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景年》 第1章 江湖上有无数的女侠。 也有无数的女贼。 无数的女子,和男子一样,在江湖上漂泊,闯荡下一番名气。 但是如果一定要说名气最大的女人,那就只有一个。 独孤桀骜。 她是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她本名不叫独孤桀骜。 但是在她出名以后,她嫌弃本名过于普通,取了这个响亮、霸气的名字。 霸气的名字,一定要是复姓。没有比独孤听上去更加忧郁、高贵的姓氏了。 霸气的名字,还一定要有与众不同的名号。桀骜不驯,与她内心的本性是多么匹配!不过,独孤桀骜不驯这六个字太长,还是,勉强按照这俗世的审美,起名叫做桀骜就好。 于是某一时间起,江湖上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关于独孤桀骜的传说。 传说她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十岁开始闯荡江湖,十三岁灭了金刀门一门上下三百口,十五岁杀了自己的师父,十七岁,大闹武林盟主推举大会,逼迫大家推举她为武林盟主,大家伙不得已选了她做盟主,为了避免她为祸江湖,私下里偷偷成立了一个武林神教,真正的盟主,德高望重的沈老爷子,反而成为了神教教主,老爷子因为这个称呼过于像魔教,推辞了好久才肯担当此任。 总而言之,独孤桀骜的罪行罄竹难书,江湖人人对她恨之入骨。 大家组织了一个反独孤联盟,在独孤桀骜二十五岁生日那天,联手反攻,将独孤桀骜打下悬崖。 一代武林女魔头独孤桀骜,从此香消玉殒,绝迹于江湖。 …主角不死技能冷却中… “冯姐,早啊。”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欧景年来到单位,替领导和年长的同事们洗好杯子、泡好茶,顺便把自己新买的桃花杯洗干净,放在桌子上,和大家打招呼。 “小欧,早啊。” 冯姐笑眯眯地回应,说:“又在替大家泡茶啦?你呀,就是人好,人家说什么都不拒绝。” 欧景年一笑,把桌子理好,她的桌子一贯是乱糟糟的,看上去很不职业,所以每天上班下班的时候都会特地整理一遍,免得领导看了说话。 同事们都陆续地来了,包括领导在内,每个人都笑眯眯的,热情地和欧景年打招呼。这个办公室一共有六个人,如果加上坐在里面小办公室的领导的话,一共就是七个人。 七个人,在这个事业单位里,算是一个挺大的部门了,按说这样的话,竞争会比较激烈,但是她们办公室却是一片春风和煦、阳光化雨,从来不会像别的部门那样争执吵闹。 父母将她安排在这样的地方,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下午五点下班,但是冯姐要接孩子,托欧景年把手上的文件做一下,她答应了,做完文件已经六点了,重新收拾了一遍桌子,替大家把杯子都收好,倒掉,放在茶柜上,锁门,上车,开车,去餐厅。 欧景年开着一辆小小的白色smart,这是为了上班通勤特地买的。六点钟正好是晚高峰时间,现在回家起码要一个小时,与其回家再叫外卖,不如在外面先吃一点。 她开车去了金湖西岸。 这里是当地著名的吃饭的地方,餐馆云集,酒吧林立,闺蜜文白新近在这里开了一家泰国菜,现在还在试营业,文白叫了欧景年好几次,她都懒得出门,今天顺路,不如就去试试。 文白不在店里,新来的服务员不认得她,欧景年也没多说什么,翻开菜谱,被一堆青红黄白的咖喱菜名迷花了眼,放下菜单,简单地说:“特色菜全部都来一份吧。” 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欧景年,眨了眨眼,所幸她还算有职业素养,什么劝阻的话也没说出来,蹦蹦跳跳地拖着脚步去下单了。 青咖喱鸡肉,红咖喱牛肉,黄咖喱羊肉,香炸蟹,香茅鸡,炸鱿鱼……一桌子花花绿绿,看上去又好吃又好看。 欧景年痛痛快快地大吃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刷卡,走人,上车。 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应该已经少很多了,污染也少很多,可以开一点窗户通风,一路欣赏风景,悠悠闲闲地开回家。 欧景年悠闲地转动钥匙,慢慢启动车子,打转向,缓缓侧出虚线,上了主道。 不堵车的傍晚,金湖的风景是多么美好啊,波光潋滟、翠波千坪、流霞似霰、夕照万方,这种时候放放歌,听听音乐,驰骋在金湖大桥上,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就要变得很好了啊,欧景年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愉快地打开电台,连接手机,开始放歌。 十分钟后,她在愉快的歌声中堵在了金湖大桥上。 …墨菲定理其实就是如果你不想堵车那么你每天都要祈祷堵车就酱我真的没有在曲解… 欧景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看一眼手表,叹一口气,摸出钥匙。 门廊的灯坏了,她也一直懒得找物业修,因此就一直黑着。手机在包里,包里乱糟糟的,所以她也懒得拿出来照明了,凭感觉摸出钥匙,在黑暗中打开门,进门,弯腰,脱鞋,直起身子,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噤声!”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童音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点空幻的感觉,有一瞬间欧景年想起了最近正在看的电视剧天龙八部,段誉有一句称呼很好地诠释了她心目中这声音主人应该有的样子——神仙姐姐。 “我本来也没打算叫。”欧景年在幻想的闲暇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手慢慢移动着,摸进包里拿出防身用的电棍。 “闭嘴!”这回声音更清脆也更冷淡了,“乖乖听我的,不然杀了你!”最后几个字带出一股子铁骨铮铮的杀气,把欧景年震得全身一抖。手一捏,才刚来得及打开电棍,脖子就被猛然卡紧,掐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后面的人似乎踮着脚还是侧着身动了一下,像是绕过自己的肩膀看前面有什么,一眼之后,那人嗤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一根棍子,也想对付我!”她手上松开一点,另外一只手绕到前面,想要夺走电棍。 欧景年晃了一晃,被她又掐紧了脖子,整个人都被卡得死紧,手的主人等欧景年乖乖停住不动了才松开,冷笑着用另一只手拿住了电棍的前端,然后……迅速的倒在地上,一阵痉挛,人事不知了。 欧景年的第一反应是报警。但是等她打开电灯,看到‘劫匪’的真容以后,又迟疑了。 不过是个孩子。 地上躺着的少女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至多十八、九岁,一副娃娃脸,脸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乍看是古装,细看却不像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朝代,像是短打和长裙的结合体,窄袖细腰过膝长(短?)裙,下面是有点像紧身裤的长裤、绑腿和布鞋。 当然,这身装扮穿在这人身上其实挺相配的,她看上去就是个健美少女的样子,肤色阳光且红润,身材匀称,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胸肌,和这样干净利落的装扮很相衬。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抢劫。 算了,欧景年皱着眉头想,本来要拨110的手按出了‘120’几个键,在得知电棍打人打不死的时候果断取消了叫救护车,把少女拖出院子外,这一带的设计非常相似,门口也没有门牌号,欧景年聪明地把少女拖到邻居家门口,小区保安还算尽职,相信不多久她就会被保安赶走了。 昨晚这一切以后欧景年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关门,锁紧,开电视,换衣服。 她在家喜欢穿家居服,她是典型的宅人,家居服是她的御宅武器,穿上家居服就代表着她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家次元。 欧景年很享受从外面的世界进入家次元的过程,每次都会很欣慰地换衣服。家居服像是她的武器,换了衣服以后,外界的一切就全都与她无关了,工作也好,朋友也好,什么都与她无关。 但是今天她的衣服才脱到一半就发生了意外。大门哗啦一声破了,小麦色肌肤的少女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忽略掉她的身高长相性别,活脱脱就是一个黑社会混混正在强闯民宅的形象。 然后这形象在看见欧景年那白花花、肉嘟嘟、挺翘着还会自己颤动的上身时破灭了。少女恶狠狠的神情消失无踪,站在那里,嘴巴像菜市场里将死未死的鱼那样一张一合,眼神从震惊到惊艳到无措到鄙夷无缝切换,让欧景年想到前段时间看的《归来》电影里巩俐那一串眼神炫技,她的手还搭在内衣扣子上,这场景似乎是有点尴尬,但是衣服都已经脱了…… 欧景年思索了极短的时候,向前微屈,解开内衣,维密34d尺寸的凶器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闪瞎了黑社会少女的钛合金狗眼。 直到欧景年穿上黑色大丽花短t,少女才终于想起她最想说的那句话:“你…你…不知廉耻!” “我在自己家里。”欧景年淡定地披上居家的小熊睡衣,扣上扣子。浅黄的上衣上还有个帽子,松松地耷拉在头上,帽子两边短短的熊耳朵随着帽子一起耷拉下来,她有点无奈地甩开帽子,走近报警按钮:“门钱两万块,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跟你收了。” “精神损失费?”少女好像还没从电击中恢复过来,像是复读机那样重复了一句。 欧景年好脾气地重申:“你打坏了我的门,两万块…等等,我这是特别定制的防盗门,你是怎么打破的?”她狐疑地看向少女,少女手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干干净净,除了服装怪了一点,毫无任何迹象显示她的劫匪本质,除了衣服看上去不太对劲以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高中生。 少女震惊了。她纵横江湖数载,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见到她不害怕不说,经历了这么一连串事情,第一反应…居然是门钱?对方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自己看不出的前辈高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狐疑地上下打量,欧景年身上的确一点内力都没有不假,但是假如她真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刚刚又是怎么把自己打晕的呢? “喂!”欧景年不耐烦了,叫了对方一声,指着报警按钮说:“不赔钱我报警了啊。” 报警提示按钮上的字少女勉强认得出意思,但是报警到底什么意思,她却不知道。想来普通人遇见这种事,无非也就是去官府求告吧,自己这身份…落入官府手里可不妙。 少女警惕地盯着欧景年,那根奇怪的棍子已经不见了,她手上没有任何兵器,指尖上有茧,许是练过暗器,但是这暗器的习练程度肯定也不深,因为茧子都只有薄薄的一层。 少女眯起了眼,决定还是出手,这回她谨慎得多,慢慢摆出一个起手式,防御性地向欧景年靠近。 但是在欧景年眼里,少女却是猛地扑了过来,她直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东西向身前猛然一扫,只听一阵惨叫,少女双手捂着眼睛,泪流满面。 “妖女!你这是什么暗器!”泪水中少女悲愤抬头,眼睛还无法张开,脑袋左转右转,确定欧景年还在原地,却不敢再过来,反而小心地摆出另外的姿势,远远地绕着欧景年转着圈子——那架势就像泰拳选手一样。 “防狼喷雾。”欧景年晃了晃瓶子,对方立刻后退一步,慌乱中撞到墙上,欧景年无语地看着白色的墙壁居然被她撞出了一条裂缝,镇定地说:“装修钱你也要记得给。” 睡衣里居然有防狼喷雾,文白,真有你的,不对,这小姑娘先一步撞破了门,现在又一下撞破了墙,装修质量…是不是有点太次啊? 欧景年摸着下巴,默默地想了一会,而对面那少女盯着她手里的防狼喷雾左看右看,等欧景年累了,转身坐到沙发上,拿遥控器要开电视的时候,才慌忙喊住她:“等…等等!”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 少女惊慌失措地看着她手里的遥控器,那上面红的黑的小点让她十分不安。两次试图进攻失败,让她对这整间屋子里的奇怪机关都有了阴影。咬着下唇,嗫嚅一会,才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抱拳问道:“在下独孤桀骜,忝居武林盟主之位,不识前辈大驾,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欧景年又看了她一眼。 少女被她看得更加忐忑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眯了一下,又马上笑着说:“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这是…要记住名字以后报复吗?欧景年默默地想了一会,回了一句:“你不需要知道。” 少女脸色苍白,小心赔笑道:“前辈是怪晚辈破坏了前辈仙居,所以连名字都不肯给么?晚辈这里有…”她的手伸到怀里,马上顿住,深色的脸颊上浮起可疑的红云,大约零点几秒的工夫,她又恢复了笑脸,故作大方地说:“实不相瞒,晚辈现在身上没有带钱,咳咳,不过,晚辈在江湖上也算小有些名气,前辈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自己办的,尽管交给晚辈,晚辈自信定能帮上一二。” “我没有事让你办,只想要钱。”欧景年觉得这小姑娘脑袋有点不正常,行为古怪就算了,开口闭口都是前辈晚辈,典型的古装剧中毒病患,还是重度。最奇特的是,这小姑娘看着只有十几岁,瘦瘦小小,风吹就倒的样子,却有一双饿狼一样的眼睛,欧景年的脑回路是弯折得有点长,导致她的反应比普通人要慢一点,关注的点也往往和常人不一样,但是她的直觉却总是很准,准到令人流泪,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小姑娘不好惹,要钱的心思开始动摇,犹豫了半天,扔出一句:“不然,你就只赔门钱吧。” 独孤桀骜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可是不赔钱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固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手上沾满鲜血,稍不如意,就断人手脚、取人性命。可是杀人是一回事,欠钱又是另一回事。身为江湖名宿,却居然欠着人家区区一扇门钱,这要是传出去了,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何况这门钱还只要区区两万,算下来不过二三十两银子,为了这点钱赖账,实在是大失颜面。 独孤桀骜倒也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这事,但是一则自己试探两次,都轻松败在对方手下,这让她对对方的实力产生了怀疑,二则这鬼地方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对方把手里那个小方盒子随便按了一按,就有个大大的东西从天花板上伸展下来,然后突然里面就飞出来了两个武林高手,弹指之下,水潭炸裂,山崖倾颓,虽然那两个人看着隔得很远,但是却叫独孤桀骜十分忌惮。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武林高手,对方居然都没放在眼里,嘟哝了一句:“又是打打杀杀。”略动了一动,那墙上的景色忽然就一变,换成了两个穿着路上见过的奇怪黑衣的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支黑洞洞的短棍,不知怎地一扣,他对面的那个人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独孤桀骜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但从伤势看,一定是活不了了。 有这么多变数在,独孤桀骜不敢冒险。 “门钱两万。”欧景年强调了一句。小姑娘衣服料子不差,这年头玩cosy的都是有钱人,再说,这是她的正当权益,她都没要装修钱了,已经够可以的了。 墙角的座钟一下一下地响着,明明是整齐的节奏,却敲得人心烦意乱。冷汗从独孤桀骜头上一滴一滴落下。自从十三岁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害怕的感觉。 她独孤桀骜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是响当当一言九鼎的武林盟主,她在武林中兴风作浪,无所不为,所谓见树踹三脚、风过拔根毛,恨她的人比爱戴她的人多,却没人敢当面表露出来。所有人见着她都是卑躬屈膝、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算是最后悬崖一役,那些人还为了谁先上谁后上大吵了一架,费了整整三天才把她逼落悬崖。 可是她这么厉害的人,忽然就到了这么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奇怪的人,还有这么些奇怪的机关。她引以为傲的武功忽然间没了用处,身份地位也早已成为浮云,她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跟着那人的奇怪机关回到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屋舍,现身想要挟持这个主人,好让她在这里吃饭、休息、养伤,可挟持不成功不说,反而被主人给拿捏住了。独孤桀骜终于开始慌乱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回到了年少时候,家中被灭门的那一日,她躲在门口的太平缸里,头顶着奶娘的尸体,血不断地从上面滴下,落满她的全身,而她不敢哭、不敢叫,只能咬着牙看着仇人杀戮自己的家人,在她人生并不长的时间中,她经历了无数的超乎人所能想象的惊险场面,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匪夷所思。 独孤桀骜握紧了拳头,努力调整呼吸,却始终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她站在那里,全世界好像都在对抗她一个人,她眼圈发红,嘴唇发白,心中发苦,她脑中心念万千,转来转去地要想个解决办法,却发现除了低头求饶,别无他法。 欧景年调好节目,转头看独孤桀骜,准备再催一句。独孤桀骜还站在门口,全身莫名地颤抖着,脸色发青,让欧景年想起电视里说的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欧景年开始紧张了,她刚刚才用高压电棍和辣椒水招呼过这个人,万一她要是发病了,死在自己家里怎么办?欧景年不想惹人注意,一点也不想。手机在茶几上,现在再打电话问文白怎么处理是不是有点晚了? “前辈。”艰涩的嗓音从喉间滑出,独孤桀骜硬着头皮又叫了欧景年一次,欧景年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她的脸色,恻隐之心和怕麻烦的心叠加之下,挥手说:“你身上没带钱?那把家庭住址和电话告诉我,身份证留下,过两天给我也行。” 独孤桀骜被一连串的新鲜名词绕晕了头,张着口啊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 欧景年看见独孤桀骜依然脸色不好,叹了口气,咬咬牙,狠狠心,问:“实在没有…你能出多少?” “一点也没…有。”独孤桀骜咬着嘴唇说出这句,怒气和羞惭一起涌上心头。脑中千回百转,眼光一会凶狠,一会愤恨,一会悲伤,一会犹疑。最后这些都汇聚成了无助的表情,好久以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酝酿片刻,挤出泪水,滴落在地上,“我…从小家贫…孤身流落在此,并无任何银钱随身,我…我上有八十老母…”这是她属下求饶时常说的话,下有髫龄儿女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便止在喉咙里了,但是配上她凄婉的眼神,应该也就够了,至少她自己已经把自己感动了。 认识的人都知道,欧景年是个老好人。老好人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泣,尤其还是个活泼健康的美少女的哭泣。独孤桀骜刚开始哭的时候,欧景年的心就已经开始软了,等到独孤桀骜触及心事,真的开始放声大哭的时候,欧景年已经完全坚持不住,发扬了她一贯的圣母精神说:“你…别哭了,要不这样,我不跟你要钱了,你走吧。”年纪轻轻,四肢俱全,假如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会来抢劫呢?而且抢劫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搞不到,这么想来,这个少女也真是满可怜的。那身cosy的衣服,说不定是她从哪里捡的,随便穿上,毕竟深秋天,气温已经有点低了,要是换了是她,衣食无着地流落在外,怎么奇怪的衣服都会穿的。 独孤桀骜眨眨眼,眼泪忽然就止住了。这位前辈虽然人有些四六不着,手段深不可测,但是心肠…似乎很好? 欧景年看她还站立不动,又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十,想了想,换成一百,递给独孤桀骜:“喏,不要哭了,钱给你,你走吧。” 独孤桀骜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痴愚之人?手指勾了一勾,没动,欧景年叹着气把钱塞到她掌心里,推着她说:“你走吧,以后不要抢劫了。”看她还站着,又摇头从钱包里再拿了一百,塞在一起:“我就这么多了。” 独孤桀骜觉得这世界变化真快,她不过随便跳了个崖而已,出来遇见的这都是什么人啊?而且…这破纸片也能叫钱?独孤桀骜头都要炸了,许许多多的疑问占据了她的脑海——她刚跳下来就掉到水里,爬出来就见到这样的世界,人们尽管穿的用的不一样,但是争执吵闹,嬉笑怒骂,与她原本的所在并无太大差别。因此她从未想过,这世界与她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但是就现在这种种异样来看,独孤桀骜越来越觉得,她似乎真的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歪着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敢问…这里是哪里?” “金市。” “金市。”独孤桀骜喃喃自语。她是从华山顶上被打落下来的,华山和金市差了至少千里,看来她真的是到了神仙地界了。可是神仙们不是该居清幽、修正法、处无为、礼道德么?为何她会看见神仙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争吵,甚至有两个年长的老妈妈,不,年长的女神仙不用法术,当众扭打在一团?而且神仙的洞府为何如此容易被打破?眼前这位女神仙,还毫无仙家气度地当着她的面更衣甚至斤斤计较于些许银钱,而且,为何神仙界也有金市?但是倘若不是仙界… 独孤桀骜想起什么,弱弱地问了一句:“敢问…如今是何年月?” “2015年。” “…那是哪位天子?” “???没有天子——我说你穿越剧看多了吧?” “穿越剧?”独孤桀骜牌复读机重新上线。 “…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没有皇帝。” “隆景陛下也不在了么?” “隆景?那是300多年前了。” “……” 独孤桀骜展开手掌,两张绯红的纸片像是掌中火一样鲜艳。300年,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就说得通了,这里既不是仙界,也不是她的世界,而是300年以后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分文不名。 独孤桀骜心里转过了很多念头,她的脸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良久,她猛然捏住手里这两张,用极其自怜而凄楚的神色看了欧景年一眼,又看一眼,看得欧景年差点要去掏保险箱了,才狠心、咬牙,嗖地一声,笔直地跪下来:“在下独孤桀骜,误入阁下仙居,所损毁之物,理当赔偿,在下身无分文,欲以工代偿,求阁下成全!” 欧景年:……这是不但不还钱还要骗吃骗喝的节奏? 第2章 欧景年很讨厌和人相处。她喜欢把自己和外界隔离起来,除了必要的工作、物资交流和资讯交流以外,再不要和外人有任何来往。 而且就算是工作、物资交流和资讯交流这种事,她也是能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举个例子,她一个人住在偌大的独栋别墅里,既不收拾也不整理,需要人打扫的时候,她不是联系物业,也不会去外面请家政,她只会拨通基友文白的号码,然后跟她约定时间。于是在约定的某日某时,欧景年会出门,5分钟以后,文白会带着钟点工准时到达,打扫完毕,汇报给欧景年,走人,然后欧景年再回来。欧景年从不亲自跟她的钟点工打照面。 但是像她这样一个人,现在突然捡到了一个劫匪,劫匪口口声声说要做工来赔偿她,内疚的心情看不出多少,蹭吃蹭喝的意图倒是很明显。 欧景年不介意给她钱。虽然她并不喜欢被人占便宜,但是假如钱能解决事情的话,她是宁愿花钱也不想和人打交道的。可是独孤桀骜的目的也不是钱。她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支持了三天,强行突围却从悬崖掉落、跌进水里,内息早已紊乱,后来又接连遭受了两记‘重击’,内伤已经慢慢开始发作,她急需要一个地方休养。 而且,假如这里真的是300年以后的话,她要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必须要得到本地人的帮助。欧景年善良(被抢劫打破屋子也不生气)、实力超群(拥有众多稀奇古怪的自保机关)、长得也不错(独孤桀骜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正是一个绝佳的人选,最关键的是,假如放弃了她,独孤桀骜不知道自己在内伤完全发作之前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人们常说拣日不如撞日,挑人的时候也一样。在欧景年迟疑的当口,独孤桀骜已经默默地握紧了拳,努力把自己从三岁被狗咬四岁咬了狗五岁被石子绊倒六岁力劈大石十岁全家被灭十三岁灭人全家等等光荣事迹统统回想了一遍,重点挑出其中感伤的部分以酝酿情绪,一分钟之后,她的楚楚可怜之态更加严重了,两眼发红,泪落如雨,哀怨欲绝。 欧景年觉得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北极熊一样,外表呆萌可爱,实际上却是一只凶残的食肉动物,随时可以把自己生吞活剥。可是她张了许多遍嘴,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去,不单是因为她的天性善良,更因为对面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女孩子。欧景年一直对外宣称单身,从不肯找男朋友。外人都以为她要求太高,但事实是她的性取向和大家不太一样,她欣赏且只能欣赏女人。独孤桀骜的外貌对欧景年的杀伤力,和她的外貌对那些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的杀伤力是一样的。 欧景年十分忧愁。而独孤桀骜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忧愁,她觉得自己捕捉到了欧景年的弱点。独孤桀骜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最忧伤的嗓音继续说:“奴家…咳…其实我来自岭南山中,与世隔绝,所以也不大懂这里的规矩,我三岁丧母,十岁丧父,十七岁师父也过世了,我…我乍然来到此地,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武功…咳…身体也不好,我…假如你不留下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说着说着,她又嘤嘤地哭泣起来,漂亮的大眼睛上有长长的睫毛,睫毛上颤巍巍地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垂着眼,避免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两手紧紧握成拳,满心羞愤,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独孤桀骜的眼泪从睫毛淌到脸上,又从脸上滑落下巴,再从下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之后,欧景年才终于完全消化了独孤桀骜求收留的这个事实。想了片刻,她问:“你会煮饭吗?” 独孤桀骜的眼泪嗖的一下止住了。她仔细地从回忆中挑拣了一下,聪明地发现自己曾经在野外烤过野鸡,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欧景年又问:“你会洗衣服吗?丝质衬衫、调整型内衣的洗法会吗?” 独孤桀骜没有听懂后半句,但这并不妨碍她迅速点头,顺便又补充了:“家事都颇为精通。” 欧景年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的佣人房:“那你先在这住几天吧,早餐我在单位吃,你只要给我煮一杯咖啡就可以了,晚饭随便煮点,三个菜就可以了。” 独孤桀骜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愉快和不确定,眯起眼,继续柔弱状地点了点头,因为欧景年提到了晚饭,她的肚子不可避免地叫唤起来,这让她羞红了脸。 欧景年听见了这声音。她体贴地什么都没提,只是起身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欧景年尴尬地关上门,回头看了一眼独孤桀骜又渴望又羞涩的目光,叹息着问:“这个点应该只有肯德基和必胜客的外卖,你想吃哪个?” 独孤桀骜当然不懂肯德基和必胜客是什么东西,但是后者的名字让她听着很舒服,必胜大概是每个武林人士的渴望吧?那些个江湖豪客,以为起个好听的外号就能无往不利,其实,还不是几招就被她灭了?哼!她就喜欢这种碾压别人的感觉,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高手’。 “必胜客。”她骄傲地挺着脖子说,避免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真正乡巴佬的模样,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只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欧景年上网订了1个披萨1份鸡翅1份饭和1瓶可乐,晚上吃了很多东西,但是一叫外卖的时候,她的胃口好像又开了,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很多。 关闭网页之后,她发现独孤桀骜的眼神又变了,是那种混杂着好奇、畏惧和渴望的眼神,目标是——她的电脑。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看到的关于那些连电都没有通的穷乡僻壤,结合独孤桀骜的肤色,欧景年的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泛起怜惜:“这是电脑,你看,这样一点开,就可以上网。” 她温和地牵过独孤桀骜的手,手指相触的那一刻独孤桀骜震惊地看着她——从来没人这么拉过她,成名以前,她太渺小,没人肯这么对她,成名以后,她威名赫赫,没人敢这么对她。欧景年温柔的指尖让独孤桀骜忘记了抵抗,她木呆呆地顺着欧景年的牵引在沙发上坐下,真皮沙发那柔软而不失弹性的触感让独孤桀骜心里很不是滋味。各个门派都被迫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她用的那把椅子据说是用的当年订做龙椅的那户人家流传下来的手艺制成,主干用龙椅同款材质、垫子用的是传说中太后使用的靠垫的材料,为了显得庄严,她还派人在上面镶嵌了一整箱宝石,下面还加了黄金底座。可是这么一把耗时三年才打造成的金尊玉贵的椅子,坐上去却还不及这看上去灰沉沉的半旧破榻来得舒服——此间主人,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有来头。 独孤桀骜忸怩不安地晃动了一下上身,屁股上传来的每一丝感觉似乎都在召唤着她、让她躺下,但是身为武林盟主的尊严阻止了她,她义正言辞地挺胸收腹抬头提臀,下巴向上扬出一个高傲的弧度,右手平平直直伸出,搭在那个叫做‘鼠标’的小东西上,然后食指轻轻地一点。 哦,整个世界都变了,那个小小的屏幕上跳出来一片花花绿绿的东西,欧景年压着她的手点了一个小小的符号,突然这方盒子就像挂在墙上的大方盒子那样有声音了,里面有人,有景,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外卖要半个多小时,先看看电视吧。”欧景年和善地说,带着整个人都吓呆了的独孤桀骜一起看起了电视——《来自星星的你》。 半个小时后,外卖小哥拯救了好不容易从电脑的威慑力中恢复过来却又被都教授亲吻千颂伊的情节吓傻了的独孤桀骜。欧景年拿回披萨,招呼独孤桀骜:“来吃饭吧。” 独孤桀骜早在闻到香气的时候眼珠子就已经不断地飘向披萨盒子了,等欧景年拿着东西到茶几上时两眼简直已经放出绿光。这名字霸气的吃食闻起来也很香,而且需要这么久才送来,一定是精心制作的绝世佳肴。 欧景年打开了盒子,独孤桀骜的手不由自主地就随着她开盒子的动作向前伸出,在披萨和鸡翅露出真面目以后却又生生停住,独孤桀骜皱起了眉头,收回手,满心不悦地说:“烧饼?” “这不是烧饼,是披萨。”欧景年好笑地解释了一句,撕下一块披萨咬了一口。独孤桀骜的眉头几乎要打结了,看看欧景年,再看看披萨,肚子里的饥饿感被香气勾得越来越重,她不情不愿地翘着兰花指捏了一小块,模仿着自己所能记得的最优雅的姿态极其缓慢地将这块东西放进了嘴里。 本座以为向别人跪求收留已经是最丢人了,独孤桀骜愤愤地想,没想到更丢人的还在后面!烧饼!烧饼是她这样的人物吃的么?诚然,她尚未发迹之时,也曾流落江湖,吃些残羹冷饭,但是自从她开始杀人的时候起,就再也没吃过这么粗陋的食物了!烧饼!假如让武林神教的那些人知道她堂堂武林盟主,居然沦落到靠烧饼充饥的地步…唔,好像还挺好吃的,不,再好吃,那也是烧饼!低贱的廉价的市井小儿和贫苦小民才会吃的烧!饼!… …其实我更喜欢棒约翰… 十分钟之后,欧景年在独孤桀骜闪闪发亮柔弱动人美丽可人的眼神攻势下,又订了一次必胜客外卖,这次她订了两个烧饼,阿不,披萨。 第3章 三个大装必胜客披萨独孤桀骜吃掉了两个加四片,鸡翅她顾不上看,欧景年就果断地自己独享了,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完硬货,欧景年才想起没开可乐,倒了一杯,那深黑的颜色让独孤桀骜又瞪圆了眼睛:“这是…药?” “可乐。”欧景年简短地说了一句,一口气干掉了大半杯,舒服地眯上了眼。 外卖小哥是她唯一愿意在家接待的外人了,在这样的晚上叫个外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多么惬意!可惜身边多了一个人,把这份自由自在全部给破坏光了。 独孤桀骜没有体察到欧景年的心事,她好奇地看着这个软软的瓶子,伸手捏了一捏,又赶紧收了手,正襟危坐之余,还时不时斜眼瞥一下欧景年,看见她喝得满足,喉咙情不自禁地跟着动了一下,又赶紧克制住,等到欧景年一杯东西喝完、在沙发躺了好一会以后,她才学着欧景年的样子倒了满满一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嘴里顷刻间充满了奇异的味道,她想要把可乐吐出来,可是欧景年已经又快乐地开始喝第二杯了。 独孤桀骜狐疑地看着欧景年大口喝完,觉得这黑黑的东西一定是某种神奇的药物,不然这位前辈高人何以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呢?莫非这就是她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轻松制住自己的关键?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就是真相,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咕噜咕噜地把一大杯可乐给吞了下去。 那股甜腻里混着辛辣的味道涌入喉管,在胃里激起一股奇异的热流,独孤桀骜连忙运功想要吸收,谁知这东西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独孤桀骜不信邪,迅速倒了另外一杯,一口喝尽,再次运功,未果,第三杯的时候胃气翻涌,只好运功压制,第四杯…第四杯的时候,大塑料瓶已经倒得罄尽,而欧景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独孤桀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胀吗?” “…有点。”独孤桀骜一连打出几个饱嗝,艰难地吐出以上两字。事实上不是有点,而是十分,但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毕竟,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前、辈了嘛! 欧景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又问:“好喝吗?” 独孤桀骜盯着她看了半晌,庄重肃穆地点了点头:“琼浆玉液。” 欧景年看她的眼神又带出哀怜了——这可怜的孩子从贫困山区出来不久,连可乐都没见过。 独孤桀骜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嘲笑自己没能吸收这奇药的功效,面皮一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内里急催真气,谁知忽然之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那珍奇的液体似有涌出之意,独孤桀骜赶紧压制住了呕吐的冲动,严肃地看着欧景年,欧景年发现她脸色不对,出于人道主义关怀问了一句:“怎么了?” 独孤桀骜不说话,她正忙着捕捉这股药液的余力。头晕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软绵绵的踏在云端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天边仙子,整个人都飘飘荡荡的。 欧景年眼睁睁地看着独孤桀骜连干了三杯可乐之后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两眼发直,怕她心脏病发作,赶紧去摸了一下脉搏,不但有,还跳得很欢。 欧景年舒了一口气,准备上网去搜索一下这是什么状况,结果刚要离开手就被独孤桀骜抓住了:“神仙姐姐,你真好。” 欧景年囧囧有神地看着目光迷离的独孤桀骜,现在不用上网查她也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了,这小家伙明显是喝醉的节奏,问题是,这只是可乐!三杯可乐也只是可乐而已!有人喝可乐喝醉的么? 独孤桀骜笑得很甜,叫完人以后就笑嘻嘻地看着欧景年,也不说话,也不动,水汪汪的眼睛从每个角度看都是天真无邪的,却无端地诱人犯罪。 欧景年简直想揪掉自己的头发,蛮横地从独孤桀骜的手里脱出,独孤桀骜的眼神马上就变了,笑脸变成了将哭不哭的脸,小嘴瘪着,让欧景年想起两三岁的小朋友。 “别走。”小朋友独孤桀骜这么说,软软的,糯糯的,一点剽悍的样子都没有。 欧景年叹着气把她平放在沙发上躺好,去卧室里拿了床被子,压在独孤桀骜身上。 “明天先不用你煮咖啡。”她瞪着迷迷瞪瞪的独孤桀骜嘟囔了一句,继续看韩剧去了。 独孤桀骜醒来的时候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她警觉地一跃而起,结果又落回沙发上,沙发把她一弹,她下意识地就借着力气重新翻上去,差点撞到屋顶,又省悟回来,重新落下,沙发的弹性依旧很足,而她也发现了蹦蹦床的乐趣,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鼻子里传来诱人的味道,独孤桀骜顺着香味一看,茶几上摆着六个大装披萨,可乐下面压着纸条,上面全是错别字,但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懂呢? 是那个前辈留的,说让她拿‘微波炉’热一热‘披萨’再吃。 ‘披萨’独孤桀骜大约知道是什么东西,‘微波’大约是一种厉害的内功,‘微波炉’大约是指以内力外放形成炉鼎之势,这么高深的武学心法,她却只是拿来热剩饭,啧啧,独孤桀骜摇了摇头,前辈高人果然是前辈高人,哪怕住得这样简陋平凡不起眼,举手投足之间却也充满了宗师风度,不愧是能令她独孤桀骜心折的人物。 感慨归感慨,肚子饿归肚子饿,独孤桀骜大马金刀地坐起来,主人不在,她就没讲究那些仪态风度,拿起冷掉的披萨啃了一大口,滋味比昨晚差得多了,但是寄人篱下,也无法挑剔太多。吃饱以后,她回忆了一下昨天欧景年的动静,东摸摸西摸摸,不知怎么就打开了那个大方盒子,里面的人来来去去说着奇怪的话,她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渐渐了解这盒子里并不是真正的的人,而是类似于木偶戏之类的东西,于是放下戒心,甚至还摸索着转了几次台。有一个台在播‘武侠巨制’,上面的武功招式稀奇古怪,她看了半天,觉得错漏百出,不免嗤笑一声:这些人也不过如此。然后转到枪战片,就吓了一跳,歪着头研究那古怪的黑色暗器的用途。 忽然剧情里的一段引起了独孤桀骜的注意——一个女人打开了什么东西,里面满满的都是神药。独孤桀骜眯起眼,她想起来欧景年家也有这么一个东西,放下遥控器,凭着记忆走到那东西边上,伸手,打开。 里面有一大瓶神药。 独孤桀骜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她觉得天下一定没有这样的好事,这么大一份神药就这么随便地放在这里,但是想到昨天那个‘外卖’的人也只是随随便便地把这东西拎在手上,她又觉得,也许自己想多了,这东西没那么稀罕。 心中天人交战了很久,她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神功的诱惑,伸出了她的右手。 …于是欧景年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桌上有吃掉了大半的披萨,而独孤桀骜依旧醉熏熏地倒在地毯上… 欧景年悲愤地看着睡得又香又甜的独孤桀骜。她今天又加班了,下班时候经过金湖西岸,一时兴起,又想去吃泰国菜了,可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她就强迫自己忘掉了那些青红白黄的东西,在滚滚车流中堵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开回家。 她满心以为,她对独孤桀骜这么好,又免债务又收留又给订外卖叫早饭,独孤桀骜应该知恩图报,感激涕零,晚上提前把饭做好才对。她甚至还特地早起去取了五百块钱压在披萨下面,就是希望独孤桀骜能自己自觉点,出门去买点菜回来烧饭,结果独孤桀骜不但没有自觉去烧饭,还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电视开在一个付费频道,欧景年查了下记录,发现独孤桀骜一口气给她买了十来部电视电影,这都是小钱,但是这人也太不自觉了!就算是贫困山区出来的,在别人家里也不能这么乱动吧?何况她知道独孤桀骜居然醉可乐之后,特地把可乐放到冰箱里,就已经是委婉的不让她喝的意思了,谁知道这人一点也不识好歹,大喇喇地就打开了别人家的冰箱!喝了别人家的饮料! 欧景年简直出离愤怒,领域被侵~犯的感觉充满脑海,她简直想大力把独孤桀骜给晃醒,好好地给她上一堂文明礼貌教育课。 但是她不能,她已经习惯了温文尔雅地对待每一个人,对谁都不拒绝,靠自己的付出来化解麻烦,她不能。 欧景年的头一突一突地疼起来,而地上独孤桀骜翻了个身,又叫了一声:“神仙姐姐。” 第4章 独孤桀骜做了很多梦,梦里她再一次地回顾了自己那光荣而又伟大的一生,全天下的人都被她踩在脚下,连官府里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普天之下,只有隆景陛下能叫她稍微忌惮些,不过那也是她还没和皇帝打照面的缘故,若是真人见了,隆景万岁也一定会被她的武功所折服的。独孤桀骜觉得自己真是活得太短了,她的人生目标是在35岁成为国师,结果呢?25岁她就掉落悬崖,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皇帝都没有了,国师当然——等等,国师也还是可以有的。 梦外的独孤桀骜甜甜的笑了,梦中的场景倏然变成了300年以后,许多穿着短衫的人不知廉耻地来来往往,独孤桀骜在路当中站定,怒喝一声阻止了那些人继续来往。接着她强烈谴责了这些人袒胸露背、衣衫不整的模样,洋洋洒洒、骈四俪六地说了足足一万字,将整个路上的人们都给震住了,大家开始朝她‘膜拜’,有人喊她‘前辈’,有人喊她‘盟主’,有人喊她‘大师’……她似乎又回到了在武林中称王称霸的时候,无论她到哪里,都有鲜花开路、黄沙铺道,她在人群中总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 而这些还不是她荣耀的尽头,因为天帝都被她如此地倡廉耻守节义的演讲而感动了,派了一个仙女下来表彰她。 仙女下凡的时候彤云密布、瑞气千条,半空中仙乐渺渺、彩带飘飘,地面上万姓瞻仰、齐声歌颂,而她独孤桀骜就在这样的歌功颂德声中笑眯眯地上前接过神仙姐姐交来的旌表节杖,正要再发表一番获奖感言,谁知神仙姐姐忽然对她露出诡异地一笑,然后拉开了自己的前襟,露出了她那对白色胸脯——独孤桀骜当然不知道在现代这种尺寸叫做34d,但是她知道那对东西很大,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奶~子。 独孤桀骜受到了惊吓,她在梦中抽搐起来,像个幼年期的孩子。 正在吃咖喱的欧景年也受到了惊吓,她停止了塞饭的手,看了独孤桀骜一眼,独孤桀骜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都在沙发上翻滚起来。 欧景年默默地看了一眼报警按钮,再默默地看了一眼开了个大洞几乎起不了防盗作用的门和带着裂缝的墙——物业说门是进口专门订制的需要从x地调货需要三天、墙需要五天,最后再再再看了一眼为了她家不遭盗窃而一直在附近转悠的保安小哥,叹了口气,放下碗,拿起杂志卷成一团,戳了独孤桀骜一下。 杂志瞬间碎成无数片,纸片飘飞,散乱如同花瓣。 欧景年迟钝地看了一眼未尽满杯垫义务就死而后已的时尚杂志,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独孤桀骜这个人身上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个问题,而这时候,独孤桀骜已经惊醒、坐起、大叫一声“太可怕了”之后又一下子跳到沙发靠背上站住,对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欧景年说:“你你你你不要脸!” 欧景年张着口啊了一声。 独孤桀骜反应过来了,从沙发靠背上跳下来,落在地毯上,讪讪笑着说:“前辈。” 欧景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刚酝酿好的愤怒之情被打断,一大堆责怪的话转到嘴边,化成一句:“吃饭吧。”手还特别习惯地指了指茶几,而独孤桀骜听到‘吃饭’两个字就欢快地凑到茶几边上,满心以为还和昨天和白天一样会有神药,谁知入眼的却是各色各样的粘稠汤水。 “你你你你你……”独孤桀骜再次震惊了,指着欧景年差点又开始抽搐,“你吃的是什么?” “咖喱牛腩啊。”欧景年回了一句,黄咖喱有点辣,配土豆牛腩真是绝配,青的配鸡肉,红的配螃蟹,哎呀,真可惜,居然没打包一只螃蟹回来。 “嘎梨?”独孤桀骜跟着念了一遍,绕来绕去地看那一碗黄色的东西,鼻尖闻到的香味告诉她这不是她想的东西,不但不是,而且似乎还是种很不错的食材的样子,但是这东西的外貌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独孤桀骜的脸转过去看另外一碗东西,那一碗除了颜色和这碗黄的也没什么两样,黏黏腻腻的,看着叫人倒胃口。 “我不吃这个,我要吃烧饼!”她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有无限委屈。 欧景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去买。” 独孤桀骜忽略了她语气里的冷淡,因为她已经完全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买?神药可以随便买?” “神药?” “那瓶黑黑的,喝了可以功力大进的东西,我告诉你,我的内伤已经好了,功力还更进了一层,你别想使坏!”独孤桀骜色厉内荏地对着欧景年嚷了一句,两手叉腰,形似茶壶,又名泼妇。 欧景年那一点点怒火又被哭笑不得取代了:“那是可乐,不是什么神药,小孩子不要看武侠片,看多了人都神经兮兮的了。还有,那个是披萨,不是烧饼。” “谁是小孩子?”独孤桀骜简直要一跳三尺高。 “好吧,你不是小孩子,在古代,你都可以做孩子的妈了。”欧景年无所谓地说了一句,继续捧着咖喱土豆牛腩,吃得一脸幸福。 “我那是不屑于和那些凡夫俗子成亲!”独孤桀骜又被戳中了痛脚,暴跳如雷地叫着——看着简直就是6、7岁的小孩子。 欧景年的怒火突然就没了,微微一笑,整个人坐倒在懒人沙发里,几乎靠在地上。 她一安静下来,独孤桀骜也迅速平静了,蹲下~身来,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饿狼一样的眼睛里突然装满了小白兔样无辜好奇的眼神,把欧景年看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护住碗,问:“你干嘛?” 独孤桀骜眨眨眼,问:“好吃吗?” “还行。”欧景年决定不要过分夸奖自己的食物,免得对面的人一时兴起要抢,但是独孤桀骜却一点激动的样子也没有,她只是盯着欧景年手里的碗看了又看,半天又说:“你真吃得下。” “……”欧景年想,‘还行’这两个字在贫困山区的意思难道就是‘非常难吃’吗?为什么要问她吃不吃得下? “反正我是吃不下的。”独孤桀骜看一眼剩在桌上的青咖喱,不屑地撇撇嘴,转头又继续来看欧景年吃土豆牛腩,好像欧景年吃饭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欧景年有点倒胃口,放下碗说:“你可能没见过这东西,这是咖喱,是泰国菜的一种,可好吃了,你尝一口就知道了。”她殷勤地把自己的筷子递过去,想要说服独孤桀骜吃一口,谁知独孤桀骜后退一步,撞进沙发,又顺势向沙发里缩了一下,活似即将被强抢的良家妇女。 “不要。”她响当当、亮嘡嘡地丢下这两个字,把脸整个转向一边。 欧景年更加好奇了,凑过去,问:“为什么?你老家是哪里的,为什么不吃这个?哦对,你说过你是岭南——也就是广东的?” 岭南什么独孤桀骜都是乱说的,在她的认知里,岭南已经是很远的地方了,朝廷流放犯人都在那里,所以只要提到穷乡僻壤,说岭南准没错——她当然不知道广州深圳这些地方。 “差不多。”独孤桀骜含糊地说了一句。 “身为大吃省的一员居然不吃咖喱,你也是朵奇葩。”