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子》 第一章 大海之子1 那个下午，天气闷闷的。 雅单达?杰索带着一丝倔强，又孩子般青涩认真的口吻跟妈妈说道：“请不要管我了，给我一些自由，尊重我的想法，不要让我再按照你的方式生活了。”沉默了几秒，他又加了一句：“我就是大海之子”。 几年来，雅单达的性情在不断改变着。曾经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现在因为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要挣脱母亲的管叫。尽管母亲的爱从未改变，但他和母亲之间难免还会发生一些争执，并且这样的争执一直在趋于强烈。难道这就是成长吗？难道成长的过程中就非要做些个叛逆出轨不同寻常的事吗？ 雅单达一直都深信自己是个游泳高手，事实上，他的确如此。从他深蓝色的大眼睛里时刻都透露着对海的幻想，他相信自己一旦遇到大海，他就会成为水上精灵、海中之王。毕竟，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在水里出过任何即使是很小的问题。现在，他仍然这样确信。 “放心吧，今后我绝不会再同意你下河里。”母亲卡丝?琳达睁大了双眼，瞪着他，有些愤怒。 “以前我实在太放纵你了，养成你现在这样的任性，你知道最近在那条河里发生过多少事吗？好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下去后就没有再上来过。” “知道，可我会游泳，我有丰富的经验。”雅单达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出事的都是会游泳的，”母亲大声喘着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盯雅单达的双眼。她太清楚那条河的危险了，它已吞没不下十个年轻人的生命。而当他们的父母得知死讯后，总是哭天喊地，却又无力挽回。 雅单达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与母亲对视，甚至从小到大，母亲的表情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可怕。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一个体贴大方、公正谦和、被朋友邻居所喜爱，并且永远支持他的人，怎么今天会为这点小事如此生气。 雅单达转过身走出门外，他的心有些胆怯，母亲今天实在太严厉了。但雅单达要做的事一向都没有改变过，他是那么刚烈，尽管现在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仍然要去做。 “雅单达，你要去哪？雅单达、、、、、、”母亲在背后大声地追问。 但雅单达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母亲。他看上去像是个固执的男孩，两腿直奔前方，眼睛里尽是含冤负屈的神情，嘟哝着嘴。他感觉胸口有点憋闷。一种奇怪的想法掩埋他的思想，使他不能自拔——他开始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即使是件小事——即使是他的母亲。他顿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在没有尽头的孤静道路上，匆忙行走，没有一个同伴，也没有一点人声。而他的家就如同世上的一个小小客栈，来了就走，形影匆匆，此刻他是如此渴望逃离这个世界，去到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 风在耳边掠过。不知不觉，雅单达走到了离他家不远的那条大河边上，他在沙滩上一块高点的地方坐了下来，凝视着远方，思索着。 眼前的河水深深吸引着雅单达，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内心却激动澎湃着。金色的阳光照在那张潇洒的脸上，画出一副清爽明朗的轮廓，脸色泛着油光，。他的鼻梁高挺，微风吹过，一对浓眉下的双眼半睁着，两片嘟哝的嘴唇在夕阳照耀下红润润的。 他站起来，迅速麻利地脱下身上被轻风吹扬的披风和白色干净衬衣。走到水边，一个漂亮的跳跃钻进入了水中。当强健的肩膀与久违的河水再次融合到一起时，他浑身舒畅，快活地向前游着。深蓝色的河水上他轻松而迅速，显得更有活力和健壮了。他的心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过。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潭特殊的水，纯净的蓝色还带着清澈透明，似乎是他想望已久的大海。他睁大了双眼想看个究竟，“哦，海，是海，”雅单达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使劲拍打着身边的水，而在他身后河岸上，则像是一片纯粹的绿色草原，如同从未经受过破坏的天然草场。 太惊讶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像是一幅精心设计的画，只有天堂里才会有如此的美景吧，他心里想。 雅单达开始在海水中自由穿梭，头发轻柔飘逸。透过海面，他看到天空正映照着海的颜色，显示海的风度。每当雅单达游到一处，五彩斑斓的鱼儿就会迅速地游开，然后又迅速聚集在他身后，似乎正在为这位陌生访客的到来议论些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雅单达已经可以在水里自由的呼吸，并且能睁开眼睛欣赏上帝自创造天地万物以来在海中所设立的一幅幅美丽壮观的场景了。 就在雅单达兴奋不已想继续探索前方的海底世界时，他发现了一条破旧但却看不到边际的大船，它正躺在这个水晶般的海底。他惊奇极了，渴望马上知道这艘船的来历。从船体的破旧程度和上面所长出的水草可以看出它是一条沉落已久的船。但当他扒开水草进一步往里游时，却发现船上有很多辉煌的壁画，尽管那些画此时已看的不太清晰了。地板上有一架小提琴和一些破旧的高脚杯。还有一张长长的方桌坍塌在那里。透过一个个淋漓不堪的房门，他还看到一些女人使用的高贵装饰品和漂亮衣服。他猜想这是一艘承载富商和贵族的豪华巨轮。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一架类似人的骨头。 雅单达曾经听说老人在海底藏宝的故事，他本想试着去发掘一些，但比起对这艘莫名之船的神秘探索，他早已忘记还要去做其他事了。并且他相信这艘船就是一笔财富。 于是，他又开始了新的寻宝计划，他将一件件新奇别致的玩艺儿放在衣兜里，只要是眼睛告诉他值钱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腰憋的鼓鼓的，都快装不下了。最后，他发现了一个样式精美的象牙套，不知是作什么用的。打开时，有一道绿色的光照射出来，映在雅单达的脸上，他用手挡在眼睛前面。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轻柔但带着严厉的责备，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爆炸似的在耳边响起，“放下，谁让你拿我东西的。”顿时，雅单达只觉左半边脸一阵疼痛，像是挨了一巴掌。紧接着，他皱着眉头，正想在身边看个究竟，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孩。那女孩直盯着他，他也对她上下大量了一番，发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嘟囔着嘴，上下两片红嘴唇微微发抖，相貌竟然如此可爱动人。相持好一会时间，女孩才触电般地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噢，抱歉，我太紧张了，刚下手这么重打你，请原谅。” 雅单达被弄的稀哩糊涂。看着眼前这个即生气又愧疚的女孩，心中有些纳闷但又生出一丝怜意，他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女孩觉得很羞愧，“不，没有。我说过了，很抱歉，这是我第一次打人。” “是吗，这也是我第一次被人打。”雅单达如同梦中惊醒一样，说话变的镇定。 “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太冲动的。刚才我是太急了，你不要介意好吗？” “可是——”雅单达不想再追究此事，他倒是对手中的象牙套产生起了兴趣。便问这个女孩，“你打我，无非就是为了这个象牙套，可它是干什么用的呢？”雅单达把象牙套递给女孩，然后将双手插在牛宰裤的口袋里。 “噢，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吧，就当作你刚才承受我那一巴掌当得的报偿。”象牙套再次回到了雅单达的手中。“你好，我叫索斯尼。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我叫雅单达?杰索。认识你很高兴，你真美丽。” “什么？” “呃，没什么。我是说这个象牙套真漂亮，它做什么用？” 第一章 大海之子2 “它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用来装那些无辜死去者的灵魂。” “很抱歉，让你提起母亲离去的伤心事。不过你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吗？”雅单达感到惊愕不解。 “不，我并不相信。人死后身体会变为尘土，而灵魂就如一股气息被上帝收走。” “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为什么还要做那些没用的事，去收什么灵魂呢？” “我并没有做这些，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愿望而已。她是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但很迷信。为了我，她做了很多错事，以致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在她临死前，为了能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就把这个象牙套交给了我，并嘱咐让我收取一些无辜的灵魂，好在将来把他们一起带上天堂。” “既然你没去收集灵魂，那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呢？” “搬运尸骨，然后将他们很好的埋葬，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你知道那些收集灵魂的事只是一种仪式而已，其实什么也收不到。” “好，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别说这个象牙套是收集灵魂的了，好吗？” “好啊，不过，要叫它什么呢？” “你母亲希望把无辜灵魂带入天堂，不如就叫它‘天堂之约’吧！” “天堂之约？呃，好美的名字，太棒了，他有了新的称号。就叫它天堂之约。谢谢你，杰索先生。” “叫我雅单达。” “是的，雅单达，谢谢你。”索斯尼拍着手掌欢呼，没有感到在这个陌生男孩面前做此动作有什么拘束，她好象放下了一个长久沉积在心头的重担，现在得到了解脱。 雅单达将象牙套递到索斯尼的眼前，“谢谢你的礼物，它很漂亮，我已经原谅你了，不过你还是把它收回去吧。” “为什么？” “因为它是你和母亲之间最后的约定，我不能夺走别人的纪念品。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是的，不过，”索斯尼笑了，“我还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当时我是用你这个象牙套收集男人的灵魂，而我的那一个是收集女人灵魂的。” “记住，”雅单达很认真地告诉她：“现在，这不再是收集灵魂的了，它叫天堂之约” “噢，是的。那么现在你可以放心地把这个拿走了吧，也让它做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约定？我们？好啊，但要做什么约定呢？” “天堂之约啊，你怎么这么健忘。将来我们还要在天堂里相约。”索斯尼神气百倍，自信地说，“现在，雅单达，我要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说着，她就拉着雅单达的手，身体向前一倾，两个人迅速消失在广阔无垠的水波之中。 雅单达就这样被带在无比惊奇的海底世界中浏览。不论游到哪里，他都要探着头，看个没完没了，还要不停地问这问那，像个好奇的孩子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最后，他们来到一片波澜起伏的草地上。 “我们到了，雅单达，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很特别，是吗？”索斯尼欣喜地看着远方，眼神中带着对草地的骄傲，想急切得到雅单达的赞赏。 “特别？这就是这一片草地，特别吗？我以前见过很多。” “不特别吗？”索斯尼双眼斜看着雅单达，有些失望。“唉！你应该放开手了，刚才一路上你都钻着我的手，很疼的。” “噢，抱歉，”雅单达急忙把手缩了回来，但又不知应该把手放在哪里。匆忙之间，他干脆把一个手指伸进了嘴里。 “你很喜欢吮手指，是吗？这倒是我的一项新发现，很特别，真的很特别。”索斯尼肆意地笑他。 “没有，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的手也有点疼。”雅单达含糊不清地说，过来一会，雅单达把脸转向索斯尼，问道：“你能告诉我这片草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当然，雅单达。现在让我们祈祷吧，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吗”雅单达很是惊讶。 “是的，现在就让我们先来祈祷一瓶香槟酒吧。” “香槟酒？只有一瓶？”雅单达显然觉得太少。 “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那也能得到烧鸡和烤火腿吗？” “可以，但是我不会祈祷这些的。” “为什么？”雅单达的贪心没得到回应，有些不解。 “因为这些东西吃了不健康，我不想吃成一个胖姑娘。” “胖姑娘？呵呵，是的，不要那样，那太难看了，不过香槟喝了会很健康吗？” “我忘了告诉你，这是特制的香槟，不含酒精，跟果汁差不多。好了，别问那么多了。现在，让我们一起祈祷吧。” 雅单达看着索斯尼闭上眼睛，开始祈祷。她的两片红嘴唇默默而语。看上去很虔诚。不多一会她睁开眼睛，“现在，看我们的美味相槟。” “喔，天那。真的是祈祷就能得到，是有些特别。”雅单达一动不动地看着索斯尼那张下巴有点尖，镶嵌着一双大眼睛的漂亮脸蛋。一瓶香槟酒已经摆在面前，但是雅单达似乎无心香槟，他被索斯尼的清纯的双眼和动人的嘴唇吸引着，他的嘴不自觉地嘀咕着“不但特别，而且美丽诱人”。 “当然。什么？你是说我还是说香槟？”索斯尼转过脸时发现雅单达正盯着她，好象想在她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呃，香槟，能变出香槟真的很特别。”雅单达心不在焉地将眼睛转向香槟，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感动和不舍。 “现在让我们来享受上帝所丰赐的美酒吧，”索斯尼将香槟递给雅单达，然后又变出了一瓶。 “难道就这样，没有其他东西可吃了吗？” “晚上我通常选择节食，喝香槟已经很浪费了。” “那起码也要有个酒杯吧。” “你好象真的没见过世面，还那么斯文。”说着，索斯尼把瓶盖打开，嘴对着瓶口喝了起来，“看到了吗？就这样。” “就这样啊？当然会，看我的。”雅单达把手放在瓶底轻轻一拍，瓶盖砰地一声跳开。然后他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了。 天渐渐黑了，他们还坐在草地上尽情地喝着香槟，好像永远不会喝完似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一个个浮现出来，原来四处游动的哪些惊灵古怪的鱼儿好象都已回家了。在这片空旷寂静的草地上只留下雅单达和索斯尼对酒欢歌。 当夜幕笼罩在四周时，草地的不同角落发出了五彩缤纷的光辉，明亮而不刺眼。这才让雅单达感受到草地的与众不同。突然，他觉得天空和草地都转了起来，他好象喝醉了。 “索斯尼，你说这香槟不含酒精，是吗？” “是啊。” “可我怎么感觉自己醉了？” “对了，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这香槟虽然不含酒精，但喝多了也会头晕的。你看你已经扔掉一小堆酒瓶，而我才刚开第二瓶。你要学会细细品尝，而不是囫囵吞枣。” “是吗？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个骗子，你想谋杀我吗？你这个凶手。”雅单达抱着头，装着已经中毒的样子往草地上倒去。“噢，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不，不要死，你不会死的。”索斯尼开怀大笑，用手拍着雅单达。 雅单达还是装着一副痛苦的样子，“我要死了，难道我就这样死去吗。” “你不能死去，你不能死在这片草地上，你知道吗？”索斯尼强忍住笑容，“这片草地除了我母亲和我之外，从来没有其他人到过这里，它也是我休息的地方，你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我已经没力气离开了，我感觉呼吸困难。” “是的，你需要医生，但已经来不及了，你更需要人工呼吸。” “对，我需要人工呼吸”雅单达挺多索斯尼这么说，眼睛一亮，很是兴奋。 “可是找谁来给你做人工呼吸呢？”索斯尼问道。 “我想现在很难找到其他人了。”雅单达故意认真地思考着，动了动歪脑筋。“不过只要有一个人，不管是谁都行。算了，我就将就一下，让你来吧。” “噢，我想起来了，我们这有一只千年海龟，它最会人工呼吸了，我要找他帮忙。”索斯尼忍不住想笑，但她憋住没笑把脸转了过去，朝远方大声地喊，“海龟先生，海龟先生，快来救命啊。这里有人快没气了，快来帮他做人工呼吸。” “不，不，海龟怎么能做人工呼吸呢？我看还是你来吧。”雅单达有些着急。 可不管雅单达多么大声，索斯尼仍在喊着海龟先生。“快点！海龟先生，快来救命啊，快来帮忙做人工呼吸，把这个人的最后一口气吸走。”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要海龟先生把我最后一口气吸走？”雅单达脸上痛苦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用手在草地上一撑，坐了起来。 “是啊，我是这样说的。哇，你看海龟先生的医术多灵，我一叫它的名字，你都能立刻好了。”索斯尼捂着嘴巴大笑，并向远方喊着：“谢谢你，海龟先生。你真是高明，已经把这个人医好了。”然后她就笑着向后倒去，睡在草地上。 雅单达一头污水，感到莫名其妙。他沮丧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然后也向后倒在索斯尼的身边。 他突然笑了，好象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于是他直起身子，拉着索斯尼说：“快起来，我要给你讲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过的。” 索斯尼听话地坐了起来。雅单达开始将自己的眼神凝聚在索斯尼的眼睛里，很是神秘。“你知道吗？从前有个人，在天刚黑的时候，他想到自己还要上趟厕所。因为这是他的习惯。可是当他刚走到厕所门口时，他发现——”雅单达向索斯尼靠近些，“他突然看到一件长长的衣服挂在厕所的一角。没有风，但衣服却在来回摆动。他知道在夜晚时，厕所里经常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而又可怕的事，所以他觉得这件衣服一定不同寻常。于是他没有多加思考，就转身往家里跑。到了家，他把门插的紧紧的，可他已经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雅单达顿时停了下来，盯着索斯尼问道：“你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索斯尼用双手抱着身体，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敲门，并用低沉的声音问他：有人在家吗？快开门。那个人吓的不敢出声，他颤抖着转过脸往门缝里看去，只见一个鲜红的大舌头只垂到脚下，牙齿长长，用头发遮住半边脸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此时，那人已惊恐万分，吓的魂非魄散，脸色发紫，头发也竖了起来。当他想用最后一点力气跑开是，却又听到背后更恐怖的声音说道：快开门，否则，我就掐死你。他这时已别无选择，逃不出去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门被慢慢打开了。 雅单达又向索斯尼靠近些，表情严肃紧张，满脸正经地看着她。然后放底声调问她：“你知道这次发生什么了吗？” “索斯尼摇摇头，她听的很入神，觉得毛骨悚然。 “当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看到那人猛然把脸一抬，然后迅速伸出手来——”雅单达说话的同时诡异地把手伸了出来，放在索斯尼的脖子上，顿时大声一喊：“掐死你——” 紧接着“啊”的一声大喊，索斯尼被吓坏了，如同晴天霹雳，她觉的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自己，现在正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她紧抱着身体扑通躲到雅单达的怀里。而雅单达这时则得意地仰头坏笑，很有一种满足感。 过了一会，雅单达见索斯尼还紧紧地依偎在怀中，他慢慢地扶正她的脸，带着微笑又有点心疼地问索斯尼：“怎么样，你还好吗？” 第一章 大海之子3 索斯尼猛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她电闪雷鸣般地一把推开雅单达，“你这个坏蛋，原来你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是故意吓我的。”索斯尼重新振作了精神，拜托了刚才的噩梦，像个女强人天不怕地不怕地挺直了身子，“早知道这样，刚才我就不救你了，干脆让你死掉算了。” “是啊，干脆让我死掉算了，反正刚才你不是要把我的最后一口气吸走的吗？”雅单达调皮地看着索斯尼。 “原来你是在报复我的。那好吧，你开心了，得逞了。现在你也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什么，我走？哦，是的，我会走，但不是现在。如果我走了，谁还会来陪你呢？你不害怕吗？何况这满天的星星这么美丽，难道你不想让我共同分享一下吗？好了，现在让我们一起欣赏这里的风景吧。要记住：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才够滋味。” 雅单达调皮地哄着索斯尼，讲了很多好听话，很诚恳地请求原谅。索斯尼不说话，被雅单达拉在一处更清爽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微风吹过草地，掀起一振振美丽的绿色波浪。雅单达好象已忘记这是在海底了。他发现自己和索斯尼的头发都被吹拂的飘扬起来。他们慢慢地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感受海里特有的香草气息和夜晚的宁静。雅单达似乎看到此时天上的星星比其他任何时候所欣赏到的东西都更洁净明亮。他不禁又想起一个故事。 “索斯尼，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雅单达把身子侧像她。 “是吗，又讲故事，你是故事会啊，满脑子的坏东西我不想听了。我看你还是把这些故事留给那些爱抓老鼠的猫吧。而我现在只需要这些美丽的星星作伴。” “是的，这些星星很美，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悬在空中，而且形成这么精彩的排布吗？” 索斯尼没有回答，她只是专心地看着天空。而雅单达引出的这个问题，他知道可以开始他的故事了。 “在还没有这个地球以前，”雅单达带着想象的口吻，认真地说，“上帝曾创造了很多人类无法数算的星球。它们大小各异，上面的气候环境也迥然不同，然后把它们有次序地放在特定的位置。从地球上望去，它们就成了一片星海，其数目如同地上的沉沙。每当夜晚来临时，就让它们在辽然无边的天空中发出光亮，向四周照耀。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闪烁的星星。它们在黑暗的夜空中犹如一盏盏明灯，彼此相安无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当最后上帝创造了男人和女人，也就是我们的始祖后，它们就充当了夜晚的光明使者。照亮人的路途，给人希望。使人在安静的夜晚行走，也不致害怕，感到胆怯无助。” 雅单达把索斯尼带到了无限遥远的幻想世界里。索斯尼好像忘了之前被吓坏的那一幕，现在陶醉在雅单达的创造故事里，她完全沉浸于一片奇妙的想象中，思索着。雅单达讲着，深情地描述着——他们肩并肩躺在一起，脸上露着清纯的好奇与懵懂。就这样，他们在这个独特的夜晚，轻风飘洒的海底，魅力星光照耀的天空下，在这纯净的草地上悠然入眠了。 虽然海风飘飘，但他们并不觉得冷......大概过了很久，就在雅单达沉沉入睡时，他的梦突然被打断了。他好象听到了母亲的熟悉声音。于是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但他发觉自己不论多么努力，始终还是睁不开双眼，而且他的双手也几乎是麻木的。他开始祈祷，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当他慢慢平静下来，注意力变的集中时，他的眼睛能睁开了。但是浑身都很疲惫。他看到被泪水浸满眼睛的母亲正坐在他的旁边，而他则睡在一张铺着白色垫单的软床上。他感到疑惑，刚才不是还跟索斯尼说着话吗？怎么现在就睡在床上了？ 这时，母亲发现雅单达已经醒来，她急忙将儿子抱到怀里。带着撕心裂肺的伤痛，抽抽泣泣地说道：“你总算醒了，你可把妈妈吓坏了。”雅单达迷惑不解，他问母亲：“我是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我真担心你再也不会醒来。你怎么那么不听话、、、、、、”雅单达看到母亲伤心的表情，又气愤，又怜惜。雅单达这时明白了些什么，他想到两天前母亲不让他去游泳的事，但他执意不听。他觉得对不起母亲。此时，他的下额仍放在母亲的肩膀上，眼睛低垂着，惭愧羞涩又沮丧失落。 过了一会儿，撒拉帕吉姑妈带着他的表弟表妹们来了。一家人围在他的身边，为他的苏醒感到高兴。小表妹睁着一双圆乎乎的大眼睛看着雅单达，纯真快乐地问道：“表哥，你怎么样了，好了吗？”雅单达看着她单纯的小脸蛋，微笑的告诉她已经好了。“那你以后不要睡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好想跟你一起玩。”雅单达摸摸她的脸，点了点头。 为了让家人放下对他的担心，他将母亲拿来的食物全都塞进有些苦涩的嘴里——吞了。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像个动物似的，被大家围观，而应该下床走动走动。可是就在他挺着身子要下床时，他听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撞击地板的声音。每个人都听到了，他们一起朝那个东西望去。雅单达惊呆了，他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象牙套，跟海底的那个象牙套一模一样，是索斯尼送他的那一个。雅单达长时间盯着它，一言不发，满心困惑，不能理解，又无法解释。 母亲告诉他，那是当他从水里被救上来时带在身上的。雅单达迷茫困惑着，他席卷在时空混乱不可理解的状态中。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还在做梦吗？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当他再次跪下来祈祷时，他真希望上帝能派一个人来安慰他。也许这样的重担只有上帝才能为他挑起。他甚至把上帝当成了哥哥一样的人物看待，当有快乐时，就同他分享；当遇到悲伤、困惑时，就请他来帮助排解。总之，雅单达的一切令人兴奋的事情和难以言表的苦衷都会告诉上帝，让他成为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每当雅单达想起海底那个叫做索斯尼的女孩，看到象牙套时，他总想再去看看那条大河。但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总是一个人悄悄地走到河边，不过他不再是去游泳，而是孤单地静静回忆着。当他想到与索斯尼呆在一起的那场景时，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充满幻想和最美妙的思索。在那片美丽无瑕疵的草地上，他认为自己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美的时光。他甚至希望再回到那一刻，让那一刻成为永远。既或没有那样的永恒，他也想再次欣赏欣赏黑色夜空中的那些闪耀的星星，再看看索斯尼那双明亮诱人的眼睛。 显然，雅单达看上去还有点累。在夕阳照射下的沙滩上，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就这样渴望地默默凝望着远方，回忆着沉思着想象着…… 第二章 乡村假日10 尽管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雅单达与维娜牵手的举动，让维娜顿时心跳加速，很有些吃惊和不安，但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两个年轻男女手牵着手，你不言我不语，静静地走在月光下，彼此用心体会并记住此时的点点滴滴。雅单达最后向维娜倾诉了久藏心底的“天堂之约”的故事，让维娜感动不已，而最让她兴奋的是，故事中的女主角竟然跟自己长相完全一样。 终于，他们不舍地分别了，但他们都晓得，在不久的几天之后，他们还会在另一场宴会中相聚，并且是以伴郎伴娘的身份出现。故此，也就不再那么难舍难分了。 几天时间漫长而难熬。婚宴当天，雅单达的头发被自然地飙到了后面，刻在额头下方似剑般浓而不腻的眉毛清晰干脆，俊秀的脸上，一双明亮的蓝色大眼睛更显活泼有神了。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礼服，里面搭配一件雪白的衬衣，衣领下工整地系着一个领节，脚踏一双擦的净光亮的黑皮鞋。整套装扮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尽显飒爽之英姿。尽管整天时间里，雅单达都在默默无闻地努力与新郎配合，但不免有很多视线和镜头还是瞄准了他。没有人觉得他只是一个逊色的配角，相反，他成了大部分人心目中记忆深刻的明星。 当维娜优雅地来赴婚宴时，她看到一个英健的身姿正站在白色大厅的门口，雅单达等待很久了。他走上前，如同这就是新郎在迎接新娘的到来。雅单达伸出手臂，让维娜挽着。 为了使婚礼给人留下更美好的印象，新郎做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他要请雅单达作婚礼主持人，他相信雅单达自然大方的谈吐绝对可以胜任此职务，要不是雅单达还没有成为牧师，新郎恐怕倒更想请他做证婚人了。即使现在这样，雅单达已担负了双项责任，虽然自己还未结婚，但今天既要做伴郎，又要做主持。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在一座雄伟肃穆的教堂里，牧师正在作婚礼前按例的一次讲道。等他讲完了，雅单达端庄地走上讲台，他要主持婚礼前的仪式等待新郎新娘的到来。 “各位亲爱的亲亲戚朋友，邻舍和教友们，欢迎你们来参加今天的这场婚礼，我们将在这里与上帝一同见证一对新人的婚姻，他们要在上帝的家里结为夫妻，共同行走未来的道路，挑起彼此的责任。他们的爱情也将在这里被注入神圣的因素，充满理性和恩典。让我们期待着他们的到来。” 雅单达的主持风度庄重而洒脱，人们觉得听到他的声音都是一种特殊的享受。等了许久，新郎新娘还没有到，雅单达需要再说些什么。 “好的，各位，现在让我来做一个调查，请问在坐的已婚人士有多少？” 顷刻之间，座无虚席的教堂里，一半以上的人举起了手。 “那么，有多少人已经离婚了呢？” 然而没有一个人再举手，他们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雅单达，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好的，请不要紧张，”雅单达缓和些语气，笑着说，“我知道这中间有很多人都已离婚或分居，但我不是要让大家当众出丑，只是作为未婚男士，我想从各位身上学些教训，以便一次成功。对于已离婚的人，我想后悔已来不及了，但起码下次再婚就有经验，不会太随便了。” 人群中发出了笑声，雅单达又说，“但对于在上帝家里成为夫妻的人，他们已合而为一，成为一体，相信他们会拥有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生活。”雅单达的话让急切等待中的人们轻松自在了很多。当他想起，此次婚礼是一位地位显赫的新郎与一位家道贫寒的姑娘结婚时，他由衷地赞叹说：“各位，我们今天有幸来参加这场不寻常的婚礼，在这里，我们要见证一位正直并忠于真爱的新郎，他没有选择与之家势相当的荣城华俯中的小姐，而是愿意让一个贫寒但善良谦卑的女孩为新娘，这让我们敬佩。