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暖夏》 第1章 恋爱了? 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明亮欢快的光线一下子就闯了进来。幽暗的屋内一点点地亮起了淡淡的粉色调,屋子的中间有一张宽大的睡床,床上窝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睡得正香。 等了片刻,见床上的小人儿没有半点动静,来人便迈着碎步踱到了窗边,挥手拉开了窗帘。 窗外一片灰白,屋顶、树杈上都沾染着一层薄薄的雪片,在晕暖的朝阳下散发着炫目的银光。 突来的光线让床上的小人儿不悦地挑起细眉,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她小手一拨,几缕细软的长发便垂落了下来,盖在半边凝白透净的小脸上,遮住了眼睛。 她似乎又沉沉地睡去。 辛母无法,只好拉起了她身上的被子。 “还不起床?是谁说要早起去学校背单词?再不起来,别说背单词了,上学都要迟到了。” 身上一凉,躺着的小人儿缩了缩身子,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细缝。 “妈,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辛暮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胡乱地挥了挥,嘴里央央地求着。 “我早起做得虾球你不吃了?”辛母使出了杀手锏。 这招果然好用,闻言,辛暮“腾”的一声坐了起来,“真的做了虾球啊?”她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徒然瞪大的眼眸晶晶闪亮,笑弯的唇角下荡起一个浅浅的梨涡。 “就知道是这样,虾球看来比闹钟都管用。” 辛暮笑得更甜,那生动明媚的样子就像一株盛放的芙蓉,粉艳怡人,赏心悦目。 “妈,早上我就不吃了,你帮我都打包吧,我中午在学校吃。”辛暮说得软声细语,带着一脸的讨好。 “都打包?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大了。”辛母凝眸,“前两天也是,烤个鸡翅,你让我烤了六只,都你一个人吃的?” “没有啦……和同学一起吃的……”辛暮的声音越发地小,她低垂着头,额前散落的长发遮挡了半边小脸,露出的那边已悄然浮上了红云。 “是男同学?”辛母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儿的小脸,语气里带着笃定。自己的女儿她比谁都了解,透明的就像一张白纸,想要的答案从她的脸上就能找到。 果然,辛暮的小脸更红了,就像一只熟透的番茄。她把头几乎埋进了颈窝,小手开始胡乱地模索着衣服往身上套。 “你恋爱了?”辛母嗔大了眼眸,锁紧女儿的眼睛。 “没有啦……没有恋爱……是同学,经常帮助我的……”辛暮脸上一片焦急的神色,摆着小手急急地解释。 “那是他追求你?叫什么名字?”辛母正了色,追问道。 辛暮一惊,扯住母亲的手腕,开始软声细语地撒起娇来,“哪有追求我,人家只是偶尔帮个小忙,我很感激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啦。我现在的心里只有学习,除了学习,我什么都不会想。”她说得言之凿凿,黑亮的眼眸撑得又大又圆,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坚定,清澈的眸底又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上去活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鹿。 辛母的心软了下来,脸色也柔和了几分,“那虾球你还要都打包啊?” 辛暮嘴角一扬,笑得一脸讨好,“哦,中午有好多同学带饭啊……”她调皮地眨着眼睛,直到母亲宠溺地拍拍她的小脸,退出了她的小屋。 清晨的校园一片安宁,只有瑟瑟的北风呼啸而过,刮起地面一层薄薄的雪花,打着转,又轻飘飘地落到别处。 辛暮穿着白色及膝的羽绒服,脑袋上罩着一个看起来很敦实的帽子,眼睛以下,脖子以上被厚厚的围巾严实地包裹着。她像个球一样晃进车棚,搜寻了一圈,颦起了弯弯的细眉,澄澈的目光又扫了一遍,在确定没有那辆车子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白色的单车由远处的路口飞驰而来,就像一簇跳跃的白光,瞬间跃进了视线。车子越骑越快,以至于还未到身前,就可以听到车速带起的呼啸的风声。 辛暮一眨不眨地盯着迎面飞来的车子,眉眼弯弯,浅浅地笑开。 或许别人不知道,每天早早地来学校背单词,其实就是为了有一个让人安心的借口可以远远地看着那团炫目的白光风驰电掣般地朝自己扑来。就像每一个美美醒来的早晨,扭头可以看到窗外明黄煦暖的太阳,那一瞬心里是满满的踏实。 车子在她的身前猛地一记刹车,激起了一阵粗噶的摩擦声。 朗空长腿一支,翻身下了车。他高大秀挺的身形在辛暮面前一立,就像一堵墙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让她清透的眼底唯独映有他的影像。 他逆光而站,绚烂的朝阳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头上的短发也被染上了几缕金黄。他淡漠清俊的脸庞浸在一片暖光之中,让他漆黑的眉眼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柔和,纤薄的唇瓣轻抿,嘴角拉出一弯微小的弧度。 “干嘛?又看到外星人了?”他勾起的手指往她的脑门上顺势一弹,辛暮慌忙回神,条件反射式地缩了缩脖子。他幽深微凉的眼眸里立即映出了她撅起小嘴,又羞又恼的模样。 “你怎么又骑这么快,地面这么滑,很容易摔倒……”辛暮嗔大了眼眸,细细地数落,那般轻柔的声音和着寒凉的晨风拂面而来。 他轻轻地勾起嘴角,眼底腾起了几分笑意,深刻的眉眼因此变得更加的生动。 她慌乱地低下头,像个挨批评的小学生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每次他这般淡然自若地对着自己笑,她都会表现地如此没出息,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压制住擂鼓般砰然的心跳? 朗空被她的这幅模样逗乐了,抬手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个脑瓜儿崩,辛暮吃痛地抬头,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满满笑意的眼眸,清澈的目光透着会心的愉悦,让人觉着舒畅和温暖。 她红着小脸将手中的提袋高高地举起,递到他的眼前,“这里有虾球……给你。” ( 第2章 一抹红 “给了我,中午你又准备吃榨菜拌米饭?”朗空大手一推将那粉色的棉布提袋又推了回去。 “没有啦,我留了自己那份……”因为焦急,细柔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她又将那个提袋举到了朗空面前,清透的眼眸就那般定定地瞅着他。 朗空无奈,他停了车子,用套着车钥匙的手指戳了戳了站在那仍举着提袋一动不动的辛暮,“走啊,再站一会你就好冻成招财猫了。”他拽着她的胳膊,接过她手中的提袋。 辛暮漂亮的眼眸笑弯成了一条缝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投下一弯浓密的剪影。 朗空目视着她像球一般向前移动的步伐,笑着揶揄,“瞧你这身装备,还有这么沉的脑袋,还敢低头,小心脖子咔一声……断了。”说着,还不忘补了个手势,对着辛暮的脖子狠狠地比划了一下。他顺势扯了扯辛暮脸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露出了那张莹白润泽的小脸。 “这样多好!缠得像木乃伊似的,你不觉得肺部缺氧吗?” 辛暮勾了勾嘴角,素白的小脸上微微泛红,“我冬天很怕冷,即使在家里也手凉脚凉的,出门如果不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就不敢出去……” 朗空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那你自己多注意了,千万别着凉,书包里放一个坐垫,坐着的时候可以隔凉。” 辛暮内心又掀起了滔滔骇浪,长长的脖颈犹如被压弯的枝条,又不争气地垂了下去。她拽着书包带,巴掌大的小脸缩在了层层的围巾里。 朗空好笑地捏捏她粉女敕的脸蛋,故意逗她,“姑娘大了,还知道害羞了……” 辛暮越发的囧,盈水的眼眸含嗔地瞪着朗空,尽管是瞪,可那透亮的眸底早已蒙了薄薄的雾气,她倔强地仰着小脸,很严肃地回道,“我才没有害羞…” 她的回答毫无底气,反倒是那张素白的小脸早已染上了俏丽的绯色,她那般倔强又羞涩的模样看上去特别的滑稽,就像一只性情温顺的小猫,在毫无震慑力地伸伸小爪,扯着细弱的嗓子在嘶吼。 朗空本是顾及到她的脸皮薄,一直忍着笑,可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他抖着肩,笑得一脸欠扁。 离早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偌大的教室就来了不到十个人。朗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刚拿起书本,早上母亲絮烦的话就嗡嗡地在耳边盘旋,“别以为你现在是高二就可以放松,现在哪个不是拼命地学,都想考名牌大学?那名牌大学是谁都可以上的啊?” 他晃了晃脑袋,母亲立目横眉的样子越发的清晰,“我和你爸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你可得给我们争口气啊。” 他烦躁地扔下书,眼神悠悠地飘向窗外。 一只小手撰着两个笔记本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桌角,“这是我总结的英语要点,还有上次你去踢比赛拉下的英语笔记都在这里,你慢慢看吧。”还没等朗空回神,那道纤柔的身影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朗空看着桌角上干净整齐的笔记,心中涌起一股暖暖的感动。这个文静害羞的小女生总是那么的体贴周到,每次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她都会及时的送上自己的心意。有时候朗空会觉得她的体内是不是装着一轮艳红温暖的太阳。艳红的颜色总会悄悄地爬上她的小脸上,而她身上那暖暖的温度总是让人忍不住地去靠近。 正当他要拿起笔记的时候,眼前突然伸来一只厚实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笔记上。看着那只黑黝多毛的大手,不用抬头也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早就说了,让你去做个月兑毛啥的,你咋就不听?”朗空一脸鄙夷地说着,边说边嫌弃地推开那只手。 “靠,月兑毛?月兑完了不长我就去月兑!再说,我要是月兑得白白净净的,那帅的……你们还敢和我一起走吗?”说话的正是大角,班里最活跃的一个,他的特点太多,其中一条就是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面部表情极为丰富。瞧着,说完刚才那话的时候,那眼睛瞪得,都快撑破眼眶,直接落在桌面了。 “让你去月兑毛,不是去漂白。”朗空也不去瞧他,低着头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就翻开看,语气不耐地补了一句,“赶紧从我面前消失,速度……” 大角也不恼,大手又一次无耻地覆盖住放在桌角的笔记本,嬉皮笑脸的样子,腻歪的就像地沟油,“你说你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一点礼貌不懂呢?和人说话你低个头干啥?你不敢看我眼睛?”说完这句,大角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的很贼。 朗空目不斜视,低头看的很认真,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踢比赛我也去了,小暮同学咋不把笔记借给我呢?”说这话时大角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和朗空的眼睛仅隔着薄薄的一本书。 朗空眉毛都没动一下,轻轻一个90度的转身将胳膊支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大角又扑到后面的桌子上将头凑了过去……——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外边下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就像卷起了鹅毛,大片大片的散落下来。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同学们都在做着习题,朗空却趁着老师不在从后门溜了出来。 操场上除了四周挺拔岿立的松柏上那丁点可见的绿色外只剩一片银白,那纯粹、明亮的颜色让朗空心情愉悦。他似乎忘记了繁重的功课,忘记了母亲那自以为是的谆谆教诲。 他兴奋地看着被白雪包裹的一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突然一抹刺目的红色跃进了他的视线,让他的目光一滞。 他抬眸望去,一个纤瘦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鲜红的棉袄静静地站操场的中央,她仰着头,微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任由雪花飘落在脸上…… 朗空的目光好似被一个巨大的磁场牢牢地吸住,无法移开半分,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中不再是素白,而是那抹刺目的红…… ( 第3章 她的装束挺吓人 朗空生平第一次不遮不掩,这么细致地看一个陌生的女生。 她就和漫画中的人物差不多,全身上下五彩斑斓,十分的耀眼。一件肥大、长及膝盖的大红棉袄,就像一个套子将她整个人罩了起来。她头上的帽子也是鲜艳的橘色,帽子的两边还垂着两根及腰的毛线辫子。脖子上一条花格围巾,脚上踏着一双蓝色的雪地棉。 就这样五颜六色,好似拼凑起来的装束,而她却能那般淡然自在地站在那,仰着头,微笑着……。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幅生动的漫画,一个自信满满的卡通女孩站在银白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在她从容淡然的笑容中都失去了颜色,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不远处那道炙热的目光,她一个扭头看到了朗空。 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凝眸互相打量着,朗空看到了一双美丽、透亮的眼眸,那眸底盈盈的笑意在与他的对视中一点点地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满目的戒备和淡漠。 女孩唇角轻挑,唇边浮出一丝几不可见的鄙夷。她翩然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操场,身后留下一串串厚实的脚印…… 朗空默然地回到教室,大角飞一般凑了上来,“哥们我可看见了,刚才那女的是谁?” “什么女的?”朗空眼皮都没眨一下。 “跟我装啊,就操场上你看人家直眼那个。” “不认识。”朗空表情淡淡地,随手拿起了习题册。 大角却一把抢了过去,“不认识?不认识,你瞅了人家那么久?” “谁啊,朗空看上谁了?”心宇从旁边凑了过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脸的兴奋。 大角笑嘻嘻地对着心宇说道:“他不招,不过招不招我都看见了,他刚才在操场上一直盯着一个女生看。” “真的?…长啥样,哪班的”。 “我不认识,以前没见过。长啥样没看清楚,不过穿得那是太特别了。整个一个爱斯基摩人,咱们朗大公子的眼光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哎呦,不是中国人啊!那可真是别出心裁!不过这事要是让小暮暮知道了,那该多伤心啊!” 心宇说完就和大角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一幅腻歪地冒油的样子。 朗空忍无可忍,冲着腻歪在那的两个人咆哮起来,“你俩有完没完,以后别总拿我和辛暮说事。”说是咆哮,顶多也是压着嗓子,超低分贝的吼几下,如果真让辛暮听到了,说不定得哭鼻子。 心宇咧着嘴,“到挺护着的,不说也行,那你跟我们哥俩坦白刚才那外国女人是谁?” 大角凑上前,嬉笑着脸,“别瞎整,啥外国女的,就是一个中国北方女子,要不能穿那么多嘛!快说,她谁啊?” “不认识!”朗空冷着脸,继续摆弄着习题册,完全无视他俩的存在。 心宇有些模不着头脑,“真不认识啊?” 大角大白眼珠一翻,伸手拍了拍朗空,“我跟你说,她那身红棉袄真是特别吸引我,大下雪天的,穿那么咋眼多慎人啊!不过,这孩子心里素质肯定好!”说完,搂过心宇,声形并茂的描述他刚才看到的经过。 两人边说边比划,慢慢地走回各自的座位。 朗空听着大角夸张地讲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所谓的哥们,一直在不断地制造他的绯闻,一点点小事都能被他们无限的放大。朗空多次建议他们去做娱记,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对此他们却呲之以鼻,骄傲地说自己有很远大的人生目标。 圣诞节的前一天,大家就无心学习,虽说每个人仍像模像样地坐在凳子上,可从脸上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就能看出心思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圣诞贺卡就如雪片一样到处乱飞。朗空心里好笑,平时看不出来的各种隐秘关系,在这个洋鬼子的节日里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他随手抽出几张压在书下的贺卡,有几张竟然没有署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他的书桌里。看着贺卡上工工整整的字迹,就知道是出自小女生的手笔。本来上面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祝福,可这些人偏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给。 他两手一扯,将贺卡从中间撕开,又用手揉成了团。他修长的手臂来了一个高空抛物,那雪白的一团就悄然飞过一个一个的脑顶,精准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倒不是他有多矫情,只是这些东西如果落到大角的手里,他一定会大费周章地挨个核对笔迹,于他顶多是没有面子,可对那些脸皮薄的小女生来说就好比天塌下来一样。 他一派悠然地撕完了那些匿名卡,书底那张淡粉色的卡片就跃然于眼底。他狭长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愉悦的笑,笑意映在脸上,汇进了心底。 他轻轻地翻开,一行娟秀的字迹赫然于纸上,“祝你每一天都能开心地笑,大口地吃饭,美美地睡觉!——辛暮” 她的祝福总是有别于他人,她从来不会说什么金榜题名,学习进步之类的话,那看似简单的祝福却是最让他窝心的。 他脑海里不禁想起她下午低着头,红着脸把卡片放到他桌角的样子。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他心里竟然涌起小小的激动。 他想都没想当场就把脖子上挂了快三年的一个小玉佛摘了下来,“这个给你,我对圣诞节不感冒,所以也没准备什么贺卡,这个就当做礼物了。”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扯过她的手,将玉佛放进了她的手心。 辛暮如受了惊吓的小兔,好看的眼眸瞪得又圆又大,清澈的眸底就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钻石灼灼闪亮,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玉佛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是那般茫然无措。 “干嘛那副表情?”朗空觉得好笑,纤长的手指疼腻地刮了刮她俏挺的鼻子。 辛暮的脸顿时红得快滴出了血一般,朗空忍着笑,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个…这个我不能要。”她慌忙转身,要把手里的玉佛还给他。 “拿着吧,我的心意。”他弯起唇角,那暖暖的笑意就沿着那微弯的唇角在脸上绽放。 辛暮粉女敕的小脸上布满了红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玉佛。 ( 第4章 借洋人的节日喝点酒 圣诞节的前一天,足球队的人早早订好了中联酒店的包房,在号称白色恐怖的期末考试来临之前有一次难得的聚会让每个人既兴奋又期待,尤其聚会的地点是一个四星级的大酒店。之所以选在那,是因为宜洋的父亲是那的部门经理,可以给他们很多优惠,这样既奢华又不贵的选择,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放学的时候,一群人闹闹哄哄地冲出了大门,大角又叫上了班里的几个女生,自然少不了他单恋了快两年的诗惠。 