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贤后》 楔子 梁后薨 “祁绾,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凄厉疯狂的尖叫声划破梁国王宫的长空,浓妆艳抹的疯妇一身花哨的宫装,阴狠的表情如同地狱修罗,夺人索命。 残破的冷宫中,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面色苍白躺在破烂的榻上,虽是病中,却不见半点颓然。女子眼眸一片清明,瞧着步履虚浮,一会儿癫狂大笑,一会儿阴狠诅咒的疯妇,瞧着疯妇手里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然后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你去死吧!” 祁绾只觉心脏狠狠阵痛过后,眼神便开始涣散,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耳边疯妇的大叫:“……哈哈哈……我才是大梁的皇后……我才是大梁的皇后……哈哈哈……”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冷宫,殷红的血在白色的纱衣上晕化出妖异的图案,祁绾慢慢合上眼睛,心想着,就这么死了吧,睡一觉就回到狐界了,真好啊。 疯妇的尖笑声惊醒了整个梁国王宫,梁帝衣冠不整,一身酒色之气从宠妃宫中赶来,一眼瞧见早已没了呼吸的祁绾,双腿一软,瘫坐在祁绾跟前! “绾——绾!” 梁帝的声音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悲楚遍袭全身,梁帝转身抽出侍卫的刀,一剑朝对着自己痴笑着的疯妇刺去,疯妇应声倒下。梁帝还不肯罢休,一剑又一剑朝地上的疯妇刺去…… “皇后娘娘!”闻讯赶来的梁后旧婢见到祁绾的尸体,悲愤无比。 梁帝刺累了,惊慌失措地跪倒在祁绾身边,用沾满血的手紧紧握着祁绾冰凉的手:“绾绾,朕把那个害死你的贱人给杀了,已经把她给杀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睁开眼睛啊……” “滚!不许你碰皇后娘娘!”两名宫婢将梁帝踢到了一边,全然不将梁帝放在眼里,其中一名宫婢双目猩红,狠瞪着梁帝道,“若不是你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若不是你挑断了皇后娘娘的手筋,一个疯女人如何奈何得了皇后娘娘!” “是你,是你害死了皇后娘娘!是你!” 两个宫婢红了眼,字字诛心。 “不是朕,不是朕害死绾绾的,朕那么爱她,怎么会害她,不是朕,不是朕……”梁帝惊恐地怪叫着,祁绾白纱上那殷红的血渍刺红了他的双眼,贵为一国之君的梁帝全然没有半点形象,在地上滚爬着逃出了冷宫,“不是朕,不是朕,绾绾不会死的,绾绾不会死的……” 史官记载,梁后贤良恭淑,德才兼备,母仪天下,辅佐梁帝。然而梁帝昏庸无能,沉迷酒色,独断专权,不听劝谏,杀忠臣,用小人,挑断梁后手筋,将其打入冷宫,逼死梁后,时梁国康文帝七年七月初七。半年后,卫国大军压境,不到一月,梁国覆灭,梁帝自刎于梁后墓前…… 又有《卫国秘史》记载,卫国靖元帝十三年七月初七,即梁国康文帝一年七月初七,卫国顺天府从六品推官凤纲之正妻苏兰馨临盆,诞下一女,是为凤家嫡女,大喜。足月,凤纲携女入庙祈福,高僧观婴孩面相,问生辰,批八字,道此女命中带煞,若养于府中,定活不过三载,且会给凤家招来灾祸。只有养于府外一十四载,才可保性命无忧,凤家安宁。故而,凤纲将女婴送出凤府,自此下落不明…… 碎碎念:新坑开启,打滚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此文慢热,但绝对精彩!男女主都是月复黑无敌的,没有np,一对一!前面可以当种田文看,接下来可以当宫斗宅斗各种斗来看,还可以当权谋文来看,小虐当中必定是带着小幽默滴,某烟最喜欢小枫流了,嘿嘿!最近在研究一个情节,古代的硫酸要怎么制出来呢?有木有懂化学的朋友,求帮助!另外,此文单独成文,可以单独看!但若是对狐族历世的整个背景非常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种田之娘要嫁人》的番外部分! ( 001 上山采菌子 十四年后—— 雁孤山是卫国边境最高的山脉,四面环水,孤峰兀立,飞禽走兽隐于其间。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与湛蓝的天空,缥缈的白云恰好构成了一幅写意的淡墨山水画。因着雁孤山地处偏僻,离市集较远,山里的住户也便不多,山的低洼处正好形成一片不小的平地,住了那么二十来户人家。 今年的夏天雨水特别的足,三天大晒一天小雨,正是长菌子的好气候。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场大雨刚过,天气放晴,山里的人家便带着小铲子背着背篓上山了。长宁县人出了名的喜食菌子,而雁孤山的菌子尤为菌中上品,且品种繁多,县上大户人家和大酒楼尤为钟爱,因而价钱偏高,山里的人家大半年的进项就是靠采菌子了。 七月初一,天还没亮,杨氏就去庙里上香了。田大郎上月上山砍柴不小心摔下了山沟,万幸只是胳膊被树枝划出一道六寸长的口子,身上其他地方并无大碍。杨氏只道是佛祖保佑,今儿赶着去大慈寺还愿。养了一个月,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田大郎闲不住,杨氏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下地去了。 十四岁的田芷晴睡了个日上三竿还不想起床,最后是被十一岁的妹妹田朵朵和八岁的弟弟田豆豆给闹腾醒的。朵朵和豆豆倒也不是担心菌子被其他人家采完了,纯粹是今儿大姐睡得太沉了,喊都喊不醒,还以为大姐生病了呢。田芷晴轻轻地拍拍脑门,晕乎乎的,昨夜和狐界神交到子时,被青狸那臭狐狸噎得临近天亮才睡着。 打着哈欠起了床,芷晴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灰白衣裳,背着小背篓,带着弟弟妹妹进山去了。连路的菌坑都有被人扒过挖过的痕迹,菌子半点影子都没见着。 豆豆埋怨芷晴:“大姐,都怪你贪睡,瞧瞧,这一路都没采到一朵菌子。” 没等芷晴说话,朵朵就嬉笑道:“豆豆,你咋的那么贪心,一会儿去到老树沟,还怕没菌子让你采么。” 老树沟是芷晴偶然在山上发现的一处好地方,那里阳光充足,空气湿润,最适合菌类生长,芷晴第一次上山就在这里采了满满两背篓的菌子。老树沟在雁孤山南面,村里有个传说,说老树沟常年闹鬼,还有妖怪,但凡来了老树沟的人都有去无回,久而久之,村里就没人敢来这地方,更别说采菌子了。 田大郎和杨氏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姐弟三个千万不要靠近老树沟,说老树沟有妖怪会吃人。芷晴只当那话左耳进右耳出,第一次上山就直往老树沟走,她堂堂九尾白狐狐仙,岂会怕区区鬼怪。 结果鬼怪没见着,倒见着了一大堆菌子,还全都是无毒的。之后,芷晴就经常带着朵朵和豆豆来老树沟采菌子,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他们的玩处。姐弟三人在老树沟用结实的树藤编织了三个像鸟巢一样的东西挂在老树上,芷晴称这个鸟巢一样的东西叫树藤窝,说白了就是现代吊床的穿越版。三姐弟走累了,就爬到树藤窝上优哉游哉地打个盹,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很是惬意。 碎碎念:云南盛产各种各样的菌子,开始写这文的时候,某烟几乎顿顿吃菌子,然后,所以,于是……就这么开头了,oo哈哈哈~ ( 002 贪睡的是我么? 因村里人常年采摘菌子,自前年开始,山上的菌子数量大幅度减少。有时候跑遍整个雁孤山都采不到半篓菌子,家里的进项跟着减少,日子不好过。每天早饭也是窝窝头,晚饭也是窝窝头,配点水煮白菜,半点荤腥都不见,看着都想吐,更别提吃了。芷晴郁闷地跑到老树沟躺在树藤窝里发愁,忽然想起真菌不都是靠孢子繁殖么,山里菌类减少得快,主要是村里人采得太勤快,破坏了菌子的繁殖能力,只要能恢复菌子的繁殖能力,那还怕见不到菌子么? 于是,芷晴挑选了些老态龙钟的菌子出来,用布结结实实裹了几层,然后风干,最后布上就留下了或黑或白或褐色的粉末,便是孢子。因着古代条件有限,想要人工栽培菌子还是有点难度的,芷晴只得遍地撒网,在老树沟附近全都撒上了孢子,任其自由生长。老树沟的温湿条件也的确适宜菌子的繁殖和生长,第二年,老树沟的菌子异常大丰收,可把姐弟三人乐坏了。 田大郎和杨氏见三个孩子能采这么多菌子回来,也乐得合不拢嘴,问三姐弟是在哪儿采的,三姐弟就神秘兮兮地说要保密,不然传出去了,整个村的人都去采,那还得了。后来村里人见田家总是能采到这么多菌子,不禁有些好奇,芷晴暗叫不好,要是让他们发现了老树沟,他们可就没地方好玩了。于是那一年,芷晴采集的孢子就更多了,除了撒满老树沟以外,还连路撒,第二年,菌子果然又比往年多了。 今儿姐弟三人一上山就朝着老树沟的方向走,偶尔遇着村里人,背篓里满满的都是菌子,见姐弟三人这个时辰才上山,不免说教一番:“你们姐三也真是的,这个时辰哪里还有菌子可采,都被采光了不是。豆豆,莫不是你又贪睡,误了上山?” 豆豆很无辜,难道年纪最小便最贪睡么?平白无故就给大姐顶了贪睡的罪名,眼睫毛朝芷晴扇啊扇的,大姐,贪睡的是我么? 芷晴全当没看见自家弟弟那无辜的小眼神,接话面不改色地说道:“小女圭女圭贪睡再正常不过,又是长个子的年岁,若是睡不好,将来长成个小矮子那才叫人着急呢。” 朵朵在边上掩嘴直笑,大姐说起谎话来一点都不含糊。 “说得也是。那你们姐三个小心点,刚下过雨,山上路滑溜得很,仔细摔了。”村里人叮嘱了姐弟三人个,背着菌子下山了。 待村里人走远了,豆豆才嘟着嘴巴冲芷晴嚷嚷道:“大姐,明明是你贪睡,偏生怨我头上。” 朵朵嬉笑道:“谁让你年纪小呢。再说,男女圭女圭脸皮厚实,贪睡也没得人怪罪,倒是让别人晓得是大姐贪睡,那岂不是误了大姐找好婆家。” 芷晴一听这话,差点一头栽下山去,颤着嘴角问道:“朵朵,你才多大年纪,居然就想到这茬。” 十一岁啊,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小学都还没毕业,毛都还没长齐,找什么婆家,芷晴忍不住月复诽,二十一世纪的结婚年纪多合适啊。 ( 003 我想做皇后 “我十一了!”田朵朵脸上带着些羞赧的神色,“村里头的春花姐姐八岁订亲,十岁便嫁人了,我还好,倒是大姐你早就该琢磨一下亲事了,你都十四岁了,再不找婆家都成老姑娘了。” 这个时代的人向来成家立业得早,女子十五岁还没出阁便会被人嘲笑,男子十七岁未曾娶亲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芷晴身为两千岁的小狐仙,看过二十一世纪的新潮,哪里会接受得了这么小年纪就成家。 芷晴眯着眼睛问:“听你这意思,是已有中意的郎君了?是谁家的呀?朵朵是想当县里头刘家的书生娘子还是想当村里头郭家的屠夫娘子?” 朵朵被芷晴这么一说笑,脸蛋红得要滴血,嘟囔一句:“大姐真坏,不理你了。” 豆豆在一边起哄:“二姐害羞了,二姐害羞了,我晓得我晓得,二姐最想做刘家的书生娘子,二姐每次去县上都要送些东西给刘生哥哥。” 被豆豆点中心事,朵朵气急,转身抬手就往豆豆身上招呼,豆豆又是个机灵的,一溜烟跑到芷晴身后躲着,左躲右闪,就是不让朵朵抓到。 “好啦,别闹了,一会儿该滑倒了。”芷晴被这两个弟妹闹腾得发晕。 弟妹倒也听话,说不闹就不闹了,豆豆却是还没忘记刚刚这事,跳到芷晴跟前笑嘻嘻地问道:“大姐,二姐想做书生娘子,那你想做啥呀?” “我想做皇后。”芷晴没经过大脑便月兑口而出。 她历世的身份是“不得圣宠,千古贤后”,可是,投生石也不晓得是不是喝醉酒,她上一世刚被人给弄死,还没回狐界好好睡一觉,投生石立马就让她穿越到六岁的田芷晴身上,住到这个穷不拉几的山沟里,成了农家女,在这里一呆就是八年,每天不是山上采菌子就是跟着田大郎下地干活,想当皇后,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 “家徒四壁,种田女娃”是狐女青狸的历世身份好吧,为何变成她的了?昨夜和狐界神交,为着这事,青狸可是笑了她一个晚上。 “皇后?就是说书先生讲的卫王宫里的皇后吗?”朵朵惊讶地问道,没想到自家的大姐居然想当皇后。 因着心里头一直琢磨这事,芷晴顺嘴就说出来了,说出来后又有点后悔,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定会以为她自不量力,妄想麻雀变凤凰。可总归事实如此,芷晴也没掩饰什么,轻轻地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 “大姐为啥想做皇后呀?”豆豆好奇地问。 “额……”芷晴哽了一下,她投生本来就是来做皇后的,而且还是千古贤后,可嘴里却道,“因为做皇后很威风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多自在,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呼风唤雨?自在?芷晴心下苦笑,也便是说出来安慰人的话了。 “哦,我知道了,就是像梁知县那样出门有一大堆衙役跟着,咱们见到他都要给他磕头。”豆豆恍然想到了梁知县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模样,整个县的百姓都要退避三舍。 “对了对了,就是那样。”芷晴点头如捣蒜,“不过呢,以咱们家的条件,想要当皇后可是比登天还难哦,我也就想想了。” “我倒觉得当皇后没啥好的,天天闷在王宫里,多无趣。”朵朵扁扁嘴说道。 芷晴笑道:“你又没当过,怎么晓得不好?算了,不说了,快点赶路,不然正午都到不了老树沟。” ( 008 宸少爷和流枫 许是两个孩子的嚷嚷声大了些,吵着了人,打院子的小门里头走出一个年轻人,手里捧着一本书,正蹙眉望向这边。年轻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衣裳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腰间还挂着一块玉佩,眉目清淡,脸色有些不好,也不晓得是陆家的哪位少爷。 见年轻人蹙眉看着自己,芷晴讪讪地说道:“不好意思,弟妹年纪小,胡闹了些,吵到公子了。” 年轻人还没答话,芷晴忽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着褐色短衣的少年持剑出现在眼前,身法之快,令芷晴忍不住暗叹,好漂亮的轻功! 短衣少年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正气鼓鼓地瞪着芷晴:“吵!走!” “流枫,过来。”年轻人抬了抬手,流枫眨眼就到了年轻人身边,朵朵和豆豆齐齐发出惊叹的声音,好厉害。 “噗——”芷晴一听这名字,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流枫,倒过来不就是风……流?这名字实在太有趣了! “不许笑!”那被唤作流枫的短衣少年撅着嘴干脆利落地吼道。 