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需要，然而最大的需要却是人，”雅单达开始借用一位教会先知的话，“就是不能被贿买也不能被出卖的人，忠心正直而诚实的人，直指罪名而无所忌惮的人，良心忠于职责犹如磁针之指向磁极的人，虽然诸天倾覆而仍能保持正义的人。” “可这样的人，今天实在是太少了，”雅单达有点惋惜悲叹地说道，“相反，人们一切源于良心的正直感情都已被金钱之类的东西迷惑了。其实上帝创造金钱本身并无错，他给人保管钱的权利，但没有让人随意的乱花钱。错只错在人们穷追不舍的欲望和贪婪的奢求。” 雅单达一直都觉得在教堂举行婚礼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也相信快乐不只是有钱人的专利。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言犹如一场振奋人心的演说，让在场的每个人为之一怔，也使那些原本不满意于这场婚姻的人一改前态，开始用真心来祝福新郎新娘了。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下。接着，乐队奏起了婚礼进行曲。新郎新娘出现在红地毯的尽头，缓缓向前走来。 伴着隆重的音乐，雅单达庄重嘹亮的声音再次充满了大厅，“女士们，先生们，上帝所拣选的一对新人此刻已来到我们中间，当他们迈入教堂的那一刻，就预示着他们的婚姻必定要充满神圣和自由。让我们衷心祝福他们吧。”雅单达看了看维娜，她正仔细地听着。 人们回过头来，眼神与新郎新娘一齐前进，嘴角露出笑容。接着，牧师从新上台，给他们证婚了。 这一天，雅单达责任重大，任务繁多，但他样样都出色地完成了。遗憾的是，他没有时间与维娜单独的说几句话。就连晚上离开时，他也不得不与一群喜欢他的人一起向维娜告别：“好了，现在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雅单达不舍的眼神一直盯着维娜，但终究还是要分别的。“真不知道时间都是怎么过的。”雅单达心里这样想。维娜默默地看着雅单达离开，心中满是眷恋。 回到撒拉帕吉姑妈家，雅单达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看着与维娜交换的象牙套，他又发了老半天的楞。 这个热情的乡村和姑妈一家人让雅单达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他又从新找回以前那些属于自己的喜悦，和原来的洒脱精神。 温暖的阳光唤醒了爱睡的人们，也驱走雅单达心中无数的思念和回忆。他必须趁着天气晴朗抓紧时间赶路。因为不知道从哪个时刻起，天就会下起大雪，而且一下就会是没完没了。 满面笑容的表妹们脸上露出难舍的表情，她们站在门口为即将远去的表哥送行，菲林一直跟着雅单达，撒娇不让他走，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候多时的马车这时驮上了行李箱。 雅单达深情地拥抱了每个人，最后来到撒拉帕吉姑妈面前。 “孩子，祝你一路平安。”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希望我能尽快再见到你。”雅单达抱了姑妈好一会，对于这个老妇人，他的心里尽是感激和不舍。 雅单达坐上了马车，他挥手告别，渐渐远去。 “表哥，再见！”小珍爱跑着，用童真的声音朝他喊道。 孩子们一起往前跑了几步，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为止。撒拉帕吉姑妈用大围裙擦拭着眼角不舍的泪。 第二章 乡村假日2 经过一夜的好睡，当雅单达睁开清晨的双眼时，他又觉得生活里到处都有阳光，对未来怀抱希望。今天，他要到附近的地方转一转，看看这个久别重逢的乡村有什么新的变化。的确，这里已经改变了很多。原本民户集中的村落现在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农家，农场的田地变的更宽阔了。撒拉帕吉姑妈家单独位于一个高地，更高的地方是一片已经枯黄的草地。经常这里的人们会在一天劳碌过后来到离这不远的一块更大的草地上进行集会，他们也把那当成是他们的露天剧场。 此时，撒拉帕吉姑妈正在牲口棚里给牲口喂事，这些牲口像是有思想的动物在争先恐后地往盆里钻着抢食，也有大腹翩翩的老者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赶来，好像是在等孩子们尽情饱餐过后才来收拾零碎。 珍妮和卡露刚吃完早餐上学去了，菲林已经提前放假了，而小表妹珍爱还在沉迷于对上学的幻想之中。雅单达悠闲自在，准备出去散步。 “快来帮忙，雅单达”撒拉帕吉姑妈突然在牲口棚里着急地喊到，雅单达赶紧跑了出来。原来她在进牲口棚里喂食时忘记关门了，那些牲口偷偷摸摸地钻了出去，现在已经到处都是飞鸡飞鸭了。好在鸭子行动迟缓，还比较乖，一赶就回棚，但想让鸡也那么听话就不简单了。姑侄二人你追我赶，吓的鸡群骚乱，到处躲蹿。这种场景好似一幅偷鸡不成反遭袭击的样子。雅单达费了半天工夫，等到就快要抓住一只时，没料到那只鸡纵身一跃——飞了。结果更让人头疼的是，它落在哪不好，偏偏找准了一个粪坑，降落在里面。害得雅单达和姑妈不得不动用舀子和耙子，历尽千辛万苦把鸡解救上来。可获救的鸡不知感恩，上来后一个劲地噗嗤着翅膀，把身上的粪便都甩给了主人和雅单达，弄的他们浑身脏臭味。这真是糟透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雅单达看着一脸无奈的姑妈，她身上也是弄的如此不堪，两人对视竟耸耸肩笑开了。 “可怜的孩子，看把你身上糟蹋的。”姑妈挪动着身子走到雅单达身边，“真不好意思，到我家来度假，第一天居然就遭遇这样的事。” “没关系的，姑妈，别这么说，不要紧的。”雅单达安慰着她。 “像这样不听话的牲口，我要把它宰了，做我们的下酒菜。”撒拉帕吉姑妈用身上的大围裙帮雅单达简单擦了一下手上的粪水。 “哦，是真的吗？姑妈。如果这样的话，我真希望每天都有一两只不听话的牲口出现，那样我们就能每天都吃到丰盛美味了。”雅单达趴在姑妈肩膀上，两个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可姑妈告诉雅单达也许以后每一天他都会接触到这些牲口，因他们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确实如此，在这次的度假生活中，雅单达经常会和表弟表妹到牲口棚里喂食，有时也一起去野外放羊。但他也从中得到了很多快乐，看着发呆的鸭子、温顺的小羊和机灵的鸡崽们，雅单达从这些牲口身上获得另一种兴致。他也常常会在放羊时，和菲林或珍爱一起从草地的高处向下打滚，而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曾干过的，现在他又像个孩子似的，找回一点童年的乐趣。 中午很平淡的过去了。可到了晚上，雅单达真的发现饭桌上多了一只热腾腾的整鸡摆在那里，但姑妈说这并不是那只掉在粪刚里的鸡，这样大家就可以放心享用了。晚餐上，撒拉帕吉姑妈宣布了一件让大家都很兴奋的事情。再过几天，当地的人们就要举办一次庆祝丰收的乡村舞会，所以在舞会到来前，每个人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以便在舞会上展示一番。 珍妮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不仅要在舞会上有漂亮的穿着，更需要有出色的舞姿来吸引当地的男孩子们，所以每天放学，她都要请表哥陪她努力练上一会。 大家每天勤奋的练习，急切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天。舞会前的两个小时，这个向来宁静的乡村好像沸腾了一般。每个人都穿着自己最漂亮满意的舞服，从四面八方纷纷向舞会现场赶去，也就是那片草已枯黄但却足够宽敞的高地上。 卡露和珍爱这时已穿戴差不多了，珍妮正在请妈妈帮她修整自己的褶裙，并系上为舞会特选的腰带。她看上去的确是个成熟美丽的姑娘了，而男孩子们当然穿装相对简单一些。雅单达即使随意穿着一下也显得帅气十足，白色衬衣陪上一条蓝色色西裤，脚上一双黑色皮鞋。因为天气有些冷，他又在外面加了一件披风。此时的菲林已急不可耐了。他们将撒拉帕吉姑妈准备晚上要和大家一起分享的水果点心带上就马上出发了。 等他们到达时，现场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萨克斯手们穿着整齐的礼服气势磅礴地站在一旁，小姐和少爷们暂时都抑制住心中的兴奋，恭恭敬敬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些孩子的吵嚷，剩下的就是几个高音阔嗓的太太老爷们在谈论哪家姑娘跟哪家小伙子般不般配的事了。 终于，激动的时候到了。随着音乐的开始，几对特选的男女搭挡在草地上开始起舞，他们就是舞会正式进行的预兆。大家都静静地欣赏着他们的舞步，同时也对照自己的水平掂量一番。然而在这开始的时刻，没有一个人会随意站起来轻率地走进舞者的队伍，因为大家都清楚这就是规矩。虽然没有主持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人物慷慨激昂的致辞，但没有人会自己或允许别人打破这种规矩，也许这就是每年都能吸引众人的乡村舞会的特殊魅力吧。 接下来出场的是老年组了。虽然这其中有些老太太显得过分丰满，也有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夹在其中，但正是这些笨拙的舞步加上尴尬的体形才引起人们轻松自在的开怀大笑。 雅单达这时还和表弟表妹们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们在为这群憨厚淳朴的老人加油。雅单达将头稍往前伸，朝撒拉帕吉姑妈使劲地喊道：“姑妈，好好跳啊，你是最棒的。”姑妈回头笑了笑。此时雅单达才发现，原来动作并不轻便的姑妈在同龄人中还是相当出色的。但没想到他更加调皮的说，“但你也不要跳的太卖力了，免得把大爷大伯们的眼睛看花了，也别招来婶婶阿姨们的嫉妒啊。” 撒拉帕吉姑妈将手一挥，“你这个坏小子，居然还敢逗姑妈。”孩子们都跟着表哥肆意的笑着。 这时候，年轻人们开始有点守不住本分了，有的已经起身加入到欢歌载舞的人群中，这当然少不了雅单达。 雅单达向姑妈走去，“现在，姑妈，让您亲爱的侄儿陪你跳一段吧。”撒拉帕吉姑妈当然不会拒绝。能跟这样一个步伐轻盈的小伙子一起跳舞，她觉得自己年青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了花容月貌的年代。但当雅单达转身要举起姑妈时，他的脸上显然有些吃力。等举过后，他看着姑妈赞叹道：“啊，姑妈，你好有份量啊。” 第二章 乡村假日3 姑妈叹了口气：“你这臭小子。唉，岁月催人老，谁叫我上了年纪呢？” “上了年纪？那怎么了？老了也没关系啊。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年青的心。”雅单达帮姑妈辩论道。 “可什么才是年青的心呢？就算心年青，可身体还是变不回去啊。”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雅单达故意将身子挺的很直，自信地把头抬的高高的。他为自己的举动在心里暗笑，然后变的出奇沉着而认真地说道：“年青的心，就是脸上显露的孩子般童真无邪的笑容；就是拥有一只小鸟对自由飞翔的渴望和年青男女追求纯洁爱情的执着；是一个躯体朽坏、面容枯槁但却能给人坚强信念和勇敢微笑的心灵情节。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可能比一个孩子更具这样的天赋和气质。”撒拉帕吉姑妈看着雅单达，她的眼神里竟是激动和骄傲。“然而你知道吗？”雅单达又微笑着继续说，“年青的心，可以让你脸色红润有光泽；年青的心，可以让你长久保持苗条的身材；年青的心，可以让你原本七老八十的躯体拥有十八岁小伙子的活力；年青的心，在爱的陪伴下会让你永远年轻。” 撒拉帕吉姑妈紧紧抱了抱雅单达，拍拍他的肩膀，她心里默默在想“看来这个小伙子真的要长大了”。此刻，不远处的老年人都被雅单达的激情演说打动了，他们都觉得自己年青了很多。而撒拉帕吉姑妈妈也承认自己被雅单达哄的晕头转向了。现在，她更加投入的去跳舞，如果此时她真的只有十八九岁，那她也必定是在场舞姿最骄艳的一位姑娘。 但雅单达吸引人的地方还远过于此，他轻快的舞步，帅气的脸庞和修长的双腿让所有人羡慕加上爱，就连自己漂亮的表妹珍妮也想与他共舞一支。虽然平日在家里，他们经常一起练习，但今天这样的场合，若是再能配合一次，那肯定能引起在场其他男孩子的注意。而雅单达也从她的眼神中看明了这一点，于是走到她面前，将左手放在背后，伸出右手，用狡黠的眼神看着珍妮说：“美丽的小姐，愿意赏光陪在下跳支舞吗？” 珍妮默契地伸出手来，“哈哈，非常乐意接受阁下的邀请。” 于是，两个魅力十足的年轻人开始翩翩起舞，给这个收获季节里的乡村夜晚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此刻，人们的热情正旺，活力也很充沛。雅单达正尽情地享受着舞中的快乐，他觉得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尽兴了。 然而，正在此时，仿佛有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他，这力量飘忽清淡，可又是那么确实不可抗拒，如同树上的苹果在地球引力的吸附下，终归要落地一样。雅单达无意识地顺其感觉地指引着，将头稍稍偏开，那股力量在暗示他有什么人或物正在不远处等着他。当雅单达最终将眼睛定格在一个女孩身上时，他发现那是一个身材极其熟悉，相貌极其熟悉，就连动作和笑容也极其熟悉的女孩。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跳舞。 雅单达惊呆了，他放开珍妮，更加仔细地朝那个女孩看了看。他悄悄走了过去，穿过人群，穿过人们的视线...... 当雅单达走到女孩身边，看个清楚时，他是那么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两臂不自觉地抬起，将那个男人的双手扒开，然后轻轻将女孩转过身来，把她紧紧地抱住。 刹那间，一切疑惑、猜测、惊讶和喜悦的感情在雅单达的内心跌宕起伏。他不由地叫出了索斯尼的名字，声音里还带着沙哑。 而这时被雅单达正紧紧搂在怀里的女孩和对面的那个男人相视无语，竟是一脸茫然。 “索斯尼，索斯尼。”雅单达的头紧靠在女孩的肩上，女孩想挣脱开来，却反被雅单达无意中抱的更紧了。但最后女孩还是将他用力推开了。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先生。”女孩用莫名的眼神打量着雅单达，“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维娜。” 而雅单达这时却更加确信地握着女孩的双手，他看到她的眼神都是那样相像，“索斯尼，你就是索斯尼，请不要跟我开玩笑，好吗？”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这时候，旁边的那个男人也上来证实这一点：“是的，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的名字叫维娜。” 雅单达迷糊了，他的脑海像是再一次遭受重击，陷入了混沌中。一段时间以来，虽然雅单达的生活正在向从前正常的状态转变，并开始不再沉迷于对往事的幻想和回忆之中。但在内心深处，雅单达对索斯尼的思念却从来都没有减弱过。每当孤独宁静的夜晚，雅单达躺在床上时，他都会想起那段与索斯尼相识的美妙情景，不论是在海中游，还是在草地上看星星，或者讲故事，都是那样让他着迷。而每一次这样的回想，都如同寂寞无边的沙漠上泛起的一潭清泉，滋润着雅单达饥渴的心灵。 雅单达突然想起小说中看过主人公失意的情节，于是他更加坚定眼前这个事实，“索斯尼，快告诉我，你曾经失意了，是吗？”女孩不知所措，可又无法摆脱雅单达的缠绕。 这时，还在远处的珍妮和姑妈看到这一场景，赶了过来。撒拉帕吉姑妈走到雅单达面前，“孩子，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对不起，太太，我从未和这位先生见过面。”女孩急忙反应了这个事实。 “快把手放开，孩子。”撒拉帕吉姑妈将雅单达拉到身边。 可雅单达却很疑惑，他不舍地缩回了双手，但眼睛一直凝视着对面这个在他看来和索斯尼一模一样的女孩。 雅单达此时的苦楚无与分说，但他猛然想到和索斯尼见面是在一个虚幻的海底世界。所以真正的索斯尼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而已。雅单达恍然大悟。 他觉得，此刻的场景比在海底挨索斯尼当时的那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可毕竟是自己的不对。他必须勇敢地面对过失。 羞涩万分的雅单达低头向后退去，并弯腰向女孩致歉：“很抱歉，是我太鲁莽了，请原谅。” 女孩微笑了一下，又和那个男人跳起了舞。已经僵木的雅单达则被姑妈带回到原来的地方。 此时的人们已将一切的烦恼抛之脑后，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欢乐和快活的叫嚷。而这其中，大部分的开心场景都离不开雅单达起先的挑逗，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体会到，空气中所填溢的欢快气氛，反而使雅单达倍觉孤单。 第二章 乡村假日4 珍妮现在真是漂亮，她已被另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邀请去跳舞了。对比起来，撒拉帕吉姑妈也毫不逊色，她正被一群老年人围着，充满自信地跳着舞蹈呢。 这应该是舞会的*了。中间的篝火被点的更旺，撒克斯手吹凑的音乐更加有力并且欢快自由了，还有一些特有的乡村乐器也加入了进来，一显身手。 雅单达忧郁的面孔被篝火照的通红，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思索着，所有美丽的音符和自由的节拍都引不起他的兴趣。透过人群中的空隙，他隐隐闪闪地看着那个女孩。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雅单达耳边回响，那就是他在姑妈家浴室中告诉自己的：要振作起来，不要做任何不实际的幻想。 可又有谁敢说雅单达遇到这个女孩不是件好事呢？ 雅单达悄悄看着她，想起她的名字叫维娜。多么美的名字啊，美的就像索斯尼诱人的面孔。这时一首诗突然呈现在雅单达的脑海：维娜，美丽的维娜，夜晚的星星因你的美丽大放光彩，天空的月亮因你的美丽尽射光芒。 现实的维娜，梦幻的维娜，噢，我心中独特的维娜。 雅单达眼前美丽的维娜正在陪另一个男人跳舞，他清楚自己只能看着她而已。即使真的索斯尼现在就在眼前，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索斯尼跟他也只是有着一面之缘的朋友。 但维娜的心灵仿佛此时也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她不由自主地也向雅单达这边瞅过来，就好像有一个声音正在召唤她，或者她已听到雅单达对她的赞美诗了。 当两个陌生而惬意的眼神相互碰撞时，他们都觉得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波纹。但很快，维娜又转过脸去。 不一会儿，维娜也停止了跳舞。她找一快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将手支在下巴底下，好像开始想些什么。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维娜眼前，打断了她的思索。“可以请你陪我跳支舞吗？维娜小姐。”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高条男子绅士般地伸出右手，并振重地向她发出邀请。是雅单达。 “哦，是你，先生，你......”维娜无言以对，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来不及思想什么，这来的太突然了。“呃，是的，不过——我——好的，可以。”维娜终于还是答应了。她无法拒绝这么认真的邀请，甚至这似乎就是她正在期待的事情。 雅单达牵着维娜纤细的手走到人群中间，当撒拉帕吉姑妈瞟过一眼看到时，她露出满意的笑容。因她觉得这才是以前那个让她骄傲的勇敢而主动的侄儿。 “先生，请问您贵姓？”维娜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问道。 “我叫雅单达?杰索，叫我雅单达就行了。” 雅单达？维娜觉得这就像远古东方一位王子或是一个年轻猎人的名字。然而此时眼前的这个猎人，最想守猎住的不是别的，而是维娜那颗犹如小鹿般温良柔顺的心。 接下来的时间，雅单达和维娜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都在默默感受和猜测着对方的心思。但维娜始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慌乱好奇的心。最后，她还是坚定地把头抬了起来，而那一刻，她反而变的平静了。她看到一副英俊洒脱的面孔上，一双深情却稍带忧郁的大眼睛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维娜好像被征服了一样，她任凭雅单达将她抱在怀里，抛向远处，或是举到空中......舞会结束了，雅单达不舍地放走了维娜。他有些害怕，害怕这只放生到大自然的“猎物”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们都不知道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 晚上，雅单达回到撒拉帕吉姑妈家的卧室，他将来之前匆匆忙忙收在行李包里的象牙套拿了出来。这仍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象牙套，打开时，还会放射出绚丽的绿色光芒。居然天堂之约引领他在这里就约见了。但下一次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不会真的要等到进天堂的那一天吧！ 带着千思百虑，困惑与欣喜，雅单达睡着了。他梦见和那个不知是索斯尼还是维娜的女孩在漫步飞舞，舞在纯净的草原，舞在美妙的乡村，舞在清澈的海底，舞在广阔的天空，舞在梦幻的天堂......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雅单达和撒拉帕吉姑妈一家到附近的树林去散步。走在路上，虽然没有什么可采摘的鲜花野果，但大家都心情舒畅。因为在这样的季节里，能享受到这么温暖的天气实属难得。 他们坐在枯黄的草地上，呼吸着自然界清新的空气。身边虽然尽是一片枯枝败叶，但却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他们开始趴下，然后在地上打滚。一家人不分你我，甚至不论长幼的玩耍，随心所欲地讲着笑话，这都让雅单达觉得像是在冬日的阳光下，品着下午茶的味道，温馨而甜蜜。 正在大家兴致勃勃地享受大自然时，菲林突然叫着肚子不舒服：“我想上厕所，怎么办？”他向大家求助。 可没人不晓得在这空旷的地方，哪能找到厕所呢。若是在春夏时分，或许还能找到一个树木比较隐蔽的地方，但现在，肯定没有。 小菲林着急坏了，他知道要是跑回家一定是来不及了，可怎么办呢？大家都在帮他找地方。其实像他这么点大的孩子，把哪当成厕所，都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更何况这地方很少有人经过，但菲林始终不肯。结果，雅单达发现了一个大坑，他如脱重负地喊道：“菲林，快过来，这有个为你准备急用的坑。” “这里？”小菲林跑过去看了看，有些不情愿。 雅单达看出这一点，“你不愿意吗？难道你想在裤子里就地解决？” “噢，不，还是就在这吧，起码可以当成是个临时厕所。” 雅单达将小表弟放了下去，“你还算幸运，总算有个地方当厕所，等你办完事再叫我。” “表哥，坏了，”还没等雅单达回头，菲林又叫道。 “怎么了？” “我没带纸啊。” 没纸？小家伙，可大家下午是出来散步的，有谁会想着要带纸呢。情急之下，雅单达不得不去找应急用纸——几片树叶和干草木棍。 “还说幸运呢。”雅单达拿着特别材料制成的“天然纸”，一边走向菲林，一边说：“我看幸运就是当一个人肚子突然痛时能找到一个厕所；而不幸就是当一个人肚子突然痛的时候找到一个厕所，却没有带纸。” 雅单达逗的撒拉帕吉姑妈和表妹们一哄而笑，小菲林却在坑里一声不吭，正经办事。珍妮回答说：“表哥，你别说了，否则我们的肚子笑疼了，到时你又要多找几个厕所和一些纸了。” 第二章 乡村假日5 雅单达走到坑边，把纸递给了菲林。当看到熏的黑黑的坑壁时，他不禁一怔，愣在那里。这个坑是上次舞会上为了点燃篝火而特意挖的。现在所剩下的虽然只是一堆黑碳和废木，但舞会现场的片片景象却还呖呖在目，当雅单达牵起维娜的手走到篝火旁时，一双明亮的眼睛被热烈燃烧的火焰照射的水晶惕透，长长的捷毛和高翘的鼻梁仿佛此时还清晰可见，再加上那诱人的嘴唇反照的点点光芒，让雅单达的心思出神入化。 这时，小菲林还在坑里，他大声喊着雅单达：“表哥，表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老是站在那？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很难受，拉不出来。”可爱又可怜的菲林叫了半天才唤醒雅单达，他知道要离菲林远一点，好让他顺利办自己的事。 雅单达几乎每天都不会闲着，不论家里村外，他总能找到有趣的事做。他已经对这个充满诗意的美丽乡村熟悉了很多，附近的人们也因为上次舞会上雅单达的出色表现而更加喜欢他。有时会有一些当地的小伙子们来到撒拉帕吉姑妈家邀请他去参加青年聚会，而这样的聚会，他总不会拒绝。 有一天，雅单达受邀参加了一个和他同龄年轻人的订婚宴会。新郎很钦佩雅单达的动人舞姿，所以希望能请他作自己的伴郎。如果雅单达同意的话，他将不甚欢喜。他相信雅单达能为到时的婚礼增加一份青春的喜庆和别具一格的乐趣，新郎本人也会因他的陪伴而大增光辉。 当雅单达来到订婚宴会上，听说新郎的这个请求时，他有些犹豫，拿不定注意。因为婚礼将在圣诞节的前两天举行，他不知到时候是否已经回家。 “很抱歉，”雅单达走到新郎面前，极谦和地说：“恐怕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为什么？”新郎很诧异，但并无责怪的意思。 “因为那时，我可能已经回家，和家人一起团聚过圣诞了。” “这样啊？可是那离圣诞节还有两天啊。”新郎真诚地希望雅单达能出席他的婚宴，他认为雅单达可以在那之后回家。 “真是很不好意思，我的确没办法决定。”雅单达为自己的拒绝感到抱歉。 “噢，那真的太遗憾了，”新郎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安慰了雅单达：“呵呵，不过没关系，起码你今天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了。现在让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雅单达和新郎来到一个铺着白色台布的方桌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和造型各异的羔点。当他端起一杯新鲜橙汁，刚要放到嘴边时，对面一个震撼心灵的眼神顿时让他心潮澎湃。 雅单达像个木头人一样，或说像尊雕像也不过分。他定在原地，内心却激动不已，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因为他看到的人是维娜。 在这群妙龄男女聚集的地方，雅单达此刻眼里只有维娜，他缓缓走到她的身边问候道：“你好，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是，很高兴见到你。”维娜幽雅地伸出了手臂，让雅单达亲吻。 当一个戴着丝织手套的手臂伸向雅单达时，他弯腰亲吻。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时间静止不动，维娜的手在他的手中紧紧握着，即使永远保持这种姿势，他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然而他表露出来的动作，仍然稳重大方，风度翩翩。 沉默了许久，维娜缩回了手臂。 “据说你是来这里姑妈家度假的，是吗？”维娜开口问道。 “是的。” “我还听说你叫雅单达？” “是的，我曾经告诉过你。” “你今年二十岁出头了吧？” “是的。” 维娜一直不停地问问题，问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而雅单达总是以寥寥数语来作答。维娜有意瞟了一眼雅单达，可她又立刻将眼神挪开了，因为雅单达正盯着她，看个没完没了。 “你是刚刚从学校毕业，是吗？”由于雅单达太专注眼前这个奇异美丽之物了，*的维娜必须单枪匹马延续话题。 “对，没错，不过请等等，”雅单达回过神来，抢先打断了维娜，“你是调查户口的吗，怎么这些事情你都清楚？” “哦，我只是猜测而已。”维娜在雅单达面前这时显得有点恍惚难安。 “猜测？是吗。不过你的猜测好准噢。”雅单达带着深深的洞察力看着维娜，向她的脸庞靠近些说到。“好吧，那现在让我也来猜测一下你的情况。” “我？好的。” 虽然雅单达和维娜才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他们好象都已习惯了这种问答的说话方式，他们都清楚地感到，彼此之间十分有默契，但这决不是一般平淡的好感，而是一种心心相应的深切爱慕，是青年男女间渴望多看一眼对方的真诚眷恋。此时在身边来来去去的高清上客和郎才女貌的新郎新娘，他们都无从关注。 “那就先让我猜一猜你的名字，你叫维娜是吗？”雅单达开始提问了。 “哈，是的。不过这也是我上次告诉你的。” “你的岁数比我小。” “何以见得？”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中略带羞涩。”雅单达的解释让原本想坦然回答问题的维娜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维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可不管三十还是五十岁的女人都会有害羞的时候，难道她们都比你小吗？” “当然不是，可她们从不会在我面前害羞。而且自从上次在舞会上见面以后，你一直都很关注我，对吗？” “这跟年龄有关系吗？”维娜觉得再也不能抬头了。她清澈的眼睛只敢对着地板，而不敢与雅单达明察秋毫的眼神相对视。可这些谨慎的举止却更显她的高贵美丽。 看到维娜无助地低着头，雅单达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值得怜爱的女孩啊。即或是说话大点声，他也担心会伤害到她。 现在，管他什么高雅之士，还是文明小姐，雅单达眼里心中都只有维娜。他无法使自己沸腾的热血平静下来，也不忍让自己对维娜的仰慕之情被胆怯和羞涩啃噬。或许雅单达的思想情感里已经开始在酝酿一份浪漫美好的感情了，而此时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序幕。 向来生活坦坦荡荡，为人本分洒脱的雅单达面对眼前让他着迷的维娜，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想抚摸一下那张娇嫩的脸蛋。 第二章 乡村假日6 “请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好吗？”雅单达深情地看着维娜说道。 此刻热闹欢快的大厅，对于雅单达和维娜来说好像是静寂的，维娜只能听到雅单达一个人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让很多美丽女孩心怡的男人。他健美的身姿，英俊的脸上一双神气十足的大眼睛，浓浓的翘八字眉透射出无所畏惧的气概，高挺的鼻梁，红透的嘴唇和清晰干脆的脸庞轮廓，再加上一副年轻小伙子调皮的神情，让维娜的心跳不断加速，却又无比坦然。她甚至不想让自己的眼睛转向其他事物。而雅单达看到眼前这个同样让他深陷诱惑的脸时，内心岂不一样也跳动着激动的音符吗？他好想对维娜唱出一首赞美的诗歌：跨过大海，翻越时空，我在寻找一位美丽的姑娘，她叫维娜，诱人的维娜这正是眼前的她，上帝恩赐的女孩请允许时空的脉搏停留，请让我紧紧抓住你的双手尽管潮流会变换，尽管你会远去但我的双眼会一直跟随着你不会离开你永远跟随你心灵默契的两个年轻人在这美妙的时刻相视而立，这种宁静被一个突然的粗犷声音打破了。“喂，伙计，你在看什么？你在这个女孩眼里看到了什么？”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年纪的大叔，他看上去很豪放，扶着雅单达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说道：“好了，别再看她了。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眼睛，看里面有什么？”他的样子很滑稽，在雅单达眼前摇头晃脑。 “噢，我看到了，”他大叫，“是我的影子，你的眼睛里藏的是我。” 大叔开怀大笑，雅单达被这豪无预备的叫喊声打扰，感觉很扫兴。他也一本正经地朝着大叔说道：“好吧，那就让我也看看你的眼里有什么？” “好的，你看吧。”大叔很得意。 “哦，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是什么？你的影子吗？” “那是，”雅单达镇定自若，“是一堆鼻屎。” “鼻屎，我的眼睛里怎么会有......”大叔愣了一下。 顿时，大厅里的人们笑开了。等大叔缓过神来，他知道这是雅单达故意说的，竟跟着大伙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看那些个阔太太们，一副酣态，用手里拿着的小褶扇，抚媚地遮住半边老脸，胖胖的嘴唇嘬到一起，被浓粉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眼角眯成了一道缝，在那里开心地偷笑。她们也成了各样聚会中最骄艳的风景。相比之下，肚腹高挺的乡村老爷们则声高气粗，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因为他们是各样隆重欢宴场合中最不可缺少的角儿。 雅单达对大叔的特殊笑声感到更加苦恼，他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又叫道：“唉，大叔，你应该修整一下你的胡子了。” “我的胡子？是吗？有此必要吗？