欧景年摇了摇头,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大吃大嚼,于是把饭倒进去搅拌搅拌,结果把独孤桀骜看得更加忧郁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欧景年一眼,看得欧景年整个人一颤,默默地放下碗,严肃、端正、认真地问独孤桀骜:“这碗咖喱到底怎么了?你这么厌恶它?” “你没发现?” “没。” “你不觉得它长得…有点像那个玩意嘛?” “什么玩意?”欧景年不明白。 “…那个…五谷轮回之物。” “五谷轮回?”这回轮到欧景年变成复读机,重复一遍之后,终于想明白了,然后…脸就绿了。 她吃了这么多年泰国菜,从没有想过这东西的长相有什么问题,但是独孤桀骜一说,她就马上觉得,真是…太tm像了! 那一碗美味的黄色咖喱在独孤桀骜的四字形容之下,突然变成了某种咽不下、吐不出的奇异物体,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独孤桀骜小心地看着她,等到欧景年的脸色从绿到黄,从黄到白,从白又到绿地变了一圈,才低眉顺眼地问:“不然…我们还吃烧饼?” 欧景年:“……那、个、不、是、烧、饼!” “圆圆的饼子,不是烧饼,又是什么?” “是披萨。” “屁洒?” “不是,披萨是翻译过来的,它本来是一种意大利食品,翻译过来的名字叫做披萨。” “意大利是什么?” “是…除了我们之外的,另外一个国家。” “懂了。”独孤桀骜继续深沉地点了点头,“所以那个东西是外国烧饼。” 欧景年:“……” …其实披萨就是意呆利烧饼嘛… 第5章 欧景年在独孤桀骜狼吞虎咽地吃披萨的时候已经脑补出了一整个帮助贫困山区少女认识现代世界的计划,也即如何让少女学会煮咖啡买菜做饭计划。 独孤桀骜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点肉沫,很有骨气地忍住了舔手指的冲动,而这时候欧景年的计划已经脑补完成,充满期待地看着独孤桀骜。 独孤桀骜警惕地看着欧景年,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告诉她情况不妙,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脚尖悄悄地换了个方向,全身紧绷,虽然人还坐着,却处在随时可以运气逃跑的状态——她已经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内伤虽然严重,却不到内力完全不能使用的地步,当然生死关头,哪怕拼着损伤经脉,也说不得要强运一次内力。 欧景年笑眯眯地看着独孤桀骜,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满脸的嫌弃表情忽然不见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简直比披着羊皮的狼外婆看上去还要亲切。 “好吃吗?”欧景年问。 “好吃…”独孤桀骜惊悚地回答。 “好吃你就多吃点。”欧景年笑得温柔可人。 “……”独孤桀骜看了一眼空纸盒,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她本来拿准了欧景年脾气好,但是现在看来,她之前的判断似乎有些错误,欧景年说不定是在…扮猪吃老虎。 “是这样的。”欧景年没有发现独孤桀骜已经被自己吓得不轻,反而为她良好的回应态度而颇感欣慰:“我想你刚刚来到城里,大概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会慢慢教你。” “…多谢。”独孤桀骜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却始终想不出任何解决之道,只能僵硬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好,你吃完了的话,现在我先来教你用咖啡机。”欧景年牵着独孤桀骜的手往厨房走。 独孤桀骜太紧张了,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被她牵到厨房才发现她居然第二次和人肌肤相亲了,虽然这是个女人,但是…独孤桀骜不悦地眯起了眼,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未出手,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欧景年手里抽~出来,默默地随着她去了厨房。 那里也和外面的房间一样摆放着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每一样都簇新锃亮,完全没有丝毫被使用过的痕迹,而且整个房间也干净整齐得不像样。 欧景年指着一台黑色的机器对独孤桀骜说:“这是咖啡机。” 独孤桀骜好奇地看着这个矮矮的戴着黑帽子的东西,看了欧景年一眼,得到准许以后,伸手去缓缓地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不像是她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机关,稍用力一捏,居然没有凹进去,看来材质也相当不错,这位前辈一直慈眉善目,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突然给自己看这个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喝了她的神药,所以不高兴了,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东西可以造出一种叫做‘咖啡’的饮料。”欧景年耐心地解释,还特地补充说:“饮料,就是可以喝的,好喝的东西,你喝的可乐就是一种饮料,不过这个比那个要健康一点。” 独孤桀骜的耳朵一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两只眼滴溜溜地看着那台神奇的机器,仿佛这东西是不世出的武林至宝。欧景年只给她示范了一遍,她就把所有的步骤熟记在心。欧景年磨了一杯咖啡,倒了薄薄一层在杯子里,给独孤桀骜尝尝,独孤桀骜两只手护住那个小小的瓷杯,端到嘴边,慢慢地舔了一下。 苦。 很苦。 非常苦。 异常的苦。 苦得她恨不得马上把这东西吐出来。 但是她独孤桀骜是谁?堂堂武林第一人!她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做吐东西这种事呢?何况这还是名为‘咖啡’的高档饮料(神药)。 于是独孤桀骜优雅地端着杯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口吞掉了杯中物。 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内息却无任何反应,没有热流,没有异动,什么都没有。 欧景年等她喝完才一拍脑袋:“我都忘了,我平时是喝黑咖啡的,没加糖,是不是很苦?” 独孤桀骜:“……还好。” 欧景年打开橱柜搜了一遍,发现厨房里跟冰箱里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糖,没有奶,没有咖啡伴侣。她抱歉地对独孤桀骜一笑:“家里没糖了,不如这样,我带你去超市买点,顺便买点菜回来,我再教你用灶台。”她今天本来的目标是只教会咖啡机,明天再教用灶台,不过看着独孤桀骜悟性不错,时间上似乎也还来得及,不如今天就把灶台的用法一块教了,明天回家就有饭吃了。 …欧景年怀着良好的愿望,带着独孤桀骜出了门… 独孤桀骜随着欧景年出去,欧景年替她打开副驾门,示意她坐进去,独孤桀骜迟疑着挪进去,欧景年又帮她系安全带。 独孤桀骜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干什么?” “带安全带啊。”欧景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马上笑着解释:“坐前面的都要带安全带,不然要罚款的。” 独孤桀骜不相信她的说辞,她又惊又怒,满脸胀红,两眼死死地盯着欧景年,内息运于双手,摆出进攻的姿势以恫吓对方,可是欧景年在她这样的防备下依旧是一派闲庭信步、悠然自得的样子,满脸的镇定,似乎一点也没把独孤桀骜的试探放在眼里。 安全带顺利地插入插销,欧景年还拉了一拉,对着她解释:“如果不舒服,就拉出来一点,没关系的。” 独孤桀骜回想了一下她在路上见过的铁盒子,再看了一眼欧景年,欧景年已经坐进驾驶室,自己也系上了安全带,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然后又马上紧张起来——欧景年发动了车子,驶出去了。 独孤桀骜来时是靠轻功跟随欧景年的,那时她就觉得这个小盒子很神奇,决定劫持了人以后要把这东西也给抢了,可是真坐进去以后她才发现要抢这东西是多么不容易,欧景年的每个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可是连在一起,她就怎么也不懂了。 那个小小的带着圆头的棍子、那圈弯弯曲曲画着奇怪符号的缝隙、那些五颜六色的圆圈和灯光…所有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而欧景年独特的开车技巧也让加深了她学习的难度,独孤桀骜目瞪口呆地看着欧景年操纵着这个小盒子在一群大大小小的盒子中穿梭,迅猛地穿进了一栋大房子,里面幽暗得像是帝王墓室,无数铁盒子安静地停在白线画出来的小方格子里,有零散的行人在地面穿梭。 欧景年下了车,独孤桀骜还呆呆地坐着,欧景年于是好脾气地走过去,替她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这才发现她还穿着那身奇怪的衣服,想了半天,下了决定:“我给你买身衣服吧。” “嗯。”独孤桀骜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刚来的时候只顾着跟人,完全没空打量这个世界,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世界跟自己的世界,相隔得不像300年那么远,而像是…整整3000年一样。 好像连人的长相都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又高、又白,穿得暴露也就算了,男的和女的公然搂在一起,而且还有男的和男的搂在一起的…… 欧景年顺着独孤桀骜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对基友,笑了笑:“金市靠近s市,外国人又多,所以风气比较开放,你习惯了就好了。” “嗯。”独孤桀骜装出见过大场面的表情,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却还努力维持着镇定,随着欧景年进到门里,一路上商铺门口有人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她们,独孤桀骜觉得很不适应,她甚至主动地扯着欧景年的袖子快速向前。 欧景年却停下来,牵着独孤桀骜的手说:“进去看看。” 独孤桀骜不情不愿地跟进去了。 这是家卖运动休闲装的店,大小也算是个国产名牌,目前正在特价,花车里堆满了花花绿绿的t恤。 欧景年随手挑了七八件t恤和几条牛仔裤,递给独孤桀骜:“去试吧。” 独孤桀骜了解了她的意图,大惊失色:“你要我穿这么伤…咳…的衣服?” 看别人穿和自己穿是两码事,独孤桀骜很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她及时地没把伤风败俗四个字完全吐露出来,避免了伤害全店所有人的感情。 欧景年不明白:“对啊,你没有衣服穿不是吗?” 独孤桀骜咬住了嘴唇,不说话。 导购小姐看见来了大客户,几个人都围上来打圆场了,一个说:“这些都不是她的码子,我来找找,试试这个加小号。” 欧景年问:“小号是160,跟她身高差不多啊。”她穿衣服都是往大号穿的,168的身高,总要穿175的码号,就以为别人也是这样,独孤桀骜看上去有个157、158的样子,她想160总可以的。 导购笑着说:“我们家衣服偏大,尤其是胸那里,这位是你妹妹吧?她穿加小号就差不多了。” 欧景年了解了:“哦,那好吧。那就拿加小号,多拿几件吧。”不用她说,周围的几个人都飞快地跑开去找码子,只留下一个人陪她们说话。 “等等。”独孤桀骜终于从那一堆奇怪的数字中反应过来:“…我不是她妹妹,我今年25了。” “哦,我27。”欧景年淡定地说了一句,导购们都转变了话头,纷纷夸奖两人看上去年轻。 独孤桀骜气得七窍生烟,面容稚嫩一直是她心头的痛,这些人偏偏还不知好歹地戳她的痛处!她脾气上来,又运力于掌,几乎要出手,谁知这时候四散在店里的人们又各自拿着衣服过来,一堆小姑娘叽叽喳喳地把找到的衣服在独孤桀骜身上比划,瞬间把她淹没在t恤和牛仔裤之中。 迷迷糊糊间,独孤桀骜也不知怎么地就松了力道,被人推着进入试衣间,然后对着挂在墙上的那一堆奇装异服陡生感慨。 虎落平阳,不过如此! 第6章 欧景年等独孤桀骜进了试衣间以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她居然放任自己陷入了人群的包围中! 有太多年没有逛过这种会被人盯上的店了,以至于她居然放松了警惕,等到回应过来的时候,6个热情的导购小姐已经把目标从独孤桀骜转成了欧景年,训练有素地完成了包围这一高难度动作,如瓮中捉鳖一样把欧景年给包抄在更衣间门口。 导购a:“美女里面那个真的不是你妹妹吗?长得和你好像啊。” 欧景年:肤色都完全不一样你从哪里看出来像的啊! 导购b:“美女你对你妹妹真好,一下子给她买这么多衣服,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姐姐。” 欧景年:衣服还没买呢…还有都说了不是我妹妹了! 导购c:“美女你自己不挑几件吗?你看这是我们家的新款,是时下最流行的切格瓦拉的图案,穿上去又酷又美!” 欧景年:…谁要把个老男人的头放在胸口! 导购d(注意到车钥匙):“美女你住在附近吗?开车来的?哇你真有钱,多选几件嘛,你看,这件、这件、这件,跟你都很搭的。” 导购e帮腔:“是啊美女你身材这么好,穿我们家的t恤一定很好看!来试试嘛!” 欧景年:(默默收起车钥匙)。 导购f:“美女你胸好大好羡慕哦,让我摸一下吧。” 欧景年:要不是你长的还行…不,长的还行也不能袭我胸! …导购什么真的很可怕… 独孤桀骜没有被6个女人包抄,但是她也同样陷入了困境。站在这狭小的更衣间里心中天人交战了足足有15分钟,她才终于下了决心,颤抖着手忍辱负重地拿起一件看上去最厚的t恤,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是类似于中衣一样的款式,只不过不是开襟,像是套进去似的。 她又花了将近5分钟的时间研究出大致的穿着方法,好奇地把头伸进洞里,好不容易套进去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原本的衣服还没有脱——试衣间里面有亮得吓死人的镜子,把她身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她现在就可以从这面镜子里看见自己弯着腰撅着屁股套在这件可笑的衣服里,裙子破破烂烂地挂出来,看上去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独孤桀骜脸上微红,费力地又把t恤脱掉,手捏着衣角又纠结了半晌,终于扭扭捏捏地开始解自己那已经破得不像样的衣裙。 解到一半的时候独孤桀骜又犹豫了一下,好奇地对着镜子看了看,在上面摸了又摸,确定里面没有人,才继续开始脱——她穿得很保守,外衣之后是一件薄薄的绫裙,绫裙里还有一件月白主腰。 脱到主腰的时候独孤桀骜又发现新的让她害羞的地方——她不太习惯这么清晰的镜子,虽然她那时候就已经有这么清晰的镜子了,但那时的镜子没有这么大。她一般只用它照照自己的脸,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身体,何况现在这身体还正在脱衣服,一双黝黑(她自认为)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甚至都没注意到门外轻微的喘息和什么东西靠在门上的声音。 独孤桀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方便,她自己把长发打成辫子像个江湖粗汉那样盘在头上,她有着黝黑(她自认为)的面容和手臂,过分高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这些都让她在她那个时代饱受“丑女”之讥谑,有人甚至认为她不是中原人,而是西域来的昆仑奴。独孤桀骜烦躁地一跺脚,干脆地扭过头去不要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破罐子破摔似的扯开上衣,粗暴地把自己套进t恤,结果头套进了袖子,卡在袖子口,又不好意思暴力破解,好不尴尬! 更让她尴尬的是,耳边忽然发出一声闷响,门被闯开了,惊吓之中独孤桀骜撕破了衣服,头部硬生生地从袖子接缝处钻出来,瞪着眼看门口,欧景年狼狈地站在那里,连连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门没锁…” 独孤桀骜的惊愕持续了1秒,运行真气花了1秒,这期间欧景年都努力低着头不要让自己看见独孤桀骜半露的肩膀和一手臂抬起一手臂扭曲的诡异姿势,用最真诚的声音不断地说对不起。 还好,衣服还没脱,当然道歉还是必要的——这是欧景年的想法。 我的清白!——这是独孤桀骜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之后,独孤桀骜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那件t恤彻底报废。她用两手夹住衣服残片遮挡前胸,像个小媳妇那样缩进角落,欧景年被她吓得全身一激灵,赶紧说:“我给你关上!”啪地一下退出去,关上门,卖衣服的小姑娘们反应过来,纷纷在门口安慰独孤桀骜:“小妹妹不要害羞,都是女孩子,没有关系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嘛,不要紧张。”“哎呀看到又怎么样,有的人还特地露出来让人看呢!” 门内的独孤桀骜被她们的豪放给吓到了,堂堂武林盟主(前)飞快地穿好旧衣,冲出来对欧景年说:“我不要这些衣服。”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来。她错了,真的错了。她以为欠钱不还的时候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了,谁知道买个衣服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个人身为一位武林前辈,却生活得如此低调内敛,住的毫不起眼就算了,开的铁盒子比别人的小也算了,连买衣服都是来这种一看就没有档次的地方。店伙计根本就不懂怎么伺候人,毫不懂得看人眼色不说,还自顾自在那肆无忌惮地乱说些不知廉耻的昏话! 独孤桀骜有点愤怒,也有点委屈,还有点…替欧景年愤怒和委屈。但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江湖浪子(自封),就算日后再怎么乘风破浪扬帆万里,现在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困于浅滩的游龙而已。 这样的她,是没资格挑剔再多了的。所以,她决定作出最能接受的让步——不买衣服,再穿着旧衣服熬几天。 欧景年叹口气,回忆了一下超市附近的商铺构造,惊恐地发现四周全是这种类似的会被导购们盯上的店铺,于是果断地无视了独孤桀骜的意见,豪气地一挥手:“全买了!” 独孤桀骜大惊失色:“我不穿!”又马上乖觉地想欧景年可能是为了面子:“不必为我花这些钱!” 欧景年扫了她一眼,这一眼中饱含着果决和愤怒,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士一般充满了锐气,独孤桀骜看见这眼神就想起自己被轻松反击的两次经历,以及她欠下的那些债,满肚子的抗议都被这霸气的一眼噎回肚里,乖乖地低头,服从了前辈的吩咐。 导购们因为欧景年的一句话热血沸腾了,大家迅速地分工成三组,一组打包,一组结账,一组继续去寻找独孤桀骜可能喜欢的衣服,而欧景年一心只想摆脱她们,挥着手不耐烦地说:“都包好包好,我刷卡,有问题问她。”手指独孤桀骜。 …于是人群涌向独孤桀骜… 最后欧景年一共买了21件长袖3件中袖6件外套17条牛仔裤,打包在四个巨大无比的袋子里,导购小姐们热情地表示可以替她们送到车里去。 “不用了,我们多走几趟就好了。”欧景年干脆地打断了她们的话,奔上前,拎起一个袋子,用力,没动,再用力,还是没动。她不信邪,两只手提着,终于拎起来了,摇摇晃晃往外走。 独孤桀骜不认为她这样的高人会拎不动区区一个褡裢,但是这或许正是前辈对她的考验,就好像当年师傅在教她武功前总是让她做这做那一样。她没有多加思索就勤快地奔上前抢过欧景年手里的东西,顺手抄起了另外三个袋子,健步如飞地向前几步,发现欧景年没跟上来,于是站住,回头,虽然还矜持着不肯说出讨好的话,脸上自然带出的谄笑已经清楚地说明了她的立场。 欧景年想:山区人民就是好,身体棒棒哒,以后家里粗活重活都可以拜托她干了,这么想等于两万块找到一个厨师+搬运工,如果打工时间久一点其实也不亏。于是脚步轻快地跟上去带路向她的小smart走去。 独孤桀骜一蹦一跳地跟在这位前辈高人后面,心想:嗯,前辈对我很满意,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给我展示一种神药呢?不过‘可乐’的药效我至今还未能吸收,‘咖啡’的机理也还未知,倒是不急,不急。于是更加欢快地跟着欧景年,若不是内伤未愈,恐怕早就施展轻功一个筋斗翻到车上去了。 第7章 距离超市关门只有15分钟的时候欧景年才带着独孤桀骜匆匆忙忙地赶到入口。 独孤桀骜被这巨大建筑里的东西惊呆了。好在她已经接受过地下停车场的洗礼,这会儿接受得很快,除了兴奋之外没有别的过激反应,还知道学着别人的样子推了辆车,看见小孩子站在车子里,又对欧景年笑笑:“你也站进来呀。” 欧景年:“……不了,我进去估计车子就塌了——那个是儿童座椅,不是给大人的。” 独孤桀骜发现坐在车里的果然都是孩子,就停止了这个话题,开始好奇地东张西望,她也并不主动问,只是每当有旁边的人讲解产品,或者有人念出名字的时候,就会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一下,从这点来看,她还是很聪明的,欧景年对新收留的家政人员感到一丝丝满意。 怀着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欧景年问独孤桀骜:“你有什么拿手菜?” 独孤桀骜果断地说:“烤野鸡。” 欧景年:“……野鸡没有,就拿个土*,你还会什么?” 独孤桀骜想了一会,不确定地说:“烤野果?” 欧景年:“……我还是随便拿点蔬菜吧。”扔进一棵白菜,搞定,奔向收银台,这时候超市结束营业的音乐声才刚刚响起。 时间赶得刚刚好。欧景年想,看着推车里的冷冻全鸡和白菜,想到明天就不用在外面吃饭了,还有点小幸福呢。她有几乎五年没有在家吃过饭了,自从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她连包泡面都没在家里煮过。 结账出来以后,经过了超市外面的地段。 她们去的是一家日式商场底楼的超市,外面满是各式各样的蛋糕店、布丁店、奶茶店、鲜榨果汁店和小吃店。 独孤桀骜推车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下来,东张西望的速度也渐渐放慢了,她贪婪地嗅了一口满溢在鼻中的蛋糕香气,嘴巴先于大脑问出来了:“这是什么味道?” 刚问出来她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丢人!太丢人了!怎么能像个乡巴佬一样什么都问呢! 欧景年笑笑说:“蛋糕。” “蛋糕?”独孤桀骜的嘴又没跟住大脑的节奏,一下子问出来了,然后马上若无其事地随手指了个柜台说:“啊,这个,我以前似乎也吃过。” “这个啊,我也很喜欢。”欧景年以为她指的是橱柜里的那一个蛋糕,走近看了一眼,笑着说,“不然明天早上就吃这个好了,我想想,红丝绒来4个,香橙来4个,嗯,你早上想吃什么?” “啊?我?”独孤桀骜吓了一跳,贴着透明的玻璃柜子看了一会说:“跟你一样吧。” “嗯,8个红丝绒纸杯蛋糕,8个香橙纸杯蛋糕,刷卡,哦,再给我来个起司蛋糕吧。”欧景年突然想起来没给独孤桀骜准备午饭,她们只买了一只鸡一棵白菜,应该是不够的,她本来是想再给独孤桀骜一点钱的,但是想到白天那几乎没有动的钞票,就还是直接点,多买个蛋糕算了,反正独孤桀骜是欠钱的,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她完全没有想过,一个起司蛋糕的价格比起正常的午饭来,还是午饭来得要划算一点。 独孤桀骜的眼睛从欧景年决定要买蛋糕起就一直黏在了那几个纸杯上,她盯着店员把蛋糕们放进一个个小方纸盒里,用奇怪材质的褡裢装好,递过来,抢先一步拎着东西,香气从手掌下面飘荡而来,勾动得她并不饥饿的肠胃翻江倒海一样的呼唤起来。 独孤桀骜悄悄地咽下一口口水,眼光不由自主地漏向右手,指头勾动,悄悄地晃了晃袋子。 欧景年付了帐,转头拉着独孤桀骜的手要走,没拉动,回头一看,独孤桀骜靠着橱柜,像是小孩子那样贴着玻璃不肯离开。 欧景年摸了摸钱包,里面的零钱刚够再买两个纸杯蛋糕,她于是又多要了两个红丝绒,自己拿了一个,给独孤桀骜一个:“先吃一个当宵夜。” 独孤桀骜接过这个小小的纸杯,左看右看,却没有吃:“你说这个叫做…红丝绒?” “嗯,怎么了?”欧景年一大口吞下蛋糕,顺手把纸皮揭出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独孤桀骜想:300年以后的人真奇怪,绒线也能做吃的。但是欧景年已经吃了,她怎样也不能不吃,不然显得胆气多弱呀!何况,这东西还长得这么漂亮,闻着又这么香甜。她没怎么挣扎,学着欧景年的样子把整个蛋糕塞进了口里,香甜松软的滋味从舌头一直滑到喉管,直到蛋糕整个都入了胃里了,她还呆在原地回忆刚才那种甜蜜得不像样的味道——世上竟有如此惊世绝艳之点心! 独孤桀骜觉得她的前半辈子都白活了,什么武林盟主,什么争霸大业,她苦苦奋斗才登上的人生巅峰,给她带来的感动却不及这一个小小的、绒线做的点心的味道来得要多,那她之前的艰辛都是为了什么呢? 欧景年默默地看了独孤桀骜一眼。这小姑娘又露出一副诗兴大发含泪欲滴的模样了。贫困山区的红丝绒蛋糕有难吃到这样的地步吗?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大的感触呢? “……好吃吗?”欧景年好奇地问,想要进一步确定独孤桀骜的表情源于何处,而独孤桀骜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非常、非常地用力。 欧景年想:果然自己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了吧,虽然父母双亡,但是至少衣食无忧,可以随时随地吃到这么好吃的红丝绒蛋糕还不自知。她觉得她应该知足,应该好好珍惜人生的每一天。 至于怎么个珍惜法....不然…再买点蛋糕? 欧景年转头看独孤桀骜:“还想吃吗?” 这回独孤桀骜点头没那么用力了——因为头上下起伏的速度太快,众所周知,点头速度快了用力程度就会降低。 于是欧景年最后一点大晚上吃蛋糕的罪恶感也没了,她豪气地甩出卡对店员说:“剩下的纸杯蛋糕我全要了。” …明明我要写的根本就不是吃货养成日记… 第8章 直到两个人重新踏进家门,独孤桀骜都还没从红丝绒蛋糕的美味中恢复过来。 她两手紧紧搂着装蛋糕的袋子,游魂一样跟着欧景年进门,直愣愣地往里走,结果被欧景年大声喝住了:“换鞋!” 独孤桀骜挠挠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怀里的塑料袋一眼,轻柔地把它放在沙发上,蹲在地上,乖乖换上了拖鞋。 欧景年突然想起来,她给独孤桀骜买了衣服和裤子,却没有买鞋…哦,内衣内裤也没买…她目光诡异地看了独孤桀骜一眼,想象一下这几天独孤桀骜是怎么生活在自己家糟蹋自己的沙发和地毯的,眉心一跳,掏出手机,迅速发了一条短信给文白:“明天打扫卫生。” 1秒钟后文白打电话过来了,她声音经过了各种介质的转化和传播才传出电话,却居然比面对面说话的时候还要更原汁原味:“喂,你不是带人回家了吧?怎么才周三就要打扫卫生了。” “……”欧景年看了独孤桀骜一眼,她已经费劲地换好拖鞋,穿着她那身破烂得不成样子而且莫名其妙少了一层的衣服蹲在地毯上,像慈爱的母鸡看着即将破壳的鸡蛋那样看着被她快手快脚摆放到茶几上的蛋糕们——8个纸盒子被整齐地列成了两排,放着奶酪蛋糕的那个大盒子单独放置在一旁,独孤桀骜对这个没有任何花哨装饰的大蛋糕不屑一顾。 欧景年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对电话说:“我招了个保姆,明天你来的时候,她应该会在。” “保姆?!”文白的声音差点掀翻欧景年的天花板,她默默把手机拿远一点,听到那一头姬友大惊小怪的声音滔滔不绝:“住在你家吗?还是临时的?为什么你居然会请保姆?” “……”欧景年又看了独孤桀骜一眼,她依然蹲在那里,有一个盒子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了,红丝绒那诱人的颜色在纸盒子里若隐若现,独孤桀骜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赧然一笑,像幼儿一样纯洁,但是眼睛很不巧又露出了饿狼一样的光芒,而且这光芒比欧景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要更强烈。欧景年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总之,你明天记得来,对了,如果明天你来的时候茶几上的蛋糕已经没有了,你就带她出去吃个饭吧。” “你的保姆?!” “嗯。” “……我大概前生欠了你。” “……再见。”欧景年果断地挂断了电话,习惯性地走到沙发边,蛋糕还一个都不少地在茶几上,只是每个盒子都已经被打开,蛋糕们立在纸盒子里面,像是藏在花心的羞答答的花蕊那样惹人怜爱。独孤桀骜换了个姿势蹲着,看见欧景年来了就抬头,眼巴巴地看她,不说话,只是看。 欧景年叹气:“把我那一半留着,其他你想吃就吃吧。” “多谢。”独孤桀骜很矜持地点头谢了一句,缓慢地伸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一个红丝绒,迅速地扔进口里,小口咀嚼,出乎欧景年的意料,吃完这一个之后,她就很淡定地收了手,虽然还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蛋糕,但是一直都没有再吃。 欧景年问:“你吃饱了?” 独孤桀骜伸手把蛋糕分成两份,一边有3个红丝绒和4个香橙——这是她的,另一边是4个红丝绒和4个香橙——这是欧景年的,她又怀念地砸了咂嘴,才回答欧景年:“留着明天吃。”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欧景年买给她的早饭。 欧景年简直要对独孤桀骜刮目相看了。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就没有这份忍耐力,要是世上真有这么吸引人的东西,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全部划拉到嘴里,吃到撑死为止。欧景年突然想要逗逗她对面的小姑娘,她慢慢地向独孤桀骜那一边的蛋糕伸出了手,独孤桀骜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机敏地抬头,像个小猫头鹰那样盯着她,欧景年的手慢慢伸出的过程也就是独孤桀骜的眼睛慢慢瞪大的过程。 但是独孤桀骜一直没有动,她眼睁睁看着欧景年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蛋糕,捏起那朵犹如花朵般美丽的珍贵点心,然后把蛋糕放入欧景年的嘴里。 欧景年的嘴巴看上去一点也不大,却偏偏能够一口吞掉这么大的蛋糕,她用两个指头拈出纸杯,鲜红的纸片如滴血的心脏残片般凄美,却被欧景年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里。独孤桀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好像随着那片红色的纸一起被扔出去了,而欧景年唔了一声,疑惑地说:“这个好像比刚才那个好吃点?” “每、一、个、都、非、常、好、吃!”独孤桀骜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狰狞,她甚至挤出了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真心。 “是吗?那再来一个也许更好吃。”欧景年笑嘻嘻又伸手拿了一个,独孤桀骜目眦欲裂,却依旧什么也没说,她甚至还没忘了微笑。 这是位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江湖前辈,她不能得罪这位前辈——独孤桀骜这么想着,笑得越发谦卑,甚至颤抖着手把自己最后剩下的那一个红丝绒也递给了欧景年。 待我恢复内力、吸收神药、功力更进一步,就去买10个,不,100个“红丝绒”,然后在她面全部吃掉!——独孤桀骜这么想。 真是淳朴谦让的好孩子啊——欧景年想。 这一晚上欧景年睡得非常好,早上她甚至在闹钟响之前一分钟就醒了,起床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独孤桀骜已经起身,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泡咖啡。 欧景年发现独孤桀骜非常聪明,她只教过独孤桀骜一遍,而这姑娘已经能够熟练地冲泡出一杯的分量,一步都不错。 独孤桀骜毕恭毕敬地把咖啡给欧景年端过去,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蛋糕,红丝绒都是欧景年的,她自己只有3个香橙——昨晚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尝了一个香橙,发现这个也丝毫不逊于红丝绒点心,于是果断修改目标,决定等她恢复武功、飞黄腾达之后,要买100个香橙蛋糕、100个红丝绒蛋糕,然后全部当着欧景年的面吃掉,任她怎么哀求都一个不给。 欧景年美滋滋地喝着咖啡配着蛋糕,心情很好地看独孤桀骜一口一个干掉了3个香橙,惊讶地发现她滴水未进,正想问独孤桀骜为什么不喝咖啡就想起来她昨天不但忘了给独孤桀骜买鞋买内衣,还忘了买糖……欧景年果断地拿起电话给文白:“我保姆叫独孤桀骜,你今天带她去买点东西。” 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文白:“……” “给她买个鞋,内衣内裤,还有,我家里需要一点糖,对了,晚上她做饭,你看看少了什么都帮我买回来——哦,记得买米,家里没米,电饭锅…也没有…” 文白:“……你就不能继续出去吃晚饭吗?” “不,我太久没在家吃饭了,想尝尝在家吃饭的感觉。” 文白:“……” 欧景年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吃得意犹未尽的独孤桀骜,平静地交代她:“今天大概10点有人会来打扫卫生,顺便带你去买点东西,那个人叫文白,你跟她出去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下午物业会来修门,你看着他们不要把家里弄乱了,对了,你要换身衣服,不能再穿着旧衣服了,家里有热水器,你可以洗个澡——你见过热水器吗?” 独孤桀骜诚实地摇头。欧景年带她到浴室,教她怎么调冷热,怎么用沐浴露和洗发水、护发素,看看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拿上钥匙要出门,独孤桀骜却又拦住了她:“那个…我还不知道前…咳,你的名字。” “欧景年,我叫欧景年。”欧景年丢下一句,匆忙地离开了。 文白一头雾水地接了欧景年派下来的一堆任务,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睡在她身旁的美女哼唧了一声,伸手想要搂住她,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美女嘟着嘴撒着娇叫了一声“亲爱的”,马上被文白一句“去去去去”给说得闭上了嘴。她看了文白一眼,文白挥手赶苍蝇那样把她赶开,自己迅速地跳起来,穿好衣服,冲向车库。 姬友欧景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居然还要她带这个保姆去买内衣内裤!文白觉得这个世界整个都疯了,一贯注重形象的她衣衫不整地钻进车里,一脚把时速踩到最大,一路飙到欧景年家门口。 一进小区她就发现气氛很不寻常。 欧景年的房子在角落偏道路的位置,物业都知道她的生活习惯,巡查一般都只会从路口走过看一眼,可是今天一个保安却一直在她家附近站着,文白走过去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和他打了个招呼,问他:“怎么站在这里?” 小哥认得文白,惊讶地说:“欧小姐没和文小姐说吗?她家的门坏了。” 文白张大了嘴:“啊?” 小哥指着远处欧景年家的门廊:“欧小姐说是门自己坏的,不过照我们看像是被人暴力破开的,可是欧小姐不肯报警,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派人轮流在这里守着,直到她家新门装好——文小姐,你劝劝欧小姐,她无非就是觉得报警要录笔录麻烦,但是破门而入是个大事,最好还是报警处理一下比较好,你也知道,现在富豪被抢劫绑架的可多了。” “……谢谢啦。”文白拍了拍小哥的肩膀,神情凝重地小跑着冲向了欧景年家。 第9章 文白对欧景年家很熟悉。从虽然破败着却依旧还在履行职责的木门的破洞往里面一望就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家里…太有人气了。 茶几上摆着十几个蛋糕房的纸盒子,是一个欧景年不太经常会吃的牌子,纸盒子边上有欧景年的咖啡杯;地毯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购物袋,袋子上印着几乎已经成为廉价品牌代言的某国产运动品牌的logo,t恤和牛仔裤从袋子里倒出来,散落在沙发上和地上;电视开着,播着警匪片;欧景年所说的那个保姆根本就不在佣人房也不在客厅。 文白眯起了眼,掏出欧景年家的钥匙,换上拖鞋,走了进去。她四处转了一圈,从楼上到楼下,从阳台到卧室,哪里都没有找到那位保姆的身影。 笨蛋!文白想,圣母病又犯了吧!不知道被谁求一求就忍不住把人带了回来,结果这下可好,引狼入室啊不开门揖盗! 文白熟练地直奔保险箱,看了下外面,没有被撬的痕迹,她松了口气,却马上又警觉起来,掏出手机准备问欧景年有没有把保险箱钥匙留给奇怪的人,还没拨号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向前扑倒在地上。 …引狼入室什么我才没有说呢… 文白是被水浇醒的。深秋天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那滋味相当酸爽。勉强睁开眼,还没说话,脸上先被扇了一巴掌。有个听起来很年轻很清脆的声音凶狠地吼她:“别装傻,快起来!” 文白马上睁大了眼。该死的欧景年!她想,让你做滥好人!让你不分时间地点地发善心!这下好了吧,东西被偷了不说,连我都被绑架了!不行,我要给她发个警告,反绑架的培训上第一课怎么说的来着?首先,要获取劫匪的信任——唔,痛。 独孤桀骜看见文白还在发呆,顺手又给了她一巴掌,文白痛苦地缩了一下,捂着脸,头转过来,想找出一点劫匪的特征,却愕然发现这个“劫匪”没有做任何伪装——她没有蒙面、没有化妆、没有戴丝袜。而且,文白打量了周围一眼以后,发现——她似乎就身处在欧景年家门口,门牌下面那丛牵牛花还是她带人种的,当时为了让物业接受在他们小区里种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品种她可花了不少功夫。 “咳…你要什么,都好说,我都给你。”文白努力镇定下来,一面安慰着独孤桀骜,眼角余光四处搜寻。这个小区里住户本来就不多,现在这时候就更少了,但是巡逻的保安挺多的,何况那边的保安小哥应该也还在……一想清楚这些文白就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路口的保安小哥本来就已经在往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听见喊声马上就奔过来,却还是没能阻止独孤桀骜给了文白第三个巴掌:“当贼的还敢喊!”然后指着她对保安小哥颐指气使地说:“看家的,这个人莫名其妙地闯到别人家里,你快把她抓起来报官!”她在这里住了几天,对保安们已经渐渐开始熟悉,知道他们是相当于护院的人物,欧景年家的门坏了,他们还轮流派人值守,虽然那守护在她看来简直不堪一击。 保安小哥:“……那个,这位是文小姐,是欧小姐的好朋友。” “文小姐?”独孤桀骜一挑眉,“你不会…是叫文白吧?” “嗯。”文白终于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在保安小哥的帮助下跌跌撞撞地站起,谨慎地看了一眼独孤桀骜,问她:“你不会…是欧景年的保姆吧?” “按年纪来说,是可以叫保嬷了。”独孤桀骜不情不愿地回答了一句,既然寄人篱下,替人做工,她又是这么大年纪,被人叫“保姆”也无可厚非,至少人家没叫她“婆子”。 保安小哥是见过独孤桀骜的,也对文白说:“这几天她都住在欧小姐家,欧小姐还带她出去过。” 文白立刻就拽起来了,挺着肚子走到独孤桀骜面前,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准备开骂,可是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好丢出一句:“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叫她解雇你!” “解雇?是说不用我么?” “当然!”文白得意洋洋地恫吓自己对面的小保姆,“你还要赔我钱!我要去验伤!拍照!报警!你把我打成这样,怎么也是三级伤害了,至少拘留!” 独孤桀骜两眼一眯,哼出一声,身形一闪,又一巴掌扇在了文白的老地方:“是你私闯民宅在先,嘴巴还不放干净点!” “你…你怎么敢!”文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重新捂住脸,又感觉自己嘴巴里都开始流血了,于是一手又去捂嘴巴。 “我就是敢!”独孤桀骜把头一昂,武林女魔头的气场自然而然地带出来,镇住了文白达1秒之久,1秒之后,文白嗤笑一句:“神经病!”掏出手机,口齿不清地开始打电话:“喂,欧景年,你知道你招了个什么人吗?她居然打我!还打了我4次…不,5次!啊?什么?你在开会?喂,不是吧,这样了你还要我带她去超市?喂,我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带她去超市买好东西让她做好晚饭,然后你爱报警报警,我不管。”这是欧景年的原话,独孤桀骜灵敏地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了,先是一喜,觉得前辈还是罩着自己的,马上却又犯愁了,因为从欧景年的话中可以揣测在这个世界把人打成这样似乎真是可以报官的,万一文白真的让官府介入…她相信前辈是不怕官府的,但同时她也不确定欧前辈是否愿意为了她而被人骚扰。你看,这位前辈多么低调!身为这样的武功高手,却住在这样默默无闻的小院子里,还是和许多人同住!独孤桀骜第一天见到欧景年的时候以为这个小区跟她们那时候的院子一样,都已经嫌弃欧景年的房子小了,等她这几天发现欧景年并不占有整个院子,而是和许多人同住以后,就更加觉得欧景年低调。当然,这只会更促进她对“欧前辈”的崇拜。 “咳…文…那个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独孤桀骜的脑子里转过一大圈内容,但是在现实中却只是很短的一点时间,她拿出了一个武林盟主必备的场面功夫,脸上堆出笑,识时务地开始和文白拉关系。 “误会?什么误会?误会你打我这么多次?” “是这样的,当时我…正在沐浴,忽然听见有人进来,所以…误会了。”独孤桀骜才不会说她是因为发现了这么好用的温泉机关,一时兴奋在里面泡得久了结果人都进屋了她才听见动静呢!当然她的内伤也有很大关系,要是在她全盛那会儿,保安小哥在那么远的地方呼吸她都听得见。 “哟,所以你还在沐浴更衣,所以以为我窥伺你的美貌是不是?”文白尖锐地讽刺了一句,上下打量独孤桀骜。文白承认独孤桀骜是个美女,欧景年破天荒地招这姑娘做保姆也很有可能是被美色给蛊惑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文白就必须让着她。这么些年她文白泡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不是哭着喊着叫着闹着使尽各种手段引起她的注意?可惜,无脑的人,外表再美,也只是一只好看点的花瓶而已,有用的时候装饰一下,没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抛弃。文白觉得独孤桀骜也是这样的人,她瞧不起这样的人,尤其瞧不起用这样的手段勾引欧景年的人。 当然,在独孤桀骜眼里,文白就是在嘲弄自己的容貌。她当然不是美女,甚至可以说是丑女,武林中人背地里不知道议论了多少次她那深黑的肤色、高挺的鼻梁和厚实的嘴唇,说她是“昆仑奴”,“化外蛮人”,说她不配统领中原武林。这些话直到现在还叫独孤桀骜伤心,但是这话由文白说出来,独孤桀骜却觉得分外可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她独孤桀骜一个指头就可以碾死(全盛时期)的蝼蚁般的人物,有什么资格嘲笑她?独孤桀骜微笑起来,盯着文白说:“所以我说一切都是误会。” 文白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忽然打了个寒颤。她色厉内荏地叫了一句:“你别误会误会以为一句话可以带过,我告诉你,我已经叫保安去找人了,医生马上就会过来验伤!验伤以后我就去告你,不搞到你倾家荡产牢底坐穿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想医生已经来了。”独孤桀骜平静地一努嘴,文白扭头一看,保安小哥带着个白大褂已经到了——保安小哥的服务态度非常好,在发现文白被打了以后就勤快地跑去叫人,在文白和独孤桀骜对峙的当口,他已经带了个保健医生过来。 文白扯着医生走到旁边,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票子,悄悄说:“医生,给我验个伤呗。” 医生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是保健医生,没有验伤资格。”把钱推出去,又被文白塞过来:“那你往严重里说。” 医生于是让文白张了张嘴,文白小声暗示她:“会有后遗症吗?”顺便眨了眨眼。 医生回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没掉牙。”文白咬牙,捂着脸说:“好痛好痛。”医生顺势问:“痛?”看见文白狠命点头回应之后丢下一句:“神经系统也没事,没有大问题,拿冰袋敷两天就好了。”把票子往文白手里一塞塞回去,从急救箱里丢出个冰袋,施施然走了。 文白:“……” 独孤桀骜:“好了,大夫…咳咳,医生都说没事了,我们可以去超市了吧?”欧前辈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在这里生活的依仗,欧前辈让她去超市,她就一定去超市,欧前辈让她做饭,她就一定去做饭,就是这样。 文白:“……欧景年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钱!” 第10章 文白最终还是决定带独孤桀骜去超市。她气哼哼地迈开大长腿走在前面,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蹬出酷炫的节奏,快到停车位的时候她特地摸出钥匙在空中一抛,一接,钥匙转了个漂亮的半圈,落在了地上。 文白:……算了,凭我那么酷炫的靓车也能震住这不知哪个山沟沟里来的乡巴佬了。她骄傲地抬起头,继续向停车位走去,走到她那辆亮粉色的阿斯顿马丁边上时故意停了停,没有告诉独孤桀骜怎么开门,独孤桀骜果然就抱着手站在那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辆车。 文白得意地对独孤桀骜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怎么样?这辆车不错吧?” 独孤桀骜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考虑到自己刚刚才得罪过这个人,违心地称赞了一句:“不错。”也难怪她误会,在她的观念里,东西都是越方正、越大气的越好,欧景年那辆smart的尺寸就已经让独孤桀骜腹诽了很久了,文白这辆尺寸比其他的铁盒子要小不说,还长得一副奇形怪状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居然还是粉色。粉色是什么颜色?小妾、平民、侧室才用的颜色!这个人居然不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独孤桀骜转念一想,欧前辈这么低调,用的管家想必也不怎么好,眼界低下也是难免的,于是又释然了——她看见欧景年对文白的态度,误以为文白是欧景年的管家了。 文白不知道独孤桀骜的真实心理,她对对方只用“不错”两个字来评价自己的爱车非常不满,她钻进车里,调好座位,等着独孤桀骜手忙脚乱地尝试开她的剪刀门,却什么也没有等到——独孤桀骜依旧抱着手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文白发动了车子,又往那边一看,独孤桀骜还是站着,目光已经从她的车上挪开,飘到了远处的梧桐树上。 文白无奈,降下车窗问独孤桀骜:“你怎么不上车?” “不是应该你帮我开门么?”独孤桀骜好奇地问了一句,她只坐过一次车,那次是欧景年帮她开的,欧景年还帮她系上了安全带。独孤桀骜下意识地认为,这种机关是只能由主人本人操作的。 文白:…… 片刻后,文白替独孤桀骜拉开了车门,把她塞进去,给她系好了安全带,油门踩到底,跑车发出悦耳的轰鸣,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文白想,凭借车子的外形吓不到她,那么速度总可以了吧?她每次带人出去,车速一上二百就能收获一大堆足以穿透耳膜的尖叫,如果时速上了三百,有的女伴甚至会吓得晕过去——当然,在文白停下车,深情款款地为美人拉开车门的时候,她们又会适时地醒来,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笑靥如花。 可是文白忘了她平常的活动时间总在晚上,地点总在郊区,至少不是欧景年家这种偏繁华地段。才出小区大门,她就堵在了路上,红绿灯的秒数一下一下地跳动,跳完以后又重新从99开始——原来这灯的秒数上了三位数,而落后的屏幕只能显示两位。 文白暴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脸颊上被拍肿的部分*辣地痛着,独孤桀骜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往来的车流,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你们这里,人人都有这个吗?” 文白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汽车,冷笑一声,说:“金市汽车人均保有量已经将近1了。”其实是2.83,但她就是坏心眼地想要唬一唬这个可恶的穷鬼。 独孤桀骜听不懂汽车人均保有量这么高级的词汇,但是她猜到了文白的意思,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上一句:汽车=人人都有——以后她也要有,而且至少不能像文白这样窘迫,只能开辆破烂货。 打定主意的独孤桀骜认真观摩着大家开车的方式和行车规则。看了一会红灯终于变绿了,文白踩着油门呼啸着冲出去,在拥挤的车流里硬生生开拓出一条扭曲的s形道,惹来笛声一片。 “你的车开法和他们不一样。”独孤桀骜认真地对文白说。 文白把头发一甩,傲慢地说:“那当然。”这可是她跟老头子央求了好久、保证了几百遍再也不带女伴回家、绝对乖乖相亲才求来的宝贝,花了她家老头子足足500万大洋,如果跟边上那些车一样,那她买来干什么? 