流枫的皮肤很白,脸上带着稚气,因为生气,嘴巴圆鼓鼓的,芷晴觉着很是可爱。 年轻人伸手模着他的头:“流枫乖,一会儿宸哥哥陪你玩蚂蚁。” 玩蚂蚁…… 豆豆嘴角都抽风了,目瞪口呆地抬头望向芷晴:“大姐,我没听错吧?” “……他们爱好比较特别。”芷晴淡定地打量着流枫,多漂亮的少年,可惜智商有点问题。 年轻人听罢,淡淡地笑道:“我们家流枫还是个孩子,莫要见怪。” 流枫不开心地转身走了,眨眼就带了个人再次出现在芷晴跟前:“宸哥哥,养病,吵!” 被流枫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家的管事福叔。福叔刚到后院门口就被流枫逮着,一阵风就把他带到了这里,可怜福叔老胳膊老腿的,被吓得半死。听了流枫的话,明白流枫是嫌这里人多太吵,扰了宸少爷养病。 福叔手里拿了半贯钱,对着年轻人躬身问道:“宸少爷,你怎的来后院了?” 被称作宸少爷的年轻人淡淡地说道:“随意走走,无意间就来了。他们是谁?” 福叔恭顺地回话道:“他们是来给府上送菌子的,府上吃的菌子都是他们送来的,我这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福叔走上前来把半贯钱递给芷晴,芷晴点点头对福叔道了声谢:“谢谢管事的。” 说完,芷晴就拉着朵朵和豆豆转身离开。芷晴姐弟三人刚走,年轻人便将手上的书一合,问道:“刚刚说话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看她的衣裳像是乡下人家的姑娘。” “宸少爷说的不错,他们姐弟三人正是乡下出生,住在雁孤山里头,刚刚说话的是大姐,叫田芷晴。”福叔一五一十地回答,“说起来,她这名字取得倒挺书香气的,光听名字倒还真不像是乡下来的。” 田芷晴…… 年轻人在心里头默念着这个名字,很文静的名字,却是个清冷桀骜的性子,刚刚明是道歉,但神色里却不见得有多少恭敬,眼底反倒清清冷冷的。 流枫在边上不高兴:“不喜欢!” “不喜欢那个姑娘?” “嗯。” “为什么?” “她笑!”流枫虽说心智单纯,但芷晴笑什么,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笑一笑,十年少,我们家流枫也该笑一笑。”年轻人打趣道,“来,给宸哥哥笑一个。” “宸哥哥坏。”流枫冰着脸,顺手就将年轻人带着飞身越过后院的墙头,“养病!” 福叔抹了一把汗,流枫啊,这是在家里啊,别这么飞来飞去的成么! 碎碎念:我喜欢的小枫流终于出现啦,哈哈哈~ ( 009 奇葩奶奶 芷晴带着朵朵和豆豆离开陆家便直奔糖人摊,一路上,豆豆都在说那个流枫有多厉害,对流枫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说他也想学武功,被芷晴狠狠鄙视了一番,就你那苍蝇胳膊苍蝇腿,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姐弟三人到了糖人摊,眼巴巴地瞧着糖人师傅捏糖人,倒是有趣得紧。糖人师傅的手艺倒是极好的,姐弟三人的模样竟给捏出了七分相,连芷晴这种一向对所有事物麻木的人也不禁有些喜欢起来。捏了五个糖人,总共也就十五文钱。 跟着,芷晴又裁了三个颜色的布料,准备拿回去给一家子做新衣服。买完东西后,姐弟三人瞎逛了一阵,朵朵怀里还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袱,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西街头,在边上犹犹豫豫的,芷晴一副了然的神情,瞧了瞧含羞的朵朵,大笑道:“是不是想去找刘生呀?” 朵朵脸皮薄,一听芷晴这话,脸烧得一塌糊涂,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芷晴见状,愈发觉得朵朵这样子可爱,拉着她就往刘生家走。刘生家在一条小巷子里面,很是清静,姐弟三人来到此处,见门虚掩着,豆豆手快,嬉笑着就上前伸手就敲门,把朵朵急得直跺脚,把豆豆往后拽,豆豆的手都被拽红了。 “二姐,你不是很想见刘生哥哥吗?干嘛我帮你敲门你还不高兴,把我手都弄疼了。”豆豆揉着被拽疼的手委屈地说道。 朵朵气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两姐弟正别扭着,一个浅淡的声音传门里头出来:“谁啊?” 跟着,门便开了。书生打扮的刘生清清瘦瘦的,见是朵朵,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是你啊,有事吗?” 朵朵羞得满脸绯红,低着头不说话,飞快地从包袱里拿出个绣了鸳鸯的荷包塞到刘生手里,然后一溜烟跑了。 鸳鸯荷包,在卫国乃是表达爱慕之意的传情之物。 “二姐,你跑啥呀,等等我和大姐。”豆豆见朵朵跑了,赶紧追上去。 刘生看清手里的东西,神色淡淡的,对还站在一边的芷晴点点头,然后便关了门。芷晴双手环胸,有些发闷,这刘生的反应也太冷淡了,想来,这事也就是朵朵一厢情愿了。这刘生也太不懂事,若是不喜欢朵朵,大可把荷包交给她,大大方方拒绝,然后她把荷包带回去给朵朵便是。 瞧着时辰不早了,姐弟三人便折返回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田方氏大喊大叫的声音,芷晴不由得轻轻蹙眉。 “哎哟,你们这一家子遭天杀的,我才去几天哟,你们就把油给倒了半瓶,你们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不是。”田方氏在里头哭天抢地,心疼那瓶油。 “娘,他们一家子定是趁我们不在家,躲着吃好的。”田二郎的媳妇张氏在一边煽风点火,刻薄得很,“大哥大嫂,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我们两家人去县里头帮工,累死累活也没讨到个好,你们落个清闲不说,还偷吃嘴,真让妹我寒心呐。” “你们还真够做得出来的,洗衣服就只洗你们一家子的,娘的脏衣服都放臭了,亏你们还是当人儿子做人媳妇儿的。”田三郎的媳妇儿秦氏也在一边说风凉话。 碎碎念:几乎每本种田文里头都会有个极品的女乃女乃之类的,咱的上本种田文木有,这本就给补上了,我果然是俗人。 ( 010 你个白眼狼 田大郎和杨氏满脸通红,半句话不敢多说,任由着田方氏骂骂咧咧,张氏和秦氏在边上看笑话,不时跟着骂两句。 朵朵和豆豆在外头不自觉地拽紧了芷晴的手,有些怯懦,芷晴无所谓地牵着弟妹进了门,傲慢地顶了田方氏:“女乃女乃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一家子要遭天杀,敢情你和我们不是一家啊?我爹不是你生的啊?有你这么自己咒自己的么?敢情你活腻了,想死了呀,想死就早说啊,上吊跳湖随便你,我们可不会拦着。” 芷晴向来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反正她也就是在这儿等死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田方氏,她就忍不住要和她呛呛,大概是和她八字不合,死老太婆,偏心偏到这份儿上,真是太奇葩了。 “芷晴!”杨氏被芷晴这话吓着了,责备道,“你咋的跟女乃女乃乱说话。” 田方氏被芷晴气得浑身发抖:“你个,你个臭丫头,敢咒我死,没大没小,没大没小!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说着,田方氏就抄起扫把朝芷晴身上招呼,杨氏转身护住芷晴,田大郎伸手抓住扫把,恳求道:“娘,孩子还小,不懂事,芷晴她不是那个意思。” 田大郎毕竟是男人,力气自然是大,田方氏拿着扫把动不得,气急败坏地叫道:“好啊,你个白眼狼,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敢跟我动手了,早知这般,当年老娘就掐死你!” 芷晴被杨氏紧紧护着,嘴里却说个不停:“掐啊,你有本事掐啊,你一把老骨头了,掐得过我爹吗?” 芷晴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她就喜欢看田方氏气得跳脚的模样! “你,你,你——”田方氏气得倒仰,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坐了下去,然后开始呼天抢地,“我的老天爷哟,我到底是造了啥子孽哦,让我生了个孽子,又养了三个没良心的东西,可让我咋的活哟,孩子他爹,你咋的早早去了,丢下老婆子我在这里讨人嫌,还不如跟你一块去算了……孩子他爹哟……” 田方氏又开始玩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芷晴翻了个白眼,挣开杨氏的手,拿了一根绳子递到田方氏面前,盈盈一笑:“既然你那么想爷爷,那就找爷爷去吧。爷爷,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啊,女乃女乃想你了,快来带女乃女乃走啊,地底下你们也好有个伴!” 芷晴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在屋子里头大喊,屋里头的一干人都变了脸色,田方氏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氏上前来伸出白白女敕女敕的手指着芷晴大声骂道:“死丫头,你乱嚼啥舌根子!” 芷晴却不理张氏,一惊一乍地往后退,惊悚地叫道:“爷爷,你,你真的来了,啊,爷爷,你的手怎么了,怎么都是骨头啊,你怎么把手放到女乃女乃肩上,你是来带女乃女乃走的吗?” 田大郎见状,一把将芷晴扯到跟前,大声道:“芷晴,你瞎说啥,啥爷爷不爷爷的。” ( 011 鬼附身 芷晴继续演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田方氏的肩膀,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头指着田方氏的肩膀开口:“爹,我没瞎说,是爷爷,爷爷真的来了。爷爷看起来好可怕啊,他把手搁到女乃女乃的肩头上了,爷爷说,他在地底下好孤单,都没个伴,蚂蚁蜈蚣天天来咬他……啊——” 芷晴突然怪叫起来,声音大得吓人,抱头在家里头跑来跑去,边跑嘴里头边念叨:“爷爷,不要上我身,不要上我身,你去上二婶三婶的,爷爷……” 一屋子人被芷晴这一惊一乍地闹腾给吓坏了,在这地方,人们最怕的就是鬼神妖怪,也最信这些,因而庙里头总是香火鼎盛。如今见芷晴发疯一般,张氏和秦氏直接吓得抱在一起:“该不会,不会真是公公回来了吧。” 田大郎和杨氏吓得呆呆傻傻的,面如土色,半步都不敢动,田方氏吓得在地上打滚:“哎哟哟,老头子,不要吓老婆子我哟……” 倒是朵朵和豆豆比较淡定,大姐一向鬼灵精怪,连老树沟有鬼怪都不怕,哪会害怕爷爷的鬼魂,要真是爷爷的鬼魂,才舍不得吓他们呢。见芷晴那般胡言乱语,朵朵和豆豆差点笑出声,可又生怕大姐演戏穿帮,只得也故作害怕的模样,双双扑到杨氏怀里,嘴里头大声嚷嚷:“娘,大姐咋的了,大姐咋的了,我们好害怕。” 芷晴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忽然就跑到田方氏跟前,做出了一个被鬼神附身的动作,浑身抖了抖,然后目露凶光,瞪着眼珠子对着田方氏龇牙咧嘴,阴森森地说道:“孩子他娘,下来地下陪陪老头子我吧,下来陪陪我吧。” 田方氏那模样,可谓是屁滚尿流,在地上爬来爬去,最后爬到了桌子地下躲着:“老头子,你别吓唬我,老婆子我不经吓的,我要是跟你去了,这个家可咋的办,大郎二郎三郎他们谁管哟。” “孩子们都长大了,会自己养活自己了,他们不需要你守着了,你来守着我吧,来守着我吧……”芷晴的声音学鬼学得十足像,空灵阴郁,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芷晴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向田方氏慢慢走去。 “啊,不要,不要,孩子他爹,不要!” 整个田家都是田方氏鬼叫的声音,田二郎带着儿子田大壮,田三郎带着儿子田福生从外头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田方氏的叫声,以为出了啥大事,赶紧走来,却瞧见芷晴瞪着爽血红的眼睛,双手像鬼爪一眼伸向田方氏,田方氏眼巴巴地瞧着芷晴越走越近,竟眼皮子一番,生生吓晕过去。 “娘,娘!你咋的啦!”田二郎和田三郎也被吓着了,却不敢上前,只见芷晴阴森森地转过头,对着他们嘿嘿地怪笑,瘆人得很。 “二郎,三郎,爹来接你们啦,快跟爹走吧,二郎,三郎,爹想你们呐……” “你,你……”饶是田二郎和田三郎这两个大男人也吓得双腿直抖,“你,到底,到底是谁?” “我是你们的爹啊。”芷晴僵硬地挪着身子,“二郎,三郎,你们不记得爹了么?” 芷晴阴笑着,那森然的目光瞅得田二郎田三郎喘不过气来,就在芷晴快要靠近他们的时候,芷晴忽然浑身一阵抽搐,眼皮子一翻,四仰八叉躺地上去,假装昏死。 ( 016 哭破天也不给你钱 掉了水又吹了风,**凡躯的芷晴终是受了风寒,第二天就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芷晴都对这个身体的体质无语了,说出去不得被人笑死!而这天,田方氏却能下地了,醒来后就和张氏秦氏一道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田方氏气色还有些差,但声音却不小:“把今年卖菌子的钱给交出来,别以为我病了就拿你们没辙,告诉你,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做主。还有那天我瞧见芷晴那丫头扯了几尺布,也给我一起交出来,别想私吞!” 往年卖菌子的钱,芷晴都如数交给杨氏,杨氏又如数交给田方氏,今年,芷晴可不想再交给那个糟老婆子了。卖菌子的钱她交给杨氏一半,自己留了一半,并找了个借口说要给自己攒点嫁妆钱。杨氏也觉着亏待女儿,女儿都十四了,还没人上门提亲,还不是晓得她们家出不了多少嫁妆钱,毕竟钱都掌在田方氏手里头。所以,杨氏也没向芷晴要。 经过昨夜,杨氏也想明白了,自是不会再由着田方氏胡来。但是,杨氏没想到田方氏一能下地就赶来要钱,芷晴还生着病,正是要花钱请大夫的关口,哪能把钱给了去。 “女乃女乃,大姐生着病呢,钱要留着给大姐请大夫。”豆豆抢先开了口。 “那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病死了也是活该,省得晦气。早就瞧着她不顺眼,生下来就是专门克我的,连老头子的鬼魂都给招来了,快点,把钱给我拿出来!”田方氏恶狠狠地说道。 杨氏一听田方氏这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娘,再咋的说,芷晴也是你的孙女,你做女乃女乃的人,咋能这么诅咒自己的孙女,听着真让人寒心。今儿这钱,我断然是不会给你的,芷晴昨儿就受了惊,而今又受了风寒,要是不好好医治,落了病根,她下半辈子咋过,我定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受那份儿罪!” 杨氏还是头一次在田方氏面前这么硬气,田方氏实在把她气得狠了。