孩子。” “当然有必要了，再不修整的话，都快要能扎成小辫子了。”大叔被雅单达挑逗着，但丝毫不觉得难堪，他毫不介意地与人们哄堂大笑。这次，雅单达也随之而乐了。 雅单达和维娜来到一处坐下来，他问维娜：“你曾经是学习什么的？” “我是学舞蹈的，因我喜欢跳舞。” “难怪你的舞姿那么出众，简直美极了。”雅单达真诚地赞叹道。 “你也是啊，你的舞也跳的很棒。” “是吗？你很欣赏我跳舞吗？”雅单达高兴地说，“但我是业余爱好。” 维娜有些惊讶，“但我觉得你比其他人跳起来要显得庄重，并不像别人那般轻浮。” “呵呵，谢谢夸奖，其实我是一个基督徒，或许我的信仰让我变的如此。”雅单达想把自己的信仰介绍给维娜，却不想她竟自己先问了起来：“这么说你也看《圣经》吗？” “当然，这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那你能跟我讲讲关于《圣经》中的事吗？我前不久刚刚接触过，但了解的还太少。”看来，只要是雅单达的话，维娜都会感兴趣。 “讲讲？好啊，非常乐意分享。可讲哪一方面呢？”雅单达的眼珠子机灵地一转，“那就跟你讲关于爱情方面的吧。” “爱情？难道《圣经》中所讲的爱情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维娜侧着身，愿意听其始末。 “是啊，我想会有所不同的。”每当谈到《圣经》上的问题，雅单达都会像现在这样认真，“你知道吗？《圣经》中所提到的最幸福的一对夫妻，他们是以顺服为前提的，他们接受真诚信靠上帝的父母为他们所选择的对象，并且他们自己也对信仰忠贞不二。当两个人在信仰上找到共同点时，他们就会自然走的越来越近。”维娜专心聆听着，他已觉得旁无他人，只有雅单达在向他诉说什么是爱情。“在人类刚刚诞生时，上帝就定下了一夫一妻的制度。并且女人当顺从丈夫，丈夫当爱惜妻子。他让女人成为男女的一部分，所以‘二人’一起就形成夫字。上帝也常常把自己与人类的关系比喻成夫妻关系，表明上帝爱世人，世人也当顺从他。” “上帝和人？真有这种说法吗？这听起来有些幽默。” “幽默在任何场合都是最华丽的装饰。”雅单达乘机炫耀一下自己的口才。 “噢？这么说，你已经拥有这身华丽的装饰喽？” “本来可以这么说，但跟你的自然美丽相比，我还是惭愧了些。”雅单达有意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维娜，让她即兴奋，又不好意思。 “对了，我还没说完呢，”雅单达继续谈道，他借用《圣经》的话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雅单达一连串爱的箴言让维娜如痴如醉，他使维娜知道今天无数家庭关系的破裂，说到底，只不过都是身体的情欲和思想的自甘堕落在作怪，但人们对此却普遍麻木不仁。没有建立在真爱基础上的爱情都是转瞬即逝，过影云烟。可时髦的世人常常犯着社会潮流中时髦的罪恶，却还以此为荣。 第二章 乡村假日7 雅单达接着诉说的故事，是一个远古时代的爱情传说。尽管故事很长，但维娜被雅单达出神入化的描述深深吸引着。她仿佛把自己想象成了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她正穿着长长的银纱裙，在无边的绿色草原上奔跑，身上的飘带被擦肩而过的微风轻轻吹起。身后，一个年轻的男子正追逐着。可当她沉迷于美妙的爱情故事中，想回头看看那男子的相貌时，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喂，维娜，你怎么了？”原来雅单达早已停止了分享，只是看到维娜还专注地陶醉于想象之中，所以一直没有叫她。 “噢，没有，我只是被你的故事感动了。不过我很想知道，刚才你说的关于爱的箴言，都是从哪里学到的” “其实并不难，只要你多读《圣经》就会明白，那些经典的句子都是我照本宣科的。” “可是，我还没有《圣经》。”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这么充满智慧的书，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送你一本。” “好的，有机会吧。” “这样好了，后天是我生日。”雅单达急切调动着自己的智力，想到了这个方法，“我想邀请你去姑妈家为我过生日，好吗？” “去你姑妈家，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维娜有些为难。 “没关系，你不用拘束，何况上次你也见过我的姑妈和表妹了，她们都很热情好客。” 虽然维娜觉得这有些唐突，但她还是很乐意接受这份邀请的，她答应了。 “好了，雅单达，现在我要去陪陪新娘了。” “陪新娘？”雅单达有些不解，又不愿放走维娜。 “有些事我要跟她商量一吓，”维娜解释说，“不然到了婚礼那天，我这个当伴娘的，就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请等一下，”雅单达对维娜的解释大吃一惊，他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很多，“你说你是这次婚宴上的伴娘是吗？” “是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噢，不，不会，应该说太合适了。你去吧。“雅单达吞吞吐吐地说完了这句话。虽然他不想让维娜离去，但她要做伴娘的消息还是让雅单达心生力量，觉得兴奋。他开始追悔起先没有答应新郎的请求，现在这个急切想多得一次与维娜见面机会的小伙子该如何挽回呢？ 雅单达嘟哝着嘴，像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脸上阴云密布。他在大厅里踱着步，走了几个来回，双手潇洒地插在口袋里，可内心却烦乱的很。 他来到一个桌子旁，做下来，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思索的眼神越过窗子，凝望着花园上方的天空。每当雅单达心有疑虑时，他总是习惯性地作出这样的动作。而每一个熟悉他的人，看到他现在的这副情形，都会感到心疼。 然而，一向主动的雅单达总不会沉默太久，他会出人意料地寻找到方法，来尽快解决问题。 雅单达慢条斯理但又不失轻快地走到新郎身边，平静地告诉他：“呃，我考虑了一下，我想还是答应做你伴郎的请求。” 新郎像遭受了什么突然袭击，发了半天的楞，然后激动地说道：“是吗？真的吗，雅单达，你改变主意，现在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了。” 新郎似乎还不太确定，“可不是说你要在那之前回家的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我想我还是推迟到婚礼第二天才走吧。” “那会不会耽误你回家啊？”新郎这时已证实了自己的听觉，但他仍有所顾虑，怕太过为难雅单达了，“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让其他人代替吧。” “噢，没关系的。”雅单达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慷慨精神，“我再三考虑，觉得婚礼还是比其他事情都重要的多，所以我要留下来做你的伴郎。” “是这样的吗，你能这样为我着想，真是太谢谢你了。”新郎已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他高兴地告诉这个来之不易的伴郎，“雅单达，你知道吗，我还正在愁，让谁来担此伴郎的职务呢，现在有你真是太棒了。” “是吗？”雅单达耸了耸肩，摆出与世无争的样子，“那你找到了吗？如果你找到的话，那就让给其他人来做吧。” “不不不，还是你来，你最合适了。“新郎哪肯放弃这个机会，他紧紧抓着雅单达的两臂，又是一连串感谢之词。 可雅单达狡黠的眼睛里透露着成就感，他洋洋自得，犀利的目光让谁都猜不透这个机灵小子与维娜见面的机会已经得逞了。原本笼罩在雅单达脸上的忧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天时间漫漫而过，若不是有哄哄嚷嚷的表弟表妹们作伴，雅单达恐怕会一直沉溺于今晚的生日幻想之中了。 傍晚时分，两个表妹将一个新鲜的大蛋羔端上了桌，小表弟菲林在家里活蹦乱跳，蹿来蹿去，而珍爱则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新来的漂亮姐姐维娜，生怕一不留神，把她弄丢了似的。不时她还往维娜身边蹭蹭，想靠着她坐。 生日会开始了，屋子里被已经燃着的火炉烘的暖和和的。这时，小嘉宾们，也就是撒拉帕吉姑妈家的几个孩子和维娜都已各自就坐。他们将目光都集中在通向客厅的一个卧室门口，雅单达从里面冒出了头，然后是身子，最后一只手拉出了自己亲爱的姑妈。现在，他朝大家大声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出今晚我们的主角撒拉帕吉女士盛装登场。” 这时，所有的灯光都关闭了，只有菲林拿着一只手电筒照向入口，手电筒被打出忽暗忽亮的光芒，在其跃跃闪烁的灯光照耀下，撒拉帕吉姑妈缓缓而出。伴着雅单达隆重的介绍，她配合默契地做着动作，还颇有些淑女的风范。再加上一套全新超常的装伴，使得她在一出场，就迎得观众们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呐喊。撒拉帕吉姑妈盘着一副贵族夫人式的发型，头顶插着一根从自家鸡身上拔下的鸡毛，上身着一件漂亮的单层羊毛外套，下面则是一件达到膝盖的盛夏短裤。 第二章 乡村假日8 雅单达大声清了清嗓子，将身子挺的更直。一本正经的样子宣布，“请各位仔细欣赏一下今天主角的服装，特别是这条为生日会而缝制的‘爱心牌’裤头。”孩子们畅快地笑着，就连举止幽雅的维娜也毫不拘束地加入了肆笑者的行列。雅单达继续为短裤做宣传，“有‘爱心牌’短裤，会让你神清气爽，事业步步高升。把它穿在身上，会让你暖在心里。如果你觉得热，可以只把它当短裤穿；如果你觉得冷，可以把它拽长一点当保暖裤穿。所以，这条功能多样的短裤，会在今天的生日会后进行拍卖，出高价者，将会成为它当之无愧的主人。” 平日里性情豪放的撒拉帕吉姑妈，她现在已被雅单达毫不吝啬的夸奖逗的人仰马翻，孩子们也跟着一起笑的不知死活。 等他们都都坐了下来，雅单达渐渐凑到维娜身边，他要近距离地多偷看她几眼。但这一举动没有逃过维娜灵敏的双眼。她直面正视雅单达，说道，“雅单达，祝你生日快乐！” 可雅单达却低下头来，没有回应，大家这时也都疑惑地望着他，维娜又问，“雅单达，今天不是你过生日吗？可刚才我怎么听你介绍说撒拉帕吉阿姨是主角呢？”大家都对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不解。珍妮知道维娜一定是弄错了，于是她解释说：“维娜小姐，今天是我母亲生日啊，你怎么会说是表哥呢？” 维娜看着雅单达，可他将头压的更低了，甚至要要钻到了桌子底下。但他知道维娜和其他人都正惊讶地看着他，准备听他发言。看来一场尴尬的场面在所难免。雅单达只有慢慢抬起头来，难为情地看着大家，然后眦牙咧嘴地轮流朝他们傻笑。当看到维娜因蒙在鼓里而露出受欺骗的可怜的表情时，他难过极了，他不忍心也不可能再隐瞒什么了。雅单达仍然嘻嘻地傻笑看着维娜，可维娜面无表情。雅单达一改调皮面色，突然表现出完全的沉静。他愧疚地望着维娜说，“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上次我告诉你说是我的生日，其实是姑妈的生日。请原谅我。但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你来作客，因为有你在，我们会更加开心的。” 大家这时都恍然大悟，明白了真相。但维娜仍一言不发，雅单达又继续劝说，好像是在替别人讲情解围似的，“维娜，你生气了吗？生气会使人变老加速的，你总不想自己未入中年，就已人老珠黄了吧。更何况这点小事，没必要那么在意它，只要开心就好。如果你生气了，也说明你被这件事打败了，可你永远都不会被打败的，是吗？” “是啊，孩子，不要生气。”撒拉帕吉姑妈这时也解劝道，“雅单达没有恶意，我们都很欢迎你来，有你在，我们玩的更加开心。” 雅单达此时已开始在心里偷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诚恳的认错加上姑妈在中间作保，一定不会让他的道歉失效。 果然，雅单达如愿以尝。维娜大方地笑一笑，说，“噢，原来是撒拉帕吉阿姨生日啊。没关系的，我当然没有生气，反而是很高兴来为您庆祝生日，毕竟我没有白来啊。现在，阿姨，我要祝你生日快乐。”说着，她举杯畅饮。 放下手中的高角杯，维娜又转向雅单达，“不过，雅单达，对于你的欺骗，我还是要给于小小的惩罚，你愿意接受吗？” “没问题，在下悉听尊便”雅单达痛快地答应了。 “那好吧，就把手伸出来让我打一下，以视警戒。”维娜此时像个严厉的家长，在教训孩子。 “嗯，给你。只要是不要命，就随你怎么打。”雅单达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一只手。 “请把手伸出来。”维娜撇了一眼又说道。 “是的，给你手。” “我说的是伸出手来”维娜重复了一遍，特意在手字上加重了音调。 “对啊，我已经伸了老半天了”雅单达又把手伸到离维娜更近的地方，简直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现在，你快打吧。” 维娜斜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雅单达伸出的那只手，好象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噢，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伸的是脚呢。” “什么？”雅单达叫道，显的很委屈，“你以为我这是脚？” “哦，不，只是长的像脚而已。” 维娜从容自得，雅单达则可怜地掘着嘴。撒拉帕吉姑妈和孩子们看着他们相视的表情，不禁拍桌大笑。 雅单达这时也明白过来，知道这是维娜的抱负，他装着很难过地说，“那好吧，不管是手是脚，现在任由你打吧，我就听天由命了。” “你生气了吗？”维娜看到雅单达调皮又伤心的样子，倒是觉得可爱极了。但他仍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抱负机会，便乘胜追击，“雅单达，你真的在生气吗？生气就表明你被我打败了。” 维娜用雅单达劝她的话现在反咬一口。但雅单达怎肯视若，他挺起胸膛，歪着脖子，把头往前一伸，咧着嘴笑道，“嘻嘻，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是不会被打败的。上帝赐于我一颗喜乐的心，这颗心已被快乐填满了，装不了其他东西。对了，你快打吧。” 维娜见雅单达仍是一副喜乐的小模样，她故意怒目攥拳，作出凶巴巴的样子，更厉害的是她竟脱下一只鞋子，要用此举来惩罚雅单达。雅单达惊呆了，他所认识的维娜看似弱不禁风，原来还会如此强暴。他的手伸伸缩缩，心里不觉阵阵冰凉。 “干什么？不是说只要不要命，随便怎么打的吗？”维娜势不可挡，看来不报此仇，誓不罢休了。 僵持了一会儿，维娜忍不住先笑了。她笑自己刚才出色的表演竟吓住了雅单达，也笑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学会做这种让自己回想起来都感到吃惊的不雅之举。穿上鞋子，她仍然美丽动人。而那一巴掌，维娜则表示要等以后有兴趣时再偿还。 第二章 乡村假日9 此时，蛋羔上五彩缤纷的蜡烛已经点燃了。美丽的烛光将大家的脸都照的通红的，一对对兴奋可爱的眼睛正环绕在蛋羔的周围。“快点切蛋羔吧，我都等不及了。”小菲林热切地叫道。 蛋羔宴开始了，虽然只在一个平凡的乡村家庭，虽然只有一群童心未眠的大孩子加上一位担纲家庭重任的寡妇，也虽然只是无数佳肴盛宴排挤之外的一桌简单水果饮料。但对于此刻这个温暖小屋里的每个人来说，他们都是幸福的，因为他们都明白上帝给于他们的一个不变真理，那就是心态决定一切。当一个人处于心态低落，只想离群锁居时，即使是在世外桃园里享受着宫廷般的膳食美酒，他也会觉得生活苦涩乏味；可是如果一个人正当意趣高昂，神清气爽时，即使他是一个长相丑陋无比身无分文被人厌弃的乞钙，他也会认为世界美丽非常。 不过这样的生日宴上，就算原本只有一个普通蛋羔也足够他们享受的了，而且就连毫无口食之戒的菲林也懂得节制这个道理。所以糖份过高的蛋羔在这个家庭中只能更多地充当美容用品了。结果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抹的大红大绿，分不清你我。这倒更像是在参加一场化装舞会。 雅单达这时冲到大家的前面，伴着身体的即兴动作，敲着撒拉帕吉姑妈家的洗脸盆，他唱起了自编的生日人物歌：嗨，可爱的人们，朝这边看过来，大花脸菲林，活泼的珍爱，美丽的珍妮，安静的卡露，你，还有你，风光依旧的撒拉帕吉姑妈，可你应该是、、、、、、对着维娜，雅单达突然停下来了，他在绞尽脑汁，搜索词汇。这时大家给他用手脚伴奏的节拍也停下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他想到了：那就叫你惊喜的维娜，对，给人惊喜的维娜。 可我、、、、、维娜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唱到：坏小子雅单达。 孩子们快活地笑了，也跟着一起唱到：坏小子雅单达。 噢，为什么要叫我坏小子，看样子我善良、坦诚又热情，但我却是坏小子？ 好吧，不管我是谁，不管你是谁，不管明天怎样，不管后天怎样，让我们都做上帝家的快乐使者，嗨，快乐使者。 雅单达的陶醉式演唱给生日会增添了更多的欢声笑语，他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激荡着欢快的节拍，洋溢出激情。即使是撒拉帕吉姑妈，也觉得此时精神充沛，活力鼎盛。 现在，男孩子女孩子们都已是饱享口服之欲，尽得欢畅了。雅单达佯装出喝醉酒的样子挺着肚皮走到撒拉帕吉姑妈面前说道：“姑妈，你看我吃的好抱啊，都快要撑破肚子呢。” 撒拉帕吉姑妈配合着雅单达的表演，故意像个老态龙钟眼神差劲的老花眼，在雅单达的肚子上看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嗯，这么大的肚子，里面像是有个孩子，可能怀孕有好几个月了吧。” 听说表哥怀孕了，菲林天真活泼地笑了，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雅单达仍然专心致志地推敲着，他把肚子挺的更高一点，抚摸着说道：“差不多是有好几个月了。他的小腿乱伸乱撞，好像还在蹬我的肚子呢。” 大家被雅单达逗的乐不可支，他们的笑声那么清脆，那么纯洁，仿佛要冲破小屋，冲出云宵。一切乡村宁静的气息在此时都无济于事，就连撒拉帕吉姑妈家牲口棚里的鸭子也跟着咯咯地叫着。 天已经很晚了，维娜准备起身回家但在离开之前，她要把生日礼物留下。她走到撒拉帕吉这位老寿星面前，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说：“阿姨，祝你生日快乐。本来我是为雅单达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但现在我要把它送给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谢谢你，好孩子。”撒拉帕吉姑妈接过维娜手中的礼物，慢慢打开。 当精美的礼物盒被缓缓开起时，雅单达欢笑的脸也跟着渐渐阴沉了下来。他的身子往后一怔，然后短步走向他们。雅单达沉默了，他咽了一口水，将维娜的礼物拿到手中，他看到，从里面正发射出一道明亮的绿色光芒，所有人这时都为雅单达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困惑。 雅单达低着头，沉吟不语，脸上的忧愁一览无余。此时他手中所捧的东西，正是那个与自己拥有的一模一样的象牙套，他的心因此而震撼。他缓慢地抬起头，转向维娜，想立即知道这个象牙套的来历，维娜告诉他，这是她在一次海滩散步时捡到的，当时觉得特别，所以就一直珍藏着。 同样是海，同样是象牙套，同样放出绿光，也同样是面貌极其相似的两个女孩，雅单达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这到底是魔鬼的有意捉弄，抑或是上帝的精心安排，让他如此烦恼。 但不论如何，他相信这是一种特殊的相遇，也许这就是“天堂之约”吧，是上帝为他特意准备的美妙约定。 维娜终于还是要走了，在出门之前，雅单达将自己一直保留的那个象牙套送给了维娜，并且他也跟撒拉帕吉姑妈说定将维娜送给她的礼物收为己有。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说明，但雅单达就觉得这样做会使自己的心舒服一些。 现在，雅单达要送维娜回家了。走出撒拉帕吉姑妈家，月光照着通往远处的小路，旁边的树木像高大的卫士矗立着，树梢在微风中摇曳，天气有些凉，但天空一片晴朗，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无遮拦地将寒光洒向大地。仍然沉浸于想象中的雅单达让维娜独自一人在前面行走。维娜只有默默地看着月亮，看着路旁随风而动的草地。 雅单达突然抬起头来，他不忍心看着维娜孤身行走的身影。于是他要先放下暂时一切的思索，带着回忆、伤感、兴奋与探密的心情，他勇敢地冲向前去，拉着维娜一只有些冰冷的手，心安理得，在夜晚宁静的乡村小路上悠载悠载。 第二章 乡村假日10 尽管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雅单达与维娜牵手的举动，让维娜顿时心跳加速，很有些吃惊和不安，但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两个年轻男女手牵着手，你不言我不语，静静地走在月光下，彼此用心体会并记住此时的点点滴滴。雅单达最后向维娜倾诉了久藏心底的“天堂之约”的故事，让维娜感动不已，而最让她兴奋的是，故事中的女主角竟然跟自己长相完全一样。 终于，他们不舍地分别了，但他们都晓得，在不久的几天之后，他们还会在另一场宴会中相聚，并且是以伴郎伴娘的身份出现。故此，也就不再那么难舍难分了。 几天时间漫长而难熬。婚宴当天，雅单达的头发被自然地飙到了后面，刻在额头下方似剑般浓而不腻的眉毛清晰干脆，俊秀的脸上，一双明亮的蓝色大眼睛更显活泼有神了。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礼服，里面搭配一件雪白的衬衣，衣领下工整地系着一个领节，脚踏一双擦的净光亮的黑皮鞋。整套装扮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尽显飒爽之英姿。尽管整天时间里，雅单达都在默默无闻地努力与新郎配合，但不免有很多视线和镜头还是瞄准了他。没有人觉得他只是一个逊色的配角，相反，他成了大部分人心目中记忆深刻的明星。 当维娜优雅地来赴婚宴时，她看到一个英健的身姿正站在白色大厅的门口，雅单达等待很久了。他走上前，如同这就是新郎在迎接新娘的到来。雅单达伸出手臂，让维娜挽着。 为了使婚礼给人留下更美好的印象，新郎做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他要请雅单达作婚礼主持人，他相信雅单达自然大方的谈吐绝对可以胜任此职务，要不是雅单达还没有成为牧师，新郎恐怕倒更想请他做证婚人了。即使现在这样，雅单达已担负了双项责任，虽然自己还未结婚，但今天既要做伴郎，又要做主持。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在一座雄伟肃穆的教堂里，牧师正在作婚礼前按例的一次讲道。等他讲完了，雅单达端庄地走上讲台，他要主持婚礼前的仪式等待新郎新娘的到来。 “各位亲爱的亲亲戚朋友，邻舍和教友们，欢迎你们来参加今天的这场婚礼，我们将在这里与上帝一同见证一对新人的婚姻，他们要在上帝的家里结为夫妻，共同行走未来的道路，挑起彼此的责任。他们的爱情也将在这里被注入神圣的因素，充满理性和恩典。让我们期待着他们的到来。” 雅单达的主持风度庄重而洒脱，人们觉得听到他的声音都是一种特殊的享受。等了许久，新郎新娘还没有到，雅单达需要再说些什么。 “好的，各位，现在让我来做一个调查，请问在坐的已婚人士有多少？” 顷刻之间，座无虚席的教堂里，一半以上的人举起了手。 “那么，有多少人已经离婚了呢？” 然而没有一个人再举手，他们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雅单达，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好的，请不要紧张，”雅单达缓和些语气，笑着说，“我知道这中间有很多人都已离婚或分居，但我不是要让大家当众出丑，只是作为未婚男士，我想从各位身上学些教训，以便一次成功。对于已离婚的人，我想后悔已来不及了，但起码下次再婚就有经验，不会太随便了。” 人群中发出了笑声，雅单达又说，“但对于在上帝家里成为夫妻的人，他们已合而为一，成为一体，相信他们会拥有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生活。”雅单达的话让急切等待中的人们轻松自在了很多。当他想起，此次婚礼是一位地位显赫的新郎与一位家道贫寒的姑娘结婚时，他由衷地赞叹说：“各位，我们今天有幸来参加这场不寻常的婚礼，在这里，我们要见证一位正直并忠于真爱的新郎，他没有选择与之家势相当的荣城华俯中的小姐，而是愿意让一个贫寒但善良谦卑的女孩为新娘，这让我们敬佩。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需要，然而最大的需要却是人，”雅单达开始借用一位教会先知的话，“就是不能被贿买也不能被出卖的人，忠心正直而诚实的人，直指罪名而无所忌惮的人，良心忠于职责犹如磁针之指向磁极的人，虽然诸天倾覆而仍能保持正义的人。” “可这样的人，今天实在是太少了，”雅单达有点惋惜悲叹地说道，“相反，人们一切源于良心的正直感情都已被金钱之类的东西迷惑了。其实上帝创造金钱本身并无错，他给人保管钱的权利，但没有让人随意的乱花钱。错只错在人们穷追不舍的欲望和贪婪的奢求。” 雅单达一直都觉得在教堂举行婚礼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也相信快乐不只是有钱人的专利。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言犹如一场振奋人心的演说，让在场的每个人为之一怔，也使那些原本不满意于这场婚姻的人一改前态，开始用真心来祝福新郎新娘了。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下。接着，乐队奏起了婚礼进行曲。新郎新娘出现在红地毯的尽头，缓缓向前走来。 伴着隆重的音乐，雅单达庄重嘹亮的声音再次充满了大厅，“女士们，先生们，上帝所拣选的一对新人此刻已来到我们中间，当他们迈入教堂的那一刻，就预示着他们的婚姻必定要充满神圣和自由。让我们衷心祝福他们吧。”雅单达看了看维娜，她正仔细地听着。 人们回过头来，眼神与新郎新娘一齐前进，嘴角露出笑容。接着，牧师从新上台，给他们证婚了。 这一天，雅单达责任重大，任务繁多，但他样样都出色地完成了。遗憾的是，他没有时间与维娜单独的说几句话。就连晚上离开时，他也不得不与一群喜欢他的人一起向维娜告别：“好了，现在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雅单达不舍的眼神一直盯着维娜，但终究还是要分别的。“真不知道时间都是怎么过的。”雅单达心里这样想。维娜默默地看着雅单达离开，心中满是眷恋。 回到撒拉帕吉姑妈家，雅单达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看着与维娜交换的象牙套，他又发了老半天的楞。 这个热情的乡村和姑妈一家人让雅单达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他又从新找回以前那些属于自己的喜悦，和原来的洒脱精神。 温暖的阳光唤醒了爱睡的人们，也驱走雅单达心中无数的思念和回忆。他必须趁着天气晴朗抓紧时间赶路。因为不知道从哪个时刻起，天就会下起大雪，而且一下就会是没完没了。 满面笑容的表妹们脸上露出难舍的表情，她们站在门口为即将远去的表哥送行，菲林一直跟着雅单达，撒娇不让他走，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候多时的马车这时驮上了行李箱。 雅单达深情地拥抱了每个人，最后来到撒拉帕吉姑妈面前。 “孩子，祝你一路平安。”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希望我能尽快再见到你。”雅单达抱了姑妈好一会，对于这个老妇人，他的心里尽是感激和不舍。 雅单达坐上了马车，他挥手告别，渐渐远去。 “表哥，再见！”小珍爱跑着，用童真的声音朝他喊道。 孩子们一起往前跑了几步，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为止。撒拉帕吉姑妈用大围裙擦拭着眼角不舍的泪。 第三章 平安圣诞1 姑妈家的旅行结束了。一路上，寒风拍打着雅单达俊俏的脸庞，冬日的阳光照的他精神爽朗，伴着车轮的辘辘声和马踢敲击地面的轻快节奏，雅单达享受着大自然清新的气息。 当经过一些街镇时，人们欢快地忙碌着，放假的孩子们在家里帮助父母做家务，还有人东奔西跑准备办年货。 马车驶进雅单达家所在的小镇。远远望去，母亲卡丝?琳达和父亲夫雷德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渐渐向这边走来，脚踪开始加快变成了小跑。几天来，他们一直在守望着这个方向，等候宝贝儿子的归来。尽管离别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已把这对父母想疯了。 母亲冲向前，紧紧地抱着儿子，并在他的面颊上霹雳啪哒留下两个深情的响吻。夫雷德先生镇定地站在一旁，用左手托着右臂，捋着嘴角的八字胡须。他静静地看着儿子，脸上露出微笑，虽然内心早已迫不及待想抱抱儿子，但绅士的他还是自然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而让妻子先过足了拥抱的瘾。雅单达不但没有因为旅途的劳顿而感觉沮丧，反而看上去清爽自在，这让夫雷德夫妇二人欣慰不已。 “雅单达，你过的好吗？”母亲急切地问。 “是的，我过的很好，妈妈。” “看到你精力充沛的样子，让我很高兴，而且比之前还结实健壮了一些。”母亲欢喜地笑着。 “那是因为我在姑妈家一切都很好，他们一家人都很热情，甚至我真的不想与他们分离。”雅单达倾诉着自己的心里话。 “那真是要感谢撒拉帕吉姑妈的慷慨。” “对了，雅单达，”父亲问道，“怎么没见你姑妈和几个表弟表妹一起来？” “没有啊，我没有邀请他们。” “你没邀请没关系，可他们没有收到我们寄去的邀请函吗？我们请他们来和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和圣诞节的。” “是真的吗？那太好了。可他们没收到啊。”雅单达一脸茫然。 “算了，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母亲摇摇手对父亲说，“让我们快回家吧。如果表妹收到的话，希望他们能赶来。” 下午天气开始转阴，渐渐下起了雪。雅单达被父母呵护的无微不至，吃过为他精心准备的午餐后，他沉沉入睡在自己的暖床上。 傍晚时分，雪下的更大了。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过，迅速落在房顶、树木和宽大的马路上。雅单达被一群欢呼叫嚷声吵醒了，这让他想起在去姑妈家之前从水中获救后醒来的那一幕，当时他也同样被一些杂声吵醒。但不同的是，这一回等待他的将是一次兴奋和惊喜。 从窗户探出头去，雅单达看到爸爸妈妈正向中午他回来的那条路走去。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那里，是的，很熟悉。这马车是谁家的呢？对了！是撒拉帕吉姑妈家的马车，雅单达脑海中即刻闪现这个念头。 雅单达激动地跳下床来，迅速穿好衣服跑了出去。从马车上堆了一层雪的帐篷里钻出几个人头来，是表弟表妹们。他们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舅舅、舅妈和表哥，就立马揭开帐篷，欢喜地跳了出来。 最后，撒拉帕吉姑妈胖胖的身体也从帐篷里露了出来，她的头发被一顶白色帽子弄的有些蓬乱，泛黄的天鹅绒外套紧紧地裹住上身，腰上始终系着一件肥肥的大围裙，一双大靴子直套到膝盖，还有一条穿插色彩艳丽的围巾绕在脖子上，不仔细看的话，她像是从儿童画册里走出来的一副画。 “你们好，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撒拉帕吉姑妈咧开嘴，开怀大笑着，向雅单达一家打招呼。 “你好，撒拉帕吉表妹，欢迎来我们家。孩子们，你们好。”卡丝?琳达热情地招呼他们。 “你好，姑妈。”雅单达走上前来，“真不敢想象我们这么快又能见面了。” “可我却觉得像是隔了好几年。” 早上雅单达刚走不久，撒拉帕吉姑妈就收到邮差送去的邀请函。二话没说，一家人立马准备行李赶了过来。 “我们快进屋吧，”雅单达提议。“把箱子给我。” “说实话，雅单达——”撒拉帕吉姑妈边走边畅快地聊到“上午，就在你刚走不久，我们还都在为想你而难过，想着我们没能一起过圣诞结多遗憾啊，可突然门被敲开，你爸妈的邀请函就到了。” 撒拉帕吉姑妈在女儿们的搀扶下走的很利索，聊的也很得意。就快要踏进门槛了，这个胖女人突然惊讶地大叫了一声，转过头来。 “啊，雅单达，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撒拉帕吉姑妈赶快朝马车走去。 “什么事，让我们进去说吧。” “不，雅单达，我现在就告诉你，必须是现在。”她拉住雅单达的胳膊，已经回屋的人都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撒拉帕吉姑妈。 “好的，是什么事，您说吧，姑妈。” “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没关系的，您就尽管说吧。”雅单达直言道。 “早上我们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维娜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她叙述着。 “她要做什么？” “她是来为你送行的，她希望能亲自跟你说声再见。” “可我没等她见到我就走了。”雅单达低下头，满脸遗憾，没想到维娜还这么细心。 “然后，我就擅自做了个决定。”姑妈摊开手，耸了耸肩膀。 “是什么决定？” “为了满足维娜的愿望，”撒拉帕吉姑妈装出一副神秘唏唏的表情，“为了让她能亲自跟你说声再见，看，那是谁？”