宽敞气派的包房,一桌子漂亮精致的菜肴,璀璨莹亮的水晶吊灯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派喜乐。 从上菜开始,大角就围在诗惠的身前身后像奴才一样地伺候着,不是倒饮料,就是夹菜,递面巾纸,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白眼。 他喝了酒,脸上的神情是难掩的兴奋,说起话来的嗓门也比平时高了很多,“宜洋,你老爸在这样的大饭店当经理,真牛!咱们也跟你沾了光,要不哪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啊。” 队长顺恒借势举起了酒杯,端到宜洋跟前,“来,兄弟敬你一杯,谢谢你老爸招待咱足球队这一顿。” 宜洋连忙起身,端起酒杯和大家一一碰了,“今天正好是平安夜,大家在一起好好过个节,别什么谢不谢的。” 几杯酒进肚后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大家开始毫无顾忌的闲聊起来,说到开心处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 屋内明亮的灯光温暖了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扬着暖暖的笑意。 因为旁边坐着诗惠,大角显得特别兴奋,总迫不及待抢过别人的话题,然后不经大脑地一番高谈阔论,引得众人都捧月复大笑。 顺恒和女友薇薇坐在一起,他双手支着下颏,腰背挺得笔直。他的性格就如他的脸部线条一样粗犷冷硬,照顾人的事他做不来,倒是薇薇小鸟依人,体贴又周到地给他夹菜,还时不时地伏在他的耳边嘱咐他多吃点。 “我说顺恒,你倒是照顾着点薇薇,干嘛总让人家给你夹菜?她爱吃什么,你给人家夹点啊?”大角挑着眉,翻着死鱼眼,一副领导纠错的架势。 “爱吃什么自己夹,我学不来你那套。”顺恒一个瞠目瞪了回去。 “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夹的和她自己夹的能一样啊?”大角眼珠一转瞥向薇薇,挑着眼梢示意她说两句。 薇薇淡淡地笑着,低下头没有作声。 顺恒面带鄙夷地瞄了大角一眼,转而一本正经地看向诗惠,“那我倒要好好采访一下,他给你夹得这一盘子堆得像小山似的菜,你吃出啥特殊的味道了?” “夹了一堆,我都不爱吃……”诗惠的声音又绵又软,拖着长长的尾音,就如撒娇一般。她微微侧着身,整个人如无骨的软体动物,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每个人都曾在心里刻画过自己钟爱的那个人的模样,不管她是不是入得了别人的眼,但是在你的眼里,她不是砂,而是刻在你眼底那颗快要熔化的朱砂痣,是一粒可以扎进你心里,生得枝繁叶茂的种子。 诗慧这副娇滴滴的模样,看在顺恒的眼里绝对是矫揉造作,让人倒胃的,他的脑袋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哐当”一声砸在了玻璃桌面上。 而大角却早已陷入了痴迷的状态,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跳跃的光斑,只有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般的诗慧映进了他的眸底,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微微娇喘,都是一副别致的画卷。 末了,大角躬身站起,笑得一脸诚恳,“你爱吃什么?小的这就夹给你。” 心宇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喝道,“瞧给你得嗖的,人家不爱吃你还费那劲,害得我们都没的吃。” 大角转过头,如川剧变脸一般,露出了一个杀人的眼神,“你知道什么,女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作为男人就得好好照顾,这叫责任!” 闻言,诗惠眼梢一挑,瞪着一双杏目朝大角喝道,“谁弱势群体啊,你少在那大男子主义,别给我夹哈,我还不吃了!” 大角嘴角一抽,堆起一脸的笑,忙不迭地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男人有责任照顾女人,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顺恒仰着头,露出了撞得发红的额头,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诗惠,这小子一直都把你800米跑不下来这事挂在嘴上,他说你是当之无愧的弱势群体,特别需要他的照顾。” 大家哄然大笑,诗惠红着脸,扭着身子坐到了朗空旁边的空位子上,再也不理大角。 大角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全身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只有嘴角抽了抽,脸上浮现一片沮丧的神色,“顺恒,我和你有仇啊,非得挑拨我和诗惠,刚有点进展……”后面的话被他撅起的唇瓣堵住,和着一身的怒气一起吞进了肚中。 心宇笑着喊道,“他不夹了,还剩点盘底,大家快吃。”说完便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 徐斐见到这个情景,笑着感慨,“郭老师要是看见咱们喝酒,我们这群人就全都完蛋了!” 心宇点了点头,“恩,就他那种小题大做的性格,还真别说,找家长是一定的,一个不行,还必须两个全来。” “呵呵,咱们又不是喜欢喝酒,借过节这个当儿,少沾点酒大家乐和乐和呗。”徐斐又抢着接过话茬。 诗惠细声细气地接道:“圣诞节啊,多浪漫的日子,平时咱们不是考试就是做不完的习题,过个节还不让放松一下?” 朗空在一旁嗤笑,“中国人真是奇怪,自己的节日不好好过,专挑洋人的节日凑热闹。” 顺恒也表示赞同,“就是,非得借洋人的节日喝点酒?你再看,下午自习课上卡片都满天飞了。” 说到卡片,心宇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嬉皮笑脸地看向朗空,“我说朗空,我可看见小暮暮塞给你一张贺卡。大角也是的,不把人家一起叫过来。” 大角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被点了名,他没好气的回道,“他自己不会叫啊?” 朗空脸色一沉,犀利的眼神似剑一般射向心宇,吓得心宇顿时噤了声。 ( 第9章 打情骂俏 放学的时候,雪还在簌簌地下个不停,外面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多高,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掩的兴奋。 难怪,这大概是今冬最大的一场雪了! 这样的天气飞车是不可能了,朗空快速收拾了书包,准备去挤公车。 临出门,他瞄了一眼坐在前排的辛暮,这个小乖妹妹也是要挤公车的,正好可以同行。 辛暮此时正在和自己的书包较着劲。她穿得厚重,圆滚滚的像个球,书包的带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长,结果可想而知,书包套进了胳膊,但是套不到肩膀上,两个胳膊像是被架上了五花大绑全都吊在了后面。她扭着胳膊,上下颠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滑稽,可那顽固的带子仍然死死地卡在那里。 朗空支着下巴看了半天,笑得差点滚到了地上。 “笨死了,背不上,手里拿着不会啊?”最终,他忍无可忍,几步上前拽下了那个快把辛暮折磨疯的书包。 辛暮一惊,两眼傻傻地盯着突然冒出来噙着一脸坏笑的朗空,她脸上沮丧的神情还未褪去,待她反应过来时,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快走啦,磨磨蹭蹭,一会坐车的人越来越多,该挤不上车了。”朗空一手拎着她的书包,另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匆匆往门口走。 “我走得慢,要不你先走吧。”她声音很低,带着小小的委屈。 朗空怔住,转头看到她像一个受气的小孩子一般,低着头,垮着小脸,撅起粉女敕的唇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朗空突然有所顿悟,这丫头脸皮薄,而刚才自己似乎也忘了顾及她的感受,在那笑得山摇地晃,现在她自然会浑身的不自在。 朗空佯装不知,依旧扯着她的胳膊迈着步子,“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吗?你最好快点走,不要拖累哥坐不上车。”他说得很是霸道,但是迈步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辛暮憋了憋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乖乖地迈紧步子跟上他。 她心里有些难过,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他看,也许算不上最完美,但一定会是自己最努力的结果。她瞅着拎在朗空手里的那个书包,一脸的沮丧,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白痴地和它较劲? 看着她颦起月弯的细眉,小嘴儿撅起小小的弧度,那倔强可爱的模样让朗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暮小脸绷得越发的紧,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一只没有脾气的乖顺的小狗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下面的那家烤串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摊子还在,咱们吃完再上车?”朗空忍着笑,凑近她,讨好地问着。 “我不吃!”她说得很小声,即便带着一点小小的变扭,她的语调也是温柔的。 “可我想吃怎么办?” “哦,那就一起去吃吧。”她微动着唇瓣出了声,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做了妥协。 “傻瓜,逗你的,这个天儿谁还出来做生意。”朗空疼腻地掐了掐她囧红的小脸,笑得一脸的愉悦。 闻言,辛暮似乎也真得来了脾气,她抬起又羞又窘的小脸,杏眸圆嗔,气冲冲地瞪向他。可惜她的定力在朗空面前就显得太小儿科,那眼神毫无半点杀伤力,在朗空温煦的笑容下,她嗔大的眼眸渐渐地变柔变软,好似一弯涓涓流动的清泉。 她温柔的目光让朗空的心底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他轻轻撩过她掉落的碎发,轻声问道,“干嘛在我面前总是那么的害羞?” 辛暮瞬间爆红了脸,她慌乱地摇头,“我哪有害羞………” “没有你干嘛又低头?”朗空唇边一抹淡笑,似乎要把膈应进行到底。 辛暮觉得他似乎已经窥探到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她又气又恼,举起细小的拳头就朝他的身上砸去,那小小的力道正好弹去了身上覆落的积雪。 朗空也不去拦,脸上扬着笑,任由她打。 “哎呦喂,两位真够浪漫的啊!大下雪天的,在这打情骂俏啊?”身后一记粗噶的吆喝声,就如刮来一股寒凉邪肆的风瞬间灌入了朗空的耳朵,那腻歪的声音让朗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并未回头,只是沉凝地盯着辛暮惊愕的小脸,“能跑不?” “啊?”在她还呆愣的间隙,朗空已经握住那只僵在半空的小手,拽着她飞一般地向前奔去。 “喂,跑什么啊?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行吗?”大角的吆喝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放学人流中。 看着渐渐跑远的两个人,大角一脸的气愤,“我是猫,你们是耗子啊?见我就跑?看明天早晨怎么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朗空还是辛暮?”诗慧一身粉色的长款羽绒服将她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扶着大角的胳膊走得异常的小心。 “当然是朗空了,辛暮那不归我管,我就管好你就行了。”他说得温柔至极,一只胳膊端得笔直,很贴心地当做移动钢架让诗慧扶着,另一只胳膊上挂在鼓鼓囊囊的两个书包,外加两个装饭盒的提袋。 远远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娇小纤细,却走得挺胸昂头,步态悠然;另一个高大魁梧,却猫着腰,弓着背,如煮熟的虾米。 在漫天飞雪的夜色下,这一幕极其形象地勾勒了一幅娘娘出宫,太监伺候的动人画卷。 “朗空为什么总和辛暮在一起?他喜欢她啊?”诗慧侧过头,一脸的好奇。 “他说当她是妹妹,我觉得没啥。”大角朦胧着双眼,借着月色斗胆欣赏着诗慧的脸颊。 “那全班三十多个女生,他为啥就当她是妹妹?就算选美也选不上她啊?” “选美?你以为朗空是皇上啊?他有那个福气吗?”大角突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家公主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朗空的事? “他没那个福气你有?你看人家长得多帅啊,再看你……”诗慧扭过头,嫌恶地瞪了大角一眼。 “我这样还不叫帅?我长得这么高大威猛,气壮山河还不叫帅?”大角张着大嘴一脸的难以置信,那神情似乎真把他长得帅认成了事实。 诗慧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大角那张深刻的脸孔,她撇了撇嘴角,轻声问道,“你家没有镜子吗?” ( 第10章 真的当妹妹? 两个人踏着厚厚的积雪一路飞奔,身后蜿蜒开一条两人宽的小路,路上铺满了深浅不一的脚印,一大一小并列排开,一路交缠…… 一口气跑了几百米之后,辛暮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坐在雪地上,回头看看已经模糊不见的大角,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看不到了…别跑了……” 朗空把手里的书包扔到地上,腾出双手去扶她,“起来了,别坐在地上,你不是怕凉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如魔法棒轻轻地点过头顶,辛暮瞬间定住,大大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瞅着眼前这张清俊的容颜,看着他眼底的温柔慢慢地扩散就如阳光下的镜面晃得她眼里泛起了点点的水光。 半晌,她动了动唇,清透的眸底慢慢地绽开如烟火般绚烂的神采,“你还记得啊?”她的气息仍是不稳,可那几个字却说得细柔、婉转,像是一缕暖风拂过朗空的面颊,沁进了胸腔。 朗空轻笑,“你每天穿成这样,想不记住都难啊。”说这话时,他已经拦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突然的靠近,两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彼此脸上细致的毛孔,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轻柔地刷着自己的面颊。辛暮慌了神,慌到她不知如何去摆放自己的手脚。 她又一次做了缩头乌龟,把小小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了颈窝里,压得不能再低,小手胡乱地拍着黏在身上的雪片。 “我们为什么要跑?你怕他啊?”她突然冒出了一句,似是好奇,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在这沉默的时光里自己砰砰如雷的心跳。 “哈!我会怕他?我是怕你被他的毒舌气哭。”他薄唇轻抿,眸光闪亮,俊朗无双的脸庞上飞扬着年轻倨傲的神采。 辛暮又一次被施了魔法,她定睛瞅着他,这一次没有害羞,没有闪躲,目光深深,片刻都不愿移开。 “干嘛这么瞅我?”朗空的大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傻丫头,快点走啦,一会真该赶不上车了。”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搂过她一起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辛暮乖顺地低着头,绯红的小脸埋在了厚厚的围巾里,恰好遮住了她唇边那抹甜甜的笑意。 远远望去,公交站牌下人头攒动,一堆堆的人流不断地汇入进去,细看至少也有五六十号人。整个队伍由站牌下蔓延到了马路中间,幸好是晚上,否则一定会被堵得水泄不通。 辛暮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下惨了,这个时间顶多还有两辆车,我们根本上不去的。” “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保证让你上去。”朗空拍拍她的肩,说得信心满满,稳稳的声调听不出丝毫的慌乱。 他往人堆里四下寻着,看到徐斐他们一伙人正站在一边扯着嗓门闲聊,远远听着就像吵架一样。朗空觉着好笑,这些家伙到哪都是嘈杂一片。 他拉着辛暮走过去。 “朗哥今天不飞车,改坐公交了?”远远地,徐斐便热络地喊了起来。 “这个天让我飞车,想摔死我?”朗空一边说笑,一边拉着辛暮挤到了前面,“一会车来了,你们站在边儿上挡一挡后边的人,我把她推上去。” “放心,一定保证辛大小姐顺利上车。”一群人爽快地应着。 “朗哥,一会车来了,咱们的队伍就随车门的方向快速移动,等车停下来,我们几个分别站成一排,拦住左右人等,你和小辛同志就趁这个时候快速上车。你看,这个方案可行吗?”王烁凑到朗空的身侧,一双小眼闪着精光,说得颇像那么一回事儿。 朗空不住地点头,“不愧是挤车的老手,这招最简单也最管用。” “不好吧?我们后来的还是到后边排队吧?”辛暮扯着朗空的衣角,仰着小脸小声地求着。 “你以前肯定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是吧?”朗空盯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看似无辜的大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排队?一会车来了,这些人马上就一窝蜂地涌上来,到时候就是一堵墙,你排到谁的后边去?笨!” “你才笨!”辛暮鼓起小脸,不服气地嘟囔着。 “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朗空故作生气,两只手捧起她的小脸怒视她的眼睛。 辛暮默而不答,她脸上挂着委曲,一双水眸定定地瞅着他。两片嘟起的唇瓣轻轻地动了动,声音细致,微弱,轻的就如一缕烟。 尽管很轻,朗空还是听到了,她说:“就知道欺负人。” 朗空爽声大笑,他笑得眉眼舒展,春风拂面,惹得两边像保镖一般杵在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都尴尬地退后了数米。 “朗哥真把她当妹妹啊?看着不太像啊?”王烁趴着徐斐的耳朵,捏着嗓子说得很小声。 “朗哥说是就是吧,他不让大伙儿开他和辛暮的玩笑。” “可你瞅,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看他对谁笑得这么开心?”王烁乌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徐斐,“而且你发现没?最重要的一点……”他举起一根手指横在两人中间。 “什么?”徐斐很配合地把整张脸都凑了过去。 “朗哥他总喜欢对辛暮动手动脚……” 咳咳咳咳咳……王烁的话还未说完,徐斐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如煮熟的虾子。 “怎么说话呢?朗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徐斐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半是因为惊吓,另一半是因为气愤。 王烁连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朗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才觉得他这样不正常。” 徐斐皱着眉,喝道,“咋不正常?” “你看,咱班女生除了辛暮他和谁主动说过话?夏新成天缠着他,他把人家当成苍蝇。而辛暮呢?他帮了她多少忙?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人家……。” 徐斐眉头一紧,“那是靠近,不是动手动脚!你不能随便地用词!” “ok!是靠近!那是因为心里有她,才会如此情不自禁。你看他俩笑得多开心!”王烁的大手轻轻一指,顺着指尖点去的方向,徐斐看到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一个俯首,一个仰视,两个人四目相对却都只有一个表情,笑得灿烂如花。 ( 第11章 女神很生气 公交车始终未来,站牌下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为了打发时间,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闹地闲聊,话题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徐斐他们几个聊得更是有趣,谈着自家的经济大权掌管在谁的手里。