平时低眉顺目大气不敢出的杨氏居然敢和她顶嘴,这还真会头一遭,田方氏又开始嚷嚷,嚷着嚷着往地下一坐,又想玩哭天抢地那一套。 田大郎打小就不得田方氏的喜欢,在家里啥脏活累活都干,他也便忍了,妻儿被欺负,他也一心念着田方氏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忍气吞声不同她计较。料想不到,田方氏今日居然说出这番狠话来,完全不顾芷晴的死活,不由得也跟着来气,大着嗓门说道:“娘,你今儿就是哭破天,咱们也不会把钱给你。” “就是,这钱是我和大姐还有豆豆采菌子卖来的钱,凭啥都交给你!”朵朵也跟着喊道,“拿了钱,你就只会顾着二叔三叔家,从来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凭啥向我们要钱,要钱就自己赚去呀!大姐已经被你们气得想不开了,你们还想咋的?” 一家子,这回是彻底挺起腰板了! “出去,别在我们家吵着我大姐。”朵朵直接提起扫把把人往外头赶,半点情面都不留,“要哭出去哭,哭得让整个县的人都晓得才好呢,倒是让大伙儿都来说道说道,谁家做女乃女乃的会这么造孽,诅咒自己的孙女!” ( 017 死丫头片子 田方氏横竖没想到今儿田大郎一家居然会这般横,定是那个大丫头背后教唆的,田方氏更加恼恨芷晴。芷晴在炕上迷迷糊糊听见几句,病中都忍不住弯起嘴角,包子爹娘终于挺腰板了。 赶走了田方氏一干人,杨氏便要朵朵去请了大夫来,给芷晴好了脉,抓了药,一家人好好地照顾着。这几天杨氏也不主动做饭了,就算做了也只做了自家的份儿,气得田方氏倒仰,骂骂咧咧说她们一家都是白眼狼,一家人也全当没听见。 吃了四五天药,芷晴才好转过来,头不那么闷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在屋里待得无聊,便到院子里靠着晒太阳。做人果然比不得做狐仙啊,一场病就把她折腾得够呛,想来她这些年也确实犯懒了些,早该好好学游水的。 墙角,放了个肉包包的东西,外头是鸡胃,里面装的是鸡血,芷晴老觉得田方氏不会善罢甘休,早早就备好了,她若真敢来,定要好好整治她一番,谁晓得,芷晴才这么想着,田二田三两家子和田方氏就杀来了。田二田三自从晓得田方氏在田大家受了气,又听说田大不肯将卖菌子的钱交出来,气得跳脚,寻了田大下地的时候,专门抢东西来了。 朵朵和豆豆都被赶去山上采菌子去了,杨氏去河边洗衣服还没回来,芷晴还真是要单枪匹马干仗了。 “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打劫啊!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打劫啊!”芷晴没给田二一行人开口的机会,直接用尽力气,扯着嗓子大喊,喊得整个村的人都听见了,一听有强盗,邻居纷纷抬了锄头来,相互询问强盗在哪里。 “死丫头片子,鬼喊鬼叫的,叫魂呐!担心我抽你!”秦氏恶狠狠地瞪着芷晴。 芷晴有气无力地对围在院子外头的村里人说道:“各位爷爷女乃女乃,叔叔婶婶,哥哥嫂嫂,你们倒是来评评理,嘴上说着是一家人,私下却趁我爹娘不在,想来家里明抢。相信这些年各位都看在眼里,我这位女乃女乃到底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瞧瞧他们穿得,一天一身新,再瞧瞧我们,哪天不是补丁衣服,这看起来像一家人吗?我们上山采菌子卖钱,爹山上砍柴还伤了手,可到头来我们自己却落不着个好,钱全部进了他们的口袋,连累我十四岁的年纪,却没人敢上门提亲,家里头更是半点嫁妆拿不出来,咱们当他们是一家人,可人家却把我们当苦力,当摇钱树,想想真是让人心寒啊。就连我病了几天,我那女乃女乃二叔三叔都没给我半句好话听,咳咳咳——” 芷晴杵着椅子站起身来,捏紧了手里的一包鸡血,一步一步走向田方氏一行人。田方氏见芷晴一上来就胡说八道,抬手就给了芷晴一巴掌,芷晴咬牙受了这一巴掌,瞪着眼睛吼道:“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凭啥,就凭她是你女乃女乃,是长辈!”张氏帮腔道,伸手就来推芷晴,“你个丫头片子,让你乱嚼舌根子,看我不打死你!” ( 018 张氏杀人啦! 张氏的手才碰到芷晴,芷晴就顺势倒了下去,悄悄地抬手将鸡血放到头部,用力捏坏,地上顿时有了血印子,芷晴直接装晕过去。 外头的村里人见流了血,不知谁喊了一句:“杀人啦,杀人啦!张氏杀人啦!” 这一喊,可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田二田三眼巴巴地跟来一趟,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被地上的血给惊呆了。张氏见了血,也慌了,不知所措地辩解道:“我,我没推她,我真的没推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明明就是你推了晴丫头,还敢说不是,当咱们瞎的吗?”村里的人早就见不惯着一家子的作派了,见闹出了人命,不由得愤慨起来。 田方氏虽说是个刻薄的,却也晓得分寸,断不会弄到见血的地步,见芷晴躺在地上哼哼,吓得退后两步,手都有些抖了。 “你,你下手咋的不知轻重,真要闹出了人命,那是要蹲大牢的。”田方氏失了方寸,责骂起张氏来。 “芷晴,芷晴,你咋的了?别吓娘啊!”杨氏洗完衣服,见自家门口围了这么些人,隐隐听见有人在喊杀人了,心急地进来看,却见自家的闺女躺在地上,地上还一大滩血,不由得吓慌了手脚。 “找大夫,快帮我找大夫!”杨氏对着村里头求助道,自己则紧紧抱着芷晴,眼泪都吓出来了,一眼瞧见田方氏一干人,张氏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辩解:“我,不是我推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杨氏恨恨地叫道:“啥叫你没想到,你不晓得芷晴病了好几天了吗?你们是不是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告诉你,芷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完,杨氏便把芷晴抱进屋里,村里人也赶紧帮着去找大夫。田方氏和田二田三两家人吓得慌了手脚,站在院子里动都不敢动,耳边尽是村里人的嚷嚷声:“报官,快报官!” 芷晴被杨氏抱进屋里后,杨氏急得快哭了,赶紧检查芷晴的伤口,趁着这个空档,芷晴闭着眼睛凑在杨氏耳边低声说道:“娘,配合我。” 杨氏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芷晴是啥意思,忽地就扑到芷晴身上大哭起来:“闺女,你醒醒啊,快醒醒啊!” 身后,村里人围了过来,见状,纷纷安慰杨氏。没过多久,田大郎和两个弟妹也回来了,田大郎瞧见闺女血糊糊地躺在炕上,不由得心疼,抄起锄头就要朝张氏抡起,幸好有众人拦着。 待大夫来了之后,大夫给芷晴号脉,杨氏抹着眼泪借故说不要打扰大夫看诊,将村里人都请到了院子里。芷晴睁开眼睛,和大夫通了通气,老大夫也是恼了田方氏等人的作派,便配合地帮芷晴包扎了一下头,出来的时候摇着头叹气:“这回是撞得狠了,流了不少血,若不好好养着,怕是会落下头痛的毛病。” “报官,一定要报官!太过分了,哪有婶婶这么对侄女下狠手的。” ( 019 分家 “不要,不要,不要报官,我不想坐牢,娘,快帮我求求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张氏被吓得没了魂儿,“他爹,快帮我说句话啊。” “大郎,都是一家人,报啥官啊,让人看了笑话。”田方氏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倒是低眉顺目多了。 田大郎却火大得很:“一家人,一家人会把我闺女害成这样?娘,平日里你们咋的欺负咱们一家子,我也不追究了,但今儿这事,咱们过不去!” “大哥,你先别急大夫不是说了么,只要好好养养,大侄女会没事的。”田二自知媳妇儿闯了祸,也不敢横了,一口一个大哥叫得甭提多亲热了。 “我呸!”田大郎吐了田二一脸的唾沫,“那我闺女就白白受这罪,告诉你,不可能!” “大郎,难不成一家人非得闹到公堂上?”田方氏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好言相劝。 田大郎没答话,谁没事想闹上公堂,还不是他们欺人太甚了。杨氏却站出来,冷冷地说道:“不上公堂也可以,那就分家!以后,咱们两不相干!” 分家? “不可能!”田方氏立马反对。 “要么分家,要么上公堂!随便你们选!”杨氏端起架子,“省得让你们以为咱们都是好欺负的!” 张氏自己犯了错,一直担心自己会被押去坐牢,见有转机,自是心里高兴,哭着跪着求田方氏:“娘,您不是真的要我去坐牢吧,我要是坐牢了,大壮就成没娘的孩子了,娘,求求您救救儿媳吧,儿媳晓得错了,就依了大哥大嫂,分家吧!” 结果,毫无疑问,田方氏那么爱面子的人,只能选择分家了。 分家定下来后,田大郎立马和了泥胚子,将原来的家分隔开,各过各的日子,免得看着心烦,弄好之后,田大郎总算松了口气。芷晴意思意思地在家里躺了二十来天,一躺就躺到了月底。 “芷晴,你不是说不想管田家的事儿,要置身事外吗?怎么一闹就闹分家了?”刚经历完第三世的青狸回到狐界,第一件事就是和芷晴神交。 芷晴道:“我也想置身事外,可田方氏咄咄逼人,像苍蝇一样烦人,我不灭灭她的威风我就吃不下去饭。” “嘴硬!明明就是想帮田家摆月兑田方氏这个大麻烦,还非得说成是逼不得已,装!”青狸不客气地戳破,“……芷晴,虽然你说你再不会轻易相信感情,但其实,你还是对田家人有感情了吧?是不是因为听了那个宇文宸的话?” 芷晴:“……和那个宇文宸有毛线的关系。” “都差点亲上了,还不承认。”青狸鄙视道,“话说,这一世你历世的态度也太消极了些吧,你是不是该努力努力,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当上皇后?难不成你真想当一辈子的农家女?” 差点也是差点啊,芷晴不想和青狸饶舌,果断转移话题:“七月初二那天,你不是投生历世去了么?怎么这会儿又会在狐界。” 一说都是泪啊,青狸哭死的心都有了,捶胸顿足:“老娘我投生还没满月就遇到了瘟疫,可怜我就被瘟疫夺走了短暂的第三世啊,芷晴呐,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芷晴默默地抹了汗:“那还真是够短的,你大约是得罪了投生石吧。” “啊啊啊啊啊啊——”青狸被搅得心火旺,“不跟你讲了,我找投生石算账去!我非砸了它不可!” “也帮我踹投生石几脚,没事抽什么风,让我玩穿越,害得我回不了狐界。”芷晴不满地哼哼。 除了青狸和那个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的玥浅,其他的狐狸都投生去了,长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和她神交,青狸走了,芷晴只得安静地睡了。 碎碎念:分家是为田大郎一家消失做准备的啦,分家是为芷晴离开田家做准备的啦,分家是为芷晴入京回凤家做准备的啦…… ( 024 宇文宸这个狗皮膏药 宇文宸胸口还隐隐作痛,好不容易坐起身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眼瞧见伏在桌子上的芷晴,宇文宸不禁拧了眉心,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那般好的身手,借铜钱隔空打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药铺老板见他望着芷晴,笑道:“公子和那位姑娘是认识的吧,那位姑娘可真是厉害。我原以为公子这病怕是……谁想到那位姑娘给公子下了针,公子就醒了,在下可真是佩服。” “她给我施针?”宇文宸惊讶地问道。 “是啊,瞧那位姑娘的架势,怕是行医多年了。”药铺老板汗颜道,“这药也是那位姑娘让抓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芷晴,芷晴微微仰了仰头,见宇文宸醒来,不缓不慢地走过来,宇文宸伸手指了指药碗:“这药是你配的?” “怎么,不敢喝?”芷晴不可置否,“我只是在里面加了些砒霜蜈蚣毒蜘蛛而已。” 宇文宸盯着芷晴,抬起碗就把药喝了个精光,药铺老板心儿颤了颤,听了这话还能喝下去,公子,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喝完,宇文宸捂着胸口下了榻,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芷晴,芷晴被他盯得难受,别开了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这才刚醒,胸口又痛,你也不送送我,亏我那天还跳下河救你一命。”宇文宸装可怜,“老板,你说,这世上哪有把救命恩人丢在一边的道理。” 药铺老板擦汗,这两人的关系可真是……他跳河救了她,她又施针救了他,额,这不是男有情女有意么,难怪啊难怪。听了宇文宸的话,药铺老板果断点头:“圣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不该如此。” 芷晴咬牙:“付钱。” 宇文宸顿时笑开了,赶紧掏了银子付了药钱,然后屁颠屁颠跟着芷晴出了药铺。宇文宸刚刚吐了血,又挨了小霸王一脚,脚步有些虚浮,见芷晴走得飞快,忙嚷嚷:“芷晴,你走慢点,照顾一下我这个病人。” 芷晴权当没听见,脚步反倒还加快了些,宇文宸磨牙,干脆一个人倒地:“啊——” 那声惨叫可惊了旁边不少人:“年轻人,你咋的了?哎哟,还吐血了……” 芷晴无奈,驻足长舒一口闷气,宇文宸这个狗皮膏药,死黏死黏的。转头回身,就见宇文宸躺在地上,地上一小滩血迹,不得不折回到他身边,硬邦邦地说道:“起来。” 说着,将宇文宸的一只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宇文宸往陆家走去。宇文宸望着芷晴的侧脸,有些晃神:“芷晴,你不仅身手好,还会医术,了不起啊。” “我和你很熟么?我不介意你叫我田姑娘或者田大夫。”芷晴没好气地说道。 “那多生分,你看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救我,我救你,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宇文宸嬉皮笑脸,“芷晴呐,你不是普通的农家姑娘吗?怎么又会这个又会那个的,难不成有什么奇遇?” 奇遇?一世又一世的生命,漫无止境,这算是奇遇吧。 ( 025 毒入心脉 芷晴不说话,懒得应他。宇文宸继续在她耳边嚷嚷:“你爹娘知道这些吗?你有这么好的医术,开个医馆多赚钱,何必卖菌子,赶明儿我跟你爹娘说说去,大不了开医馆我也出点钱,就当是造福长宁县了。” 芷晴哪里会听不懂宇文宸的话,他的意思不就是说,要是她再不应声的话,他就去她家里揭她的老底,淡定地回答道:“我哪有什么身手,你看错了吧。至于医术,我们村里有个老郎中,我跟他学过一下,自然懂些,有什么奇怪。” 宇文宸哪里会信她这话,却佯装懂了:“原来是这样啊,芷晴还真是好学呢。” 