她的手指向马车，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将帐篷慢慢地揭开。 帐篷被揭开的那一幕，雅单达惊呆了。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位姑娘，脸色白白嫩嫩的，或许是马车里人多的原因，她的脸被闷的透着一点桃粉色，小而精巧的鼻子，上面一对明亮的眼睛，含情脉脉，上下嘴唇泛着诱人的红。她身穿粉红色天鹅绒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纱巾。当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像是冰雪中的一位娇艳的美丽公主。 “维娜，是维娜。”雅单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站在那，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嗨，年轻人，“撒拉帕吉姑妈歪着脖子，走到雅单达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对他说道“不知道我这样的决定是否太鲁莽？你会不会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啊。” “不鲁莽，一点也不鲁莽。我怎么会怪您呢。”雅单达吃惊又欢喜地一直看着维娜，眼睛一刻不想离开。 “那么我的这一决定是否会得到一些报偿呢？”胖姑妈伸直了脖子，把脸凑到雅单达眼前。 “是的，当然会有报偿。”雅单达赶紧伸嘴给了撒拉帕吉姑妈一个响吻。可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维娜。 哈哈哈哈，撒拉帕吉姑妈得意地笑着，对这个报赏很是满意。 第三章 平安圣诞2 雅单达上前将维娜扶下车来，音量很低但清晰地说道：“很高兴见到你，欢迎来我家。” “我也是。”她腼腆地回答。 雅单达微笑着静静地看着维娜，维娜也静静地看着他......雅单达希望维娜能一直呆在这里。上帝啊，他祈祷着，让维娜就留在这里吧，好吗？求求你了，就这样吧。 撒拉帕吉姑妈向夫雷德夫妇介绍了维娜的身份和来历。看到维娜美丽的面容和端庄优雅的举止，他们感到很高兴。夫妻二人相视露出怪异的笑容，他们觉得是时候让儿子跟同龄女孩们相处了。 维娜很快适应了这个陌生环境，一大家人的热情大方让维娜感到温暖。她被安排和珍妮住在楼上一个房间里，隔壁就是雅单达的卧室。透过窗户，她看到房前有棵大树，上面搭着一个喜鹊窝，但看上去里面是空空的，鸟儿们大概为了躲避寒凉的冬天已经远走他乡了。不远处有用石头砌成的小路，路旁光秃秃的柳枝正孤独地伸向流淌的河水。 夜晚的雪下的很大，在这一墙之隔的温馨楼阁里，有的在看有趣的童话故事，有的在叽叽喳喳聊东说西，有的已经缩进被窝里享受甜蜜的美梦，也有的手里捧着热茶谈论着家庭琐事，还有的在思考接下来这个家庭将会发生什么，更有人还处在兴奋不眠的状态中。总之，不管他们在做什么，想什么，他们始终都怀有同一个念头：明天是美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谁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窗帘被掀开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像一棵树上刚出生的鸟儿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暖窝里蹿出来，要探索新鲜世界一样。 他们看到窗外的大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屋顶一片雪白，昨天的红砖碧瓦被染成了耀眼的白色，小树被压弯了腰，远处的山丘上也无一例外地披上了银衣。若不注意观察的话，你会以为眼前挂了一块白色窗帘。 有的烟囱里这时已经冒出缭绕的烟气，松软的雪地上还没有任何动物行走过的迹象。 夫雷德夫妇和撒拉帕吉姑妈很早就起床了，他们快乐地在准备早餐，虽然这不是夫雷德先生平日里所要干的活，但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他却是很乐意做这些，甚至心里还琢磨着要在未来媳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天气渐渐转晴，家里热闹起来，身材中等的狗儿比利跟着孩子们在房间里四处转悠，摇着尾巴，嘴里还不时吐出雾气。 雅单达开始在家里*持家伙，带领大家做雪撬了。这样的天气是上帝对孩子们的特别恩赐，不管你是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还是滑雪撬，你都会感到无比的兴奋。 孩子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一片空旷无人烟的雪地上，雅单达第一个试滑了。他对自己制作雪撬的精工巧技感到很满意。显然，刚开始滑时，大家都还不太熟练，有些会突然跌到，特别是菲林，每当他要向前冲时，总会翻个四肢朝天，可这小家伙毫不在意这些，好在积雪又厚又软，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又快活地滑跑了。 维娜站在一旁，安静地欣赏大家摆弄这玩艺儿，心中在为他们喝彩。 “嗨，维娜，跟我们一起滑吧，这实在太刺激了。”雅单达喘息着滑到维娜身边。 “不，还是你们玩吧，我不会。” “没关系的，滑几下就会了。”说着，雅单达将一个雪撬放到维娜脚旁。 “不，不要，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个，而且这更像是男孩子们玩的东西。”维娜有些害怕，她想要拒绝。 可谁也阻挡不住雅单达的热忱，他已将雪撬绑在维娜的脚上。 “好了，现在你可以试滑了。”雅单达作出让她前进的手势。 在雅单达的鼓动下，维娜开始滑了。事实证明，这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 “噢，很好，你感觉怎样？维娜。”雅单达跟在她后面问道。 “感觉棒极了。”维娜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雪撬，轻声说道：“现在我都想往前冲了，我要多滑一截。” 说着，她的身子往前一倾，滑的漂亮极了。她得意地回过头来，向雅单达招手，“雅单达，快过来啊，真没想到，原来滑雪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我没有欺骗你吧，看时觉得很惊险，事实上很过瘾。” 可就在说话之间，维娜忽然扭了一下脚，将她摔倒在雪地里。 “你怎么样，维娜，摔到哪儿了吗？”雅单达急忙从后面赶过来。 “不，没有，我很好，好像摔的没什么感觉，我看你们刚才也是这样摔倒的，怪不得你们没有喊疼。” 雅单达把维娜扶了起来，“不过，还是不要太骄傲，否则会吃大亏的。我想，现在让我们一起滑吧，这样也许会安全一些。” 雅单达解下自己的雪撬，和维娜同站在一块雪撬上。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利索？”维娜怀疑地问。 “没关系，我想应该可以，只要我们配合默契就行。不过好像从来还没有人这样试过。”雅单达得意地达成了愿望，他在做雪撬时就已想到了这一刻。 雅单达坐在维娜的身后，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腰。他们喊着口号，一起抬脚前进。 当他们滑过一个斜坡时，维娜吓的眼睛紧闭，不敢往前看，嘴里大声喊叫着。同时身体往后倾，抓紧雅单达的衣襟。看到维娜一脸害怕的样子，雅单达把她搂在怀里，这是难得与维娜如此亲近的时候。雅单达好像感受到一种有生以来特有的幸福，这种幸福是以往任何时候即使父母也不曾给他带来过的。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可雅单达觉得只要能跟维娜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快乐。正当雅单达的脸上还留有幸福的标记时，他与维娜的身子一起往下倒去，来个人仰马翻。 第三章 平安圣诞3 不知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是一不留心失了脚，当雅单达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快要倒在雪地上了。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我的头会不会撞到石头上，会不会与维娜的头相碰，会不会脑浆崩裂，还有会不会死掉或是变成残废，我还有父母和很多爱我的人......一切只不过是空设的假想，雅单达虚惊一场。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可他的半个身子正压在维娜的身上。 “你怎么样，维娜？”雅单达抬起躺在维娜胸前的头，“你摔伤哪里了没有？” “好像没有，不过你还压在我身上。”维娜想尽量挺起身体。 他们从洁白饿雪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然后沿着小河边走去。其他几个孩子也跟了上来，他们的脸上都被风吹的红红的，可依然兴奋异常。 走在河边无人踏过的雪地上，这本已是一件非常快活的事，可他们还是不失时机地下到河里的冰块上滑一阵子，然后很快地跑上来，然后又下去，再上来。 菲林的裤子已经快湿到一半了，但他还是很得意。珍爱每走一步，身子就陷在雪里一大截，她还远远地跟在后面。 中午大家共进了午餐，房间里非常暖和，可孩子们很快就吃完了，他们不愿在屋子里多呆一刻，因为外面诱人的冰天雪地还在等待着他们。 现在，比利已撑的饱饱的，正躺在房角里打盹。撒拉帕吉姑妈围上了大围裙准备帮忙洗碗。 突然，啪的一声，窗子上的玻璃碎了一块，撒拉帕吉姑妈被吓了一跳，楞住了。突然，啪的一声，玻璃又碎了一块。她忍不住挪动着胖身子，急忙向窗户跟前跑去。原来雅单达正带领孩子们打雪仗呢。她朝他们大声喊道：“喂，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来，玻璃已经被你们打碎两块了。” 撒拉帕吉姑妈的叫声丝毫不起作用，孩子们好像无视她的存在，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他们只顾怎样才能瞄准对方，然后打他个落花流水。 突然，撒拉帕吉姑妈以为又会听到啪的一声，然后第三块玻璃碎了。因为她明明看到一个雪团正迅速飞过来。可出乎意料，她只觉得眼睛一阵疼痛，两眼昏花。哎呀，不好，她中弹了。 “真是糟糕，”撒拉帕吉姑妈摸下脸上的雪，嘴里嘟哝着，她又开始朝孩子们大声喊叫：“快停下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可孩子们仍然觉得旁无他物，什么声音都打断不了他们此时的热情。而对于平安夜来临前的这些破坏行动，撒拉帕吉姑妈也只能当做是越打越发了。 可怜这胖妇人在窗前叫了半天，也无人搭理。现在，她只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发呆。何不改变一下心境，把它当成一种享受呢？她真的这么做到了，她开始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是在欣赏电影里的一场精彩打斗。作为观众，她正在给他们加油。 雅单达带着菲林正和女孩子们结成的同盟交战。菲林不时跌到在地上，所以他们这一方的攻击大部分都需要雅单达来维持。虽然女孩子的手法并不是太准，但偶尔雅单达也会遭遇袭击。 看到这群都快要成家的孩子还在玩着此般儿童游戏，撒拉帕吉姑妈不禁一笑，这让她回想起很多童年时代的美好往事。可她叹息自己永远都不能再参加了。 突然，又是啪的一声，撒拉帕吉姑妈赶紧朝玻璃上瞧了瞧，可碎玻璃仍只有两块，这是怎么回事？ “噢，太糟糕了，”她大叫着，“怎么可以这样？”原来她只顾观看游戏，竟忘记把手中的碗给滑了出去，摔碎在地板上。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说着，将碎碗片放到垃圾箱里，开始干自己的活。 突然，撒拉帕吉姑妈又听到一个声音，她立马跑回到窗前看看，是夫雷德先生的叫声，他竟然也加入到了女孩子的队伍中，和她们一起对抗男孩子呢。 “哦，这到底都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玩这种游戏？”撒拉帕吉姑妈自言自语，“好吧，那就让我也来一显身手。”说着，她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她找到嫂子卡丝?琳达，和她一起加入到了雅单达这一班。 “好了，哥哥，”对着夫雷德先生，撒拉帕吉姑妈喊道：“现在，就让我们好好打一场吧。” 管他什么碗还没洗，地还没拖；什么年纪一大把，身子不灵便。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先玩上一把，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冰冷雪地里，一家人开始了一场温馨美妙的童年之旅。 下午的时间过了一半，大人们要回屋子准备晚餐了。虽然孩子们也已经是又热有累，但爱玩的天性使得他们好像永不疲倦，他们绑上雪撬又要滑上一程了。 这次，雅单达带领大家来到一个远处的山丘上，从高处往下滑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他们绑好雪撬，准备开始冒险之旅。站在山丘的最高处，他们能将小镇的情景尽收眼底，同时又体会到冬日里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好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吧。”雅单达发出号令后，第一个滑了出去。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滑下去，谁都不敢轻率地挺直身子，他们就蹬在雪撬上，一直快到山脚时，才敢站起来。 这样几个来回过后，他们可以大胆地挺身滑行了。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熟悉了很多。当他们平稳地站在雪撬上，张开双臂，迅速向下俯冲时，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好像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不一会的时间，在这个如同白色的大纸上，留下了无数条优美的弧线。 现在，他们不紧可以自由地伸展四肢，同时嘴里还唱出了欢快的滑雪歌：滑呀滑，滑呀滑，想滑多远就滑多远，能滑多快就滑多快，让崭新的雪撬带着年青的我们滑过山谷，穿过小镇，滑向最美的天边。 滑呀滑，滑呀滑，滑到马儿的前头，滑在鸟儿的上面，不要太炫耀，也不要太骄傲，让雪撬承载着梦想，支搭成现在与未来的桥梁。 滑呀滑，滑呀滑...... 第三章 平安圣诞4 小镇的街道逐渐变的安静了，一切经营活动都已停止下来，商贩们带着菜筐和小推车在急速往家里赶。原本积雪掩盖的马路，被行人和车辆压的稀哩哗啦。没有人敢大步的踩在地上，而是用脚尖快速地踮地。只有当不小心的马车经过时，才会溅起一滩污水和烂泥，行人们就会在此时抱着身体，四下里张望，找地方跺蹿。 还有一点点时间，平安夜就要来临了，在回家吃饭之前，雅单达总在怀念上午的滑雪情景，他希望能再有一次与维娜共同滑行的机会。于是，他将自己的雪撬丢在一边，跑到维娜跟前，征求她的意见。可还没等维娜回答，雅单达就已经站在她的雪撬上了。 雅单达让维娜伸展双臂，当从高高的山丘往下滑时，他们谁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瞭望远处，雅单达紧紧抱着维娜。此时仿佛所有四周杂乱的声音都已冺灭在冬的美妙之中。维娜身边响起雅单达急促的呼吸声，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雅单达心跳的频率。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啊，雅单达这样想着。 过了不久，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里透射出耀眼的灯光，圣诞树被各种颜色的小彩灯装点的华丽别致。雅单达家里圆圆的餐桌上已摆满了各式美味的菜肴，让人看了就觉嘴馋，这是平安夜最丰盛的晚宴。不管哪家，今天晚上都不会在吃喝上过于节俭，即使是最贫穷的农民，即使是独居的寡妇。 母亲卡丝?琳达为雅单达和所有孩子准备了几大桶热水，等他们沐浴后，个个都穿上了自己最庄重漂亮的衣裳。雅单达着上一身黑色晚礼服，显得成熟洒脱。 夫雷德先生带领大家来到餐桌前坐了下来，他做了一个真诚恳切的祷告，孩子们将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睛。 “亲爱的主啊，我们这一大家人感谢你，感谢你平安地带领我们度过了这一年。此刻，你又赐下这丰盛的饮食，惟愿你的福惠随着这饮食进入我们的肚腹之中，让你的恩典和喜乐与我们的血液一同流淌，也求你祝福这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这些孩子。求你来引导我们的未来。祈祷是奉主的名。” “阿们”大家齐声说道。 在上帝的祝福下，孩子们快乐地享用桌上的饭菜。平日里朝思幕想的美味今天可以尽情地食用了。然而他们发现，即使是每样菜只随意品尝一点，他们也已经足够饱了。 晚餐很快结束了，大家所盼望的一年仅一次的难得聚会即将来到。 若是在其他村镇，人们也许会在今晚选择参加一场特殊的舞会或是看一场激动人心的电影。然而在这个小镇上，人们早已形成要在教堂迎接圣诞的习惯。在这一晚，室外不管是刮着刺骨的寒风还是下着凄砺的雨雪，都无法阻挡大家走向教堂的热情，这甚至已成为此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行动不利索的老人早早地就赶去了教堂。夫雷德先生一家这时也出发了。雅单达和孩子们高兴地走在前面，人们都在蜂拥般地向教堂聚集。走在路上，处处都能听到热切的问候声，即使是曾经并不太熟悉或者是中间有隔阂的邻居见面，也会真诚地向对方道一声：平安夜快乐。而得到的回答则是态度更恳切的祝福：也祝愿你平安夜快乐。并且当这一夜过后，大家又会变成友善的朋友。 聚会是在小镇唯一的一座教堂里举行，这是一幢华贵而庄严的建筑，和着周围特色的附属楼，给小镇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每个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一天，人们都会来这里聚会，参加崇拜活动。凡是来到这儿的人，都会肃然起敬。 这一夜，没有贫富之分，没有主仆之分，没有人会在街道上游荡，也没有精神不佳者会在某个角落里颤抖哆嗦。因为即使再肮脏失常的浪子，也会被好心的人们接到家中饱餐一顿，然后带进教堂。 坐在教堂里，没有一个人会随意地喧哗或谈论家庭中的烦心琐事，各人都在安静地向上帝献上祈祷，等待聚会的开始。 静静地，渐渐地，教堂的椅子上挤满了人，这个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没有人会担心家里丰厚的财产或漂亮值钱的宝贝被别人偷走。就连远处的村镇上，也有人过来，愿意在这神圣的教堂里，一同感受平安夜里的平安。 冬天的夜幕降临的格外早些，当教堂上空大钟的时针指向八点时，一种清脆嘹亮的钟声响彻天空，越过穹苍，飘扬在宁静的夜空中。此时，人们激动喜悦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受人尊敬并爱戴的华加尔牧师缓缓走上场。年逾九旬的他，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上帝，从十几岁，他就开始在教堂担任各项职务，负责牧养教区的工作。他与夫雷德先生一家有着很密切的交往，他们常常会坐在一起祷告读经，研究上帝的话语，他也曾给过雅单达在《圣经》学习上一些得力的教导。 “各位亲爱的弟兄姐妹，”他热情地招呼在场的人们，“欢迎大家今晚来参加这神圣的平安夜演出聚会。但愿主基督给世人带来的平安信息让我们在这一夜有着更深刻的体会，也愿这份平安能临到我们每个人。上帝祝福你们！阿们！” 祈祷式的祝词拉开了晚会的帷幕。人们在椅子上坐的笔直，有人还把头伸得长长的以注视台上的表演。 一排排圣诗班人员端正地站在台上，当和谐优美的平安夜之歌在大厅内响起时，人们心中不由得升起对主的无限感恩和赞美。这种歌声仿佛能开人心扉，让所有罪人悔改，让烦躁的心变的安静，一切忧伤无助的灵魂得到安慰。 接下来的乐队演奏，个人见证和感人话剧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位子上，悄然欣赏着，思索着，沉醉着。他们跟随表演如同来到了那个古老的伯利恒小镇上，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静静地眨着眼睛，并不宽敞的街道被整天来往的行人踩成了碎砖烂石，到处可见裂缝。当人们正安睡在家，沉于美梦时，一个偏僻处不为人知的破旧马槽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夜的宁静，这是新生王来临了，为了世人而降生的救主。他是那样的默默无声，毫不张扬。他的身边没有护士，医生，即或是接生婆也没有。这位君王不是降生于王宫，受万人朝拜，而是在无人问津的简陋马棚里。然而正是这看似平凡的婴儿的一生，却拯救了世人，轰动了全世界，他的事迹传遍人类。 第三章 平安圣诞5 午夜来临了，演出结束了。人们从教堂里出来，有人竖起了高高的大衣领，头缩在里面，直遮住耳朵，妇女们在头上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老人在儿女或邻居的搀扶下，彼此依偎着，拥拥挤挤，纷纷向自己家中走去。大雪覆盖着每个村落，照亮灰暗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直延伸到无边的远处。走在积雪的道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树枝上堆着的雪偶尔翻滚着，啪哒一下跌碎在地上。有时能听到脆弱的树枝咔咔作响，即将脱落。经过昏黄的路灯照射的街区，人们可以快速的穿行，而不会夹在平日里人头攒动的闹市区，听爱于叫卖的商贩和挑肥捡廋的顾客间的争吵。除了高大的圣诞树和五彩缤纷的圣诞小灯仍在街市上安分地守夜，带着一身寒气的人们跑进家里，跺跺脚上的雪，一脱下大衣，就钻进了被窝。 这是平安之夜，这是圣善之夜。即使回到了家中，裹在棉被里，人们也依然在回味着演出中的点点滴滴，意犹未尽。 这一夜，人们睡的格外香甜。没有忧愁，没有挂虑，没有使人烦恼的梦境，唯一留下的就是平安夜里的平安。或许在像菲林和珍爱这样的孩子的梦里，还会遇见圣诞老人爬过烟囱带着大礼包来访的情景。可爱的小脸，在酣睡中还带着微笑。 谁也无法挽留时间的脚步，它会毫不留情地从身边溜过，从眼皮底下逃走。安宁祥和的平安夜过去了。圣诞节早晨阳光明媚，孩子们睡到阳光从窗子里钻进来时，才懒洋洋地起床。他们发现这一年最美好的平安之夜已经丢在了身后，都有些惋惜。为什么只有一夜？孩子们这样讨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怎么就不能多一些这样的时间呢？也许这是物以稀为贵的幸福之日以少见乐的解释吧。 幸好圣诞节这天才刚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应该珍惜时间，要做些有意义的事。雅单达招聚孩子们在一快回忆起过去一年的经历，然后记在了各自的日记里。 下午，背着家里的大人，孩子们翻遍了自己的行李，将尽量多的用品和圣诞礼物塞进背包里，腰里撇足了平日里积攒的零钱，要去探访附近的一些孤寡老人。就连小珍爱手里也拿了一包满满的东西，在娇小的双腿和雪地之间拖来打去。 他们来到第一个老人家里，一个秃顶老头正蜷缩在破旧的火炉旁抽着烟斗，手指被烟熏的泛黄，一张摇晃不稳的床塌上躺着病体憐憐的老伴，她已枯瘦不堪。听说家里来人了，老太太硬是直起了腰，坐了起来。 据老人介绍，他们家已将近半年多无人踏访了，因为无儿无女，所以一直就生活在这种枯燥的二人世界里。现在老伴也已久卧病床，于是就更没办法象以前那样忧忧自在地生活了。说到这里，老人叹息一声，这都怪他们在年轻力盛血气方刚之时行错了事，当年他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老伴那时则是比他更小的丫头片子，但他们却背着父母硬着颈项结婚了。结婚时，虽然连张新床都没有，住的也无比简陋，但他们却误以为那就叫浪漫。后来还浪漫到只想过二人生活，不要生孩子。直到过了生育年龄，人老色衰，疾病缠身，他们的大浪漫主义也摇身一变，改成了浪荡主义。 老人说话过程中，时常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吭吭巴巴地咳的让人纠心，好像肺都快从嘴里咳出来似的，后面还拖着一串肠子、胃等器官什么的。老太太很少发言，但眼泪不停地从鸡蛋大小的脸颊上流下来。 “你不要太难过了，”雅单达作为最大的孩子，开始劝慰老人，通常这样的工作都是由父母来做，可今天他也要过一把大人瘾。“人生总会遇到一些无法接受又无法避免的事，有时这些事是因我们曾经的过失造成的。但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与其做着无用的叹息，还不如花时间想想如何改变。” 怎样改变呢？这才是嘴难办的事。 雅单达劝他先把烟戒掉，这起码会对他的身体有好处，如果就连他也病的起不了床，那他的老伴就只有等死了。 老头嗑了嗑烟斗上的灰，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抽，嘴里吞云吐雾。让他戒掉抽了一辈子的烟，不是要了他的命根子吗。 可雅单达态度诚恳，让老人的心有所动，他坦然聆听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的教导。 雅单达趁热打铁，他让其他孩子送给老人一些圣诞礼物，还告诉他，要是觉得起先戒烟不是易事，可以多吃些水果之类的东西，来填补空虚。但事在人为，只要下定决心，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这是雅单达平生第一次说如此大人的话，老人答应在戒烟一事上要倍加努力，不管结果如何，他总要试试。临走前，雅单达还给了老人一些生活费用，他感激不尽地收下了。 接着，他们又去到一个因车祸丧子的老太太家里。她像平常那样，坐在家门口傻傻地望着远方，好像儿子只是出去一小会儿，马上就能回来一样。而她正在等儿子到家后，第一个就能迎接到他。 因着雅单达这群孩子的到来，老太太缓慢但兴奋地端出一些小点心，硬是让他们品尝，她的慈祥和热情使得孩子们不忍心让她失望。老太太有说不尽的话想要跟他们倾诉。他们在一起唱赞美诗歌，谈论上帝对每个人不同的恩典。这给生活孤独，心思单调的她增添了不少生活的喜悦。 下午的光阴过的很快，最后老太太含着眼泪送走了孩子们，他们还走访了其他一些老人家里。静静给他们送去礼物。虽然只是孩子，也虽然只带了一点不起眼的礼物，但他们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开门欢迎。 在这个晴朗的冬日下午，几个孩子就像是上帝特派来到世界上的小小天使，给孤苦无助心灵含霜的老人们送去了温暖，传递了福音。他们相信有时甚至只是一句轻声的问候，一声淡淡的祝福，一个微笑的眼神，也能给别人带来安慰和生的乐趣。这也使他们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并深刻体会到一个真理：施比受更为有福。 回到家里，孩子们兴奋地向大人们诉说这一下午的经历，他们坦率的表情、激动的言语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圣诞节助人为乐的温存与幸福。 第三章 平安圣诞6 傍晚的阳光温和地照在雅单达的书桌上，他正捧着《圣经》，阅读耶穌在逾越节其间遭遇被杀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幅壮观而凄惨的画面，耶穌正背着沉重的十子架艰难地迈着脚步，在他的周围，数不清的人们挤挤撞撞，密密麻麻地同他一起缓慢前进。他在赴死的筵席，成群的犹太人和罗马兵丁拥堵在大街小巷和破旧的石阶上，全城的百姓都来了，他们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有人在为他含冤将死而哭泣，有人因戏弄耶穌而发出狂放肆虐的笑声，哭与笑混杂在慌乱的人群中。而耶穌却没有发出一句怨言，一声责备。最后，他被活活地钉在十字架上，他死了，然而，三天后他又复活了，升到了天上，被云彩接走，将来他还要复临。这一切都是为了世人。 合上《圣经》，雅单达紧抱着双手，他的心中满是感恩之情。因着在马槽中降生的耶穌，一个卑微的身体，却又是无比尊荣的上帝之子的死，才换来今天这么温馨美妙的圣诞节，才会有无数家庭和睦相爱的快乐情景。 吃过晚饭，镇子上到处已是欢歌载舞，热闹非凡。人们在欢度圣诞。雅单达推出自己心爱的自行车，带上维娜，他要与她一同逛览小镇夜晚的风采。 街市两旁昏黄的灯火映照在两个充满激情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身上，纯洁的友谊在同一辆自行车上传递着爱的信息。雅单达让维娜坐在前面杆拦上，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他们无所谓于周围狂欢的人群和惊讶羡慕的眼神。凉风迎面吹过，他们清爽潇洒地在这个灯红酒绿魅力不俗的小镇上自由地穿梭。 最后，他们来到街市的尽头——拱形的大桥——横跨在环绕小镇的河上。从这里望去，可以远远看到小镇上一切最美的风景，包括那座巍峨庄严的教堂，矗立其上的高耸十子架正放射出明亮的红色光芒，给小镇的夜晚普洒了一片红红火火的温馨色调。 维娜陶醉于小镇独特的美景之中，头发向雅单达轻轻飘去，她漂亮的脸庞深深吸引着雅单达，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雅单达自然地靠近她，并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吻。这一吻让维娜发现原来雅单达一直在看着她，维娜想再次集中注意力在周围的风景之中，却已是很难。 回去的路上，维娜坐在座垫上掌着车头，雅单达则坐在车后，伸直双腿使劲地蹬着脚踏板。等到实在蹬不动了，他就把这吃力的苦活交还给了维娜，哪想到她这娇小的身体在使出全身力气蹬轮盘时，身子带动自行车摇来晃去，差点没把雅单达像抛气球一样从车子上甩出去。可雅单达还是鼓足了勇气，在这个拼命驱车的驾驶员所驾的车子的后座声，甘冒危险站了起来，他脱掉自己的一件外套在空中使劲转尤，嘴里大声地吆喊着。不时他还伸展开双臂，感受一下飞翔的滋味，任凭冷风吹扶，任凭脚下的车颠来摆去。 虽然此刻的街道已安静了很多，但圣诞的喜庆和美好仍然可以在这两个夜晚游行的青年脸上欢呼雀跃卖力叫喊的表情中清晰可见。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1 春日的和风吹醒了僵冻的田野，大地的小酒窝里冒出了青青的嫩芽，作为新生儿，它们既脆弱，又对生命充满期待。或许有时只是人们脚下不经意的一踩，就会使它们丧命，并就此失去探索未来的资本，可是更多时候，它们还是倔强地挺起腰杆，重拾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一个播种的季节，这是一个根植希望的岁月，这是一个撒下梦想的年代。 撒拉帕吉姑妈带着几个孩子和维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乡村，一年的劳作即将开始。临走前，雅单达送了他们好一段路程，还将一本《圣经》拿到了维娜的眼前。 “维娜，我想了很长时间要送你一点礼物，但始终没有拿定主意。最后，我想到曾经对你的允诺，也是我认为一件最好的礼物，就是这本《圣经》，它伴随我一直到现在，里面有很多我自己的注解。这本充满美好真理的书，现在我要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也能从中得到人生的指引与智慧。” 注视着雅单达真诚的眼睛，维娜收下了他最心爱的书，同时也带上了他的祝福。这是除象牙套之外，她从雅单达手中收到的第二件礼物。“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这本书的。” “希望你能认真阅读，让它伴随你一生。在你最困苦失望的时候给你带来帮助和安慰。” “嗯，我会的。很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你们一家人的热情，让我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是这样的吗？”雅单达很高兴听到维娜能这样说。 “是的。”维娜靠近雅单达，她也要送给他一件礼物。她在雅单达脸上亲吻了一下。这也是雅单达觉得从维娜这收到的最好礼物了。他甚至神经质地突发其想，从现在起不要再洗脸了，否则会洗掉维娜的吻，直到下次再见到她。 终于，维娜走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雅单达像丢掉魂似的，寡言少语，闷闷不乐。每一个孤独的夜晚，雅单达都会因思念维娜而失眠，或是在想象中入睡。 三月的一个清晨，雅单达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感到烦躁不安。因为就在前一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远方的一位表婶——平日里很少到访的白琳女士。 这是一个非常节俭的女人。早在孩子只有八岁那年，她的丈夫就离开了人世。带着唯一的孩子，母子俩贫困僚倒，相依为命。让儿子上大学，成了白琳婶婶最大的盼望。 现在，这个女人穿着一件早以过时的麻布外套站在夫雷德先生的面前。她的面部肌肉拉蹋着，两个厚厚的眼带不自然地扒在眼睛下面，随便攀扎的头发上毫无隐藏地露着几根银丝。由于长时间过分劳作，使得这个憔瘦的农村妇人看起来比同龄太太们要老上一圈。 “表兄，表嫂，”在一阵寒暄接待过后，她说道，“真是很抱歉来打扰你们，好长时间都没跟你们联系了，今天来此的目的实在难以启齿。