可惜独孤桀骜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心情,武林盟主(前)阁下只是摇摇头,带着理解的微笑看文白,顺便在心里又替文白的贫穷记上了一笔。 两个人互相在心里鄙视着对方,居然也一路和气地到了超市,文白停好车,发现独孤桀骜居然还坐在里面不动,气得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转身就走,3分钟后回头,发现独孤桀骜压根就没有跟上来,只好又一路小跑回去,发现某人照旧端坐在副驾上,双目灼灼,满脸淡定地看着自己。 文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呼呼地拉开车门,独孤桀骜对她指指左边,文白这回是真的快气晕过去了,一把按开安全带,独孤桀骜施施然起身下车,文白把车门猛地一关,正要走,独孤桀骜却又站住了:“这不是超市。”她和欧景年去的不是这一家。 “这就是超市。”文白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刚要走就被独孤桀骜拉住,她想甩开独孤桀骜的手,谁知这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却着实不小,文白甩了一下没甩动,转头怒瞪独孤桀骜。 独孤桀骜严肃地盯着文白:“这不是我去的超市。” 文白明白了:“这是另一家,我们平常都在这里买东西的。欧景年大概带你去的另一家,那家近,但是小。” 独孤桀骜也明白了——原来超市并不是一家店名,而是所有那种店都叫超市。她以为那家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独孤桀骜松开了文白的手,对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文白鼻孔朝天,下巴几乎与地面平齐地哼出一声,大步走进商场。 这一次购物之旅非常顺利,文白出手阔绰,看见什么可能用到的全部扔进购物车,独孤桀骜任劳任怨地推着车,仔细观察身边的人群,默默猜测价格标签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到结账的时候文白又不安分了,她笑嘻嘻地让独孤桀骜推车走在前面,自己先从无购物通道绕出去,晃荡了十几分钟才走回去,却没有发现独孤桀骜的身影,文白变了脸色,抓住收银员问:“刚才那个人呢?” 收银员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她——刚才人那么多,谁知道她问哪个? 文白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讪笑着描述:“就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小姑娘,头发特别长,盘在头上,还是湿的,穿白t恤牛仔裤和拖鞋。” 收银员指了指前面。 文白不明白,又问了一遍:“哪里?” “停车场。”收银员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惊得文白又问了一句:“哪里?” 收银员翻了个白眼,不再回答。 文白将信将疑地走到车边,发现独孤桀骜已经推着车等在边上。 文白:“你…你怎么有钱付账?”当保姆的人难道不应该一穷二白根本付不起满满一推车高档货的费用吗? 独孤桀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欧小姐给的。”欧景年第一天给她在茶几上压了不少票子,她后来都收好了。 文白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记得路的?”这家超市的停车场以地形复杂出名,她经常来这都搞不清楚路,独孤桀骜是怎么知道的? 独孤桀骜怜悯地看着她:“墙上有图标。”她虽然不认得这些奇怪的符号,却胜在有一个好记性,按照一模一样的图标走,一会就走到了,何况,这里的地势一点也不复杂,比她师傅的地宫简单多了。 文白挫败地一拍脑袋,垂头丧气地坐进驾驶室,结果独孤桀骜绕过来,敲了敲她的窗户:“替我开门。” 文白:…… …所以小桀桀真的不是萝莉,嗯!… 欧景年今天到点就下班走人了,她幸运地躲过了下班潮,飞快地到了家,远远看见门已经修好,颇感欣慰。 独孤桀骜把门开着等她,她一进门就递上了新的钥匙——一共三份,全部都给了欧景年。 欧景年笑着说:“你留一份吧。”换了拖鞋,习惯性地想要换衣服,又硬生生停住,改为脱掉外套,用力一嗅,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欧景年觉得一整天的等待都值了,这股充满了家的温暖的香气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她迫不及待地问:“饭好了?” 而独孤桀骜严肃地点了点头,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饭,一盘整鸡,一盘白菜。 欧景年走到厨房里看了一眼,干干净净,洁净如新,连新买的电饭锅的包装都没有拆开。她疑惑地看独孤桀骜一眼,没好意思问她是怎么做饭的。 独孤桀骜把碗筷都摆齐,恭敬地等欧景年坐下,夹了一筷子鸡肉——鸡看上去是一整只,其实已经被片成很薄的肉片,一夹就可以吃——鸡肉只简单地抹了一层盐和蜂蜜,带着一股烟熏的气息却意外地好吃。 欧景年赞许地点点头,又去夹白菜。 白菜也和鸡肉一样,被切成片了,味道也还可以,就是…也带着烟熏的味道。而且最神奇的是,连大米饭也带着烟熏的味道。 欧景年皱起眉头,把脸转向独孤桀骜,欲言又止。 独孤桀骜两眼一直盯着欧景年看,见她皱起眉头,连忙凑过来,欧景年清清嗓子,问她:“你是用厨房做的饭吗?” “厨房?”独孤桀骜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房间,摇了摇头。 欧景年心头一跳,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那…你是怎么烧饭的?” “哦,在那里。”独孤桀骜骄傲地一努嘴,欧景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指的是自己家的院子,刚种过的草皮上不知为何被挖了一个小坑,几根粗大的树枝支在地上,架住了一口红色的菜锅,那口锅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心血来潮时候在时光商场刷下来的“时尚不锈钢保健炒菜锅”。欧景年的目光极速转移,发现院子里的樱桃树还是完好的,终于暂时舒了一口气,余光一溜,却发现院子外的梧桐被砍掉了所有枝桠,本来就光秃秃的树干显得更加孤单了,简直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的小老头一样可怜,巡逻的保安显然发现了这棵树,正在院子外东张西望,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就会查到独孤桀骜头上,眼看就是一场纠纷,而她最讨厌纠纷……欧景年深深地、深深地忧伤了,为了补偿自己,她右手捏紧筷子,忧郁而坚定地,吃掉了一整只鸡。 第11章 欧景年家的小区是金市最早也最古老的一批别墅小区之一,这种古老并不简单的体现在建筑风格方面,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建筑年限比较久远、环境比较幽深,这种古老是体现在小区的底蕴、环境、服务、装饰,甚至是每家门口的细节上的,比如说....树。 有那么些年,华夏国非常流行在大马路和小区庭院里种植落叶梧桐。这种植物大气、漂亮,嫩绿时候显得生机勃勃,金黄的时候能给人以肃穆的庄严感,甚至在叶子掉光以后它都能展现出不同寻常的虬结气度,所以一度是各种高档的不高档的小区的绿化首选树木。欧景年家的小区也不例外。哪怕是近二十年风潮变化,市区里的梧桐都被移走的时候,她家的小区还依旧保留着古老的传统,高大的落叶梧桐们一如既往地耸立着,像是威武的卫兵那样忠诚地守护着每一位阔绰的住户——小区的开发商以此为荣,每每搞业主活动的时候,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遍。 所以,巡逻的保安小哥在发现欧景年院子外的梧桐树被人削成了“树棍”的第一时间,就拿起对讲机,急忙地向保安队长汇报了这一情况。保安队长则马上喝令门岗调出监控排查,同时组建了一个四人的巡查小队,严密守护在那棵可怜的梧桐树附近,以防有人二次犯案。 欧景年刚刚吃完晚饭的时候,保安队长已经查到了独孤桀骜砍树枝的影像,欧景年放下筷子教独孤桀骜使用洗碗机之后数秒,她家的新门的门铃已经开始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欧景年一开门就看见神情沉重的保安队长和满脸悲愤的保安小哥们。保安队长开门见山地指出欧景年家存在一个凶残的砍树狂魔,顺便打开他那山寨小平板给欧景年看了独孤桀骜的犯案经过——录像里独孤桀骜灵活地爬到树上,手起刀落,几下就砍断一根不算细的枝桠。欧景年悲哀地发现,不但她的锅遭到了荼毒,她花了大价钱从时光商场买回来的德国进口菜刀也已经沦落成为了砍柴刀,从录像上看,独孤桀骜对这把刀似乎还不甚满意。 “多少钱?”欧景年不打算跟人长篇大论,她干脆利落地打算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保安队长显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这不是钱的问题,欧小姐,我们是金市最古老、最高端的别墅小区,我们小区是有历史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代表着我们物业的荣誉,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有着十年以上的树龄,您朋友砍掉的那棵甚至已经有二十年了!您知道梧桐它有多努力吗?您知道它从一棵小小的树苗长到今天这么大要经受多少苦难折磨吗?风吹日晒、鸟啄虫咬都只是寻常,您还记得那一年台风…那一年地震…那一年南方雪灾…” “……”欧景年无语地看着豪性大发声情并茂如朗诵诗歌般滔滔不绝的保安队长,头一次发现她住的小区里是如此的藏龙卧虎,保安队长是演说家,保安队长身后的几位保安小哥则都是颜艺帝——他们每个人都一脸愤愤不平地盯着她看着,表情随着保安队长的陈词而或悲愤、或忧伤、或回忆、或温柔,每个人都像是正在弹钢琴的郎朗,变脸之余,顺便谴责她这纵仆行凶、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烤鸡的美味也无法抵挡这种压抑。欧景年果断地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独孤桀骜!”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独孤桀骜飞快地从厨房里蹦出来,嗖地一下站到欧景年面前。 欧景年指了指门外:“你惹的麻烦,你自己搞定。” 独孤桀骜第一反应就是欧景年在考验她,眯起了眼,估量了对方几个人的战斗力之后,决定不需要强行动用内力,于是挽起了袖子,摩拳擦掌,分分钟准备冲出去干掉这一群人。 欧景年&保安队长:…… 而保安队长似乎是因为看到独孤桀骜一副高中生的样子,突然又良心发现了:“咳咳,算了,看你也是小姑娘家家的,那什么,以后不要再这么干了,爬那么高多危险啊,还拿着菜刀——好了,我们走了,下次注意啊。” 欧景年:……你这差别待遇有点大啊,我才是业主好吗! 保安队长急冲冲地来,又轻描淡写地走了,他挥了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任何云彩,但是独孤桀骜显然并不打算轻松放过这件事。她眯着眼冷淡地看了那几个居然敢上门找茬的人一眼,转头问询般地看着欧景年——大概就是街上小混混向老大要指令的那种眼神。欧景年的直觉又发挥了作用,她一瞬间就明白了独孤桀骜的意思,赶紧摇摇头:“他们是我们小区里的保安,这些树啊花啊都是他们管的,看到你砍了树所以过来告诫一下,不是大事。”为什么她居然会觉得这个小姑娘要去杀人?对面5个大男人,而独孤桀骜只不过是个高中…啊不,25岁的小姑娘,就算力气大了点,也不可能1对5啊。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就是这么想了,不但想,而且还开口解释了一遍。 独孤桀骜点点头,看出欧景年情绪不佳,整张脸也沉下来,阴森森地又朝保安队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地记住了这5个人的长相,然后自然而然地问欧景年:“如果树不能砍,以后要怎么做饭呢?”她当然记得,欧前辈留着她的时候,唯二的条件就是洗衣、做饭。 “……用厨房。”欧景年有气无力地带着独孤桀骜进了厨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的用具的功能都说了一遍,连下水道管的工作原理都讲了一遍,至于正确与否…则见仁见智。 独孤桀骜认真地学着,还很有实践精神地打开了电加热的灶台,她甚至伸手在开着电的情况下摸了一下灶台,把欧景年吓了一跳。 “明天你可以用这个。”欧景年指着灶台下面的烤箱对独孤桀骜说,那里有一个大型的烤箱,独孤桀骜点点头,弯下腰一边回忆独孤桀骜的讲解一边研究这个烤箱,看见欧景年没什么要说的了,咬了咬嘴唇,叫她:“欧前辈…今天文小姐给我买了些奇怪的衣服,你能教我怎么穿吗?” “奇怪的衣服?”欧景年想了片刻,马上就明白了:“你说内衣?导购没教你怎么穿?” 独孤桀骜说:“导购是指那天那些卖衣服的人吗?没有,文小姐带我去超市就随便买了。” 她重点咬住“随便”这两个字,想给文白上点眼药。但是欧景年没有察觉她的意图,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文白这货,就是爱得瑟她那破技能。”文白有个特长,只要对任何女人多看几眼,就能估量出对方的三围和鞋码,误差不超过1厘米。 独孤桀骜听见“技能”两个字就敏感地动了动耳朵,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文白给她买的那一堆东西都倒出来:两双板鞋、两捆内裤、两盒棉袜、两件风衣、两件外套、四件运动吊带以及两套保暖棉毛衣裤——全部都是地摊质量的破落货。 欧景年看见风衣和外套才想起来现在是秋天,看一眼独孤桀骜身上那件薄t恤,深感内疚,问了一句:“冷吗?” 独孤桀骜茫然抬头:“啊?” 欧景年问:“你穿这么点不冷吗?”这两天她被这些琐事搞昏了头,居然都忘了教独孤桀骜怎么开地暖开空调,也不知道小姑娘在家里冻成什么样了,真是罪过啊罪过。 独孤桀骜:“……不冷。”她虽然不是全盛的时候,这么点寒冷还是扛得住的,习武之人嘛! 欧景年:山区人民真的太辛苦了,这要从小过的是什么生活才能这么耐操(第一声)啊! 独孤桀骜:前辈突然露出一脸悲悯是怎么回事?啊,我知道了,死鬼师傅说过,武功练习到最高境界,与天地融为一体,外物的冷就是我的冷,外物的热就是我的热,前辈一定是已经达到那种境界了,所以才会对我这样的低境界生出怜悯,前辈真是个好人,可惜了啊,这世上好人不多了呢。 欧景年带着对独孤桀骜深深的同情开始教她各种衣服的穿着,鞋子袜子外套都很好解释,独孤桀骜除了对这些现代化的图案和设计有些不适以外,接受度还是很高的,内裤那里也还蛮好说的,稍加解释,独孤桀骜就学会了,只是内衣有一点难——欧景年看了吊带几眼,借口上厕所,躲到卫生间打电话给文白,劈头就问:“不是让你给她买内衣,你买吊带干什么?” “拜托,她那个平板身材,穿a都大好嘛!” “那你也不能给人家买吊带啊!不是有那种插入棉垫的吗?那种。穿吊带多不好啊,容易下垂。” “欧景年,你找她…真的只是保姆吗?”文白把手机换了个手,脸色渐渐开始严肃,“她有得穿就好了,你关心她下不下垂呢!” “那不行,保姆也是人,也有人权的。”欧景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她回想了下独孤桀骜的样子,脑补了一下独孤桀骜的胸从无变成b,然后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压住咳嗽声,文白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老外很多都不穿bra,所以她们都没人权?再说,也要她有东西可以垂才行!” “……文白!” “好啦好啦,我明天给你送来。”文白不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顺便及时喝止了欧景年挂断电话的意图:“我受伤了,你都不关心一下?” “……明天请你吃饭吧。” “好啊,吃什么?” “……必胜客。” “……” “或者烤鸡。” “欧、景、年!” 第12章 高档小区对物业的要求也很严格。欧景年家小区的保安都隶属于开发商旗下一家安保公司,这家公司招收的都是年青力壮的退伍小青年,以武警和特种兵退役的居多,也有军官和狱警转的。保安队长姓陈,物业里都叫他陈哥——陈队长就是干过狱警的人。 金市有个南兵营,那里以前会关着附近几个城市送来的重罪犯,老陈以前在那里混,后来受不了那里的气氛辞职出来,历经武装押运,银行保安,最后到了这家公司当保安队长,前后也有十多年了,用本地话来说,大小也是个老江湖,见过风浪,能辨是非。 老江湖陈队长当狱警的时候阅犯人无数,后来又在各种和人打交道的地方待过,因此看人很准,物业公司有时候懒得搞什么hr那一套的时候就会请他出面看看,人品心性,一估摸一个准,老陈也以此为傲,和人打交道总爱带着个探寻的目光——所以欧景年特别不喜欢他。 不过今天,陈队长对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看人眼光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独孤桀骜出来的时候,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只有在穷凶极恶的重犯要犯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气息。这倒不是说独孤桀骜长得有多么凶悍,相反,她这样健美的小姑娘正是老陈以及保安队里其他人所欣赏的类型。老陈觉得独孤桀骜像那些要犯是因为她的眼神过于冷酷,看自己的时候压根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可是那分明只是一个小姑娘。 当然,老陈之所以那么快放弃追究,倒不是因为这小姑娘的眼神,而是因为她的长相。 高档小区里总是不乏美女的。但是高档小区里的美女通常只有两种:像欧景年那样的胸大腰细腿长脸小皮肤白一身洋气可望而不可及的业主,或者是打扮入时妩媚入骨但怎么看都不像良家也几乎不会给保安们好脸色的小姐们。保安队的小伙子们大多来自淳朴的农村,又都是部队里退伍回来的,自知与这些姑娘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也就绝了念想,但是独孤桀骜不一样。 本来录像里看不大清楚,小伙子们也还理智,但是当独孤桀骜真人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队伍里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老陈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空气里散发出的满满的荷尔蒙的气味。 独孤桀骜健康的肤色、均匀的身材、利落的反应、稚嫩的面容…无一不对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产生了致命的吸引,而且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欧景年那样洋气,却也不像县城里的姑娘们那么土气,显然是一种小伙子们既觉得时尚又负担得起的(国产名牌)风格,这又暗示了追求她的可操作性,小伙子们能不动心? 陈队长当然不会觉得独孤桀骜是高中生,这姑娘大概是经常运动,身材体格脸色都保持得很好,而且又有一张娃娃脸,看着就更显小了,但老陈一眼就看出来,这姑娘起码有20岁了,要是光看眼神,他甚至觉得独孤桀骜有30岁。 但是他怎么看不要紧,他身后的小伙子们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陈队长在物业混了这么久,从普通保安混成有正式编制的队长,靠的不是他多年的工作经验,而是靠他在保安队小伙子们中的威信。当初有另外一个人和他竞争队长的职位,那个人身体比他强壮,业务比他精湛,却因为没有群众基础、手下人不听他指令而落败,与他相反,陈队长靠着底下人的支持在这个小区稳稳地待了6年,混的风生水起。 而独孤桀骜的出现,让老陈感受到了一种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有那么一瞬间,陈队长那容量并不算小的大脑里甚至冒出了一句小时候看戏文时候看到的话:自古红颜祸水,红颜=独孤桀骜。 老陈在对欧景年长篇大论的时候,小伙子们只会怀着可以多看一会美女的心情在一旁看戏,但是老陈还没对独孤桀骜露出一点责备的神色,他身后那群男大当婚年纪的小伙子就已经集体露出了不忍的目光,并且个个都在后面挨挨挤挤,谁都想在老陈开口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好生替这位美人开脱,顺便要个电话号码。饱览《甄嬛传》、《步步惊心》、《杜拉拉升职记》、《厚黑学》等著作的老陈清楚地知道这群小崽子们的心思,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大家伙争先恐后对这位美女乃至她的业主朋友献殷勤,勾心斗角,明争暗抢,最后导致兄弟反目,同事操戈——身为头领,啊不,队长,他怎么能放任这种情况出现呢! 于是老陈果断地揭过了这件事,带着人走开,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一个多接近独孤桀骜的机会。并且,一回到门卫室,他就重新分配了值班表,把他们全部调到小区最偏远最不可能遇见独孤桀骜的位置,排在了最不可能遇见独孤桀骜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以后老陈看着那群小伙子们一无所觉无忧无虑的脸,欣慰地一笑,深藏功与名。 …我独孤盟主的作息岂是尔等凡人可以抵挡的… “再见~”欧景年迅速地挂断了文白的电话,一走出去,发现独孤桀骜正站在门口看自己。 “怎么了?”欧景年问她。 “这个东西…”独孤桀骜指着她的手机说,“可以和人随时说话是吗?” “嗯。” “可以和你说话吗?” “可以。” “我…可以要个这东西吗?”独孤桀骜试探着问出一句,小心翼翼地看着欧景年的脸色。 欧景年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要这个了?” 独孤桀骜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自己见她老和文白打电话,觉得文白可能会乘自己不注意跟她告状,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自己也经常在白天和她说话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笑着,说:“我想…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当然,钱都算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会还你。” “好吧,明天让文白带你去办个电话卡。”几万块都欠了,不在乎再多让她欠几百,欧景年点点头,顺便拿出一本协议:“我跟你讲好,你在我家干活,市场价基本在两千,我给你三千,你替我洗衣做饭就可以,打扫卫生另外有人的,门钱两万,装修还没算,估计也要个几万,其他的都算我补贴你的,我再预支给你一千你自己留着,可以吗?” 独孤桀骜点点头。 “好吧,你没身份证,那就把身份证号码写下来,按指印,等以后你补办好了身份证再给我复印一份。” “身份证号码?”独孤桀骜茫然地重复一遍,欧景年一看这表情就知道了:“身份证号也没有?你是黑户?” “……差不多吧。”独孤桀骜含糊地应了一句。 “……”欧景年想,这个保姆招得似乎有些风险啊,可是她烧的饭还可以…又欠着自己钱…咳咳…而且还有楚楚可怜的眼神,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眼神?!算了,先留着她吧… 独孤桀骜敏锐地察觉了欧景年的情绪变化,并成功地继续用装可怜这一招打消了欧景年眼神里的嫌弃,但是她并没有马上放松,而是继续试探性地问欧景年:“身份证号码…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吗?” “嗯。”欧景年警惕地看着她,她不会想得寸进尺地让自己替她办身份证吧?这件事太麻烦了,她欧景年绝对不喜欢惹麻烦…该死! 欧前辈果然是个好人。独孤桀骜眯着眼幸福地想,勤快地把碗收掉,放进洗碗机,然后又给欧景年煮了一杯咖啡。 欧景年:“……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觉的。” 独孤桀骜:“所以前辈…您不喝?” “不喝。” “那我可以喝吗?”一般来说,服用促进内力的药物之后都会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吸收,所以失眠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前辈因此而拒绝喝药,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她用了算了。 “随便。”欧景年打个哈欠,转身走进主卧,洗澡、睡觉,整个晚上再也没有下过楼。 而独孤桀骜一口干掉了整杯咖啡,努力吸收精华未果,然后眼睁睁地失眠了一整晚。 第13章 早晨独孤桀骜依旧起得很早,神采奕奕地替欧景年泡好咖啡,毕恭毕敬地等着欧景年起床。 卯末,欧景年没起,辰初,欧景年没起,辰正,欧景年依旧没起,巳时,欧景年还是没起…… 独孤桀骜按捺不住了,她悄悄地走上楼,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屋子里没有呼吸的声音,那当然,前辈这等高人,睡觉怎么会有呼吸呢?该是来去无声才是。 再细听,似乎有些水声从更远处传来,水声里还夹着隐约的歌声——原来欧前辈是在沐浴。 独孤桀骜纠结了一下会,还是敲了敲门。 歌声停止了,欧景年扬声问:“什么事?” 独孤桀骜问:“欧小姐…不上班吗?” “今天不是周末吗?” 独孤桀骜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之后,欧景年只裹着一条浴巾出现在她面前。尽管两个都是女人,独孤桀骜还是微微地红了脸,像任何一个温驯的仆人那样低下了头,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周墨”这两个字。 欧景年看独孤桀骜的样子就猜到她没明白,于是解释说:“每七天是一周,周一到周五上班,周六周日休息,叫做周末。”贫困山区的孩子大概连上班这件事都不理解吧,是不是一年到头都在田里干活呢?真可怜,待会送她个手机好了。 上班居然还有休息。独孤桀骜震惊了,欧前辈不愧是武林耆老前辈,官员们才十日休息一次,欧前辈居然可以七日休息两天。独孤桀骜深深地觉得自己低估了欧前辈的能量,默默地记住欧景年的时间安排,但是这还不算,欧景年举一反三地把日历拿出来给独孤桀骜看,那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休息:“过年、清明、五一、端午、国庆……哦,我们单位每年有十五天年假,我休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的,欸,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独孤桀骜直到下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欧景年密集的假期亮瞎了她那双神光湛然的利眼,但是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欧景年是何许人也?连续两次一招放倒她鼎鼎大名的独孤桀骜,这样的人物,假如没些手段,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呢? 欧景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独孤桀骜的眼神变得更诡异了——这小姑娘自从见到她以来就各种行为古怪,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收敛的趋势。 “咳咳。”欧景年清了清嗓子,“那个,文白非要我陪她去逛街,不然你就一起去吧,顺便给你把手机和内衣买了。”这个死人大早改了主意,一连好几个骚扰电话过来,口口声声说她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欧景年必须陪她一天。考虑到以后家里的一切还需要拜托她,欧景年勉强同意了,却拖拖拉拉地又是洗头又是泡澡,迟迟不肯出门。 “好。”独孤桀骜干脆利落地回答,把她新煮好的咖啡端出来,两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欧景年。 欧景年:“…周末我不喝咖啡。” 独孤桀骜:前辈之行事果然非我等小子辈可以揣测,我继续喝! 欧景年看着独孤桀骜宝贝一样地喝掉整杯黑咖啡,抽搐一下嘴角,提醒了她一句:“变天了,外面挺冷的。” 独孤桀骜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长袖长裤,还穿了袜子:“哦。” “你不穿外套?” “不…”独孤桀骜才说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了——前辈关心她,那是当上峰的在笼络人心,她怎么能拒绝呢?于是独孤桀骜迅速地找出外套披上,打开簇新的大门,贴着门笔直地站好,只差一个手势就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门童了。 欧景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文白和欧景年两人在商场里汇合了。文白先到,在卖手机的柜台等着两人。她今天戴着风骚的大墨镜,右耳上还戴着一颗钻石耳钉,上身是黑色皮衣、下身是漆皮皮裤,脚上是亮闪闪带铆钉的马丁靴,两手插在裤袋里,远远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大号闪光灯。 欧景年看见她这一身装备就头疼,不情不愿地挪过去,文白已经早早地看见了她们两,却假装看不见,直到欧景年主动打招呼,才转身笑着说:“嗨,好巧,我也刚到。” 欧景年:“……走吧,速战速决。”一手拉着文白,一手拉着独孤桀骜,迅速地冲向导购:“卖得最好的手机是哪一款?” 文白大惊:“…你还给她买手机?!”这哪还是保姆的待遇?! 导购小姐一看像是大生意,果断回答:“苹果6!” 独孤桀骜不明所以:“苹果就能和欧前辈说话?那去‘超市’买几个就好了。” 欧景年&文白&导购:“……” 欧景年:“…有没有便宜点的?”再败家也知道苹果6不是保姆层次的消费好嘛! 导购:“三星note!”第二贵的也行。 文白:“诺基亚!”想坑我基友的钱,哼! 独孤桀骜:完全听不懂,还是闭嘴吧… 导购:“…没有诺基亚。” 文白:“这个,299那个!” 欧景年:“…那个是不是太寒掺了点…”甚至都不是智能机… 文白:“那399那个!”智能机,大屏,大容量,大内存,国产名牌,特别好! 欧景年:“拿个红米吧。”广告似乎做得挺凶的,看着也不错。 导购:穿的像个大客户,这么小气… 独孤桀骜:…苹果到底要怎么用来和欧前辈说话呢?… 5分钟后,独孤桀骜有了新手机,15分钟后,她有了手机号码,尾号是1494884的‘吉利’数字,欧景年还在移动柜台教独孤桀骜手机卡的用途的时候,文白已经果断拍板替她们定下,扯着欧景年正式踏上了血拼的征程。 …于是继卖食品之后我又卖手机了吗… 文白是这个高档购物广场的常客,许多商店的店员都认识她,看见她经过门口就纷纷涌出来招待,每个人脸上都绽露出又甜又美的笑容,嘴巴像抹了猪油一样腻死个人。这里面正经一点的会叫“文小姐”,不正经的一点叫“文老板”,特别不正经的叫“死鬼”,莺莺燕燕,娇声笑语一片,惹得欧景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僵硬地转过头去,对独孤桀骜解释:“文白常常来买东西,又喜欢开玩笑,所以大家相互之间比较随意。”千万不能让文白这厮教坏了边远地方来的朴实孩子。 独孤桀骜:管家负责采买嘛,了解。深沉地点头,像国家领导人阅兵那样巡视一圈,给这些衣服下了结论:特别伤风败俗,应该不是欧景年喜欢的款式,文白这管家太不称职了。 文白游刃有余地在花丛里绕了一圈,一边偷看欧景年的脸色。欧景年满脸不愉快,但是很显然她的不愉快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人群的关系。文白第一千零一次地失望了,化悲伤为消费欲,扯着两个人随便进了一家店。 这些店员里她真正能够看上又费劲去勾搭上手的其实很少,但是文小姐在江湖上的传说实在太多,这附近奢侈品销售的圈子又太小,一不小心之间,这里的大部分销售忽然就都变成了文小姐的禁脔,无论漂亮的不漂亮的,风骚不风骚的,每个人都争相对文小姐献媚,口口声声传扬着自己与文小姐的若干事,声称自己才是文小姐的白月光、朱砂痣,其余人都是蚊子血和饭粒子,不断上演着一幕又一幕自以为是的宫斗戏码。 文白对这些暗流不是没有察觉的,但是她是骄纵惯了的人,不但不以为异,反而有意无意地纵容着这种竞争,在她的世界里,她就该是一位万人之上的至尊主宰,所有人都该来讨好她,谄媚她,满足她那被欧景年打击了一次又一次,已经低到尘埃(自认为)里的自尊心。 独孤桀骜再一次误会了所有的一切,不过这回她的误解是合情合理的,在她还没有穿越的时候,有无数的人想要讨好她,却又害怕她,于是哪怕是当着她的面,也只敢对她身边的执事说话,从不敢正脸对她——就像大家叫皇帝不直接说皇帝非要称呼陛下谦逊一样。独孤桀骜想,欧前辈必然也是这样的,大家伙儿太怕欧前辈了,所以只能去和管家套近乎,但是看欧前辈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这些人的态度,也是,换了她,手下人这样公然的嚣张跋扈,她也是要不悦的,欧前辈什么话都不说,已经算是极温和的责备了。她不能和文白一样,要低调。 想明白了的独孤桀骜更加谨小慎微地跟在欧景年身边,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店员们对欧景年本来就没文白那样热情,对欧景年的小跟班,还是个穿着一身国产牌子的小跟班就更不屑搭理了,所有人都拥到了文白身边,端茶倒水,打情骂俏,只差没有当众跪舔了。 “这件,这件,这件,这件,不要,其余全包了。”这家店的店员们显然还是很有水准的,文白被马屁拍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乐呵呵地准备大买一场,刚要消费的时候又看见了独孤桀骜那张过分低调的脸,就更觉得开心了,于是豪气地一掷千金,打算好好地震慑一下这个乡巴佬。 整个店里都沸腾了,店员们再顾不上搭理其他顾客,奔走着为文白打包,独孤桀骜冷眼看着,在心里骂一声:蠢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又赶紧收敛了——欧景年还在一边坐着呢。 文白的高兴一直维持到刷卡那一刻,账单上的金额说大不大,她文大小姐也负担得起,但是说小也不小,恰好抵得她大半个月的零花钱——现在才月初,而她这个月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文白犹豫了半秒钟,就在一堆或真或假的娇啼声中下了决定:“老欧,你家保姆把我打伤了,你要请我吃一个月的饭。”只要吃饭问题解决了,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刷卡,搞定。 欧景年:…我有那么老吗? 独孤桀骜:做饭的…好像是我?!不对,这管家也太嚣张了吧?! 第14章 文白的阔绰,不仅促进了地区gdp增长,还间接解决了欧景年的一部分烦恼——文大小姐为了不露出没钱这个大马脚,果断地结束了她短暂的血拼之旅,当然,她打着的旗号是关爱边缘山区小朋友,理由是早一刻带独孤桀骜买到合适的内衣,就可以早一步帮助独孤桀骜摆脱局部区域的地球引力,将独孤桀骜从胸部下垂、*肿瘤、乳腺癌等等一系列潜在的疾病中解救出来,同时避免了因为欧景年和独孤桀骜贫富两极分化(尤其是胸部)可能引起的潜在劳务纠纷。 欧景年:就算下垂也是在缩小两极分化吧啊我在想什么鬼! 独孤桀骜:本座今年25了! 当然,鉴于欧景年不爱和人交流而独孤桀骜不屑于与文白交流,两个人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跟着文白直奔内衣店。 欧景年依旧是简单粗暴的作风,指着独孤桀骜问:“你们这里卖得最好的内衣是什么?要她的尺码。” 有年长的导购拿着皮尺要来给独孤桀骜量尺寸,文白直接打断她:“底围70,上围77,厘米,小a,加厚垫,越厚越好。” 导购:你确定她是女人? 文白:她不是。 欧景年:别以为不说话我就看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不许搞歧视! 独孤桀骜:…什么都不懂,不过欧前辈一定是对的! 导购在欧景年和文白的双重眼神压力下迅速地拿了几款加厚内衣丢给独孤桀骜,文白则迅速地把她塞进了试衣间。她手脚太快,以至于欧景年在独孤桀骜进去之后才来得及问一句:“你会穿吗?” 独孤桀骜反应飞快地回答:“不会。” 导购反应也很快:“你先把上衣全都脱了,我进去帮你穿。” 独孤桀骜沉默了一下,回想起上次试衣服的不愉快经历,再看看手中的内衣——这东西的构造显然比之前的衣服要复杂多了,她估摸了一下,靠自己大约是摸索不出来的,再设想一下自己脱个精光而导购替自己穿衣服的场景,打了个寒噤,默默地从试衣间探出头:“我能不穿吗?” “当然。”这是文白,她巴不得那个乡巴佬长残、长歪、长丑,虽然理论上来说,下垂对独孤桀骜的胸部可能还有好处。 “你最好穿。”这是欧景年,她不太习惯拒绝别人,尤其是在小事上面,所以只是建议了一下。 当然,她的婉转在独孤桀骜听来只是一种上位者的谦虚。独孤盟主直接无视了文白的回答,小心地抛出了备选方案:“能麻烦欧小姐帮我穿吗?” “不行!”这是一下子跳起来的文白。 “…不了吧。”这是欧景年。 “让导购帮你穿!不然我帮你穿也行!”文白跳着脚大叫。开玩笑,她的上身欧景年都没看过好吗,怎么能放欧景年看别人的上身! 导购:总觉得我才是客人… 独孤桀骜嫌弃地看了导购一眼。不同于时装店里美女如云的场面,内衣店的导购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妈,这家店也不例外,至少她们这位导购不例外。 独孤桀骜知道自己长得丑,眼光却很高。她最喜欢的就是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的人,无论男女。在她还当盟主的时候,能够近身伺候的全部都是肤白貌美的少男少女,连倒夜香的都是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她承认这毛病导致她和许多老部下疏离,他们中很大一部分参与了悬崖边那次围剿,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被她打发到远方来不及救援。 那些漂亮的可人儿在她最危急的时候全都弃她而去,甚至还不少人落井下石,哪怕因为武功低微无法参战,也会站在旁边不断用言语侮辱她,叫她“丑八怪”——当然,那些这么叫的人几乎都被她杀了。 但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哪怕她独孤桀骜清楚地知道不能光凭着外貌断定人,知道长得好看的人大多靠不住,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这些人,当初她会选中欧景年,也是因为欧景年是路上所有人中长得最白最好看的那一个。 这样的一个人,怎能容忍一个年逾四旬、不事装扮的老妪来替自己更衣呢? 但是如果不让她帮忙,剩下的人选似乎不多了... 独孤桀骜把眼睛转向文白。这管家虽然是个草包,却倒也还有一副好相貌,就算头发短了点,打扮怪异了点,至少也比那个老婆子强多了,她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准备勉为其难地接受文白的服侍:“欧小姐,那让文白给我穿可以吗?” 礼节1:让仆从帮忙需要经过主人同意。 礼节2:主人面前直呼仆人名字。 看看,她独孤桀骜是多么懂礼数的后辈啊。 文白:...为什么听到她的语气就好想掐死她。 欧景年:“...不行。”开玩笑,让文白这个风流浪子去给小姑娘穿内衣,那不是放狼去羊窝吗? 独孤桀骜有点伤心,她又露出凄婉的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欧景年:“...我不习惯让别(chou)人碰我。” 欧景年:“...算了我来吧。”同为弯女,她自认节操比文白还是要强很多的。 文白简直心脏病都要发作了,抖着手拦住欧景年:“你你你不许去!” 独孤桀骜眼里倏然射出严厉的光,一个箭步蹿上前,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甩开文白,拉着欧景年进了更衣室。留下目瞪口呆伤心欲绝的文白在原地哀怨不已。 导购:...到底这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看不懂... 欧景年不是没见过美女。家境不错又容貌姣好的她从来都是众人竞相追逐的对象,无论男女。 在对自己性向迷惘不定的时候她也谈过几次恋爱。每个对象不是俊男就是美女,不是富二代,至少也是模特、运动员之流。总的来说,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是当独孤桀骜羞答答露出上半身的时候,她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上次太匆忙,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回面对面了,她终于有机会细看,也终于有机会震惊——独孤桀骜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却有不少肌肉,而且这肌肉没有一丝突起,只是均匀地布在她纤细的身上,形成漂亮的蜜色线条。 当然,欧景年震惊的不是这个,她震惊的是独孤桀骜身上密布的伤疤,欧景年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多伤疤,密密麻麻的,从锁骨到肚脐,随手一按,就能按到好几条。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独孤桀骜一把,皮肤入手的手感分明很好,可凸起的部分完全破坏了手感。 “这是...怎么回事?”欧景年忍不住多了句嘴。 独孤桀骜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迅速回答:“师傅打的。”为了快点学成武功报仇,她没日没夜地杀野兽杀人破机关,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欧景年眼圈发红、鼻梁发酸,瞬间联想到黑心血汗工厂虐待童工等等各种社会新闻:“你的工钱涨到4000!” 独孤桀骜:高人前辈的所为果然不是我等可以妄自揣测的... 独孤桀骜试衣服的时候,文白一直像个在产房外等待老婆生产的丈夫那样焦躁地踱来踱去,好不容易试衣间的门开了,独孤桀骜一脸镇定地出来,和之前看上去根本就没什么两样,倒是欧景年两眼红通通的,把文白吓了一跳:难道她竟然看错了?这个乡巴佬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个?欧景年被她占便宜了?! 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文白就觉得怒火上冲,一把扯过欧景年,把她护在自己后面,捏着拳头质问独孤桀骜:“你对她干了什么?!” 独孤桀骜莫名其妙地看文白一眼,根本懒得回答这样一个愚蠢的凡人的问题。她抱着所有的内衣,一把放到柜台上:“全部都要。”现在的欧景年满心悲悯,恨不能把整个店的内衣都买下来捐助给独孤桀骜所在地区的女孩子,对独孤桀骜也异常豪爽。 导购终于找回存在感,微笑着去开单子,欧景年则从文白身后钻出来,拍拍她的手说:“小白,什么事都没有,你别这么凶,吓坏了人家。” 文白:喂,你这一脸母性光辉是怎么回事?!她到底真的只是你的保姆吗?! 第15章 逛街的最后一站,是超市。 这是今天唯一一个一说起来,三个人都两眼放光的地方。 文白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沦落到抛弃自尊蹭饭的地步了,这个月的伙食质量怎么样也不能差了,党和国家的伙食标准是四菜一汤,她至少要八菜二汤才行,还得是她喜欢吃的八菜二汤,为了这个目标,她怎么也要跟去超市,亲眼看到欧景年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自理不能的高级人才买到了足够的、符合她预期的食材才行。 欧景年呢?她刚刚尝到在家吃饭的甜头,又正是新鲜的时候,当然兴致勃勃。 独孤桀骜则是以欧景年的喜好为喜好,欧景年既然露出高兴的意思,她当然也就委婉地、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点欣喜的表情——她绝不是在期待再次进入那个巨大的、充满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色货物的店铺。 三个人全都心情愉快地走到超市入口,独孤桀骜勤快地推了辆车,文白则率先领着队伍进入了食品水果区,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第一排的水果——脐橙皮太厚、冰糖橙太甜、赣南橘籽太多、芦柑长的不雅观、沙糖桔也不好…… 欧景年:原来橘子还分这么多种类吗? 独孤桀骜:原来欧前辈还用着文白是有道理的,至少采买方面,她还算懂行,我也要好好学习,这才不是在拍欧前辈的马屁,我只是展现了作为一个武林晚辈应有的礼节、道义和好学之心而已,啊,我是一个多么有礼貌好学上进的后辈啊! 5分钟后,文白放了两个橙子进购物车。 欧景年:“…你不吃?” 文白指了指独孤桀骜:“没给她挑。”那个人还想让她文大小姐给挑水果?!没门! 欧景年无语地看了文白一眼,好脾气地转向独孤桀骜:“你想吃什么自己拿,不要怕。” 独孤桀骜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也已经明白欧前辈不差钱,本着实践出真知的精神果断地把刚才文白说过的每样柑橘类水果都拿了几个,一整堆水果散漫地堆在购物车里,瞬间把文白辛苦劳动了5分钟的成果给淹没了。 “啊对不起。”独孤桀骜故作惊讶地笑了,带着每一部电视剧里恶毒女配都会有的特别表情,看得文白恨得牙痒痒。 小人得志!文白把头一扬,胸一挺,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下一排水果,这回她学乖了,精挑细选了两个苹果,小心地捧在怀里,再后面遇到了梨子和葡萄柚也照此办理,怀里捧不下了,还塞了两个到口袋里,一左一右的把她那件香奈儿小西装的口袋撑得满满的。 而独孤桀骜继续见着什么买什么,没出水果区,购物车已经半满了。 欧景年看看跟在身边抱着一堆水果口袋还鼓鼓的文白和顶着一张实验室研究员的脸严肃认真买水果的独孤桀骜,默默地退后一步,和这两个人都划清了界限。 这次购物虽然没有明确重点,但是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三个人的关注点都只在吃:满满一只美式大号购物车里塞的全是蔬菜水果、海鲜河鲜湖鲜和牛排羊排——文白坚持认为超市里卖的肉不是现杀的,不够优质,闹着要去菜市场买活鸡活鸭新鲜猪肉,即使欧景年说“当心禽流感”也毅然决然初心不改,所以在超市里她们只买了一部分菜场难以见到的荤腥食材,而且出了门以后文大小姐就跳着闹着非要去菜市场。 欧景年问:“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吗?” 文白:“…不知道,我打电话问问我家阿姨。” 欧景年:“…你有你家阿姨的电话?” 文白:“…没有,不过我可以问问管家。” 欧景年:“…你打电话给你爸的管家,然后指望他不把电话转给你爸?”文白自从跟她老爸公布性向以后,老头子就对安排自己女儿相亲这件事异常热衷,只要见到文白,就会对她进行一大套天地亲君师的传统教育,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让她好好收心、嫁人生子、继承家业。文白烦透了这样的对话,干脆借口说要自己创业,住到了离家百公里之外的金市,但是这样也没有打消老头子的热情,每次她一打电话回去,不管什么时间,就会受到长达半小时以上的声波攻击,附加眩晕效果。 文白:…只要想到老头子就觉得好可怕!但是不去菜市场好不甘心嘤嘤嘤。 这时候独孤桀骜淡定地过来,丢出一句:“xxx路xxx号你知道在哪吗?据说在6‘公里’以外。” 文白鄙视地回答:“那是全市出名的城乡结合部,又脏又破,怎么,你有亲戚在那里?告诉你,我可不会开我的阿斯顿马丁车那里的。” 独孤桀骜:“…最近的菜市场在那里。” 文白&欧景年:“你怎么知道?” 独孤桀骜指了指收银员:“问他的。”收银的小伙子看见三大美女一起回头,幸福得简直要晕死过去,抛下正在等待收银的客户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羞涩地递给独孤桀骜一张纸条:“这是我画的地图,比较简略,不好意思。” 独孤桀骜展开一看,除了地图以外,上面还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和几个数字:“这是我的qq号。”她不懂那两个圆圈是什么意思,顺手把纸片递给了文白,轻松提起几个大购物袋,迈着步子向外走。 文白:靠!我怎么就从没被人这么搭讪过!女的都没有! 欧景年:因为人家还没搭讪你的时候就已经被你勾搭上了。 独孤桀骜:为什么我突然看懂了这一段… 阿斯顿马丁不愧是身价500万的名车,文白只花了5分钟就一路飙到了收银员所写的地址,入目是肮脏的环境和满街走动的大叔大妈,卖包子卖馒头卖粽子卖天津麻花卖凉皮卖2元杂货的人占满了大半条街道。 明明没有下雨,街上却满是泥水,人来人往,踩得这些泥水更加浑浊了。 文白绕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的地方,亮晶晶的车身下方已经开始沾染污泥,而街上人们诡异的眼光也让她有点不自在——没办法,谁让她开着跑车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还骚包地打开了顶棚呢? 欧景年难得地给出了她的个人意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我打电话让物业过两天给带点来?” 文白咬牙切齿地回应:“不行,食材没经自己亲眼看过怎么能行呢?” 欧景年:“…那好吧,那我在车上等你,独孤你跟她去帮忙拎东西吧。” 被这热闹肮脏的景象勾起年少时不美好回忆的独孤桀骜哦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打开车门,脚尖用力,整个人落到2米开外稍微干净一点的路上。 只能踩着高跟鞋扭扭捏捏下车的文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体力值爆表的独孤桀骜,愤恨地一跺脚跟着独孤桀骜进去了。 …欧景年明智地没有提醒她她一路踩水溅起的泥花沾到了她自己的裤子上。 文白和独孤桀骜进去了有大概1个小时才出来,车里的欧景年早已经睡了好几觉,哈欠着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站了个全身泥点的女人,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睁开眼睛一看,文白一身衣服脏得不像样子地站在车外,满脸阴沉,而独孤桀骜一脸无辜地拎着许多塑料袋,里面是斩好的各种荤菜。 “你怎么了?”欧景年降下车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文白几眼,大部分污迹集中在胸口,头发上也有一小部分,裤子上倒是还好。 