芷晴被他叫得汗毛直竖,偏头瞧见他的脸色,冷声问道:“与其管我的事儿,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命都只剩下半条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嬉皮笑脸。” 宇文宸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我活泼乱跳的,哪像只有半条命。” “身中剧毒三年有余,难道不是只有半条命?”芷晴略微挑眉,“毒素已经蔓延至心脉,虽然有人给你压制住,但这毒却没办法拔出来,想来也怕只有一两年好活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宇文宸脚步一顿,心里的震惊无法明说,她居然知道他的毒已经侵入心脉,就连他中毒的时间都掐得极准。若不是毒素蔓延至心脉,他又如何会来到长宁县。 “生死有命,能活几日是几日,无所谓了。”宇文宸耸耸肩膀,有点提不上气。 芷晴没再说什么,宇文宸必定不是一般人,会有此遭遇,十有**都是因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东西,她这几世见得多了。 将宇文宸送到了陆府,陆府管事的瞧见宇文宸脸色苍白,连走路的步子都有点飘,担心得在宇文宸耳边直念叨,宇文宸一脸无奈的地瞧着管事的。 “你啊……”管事的叹了口气,随即对芷晴连连屈身,“有劳田姑娘送宸少爷回来,田姑娘进府喝杯茶再走可好?” “管事的客气了。”芷晴微微屈身回礼,“我两个弟妹还在等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芷晴对宇文宸微微垂眸,转身离开,管事的瞧着她的背影对宇文宸说道:“田姑娘倒是个识礼的,进退有度。” 宇文宸瞧着远去的身影默然不语,眉目间更多了疑惑。芷晴离开陆家后自顾去了糖人摊,朵朵和豆豆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因着宇文宸昏迷,时间给耽搁了,可让朵朵和豆豆好等。 回家的路上,朵朵和豆豆一直缠着芷晴问她和宇文宸的事,豆豆更加一针见血,直接就问芷晴是不是要当陆府少爷的娘子,气得芷晴重重地拍了他的脑袋,豆豆见芷晴有些恼了,更加笑开了,大姐这是害羞了。 到了家里头,一个穿着花袄子的妇人恰好从屋里头走出来,田大郎和杨氏将妇人送到门口,恰好和姐弟三人撞了个正脸。那妇人打量着芷晴,笑着问杨氏:“这便是你家大闺女吧,模样还挺标致的,不错不错。” 杨氏点点头:“正是我家大闺女,芷晴。” “那行,我就先走了。”妇人笑得花枝招展的,扭着身子离开了。 ( 026 给芷晴说亲 “娘,她是谁呀,来咱家做啥?”朵朵仰头问道。 杨氏笑着拉着他们进了屋坐下,这才说道:“这是县里头的王媒婆,来给你们大姐说亲的。” “说亲?”朵朵和豆豆齐齐叫出声。 芷晴蹙眉:“说什么亲?” 原来是镇上陈家的朱管家托王媒婆来说亲的,朱管家的儿子今年十七了,帮着陈家打理生意。芷晴常去陈家卖菌子,和朱管家的儿子打过几次照面。料想不到,这朱管家的儿子居然中意芷晴,将这事跟他爹一说,他爹见苏颜长得端正,说话做事又是个稳妥的,想来是会持家的,便允了,特意重金请了王媒婆来田家说亲。 芷晴额头上一根根黑线直冒,她和管家的儿子也就见过几次,说的话绝对不超过三句,人家怎么就看上她了。田大郎和杨氏却是高兴得很,毕竟芷晴已满十四,早就该嫁人了,之前还一直担心芷晴的亲事,谁想人家居然上门来说亲。陈家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朱管家更是掌着陈家的大半生意,是陈老爷的心月复,想来家里是不错的,芷晴嫁过去也不会吃苦。不过芷晴这孩子向来性子倔,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两口子也没敢答应王媒婆,只说是等芷晴回来问问她的意思。 “芷晴,那管家的儿子你必定是见过的,你觉着那人咋样?”杨氏问芷晴的意思。 “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没啥特别的。”芷晴自己都还没往亲事上想,更不可能想到会有人来说亲。 “娘,大姐早就有心上人了,自然是不会答应啦。”豆豆就是嘴快,立马就联想到了陆家的少爷,大姐今儿不是还和陆家少爷耍了大半天么。 “心上人?”田大郎和杨氏讶然。 芷晴掐死豆豆的心都有了,还没开口,朵朵又抢了话头:“对啊对啊,就是那个上次救了大姐的陆家少爷呀,爹娘都见过的。” 田大郎和杨氏迷糊地瞧着芷晴,有些不信:“芷晴,朵朵和豆豆说的是真的?” 芷晴朝朵朵和豆豆翻了两个大白眼:“别听他们瞎说,我和陆家少爷没啥关系。” “咋的没关系,今儿陆家少爷还特意把我和姐姐支开,单独和你说话呢。”豆豆简直就是个大喇叭,芷晴无语了。 “豆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芷晴真想拿针把豆豆的嘴巴给缝起来。 “爹娘,你们瞧,大姐自己都害羞了。” 芷晴快被豆豆给气晕了,她那是害羞么?是气恼好么? 朵朵瞧着芷晴吃瘪的表情,笑到肚子痛,芷晴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干干脆脆地说道:“爹娘就帮我回了这门亲事吧,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说完,芷晴就起身去了里屋,朵朵和豆豆笑得前俯后仰:“大姐害羞了!” 田大郎和杨氏也搞不清状况,但芷晴既然说了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也不会勉强,杨氏亲自去找了王媒婆,回了这门亲。 ( 027 芙蓉锦 王媒婆听了杨氏的话,有些不高兴,脸色摆得很是难看,这亲要是没说成,那不就意味着她拿不到说亲的酬劳了。王媒婆心里很是不悦,嘴上半点不饶人,说陈家家大业大,朱管家更是陈老爷的左膀右臂,深得倚重,能嫁给朱管家的儿子,那是他们田家上辈子烧了高香修来的福气,谁晓得他们家反倒给脸不要脸。杨氏被王媒婆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连说对不起,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王媒婆。 当然,王媒婆那些话杨氏是不会告诉芷晴的,只想着总算是回了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没想到没过两天,田大郎打柴去县里头卖的时候就遇到了刁难。原本芷晴只当是做生意买卖发生了口角,谁料接连几次都这样,田大郎的柴火硬是卖不出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芷晴心里头很明白,这是有人刻意针对田家。芷晴听着田大郎的叹气,抿了口茶水,跟杨氏他们说了声她去县上就出了门,连朵朵和豆豆都没带。一到县上,芷晴便直奔陈家。 敲开门,芷晴对前来开门的陈家小厮说她找朱管家,小厮说了句你等着又关了门,好半天小厮才回来,说朱管家不在,让芷晴改日再来。朱管家在不在,小厮岂会不知,真要是不在,他刚刚就不会去通报了,分明是朱管家有意不见他。 芷晴也不恼,淡淡地笑道:“既然朱管家不在,那我就不叨扰了,麻烦大哥帮我转告一句话给朱管家,就说我手上有你们府上想要的芙蓉锦,有劳了。” 小厮关上门,芷晴瞧着陈家漆红的大门莫名一笑,转身离开,却走得极慢,果然,刚拐弯,小厮就追上来了,说朱管家刚好回府,请她过府坐坐。 陈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所以府上到处多的是丝绸,就连回廊上的点缀之物都是丝绸,倒有几分奢侈。小厮将芷晴引进朱管家的院子,朱管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端详几匹丝绸,见芷晴进来,随口说了声请坐,轻视之意很是明显。 也难怪,芷晴那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再加一双破布鞋,一看就晓得是乡下来的,想让人不轻视都难。 说实在的,朱管家是很欣赏芷晴的,这姑娘瞧着就是个有本事的,更难得的是他儿子喜欢。可不想她居然不识抬举,拒绝了他家的说亲,累得他失了颜面。本是半点不想见她的,可一听小厮说她有芙蓉锦,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模清楚才好。 芙蓉锦丝绸中的上品,乃是楚国的特产,价钱高不说,利润更是可观,官家夫人们尤为喜欢。陈家一直想将芙蓉锦引入卫国,争得芙蓉锦的买卖权,奈何投石无门,愁煞了陈老爷,连带着朱管家也倍感烦忧。 芷晴淡定地落座,朱管家自顾自地端详着丝绸,根本不正眼瞧她。芷晴淡淡地挑挑眉,随手拿了一匹瞧了瞧:“连锦州的流云缎都能弄到手,想来贵府的生意是做得越发广了。” ( 032 我不去!宸哥哥死! “老爷,田姑娘来了!”陆夫人忙不迭地把芷晴请进了屋里,屋里头一干人全都看向芷晴。 陆老爷打量着芷晴,隐有疑虑,一个和芷晴一般年纪的姑娘努努嘴:“女乃女乃,她真是大夫吗?她瞧着年纪也不过同我一般大,可别到最后害了表哥。” 显然,芷晴这个年纪这个打扮十分的不服众,芷晴月复诽,我出生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不晓得在哪儿呢。 “姗儿,休得胡说!”陆夫人严辞训道,随即对芷晴歉疚地笑了笑,“田姑娘,姗儿年幼不懂事,还请担待。” 芷晴笑了笑:“没关系,带我去看宸少爷吧。” 陆夫人赶紧带芷晴进了里屋,陆家一干人跟着进来了,屋里头尽是药香味,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流枫雕塑一般守在床榻前,宇文宸早已昏迷过去,整个人完全没有之前见到的神采,面色青黑,胳膊绑着白纱,纱上浸出来的雪都是黑色的。 见芷晴过来,流枫冷冰冰地开口:“你坏!不许过来!” 陆夫人见状,忙来拉流枫:“流枫啊,田姑娘是大夫,是来给你宸哥哥治病的。” “她坏!” 流枫把剑一横,挡住芷晴的脚步。不知为什么,芷晴一瞧见这个流枫就来劲儿,好想捏捏他白嘟嘟的脸蛋,学了流枫的话笑道:“不看病!宸哥哥死!” 流枫回头瞧了瞧躺在床榻上的宇文宸,有些犹豫,芷晴逗弄地说道:“你不让!我走!让宸哥哥死!” “不许!”流枫脚步一动,拦了芷晴,“看病!” “这才乖嘛。”芷晴朝流枫眨眼睛。 芷晴给宇文宸号了号脉,原本凝重的神色竟温和了许多,芷晴取下缠在宇文宸手上的纱布,瞧了瞧伤口,抬头问道:“这便是昨日留下的剑伤么?” “嗯。”陆夫人点点头,“谦儿武艺不错,那人只伤到他的胳膊,可没想到那剑上居然有毒……” 芷晴仔细地观察伤口,伤口呈十字状,这样的伤口芷晴还真不陌生,能一剑就在人身上划出十字伤口的,除了杀手十三郎,芷晴真想不出第二个。十三郎是卫国有名的杀手,号称夺命十三郎。但凡他接的活,没有谁能活下来,额……宇文宸应该是个特例。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十三郎剑术卓绝,从不会靠下毒夺人性命,这回似乎有点例外。十三郎的剑从不离身,若不是他自己愿意,没有谁能偷偷模模在他的剑上抹毒药,那么,到底是哪个东家居然有这等能耐,逼得十三郎在剑上用毒?十三郎啊,你堕落了。 “田姑娘,老夫这侄孙儿情况如何?”陆老爷见芷晴瞧着伤口半天不开口,不免有些担心,心下对芷晴还是有些不相信。 芷晴抬头笑了笑:“因祸得福了。” “这话怎么讲?”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妇人追问。 “以毒攻毒,这一剑反倒救了他一命,连带之前的毒也有解了。”芷晴站起身,“帮我准备一副银针,另外我开个方子,你们赶紧去煎药,我施针完毕之后立刻让他喝下。以银针过穴,内服汤药,不出一月,他体内的毒便可全部清除,比原来的情况好多了。” “真的?”陆家上下异口同声地问道。 “自然不假。” “太好了,谦儿有救了!老爷,谦儿有救了!”陆夫人靠到陆老爷的身边,喜极而泣。 “女乃女乃,我就说表哥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陆灵姗眉开眼笑,拉着陆夫人说道。 “娘,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穿杏色衣裳的妇人连连向老天告谢。 碎碎念:忧伤的数据~~~%ap;gt;_ap;lt;% ( 033 枫流真是太乖了 “这是我大儿媳妇吴氏,我旁边的是孙女灵姗。”陆夫人见芷晴瞧着他们一家子,指着杏色衣裳的妇人介绍着,随即又指了指身后穿红色衣服的妇人说,“这是我女儿陆清琴,她边上的是清琴的儿子汴玉麟,一直守在谦儿身边的孩子叫流枫,至于这位,便是我家老爷了。” 芷晴对众人微微一笑,算是认识了。福叔拿来了银针,芷晴屏退众人,要为宇宸施针。流枫死活不肯出去,非要守在宇宸身边,芷晴也便随他了,陆老爷则率一家子出来外头静候,陆灵姗挑剔地说道:“这算哪门子的大夫,来看病居然连银针药箱都不带。” “姗儿,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吴氏瞧着自家女儿的刁蛮样儿,不免皱了眉头,“这田姑娘原本也不是专门行医的大夫,想来是学了些医术伴身罢了,没有这些有何奇怪?” 陆灵姗被吴氏这么一说,脸色有些不好看,咬着嘴唇不说话。汴玉麟却道:“表妹,舅妈说得对,你啊,不能小看人,等田姑娘帮博表哥治好了,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陆夫人听着孙儿们的话,感叹道:“若田姑娘真能治好谦儿,那她就真的是我陆家的大恩人啊。” “既然田姑娘敢断言谦儿能好,那必是有把握的,爹娘就不必太担心了。”陆清琴柔声安慰道。 陆老爷原本对芷晴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刚刚见芷晴说话做事竟是有模有样,端得稳稳的,不禁开口问陆夫人:“夫人,田姑娘当真只是普通农家的闺女?” “不错,我今日去雁孤山寻的她,她家就住在山里头,我打听人的时候,还听他们村里说了不少,说是这姑娘上个月还被自家婶婶推了一下,摔了头,差点就丢了小命。”陆夫人感叹道,“后来为着这事,他们分了家单过,瞧他们住的地方,想来家里日子并不好过。我还觉得奇怪了,田姑娘若是真有那等好的医术,何不施医问诊,如此日子也不那么拮据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试一试,不然若是平常,我定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年轻姑娘会有多高明的医术。不过如今倒是小瞧了人家,人不可貌相,这话说得极是。” 陆老爷站起身负手而立,这便是奇怪的地方。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如何有这等高明的医术,连谦儿身上中毒的时日都说得出来,好生奇怪。也罢,只要她能治好谦儿就是了。 屋里头,流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芷晴,瞧着她下针,但凡宇宸表情有点不对,流枫就紧张兮兮,芷晴超级无语。照理来说,有流枫这么个高手在身边,十三郎不可能得手啊? “小枫流,宸哥哥为什么会受伤?” “流枫。”