你们知道我儿子，他还有半年就要上大学了，而我、、、、、、”她摊了摊手，不自在地看着夫雷德夫妇二人，“一个没本事的乡下女人，怎么忙活也凑不足供他上大学的钱，而他又是那么孝顺懂事，从不乱花钱，学习也很刻苦，从不跟其他孩子们一起出去玩玩闹闹。他在同学面前，显然是个没有父亲的穷书生，这让我很难过。我不想他因为家里贫困而降低上大学的信念。” 上大学的信念？雅单达心里重复着这个声音。这不也是曾经维持他们一家人生活的信念吗？ 在雅单达还读高中的时候，他的父母因不想到处借债便去了大城市打工。当时的夫雷德先生还只是个建筑工人，母亲在做家纺工作。起早贪黑，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刮风还是下雨，他们都会一如既往地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下班后还要急忙煮饭。住的则是一间破旧的出租房，睡觉吃饭的问题都要在这一个屋子里解决。 当时一个炎热的下午，夫雷德先生被一辆车子驮着送到他们的住处，他的妻子被急忙从工作场地叫了回来。当卡丝?琳达看到自己丈夫的一只脚上正缠裹着白色石膏躺在床上时，她吓坏了，用手捂着嘴巴，脸色阴沉。夫雷德先生是在帮别人拆迁房屋时，不慎摔下来的，一只脚掇在了石块上导致骨折。虽然事后经过处理，但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仍然有些陂足，走起来不能过分用力，更不能做吃力的活了。当时，他躺在床上呻吟着。他想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妻子担忧，可当天晚上他疼的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卡丝?琳达拿着丈夫破旧的裤子在门口缝补，她整个身体缩成一小团，家庭重担已把她像棉球一样压缩了起来。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滴在手上和衣服上。一想到丈夫现在的状况，她就胆战心惊，不紧不能干活了，还需要别人的照顾，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把这所有的担忧都沉积在心里，不论是面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其他人，她都要强装出笑容。而她也紧紧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上学孩子的母亲，一个受伤男人的妻子。 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夫雷德先生都只能呆在床上，过着暗无天日一般的生活，他的饮食起居完全要靠别人来照料，就连上厕所也需要妻子来背。于是，他就尽量减少喝水，吃少量的东西，这样就会在上厕所的事上减轻了妻子的负担。 与此同时，雅单达正在学校里勤奋苦读，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还要和几个同学一起研究数学物理题，背诵复杂的化学公式。他住在学校的公寓里，每到星期天，他都有时间回家看看，再拿几件衣服来换。可就在星期日这一天，吃饭却成了问题。父母在出门打工前，曾把他托付给两个叔叔和婶婶，希望到了星期日，雅单达回来时，能到他们家中吃上一顿。于是每个周末的中午，雅单达都会在家中等待，看哪个叔叔会来叫他吃饭。有时会来一个，有时两个都会来。但偶尔也会出现没人来叫的情况，这时候他能到哪里去吃饭呢？他完全清楚两个叔叔和婶婶都很爱他，但不免也有疏忽和遗忘的时候。特别是赶在繁忙季节，有时，甚至这些长辈自己的食宿时间都无从确定，又怎能顾及太多其他的事呢？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2 伴着父母与孩子间的想念，生活的苦楚，雅单达一家就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过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生活。但他们仍然坚强乐观地活着，活的无比相爱，活的充满盼望。因为做这一切，都有一个信念在始终支撑着他们，就是要让雅单达上大学。这也让雅单达深刻体会到，一个人活的开心充实，不是在于有钱没钱，也不在于身体是否劳累，而全凭有着怎样一个信念和盼望。 如今这同样的信念正在环绕着白琳女士，以及很多比他们生活艰难的多的父母。 雅单达看到白琳婶婶低下头，用一只粗糙的手背擦拭着眼泪。他好想告诉婶婶不要过分看重上大学的事，因为他自己曾经无数夜晚所攻克的数学物理题，对于现在的生活来说，除了简单的一点常识，其他的几乎毫无所用。但看到白琳婶婶的煎熬只是为了这唯一的信念，他不忍心将其打破。更何况，也许他的这位表弟是个上大学的料，将来能成为栋梁之材，要用上这些知识呢。 “不要难过，白琳姐妹。”卡丝?琳达安慰着她，“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个时期的难处。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在你的丈夫离世时，你的孩子还很小，但你一直就一个人勇敢地面对生活压力，扛起很多男人也无法支撑的担子，而且还注重对孩子的培养。我们会帮助你的。”说着，她走进房间，拿出了二千块钱，递给这位可怜的母亲。 白琳婶婶接过钱来有些感激，但她没有接受夫雷德夫妇的邀请，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在她走的时候，她告诉他们：“我会尽快还上这笔钱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显然，她觉得这笔钱还太少了。 “为什么不再多给她点呢？她现在的景况如此困难，我们不是还有些钱吗？”白琳婶婶离去后，夫雷德先生这样责备道。 “我也想多拿点给她，可如果都给了她，家里就没办法装修了，又怎么谈给儿子介绍对象的事呢？” 介绍对象？这一直都是雅单达不愿谈及的事。可这也成了当前父母生存的又一个信念。人活着总需要信念，需要能够支配人生存意义给人盼望的信念，这样的信念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君王元首要使国力兴旺，人民安定；牧师肩负教导真理，牧养教会的责任；白衣天使希望病人重获健康；小提琴手盼望能给观众奏上一曲优美动听的旋律；而乞钙只忠于自己的肚腹，只要能吃饱饭，再有个地方好好美梦一场，那就已经是天堂般的享受了。这其中有信念，也有责任。但不管如何，他们总找到了生的意义。而现在雅单达清楚，父母所指的这个对象正合他意，那就是维娜。 像其他所有父母一样，夫雷德曾经为儿子能上大学四处奔波，现在他们又在为他创建自己的家庭而精心计划着。 可对于雅单达来说，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他还有太多的理想和需要承担的责任。他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 在雅单达无数理想里，他曾经给自己编制了一个美丽的梦。梦中，他是一个大学校长，一所世界著名大学的校长。甚至他已给这所学校起好了名字：迦南美地大学。只不过这所梦中大学的出现颇具一些神话色彩，是他还在上学时，一堂课上不注意听讲时的幻想：在一个仲夏艳媚的傍晚，天空一副辉煌气派的景象，柔和的霞光透过缝隙照在人们屡次行走的树林小道上。雅单达正带着爱犬比利来这里散步，比利灵敏的突鼻子到处嗅着，一会儿跟在雅单达身后不停地摇晃着尾巴，一会又蹿到前面高昂着头，绅士般地迈着大方步，摆出一副领路狗的架势。 雅单达毫无意识地呼吸着树林里青涩的自然气息，眼下一块小石子在脚前踢来踢去。他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一个苍发老奶奶正向他走来，他们彼此渐渐走近了。老奶奶一双深邃而慈祥的双目一直在盯着他，她满脸的皱纹像是一张破旧的鱼网，拱着突起的背，身高还不及雅单达的肩膀，一手杵着早已褪色的拐杖，一手跨着一只小的可怜的篮子。 “你好，雅单达。”老奶奶向他打招呼，声音带着微颤，像是树林深处发出来的。 “你好，可我认识你吗？”雅单达满脸迷惑。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不要怀疑，孩子，这是上帝的安排。” 老奶奶和蔼的笑容与亲切的装扮让人觉得很想与她交谈，这也让雅单达回想起自己善良的姥姥。当他还只是个无知少年时，姥姥家是他常去的地方。每到中午，姥姥就会提起一个小菜篮带着雅单达跨过一道篱笆门进到菜园里，在那里摘到扁豆、黄瓜和茄子。然后做成雅单达爱吃的可口乡村美味。当姥姥在灶台后面烧饭填柴火时，雅单达还回依偎在姥姥的怀里，享受这位慈善的老妇人给他带来的一个个精彩故事。 现在，姥姥已经离开了人世，眼前的这位老奶奶倒使他怀念起童年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男主人公，雅单达如同一位英俊的王子站在这个即将给他祝福的老奶奶面前。她既神秘又亲切朴素。双眼仿佛凝聚着几千年隐藏的历史，但又能洞察深奥的未来。除了说话的时候，嘴巴的地方会裂开一道小口子，其他时候，几乎要缝合到一起了。 “孩子，”老奶奶亲切地叫着雅单达，“现在，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能满足一个愿望？雅单达心里倒念着这句话，姥姥曾经跟他讲过的那些童话故事，现在一幅画面接着一幅画面地在他眼睛里闪过。可既然这些事情真的临到了自己，他却又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比利在他们身旁来回打转，它突然停下来，坐在老奶奶的身边，抬起头来，端详着雅单达。 顿时，雅单达的心里像是一下经受了什么触动。他知道自己该提出什么请求了。 “您说的是真的吗？您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是吗？”雅单达礼貌地问道，他要再确定一下。 “是的，雅单达，我可爱的孩子，你说出你想要的吧。” “那就请你让我能听懂所有动物的说话，可以吗？” “哈哈，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想听懂动物的说话呢？” “因为我想它们一定也有自己特殊的感情。” “好吧，你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老奶奶说完，就向雅单达来时的方向走去，不久便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3 雅单达继续向前走着，这条他曾经无数次行走的林间小道，今天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他来到一棵树不旁，回想着刚才与老奶奶的对话。疲惫使他很快睡着了。 在这样的时刻，美梦总是如同旋风般一股接着一股本席卷而来。雅单达沉醉于梦中的甜美，但突如其来的一阵尖叫声却将他吵醒了。“啊，疼死了！” 雅单达惊醒后，向四周张望，却不见一人。当他朝比利望时，发现比利正委屈地盯着他。原来他睡觉时，身子不小心地向旁边倒去，脚踩到了比利。现在，这只狗正伤心地叫着。它张大嘴，怪哩怪气地说道：“雅单达，你踩疼我的脚了。” 雅单达不可思议地睁到了眼睛望着比利，他知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来狗也会有抱怨。于是雅单达连忙向它道歉：“对不起，比利。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 “原谅？我当然会原谅你。若不是我有这样的宽容和爱心的话，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是这样的吗？雅单达心里琢磨着，没想到原来狗也这么富有人情味。 “现在我终于可以一诉心肠了。”比利又尖声说道，“雅单达，你知道我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吗？经常我在想喝汤时，你们却总一个劲地把光骨头硬塞给我，冬天的夜晚我想要一床暖和点的被子，但你们只给我一床薄薄的铺草，害得我晚上睡觉直打哆嗦。还有在白天的时候，有时我想出去好好的玩一阵子，或见见我的老朋友们，但你们却总让我在家看门。”说着，比利还呜呜地哭了起来，两个爪子不停地擦泪，捂住眼睛，像是害羞。看着它那可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疼。 比利一直不停地说着，可雅单达想到狗儿看门，不就是与生俱来的责任吗，怎么现在就连狗也这么不守本分了。 “还有一件更令我难过的事情，”雅单达认真地听着比利诉苦，它好像说上了瘾，要倾诉出所有的苦处和遭受到的委屈。它叽哩哇拉地说，“其实我的性别是男的，但你们一直都误会我是母的，还硬拉着我去跟公狗交配，又怪我生不出小狗，可我哪能怀上孩子呢？”比利的眼中饱含着泪水，“这件事一直在打击着我的尊严，使我内心的自尊受到重创。还有、、、、、、” 一时间，比利有说不完的话。雅单达向它承诺，以后会改善它的生活的。正说话间，雅单达又听到其他动物在开口说话。 树上的一只老松鼠正指着雅单达告诉自己的幼崽说：“孩子，我们要当心点，那个男人带着一条死狗，不知道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听到骂自己是死狗，比利瞪大双眼努视着松鼠，做出一副凶猛的样子。 这时，天空中飞过一群单顶鹤，它们有的在唱着歌，还有的在议论着说：“看，那是雅单达，一所大学的校长。” 接着，雅单达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问候他：“你好，雅单达。”这是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长着满脸的胡子，嘴巴长长的，爪字的力量足以抓起一个少年，翅膀煽动的时候，能在身边刮起一阵大风。 “你好。”雅单达向它致意，“可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不，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大鸟挥洒着翅膀，好像是随着说话时做的动作。比利在一旁铿锵有力地咳嗽，想得到他们的关注。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叫雅单达的呢？” “呵呵，这是我的本能吧。当你开始听懂动物说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大鸟高傲地将膊子挺直了，以显示自己是一只高贵的鸟。比利这时候的咳嗽更加买力了，为了引起雅单达与大鸟的注意，它甚至要扯破了嗓子。 看出大鸟的高傲，雅单达向它称赞道：“原来如此，那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也很漂亮。” “哈，谢谢，大家都这么说我。”大鸟自豪地答道，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比利这时实在忍不住了，他用尽量小但又足能使别人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还漂亮呢，只不过一只鸟而已。” “你好，小狗。”终于，比利的努力引起了大鸟的注意。 “噢，你好。请不要叫我小狗，我是比利，你这只长胡子的大鸟。” “长胡子的大鸟？”比利的称呼让大鸟无比吃惊地叫了起来，“你说我长了胡子？” “是的，大鸟，你长了胡子。”比利爽快地告诉它。 “噢，上帝啊。居然这只破狗称我脸上的毛是胡子。”大鸟气愤地喋喋自语。 “破狗？”比利不满意地说道，“你那难道不是胡子吗？” “你见过谁长了这么美丽的胡子吗？这是我飘逸的头发长在脸上。” “还飘逸的头发、、、、、、”比利斜眼看着大鸟。 此时，雅单达竟然被搁置一旁，他惊讶地看着这两只不是人的东西，在聚精会神地说话和争吵。 过了一会了，大鸟生气地告诉比利，“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了。离我远点，死狗。” 又是一句“死狗”，让比利怒不可遏。要不是给雅单达面子，它会毫不犹豫地扑向大鸟。 “我今天来是给你——雅单达——带来一件礼物的。”说着，大鸟不舍地从脸上拔下一根自称是头发的长毛递给雅单达，并告诉他，“这根头发代表力量，当你握着它向上帝祈祷时，你就会实现一个愿望，但仅仅只能实现一个而已。当你这个愿望实现后，你曾经的愿望就回破灭。” 接过长发，大鸟瞪了比利一眼，迅速飞走了。 比利见大鸟原来竟有这等本事，不禁产生了一点好感。不管大鸟的态度如何，此刻比利的心中都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它已不是一只普通人家的牲口，因为它的主人能听懂它的每一句表达，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权。所以比利也做好了准备，要为保护好自己的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利随时迎接挑战。 改变形象已成为当前首要解决的问题。比利领着路，和雅单达一起来到一个河边。对着河水，比利一会照照自己的头，一会又摆摆尾巴，需要改变的东西太多了。首先，它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具威力，于是它沾了一点水将头上的一撮毛摽直了，它又捋了捋胡须，用舌头将身上的毛发添的光亮。等它梳洗打扮好了，对着河水眦着牙满意地笑着。 比利走起路来更有自信了，现在的这身狗模狗样的气质使他走在同族面前，无疑将是一只老大级别的狗。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4 回去的路上，比利得到了一个展示自己威武的好机会。一群野鸭子与雅单达和比利迎面相撞，在它们中间，一只白色的家养鸭腿上正绑着一根绳子，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走着。它一路上痛苦地喊着“救命”。看此情形，雅单达给比利一个眼神示意当做什么，它堵住野鸭子的去路，在中间猛力撕吼着。 对付这群小刺佬，比利心想，这简章就是小菜一碟。要是雅单达愿意的话，它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它们一个个撕成碎片，但雅单达从来都不允许比利伤害任何生命。 野鸭子飞的飞，滚的滚，都落荒而逃了。只剩下那个可怜的白色家养鸭还呆站在路中间，它被吓坏了。 比利跑到鸭子面前，用脚掌拍拍他的头，以此安慰它。然后将它领到雅单达跟前。 腿上的绳子被解开后，鸭子稍微镇静了一些，但得知雅单达能知晓动物语言时，它又是一阵惊讶。 从鸭子的倾诉中，雅单达被告之，原来它是今天下午和同伴到河里游泳，结果碰到了这群野鸭子，被它们诱骗绑架来的。 “为什么要绑架你？”雅单达问它。 “它们想让我与它们的孩子交配，产生新的后代。”鸭子害羞地低下头，用大脚掌遮住脸。 “这群臭鸭子，”比利抢过话来生气地骂道，“但你也太笨了，怎么会受到诱骗。不过说来也悲哀，我的祖先曾经也是受到狼的诱骗，后被绑架与它们交配才产生了狼狗。哎，我那群笨祖先，连我一半的智慧都没有！” 雅单达将鸭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受惊的身子。看到这中情景，比利嫉妒不已。可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鸭子，它问雅单达：“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只鸭子吗？还有多少只飞鸟和走兽？他们每天吃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吗？”至于多少只鸭子，雅单达并不知道，但他清楚它们每天都有上帝所赐的食物来喂养。 接着，鸭子还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你知道天空为什么会出现彩虹吗？沙漠中的棕榈树如何能生根发芽并且开枝散叶吗？水从高上上流下，可高山上的水又是从哪来的吗？” “啧，啧，啧，”比利在一旁直颠着嘴，“没想到是只不简单的鸭子，难怪会遭受绑架。” 的确，鸭子所问的这些问题，其中一些就连雅单达也从未想过。比利不堪忍受鸭子在雅单达怀里如此受宠，它不允许任何其他动物占据主人对它的宠爱，于是比利眼珠子一转，说道：“雅单达，现在我们已经救了它，我们把它放生吧，我们让它从新回到自己的群体中。这样，我们也可以对它无牵无挂了。 雅单达听取了比利的提议，将鸭子放回到河中。临走时，鸭子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它告诉雅单达一个秘密，说到雅单达将会成为一位大学的校长，但条件是必须经过诚心的祈祷。 天空安静了下来，动物们开始归回到自己的巢穴之中。现在只剩下雅单达还带着比利在这条林间碎石铺就的道路上行走，他们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似的，就连探路高手比利也是走的晕头转向。夜幕降临了，明亮的月光照着大大的树影斜射在小道上。面对这条如同森林般悠远深长的路，雅单达想到自己的未来亦即如此。人生之路漫漫，虽有月光相伴，虽有忠心的比利相随，但路始终要自己去走。 路还在无休止地延续着，比利伸长了舌头，喘着粗气到处找出路。此刻除了祈祷，雅单达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他拿出大鸟送给他那根代表力量的长毛，将它握在手中。这时，比利也腹俯在地上，双脚合并，做出祈祷的样子。 想到这根长毛只能实现仅一个愿望，再加上受到鸭子的启发，雅单达祈求能创办一所大学。 有时祈祷过后需要一段耐心的等待，或者还要付出自己的辛劳。雅单达这时疲倦的席地而睡。比利在雅单达祷告过程中一声不响，恐怕也早已是进入梦乡了。 看到熟睡的雅单达和比利，雀鸟们深夜还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看，这位校长好年青啊。” “是呀，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精兵强将出自他的门下。” 动物的口中总会发出一些智慧的言语，其中很多是人也无法预料的。它们能预晓天气，感知自然。虽然它们不从播种，也无从收割，但它们仍然可以吃饱得暖。若是人类能听懂动物语言的话，也必定会听到它们经常唱出赞美的歌声。这一切，雅单达都感受到了。可当他再次醒来，要去探索这奇异世界时，一切都已改变，等待他的将是另一番境遇了。 清晨，鸟的歌声特别清脆悦耳。在太阳还未爬上山坡，大地仍在酣睡之时，它们就早早地离开了自己的安乐窝。辉煌的晨曦越过山头照耀着一群群翩翩舞动的翅膀，它们如同高贵的舞者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 此时，比利仍然合抱着双脚，保持睡前祈祷的姿势，它从来没有像这一夜睡的如此香甜，不用看门，也不用为冷暖安危*心，并且能和主人睡在一起，这是何等尊贵的待遇，不过，这也是它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体会到的人优越感。 雅单达在鸟的歌声和比利的呼噜声中醒来了。一切诧异和难以想象的情景在刹那间袭入雅单达的眼球，从雅单达躺卧的草地到眼前壮观气派的建筑，没有一寸土地再与之前林中的幽幽小径有相似之处。难道这还是梦吗？雅单达拍拍比利的脑袋。 “嗨，比利，快点醒醒。”比利惊讶地抬起头，甩甩两只耳朵，“看看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你来过这吗，比利？” 比利在一旁吠着，像在表达什么。 “那边的那幢楼好高啊，快点数数，大概有好几十层。还有那幢也是，太庄严了。”雅单达一时眼花缭乱。各种风格奇特迥异的建筑在周围随处可见。比利不知是缺乏欣赏美的能力，还是淡泊名利富贵，它并不为眼前的这些所动。它出乎寻常地安静，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雅单达惊讶的表情和颤动的嘴唇。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5 “你好，校长。”一个声音在雅单达身后响起，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附近没有其他的人。 “你好，雅单达?杰索先生。”这个声音更加靠近了，而且是在叫着雅单达的名字。 先生？雅单达莫名其妙，居然有人在称自己是先生。“你好，是在叫我吗？”雅单达这时看到眼前突然蹦出一个男人，穿着端庄，表情恭敬。他走到雅单达面前。 “是的，校长先生，我是在叫您。我叫修鲁斯?卡尔，是您的助理。” “哦，上帝，我是校长，修鲁斯?卡尔，我的助理？”雅单达自言自语。“比利，”他转向自己的爱犬，此时已是他的伙伴。“你听到了吗？我已经成了校长。” 一阵沉默。 “看来鸭子告诉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比利。” 比利没有吭声，仍然趴在雅单达身旁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你不说话，比利，比利。”雅单达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拍拍它的身子。突然，他想到了。 “哦，比利。你是怎么了？难道你已经——不会说话了吗？”雅单达这时回想起那只长胡子大鸟曾说过的一些话，“当你下一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你的前一个愿望将会破灭。” 雅单达惊愕地看着比利，他必须接受这无法改变的现实。但对于比利，他感到万分愧疚。曾经无数次盼望理解的动物语言，在一瞬间实现了。然而现在，又在一瞬间，一切又成了过去。 雅单达难过地搂着比利的头，所有动物的智慧语言和对生活的乐趣，雅单达现在都感受不到了，他从新回到人与人交往的生活里。 看着雅单达对比利做的这一连串近似滑稽的动作，修鲁斯在一旁楞了半天方开口说话，“校长，请让我扶你起来，到餐厅去用早餐，好吗？” 早餐是在一个城堡式的建筑里进行的。这也是雅单达即将下塌的校园住所。在一张长方桌上摆列了各样鲜美的水果和点心。雅单达把比利抱在椅子上坐着，可没有一样东西合它的胃口。在他们身后站着助理和一排仆佣。雅单达从来就不习惯让自己受到过分特殊的待遇，于是他召呼助理和佣人也一起坐下来用餐，只是见到比利也与他们一同坐席，让他们很不自在。 由于是出自想象，雅单达清楚在这所大学里的所有建筑和将来要发生的一切。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知识的积累而变的骄傲。世俗的虚表和作做毫无立足之地，学生不会因冷酷无情的利欲和野心勃勃的自私之念而产生猜忌。他们对生活充满乐趣与丰富的情感。没人会因虚伪的娇饰和穿着而引来麻烦，培养信心和美德成了这里最重要的功课，教师门的榜样显出真礼貌的要素，就是要顾及他人，学生也由此扩大了爱心并激发了博爱。 这位年轻有为，意趣博发的雅单达校长会经常教导学生要用勤劳的双手去换取一切，并谦卑地对待每一个人。因为在这位年轻校长看来，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就是勤劳而谦卑的人。 在春和景明，秋色宜人之季，雅单达会亲自组织学生到野外郊游。在那里，他们能欣赏到大自然最杰出的美术作品。通过对植物的研究，学生们更加热爱科学。到了夏季的傍晚，他们还会拿起炊火器具，在河边支搭起帐篷。晚上睡在凉快的沙滩上数着天上的星星，观察天体的变化，一起探讨天空的奥秘。 这就是雅单达心中的迦南美地大学，这所大学已不再限于围墙之内的校园，凡是他们所能看见和触摸到的地方，都是他们学习和研究的对象。老师与学生之间充满信任，没有人因名次的虚荣而在考试中不择手段地抄袭或是无节制地学习到深夜。他们都知道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并努力纠正自己的错误，改掉曾经的不良习惯。超越自己，提升自己，成了他们学习的乐趣。在饮食上，学生们不会贪图无益的烟酒和肉食，而是选择清神健体的素食和水果；装扮上，他们穿的大方得体，以自然为美，而不会穿着袒胸露背不合时宜的衣服，也不会把脸涂抹的跟猴屁股一决高下。因他们知道：生命胜于饮食，身体胜于衣裳。 在学校里，学生们坚于本分，专心学习。到了假期，他们就到学校创办的工厂里劳动，已勤劳换得报酬，既减轻学费的负担，有不知道浪费时间。 总之，在这里一切的教育方式都是最出色的。学生不会因遇到空洞的哲学和无畏的猜测而伤透脑筋，也不会因死记硬背的无用公式和成词烂调而乏味。教育之光如同明亮的晨星照耀着学生们的未来，改革家们不断兴起，闪烁着耀人的光芒，如同生命之水，直涌到死寂的罪恶潮流。 但想象终归是想象，进入其中，一切都如梦般美好，可一旦走出来，你却什么都不是。即使这所梦中的大学再好，但它毕竟只是梦。 现在，雅单达已是一个大人，他必须先放下那些儿童般可爱的幻想，到外面的世界真实闯荡一番。不只是为了赚钱，更是要让无悔的青春不致虚度。为了能与教育事业的关系靠的更近，雅单达希望自己能先开一家书店，让最好的书在这里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售。 书是人类精神最佳的营养品。没有书，人的理性生命便将枯竭；可人又不能尽信于书，若是因为有了书，而使人停止的想象、创作，只知道依赖和模仿，那倒不如没有书了。所以雅单达设想要让那些启迪人自由思想，将人从沉睡的智慧中唤醒的书籍尽量多地摆放在自己的书店里。 但这不是一件想想就能做成的事，要想开这样的一家书店，雅单达必须先有大量的资金投入和心血付出。可看看家境，再看看*劳的父母。 不论处境如何困难，雅单达都要常试着为达到目标而不懈努力。他希望通过父母在当地的良好关系，能帮他先借到一笔钱。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6 一天晚上，雅单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因为这是最值得他信靠和最支持他的人。每当有一个新想法或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雅单达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聪明而善于思索的母亲，从她这儿得到好点子。现在儿子要做一番事业了，如果能得到她的祝福，那当然是件好的预兆。 听到雅单达勃有兴致地谈起自己的理想，母亲卡丝?琳达满心自豪。在他们老夫妻二人的心中，还未来的及思想该让儿子进入哪个行业谋生之前，他们出色的儿子就先来汇报了。母亲鼓励雅单达说：“孩子，你放心去做吧。你已经长大了，该做什么，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只要不是违背良心，同时又能使你健康快乐的事，我和你父亲一定会支持。” 母亲的话总是如同炎炎夏日中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在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儿子的一边，给他加油，为他助威。也许有人的想法在一时间内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包括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但在雅单达看来，只要是生他的母亲能与他站在一个行列，肩并肩，心连心，即使再大的困难，也总有解决的办法。这也是他成长到现在最为自豪的事，因他有个让他感到自豪的母亲。 “谢谢你，妈妈。我就知道从你这里，我会得到力量。” 雅单达靠着母亲的肩膀，像是一个还在吃奶的婴孩，时刻需要依靠母亲。的确，在这个妇人身上，雅单达从不会感到敌意或是不和谐的力量。不论是曾经艰苦时期穿着朴素大方，还是如今良好环境中的庄重高雅，作为儿子，雅单达总能体会到母亲身上的温暖和特有的关怀。 出于长者周全的考虑，母亲必须再提出一些警醒：“雅单达，妈妈还要告诉你一点。当你在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勇往直前，不怕挫折，坚持到底是必备的条件。但你同时还必须要谨慎踏实，这是所有成功人士具备的共同特点。有人会在侥幸中成功一次，但没有人能保证侥幸会永远不败。” 雅单达仔细聆听着母亲的谆谆教诲。对于这个英姿勃发，意气正盛的年青人来说，谨慎踏实正是他所需要的气质。 接着，母亲又讲起一段亲身经历的故事。 “在你还小的时候，”她说道，“我和你爸爸也盼望能做一番事业，于是我们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开了一间商店。那是当时这里唯一的一家商店，所以生意很好。我们进的货物，几乎不出三五天都能售完。而这其中我最感激的人是你外公。你知道他是一个勤快又善良的老人。” 说到外公，雅单达看到母亲的眼神格外专注，仿佛她的眼睛里正闪现着外公来回走动不停忙碌的身影，是那么亲切。但他已经离世十几年了。在雅单达的印象中，他只记得每次去他家里，外公都把他当小乖乖一样抱在腿上，或是带他一起玩耍。 “就当他还健在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最支持我的人，每次我有什么新的注意，总会先让他知道，所以他听说我要开商店了，很快就带人来帮我盖店铺，搞装饰。后来我们就成为村镇上比较富裕的家庭。人与人的关系很纯朴，交往也很密切，很诚实。那个时候，人们经常会到露天去看电影。在放电影之前，有广播先通知，接着，不管是老人小孩，男的女的，就像一窝蜂似的往放映地赶去。一块白色大布用竹柑撑起来，就像一只船帆，前面就挤满了人。特别是夏天的晚上，不管有多少蚊虫，人们的热情都不会减退。有的坐在自己带来的小板凳上，摇着破扇子；有的坐在地上，小孩就任凭放在地上爬着、躺着或是打滚。一些中年男人干脆把上衣脱掉，一边当扇子，一边当毛巾擦汗。大家的眼睛都专心地盯着画面中的场景，只有少数没有结婚的小伙子会偷看人家女孩子几眼。只要是出现一件稍微有趣的场面，大家就会笑个不停，那种笑声是出自内心单纯的感情，没有一点虚伪。” 母亲说的精精有味。本来她想告诉雅单达一些关于外公的事，可现在，她倒回忆起自己那个年代的趣事了。 “那个时候真好，没有太多关于富人与穷人之间的区分，因为大家的状况几乎差不多。白天都要下到地里干活，唱着庄稼人的歌，晚上就是回到家里，喂喂牲口，喂喂孩子，再喂饱自己的肚子。