每家有每家的规矩,有的是爸爸大男子主义,牢牢掌握着经济命脉和家中大事的决策权;有的是妈妈事无巨细,手里握着家中大大小小的各种卡。 “有一次三八节,我爸破天荒地给我妈发了一条感人至深的短信,他说,‘老婆,你平时太辛苦了,今天你过节,家里的卡暂时让我保管,你轻松轻松。’结果,回家之后就被我妈一顿臭骂,说他居心叵测。”王烁说得绘声绘声,听得人都笑趴在地上。 朗空静默地站在一旁,路灯幽暗的光影倾洒了他一身暖黄的碎光,他的眉眼深刻,唇边扬起轻浅的弧度,他颀长的身姿立在明暗相交的光影中显得更加的挺拔。他温漠不语,大家也没有问他的打算,他从不爱提自己家里的事,这点足球队的人都知道。 辛暮安静地站在他的身侧,歪着脑袋打量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温漠的样子就像一幅淡墨飘渺的山水画,美好的让人神往却又不忍心触碰,怕惊扰了他片刻的安宁。周围漫天的笑声如轻风拂过,在他的眼中没有激起半点的波澜,而他唇角那抹浅笑,浅淡至极,如一缕轻烟寂寂而生。 辛暮的眼眶有些发胀,寂寥无声的他就像一个站在游乐场外的孩子,隔着栏杆远远地看着别的小朋友玩耍,他嘴角的笑既孤单又带着殷殷的渴盼,却毫无快乐的味道。 “在想什么啊?”她吸了吸鼻子,笑得灿若暖阳,她仰着小脸贴近他的脸颊,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道。 朗空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干嘛?笑得这么傻。” 其实不是傻,是很好看。她白皙透净的小脸上一个浅浅的梨涡,眼角微弯,长长的睫毛像一把细柔的小刷,她一笑,那刷子便是轻轻地一颤。 “你才傻呢,笑得时候还耷拉着嘴角。”她纤白的小手按在朗空的唇角上,指尖轻轻地一提,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样才好看。”她搓着小手退后一步,细细地瞧着,像是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那这样呢?”朗空把嘴角咧成最大的弧度,露出一排白牙。 辛暮先是一愣,继而笑得前仰后合,“这样……好贱啊!” 这样的评价朗空哪里会饶过她,他长臂一伸就抓过她的棉袄,辛暮尖叫着扯开,于是两个人你追我赶围着徐斐他们一堆人转起了圈。 “那个……朗哥,用不用我们几个手拉手,再给你找个手绢,让你俩重温一下小时候那个经典的游戏?”王烁很尽责地提了个好的建议。 倒不是他真的想玩游戏,只是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被围在中间,想走几步?破坏了人家的气氛;傻站在原地不动?那就是一盏盏铮明瓦亮的电灯泡。 可他的话就像一粒碎石投进了深海,激不起丁点的波澜,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于是几个人又重新站回了松柏的姿势,只是眼神翲忽,无处落脚。 “海南,看那边,你的女神在那里。”王烁的眼里闪着精光,脸上是难掩的兴奋,仿佛那个女神就是林志玲。 在看到女神的一刹那,刘海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经历了花开万树的转变,惊喜中带着紧张,激动中带着羞涩,他的目光仿佛带了一个巨大的吸盘,牢牢地定格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女神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向右看齐一般一致看了过去,刘海南的女神一下子变成了大家的女神。 于是漫漫的等车时光变得充满了愉悦和期待,他们不再是一群电灯泡,而是一群快乐的单身汉。 更让他们愉悦的是,女神竟然转过了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不是一扫而过,而是生生定在了这里。 下一秒奇迹出现了,女神翩然转身,步履飘飘,身姿婀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愉悦瞬间变成了惊喜。 单身汉们激动地互相拥抱,笑得灿若桃花。女神真是好看啊!高挑婀娜的身段,瓷白精致的女圭女圭脸,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眼底仿佛晃动着一汪潺潺的水波。 待女神一步步地靠近,他们中终于有人从痴迷的状态中渐渐地清醒。 “她走过来啥意思?是我们把她惹毛了吗?”徐斐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慌地看向他的小伙伴们。 “这么不经看吗?我们又没吹口哨,又没说话,光是眼神的交流也不行?”王烁也跟着清醒过来,平日里高傲的女神不会被看两眼就朝他们走过来,那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明女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似乎我们和她进行眼神交流的人数有点多?” “才六个人,她就这么不淡定了?” “那她过来是想干什么?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们是人渣、流氓?” “女神不会这么没素质吧?” 六个单身汉终于都清醒了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心里越没底。刚才无比激动的喜悦还没消化,又突然空降这么巨大的惊吓,每个人的神经就如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到了崩溃的边缘。 平日里高大威猛、生龙活虎的几个人瞬间成了温顺胆小的绵羊,每个人的惶恐都实实在在地覆在脸上,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眼神互相瞄着,似乎都希望从对方的脸上找到解月兑的办法。 最后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刘海南的身上。 “海南,她是你的女神,看,她向你走过来了!多难得的机会,去,和她推心置月复地交流一下。”在这种情况下,王烁竟然能说得一脸激动,眼里带着满满的真诚。 刘海南连忙摆手,他懵懂乞怜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目光交汇时所有人都低着头,那架势恨不得低到尘埃里。 ( 第12章 你能送我回家吗? 刘海南咬着嘴角,紧闭着眼睛,脸部肌肉在紊乱的气息中微微地颤抖。他举起双手交叉在胸前,深深地吸气,呼气,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掀开了眼皮。 他的状态似乎不错,面色平静,眼底闪着微光,看上去炯炯有神。 大家的心都暂时放回了肚子,终于有人站出来和女神直接对话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做好一个看客的本分,站得笔直或者彻底消失。 刘海南冲大家微笑地摆摆手,那沉稳的架势让大家吃了定心丸。只是下一秒,他透过眼角的流光,看见了已经快到身后的女神,突然面色大变,眯起眼睛,半张着唇瓣,使劲地往外蹦字,可是舌尖在牙齿上顶了半天,那个“你”字仍在他的口腔里打着转。 大家刚放回去的心立即碎成了一片一片,徐斐急得直拍大腿,“完了,他老毛病又犯了。” 王烁情急之下扯开嗓子大喊,“朗哥,江湖救急!”他天生的大嗓门,因为焦灼声音变得更加的地动山摇,撼人心魄。 辛暮闻声顿时定住了脚步,朗空却充耳不闻,他几个大跨步追了上去,一只大手抓过她,像揪小鸡一样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两个人靠在一起微微地喘息,他们的眼底都还带着轻盈的笑意,衬得整张脸庞都是别样的生动。 他们的目光扫过众人慌乱的神色,最后落在刘海南的身上。 “怎么了,脸这么红?”朗空眼中闪过诧异,把刘海南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定在他那两张还在不停掀合的唇瓣上。 刘海南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其他几个肇事人的脸色如锅底般黑沉。 一个一紧张就结巴的刘海南,五个神色慌乱,眼神躲闪,此刻表情和动作如出一辙的傻小子,朗空的笑意凝滞在脸上,他顺着众人的目光微微的侧目,看到了一个娉婷纤挑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暖黄的路灯下。 一身暗红格的厚呢大衣将她纤挑的身材托衬得淋漓尽致,黑色的毛绒围巾简单地绕了两圈,在颈下系了一个漂亮的结,同款的黑色毛绒帽子增添了她温柔乖巧的气质。帽子下垂落的长发堆叠在围巾上,黑色的发,皙白如羊脂的肤色,让她看上去像洋女圭女圭般漂亮、精致。 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那清透的眸底好像撒了一层碎钻,在睫毛翕合之间,便有流萤般的光华一点点地绽放而出。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朗空记得那日她也是这般对着自己笑得明媚,那时她微弯了嘴角,很俏皮地说道,“我是殷小磊,现在我们认识了,以后再见面你可以不用这么耍酷吗?” 再一次的相遇,她还是这般落落大方,巧笑嫣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这一次朗空再没有之前的轻松和淡定。 她就像一个炽热的发光体,走到哪都会吸引无数钦羡的目光,都会有人想方设法地靠近她。而此时,她安静地立于灯下,如一株盛放的白莲般独独对着自己微笑,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看了过来,或羡慕或疑惑,甚至是那种毫无礼貌可言的嫉妒,那些纷杂的,滚烫的眼神火辣辣地落在了她和他的身上。 朗空突然觉得自己好似深蓝夜色下的那弯皓月,不管周身有多么的暗沉,只要站在那颗熠熠发光的恒星身边,瞬间就会身披耀眼的华彩,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一轮月亮,只能靠着反射来的光芒让自己发光发亮。如果遇到那个自己爱的人,他一定会选择去做那个发光发热的恒星,而她只需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会把自己全部的光和热都献给她。 对于殷小磊这个姑娘,朗空是欣赏的。他一直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她笑的模样,温暖地可以熔化掉所有的尴尬和嫌隙,而此时她还是笑得这般明媚生动,只是朗空的心里再也感觉不到了温暖,他从不自作多情,但此时也不得不想,她这般默默相望,相顾无言是演得哪出? 静默了片刻,殷小磊缓步走了过来,在他的面前停下。漫天雪落的夜色下,眼前的一切就如一副完美的插画,俊男美女,两两相望。如果不是俊男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一脸惊讶,眼神呆滞不动的傻姑娘,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即将上演王子和公主的美好爱情。 朗空提了提嘴角,笑得轻浅,“很巧,你也坐车?”他的声音清凉、悦耳,带着淡淡的疏离。 殷小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只是片刻,又变得柔软了起来,“我一直坐车。”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眸又亮了几分,“今天你能送我回家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可那双眼睛却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朗空。 朗空徒然瞪大了眼眸,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皱了皱眉心,一侧的嘴角微微地挑高,形成了一个冷漠不羁的弧度,“理由?” 他的淡漠像一粒沙在殷小磊的眼底瞬间激起了一层水雾,她垂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她动了动唇,“一个高三的学长一直缠着我,我跟他说我的男朋友在那边,他不信,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我实在不想被他再打扰。”她的声音不再似之前的婉转,轻柔地带着一丝沙哑,穿透簌簌而下的雪花飘进朗空的耳朵里竟然有一种凄婉的味道。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当他的眼眸对上她的时,她那温柔的、无助的目光像一团细柔的丝缠绕上朗空的心房,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 她的明媚、她的安静,甚至她的忧伤都那么真切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为什么会是自己?朗空颦了颦眉,那浅浅的纹路带着他的困惑,她的忧伤,轻轻地爬上了他的眉心。 “快送她回去吧,女孩子有困难的时候,你不可以袖手旁观啊!”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拂过,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果然,朗空侧目看去,辛暮咧着嘴角,笑得特别欢快。 ( 第17章 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守望 出了小饭馆的门,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沿街一排暖黄的路灯如一个个忠诚的守望者,孤独却挺拔,隔着不远的距离默默地相望。 天边早已落下深蓝色的夜幕,那是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蓝,漫天灼亮的星子就像一颗颗闪耀夺目的碎钻倾洒在如天鹅绒般华丽的夜幕中。 朗空走得很急,他的背影挺拔孤傲,那宽阔紧绷的背脊彰显着他此刻的怒气。殷小磊一直小跑跟在后面,她可以再快一点,可以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行,只是他周身冰冷的气息,就如这冬日里瑟瑟呼啸的北风,让人不敢靠近。 她的目光都倾注在他的背影上,根本没有看见脚下光滑的积雪下有一处浮冰,她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狼狈地向后仰去。 一声凄婉的惊呼之后,她的身体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左脚踝也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扭到,疼得一动也不敢动。 朗空闻声回头,肃冷的神情在看到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殷小磊时,面色变得更加的紧绷。他几步走了回去,蹲在她的身边,疾声问道,“怎么样,摔哪里了?” 殷小磊还处在惊恐的状态没有回神,她颤抖的小手抚在胸前,素白的小脸上是一片惊吓后的潮红,她的眼神清澈中带着惶恐,如受了惊吓的小鹿,在朗空一片疏朗的眉眼里寻找着安慰。 “脚扭到了吗?”朗空轻轻地抬起她那只一动也不敢动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捏,握住脚踝慢地转着圈。 “这样疼吗?有没有好一点?” 他关切的眉眼,细致入微的动作,他的眼神,他的声调,他眼前的所有都像是一剂催化剂在她的眼底瞬间奔涌出滚烫的热流,那泪水潺潺不断沿着脸颊汩汩地滑落。 朗空一惊,立刻松了手,“很疼?我没用力啊?” 殷小磊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双好看的眼眸就如一个深潭,盯在朗空茫然无措的脸上,哭得胸腔都跟着颤抖。 朗空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女孩。她娴静时可以像一株纤白的百合,优雅高贵。她羞涩时又宛如日暮黄昏中的绯色云彩,她可以对着还不熟悉的你提近似无理的要求,也可以在你的面前哭得毫无形象,却完全不在乎。朗空觉得眼前的女孩完全超出了自己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好无措地说道,“那去医院看看吧,别摔到了骨头。” “不用……你按完已经不疼了。”尽管嘴上说不疼,可她的眼泪还是哔哩啪啦地往下落。 “不疼的话,你为什么一直哭?”朗空觉得自己之前一肚子的火气在她的面前根本无从发泄。 “你按完之后,就不疼了。”她的声音软绵,长长的尾音如撒娇一般。 朗空的表情有片刻的崩溃,她的喜怒无常,思路似乎也跟不上他的,“那你能告诉我你哭什么?” 殷小磊那双好看的眼眸被泪水洗过之后明亮的就如当空的皓月,她殷殷的目光落在朗空的脸上,半晌没有说话。 可以告诉你,我的眼泪不是因为疼,即使再多的疼痛,也比不过你温柔的眼神,细腻的呵护,那一瞬,我能感到的只是幸福吗? 可以告诉你从七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你,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时光,我一直在你说的那个城堡里守望,只是你从来都没有去过吗? 殷小磊憋起的小嘴儿渐渐地舒展,上扬,在唇边形成一抹好看的弧度。接着,那抹浅笑就如早春的绿藤由白皙的脸颊慢慢地向上蜿蜒,绽放,直到她整张脸庞都变得无比的妩媚生动。 她的脸上一片微红,盯着朗空的眉眼,轻声地问道,“那你不生气了?” 朗空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她那张沾着泪水又笑得灿烂如花的脸让他突然想到了大角,这是老天又派了一个思维和行为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版大角来折磨自己吗? 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下一秒,她又欢声嚷道,“那我不吃徐记的包子了,我们回去上课吧。” 看着她自己慢慢地爬起来,欢快地拍了拍小手,眼底是一片炫目的流光溢彩,而眼角那一弯未干的泪水还在路灯的映照下微微刺目。 朗空再也无法忍受,他敛起了眉眼,低声喝问,“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来熟了吗?” ( 第18章 曲线是最美的那幅画 殷小磊的笑容僵在脸上,朗空清俊的眉眼如结了一层寒霜,肃冷的神色紧凝着她的小脸,等着她作出回答。愣怔了片刻,她仰起尖俏的下巴,迎上他沉冷的目光,很认真地反驳道,“我们不熟吗?我们早就认识了。” 朗空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她耗得一干二净,他心底涌起波涛汹涌的情绪,她那副理直气壮,睁眼说瞎话的样子真是和大角如出一辙。他望着悠远深蓝的夜空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怒气,当他的眼眸再次看向殷小磊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是一片无惊无澜的平和,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板地说道,“加上这次我们总共见过三次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次,我们哪里又熟了?” “你连我们说过几次话都记得,我们怎么就不熟了?”她似乎也来了脾气,瞪大了眼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身边来往的自行车贴着他们的身侧驶过,在空气中划过一长串清脆的铃声。头顶那盏明黄的路灯为他们周身踱了一层暖暖的光晕。看着她脸上认真却执拗的表情,朗空突然觉得很无趣,他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可能啼笑皆非的答案而固执地和她一起站成一尊妨碍交通的雕塑?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挽她的胳膊,清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走吧,别在这做毫无意义地争辩,我扶你回去。” 看着他一脸的冷沉和疏离,殷小磊的心瞬间淹没在无边的酸楚中,“你都不记得了吗?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你整了容,还是树妖附体?如果都不是,那你就是你,我们只是刚认识了一周,知道彼此姓名的普通朋友而已。”盯着她嗔大的眼眸,朗空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将话说完。 他的声音清凉淡薄,就像一缕如烟的丝线,在她的心上缠绕出一道道无形的伤疤。 她难过地推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倔强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前挪着步子。在这条自行车都被挤上人行道的拥窄的小街上,她那小小的、纤瘦的身影踯躅而行,身后是不断擦着她的身侧飞驰而过的车子。她单薄的身影让朗空想到了校园后山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断腿的流浪狗。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之后,他满肚子的火气又一次消失于无形。