流枫最讨厌别人叫他枫流了,不满地纠正。已经有个大坏蛋天天叫他小枫流了,怎么又有第二个。 “枫流……” “流枫!” 芷晴偏要逗逗他:“不让我叫你枫流,我就不给宸哥哥治病。” 流枫果然不坚持了。 “流枫不在,坏人杀宸哥哥。” “哦……”芷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因为枫流不在,宸哥哥才会受伤的呀。” 流枫点点头,更内疚了。芷晴不缓不慢地给宇宸施针,笑道:“我要是帮你治好了宸哥哥,你会不会乖乖听话?” “听!” “小枫流真是太乖了。” ( 034 小枫流吃饭了吗?(感谢留言鼓励的亲) 芷晴给宇宸施针完之后累得一头汗,好久没做这么高难度的活儿了,手生。『**言*情**』芷晴一出来,便让下人喂宇宸喝汤药,陆家人一股脑地进去瞧宇宸,芷晴钻了个缝儿,溜出来靠在回廊上闭目养神。芷晴暗自感叹,她到底是来这里多什么事儿,宇宸的死活同她有关系么? “田姑娘可是累了,要不要去厢房休息一下?”吴氏转了出来,见芷晴一个人靠在柱子上,心有歉意,他们顾着瞧宇宸,差点把大夫给忘了。 “没事,我在这里养养神就好。”芷晴淡笑着回了句话,自顾自又合上了眼睛,显然是有些累了。在地里头干了大半天,累得四仰八叉,正想休息的时候又被拉到这里做这种耗费心神的活儿,不累才怪。 吴氏见芷晴着实有些倦了,也不再说什么,吩咐下人绕着走,尽量不要打扰田姑娘。『**言*情**』芷晴这一觉,睡得还真是实在,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陆家早就备好了晚饭等着,见芷晴睡得那么香,不好叫醒她,便一直那么等着。陆灵姗饿得前胸贴后背,开始小姐脾气:“娘,干什么不让人叫醒她,让我们一家子这么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快饿死了。” “哪有客人不上桌,主人就先动筷的道理。”吴氏正色说道,“太不懂事了。” 芷晴走到门口,便听到陆灵姗的抱怨,提步走了进去笑道:“不小心睡过头了,真不好意思。你们不必等我的,先吃便是了。” 陆夫人拉着芷晴亲热地说道:“让田姑娘在回廊上歇着便是我们失礼了,若是再不等客人上桌就自顾动筷,传出去不得被人戳我们陆家的脊梁骨,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芷晴笑而不语,被陆夫人拉着坐下,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瞧着芷晴说道:“娘,这便是帮谦儿诊病的大夫么?” 陆夫人赶紧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子陆有为,坐有为身边的是清琴的丈夫卞之炎。” 芷晴笑着点点头,陆有为年纪不到四十,脸相温润,气质沉稳,绝对不是普通人。至于卞之炎,神色间有些唯唯诺诺,想来是个没主意的。芷晴并不是傻子,自踏进陆家那一刻开始,她便晓得陆家绝对不是一般的富贵闲人,富贵人家哪会有那么多的高手护院,就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都身怀武艺。 “田姑娘年纪轻轻,居然医术过人,不知师从何处?”陆有为试探地问道。 芷晴如何听不出这试探之意:“陆少爷过奖了,我的医术根本登不上台面,只是凑巧歪打正着而已,我万不敢居功。” “田姑娘过谦了。”陆有为举杯道,“若没有田姑娘,谦儿只怕凶多吉少,来,我敬田姑娘一杯。” 芷晴端了茶水回敬:“小枫流呢?” 话音刚落,小枫流就悄无声息出现在芷晴跟前,冰着脸瞧着她,神色倒没之前那么防备了。 “小枫流吃饭了吗?” “不饿!” 陆夫人解释道:“枫流……哦,流枫这孩子一直在谦儿身边,这回谦儿受伤,流枫很难过,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就眼巴巴地守在谦儿身边,谁劝都不顶用。” 碎碎念:这一章是感谢ngede和离心淋两位亲的鼓励的,嗷呜—— ( 035 我认床 芷晴蹙眉瞧着流枫:“小枫流,坐下吃饭,你不吃饭,我就不给宸哥哥看病。『**言*情**』” “你坏!” “那你吃饭。” 流枫被芷晴逗得脸色更冷了,却“啪”一声坐到了饭桌上。芷晴越瞧流枫越觉得有趣,给流枫夹了一块鸡肉:“小枫流,宸哥哥受伤不是你的错,宸哥哥不会怪你的!” “流枫不在,宸哥哥才受伤。”流枫一脸的不安。 “那是宸哥哥不让小枫流跟在身边吗?” 流枫点头。 芷晴笑道:“这就对了嘛,是宸哥哥不让你在身边,不是你不想在,不让你在身边,宸哥哥受伤是他活该,对不对?” 流枫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活该,坏人坏!” 芷晴被流枫萌呆萌呆的表情逗得傻乐。『**言*情**』一桌子人瞧着芷晴跟流枫说话,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小冰块居然会和田姑娘聊天! 饭桌上,陆夫人不停地往芷晴碗里夹菜,弄得芷晴很纠结。吃过饭后,芷晴去看了看宇宸,第二次为他施针,宇宸猛地吐了一口黑血,吓得陆家人脸色大变,流枫的剑就快搁芷晴脖子上了。 “这是他体内的毒,不碍事。”芷晴慢慢地收拾着银针,“小枫流,你就这么对待宸哥哥的救命恩人?” 宇宸吐了口血,醒了过来,睁眼便瞧见芷晴,慢慢挤出一个笑容,瞧得芷晴浑身汗毛直竖。流枫见宇宸醒转,这才收了剑。 “好了,你们照顾好他吧,我明日再来替他施针。小枫流,我走了哦,要乖乖吃饭,不许再拿剑指着我!”芷晴懒得看他,站起身要离开,谁晓得手竟被宇宸拽住,“……天色这么晚了……就在这里歇了吧……” “我认床。”芷晴淡定地编了个理由。 “……将就一晚上吧……福叔……派人去告诉田姑娘的家人一声……”宇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死死拽着芷晴不松开。 陆夫人脸色都变了,哪有随随便便就拉人家姑娘的道理,奈何宇宸无视众人的眼光,固执地要将芷晴留在陆家。芷晴叹了一口气,白痴,真以为她留在陆家,十三郎就奈何不得了? 一个死拽着不放,一个铁了心要走,就这么僵持着。 “要不,田姑娘,就委屈你在家里歇一晚吧。”吴氏站出来圆场,“谦儿才刚醒,也不晓得夜里会不会再毒,有你在,我们一家人也安心些。” “对啊对啊,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要回雁孤山,多危险啊。”汴玉麟也插话道。 陆有为也开口道:“田姑娘就莫要推辞了,姑娘为谦儿辛苦了一天,我们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芷晴垂眸瞧了瞧宇宸,后者正用一双清明的眸子盯着她,芷晴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极低的嗓音道了一声:“罢了,我留下便是。” 吴氏亲自将芷晴送到了厢房歇下,让芷晴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下人,芷晴道了声是,关了门便歇下了。 ( 040 这剑不吉利 宇宸端详着这把剑,爱不释手,可想到这柄琅琊剑背后的血腥与凄凉,不免又感叹道:“想当年梁后惊才绝艳,凭着一柄琅琊剑便横扫千军,驰骋沙场,最后却落得个凄凉的结局,实在令人感伤。” “不得不说,梁国覆灭,皆因梁帝亲手折损了梁后所致,若梁帝当初对梁后多一点信任,想来梁国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帝王之心,向来最捉模不定,不然,我又岂会避到长宁县来。”宇宸若有所思地叹道。 陆有为闻言,对宇宸使了个眼色,怪他失言了。宇宸的身份在长宁县是个秘密,若是让田芷晴晓得,不小心说漏出去,不免又要出乱子,说不定到最后他连长宁县都呆不下去了。宇宸却是浑不在意,田芷晴心思深沉,想来早就猜测过他的身份了,只是不点破而已。 宇宸说出“琅琊剑”三个字,芷晴写字的手微微一抖,在宣纸上落下了一大滴墨汁。琅琊剑,此生,居然还能再见到琅琊剑,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手上拿的又是什么?”除了琅琊剑,陆有为的手上还有两样东西,宇宸凑眼瞧了瞧,“好像是两幅画。” 陆有为面带喜色,将手中的两幅画铺开到长案上,负手笑道:“猜猜这两幅画上的女子是谁。” 第一幅画上的女子一身白色的长衫,头披散着,酒到浓时,黯然**,恣意舞剑,出尘飘逸。 第二幅画上的女子一身银色的铠甲,头高高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正高高坐于马上,舞剑杀敌,气势如虹,飞扬明艳。 更神奇的是两幅画上的女子握的都是琅琊剑! “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这第一幅画上的女子乃是燕后,便是当年的庆王妃,这第二幅画上的女子则是八年前被梁帝逼死的梁后。”宇宸笃定地猜测道。 “谦儿好眼力!”陆有为赞道,“冥冥之中,似乎我们和这些有缘。这后一幅画是那个伺候梁后的老嬷嬷所留,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将此画送我。老嬷嬷倒是个念旧的人,说不想梁后唯一的一张画像被人糟蹋了,我素来敬佩梁后,将梁后的好话说了个遍才哄得老人家送与我,这第一幅画则是朋友所赠,倒没什么曲折。” 说朋友所赠的时候,陆有为瞧了芷晴一眼,他口中的朋友自然不是普通人。芷晴目光沉静,缓缓踱步走过来,伸手模了模那柄琅琊剑,又瞧了那两幅画两眼,用浅淡的语气说道:“陆少爷爱什么不好,偏生喜好收藏宝剑,老人说,宝剑往往杀戮过重,不吉利的……” 世世代代拥有琅琊剑的人,最终没一个有好下场,莫如风、楚后、庆王妃、梁后……他们死得都无比凄凉。 芷晴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状似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琅琊剑,淡淡地说道:“药方在桌上,我今日有些乏了,便先走了。” “我送你。”宇宸提步要跟上。 “不用了,我认得路。” ( 041 十里桃林桃花酒 平静地走出陆家大门,毒辣的日头已过,大片白云浮动,将明亮的太阳挡住,缓解了夏日的暑气。 “陪我喝酒吧。”芷晴忽然开口,过路的人用瞧疯子的眼神瞧着她,谁家的闺女这么大胆,对着人就喊喝酒,又不是那勾栏院里头的姑娘。 在暗处尾随的十三郎怔了怔,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叫他出去喝酒!自从那夜在陆家见到芷晴之后,十三郎便一直暗中尾随芷晴,想查查她什么身份。结果芷晴不是去陆家给宇文宸治病就是在家里做农活,跟了这么久一无所获,可让十三郎郁闷了。 “我在竹林等你。”芷晴又丢下这么一句,径自朝雁孤山的竹林去了。 漫山竹林苍翠,风揽起万千竹叶,飒飒作响。一棵竹子悠然倾斜,倒靠在另外两棵竹子中间,芷晴懒懒地靠到竹子上,随着竹子摆动轻轻晃荡,好不舒服。 耳边隐隐有东西划破空气直冲门面,芷晴顺势伸手,一小坛上好的桂花酒稳稳接到了手上。芷晴暗自咂舌,这个十三郎,自己喝女儿红,却给她喝桂花酒,什么意思嘛,桂花酒的酒劲儿不够。不过,不用她花钱的东西,将就了。 十三郎一身黑衣,模样倒是挺俊,就是面瘫,脸上毫无表情,挥剑朝一棵竹子一划,竹子就地倒下来,恰巧就倒在了芷晴睡着的那根竹子旁边。十三郎学了芷晴的样子,顺势靠下来,拎起酒坛和芷晴轻轻一碰,各自猛喝起来。 十三郎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芷晴不说话,他也不挑话题。纵使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但十三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各抱一个酒坛子,一口又一口地大喝。芷晴喝得倒是坦然,十三郎喝得却是有些懊恼,她不就是随便说了句要喝酒么,他怎么就真的屁颠屁颠地去买了酒来陪她喝?他又和她不熟,他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放着宇文宸不杀,反倒跑来喝酒。 不多时,一坛酒下肚,芷晴微醺,感觉有些发晕,身子也在飘,两眼迷离地瞧着天空,呢呢喃喃地说道:“再上好的桂花酒,总归比不上哥哥带回来的十里桃林的桃花酒呀……” 十里桃林……桃花酒…… 十三郎蓦然一怔,整个人惊坐起来,双目如炬,盯着芷晴问道:“你说什么?” 芷晴没有回答,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似是醉了。 原梁国和卫国交界有一处幽谷,因其长满了桃树,故而得名十里桃林。十里桃林清幽寂静,每年桃花开的时候,红如朝霞,风一扬,花瓣随风而逝落入河里,影落清波十里红,惹人迷醉。桃花林住着两位老人,据说便是这片桃林的主人,二老善酿桃花酒,每年仅酿两小坛,其酒醇香醉人,世上得尝此酒的没几个。倒是梁国的少年将军祁清有幸得二老赠予一坛子十年桃花酿,带回府中给妹妹祁绾品尝,而这祁绾,便是后来的梁后。 这个田芷晴竟喝过十里桃林的桃花酒么?在田家,她除了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外,再无其他兄弟姐妹,哪来的哥哥? 十三郎微叹一声,径自又靠到了竹子上,怔怔地瞧着已经醉过去的芷晴…… 碎碎念:有弃坑不填的冲动…… ( 042 大姐,你喝酒了? 芷晴酒醒的时候已是黄昏,灿黄的余晖洒满整片竹林,渲染出分外醉人的美,十三郎早已不知所踪。芷晴轻轻半握拳,轻轻拍了拍额头,起身往家里走。 忙碌了一天,田家人正美美地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见芷晴忽然回来,赶紧添了副碗筷,朵朵给芷晴盛了碗饭:“还以为你要在陆家吃饭呢。”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陆家吃饭,陆家的饭又没咱们家里头的香。”芷晴夹了片菜叶子放在嘴里。 “陆家那么有钱,吃得饭菜肯定比咱们家好多了,咋的会不香。”豆豆扒了两口饭,眨巴着眼睛瞧着芷晴,狗鼻子闻了闻,“大姐,你喝酒了?” “和人喝了点。” 在杨氏的眼里,女孩子家是不该喝酒的,芷晴打小就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而且这些日子,芷晴在家里忙活到正午就去陆家,回来之后又继续忙活,几乎没有休息过,难得今天还有兴致去喝点酒,所以杨氏也便没责备,只是笑着说道:“女孩子家还是少喝点,伤身子。” “我有分寸的。”芷晴冲杨氏微微一笑。 “闺女,明天还去给陆家的少爷治病么?”田大郎一直觉得自家闺女能给人看病这事很玄乎,芷晴打小就跟在他们身边,很少离家,哪里有机会学治病,若不是听豆豆说陆夫人亲自来家里头请芷晴过去,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芷晴喝了点菜汤,点点头:“大约还去四五日便不用再去了。” “陆家的少爷是好妥当了?你要帮人家好好医治啊,横竖是人家救了你。”杨氏一直拿陆家的少爷当芷晴的救命恩人来看待,心存感激,要不是陆家少爷,芷晴的小命早就没了。