人们的性情都很豪放，粗声大气地说着话，张牙舞爪地哈哈大笑，就连吃饭也特别豪放，用的餐具不是大碗就是小盆。有人一顿吃了两小盆面条加上七个大馒头。”说着，母亲用手比划着馒头，大概也有盆口那么大。那时候有高深学问的人并不多，但最大的学问就是填饱肚子，因为人们天天干重活，很能吃，可食物又并不多。 母亲接着续他们的光辉历程，“那时，晚上不放电影，大家就摇着扇子，聚到一块聊天。有一些老人活灵活现地说着神鬼故事，弄的大家都就近在他身边，靠紧了，一个个像候似的盯着他看。等说到了精彩片段，人们屏住呼吸，停下手中的扇子，然后拍着大腿喊道‘哎哟是真的吗？’总之，那时候人们的感情很真挚。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拍着巴掌，跺着脚，痛痛快快地吵上一架，到了和好的时候，又好像一条裤子都能套两个人的腿。可现在，人们真有钱了，反而感情也跟着冷淡下来了，甚至隔壁的邻居，相互间都不知道姓啥名谁。” 雅单达听的很入神，好像他也变成了当时代的人了。他看到母亲叹了一口气，仍然在咀爵那些美好的往事。 “哎呀，”母亲突然叫了起来，“我已经跑题了，我怎么会说到这些事呢？我刚才讲你外公讲到哪了？雅单达。”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7 “讲到我们家开商店的事。”雅单达和母亲靠在一起，他发现母亲已开始健忘了。他最喜欢听长辈们谈起自己的往事，所以他现在又像一个睡觉前的孩子在央求妈妈讲故事。 “噢，对，讲到我们家比较富裕的那段。那时候，人们还在露天看电影，可我们家已经买上一台电视机了。那都要归功于外公支持我开商店。后来由于一些原因，商店被拆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已经有几岁了，我们又听说养殖能赚钱，于是我又到处筹算要办养殖厂。可东拼西凑，钱还是很少。最后，我找到你外公，我说过，他一直都是最支持我的人。他再三询问养殖这一行是否可靠，因为他最相信我的眼光了。当从我这得知我很有信心做这一行时，他甚至背着你外婆将他积攒了一辈子的两百块钱偷偷借给了我。要知道当时的两百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结果我们家办起了养殖。可不幸的是，一场瘟疫导致我们几乎彻底破产，所有的积蓄，包括以前开商店时留下来的，在那一次都归于了无有。借你外公的两百块钱当然也无力偿还。要是换作别人，我们肯定要被追债追到公庭，但你外公反过来还劝我不要着急，他一时不等着用这笔钱。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现在，我永远也还不了这笔钱了。在你外公死前，我坐在他身边，他不停地流着眼泪，不是因为我欠他的那点钱，而是因为他太爱我，太难舍了。” 母亲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雅单达知道，自从那次破产之后，母亲就再也不想着要做什么大事业了。每当回忆起外公，她总是感到无比内疚。 但现在，这个从中年正在向老年迈进的女人却坚定地支持着雅单达，支持为他的梦想和事业而努力。母亲用外公给她的爱丝毫不减地爱着自己的儿子，也许这也是一种传承吧。 卡丝?琳达还告诉儿子，要认真努力地去做每一件事。但要记住，人活着，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做自己喜欢和有意义的事。有的人一生劳碌，家缠万贯，但死时，却只有一口冰冷的棺材来陪伴他；还有的人甚至正当壮年，而不经意的一次灾难，就会使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喜乐的心。要在小事上忠心，不要刻意寻求快乐，但当你在每件事上认真努力时，快乐就会自然来找你。 看着母亲变的削瘦的脸庞，两鬓上已经出现白发，皱纹也爬上了眼角和额头。雅单达不忍心再提出让她去借钱的事了，他更不能让这样深爱他的母亲去替自己承受还债的压力。 雅单达从来都没有放弃要考验自己能力的想法，现在应该正是派上用场了。他不再想着要花父母辛苦所赚来的钱。他相信自己的双手会为他带来好运，更何况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么一位出色的年轻人会活活地饿死。 自己不能开书店，但能到书店去找份工作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可以从工作中了解要想开书店需要哪些条件，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要是可以，说不定还能窥探到什么开店密集那就是再大的收获不过了。 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雅单达心情舒畅，他知道在这时候去找工作一定不是什么坏的决定。在多方寻查后，雅单达来到当地最大的一家书店。 走进去，雅单达看到里面摆满了各样杂乱的书籍。熙熙攘攘的一些顾客翻阅着前台展示的图书。几个看似精神萎靡不振的业务员四处走动着。由于长时间呆在这种不见阳光的地方，他们的脸上苍白不见血色。这时，一个业务员出现在雅单达的背后。 “你好，先生，你想买些什么书吗？” 雅单达回过头来。乍一看，他差点被这个类似精灵般的东西吓坏了。业务员是个岁数不大的姑娘，但因为长期看书导致了高度近视，带着一副度数相当的眼睛。她正贴近雅单达，可能想把这位新来的顾客仔细看个清楚，判断一下他是否带足了钱来买书，顺便看看他属于哪种图书爱好者。 “噢，你好。我想先随便看看。”雅单达稍稍镇定后说道。 “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叫我。” “好的，谢谢。” 女业务员转过身，她的背影像是快要驼了的老太太。两手紧抱在一起，蜷缩着身体。看样子，大概又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看书了。 “呃，请等等。”雅单达叫道。 女业务员听到叫声后，立马转过身跑到雅单达面前，满面春光。笑嘻嘻地问道，“先生，您这么快就决定要买什么书了吗？” “不是，很抱歉，我是想问一个问题。” “没关系，您尽管问，什么问题都可以。”她热情地答道。 只要买书就行，女业务员心里这样想着。 “我是想问，你们这儿还需要员工吗？” “需要员工？”女业务员带着惊愕的语气，疑惑了半天。脸上的微笑骤然一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她表情冷漠下来，把眼镜稍微往下拉了一点，从上面露出两只眼睛更加仔细地打量着雅单达。突然，她的两只手臂在胸前一交叉，身子往后一倾，背倒像是挺直了很多。现在，她直直地看着雅单达，问道，“你是来找工作的，是吗？” 雅单达点点头，“是的。” “那好，你在这等，我去叫老板。”女业务员又转过身，一走一颠自信地进了一个房间。 不久一会儿，女业务员出来了。她的身后，一个瘦瘦的老头，手里正捧着一本书，不加修饰的胡茬儿随便嵌在嘴巴的四周，眼睛深陷着，一副严肃的神态。这是一个阅历深厚的老头。他来到雅单达跟前，上下看了看说，“年轻人，你想来这找工作，是吗？” “是的，我喜爱书籍，所以很希望来这里为您效劳。” 第四章 梦想与闯荡8 听到雅单达有礼貌的回答，老人很高兴，“可我们这已经没有什么高层职位的空缺了。只是售书员倒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做？” “当然愿意。”其实在雅单达心里，原本就没有什么等级地位之分。只要有工作做，他相信自己就一定可以胜任，并且越做越好。 老人为收到这样一位精力旺盛，信心十足的店员感到满意，“你的名字叫、、、、、、” “雅单达。” “噢，雅单达，欢迎你随时来上班。”老人伸出手来与雅单达握手。“希望你能给本店带来运气。苏肯斯，”他指着刚才的那个女业务员，说道，“这是你的同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你好，苏肯斯。”雅单达向她致意。 “你好！” “以后请多多指教。” 听到“指教”二字，苏肯斯有些得意，但她踮起脚侧着身子，凑到雅单达耳旁小声说道：“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遇到有顾客时，就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其它时候，就随便你是看书，还是呆在那个角落里睡觉。” 第二天一早，雅单达如实来上班了，他给自己设计了一身俨然售货员的打扮，让人看起来既亲切，又大方。 虽然是第一天来上班，雅单达的工作却做的熟练到位，好像这是他一年忙到头的活一样。他没有学着其他人那样懒懒散散，更不会像苏肯斯说的那样，偷偷的在那个角落里打盹睡觉。 没过几天，雅单达的工作就显出明显的果效。原来零乱的书籍被他有次序地摆放到书架上，还进行了分类，并开始统计新书与旧书的数目。拥挤的过道被整理的清洁通畅使书店显得工整明亮。雅单达真是怀疑，这些工作，老板难道都没有吩咐人去做吗？这书店都是怎么开起来的。 其他的店员被雅单达的热情认真感染了，他们开始学着他打理书店，并整理顾客浏览后的图书。当遇到有麻烦事，他们还主动请雅单达帮忙。 一次下班后，苏肯斯跑来告诉雅单达，“你工作好棒啊，自从你来书店上班，我们每个同事都脱胎换骨，跟换了个人似的。原本死气沉沉的书店，变的有生机，像是人呆的地方了。而且以前我觉得只要能偷会懒，做些其它的事就会快乐，但一天下来总是很无聊。可现在不一样了，有时甚至会一直忙个不停，但我却觉得充实满足。” 雅单达本可以趁机好好炫耀一下，但他告诉苏肯斯，“只要你能在每件小事上都忠心认真地去做，快乐就会自然来找你。” 这原是母亲告诉雅单达的，他亲自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效应。现在他可以把它拿出来教导人了。 苏肯斯还告诉雅单达一件有趣的事。曾经，他们的老板是个愁眉不展，严肃有加的老顽固，现在居然也会笑了。 雅单达给书店带来的效益日益曾加。他在同事面前越来越受尊重，书店的顾客也越来越多了。有一天，一位年青女人带着自己淘气的儿子来买童话故事书，可这种书早已过版，很少会有书店再出售。结果，雅单达帮他翻遍所有书架和资料库，也没有找到。他只有向他们推荐了另一套图书。看着满头是汗的雅单达，这位母亲感动地当场买下了一整套儿童类图书，还承诺，会带其他人再来购买。 由于这件事，雅单达被提升为同事们的上司。尽管工作不久就得到提升，但他没有遭到一人反对或排挤。事实胜于雄辩，即使再会讨人喜欢的舌头也比不上灵巧的双手。 值得同事们赞叹的事情还远过于此，雅单达升任后提出了到店外推销书籍的方案，他自己就做了一件让苏肯斯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业”。 在离书店两公里的地方有一所中学，雅单达曾在那读过书，他很清楚那里的学生最需要什么——就是有趣同时又能给人无限美好想象的书。雅单达向学校图书馆馆长诚恳地介绍了几本他自认为适合的书籍，并分析了这些书将给学生带来哪些影响。他的介绍得到馆长的认同。很快，两千套图书一销而空，书店不得不清仓出货，并向出版商提出了订单。 这在此书店里，还属史上第一次。苏肯斯事后跟雅单达说，“雅单达，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如果再出现这种事，那将会有三项危机到来。” 苏肯斯说到三项危机，雅单达倒是要洗耳恭听了，“第一，店里的书籍销售一空，导致顾客买不到书，要来砸店；第二，由此，我们会失去工作；第三，我们那个严肃的小老头会笑的合不上嘴，直到活活笑死。” 的确，雅单达对于工作的热切投入无以阻挡。作为年轻人，他一直展示着蓬勃的热情和积极的态度。出色的工作效率，表明他不次于任何资深望重的老者。这种感化力也波及了身边的每一个年轻人。就连沉闷爱偷懒的苏肯斯也变的活泼主动了，她也成了雅单达在书店里最好的朋友。 雅单达所有优秀的表现都得到了嘉奖。现在，除了老板自己不会退位让贤，雅单达已成为这里名副其实的总管家。 一次即将下班前，雅单达正在想老板汇报出售书籍的帐目，书店的一角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雅单达急忙跑过去看个究竟，老板也随即跟了出来。他们看到在一堆时尚图书的旁边正站着一位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本美容书籍。她身材矮小，但结实健康，面有润色。起先，有人以为老太太是想在这偷书。但走近后发现，她对面还站着一位身宽体胖的阔太太，穿着一身肥大的丝纱长裙，头戴一顶贵妇人的宽边帽，手里拎着一个别致的小钱包。他们身边已经几个顾客和店员，只听老太太抱怨地说道：“这是我先拿到的书，我已经决定要买了，就不会让给你。” 可阔太太显然想用自己庞大的身体和高尖的嗓音压住老太太。她大声地在叫：“不管怎样，我好不容易才碰到这本书，我是要定了。” 矮小的老太太与阔夫人相视而立，互不谦让，也无人能在中间解劝的了。 “你也不看自己都什么年纪了，都快钻土的人，还美容呢？”阔夫人恶言恶语。 老太太气的嘴唇直发抖，她经受不了无耻的讽刺，但又无言以对。 “别老来臭美了，快把书给我吧。”阔夫人傲慢地伸出一只手，等待老太太拱手相让。 看来这样的场合只有雅单达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他走上前直视阔太太的双眼说道，“夫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这位老人家年世已高，但没人有权利可以干涉她装扮自己。” “但我能出双倍的价钱来买这本书。”阔太太拉开钱包的拉链，想要拿钱出来。 “很抱歉，本店以诚实经营，从不做投机的生意。” 用势力和金钱是胜不过了，可阔太太还是想尽办法要得到这本书。她央求着说道，“但这本书我真的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 雅单达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些狡猾的手段，“也许你是找了很长时间，但我想这位老人也是如此。并且她现在在本店首先发现了这本书，我们会以原价将这本书出售给首先找到它的人。” 阔太太仍不甘心，“可她实在是个老人了，再怎么打扮也不会漂亮多少。” “这才是可贵之处，”雅单达的表情和神态都显得很正直，他看着老太太说道，“正是因为她老了，所以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改善面容，好使别人在看到她时，都能拥有一份好心情。这值得称赞。而你呢？夫人，你已经拥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并且这种最青春自然的装束才是最美的，你总不想通过美容的手段改掉原有的魅力吧。更何况你将来也会老，难道你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别人也会一样指责你老吗？” 雅单达尊敬老人，尊重先来者的举动赢得围观者的赞同，阔太太也有些悔悟地喃喃自语，“说的也是，不过，”她看着雅单达，“你说我现在很漂亮是吗？” “是的。”雅单达点点头，“如果你能更加尊重别人的话，我想你会更吸引人的。” “真的吗？”阔太太捂着嘴偷笑着，“那好吧，这本书就让给老太太了。我来帮她付钱。”说着，阔太太掏出钱付了书费。在她一晃一晃的胖身子即将走出书店时，她还回头向雅单达抛出了一个飞吻。 “阔太太看上你了，雅单达。”苏肯斯凑到雅单达身边顽皮地说道。 “别取笑我，她的年龄快赶上我妈了。” “可你刚才称赞她很漂亮，而且她也很得意。” “那只是应付罢了。” “她还给了你一个吻” “那不算吻。” “但她真的喜欢上你了。” “别乱说。” “真的、、、、、、” 说着，笑着，追逐着，他们一起下班跑出了书店。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1 雅单达一直在为自己开书店盘算着。照他现在所受到的待遇，应该很快就能挣到足够的钱，开一家小有规模的书店了。 随着他在书店地位的不断提升，雅单达开始接触到一些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常常在见面时，都会说上一大堆客套话，以表明他们是多么体面。但雅单达清楚，在这群人中，虽然个个看上去人模人样，但却各怀鬼胎。他们总是很大方地出手，但花的却是不干净的钱。他们也经常把一些刚认识的人当成朋友，但这些朋友也只限于有钱人。 这一天，老板叫雅单达去了他的办公室，告诉他一件让他意外的事。在周末，有一次名人聚会，老板想让雅单达一起参加，好让他见见世面，也有利于以后做生意。 起先，雅单达以为周末是指星期六，他不能去参加聚会，因为这一天是安息日，他要到教堂去。但得知是在周日，他就欣然同意了。 聚会是在当地一位富商家举行，前去参加的有各种社会名流，作家、记者、商人和政客，就连漂亮的女演员也被邀前去助兴。来到主人家门口，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阔绰的商人。高高的大门厅被两根粗壮的石柱支撑着，两边整齐地各站一排穿着白色服装的仆人，像是两排迎宾的专用鲜花，摆设而已，尽显有钱人奢侈的享受生活。走进大厅，盛放的除了有各式辉煌名贵的家具外，还有各种外国进口雕像，墙上挂着名家们的油画。这是一栋宽敞的别墅，分为会客厅，客厅，娱乐聚会厅和餐厅，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花园，供客人们茶余饭后观光闲聊之用。 黄昏到来前，雅单达陪同老板带了一些礼物来到商人家，他们要在这里举行包括晚宴在内两三个小时的聚会。别看老板平日里在书店是个严肃的小老头，到了这种场合，他却成了个谈吐大方，风流不减的学者式人物。他在这里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因为多读书的原因，老板能就任意一个话题跟老朋友们侃侃而谈。 经过介绍，雅单达认得了一些人。一位大副翩翩的记者走了过来，他两眼无神，表情拘板，虽然已是一个成熟的中年人，但行动上仍显得有些孩子气。雅单达纳闷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成为记者。他称赞雅单达是老板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得力助手，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宏图大业。但除了这些交际性的无聊恭维外，没有任何新意。 一个被人们称为作家的人，带着一副莫大的老花镜，挺着大肚子，相貌憨态。他正在向身边一个年轻人指指画画地介绍着。那应该是他的儿子，因为年轻人丑陋的外貌无疑就是作家的翻版。不过，他倒是天生一副诚实相。作家平时靠写点索然无味的评论来赚取稿费，今天他也是用心良苦，带着儿子来此场合见识见识，以帮助他日后在上层社会谋生。 另外要说说令人瞩目的商人了。他端着酒杯四处活跃着。逢人就龇牙咧嘴地笑着，谈话。不过一会，他又蹿到另一边跟其他人聊天。好像无论是谁，他都很熟似的。不时还对着政客们点头哈腰，大谈政治事件。 要是从外表上看，可能除了女演员之外，没有人是中看的了。可谁又知道这位爱于逢场作戏的女人，在这种名流社交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呢。不过面目清秀的雅单达在这群丑人聚会中倒是更加耀眼了。很多人都因他真诚友善，富有才识的气度，而愿意与之交谈。 这是雅单达第一次参加如此名人的聚会。但在雅单达，从进来的那一刻，就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自己似是一个不合适宜的人，这里的男人们端杯阔谈，女人们执扇小语，卖弄风情。真搞不懂是闯错了门，还是中了哪家神仙指点才来到此地，总之在这人人寻欢作乐、忘愁消遣的地方，雅单达感到处处都是危机，他告诉自己，这也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聚会了。虽然很多人都对他表示出亲切信任的态度，但雅单达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肮脏的、心怀不鬼的、无聊的应酬式聚会气氛。他不习惯这里烟雾缭绕的浑浊气息，讨厌那种醉酒不断的酩酊场合。当他们坐下时，总是大谈烟酒，并且他们之间的很多生意都是在吃喝宴乐中谈妥的。常常在这样的聚会结束后，人们嘴里仍然在吞云吐雾，走起路东倒西歪，身上冒出难闻的气味。还有一些人平时稳重大方，注重名节，自称不是随便的人，但在这样的场合里摸爬滚打惯了，一旦随便起来就不像是个人，男男女女作出骇人听闻的不道德勾当，还自以为魅力超凡，为此洋洋得意。 可对于雅单达这个初入商场，抱有满心美好愿望的风华青年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他怎能与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在烟酒狡诈中打滚的人同流合污。靠勤劳换取一切，这一直都是雅单达正直本性的表达，他不愿只在巧言利语的嘴舌之间混饭吃。所以，每当有人在餐桌上劝说他抽烟喝酒时，或是无理性地谈起女人问题时，雅单达都会表以拒绝。但由于母亲的警告，让他凡事谨慎，故此，雅单达的拒绝总是坚定而恰当。 更让雅单达难以相信的是，居然老板所带去的礼物并非是送给主人的，而是要讨好其他的商人和政客。并且他阵阵有词地告诉雅单达，要想在上流社会谋财生利，就必须不计代价地送礼。腐败总是有的，你不送别人送，但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久下来就会习惯的。现在雅单达懂了，原来所谓的上流社会，就是将自己辛辛苦苦赚得的报酬源源不断地向上级官员手中流去。 雅单达给这样的聚会总结了能成为名人的两中类型：一种是短小精悍投机奉承型；一种是呆头圆脑胖肚子走关系型。而其中的很多人，甚至为了得到这些，即使出卖亲情放弃友爱也在所不惜。但对于雅单达，无论如何，在这样的人群中，他都会感到格格不入。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2 聚会还未结束，雅单达就辞别了主人和老板，匆匆离开回家了。躺在床上，雅单达的心情犹如一架弹走调的钢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默想到在《圣经》中那一个个忠心正直的人，即使在困苦疾难中，也会得到上帝慈绳爱索的搭救。雅单达受到鼓舞，他告诉自己，不能做潮流的奴隶，罪恶的仆人。即使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怀有纯洁的良心，他也仍然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这就是年轻人，是世界上所需要而又濒临灭绝的年轻人，是以灵敏锐智坚定果感的心摒弃罪恶和不义行径的年轻人。雅单达平静下来，很快进入了安稳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雅单达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正在街头一堆垃圾里捡着一些破烂东西，嘴里哼着欢快的歌曲。 人们常常会在梦里遇见从未发生过的事，但对故事的来龙去脉却是了如指掌，而且里面的主人公经常就是梦者自己。眼前，梦里所呈现的乞丐虽然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满面尘灰，而且也长了一脸的脏乱胡子。但从面容上看，那分明就是雅单达。 梦中的雅单达一生命途多舛。在他还知识个幼年无知的孩子时，他生活在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中，他有一个弟弟，一家人相处和睦，衣食物无忧。每当假日，父母就会带他和弟弟去王宫外的广场上看表演，也经常有宫廷卫士会来到这里教普通市民耍枪弄棍。 由于父亲经商，他们家境富裕，再加上他们又是居住在京城，所以交通、买卖都很方便，并且能经常享受京城子民特有的待遇。 作为长子，雅单达在家中具有特殊的地位，生来就受到父母的特别宠爱，但这却逐渐养成雅单达生性顽劣，不顾他热的性格。他在学校上学时，成绩平平。随着年龄增长，他凡事都要自己作主。渐渐地，他学会了逃课，还结交了社会上的猪朋狗友，每天不务正业，倒是沉迷于吃喝享受。 雅单达变的跟不三不四的人没有两样，与聪明而又富有责任感的父亲相比，他骄傲专横。他不再是一个听父母话的乖乖儿，更不用说把亲戚家人放在眼里了。在家里，他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爷；在外面，他又成了放荡鬼混而胆小如鼠的小跟班。随便挥霍父亲的财产成了他的职业乐趣，要是有哪个家人敢在他面前提出反对的意见，他就会像一头发疯的猪在家里胡闹，还破口大骂，把家具器械到处乱扔，弄得一蹋糊涂。 偶尔有些在事业上一帆风顺的人也会是一个正直的人，可一旦破产，他们一时可能会变成失业游民，但决不会无所是事。不久过后，他们就会重*旧业或是另辟蹊径，创造出更加出色的功绩。但至于雅单达这个从来就没有感受到事业蒸蒸日上滋味的富家少爷，他无异于一个流氓匪类。 雅单达的举动让家人伤透了心。父亲年纪愈大，就愈加无心*持家业，而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孩子们身上。雅单达曾是父亲精神生活的支柱，而如今却变成了催化他变老的增速剂。与其同龄人相比，雅单达的父亲不但没有抱上孙子，安享晚年，反倒还要看着家境每况愈下，一败涂地。要不是还有个顺心的小儿子时常陪在他身边，他恐怕早已是一命无乎了。 原本幸福的家庭，现在已变的不尽如人意了。雅单达常常在外花天酒地知道深夜才回家。可怜的父母就难过地坐在家中甘等着，因为担心，他们不曾在雅单达回家前睡觉过。这样下来，他们就变的越来越不堪重负了。 一次，雅单达带了他的几个朋友到家里吃饭。虽然这几个人，一眼看上去就能断定不是什么正派人，但父母还是顺着他们，为他们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等吃喝玩了，他们个个已是烂醉如泥，餐桌上的杯盘碗筷被扔的到处都是，竟然还有个人对着家里的家具随便撒尿。这一切，父母看在眼里，心都快要碎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竟将自己的儿子折磨成如今这番景象。他们劝说雅单达留在家里过夜，但无济于事，说也是白说。临走时，他们还将体弱多病的父亲推倒在地上，悲痛欲决的父亲从此躺在了病床上。 有时，人们多想国王能出台一项法令，让所有不孝顺的孩子受到当有的惩罚。可孝顺父母的标准是什么呢？有谁又能恰如其分地处理这种案件呢。就算有这样的法令，雅单达的父母也不会忍心将自己的儿子告上公堂，即使有人打抱不平将他的行为揭穿了，可父母也不会允许别人来处罚他的。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父母爱他的心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很长一段时间，雅单达没有回家了，他的钱已经和朋友们吃喝用尽了。他必须想办法再去弄一点。一天早上，趁着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他悄悄回家溜到了父亲的卧室。他发现父母居然都不在家，这是给他行窃创造的最有利机会。没来得及考虑太多，他大胆地窍开父亲的衣柜，里面有着父亲多年来的积蓄。二话没说，他拿着钱就要走，但突然看到旁边还有一封未拆的信。该不时老头子的秘密吧，雅单达心想。他好奇地打开来看看，里面写着：“我亲爱的儿子，雅单达，当你看到这封信是，我可能已久别人世了。没能找到你，见你最后一面是我最大的遗憾，但我仍然很爱你，你也是我在世上最大的牵挂。希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能弃恶从善，从新做人。还有你的母亲，不要让她的晚年太孤独，你要回来做她孝顺的儿子，这点我恐怕享受不到了，但我相信你母亲一定会原谅你。“信中除了这些，还交代家人，当雅单达回来后，不要为难他，父亲的家产仍然要按法定程序由他继承。 读到这里，雅单达哽咽了，泪水模糊着双眼。他从来都没有安静下来为父母着想过，他为自己曾经那些愚蠢的行为追悔莫及，是他的一意孤行导致了父亲的悲惨命运，但父亲对他的爱始终如初。当这样反思过后，雅单达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弟弟。弟弟走出来揉揉松醒的眼睛，当看到久别的哥哥站在眼前时，他也不禁哭了起来。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3 “父亲怎么了？”雅单达问他。 弟弟哭着告诉雅单达：“当你上次走后，他就一病不起，而且病的越来越严重。有一次你的朋友还来了我们家，向我们索要钱财，但父亲没有同意，结果他们就合起来抢走了父亲的几件珍藏品。在走前，父亲扯着他们的衣襟，想夺回东西，他趴在地上，一直顺着他们拖到了门外，还遭到一拳重击，将他推倒在地。但因为担心你的名誉受损，父亲一直不允许我们将此事告发，直到现在他已躺在大夫那里半个月了。” 听说父亲还活着，他抛开弟弟向门外冲去，他要向父亲道歉，希望他的后悔还不会太晚。奔跑在路上，雅单达的眼泪不停流到嘴唇。曾经背逆父母花天酒地的场景都呈现在眼前。他回想长久以来，家里只是他索要金钱和偶尔睡觉的地方，就连父亲遭到朋友们的殴打，他都毫无所知。这样的朋友，他将断绝往来，从此回归正路。 当雅单达跑到父亲躺卧的病床门口，他看到母亲正用毛巾给昏睡的父亲擦脸，并在他身边低估着：“你不能死啊，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要坚强地活着，活着看到上帝将我们的孩子带回来，我相信上帝会成全我们的。”这也是母亲无数次在祷告中祈求的。 看到这种情形，雅单达冲到父亲的病床前，扑倒在地，他嘴里不停地喊着父亲原谅他。终于，他的哭喊声把父亲叫醒了，他抚摸着雅单达的脸，两眼昏花地看着他，想确定这是否就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母亲在一旁流泪感谢上帝。 父亲激动地看着雅单达，老泪纵横。当看到儿子泣不成声地在请求原谅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孩子，不要哭，我已经原谅你了，只要回来就好。以后要听你母亲的话，多陪着她。父亲仰着脸，嘴里不停地在感谢上帝。他困倦的双眼又合上了，然而这一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但他的表情流露出满足，能看到儿子在他死前悔改，他已没有遗憾了。 之后，梦中的雅单达成了一个正直刚毅的人。他断绝与曾经酒肉朋友的一切来往。凭着父亲所创下的基业，以及良好的社会关系，雅单达自谋出路，他步入宫廷，成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官员。由于他不畏奸强，直指罪名，国王对他信任有加。可也正因如此，注定了他命运中不幸而传奇的一劫。 雅单达初入官场，就发现朝廷中分帮结派，所以他处处谨慎。他经常看到官员们不经意的一句言词，就会使之家破人亡。但既然已经杜绝曾经的恶习，现在他就不愿再做一个爱于谄媚阿谀奉承的人。 当一个人安于罪恶，生活放荡时，可能除了最爱他的人会进行拦阻外，其他大部分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朋友，起码在他看来不会是敌人。但当一个人弃恶从善，忠心正直之时，可能除了最爱他的人会支持他，其他大部分的人都会变成敌人，起码那些人很少把他当朋友。 如今的雅单达享有宫廷奉禄，他的良心告诉他，必须为国王尽忠职守办实事。虽然在朝为官者中，有才之士如车水马龙，但真正为国王分忧解难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国王以宽忍纳柬而深受百姓爱戴，对欺压百姓，私吞公款的人严惩不怠；对忠良有功之士追加奉禄已成为他的美誉。但其中不免也有错判的事发生，加上柴狼当道，奸臣不断，时常也有草菅人命的案例。 一次，雅单达因为替负罪官员辩护，遭奸人职责，说他出言不逊，藏污纳垢，偏袒恶行，竟被下入监牢，而负罪官员则断送了性命。 在朝中，此般冤案时有发生。但雅单达既已抱定要做一个坚守正义的人，他的心志就不会改变。 每天关禁在高墙厚壁的牢狱之中，雅单达并没有心灰意冷。他尽量多地跟囚犯们聊天，了解他们的人生遭遇。他发现很多人都同他遭受一样的命运。没有犯什么错，就被无缘无故地囚禁起来了。对于这样的人，雅单达劝慰他们无须难过，也不要灰心丧志，既然因正义被关压，就要继续为正义而活。还有一群犯人曾经过着与雅单达以前相差无几的生活，除了在家庭中毫无用处，在社会上也只不过属于多余的人。面对这样的人，雅单达就将自己以前的经历向他们诉说，并劝戒他们要该过自新，不要执迷不悟地一直错下去。 不论是囚犯，还是牢狱卫士，雅单达都真心诚恳地与他们交谈，向他们推心置腹。他得到人们的信任和支持。当他因良好的行为被获准提前释放时，他发现自己的家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弟弟被带到战场上，因作战身亡。母亲在过度思念两兄弟中病死床塌。当雅单达回来时，他已成了个一贫如洗的乞丐。除了年世已高的奶奶还居住在别人施舍的破草屋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侍佣。 现在，雅单达浑身脏兮兮地正在一堆垃圾上捡着有用的破烂，他没有被这些不幸的遭遇打倒。他安慰自己，这是曾经让父亲生气，让母亲难过而得到的一点小小惩罚。他相信自己沉痛的自责和诚心的祈祷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他希望用自己对奶奶的加倍小心，以减轻罪恶感。每天当他检点平生，并向上帝祈求赞美后，他的喉咙就会由衷地发出喜悦的歌声。 雅单达在垃圾摊上专心地工作着，他无暇顾及身边穿行的贵人臣宰，也不会留心人们对他的流言蜚语。除了一些无聊的市井小民在经过他身旁时，停下来指指点点，说这个唱着歌的人是神经病，或为他道两句惨，其他没有太多的人会浪费时间为他注足谈论。 平静而潦倒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附近一些人开始注意到雅单达的善良与孝顺，也有很多穷人成了他的朋友。他们有时会走到一起谈谈生活琐事，也偶尔把他邀请到家中，以家常小菜相待。 上帝始终是倾听祷告的主。渐渐地，雅单达在京城里已不再是那么穷的人。但他仍然与每个人和睦相处。