以为常,我已经忘了当初第一次听到他情动唤我楠楠的心动感觉,感情热烈之时总是幻想着天荒地老,可是往往在天荒地老之前,感情已经被时间冲刷得所剩无几。 这是个悖论,人永远找不到合适的解答。 但是拖泥带水只会带来痛苦,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杜译承再怎么说还是太年轻。 不过还是等到他过完生日再说吧,我这么想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总能给自己找个拖延的借口。 生日派对是在家里办的,那天之后我有有点感冒,整个人毫无气力,但是好歹我也是杜译承的正牌妻子,我也换上了正式昂贵的礼服,陪他一起接待客人。 等开场结束后我就退到后面,看着他谈笑风生,看着他像个大人一般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周旋,这次他请了很多人来,生日只是个借口,他的事业在蒸蒸日上,他渐渐离我而去。我不想追,所以放他走。 派对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多,我已经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发现杜译承就坐在我床边,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一脸倦容,身上带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香水胭脂味。 我揉了揉眼睛,问他:“怎么不去睡?” 不知不觉,我已经跟他分床了快半个月。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还在等你的生日礼物啊。” 我想了想,确实忘记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只好抱歉地笑了一下,说:“抱歉,我忘记了,”我顿了一下,说:“我以为我不用准备的了。” 杜译承却苦笑了一下,说:“还以为能帮你想起来的。” 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楠楠真的已经忘了,那年在拉萨,你的生日上我跟你要生日礼物,你说一定要等我生日了才给我,可是等我生日了,你却已经忘了要送我什么……” 他声音里满是悲伤,我才注意到,着急地想张嘴说什么,却感觉到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脸,声音轻轻地:“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可是我明明记得你当初答应求婚还有结婚的时候的笑容根本不是虚假的……” “不不不,”我摸上他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你别这样……”明明不爱我的,是你啊…… “那说爱我。”杜译承理所当然地提要求,我无奈,只好说:“我爱你。” “那把你当生日礼物给我。” “好,给你。” 于是一场离婚阴谋被扼杀在摇篮里,我打算偷偷撕掉离婚协议,却被杜译承抓到了,他满脸惊讶,一副他被抛弃了的表情怨恨地看着我,说:“楠楠你竟然不要我了!” “没、没有啦。”我情急,伸出手去抢他手里的纸张,却被他高高举起,我都够不到,他又笑着威胁我:“说爱我,说了就给你。” 我脸一热。最近他时常要求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很少说,只有在情动的时候被逼无奈下说出口,杜译承这么逼我,就不怕我说了后抢来离婚协议这就去离婚吗! 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因为那句我爱你并不是说假的。 后来我把我那段时间想的事情全部跟他说了,包括感觉到他明显的冷淡态度,自我消沉后擅自决定离婚,杜译承不高兴地点了点我的鼻子,说:“以后不准再这么想,快,说爱我。” 我别扭地别开了头,说:“你先告诉我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一直对我冷淡吧。” 杜译承这倒是扭捏起来了,脸上也不在意染上一层红晕:“还不是你一做完就睡!一句甜言蜜语都不给我!就我一个人跟傻逼一样不停地说爱你爱你!”他顿了顿,急道:“还看什么看!赶紧说爱我!” 我心头一阵甜蜜,说:“我爱你。” 杜译承脸却更红了:“为什么你就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啊!” 我抱住他的脖子,说:“因为,我爱你啊……” 杜译承耳朵根更红了。 如同打开了一扇门后,我不再羞涩,比杜译承更加频繁地说我爱你,有的时候连杜译承也会听了脸红,我越发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喜欢在他不经意的时候说爱他,在他忙于公事的时候,在他刚刚睡醒的时候,告诉他我爱他,这个家终于有了点称作温暖的东西。 说爱我,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我已经真的太久忘了这种心动。 我终于能明白歌词里唱的意思,爱情是能够细水长流,但是你也得不停地提醒对方,同时也告诉自己,我爱你。这样的话,或许就真的能天荒地老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在杜译承已经很少说爱我的时候,我依旧在他耳边重复着这句话,等我发觉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天荒地老的终点。 完结感言 写下这个,我知道这文就彻底结束了。 这是我第一部写进去的小说,是我第一部写到29万的小说,是我至今成绩最好的小说,或许它根本算不上什么小说。 其实一开始我是打算写到四十万的,因为写得多才能赚得多,但是写到后面我才发现我根本写不了那么长,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写小三不喜欢写撕逼不喜欢写家庭狗血剧,而是因为我写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小说。 跟大家讲个笑话吧,为了学习怎么把小说写长,然后我找基友要了个六十万的小说,然后看了六千字,看不下去了。开头讲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主为了钱把初夜卖给男主,结果进了房门不肯妥协,装逼被撕逼,我看的大叫好,这样的女主一巴掌抽死拉倒了。 我跟我基友抱怨,我基友发了个再见的表情给我说那爱情呢,怪不得你写不长。 好吧,或许这就是我跟一般言情小说的不同吧,因为我除了初中看的脑残玛丽苏文,我没看过一本言情小说,不知道怎么虐,不知道怎么*,又因为是第一人称,所以把重点都放在了女主身上。 这篇文一开始只是为了迎合市场产生的,婚恋,出轨,年下又师生,这么爆点的文被我写得这么平淡也是醉醉的,所以我说女主被我塑造得出乎意料了,一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聪明的女主,因为看多了言情文里的女主被渣男伤害后又跟傻逼一样不肯放手,(我虽然不看言情文,但是站内的言情文简介还是看的哈哈哈哈)女主凉薄的性子注定她不会在感情上整出多大的蛾子出来,所以在慢慢腾腾写完第一卷后我开始第二卷,发现真心没啥可写,男主帅气又多金的话,结局肯定会在一起,何必再作死呢,女主那样的性格也不会被男主伤到哪里去,为了提早结束腾出时间复习,我也就结局了。 到了最后我也发现没什么人看了,我是个自私又现实的人,恨不得一杯水能换一口井,女主身上确实有我的影子,所以我问你们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女主,因为我自己本身就不算多受欢迎,正因为独处时间很多,所以想的很多,都写在了文里,算是我现在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不算正确,但起码不伤害社会,这就足够了。 这文结束后我会继续写,因为我一傻逼让自己背上了四千多的债,我得凭自己的力量还上,写文是我唯一的经济来源,虽然不能让我赚很多,我改变不了自己写文的风格,只会一个劲地把女主的独角戏唱下去,按照日剧主役来定义的话,我这文只有女主一个主角,男主的戏份真的非常少,所以我说我写不了正常意义的言情文(……) 算了,不纠结这事了,我只能写独角戏,那也无所谓了。 最后会有个特别的肉番外,磨铁的审核真是醉醉的,我啥都没写都被驳回两章了,还有一章被驳回后我一个字没改又提交后竟然过了,我真的搞不懂磨铁是什么意思。 肉番外群里自取,我明天还有高数考试,所以会在明天晚上写,想看的明后天进群好了,备注统一必须是梁梁的大名,没有我直接忽视,想看免费的就滚吧,不管你理智还是脑残,只有花钱的人才能对我指手画脚。 就这样。 新文还是女主的独角戏,会在六月底发出来,期待你们的支持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