最终他换上一副面瘫脸,大步追到她的身后,坚实的手臂自然地穿过她的胳膊,扶在她的腰间,用手臂的力量驾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身上突然传来的温暖让殷小磊微微地颤抖,那暖人的热量瞬间氤氲了她的双眼,眼底腾起的雾气濡湿了睫毛,让她的心尖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就算我不曾在你的记忆里留下一丝微弱的痕迹,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我努力地重新走进你的记忆里吧! 心头的阴霾好似瞬间就变成白花花的哈气,在呼吸之间就飘出了胸腔,消散在凉薄的空气中。她忽而笑了起来,仰着头,软糯地说道,“那明天你去给我买徐记的包子吧。” 朗空清朗的眉眼顿时焦黑一片,他凝眸瞅着眼前笑得一脸无害的殷小磊,咬牙切齿地喝道,“如果你不想我丢下你不管,你最好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要讲。” 当朗空闷头走进教室的时候,数学老头正在讲着一道二元一次方程。他手里握着黄色和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寥寥几笔,便画出了色彩艳丽匀称分布于xy轴的曲线。见朗空走了进来,他眼皮慵懒地一抬,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徐记的包子好吃吗?” 话一出口,底下哄然大笑,原本肃静的教室立即变成了喧闹的菜市场。 朗空怔住,想了一万种挨批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想到数学老头会是这样的开场。 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消遣,似乎每个人都十分地喜欢并运用自如。 数学老头没有刻意地维持纪律,任凭大家在那笑得前仰后合。他也配合气氛地眯起了眼睛,笑得一脸慈祥,“我不限制你们吃什么,去哪里,但是下次想吃好的别占用课堂的时间。食堂的大包子也能凑合,至少皮厚,管饱。”说完,他眼梢潇洒地一挑,示意朗空回到自己的座位。 经过大角身侧的时候,朗空突然俯低了身子,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找到了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大角一脸的坏笑和兴奋僵滞在脸上,他歪着脑袋,紧绷着小脸思考着朗空刚才嘀咕的那句话,什么妹妹?他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地喊道,“啥?你刚才说啥?” “聂文轩同学把头转过来吧,事实证明他没有给你带包子,你安心听课吧。”数学老头闪着精光的眼睛在大角的身上一扫,又转头去画那漂亮生动的曲线。 朗空心满意足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讲台上讲得正欢的数学老头他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却漫至全身的感动。 老头的身材高大魁梧,如果不是挺着一个超级圆滚的肚子,光凭那身材和腰板别人一定以为他曾是一个扛过枪,打过仗的老红军。一件肥大的不贴身的中山装仿佛是他身份的象征,一年12个月,他能穿6个月。可能由于用脑过度,他的头顶早已是蹭明瓦亮的一片。 他的脾气极好,从不发怒,也不会刻意地组织课堂纪律,他的课即使听不懂,不喜欢,大家也都鼓起了十二分的精气神坐在那硬撑着。 朗空微笑的视线中那个挺着大肚子,满脸横纹的胖老头,正握着彩色的粉笔精心地描绘着世界上最漂亮一副图画。他大手潇洒地勾勒了一个大回环,然后眯着眼睛,笑得慈眉善目,“你们说曲线是不是最漂亮的啊?” 没错,曲线没有直线那么宁直不弯,没有圆形那么不留余地,它可以恣意地向任何方向弯起美丽的弧度,就像一串在五线谱上轻轻律动的音符,可以谱成如天籁般美妙的乐章。 朗空望着数学老头的背影出神,同桌的牛小新用铅笔捅了捅他的腰,那细痒的感觉让朗空条件反射般弓起身子,像毛毛虫似的扭了半天。 “傻笑什么,又在回忆和新转来的校花一起吃包子?”牛小新一张革命者般正义的脸孔上充满了鄙夷。 朗空抿唇轻笑,他俯过身,几乎趴在牛小新的耳边轻声问道,“大角在大家面前怎么说得?” 牛小新肃穆的表情突然掺杂了一丝惶恐,她使劲地摇了摇头,肯定地答道,“我不知道。” 朗空微微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随手拿起牛小新眼前的习题册在手上卷起了书筒。 “这个习题册还没做完吧……” 牛小新一脸的不可置信,看怪物一样的看向朗空,“你怎么也和大角一个德行,拿我的习题册威胁我?” 朗空忍着笑,板起脸喝道,“那你快说。” 牛小新脸上的表情在复杂地变换着,最后在朗空两只手掐住习题册的动作威胁下,她低声说道,“他说你为了追校花,主动要求去给她买徐记的包子。” “这个狗屎!”朗空低咒一声,气得握紧了拳头。这一用力,手中的习题册立马被拧成了细瘦的麻花。 “你太坏了,都告诉你了还给我拧成麻花,你赔!”牛小新的哭喊就像一记刺耳的防空警报,让所有人都震惊地回眸。 数学老头扔了手中的粉笔,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朗空,低声喝道,“朗空,怎么徐记的包子还没让你吃饱吗?” ( 第19章 美玉倾城 数学老头是慈祥的,在过去两年的时光里,这种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里,就像他半年一换的中山装,已经成为他身份的名牌。 可是今天他终于向大家证明了老师的慈祥不同于老人的慈祥,它是有底限的,如果超越了这个底限,他照样会收拾你。 朗空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个打破老头底限的人,老头让他站着听课,并美其名曰,“站着的时候血液流通顺畅,可以让你的大脑更加的清明,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刚才犯下的罪行。” 其他没有科学依据的说辞朗空都能接受,只是罪行这个词让他的心里颤了又颤,看来老头内心的道德标尺真的是立在了一个很高的水平上。 风波过后,教室里又传来了老头略带嘶哑、没有起伏的中低音,在偌大的、静谧的空间里,他的声音就像没有木鱼拌和的诵经,那低沉的靡靡之音让朗空浮躁的心也跟着慢慢地沉淀下来。 他正聚精会神地在书上勾画着老头讲的要点,突然一个小纸团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落笔的地方。 他捡起纸团,抬眸扫了一圈,竟然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抓到。周围的人都动作一致地埋头于书上,那专心致志的态度让朗空觉得学校真应该把老头的课堂树成标杆。 他慢慢地摊开皱的已经变软的纸团,整张十六开的纸,只有中间不到六平方厘米的地方写了三个小字,“对不起”。 朗空长长的一声喟叹,他两手撑着桌子,俯身去看旁边一脸严肃的牛小新。 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黑板,那种专注度仿佛在她的眼侧加了两个挡板,完全遮住了她的流光,如果不是她偶尔动下眼皮,朗空还真以为她就是传说中得道的高僧。 朗空弯了弯腰,又向她侧了侧身,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别装了,眼睛不酸吗?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牛小新身姿笔直,脖子挺得更直,近乎于僵硬的姿势,全身只有眼睛施舍给他了一个45度转角,在他的脸上停了2秒便又转向了黑板。 朗空对于她的藐视丝毫不在意,接着说道,“以后有事说话行吗?不要再扔小纸条了,你就不怕扔我嘴里。”见牛小新紧绷着脸,他又接着说道,“下次只写三个字的话,就别用这么大的纸了,你不觉得浪费吗?” 牛小新终于有了反应,她将眉毛颦成了一字,对着朗空低喝一声,“别影响我听课!” 看着她近乎恼怒的神情,朗空嘴角一扬,笑得特别迷人,又重新站回挺拔的姿势。如果你想看到向人家道歉还一副狰狞的表情,那么不要错过这一幕。 窗外夜色深沉,明净的玻璃清晰地倒映着满室的灯火,在一片通亮的灯光中他对着窗外笑得 安静又温暖。 他是不是要感谢周围的这群奇葩让他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每天都变得跌宕起伏,趣味横生? 尽管有时气愤,有时抓狂,但时常温暖。 所以,感恩,奇葩! 前排有个小小的身影回头了无数次,她的眼神带着安慰,带着难过,还有一点点地心疼,就这样温柔又专注地倾泻在他的脸上。 他凝眸看去,她便是一惊,羞红了脸,迅速转过头去。 隔了一分不到的时间,她又偷偷地转过头,看到一张温漠的俊脸正对着自己笑得欢快,她吓得嗔大了眼眸,慌乱地扭头,将脸埋进书里,再也没有抬起。 “呵呵……。”终究没有忍住,他愉悦的笑声在安静的教室突兀地响了起来。 数学老头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慈祥了,他停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站成了威严的姿态,神色肃穆地盯着朗空看了半天。在朗空以为他会不会就这样站到下课的时候,他突然使劲地动了几下眼皮,咧着嘴笑得很是开心,“我盯着你看,你也盯着我看,你眼皮不酸,我眼皮还酸呢。你再站会吧,马上就下课了。” 就这样,一节课的时光似乎过得太快,在全班都在为下课欢呼的时候,他却意犹未尽地沉浸在刚才的快乐中。 他草草地收拾了书包,几步窜到了辛暮的座位前,小丫头竟然一动不动,低头不知看着什么。 他往前靠了靠,俯身看去,在她纤白的小手里握着一块通透圆润,绿如豆青的玉佛。 这块玉佛他带了三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而如今被她就这样稳稳地捧在手心,像捧着一块无比珍贵的宝贝。 他笑着抽过那块玉佛,撑开挂绳,套上了她的脖子,“你拿它当圣经呢,放在手里捂着?” 辛暮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夺,待看到朗空嬉笑的眉眼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掉到地上呢。” “你的心里承受能力有待提高。”他笑着揶揄。 在他温润的目光下她的小脸越发的紧绷,她低着头,细弱的声音问道,“那个包子……好吃吗?” 经过这一晚,包子两个字对于朗空的意义几乎可以和苍蝇、蚊子划上等号,他现在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哎呀,这玉好漂亮啊!这么圆润,一点杂质都没有。”一道软糯绵长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由包子引发的短暂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眼前诗慧正满脸羡慕的盯着辛暮脖子上的玉佛看了又看,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柔,最后化成了一汪水波,盯着玉佛出了神。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玉有这种颜色,太动人了!辛暮,这块玉是不是很贵?”她的眼眸瞪得又大又圆,里面闪着微茫,似乎很期待能从辛暮的口中听到一个天文数字。 辛暮傻了眼,价钱她哪里会知道,如果真得很贵,她也是断不能要的。她茫然不知所措,牙齿在嘴唇上不停地磨噬,小脸上一片纠结。 见辛暮神色复杂,诗慧更加坚信这块玉是个宝贝,她往辛暮的身边凑了凑,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贵到什么程度?你告诉我,我能承受。” 两人在那耳语的间隙,大角也凑热闹般地走了过来,看见诗慧手里的玉佛,就像瞬间注入了一剂兴奋剂,脸上的五官立即如浮云一般飘舞了起来,“问价钱,你问朗空啊,这块玉他比谁都熟悉。”他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眼中滚动着炫目的流光。 诗慧先是一愣,继而惊得嗔大了眼眸,手指在朗空和辛暮之间游移,眼神渐渐变得诡异且暧昧。 辛暮很识趣地当起了缩头乌龟,把头深深地埋在颈窝里,小脸涨得通红一片。 朗空温润一笑,沉静的眼波在大角的身上游移,最后定定地瞅向诗慧,“关于这块玉,还有一首诗。诗慧,我背给你听?” “还有诗呢,那这玉的价格是不是倾城啊?”显然倾城的美玉已经超过了诗慧能够承受的范围,她已经捂紧了嘴巴,只是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眸。 高大的大角就如一道闪电,迅速地挡在了朗空的身前,他扯着诗慧急急地往门口走,嘴里还不忘讨好地哄着,“什么诗啊,他一大字不识的白丁,能读出什么诗来,这玉一定是假的。” 看着两人在推搡中慢慢消失的背影,朗空慢慢地勾起嘴角,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 第20章 光景不待人 墙上黑色的石英挂钟正“嘀嗒嘀嗒”地绕着金属圆心画着一圈又一圈的大回环,它转过的地方是一片萧索的苍白,就像那些过去的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大角坐在朗空的位子上盯着牛小新看了半天,直到那挂钟扬起了“咚咚”的几声闷响,他才缓缓起身,而牛小新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马上就要上课了,这个瘟神想不走都不行了。 临走前,大角的大手拂过牛小新那本厚厚的物理笔记,然后重重地压下,那力道让牛小新的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牛小新,你是不是成天在家练习射击、射箭,还是专攻打坐?你能告诉我你这专注度是怎么练出来的吗?我在你面前坐了半天,你咋瞅都不瞅我呢?”大角神色认真,看似真的对这个问题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牛小新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本物理笔记,她侧过头,怨恨的目光在大角的身上停留了短短的几秒便匆匆地挪开,她嗫喏着唇瓣,小声地说道,“你就知道欺负人。” 大角的眼睛徒然瞪大,那瞬间紧凑在一起的五官彰显着此刻他已经来了脾气,“欺负人?我欺负你什么了?你成天逮着谁就说我欺负你,我是打你还是骂你了?” 大角的大嗓门让牛小新浑身一哆嗦,她垂着嘴角,吸了吸鼻子,显得十分的委屈,“你不欺负人没事拿我习题册、笔记本威胁我干什么?” 大角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继而又恢复了之前的生动,“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幽默?我每次跟你开玩笑,你都紧张的不得了。那些笔记本、习题册的你捂得死死的,生怕别人看一眼。你自己学习好,就不用管别人了是不是?还学习委员呢?你都为大家干啥了?” 大角说的是实话,牛小新最怕的就是浪费时间,她能把时间掰成秒来利用。为了节省时间,她把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一年四季只有四套衣服,她还能记得换季的时候要换衣服这已经算是奇迹了。她吃饭的时候也是在看书,所有这些省下的时间她都用在了看书上。 那些笔记是她抛却了享乐,孤独地埋首于灯下的成果,是她的心血,她怎么可以随便地和人分享。 只是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将她的内心独白这么**luo地,毫不留情面地展露在大家的面前。 此时的她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眼神带着愤恨、厌恶,甚至委屈直直地戳在大角的身上。 两个人就像雷公和电母,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戳起了电闪雷鸣。 朗空和王烁几个人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个人撑爆了眼眶,直勾勾地瞅着对方,那架势恨不得用眼神在对方脸上挖出两个窟窿。 “呦,你俩咱还对上眼了呢?”王烁一个兴奋,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近距离地当起了观众。 当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吸引去的时候,一道细瘦的身影由门飞一般地外冲进来向两人奔去,他拨开几个高大的看客,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只是这个天神瘦弱了一些。 “不许欺负牛小新,你们这几个大男生欺负一个小女生有意思吗?”来者的声音天生的嘶哑,此时因为气愤而吼出的大嗓门,就像一记振聋发聩的破锣嗡鸣。 “哎呀妈,你嗓子不好吃点含片不行吗?”挨着他站的心宇,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抱怨。 “方明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欺负牛小新了?”大角将目光原封不动地转移到方明浩的身上。 “没欺负?那你们这么多人围着她干嘛?你想抵赖吗?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方明浩细瘦的手臂一抬,如指点江山一般在身后划了一道弧线,愤怒的眼神透过宽厚的镜片箭一般射在大角的脸上。 大角嗤笑一声,一脸的鄙夷,他转过身,对着偌大的教室略带嬉皮地喊道,“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倒是给班长大人讲讲,我有没有欺负牛小新?一定要说实话啊!” 话音一落,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大角原本凑到一起的五官又归回了原位,他盯着方明浩笑得眉眼舒展,一脸的春风得意,“班长,下次想要教训人,请你看清事实再说话。这英雄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被他这么一揶揄,方明浩的面子挂不住了,他挺了挺腰板,很不服气地吼道,“你欺负人还有理了?你想怎么的?” 大角眉毛一挑,回道,“那你想怎么的?咳,我就纳闷了,每次我跑牛小新这一坐,你就跟我找茬,你暗恋她啊?” 他这一吼,原本安静的自觉当背景的众人立马活了过来,笑声喊声不绝于耳人,整间教室仿佛炸开了锅。 就在这分外混乱的时刻,语文老师拿着一摞厚厚的卷子雍容雅步地走进了教室。 他挺拔的身姿往讲台一站,背景音立即销了声,只有站在那毫不知情的几个人仍挺着胸,仰着脸,眼里是源源不断的要喷射到对方脸上的怒火。 “都上课了,你们这是要站到什么时候?还是想用身体向同学们展示一下抗日战争的搏斗场面?”语文老师的声音低沉嘶哑,像一缕清风拂面而来,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强大力量。 几个人瞬间敛了气焰,柔顺了眉眼,弯腰哈背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古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们不懂?有那互相掐架的功夫,看一会书,做一道题,不比掐的脸红脖子粗的收获大?”语文老师闪着精光的眼睛在教室里一圈游走,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他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收回了目光,指了指旁边厚厚的一摞卷子,又扬声说道,“上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有几个人的成绩太差,我觉得有必要和家长沟通一下。” 话音一落,底下霎时响起了一片哀嚎。 “聂文轩同学,你的父母明天有时间能来一趟吗?”语文老师笑咪咪地盯着大角,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大角一惊,满脸的惶恐,“老师,您上次不是说这不是考试吗?您骗人啊?” “呵呵…”语文老师低笑一声,盯着大角惶恐不安的脸,低声反问道,“我说过吗?” ( 第25章 彻底崩溃 时间在静默的空间里游走,秒针的每一次震动都像细丝勒紧了他的心脏,在这漫无边际窒闷的空气里,他只能坦然的、不躲不闪地接受母亲目光的凌迟。 就在他有了一丝困倦,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的时候,朗母沉声开了口,“今天我跟你说最后一遍,这个球你不要再去踢了!踢这个将来能有什么出息,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就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办?再看看你交得这帮狐朋狗友,一看就没什么出息,你跟谁在一起就学什么样,你太不上进了!”朗母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锐,完全超过了耳朵能承受的分贝。 朗母将身边的一个靠枕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喝道:“你要是考不上一个好大学,没有一个好的前程,我的这口气怎么出,你让我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一直以来在母亲蛮不讲理的时候,朗空都用一种灵魂出窍的方法来达到解月兑。