乞丐是他的朋友，商人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有宫廷官员愿与他促膝相谈国家大事。他的智慧和忠肯受到人们的钦佩。 终于有一天，一位年轻英武的少年来到雅单达家中，他是即将就任下一届国王的王子。现在王子在寻找一位能忠心相伴的随身臣仆。结果管理牢狱的官员向他举荐了雅单达。经过四处打听，他得知雅单达是个品性端正，见识博广的人，还有过在朝为官的经历，于是就专程前来请他出山。可雅单达却委婉谢绝了，他表示不能扔下年迈的奶奶而置身宫廷。雅单达的孝心赢得王子的赞同，他赏识这样忠诚的人才。于是便特许让他和奶奶一同进入宫中。这样，雅单达成了王子身边忠心的书记官和生活良伴。 早晨，雅单达因着梦境中出现如此美好的结局而感到喜悦。就在做梦的前夕，他还在为自己所参加的那个名人聚会而懊恼，但现在不会了，梦中的主人公因守正义虽遭遇磨难，但最终还是成为王子忠信的臣仆。现在也许正是雅单达要为正义付出牺牲的时候。他相信名人们的罪恶潮流和社会腐败，不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痕迹，他也永远不会向此势力屈服。 雅单达思考着要在哪天合适的时间，跟老板辞职。正当这时，他听到楼下一阵争吵声，“走吧，走吧，赶紧走，最好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这是母亲的声音。雅单达立马穿好衣服，走到下楼的楼梯口。他看到母亲正穿着睡衣怒视着父亲走出去的身影。 原来，自从雅单达开始上班后，父母的关系就在急剧恶化。父亲由于工作的原因，常常很晚才回家，于是母亲在感情上就怀疑他有外遇。用她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虚伪的人，趁雅单达在家时，就表现的跟个慈父良夫似的，可儿子一旦不在家，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说家里的活干的少了，居然还在外面乱搞，哪天不是深夜回家。 可这一切的话，母亲从来没跟雅单达说过，父亲也是一样。他们都不愿将自己夫妻二人，在感情上的不好关系泄露给儿子。但当雅单达知道这些后，他就无法再掩饰内心的难过。原本是想通过自己在外面上班，给家里减少些负担，现在看来，他倒更要尽早辞去工作，回家来多陪陪父母了。 雅单达想用自己的努力来帮助父母改善关系。当他辞掉工作后，他能更直观地看到父母间的冲突。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表情上已是显露无疑了。雅单达故意装作对这一切事毫无所知，他每天在家里唱着歌，想弄出一般欢喜的气氛，特别是当父亲下班后，这种工作就显得犹为重要了。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4 表面上，雅单达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样可以减少父母在他身上的担忧。但相反的是，在背地里，他已经被这两个大人感情上的纠纷折磨的愁眉不展了。 雅单达一直都对父亲的正直为人深信不疑，他相信父亲不会做任何不光彩的事，更何况他们一家人都有着多年的诚实信仰，这种无必要的猜疑显得很愚蠢。可毕竟是父母两人的事，他如何才能插上一手，帮他们调和呢。 一次晚饭后，雅单达央求着父母和他一起去散步，他们沿着马路走到一条乡间小道。那是小时候，父母经常带雅单达去散步的地方，那时的雅单达总是走在父母中间，他们就拉着他，一会让他蹦的很高，从空中落下来，一会三个人又一起跑，嘴里还喊着口号，想到那种情景真是很幸福。现在，当他们走在那条路上，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当时的感觉。路上仍然是铺着石子的，两旁开了些野花和到处翠绿的青草。雅单达像小时候一样，从路边摘了几朵野花放在父母手中，让他们闻闻是否有一股清香的气息。可不同的是，曾经父母都会很认真地把花拿到鼻子前仔细地闻闻，然后告诉雅单达这花真香，但现在，他们谁都无心再做这种事来哄雅单达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雅单达借故要方便，于是让父母在前面先走，他要留在后面等没人时钻进草丛里办事，这样给父母创造的单独交谈的空间。 走了一段很尴尬的路，夫雷德先生终于先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在，“卡丝，你觉得这路是不是还老样子，好像一点都没变。” “嗯，是的，还跟从前一样。”她也跟着敷衍到。 “可路没变，人却已经变了。” 夫雷德先生觉得他们都已不再像当年了，都在逐渐变老，他是指着他们的相貌和年龄说的。可卡丝?琳达心却不这么想。 “谁不这么说呢。不仅变了，而且还变的不像人了。”她的脸阴沉着，“在雅单达小的时候真好。” “的确如此，可现在永远也不会恢复像从前了。” 夫雷德先生一心想解开二人间的矛盾，通过谈谈生活中的小事改善关系。但卡丝?琳达脑子里却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要揭露丈夫丑陋行径之面纱的想法。这想法像是一个大胆的小偷，虽是蹑手蹑脚，但在脑海里直进不退，弄的卡丝?琳达愤恨交加。 “今天你做的菜挺好吃的。”夫雷德先生夸赞道。 “是吗，你真这么觉得？”她心里蹦出一丝兴奋的火花。 “嗯，没骗你，真是这样。” “你好长时间没夸我做菜好吃了。” “那是因为每天都吃。” “每天都吃？”卡丝?琳达声音又变的僵硬，她觉得丈夫又是在谈他们间的感情了，“你吃腻了吗？” “没有，不过如果醋辣椒的盐再多放点就更好吃了。”他诚恳地提出建议。 “醋辣椒？多放点盐？你是觉得没味是吗？吃久了就会没味？”她停下脚步，眼睛瞪着丈夫。 “也不会，只是味还不太足，但还凑和着可以吧。” “凑和着？”卡丝?琳达的怒火终于要爆发了，“吃久了就只能凑和着了？你已经觉得我不够味了吧。是的，我这把老辣椒已经不够味了，对吧！你去找新的吧，找那些辣椒又嫩又够味的。”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今天的辣椒——” “够了，够了。我已经听的太多了。现在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什么了。” 卡丝?琳达满是愤怒的眼睛再也不要看着夫雷德先生，她奋力地转过身，头向前倾，朝原路快步走去，两只胳膊像抱着两架重型机关枪，有力地在两侧甩动，如同正在奔向敌人，霎时间就要决一死战了。她觉得一路上的鲜花野草难看极了，味道臭的跟牛屎无异，而且都在嘲笑她，真是没有一点值得留念的地方。 夫雷德先生心急如焚，一肚子的话没地方说。他望着妻子远去，满心懊恼，他用力地给自己扇了两个耳光，说道，“哎，该死的醋辣椒，为什么要说到辣椒，还有该死的盐，已经很好吃了，为什么还说放的不够多呢？这该死的路，怎么这么多的吭吭哇哇，一点也没以前好走了。” 夫雷德先生已经好久没说“该死”这种粗糙的字眼了。可今天，他觉得一切都是该死的，不仅是该死的辣椒，还有该死的空气，该死的田野，就连自己也是该死的。眼下的路还是老样子，可走起来却不再富有诗意。人生所走的路也真是如此，有时让人觉得好笑。当心情舒畅时，你会发觉每一珠野花都绽放的特别美丽诱人，路旁的绿草似乎也在向你点头微笑。可当你难过时，即使是温和的清风，你也会觉得碍事，还硬赖它将沙子吹进了眼睛。 现在，夫雷德先生只有自我安慰。他咕嘟着嘴说道，“这是女人的更年期，只要我多忍耐，一切都会很快过去的。” 可真不知道这种忍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第二天早上，夫雷德先生在起床时，他的裤子怎么穿，也还是有一只脚伸不出去，原来这只裤角被缝到了一起，这倒不是卡丝?琳达的有心之举。当她前一天看到丈夫的裤角边线松了时，她本想把它缝好，可不知怎么竟无意间把它缝到了一起，变成一块整布了。 由于急着去上班，夫雷德先生见怎么也没办法将脚从裤筒里伸出去，他便将裤子往床上一扔，很想说上几句解气的话，但一想妻子是处于更年期，他就只有忍气吞声算了。但看到丈夫生气的举动，卡丝?琳达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瞪大眼睛说道：“怎么？忙的穿不上裤子了？你不满意了是吧，你肯定以为是我故意把裤角缝到一起的吧。告诉你，是我故意的又怎么样？怪只怪你眼神不好，找错了辣椒，以后别再指望我帮你缝衣服。” 你这辣椒实在已经够辣的了，夫雷德先生心里这样想着，畏畏缩缩地赶紧溜出了门。 “对了，还有做饭。”卡丝?琳达在丈夫出门时想到了这点，她大声喊着，以后也不再帮他做饭了。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5 说到做到。事实证明，卡丝?琳达以后做饭时真的没有再做三份。这样一来，雅单达就必须趁着父亲每次回家前，背着母亲偷偷为他准备一份饭菜，好让他觉得妻子只是说说气话，事实上还在为他着想。 可不仅如此，卡丝?琳达就连衣服也不在帮丈夫洗了。有一次，她将自己和雅单达的衣服洗好后，正准备晾晒，突然发现夫雷德先生的内衣竟然也在其中，而且被洗的干干净净。于是，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像是儿童故事里的孩子与伙伴玩出别扭时，在背后也要骂上他几句一样，卡丝?琳达将丈夫的内衣拎出来放在地上，两脚在上面使劲地跺着，好像她是在跺夫雷德先生似的，看上去很过瘾。边跺，她的嘴里还发出痛快的歌声，等上面已沾满了污泥时，她就又把它放回到夫雷德先生原来的脏衣服堆里。 雅单达的任务变的越来越艰巨了。他不仅要帮父亲做饭，还另外加了一样差事，要为他洗衣服，然而这些事又都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地做，他成了父亲的地下党保母。可夫雷德先生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被叠的像以前那样整齐了，饭菜也不如以前的可口了，他还以为这是妻子的有意报复呢。但只要还有饭吃，有衣穿，他就知足了。 雅单达总是在想新的点子，来调解父母间的关系。一天，他请求父亲留在家里陪他的朋友们一起吃顿饭。得到父亲同意后，他就将已经约定好曾经在书店上班的同事们请到家里，并交代好他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使父母开心。 经过半天的忙活，一桌像样的饭菜终于被母亲调制出来了。鬼精灵般的苏肯斯为夫雷德夫妇安排了两个特别的上座。但他们发现，不论是多么搞笑的场面还是幽默的笑话，都不能真正搏得二老的开心一笑，反而他们低着头就只顾着吃饭，但吃了很长时间也不见碗里的饭少些。他们偶尔才会跟这群早有预谋的年轻人说上两句话。 等应付完了这次聚会，雅单达的同事们被打发走了，餐桌还未来的及收拾，父母就先来收拾雅单达了。母亲首先说道：“雅单达，你是在做什么呢？对于你同事的到来我很欢迎，但他们来的目的却让我很反感。你为什么要将我和你爸的事告诉外人呢？而且是告诉一群孩子，这会让我多么难为情。我辛苦准备那么长时间的饭菜，就是为了迎接一场尴尬而无用的劝话。居然还让我跟这种人坐在一起吃饭，我简直要吐了。” “是啊。”夫雷德先生也说道，“这真让人难受。在这样的场合下吃饭，还不如让我吃药。” 雅单达被彻底打败了。他的一切帮忙都只得到了一种效果，那就是越帮越忙。可能关于感情的事，永远也不能有第三者插手，只有两个人真诚面对，彼此谦让才能解决问题。幸好雅单达现在已经可以面对这样的问题了，要是换作小时候，每当父母发生争吵时，他就吓的缩在母亲怀里哭，或是逃到邻居阿姨家求助。但也正因为曾经的那些遭遇，练就了现在的这身男子汉气魄。他深知当父母出现矛盾时，受伤最大的是孩子，故此，他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内心不致害怕或错失方向。 在这之后的一天早晨，父母同时外出，并且同乘一辆电车。上车后，他们谁都没有与对方说话，当卡丝?琳达看到丈夫在向售票员买票时，只给了一个人的车费，她顿时怒上心头，可她决不会主动要求丈夫为她掏腰包。当她自己买过票后，她看着窗外，却没有发现一点让她满意的风景。她觉得车上的乘客一个比一个长的丑，好像很多人都在斜着眼珠子偷看她似的，有个大鼻子男人在对着她呼出急促的大气，如同冒烟筒里急速喷出的浓烟，旁边还有人的脚臭味穿过鞋子向上散发，她觉得这一切都糟透了。突然，她把手伸进衣兜里，却发现钱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横眉怒目地扫视着车上的每一个人，一腔怨气乘机而发。 “是谁偷了我的钱包？啊？是哪个没有素质的人干的？” 她使出最大的气力怒吼着，声音不亚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女高音，也许还会高出个几度，以至车上没有一点其他的杂音，人们的心都在振颤着，耳膜的承受力也受到严峻的挑战。只听她继续高声喊着：“到底是谁？有胆量的给我站出来，是哪个没教养的东西，敢做不敢当，是不是男人？” 谁说小偷就非得是男人了？可卡丝?琳达就是这么骂的。 果然，被她一语道重了。一个中年男人这时自告奋勇地走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地来到她面前，没有一点小偷般英勇无畏、坦然无惧的架势，倒是递出钱包，眼神中带着一丝害羞，故作大声地说道：“给你，给你，别骂了，不就这么点钱吗，还给你就是了。”说完，小偷把钱包塞到她手里，灰溜溜地跑下了车。 雅单达已经被父母间的关系弄的晕头转向了。他有时会请一些长辈到家中劝说，但效果总不是很大，可他还是相信父母会和好的，只是没到时候，需要二人的沟通理解。现在雅单达能做的就是为他们祈祷，每当他一个人走进神圣的教堂里，默默祷告时，他总能找到上帝与他静静交往的幸福感觉，也只有从这，他才能得到安慰。于是，等雅单达走出教堂后，一个勇敢面对生活，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会更加拥有信心。 天气逐渐变的炎热。一天午休后，雅单达的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后，一位教会的姐妹气喘虚虚地说道：“卡丝姐妹，快去看看吧，华加尔牧师的妻子去世了，现在正躺在家里呢。” 一听牧师的妻子死了，卡丝?琳达有些慌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好，那让我们赶紧去吧。”她随意拿了一件衣服和雅单达一起去了牧师家。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6 不久过后，夫雷德先生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当他们到达时，已有一些教会姐妹闻讯前来。像其他人一样，雅单达一家本想好好劝慰一下华加尔牧师，但当他们看到他的状况时，发现这种劝慰已毫无必要。 老牧师向赶来悼念妻子的人一一表示欢迎和感谢，在他的脸上显不出一丝忧伤和难过。作为教会的老牧人，他熟知《圣经》的教导，他相信其中所记载的每一节经文。人死后毫无所知，而到了世界的末了，他会与妻子在天空中相逢，主的万众圣天使将吹响得胜赞美的号角，迎接他们归入永恒美好的天国。 华加尔牧师告诉大家，妻子是在吃过午餐休息时安睡主怀的。死时，不曾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和艰难的挣扎，甚至具体是在哪个时刻离世的，老牧师也说不上来。但从妻子的遗容上，可以看出她死的很安祥。 一直以来，华加尔牧师都在教导别人，不要对死亡充满恐惧。每个人自出娘胎就在向坟墓迈进，死是注定要临到众人的。但人的一生应该正直而有尊严地度过，若是能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归于基督，坚定信靠他的应许，那内心必定会在死时也拥有平安。现在，牧师妻的死，正显示了这样的教训。 第二天，人们参加了牧师妻子的葬礼，虔心的弟兄姐妹因不能再见她的面而流下热泪，但华加尔牧师安慰大家不要伤心，不要为死去的肉体哀伤，而要为人们将死的心灵哭泣。 回去的路上，华加尔牧师向人们回忆起了他与妻子一生的经历，他说道：“我们一生都是在彼此帮助和彼此理解的幸福氛围中度过的。打从认识那天起，我们就被对方坦诚的爱深深吸引着。因为主的爱在我们中间，我们共同攀登天国美好的阶梯，在这同一目标的驱动下，我们的行为思想一致。我们的生活态度积极而主动，大家可能很难相信，我们的一生从未有过争吵，即使是很小的争辩也不曾发生过。当有不同意见时，我们会各自找原因并努力改正错误的想法。” “记得在我们结婚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因真理的缘故被关进了监狱。当时关押的地方，环境真是恶劣，到处漆黑，阴冷可怖，只能通过高墙上一个小小的窗口，射进来一点点微弱的阳光。白天要在劳改的工地上做好几个小时苦工，晚上很早的时候，牢房里就看不见了，所以不得不提前上床睡觉，其实哪能称那是床，只不过一床潮湿的稻草而已，倒是蟑螂老鼠们绝佳的栖息地。因为被判十六年，我起先对未来毫无指望，我觉得即使将来被释放了，也只是一个没用的劳改犯而已。可我的信仰告诉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对上帝失望，要相信上帝无时无刻不在看顾着我，他知道我的过去，也完全晓得我的未来。所以既然没有盼望，我干脆只有再依靠上帝了。于是我开始了新的祈祷生活。逐渐地，我又找回曾经的信心，这种信心坚定了我后来在牢狱里的生活，并且一直延续到现在。因为我乐观的态度和积极助人的表现，使得我被减刑至十年。” 华加尔牧师的眼睛里散发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能从中看到每一个感人致深的场景。他接着说道：“在这十年中，我按照曾与妻子一起祷告的习惯，每到晚上七点钟，我就跪在床前祈祷，我相信那个时候她也在家里祈祷，因为在祷告中，我能感受到与她仍然有着亲密的往来，如同我们从来就没有分离过，后来证实，她的确在那个时间段里祈祷。我一祈祷就是一个多小时，但却从不觉得累，膝盖也不曾感到过疼痛，那已经成了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在祷告中，我总能得到上帝所赐的力量。当我因漫长的黑夜不能安眠时，我不再是唉声叹气，而是通过墙上的那个小窗口，欣赏夜空中的星星。想到浩瀚无边的宇宙是有一位创造主在掌管，我就对未来充满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妻子也在家里经受着艰难的考验，我原以为我们结婚的短短几个月，不能留住她为我等到孤独的十年，而且我也不敢这样奢望。但也是因为信仰的缘故，她坚定持守着爱情的忠贞。而那时，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也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但由于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只剩下我父亲一人，所以在生孩子和后来的喂养上，我父亲都无法给她太多的帮助。可以想象，她当时的处境比我还要为难。起码我在监狱里，除了干活之外，吃喝问题不要考虑，也不用担心什么，可她在家里，既要负担起母子的生活，忙里忙外，有要考虑孩子的成长与教育问题，还有一件更头疼的事，就是默默承受别人的胡言乱语，说她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就要过着小寡妇一般的生活。然而这一切煎熬，都没有将她压倒，她继续勤奋乐观地活着，做一个教子有方的母亲，一个孝顺敬老的媳妇，一个忠心等待为丈夫祈祷的妻子。” “真是感谢上帝，将这样的妻子赐于了我。至于我对她的重要性，她也是这样感谢上帝的。有一次，家里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因为连米缸里的最后一碗米，也被她给了隔壁的一对老夫妻，因为她说，这些老年人比年轻力壮的人更需要这些米。可之后怎么办呢？真的就没米下锅了。平常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乐观的女强人，但那天，她关上房门，跪下来痛痛地哭了一场，她祈求上帝能帮助她度过难关，她相信赐于人生命的主知道当如何能保存人的生命。当这样祷告过后，她擦干眼泪，又重新变的坚强起来。在她打开房门时，真是奇迹出现在了眼前，她明明白白地看着一袋米正放在家门口，上面缝着一张纸条写着：爱你的朋友赠送。看样子，那是一袋邮寄过来的米，可在当时邮寄并不发达的年代，有谁会寄来一袋米呢，更何况不论如何伤透脑筋，也想不到，有什么忠心的朋友在外面的某个地方成了有钱的慷慨人士。后来，每当我们在一起，诉说类似这样的经历时，我们心中都会充满无限的感恩。我们相信这是上帝差派的爱心天使做的，再也没有谁能像上帝这样的朋友爱我们了，不论遭遇什么，他的恩典总是够我们用的。” 老牧师的回忆打动着在场听的每个人，他专心讲述着曾与妻子共同度过的一个个幸福场景。他相信正是由于他们遭遇常人不曾有的特殊经历，才使后来的他们更加相爱，他们都深深珍惜着对方的感情，就像华加尔牧师所说的，在广阔的地球上，亿万人中，能与妻子相遇并终身相伴，这是每个人特有的缘分，人们应以当有的热心和忠诚来对待这份感情。 现在，华加尔牧师的儿子也已有了儿子。可就在妻子离世前，这对老夫妻的感情也仍然如同初恋中的年青男女互敬互助。虽然此时收留妻子躯体的只是一块冰冷寂寞的坟墓，但他们都相信将来荣耀美好的天堂里有他们居住的地方。 华加尔牧师在送别大家前，做了一项统计，他让所有在场的夫妻站在一边，其他人另站一边，结果像雅单达父母这样的夫妻有十几对。他告诉大家，原本在主里相结合的夫妻要忠心相爱；家里只有一人信主的，要为另一半常常献上祷告。而像雅单达这样还未结婚的人，要为自己能在主的家里寻得伴侣更加热切地祈祷。 夫雷德夫妇站在人群中，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华加尔牧师的教导，这正是他们当前所迫切需要听到的。这一次葬礼比任何一堂关于感情问题的讲座更加有效。回到家里，夫妻间的态度明显改善了，饭桌上虽然没有太多言语，但气氛却变的温馨起来。他们的表情仿佛都在告诉对方，是自己错了。卡丝?琳达像是要说：我不该那样整天疑神疑鬼地说你有外遇，让你去找什么新辣椒。而夫雷德先生又像是要告诉妻子：我应该多花些时间陪你和儿子的。 没过几天，卡丝?琳达的生日到了，这应该是最能使夫妻关系恢复正常的机会。雅单达为母亲准备了一份蛋糕，他们要等夫雷德晚上下班后，一起庆祝生日。 一桌丰盛的菜肴摆在蛋糕的周围。可夫雷德先生一等不回来，两等不回来，雅单达趴在桌上都快要睡着了，母亲也用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蛋糕。雅单达真担心母亲又在胡思乱想，他没料到父亲今晚也会这么迟还不回来。将进十点钟时，家门被敲响了，雅单达打开门后，首先一个汽球伸了进来，雅单达问父亲怎么还买一个汽球来送给自己，他都已经长大了，可父亲告诉雅单达，这不是给他的，而是为了庆祝母亲的生日，特地买来作为礼物送给她的。雅单达心里一阵狂跳，竟然一只汽球也能当生日礼物，岂不是想把母亲气的跟球一样吗。这时的母亲，坐在桌子旁，听说丈夫要送她一个汽球，她止不注眼里的泪水，哭了。她想到丈夫这么迟才下班，一定是加班后跑遍了大街小巷才买到这只汽球，于是她走过去拥抱丈夫，感激地收下了这特殊的小礼物。 生活与爱情要想保鲜，就必须时常充气，若是长久不修缮经营，不久也会跟个瘪了的气球一样。 雅单达现在轻松多了，他终于摆脱那些原来就不属于他的工作，不再两面为难地做人了。自从在书店找到工作后，雅单达就很少有时间再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维娜。现在，父亲的饭不用他做了，衣服也不用他洗了，他可以拿出维娜送他的象牙套，好好欣赏一番，并且为着所希望的这另一半在上帝面前做出诚心的祈祷。 雅单达很想什么时候，再去姑妈家过上几天，也好见见维娜。他将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得到了她的大力支持，这种支持，不仅限于精神上，同时还有物质上的。母亲告诉雅单达：“儿子，选好时间，大胆地去吧，这已是我长久祷告的回报，我跟你爸早就在为你的婚事做打算了，希望能尽早抱上孙子。” 说起抱孙子，雅单达的大男子汉气概倒有些腼腆“妈妈，看你说的，都还不知道孩子他妈是否愿意嫁给孩子他爸呢，你倒说要抱孙子了。” “哈，哈，”母亲笑到，“我的大傻儿子，你说孩子他妈不是嫁给孩子他爸，那还能嫁给谁，，难道还做了孤家寡人不成。” 母亲为雅单达的行程做了精心策划，她给他特别配备了一个大大的礼物箱，里面装上几匹上等的布料，两瓶优质进口红酒，女孩用的高级化妆品，还有一些厨房做菜用的配料也放了进去，另外有一些零散物品。好像母亲要为维娜家的每个人都带去礼物，甚至凭自己的想象，可以猜到她的奶奶也在活着似的，因为就连老年人用的发夹也不例外地放入了其中。 雅单达看着这么一包被挤的鼓鼓的礼物箱，他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因为这包礼物实在重而又蠢，他都不知道到时怎样将它提下车。但母亲却是很满意地说道：“这是要让亲家看看我们的诚意。” 母亲这煞费苦心的准备，像是要把雅单达打扮的成一位高贵的王子去向未来美丽的公主下聘，或是像一个贫穷的农家大汉向自己心怡的女孩求取爱情。让雅单达假想到的是：当他将行李放在姑妈家的门口时，一个胖胖的的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们一摇一晃地跑出来，高兴地将礼物箱搬到自己家里，还以为那些都是送给他们的，但等得知这一切不是为他们而准备时，脸上所表现沮丧而幽默的表情。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7 雅单达带着礼物出发了，当他将行李箱放在撒拉帕吉姑妈家门口时，这个身子胖胖的姑妈真的走了出来，并且也是带着孩子们。但与雅单达的预设想象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来寻索有什么自己喜欢的礼物，而是为了迎接他们亲爱的侄子或表哥的。 此时，已是盛夏季节，乡村里到处可见茂密的树木。姑妈家的前后长满了葱绿的天然草坪，白天可以尽情地在上面打滚睡觉。乡村的夏天总是比街镇凉快很多，可中午的时候还是很炎热，但孩子们耐不住寂寞，不知享受家里的凉爽，而是三五成群地光着膀子在树林里捣知鸟，小菲林本来也想参加这样的行列，但却被妈妈硬是拦在了家里睡午觉，现在表哥的到来，使他安稳了很多。 离开了城镇，来到这个让人心旷神怡的美丽乡村，雅单达觉得全身自在。如果把自己家居住的小镇称为人间闹市的话，那么这里的乡村就是一个大大的静心园，姑妈家则可说是一套乡间别墅，而这套别墅别的则是那么简单古朴，那么乡土怡人。雅单达喜欢这里广阔的田野，清净的空气，喜欢这里人们说话的憨厚直爽，更喜欢出生于这里的维娜身上所散发的清纯高雅的气质。 若是可以的话，雅单达真希望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能来这儿度过。除了在田野和树林里散步，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乡间教堂，这真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在教堂里可以感受到神圣的崇拜，而出了教堂又能欣赏到上帝创造之自然的美妙。 雅单达在到达姑妈家的当天下午，还没来得及向姑妈陈明此行的目的——拜访维娜父母，并送些礼物，他就来到了那间乡村教堂。教堂并不很大，但庄严肃穆，明亮的白色墙壁映衬在身边的天然绿色草场之上，如同美丽的姑娘身披白纱浮出于蓝色的海面。 当雅单达走进教堂时，一个女孩正在里面和老牧长谈论《圣经》。走上前一看，雅单达几乎欣喜若狂，眼前的那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夜想的维娜。他一时间找不出该用什么亲扶的动作或语言表示自己的喜悦，竟是一个劲地说着，“阿们，阿们”。却忘了老牧长和维娜都正吃惊地望着他。起先，就连维娜也没认出是雅单达，他们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老牧长还以为这个虔诚的年轻人这么爱主呢，一见面就说“阿们”。等雅单达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两个人惊讶的眼神，他们都正抬着头，半张着嘴巴疑惑地望着他。 维娜对于雅单达的到来，同样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原来自从回到家后，维娜就潜心研读《圣经》，她经常会来教堂，与其他教牧人员一起讨论其中的奥秘。现在这本雅单达称为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书，也已添加了很多新的标记，这也成了维娜身边最宝贵的书。 雅单达没料到维娜原来是个这么好学的女孩，他在送《圣经》给她时，可没敢有此奢望，现在维娜居然也能说上一些真理要点了。雅单达因自己所送的礼物被维娜如此重视而心满意足。他考了考维娜，结果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于是，雅单达像是大人对待孩子一样，他拍了拍维娜的头，“好样的，继续努力。”为了表示对维娜认真学习的赞赏，雅单达在教堂钢琴上弹了一首赞美诗。维娜坐在他身旁，看着雅单达修长而结实手指流利地在钢琴上飞舞，优美的旋律让两个心灵默契的年轻人如痴如醉。 雅单达简单讲述了他此次来访的目的，维娜听后有些害羞。她告诉雅单达，她已将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当父母看到维娜脸上满意的笑容时，他们都相信雅单达一定是个不错的孩子，现在他们早已想见见这个未来准女婿了。 到达乡村后的第三天，雅单达在姑妈的陪伴下，去拜访了维娜一家。这一天，雅单达处处表现的尽乎人意，他既不张扬又不拘束的洒脱亲切气质，整天吸引着未来岳父岳母的眼球。无需撒拉帕吉姑妈的过多夸赞，他们已经爱上这个年轻人了。 至于母亲为雅单达所准备的那箱礼物，维娜的父母也称赞是考虑周到。 夏日的傍晚晴空万里，色泽鲜艳的云彩镶嵌在蔚蓝色的天空中。为了躲避中午炙热的阳光而呆在家里的人们，选择这时纷纷出来，走向田间地头，贪玩的孩子们也特别珍惜这短暂的时光，有的在田埂的树篱上寻找打盹的蜻蜓，因为这时的蜻蜓会像傻瓜一样呆呆地停下来，它们或许是因整天的飞舞累的磕睡来了，或许是由于视力不好而不敢随意乱飞乱撞了。也有的孩子在这时去河里洗澡，小家伙们甚至没走到河边就脱掉裤子，光着小屁股扑向河水，他们总是热情高涨地打着水仗或跑上沙滩打滚。 这一晚，吃过晚餐后，雅单达和维哪带着表弟表妹们也准备去沙滩。雅单达和维娜同骑一辆浑身是伤的自行车，走在路上，除了铃铛不叫，其他部件都在响，好似唱歌一般。他们不是要去河里游泳，而是打算在沙滩上露宿一夜，各自回味一下小时候曾度过的无数美好夜晚。 来到沙滩上，有的人已经玩耍够了准备回家，少数的几个人也正从河里上来，只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在伙伴的帮助下，还在将自己埋在沙里，严严实实。看到这些，雅单达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度过，那时的他常常会去河里游泳，等游够了，就到岸上将自己埋在沙滩里，感受一天下来，沙子里积存的温度，而后又到河里游上一阵。 现在，雅单达没有再下到水里游泳。他们只是将鞋子脱掉，一起在河水的浅滩处，顺着河流奔跑追逐，快乐地喊叫着。当脚踩在沙上，总是会陷出一个深深的脚印，然后河水迅速地涌进来，将它填满。 他们开始在河滩上漫步，寻找漂亮或形状奇特的石子。雅单达总希望能找到一块近似象牙套的东西，因为每当看到河水，看到沙滩，他总会想到海里那个名叫索斯尼的女孩。 第五章 家庭与爱情8 雅单达带大家来到一片平坦的沙地上，他们坐下来，把脚埋在沙里，直埋到脚脖子处。看着通红的日头落下，灿烂的晚霞消失，河水也从绚丽的辉煌变为暗淡的宁静，沙滩上的几个年轻人即将迎来美丽的夜空。 夜幕降下了，明亮的星星爬上黑暗的天空，大的小的，远的近的。渐渐布满了整个天空，看上去像是一个圆形拱顶上无数闪耀的明灯。 在这个近似一顶锅盖的天空下，几个心存童趣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回忆着，思索着。脚前的河水在漫漫流淌，黑色夜空因星星的点缀不再孤独，也不再暗淡，夜晚的风有些凉，沙滩上的热气在渐渐退去，营火虫亮着红屁股出来凑热闹，偶尔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大家就热情地鼓掌欢呼，然后抱手许愿。 这时，那些已经回家的孩子们又回来了，大人们也在他们的怂恿下过来了，还有一对对年青情侣相邀至次，他们带着棉毯和大衣。不一会的时间，沙滩上竟到处是人，有的只是来乘凉，有的打算在这里过夜。要不是提前来到这里，雅单达他们恐怕已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躺下了。现在，人们都已安静下来，欣赏这晴朗的夜色里共同的美妙。 在沙滩上躺了没多久，已明显感受到有些凉了。小菲林被姐姐们搂着稍微暖和一些，因为没带棉衣棉被，雅单达很快在沙子上蹭出一个吭，躺在里面，以减少冷风毫不留情的袭击。他们这时才发现，那些带棉毯和大衣的人是多么明智。 雅单达问躺在身边的维娜，“你冷吗？” “嗯，有点冷。”她已经缩成了一团。 雅单达让维娜起身，然后很快帮她也掏出一个吭，让维娜躺了进去，“你知道现在这像是什么吗？”等维娜躺下后，雅单达问道。 “像什么？” “像活埋。”维娜默不作声，雅单达又说，“不过就算活埋，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和你埋在一起的。” 雅单达把自己仅有的一件外套脱下来给维娜搭上，但她拒绝了，因为雅单达身上已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衣。她告诉雅单达，自己已不那么冷了。 过了一会，雅单达见维娜还未睡着，仍然睁大双眼看着天空，他给她讲了个故事，他说道，“在古老遥远的东方，曾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在那里有两个世代不相往来的民族，他们的祖先曾因发生争执而结下永远的仇恨。虽然过了很多世代，这种仇恨也早已淡解，但两个民族之间还是很少有交流。可在这其中一个民族里，有个女孩丽希和另一个民族的一个男孩阿德相爱了，他们爱的很深。但每当见面，他们总是不敢用言语交谈，只能通过彼此的眼神看到爱的痕迹。”