加上杨氏又是个信佛的,心地善良,晓得陆家少爷生病,自然是记挂得紧,今日还特意弄了些山货,打算明天让芷晴带去。 “他这病需要慢慢调理,我再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了。”对于杨氏这种盲目将宇文宸当恩人来对待的行为,芷晴表示很无语。 “咋的帮不了,陆家的少爷见到大姐开心了呢,一开心,病就全好了呀。”豆豆吃得满嘴油,调皮地拿芷晴开玩笑。 芷晴白了他一眼,夹了一块土豆塞到了他的嘴巴里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一家子有说有笑地吃完饭,收拾了一下院子里的稻子,然后便歇下了。第二天一早,田家又忙活起来,杨氏一早就起来舂今年收的新米,芷晴觉着奇怪:“昨儿不是才舂了一袋子新米么,怎么又舂,一时半会儿又吃不完,别又搁坏了。” 杨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是要送给陆家的,今天正午让朵朵和豆豆和你一块去陆家,把这些东西也给送去!” 芷晴嘴角都快抽筋了:“咱们家用得着送那么多东西过去么?横竖他也就是跳下水把我捞起来而已,就算他不捞,我也淹不死,那河水又不算太深。再说了,我不是给他治病了么,救命的人情早还了。” “这也就是爹娘的一点心意,咱们家其他的没有,但这些山货和稻子倒还是拿得出来的,说到底陆家少爷救过你,横竖咱们不能忘了这份恩情不是,做人呐,要知恩图报。” 芷晴扶额,再这么送下去,还让人以为她这是上赶着去陆家呢。 ( 043 我大姐怕也不肯嫁 当朵朵和豆豆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现在陆家时,宇文宸笑成了一朵花,与之相反的是,芷晴黑着张脸,麻利地给宇文宸施针完毕后,芷晴便躲到回廊上歇息去了,憋了一肚子的气。 朵朵和豆豆则开心得不得了,和宇文宸在屋里头絮絮叨叨个没完。豆豆最是个操心的:“宸少爷,你要娶我大姐做老婆吗?” 宇文宸整喝着药,一听这话,被呛了一下,缓过气道:“这谁跟你说的?” “我猜的呀!” 宇文宸抿着嘴唇兀自思量,娶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豆豆见宇文宸不说话,自顾自又开了口:“不过就算你肯娶,我大姐怕也不肯嫁。” “为什么?”宇文宸蹙眉问。 “因为大姐说她想做皇后。”豆豆神采飞扬地说道,“就是说书先生说的宫里头的女主人,大姐说做皇后可神气了,可以呼风唤雨,还能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朵朵在边上为豆豆担忧,要是让大姐晓得豆豆这么出卖她,回去不得扒了他的皮。 “你大姐真这么说的?”宇文宸显然有些不相信豆豆的话,把目光移向了朵朵。 朵朵脸红扑扑的,轻轻地点点头:“大姐是这么说,但她也说以咱们家的条件来看,她根本不可能做得了皇后,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宇文宸听了朵朵的话,笑得不行,这两弟妹,心思倒真是极单纯的。想起芷晴那副倔傲不逊的模样,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芷晴嘴里说出来的。 “谦儿,这便是田姑娘的弟弟妹妹?”吴氏听说田姑娘的弟妹来了,特意过来瞧瞧。若不是田姑娘,宇文宸的身子不会好得这么快,吴氏对田芷晴可是打心底感激呢。 宇文宸笑着应了声:“是的,朵朵和豆豆。” “少夫人好。”朵朵和豆豆赶紧给吴氏问好。 吴氏温柔地笑着应了声,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塞到朵朵手里头:“来,这是给你们大姐的诊金,拿着钱让你们大姐给你们买些好吃好玩的。” 朵朵自然不敢拿这钱,赶紧将钱袋塞回吴氏的手里:“少夫人,这钱我们不能要,大姐给宸少爷看病,不是为了钱。” 说完,朵朵赶紧拉着豆豆闪人,全然不给吴氏说话的机会,一溜烟就钻出了陆家。吴氏拿着银子为难地瞧了瞧宇文宸:“谦儿,要不你亲自拿去给田姑娘,这些日子,也着实辛苦田姑娘了,害得她两边跑,我这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觉得过意不去的。” “表舅妈,这钱你就收回去吧,田姑娘肯定不会要的。”宇文宸笃定地说完,径自负手去了回廊。 “听豆豆说,你想当皇后呀?”宇文宸瞧见靠在竹子上闭目养神的田芷晴,打趣地开口。 她这样的性子会想做皇后,打死他都不信。 芷晴磨牙,豆豆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跟人说啊,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跟他们说着玩的。” “是吗?”宇文宸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敷衍的理由。 “那不然呢?”芷晴反问道。 宇文宸眼眸深邃,认真地打量着苏颜,没有回话,总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言不由衷…… ( 048 田家一家子被烧死了 翌日一早,宇文宸刚起身,福叔便火急火燎地进了屋:“宸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宇文宸很少见福叔这么失态。 福叔上气不接下气:“田姑娘……田姑娘家昨夜起火了,听说,一家子都烧死了,梁知县一早就带着衙役赶过去了!” 福叔一早出门便听县里头的人议论纷纷,说雁孤山昨夜起火,烧了四家人的房子,其他三家惊醒,察觉不对就逃了出来,唯独田大郎一家睡得沉,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全部烧死在里头。 “什么?”宇文宸惊得站起身来,“大清早的别乱说!” “我没乱说,这事是真的,现在县里头的人都在传呢。” 宇文宸一听,披了衣裳就往外头走,陆夫人一早给他端了汤药过来,差点被宇文宸撞翻在地:“谦儿,你要去哪儿?喝了药再去!” 都这个时候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喝药,见宇文宸朝外头走,流枫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紧紧跟在他身后。雁孤山的路并不通畅,有一段路根本无法骑马,只能步行。宇文宸心慌意乱,根本等不及,沉声道:“流枫,带我过去!” 雁孤山此时还若有似无地冒着灰色的烟,流枫得令,揽了宇文宸凭借着轻功朝着烟升起的方向飞去。往常宁静的雁孤山因为这场大火而喧闹起来,梁知县和衙役都来了,还有县里头好事的也尾随而至。宇文宸和流枫到的时候,梁知县正指挥着衙役们把烧焦的尸体从废墟里刨出来。 田二田三家的房子本就和田大家的连在一起,两家人的屋子连带也被烧成废墟,另外一家救得及时,只烧了一半。田方氏和张氏秦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心疼自家的房子,嘴里头一直骂老天爷不长眼睛。骂着骂着,又数落起田大郎一家子的不是,说他们这是遭了报应,谁让他们吵着分家,伤了和气。 村里的人听不下去:“田方氏,大郎一家子都这样了,你不哭几声也便算了,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大郎到底是你生的吧。” 田方氏听了,不吭声了。瞧着化为灰烬的田大家,宇文宸感觉好不真实,怎么都不敢相信田大郎一家会死,更不敢相信田芷晴会死。田芷晴是什么人,武功深不测,以她的身手,如何会逃不出这区区火场。 很快,衙役们将废墟里头五具烧焦的尸体抬了出来,尸体焦黑如炭,缩成一小团,完全看不出模样来,瞧着骨架,该是三女两男,小一点的是个孩子。瞧见这惨象,不少人都别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宇文宸脸色黑沉,目不转睛地盯着五具尸体。 “玉坠!”流枫眼尖,指着其中一具焦黑的尸体说道,“我给的。” 顺着流枫指的角度看去,宇文宸果然在一具尸体上现了一枚玉坠,那是流枫佩剑的随身之物,在陆家的时候被田芷晴要了去。玉坠早已没有之前的光泽温润,透着黑气嵌进了尸体里面。 玉坠的现让宇文宸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 碎碎念:田家都出事了,离芷晴回京还会远吗?本来以直接写京城的,有些读者也觉得那样节奏会更明快,这部分有啰嗦的嫌疑,但我个人总觉得这样子女主的心路历程才完整,好吧,我想太多了! ( 049 这场火不是意外 梁知县勘察了着火现场,并未现人为纵火的痕迹,最后断定是田家的火烛倒下,不小心才引起的大火。『言*情*首*众人暗自唏嘘,为田大郎一家人感到惋惜。仵作检查了五具尸体之后,由田方氏辨认,确定是田大郎一家子,便下了葬了,此事就此过去了。 田家大火已经过去五日,流枫的心情依旧很不好,也不黏着宇文宸了,谁叫都不应,一个人飞到树上拿着一只竹叶子编的蚂蚱呆。流枫心里头还是有些明白的,那个喜欢叫他小枫流的坏人死了,以后再也不能逗他玩了。 宇文宸静静地靠在窗户边上,不自觉地想起田芷晴在陆家的点滴,恍如隔世。论交情,他和田芷晴的交情并没有多深,一想到田芷晴死,宇文宸有些黯然神伤,始终不相信,除非……她是真的想死,如同乞巧节那天她许的愿望一样。 因这事,宇文宸回京的时间延迟了两天,陆有为特意暗中派人去废墟里查探,一无所获,这看起来就是一场意外。赛华佗欧阳轩三日前便赶到了长宁县,本想会会那位替宇文宸解了毒的田姑娘,谁想到,居然听到田姑娘的死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风风火火就奔去田家废墟处查看,在雁孤山呆了一天,欧阳轩才疲倦的回来,一身白色的长衫沾了些灰。 欧阳轩的年纪其实不过二十五岁,听说他四岁便能背医术,五岁便能识别各种草药毒物,八岁便能给人单独号脉抓药了。欧阳轩醉心医术,造诣颇高,连被太医诊断说无药医的人都能被他治得活泼乱跳,最神奇的是,十四岁那年,欧阳轩居然让一个已经断气的人死而复生,自此便得了赛华佗的名声,但凡得了病无法医治的人都会慕名前来找他。 但是,欧阳轩除了赛华佗一个名号外,还有个名号叫见死不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本是理所应当,但总是有那么些人,大病小病都来烦他,欧阳轩很郁闷,但凡找上门来的索性一个都不救。要他救人,得看他心情。五年前,欧阳轩认识了年仅十五岁的宇文宸,自此成了至交。 欧阳轩从田家废墟回来,瞧见宇文宸冷冰冰的表情,轻轻咳了一声:“我的小侯爷,该启程了吧,你的行程是耽搁两天了。” “有何现?”宇文宸不答反问。 欧阳轩摊手:“没现。” 宇文宸声音冷了几分:“欧阳轩,别以为我没闻见你浑身的腐臭味。” 若是没点猫腻,欧阳轩怕是没这么轻松。一瞧宇文宸这表情,欧阳轩模模鼻子,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额……确实有点臭,还是尸体的腐臭味,他不过就是去刨了田大郎一家人的尸体而已,想不到弄了一身臭味回来。欧阳轩晓得宇文宸的脾气,不再他开玩笑,他这位小侯爷生起气来是很怕的。欧阳轩潇洒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场火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宇文宸略微挑眉,欧阳轩继续解释道:“我检查了他们一家子的尸体,尸体是不是田家人我不敢肯定,但有一点以断定的是,他们先被人杀死,然后才被火烧死的。道理很简单,活着被烧死的人会有挣扎的迹象,那他的骨骼必然有一定程度的扭曲,而先杀死之后再焚烧的尸体则直挺挺的,骨骼不会有任何的扭曲,田家一家五口的尸体骨骼都没有任何程度的扭曲,这足以说明他们是被人先杀死再放火烧掉的。” ( 050 你个小笨蛋,摔死我 人为的?宇文宸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有谁会和一家普普通通的农户过不去? 在外人眼里,田大郎一家子再平凡不过,朴实的庄稼人,靠着几亩地和卖菌子卖柴火过日子,断然不是那种结下杀人放火这种深仇大恨的人。『言*情*首*所以,忽然起了一场大火,还烧死了一家人,众人根本不会往其他地方想,只会习惯性地以为是意外起火烧死了人,当五具焦黑的尸体找出来,仵作也被这种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并未细想这其中的问题,梁知县自然也不会深究,就当普通民宅起火处理了。 然而,欧阳轩不是普通人,是鼎鼎大名的赛华佗,这点东西想瞒过他,绝对不能。如果宇文宸不知道田芷晴的能耐,听到这场火灾,也只会和众人想的一样,但是,偏偏宇文宸晓得田芷晴绝非普通人,所以,从一开始,宇文宸便不相信这场火是意外。 听了欧阳轩的话,宇文宸斜了欧阳轩一眼:“你还不打算换下那一身带着腐臭味的衣服么?” 欧阳轩委屈地撇撇嘴:“我这是被人嫌弃了呢,也不瞧瞧我这是为了谁,真是没良心。” 说着,欧阳轩起身要去沐浴更衣,走了两步,又好奇地回头问:“小侯爷,你这么关心田家起火的事,莫不是瞧上了那个田姑娘?” “流枫!” 宇文宸将欧阳轩的话当耳旁风,冷冷地叫了流枫的名字,流枫鬼影一样出现在欧阳轩身后,欧阳轩一听流枫的名字,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拔腿就往外跑:“哎呀,小侯爷,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啊,你要真喜欢田姑娘就实话实说嘛,何必遮遮掩掩的……哎哟,流枫,你个小笨蛋,摔死我了你!” 整个陆家都是欧阳轩鬼喊鬼叫的声音,陆家上下齐齐嘴角抽动,名动天下的赛华佗居然这般模样,什么玉树临风都是骗人的呀,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宇文宸优雅地靠到软榻上,缓缓合上眼睛,右手撑着太阳穴,沉静淡漠。如果那五具尸体真是田芷晴一家,那会是谁下的毒手?而这些人定然是冲着田芷晴来的。如果那五具尸体不是田芷晴一家,那田芷晴一家人又在哪里?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田芷晴真的会那么容易就死掉么? 宇文宸忽地眼眸一睁,屋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但他却兀自说道:“查一下凤纲派来那些人的行踪。” 日暮西沉,霞光绵延,宇文宸靠在榻上看书,忽地冒出个黑衣人,恭敬地将一个精致的小竹筒递到了宇文宸手中,然后身影一晃,消失在宇文宸跟前。宇文宸打开小竹筒,取出里头薄薄的小纸片,垂眸看了看,眉目间多了些异样的神彩。 “太神了,太神了,这种药方都开得出来,那个田芷晴到底是什么来路?”门外,老远远就传来欧阳轩的大叫声,手里拿着五张药方,一路上大惊小怪,陆有为在边上听得头疼,名动天下的赛华佗怎么能这么聒噪啊,注意涵养啊! ( 051 就吃馒头 一见到宇文宸,欧阳轩就挥舞着那五张药方,表情癫狂成迷:“这药里头都是毒物啊,你当初怎么能不皱眉头毫不犹疑地喝下去?