所谓灵魂出窍就是将自己的肉身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任她为所欲为,随意挑衅他的底线,而他的灵魂便随着他的思想和他的心飘出了体外,就像风一样去任何地方。 多数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到母亲筋疲力尽,无话可说的时候,他的灵魂和身体再合二为一,向母亲做一个很诚恳的道歉,作为一次受虐的结束。 可这次他累极了,胳膊的疼痛让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承受力脆弱的不堪一击。 “除了学习,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你喜欢安排好我的一切,包括我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为什么从小到大,哪怕一点点自由的空间你都不肯给我?”朗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激颤,他的脸色苍白,双目却是一片灼目的清明。 朗母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如此的和自己说话,她满脸的不可置信,眼里的怨愤一点点地凝固。在短暂的静默后,她渐渐地红了眼眶,一点点地抽噎,最后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朗空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的龟裂,他缓步走了过去,垂下去的那只手轻轻地抬起,抚在母亲颤抖的脊背上。 “连你都这样对我?我是不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招人喜欢,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抛弃我,到最后就剩我自己孤苦无依的过?”母亲的哀嚎撕心裂肺般的悲戚,她崩溃的模样让朗空也跟着红了双眼。 他对表演并不感兴趣,但在母亲的面前却一直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他一直隐忍不发,将所有的情绪和不满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是他不会发怒,不是他不会痛,他只是不想在母亲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再撒盐,更不想在母亲已经绷得很紧的,快要断裂的神经上再狠狠地扯上一把。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地环住母亲,微微地俯身将额头贴在母亲的发顶,“妈,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对不起……” 他轻声地重复着“对不起”,直到母亲的哭声变为“呜呜呜”的抽泣。 朗母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拉他过来,抚模着他吊着的胳膊,声音又变得哽咽,“你啊,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个罪……”她有些说不下去了,随即又大哭了起来。 朗空急忙将母亲搂在怀里,安慰道,“瞧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一点都不疼的,男子汉嘛,有点小伤怕什么的。”他抚模着母亲的头发,那种毛躁,干涩的感觉让他的心口有些发紧。 她的世界现在就剩下自己,不管她的爱自私也好,窒闷也好,就算她的爱最后变成了一张密实的大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裹入其中,他也会守在她的身边,成为她可以依靠的那只臂膀—— 当朗空动作艰难地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准备关机,可屏幕显示的几十条未读短消息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他一条条地打开,一条条地翻看,渐渐弯起了唇角,到最后愉悦地大笑。 窗外月朗星稀,漫天的夜幕是一片静谧的深沉,可他的心里却像燃起了绚烂的烟火,那璀璨的光华足以燃亮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手机的屏幕仍然闪着荧蓝的炫目的亮光,在这片明亮的光线下,一句句温暖的,让人窝心的问候赫然于眼底。 “老大,今天由于我的失误让你成了断臂,我很自责。他们都说我是罪人,我正在思考我该怎么赎罪?——笑奇 “摔得是哪只胳膊,左边还是右边?祝早日康复!”——方明浩 “希望你早日康福,不要影响到开学上课。我没有时间给你补习。”——牛小新 “伤得重不重啊?我明天可以去看你吗?”——夏新 “当时疼吗?”——辛暮 当时疼吗?他咧嘴一笑,现在心里是满的要溢出来的幸福,当时疼还是不疼他早已忘记了。 在他幸福地一直冒鼻涕泡的时候,尚存的一点点的理智提醒着他,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已经放假了,又没有开班会,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呢? 朗空带着疑惑打开了电脑,在他们班级的贴吧里,有一个置顶加精的帖子被回复了无数次。他的眉心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他滑动鼠标轻轻地点开,亮白的屏幕上蹦出了一段用红色的,加粗加大的字体书写的通告。他快速地看完,握着鼠标的手背凸起了一片青筋。 那则公告是这样写的:今天下午在班级和三班的足球比赛中,我们班的朗空同学为了班级的荣誉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去断球,但是他孤勇的行为并没有换来满意的结果,他把自己的胳膊摔折了。更不幸的是,摔折的那只还是右手。这意味着什么?他不能好好地吃饭,不能好好地洗澡,甚至大小便都会受到影响。同学们,他是为了我们而受伤的,出于人道主义的召唤,我们是不是该自发地给予他发自肺腑的安慰?我倡议,大家每个人都给他送去祝福,电话就算了,他妈太凶了,短信即可。每人至少一条,多多益善,发完后来帖子下留言。不见留言者,晚上我会亲自发短信或打电话问候你的,几点不知道,看爷心情!——大角 ( 第26章 心连心慰问团 宽大的落地窗被阳光映照得刺目无比,仿若一个炽热的发光体将光线布满了屋里的每个角落。 床上的人面色沉静,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昨天那只胳膊疼了一宿,快天亮时才在朦胧中睡去,这会恐怕正和周公在梦里探讨着八卦五行。 悦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可对方好像铁定了心要惊扰他的黄粱美梦,一遍又一遍,耐心十足。 终于在响到第三遍的时候,朗空略带恼怒地颦起浓黑的剑眉,他松动了下眼皮,伸手向床头模去。 看也不看屏幕,直接接了起来。 “老大,你起来了吗?我们……” “没起来,别再骚扰我!”朗空带着微怒,语气不善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接着说道,“你现在马上把贴吧的那个帖子给我删了,我起床后如果看到它还在那,我不介意把你的“再别江桥”敲上去让大家分享。” “哎,别啊!我发那个帖子完全是好意啊,我想让大家……” “没事挂了!”大角聒噪的声音由听筒的那端传来,在朗空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烦躁地要挂掉电话,可电话那端立即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喊声,那嘈杂的声音高亢、尖锐,竟是多个声音的集合。 “别挂啊,老大!别挂!” “朗哥,别挂。” “别挂!” 朗空恼怒地执起电话,低吼道,“哪来这么多人?” “我们一行二十几号人,马上就要到你家楼下了,就这样。”大角听出了他的恼火,把语言组织得简短、精炼,一口气说完,等着朗空的反应。 显然朗空对于大角突然加快的语速非常不适应,他绷紧了神色将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过了遍脑子,最后串成了一句话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一惊而起,裹着被子对着手机那端低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现在已经快进你家小区门口了,你不用下来迎接,我们自己上去就行。”大角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好像快要到的不是他家门口,而是凡尔赛宫的门口。 朗空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顶,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眸,握着手机的指间都泛起了青白,“多少人?”他的声音低沉,但咬字间粗重的喘息声可以听出他此时的怒气。 “二十来个人吧,大家自发结成了心连心慰问团,专为……” “你能不能别老可一个人坑啊?”朗空一声喝吼,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他几步踱到窗边,透过窗帘微微掀起的缝隙向楼下看去,一群人正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来。二十几人的队伍一下子涌进了小区,那架势还真是壮观。他们的站队不算整齐,但至少站成了一排,走起来就像舞起的龙狮,形成了一道蜿蜒向前的曲线。 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水果、牛女乃、一板巧克力、几本书、一个饭盒……大角和王烁眉飞色舞地走在前头,一人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浅灰色的刷子。那刷子仿佛是他们手中的旗帜,他们高举着在空中舞出了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朗空的视线随着他们的身影缓缓地移动,温暖柔亮的阳光抚过他清俊深刻的眉眼,他的眼中渐渐地浮上点点的笑意。 他们的在意尽管坑人,但很温暖,就像他们愿意将爱化作火红的太阳高调地悬于头顶,那是他们独特的爱的表达。 眼看着蜿蜒的队伍就要走进了楼道,朗空瞬间清明,他扯掉被子,抓起床头的衣服,狂奔进了卫生间。 当朗空笨手笨脚地套上衣服,又胡乱地用水抹了一把脸,门铃声便应运而响。 他箭一般地奔去开门,想象中一拥而进的热闹场面没有发生,眼前的一切安静而诡异,甚至连走廊都肃静地只能听到穿堂而过的簌簌风声。 他不仅颦了眉,刚想探身看个究竟,大角突然从门后串了出来,那颗硕大的脑袋扑面而来着实把朗空吓了一跳。 “你干嘛?就不能像个正常人吗?”他微怒地呵斥,透过他看到他的身后灰白的、空荡的走廊。 “人呢?你没让他们上楼?” 大角似乎根本没在听朗空说什么,他探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朗空的脸上,他捂着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妈在家吗?” “怎么的?在家你还不进来了?”看着他一副做贼的样子,朗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家的话,我们就把东西放下,不进去了。要是不在家,我们就进去坐会。她老人家到底在不在家啊?”大角压抑着声调,但是表情却异常的生动。 “昨晚说去给我买骨头熬汤,这回可能去早市了。”朗空没再逗他,早上天气寒凉,他不忍他们在外面站得太久。他侧身让他进屋,并随手将鞋柜里的拖鞋都翻了出来。 “那你早说啊!”大角一下子扬起了声调,转身冲着楼梯兴奋地大喊,“同志们,警报解除!他妈不在家,抓紧时间快点上来,动作快点!” 闻言,朗空将手里握着的拖鞋作势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在走廊里你喊什么?还有你啥意思,埋汰我妈呢?我妈在家你们就不能来了?她会热情招待你们的。” 大角“嘿嘿”两声干笑,“是,她老人家是会热情地招待我们,但我们没那个胆子过来。昨晚我真领教了,怪不得你这么沉稳老练,原来你是被吓大的。” 朗空懒得理他,动作粗暴地将他拽进了屋。楼梯处一阵阵铿锵的脚步声霎时传来,二十几个人排着队,一个个地步上楼梯,经过他的眼前时,对着他吊起的胳膊行了一个十分恭敬地注目礼,接着瞄上他的脸给予同情的一瞥,然后兴高采烈,满怀新奇地月兑鞋进屋。 朗空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门口站成了一棵迎客松。 他等到楼梯处空无一人,转身要进屋,忽然一抹小小的身影慢慢挪了上来。由最初几缕跳跃的光线,到模糊的影像,最后她清秀的眉眼完整清晰地映进了他的眼底。 她在楼梯的拐弯处停下,手里紧紧地抱着她那个粉色的饭盒提袋。隔着一段楼梯的距离,她的眼神似水,温柔地在他的身上流连。她清澈的眼波在看到那只吊起的胳膊时,便成了汹涌的波涛,泪水沿着脸颊蜿蜒而下。 她委屈地憋了憋小嘴,难过地说道,“干嘛要让自己受伤?不疼吗?” ( 第27章 红烧排骨 朗空就这样穿着家居拖鞋走下了台阶,站在她的面前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提袋。她还在那无声地抽泣,瘦削的肩膀随着每一次的抽噎轻轻颤动。长长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濡湿,几根粘到了一起,轻轻地颤着。小巧的鼻尖早已哭得一片粉红,她的眼泪就像六月的小雨细润连绵,淋在人的心里也是温润沁凉的一片。 “就是摔折了胳膊,又不是摔坏了脑子,烙得瘫痪…” “不许胡说!”她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脸色涨红,带着微怒,她纤长的手指瞬间捂上了他的唇瓣。 朗空轻声的笑开,清润的嗓音在静寂的走廊里幽幽地回响。他握住唇边的小手,笑着说道,“好,我不胡说,我们可以上去了吗?再不上去,我怕他们把我家给掀了!” 闻言,辛暮破涕为笑,捂着嘴角“咯咯”地笑得清脆,只是那双发红的、蓄满泪水的眼眶仍在不停地滚着眼泪。 “你这又哭又笑的本事跟谁学的?是不是大角教你的?”朗空说完便箭一般地几步跨上了楼梯,躲过了辛暮伸过来要打他的手臂。 朗空料的没错,这些人真就没客气。 除了生肉和调料,冰箱、厨房所有的可以吃的东西都被他们摆上了桌。沙发上挤满了人,东倒西歪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那几百块钱一桶的特级开心果。 厅里的每个角落都站着、靠着一小堆人,甚至卧室里都传来了欢快的笑声和打闹声。 那些他们带过来的慰问品,早已开了包装,吃得所剩无几,一片狼藉地堆在桌子上,只有那两柄长长的浅灰色的刷子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板上。 朗空拿起来细瞧了几下,将其中一柄扔到了大角的身上,“我家不需要马桶刷,拿回去用吧。” 沙发上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那笑得发颤的身体就像筛糠的筛子。 大角从沙发上站起来,举着刷子就往朗空的背部戳去。 “你要干嘛?”朗空机警地闪到一边,躲过了那柄伸过来的刷子。 谁知大角一步上前,托着肚子将他按住,拿着那柄刷子在他的后背上来回地磨蹭,“老大,是不是很舒服?这刷子不是刷厕所的,是专门买来给你刷后背的。这毛是猪的鬃毛,有一定的硬度,但不扎人。” 大角微微用了力,隔着薄薄的衬衫,让朗空感受着毛刷坚韧细腻的力量。磨蹭了一阵后,衬衫的后边面已经起了一层毛边,大角顺手掀起了他衣服的下摆,露出了蜜色的光滑的背部肌肉。 “你们看,一点都没发红!我就说这个是真的猪鬃毛。”大角指着朗空光luo的背部兴奋朝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人儿招手。 朗空一个大力的扭身,身体旋转了快九十度,几乎撞上了大角的身体,他顺势又加了力道将他撞回了沙发上。 “得瑟呢,随便掀我衣服?” “啊,好健康的肤色啊!”夏新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对着朗空摆出了一副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 朗空拉动了下嘴角算是给了她一个难得的回应,然后越过她走到辛暮的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饭盒提袋,“像捧着一个佛龛似的,里面装的什么?” 辛暮笑得眼睛弯弯,像一道弧形漂亮的月牙,她一脸俏皮地说道,“你猜?” “猜什么猜,吃了就知道是什么了。”大角从后面窜了过来,抢过朗空手里的提袋,作势就要打开。 “给我!” “不行!” 两个人同时喊出了声,跳过去就要抢。 大角一脸腻歪地瞅着两个人焦急的神色,夸张地干笑两声将提袋还给了朗空,“逗你的,爱心饭盒我哪能偷吃啊,分我一点让我尝尝总行吧?” “做梦!”朗空走到一边打开了提袋,掀开饭盒的那一刻,一股肉的浓香扑鼻而来,慢慢地在空气中弥散,偌大的客厅立即响起了整齐的“嘘嘘”声,看着他们努力抽动鼻子的模样就像一屋子正在接受气味训练的警犬。 方形的饭盒内放着满满一盒红烧排骨,金红的色泽,肉上还挂着未干的汤汁,看起来就很鲜女敕可口。 朗空兴奋地将饭盒护在怀里,戒备地绕过一个又一个的人肉障碍物,最后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盘膝坐在上面,用手抓起来就吃。 “哎呀,老大,你不能吃独食啊,怎么的也得分给小的几口啊?”大角说着就冲了过去,伸手捞起一块就放进了嘴里。 “嗯,味道不错,肉还女敕,是你自己做的吗?”大角一口塞了进去,在嘴里嚼了片刻吐出一块细瘦的骨头,又意犹未尽地咂起了手指。 闻言,辛暮的眼睛亮得像阳光下澄净的湖泊,开心的笑容怎么都掩藏不住,“是我妈做的,我有在一旁帮忙,你觉得好吃吗?”她的眼里跳跃着明亮的、快乐的光线,像一缕暖阳倾洒在朗空的身上。 谁知那个贪吃的人竟然头也不抬,嘴里含糊地飘出几个字来,“好吃,比我妈做得好吃。” 大角猛劲蠕动的两腮突然停了下来,泛着油光的大嘴轻轻颤了颤,自言自语道,“完了,把你妈早忘到脑后了。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能回来?” 朗空抬头看他,笑得一脸无害,“这个时间该进小区门口了。” 话未说完,就看一道人影从窗台上一跃而起,几步窜到了沙发旁,迅速整理着刚才被他掏出的各种零食,他一边忙活,一边焦急地喊道,“大家快点收拾,东西从哪拿的放回哪去,弄皱弄乱的快点整理好,我们时间不多了,大家速度。”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二十几道身影瞬间如乾坤大挪移般在眼前穿梭。 屋子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是朗空会担心,如果开了冰箱或者橱柜的门,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噼里啪啦地掉出来。 大角指挥着一行人开始撤退,刚退到门口,就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响声让一群人僵直地愣在原地。 门从外面轻轻地拽开,朗母细瘦的身体裹着一身厚重的棉服,肥大的帽子,厚厚的围巾将她的头部包裹地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浓黑的眼眸。她两手提着装满蔬菜和水果的篮子,笑得一脸的温煦,似乎正要兴奋地喊着儿子。 可下一秒,她微笑的眼底突然变得无比的惶恐,她慌忙跳出一步远的距离,手里的两个篮子月兑落在地,里边的蔬菜和水果散了一地。 眼前二十几个人整齐划一地对她行着注目礼,态度谦卑,笑容灿烂,那慎人的架势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了哪家洗浴中心。 大角连忙殷勤地趴在地上去捡掉落的水果和蔬菜,而那边王烁也快速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执起朗母的胳膊,热情地往屋里让着,“阿姨,您没走错,这就是您的家!我们是来探望朗空的,已经探望完了,我们现在就走了。” 一行人迅速地让出一条逼仄的小路来,朗母一阵恍惚地进了屋,惊慌未定的视线搜寻了一圈,最后定在窗台上捧着饭盒的人影上。 她看了看装得满满的饭盒,和朗空手里握着的啃过的骨头,皱了皱眉,沉声问道,“这排骨哪来的?” ( 第28章 其它的心思让她想也别想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朗母走路时衣服摩擦的悉索声在偌大的空间里不停地响起。她走到窗边,站在朗空的面前,指着饭盒里的红烧排骨,又问了一遍,“这哪来的?” 朗空挑了一块肉多的小排,递到母亲的嘴边,“你先尝尝,比你做得好吃。” 站在门口的大角已经傻了眼,他扭过头,对着王烁的耳朵小声地嘀咕,“他家不让吃外带食品吗?那我们送了这么多东西,他妈是不是要等咱们走了以后都扔出去?” 王烁撑大了眼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都快给吃光了,还有啥可扔的啊?你到哪都像自己家似的?” 大角憋了憋嘴,转移了视线,面色平静,神态自若,毫无半点羞愧之色。 “不过,他妈不会为了这盒排骨发火吧?”