文白哼了一声,根本不想说话,而独孤桀骜殷勤地替她回答了:“她非要打开笼子挑鸡,有只公鸡从里面飞出来,撞在她身上了。” 欧景年:“…你辛苦了,晚上让独孤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吧。” 文白:哼! 独孤桀骜:哼! 第16章 欧景年本来打算请文白在商场里吃一顿的,但是被文白这么一折腾以后,这目标显然是不可能达成了。于是大家改道往文白家去。 不同于欧景年家的那种老式别墅,文白住在金湖边最繁华地段的大平层里,开发商号称是学习了海外的先进设计理念,开发了一整栋临湖的平层公寓,每层只有3户,每户至少150平米,文白本来是要跟她爸要钱租房住的,谁知她家老头子见女儿难得这么上进,大手一挥,买了一整层楼,全部打通,变成超过500平米的超级豪宅——房产证上老头子和文白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文白后来才发现,这只是老头子控制她现金流的一种手段,但是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事业刚刚起步,底牌却已经全部用光,还要靠着老头子的人脉和建议混下去,实在没法和他谈条件,况且房子也住得实在舒服,物业水电网停车位都不用自己掏钱——常年替欧景年跑腿各种交费的文白已经深知养房之不易,所谓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是也,只好遮遮掩掩,半推半就继续啃着她爹的老。 到楼下的时候独孤桀骜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里待了这几天,高楼大厦她也见识了不少,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建筑,但是直到她真正站到这些楼面前,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些楼房的恐怖——这房子看着至少也有半里高,方方正正和个下人房似的,没想到文白看着这样不起眼,居然独自居住在这么大的一栋房子里,欧前辈自己还住那么小的房子呢,文白怎么敢住这么大一栋?僭越!这是赤~裸~裸的僭越! 独孤桀骜愤怒地握住了拳头,又马上松开,她悄悄看了一眼欧景年的脸色,欧景年显然不像是第一次来这边,她神色平静地和文白聊天,耐心地听文白述说那只公鸡的可恶——她们两不知道发什么疯,两人都站在一道银白色的小门前,只顾着聊天,既不推门,也不叫人开门。 欧前辈到底是真没生气,还是故意不想表露呢?独孤桀骜想不明白,但是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瞬息间就收敛了怒火,耳朵竖着,眼皮搭着。 那银白色的小门发出叮的一声响之后打开了,露出里面一间小室,室内无人。 独孤桀骜好奇地望了里面一眼,看见欧景年和文白走进去,迟疑了一下,也跟进去了。 门在她身后关上,脚下似有什么东西推着一般往上升。 独孤桀骜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紧靠墙壁,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露出半点虚弱的样子。但是不知是因无法全部使用内力,还是因着在陌生的世界的关系,她心中的恐惧感并未因这一咬而降低,反而越来越多,这鬼魅一般的小室还在上升,她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口里漫出咸腥的味道,心脏则在剧烈的跳动。 文白发现了她的异常,来不及嘲笑一句,电梯已经到了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独孤桀骜顾不得礼节,逃也似地飞蹿出去,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欧景年赶紧扶着她,熟练地给她拍拍背,问:“怎么了?” 独孤桀骜脸色青白如鬼,两手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的气,才直起身子,沙哑着嗓子说:“没什么。” 欧景年看了一眼她满头的汗,什么也没说。 “幽闭恐惧症。”文白幸灾乐祸地在旁边说了一句,被欧景年瞪了一眼,愉快地吹起口哨,打开房门。 欧景年要扶着独孤桀骜走,被她婉拒了,小姑娘白着脸勉强挤出笑说:“我自己可以。” 欧景年看了眼她倔强的眼神,没有坚持,让独孤桀骜先进,自己落在后面,一进门就看见文白已经脱得只剩条内裤地在客厅里站着,欧景年吓了一大跳,赶紧闭眼:“你发神经啊?” 文白指着独孤桀骜说:“你看了她的,不能不看我的!” 欧景年:…… 独孤桀骜:还没完全恢复就被蛇精病吓到了… 她们回来已经将近下午一点,等文白换完衣服都已经一点半了,三个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没空讲究,准备直奔附近cbd下的美食广场而去。 下楼之前独孤桀骜苍白着脸向文白的窗外一看,默默问欧景年:“欧小姐,如果我从这里出去,会不会很奇怪?”虽然有点高,但是只要有一把匕首借力,或许还是能下去的。 欧景年:“…你要干什么?!”卧槽,我难道捡回家一个神经病? 文白:“不用担心,窗户都封死的,她出不去。” 独孤桀骜试着提了一下真气,似乎还能控制一些,于是对文白露出一个微笑,手一按,号称十倍强度的钢化玻璃被她按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洞。 高层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得文白的心拔凉拔凉的。 欧景年的反应终于快了一把,一个箭步闪过独孤桀骜站在窗户前:“要跳除非带着我一起跳!” 文白:卧槽这是劝人不要自杀的正常套路吗?于是她一闪身上前,拉住欧景年:“你不能跳!你跳了我也跳!” 欧景年:…… 独孤桀骜:内力没恢复,带着人估计不行,两个人就更不行了…她默默地抬头,弱弱地问:“除了那个铁盒子和窗口,还有别的路走吗?” 文白:“…你可以走楼梯…”楼梯,又名消防通道,逃生通道,一般位于电梯旁边,杀人放火入室抢劫盗窃犯的常用通道,鬼片的常用场景,以及幽闭恐惧症患者的克星。 独孤桀骜:“…在哪?” 文白随意地指完了方向,看见独孤桀骜大步过去,拉着欧景年要去坐电梯,结果欧景年不肯:“独孤第一次来你这,刚刚又吓成那个样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下去?” “姐姐,这里是26层!”文白简直服了欧景年了,这家伙的脑回路跟她从来就没在一起过,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脾气古怪又固执的滥好人! “你坐电梯吧,我走下去。”欧景年一脸坚毅地跟着独孤桀骜下去了。 文白气得一跺脚,自己坐电梯下去,估计那两个人还要一会,打算先门厅的沙发上坐着——高档住宅,门厅里摆着沙发,还有楼房管家端茶倒水煮咖啡。 文白一转向沙发就被惊到了——独孤桀骜整个人缩在沙发里,看见文白下来,站起来问:“欧小姐呢?” “她不是陪你走楼梯去了?”文白简直要抓狂了,对面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下楼的? “……”独孤桀骜无语地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刚才似乎是隐约听到欧前辈的声音来着,可是,前辈高人,别的时候能装熊,这种时候,总不至于还遮遮掩掩的吧? 怀疑的念头一出来就被她摇头驱散了,独孤桀骜走到楼梯口,毕恭毕敬地站定,伸长脖子向上看。 过了大约有20分钟,才看见欧景年喘着气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挪下来,看见独孤桀骜,又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弯着腰抓着扶手问:“你…你怎么那么…那么快?”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快了。”独孤桀骜严肃地对欧景年鞠了一躬,看见欧景年连普通人的喘气声和心跳频率都模仿的一样,更加佩服,这个躬也鞠得特别大,一揖到地,标标准准的180度。 “不…不用了。”欧景年再度深吸一口气,几步冲进沙发,倒在里面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走吧,我饿死了。” “嗯!”这是一脸愧疚的独孤桀骜,她刻意学着普通人的样子小跑着走到门口,拉开大门,笔直站立。 “……”这是无语的文白。 “你们想吃什么?”这是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欧景年。 “必胜客!”独孤桀骜看见了必胜客的牌子,大声念了出来。 文白:“不要!” “那你想吃什么?” 文白拒绝的时候答的快,让她选的时候又语塞了。 美食广场上那一堆老字号的汤包汤圆水饺实在引不起人的食欲,但是除了那些东西和两颊洋快餐,似乎也没什么吃的了,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乡巴佬! “肯德基!”文白咬着牙叫出这个令人痛恨的低档菜的名字,雄赳赳气昂昂地当先跨入了斜对面的门面。 “也行。”欧景年耸耸肩,跟着文白进去了。 第17章 独孤桀骜终于意识到可乐可能不是什么神药,而是某种随处可得的饮料,因为除了必胜客那样的高档餐厅以外,“啃得鸡”这种听名字就不怎么样的饭店里也在卖这个,更重要的是,中途她们路过一个自动贩售机的时候,欧景年居然指着里面一个蓝色的罐子说:“这个是你爱喝的百事可乐,你看你要在这里买,还是去肯德基里面买他们机器里的?”文白个挑剔狂总嫌kfc家的可乐太甜,不地道,每次都在外面买了去里面要冰块喝。 独孤桀骜现在已经能比较淡定地面对这些奇奇怪怪不知用途的机器,她马上就抓住了重点,问:“多少钱一瓶?” 欧景年说:“两块五。” 那低廉的价格深深地伤害到了独孤桀骜那颗贵益求贵进无止境的小心脏,她厌恶地摇了摇头,再也不想看可乐这东西第二眼。欧景年不明白她千回百转的心情,在肯德基点菜的时候,又替她额外多点了一个大杯可乐。 独孤桀骜怀着悲壮的心情喝完,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但是熟悉的热气翻涌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丢人的饱嗝。 独孤桀骜:……再也不想喝这东西了! 她们三个人依旧十分吸引眼球,不是因为三个都长得漂亮,而是因为这三个人不同寻常的举止——文白点了一整个全家桶却挑挑拣拣只吃了几个鸡翅,欧景年要了二十份土豆泥并一份不落地吃完了,独孤桀骜?点菜的时候全店里的人都能听见她问“你们这里最贵的是什么?上两份!” 当然,众人的眼光对这三个人一点影响也没有——欧景年是真没反应,边吃饭边脑补独孤桀骜那凄惨的身世,脑洞从被拐卖儿童开向现代灰姑娘再开向儿童矿工,一路奔向外太空不回头;文白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魅惑狂狷地撕扯她手里的鸡翅同时挑剔这可怜的鸡翅的品质;独孤桀骜倒是发现也在意店里的人的目光了,但是她是受万众瞩目惯了的,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于自己的引人注目——果然她独孤盟主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阿不,现在是第二中心! 对付着吃了一餐,欧景年温柔地注视着独孤桀骜,提议去给她买点书——她深信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改善贫困山区现状的最好办法除了政策倾斜就是人才教育,鉴于独孤桀骜目前还处于文盲状态(吃肯德基的时候欧景年亲自给她做了个测验,简体字基本能认识一半,意思基本南辕北辙,写字完全不会),她决定发扬互帮互助、无私奉献的*精神,教独孤桀骜认字。 文白听到欧景年的提议之后来劲了:“哈哈哈我知道怎么教她!给她买婴儿识字图谱!包管学得快!” 独孤桀骜:“赤子婴儿,正是我等武学所崇尚的返璞归真之状态,我要学!” 欧景年:“…你们两这回倒是很一致嘛。”一致的逗比! 文白&独孤桀骜:“哼!” 阿斯顿马丁轰隆隆开向了书店,中途还绕去加了一次油,文白摸着口袋里所剩不多的现金,想到生活费还要有大半个月才能过来,忧愁地一叹,又开始抱怨独孤桀骜:“多个人多耗好多油呢!本来我一箱油能跑市区两趟的,现在跑一趟半就要加油了!” 欧景年算了下多一个人少跑半趟,多两个人就是少跑一趟了,一趟就是一箱了,一箱几百块钱?她懒得算,默默地从兜里甩出一千块现金,扔在文白手里,文白和她熟惯了,倒也厚着脸皮收下,还对独孤桀骜挑衅似的扬了扬,意思是:“看,我一箱油钱就够你好多天工资了。”独孤桀骜以为她钱不够,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从怀里取出欧景年预支给自己的工资——她已经学会认颜色看票面——数了九张粉红色的毛爷爷交给文白,看,就算给赏钱也不能越过了欧前辈去,她是多么谨慎守礼的后辈啊! 文白呆呆地捧着钱:总感觉被这个乡巴佬侮辱了是怎么回事?不管她,反正钱到手就行!拿着钱乐颠颠付账去了。 欧景年:这孩子心肠真好,回去加倍补给她!更加温柔地微笑看独孤桀骜中… 加油大妈:有钱人就是毛病多! 欧景年买东西一贯的简单直白,奔向书店,问工作人员:“有教小孩子认拼音识字的书和图吗?” 工作人员问:“是教辅还是课外读物?要国内的国外的?开发益智的还是国学?” 文白:“益智的!” 欧景年:“国外的!”独孤桀骜观念那么保守,还是多看看国外先进教材好。 工作人员:“…反正都在一起,我带你们一起去看吧——几岁的小孩?” 文白和欧景年两根手指都指向了独孤桀骜。 工作人员:“哦,高中生。” 独孤桀骜:“高中生是多大?” 文白酸溜溜地说:“14、5岁吧。”小妖精,仗着年轻美貌迷惑我家欧景年!也不想想你那身板配嘛?你脸再嫩,胸也就14、5!高中生都不到! 独孤桀骜:“…本座今年25!” 工作人员:现在的小孩子都是怎么说话的?电视害人哪。 欧景年:为什么每个店里的人都这么啰嗦呢? 金市虽然现代化程度非常高,却偏偏很爱标榜自己是文明古城,市区中总有很多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书店,她们三个进来的这家就是其中之一。 工作人员带着她们穿过装饰得极端花哨的墙壁,刚准备把写着“青少年读物”的那一角指给她们看,文白已经眼尖地发现她们的目标并快速地扯着欧景年往那边看了——“母婴育儿”。 工作人员:“…你们真的打算给这么大的孩子看这个?开玩笑的吧?” 独孤桀骜:“再说一遍本座今年25了!” 欧景年压根也没有关注他们在说什么:“这一排全都买了!” 文白:“…靠!你对她那么大方干嘛!” 工作人员:“……” 购物日愉快地结束了。 欧景年心情很好地坐在车上,轻轻地哼起记忆里的小调。 文白脸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又在哼那些歌了?” “…那是古典乐曲,不是歌。” “哼!”文白停好车,吊儿郎当地甩着钥匙走进欧景年家门,把钥匙咣啷一声扔在茶几上,整个人倒进沙发,仰面躺着使唤独孤桀骜:“小独孤,快去做饭。” 独孤桀骜:“……”默默地从一大堆购物袋里摸出装鸡的那一袋,洗、剖、放调料、涂抹蜂蜜,塞进烤箱,又如法炮制地对待了一棵白菜,凭借着记忆调好温度,还特地问欧景年:“是这个图案么?”见欧景年点点头,就按下按钮,烤箱嗡嗡地转起来以后,独孤桀骜和欧景年都开开心心地坐到沙发上,欧景年拿了一张图教独孤桀骜认拼音:“ab…啊不,阿、呗…” 文白:“…你们这就叫做饭了?” 欧景年:“独孤烤鸡很好吃的。” 文白简直不能忍了:“你请了个保姆回来给你做饭洗衣服,洗衣服我是没见到,做饭的话…你管这叫做饭?你平常出去吃一点都点一桌子,结果在家里就吃这么点?” “这叫家的味道。”欧景年纠正她。 文白:“……”指挥着独孤桀骜:“你,把牛排拿出来,加料酒和生抽腌一下,煎成七分熟——就是不带血不要焦,然后再炖个汤,我记得买了蘑菇?蘑菇肉汤,要用十朵配拳头大小那么多肉丝,下汤之前先把肉焯一下,白沫去掉,但不要煮太久,会失去肉味,你傻站着干嘛呀,快去。” 独孤桀骜看了欧景年一眼,欧景年点了点头,可是她还是没有动:“…我…不会。” 欧景年:…当初说好的好像不是这样的…不管了,贫困山区的人民嘛,慢慢来,主要是烤鸡也还不错…她咳嗽一声,打圆场说:“你就不要太挑了,家常菜随便吃吃嘛。” 文白:…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第18章 文白是谁?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骄纵、任性、花心、冲动、愚蠢等等各种形容富二代们的负面词汇随便挑一个往她身上安准没跑,但是上天是公平的,文白这样一个典型的富二代、败家子毕竟也还是有优点的,她的优点就是,每当她认真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往往不能做成,而与这件事相关的一件事却会成功。 所以,当她立志成为一个优秀的美食家并为之努力以后,她并没有成为自己心目中的美食家,而是先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大厨,手艺直接秒杀金市所有的星级饭店的大厨(文白家老头子语,p.s.老头子并没有来金市吃过几顿)。 这样一位大厨文白,现在正面对着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是要抛弃自己二十多年以来养成的对美食的信仰将就着去吃烤箱里那个不知道出来的味道会是怎样的破鸡和白菜,还是要抛弃自己二十多年以来养成的富二代的尊严屈尊纡贵地下厨给那个远方来的乡巴佬下厨…阿不,露一手震慑她呢? 决定的过程非常纠结,却并不太漫长。 文白默默地看了欧景年一眼,又看了独孤桀骜一眼,咬咬牙、狠狠心、跺跺脚,走进了厨房。 欧景年和独孤桀骜面面相觑了1秒之后,欧景年指了指茶几,示意独孤桀骜继续认字。 厨房里传来诡异的乒呤乓啷的声音,5秒之后,文白的咆哮传来:“独孤桀骜,你给我进来切菜!”不做饭,切菜总要做的吧?!关键是,她大小姐每次做饭都是佣人把一切料理好再做,不会切菜啊! 独孤桀骜看欧景年,欧景年点点头,她于是挽着袖子进厨房了。 文白指着一大堆的菜说:“这个切成丁,丁知道吗?就是小指头大小的一块。这个切成条,跟这根筷子一样,还有这两个菜,去洗了。” 独孤桀骜深吸一口气,默念了无数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面一句是什么,只好放弃,乖乖地按照文白的吩咐拿起菜刀——这是欧景年在超市里随手拿的大路货,不但比不上独孤桀骜自己的兵器,连那天砍树用的大路货都比不上了,但是高手的境界就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如独孤桀骜这等高手,怎么会被区区兵器难倒?她拿起菜刀,有意耍了个刀花,扬起手,微微运力,文白只听见身边传来嗖嗖的切菜声,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的时候,就发现整个菜板上的肉已经全部切好了,条状的是猪肉,筷子大小,用来炸里脊,丁状的是牛肉,用来配豆豉小炒,薄片的是羊肉,预备轻轻的煎一煎,约2平方厘米大小的是青菜,用来炖汤。 文白:“…独孤,你练过吗?”那个词叫什么,红案?还是白案?怪不得小姑娘力气那么大,一按就把玻璃按破了,原来不是我的玻璃质量有问题,我就想,那可是自家的装修公司装的,虽然老头子平时做生意是黑心了点,但是不至于坑自己女儿吧哦哈哈哈哈。 独孤桀骜:“…略有涉及。”刀不是她的强项,但是所谓万法归宗,似她这等高手,自然是诸般武器都可以轻松驾驭啦。 文白难得地夸了她一句:“不错,看在你刀工不错的份上告诉你一个小窍门,青菜要洗了才能切哦,不然营养都会流失的哦,来,再拿另外的洗了再切,这些没营养的留着你自己做饭的时候再吃吧。” 独孤桀骜:昨天看‘电视’上看到的那句是什么来的?哦对,贱人就是矫情! 两个人在厨房合作了一个小时之后,端出了整整齐齐的八菜二汤,欧景年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在饭厅,摆好碗筷,菜一上桌,就率先夹了一筷子,入口的里脊香脆酥薄,不像外面很多饭店做的那么油腻,面粉裹得也刚刚好,既不会太厚,也不会太干。她露出满意的神色,赶紧又夹了第二筷子,然后是第三筷子,等独孤桀骜擦了手上桌的时候,欧景年已经吃了好一会了,文白对独孤桀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捏着筷子虚指着边上说:“独孤,坐。” 独孤桀骜:居然借厨艺固宠!不行,我也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她望了一眼厨房,烤箱正好在这时候发出叮的一声,独孤桀骜迫不及待地又冲回去,端出里面的白菜和烤鸡——白菜已经完全焦了,蔫耷耷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绿叶蔬菜的影子,烤鸡倒还好,看着不错,独孤桀骜犹豫了一下,把烤鸡片好,端出来,摆在欧景年的面前。 欧景年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期待转成一点犹豫,然后又从犹豫转成云淡风轻。 “不错。”她说。 同样吃了一口的文白瞪大了眼看欧景年:“你管这叫不错?!” 独孤桀骜赶紧夹了一筷子吃掉——好吧,欧前辈真给面子。 “烤箱和柴火不一样。”欧景年看到独孤桀骜脸上不加掩饰的失落,赶紧先去安慰她,“你只是还没熟悉烤箱这种做饭方式而已。” “她岂止没有熟悉烤箱?”文白贱兮兮地加了一句,“她根本就不熟悉整个现代社会!” 独孤桀骜眼角一挑,低着头不让情绪流露——这个该死的文白怎么会这么敏锐?居然看破了她最大的秘密?!如果让这些人知道她居然是从三百年以前过来的,一定会派人对她严刑拷打,向她索要长生不老秘方的!她可不想陷入麻烦中。 欧景年:“小白,你就不能客气点?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来大城市多不容易啊?”看看,肯定都难过的要哭了,所以才低头,在大城市骄纵任性的富二代和小地方贫穷凄惨的打工少女之间,欧景年果断选择了打工少女,而把责备的目光投向了某个富二代同学。 文白:…她是这么脆弱的人吗?咳…不会真的哭了吧?糟糕,老欧最看不得人哭了。 文白迅速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独孤桀骜的碗里,假装自己赔礼道歉过了,欧景年才放过了她,把椅子挪得离独孤桀骜近一点,拍着她的肩膀说:“你不要难过,反正我们也买了很多材料,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试验试验,等把这些电器用习惯了就好了,对了,洗衣服你要是不会的话我也会教你的。” 独孤桀骜:前辈真是好人啊!真是…可惜呢。 文白:说好的请个保姆呢?你这是请了个大小姐在家里吧? 三个人都沉默着吃完了剩下的菜,独孤桀骜勤快地收拾碗筷,文白问欧景年:“老欧,来不来一场?” 欧景年摇头:“你自己玩吧。” 文白于是自来熟地把欧景年的ps4给打开,调出里面的拳皇,选好角色,和系统乒乒乓乓地打了一会,一回头发现洗完碗的独孤桀骜站在一边疑惑地看着电视上的人物。 “没玩过吧?这是很老的游戏了。”文白又洋洋自得起来——毕竟她的见识还是要比那个乡巴佬高得多了的,凭借这个就可以完爆她! 独孤桀骜:这些人的招式真是…惨不忍睹,明明直接出拳就可以打死的,为什么非要绕一圈?还有那个腿法,啧啧,这动作真是…拖泥带水,怪不得欧前辈不屑于和她玩…等等,这难道是欧前辈门派的训练方式?在这个匣子面前模拟招式以获得实战经历?这些招式…莫非是欧前辈的入门招式?欧前辈如此强大,我一直想跟她学艺而不得,文白那个小人却…唉! 欧景年发现独孤桀骜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屏幕,于是招呼她:“你想玩?我教你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只要教独孤桀骜东西就会感觉很满足,很有成就感,完全不像上班时候那种状态,果然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 独孤桀骜丝毫犹豫也没有地蹦过去,飞快地学着文白的样子拿起了另外一个手柄。 欧景年:…她这样子不会沉迷吧?万一把这么淳朴的小姑娘带到游戏上瘾…真是罪过啊罪过。欧景年犹豫了半天,终于做出决定,清清嗓子说:“独孤,我不在家,这东西你不许开,我在家,你每天也只能玩一个小时。” 独孤桀骜:“…明白。”前辈毕竟还是不够信任我呀…看来我还要更勤快点才行…不然,和文白学学做饭? 第19章 欧景年发现独孤桀骜非常聪明。这种聪明不仅仅体现在教她东西一学就会,或者认字学拼音特别迅速上——独孤桀骜总是有种悟性,能够把欧景年或者外面随便谁说的东西很快地转化成为她所能理解的知识,虽然这种转化不一定准确,却是极大地提升了独孤桀骜的学习效率。 短短的几天中,她已经学会使用欧景年的所有电器、能打开电视换台、知道固定时间有固定的节目、会电脑开关机、顺利理解了星期和公历的概念,还自学了1、2、3、5、7、9这几个数字(她们在超市买东西时标价上出现频率最高的数字)。 现在,独孤桀骜就充分地展示了她的悟性。欧景年简单的介绍以后,她就迅速明白了手柄的操作以及出招规律,和文白对阵的第一局是平局,第二局险胜,第三局压倒性胜利,第四至第十局则是完全不费一滴血就胜利了。 文白:卧槽你确定你之前没玩过?!欧景年你不是给她开了挂吧? 欧景年:那是我家保姆聪明! 文白:…你确定她只是个保姆? 独孤桀骜打游戏上了瘾,拉着文白还想再继续第十一局,而文白马上把手柄一扔,飞快地转向欧景年:“老欧,我们换别的玩吧!赛车怎么样?” 欧景年:“随便。”换了碟片,开始和文白比赛。 独孤桀骜看了一会问:“是真的和在路上开车一样吗?” 欧景年歪着头想了想还没回答,文白已经抢先说:“是的!”所以她这样的开着跑车的大小姐才会对这个游戏如此熟练啊哦厚厚厚厚…擦! 独孤桀骜在文白莫名其妙仰天得意大笑的时候接过了欧景年的手柄,按照刚才默记下来的操作,轻松秒掉了文白。 文白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公鸡那样咯咯笑了两声,不甘示弱地又换了一个游戏,结局却依旧凄惨。再换,没好多少,再换,欧景年家里没碟了。 文白:“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走走走,我们看电视,看美剧!” 欧景年:“…你不是最讨厌听英语?” 文白不服气地一扭头:“谁说的?身为曾经的留澳学生,我最喜欢英语了!”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打开电脑,播放她最近正在看的美剧——《犯罪现场调查》。 一分钟以后,文白大叫着逼她关掉了网页:“你这都是什么剧?!我刚吃完饭好不好?” 独孤桀骜:“…我觉得还蛮好看的,他们的手法挺娴熟的。”虽然她听不懂英语又跟不上字幕速度,不知道那群长毛为什么要做那些诡异的事情,但是这些分尸的动作看起来意外地赏心悦目呢! 欧景年:“…嗯!” 文白:“…你你你,你们两个怪人!不行,我要看好看点的,看…那个爱情的,那个《吸血鬼笔记》!” 欧景年:“…那个是《吸血鬼日记》…而且我只有无字幕版的。”她可以找到中文字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坏心眼地不想告诉文白。 文白:“没~关系,我可是留学生呢,无字幕又怎么了?无字幕没问题的。” 五分钟后,文白:“老欧那个人在干嘛?他们两个蘑菇半天了到底商量出个结果没?” 文白:“老欧,这两个人怎么突然亲上了?” 文白:“老欧,那个长脸女的到底在干嘛?那个吸血鬼一会在这里一会在那里到底是要闹哪样?” …… 十五分钟后,欧景年果断暂停:“换!” 文白:“不嘛,这电视挺好看,吻戏很多呢!老欧…欧欧…小年年…” 欧景年:“…电脑给你,我和独孤看电视去。”网络电视,可以点播!虽然没网上资源那么丰富,但看看电影还是可以的。 文白:“不,我要你们陪我一起看!” 欧景年:“……” 独孤桀骜:好想揍她怎么办? 她们最终达成共识,选了《卧虎藏龙》这么一部“美国大片”。 文白满意于她终于可以秀她那惨不忍睹的英语,独孤桀骜则被预告片上那些绚丽的招式所吸引,欧景年呢?只要文白不闹腾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们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部电影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幸运的是,文白在看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她这几天实在太折腾,晚睡早起、夜夜耕耘、劳心劳力,而《卧虎藏龙》这样的片子很不幸的又不是她所喜欢的类型,因此一边挑剔一边打着哈欠地看了一个小时,她终于不负众望地睡了过去。 她一睡过去,世界就清静了。 欧景年松了口气,指使着独孤桀骜把文白搬到一楼的佣人间——她下意识地觉得两个女人没法把另外一个女人抗上二楼,而独孤桀骜也很明智地没有干涉前辈的抉择——然后悄悄告诉独孤桀骜今晚她可以睡在二楼次卧。 独孤桀骜被前辈的信任给感动了,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去继续揣摩前辈给她放的招式——这些招式大多华而不实,只要内力深厚,基本都能使出来,不足为奇。但是独孤桀骜想,既然前辈特地给她放了,那么一定是有其深意在里面的,所以她越发地凝神正气,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看完,时间已经很晚了。欧景年伸了个懒腰,起身上楼,走到楼梯的时候她想起来:“哦对了,我是不是…没给过你牙刷?” “是。” “你居然忍得住。”欧景年随口说了一句就后悔了——穷孩子自尊心一般都比较重,她这么一句可别引得独孤桀骜多想。 幸运的是独孤桀骜压根没去想欧景年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只是习惯性地对欧景年言听计从、毕恭毕敬。 欧景年找了半天没找到新牙刷,只好带她到自己的盥洗室里:“你先用手指蘸牙膏刷一刷吧,来,这样,嗯,对。” 她耐心地教着独孤桀骜挤出牙膏,拿手指像牙刷那样在牙齿上来回拨动。这于独孤桀骜倒并不陌生,她前世也常常拿着柳枝和青盐做这些事,换成手指,她一样娴熟。 然而欧景年盥洗室的大镜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并不是因为这镜子她没见过,而是因为…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欧景年的背影,赤~裸的背影。 欧景年从没在自己房间里接待过别人,也就从未想过原来从镜子里是可以看到外面的,她换上了毛茸茸的小熊睡衣,走过来,看见独孤桀骜满嘴的白沫,手指还搭在嘴边,嘴半张着,羡慕地看着自己,不禁问:“怎么了?” “你…真白呀。”独孤桀骜羡慕地又看了她一眼。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没仔细看,这一次看清楚了,发现欧景年并不是世面上那种外面白、里面黑的姑娘,而是从内到外都一样白皙剔透,令独孤桀骜羡慕不已。 不仅如此,欧景年胸前那一双*也震慑了她,她那个时代虽然不似前朝以丰腴为美,却也欣赏大胸美人,江湖上的女侠们更是莫不以有一双可以在打斗时候上下弹动惹人分心的大胸为荣。 我要是有这么大的一对,说不定就不会被打落悬崖了!独孤桀骜愤愤不平地想,再一次感慨天道果然不公,欧景年这样的前辈高人不但自己武艺高强,就连身体素质都如此的…适合打斗,真是…时也命也。 第20章 独孤桀骜满心感慨地刷完牙、洗完澡,然后拿条毛巾象征性地遮住了重点部位奔出去找欧景年:“睡衣在楼下…” 文白给她买的睡衣是大红色的一套,充满了赵本山风味的时尚气息,欧景年看见就想摇头,但是独孤桀骜很喜欢——她觉得睡衣的颜色很正,配她的身份——当然,在欧景年面前她不会这么说,虽然欧景年压根也不会明白她这千回百转的小心思。 欧景年想起独孤桀骜那套睡衣就头痛,走进衣帽间,翻出一套自己的睡衣,扔给独孤桀骜:“我没穿过几次,你先将就下吧。”半晌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独孤桀骜双目通红,眼含热泪,站在那里全身颤抖,一副恨不能马上跪下抱住欧景年大腿喊:“恩人。”的架势。 欧景年:“…你干嘛?” “前辈!”独孤桀骜一激动之下又不小心叫错了称呼,不过欧景年已经习惯了:“前辈…对晚…对我如此推心置腹…我…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欧景年:……推心置腹是个什么鬼?“咳,总之,你穿我的睡衣睡吧,不要下去了,嗯就这样,晚安。” 欧景年没看过《三国演义》等任何一部古代戏剧,但是独孤桀骜看过,不但看过,还看过很多遍。 每当一位主公喜爱一个属下的时候,他就会赠送自己的东西给他心爱的下属——衣服、兵器、马、老婆阿不小妾……总之,欧景年把自己穿过的衣服赠给了她,这分明是前辈对心爱的晚辈之间的最深沉的器重和爱护,前辈对她的心意真是再真挚、再感人、再好也没有了! 独孤桀骜激动了,热泪盈眶了,她紧紧地握住了欧景年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然后抱着睡衣飞快地跑开了——若不是身为武林盟主的骄傲令她在整个过程中强忍住了泪水,这会儿欧景年一定能得到一个被水淹没的卧室… 欧景年:…果然贫困山区的90后也是90后吗?思维都这么跳脱,阿不对她说她25岁…所以是2岁一代沟… 这一个晚上欧景年睡得很好,独孤桀骜却辗转难眠。早上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欧景年面前,把欧景年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没睡好?” 独孤桀骜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沉默地走下楼,打算煮一杯咖啡自己喝掉,半路遇上同样顶着黑眼圈的文白,文白默默地凝望了独孤桀骜一阵,侧开身子,让她过去了。 神清气爽的欧景年:“…你们两都怎么了?” “认床。”文白有气无力地回答,欧景年点点头,文白认床对她不是什么新闻。 “认床。”独孤桀骜为了避免欧景年第三次追问,迅速抄袭了文白的答案。 “…”欧景年无语地看着独孤桀骜,她在自己家睡了好几天了,这就认上~床了? “底下的床比较好睡。”独孤桀骜理直气壮地补充了一句,走下楼的时候发现墙壁上依旧有裂缝,及时地问了一句:“欧小姐,装修的人什么时候来?” 欧景年被她带开了注意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墙壁:“打了电话催过几次了,一直说过两天过两天,还说当初是什么质量保证什么的,不可能出现裂缝,你说好好的我为什么要骗他?” 独孤桀骜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默默地进厨房煮咖啡去了。 “不就是钱的事嘛!”文白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挥挥手不在意地说:“就是想让你出钱,你就告诉他们,你出,不就完了?” “那你帮我办吧。”欧景年烦躁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段时间她接触的人实在是够多了,虽然文白是基友、独孤桀骜也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和更多的人有更多接触了,“最好是工作日,反正现在独孤每天都在家。” 文白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白了她一眼,哼哼唧唧地拿出手机,然后对着欧景年摊开了手:“手机没电了。” “那你回去再帮我叫人。” “好。喂,小保姆,我们早饭吃什么?” 独孤桀骜幽灵一样地从厨房钻出来,罕见地带着忧郁的神态,斜靠在门边,手里捧着咖啡:“欧小姐想吃什么?” 欧景年看了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算了叫个肯德基外卖吧。” 文白:“…不是吧?又是肯德基?!不要。” “那你要吃什么?” 文白看了一眼独孤桀骜,顿住了,她昨天已经见识过了独孤桀骜的厨艺,实在不敢以身试法,但是如果按照她的心意叫外卖或者出去吃嘛…实在有点贵,她总不能老是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还这么花人家的钱,富二代也是有尊严的好嘛! “反正…就不要吃肯德基,也不要麦当劳,也不要必胜客!”文白赌气地大声叫嚷,飞快地否决了所有可以迅速送来外卖的餐厅。 欧景年头痛地看着眼前沉默的两人,忽然间想起昨天好像买了燕麦片,于是飞快地走下楼,打开冰箱翻了一阵,果然在冷冻室找到了那一长串奇怪名字的“进口燕麦”,然后又迟疑了——她们买了燕麦,却没有买牛奶。 “我不喝超市里的奶…”文白面对欧景年的目光,弱声弱气地为自己辩护了一句。 欧景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拿了三个碗,每个碗里倒了点燕麦,然后加入了热水。 “随便吃点吧。”她不太在意地拿勺子舀了一勺水泡燕麦,塞到口里,味道不怎么好,和她想象中的家中早餐的场景完全不一样,虽然她周末几乎就没吃过早餐。 文白:…算了还是叫肯德基吧… 用皮蛋瘦肉粥(备注:肯德基)对付过早餐之后,三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文白问:“今天干点什么呢?”纨绔子弟不是浪得虚名的,她的每个周末通常都很多姿多彩,不是party到半夜就是浪荡到天明,头一回这么早起来,还待在这么一个干净整洁幽静的环境里,她觉得很不适应。 欧景年:“…通常我都会看电视。”其实是睡觉… 独孤桀骜:“…通常我跟着欧小姐。”她一共只过过这么一个周日… 文白:“…你们两个也太没有生活情趣了!唉!”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那你说干什么呢?” 文白语塞了,周日大清早的,还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商场饭店恐怕都没有开门,别的…她想来想去,还真想不明白。 欧景年:“…所以还是看电视吧,你要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先回去。” 文白怎能放过和她相处的周末?使劲摇头之余,突然灵光一闪,大声嚷嚷着:“去看电影!我说的是去电影院看!” “……”欧景年抬头看了看时间,周日早上9点,电影院里应该没什么人,倒不是不可以,“看什么呢?” “我来查查。”文白突然又兴奋了起来。她忽然想起她的每一个女伴说到约会的时候都会提起一起去看电影,在她们看来,约会除了吃饭、做~爱、看电影就没有别的了,而每次文白被人烦不过拖着去看的时候,也都会发现电影院里坐满了小情侣。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她和欧景年出去看电影就是单独的约会呀!文白简直要热血沸腾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开欧景年的电脑,翻出电影排期,按照爱情和女性的类别搜索,找出了一部据说是票房大热的片——《画皮ii》。 “就看这个!”文白兴奋地十指都要飞起来了,没经过欧景年确认就开始购票,键盘在她的手下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声,她飞快地订了一对情侣座,又买了一张单独的座位,打算把独孤桀骜远远地打发开去,她甚至还有心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用了团购这一伟大功能,3张电影票才不到150块,为她省下了整整一顿早饭钱,如果加上早上蹭的这顿,她已经省了两顿早饭钱了,她文白是一个多么勤俭节约的好青年啊! “好吧。”欧景年怪异地看着一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文白,转头问独孤桀骜:“独孤去没去过电影院?没去过一定要去呀,里面有卖你喜欢的可乐。” “嗯!”独孤桀骜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对整件事包括可乐发出任何一点评论。 第21章 文白带着独孤桀骜和欧景年到了昨天逛街的地方。 这家商场顶楼有家电影院,号称24小时开张。这家店刚开的时候打出的招牌是专门服务高端客户,票价定得奇贵无比,连文白这种真*纨绔子弟富二代都嫌它坑人,宁可多花几倍于电影票价的油钱绕远路去郊区看,也不肯当这个羊牯——文白尚且如此,它家的生意可想而知。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高档影院变成了“不一样的价格,不一样的体验”,没过多久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会员卡大促销,再之后,团购网上挂出了这家店的名字,和其他所有电影院的价格相差无几。 就算是这样,这家电影院也还是半死不活地在那里撑着,工作人员们依旧秉承着从前的老做派,觉得自己是高端场所的服务员,见人先拿鼻孔问候,说话先把下巴抬高。 文白她们遇到的票务,就是这群人中的翘楚。 “你好,我们拿下票。”首先上马的是亲善大使欧景年,她拿出文白的土豪金苹果,把团购短信拿给人看,那手机上面贴满了品味独特的亮片——这些亮片全是纯正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和南非原钻,按说是还不错的原材料了,但是整个却被文白贴出了越南乡间洗剪吹风情。 票务拿下巴对着边上扫了一下。欧景年不明白,又问了一遍。于是她有气无力地伸手戳了一下身边的虚空,又飞快地缩回来,好像边上是个异次元空间,手指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似的。 欧景年:“…不好意思,我可以在这里拿票吗?”欧土豪这辈子就没有用过任何团购,实在不明白这东西要怎么操作,事实上她很少上网买东西,有需要call文白或物业,或者直奔专卖店。 票务生气了:“自己去那里换不会呀?”拿个苹果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啊?这年头苹果烂大街了好伐?而且还贴了那么假的壳,一看就是地摊货。 欧景年:“……”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服务最差的人。 “不好意思,我们是花钱来享受服务的。”文白努力压抑着满腔怒火,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高嗓门插了一句嘴。这也就是在金市,要放在申城,她早就叫人来砸场子了。 票务小姐高贵冷艳地笑了一声,用当地方言跟边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边上的人吃吃的笑了,看她们一眼,轻蔑且不屑——也没有再多和她们说一句。 文白气得拍了桌子:“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我们什么态度,你不是看见了吗?”旁边的那人翘起兰花指,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然而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落完,忽然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似的抽搐起来,欧景年早先问的那个票务赶紧去看她怎么样,才刚转身突然就立在那里不动了,两腿还保持着扭曲的姿势,脸上惊愕的表情定格,手伸在半空,像一座活生生的蜡像。 “干得漂亮!”文白哈哈大笑,没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以后独孤桀骜心虚地一缩手,欧景年满脸疑惑,直觉地转头看了独孤桀骜一眼——这一眼于她不过是几近潜意识的反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于独孤桀骜却是前辈高人轻松看破自己那点小伎俩,独孤盟主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甚至像少女般吐了吐舌头,果然这样以后她的欧前辈就把头转回去了,转而关心起地上的人来了:“是不是癫痫发作了?你别站着呀,快打120!” 票务小姐有心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发出几下可怜巴巴的呜咽声,附近的工作人员赶过来——早上几乎没有顾客,工作人员留的也少,还全是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乱七八糟地跑过来,明明就那么三两个人,还你挤我我挤你地慌成一团。 欧景年见这情况,果断地改为催文白:“你打电话呀!” 文白幸灾乐祸地摇摇头:“我不打,要打你打。” 欧景年气得转头看独孤桀骜——出门的时候独孤桀骜就很勤快地把她的包给拎住了,不但拎住,还是用一种毕恭毕敬对待稀世珍宝的态度拎着。 欧景年的本意是想拿自己的手机打电话,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慢条斯理的思维方式,连带的动作也变得轻柔且缓慢起来,于是独孤桀骜被她这饱含深意(自以为)的一眼看得心虚地摸了一摸鼻子,手指上夹住几颗文白手机壳上拽下来的亮片,轻轻一弹,倒在地上的那个忽然不抽搐了,定住的那个也一个踉跄站好了,有工作人员终于想起来打通了电话:“喂,119,我们这里有人癫痫发作了!” 独孤桀骜:…愚蠢的凡人! 欧景年:119是什么鬼! 文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们对老子态度不好! …… 闹了这么一出,她们三个真正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放了一半了,放映厅里空空荡荡,只有最中间坐了一对情侣。文白低头对了一下座位,指挥独孤桀骜:“你,坐前面,对,就是第一排最边上那里,那是你的座位。” 欧景年皱起了眉头:“怎么买了这么边远的座位?” “系统自动分配的,你也知道,团购嘛,打折嘛,就是这样的,分不到好座。”文白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着,一手顺溜地扯住欧景年的手,拉着她往自己精挑细选的情侣座去——这座位被那对小情侣占着。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座位。”文白一板一眼地宣告着自己的权利,看见独孤桀骜不情不愿地往边上挪,心情大好。 “神经病啊,这么空随便坐不就好了?”看得正入神的男生搂住女生,而女生在她男人的怀里对文白丢了个白眼,继续坐着不动。 文白开始撸袖子:“唉你们占别人位置还有理了?告诉你们我文大少…” “你省省吧!就我们几个,随便坐就行了。”欧景年看文白牛脾气发作,赶紧拉住她,顺便对没走出多远的独孤桀骜招了招手,独孤桀骜以十倍于离开的速度迅速闪过来,欧景年温和地拉着她的手:“你坐我左边。” 文白: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不按座位来! 欧景年一边扯着一个地坐下了,此刻屏幕上赵薇和周迅换皮换得正欢,两个女人光溜溜的钻在水里缠绵辗转,要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独孤桀骜那颗保守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差点站起来破口大骂这等伤风败俗、寡廉鲜耻之行径,亏得她及时想起来电影上的东西都是假的,跟家里的电视、电脑上一样,都是人家演来骗人的——可是家里那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按照她的观察,这电影院应该就是人人都可以进来,花钱就可以看的地方,而在这等地方,居然上演着这样的戏目,这戏目还是文白选的…独孤桀骜危险地眯起眼,脑中呼啸而过一万种阴谋论调,最后这些阴谋论全部都化为阴沉的眼神射线,锐利地投向文白——地方、戏目、时间都是她选的没错!她带欧前辈来这里看这种东西,到底是何用心?!她那个时代从不缺乏黑心的仆人引诱主人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花天酒地,弄得主人家破人亡的例子,独孤桀骜戏文看得多,本身又是江湖上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 文白一进来就在大屏幕上看到如此香艳的场面,正拉着欧景年的手在那里激动得语无伦次呢,忽然一阵莫名的凉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口袋里没有纸巾,于是伸手去捂,欧景年嫌弃地看她一眼,默默从她手里收回自己的手,递给她一张纸巾,结果文白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连打了5、6个喷嚏,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以为你身经百战,这种东西都是小儿科了呢。”欧景年打趣了一句,而文白好不容易从喷嚏中恢复,马上又兴奋地说:“那能一样吗?这是大屏幕!你看刚才那身板,那胸部,啧啧,我赌一百块这都是替身,绝不是周迅和赵薇亲自上阵!” “……你管那么多呢!”欧景年觉得很无语,转头看看独孤桀骜,怕这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孩子被这城市里的大胆开放吓到。谁知独孤桀骜不但没被吓到,还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盯着文白听她讲解,欧景年只好又感慨一下果然自己完全跟不上时代了,在电影院看到这种镜头居然觉得有点惊悚。 好在剩下来的故事还算正常,接下来的过程除了文白实在过于聒噪,独孤桀骜实在太过安静,而前面那对情侣又实在太旁若无人居然当众接吻以外,非常美好。 欧景年那迟钝且年迈的大脑完全没有注意到看见那对男女接吻时独孤桀骜紧抿的嘴唇和阴森的脸色,也完全没有在意文白嘀咕不止的“结局到底是3~p还是百合啊?”的疑问,她只是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说:“好久没看电影了,感觉不错,小白下回再挑一部吧。” “没问题!”文白拍着胸脯保证的同时还不忘了斜眼看独孤桀骜——欧景年居然肯跟她约会了也!她这千年铁杵都快磨成针了,终于得到欧景年这个绣样的首肯,真是不错,只可惜独孤桀骜这电灯泡实在太亮了,下回要想个办法甩开她。 而独孤桀骜眯着眼看文白,在心里默默地冷笑了一声:前辈这样英明睿智,岂是尔等小小凡人可以勾引得的?再不济,还有她呢! 第22章 “觉得电影怎么样?”出了电影院欧景年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地向独孤桀骜发表了慰问,而被慰问的独孤桀骜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身为晚辈的尊重:“很好看。”招式依旧是奇奇怪怪,然而内力的运行似有可取之处,原来300年后的世界里武学秘籍如此普遍,难怪可以孕育出欧前辈这样的高人,可惜前面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有这样大好的学习机会居然不肯利用,光顾着在那里卿卿我我、儿女情长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当然觉得好看了!”文白鼻孔朝天用一种“乡巴佬还想挑剔什么”的神气表达出了对独孤桀骜的不满,但是这时她在独孤桀骜心中已经从“比凡人还愚蠢的人类”上升为“心机深沉的仆人”,因此独孤桀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心里鄙视她的幼稚,反而认真地思索起文白说这句话的用意,用她那聪明的大脑分析出了大约十八种可能性并从中选了一种——文白在扮猪吃老虎。 