你一定现了田芷晴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对不对?能开出这种药方的人会那么轻易死在大火里,打死我也不敢信呐!这个田芷晴到底长什么模样啊。” 欧阳轩痛心疾首,就恨把陆家给掀翻了,看了那些药方,欧阳轩被刺激到了!天下间怎能有人比他下药还胆大的?拖出来切磋一下啊。 宇文宸看了密信之后,心情好了不少,玩笑道:“你又没在长宁县,怎么知道我没皱眉头没犹豫?” 欧阳轩一听这话,眨巴着眼睛瞧了宇文宸半天:“怪了,这才半天,你就复活啦?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恭喜你,回京之后,你很能会遇到那位田姑娘,不过,到时候,怕是要改口叫她凤小姐了。”宇文宸话音刚落,流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满脸惶惑地瞧着宇文宸。 “坏人,活着?” 宇文宸抬手模模流枫的头:“这下,我们流枫该开心了吧。” “开心。”流枫得了宇文宸的话,乖巧地点点头。 “我们流枫正在长身体,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宸哥哥和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吃馒头。” “好,就吃馒头。” 欧阳轩大汗:“放着好菜不吃吃馒头,你们两个这病,得治。” 陆有为瞧着宇文宸,和欧阳轩窃窃私语道:“田姑娘以前来给谦儿治病的时候,常常带着流枫吃馒头,她吃一半,流枫吃一半。” 欧阳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个冷冰冰的流枫居然会和田芷晴分馒头吃……诡异了,诡异了,要知道,流枫除了宇文宸的话,谁的都不听啊,他怎么能和人分馒头吃,还不带上宇文宸。听说那个田芷晴和九陌一样,敢叫流枫为小枫流,流枫还接受了,回京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事告诉九陌,多神奇的事情啊! 很快,下人端来了几个馒头,原本以一人拿一个吃,流枫偏要拿一个掰成两半,宇文宸一半,他一半,欧阳轩看得脸都抽筋了。是,流枫这样子很爱呀。 陆有为和欧阳轩也各拿了个馒头,陆有为问道:“查到田姑娘的下落了?她真是凤纲十四年前送出府的女儿?” 宇文宸点点头:“凤府其实来了两拨人,一拨人是想要田姑娘性命的,一拨人则是来保护田姑娘平安回到凤家的。显然,保护田姑娘的那一拨下手比较快,抢先将田姑娘一家人带走,将屋里头的人换成了死人,后来的那一拨以为田姑娘还在屋里头,放火烧了房子。刚刚收到的消息,凤府的两拨人已经一前一后离开长宁县了。有趣的是,第一拨人直接赶回京都,而第二拨人却走得极慢,绕道往郡安县而去,更有趣的是,长风镖局恰巧就在田家失火那天接了个镖,押了五个大箱子前往郡安县。” “这么说,田家人很能就被藏在大箱子里。”陆有为沉吟道,“我们用不用……” “不用。”宇文宸浅笑着说道,“既然是来保护田姑娘一家人的,那他们定然会无恙。何况……” 宇文宸微微眯起眼睛,何况田芷晴既然活着,那真有什么不测,她定然有法子月兑身。若她不愿意走,估计也没人带得走她。宇文宸唯一不解的就是,田芷晴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凤家小姐的事? ( 056 我们不要大姐走 田大郎回想起这些往事,这才想起刘先生来:“你,你是十四年前送孩子给我的人。『言*情*首*” “没错。”刘先生点点头,瞧了瞧芷晴,略带感激地说道,“实不相瞒,十四年前送给两位的女婴其实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当年府上遇到点事儿,无奈之下才把大小姐送人,如今府上好了,我们家老爷夫人都想念大小姐,这才差我来寻大小姐,接她回府。不过,生了点意外,只得委屈藏在箱子里头五天,实在对不住。” 芷晴大约明白了,敢情她不是田大郎和杨氏的亲闺女,而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啊,看来投生石没抽风啊,她不是种田女娃呀。不过,这个刘先生不会知道,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六岁那年就高烧死了,活过来的是她这个两千岁的狐仙。活过来之后,芷晴便给自己改了名字,实在听不惯田大郎和杨氏大丫大丫的叫,逼着他们都改了口。 “爹,娘,他,他说的是真的么?”芷晴委屈地扁扁嘴,拉着田大郎和杨氏问道,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一家子弄清了原委,也便不再害怕了,杨氏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禁不住抹眼泪,伤心地点点头:“芷晴,你的确不是我和你爹的亲闺女,这些年,我和你爹是把你当亲闺女看待的!” “爹,娘……”瞧着杨氏伤心难过的样子,芷晴忽然有点心酸,的确,这些年田大郎和杨氏从来没亏待过自己,凡事还会紧着她。 “刘先生,不以不要带芷晴走?”杨氏哭着恳求道,“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我就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我舍不得她呀。” 杨氏将芷晴抱进怀里头,哭得不成样子,朵朵和豆豆听了,也放声大哭起来:“爹娘,我们不要大姐走,我们不要大姐走……” 青狸常常说二十一世纪的电视剧小说很狗血,其实现实更狗血!芷晴都已经打定主意要一心一意呆在田家,慢慢等死了,谁晓得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居然是大户人家被送出府的小姐,我的狐爷爷狐女乃女乃啊,别告诉我后面还会有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欺凌的戏码。 刘先生见一家子哭得稀里哗啦,表情却不为所动,沉声说道:“在下奉老爷之命前来,一定要把小姐带回府。一来夫人卧病多日,思念女儿心切,二来小姐若再呆在田家,不但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田家。所以,恕在下无法答应。” “杀身之祸?”杨氏抹着眼泪略带惊慌地瞧着刘先生。 “不错。”刘先生镇定地点点头,“实不相瞒,那夜在下带你们离开田家之后,就有一批人烧了你们的房子,为的就是要小姐的命。你们田家是普通的农户,根本没有保护小姐的能力,小姐只有回府,才能得保周全。至于你们一家人,我家老爷非常感谢你们十四年来对小姐的悉心照顾,特意做了安排,帮你们安排了新的身份生活,另外,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二位笑纳。” 说着,刘先生掏出一包银子递了过去,田大郎和杨氏战战兢兢地接过,足足有五百两,足够他们一家人下半辈子的开销了。 ( 057 你说她要死了? 田大郎和杨氏相视一眼,快速地把钱袋塞回刘先生手里:“不,这银子我们不能要!先生,我们养了芷晴十四年,在我们眼里,她就是田家的闺女,我们求您了,别带芷晴走好不好?若是你们家老爷担心芷晴的安慰,那我们一家就逃得远远的,不让人找到就是了,好不好?” “小姐终归是我家老爷的骨血,怎能容她流落在外?何况,要小姐性命的不是一般人,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到。若不是如此,在下又何必大费周章把你们藏在箱子里,托了镖局将你们带到此地,避人耳目?你们的亲闺女和亲儿子都还小,你们忍心看他们陷入险境么?” 芷晴垂眸做拭泪状,料想刘先生此话应该不假。寻常人家的话,若是当年送了个小姐给别人家养,定然会对这家人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何况这种本算不得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犯不着把收养小姐的这家人全部给弄出来,想来必是有其他原因才不得不作此安排。 一听刘先生这话,一家子哭得更伤心了,朵朵和豆豆抱着芷晴,眼泪鼻涕一大把,弄得芷晴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只得紧紧搂着两个弟妹,默然不语,看在刘先生眼里,就是一副一家人生离死别的模样。 好半天,芷晴忽然抬头,委屈地瞧着刘先生说道:“我不要回去!当初你们都不要我了,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就当我死了算了不行么。” “小姐,您就不要任性了,跟小的回去。老爷当年也是迫不得已,难道小姐就不想回去见见自己的亲爹亲娘吗?”刘先生见芷晴使小性子,好言相劝,“夫人念叨了小姐十四年,如今夫人快要……若是夫人见不着小姐一面,此生定会死不瞑目啊。” “你,你说她要死了?”芷晴睁大眼睛,紧张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刘先生点点头,叹息道:“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咳血,大夫说,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了。” 芷晴听了,默然不语,做出一副很纠结的表情,田大郎和杨氏听了,心里头更加不好受。儿都是娘的心头肉,若不是有难,哪个做娘的会舍得把孩子送人。如今要死了,若是见不着自己的女儿一面,怕是遗憾终生呐,两口子动了点恻隐之心。 芷晴打心底是不想回去的,那个娘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的死活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谁晓得回去之后又会生什么事儿,她着实倦了,不想劳心费神去操心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眼见田家一家子谁都不说话,刘先生也不想逼他们太紧,放下马车的帘子,道:“再过半日,我们就能到郡安城里,我们在那里歇一晚,商议一下你们一家子的去处,然后明日再启程。” 说着,马车重新走起来,清脆的马蹄声如同重锤一样重重地敲在田家人心头上…… ( 058 让你继续第四世 “大姐,我们不要你走。『言*情*首*,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朵朵和豆豆打小就像尾巴一样跟在芷晴身后,两姐弟对芷晴都很依赖,哪怕晓得芷晴不是他们的亲姐姐,他们也百般不舍。 芷晴模着两个弟妹的头,心情不见得有多好。田大郎抱着嘤嘤哭泣的杨氏,不停地叹气,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芷晴的家里人会找了来,他们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芷晴靠到马车上闭了眼睛,觉得实在累了,一点都不省心,迷迷糊糊的,竟睡了过去,然后被大长老严厉的声音吵醒!芷晴暗自惊讶,今天不是神交的日子呀,而且长老们很少和她神交,今儿莫不是狐界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长老,难得和我神交一次,干嘛那么凶!”芷晴不满地哼哼。 狐界的大长老那个泪啊,除了玥浅外,就数芷晴最让人操心了,别人历世不说能寿终正寝,至少也能活到四五十,偏偏芷晴,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人家青狸历经两世的时间,芷晴有本事历经四世,亏她还是狐界公认的最有潜质的狐女呢,白瞎了! “不凶你,你会好好历世吗?”大长老气得胡子直抖,“别以为本座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赖在田家等死么?” “大长老果然聪明、睿智。”芷晴赶紧拍大长老的马匹,顺便抱怨道,“说起来,我也还想问大长老你呢,除了玥浅是个特例外,我们其他人历世不都是投生吗?为什么这一世我成穿越了?这一世算是我的第五世吧。” “不算!”大长老果断地说道,随即语重心长,“你瞧瞧自己的前四世,哪一世不是变相的自杀,长老会已经容忍你三世了,第四世实在无法睁只眼闭只眼了,所以,第四世你得重来!而且,你的命题是不得圣宠,千古贤后,你要是继续在田家等死,那长老会就继续让你穿越,让你继续第四世!” “噗——”芷晴吐血,“要不要这么狠啊,我抗议!” 说起来,大长老也不得不佩服芷晴的脑子,够聪明的啊,居然打自杀的擦边球。第一世,芷晴是楚后,明晓得楚帝猜疑,还故意做让楚帝更猜忌的事儿,然后给了她一杯毒酒,她明明身上揣了各种解药,却一颗不吃,任由那群宫女太监把毒药喂进她嘴里,毒死了。第二世,芷晴是燕后,对燕帝冷嘲热讽,还功高盖主,气得燕帝将她软禁,让后宫一干争宠的女人用白绫将她活活勒死。第三世,她是大庆皇后,明明身怀武艺,却偏要拿自己去做盾牌,帮皇帝挡箭,然后死了。第四世,她是梁后,虽然被打入冷宫,被挑断手筋,她脚还好好的啊,完全以一脚把那个疯女人踹开,结果她硬是不动,由着那个疯女人刺进自己的心脏。 每一世,芷晴都不是自己自杀的,她的行为分明就是变相的自杀啊,长老们忍了三世,终于怒了!直接把她踢回来重新经历第四世,不然以后还怎么教导狐子狐孙了。 ( 059 祁清还活着 “抗议无效!”大长老气哼哼地回绝,拿芷晴头疼不已,“芷晴,历世不是儿戏,得用心!用真心!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长老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些皇帝当中就数梁帝最委屈了,虽说是一国之君,但对芷晴那叫一个痴心。若不是芷晴对梁帝冷若冰霜,还拿青梅竹马气他,梁帝完全有能为芷晴空置后宫,到时候,哪里还有“不得圣宠”这四个字的修饰。所谓的命题,重要的是“千古贤后”的身份,不是“不得圣宠”这个修饰词啊!这群狐子狐孙干嘛这么弱智啊,大长老默默地泪了。 看芷晴历世,那是非常调心火的一件事,大长老决定不理芷晴了,还是找南华上仙蹭点仙酿喝喝败败火,临走之前大长老悠悠缓缓貌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祁清真是怜啊,连路都不能走啊——惜了这么一个好青年啊——” 听见“祁清”两个字,芷晴脑子顿了顿,想了片刻才追问道:“大长老,你说什么?祁清还活着?” 惜,大长老早就收了神识,不理人了,芷晴气得直嚷嚷:“喂,死老头,你给我回来,把话说完啊!” 祁清是谁? 那是梁国绝世无双的将军,骄傲张扬,桀骜耀眼,聪睿过人,十三岁便驰骋沙场,立下战功无数。 那是口口声声说要护妹妹一世安好的梁国贤后祁绾的兄长,宠妹如命,带着祁绾比武打架赌博喝酒逛青楼。 那是芷晴以容随意撒娇胡闹的亲人。 芷晴幽幽地睁开眼睛,田大郎和杨氏正眼泪汪汪地瞧着她,两个弟妹则在她的身边安静地睡着,脸上还有泪痕。芷晴兀自瞧着马车外出神,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愿多听梁国灭亡后的事情,她以为梁国灭亡后,祁家早已被诛杀,她以为祁清已死。