王烁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道小小的身影站了出来,低着头,安静地走到了窗边。 “阿姨,这盒排骨是我带过来的,早上我妈妈刚做好的,都是新鲜的。”辛暮红着小脸,睁大的眼眸满是认真,她温柔的、澄净的目光羞涩地落在朗母的身上。 腼腆羞涩的她从来都是一只将头埋进沙土里的鸵鸟,可王烁的话让她无法再藏着自己的脑袋,凡是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可以将自己化作一只扑扇着翅膀,充满战斗力的小母鸡。 朗母的眼神犀利无温,冰凌一般戳在辛暮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彻。在这种高压的目光下,辛暮的额头微微渗出了冷汗,两只小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骨间因为用力而泛起了一片青白。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可羞红的小脸上仍倔强地挂着一抹礼貌轻浅的微笑。 她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不要害怕,也不能害怕!她要把自己变成最好的模样,慢慢地走向他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朗母的眼神定在她的脸上,说话的语气威严不容反驳。 辛暮顿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她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温声答道,“阿姨,我叫辛暮。” “辛暮……”朗母自语着,低头颦眉,似在从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忽而,朗母的脸上就如一夜春风,花开万树一般,笑得温柔且温煦。 “你这个排骨是怎么做的?看起来汤汁很浓,颜色也很漂亮。”她热络地扯过辛暮的小手,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辛暮徒然瞪大了眼眸,一脸的惊讶,“这个…挺…简单的。”一开口,她居然说得结结巴巴。转变来的太快,就像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馅饼,还没顾得惊喜,已经被它砸晕了脑袋。 “那你好好教教阿姨,这个臭小子跟我说,这排骨做的比我做的好吃。”朗母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臂弯里,拽着她一同走向了沙发。 “我妈妈用的是冰糖,具体的步骤我给您写下来吧。”辛暮乖顺地应着,那双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朗母脸上的神色。 门口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和谐下来的画面,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暴风骤雨,而现在却成了阳光温暖,一室祥和。 “我们也再去坐会儿吧?”大角似乎有所触动,一脸兴致的转身就要进屋。 王烁一把扯住了他就要迈步甩开的手臂,“你进去干啥?人家让你进去坐了吗?快走吧,别给朗哥添乱了。”还没等大角领悟他话中的精髓,他已经先一步出了大门,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身影,大角纠结地挠了挠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二十几个人秩序井然地穿鞋出门,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门最终被“砰”一声关上,留下一室寂寥的安静。那些人仿佛只是空气中的尘埃,从进门到他们离去,朗母始终没有正色看过他们一眼。 她握着辛暮的小手,慈爱地问道,“辛暮啊,我没记错的话,你外语成绩很好,其他的科目也不错,你学习上有什么诀窍啊?” 辛暮的小脸羞得更红,她连连摆手,“没有那么好,因为我笨,可能会比别人用功一点。” “那你假期能不能抽出点时间,给我们朗空辅导一下外语呢?我看你们都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帮助的。”朗母的五官很精致,朗空的眉眼很多都遗传了母亲的优点。此刻,她轻弯的嘴角恰好展现了她完美的唇线,她的眼眸大而明亮,水盈盈的眸底亮着点点的笑意。 “好啊,没问题!” “不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给出了两种答案,只不过一个温柔婉转,一个高亢尖锐。 朗空从窗台跳了下来,大步走到沙发前。他眉头微颦,面色紧绷,看着朗母的眼神肃然带着薄怒。 “我的英语没有问题,即使有问题也可以参加辅导班,不要占用人家的时间,假期对每个人都很宝贵。”朗空的语调低沉,波澜不惊中带着翻滚的,不可撼动的力量。 朗母脸上温漠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最终变成了一副石膏雕像,冷硬无温。她看着儿子紧凝的脸色,幽幽一声冷笑,“你这是什么态度?” “辛暮,大角他们可能在楼下等你,你先回去。”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不容有一丝的抗拒。辛暮小鹿般幽幽无措的眼神在朗空和朗母之间游移,内心一片焦急,可对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她慢慢地起身,对着朗母恭敬地说道,“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朗母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地算是作了回应,“好,明天就可以过来给他辅导了,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辛暮乖顺地点点头,走过朗空的身边时,他的身体僵硬绷直,周身冰冷的气息让她的心里忐忑不安,她很想抚着他紧皱的眉心,告诉他不要生气,可此时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朗空压制不住的咆哮也一同响了起来,“你这是干嘛?谁都可以被你利用?” “利用?这个女孩巴不得我给她这样的机会。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那个意思!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我们这样的家,不是她那样的女孩随便能进来的!” “呵……”朗空一声冰冷的嗤笑,纤薄的唇挑成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们这样的家?你不是从来都不承认你有一个这样的家吗?” 朗母的神色突然凝滞,接着她的眼里聚起了滔天的愤怒,尖锐的嗓音冲着朗空嘶吼,“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也只能给你辅导下功课,其它的心思让她想也别想!” ( 第33章 diy成绩单 雪白的纸张、工整的铅字满满地记录着每个人这半年的收获和辛劳。朗空毫不费劲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了22名,与之前相比也只有两名的提高,每科的成绩不好也不差,没有明显的偏科;辛暮考了第七,英语拿了全班唯一一个满分;大角和心宇终于从倒数前十的排名中隐退出来,一举冲进了前五十名,这会儿两人正拿着成绩单绕着讲台兴奋地转着圈。 朗空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结果似乎最好,每个人都和平喜乐,没有难过,没有遗憾。 他瞅了瞅依旧没有什么笑脸的牛小新,挑眉问道,“都全学年第一了,你还苦着一张脸干嘛?” “第一怎么了,我的英语也可以拿满分的,数学的成绩也可以再高点,这个结果我觉得不完美。”牛小新小脸紧绷,黯然的语调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和自责。 朗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些,他嘴角轻轻一勾,笑得淡然,“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凡事尽力就好,你已经最大程度的完美了,不要要求那么高。” 牛小新不屑地白他一眼,凛然地说道,“我的人生信条里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而且是最完美的回报,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成绩而沾沾自喜,我还有发挥的空间……” “停!”朗空手腕交叉果断地架在牛小新的眼前,“结果摆在这,你只能坦然地接受!你不如把这些抱怨和标榜化作努力和专注放在结果之前。还有,凡事你不要太较真,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些已经再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上,你就会错过很多东西。比如现在,每个人都很开心,只有你一个人在板着脸,而事实上最应该开心的就是你。” “我有什么可开心的,这并不是我理想中的成绩。你不会懂,因为你根本没有付出那么多的辛苦!”牛小新有些激动,她眼眶发红,上身绷得笔直,说话的腔调是带着压抑的嘶喊。 朗空温漠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扫过,他轻笑地耸了耸肩,“你的世界我是不懂,但是别把自己绷得太紧,有张有弛才能走得更远。” 他在牛小新纠结困惑的目光中起身离开,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对他来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他确实不理解牛小新那样紧绷和封闭的世界,努力的方式有很多,而她永远都会选择孤军奋战,将其他人竖之于高墙之外,或许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但是她内心的孤独只要看一眼那瘦弱萧索的背影就会明了。 教室的另一边大角和心宇正襟端坐,伏在桌上奋笔疾书,那一脸的专注和凝重,让看到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正在紧张的备考。两个人坐了两把椅子,用了一张桌子,上身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如果从后面眺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勾当。 这样的画面就像是出现了哪个百年不遇的天文现象,他们俩竟然可以如此安静,如此知性地坐上这么久? 朗空轻手轻脚地绕到了两人的身后,从上方俯看下去,桌上铺了一张干净的八开白纸,写过字的一端被心宇用胳膊压得严严实实。大角手里拿着展开的成绩单,俯在心宇的耳边轻声给他念着成绩单上的排名和分数,他念一句,心宇就在纸上工整地写下来,每个字都写得特别用心,一笔一划竟和成绩单上的笔迹不差分毫。 “你们这是要搞哪出?”朗空一声低喝凭空而起,声音不高,但严厉的声色让正沉迷其中的两个人吓得浑身瑟缩,如撞鬼般放声惊呼。 大角猛地回头,那张惊悚的已经变形的大脸看见了身后颦眉俯视他们的朗空时,如释重负地深吐一口气,他一跃而起,激动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哎呀妈呀,哥啊,你好好地学鬼干什么?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吗?” 朗空嫌弃地扯开他的胳膊,一下子将他推到了桌边,“你们干什么不正经地勾当吓成这样?” 闻言,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容羞涩,眼神躲闪,两具健硕挺拔的身体慢慢地靠拢,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桌边。 朗空的利眸在两人笑得憨傻的脸上扫了一圈,嘴角一抽,笑得很是诡异,“让开,让我看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别……啥也没写,我练字呢。”心宇使劲地摆着手,咧开的嘴角也渐渐地变得僵硬。 朗空哪里会和他们客气,他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一个,用那只仅存的灵活的左手,一把揪起了被心宇压在手心下的白纸。 白纸的一面几乎已经写满,和成绩单的前半页一模一样,是前三十五名的成绩和排名。朗空精锐的眼眸在一行行铅字的名字上扫过,突然顿住,他惊讶地撑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瞅向那两个笑得一脸无害的人。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呵呵……也没干啥,现在不都流行diy嘛,我们也想diy一个成绩单……”大角的笑容羞涩可爱,那无辜纯净的眼神好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一般。 朗空鄙夷地一声冷笑,“diy?你还真好意思用这个词啊!你的字典里,所有欺诈蒙骗的行为都可以用diy来解释吗?” “什么欺诈蒙骗?我这是善意的谎言好不好?反正小郭说了不开家长会,那我就让我妈乐呵乐呵不行啊!你不想看到她老人家喜上眉扫,满面红光吗?我妈不就是你妈,你怎么那么不孝顺。”大角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而认真,似乎在对着一个冥顽不化的人讲一个浅显的,他却死也不懂的道理。 朗空的表情有一瞬的僵滞,他刚结束了和一个奇葩的对话,又将自己毫不犹豫地投进了另一个奇葩的怀抱,奇葩一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 他深深地呼吸,平复了一下心境,忽而他笑得一脸温煦,眼神温柔地看向大角,“那恭喜你们考进了前三十五名,为了表示我的孝心,今晚我准备去看看咱妈,和咱妈一起乐呵乐呵。” ( 第34章 红衣教主,威武! 下午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准时到了电影院,除了响应小郭的号召,免受小郭的威胁外,变形金刚也确实对每个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进场之前,所有人都以班级为单位站好了队伍准备按序入场,朗空他们一伙人随意地站在队伍的后排,几个身材高大,骨骼刚健的男生往那一杵,如果不看面部轮廓,真还以为是哪个火爆亚洲的韩国天团。 大角从出门就一直黏在朗空的周围,这会儿他正解着朗空夹板上的绷带,又无聊地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老大,你今晚真跟我回家啊?”大角问得小心翼翼,低声下气,那讨好的语气让人听之不忍。 朗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会看完电影,去给你妈买点水果,今晚我好好陪她唠唠。” “啊……”大角鬼哭狼嚎的声音霎时传来,他悲愤地扎进徐斐的怀里使劲地叫嚷,“交友不慎啊!” 大角的吵闹压过了周围的喧嚣,成功地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看着他像个孩子一般在徐斐的怀里又拱又嚷,周围渐次响起了一片开怀的笑声。 下午的天色一片灰蒙,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地浮于半空,被遮挡了大半的太阳早已没有了炫目的光晕,慵懒地露出了半边暖黄的小脸儿。 天色沉闷,可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心情。朗空的视线穿过一个个明媚微笑的脸庞,专注地落在了辛暮的身上。 此时姚瑶正和她咬耳说着什么,小丫头的笑点本来就低,这会儿被姚瑶轻轻一逗,小嘴儿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她将长发束成马尾,高高地扎在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白净的额头,她一笑,那一撮马尾就来回地摆动,煞是可爱。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至今还记得她窝在他的怀里,把眼泪和鼻涕蹭了他一身,最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捂着脸撒腿就跑。 朗空忍不住低笑起来。有些人绽放在你的生命里,就像一缕暖光,会让你时刻地温暖,情不自禁地微笑,虽然没有丝毫的血缘,但她却像你的亲人,占据着你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大角的哭嚷终于在徐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推搡中结束。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放手时又恢复了一脸嬉皮的模样。 前面的队伍开始缓慢地向电影院的门口移动,大角懒散地走成了螃蟹的姿势,他的目光四处飘荡,在飘至一处时徒然瞪大了眼眸。 “靠,红衣教主!她这是率领一帮教众来看电影吗?”大角的声音带着激愤就这样凭空炸开。 “什么教主?哪呢?”心宇猛地探过了头,一脸难掩的兴奋。 大角抬起手臂颇有气势地戳了过去,眯起眼睛如瞄准一般,“看到没,就那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我就纳了闷了,她家里就没有别的衣服吗?成天一身艳红,真以为自己是罗马主教啊?” 朗空慵懒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道身影,一袭红衣,安静地伫立。 从上次疯狂地打架之后,朗空就再也没有见过赵飞乐,此时她目光柔和,静静地站在那一堆喧笑打闹的人群中,就像一株开在路边的小花,任凭风过喧嚣,我依然面向阳光,傲然挺立。 大角颇有点不依不饶地架势,嘴里仍在不停地嘀咕着,“看到没,就自己在那站着,人家说话都不爱理她,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围上来的一干人等都很配合地摇着头,大角嘴角一提,鄙夷地嚷道,“因为这女人练过功,精神也不好,发作起来特别的吓人,我看她将来没人敢娶,谁娶谁是傻子!” 傻子二字底气十足,声音震天,让朗空的心尖跟着颤了又颤。 他颦起剑眉,一脸的肃杀,“你什么时候能管住你的这张嘴?” 大角丁点悔改的意识都没有,他嬉笑地凑过去,腻歪地靠在朗空的肩头,“朗哥,是不是因为她和殷小磊是一个班的,你有所顾忌?放心,我懂得分寸,再怎么说……” 朗空厌恶地一脚将他踹开,扭过身大步地离开,现在真是看他一眼都能少活十年。他不禁又想起自己曾经纠结了很久的一个问题,为何一对优秀的知识分子能生出这样一个智商为零、情商为零,思维混乱、言语不受大脑控制的儿子?是基因突变,染色体重组,还是他真的在小的时候脑袋受过重创?有很多自然现象、人类的行为都无法得到正确的解答,也许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迷。 可朗空忽略了大角身上的一个闪光点,那就是锲而不舍,永不放弃,换句话说就是没脸没皮。这会儿他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快步追了上来,紧搂住朗空的肩膀,一脸神秘地说道,“哥,我一会儿给你个惊喜啊!” 朗空向前的步伐突然停住,他侧目,深凝,数秒后,沉声开口,“回去让咱妈给你生个弟弟吧。” “什么?生什么弟弟,我妈都多大岁数了,你怎么又开始不孝顺了?”大角一脸的困惑,完全搞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正是替他们着想才出此下策,虽然你弟弟比你小点,但至少正常。” “哎,你啥意思啊?”大角凝眸,恍然大悟一般瞪起了眼睛。 两个人一路推搡地来到了影院的入口,七班的队伍也在这个时候开了过来。 大角瞥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的赵飞乐,嘴角轻轻地勾起,笑得很是诡异。他长臂一挥将心宇几个召唤在一起,头碰着头,小声地耳语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挺直了身板,笑得一脸的青春无害,他小鹿般懵懂的眼神貌似不经意地扫过赵飞乐的方向,突然他的眼睛强力地睁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喊道,“啊,红衣教主!”他的声音亮如磬钟,清晰且华丽地撞入了周围人的耳膜。寻着他的目光,大家看到了一袭红衣,脸色平淡如水的赵飞乐。 赵飞乐清凉的目光在看到大角的一瞬便簇起了愤怒的火焰,然而她的愤怒远不止于此,在片刻的安静后,偌大的空间霎时响起了整齐威严的喝吼,那声音就如古时衙门升堂时的礼仪宣喊。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了过去,在前面五米的距离,几个高大秀挺的男生站成了一排,他们神色肃穆,气势凛然,正对着赵飞乐,对着所有人沉声低喝,“威武……” ( 第35章 忍不住笑了场 哄笑声在四周起此彼伏地响了起来,这种突来的从天而降的快乐似乎太过猛烈,很多人都招架不住,有的竟然笑趴在了地上。