独孤桀骜危险地眯起眼,深深地为自己居然小看了敌人而懊悔,同时又不禁开始揣测起欧景年留文白在身边的用意了——武功这么高超思虑这么深远的欧前辈,到底是真不知道文白的底细,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因为武功太强了所以不屑于这些撮尔鼠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以她和欧前辈相处的经验来看,欧前辈这人应该是挺喜欢别人有话直接问,而且人也很随和,于是独孤桀骜就大着胆子,装作不经意地问:“欧小姐和文小姐是怎么认识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光屁股长大的交情!”文白骄傲地说出这句显然有所夸大的话,然后被欧景年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高中时候交换到澳大利亚的时候认识的她,后来发现大家的父母都在一个城市,还是相邻的行业,慢慢地就变成通家了——澳大利亚是一个国家,那里冬天和夏天跟我们正好是反着来的。”说到这个她就不得不感慨,文白要是大学或者研究生出的国也就算了,高中就出国,本科毕业了还是个英语盲,她家老头子想让她投资移民她不肯,非要去申请技术移民,结果雅思分太低,学校又太水,专业还不对口,最后混着混着又灰溜溜回国来祸害广大金市人民来了,吊儿郎当的开着个房产中介公司,美其名曰自主创业,其实人脉资金包括得力下属全都是她老头子安排的,也亏她好意思自称留学生?真是丢人丢到南半球去了。 独孤桀骜不耻下问:“高中是学校?” “…嗯,一般那里都是15-18岁的小孩子。”欧景年的悲悯之情如滔滔洪水复发,小心地避免用诸如“大家上完初中就上高中”这样的词来刺激她——山区儿女条件不好,很多义务教育都没接受完就出来打工了,独孤桀骜不知道高中是什么也情有可原。 文白皱起了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山区的知识会贫乏到这个地步吗?上过学的都会知道高中是什么吧!” 欧景年:“你这富二代哪里懂得民间疾苦?山区还有好多地方用不起电没见过百元大钞的呢!” 独孤桀骜:“…咳是的我来的地方用不起电还没见过百元大钞,也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学校没有车没有马路没有电器没有可乐没有啃得鸡没有必胜客更没有纸杯蛋糕…”而且我们那里15-18岁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我好想念美味的纸杯蛋糕… 欧景年眼含热泪地拉着独孤桀骜去买纸杯蛋糕去了… 这家商场的负一层有好几家高档烘焙店,欧景年带着独孤桀骜买了一大堆的牛角包布丁纸杯蛋糕,把她怀里塞得满满的,文白看不过独孤桀骜这等明晃晃的夺宠行为,非要叫嚣着去吃巧克力,欧景年拗不过她,于是找了家完全没有人的专卖巧克力产品的店,甩了两张一百块给文白:“吃完就走。” 文白:“…巧克力我还是请得起的!”颇有骨气地把钱甩回去,走到柜台,点单,刷卡,账单一出来就傻眼了——3个蛋糕3杯冰淇淋1袋饼干一共452,对零用钱没花完之前的她来说只是有点小贵,不幸的是,她的零用钱虽然还没花完,但是刨去油费等必要开支,已经所剩无几了。 文白:现在再叫欧景年来请客是不是太丢人了点? 独孤桀骜:哼,这厮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她手里那东西黑不拉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家店看着这么小,不像是什么高档场所,却还一个人都没有,不会是黑店吧? 文白咬咬牙,端着东西过来。把东西分成三份——她自己两个冰淇淋两个蛋糕,欧景年一个冰淇淋一个蛋糕,独孤桀骜没有。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冰淇淋递给了独孤桀骜:“吃冰淇淋。” 独孤桀骜被她的欧前辈感动得心情激荡之时也没忘了捕捉文白的脸色——这卑鄙小人满脸的愤恨不平都写在脸上,一份小小的“冰麒麟”为何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呢?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且这东西本来是文白想要给欧景年吃的,欧景年却没吃……她明白了,欧前辈因为和文白是同门师姐妹,可是欧前辈却长得又漂亮(高白长发长腿大胸)武功又高家世又好,文白却长相一般(枯黄短发中等身材干瘦样貌打扮诡异)武功又烂家世又不好(住在下人房,而且还是很很多下人一起住在下人房),所以文白嫉妒欧前辈,想要谋害她!可恨欧前辈因为系出同门所以对文白一点也不提防,看不出她的险恶用心,文白居然罔顾欧前辈对她的一番信任之情,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欧前辈,可恨! 独孤桀骜简直要咬断银牙,她很想要提醒欧景年一句,但是看着欧景年对着文白毫不设防的眼神,以及平日里欧景年那种种高风亮节的行为,她又把一切都咽回了肚子里——还是让事实证明文白的险恶才好! 独孤桀骜盯着眼前的冰淇淋看了很久,狠狠心,咬咬牙,拿勺子舀了一大口,吞进了嘴里。 入口的苦味令她皱紧了眉头,旋即她又释然地展眉——一般毒~药都有味道,所以文白才会选择这种味道本身就很重的东西来掩盖毒~药的味道吧?不能让文白知道她发现了这里面的关窍! 独孤桀骜猛然提起全部真气护住心脉,然后面不改色的一口气吃掉了整杯冰淇淋,又把欧景年前面的蛋糕抢过来迅速吃掉,然后在欧景年和文白诧异的眼神中捂着心口拍桌而起,大骂道:“奸贼!看你还怎么狡辩!” “狡辩什么?”文白一头雾水中。 而独孤桀骜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武林盟主阁下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向了欧景年。 这回轮到文白拍案而起,对着店员大吼:“你们是不是用了过期的原料?人家都食物中毒了!” 店员:…是用的新鲜食材没错啊?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快先叫救护车吧。 欧景年: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第23章 欧景年讨厌医院。尤其是医院里白惨惨的病房。 五年前她就是在这种白惨惨的病房里送走她爸妈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仪器下做无用的挣扎直至死亡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何况那之后她还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分手。 但是正如她讨厌人群,却也不得不和人群打交道一样,再讨厌医院,她此刻也只能跟着担架一路跑进来,看着独孤桀骜被送进她最讨厌的那间病房,然后去她所讨厌的窗*清一切费用,再回来,守在那扇讨厌的门门口,满心张皇。 文白难得地没有多嘴,只是拍了拍欧景年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这只让欧景年更加不安。她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转着圈,时不时朝门里面望一眼。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消息。 半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 欧景年越来越不安,她开始暴躁地绕着椅子走来走去,文白几乎要被她绕晕,只好站起来拉住她:“没事的,食物中毒最多洗个胃嘛,她身体一看就很好,不会有事的。”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绕圈。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终于出来了,满脸凝重,张口问:“谁是独孤桀骜的家属?” “…我是。”欧景年紧张地走过去,“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一脸古怪地盯着她:“你是她什么人?” 欧景年沉默了一会,说:“姐姐。” 医生又问:“和她关系好吗?” 欧景年越来越紧张了:“还不错。” 医生叹了一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欧景年头皮发麻地盯着医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要是救不了了,那样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她刚刚把我们的仪器给打坏了。” 欧景年&文白:“……” “…那台仪器是外国进口的,要100多万呢…当然了,维修不一定要那么多钱,不过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欧景年不耐烦地打断了医生的话:“她呢?人有事吗?” “人没事,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欧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钱财嘛,身外之物而已,“赔偿好说,先让我看看她。” 要不是这里是医院,文白早就抓住欧景年的手臂尖叫了:“你要替她赔机器?那机器要100多万啊!”100多万已经不是小数字了,欧景年这样纵容这个小家伙真的好吗?而且还是这么讨厌的一个小家伙!欧景年这家伙是脑子被门夹过了吗?她家里的裂缝不会是被她自己的脑袋撞的吧? 欧景年看了文白一眼:“让她以后慢慢还我就好了。” 文白:“…你确定她还得起?” 欧景年:“…那你说怎么办?把她拆了卖了?” “让她卖肾!”文白气哼哼地挥舞着手臂,丢出一句自己也知道不切实际的话,欧景年理都没理她,问过医生,直接奔进去看独孤桀骜去了。 独孤桀骜紧抿着嘴唇缩在病房一角。 她一上那辆奇怪的车子就醒了,却一直装作昏迷,目的就是想看看文白的反应。谁知文白的反应没试探出来,她自己倒先被吓了一跳——被送进来之后,有个男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要解她的衣服! 独孤桀骜当场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义正词严地警告了那个人,不许他碰她一根汗毛。 谁知那个男人居然诡辩说什么“你现在清醒,不代表身上没事,还是做个检查保险点”,然后还命令那群穿着类似于丧服的服饰的女人压住自己,她堂堂独孤盟主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拼着残存的内力死命挣扎,仓皇间却打破了那台奇怪的仪器,那个男人大叫大嚷着说这机器要100多万,骂骂咧咧地出去找家属——也就是欧前辈——要钱去了。 独孤桀骜听到“钱”的一瞬间就停了手,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欠着欧前辈一笔不小的钱财呢,但是这时候停手也已经晚了,那个人已经走出去了,一切已成定局。 独孤桀骜沮丧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她冒着失去内力的风险提醒欧景年,一是想报答欧景年的好意,二嘛,也是想着要立功固宠的意思,谁知道她都做到这份上了,欧景年对文白还是一点怀疑都没有,而她的内力则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如果她完全成为一个废人,而文白那厮在欧前辈面前的地位一点都没有改变,她在这场争斗中是不是就已经完全落了下风?文白会不会在欧前辈面前进谗言,要欧前辈把她赶走?不,赶走都是好的了,说不定文白会唆使欧前辈杀了她,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人,不但没有用,还到处惹麻烦,欧前辈最不喜欢麻烦了。不不不,欧前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不会杀掉她的,最多只是把自己赶走…可是赶走也很可怕了…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四处流落、无家可归,独孤桀骜就懊悔得想要抓自己的头发——她该把那些美味的纸杯蛋糕都先吃掉的,离开欧前辈以后,再吃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哪怕不是纸杯蛋糕,是可乐也好,虽然这东西又贱,喝多了人还会晕,可是它至少也可以暂时饱下肚子,等到她流落在外之后,这东西恐怕都喝不到了… 欧景年走到独孤桀骜身边的时候她还在发呆,欧景年看都没看满地狼藉一眼,直接蹲下来,看着独孤桀骜,问她:“怎么蹲在地上?” 独孤桀骜看见欧景年,惊讶地抬起头,叫了一声“欧前辈”,又马上低下头:“我…我…”满心想要道歉,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别担心。”欧景年此刻的语气温柔得令独孤桀骜头皮发麻,“先把病养好,别的慢慢来,机器的赔偿我会跟他们谈的,维修不会有那么贵的,就算有,你也不要担心,我先替你垫上。” 独孤桀骜难以置信地看着欧景年,倒不是因为钱的事——100多万对于武林高人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大钱——而是因为欧景年对自己的态度。 独孤桀骜结结巴巴地问:“文…文小姐没和你说什么吧?” 欧景年误会了,刚才文白叫得那么大声,她想独孤桀骜也许听到了什么:“你别听她瞎说,没事的,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独孤桀骜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该被这个社会残酷对待。 独孤桀骜从欧景年的表情里看出了毫无掩饰的真诚。这是独孤桀骜极其陌生的感觉。人们或怜悯她、或仇恨她、或畏惧她,却从未有人想过真诚待她。人们在她有用的时候就关照她、巴结她,用完了却总想甩开她。她奋斗的路上遇见过那么多伙伴,却从来没有人说过,不会丢下她不管。独孤桀骜的眼角湿润了,既是为了欧景年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真诚,也是为了她那过去的、纠结的小心思。 第24章 医院什么也查不出来。 在文白的威逼利诱下,他们动用了所有的仪器,什么x光、ct、mri、b超…总之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统统都给独孤桀骜扫描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却依旧是她什么事也没有。不但什么事都没有,而且身体素质还明显优于常人,直逼国家队水准(被惊动出来看热闹的院长语),闻讯赶来的巧克力店老板苦着一张脸对文白说:“文小姐,你看…我们店里的东西真的没有问题,检查费我全都出了,再额外赔你们三千块钱,你就放过我吧!” 文白看一眼欧景年,欧景年看独孤桀骜,独孤桀骜一脸低落地抱着膝盖在病床上坐着,一声不吭。 于是欧景年回看文白,文白又转头对店主扯着嗓子喊:“没有问题为什么好好的人就吐血了呢?再查!查不出来我们就法院见!对了,你说报纸上会怎么登呢?食品行业丑闻再现,巧克力店暗藏杀机?我认识报社的人,搞不好还可以先爆个料赚个线人费呢你说是不是?” 店主:“……” 其时已经是晚上10点,文白其实也很不愿意在这里站着,奈何欧景年要当圣母,她这姬友也只能陪着,眼睁睁看着欧景年对着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破孩嘘寒问暖,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于是她吼完店主,又对着医生开火:“你们这什么破医院?人都吐血了还说她没事?叫你们主任出来!主任已经出来了?叫院长!院长也来了?哼!我不管,反正人在这里,你们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叫帮人来弄死你们,阿不,我找律师来告死你们!” 院长&医院众&店主:“……” 最后还是老成持重的院长出来稳住了局面:“先住院观察7天。”指指店主:“你先去交钱,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如果真是食物的问题再说。”如果不是,这钱当然是要文白她们出了,反正医院怎么样都是不亏的嘛。 店主明白了院长的意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嘀嘀咕咕地继续去交钱了。 院长看出欧景年是比较好说话且说话也比较管用的那个,笑眯眯地和她套近乎:“这是你表妹还是堂妹啊?” “堂妹。”欧景年压根不想跟人交流,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诶,堂妹怎么和你不是一个姓呢?” “…我记错了,是表妹,我们分不大清楚表妹堂妹的。” “哦。”院长笑眯眯笑眯眯,“你对你妹妹真好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文白受不了老头子的啰嗦,粗暴地插进了对话中。 “是这样的,”院长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慈祥,欧景年却不自觉地浑身发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涌出来,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把文白暴露在了老头子的势力范围里,而老头子笑得更欢畅了,“她这个病情呢实在不太明朗,吐血呢又是个比较严重的症状,所以最好有家人能够24小时在医院陪护,不然出了什么事情需要签字啊什么的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欧景年听到这么明显的暗示,立马忘记她厌恶生人这件事,又一步踏回来,皱着眉头问。 院长对她抛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悲天悯人地一叹,欲言又止。 文白又开始跳脚了,一把把欧景年扯到自己身后:“你刚才还说她没事,这会又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摆明是诈我们!告诉你,人我们丢在这里了,少了一根汗毛,我都要让你这个院长干不成!住院,可以,陪护,哼,没门!”想叫欧景年陪护独孤桀骜?当她文白是死人啊?!再说了,欧景年那自理能力,还陪护呢,别笑死人了。 院长压根没有理她,这位皓首苍颜的老人脸上泛出一股行医多年的名士才会有的,文雅点说是道貌岸然,洋气点说是zhuangbility的神情,老人家带着这股神情看了独孤桀骜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欧景年,轻轻地、缓慢地叹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如此有技巧,以至于欧景年又开始两眼含泪,脑补起乡村孤儿背井离乡、漂泊万里、在红尘中苦苦挣扎、付出却得不到回报、最终孤苦无依地病死在不负责任的医院门口的场景。文白脱口而出“我送她去申城大医院看看”的同时,欧景年也已经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深沉而凝重地对院长点了点头:“那么,我来陪护。” 院长满意地笑了,为了不让笑意溢出,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第三次叹了口气,不过这回,这口气叹得极其短暂,和文白满脑子的“草泥马”一样,迅速地消失在满是消毒药水味的病房里。 文白一口气喘不上来,捂着胸口迈着大步跑出去了——她一直在前前后后帮忙扯皮拿单子逮店主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得赶紧出去买点东西吃,哦,顺便还要给欧大小姐带一点。 独孤桀骜:…文白这是怎么回事?看见没毒到欧前辈又开始拍马屁了吗?哼,我一定要趁着欧前辈陪我的时间,好好地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她说清楚,让欧前辈收拾了文白这个恶贼!不能让我的内力白白浪费了! 欧景年:…小独孤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文白一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现在已经是初冬,晚上天气已经有点凉,然而金市早晚温差大,白天出门的时候她又想着商场里有空调,只会热不会冷,所以特地穿的比较少,在医院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出门,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喷嚏之后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站在那里左掏右掏掏不出一张纸巾,正要骂脏话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递给她一段扯得七零八落的薄薄卷纸。 文白嫌弃地看了那纸一眼,奈何鼻涕不等人,为免她堂堂文大少一世英名毁在两行清鼻涕上,文白纡尊降贵地拿两根手指拈起那片粗糙的卷纸,极其轻柔地在她那娇贵的鼻子上一擦,纸巾粗粝的质感摩得她鼻尖发疼,在心里又骂了一万遍草泥马和一万零一遍独孤桀骜,才傲慢地抬起头,谢谢的口型还没摆出来,就已经换为咬牙切齿了:“是你!” “你是?”对方挑起了他好看的眉头,纤细的脖子似乎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一样微微歪开,那张可以与独孤桀骜媲美的娃娃脸上露出一种幼儿一样的天真无邪的神情,就算文白这样弯得不能再弯的同志都差点被对方的表情打动,然而文白及时地想起了对方的恶行,把手里的卷纸狠狠地摔在地上,顺便还踩了一脚:“你是那个医生!” “医生?”好心送手纸反被嫌弃的人惊讶地抬头:“说我是医生也没错啦,不过我不是看人的,我是看动物的。” “…兽医?”文白简直出离愤怒了,“你是兽医?那你怎么会成为金平小区的保健医生的?” “那个啊…”保健医生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框,“你也知道,这年头当医生的都很穷,所以有时候会有很多个兼职…” “艹!”文白气得两眼发红,一个脏字顺口就出,随之而出的还有一串惊天动地的喷嚏,她一边捂着嘴打喷嚏一边嘟嘟哝哝地大骂起来。 保健医生皱了皱眉头,伸出食指用,一种略带娘娘腔的气势指着文白,好心地告诉她:“这样做很容易挂一长条鼻涕到手上,像毛毛虫那样白花花的,嗯,如果你感冒了的话,还会是绿色的。” 文白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松手、甩头,一条鼻涕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挂到了保健医生的白大褂上。 保健医生:“…工作服很贵的。” “老子赔!”文白的声音十分之趾高气扬,行为却是与声音相悖的猥琐,她遮遮掩掩地重新捂住鼻子,以防再发生二次惨剧,同时慌慌张张地四下转头,想要找到一个卖纸巾的场所。 保健医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比刚才那张更旧、更破,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泛黄的卷纸,文白在他掏口袋的时候就大声嚷嚷起来:“我不要你的破纸!” “谁说我要给你了?”保健医生悠悠然地摸完口袋,挑出一张比较整洁的卷纸,慢慢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擦完抬头:“忘了告诉你,最近这门口的小卖部装修,不开门,离这最近的便利店大概也要走10分钟,我觉得你与其过去买纸,不如拿袖子擦擦算了。” “滚!”文白粗暴地打断了他,很有骨气地准备开车去买纸,结果一扭头就听见对方慢条斯理地说:“忘了说,便利店在那边,开车要在前面那个红绿灯那里调头,估计和走路差不多速度,可能还要慢一点。” 文白:“……”果断地从保健医生的手里抢过他剩下的那一堆发黄的纸,选出一张不那么黄的正要用的时候,对方又咳嗽一声,对她勾勾指头。 文白:“又怎么了?” 保健医生:“那张是我刚才用过的。” 文白:“……”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要来金市“发展事业”的?这里的变~态好tm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5章 文白出去的工夫,欧景年和独孤桀骜就在那里对坐无言。 独孤桀骜看见文白的时候咬牙切齿,文白一走,她就又重新想起自己失去的内力,自怨自艾了大约1秒以后,半是真半是假地抬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欧景年:“欧小姐,我这样了,你也不怪我么?” “怎么会怪你呢,又不是你的错。”为了安慰独孤桀骜,欧景年用上了她毕生最温柔的语调和最温暖的眼神,她甚至伸出了手,轻轻地给了独孤桀骜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独孤桀骜像受惊的小鹿那样哆嗦了一样,随即温顺地靠近了欧景年的怀里——完全失去内力以后,她只剩下欧景年可以依靠了。 欧景年有些不太习惯。她已经太久没有被人——准确地说,是让人这样倚靠了,尘封在记忆里的久远往事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随地可以破开她的心壳,穿透她的心脏,化成一个巨大的怪兽,然后在她面前残忍地撕裂一切虚幻的生活。 欧景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她平常用来维持生活的那一颗,而是被她压在胸腔最内部、最隐秘位置的那个。 这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地开始,迟缓、凝滞、毫无生气,然而它毕竟是开始跳了,好像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厚重的冰块正在慢慢融化。 也许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所以五年之后,她不但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甚至还慢慢地萌发了一些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生的想法。 欧景年试探着地伸出手,拍了拍独孤桀骜的头,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这所医院是金市最好的医院,连带的这里的工作人员的水准也比别家要好,年轻的小护士们身姿窈窕地在走廊上穿梭来去,白大褂也掩盖不住她们身上那股俏丽劲。 独孤桀骜不知道欧景年在想什么。再次确认欧景年真的一点嫌弃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之后,她才有心情想些别的事情,比如如何揭发文白,比如如何在欧前辈面前固宠。 文白觉得命运女神一定是看上她了,不然怎么会总是变着法子在刁难呢?心上人不理自己而去理睬那个讨厌鬼已经够难过的了,偏偏还遇上食物中毒这种破事,遇见这种破事也就算了,结果出门还遇见陈锋这么一个讨厌鬼。 没错,陈锋就是那位兽医兼职保健医生,也就是那个全程目睹了文大小姐甩鼻涕的禽兽,至于他为什么会依旧跟着文白,那说来话也不长——文大小姐本月零花钱本就濒临绝迹,在医院忙里忙外又垫付了一些,于是钱包君闹起了罢工,而且是极端的、连一个硬币都吐不出来的那种罢工。 正当已经在肯德基点了一堆菜的文白欲哭无泪地看着手里的钱包,开始思考把这个驴牌钱包抵给店员换一顿晚餐的可能性的时候,有个穿白大褂的人从队列后面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破破烂烂的零钱,数给收银员,拿走文白点的套餐,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留一丝痕迹。 文白:“…喂,那是我点的!” 保健医生:“你付钱了吗?” 文白:“……” 保健医生:“我付钱了。” 文白:“……” 保健医生:“所以这是我的。” 文白:“……” 保健医生:“当然你点了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如果你肯陪我坐下聊聊天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分你一点。” 文白:“…谁要吃你的东西!” 保健医生慢慢抬起手,报出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10点36分,我们医院虽然不算偏,但是也不在市中心。” 文白挑眉,看他。 “这个点还在开门、又相对干净的饭店只有肯德基,而20分钟车程之内,只有这家肯德基。” 文白:“…坐就坐,who怕who啊!” 保健医生看见她大大咧咧地跨进座椅,微微一笑,伸出刚吃完原味鸡甚至都没有擦拭的右手:“我叫陈锋,耳东陈,锋利的锋。” “文白。”文白象征性地拿手指在对方的手指上沾了一下,赶紧收回来,眼光在桌子上的鸡翅和汉堡之间溜来溜去,陈锋发现了,继续微笑着开始啃奥尔良烤翅。 文白一共点了4块原味鸡、3对烤翅、3杯可乐、3个汉堡和1盒6个蛋挞,陈锋在她面前慢悠悠地吃掉了2个汉堡6个蛋挞4块原味鸡2对烤翅喝掉了2杯可乐。 在他即将端起第3杯可乐的时候文白忍不住了:“你就这么吃?” “不然呢?” 文白强忍怒火:“你不是说给我一点吗?”马丹,她真是丢人丢够了,居然为了区区烤翅…区区烤翅…区区…烤…翅… 陈锋在文白几近杀人的眼光中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可乐,吃掉了剩下的一对烤翅,又去摸最后一个汉堡:“我说考虑考虑,没说一定给。” “所、以?”文白简直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咬碎空气的声音。 “所以我考虑完了,不给。”陈锋狼吞虎咽地塞完最后一点汉堡,打了个饱嗝,拍拍手:“晚上又吃了这么多,不好,不好。” 文白豁然起身,抬脚要走,陈锋在关键的时候又叫住了她:“诶你等等,我好像还有点零钱,我给你买个套餐?” 文白站着看他。 陈锋掏啊掏,掏啊掏,从口袋里凑出了一把黑乎乎的票子,数了半天:“3.9,这样吧,我给你买个甜筒保持一下血糖。” 文白:“……”准备撸袖子,揍人。 陈锋:“等下,我裤子口袋里好像还有点,啊,10块,给你买个汉堡?” 文白:“……”打人的*一点也没有减轻! 陈锋:“等等,我看看那边裤子口袋有没有钱,啊,居然有100,那么请你吃个套餐?” 文白:“…钱给我,我来买!” 独孤桀骜和欧景年轮流发了一会呆以后,文白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个跟班进来,把一堆东西扔在床头:“肯德基!” 欧景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刚刚吐了血,怎么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呢?” “爱吃吃,不吃拉倒。”文白鼻孔朝天,难得地对欧景年发了一句脾气。 陈锋温和地对欧景年说:“没关系,一般只要不是开刀要吃流食的病人吃肯德基都没问题的。” 文白:“…你不是兽医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人医了?” 陈锋微笑:“我以前不是还替你看过吗?难道那次不准?” 文白:“……”真是时刻都想撸袖子打人啊! 欧景年:…总觉得这个穿白大褂的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独孤桀骜:文白这厮又拐骗了一个无辜善良(白皙美貌)的好青年,可恨!还有,不能让欧前辈先吃这份东西! 于是在大家就看见本该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独孤桀骜一跳而起,抢过汉堡,大吃大嚼起来。 欧景年:小独孤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陈锋:原来我的吃相不是最难看的… 文白: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叫人)提来是给欧景年吃的,不是给你吃的摔! 第26章 独孤桀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每个东西都啃了一遍…于是欧景年只好就着几个鸡翅和蛋挞随便吃了一点,然后给她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 领导显然非常惊讶。 欧景年是单位里的模范员工,五年来她从未休过任何年假、病假、事假,单位里有事的时候,基本也就是她留下来加班,拿钱认功劳的时候,她却总是落在后面,因此领导从没想过,欧景年居然也有请假的一天,不但请假,还一连请了5天。 “小欧啊,我知道你这些年工作压力比较大。”片刻的思索之后,领导开始发言,“适当的休息是正常的,但是一次请5天,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你可以把假期分开嘛。” “领导,我不是想休息,是真的有事。”欧景年沉静而坚定地说,一字一句,非常严肃。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领导爽快地给了假。 欧景年挂断电话,文白和独孤桀骜两人四眼都盯着她。 欧景年:“…干嘛?” 文白:“你居然真的为了她请了假!上回我生病你都不肯请半天假照顾我。” 欧景年:“…你那次就是多打了几个喷嚏而已你好意思说是生病?” 文白:“那我要是像她这么样的病了你要照顾我吗?” 欧景年:“…不。”眼看文白要发飙,赶紧补了一句:“你要是真住院来看你的人恐怕要把医院都挤爆了吧?我才不凑这个热闹,不过人少的时候我可以来陪你。” 文白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欧景年则趁着她心情好,托她带自己回去拿衣服。 文白:…草,总有种自己染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感觉怎么破! 陈锋本来是被文白抓壮丁拎东西来的,不知为何一直站在旁边不走,不但不走,现在还冒出来:“独孤小姐这里不能离开人,不如让文小姐留在这,我送欧小姐回去吧。” 文白激动了:“靠!你一个陌生男人,随随便便就说要送人回家,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锋又开始掏口袋了,半天之后,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工作证,展开,给文白一看,是金市第二医院的工作证,名字,陈锋。 文白:“…你不是兽医吗?” 陈锋:“我有很多兼职。” 文白:“……” 陈锋:“如果你还不信,可以找这里的工作人员来问问,他们应该都认识我。” 文白:总觉得他这句话怪怪的,不管怎么说,如果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的话,大约是可信的吧?吧?吧… 欧景年:“…其实,我可以打车的…”她一开始之所以让文白送,就是怕伤害到文白那颗脆弱的小玻璃心,因为在文白看来接送欧景年是一种老攻(未遂)对老婆(受)的义务,如果她在场而欧景年不肯让她帮忙,那是对她的侮辱。 文白:“不行,晚上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出去多危险。” 欧景年:“…那你把车借我也行。” 文白:“…不行,车与老婆恕不外借,除非你是我老婆。” 欧景年:“…那我让陈锋送了。” 文白:“…那倒可以…” 欧景年&陈锋&独孤桀骜:“……” 欧景年最后还是跟陈锋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独孤桀骜和文白。 室内瞬间就溢满了紧张的气氛。 独孤桀骜看着文白,用一种怜悯的、愤恨的、不屑的目光。 文白也看着独孤桀骜,用一种警惕的、愤恨的、不屑的目光。 独孤桀骜觉得这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因为文白虽然武艺低微,心机却十分深沉,几乎不亚于她这位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武林盟主(前)。 文白也觉得这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因为独孤桀骜虽然又穷又没见识,却很奇异地抓住了欧景年的软肋,撩拨欧景年的功夫丝毫不让她这位(从高中以后开始的)青梅竹马。 医院的病房惨白一片,时间仿佛已经凝固在这片惨白里了。 假如墙壁上再有个时钟,那这一定就是个完美的厮杀(逼)现场,秒钟的滴答声,就是她们彼此为对方设定的丧钟之声。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一下,两下,三下。 文白和独孤桀骜同时竖起耳朵,留神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高手对决,拼的往往不是招式或内力,而是气势,在这紧要关头,一个第三者的出现,绝对会影响到两人的气势。 脚步声靠近了,更近了,极近了。 门外的人推门的那一刻,独孤桀骜和文白两人都同时握紧了手,屏住了呼吸。 独孤桀骜甚至悄悄地抱起枕头,挡在胸前。 门慢慢地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两人眼前,这人带着面罩,手持凶器,看上去…极其危险。 文白松了口气——原来是护士啊,诶,话说我刚才为什么要紧张来着? 独孤桀骜则眯起了眼,看一眼文白,再看一眼手里拿着针筒的护士。 这个人,不简单! 脚步轻盈,虽然不知道练没练过内功,但是至少是身体强健之人;虽然穿着这里的人的服饰,却戴着面罩,一看就是作奸犯科之人;最重要的是,文白一看见她,就松了一口气,这两人显然是一伙的! 独孤桀骜有些后悔放任欧景年离开了,她还有些不适应自己已经失去内力的事实,以至于有些托大,忘了文白身为一位武功平平的管家,竟然胆敢谋害一位绝世高手,她一定不能是一个人在奋斗!而帮手,很可能就在她身边。 穿白衣裳的人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有凶器(针),有奇怪的药物(独孤桀骜认得玻璃瓶里装的是药),面无表情(因为根本看不见),脚步沉稳(那必须…)。 她把托盘放在床头,先拿出一根细长的玻璃棍,像哄孩子似的对独孤桀骜说:“张口,啊。” 独孤桀骜警惕地后退一点,缩到床头,喝问:“你是谁?” “这是护士,来查房的。”文白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茶房?”独孤桀骜继续眯着眼,她明白了,这个人在茶房工作,手上却囤积了这么多药,一定是和文白沆瀣一气,预备毒害欧前辈的!自己破坏了她们的阴谋,她们这是要来报复了! 独孤桀骜机敏地打量着房内的陈设,寻找着后退之路。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又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独孤桀骜是要对欧前辈表忠心,不是真的想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现在敌强我弱,还是先走为上。 “没事,院长说了,不管体温正不正常,先打一瓶葡萄糖。”怕医生怕护士怕医院怕莫名其妙的东西的病人见得多了,护士压根没把独孤桀骜的反应看在眼里,放下体温计,开始开瓶子,接针管。 文白:嘿嘿,看着这乡巴佬打打针受受苦也挺爽的。 独孤桀骜:我闪!啊! 内伤堆积+连日忧心的独孤桀骜才一闪人就被护士摁在床上了。 “小朋友都这么大了还害怕打针啊?”护士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病历资料,又看了一眼独孤桀骜,25岁在她眼里也依旧是小孩子,尤其独孤桀骜又长了一副娃娃脸,“没事,阿姨给你打针,一点都不疼。”她可不是普通的护士,她是护士里的老麻雀,护士长是也!多少调皮捣蛋的孩子都在她手下认了栽?精神病人她都能一对一单干,何况区区独孤桀骜!不过这小姑娘还真有点力气,护士长费了点劲才压住奋力挣扎的独孤桀骜,转头对文白喊一句:“愣着干嘛?过来帮我按着她,我好打针。” 文白笑嘻嘻地过来落井下石了。 独孤桀骜:“贱人!放肆!走开!你们休想!哎呀!好痛!呜呜,欧前辈…” 文白:哎呀突然觉得今天的辛苦都值了… 护士长:…最近的孩子真是营养太好了,我这老骨头都快跟不上了,不行,回去得多跳几次广场舞! 第27章 肌肉注射是一种常用的药物注射治疗方法,指将药液通过注射器注入肌肉组织内,达到治病的目的。 肌肉注射主要适用于:不宜或不能做静脉注射,要求比皮下注射更迅速发生疗效时,以及注射刺激性较强或药量较大的药物时。 葡萄糖一般不适用于肌肉注射,因肌注浓度较大的葡萄糖会引起皮下硬结,且不易消散,得不偿失。 如果一定要肌肉注射葡萄糖的话,只能低浓度,小剂量,俗称所谓少量多次。 以上消息来自手机百度,机主:欧景年。 哦,对了,肌肉注射最常用的注射部分为臀大肌,因此还有个俗称,叫做打屁股针。 当欧景年踏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文白压着独孤景年,护士长在给独孤景年肌肉注射的场景。 其实护士长本来是想给独孤景年打点滴的。这也是院长的要求。但是独孤景年力气实在太大,挣扎又实在太激烈,暂时的制服保证不了长久的安分,所以护士长果断改变主意,把静脉注射,改成了肌肉注射。 而且,为了避免独孤景年在打针途中挣扎过猛而造成损伤,护士长果断地把注射部位选在了臀部。 于是欧景年和陈锋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独孤盟主目眦欲裂,一副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表情面朝着门口——被按着实在挣扎不了,嘶吼或是求饶又嫌太丢了她盟主的身份,虽然堂堂武林盟主(前)被当众按着脱裤子这件事本来已经和高大上无缘了。 身为医生的陈锋见过了太多果体,没什么表情,反而是同为女性的欧景年短暂地害了一会羞,努力不去想那个小麦色的、肌肉均匀挺翘足以媲美模特的臀部,然后噔噔噔几步冲上去,用她最凶悍的嗓音对文白和护士长大吼:“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打针。”文白深沉而冷静地丢出六个酷酷的字眼,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得陈锋都要看不下去了。 欧景年瞪了文白一眼,问护士长:“好好的,为什么用肌肉注射?打的是什么针?处方给我看看!” 护士长努努嘴:“葡萄糖,她动太厉害了,所以用肌注,你放心,我在这里三十年了,不会出错的。” 欧景年一点也不放心,她顺手掏出了手机,百度了肌肉注射,和护士长一一比对,护士长十分坦荡地任她观察,耐心讲解,甚至还表示等下可以再演示一遍自己的扎针手法,欧景年看见这个和百度说的完全一样,十分深沉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满怀柔情地拍了拍独孤景年的小脑袋,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哄她:“乖,很快就好的,打完针姐姐给你吃糖。” 独孤景年悲伤了、绝望了、愤怒了。 欧景年刚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她看欧景年的眼里都充满了小星星。欧景年简直就是她的女神,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充满了圣洁的光辉。 结果女神欧景年居然隔了那么久才反应过来要问打针的事,她每延迟一秒,她在独孤桀骜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就降低一点,等到欧景年终于开口问打针的事的时候,独孤桀骜看见救星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了。欧景年拿手机百度完一切,同意了护士长的作法,然后再走来安慰独孤桀骜的时候,她在独孤桀骜心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短短几分钟时间,欧景年在独孤桀骜心中的备注已经由“女神”变成了“昏君”。独孤桀骜甚至倔强地一转头,不肯让欧景年再多揉揉她的脑袋。 欧景年显然是读不懂独孤桀骜的心思的。她以为独孤桀骜是闹小孩子脾气怕打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突然又想起某件事了,转头一看,陈锋直勾勾地盯着独孤桀骜的身上看着。 欧景年沉了脸,几步上前,挡住了陈锋的视线:“抱歉,陈先生,我想你最好出去一下。” 护士长打完针,收了工具,看了陈锋一眼:“他不要紧的。” 文白:为什么他不要紧?啊,难道他是个gay?怪不得这么娘娘腔!卧槽!她一激动,松了手,独孤桀骜从她手底下挣开,一溜烟缩到床头,三下五除二穿好裤子,抱着膝盖,满脸悲愤地望着房间里的几人。 陈锋懒洋洋地说:“放心,我没在看她。” 欧景年皱起了眉头:“不管怎样,你留在这里就是不方便。” “好吧。”陈锋耸耸肩,塌肩驼背地出去了。 护士长收拾了东西,紧跟着陈锋出去了。 文白看看欧景年,再看看时间,愤愤不平地出去了。 房间里忽然就只剩下独孤桀骜和欧景年两个人。 独孤桀骜不知道怎么地,就开始红了眼圈,咬着嘴唇,靠着墙坐着,一脸的委屈。 欧景年坐在床边,轻轻说:“没事的,你放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独孤桀骜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扑簌簌地往下掉个不停。而且独孤桀骜的眼泪还不是那种秀气的掉法,而是瀑布般滂沱而出,顷刻间沾湿了整片床单。 欧景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对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向来没有办法。对长得好看还在哭泣的女孩子就更没办法了,扭捏了半晌,想起前女友哭泣时候的状态,狠狠心,咬咬牙,靠近独孤桀骜,把她抱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哭。 独孤桀骜的哭声戛然而止,流到一半的眼泪鼻涕卡在中央,进不去,出不来,只好一股脑儿地抹在了欧景年的衣服上——做这事的时候独孤桀骜还不忘了偷瞄欧景年的脸色,结果发现自己越抹她越开心,于是一面鄙视地在心里唾弃欧景年的“昏庸无能”,一面更加欢实地糟蹋欧景年的衣服。 而欧景年从头到尾,只是温柔地微笑着看独孤桀骜做这一切。 独孤桀骜抹完眼泪,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不管再怎么说,欧景年对她真是够意思的。 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样的恩情呢? 她独孤桀骜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欧前辈再昏庸再愚昧,她独孤桀骜也不会就此放弃的!不但不放弃,她还要主动担当弟子的责任,好好地辅佐欧前辈、照顾欧前辈! 欧景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变化,也并不知道忽然之间她就多了一位尊姓独孤的辅政大臣+寄名弟子,她只是拿出刚才特地去便利店买各种小零食(包括棒棒糖),按照标准的哄小孩流程哄着刚打完针的独孤桀骜。 而独孤桀骜也露出了标准的辅政大臣的奸诈(自以为)笑容,笑嘻嘻地接受了欧景年的一切好意。 第28章 独孤桀骜住院的第二天,文白一大早就到了医院,手上还拎着个保温盒,里面是足够两个人吃的粥——她本来想只带一份的,可是后来想想欧景年现在这德性,只带一人份的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叫独孤桀骜享用了,所以只能不情不愿地带了两份。 文白刚把车停在停车场,打开她那道狂霸酷炫拽的阿斯顿马丁剪刀门,一只脚刚刚伸出去,还没落地,左眼忽然一阵莫名其妙地跳动,文白警觉地一抬头,天还早,停车场里几乎没有别的车,哦不对,有一辆小电摩,电摩,电摩…… 文白呆呆地看着陈锋慢悠悠地开着那辆破烂小电摩晃进来,停车场的大门离她的车不到十米,陈锋却花了将近1分钟才开到,然后又花了大约3分钟停车,锁车,拔钥匙,跨下车,站直,把钥匙往怀里一揣,转头看向已经石化的文白:“嗨,早。” “你…你来干什么?”文白莫名其妙地就汗毛倒竖,瞪着陈锋问。 “上班。”陈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工作牌,在文白面前晃了一下。 文白:…好像昨天是有人说他是这里的医生来的…不管了,我先进去吧。刚一抬脚,发现陈锋也朝着同一方向在走,心中警铃大作,凶狠地瞪了陈锋一眼,粗声粗气地问:“你干嘛走这边?” 陈锋再次晃了晃他那脏得吓死人的工作牌,指了指牌子上“住院部”三个字。文白眼尖,发现他工作牌的套虽然脏,里面的卡却很新,心中起疑,慢吞吞地往独孤桀骜所在的病房挪动,果然陈锋也晃晃荡荡地跟着她进去了。 独孤桀骜早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警觉地醒了,不但自己醒了,还叫醒了欧景年,欧景年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打了个滚,结果她忘了这里是医院,病床可没有她的床大,眼看她就要掉下去,独孤桀骜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两膝下沉,两手平平伸出,一把把欧景年给接住,然后两腿用力,像站岗的卫兵那样一下站直身体,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公主抱——160不到的独孤桀骜抱170以上的欧景年。 欧景年揉眼睛的手定住了。文白抬在半空的脚也定住了。连陈锋都默默地看了这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咳嗽一声,对独孤桀骜说:“独孤小姐,你可以…把她放下来了。” 独孤桀骜眨眨眼,轻缓地把欧景年以坐姿放在床边上。欧景年完全清醒了,夸她说:“独孤,你力气真大!刚才多亏你。” “大个屁!亏个屁!”文白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用力一推独孤桀骜,没推动,于是用力一扯欧景年的胳膊,强行把她们两分开,又转头冲独孤桀骜大叫大嚷:“谁许你这么抱她的?!啊?!” 独孤桀骜还没从欧前辈居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这件事上反应过来,不过出于本能,她还是冷笑着对文白说:“怎么,我不抱她,难道看着她掉在地上吗?”欧前辈这样的武林高手,一定不会真的摔到地上的,刚才一定是她在故意示弱,想要迷惑敌人!文白见不得欧前辈好,所以自己救了欧前辈,她才这么生气!嗯,一定是这样! 文白:…好像也是,独孤桀骜不抱欧景年,欧景年就会摔下去,不对,如果她摔下去,我不就可以趁机温柔安慰了?该死的独孤桀骜,挡掉了我一个大好的表现机会!啊不对,从床上掉下去,会不会很痛?把欧景年摔着了,我也心疼…咳…我到底是希望她摔呢,还是希望她不摔呢?这是个问题… 陈锋看了一眼莫名陷入沉思的文白,笑着摇摇头,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保温饭盒,递给欧景年:“这是她给你们带的早饭。” “哦,谢谢。”