芷晴很明白,大长老是想以祁清为诱饵,引她离开田家,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芷晴更明白,大长老不会骗他,祁清定然是活着的。大长老说,祁清连路都不能走…… 祁清,她的哥哥,他怎么了? 芷晴很少会对谁的生死感到抱歉和愧疚,是,想到祁清,她却有不忍,那是为数不多的,用真心待她的哥哥。她不能明知道他活着,却放任她不管。想到此处,芷晴做了决定。 马车到了郡安集市的一家客栈外停了下来,刘先生挑开帘子让田家一家子下了马车。芷晴和朵朵刚下马车,便有些羞赧地在杨氏耳边低语两句,杨氏便上前跟刘先生低声说了,刘先生对身后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便跟着芷晴和朵朵去茅房了。虽然芷晴和朵朵在他们眼里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但难保她们不会逃跑,小心为上,还是让人跟着为妙。回来的时候,刘先生的手下人进客栈订了四间房间,最左边一间刘先生和两个手下住,最右边一间是另外三个手下住,芷晴杨氏和朵朵的房间紧挨着刘先生,隔壁便是田大郎和豆豆住。 ( 064 花花绿绿的衣服 马车走了二十来天到了西门关,过了西门关便是原来梁国的地界,而今江山易主,皆是卫国的国土,芷晴不免一片怅然。卫国国都原本在邺城,但自从卫国吞并梁国后,便把国都迁到了原来梁国的国都金陵城。 而今已是十月,越往金陵城走,天气就越冷,他们路上御寒的衣物不够,到了西门关,刘先生便带人去采买。芷晴哭笑不得,不过就是接她回个家,干嘛搞得像做贼一样,真打算这一路都以天为被地为床啊。 荒郊野岭的,天气又冷,她窝在马车上倒不打紧,刘先生和那五个随从不得在外头过夜,不得冷死。天地良心,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有人活活冷死在自己面前,多造孽啊。 “那个……”芷晴难得开了次口,“你们去买东西的时候要不要顺便再买辆马车?天气冷了,你们夜里头睡在外面,会生病的。” 刘先生和五个随从嘴角抽了抽,转头瞧见芷晴裹着个毯子像尊小佛一样坐在马车口挑帘同他们说话,整个人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那样子真是滑稽得爱。尤其还配上芷晴那一副无辜的眼神,实在很有喜感。他们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位小姐开口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竟然担心他们怕冷,瞬间,五个随从看芷晴的目光好感倍增。 刘先生笑容掬地瞧了瞧芷晴:“知道了,小姐。” 刘先生留了三个随从守着,自己带了两个随从去了集市。等回来的时候,果然多了一辆马车,比她坐的这辆还稍大些。新买的马车上拉了一堆的被子棉衣,还真是过冬的样子。随从帮芷晴把马车垫得软和极了,给芷晴拿了两条厚厚的棉被。 最搞笑的就是刘先生了,居然给芷晴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中不乏两件棉袄。衣服好是好,御寒倒也足够御寒,问题是,那花花绿绿粉粉黄黄的颜色真的适合她吗?芷晴抱着一堆衣服看得目瞪口呆,那颜色真心很鲜艳啊,唱戏的都没这么夸张。 刘先生见芷晴瞧衣服的颜色非常不对劲儿,平时一本正经的刘先生稍稍多了点羞赧之色:“小人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颜色,以前瞧其他府上的小姐都喜欢这些颜色,就给小姐照样买了,也不晓得合不合小姐心意。” 刘先生一个老男人,家里头又没有闺女,府上的小姐也从来不需他做这些采买的杂事,所以,给女人买衣服真是头一遭,他自己买得也很纠结呀。 瞧见刘先生尴尬的表情,芷晴忍不住笑了笑,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没事,我将就穿,反正又不出去见人,不过……我喜欢浅色的衣服。” “是,小人记下了。”刘先生躬身笑道,瞧着芷晴调皮的模样,倒比之前活泼多了。 这一趟去集市,刘先生还买了些荤食,两只烧鸡,三斤熟牛肉,六个大饼,十五个肉包子,一群人席地而坐解决了温饱问题。刘先生特意撕了一大个烧鸡腿给芷晴,芷晴啃完鸡腿又吃了一个大饼两个肉包子,外加几块牛肉,直接吃撑了。吃足喝饱,芷晴美美地擦擦嘴巴,爬上马车继续养膘,一顿吃撑的结果就是之后的两天芷晴都没吃过东西。 ( 065 入京遇到淮阳世子 十一月末,刘先生一行人终于安安稳稳地到达金陵城,比预计时间晚了近二十天,主要是路上遇到大雪封山,行程便耽搁了。『言*情*首* 到了金陵城,芷晴从马车的窗户凑头向外头瞧了瞧,这条条街道似熟悉又似陌生,八年的时间,金陵城变化很大。因着下雪的缘故,路上并没有太多行人,整个金陵城银装素裹,地上屋顶上都积了厚厚的雪。 “小姐,地上的积雪太厚,马车走不了了,怕是得步行回府,就委屈小姐了。”刘先生神色恭勉,“大约一刻钟也便到了。” 芷晴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厚厚的棉袄,臃肿得像个小球一样,笨手笨脚地跳下马车,结果雪太软,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站在边上的刘先生忙扶了扶她。几个随从瞧见她那一身大红大绿的造型,憋笑憋得很痛苦。其实芷晴自己也很痛苦啊,这么难看的颜色真是……多说都是泪!刘先生,你真的是太没眼光了!不过比起被冻得抖手抖脚而言,芷晴更愿意穿这些颜色夸张的衣服。 芷晴对刘先生道了声谢,实在冷极了,又从马车上拿了条毯子裹住自己,这样一来,芷晴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刘先生心里默默地想道,这会儿要是遇到淮阳世子,看见自己的未婚妻这副德行,怕是要气得吐血!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想什么来什么,刘先生这一想,还真就把淮阳世子给招来了。这不,他们刚走没几步,就在拐角处和淮阳世子碰了个正脸。淮阳世子方景桓去友人家小聚,出来才现地上的积雪过厚,马车动不了,只能步行回王府,他的身后还带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 方景桓年方十八,遗传了淮阳王和淮阳王妃的英武美貌,谓标准的美男子。按照芷晴的审美标准,此人长得的确很帅,帅得天怒人怨的那种。但是,这种长相并非芷晴的菜,说起来,貌似比较符合她审美倾向的还是宇文宸,模样看起来温润如玉,但眉宇之间又有那种男子独有的英气。不过,为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想起宇文宸?芷晴一脸黑线。 芷晴那一身花花绿绿的粽子造型在白雪的衬托下格外显眼,方景桓和两个侍卫瞧见她那模样,均是一愣。再瞧站在芷晴身边的人,方景桓的脸色便冷了下去。心里已然猜到了**分,眼前这个穿着打扮异于常人的怕就是凤家送出府的大小姐了! 她居然没死!手底下那帮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先生见是方景桓,不紧不慢地上前行礼:“小人见过淮阳世子。” 淮阳世子? 一听这话,芷晴来了精神,祁大给她的消息说淮阳世子方景桓和凤家大小姐指月复为婚……芷晴眨巴着眼睛打量起方景桓来,最后在心下叹息道,这真是孽缘啊!真正的凤家大小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投胎了,活下来的是她呀。 “几月不见刘先生,还道刘先生回家省亲了呢,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不知这位姑娘是……”方景桓脸色很不好看,明知故问。 ( 066 凤府二夫人 淮阳王府何等身份,何等地位,伙同凤栖月的亲娘,早就派了人去杀田家人,不过是被刘先生抢先一步救了人。手下人来禀报田家人已葬身火海,烧焦的尸体也一具不差,是淮阳王父子生性多疑,又派人去确认了一遍,结果现疑点重重,关键是,凤家的总管刘全失踪多日,竟寻不着踪迹,不得不说其中定然有鬼,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刘全听方景桓如此问,也权当不知道淮阳王世子他们背后做的小动作,垂首回答道:“这位是我们府上寄养在外的大小姐,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接大小姐回府,路上遇到大雪,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方景桓将芷晴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种村姑的模样也配入他淮阳王府的门,做梦!芷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淮阳小世子,您那什么眼神,不用这么鄙视我吧,鄙视我,你以后会后悔的。 “有刘先生这么得力的手下,凤大人省心不少啊。”方景桓面笑肉不笑地说道,心里头恨得咬牙切齿,真想现在就一巴掌将这个凤家大小姐送去阎王殿报到。 “世子谬赞了,凤大人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自然得为大人分忧。” “如此本世子就不耽搁大小姐和刘先生了,想必凤大人已经等不及了。”方景桓斜了裹成粽子一样的芷晴,提步离开,“刘先生得好好照顾凤大小姐,若是让大小姐磕着碰着,凤大人怕是要心疼的。” 意思就是,你最好照顾好你们家的大小姐,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她就死定了。 “谢世子提醒,小人会的。”刘全面不改色地说道。 凤府,一对白色的灯笼高悬,灯笼上大大的奠字让这个雪天格外寒冷。芷晴站在门口瞧了瞧门上的白色灯笼和门梁上悬挂的白布,有些不解地问:“刘先生,是谁死了吗?” 该不会是她那位病重在榻,一心想见女儿一面的亲娘吧。 刘全见状,淡淡地说道:“小姐,我们回来晚了。” 一个随从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凤府的小厮便开了门,见是刘全,低头哈腰地说道:“刘总管,您回来了!” 刘全点点头进了门:“老爷在府上吗?” “老爷在书房。” “去禀报老爷,就说大小姐到了。”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瞧了瞧那一团粽子,嘴巴惊得都张开了,这是大小姐? “还不快去!”刘全见小厮瞧着大小姐傻愣,也晓得大小姐这副样子着实有点见不得人,自己也忍不住瞧了几眼,确实太损凤府的脸面了,刘全琢磨着是不是先让大小姐去换身合适的衣服再去见老爷,但是,显然没这个时间了,因为凤纲的二夫人柳如眉带着两个女儿出来了。 好吧,芷晴这一身实在很震撼,至少到目前为止,但凡见到她的人都得呆立片刻才缓得过神来,比如眼前的二夫人柳如眉和她的两个女儿。 “刘总管,这便是十四年前送出府的大小姐么?”柳如眉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手上抱着手炉,一双丹凤眼精明透亮,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 “回禀二夫人,正是大小姐。” ( 067 父女头一次见面 柳如眉一双凤眸流转,仔细地打量着芷晴,浑身穿得花花绿绿,裹作一团,就留了张脸露在外头,面上带着些好奇的神色,倒似是个不识数的。,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凤家的嫡女长成这幅德行,也真是叫人笑话。不过,命还真够大,居然活着回来了,柳如眉的嗓子里像是被卡了什么一样难受。 “刘管家,你没老眼昏花吧,她这模样,哪里像我们府上的小姐了?”站在柳如眉左手边的小姑娘一脸鄙夷,这便是柳如眉的二女儿凤栖霞,虽说今年才满十二岁,但模样却是出挑得很,眉目之间和柳如眉有几分相似,竟是个小美人胚子,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美丽。 刘全没有回话,他只是府上的管家,没资格评论主子们的是非。柳如眉右手边的年轻姑娘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如玉的容颜绝美无比,足以令天下男人为之疯狂,低眉转眸间娇柔优雅,金陵城第一美人凤栖月果然名副其实。 凤栖月眉心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嘲弄,就这副尊容,还想嫁给景桓哥哥,真是自不量力!她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争景桓哥哥?显然,凤栖月已经把芷晴当作情敌了。 芷晴眨巴着眼睛鼓起嘴巴,表面上看起来是有点不知所措,实际上,她是真心不想站在这里吹冷风听人说废话啊,这天儿多冷啊,回去屋里烤个火炉才是正理好么。 “老爷。”刘全眼尖,瞧见凤纲从回廊走来,不觉屈身见礼。 凤纲听到下人禀报便赶紧过来了,凤纲今年三十五,长得方方正正,一张国字脸,一身官气。十四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大女儿,这第一眼的印象似乎有点出人意料啊。凤纲毕竟好歹也是京城府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惊讶不在话下。凤纲是非常信天命的人,光芷晴命中带煞这一说法,他就对这个大女儿很厌恶。如今把她接回来,不过是因为他的妻苏兰馨临死前拼命求他,想见女儿一面,结果,苏兰馨还是没来得及看女儿一眼就撒手而去了,想到此处,凤纲更觉得这个大女儿是个不祥的人。 柳如眉和淮阳王派人去杀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凤纲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终归是自己的骨血,凤纲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自己的枕边人杀死,所以这才派了刘全去。 见到芷晴如今这副鬼样子,凤纲深深觉得晦气,口气冷硬地说道:“把你那身花花绿绿的东西给我换了!” 说完,凤纲扭头就走,芷晴眨着眼睛目送凤纲,默默地泪了,她在这凤家是有多不受人待见啊,接她回来就摆出这么一张脸?不该设宴接风洗尘吗?凤纲啊,你该是有多恨我这个冒牌的女儿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很多事,至少让她叫爹什么的,她是万万叫不出口的。凤纲一走,柳如眉便对刘全说:“刘管家一路风尘,想必也累了,大小姐就交给我吧。” “是。”刘全点点头,人安全接到府上,以后大小姐在府上是生是死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