可那几个始作俑者仍然毫不自知地继续拖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人笑得东倒西歪。 赵飞乐气得脸色铁青,怒瞪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眼底的愤怒就如利刃一般尽数地射在了大角的脸上,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在一旁笑得那个得意和忘形。 眼看着战争就要爆发,火星就要撞上了地球,人群中一道帅气挺拔的身影疾步冲了出来,动作迅猛,气势如虹,天神一般伫立在那一排衙役的面前。 “干嘛?在这祷告呢?都快点进去!”朗空沉冷着脸,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厉声呵斥着,他扭头瞅了一眼还在那笑得浑身颤抖的大角,回身吩咐道,“把他也拖走。” 话音未落,几个人立刻变换了角色,快速地奔进了电影院,徐斐和王烁驾着大角如拖死狗一样将还在那挣扎不休的他费力地拖走。 “想走?招惹了麻烦想拍拍**就走?”赵飞乐的声音已经愤怒地变了腔调,她的眼底燃着一团熊熊的火焰,涨红着脸几步冲了过来。 朗空伸开双臂快速地挡在了她的前面“你不要生他的气,他的行为和语言从来不受大脑的控制,他对每一个人都可能产生这样匪夷所思的行为……” “你的意思他是精神病?”赵飞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朗空还未说完的话,她不屑地一声冷笑,接着说道,“精神病不好好看着,放他出来干嘛?你们这么多人看一个精神病都看不过来,不如直接给他送到医院去。你以为你长得帅,还是他长得丑我就会给你们面子吗?” 她的眼底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寒霜,眼角的不屑和厌恶那么清晰地刺痛着朗空的眼眸。和上次一样,她的眼神还是一样的狠戾与决绝,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她的冰冷刺中了心脏。 本该是一个心若暖阳,云淡风轻的年纪,可她的身上为什么寻不到一丝的温暖?她的孤独、她的淡漠、她的不依不饶、她的泼辣狠决,就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遮住了她年轻的、笑意飞扬的脸庞。 盯着她那双好看却冰冷的眼眸,朗空的心里不禁在想,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气氛在沉默中僵持着。 身边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的、纤细的身影,一瞬恍惚之后,清晰地映入了两人的眼底。 “飞乐,算了吧!人都走了,就不要生气了,快点进去吧,外面好冷啊!”殷小磊俏皮地眨着眼睛,边说边拽着她的衣角试着让她离开。 赵飞乐紧绷的神情有了一丝的松动,她盯住朗空的眼睛,一字一顿,神情倨傲地说道,“这次饶了你们,下次他再这样犯傻,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噗……”朗空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本来是和平对话的关键时刻,笑场这种行为不仅幼稚,甚至有可能毁了全局,可是看到她一副大姐大的凛然气势,朗空的控制力瞬间降到了负值。 “怎么,你心里不服?”赵飞乐的小脸一崩,挑眉问道。 朗空瞬间收敛了笑容,连连点头应着,“服,我很服!” 看着一红一白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朗空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进场之后,电影还没有开始,本该安静的空间到处都是一片滚沸的喧嚣。 朗空的座位在中间偏左的位置,左边是心宇,右边的座位还是空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七班就坐在他们的前排,而赵飞乐的位置离他很近,隔着三个人的距离。 从坐下来心宇就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朗哥,七班的女生坐在我们前面,我帮你找找殷小磊啊?”说着便装模作样地伸着脖子向前排探出了头,那架势就像一只啄食的公鸡。 朗空的心里突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大角刚才说过的话,“哥,我一会儿给你个惊喜啊!” 惊喜肯定没有,惊吓那是一定的。想到这,他坚定地起身,没有丝毫的犹豫,可是还没站稳,便被心宇狠劲地按了下去。 “去哪啊,不会是尿急吧?”心宇盯着朗空看,那眼神就像一个狱警在看守着犯人。 “这个好像和你没关系,让开!”朗空命令着,平时可以容忍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胡作非为,可是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敢闹出什么笑话,他就死给他们看,不,是让他们死给自己看! 心宇却一反常态,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你,今天有我在,你休想离开这个座位!” “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机警地向四周扫去,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这并不能意味着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又站了起来,动作迅速而果断,一张脸黑沉的如锅底一般,那架势仿若他的额头上清晰明了地印着“挡路者,死!”这四个大字。 心宇看着朗空杀人的表情,呆愣了一瞬,忽而他改变了态度,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哥,咱俩都几天没见了?人家现在特别想和你一起好好看个电影,你这非要折腾个啥,就坐在这不行吗?”他边说边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朗空的身子,使劲地往座位上按。 朗空手脚并用拼命地抵抗,心宇便咬牙忍着,两个人互不相让,扭成了一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一记甜美清悦的女声霎时响起,成功地舒缓了两个人已经焦躁不堪的情绪,吸引了两人越来越激愤的目光。 心宇笑嘻嘻地收回了手,如释重负地坐回了座位上。他扯着嘴角,没事人似的盯着朗空已经越发黑沉的脸孔。 朗空慢慢地站直了身体,对着已经坐在他身边的殷小磊,一脸嫌弃地说道,“谁让你坐这的?” ( 第36章 我们绝无可能 像是习惯了朗空的淡漠,殷小磊没有丝毫的触动和不适,依然笑得清甜可爱,她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柔声说道,“快开演了,赶紧坐下,不要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四周早已坐满,没有空的位置,现在不看拔腿走人也是不可能的。朗空冷沉着脸,极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大角不知从什么地方突来冒了出来,像墙一样横在过道的中间,得意地冲朗空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他一侧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只眯得快要闭上的眼睛腻歪地冲他抛着媚眼。 朗空嫌恶地扭过头,再也不去看他。他瞅了瞅心情看似十分愉悦的殷小磊,正色问道,“你认识站在那的精神病吗?” 殷小磊扭过头,顺着朗空下巴点去的方向看去,“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那不是大角嘛,有什么不认识的。” “你俩现在在一起修行吗?”朗空面无表情,声调又轻又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殷小磊颦起月弯的细眉,有片刻的愣怔,“修什么行?” “你现在的行为方式简直和他如出一辙,不是他教的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你自己没有主心骨吗?”朗空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波澜,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动,幽深的眸底漾起一弯浅浅的水波。 殷小磊巧笑嫣然的脸庞逐渐地僵硬,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的收敛,最后竟然委屈地抿起了唇瓣。 “他没有让我坐在这里,是我自己找到他的,是我想坐在这。” “那你又为什么要坐过来?”朗空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们逼疯了,否则怎么对着一个女生这么的咄咄逼人。他很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只是这次他想一次性地猝灭掉她心里所有的该有的不该有的念头,或许这样很残忍,可总比每一次他都会妥协,而她会继续抱有希望要好的多。 “我想看看你的胳膊怎么样了,听薇薇说你的胳膊摔断了,我一直很担心………” “现在看过了,不用担心了,我恢复的挺好。还有以后你能不能不和大角一起做这样幼稚的行为,如果你想问候,刚才见面的时候你直接问就好了,只不过是一句问候,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周章?”朗空清漠的声音像一记粗噶的魔咒刺穿了她的耳膜,在她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扭过头,掩饰住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平复了片刻后,她又若无其事地转过来,笑得一脸的明媚,“我只有亲眼看到我才放心。”她的眼眸一片清澈,笑意盈盈地瞅着他,不躲不闪。 朗空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他眸光清冷地扫过她淡淡微笑的脸庞,温漠地说道,“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想法,也请你对我不要动什么心思,我们绝无可能!”他的语调轻缓,咬字清晰,却字字诛心。 殷小磊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毫无征兆地崩溃在朗空的面前。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无畏地面对他所有的冷漠甚至拒绝,可当真听到的时候,心脏就像撕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血淋淋的伤口带着揪心翻搅的疼痛瞬间袭遍了她的全身。 可是,怎么办呢?纵然难过、委屈,她也不能就这样断然地走掉,默默地陪伴也好过毫无交集的陌路。 她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小脸,挑眉对他喝道,“我动了什么心思?是你思想不单纯还是脸皮太厚,我在这坐着就碍你眼了,在你看来挨着你坐就是对你动了心思?”殷小磊的声音带着呜咽的哭腔,可仍然清脆的如清泉流过山涧。 周围的人或嬉笑或好奇地探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那眼神就像围观着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朗哥,人家真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心宇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很是认真,只是在那紧咬着牙关,分明是在强忍着笑意。 “她真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周围渐次响起了各色的声音,只是重复着同样的字眼,如复读机一般。 朗空沉冷着脸扫过一个个眉弯眼笑,眼神灵活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的围观者,然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可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自在随性,从来不喜张扬,可事实却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一次是什么?明天大概又会传闻,足球某断臂男电影院里追求校花?或者某断臂男死缠校花被其怒骂? 他纤薄的嘴角不禁漫上一丝苦笑,想要平静的生活看来必须理智地选择你的朋友,一旦选错,那就会改写你的一段人生。 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消灭噪声最好的方法就是身为主角的你必须先安静下来,看客们无从可看,自然就失去了那份围观的兴致。 朗空不经意的目光扫过前排,与赵飞乐投射过来的目光不期而遇,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她眼中显而易见的鄙夷和嘲讽,就像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必须要接受她目光的凌迟。 他的胸口有些发紧,面部表情也瞬间僵硬,整个人呈现了一种呆愣的状态。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他心里觉得好笑,就像被女朋友发现他和别的漂亮女生约会,竟有些许的忐忑和不安,虽然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她已经把他划到了敌对的范畴。 可能觉得他的样子很滑稽,赵飞乐的面部表情由不屑转为好奇再至微笑,继而大笑起来。神采飞扬的她眼中有种温柔的东西在闪烁,朗空分辨不出这种温柔是真实的还是错觉在作怪,他已经被深深地沉溺其中。 他有些激动,也想回她一个有史以来最有魅力的笑,但是他太紧张了,面部肌肉很僵硬,纵然很卖力地把肌肉重新调动并集中起来,可嘴角一扯,脸颊堆起了一堆横肉,这个笑最终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 第41章 你确定那是喜欢吗? “英语我可以自己看,语法和句型我都没有问题,我只是懒得背单词。我不用她给我补习,我的时间我自己会支配。”朗空说得笃定,没留任何反驳的余地。他转身出了厨房,没给母亲说话的机会。 客厅内的暖气很足,朗空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他月兑了外套,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脑海中突然就闪现了辛暮满脸眼泪和鼻涕的样子,那日,也就是在这里,她哭得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最后毫无形象的她竟然对着自己大喊,“抱我。” “考成这样,还有心思笑?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了。”朗母端着热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到朗空笑得特别愉快,脸色立即暗了下来。 “你儿子心情不错,你该高兴才是,难道考得不好,就该像你那样拉着脸?如果拉着脸能解决问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笑。”朗空嬉笑着接过母亲手中的盘子,又夸张地咧着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朗母用力剜了他一眼,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为啥不用那个丫头给你补习?她自己愿意的,不用白不用啊。” “妈,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人家愿意帮你,那是情分,你该记住人家的好。人家不欠你,没有必要对你尽义务。”面对着热腾腾的饭菜,他突然没了胃口,悻悻地用筷子戳着米粒。 “反应那么大干嘛?是她自己愿意的,我们又没有逼她……”朗母的话还没说完,朗空手里的筷子便已经摔在了桌子上。 “你干嘛?不吃了?”朗母一愣,显然没到料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突然没胃口了。”朗空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走了一半停住了,他犹豫了片刻,回头慢慢地说道,“昨天,无忧发了信息,想过年的时候一起过,不如……” “你给我闭嘴!如果你不稀罕你这个家,你就给我滚远点,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朗母愤怒的喝斥在偌大的房间回荡。 朗空很识趣地收回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其实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每次都惴惴不安地期许着下一秒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的态度能有所改观,她的心胸可以开阔一些,有些事情她自己会想明白。可是期许了无数次,失望了无数次。 他嘴边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谁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生活在他身边的,给了他生命的女人却坚硬的像一块石头。 他回到房间,准备给无忧回个信息,可是刚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音便不间断地响了起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电话铃声里那个好听的女音又欢快地唱起了歌。看了一眼荧蓝的屏幕,他无奈地舒了一口气。 电话被他接起,那端立即传来了大角滚雷般的吼声,“老子都要急死了,你够出息的了!手机都关了,躲我呢?”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刚才是没电了。” “我管你有电没电,你现在必须给我老实交待,下午的时候你和那个女人干什么去了?还有你下午对她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当时是不是被变形金刚震晕了头脑,看谁都成了大黄蜂?” “没有,下午的时候我很清醒。”朗空在椅子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直了双腿,准备耐心地倾听他接下来喋喋不休的训话。 电话那端大角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地传来,显然他动了怒。 “你很清醒?你确定那是喜欢吗?她哪里让你喜欢了,要长相没长相,要温柔不温柔,那性格粗暴的两个男生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看人的时候总斜着眼睛,她是有眼疾还是颈椎有问题……” “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吧,我没时间在这听你说那些人身攻击的话。”朗空不耐地打断了他,这是他的强项,如果不适时地打断他,凭他的三寸长舌讲到天亮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爱听啊?咳,我这个人还就是有这个优点,人家越是不爱听,我越想说,管都管不住。” “脸皮够厚,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自己为所欲为,恣意妄行,你觉得这是你的优点?” “我干嘛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地球上除了我,其余的都可以叫做别人,每个人的想法我都去顾忌,我累不累啊?我就是我,我要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大角说得慷慨激昂,即使隔着听筒也能想象他那副义正言辞,满脸傲骄的样子。 朗空握着电话,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细想一下,你的话也很有道理,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要去顾忌别人的想法。” “那是,我说得话什么时候都是真理,你要牢记!”大角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平日里一直被他打击,这难得的一次肯定,简直可以让他狂喜。 “既然这样,那我喜欢我喜欢的人,做我愿意做的事,你凭什么管?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朗空的声音低沉悦耳,脸上更是笑意盈盈,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难缠的人就这样轻易地就被搞定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朗空在想他一定在暗自掐自己的大腿。 “如果没什么事,那就挂了吧。” “我靠,敢情你是设了陷阱让我往里边跳呢?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阴了?”大角突然吼了起来,朗空没有防备,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多说无益,挂了吧。”朗空果断地结束了通话,完全不顾大角在那边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拿着手机翻出了无忧的号码,在键盘上敲着字,“今年还是不能一起过年了。”按发送的时候,他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有多少年没有一起过年了?又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好听的女声又唱起了歌,他以为是无忧,可拿起一看是顺恒。 “干嘛?从来不愿意打电话的人,今天怎么有了兴致?” “那个……那个,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这个女朋友不能随便交啊,得慎重!”顺恒吞吞吐吐,但总算把要说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果然,又一个说客。 “大角让你打得吧?而且在你之后还会有人打过来是吧?” “你怎么知道?”电话那端,顺恒惊呼出声。 朗空一声长叹,心里懊恼着,到底开机做什么? ( 第42章 有点眼熟 接下来的日子,朗空安心地在家里养伤,白天的时候看看书,做做习题,傍晚便和母亲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回来吃过晚饭后,看一会电视,就倒头睡觉。日子过得单调又乏味,可在这一天又一天的更替中,他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他不会再和母亲去争论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思考问题,该怎样和人相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急躁,试图去改变她,现在他的心境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他要给予母亲的只是简单的陪伴,和她一起生活,照顾她,陪着她慢慢地老去。 偶尔他会穿越大半个城市,去赵飞乐住的北城区,在那栋孤单的三层小楼前漫步、徘徊,看着那一扇扇破旧的、漆着蓝漆的木质窗框,想象着她正在其中的一扇窗户下看书或者托着下巴发呆。 他始终也没等来她的电话,也没有在楼下偶遇到她,但他并没有觉得失望。那天表白之后,他的心里就轻松了很多,也通透了很多。他觉得他的那番表白已经在她的心里播下了种子,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让那粒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辛暮那个丫头每天都会来看他,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不要给他补习,为此她还哭了鼻子。这个丫头变得越来越爱哭了,一哭就有决堤的趋势,哭完的样子很狼狈,眼泪鼻涕泛滥成灾,整张小脸都是红的,小鼻头更红。有一次,她又带了煲好的汤,他心里过意不去,就告诉她以后不用这样麻烦,不用再过来了。谁知那个傻丫头当场就红了眼圈,过了一会,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为此,他郑重地和她谈了一次,“你哭什么呢?啥时候心里变得这么脆弱了?每次你高高兴兴地进门,出门的时候都哭花了脸。你知不知道,隔壁的女乃女乃有好几次看见我都欲言又止,最后一次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我,小朗,总去你家的那姑娘是谁啊?你别老欺负人家啊,你们还太年轻,还不懂事呢……”他的话没说完,那丫头就破涕为笑,一边鼓着鼻涕泡,一边脸上乐开了花。 就这样,非常郑重的谈话也只能不了了之,她照例会每天来报道,会给他带好吃的,然后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书,做功课。 时间流动,一室安静,两个人虽不言语,却依然温馨、自在。 转眼到了农历新年,和往年一样,他和母亲两个人一起贴了对联和福字。因为胳膊不方便,不能帮忙包饺子,他便贴心地站在一边陪母亲说着话。就两个人的家,平时不觉得怎样,可在这样的日子就会显得有些空荡,这种空荡已经陪了他九个年头。 他毫无征兆地想起了八岁之前的生活,把那些已经模糊的,破碎的片段一点点地拼凑,拉长,那些快乐的,如生活在童话城堡里的过往便潮水般地涌来,他的心里一阵阵地抽痛,那快要窒息的疼痛可以瞬间将他湮灭。 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母亲一定会比他更痛。 于是,午饭的时间,两个人虽然有说有笑,可是说到最后,都觉得笑容越来越僵硬。吃过饭,母亲说有些累,就回屋躺下了。 朗空一个人在宽敞的客厅里踱着步子,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福字,透过镂空的缝隙可以看到灰蒙的天空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是啊,这个时候谁还会出来呢?本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手机的铃音一直在响个不停,不看也知道都是拜年的短信。他一条条翻开,几乎都大同小异,可是大角的那条短信却让他笑弯了嘴角,他是这样写得,“新的一年,你最好不要断胳膊断腿!祝福要成双,也祝那个红衣女怪,早点找到对眼的,彻底远离你的视线。” 朗空敲着键盘回道,“你不能说点吉利的?” “这话多吉利啊!又吉利又实在。” “好吧,祝你出门偶遇一坨屎。” “走狗屎运呗?这祝福我喜欢!” 朗空盯着荧蓝的屏幕咧嘴笑着,这个家伙看似粗糙,实则很用心,他那个情商也不是总低,有时候他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在装傻? 母亲一直都在卧室没有出来,傍晚的时候,朗空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满室的灯火,明亮的如同白昼,他打开了电视,开大了声音,喧闹的电视节目一下子让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楼下不知谁在放着烟火,从玻璃上闪过,冲到天空绽开一朵朵绚烂的花。 他走到窗边,半靠在墙上,抬头望着。烟花一直在放,伴随着清脆悦耳的笑声。 放烟火的是一对男女,男的高大魁梧,女的纤细娇小。男生点完火之后就迅速地退开,女生也笑着跑开很远,看着噼啪燃起的火花,两个人笑得特别的开心。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 第43章 我只想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朗空披上大衣就下了楼,楼前的空地上站着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个人。暖黄的路灯、明艳的烟火都映照在他们灿烂微笑的脸上。 朗空的心里涌起一股温热的暖流,由心脏流至身体的每一处。他走了过去,站在他们的身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靠,你该不是被我们感动的想流泪吧?辛暮,手机拿出来,快点把这珍贵的镜头抢下来。”大角瞪大了眼珠仔仔细细地在朗空的脸上找着一种叫眼泪的东西。 辛暮连忙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举起来对准朗空的脸。 朗空大手一伸,夺了过来。 “昨天不是说了不要过来吗?大过节的,还是晚上,你过来你妈不着急啊?”朗空瞪着她,虽是嗔怪,可语气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也温柔中带着笑意。 辛暮仰着小脸,眯起眼睛,笑得很是调皮,“我妈说没事的,十二点之前回去守岁就行了。” 朗空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角,板起了脸,“是你叫她来的?” 大角原本笑眯的眼睛立刻嗔大,瞪圆,“你们都是好人,坏事都是我做的是不是?你咋没想过是你家暮暮给我诓来的呢?” 朗空转头,目光疑惑地扫在辛暮的脸上,小丫头缩了缩脖子,转身就往那堆没放完的烟火处跑,刚迈一步,就被朗空拽着大衣给揪了回来。 “你不好好地和家人过年,非得叫上他,大晚上的跑出来安全吗?”朗空揪着她的大衣领,正色问道。 大角穿着崭新的大衣,一条直筒的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锃亮的新皮鞋。为了挡风,他竖起了大衣的毛皮衣领,此时他叉开腿,慵懒地站着,像看戏一般瞅着那慢慢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突然,他粗黑的眉毛一颦,破坏了一脸甜腻的笑。 “哎,你啥意思啊?叫上我出来,不安全?还大晚上的?你想说啥,你就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个衣冠禽兽啊?告诉你啊,我对你家小暮暮啥感觉都没有,我的心里只有我家诗慧,你别……” “你先停下,别在那没完没了的。人家说什么你都认为是在说你,你的角色怎么那么多呢?” 大角扬着脸,不服气地回道,“那你啥意思?她和我一起来的,不安全,那不摆明了说我就是那个不安全的因素吗?” 朗空被他的话堵住,一时无语。辛暮咧嘴嘻嘻笑着,很乖萌的样子,她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讨好地说道,“是我给大角发的信息,让他陪我过来的。一路上没有不安全,路上都没有人,小偷都回家过年了呢。” “来这套也没有用,昨天和你说得好好的,这会又不听话?”朗空故意板起脸,可目光温柔,带着宠溺。 辛暮仰头看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地打着颤,她的嘴角向上弯起,笑得恬静而轻浅,整张小脸在明黄的路灯下显得那般的别致和生动,原来幸福的模样从来不是用笑容的深浅来丈量。 “我只想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她的声音轻柔,像一片羽毛撩拨着他的心脏。他的心底微微一颤,一股电流袭遍了全身,心跳很快,快的频率似乎月兑离了他的掌控。 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朗空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用手扶了扶额角,说道,“不是有手机吗?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都可以啊。” 辛暮嘟着嘴巴,微微颦起了细眉,“我想亲自跟你说嘛。”温婉的声音带着委屈,带着一点点的撒娇。 朗空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他的眼眸好似深海,深沉又专注地凝视着辛暮仰起的小脸。 目光中除了温柔,还交织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夜晚的天空飘着几朵稀疏的云彩,像棉絮一般遮挡了月亮的光华,可清亮的月光依然透过云层的缝隙倾洒在两人的身上。 大角看得痴了。看着依偎在一起,互相凝视的两个人,他心里不禁感慨,还是俊男美女有看头啊,至少从视觉上绝对是美的享受。 他在心里乐开了花,这家伙总是嘴硬,一直强调把她当妹妹,可谁看妹妹会是这样满眼放光的眼神?美好的爱情故事是不是要开始了呢? 大角心里美滋滋的,可转瞬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是不是太大一灯泡了?虽然这两人都没把他当人看,但他也应该自觉点吧。 他紧了紧嗓子,干咳了两声,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反应,看来还真是没把他当人看。 他气鼓鼓地吼了出来,“那个,我上楼去了啊,咱妈在家干嘛,我去给她拜个年。” 朗空尴尬地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应道,“一直在卧室里休息,这会应该起来了。” “那我上去了,她看见我一定很高兴。” 朗空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她看见你会高兴,这么自信?” 大角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大过年的,她不高兴还能给我赶出来啊?你俩赶紧去放烟花,别浪费了,千万别着急上来,影响我和咱妈单独相处。” 他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楼道里,余下的两个人傻愣愣地站着,似乎都没有之前那么自在和随意了。 辛暮跑过去捡了两支烟花棒,又跑回来递了一支给他。 朗空拿着那支细细的烟花棒,笑着说,“这是小孩子玩的,我给你放那个大的,那个好看。” “不行,你手不方便,咱们就放这个。”辛暮连连摆手,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没事的。” “不行,大的等到大角下来的时候放,他很厉害的。”她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挪步,然后从兜里掏出了火柴,将他手里的那支点燃。明媚的烟火一点点地放大,最后迷亮了他们的眼睛。 辛暮的笑脸在烟火中更加的灿烂,她点燃了自己的那支,一边摇着,一边说,“诗慧其实挺幸福的,大角看起来没什么正事,可是他心思挺细腻的,是个挺不错的男生。” 朗空摇着烟花的胳膊一顿,正色问道,“你羡慕她?” 那丫头笑得更加的没心没肺,“是啊,我羡慕她。” 朗空心里一紧,放下手里的烟花棒,定定地瞅着她,可那丫头却根本没在意到他,自己在那玩得不亦乐乎。 他皱起了眉头,脸色也跟着冷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生气了。 ( 第44章 失控 辛暮晃完了手里的烟花棒,又跑去拿了几支,折回来之后,一脸欢喜地递给了朗空。朗空伸手接过,握在手里,没有要点燃的意思。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辛暮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关切地问道。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又探过头凑到他的面前,她的呼吸轻浅,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皮肤有些痒,心里也有些痒。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柔软,可那个傻丫头犹不自知,靠得越来越近,“你哪里不舒服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那认真的程度,似乎连一个毛孔都没有放过。 朗空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两下,“我不是累,是有点生气。”他有意逗她,便冷了脸。 “生气?”辛暮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她嘟起小嘴儿,有些不知所措,“你生什么气,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刚刚才生气。” “啊?那…那是我惹你生气了?”辛暮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表情上哪个细微的变化。 可惜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那双眼睛深沉的如一个不见底的漩涡,让她看一眼就溺毙其中。 对视了半晌,朗空开口道,“你刚才说,大角比我好。” 辛暮一惊,脑袋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不停地摇晃起来,“没有,我没说过这句话。” “那你说过大角很好。”朗空继续面瘫着脸逗她。 “这话是说过,大角心很细,可是你的心也很细啊,比他还细,更重要的是他除了心细没有别的优点,而你还有好多,多得我都数不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很生动,既认真,又带着一点点的讨好。 朗空忍着笑有点难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你这么说话,大角会很难过,你这样诋毁他,好吗?” 那傻丫头却毫无愧疚之色,神色坚定地说道,“我没有诋毁他,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顿了顿,她又凑过了脑袋,笑嘻嘻地问道,“那你不生气了吧?” “哈哈……”朗空的笑声突然爆发了出来,辛暮吓了一跳,继而也跟着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慢慢颦起了眉头,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朗空原本停歇的笑声又响亮了起来,他只笑不语,这下子激怒了她。 “你真在耍我,你太坏了,我要收拾你。”一贯反应比别人慢不止半拍的人,这次却突然敏捷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朗空的身上。 朗空只顾着笑,来不及躲,只能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她。可她接下来的举动更加的惊人,她抓着朗空的胳膊顺势向上一跳,小小的贝齿便咬住了他的下巴。她没有用力,但那力道也在下巴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都说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是没有错的。咬完之后,辛暮就后悔了,她羞红了脸,将头深深地埋在颈窝里,抬都不敢抬。 下巴上还残留着她湿润的口水,夜风一吹,有点沁凉。朗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你是属小狗的吗?” 辛暮不敢看他,纠结着小脸,紧咬着下唇,样子特别的滑稽。 他又扳过她的脸,让她的眼睛对上他的,“胆子还不小,连人都咬。” 辛暮的脸更红了,她抿了抿唇瓣,小声争辩着,“谁让你欺负我的。” “就是逗逗你嘛,你就咬人?下巴都快让你咬掉了。”朗空微皱着眉头,捂着下巴,好像真有多疼的样子。 “真的疼吗?我没有用力气啊。”小丫头上当了,踮起脚尖,巴巴地看着。 朗空用手指了指那块有一排牙印的地方,“就这,都快给我咬掉了。”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用力气……哎呀,好像有点红了。”辛暮开始懊恼自己的莽撞,她伸长了脖子,把嘴巴凑过去,轻轻地给他吹着。 他们离得那么近,他可以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睫毛的轻颤,甚至可以听到她已经狂乱的心跳。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分不清是冷还是紧张,他犹豫了一下,将垂下的手臂慢慢地抬起,环住她的腰,然后一点点地收紧,将她搂进怀里。 相拥的姿势,两颗几乎靠在一起的心脏,似乎产生了共振,他的心跳也乱了。 她的眼里好像流动着一弯溪水,清澈、灵动,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泛着盈盈的水光。她不敢抬头,她的娇羞,她的温柔都好似一只无形的小手在撩拨着他的心房。 他的脑子也乱了。 他贴近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问着,“你在发抖,是冷吗?” 她摇摇头,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蹭着,让他觉得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更紧贴上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别动。” “啊?”辛暮喃喃地应着,在抬头的瞬间,她的鼻尖碰上了他的,而她的唇瓣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唇。 朗空的全身瞬间涌过一股电流,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措地僵滞在那,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她的也不似之前的轻浅。 她抖得更加厉害,身体像是寻找一方温暖,不由地靠向他,而他的手臂也收得更紧,好似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一切似乎都月兑离了控制,也无从控制。 他微微张开了唇瓣,吮住了她的下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