欧景年没有意识到陈锋已经反客为主,木讷地谢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刷牙,托银子的福,她们两个占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套间,一间房里有两张单人床,还有一个蹲式卫生间。 在欧景年去洗漱的当口,陈锋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支温度计,对独孤桀骜说:“小朋友,来,张口,啊…” 独孤桀骜警惕地看着他,闭紧嘴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头几乎扭成60度角。 “不张嘴也行哦,可以测腋下,腋下不测也可以,可以测肛~门。”陈锋笑眯眯说着,左手拎着温度计比划了一下,好像在想那个地方更适合。 独孤桀骜打了个冷战,挪得离他远了一点。 文白:…为什么嘴巴和腋下和肛~门是用一个温度计?你们医院到底是有多不靠谱!啊不过如果是那个乡巴佬的话让她尝尝在肛~门里待过的温度计的滋味也不错嘛哦吼吼吼… 陈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嗖嗖嗖从裤子口袋里又摸出了另外两根温度计:“嘴巴和腋下和肛~门的温度计不一样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不同的人用的是同一根哦,连测肛~门的那根也是,我是每次用完都会用酒精消毒的啦,不知道其他同事会不会偶尔忘记那么一次。” 独孤桀骜又打了个冷战,默默地缩到床角去,防范的主要目标从文白转成了陈锋。 文白:“…我要是生了病,肯定不住你们医院!” 陈锋笑得很惬意:“没问题,我敢肯定其他医院也都是一样的。” 独孤桀骜&文白&在卫生间里听到了一切的欧景年:…… 最终欧景年权衡利弊,替独孤桀骜选择了腋下测体温,独孤桀骜现在已经不盲目地迷信欧景年了,但是出于在外面要给前辈面子的想法,她还是意思意思地服从了一下,只是不肯让陈锋碰,于是陈锋被赶到外面,欧景年拿着温度计,替独孤桀骜解开衣服,伸手把温度计塞进去,两人肌肤相触,独孤桀骜还没什么感觉,欧景年倒是觉得自己像个占人便宜的臭流氓,脸上发热,迅速地收回手,转过头去,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不轨”行为,又马上打开饭盒,拿勺子喂独孤桀骜吃饭。 目睹一切的文白酸得简直能吐出来,冷哼了不知道多少次,却统统都被独孤桀骜和欧景年给无视了。 独孤桀骜怀疑地看着文白带来的那份保温饭盒。她早就饿了,而饭盒里的粥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是,这是那个人带来的东西,那个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贱!人。 “不喜欢?”欧景年一勺粥递出去半天,看见独孤桀骜没反应,以为她嫌弃这粥不好,于是自己尝了尝,皱着眉头说:“小白,这是…你自己做的?” 被冷落在一旁的文白终于得到欧女神的注意,马上颠儿颠儿地凑过来,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不错吧?” “粥煮得不错。”欧景年小心地组织词句,免得伤了文白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就是…这是皮蛋瘦肉粥,却没有放盐。” “…怎么可能?”文白抢过勺子,自己尝了一口,真的没有盐…当然,她文大厨怎么会承认这是因为她的失误呢?“咳,你难道不知道盐吃多了不好吗?什么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全都是吃多了盐导致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才特地不放盐的!” 欧景年:“…也不至于完全不放吧?” 文白:“哼!你们不吃,我吃!”自己扒着饭盒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拿过车钥匙要往外走,欧景年叫住她:“你去哪?” 文白霸气地丢下一句:“买盐!”甩着钥匙,大步踏出去了。 欧景年:…小白你这个傲娇! 独孤桀骜:什么买盐,是忘了放毒~药现在要找借口去买毒~药了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加了盐也不吃,哼! 第29章 文白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一起小小的碰擦事故。文白的车刚在路口停住准备转弯,一辆载着三人的黑摩的飞速冲过来,撞到了文白的车,摩托车倒了,坐在最后面的那个老头子倒在地上起不来,而摩托车主一见这情况,把车一扶起来就火速溜走了。老头子的家人找不到人负责,就揪住了文白,文白气冲冲地打了110报警电话,等了好久才等来两位交警大爷,告诉她按照华夏国的交通法规,她需要对此负部分责任。同时交警劝文白认全责,这样她就不用出钱了。 文白出离愤怒了:“卧槽这是什么破法规!明明是他撞我在先!他不赔我的车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赔他医药费?” 交警劝她:“算了,看你这车,也不怕这点钱,人家也怪可怜的,你就体谅体谅啊?” 文白是谁?没事还要出去惹点事呢,何况现在是事惹了她? 文大少当场就开始捋袖子,打电话,准备找她那帮狐朋狗友解决这件事。 自诩是老江湖的文白文大少自出生以来就没遭过什么真正的挫折,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的后果就是,文白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开辆豪车,就是原罪。 文白打电话的当口,停车场门口已经开始聚集起围观的群众。现场很简单,一辆阿斯顿马丁和一个暴躁的不断打电话联系朋友‘解决事情’的美(er)女(nai)车主,一个在地上唉哟叫唤伤情不明的老人,还有一个手足无措在那里光顾着喊爹的农民工,换你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你会怎么想? 反正等文白打完电话的时候,停车场门口已经围起了一大群群情激奋的观众,文白还傻傻地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颐指气使地对交警说:“我可以先垫钱让他去看病,但是这事绝不是我的责任!” 交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好心地劝了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先态度端正点,陪老人家去医院看看吧。”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女神的早饭还没解决呢,再说她又不是医生,就算在场又有什么用? 终于有个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人忍不住了,站出来指责说:“你有什么事比人命还重要?老人家都这样了,你难道一点愧疚的心都没有吗?” 文白下意识地按照她惯常的语气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愧疚?又不是我撞的他。” 这下捅了马蜂窝,有几个中年人冲出来开始拿土话骂她,又有几个年轻人凑近,人声嘈杂,文白一下子没听全他们说什么,只抓住了关键字——“富二代”。文白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感觉不妙,但是这时已经晚了,好几个人已经围到她身边,唾沫横飞地指责她,越说越难听,而那两个交警见势不妙,丢下一张单子和一句“带着单子到xx大队去办事故认定”,就脚底抹油了。 文白陷入了群众的包围中。围观的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外强中干如文大少,这时候也已经不敢贸然回嘴了,不但不敢回嘴,她还默默地倒退了一步,想要钻进车里躲一躲,但是车门已经被刚才发言的大学生给堵上,连她的退路也都堵上了,文大少脸色发青,想起被她当年调侃过的一众坑爹的阔少们,恨不能要照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来一拳。但是无论她怎么脑补,怎么手足无措,做过的错事就已经是错事,文白已经陷入了群众的汪洋大海中,无法脱身了。 文白的脑袋开始冒汗,嘴唇开始发抖,很快手也开始抖了,她又掏出手机,她家老头子的电话号码被她按了10位,第11位数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妈的,不能找他,一找他,以后就没有活路了!”文白自言自语了一句,强迫自己扯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对着领头的中年人开口:“这位大叔…”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谁是大叔,我今年才22岁!” 周围又响起了一片说富二代不尊重人的议论,领头那位少年老成的人物也越来越激动,他挥舞着拳头向前又踏近了几步,唾沫星子全部喷到了文白的脸上。 文白的脸简直已经不能看了,抖着手要去摸纸巾擦脸,手却被一个人紧紧握住。文白以为有人要攻击她,尖叫一声,正准备要不顾面子夺路而逃,手的主人却拉住她:“别怕,是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文白莫名地镇定下来,回头一看,陈锋穿着白大褂站在她旁边。 陈锋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满满的都是真诚和谦逊,他清了清嗓子,丢出一句:“诸位,是不是先让我看看老人家的情况呢?”声音不高,传播得却很远,关键是那位倒地的老人家的儿子听见了,激动得大喊:“先让医生来看看!” 人群静了一下,让开了一条路。 陈锋放开文白的手,大步走过去,给老头子上下诊断了半天,得出了结论:“骨裂,不是大事,但是要住院,不如这样,先让老人家到医院里面住着,别的事我们慢慢再说好不好?” 那位22岁的“大叔”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于是陈锋弯下腰,让老人的儿子把老人扶到他背上,做完这些他还不忘回头看了文白一眼,文白识趣地跟上,在后面护着以免老人跌下来,陈锋就一路吃力地将老人背进了急诊室——围观的人们本来还有几个在高声闹事,等看见陈锋的举动以后,全部都消停了,有人在前面开路,有人在后面张开手保护,有人跟着继续围观,等进了急诊室,陈锋跟值班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有人出来将老人推进了科室。 陈锋处理了这边,又问老人的儿子事情的经过。文白本以为这事就该了结了,谁知那位看着憨厚的中年人像是失忆了一样,口口声声不提摩的的事,反而说是文白撞了他爹。 文白被群众吓灭的怒火又噌噌地燃起来,正要拉着那人来场辩论,陈锋又咳嗽了一声,严肃地对苦主儿子说:“既然他们各有各的说法,那这事还是交给警察来办吧,我已经报了警,相信警察很快就会过来——不是交警,是刑警。” “刑警?”老实巴交的苦主儿子吓了一跳。 “这事闹成这样,只能交给刑警了。”陈锋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你这医药费肯定超过5000,也在刑事犯罪的范围里了。” “刑…刑事犯罪…”苦主的儿子开始语无伦次。 文白一看有门,再次想要亲自上阵,又再次被陈锋拉住了:“是的,金额超过5000可以归入刑事犯罪,再说,停车场的录像也要有公安部门的搜查令才能调阅。” “录…录像…”可怜的老实人简直要晕过去了,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陈锋的话,红着脸开口:“医…医生,我可不可以和你说两句,就…就我们两。” 陈锋挑眉:“有什么事不能当大家面说,非要私下和我说?” 苦主的儿子胀红了脸,跟进来围观的人以为他又受了委屈,全都开始替他撑腰打气——他们越支持,苦主的儿子的脸就越红,陈锋淡定地抱着手看着这一切,文白也渐渐明白过来,在一旁冷笑着一语不发。 苦主的儿子思想斗争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大家别激动…其…其实…我们是坐在摩的上,摩的撞了这位小姐的车跑了,我没钱给爹看病…所以…才…”才什么,他没说,只是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看上去可悲又可怜。 围观的人突然就没了声音。 富二代固然是普罗大众仇视的对象,“碰瓷老人”却也同样不受欢迎。 苦主的儿子被这沉默逼得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医药费和当众承认说谎这两件事一齐煎熬着他,这个本来就不高的汉子突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 现场一片尴尬的沉默。 陈锋正要再出面装一次好人,文白站出来了:“算了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医药费我先替你出吧——这可不是白给你的,只是垫付,垫付。”垫付个鬼!这人看打扮就还不起钱好吗!但是谁让她圣母病泛滥见不得人间悲惨呢?一定是被欧景年带坏了,嗯! 陈锋眨了眨眼睛。 文白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你也以为富二代就只会做坏事?” “不。”陈锋笑一笑,轻轻贴在她耳朵边说,“我只想说你裤子拉链开了。” 文白低了头才发现今天她根本就没穿牛仔裤,捏着拳头对陈锋挥了挥,骂一句:“还以为你终于能办点事了呢,结果还是个死骗子!” 陈锋耸耸肩:“这个死骗子刚才救了你。” 文白眼见危机消失了,又开始得意洋洋自吹自擂:“就算你不出现,我也能独自解决这件事。”不就是报个警调个监控吗?她就算当时没想起来,一送那老头子进医院也该想起来了。 陈锋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招招手,文白皱着眉斜眼看他:“干嘛?” 陈锋对着她比了个“靠过来”的手势:“告诉你个秘密。” 文白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陈锋笑嘻嘻说:“我们医院停车场没有监控。” 文白:…… 陈锋满意地看着她呆滞的脸,继续笑嘻嘻说:“刑法那条也是我编的,根本没有这个条款,这你该知道的吧?” 文白:我不知道…不但不知道刚还在心里默默记住准备以后跟那帮朋友卖弄的呢…卧槽幸亏我刚刚心情好答应替那个人把钱出了,这事要是继续闹下去我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啊卧槽! 第30章 欧景年和独孤桀骜在病房里眼巴巴地等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独孤桀骜把渴望的眼光投向了欧景年: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罢?装了这么久,算是够仁至义尽的了吧?可以出去自己买吃的,不用再等着吃那下了毒的粥了罢? 欧景年完美地接收了独孤桀骜的眼波,并自动将这一长串信息转换成了“我饿了”三个简单直接明了的大字,看了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无所事事的独孤桀骜,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丢出一句:“我去买早饭。”正准备离开,独孤桀骜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前辈真的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丢在这个杀机密布的奇怪地方,面对一群不知是敌是友的奇怪人们,然后独自面对可能出现的文白、陈锋、白衣杀手(护士长)、以及其他任何蝇营狗苟、同流合污的豺狼虎豹之辈。 当然,独孤盟主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出于害怕,她若是那等胆小的人,早在一开始,就不会(强运内力护住心脉)去吃那块下了毒的蛋糕,独孤盟主之所以不想一人独处,不过是考虑到欧前辈的心思实在过于神秘莫测,她那张时而精明时而迷糊的脸上蕴含着太多独孤桀骜无法理解的东西,独孤桀骜觉得与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欧前辈身上,不如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阿不,是自己动手性命无忧。 而且,她独孤桀骜身为一代女魔头、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若是莫名其妙地死在文白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实在也是太过…丢人。 总而言之,独孤盟主经过深思熟虑0.1秒之后,做出了卖萌以求跟随的决定并且付诸行动,而不到0.1秒,被美(luo)女(li)卖萌闪瞎了圣母眼的欧景年就已经说:“好。”她说完这句话还有点担心,仔细研究了一下医生查房的时间表,又到走廊上左右看了一看,没有看见任何医生和护士的痕迹,才又溜进来拉着独孤桀骜的手说:“住院病人不能随便出去的,我们快去快回。”独孤桀骜看起来活蹦乱跳,还能徒手抱住自己,出去门口吃个饭,应该没事吧? 两个人像两个逃课的小学生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了,为了不被人发现,欧景年特地带着独孤桀骜从侧门出去,绕了一圈,穿过一条七弯八拐的小巷子,来到了一条小吃街。 假如文白在,一定会惊呼这里简直像是哈利波特里的对角巷或是维多利亚时代伦敦的某个犯罪率极高的小街道——嘈杂、喧闹、充满了烟熏火燎的草根生活气息,但是文白不在,所以独孤桀骜只是小小吃了一惊,在心里短暂地怀念了一下她那逝去已久的平民生活,然后快乐得拉着欧景年的手,这里看看,那里嗅嗅:欧景年对这医院的熟悉以及显而易见的谨慎举止让独孤桀骜又恢复了一点信心——欧前辈果然只是在虚以委蛇,其实她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欧景年像是牵小朋友那样牵着独孤桀骜,微笑着问:“想吃什么?别看这里挤,其实东西还是满干净的。” “干净”令独孤桀骜又想多了,她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胃口也随着心情变好起来,果断地指着左边一排小摊:“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要吃!” 欧景年:……独孤你是被文白传染了吗? 欧景年只用一张粉红的毛爷爷就让昂独孤桀骜吃了自从遇见文白以来最开心也最饱的一顿饭。 糯米鸡、烧麦、烘山芋、肉夹馍、陕西凉皮、四川凉粉、豆腐脑、三鲜粉、热干面、煎饼果子…独孤桀骜消灭这些东西的过程也是欧景年看着独孤桀骜的笑容从微笑变成惊愕的笑再变成担忧的笑的过程。 到最后独孤桀骜打着饱嗝牵着欧景年要再去尝尝天津□□花的时候,欧景年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说:“独孤…不是我小气,但是,你吃这么多,真的不会觉得…胀吗?” “这么多?”独孤桀骜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饭量,干脆利落地回答:“还好吧,习武之人…”忽然省悟自己目前还要靠欧景年蹭吃蹭喝不能一下子吓着人家,于是略带羞涩地说:“咳,其实我平常不会吃这么多的。” “也是。”欧景年点点头,“我看你刚到我家的时候吃的就还好,今天大概是饿了吧,昨天那么折腾,真可怜。不过你是食物中毒,不能吃太多哦,小心拉肚子。” 独孤桀骜哀怨地看了一眼□□花——她对于一切大的东西都有天然的好感——拿出当武林盟主的魄力深沉而果决地做了决定:“我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欧景年看着独孤桀骜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像是虐待儿童的后妈一样恶毒,鬼使神差地就开口说:“那个…你要这么想吃,中午我还带你来这里,那边还有很多饭店,我请你吃好吃的。” “嗯!”独孤桀骜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已经甜得乐开了花。 两人溜出去又回来,独孤桀骜在床上躺了一会,文白才带着一份打包的肯德基进来:“老欧不好意思了,出去遇上点事,粥放久了不好喝了,我给你买了点鸡翅你将就将就…那是什么?!” 欧景年还没回答,独孤桀骜已经骄傲又得意地说:“煎饼油条和豆浆!”欧景年这人的心实在是比什么都软,最后还是自动自发地给她打包带回了一份小小的“零食”。 文白:“卧槽老欧你不够意思给她买不给我买?等等,医院附近什么时候有这些东西卖了,陈锋你个王八蛋你出来,说什么附近没有吃的卖原来都特喵的是骗我的?!你这个骗子!” 陈锋说:“要是我说连我都不知道这里有这个东西卖你信吗?” 文白:“不信!” 陈锋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不信。” 文白:“你特么在逗我?!” 陈锋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是验证一下你的智商,本来我以为你的智商低于平均值很多,但是事实证明你的智商只比平均值低了那么一点点,知道分辨显而易见的谎言——好了我要查房了我们回聊拜拜不送。” 文白:……(╯‵□′)╯︵┻━┻!!! 第31章 按照文白的设想,她是恨不得7天24小时都死守在独孤桀骜(欧景年)身旁的,但是现实总是无情的,就在欧景年提议说要带独孤桀骜去吃新疆大盘鸡的时候,文白的电话响了,专属于老头子的铃声欢快而尖锐地在空气里飘扬着,飘得文白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掏出手机,恶狠狠地盯着屏幕,好像这样声音就会停止似的,欧景年已经回头问她:“小白,怎么不接伯父的电话?” 文白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接了:“喂。” 老头子慈祥和蔼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白白宝贝啊,我今天去金市开会,一起吃个午饭吧。” “咳…爸爸,我公司里有些事,可能没空。” “这样啊,本来我还想跟你谈谈零花钱的事,既然你没空,那就下次吧。”老头子声音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地从电话听筒里飘出来,瞬间让文白的血压上升了好几个点,然后又下降了好几个点——“等等,我才想起来,今天的会在下午2点…老爸,你说说地点,我看看来不来得及?” “贵都饭店四楼。”文老头轻快地丢出一个地点,顺便还体贴地问了一句:“要是你不方便的话,也不用特地赶来,下下个月我还要来金市的。”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文白一面咬牙切齿地瞪着独孤桀骜,好像独孤桀骜才是不给她零花钱反对她自由恋爱又对她处处干涉的那个人一样,一面却用上自己最孝顺、最温柔、最轻快、最乖巧的语音拍自己老爹的马屁:“老爸你等等我哈,我开车过去,大概…20分钟吧,要不要我给你拎两瓶酒?我店里自己酿的酒,我亲手盖的盖子哦!” “那当然最好啦。”电话那头的老头子显然心情甚佳,没有像往常那样唠唠叨叨反复叮嘱,而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欧景年看着文白的脸色,小小地安慰了一句:“伯父也是这把年纪了,你别总躲着他,‘子欲养而亲不待’,你没听过吗?” 文白有点不耐烦:“我不是去了嘛?他叫我去无非就是又要安排相亲,我去了,人家看不中可不关我的事。” 欧景年摇摇头:“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你呢,你这一年几乎都没回家,他想你了也是正常的。” 文白鼻孔朝天,假装听不到欧景年的话,手里一甩一甩的颠着车钥匙,踩着高跟鞋,迈着大步出去了。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发现陈锋也走出来发动他那辆小破电动车,文白就又哼了一声,猛地踩下油门,一骑绝尘,轰鸣而去——然后又在停车场门口来个急刹,手忙脚乱地掏卡付钱,这过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陈锋慢吞吞地骑着他的电动车,到门口还不忘脚踩地停了一下,对文白一笑,从行人通道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文白:…你就笑吧,两个轮子还真能跑过我四个轮子不成?哼! 因为堵车,文白到达贵都饭店的时间比她估计的晚了15分钟,门口的服务生殷勤地替她拉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替她把车泊好。 文白对着大门理了理头发,径直进去,一路所见的服务人员无不对她点头微笑,服务得热情周到。 文白终于从这些服务上找回一点失去的自尊心,一甩头发,走进电梯,按下4楼。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有个人从外面狂奔过来,文白按住开门键,那人走进来,对她一笑,这一笑十分眼熟,让文白不禁眯起了眼,上下打量她对面的这位美女。 没错,对面这位是美女——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一双日式漫画般大而水灵的眼睛,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要不是对方的风衣下面穿了件白色衬衫,配着包身裙、长筒袜、高跟鞋,夹着公文包,而且个子在女生里来说又高得逆天,文白肯定把她当成个高中生。 文白有一点点心动,但是目光看到美女胸前那一块平坦的时候这点心动就瞬间灰飞烟灭了——如果说独孤桀骜好歹还是看得出是个女人身材的话,这位美女几乎就是个真!伪娘,用a-来形容还真是赞美了她,这身材压根连罩杯都不用穿。 文白意兴阑珊地靠着墙壁,只是无聊地在电梯间上下扫一眼的工夫,4楼就已经到了,电梯门打开,她才站直,美女已经先她一步踏出去,12厘米的高跟鞋让这位显得更加高了,文白看一眼她笔直的长腿,在心里默默地鄙视着:明明是个t,偏偏要装成个直的!好像这样就能填平两人的身高差距似的。 美女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对文白诡异地一笑,文白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快走几步,一头钻进她家老头子预订的包间。 她早已做好了被迫相亲的准备,进门的时候故意大大咧咧,装出一副不良青年纨绔子弟的模样,结果包间里只坐了文老头和另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西装笔挺的,粗看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文白就马上跳脚了:“你是那个黑心医院的院长!” 文远青尴尬地喝一声:“闭嘴!这是陈院长,是全国有名的外科专家。快喊陈伯伯!” 文白看见房间里没有适婚男性,松了一口气,正儿八经地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喊:“陈伯伯。” 文远青咳嗽一声,挂着笑说:“我这个女儿就是被我惯的没大没小的,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陈院长笑眯眯地看着文白,亲切地拉起她的手说一声“乖”,文白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他这一声叫出来了,赶紧把手从他手里收回来,背在身后蹭了蹭,文远青抽了抽眼角,笑着问陈院长:“锋锋怎么还没来?” 陈院长说:“说停车停了一会,应该差不多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房间里就响起了敲门声,轻轻的三下,斯文、礼貌,与文白猛然冲进来的行为截然相反。 文远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请进。” 文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竖起耳朵,两眼警觉地望着门口,右手随时准备,只要那位疑似来相亲的男青年一进来就把小拇指伸进自己的鼻孔,抠出她珍藏已久的一团鼻屎再抛到该人身上,务求给他留下一个深刻而惨痛的第一面印象,然而进来的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个男青年,而是刚才在电梯上遇见的那个萝莉脸、伪娘身的女人,这女人慢条斯理地走进来,文白总觉得她的动作举止十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 “这是我女儿,陈锋,锋利的锋。”陈院长的语气里掩饰不住得意,“她现在在我们医院外科上班。” “卧槽,是你!”文白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站在陈锋面前,陈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温文尔雅:“文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白白,不要这么没礼貌!”文远青马后炮一样的训斥从身后传来,大概是发现文白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文远青压低了声音,说了“零花钱”三个字。 文白这才气哼哼地坐回去,指着陈锋说:“爸,这个人到处招摇撞骗,一会说是兽医,一会说是保健医生,一下子又跑到医院去了,还假装是个男的!” 陈院长一听见说他的宝贝女儿就不干了:“我女儿她比较独立,想靠自己闯荡,所以做了很多兼职,最近才考到我们医院的,至于男的…咳,她平常穿衣服是中性了点,但是不至于到男的的地步,是文小姐你自己看错了吧。” 陈锋也微微一笑,手下意识地在耳朵上面推了推,发现没有眼镜,又放下来:“我可从来没有跟文小姐你说过我是男的。而且我学的是骨外科,做的工作也都和我的专业有关,不是招摇撞骗。” 文远青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眼看文白又要跳脚,急忙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都是些小误会,我们自己人说开了就好了,来来来,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小姑娘都饿了吧?我叫服务员上菜。”正要叫门外的人进来,陈锋已经乖巧地打开门,对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小伙子轻声细语地说:“麻烦上菜。”说完眼睛还俏皮地眨了一下,小伙子被她电得傻笑起来,颠儿颠儿地跑去催菜去了。 陈锋就回头无辜地对文白一笑:“你看,我的女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无耻!”文白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被她老爹扯了一下,迫于零用钱的压力,只好识时务地坐下,听那两个老头子在那里云山雾罩地互相吹捧了通,无聊地简直要打哈欠了。 而陈锋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地坐着,一会端茶,一会催菜,一会劝酒,一会递纸巾,那叫一个殷勤周到,文远青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欣赏,余光偶尔扫到文白,就马上摇头叹气,一副“逆子你能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好我也可以死得瞑目了”的表情,把文白气得够七窍生烟。 而陈院长全程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得意劲都快冲出天外了。 陈锋微笑微笑再微笑,文白:……我就不该来吃这顿饭! 第32章 这顿午饭参与者四人,有三人都非常满意,唯一一个不满意的文白没有话语权,再说少数要服从多数,所以结局还是非常满意。 文远青和陈院长吃完饭,剔完牙,走到楼下,服务生把文白的阿斯顿马丁和陈锋的电动车推过来,天公非常不作美地下起了雨来,文远青盯着电动车看了半晌,默默转头对陈院长说:“要不…叫我女儿送你女儿回去,这车先留在这里,反正有地下车库,不怕。” 陈院长则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陈锋一眼,说:“看锋锋自己的意思。” 陈锋俏皮地一耸肩:“有车坐当然不会推辞了,对吧,白~白~宝贝儿~?”宝贝儿三个字说得极轻,轻得只有离她最近的文白能听见。 文白被她这称呼激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全身一哆嗦,退开一步,碍于钱包先生在眼前,不好再出言不逊,只好两眼望天,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文远青满意了,叮嘱文白“多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做人做事的”,又告诉她“下个月回家一趟”,看见文白一脸不乐意,加了一句“回来我给你报销油钱”,才踱着步子和陈院长“活动”去了,留下文白对着陈锋干瞪眼。 陈锋依旧笑眯眯一副欠揍的样子,大概是家里大人走了,这会儿她也不装模作样了,伸了个懒腰,大模大样地走到副驾,拉了拉车门,不动,她就对文白努努嘴:“开门。” 文白拽拽地说:“你还真以为我会送你回去啊?” 陈锋无所谓地摊开手:“你不送我也没事,我打车回去,找文叔叔报销车费呗。” 文白出离愤怒了:“你的车费,凭什么叫我爸报销?” “凭这个。”陈锋扬起手机,对着文白晃了一晃,巨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文远青叔叔”五个大字,而陈锋已经按下了边上代表着呼叫的按钮,滴滴的呼叫声外放出来,每一声就像在要文白的命一样。 “你你你什么时候有了我爸的…我爸的电话的?”文白一急,说话停顿了一下,而此时电话已经接通了,陈锋在文白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笑着对那头说:“文叔叔,不好意思,我这手机触屏的,不小心擦到了,拨错了。小白啊?她在我边上呢,我们聊了会天,现在还没进车里,好好,您放心,我一定和她多交流多相处,嗯,好~~~,再见~”挂断电话,气定神闲地对文白说:“说话要连贯,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是你的小三后妈,怀了你爸的骨肉呢,影响多不好。” 文白:“……我爸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小三!” 陈锋:“你确定?刚才他可是对我赞不绝口呢。” 文白大怒:“那是对小辈!小辈!你你你就你这身材,看上你的一定都是gay!” 陈锋看着文白啧啧几声,又扬了扬手机,文白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再还口,用力按开了车门。 陈锋笑眯眯地,用一种慈祥的、伪善后妈看灰姑娘继女的目光看着文白,挑着尾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乖。”在文白再次怒发冲冠之前坐进了副驾,文白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油门上,一脚踩下去,跑车发出悦耳的轰鸣,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陈锋:“哦对了,我下午还要上班,你送我回医院就好了。” 文白:“医院在反方向,需要调头。” 陈锋:“嗯对,你开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 文白:“……”也不管什么交规不交规,直接就在实线上来了个360大调头,惹得对面一片喇叭和咒骂的声音。 陈锋:“哦对了我忘了,你要先送我回家去换下工作服,我家在医院的反方向。” 文白:“你去死!” 幸亏回去的时候没有堵车,两人卡在上班的点进了医院。 文白上下打量陈锋,发现她的打扮举止虽然很man,却还是看得出来几分帅t的痕迹,当然,这肯定不是我军太白瞎,而一定是敌军太狡猾,蒙蔽了她文大少这样睿智的双眼,但是蒙昧总是暂时的,真相大白总是很快的,文大少永远是英明神武的。 文白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大步踏进病房,独孤桀骜一看见她就警惕地收起了怀里的食物,文白正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震撼力,紧跟她身后的陈锋开口了:“不是叫你不要吃辛辣刺激的?”说是对着独孤桀骜说,看却是看着欧景年。 欧景年尴尬地一笑,说:“咳,独孤病得这么可怜,我只是想带她吃点好的…没放辣椒。” 文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没放辣椒,放了辣椒油是吧?你看这红红的(乘着独孤桀骜不注意一把抢过她怀里的碗),这吃了能好吗?” 独孤桀骜愤怒了:“放开它!”那是她使出浑身卖萌解数才说得欧景年同意买回来的一碗麻辣烫,她还瞒着欧景年偷偷地多压了一勺辣椒酱在粉丝底下! 文白才没理她,拿筷子把东西一搅,红红的辣油被搅开,瞬间飘得满碗都是,陈锋用责备的目光看向欧景年,欧景年清清嗓子,羞愧地说:“她没吃多少,应该没关系。” 陈锋没来得及答话,独孤桀骜已经扑上来,使出擒拿手,轻松从文白手里夺下那碗麻辣烫,冷哼一声,飞快地把一大碗东西吃完了。 欧景年:…我错了我真不该给她买这东西的。 文白:手腕好痛好痛好痛!这家伙到底是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力气真特么大! 独孤桀骜:呼哧呼哧呼哧…啊终于吃完了,真美味,我说什么吧,东西一定要放得多!要放得全!要放得贵!这样才好吃! 陈锋以手抚额:“你们这样我们是没法给你们定赔偿的。”你们到底是来住院的还是来参加美食节的?巧克力店老板知道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一定哭晕了好吗! “没关系,她的医药费我来付。”欧景年见事已至此,只好宽容地一笑,伸手揉了揉独孤桀骜的头,略带一点责备地说:“晚上我带你去吃本帮菜,不吃这么辣的了哈?” 陈锋:“晚上你还要带她出去吃?!” 欧景年不解地转头:“不行吗?”难道真的要让小独孤一个人在这里吃医院食堂那些又不新鲜也没品质的套餐? 陈锋:“…算了,你们高兴就好,对了,下午还要给她打针,最好还是打吊瓶,你帮她看下进度。” 独孤桀骜一听“打针”两个字就一个激灵,警觉地贴在了欧景年身边,欧景年拍拍她的肩,问陈锋:“一定要打针吗?” 陈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本来可以不用的,但是她吃了这么辣的东西,呵呵。” 欧景年被她一句“呵呵”弄得提心吊胆起来,担忧地转头看了独孤桀骜一眼。 独孤桀骜“看懂”了她眼里满满的心疼、不舍以及不得不让自己忍辱负重而产生的愧疚,一时豪气干云,拍胸脯说:“没关系,打吊瓶就打吊瓶!”不就是被扎两下吗,她昨天被扎了,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地在这里吗? 陈锋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对独孤桀骜点点头,说:“乖。”也伸手出去,揉了揉独孤桀骜的头发。 独孤桀骜:“放肆!本座的头也是你摸得的?!混账,竟敢偷袭!”她惊愕地发现自己仅凭招式竟然无法打过陈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文白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立刻直线下降,陈锋光荣地升为了独孤盟主当前的头号提防对象。 欧景年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知不觉带出一抹微笑:陈医生真是个好人,没有架子又爱开玩笑,独孤也是个好孩子,这么快就能和陈医生打打闹闹了。 独孤桀骜看见欧景年的微笑,误以为她是在鼓励自己,于是更加卖力使出精妙招式,终于一个过肩摔把陈锋摔倒在地。 陈锋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对独孤桀骜一拱手:“高手!厉害!我是跟健身房教练学的散打,请问你学的是?” 独孤桀骜高傲地一昂头,不肯回答。 文白已经笑得弯着腰捂着肚子,只差没滚到床上去了:“哈哈哈陈锋你个贱人你也有今天!独孤,干得好!”一个不小心,撞到床柱,只好捂着脸唉哟唉哟地叫。 独孤桀骜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一语不发。 欧景年:…小独孤还会打架啊?真能干! 第33章 陈锋被摔,文白的心情又好起来,扯着欧景年的手说:“老欧老欧,我今天发现一件事,你猜是什么事?” 欧景年摇头:“不知道。”她对猜这些东西一向没什么天赋。 文白也知道她不擅长这个,笑嘻嘻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了:“陈锋居然是个女的!” 欧景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她本来就是女的呀!” 文白:“…卧槽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欧景年对着陈锋笑笑,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是独属于拉拉之间的感应,哪怕陈锋打扮得再中性、行为举止再男性化、甚至哪怕她长出了胡子,t就是t,不是男人,不是小受。 独孤桀骜冷笑着丢出两个字:“蠢材!” 文白怒了:“怎么,不要告诉我你也看出来了!马后炮!” 独孤桀骜不屑地扬头,她当然懒得和文白解释自己已经见过无数女扮男装的武林人士,分辨男女的本事已臻化境,她只是冷漠地(自以为)、高傲地(自以为)、狂霸酷炫拽地(自以为)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强有力的“哼”字,用这短短一个音节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文白不服气:“你知道她是女的,怎么那时候还不让她看独孤打针呢?” 欧景年看了陈锋一眼:“她是个t。”万年总攻的杀伤力比男人大多了,怎么能让这人看见小姑娘的身体呢? 陈锋对她抛去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笑。 文白不死心:“我也是t。”她还压着独孤桀骜打针呢。 欧景年摇了摇头:“乖,小白,别闹。” 陈锋说:“闹着玩的小孩子没资格说自己是t。” 文白开始挽袖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再摔你一遍。” 陈锋看看她,再看看独孤桀骜,呵呵了一声。 文白怒发冲冠,把袖子撸到肩膀,围着陈锋开始转悠——转了半天,对比下陈锋和自己的身高,再看看她手上的肌肉,发现自己可能没有胜算,微微有点尴尬,只好继续放狠话:“我可是练过的!平常一个打五个,不,十个都没有问题,你不要真的惹火我,万一把你打伤了多不好。” 陈锋呵呵了她一脸。 欧景年不忍看文白没有台阶下,出来打圆场:“小白,这个,t和t是不一样的,她呢,是比较资深的圈内人,你入圈时间短,好多门道不懂也是正常的。” 文白就顺着欧景年的话把袖子放下来——初冬的天气,就算室内有空调还是很冷的——对陈锋露出一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傲慢地走到另一边,一屁股在病床上坐下。 室内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陈锋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本职,和大家打个招呼,走出病房,不多一会儿护士长就端着托盘过来,喊一句:“独孤桀骜,打针!” 独孤桀骜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去看欧景年,欧景年依旧对她微笑着,坐到她身旁,握着她手说:“没事,打吊针不疼的。” 独孤桀骜看一眼文白:“她出去。” 文白分分钟要站起来,欧景年瞪了她一眼,只好改为默默地摸着鼻子出去了。 独孤桀骜一直盯着文白,直到她走出门外,又指挥欧景年:“关门。” 欧景年笑着说:“怎么还要关门?”看独孤桀骜一噘嘴,一仰头,只好笑着站起来,关上了门。 独孤桀骜亲眼看见门、窗都关严实了,才一脸大义凛然、英勇就义般地在床上站起来,自己脱下了裤子。 欧景年:“…独孤你干嘛?”要不是独孤桀骜不知道她的性向,她一定以为独孤桀骜在色诱自己,那巧克力一般的丝滑柔顺的肌肤,挺翘结实的臀部…打住打住!眼前这个还是个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姑娘,不是。 独孤桀骜理所当然地说:“昨天不是这么打针的吗?”她可是深思熟虑才决定要为欧景年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要知道她独孤盟主在武林中混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耻辱!独孤桀骜愤恨地扭头,死死地盯着护士长看了一眼,准备把她深深地记在心里,以后再来报仇雪恨。 而久经沙场的护士长根本就不在意独孤桀骜这点小小的仇恨目光,她晃了晃手里的吊瓶,慢吞吞地说:“今天不打屁~股,打手背,当然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打屁~股也可以。” 独孤桀骜:……等我内力恢复了,一定要亲手把这贼人大卸八块! 护士长出去以后,文白又得到欧女神的恩准,走进了病房。 一进来她就看见独孤桀骜一脸不高兴地靠着床头坐着,欧景年挨在她身边,搂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慰。 文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陈醋厂的厂长一样全身都在泛着酸气。她特地放重了脚步,然后坐在床边,粗声粗气地说:“打个吊针还要这副脸色,真怂!” 欧景年瞪了她一眼:“小白,你最近都不用去店里了吗?” 文白满不在乎地说:“有阿芳她们管着呢,我去了又干不了什么,去干嘛?” 欧景年微微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有说。独孤桀骜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不和谐,开口问:“什么店?” 欧景年还没说话,文白已经抢着回答:“我和老欧合伙开的店,这是我们爱的见证,已经开了三年了哦!” “小白!”好脾气如欧景年也受不了文白了,大喊一声,又赶紧转头,温声细语地对独孤桀骜说:“她开了一家泰国料理店,我也入了一半股份,上回我还打包回家过的,你记得吗?” 独孤桀骜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那是什么东西:“那个青色的,还有黄色的和红色的,那几团东西,咳!”为了她自己的形象,还是不要说太多不雅的话为妙。 欧景年明智地没有接下去,文白却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咖喱,你说的那些颜色是青咖喱、黄咖喱、红咖喱,不懂吧?乡巴佬!” 欧景年已经可以想象独孤桀骜在心里脑补“青屎”“黄屎”“红屎”的场景,一面觉得恶心,一面却又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文白莫名其妙地看她:“笑什么?” 欧景年赶紧收敛笑容,正襟危坐:“没什么。” 独孤桀骜明白欧景年想起了什么,也笑出声来,被她两的默契排斥在外的文白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咖喱有那么好笑吗?老欧你最近是不是被这个乡巴佬传染了,神经兮兮的!” 欧景年一面笑,一面摇头:“算了,你不要问了,不要影响你吃东西的胃口。” 文白跺脚了:“你不让我知道,我偏偏想知道,告诉我是什么!”看那神情,如果欧景年不说,她大概就会立马化身咆哮教教众,冲上来摇晃欧景年了。 欧景年没办法,只好对她招招手,贴在她耳朵边说:“独孤说…咖喱像翔。” 文白青了脸,看着独孤桀骜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了:“独!孤!桀!骜!” 独孤桀骜一点也不把她的怒喊放在眼里,反而转头对欧景年撒起了娇:“果子。”床头柜上摆着欧景年以前买过的一种水果,似乎是叫“平果”还是“品果”?反正是种很贵的水果,独孤桀骜对亲民的东西不排斥,却也更喜欢贵的东西。更何况叫欧景年削水果还可以打击文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欧景年顺手就从床头柜上抄起一个苹果,拿刀开始削。 独孤桀骜得意地冲文白一笑,文白的怒火更盛了,瞪着她,眼珠子都几乎要突出来。 独孤桀骜一看见文白的表情,就觉得手不疼了、心不累了,连内力没了都好像没那么有所谓了,她甚至快乐地哼起了中午在小吃街上听来的小调:苍茫的天空是我的爱…… 欧景年削苹果的手一抖,在那个本来就被削得很瘦的苹果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又顺手把这可怜的水果递给了独孤桀骜。 独孤桀骜受到了惊吓:“这是什么?” “苹果。”文白恨得牙痒痒,哪怕这苹果已经被削得只剩下一根棍儿了,那也是欧景年亲手削的苹果!她文白和欧景年认识这么多年,也只有幸得欧景年削过两次苹果,这个乡巴佬才在欧景年家住了一个多星期,凭什么就能得到这种特殊待遇?! 独孤桀骜凝视着这只苹果,这颗果实早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鲜红丰润的模样,变成了一颗干瘪、瘦弱、看着就很便宜的水果,看着这颗水果,她不禁默默地开始思索,到底是这颗水果的吃法就是这样,必须要由人削掉这么多,还是欧前辈故意削成这样的呢? 她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因为文白从欧景年手里抢过刀,嗖嗖嗖一下削出了一个完美的苹果——皮全部连成一条线,在苹果果肉附近形成几个漂亮的圆圈,而且丝毫没有削下多余的果肉——文白把这个削得极其完美的苹果递给独孤桀骜:“这个给你,那个给我。”她文大少削的苹果如此诱人,这个吃货乡巴佬应该会抛弃那颗没什么肉的,选择这颗果肉饱满的吧…吧…吧… 独孤桀骜毫不犹豫地选了欧景年那颗,咬了一口,吐出一粒果核,眨眨眼,三下两下把欧景年削的苹果给吃完了。不但如此,她还默默地回忆了一下欧景年削苹果的方法,在脑海里给这种方法贴上了标签——“削苹果的正确手法”,文白的削法当然就是错误的典范了。 文白:…你不吃,我吃,哼!三下五除二地干掉那颗苹果,心里不爽,加上中饭也没吃好,于是又自顾自地拿起刀,把床头柜上摆着的各种水果都削了一个然后吃掉——梨子、甜橙、凤梨… 当然,在独孤桀骜的眼里,这些全部都是错误的典范,所有的吃水果的方法都被贴上了“绝对禁止”的标签,然后被独孤盟主藏在了她深深的脑海里。 第34章 三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病房里待了一下午。准确地说,百无聊赖的只有文白一个。因为欧景年特地带了电脑来,手把手地教独孤桀骜使用电脑上的各色软件——影音播放器、资源下载网站、打字文件、聊天工具… 独孤桀骜非常聪明,欧景年教过的东西基本不用说第二遍,欧景年教的也非常耐心,她像是有教书的本能一样,话说得不多,却能就把所有的关键说得清清楚楚。 文白开始在边上不停地插嘴,不是在幸灾乐祸地嘲笑独孤桀骜,就是自以为是地补充欧景年,欧景年瞪了她几次都没用,最后是独孤桀骜一个单手反扣扣住了文白第n次抢鼠标的手,她才消停了一点点,改为在房间这头走走,那里晃晃,誓要把整个病房中每一纳米的空间都踏遍——如果她知道纳米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话。 独孤桀骜和欧景年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独孤桀骜甚至忘记了晚饭这件事,欧景年和文白晚饭一向吃得晚,因此当她们想起晚饭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6点整,金市的晚高峰时间。 欧景年看文白:“小白,你…晚饭怎么解决?” 文白厚着脸皮说:“我没钱,只能跟你蹭。” 欧景年:“……你不是才见过伯父?” “别提了,老头子没给钱。”文白一想起中午那顿饭就气,连语气都变得很不友善,“说是现在家里资金紧张,过两天给我打,我问他先要两万,他居然说自己没带钱,让我先省着点花,不要脸!” 欧景年笑笑:“你是要节约点,我看小杜他们每个月零花钱就你的一半,日子过得不也很滋润?” 文白满脸高傲:“我那不是自己创业的前期,需要资金支持嘛?” 欧景年白了她一眼:“你是到夜店创业去了吧?” 文白:“…才不是,我那是支助贫困辍学少女!”夜店里那些漂亮女孩子年纪都不大,目的也都很简单,就是钱,这样的女孩子,一般家境都不会太好,至少没有她好。她文白把钱给她们,既爽了自己,也是间接支持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为减少贫困人口出力——至少山区里那些新楼房肯定有她不少功劳。 欧景年:“这话别在独孤面前讲,别带坏了孩子。” 文白:“…唉,我就知道,像我这样付出必要回报,做好事一定要留名字的人,你这种见人就心软没事做慈善的白莲花是不会懂的。” 欧景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文白和欧景年斗嘴的时候,独孤桀骜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从中午的情况来看,文白有一个父亲(据她观察,是亲生,非养父)。 这个父亲看起来还非富即贵(根据独孤盟主慧眼,这人能得欧前辈的尊敬,又能威慑文白,还震住了陈锋)。 而且这个父亲住在另外的城市,来这里是要开会的(这个“会”字非常值得研究,华山论剑、武林大会,全部都是会,不知道他是仅仅参与,还是…前来主持?)。 独孤桀骜觉得许多从前不甚明了的事都渐渐明朗了——为何欧景年明明有这样绝世的武功,却一定要和光同尘、忍辱负重?为何文白这样一个一无所长的人,却和欧景年是“青梅竹马”(独孤桀骜os:文白连成语都不会用!)?为何文白做事手法如此粗糙、如此胆大妄为,却偏偏还有这么多人来帮她,连欧景年都对她心慈手软、处处留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爹。 没有人比独孤桀骜更清楚地明白一个好爹的作用了。 就算在强者为尊、武力为王的武林中,家世也往往决定了人们的命运。 资质平庸或只是中人之上的少年们,凭借着家世,从小就接触到高深的武学知识,自幼便可以得到名师教导,比常人要少走许多弯路,不但如此,在习武的一应供给、门派选择、婚姻等事上,他们都更有优势。甚至比武的时候,他们的对手也不能像对平常武林子弟那样下狠手,有时候这些对手甚至还会为了顾及对方家族的面子,故意放水,输掉比赛,以免惹来报复。 若说近几十年来的江湖,是名家子弟的江湖,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独孤桀骜深深地愤恨着这样的江湖。 她之所以憋着一口气,一路打拼,甚至不惜强迫别人将自己立为武林盟主,为的就是要荡涤武林风气,一扫陈腐恶习,给像她一样的寒门子弟更多的机会。 可惜,大业未成,英年早穿。 独孤桀骜想了一会心事,再转头的时候,看文白的目光就不止是警惕和戒备了,她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极端的厌恶,那是根植于她内心的、对于拥有大好资源却偏偏不知珍惜,一味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们的天然愤恨。当然,她对文白的观感改变只是本次思考的附产品,独孤盟主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是——先打败文白她爹,才能打败文白。 她迅速地修改了自己的既定战略,把目标放得更长更远,同时也更加地理解了欧景年的行为——欧前辈不是太大意,而是太小心,不是不清楚眼前的事实,而是太明白背后的规则。她身为欧前辈的人,一定,要跟着欧前辈走! “独孤你在想什么?”欧景年发现独孤桀骜坐在床边,独自发呆,脸上一会愤恨,一会明悟,一会奋斗状,一会又变成悲悯态,有些担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下拍得独孤桀骜直接跳起来,站在床上摆出标准的防御姿势,同时还不忘大喝一声:“贼子敢尔!” 文白:“电视剧看多了吧,神经病!” 欧景年:…还是教她多看看韩剧吧,不要看那些武侠电影了。 改变了想法的独孤桀骜不再对文白横眉怒目,她甚至一点也没有反驳文白提出的“一起去吃饭”的建议,文白这两天吃亏吃多了,一见这场景谨慎地看着她,生怕自己又要受捉弄。 独孤桀骜冷哼一声,不屑于与这愚蠢的名家之女多做纠缠。 欧景年看着两人和平相处,老怀甚慰,一手拉住一个,快乐地溜出病房,一出门,正见陈锋穿着白大褂拿着记录本过来查房。 文白:“…我们去上厕所。” 陈锋拿着笔向病房一指:“里面有厕所。” 文白:“里面只有一个蹲位,不够三个人上。” 陈锋:…… 还是欧景年当机立断:“陈医生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文白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碍于这话是欧女神说的,鼓着脸什么也没说。 陈锋似笑非笑地看了文白一眼,一本正经地对欧景年说:“你们先去,到了告诉我在哪,我查完房就来。” 文白又不乐意了:“没你号码。” 陈锋没有理她,晃悠悠地走了。 欧景年:“…咳,我有她的号码和微信。” 文白大惊:“你是怎么和她勾搭上的?” 欧景年:“早上你出去,我们互相留了号码,有事好联系。” 文白:“你怎么又勾搭上一个?啊?亲爱的小年年啊,你不能这样啊,你老攻我一不在,你就左一个右一个地认识啊。”感觉自己头上绿云罩顶啊! 欧景年:“…你想多了,快走吧,陈医生看见不要紧,给护士长看见就不好了。” 文白:“吃什么呢?” 欧景年:“巷子里有家本帮菜,早上独孤就想吃了,可惜他家早上只卖煎饼果子,晚上才有饺子和火锅,去吃那家吧。” 文白生气了:“…独孤独孤独孤,你就知道独孤!哼!” 欧景年看她一眼:“蹭饭的人没资格选饭店。” “……” “去不去?” “去!”最后一声文白喊得格外洪亮,带着一股后槽牙都要咬碎的狠劲,独孤桀骜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那位很可能在武林中极有地位的文老头,在心里默默鄙视一下文白,面无表情地跟着欧景年走了。 第35章 文白本来以为经历了这样懊糟的一天之后,她终于可以好好地坐下来吃顿饭了,可惜世上不如意,十之九点九,菜单还没看完,她的手机就又响起来了,尖锐的代表着不重要人物的铃声突兀而顽强地叫着,惹得文白心烦意乱。 掏出手机,正要一把按掉,独孤桀骜眼尖地看见上面的字“餐馆服务员小宋”,她迅速地联想到了欧景年有股份的那家餐厅,本着不能让欧景年吃亏的大原则,扯着欧景年的袖子说:“是那家太国菜吧?”这个国家真霸气,名字叫“太”,大凡太字,总是用在尊贵的地方的,比如“太上皇”、“太子”、“太上老君”,连欧景年的电视里都有一些叽里咕噜看上去地位就很高的人被叫做“太君”。 欧景年听说是店里的事,倒没有太大的感触,横竖这家店也是开了让文白折腾的,而且也不是没有盈利,她平常除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情去那里吃吃饭,就再也不会多管。 但是这回事情好像真的很急,小宋一个电话没打通,又开始打第二个,第二个没通,又开始打第三个,大有文白不接,就打到地老天荒、与日月同老的意思,文白不得已,只能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电话,打开免提——小宋就玩了命似的大喊:“老板,有人来砸场子!” 文白:“靠,谁敢砸我的场子,抄家伙上!” 小宋:“……老板,我们是餐馆,不是武馆。” 文白:“…我马上过来。”放下电话,眼珠一转,拉着欧景年说:“老欧,你也去吧,毕竟你也是股东之一。”软的办法追女神看来是不行了,要来硬的!要在女神面前展现自己的大女子气概。摆平闹事的客户,就是最好的展现大女子气概的方法! 欧景年:“我?我不去了吧,独孤还住着院呢。” “我看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用,我跟你们去吧。”独孤桀骜淡淡开口,一副贤良淑德、宽容大度、为她人设身处地着想的模样,其实内心对文白的鄙视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文白一开口她就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找个托假装打擂台来坑盟友这种事她独孤桀骜早就玩烂了,当初为了让大家同意她来做武林盟主,她可是派出亲近的人假装邪教攻上山顶,把反对自己最厉害的几个老头子全都干掉,自己再在危急时候出面力挽狂澜,让众人不得不领了她的情,最后推举她做了盟主,可惜那次不小心让那沈老头子逃出了生天,不然,哼哼。文白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玩她玩剩下的手段,做梦!她偏要跟着欧景年过去,亲眼看着文白自取其辱。 欧景年跟陈锋说了一声,三人就直接坐文白的车去了金湖西岸——车太小了,文白想叫独孤桀骜自己打车去,欧景年却不肯:“我和她都不胖,我们塞一塞就好了。” 文白:“好吧,不许动手动脚啊!”话才说完,就看见欧景年先钻进车里,然后拉着独孤桀骜坐在自己身上——欧景年顺手就抱住了独孤桀骜。 文白:靠,我头一次后悔自己买的是这辆车! 这家名叫“萨瓦迪卡”的泰式餐馆矗立在金湖西岸的黄金商业街上,装饰豪华,充满了泰式土豪的暴发户风情。 这种风情正是独孤桀骜所喜爱的,富贵、堂皇、华丽、大气的那种调调。一踏进这家店的门,她的心情就不知不觉地变好了一点,看一眼文白,再看一眼欧景年,自动自发地把装修的功劳安在了欧景年头上。 欧景年要是知道自己在独孤桀骜心中就是这么个品味,一定忧郁症发作,说不定还会圣母病复发开始给独孤桀骜上一堂“美学入门”或是“搭配指南”之类的课。 闹事的客人是个中年谢顶的本地老男人,两手叉腰站在大厅中央,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他骂的是本地土话,文白个非土著听不懂,只好求助地看向欧景年,欧景年还来不及翻译,领班小宋已经添油加醋地说:“老板,他说你是黑心商户、丧门星,说我们排队时间太长,不让他吃饭,说我们不好。” 文白一听就怒发冲冠,正要撸袖子上前跟人对着干,欧景年扯住了她,然后转向那老男人,用普通话礼貌地说了一句:“先生您好,我朋友是这里的老板,听说您对我们的服务有意见,可以和她先谈谈吗?” 老男人看见文白来势汹汹,软骨病发作,语气不自觉地就低下去,然而再一看欧景年说得这样客气,就又拽了起来,大摇大摆地敲着桌子说:“你们这什么破店!进来吃饭要排那么久的队,好不容易坐进来,上菜慢得要死,螃蟹不新鲜,咖喱也不正宗,鸡肉是臭的,你这店这样开下去迟早玩完。” 文白又怒了:“你说谁玩完?谁要玩完?老子的店开得好好的……呃,老欧。”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欧景年破地荒地动了粗,踩了她一脚,虽然不重,却还是立刻让文大老板闭上了嘴巴。欧景年转过头,轻声细语地对客户说:“先生,不好意思,我朋友她脾气有点暴躁,您看这样怎么样?我们先到里面去谈。”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位在外面闹,闹了影响不好不说,还容易带动其他客人闹事。欧景年深知这一点,露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声音如春风化雨,惹得文白春心荡漾,恨不能立刻搂住欧景年,抱紧她狠狠亲一口,不,十几口。 然而对面的那位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一不被小姑娘的美色所惑,二不被小姑娘的温柔所打动,他露出一个金市老男人特有的笑容,高傲地说:“有什么事不好在这里谈,非要去里面?我告诉你,我还非要在外面,大庭广众的,大家一起来评评理。” 有几个爱起哄的客人纷纷附和,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跟文白抱怨,文白被一堆人说得头晕脑胀,眼前全是小星星,碍于欧景年在,到底没有发脾气,只是给小宋使了个眼色,小宋心领神会,拿起店里的电话,准备挨个开始呼叫老板的“朋友们”,然而没等他成功地拨出号码,独孤桀骜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边,一个手刀将他打晕,熟练地搂住他将他慢慢放在地上——电话在准备间,只有小宋和独孤桀骜在,其他人谁也没发现。 独孤桀骜摸了一下小宋的脉搏,感觉他并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然而保险起见,她还是找了捆绳子把小宋五花大绑,出去,看见门把手上挂着钥匙,于是顺手反锁了门,拔掉钥匙,揣在怀里。 此刻外面的场面倒是已经没有之前火爆,但是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极端——老男人看见欧景年好说话,狮子大开口,要求店里赔偿2000元精神损失费,同时还要文白赔礼道歉,其他客人见到有便宜占,也都开始要求打折甚至是免单。 更严重的是,厨房里的人都在门口看热闹,没有人在干活。 独孤桀骜皱起了眉头。论理她不该多管闲事,但是现在欧前辈显然是想要平息事态,身为弟子,当然要有事服其劳。 而且,身为曾经的武林盟主,独孤桀骜有些轻微的,精神上的洁癖——她受不了混乱无序、不受掌控的场面,不但如此,她也特别不喜欢看到下属们偷懒。 而店里的这些人现在显然是在偷懒。虽然他们不算是欧景年的人,但是毕竟这家店欧景年也有份,看看欧景年明明很不情愿,却还是出面阻止文白,耐着性子和那个老男人对话就知道她还是在乎这间产业的。因为这个,独孤桀骜对欧景年的观感又上了一层。许多江湖耆老前辈,成名之后,挥金如土、花费无算,自己的产业、田土全不上心,一副暴发户的做派,独孤桀骜很讨厌这种做派,她自诩是有品位、有上进心、三观端正(按照如今的话说)的人,即使是当了武林盟主之后,也依旧勤俭节约、勤奋向上,从来都只把钱花在必要的地方上——比如她那把惊天地泣鬼神旷古烁今空前绝后的金椅子。 欧景年富贵而不淫奢,武功高强而能谦虚谨慎,正是江湖君子之楷模、古今武人之榜样。独孤桀骜觉得,自己对欧景年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崇拜、畏惧、依赖或是感激,而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情,她觉得自己终于真正的了解了欧景年、欣赏了欧景年,她们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自己人。而身为欧景年的自己人,独孤桀骜觉得看着她的属下偷懒是对自己的侮辱。 独孤桀骜挺身而出了。她首先走到厨房,敲了敲门,沉着脸说了一声:“客人下的菜单都在哪?” 厨师们吓了一跳。文白往常交际的都是些富二代、阔少之流,这些人脾气通常都不太好,所以他们对文白带来的人一向很客气。 有个人就赔笑出来:“都是电脑操作的,按顺序排呢。” 独孤桀骜点点头:“还有多少菜?” “还有6桌,大约30多个吧。” “那还不快去做?” 众人好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偷懒,笑嘻嘻磨磨蹭蹭地去干活去了。 独孤桀骜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又去吧台,把服务员们统统赶去干活——服务员们也和厨房的人一样,摸不清独孤桀骜的底细,只好慢吞吞地开始磨洋工。 暂时解决这里之后,独孤桀骜才走过去,那里欧景年已经谈妥了价钱,准备要赔偿了。独孤桀骜咳嗽一声,对那老男人说:“问你几句话。” 老男人刚要再投诉她冰冷的说话语气,独孤桀骜的目光就如鹰隼般直直钉了过来——她久居上位,那股刻在骨子里的狠戾气势一旦全开,识相点的就都知道这人不好惹了。 这老男人就是个识相的老江湖,马上闭了嘴巴,转头对欧景年说:“道歉不要了,赔了钱我就走。” 独孤桀骜冷冷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老男人被她看得竟然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你说。” “你说服务不好,除了排队和上菜慢,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独孤桀骜明明是在咨询消费者以求改进服务,然而说话的语气就跟审讯犯人一样,偏偏被审讯的那个人还不敢不回答:“有,他们态度也很糟糕,说我是团购的,骂我穷佬。” “团购?”独孤桀骜暗暗记住这个听起来似乎跟省钱有关的词,“你说菜的原材料不好,有依据吗?” 老男人头一低,嘴一努:“东西还在呢,你自己吃一口就知道了。” 独孤桀骜就真的拿了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剩菜。 文白露出不屑的表情,独孤桀骜没有理她,细细品味了一下,点头说:“的确不新鲜。”转头问其他人:“你们的菜都有问题吗?” 有两个人说有,别的说没有。欧景年已经看出问题来了,看一眼独孤桀骜,再看一眼文白,开口说:“不好意思,今晚真是怠慢各位了,今天各位点的菜,本店全部免单。” 独孤桀骜露出“真知己也”的脸色,对欧景年一笑,不再说话。 欧景年就问文白:“小白,是不是?”文白看门口,已经很久了,她那帮朋友一个也没来,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于是店里发出一阵欢呼,客人们的怨气就此消散,文白嘟囔着要去找小宋,骂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人来,欧景年却叫住她,拉着独孤桀骜,挨个地找客人聊天。 文白起先不明白,等聊过几个人,脸就渐渐地黑了——这里面不少都是熟客,全都反应近一年来店里的问题很严重,服务态度不好、菜色时好时坏、收银多打钱、忘记找钱等事情不少。 等到打烊的时候,文白的脸已经彻底黑沉如锅底了。 第36章 身为一个富二代,文白有很多“创业项目”,光在金市,她的名下就有一家房产中介、一家餐厅、一家贸易公司以及一家影视公司。 贸易公司和房产中介是文远青给文白投的,只借着文白一个名头,具体事务基本不管,影视公司就是她泡妞的名头,里面除了几个“模特”之外一个员工也没有,只有这家餐厅是她真正花了大心思运作的。开业选址、起名、装修、工商注册、选人、选菜单,都是她一手操作,为了这家店,她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厚着脸皮四处交游,扯来许许多多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们来捧场。 这家店也没辜负她的投入,开业三年以来,业绩一直不错,赚不了大钱,却也眼看着就要收回成本了。文白一兴奋,把事情都交给小宋,四处去张罗着开分店的事——这才是她最近零花钱总是不足的主因。 文白抿着嘴站着,整个店里的员工都齐刷刷站成两排,低着头,然而神情并不严肃——文白此人,嘴上说得凶,其实仔细算起来,脾气还真挺好,店里几乎都是老员工了,已经习惯了文白这人的性格,现在这会儿没有嘻嘻哈哈地上来给文白点烟捶背,已经是看在老板的两个朋友在场的份上了。 文白咳嗽一声,刚要发表讲话,又停下来,问:“小宋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主厨赔着笑说:“是不是在准备间?”大概是为了配合他们,这句话话音刚落,准备间那里就传来撞门的声音。 几个服务员看了看文白,又看了看那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着打开了门——小宋就毛毛虫一样一拱一拱地出来了,嘴里还勒着布条,满嘴都是口水。 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都解不开这绳子,只好拿刀割断,文白一脸的肃穆都不见了,变成带着惊怒的表情:“谁干的?” 小宋在文白的猜疑中站起来,低着头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那样娇羞怯怯地说:“没看见。”怕老板觉得自己没用,赶紧补了一句:“也许是那几个客人趁乱下手?” 文白倏然又愤怒了,她就知道,本地老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趁着自己不备,居然绑架自己的店员…这该死的…呃…她还在无限脑补开地图炮的时候,独孤桀骜在她脑补的时候挺身而出了,两手背在身后,摆足了高手架子,才淡淡来了一句:“是我干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字都足以让房间里每个人都听见,文白的愤怒被活生生地噎在喉咙里,憋了好一会才怒气冲冲地吼:“为什么绑他?” 独孤桀骜看了欧景年一眼,欧景年现在也处于震惊中,上下唇微张,天然粉润的嘴唇透出诱人的色彩——敢做不敢当不是独孤桀骜的习惯,所以她在文白问话的时候就看了欧景年一眼,欧景年正巧也在想什么心事,出神之余看见独孤桀骜在看自己,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独孤桀骜自动把这微笑理解为鼓励,非常果敢地出了面,把所有事都扛了下来,而听见文白问话,独孤桀骜就把胸脯挺得更高了:“为什么绑他,你心里清楚。”一番观察下来,独孤桀骜觉得那老男人不大像是文白请来的托,倒像是真的在闹事的爱占便宜的小市民,她怀疑小宋打电话去叫的那些才是文白真正想找的人,而欧景年叫自己出来,无非是想要借力打力,以管理不善的名义,将文白驱逐出店,自己接手,逐步接管文白手里的势力——独孤桀骜完全不清楚如今城里的土地有多么昂贵,这么一间上下两层的店面每年的租金又要有多少,她只知道这家店很小,非常小,小到她都替欧景年委屈——堂堂武林高手,开的店面居然这样地不起眼!但是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阿不,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总之,没有小小的一点积累,怎么撼动文老头这样的参天大树?她一定不能小瞧了这么小的一点点势力,想当初她刚起家的时候…咳打住。 文白被独孤桀骜短暂地忽悠了一会,摸着下巴想了两秒钟也没想出来为什么自己会清楚这事,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欧景年,欧景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一看独孤桀骜那胸有成竹、理直气壮的架势,就觉得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于是含含糊糊地说:“这要问小宋干了什么好事了。” 小宋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不过就是给自己的朋友的折扣多了一点点、次数频繁了一点点、采购的时候收了一点点回扣、报账的时候多报了一点点价目、偶尔挪用一点点店里的钱而已,至于这么把他五花大绑吗?难道是要送他去公安局?然而看独孤桀骜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搞不好真的会送他去公安局…小宋忧愁了,两眼含泪地看向文白,哆哆嗦嗦地说:“老…老板,我…我可以解释。” “说!”文白恶狠狠地盯着他,手掌斜斜一挥,差点撞上墙壁。 独孤桀骜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开口:“其实你不用解释,我们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过你解释一下,可能更好。”她抬头用下巴指了一下准备间,那里藏着固定电话和许多原料。 小宋哆嗦得更厉害了——他的确是放了一部分“便宜”的材料在那里,本以为这部分只占店里大约10%的总量,应该不会被发现,谁知独孤桀骜一下子就道破了天机。 独孤桀骜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所有人,发现有几个人都露出了心虚的目光,冷淡地一笑,伸手拎起一把椅子,抬手一劈——没断。 独孤桀骜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两手抓起椅子,用巧劲掰了一下,那把椅子裂了开来,似乎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实木香气——这是文白为了提高店里的逼格专门进的橡木座椅,相当实诚。 独孤桀骜的脸就比文白还要黑了,握了握自己发红的手掌,暗恨文白毁去了她的内力。 文白丝毫没有察觉到独孤桀骜的仇恨情绪,她已经惊呆了——那把椅子花费不菲,独孤桀骜说打坏就打坏了,这人到底是真的鲁莽没见过世面,还是真!奇葩?而且到这份上了欧景年居然还只是袖手旁观,护人护到这份上,她不是真的对独孤桀骜有点那啥的感觉吧? 店里除了欧景年以外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那把椅子的分量和结实程度有目共睹,独孤桀骜徒手劈了两下就把这椅子劈出了一条裂痕,这是怎样惊人的力气?! 小宋想起各种奇葩富二代的传说,再看见独孤桀骜阴森狰狞的脸色(懊悔自己当众丢人),两眼翻白,好悬才站稳脚跟,结结巴巴地全部招供:“我…我这半年多拿了店里的钱都在我的金市□□里,一共12万,我花了几千,还…还有11万多,还有老王…老吴…”他点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似的一哆嗦,顺溜地开始忏悔自己的行为——或者家里贫困,或者女友逼迫,或者为人情所迫,总之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自己贪小便宜才坑店里的。 文白本来以为有个负责人小宋搞搞手脚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人人都有份,她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喷着唾沫挨个指着人骂:“老王,我以为你是有点追求的人呢,怎么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你这是在糟蹋自己的手艺!老吴,你个狗娘养的,我特么每月给你1万2你还嫌不够,还要坑我?老张,你女儿的学校还是我帮忙弄的呢,你也跟他们一起糊弄我?…”越说越气,越气越激动,当然这些在独孤桀骜眼里都是虚伪的掩饰。 文白说到最后,真的来气了,指着大门:“你们都给我滚,以后你们都不要来上班了!合同解除了!全部解除!” 欧景年:“小白,等等!”你店还要开呀,把钱要回来,换个店长就可以了,把人全都开了白花租金嘛?而且那些偷点小懒的也是正常的…她是温声细语惯了的人,言谈举止之间都带着本地人的斯文秀气,喊不出迅猛的句子,急得一跺脚。 幸好独孤桀骜非常体贴而迅速地替欧景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你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赎身钱都不用?” “赎身?”文白的怒火中断了片刻,有点摸不清独孤桀骜在说什么。 “我猜她说的是合同?”欧景年已经熟悉独孤桀骜的语言结构了。 “对,就是合同!你们是签了合同付了钱的,你把人就这么白白赶走,不是浪费么?”家里的下人哪有这么便宜就放良的?这文白明里在发火,暗地里其实还是在护着这些人,她偏偏不让这厮如意! “不赶走干嘛呢?”文白气哼哼地开口,“留着继续坑店里吗?” “唔。”独孤桀骜摸了摸下巴,看了这些人一眼,又看了一眼欧景年,欧景年微笑着充满鼓励地看着独孤桀骜——这回是真的在鼓励她说服文白——独孤桀骜感受到了前辈的深切信任,斗志昂扬地一抬头:“你留着他们是在坑店里,我留着他们,却可以让这店赚三倍,不,五倍的钱。” 文白:…吹牛不打草稿。 欧景年: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小宋&店众:忽然感觉后背凉嗖嗖的是怎么回事? 第37章 独孤桀骜的大话一放出来,只得到文白一声嗤笑,和欧景年一个带有安慰性质的微笑。这两个表情实在太过明显,独孤桀骜一个眼神就完全明白了她们两的心声,被质疑而受到伤害的自尊心在胸膛扑通扑通直跳,她傲气地一拍桌子,对欧景年说:“我以前也管过类似的店的,收入很好!”她可不是文白那样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名门子弟,她的一切都是一手一脚拼杀得来的,她师父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条汉子阿不女子,“神武堂”的招牌响彻大江南北,她拜师没两年,就被师父派去做了堂中最大分舵的舵主,以自身强大的人格魅力(从电视上学到的新名词)折服了一众帮众,在短短三个月内使得分舵的保护费收入涨了五倍,师父欣喜之余,当场就把“神武堂”堂主之位交给了她,而她也不负众望,带领着众人将神武堂打理得蒸蒸日上,迅速成为江湖上第一大帮派,用前段时间她看的一部电影来作比的话,她就是那个叫做“陈浩南”的龙头,神武堂就是那个洪兴社。这样一个大帮派的掌门人,怎么可能打理不好一家小小的店铺呢? 独孤桀骜踌躇满志地对欧景年一扬下巴(她觉得武功高的才是‘话事人’):“欧小姐,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词语虽用得谦卑,语气中却颇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只要她能将这家店打理好,以后欧前辈一定会把更多的产业交给她的,她就可以像当年一样一步一步向上爬,虽然武功不一定能够恢复,呸呸呸,欧前辈这样的高人,一定有办法让她恢复武功的,只要自己够努力…咳,再说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给欧前辈以荣名,她自己来主管事务嘛,毕竟欧前辈的性子,也不像是爱参合那些闲事的人,她背后有靠山,说不定还用不了当年那么多的时间就可以功成名就、一统江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呢,唔,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国师,她其实一直都很羡慕国师这个职位,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成为朝廷承认的、史上最年轻的国师,而且还是史上第一位女国师,如今虽然失去内力,但是还有欧前辈嘛,只要将欧前辈推举上国师之位…… 独孤桀骜在短时间内又重新调整了一次人生规划,顺便还替欧景年规划了一番未来,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短促,欧景年和文白只看见独孤桀骜一脸自信地说出了要给她机会的话,一个还没来得及嘲笑,一个也还没来得及委婉劝阻,独孤桀骜的下一句就已经蹦出来了:“欧小姐,你们这里没有皇帝,那么最厉害的人是谁呢?” “额…是主席,我们这里都是大家选出来的…”华夏国的事不好说太细,欧景年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主席呀。”独孤桀骜深沉地点了点头,这人是大家选出来的,那么不是皇帝,大约是…武林盟主之类的人物?“那么他通常会听谁的话呢?” “有国家智囊团。”欧景年居然听懂了独孤桀骜这诡异的问话,没有回答“第一夫人”或者是其他答案,而独孤桀骜继续深沉地发问:“智囊团…有团长?” “大概有吧。”欧景年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回答得不太确定。 “请问文小姐的父亲…大约是何职位呢?”出于谨慎,独孤桀骜又问了一句。 “他是自己办企业的,省里总让他挂个x协委员,可是他不高兴。”文白听见问自家老头子,马上得瑟起来——乡巴佬,没见识吧?我爹可是省里有人! 谁知独孤桀骜一听只是省级,对文白的兴趣忽然就又减弱了:“办企业…就是,大约像是帮派那样?” “帮派?”文白愣了下,她好像没听说自家老头子在混社会,怎么会联想到帮派呢?“我爹可是正正经经的良民!不搞帮派的。”搞了也不能承认! “明白了。”所以是白道。独孤桀骜对文白的兴趣再次降低,疑惑地看了欧景年一眼,有些不明白欧景年为何要对文老头如此看重,然而联想到江湖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又释然了——文老头一定是背后还有什么不得了的靠山,看来欧景年要对付的,并不是文白这一个人,而是一整个敌对势力,欧前辈再是武林高手,也只是一个江湖散客,称霸之路任重而道远,不过,她就喜欢这样的挑战。 独孤桀骜摸着下巴斗志昂扬地笑了,一边笑,一边习惯性地挥手替欧景年下了决定:“欧小姐,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这家店让我管三个月。” 欧景年:…什么时候说定了? 文白跳脚:“瞎扯,我的店凭什么让你管?老欧,你也是股东,你就不出来说句话管管她?一个保姆,还想来做店长…哼!” 欧景年很挣扎。她的直觉告诉她独孤桀骜并不是在凭空说大话,她也很想给新人一个机会,反正三个月的时间,再怎么损失也有限,可是这家店毕竟不是她的,而且这样信任一个和她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的、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这感觉…不太好。 文白一看到欧景年的沉默就猜到她心软了,顶上简直要气得青烟直冒,蹭蹭蹭几步走过来,揪住欧景年的袖子:“老欧,你圣母也有个限度。” “我知道…”欧景年迟疑地开口,正要开口拒绝独孤桀骜,那一头独孤桀骜冷淡而极富挑衅意味地对着文白开口了:“你怕我。” “怕你什么?”文白暴跳如雷。 “怕我管得比你好,你丢脸。”独孤桀骜说话的语气简直已经是人类可以想象的欠揍的极限了。 “我才不怕!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个臭乡巴佬毁了我的店!” “你店里的名声都这样了,我能毁你什么呢?” “放屁!刚才还有那么多老客户呢,名声哪里不好了!”文白气急败坏。 独孤桀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看到刚才有客人把今天的事录像了,说要上传到‘围脖’,要让你出名,你觉得店里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她不知道围脖是什么东西,但是却已经了解到这个时代互联网的可怕,在欧景年家,她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即时的新闻,刚刚发生的事,大家一下子就知道了,仔细想想,这件事还是挺吓人的。 文白简直气疯了:“你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告诉我了特么的我砸烂他的手机!” 欧景年皱眉了:“小白,你要砸烂了人家的手机,我们店才是真出名了呢。”转头看独孤桀骜一眼:“独孤,下回这种事还是告诉我们一声。” 独孤桀骜立刻挺直身体汇报:“其实我想到了,所以他走的时候我把他手机留下了。” 欧景年惊悚了:“留下是什么意思?” 独孤桀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苹果6,对着欧景年扬了扬。 文白:…虽然不想赞美这个乡巴佬,但是我还是想说‘干得好’! 欧景年:…萌萌哒的小萝莉突然变成不良少女这一定是社会的错…严肃地一拍桌子:“独孤,你这是偷,知道吗?” 独孤桀骜点头。 欧景年也开始生气了:“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偷?” 独孤桀骜一看欧景年生气了,赶紧无缝转换成楚楚可怜模式:“…我,我只是想帮你…和文小姐。”文小姐三个字加得毫无ps痕迹。 欧景年叹了口气,收过手机:“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给失主打个电话,就说是掉在我们店里了,对了,把视频删了。” “好!”独孤桀骜立刻恢复了精神,中气十足地一喊。 欧景年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正想要带着独孤桀骜离开这是非之地,文白激动地拉住了她:“老欧,老欧,我想好了,我要让独孤桀骜来做店长!”这小姑娘能文能武,能唬人能打人,机灵劲儿不亚于小宋,可以留着看看——一到对待店里的事的时候,文白就好像得了智力加成一样,福至心灵,连积年旧怨都抛弃了。 欧景年:“…你确定?”她刚刚还偷了人家东西呢,话说…我要不要考虑辞退她?钱不要了就不要了… 文白:“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在店里看着,她碰不了钱和进货材料,玩不出什么大花样。”而且她才不信,以她文大少(家里)的势力,真要找什么人,还有找不到的。 欧景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独孤桀骜,独孤桀骜也被这变故惊到了,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分析文白的目的,之前脑中的一切又被她推翻重演,但是这一次,以她惊人的智慧,也实在分析不出文白到底是什么心肠。不过没关系,她独孤桀骜,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文白,还能把她这堂堂武林盟主(前)给怎么了不成。 第38章 文白做正经事不怎么样,做起坏事来还是有几分上手的。亲自调出监控,把今天的部分删掉,同时吩咐店员们不许把独孤桀骜偷手机的事说出去,那一帮子人点头哈腰地保证了,只差没有跪下来舔一舔文大少的脚丫子——店里的监控记录一天更新一次,每次只保存最近24小时的记录,文白把今天的部分删掉,就等于把他们的罪证也删掉了。 独孤桀骜原本还不知道监控这回事,颇有兴致地观摩了一会就完全明白了,她对这个异常感兴趣,甚至还跳到桌子上研究了一下摄像头的方位和范围,文白倒难得地对她和颜悦色,亲自教她如何捕捉最佳镜头以及躲避镜头角度,独孤桀骜本着不学白不学的心态,严肃认真地听着讲,文白有人捧场,兴奋得手舞足蹈,对独孤桀骜的观感从“讨人厌的乡巴佬”上升到“讨人厌但是眼光还是不错的机灵乡巴佬”。当然,她要是知道自己在独孤桀骜心中已经从“厚颜无耻狡诈龌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下降到“江湖大佬门下走狗家的没出息的子弟”,心情大概就会很不一样了。 欧景年冷眼看着两人教学相长,心情越来越差,敲敲桌子,咳嗽一声:“天很晚了,独孤我们回医院。” 文白还意犹未尽,独孤桀骜却马上停止学习,乖乖地走到欧景年身边。欧景年看见她这样无辜、无害而又温驯的眼神,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她家小保姆本心是好的,都是给文白这厮带坏了!以后不许文白和她来往。 还不知道自己无辜躺枪的文白呵呵一笑,伸着懒腰去开车了。 回医院的路上,欧景年很沉默。她平常就不太爱说话,但是那时候她周围的气氛是温和的,带着一股令人愉悦的气息。 现在,她周围的气压好像瞬间低了下来,虽然没到阴沉的程度,却也足够憋得独孤桀骜心慌慌。 文白完全没有发现欧景年的状况,午夜的道路很宽敞,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又好起来,一脚油门到底,迅速地送欧景年和独孤桀骜回了医院。 陈锋在病房门口守着,看见她们,转身要走,欧景年叫住她:“陈医生,独孤的身体怎么样,可以出院了吗?” 陈锋耸耸肩:“其实她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想走,随时可以走,不过我们仪器的钱…” “我说过我付,就不会赖账。”欧景年沉静地打开钱包,掏出卡:“多少钱?”仪器价值百万,维修却未必要这么多,而且她不信区区一个独孤桀骜真的能把机器破坏成什么程度。 陈锋无所谓地摊手:“你答应付就好,过几天他们会告诉你具体的数目的。你们现在要走么?我带你们办出院手续。” 欧景年点头:“那麻烦了。”指挥独孤桀骜:“独孤,去收拾东西。” 独孤桀骜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一溜烟进去,迅速地把所有的东西扔进箱子里,压几下,关上:“好了!”她是多么聪明啊,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奇怪的大箱子的用法了。 欧景年:“…独孤,我那些衣服要叠整齐塞的,不然会皱。” 独孤桀骜赶紧打开箱子,可是关上容易打开难,前任武林盟主对着密码锁动了半天,这只皮箱也没半点要打开的迹象。 欧景年:“…算了,就这样吧,走。”转身,跟着陈锋去办了手续,算了钱,往外走。 文白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屁颠屁颠地跟过去:“老欧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嗨?我可以带上独孤,让这傻妞一起见识见识大城市的繁华…你怎么不说话?喂,至少送你回家呀!” 傻妞独孤桀骜拎着箱子飞身擦过文白,赶在欧景年前面一步打开出租车的大门,毕恭毕敬地让她坐前座——当老大的,座位必须靠前,不能被挡住视线。 欧景年:…这么直接地让我坐前面付钱,果然是被文白带坏了! 再次无辜躺枪的文白:天好冷,啊嘁! 回家的路上欧景年继续沉默,独孤桀骜在后座扭来扭去,不断地窥探她的脸色,心里越来越忐忑,却不敢开口——这么一会儿独孤桀骜已经大致猜到欧景年是为什么生气了,却越来越迷惑:她自认为自己做的是件正确的事,在那种情况下,又不好光明正大地通知欧景年和文白,只好随机应变了。在独孤桀骜的心目中,江湖人们都是灵活而变通的,所有规矩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她独孤桀骜而改变。但是欧景年的江湖显然不一样。独孤桀骜有些摸不透她,于是心里就更加不安。 回家的时候独孤桀骜看见了墙上那条至今还没被维修好的缝隙,心里的不安就更加扩大了,低着头垂着手像个小媳妇那样畏畏缩缩地跟在欧景年身后,欧景年停下来换鞋的时候也没注意,一下子撞在了欧景年背上。 欧景年:“…独孤,你还不舒服吗?” “没、没。”独孤桀骜慌慌张张地回答,手足无措。 欧景年就叹了口气:“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睡到自然醒。” “前…前辈,欧小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独孤桀骜期期艾艾地开口,眼睛不断从下往上瞟欧景年。 欧景年:“…明天跟你说吧,先睡。” “嗯。”独孤桀骜听见欧景年还肯和自己说话,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飞快地钻进佣人房去了。 欧景年:“…独孤你没洗澡就去睡了?” 独孤桀骜又从房间里一窜出来:“我…每天都要洗澡吗?我们那里不是每天都洗澡的。”就算她是武林盟主,洗澡也是件大工程,侍女们要打很多水,中途还要换好多次衣服,她倒是打算修建一个温泉行馆以方便自己随时去泡澡,可惜还没造好就被人暗算了。 欧景年:“也不是,不过洗了澡稍微舒服点,你随意吧。” “嗯。”独孤桀骜又慢吞吞挪回房里去了,一步三回头。 欧景年直接上了楼,没看见独孤桀骜闪烁不定的目光,当然也更不会知道,这一晚独孤桀骜是如何辗转反侧、煎熬难眠的了。 欧景年直接睡到快中午才醒,下楼的时候听见动静,低头一看,独孤桀骜穿着围裙,像一个正常的小保姆那样站在厨房门口,发现欧景年在看她,就仰头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意味十分浓厚的微笑:“欧小姐起来了,我买好了早饭,一起吃吧。” 欧景年下楼一看,好嘛,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吃的——披萨、汉堡、炸鸡、薯条、小蛋糕…过去一周她带独孤桀骜吃过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在上面,把一张茶几堆得满满的。 欧景年:“…独孤你有这么饿?” “不饿,不饿。”独孤桀骜满脸堆笑地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好吃的,我也不知道欧小姐你到底喜欢吃哪个,所以都买了来。” 欧景年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怎么找到路的?” 独孤桀骜理所当然地说:“去过一次就记住了。” 欧景年:“……” 独孤桀骜以为自己回答错了,赶紧又说:“我像昨天你那样,打的‘出租车’,你们这里挺方便的,不像我们,还要去驿站,阿不,租车店去订。” “哦。”欧景年点点头,懒洋洋地坐到茶几边,发现桌上的东西都是热的,有好几样显然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随便吃了几口,点点头:“微波炉用得不错嘛。”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欧景年决定还是先留下独孤桀骜,只不过要好好地向她普及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八荣八耻、五讲四美三热爱等等先进性思想,一定要把独孤桀骜这棵祖国的小树苗打造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世纪好少女,同时为了避免挫伤独孤桀骜的自尊心、增强她的学习积极性,还定下了“鼓励为主、批评为辅”的教育方针,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包括家务劳动在内的培养计划。 独孤桀骜心虚地一挠头:“咳,应该的应该的。”买早饭的时候出了一点点小状况,希望没有人发现——不对,这小区里有‘监控’,那岂不是说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照下来了?天哪,希望欧前辈没有查‘监控’的习惯,希望那些看门的也不会查… 独孤桀骜黑着脸,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但是她的祈祷显然没有生效,因为欧景年还没吃完早饭,门铃就已经催命一样地响起来了,欧景年过去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保安队长老陈带着一大队中老年保安,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门口。 第39章 老陈非常郁闷。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跟欧景年打交道,倒不是说他怕欧景年,或是对欧景年有成见,这其实只是他自己的私人感情在作祟,他对欧景年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带着几分怜惜,又带着几分源于老传统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和畏惧——在大部分保安们的印象中,欧景年一直是个生活规律、低调谦虚、不爱热闹的*型富二代。但是老陈在这里待的年限久,清楚地记得当年就是这位低调谦和、毫不起眼的富二代,高调地带着一位女朋友,挨家挨户访问小区里的每一位住户,给上至地产大亨下至保安阿姨挨个发喜糖介绍“你好我叫欧景年,我住在02幢,这位是我女朋友,我们快要结婚了”。 他记得欧景年的父母,当年名满金市的著名商人,气得不顾形象,在小区门口对欧景年大喊大叫,欧妈妈当时捂着心口不断喊头晕,而欧爸爸这么斯文的一个人,到处在找棍子要去打那个“女朋友”,而背着一个小书包、坚定地挽着女朋友的手的欧景年只是淡定地回头,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爸、妈,这是我的选择。我出去一段时间,手机号码不变,你们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那时候的欧景年朝气蓬勃、年轻任性,带着一股老陈非常欣赏的、一往无前的气势,但是没过多久,欧景年就回来了,狼狈、绝望、悲伤,像是一匹被驱逐的孤狼。 她依旧是斯文秀气、有礼有节的,客客气气地站在门口问老陈:“师傅,我是02幢的业主,请问…我爸妈后来养了一只狗,跑到哪里去了?” 老陈告诉她欧先生夫妇去世以后,那条狗没人照顾,自己跑了,欧景年“哦”了一声,表情像她离开时那么淡定,但是她走路的姿势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几乎已经不能算是在走,而是在飘了,恍恍惚惚、摇摇摆摆地往前动着,像是一根被逆风摧折却偏偏还要挣扎挺立的小草,而且还是一株没有方向感的小草,怎么走,都走不到正确的路上。 老陈不得不走到前面,带着欧景年回到了她自己的家,然后帮她打开大门,欧景年进门以后,不但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甚至还记得说了一句:“本来应该请您进来坐坐的,但是现在家里乱,不好意思了。” 老陈赶紧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忙。”临走的时候,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欧小姐,你女朋友呢?”肯和她一起公开见家长,还说要结婚,应该是真的很相爱吧,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不在一起? 欧景年当时的脸色就刷地一下煞白了,连表面的礼貌都维持得很勉强,苦笑一声:“分手了。”那脸色比老陈见过的所有死刑犯都要灰暗。 老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赶紧说句对不起,一溜烟跑了。从那以后,他对欧景年的感情就一直很复杂,和欧景年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尽量能婉转就婉转,客客气气、千回百转,一句话一定要掰成三句说,绝不直奔主题。老陈不肯承认这是因为他心里总忌惮欧景年的性向,也绝不肯承认他自己对欧景年怀着一种莫名的内疚,他觉得自己只是出于一种长辈对走过歪路的小辈的一种匡正,一种照顾,他觉得自己有劝导欧景年的义务,不管是在什么事上,但是事实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和欧景年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于是老陈看见欧景年的时候,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欧小姐,”被自己细腻婉约的情绪虐得死去活来的陈队长模仿着孙俪的表演,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严肃地开口了,“我觉得有些问题我们需要探讨一下,这些问题事关小区的安全,非常重要,希望您能认真听我说。” 欧景年眨眨眼,无奈地看了屋子里一眼,有气无力地问:“时间会很长?”陈队长人不错,就是实在是啰嗦了一点,而且还带了一二三四五五个叔叔级别的保安过来,她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陈队长庄严肃穆地点头三次,以示郑重。 欧景年只好把门全打开:“那进来说吧。独孤,给几个师傅倒水。” 独孤桀骜看了老陈一眼,拖拖拉拉地去了厨房,两耳倒竖,可惜失去内力以后,灵觉也大幅下降,隐约只听到几个保安在说什么“红外线”“翻墙”“安全教育”,欧景年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独孤桀骜急得抓心挠肺,象征性地打了两杯热水,贴在厨房的移门上,慢慢向外一探头,想要偷听那边的谈话,结果头刚伸出去就看见欧景年站在她面前,吓得独孤桀骜整个人跳起来,一掌习惯性地劈出,直取欧景年的面门,又赶紧收手退后,一下子撞在移门上,这门看着又薄又轻,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内在全是德国货,没有内力防护的独孤桀骜被撞得满眼金星,更糟的是,刚灌的两杯热水全泼在她自己身上,烫得她哇哇直叫。 欧景年只是想来提醒独孤桀骜加点茶叶的,她记得几个年纪大保安都喜欢喝茶,每次进出大门都可以看见这些人端着大塑料杯,大半杯都是绿色。当然,她也顺便找到借口从那一堆健谈的人群中解脱出来,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却也弥足珍贵。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独孤桀骜抽风似的往前一伸手又往后一退,撞在门上,还泼了她自己一身热水。 欧景年赶紧过去扶着独孤桀骜坐到饭桌边,然后火速去问老陈要医疗箱,老陈吓了一跳,赶紧叫人去门卫室拿了东西过来,连欧景年在内的七个人一起围着独孤桀骜,欧景年给独孤桀骜涂烫伤膏,那六个保安就七嘴八舌地发表评论和建议,其啰嗦程度,绝不下于华夏国大妈。 欧景年:…终于知道陈队长为什么每次都喜欢带这么多人了,一人一句念叨都念死了,谁还敢和他顶嘴啊! 独孤桀骜:吵死了,等本座恢复内力,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统统灭了!还有那个,什么叫做“欧小姐这保姆太笨了你换一个吧”?本座哪里笨了!以后你就是第一个死的!啊,呃…留疤… 独孤桀骜的重点全都被不知谁说的“脸上起泡会留疤吧”这句吸引了,她一把抓住欧景年的手,慌张地盯着她问:“欧小姐,我脸上起泡了?” “呃,有一点点。”欧景年看着独孤桀骜眼角边上的水泡,安慰她说:“没事啦,抹点药过几天就好了…你要庆幸还好没烫到眼睛…” 独孤桀骜觉得苍天真是不公。像她这等一代英豪,江湖上不世出的天才,命途却总是如此多舛——天生长得黑、个子矮、胸口波澜不惊也就罢了,为了练武练出一身腱子肉也就罢了,江湖厮杀在身上留下无数伤痕也就罢了,为何现在脸上也要留疤了?这张脸已经是她身为女性的最后一点自尊,老天却偏偏要将她仅剩的这点尊严也剥夺,难道以后她只能戴着面具行走江湖了吗?泪水在独孤桀骜的眼眶里打转,但是这回因为带了太多的真实情绪,她反而不愿意让这眼泪落下来,看在欧景年眼里,就是一副倔强咬牙悲伤隐忍的坚强少女的表情,好像几年前的她自己。 欧景年又叹了口气:“乖,没事,先搽点药,等下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医院的医生很厉害的,就算你真的留疤了,他们也有办法帮你植皮去疤的,不要担心。”欧景年不知道这么小一点能不能植皮,但是没关系,胡说八道不要本钱,正是哄小孩子最低廉最便捷的手段。 独孤桀骜的眼泪瞬间被她眨回去了,她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植皮?把皮肤换一遍?”那她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皮肤都换成雪白雪白的?啊,难道是像人皮面具那样?需要她去现场剥一张人皮下来吗?唔,‘拿’了个手机前辈就那么生气,要是杀人的话她会不会生气,可惜这里不是她的武林,不然她独孤桀骜振臂一呼,应该会有很多人自愿来贡献自己的皮吧,不自愿也得自愿…咳,想远了,先跟着前辈去医院看看!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混杂着期待和可怜的眼神,并把这眼神投向了欧景年。 欧景年准确无误地接收了这枚眼神,并且迅速地附和了独孤桀骜的想法:“…差不多吧,好了,我们快去医院吧,陈队长,不好意思,我先带她去医院一趟,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替我关下门啊谢谢再见!” 老陈:“你们不能这样,她大早上从外面翻墙进来触动了红外线警报差点惊动110啊…我说你们一点小烫伤至于这么娇气吗!” 关键时刻,陈队长终于开始言简意赅、语速也快了起来,但是这时已经晚了,欧景年早在他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中,带着独孤桀骜钻进她那辆小小smart,猛踩油门,绝尘而去。 第40章 陈锋快要下班时候遇到一个急诊病人,手术一做又做到中午,算算时间,倒不如吃了饭再回去,食堂的饭她是不想吃的,自然而然地就走向欧景年带她去过的小巷,刚点了一个盖浇饭,还没上呢,就看见欧景年牵着独孤桀骜的手走进来——欧景年胸大腿长、肤白貌美,一看就是温柔姐姐,独孤桀骜个矮人小,还是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是小妹妹,两人此时的神态也十分符合她们的外貌——欧景年不断地转头看独孤桀骜,轻声安慰,而独孤桀骜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与她在病床上的生猛形象形成强烈对比。 陈锋眨眨眼,对着那边嗨了一声,欧景年一抬头,马上笑着带着独孤桀骜坐过来:“陈医生你好,你也来这吃饭呀?” “嗯,你们这是…”陈锋看看独孤桀骜,她脸上缠着纱布,把右眼都给遮住了一大半,她马上把“来还钱吗”这几个字吞下去,留下似有深意的尾音。 “烫伤。”欧景年叹了口气。这纱布还是在独孤桀骜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才给包的,包的手法实在说不上好,不过本来这纱布也是安慰性质居多,包的好与不好,也无所谓。 陈锋皱了皱眉头,出于职业习惯又问了一句:“厉害吗?我看看。” 欧景年推推独孤桀骜,独孤桀骜就把脸凑过去,陈锋轻轻揭开看了一眼就笑了:“几个水泡而已,包了反而不利于伤口恢复,烫伤科的这帮家伙真是越来越外行了。” 欧景年咳嗽一声,没有说出包扎背后的事实,独孤桀骜对陈锋不大信任,听她说这话,把头一抬,不屑地说:“术业有专攻,你一个管房间的,怎么好去批评人家?” 陈锋:“…我是外科医生,在住院部只是值班。”还是她自愿要求的值班。 独孤桀骜:“外科这种科目听起来就很外行,不信你!” 陈锋:…… 欧景年拗不过她,伸手替她摆出家用的筷子,安慰她说:“好好好,我们不听陈医生的,留着纱布好不好?”这家店里一次性筷子和正常筷子都有,独孤桀骜非常喜欢用一次性筷子,欧景年觉得这样太不卫生,所以索性先给她把筷子摆好,拿茶水涮过。 独孤桀骜看见欧景年发话,才气哼哼地转过头去看菜单——她已经渐渐摸清欧景年的脾气,知道自己烫伤,欧景年现在小事上肯定都顺着自己,于是爽气地把店里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欧景年:“…独孤,烫伤不能吃酱油,会留疤。” 独孤桀骜:“…老板把所有没有酱油的菜都来一份!还要打包一把这种筷子!”她指了指筷筒里的筷子,这种用过就丢的筷子虽然质量很差,却总能让独孤桀骜有一种不差钱的豪阔感觉,她喜欢掰开筷子的那一瞬间,那种轻微的、像是暗器破空一样的声音总是能让她回想起那辉煌的过去,而双手撕裂筷子所带来的破坏感也总让她有一种自己依旧是武林至尊、主宰人间生死的快感。 老板显然是第一次遇见和所要打包筷子的客人,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欧景年熟练地掏钱包,摆出一张粉红大钞:“老板,我们买一百块钱一次性筷子。” 老板明白了,很厚道地搬来了一人高那么大的一包,独孤桀骜旁若无人地开始扯筷子,边扯边露出便秘十天终于通畅了的舒爽神情。 陈锋:…我觉得你们不该去烧伤科,应该去精神科,还有那个嗜血的眼神,怎么撕个筷子好像在撕人一样,阿嚏! 独孤桀骜察觉了她的目光,抬起眼睛,阴森森地对她一笑的同时,两手微微用力,慢慢地把一双可怜的筷子从头到脚活生生扯开,其现场之残忍,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陈锋:反社会人格倾向很明显,潜在的冷静型高智商罪犯,我喜欢。 老板:…我可以多收一百块清洁费吗? 幸亏欧景年的教育工作做得好,独孤桀骜撕完筷子,依旧放回包装袋里,规规矩矩地收好,放在一边——她可是勤俭节约的人,这些筷子以后还可以废物利用,至不济还可以用来折断嘛——整件事她做得很快,老板的菜上全之前,所有的筷子就已经和他们的另一半骨肉分离,横尸袋中了。 独孤桀骜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伸手拿筷子要吃饭,但是欧景年咳嗽一声,制止了她。 欧景年用的是她已经过世的父母的教育方法——拿筷子敲敲桌子,对着独孤桀骜说:“吃饭之前,我有话想问你。”没有明说不问完不给吃饭,但是个中涵义已经很明显。 独孤桀骜很熟悉这种场景,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两眼平视欧景年的胸口,摆出恭聆欧前辈垂训的架势,其实脑子已经在飞快运转,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话。 欧景年看独孤桀骜这么识趣,点点头:“陈师傅为什么来找我?” 独孤桀骜眨眨眼,故意装傻:“陈师傅?”这里的人真奇怪,那些地位不高的人反而被叫做“师父”,地位高的那些,又叫做“小姐”。在她的年代,师父可是了不得的尊称,凡入师门,便要终身侍奉,不然会被全武林集体唾弃。而“小姐”是对侍妾、倡优以及宫女贱籍女子的称呼,据说有的地方也有人用这称呼来叫那些大家闺秀,但是多半会被人鄙视成没文化、不懂礼貌。 “就是上午来找我们的那个大叔,保安队长。” “因为…我早上买早饭的时候出门没带那个卡,所以他暂时先放我进来,但是还是要先来和欧小姐你核实。”淡定,她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带着一队人来跟我核实?”欧景年怀疑地挑眉,把所有的菜摆成整整齐齐的两盘,放在独孤桀骜面前。 没来得及吃多少早饭的独孤桀骜闻到饭菜香味,使劲咽了咽口水,一面使出她拿手的装可怜的本事对着欧景年放电,一面假装镇定地说:“他每次来都带很多人不是吗?”说不定老陈是个讲究排场的人。 欧景年皱着眉,加重语气叫了对面人的全名:“独、孤、桀、骜。”楚楚可怜什么的都是幻觉,小孩子不能惯,惯了就教不好,养不教妇之过阿呸我在想什么。 独孤桀骜心虚地低头,小声说:“确实是因为我早上没带卡,他说我一定要持卡才能进来的,我怕你等的着急,就先和别的人说,通融通融,把我放进来了。你…你不要告诉他,告诉他我怕会牵连放我进来的那个人。” 欧景年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独孤桀骜赶紧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简单!” 欧景年直觉地觉得独孤桀骜没有说实话。但是一时半会的,她不知道要怎么揭穿独孤桀骜——第一,小区的确是有严格的出入持卡的规定,就算是保姆也需要办理进出的身份证明,而且一贯是认卡不认人,第二,她确实因为她家的保姆因为都是文白在管而忘了给独孤桀骜办进出卡,第三,早上陈队长来的时候,说的也确实是关于非法闯入的事,似乎也确实是有人放她进来了。欧景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她开始只是惯性地执行自己的计划,但是执行了以后她又有点后悔,她已经发现独孤桀骜是个敏感的人,要怎么问,才能在这种情形下既婉转到不至于伤害到小萝莉(独孤桀骜:我25了!)的自尊,又可以套出真相呢? 陈锋看看欧景年,又看看独孤桀骜,她的盖浇饭上来了,却不忙着吃:“前后门都有好几个保安,不是一个人说放你就可以放进去的,你究竟是从哪里进去的?” 独孤桀骜脸色大变。 欧景年一直看着她,看见她脸上变色,知道陈锋问到了重点,敲敲桌子跟着问:“你是从哪里进去的?” 独孤桀骜低头,怯生生地说:“翻墙…” 欧景年:“…墙上有红外线报警装置,有人翻进来就会响。”而且这个红外线好像是跟110联动,据说多少分钟出警来着? “我进去的时候,它的确响了…” 欧景年:…… “但是在那边巡逻的人帮我把那个东西关掉了…”那人的资质不错,长相也不错,不幸的是年纪超了15,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练武年纪,而且神智似乎有些问题,自己对他根本就没印象,他还非要再三地说见过,真是…可惜啊可惜。 欧景年:…… 独孤桀骜:“我看他帮我关掉了那个尖叫的东西,就教了他一招招式,我们在外面练习了一会,他莫名其妙地就跟我要‘秋秋’,说以后要再联系我,我说我没有,他还帮我申请了一个,欧小姐,‘秋秋’是什么东西,很贵吗?” 欧景年:“…别想转移话题!” 第41章 欧景年很忧郁。相处久了之后,独孤桀骜的缺点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了。身为一个保姆,她显然是不合格的。要是她长得不那么幼嫩一点,或者是身世不那么可怜一点,欧景年一定已经怀着花钱买平安的想法,取消独孤桀骜的债务,说不定再小小地给一笔钱,把她打发了。 但是独孤桀骜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小萝莉(欧景年自认为)。而且这小萝莉受到的教育显然是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教育学专业出身的欧景年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来教导她,避免她走上潜在的违法犯罪道路。但是怎么教育,真的是个很大的问题。欧景年的知识大部分都来源于课本,小部分来源于那些短暂的玩票性质的实习和社团活动,她的实际工作与她的专业完全没有关联,所以制定目标总是很容易,但是真的实践的时候,又很令人头疼。 欧景年摆出一副忧愁脸,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示意独孤桀骜可以先吃饭了。 独孤桀骜看着她的脸色就失了胃口,慢吞吞拿起筷子,每举高一寸,就抬头看她一眼,到最后好不容易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进碗里,结果欧景年偏偏在这时候叹了一口气,独孤桀骜吓得手一抖,把筷子放下,低头做忏悔状——当然也就没空吃东西了。 欧景年是真的吃不下饭,独孤桀骜是不敢吃,陈锋坐在边上看看她们两个,等了一会,默默地伸出筷子,劣质的木筷子尖即将戳到她的目标的时候,独孤桀骜凶狠地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陈锋笑嘻嘻地说:“我看你们都不吃,所以我吃。欧小姐,你不介意请我吃顿饭吧?” “啊,不会不会。”欧景年回过神来,客气地替陈锋倒了一杯水,“还没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呢,今天条件有限,实在简陋,改天我们约个时间,我请你去吃点好吃的。” “那就先谢谢了,我周六有空,叫上你那朋友,大家一起出来玩啊。”陈锋打蛇随棍上,一口替欧景年把下次请客的时间也给敲定了。 欧景年:…这情形真眼熟… 独孤桀骜:你这无名之辈凭什么要我欧前辈请你吃饭?欧前辈你就是人太好了所以什么人都欺负!待我替你收拾势力打下江山扫荡一切把这些恶人统统干掉! 欧景年伸手啪地拍了一下独孤桀骜的脑袋,把她一脑子的胡思乱想都给拍掉了:“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住院的时候陈医生多帮忙啊,快,说谢谢陈医生。”教育熊孩子从小事做起,管教从严,感化从细,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独孤桀骜委屈地看了欧景年一眼,人在屋檐下,只能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说:“谢谢陈医生。” 陈锋笑眯眯地伸手也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乖,姐姐一会给你买糖吃。” 独孤桀骜: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敢自称是本座的姐姐?!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看我用暗劲踢你一脚!呃… 欧景年发现独孤桀骜又露出不逊的眼神,顺手又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成功地替陈锋免除一场暗算,顺便还有了新发现——独孤桀骜不但头揉起来很舒服,脑门拍起来也很舒服,大约脸捏起来也会很舒服吧,打住!她可是正直良好有底线的好人,绝对不能随便调戏纯良小妹妹。 独孤桀骜:o( ̄ヘ ̄o) 这顿饭是第一顿有独孤桀骜在场,却还有剩菜的饭。 独孤桀骜忧郁地看着那些有缘无分的小炒,在桌边恋恋不舍地绕了两圈,又瞪了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的陈锋一眼,屁颠屁颠地跟着欧景年走了。 欧景年在吃饭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下午的行程,带着独孤桀骜直奔书店,飞速买了一堆思想品德课本搬到车上,刚要发动车子,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乐声“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欧景年手一抖,差点把插进去的钥匙给直接拔出来:“独孤,你听到没?!”她的车里不会出现这种音乐的,这一定是幻觉,幻觉! “听到了!”独孤桀骜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终于也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天知道她每天看欧景年和文白以及周围各种路人接电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她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怎么换音乐,可是换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让音乐响起来——来电显示上有一串陌生的号码,不过这不奇怪,独孤桀骜的通讯录里一共只有一个号,上面的名字是“欧女侠尊讳景年”,还是她照着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输入的新文字(简体)呢。 “喂,你不是说要来替我管店,这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一接通电话文白的咆哮就透过话筒传出来,声音之大,连旁边的欧景年都听到了。 “上班?干嘛?”独孤桀骜一头雾水。 文白简直气疯了:“看店啊!你不是说可以翻五倍的利润?我昨天跟你说了店里早上11点,下午4点开门,你要准时到?” 独孤桀骜掏了掏耳朵:“不记得了。”她忽略文白已经成为习惯,居然没记住这么重要的事,这可是她新的江湖生涯的起点,一定要好好经营,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转过头,一秒切换成怯生生的语气:“欧小姐,我…我可不可以先不回家,先去店里?” 欧景年:“先告诉我你手机来电铃声怎么来的?就是刚刚那个音乐。” 独孤桀骜:“手机里本来就有的呀,好几首呢。”她都听过了,没有一首比这首更好听了。 欧景年:“好几首你为什么偏偏要选这首?!” 独孤桀骜:“欧小姐不觉得这首歌很有意境吗?天地苍茫,青山辽阔,疏朗旷达,快意恩仇,非常适合我等江湖人士。”曲风虽然怪了点,但是每次一听,就觉得浑身是劲,好像内力都开始恢复了似的。 欧景年:“…算了,去吧…”调转车头,送独孤桀骜到了店里。 客人很多,文白没顾得上训独孤桀骜,只是瞪她一眼:“以后不许迟到。”然后对小宋一指:“以后独孤就是店长,你们听她的,你降级做领班了,有事跟我汇报。”抬脚要走,独孤桀骜拦住了她:“我是店长,为什么有事还要跟你汇报?政出一门才是畅通之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想架空本座,想都别想。 文白:“……”说实话她欣赏独孤桀骜的某些方面,但是店面毕竟是她的心血,完全放手看起来也不靠谱,尤其这个人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情敌(疑似)。 欧景年一直站在边上看着,此刻才清清嗓子说:“我反正没有什么事,就在这里看着,你有事先去忙吧。独孤,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小朋友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独孤桀骜年轻面嫩,又是外地人,这些店员未必服她,一搞两搞的,别打击了她的积极性,自己还是在一边看一下,毕竟社会实践也是教育的一种嘛,再说这店说到底自己也有一半股份,文白可以轻率地把店交给独孤桀骜,自己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文白看见欧景年在,点点头表示放心,拎着钥匙大踏步出去忙分店的事了。 独孤桀骜等文白走了,才转头看小宋,小宋经过上次的事,已经对独孤桀骜畏惧入骨,一收到她的眼神就赶紧跑过来:“店长,有什么事?”开玩笑,这人可是一掌劈昏了自己这个大男人,千万不能得罪。 其他店员的想法也和小宋类似,包括厨师在内的大家都凑过来,纷纷和新店长套近乎,身为股东的欧景年反倒被抛在一边,无人问津了。 独孤桀骜打断这些人的客套,回忆起上次听到的名字,准确无误地点了厨师的名:“现在有几桌客人,多少道菜没上?” 厨师看看收银员,收银员赶紧跑去看系统,翻了半天都没数全:“15…20…26桌,差了21不对27道菜…” 独孤桀骜皱起了眉头:“点菜是谁负责?” 几个人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独孤桀骜问:“你们手里有多少菜没上?分别过了多久?” 所有人都摇头。 独孤桀骜哼了一声,冷酷地下达命令:“你们每人全部扣一天的钱,下一次谁再不能准确地报出桌数和点菜的数目,就扣两天。对了,别想不干了,谁不想干我打断谁的腿。” 店员们:…妈妈我想回家… 欧景年:…课本买少了,暴力方面的教育有待加强… 第42章 在独孤桀骜的暴力之下,店员们忽然之间都变得勤奋起来,菜上得比平时要快,服务态度也瞬间提高了一个台阶,独孤桀骜面无表情,背着手十分大牌地在店里巡视来巡视去,无论店员们怎么试探,她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有独孤桀骜在,打烊以后,店员们也还不敢马上走,只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等候这位煞星吩咐。 独孤桀骜对他们的听话表示满意,挥手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你去做领班,不管你们现在工资多少,全部翻番。”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原本的几个领班伸长脖子等待独孤桀骜的下文。 独孤桀骜奖励完人,笑眯眯地转头看他们:“你们可以选,做服务员、洗碗工或是清洁工,工资减半。”减半也还有三千多!她的心都在滴血,欧前辈给她的薪水每月也才三千,这些人不懂武功不懂权术也不怎么识文断字,凭什么拿得比她,堂堂的武林盟主(前)还要多?独孤桀骜现在才意识到,欧景年大概、也许、可能并未把自己当做什么盟友、助手或是弟子看待,不然不会只给这么一点薪水——她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关于门、墙壁和仪器的事了。 “凭什么?”几个领班都愤怒了。 欧景年皱着眉往这边看,准备要是独孤桀骜再折断一条椅子腿,她就要出面干涉了,但是独孤桀骜只是微微笑着,指着一个原本的领班说:“刚才有好几桌同时点餐,进来的时间都差不多,每桌都点了很多菜,客人们等得很不耐烦,你却还死板地按照一桌上完再上一桌的顺序,非要惹得好几个客人都生气了又再去催厨房,对不对?” 那个人不服气地说:“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独孤桀骜啧啧了一声:“我们是做生意的,怎样有钱就怎么做,你先来后到,把其他客人都赶跑了,就服务一桌,显然不现实。”又指着另一个:“刚才好几次客人叫你,你都爱理不理的,只知道指挥别人干活,自己偷懒。” 被她点名的两个都心虚地垂下头,没有再说什么,没被她点评到的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地问:“那么为什么选他们做领班?”独孤桀骜选的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既不勤劳也不主动。 独孤桀骜:“他们长的好看。” 店员:…… 欧景年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来收拾局面,独孤桀骜又发布了新的规定:“领班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几个,做得好,以后还有提升的希望,他们几个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也可以告诉我,查证属实,马上免职。” 几个老领班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新领班,新的领班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防备这些人了,独孤桀骜只用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店员们之间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但是这还没完,独孤桀骜继续说:“每个人都有告密的权限,领班也可以告诉我谁做的不好,查证属实,马上罚款。哦对了,告密之前,必须拿出证据,诬告的罚一个月工资。我马上会写一张行为规范贴在店里,你们每人都要背下来,凡是违反了行为规范的人都在被告密之列,凡是举报属实的,奖励100,正确举报的次数越多,当领班的机会越大,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回大家的声音都很整齐,每个人都觉得按照店里这些人的德性,自己光靠举报就可以发一笔小小的横财了。 欧景年默默地点了点头——独孤桀骜虽然用的不是她喜欢的方式,但是目前看来她的方法应该有效,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有这一手,自己是不是低估了她? “很好,都回去吧。”独孤桀骜拿出当领导人的架势,气势恢宏地挥了一挥手,赶走大家,转脸就可怜巴巴地看欧景年:“欧小姐,可以帮我写一张行为规范吗?”她已经认得大部分的字,却还不会写,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在300年以后开一家餐馆到底需要什么行为规范,刚刚那些话都是她随口说来唬人的。 欧景年:…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不对,我根本没说出来… 等到欧景年和独孤桀骜两人把店里的行为规范拟完,时间早已经过了12点,欧景年觉得有一点饿了,刚想问独孤桀骜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就听见旁边人的肚子咕噜了一声,独孤桀骜红了脸,捂住肚子,想要让它不要叫。 欧景年被她的动作给逗乐了,伸手拍一下她的手,笑着说:“饿了就说,捂肚子干嘛?” “这么晚了,还有吃的吗?”独孤桀骜有点怀疑,在她的年代,街上过了晚上8、9点就一片死寂,在她住的镇上尤其如此。 “唔…吃的倒是有…”金市的夜生活不怎么丰富,欧景年想了一会才想起一个地方,略微犹豫了一会,抵挡不住独孤桀骜亮晶晶的渴望眼神,想想这个时间也未必会遇见熟人,于是一转方向盘,去了市中心的小吃一条街。 这条街说是小吃一条街,其实叫做酒吧一条街要更恰当一点。绕过路口拥挤的烧烤小吃大排档,穿过几家快捷酒店,再里面就是各种ktv、洗浴城和小酒吧了。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过圣诞的缘故,今天酒吧一条街上的人格外多,欧景年带着独孤桀骜穿过了整个路口,也没找到一个有空位的排挡,连羊肉串摊子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预计等待时间都在1小时以上。欧景年还好,独孤桀骜中午和晚上几乎就没吃饭,她饭量又大,这么一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脑袋都耷拉下来,欧景年没办法,拉着她准备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垫垫,抬脚的工夫就遇见了熟人——一群十来个富二代们晃晃荡荡地从里面ktv出来,走进这边排挡里预留的位置,经过她们时,为首的那个看见欧景年,欢快地跳着挥手打招呼:“欧姐好久不见了!” 欧景年:“呵呵。”果然带着小孩子来酒吧是会遭天谴的,她知道错了,现在调头还来得及吗? 对面的人完全没有感受到欧景年“呵呵”的深层含义,欢快地跑过来,拉着欧景年问长问短:“欧姐好久不见了,过来坐坐聊一会呗。”看一眼独孤桀骜,再看看她们两拉着的手,笑了:“这是你的新女友啊?” 欧景年皱眉:“别乱说,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独孤,我们走,独孤?” 独孤桀骜直勾勾地望着那群人坐着的地方,那里早已经预留了各种她所能想象的烤肉、烤鱼、烤蔬菜,她的整个人都已经被那张小小的餐桌给吸引住,再也没法挪动半分了。 对面那人发现了独孤桀骜的眼光,微微一笑,对欧景年比了个请的手势:“欧姐,带你朋友进去坐坐,边吃边聊嘛。” 欧景年:“不了,太晚了小孩子要回家睡觉——独孤,我们回家好不好呀?回家订披萨。”管他晚上有没有外卖送,先把人哄走再说。 独孤桀骜:“啊?哦,披萨呀…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肉好香,比披萨香多了 欧景年眼看着独孤桀骜的小脑袋耷拉下去,口里虽然答应欧景年,两脚却好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肯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独孤桀骜走到边上说:“咳,带你进去吃东西也行,但是这群人跟我有些过节,待会她们肯定会不停地问你问题,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只管拿东西吃,快点吃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独孤桀骜一听“过节”,又马上警觉起来了:“她们和文白是一伙的?”那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吧…吧… 欧景年:“…不是,她们都是些富二代,平常闲的没事干,就喜欢起哄,你回答她们的问题,就被她们套话了,会被她们嘲笑的。” 独孤桀骜:“我最讨厌富二代了!” 欧景年:“咳,所以你进去什么话都不要说,就吃就行了。” 独孤桀骜深沉地点了点头——不能明着打击报复,多吃掉她们点东西也是好的,谁让她们是她最讨厌的那类人呢? 第43章 这群人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但是欧景年早已忘记了她们的名字,只好含混着称呼,和她打招呼的那个外号叫小丁,是最活跃的那个,也是跟欧景年最熟的那个,因此由她主要负责招待。 小丁也是典型的富二代,但是她和文白是不同的类型,文白是那种粗放生长的类型,做事我行我素,很有个性。小丁却很明显是从小经过精心培育,圆滑,世故,说话办事老成持重——独孤桀骜一看就不是圈子里的人,欧景年对她也未必就是真心,因此那一群人都只顾着和欧景年说话,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有的人还对独孤桀骜格外冷淡,只有小丁笑容满面地来招呼独孤桀骜,字字句句礼仪周到,滴水不漏,看见独孤桀骜饿了,还热情地把自己跟前的盘子往她身前推了一推,独孤桀骜牢记欧景年的话,特地错过小丁推来的盘子,从远处勾来一大堆羊肉串,分分钟吃干抹净,然后再继续去拿烤土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自然和谐,而且正眼也没给小丁留一个。 圆滑世故如小丁,脸上也不由得僵了一下,抬头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向欧景年求助:“欧~姐~~” 欧景年:“咳,小姑娘怕生,不好意思接人家的东西,你不用管她,让她专心吃东西就好了。” 小丁:卧槽她都快把一桌子的烧烤吃完了,哪有一点像是怕生的样子?而且她那是不好意思接人家的东西吗?那是直接上手在抢好吗!故意把脸上委屈的笑容扩大一点,怯生生问独孤桀骜:“东西够吗?要不要再叫一点?” 吃得满嘴流油的独孤桀骜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小丁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懂得了独孤桀骜眼里的拒绝,还不及生气,独孤桀骜的手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坐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那人眼前的一盘不知烤什么的东西就出现在了独孤桀骜的眼前。 那人伸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转头一看,发现整桌的小伙伴都在看独孤桀骜,而独孤桀骜完全无视了他们的目光,依旧大摇大摆地吃着,吃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喂,你这人懂不懂规矩啊?”这位富二代恼羞成怒了,拍桌子站起身大吼:“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脑子有病啊?全桌子的菜都叫你吃了。” 独孤桀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推,小丁刚推到她面前的那一盘烤茄子就被推到了这位身边。 富二代简直出离愤怒了:“妈的那盘是我特地点的,你拿盘破茄子就想跟我换?脑子进水了吧?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你爸妈没教过你吃饭的礼貌啊?把东西给我!” 动静闹得有点大,欧景年不得不分心站出来稳定局面:“不好意思,我这个小妹妹她吃饭一向是这个样子的,不如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你们多包涵,多包涵。”这话里的偏袒和虚伪聋子都听得出来。 富二代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这是几个钱的事吗?我们特地预订的桌子,提前跟老板订的菜,现在再去烤要等一个多小时呢!而且那盘东西是我自己带来叫老板烤的,找了好几个月呢,你的女人一下全特么吃了,叫我怎么办?妈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瘪三,一点脸都不要。” 小丁看他话说得难听,赶紧出面喊:“大王,胡说什么呢?吃完了再点就行了,欧姐也难得和我们聚一次,她朋友多吃点东西又怎么了?”欧景年从头到尾不承认独孤桀骜是她女朋友,但是小丁反而更加确信这件事了——确信以后,她反而不敢乱开玩笑,客客气气地用了“朋友”这样一个暧昧的词汇。 叫“大王”的那位又拍了一下桌子说:“小丁,你别来做和事老,你们怕她欧景年,我还真不怕她,今天这事,我还真要跟她讨个说法!” 他说话实在有点不地道,欧景年也有点生气了,淡淡说:“一点吃的东西而已,还要怎么讨说法?” “一点吃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大王尖叫一声,看一眼独孤桀骜,独孤桀骜已经皱着眉头把这一盘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吃了,味道有点怪,但是既然对方这么重视这盘菜,那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她最喜欢贵重的东西了。 欧景年也皱起了眉头:“不管是什么,我相信我还是买得起的。” 小丁听出了欧景年声音里的不悦,赶紧又出来扯着大王笑着说:“大王,小姑娘她也不是故意的,你说她两句就完了,那东西没了,我去给你找,你别激动。” 她不劝还好,一劝大王反而更生气了:“放屁!你去给我找,你倒是给我找去呀,这特么虎鞭你以为到处都有啊,还是华x虎虎鞭!” 独孤桀骜嚼肉的动作停止了,缓缓抬头,盯着欧景年:300年以后的“虎鞭”这两个字的意思,跟她那个年代的“虎鞭”是一回事吗? 欧景年眨眨眼,也用眼神回应独孤桀骜:大概、应该、可能、或许是你想的那个虎鞭吧… 独孤桀骜一瞬间冲到了旁边,抠着喉咙要吐,奈何她的消化能力太强,抠了半天没吐出什么来,胃里翻江倒海一样地翻滚,连丹田气海都不安分地涌动起来,可是这虎鞭它偏偏就是不肯出来。 独孤桀骜:…以后再也不敢乱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欧景年:…咳,我既低估了独孤的战斗力,又高估了这群人的下限… 整个大排档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听到前因后果的邻座们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这边的热闹,满座知情的富二代们都抱着手盯着独孤桀骜看,不知情的一会打量独孤桀骜,猜测她和欧景年到底亲密到何种程度,能让欧景年这么护短,一会又满眼戏谑地看着大王,猜想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晚上准备虎鞭这样的食物。 还是大排档的老板久经沙场,看见这里情形不妙,对着喊了一声:“要打架去外面,别影响我生意啊。”挽起袖子,继续挥汗如雨地烤他的肉串。 大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跟她打架了?本少爷从不屑打女人…哎呦!” 对“打架”两个字格外敏感的独孤桀骜一下跳出来,握住大王的手,一拉一扯,他尊贵白皙的手臂就脱臼了。 欧景年:“…独孤,回来!” 独孤桀骜一瞬间又干净利落地站回到了欧景年的身边,两手成拳,微微勾起,随时预备出招。 大王的朋友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撸袖子来拉扯独孤桀骜,欧景年挡在独孤桀骜身前要跟那群人理论,可惜现在已经不是她那会儿,这些十几二十几出头的毛孩子们毫无顾忌,挥着拳头连她也要一起打,欧景年不是武力型的人物,道理说不通,身份又不足以震慑对方,眼看就要被打了。 小丁急得满头冒汗,赶紧要上来劝架,还不等挤到人群中间呢,独孤桀骜已经又干翻了两个人,眼见对方人多,顺手捞过大王做人质,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大喝一声:“我看谁敢过来!” 对面那群富二代们短暂地怔了一怔,又马上向前冲——又不是拍电影,难道她一个女孩子还真能徒手扭断一个大男人的脖子不成?唬人也要有个限度。 然而欧景年对独孤桀骜的实力非常了解,脸色一变,赶紧喝住独孤桀骜:“独孤,放开他!” 独孤桀骜立刻松开了掐大王脖子的手,大王趁机从她腋下钻出来,一脚踢在独孤桀骜肚子上,独孤桀骜毕竟不是全盛时候了,被他踢得有些疼,微微皱了皱眉眉头,反手把他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胸口,大王的一帮狐朋狗友全都挤过来拉独孤桀骜的手脚,独孤桀骜看见欧景年在,不敢真伤了这群人,打起架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眼看她要吃亏,欧景年赶紧喊:“小丁,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小丁鼓足中气,大喝一声:“老周来了!”人群顿时作鸟兽散,欧景年连忙把独孤桀骜拉到自己身边,问她:“伤到了哪里?疼不疼?” 独孤桀骜摇摇头,戒备地看着对面——那群人没看到老周,知道是小丁在放空炮,又开始围拢过来,欧景年转头看小丁,小丁实在没办法,高喊一声:“你们再不停手我全都举报到老周那里去了啊!” 于是所有愤怒的目光都一齐转向了小丁。 第44章 小丁说的老周是这片的刑警队长。 市中心这带是这群富二代出没得最频繁的地方,也是他们犯事最多的地方。这群人身为典型的富二代,难免少不了各种飙车违章打架斗殴的事,而这些事统统都归老周管。老周是那种典型的“干吏”,在当地干了十几年,场面上混得极熟,和这群富二代的父母们也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一遇到这群人犯事,就一个电话打回家和父母们告状,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爸妈,久而久之地,对老周也生出了几分畏惧。因此小丁一看见场面失控,就把老周抬出来,镇住场子的同时,顺便也坐实了自己“打小报告”的名头。 小丁苦笑着看着大家对自己投来鄙视和愤怒的眼光,尴尬地笑着说:“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们不要当真——大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的面子,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好不好?” 大王捂着手臂冷笑不止。他边上一个人跳出来:“你不要动不动就拿…来压人,她们早都分手多少年了,鬼还记得这边有个前女友?再说了,那个人的前女友难道还少了吗?个个都要当个人物,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小丁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喊:“二狗,这种事也好在这里说吗?嘴巴放干净点!” 那个叫二狗的哼了一声,大约还是有点忌惮,扬着下巴对欧景年说:“欧姐,我们各退一步吧。你这小朋友把我们王哥的东西吃了,人也打了,按照我们的惯例,是要打断她的腿的,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叫这小东西出来给我们王哥磕个头,陪个罪,我们也就算了,大家还是朋友,怎么样?” 独孤桀骜被他一口一个“小朋友”“小丫头”说得上火,握紧拳头,狠命瞪他。欧景年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一摇,淡定地开口:“大家都是文明人,遇事要文明,怎么能动不动打断人腿、叫人磕头呢?她吃了你们的东西,是她不对,我代她赔个不是,这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小丫头给你们道个歉,磕头就算了,怎么样?” 独孤桀骜:谁要给他们道歉?一群刁民!草芥!想当年我纵横天下的时候… 大概是她表情太狰狞,欧景年又伸手拍了她的头一下,把她拍得一怔,欧景年对着独孤桀骜,表情就温柔多了,笑笑说:“独孤,小孩子不要愁眉苦脸的,小心以后长成苦瓜脸。” 独孤桀骜:本座今年25了!算上“穿越时空”的时间都325了! 欧景年无视了独孤桀骜的心声,她又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大王,对方捂着手臂,一脸狰狞:“她不磕头也可以,我报警。她这可是人身伤害,要拘留的。小小年纪,留个案底,哼哼。”而且他们可不敢保证拘留所里会发生什么事。 欧景年皱起了眉头,慢慢说:“王明明,你不要太过分。” 大王哼了一声:“我只是按照法律程序办事,哪里过分了?不信你叫小丁来评评理。反正磕头或者进局子,你叫她选。” 欧景年皱紧了眉头,她起先的想法是这事确实是独孤桀骜不对,叫小丫头道个歉也无可厚非——独孤桀骜实在是有点太闹腾,她自己下不了手,叫别人给她吃个亏,长长记性也好,然而王明明实在有点太过分,又是磕头又是拘留的,这样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太苛刻。但是真的要解决这事时,欧景年又有点犹豫——她的确有能力摆平王明明,但摆平不是没有代价的,这可不是简单的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独孤桀骜看出了她的犹豫,脸一扬,问了一句:“进局子就是被关起来是吗?”还要留案底,听起来像是门派里面禁闭、面壁、思过之类的惩罚。 欧景年点了点头。 “关多久?” “视情节轻重拘留2-15天!”二狗跳出来卖弄他那并不深厚的法律知识了。 独孤桀骜松了一口气,她看欧景年的表情,还以为是要关上五年十年呢,原来只是区区几天而已,她自己哪次闭关都比这时间久,抬了抬下巴,体贴地替欧景年下了决定:“欧小姐,如果打人的惩罚是进局子几天的话,那就让我进去好了。” 欧景年不赞同:“独孤,这不是闹着玩的,会留案底,以后找工作什么的,都不方便。而且拘留所里人员复杂,你一个女孩子,进去不好。”多淳朴可爱的姑娘啊,为了怕自己为难,居然自愿进拘留所,决定了,怎么也要把独孤保住! 独孤桀骜一脸傲气:“没关系,反正我是不会跟他道歉的。”找工作什么的…她独孤盟主岂是甘居人下、为人做工过活的人?再说欧前辈也不会不管她的。不过话说回来,欧前辈实在也太软弱了些,对着文白也就算了,对着这群人也这样低声下气的,难道这江湖里真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叫欧前辈这么忌惮?还是…她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仔细想起来,除了刚见面那时候,似乎她就再也没展现过武功了,莫不是她真的不懂武功? 独孤桀骜的眉头也皱起来,狐疑地看看欧景年,再看看大王,欧景年以为她害怕,拍怕她的手说:“没关系,你等等我。”转头看大王一眼:“王明明,我不可能让她进拘留所,也不可能让她磕头,你现在接受她的道歉和我的赔款,这事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我也不敢保证这事会有什么后果。” 王明明冲她一龇牙:“你无非就是打电话给那个人呗?我倒要看看,你这前女友在她心目中有多大能量。” 欧景年笑了笑,掏出电话,压根也不避讳,直接就讲起来:“喂,叔叔,我是景年啊,嗯,有点事想托你办,是这样,我朋友和王明明起了点冲突,对,就是新视点家的王明明,王明明他现在说要告我们呢,对,是的,我们在商业街这边,没有没有,我没事,我朋友被打了,嗯,好的,我过年一定回去,您放心,好,再见。”她打电话的时候小丁一直在边上竖着耳朵听着,等她挂了电话,才带着点试探地问:“是…欧阳叔叔?”欧景年为了独孤桀骜和她叔叔和解了? 欧景年点点头,收好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王明明,王明明那边刚刚自己接好手骨,龇牙咧嘴地看着欧景年这边,刚说了一句:“怎么又冒出个欧阳叔叔来?别是你干爹吧…”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铃声,打开一看,是他自家老爹。 王明明不敢怠慢,赶紧接通手机,刚把话筒放在耳边,就听见他爹的咆哮从那边传来:“你在商业街?” 王明明咽下一口口水:“没…” “没个屁!刚才你欧阳叔叔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打了她侄女的朋友?你赶快给人道歉,送人去医院看看,不搞定这事老子打断你的腿!今年你的零花钱减半,也不许你去美国了,给我老实待在学校,不许出去惹事!” “欧阳叔叔的侄女?”王明明吓了一跳,他爹说完这句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估计是急着去道歉去了,王明明惊疑不定地看着欧景年,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似的。 欧景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语不发,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王明明看看独孤桀骜,再看看欧景年,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好在欧景年的目的只是叫他不要追究独孤桀骜,看他气焰消了,也就对着小丁挥挥手,拉着独孤桀骜上车,替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疼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独孤桀骜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们回家就好了。”那地方的味道实在不讨人喜欢,而且万一再让那个“护士长”给她打几针…咳,她并不是怕打针啦,但是,还是回家的好。 欧景年不放心:“我看那一脚很重,别留下什么内伤,内脏什么的很娇气的。”她以前初中班上两个男生打闹,一个开玩笑地轻轻踢了另一个一脚,结果被踢的那个摘掉了一个肾,想想都很可怕。 独孤桀骜赶紧拒绝:“不不不,真不用了。”怕欧景年不放心,左右一看,见附近没人,啪地一下掀起t恤衫,抓着欧景年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不信你摸,内脏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欧景年:…内脏好不好,是这样摸得出来的吗?呀,手感真好。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溜到独孤桀骜的肚脐眼上,发现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独孤桀骜身材好,腹部两条马甲线清清楚楚不说,连肚脐眼都是细细长长的一条,看上去健康而优雅,不像她那里是个圆圆的洞,里面还凸出一小块。 独孤桀骜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以为她在嫌弃自己的腹肌——她那个年代女子可不以腹肌为美——羞愤得脸都红了,低着头说:“别看了,丑。” “谁说的?”欧景年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这么漂亮的小腹,你居然说它丑?” “漂亮?”独孤桀骜震惊了,“欧小姐觉得…我这里漂亮?!” 欧景年用力地点了点头,为了证实,还伸手在她的腹肌上用力摸了一把:“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小腹!”皮肤也很细腻光滑,简直惹人犯罪…打住,她不能教坏小朋友!欧景年飞快地收回手,替独孤桀骜整理好衣服,又夸了她一句:“你很漂亮,身材很棒,很完美。”她一定是憋得太久了,居然这么摸一摸就上火,不然去吧里找人玩玩,不过要避开独孤桀骜…嗯,明晚等独孤睡了再出门,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被一连串溢美之词冲击的独孤桀骜长大了嘴巴,怔怔地说不出话:欧前辈不但为人处事大异于常人,连审美都这么独特啊?她是该高兴终于有人夸自己呢,还是该忧郁唯一欣赏自己的那个人也是个重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