“经过很多次的搬迁，两个民族始终相离不远。到丽希和阿德的时代，他们的养群常常会跑到一起，可善良的丽希每次都将不属于自己的养只送还给它的主人们。这使民族间的关系得到很到改善。但即便如此，丽希和阿德的父母仍没有同意他们交往，更别提恋爱结婚的事了。” “那时的两个民族一放牧养群为生，所以草场成了一笔珍贵的财富。没有草，也就没有养的生存地，两个民族都是在旷野上，以手工支搭的帐篷为住所，这样的住所容易迁移，当一块草地上的草被养吃完后，他们就可以很快搬到其他地方，同时养也有了新的牧场。” “直到有一次，在这片旷野上发生了罕见的旱灾，丽希这个民族因为不像阿德他们，对草地进行了有效的治理，结果很快草就被养群吞食完了，而在他们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供食用的草了。即使有一点，也还有别的人在其上牧羊。” “现在要想得到草的供应，他们非得向阿德这个民政求救了。但固守成规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低三下四地去求施舍，最后丽希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一试。可让族人惊叹的是，阿德一族的人竟意外同意了，他们愿将自己的部分草场提供出来，让丽希民族的养群进入。” “后来人们才明白，这都要归功于丽希的善良与诚恳。若不是她曾经将羊送还给阿德一族的人们，就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现在将草场让出来。” “这件事后，两个民族的矛盾逐渐化解了，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其实自己的祖先们到底有过什么争执，他们根本不晓得，即或有一些不愉快的事，但跟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们不应该再被那种荒诞的错误继续缠累下去，而丽希也因主动请缨，被看为民族女英雄一般的人物。” “现在，丽希和阿德见面的机会更加频繁了。他们可以交流牧养的经验，也可以谈论自己的兴趣爱好，他们的父母也不再对他们之间的交往进行拦阻了。” “有一天晚上，丽希和阿德同睡在广袤的旷野上，当阿德醒后，看到丽希就躺在不远处，于是他走过去，把自己的衣服给丽希搭上。” “自那以后，未婚男人将自己的衣服给另一个未婚的女人搭上，而她又不反对的话，就表明他们互相爱着对方，也愿意接受对方作为终身伴侣了。” “那后来呢，丽希与阿德怎么样了？”维娜问雅单达。 “他们当然是结婚了，成了两个民族间的第一对夫妻，还生了好多小孩。” 雅单达讲的津津有味，维娜听入了迷。接着雅单达又重新将自己的外套给维娜搭上，将她裹紧了。而这一次，维娜没有拒绝。 天上的星星已渐渐变的稀疏，它们应该也都回家睡觉了。夜晚的四周一片宁静，除了孩子们翻身打滚和风儿吹过的声音，没有其他的响动。雅单达也蜷缩着身子，很快睡着了。 当人们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二三点钟。大大的雨点啪啦啪啦地滴在脸上，沙滩上不一会就沸腾了起来。有的人一醒来就赶紧跑，也有人醒来后慌乱地拖着棉毯，在沙滩上将凉鞋弄丢的，还有一些情侣拉着手，将衣服搭在头上，手拎着鞋一起跑的。雅单达就属于这最后一类，他拉着维娜，头也不回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跑去。 等跑到自行车旁，雅单达一转身，却发现手上正拉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她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拉我跑的这么快。”而女孩另一只手拉着的一个男人则说道，“你硬拉着我女朋友干嘛？我还以为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躲雨呢，没想到跑了半天是来这里，你想趁火打劫啊？”说完，他就拉着那个女孩跑了。 雅单达被淋的浑身湿透，现在又加上一头污水。明明拉的是维娜，怎么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还说趁火打劫，让人纳闷了，就算是打劫，也是趁水啊。维娜又去哪了呢？不是真的被人趁“水”打劫了吧。向沙滩扫过一眼，原来她还在后面，在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拖着步子往上慢慢爬呢。 回去的路上，雨带劲地下着，雅单达的那辆自行车平时总是忍辱负重地执行着被骑的任务，现在，它也趁“水”打劫地骑在了雅单达肩上，雅单达和维娜就这样穿梭在浪漫而实在的雨水中，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姑妈家。 雨后的天气有些凉爽，空气格外清新，河水上涨了一大截，灰蒙蒙的石子路被雨淋的露出了原形，田野和水沟里的青蛙齐声叫嚷，唱着乡村雨后的歌。这是夏季里难得的天气，雅单达趁着凉快结束了乡村旅行。 第六章 灾难降临1 微风轻轻吹扶着树叶，雅单达告别了美丽的乡村，再次乘着马车踏上回家的路程。 一排排葱茂的树木从眼前疾速往后退去，马儿在平坦的大路上，热情地狂奔。雅单达满载着姑妈给的一大堆乡村土特产和维娜父母回赠的礼品，一路上，他心情豪爽。他相信当母亲迎接儿子凯旋时，她必定会喜出望外。 雅单达欣赏着路边美丽的风景，远处黑黝黝的小山头让人感觉清凉。突然，他觉得自己眼睛一晃，头一沉，有要晕倒的势头，雅单达以为是由于长时间马车的颠簸造成。于是他赶紧将身子贴在马车上以保持平稳。但毕竟不是头晕，无论如何小心，雅单达还是感觉身体像失去了重量，左右摇摆。 路旁不远处的房屋开始轰隆隆地倒下，雅单达清清楚楚地看着红砖碧瓦坍塌的情景。人们从房子里跑出来，大喊大叫着，田地上的人有的摇晃着身子向村里跑去，有的抛开锄头趴在地上。 雅单达看到马路上裂开了缝隙，马车也颠的飘来晃去。他的脑海里迅速闪现一个念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地震。一想到这些，雅单达毫不犹豫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幸好身手敏捷，他只在手支撑地面时擦破了点皮，其他地方均无损伤。这真是及时的一跳。随后，他看到马车翻倒在地，车上的行李刹那间铺天盖地撒的到处都是，一切食用的乡村特产和礼物面目全非。一棵腐朽的大树倾斜着倒在路中间，受惊的马儿挣脱疆绳，蹿过大树，向远处飞奔。 路旁村子里传出凄惨的呼救声和悲哀的痛哭声，几乎所有能看到的人都在四处跑动。从山上滚落的石头砸倒大片的房屋，到处灰烟滚滚，一个站在半山腰的人同石头翻着跟头跌下山底，粉身碎骨。碎石瓦砾中，狗在逛吠，孩子在哭，大人在叫。 原来只剩下一半的车程就能到家，雅单达现在必须空手徒步半天。他焦急地想像着家里会发生什么，恨不得三二步就能到家看见父母。 马路上有人跟雅单达一样着急地赶路，他们的表情惊恐，眼神恍惚，上下嘴唇紧紧地眠在一起，但更多的人还是在向村庄里跑去。当大树倾斜的时刻，当房屋倒塌的瞬间，有人迅速躲避了灾难，但仍有更多的人被压在砖瓦下，他们的家人在拼命喊叫着，声音凄砾惨痛。陌生的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去营救那些藏在碎石中的幸存者。雅单达也不再继续前行了，他走下马路。一个、二个、三个，所有马路上的行人都停止了急速前进，而是以加倍的速度跑向莫名的村庄。 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倒下了，有的二层楼房在地震时陷入了地里，只剩下二楼窗户上的一小截还杵在吭哇不平的大地上，这样的窗户此时倒像是一道门。 一个老人在急速逃生时，被塌下的房橼砸倒了，他硬是拖着一条被压断的腿爬了出来。他的身上满是灰尘，衣服和手血迹斑斑，但他没有叫一句痛，而是卖力地在倒下的房前不停地搬动梁木，手指因翻掀碎砖瓦而擦破流血。尽管有人恳切地劝他休息一会，但他仿若没有听见，将儿子救出来的心愿已使他忘记疼痛，忘记疲劳。他不但不听劝告，相反，他还告诉其他人，他的儿子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他能感受到儿子呼出的气息，只要还没有见到儿子僵硬的尸体，他就相信一定能把儿子救出来。 看到可怜的老人对儿子活的盼望，没有一个站在身边的人旁若无睹，不管是用双手，还是借助工具，他们都如同在救自己的亲人一样，奋力抛开所有压倒人的东西。 老人可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辛苦过，他压断的那条腿在地上拖动着，再不截肢就可能遭至瘫痪。可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做次截肢的事，就算有，老人也不会停下手中的活去花时间接受治疗。他已经累的不成样子，手脚可能都已麻木了，他顾不上这些，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头发和衣服已经被浸湿了，手上的鲜血沾到碎砖上，他仍然相信儿子还活着。 此时，像这样固执己见的人遍地皆是，只要还没亲眼见到家人的尸首，他们就不顾一切地搜寻着，雅单达也参加在这样的人群当中，他来不及思考自己的父母现在如何，或者也同样被压在倒塌的楼房下，正等人把他们救出来，或者被砸断了胳膊和腿，甚至已经死去。但雅单达都不能知道这一切，他只想着多救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安慰，多有一个人活着，就多一股生命的力量。 老人的双眼已经模糊了，他还在用手挖着。一个女人在不远处的灰堆里坐着，手中抱着一个孩子，是一个死去的孩童，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孩子还在活蹦乱跳地玩耍，母亲还逗着他玩，然而现在，他却安静地躺在了母亲怀中，没有一点吵闹。这时的人们多么希望看到自己调皮的孩子在眼前蹿来蹿去啊，甚至是追打着他们满地方跑。那个女人疆直的身体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睛没有注视着孩子。当有人过去抚摸她的肩膀时，她只是机械式地被推着摇晃一下，眼睛里却散发着死的寂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跪在地上，合着双手，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倾出来，嘴唇抽噎着，她在祈祷。 天黑了，老人身边被掏出一片空地，他还要继续掏下去，他的手已失去知觉，每次只能捡起一小片瓦，他的一条腿垫坐在屁股下，另一条压断的腿则跟着后面拖动。每当掏出几片砖瓦，老人就要喊上几声儿子的名字，希望能听到回复，然而始终没有听到，但他并不放弃。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雅单达蹬在他的旁边，跟他一起使劲地翻着砖，当老人喊不动时，他就让雅单达陪他一起喊着儿子。他告诉雅单达，只要儿子能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就会坚持住活下去的。 第六章 灾难降临2 有的人已经觉得毫无救助的必要，因为老人的儿子肯定已经死了，这样下去反而浪费时间，消耗精力。但看到老人坚毅的表情，人们仍然没有停下掏挖的工作，他们要陪他一起找到儿子的尸体为止，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停下来歇一歇。 夜晚，村子里没有一点灯光，人们在碎砖瓦上被拌倒，载着跟头，听不到说话与交谈，只有砖瓦被掀起抛开的声音。有的孩子在哭着要妈妈，却只有陌生的叔叔阿姨哄他们睡觉，没有人给他们喂饭，甚至没有饭喂他们，也没有人在睡前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就这样空着肚子，穿着满身是灰的衣裳睡着了。 几只逃生出来的鸡在碎砖瓦上无聊地啄着，嘴壳都快啄平了，也没有一条可供晚餐食用的虫子，也找不到一颗米粒，它们只有跑一趟远门，到从未去过的田野里寻找绿色事物。 没有受伤的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平地上做着，他们饿着肚皮，干等着，却生不出任何抱怨。每当有一个人被救出时，他们就欢呼地为他鼓掌，如同救出自己的亲人，然后有人擦眼泪。 这也许是生长在这里的人们平生最艰苦的一次劳动，没有人会说自己累了，饿了，没有人提出要别人替换的请求。这种工作没有老板要求熬夜，但却无一人主动下班。然而就在前一天晚上，太阳还未下山，人们就已经收起锄头，在田埂上哼着小调往家赶了。到了家中，将小桌子小板凳往门口一放，上面摆着几碟小菜，倒两杯老酒，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谈着，笑着，共享天伦，其乐融融。 在这个村庄里，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是死了孩子，就是失去了父母，眼泪成了人们共同的语言。 那个老人已经大半天没有进食喝水了，他还在砖瓦上翻找，叫着儿子的名字。很多人都是饥饿的一直干到现在，他们都相信，大地不会无情地吞灭所有生灵，就像那个老人告诉自己的一样，他的儿子一定还活着，只要能尽早救出他。 雅单达跑回到车子翻倒的马路上，他找到在地上散落的食物，那时姑妈为他预备路上吃的和带回家的乡村特产。刚被打翻时，雅单达还以为就会这样白白糟蹋了，没想到现在虽已弄的不成形状，却派上了大用场。 坍倒的房屋下不断有人被救出，人们的精神被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鼓舞，他们知道还有很多人等待他们营救，虽然不是专业救援队，甚至很多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救援，但他们都表现的顽强刚毅。没有时间吃东西，没有时间休息，他们的体力得不到补充，也没有得力的工具帮助掏挖废墟，可空气已成为力量的来源，双手就是作战的工具。这种时候，没有纷争，没有恶吵，邻里间的不和睦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剩下的就是亲情友情和同情。 老人瘦小的身影在黑色的夜空下已看不太清楚，他吃力地翻动着砖瓦，饥饿与疲劳已占据他所有的体力，他趴在碎砖堆里，一只手无力地掀起烂砖。他不再喊叫儿子的名字，因为有更多的人在帮他喊。 凌晨三四点钟，老人几乎要躺在砖瓦间了，他还用微弱的声音告诉身边的人，他要找到儿子，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都要找到。他笑着安慰大家，他已经准备好承受儿子死去的痛苦，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就足够了。他还劝说其他人休息，可谁会忍心丢下这个执着的父亲，让他一个人挖呢。大家更买命地抛开废墟。 黑夜里，人们的动作显得笨拙而凝重，做着毫无把握的工作，他们心中伸起失望之火，这火焰直烧到全身，但爱心和责任驱使他们机械式地掏挖着。他们希望能听到生命在叹息，即或不然，他们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寻找，起码这样会让他们的内心感觉好过些。 突然，在大家的叫喊声停止后，废墟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着说：“快来救我，我要活着”，老人急忙蹭到跟前，他听出是儿子的声音。激动和喜悦几乎让他晕倒，但他告诉儿子要坚持住，上面有很多人在救他，很快他就能出来了。 早晨，在这个充满盼望的时刻，人们期待着太阳的升起，因为太阳能带给人力量，可人们又害怕中午炙烈的阳光会让人受不了，更不想闻到尸体在高温下散发出的臭气。但人们仍然希望见到光明，迎来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就在天快亮的时候，人们用最快的速度救出了老人的儿子，他血肉模糊，浑身颤抖，但头脑还算清醒，人们庆幸他还能活着，老人爬到面前，绽开脸部僵硬的肌肉微笑着，他用仅剩的所有力气将儿子的头搂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和汗水一起流下腮帮。父子两人相拥却说不出话来，随即他们被送到临时救治的地方。 因为长时间伤势没有进行处理，再加上过度劳累，老人被截掉一条腿，上身也局部瘫痪，但他觉得这没什么，为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应该就是亲情的力量吧。当人们劝说老人放弃毫无指望的搜寻时，他却执意不肯。在他的思绪里，仿佛有一根生命之线在冥冥中与儿子相连。若不是他坚持不放弃，再过不多时候，他的儿子真地就会永远离他而去了。可现在，他却活着，就躺在老人身旁，他还要继续活着，活的充满希望，活的精彩异常。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不再只属于自己，也应该属于所有心中有爱和需要爱的人们。不久后的一天，他将会成为因爱而奉献自己生命的人们中的一员。 整夜的掏挖已使所有人疲惫不堪，他们四肢无力地躺下来休息一会，一点简单的食物填在想打盹睡觉的肚腹之中。在精神上，因为能救出一个活人而充满欢喜，竟管他们都只是陌路中人。 第六章 灾难降临3 一躺下身子，人们就酣酣睡着了，这是他们自出生以来最香的一次睡眠。有的人鼾声如雷，也有人安静地因梦里出现的生命奇迹而流露着微笑，他们腿脚之间互相压着，但没有一人因身体被别人压住而发牢骚。竟管没有洗去身上的尘埃，没有脱下脏乱的衣服，脸上还是一片灰蒙蒙的，但他们都睡的一样可爱。这样的睡眠只延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当听到身边有人翻动的砖瓦声时，他们都自觉地站起来——没有人叫醒他们。就这样从新干起了掏挖废墟的活。事实上，若是允许的话，他们觉得即使再让他们静静地躺上一个世纪，也在所不辞。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到处都是灰尘滚滚。人们作战的武器不再是刀是枪，而是铁锹和肉制的双手。这也不是一场拼命就可以制胜的战争，因为它需要用爱心与毅力筑起坚固的营垒，抵御灰心和夺命的冤魂。 雅单达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天一夜。从年龄上看，他正在从一个大男孩成长为男人，然而对于救援工作在说，他还只是个未经磨练的毛头小子。初次经历如此艰难的工作，他付出了最大的热心和耐力。 雅单达告诉自己，他必须尽早赶回家。凭着他对父母的担忧，他知道父母对他的担忧必定远过于此，他们现在一定已经急的魂不守社了。 地震后的一天之内，已经救出来很多人，他们都是被埋在浅处的碎石中，然而还有很多活着被埋在废墟深处的人，他们更需要及时救治。在那些漫无天日的黑砖瓦下，既没有食水的供应，又听不到人声交谈。这样，即使原本一个健壮的人，也会被孤独与黑暗折磨的不成人形。 人们在地震中感受到，原来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一个活生生的强健的人会在瞬间成为一具死尸，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点感情。平日里经常吵闹的夫妻现在因失去一方而变的痛心疾首，他们发现曾经的一切都只像是一场游戏，所有争吵在这一刻看来都是那么可笑。若是可以的话，他们宁愿让对方骂上一千次，也要让他活着。 废墟上到处可见失魂落魄的人，然而这还只是在这一个村庄里，人们还不知道地震到底侵入了哪些地区，是否有人比他们现在的状况更为惨痛。但不管景况如何，他们只想着要多救一些活着的人，这也可谓功德无量了。 雅单达在回家与继续救人的事上徘徊不定。他既担心父母，又顾及灾难群众。有一次，他看到一个人被救出时，那人的母亲跑过来，向他们一个劲地磕头，泪流不止，她用行动来表达有形的言语所无法倾诉的内心感激，这种场面让雅单达感动不已。他决定先留下来，并安慰自己，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但人必须现在去救。 这样，雅单达又在这停留了两天，因为饮食和睡眠不足，他有时会感到两眼模糊，腿也不自觉地颤抖。他去过几次马路，在那里寻找自己丢失的食物，然后带到村庄里来，当他第四次去时，已没什么可拿的了，即使有一点，也不知道被什么动物糟蹋完了。每当他走到马路上，他都会朝回家的路望上几眼，但很快又回到救援队伍中。 对于这种体力透支过大的活，年轻的雅单达初次接触，还有些吃不消，但他一直都以寻找到生命为乐，并以此增加动力。他和所有人的衣服在炎热的天气中都不曾换洗过，也根本就没有衣服供给他们。汗水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浸湿，被碎石烂砖划过，已成了破旧不堪的碎布，若是走在平日的街道上，会不由分说地被当成乞丐。 有的人被划破皮肉，在救援工作中会隐隐作痛，甚至是剧烈的疼痛，但他们都顾不上这些，他们总是幻想这样的工作会很快结束，然后迎来一张张生还者的笑脸。可还是有人抵不过身体的疲乏高温的热烤，在废墟上倒下，被抬到阴凉处，灌上几口凉水，胸口被糊乱地按摩几下，等醒来过后，又回到搜救现场。 两三天内，这里发生了几次余震。其中有一次，当一个人正在倾斜的房角边翻着烂瓦时，突然袭击的余震将毫无防备的他压在底下，他的头被压破了，脑浆崩裂出来，溅在地上。当他被挖出来时，骨头已经断裂，只有一点皮肉相连，鲜血还在地上流淌，女人们捂住眼睛暗自哭泣，大家就用一块拼起的布料将他包裹起来，埋在村头。 像这样在救援工作中丧失生命的无名英雄还有很多。每当这样的事发生，村里的人们就遭受一次心灵的巨痛。很多人已不堪忍受这样的打击，他们的眼泪第一次为陌生人如此沉痛地流淌。遇难者的尸体总是被埋在一起，而那块没有棺材的墓地则成为无数人感恩和悼念的圣洁之地。 在太阳的直射下工作，废墟上的人们已明显消瘦了很多，黑了很多。烦躁成了最大的心理障碍，他们的头因阳光的强烈照晒而变的爆炸般疼痛，意志力也空前的虚弱。稍有不慎，就会在碎石中栽个一蹶不振，撞的头破血流。 救援人员不断更新，有人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也有人在地震中被救出后参加进来。现在，安慰心灵与挽救生还者的工作同样重要。随着缺腿断胳膊的人不断增多，需要有更多人加入心理扶慰的行列。虽然有些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康，但他们的心灵早已被地震的阴影振垮了。 现在，一抬头就能看到几个无精打彩的人，他们的眼睛里不再闪耀着快乐的生机，长吁短叹成了最明显的生活之歌，这种歌声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它表达着对无情命运的嘲讽，对活下去的信念之暗淡。若是你想从原来狂放的生活变的冷静一些，你可以选择听听这类歌声，它会让你出奇的安静；若是你想对索然无味的生活挥手告别，你也应该听听这类歌声，它会让你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人生活更加艰难，而你就不会再抱怨处境恶劣，反之加上几许热爱了。总之，不论你是哪个极端上的人，这种歌声都能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找到生命的意义，活着的盼望。可如果这歌声是从你的口中发出，那就悲哀了，因为指不定哪一天，你就可能做出一件让人震惊的蠢事，自杀或成为一个精神病者，在大街上游荡，最后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当被人们寻着臭味发现时，已是腐尸一具，蛆茧一滩。 第六章 灾难降临4 在那些对生活漠不关心的伤病员中，偶尔也有几个会说鼓励话语的人。他们虽已成了残疾，但心思却还无比的健康，不仅知道感恩，还会向人们诉说为了活下来而做的种种努力。对于未来的生活，他们充满期待。地震已让他们对生命有了另一层认识，洗心革面，为别人而活，成了生命延续的无愧理由。 人们寻着生命的足迹探寻生命。无情的地震像是一只饥饿的恶狼啃噬着即将睡去的灵魂。稍有迟疑或不慎，就会丧失一条生命。疲倦的救援人员在废墟上拼命地挖着，喊叫着。几天不分昼夜的工作中，他们只吃了很少一点食物，只睡了很少一会觉，但他们必须这么做，目的只为了一个：要活着——要让自己活着——要让更多的人活着。 人们已变的越来越小心，越来越谨慎。他们警惕着每一次余震的到来，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虽然不知如何反击，但却有意的防备。倒塌的房屋已不限于第一次地震中的那些不幸者，几乎所有原先没倒的房屋现在都被夷为了平地，树木横七竖八地躺卧在马路上。 那天坐在地上抱着死孩子的女人，现在也出现在救援人员中，她的脸上难得会微笑一下，身体比之前消瘦了些，但干起活来却特别认真。每当听见有孩子哭泣时，她就会自然地扭过头去，找到声音的来源地，然后迅速跑过去抱起他，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失去母亲的幼儿。虽然对孩子的痛苦思念一直在缠绕着她，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但当她将这份爱寄托给其他人时，也许会让那样的痛苦离她远些。她知道自己失去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无人能阻止她将成为更多孤儿的母亲。 地震后的第五天，已很少能听到生还者被救出的消息。专业救援队已在前两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他们的到来，给这片布满死寂幽暗的灾区增添了新的希望。他们不仅带来了衣服食物，还有掏挖废墟的先进设备。从他们的口中，雅单达得知这次灾难，使自己家居住的小镇也遭受了重创。 现在，雅单达已做好回家的打算。他首先找了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将几天来身上的一切灰尘污垢洗个干净，换上一身救援队带来的衣服，然后坐下来吃了一点饼干，喝了一些水。他知道这离自己家只要走上半天的路，于是便带了一杯水轻装上阵了。 走在那些已不能称其为路的路上，雅单达的行动像蜗牛一样艰难而迟缓，他没想到道路竟然遭致如此严重的破坏，跨过树木，能走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已是很幸运的事，可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绕道而行。从山上滚落的石头已将道路封锁，雅单达必须冒着摔下山坡的危险爬上无人行走的高山，这像是登山运动员做的事情，但却没有丝毫趣味性，身上没有护救的栏索，每一步都是严峻的考验。 雅单达走的特别踏实，一点不敢马虎。当他爬上一块可以坐下来歇一歇的地方时，他从高处向下望去，真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力量和耐力爬过如此陡峭的山岩。他惊叹，真正的登山英雄决不是处于平静环境中去探险的人，而应该是那些为了生存向生命顶峰发起冲击的人。 为了躲避余震的袭击，雅单达必须赶紧离开险峻的高山，一旦这些凶恶的石头发出无情的咆哮，那就很难逃的过劫难。雅单达已花了很长时间翻越山岭，但前面等待他的还有很多座类似的山，要想绕过它们而选择走上田地，那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看来延缓到家已是在所难免，原来只要十分钟就能过的路，现在却要用上半天时间来完成。 爬过一座山，雅单达走到离山坡尽量远的地方——即使有余震也伤害不到他的安全地带坐了下来。他脱掉鞋，脚上已磨出了血泡，他必须吃点食物来补充体力，但却发现视线之内没有一户人家。他失望地往地上一躺，好好休息一会比饱餐一顿还重要。他睡的很香，自从离开姑妈家以后，他没有一次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当雅单达醒来时，已是黄昏，他凭着脑海中的印象，往家的方向走了一会，但想离开这个孤寂的荒野，片刻之间是办不到的事，于是他决定就地露宿一夜。首先他要解决的是肚子问题，半天的徒步行走已耗尽胃里所有的积蓄，现在它正咕咕直叫，吵的雅单达不得不四处寻觅食物满足它的需要。雅单达知道这时候不会找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并不吹毛求疵地奢望美食，只要能让肚子乖乖地睡上一夜就够了。可找来找去，除了野草就是野草，雅单达暂时还不至于饿到吃草的地步，即使他的肚子愿意，可他的嘴还是不肯接受这种难以下咽的野味。于是他只有先跟肚子商量一下，等第二天醒来后在喂他，而条件是这一夜不准吵他。 在一片干净的草地上，雅单达躺了下来。这是第一次他一个人野外露营，天地成了他的铺盖和垫被。起先到处黑暗，像是一片走兽经常出没的地方。雅单达仔细聆听着身边的每一个动静，看是否会有鬼哭狼嚎。当他想起地震中那些鲜血淋淋的躯体，毫无表情的神色和面目全非的脸孔时，不禁心寒肉栗，浑身颤抖。他朝四面张望着，特别是漆黑一团的地方，惟恐有个披头散发，拖着长长的红舌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两眼冒血，还没有眼珠子。雅单达的心砰砰直跳，胸口的肌肉也被弹的一起一伏，心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快要蹦出来了。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有个地洞钻进去，让厚厚的尘土盖住自己的身体，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窥探，一个鼻子在外面呼吸。否则皮肤上的毛孔都涨开了，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会像熟透的芝麻落个满地皆是，还要拿扫把来扫一扫，以免污染了环境。 第六章 灾难降临5 渐渐地，天空中出现几颗星星，雅单达带劲地拍打自己的脸，别自己吓乎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迷信着妖魔鬼怪什么的。看！天空中的星星多么美丽，天使正与他做伴呢。人死后如灰飞烟灭，毫无所知，哪会有什么吓人的魂灵出现，而且在这样荒芜的野地里，也不可能遇见恶狼猛兽的。雅单达安下心来，黑暗中出现的星星算是一点别有韵味的点缀，雅单达欣赏这一切的心情也与以往截然不同。一个孤身置于荒野的人，心中一定不能让奇异空洞的可怕幻想做怪，而应代之以走出困境的行动和坦然面对现实的心思。 夏日的夜空分外美丽，偶尔有几只蛐蛐鸣叫，表明还有其他生命存在，让雅单达不再觉得那么孤独。他睡着了，但到了半夜却饿醒了，于是他就重申与肚子的约定，只要熬到天亮就给它东西吃。他发现这样的季节，竟然没有蚊子来咬他，也许是地震把它们都吓跑了吧，或者它们根本就不屑于来这种地方，去从饥饿难忍的行人身上榨取那一点有限的油水。雅单达又睡着了，但又饿醒了，他将身子缩成一小团，好让肚子里的空处变小些。这一次他梦见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将菜端上桌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却有菜有汤，摆了一桌子都是。他迫不及待地拿上一个汤匙，舀起一勺连菜带汤的东西，正要往嘴里放时，他突然又醒了。一个小虫正从他的脸上爬过，他大失所望，使劲往脸上拍了一巴掌，却没有打到虫子，反而自己的脸一阵涨痛，他胡乱地在周身一处拍打着，想看到那只虫子悲惨地死去，要是能找到它的话，雅单达非要当场将它活活掐死。雅单达干脆坐了起来，他开始暗笑，都是肚子捣的鬼，他觉得自己此时的这副模样搞怪可笑，竟如电影中因饥饿发狂的人一般。 雅单达坐着打盹直到天亮，太阳已经爬上山坡，他喝了杯中一半的水，为了实现对肚子的承诺，他必须尽早走到有村庄的地方。他找到马路，但他的脚有些痛，大腿的肌肉也酸溜溜的。于是，这里上演了一幕如同穿越远古的生存话剧：远远望去，大山与小山相连，波澜起伏，在中间夹杂的一片空旷野地里，一个类似人的活物正举步为艰，缓慢地前行。 到了中午，雅单达难过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未走出这片峡谷，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上多了一丝迷茫和无奈。难道是走错路了，他问自己，平常坐车时，从未觉得有这样长的无人之地，那时的心情总是畅快而舒坦，路旁的大山小山是赏心悦目的，然而现在却成了回家的障碍，即使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坡，也成了一堵可怕难越的高墙。 雅单达还未看见村庄，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供食用的野味。他知道一个人三五天内不吃食物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必须喝水，于是他又喝了杯中一半的水。这时发生了一次不小的余震，前后的山坡上都有石头滚下，雅单达走下马路，趴在地上，原本破裂的道路烂的更厉害了。雅单达这才明白是上帝保护了他，若是走的太快已赶到了山脚下，很可能就会丧命，然而每次或大或小的余震中，总有人被压在砖瓦石头里。 雅单达重新振作精神，他庆幸自己没有遇难，还可以活着，他总希望能在马路上遇见救援对，但自从上次在他已离开的村庄里有救援队赶到，现在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这一天，雅单达又翻过了一座山。原来步行都可以很快穿过的马路，坐车就更快了，可现在却要花很长工夫。当他走下山脚时，他发现一个被石头压住的人，身上的衣服还没有破，身体也还完整，但头被压破了，流出的血正在从鲜艳的红色变成泛紫的乌黑色，身体仿佛还有一点温度。若是在远古的荒蛮时代，人们必定会不假思索地将这个人撕扯开来大口大口地吃掉，直到砸烂他的骨头，喝掉他的骨髓。但此刻，这种事，雅单达连想都不敢想。他为这唯一见到的人的死去感到伤痛万分，在不远处一块较软的沙地上，雅单达用手吃力地挖着，一边挖，一边想象着，若这死去的人是自己，那么会怎样，是否会有人也像他现在一样，默默地注足悲叹，为他找到墓地埋葬，或者从他身边快速地绕道经过，视而不见。等雅单达双手的指甲里已填满了沙土，手指变的僵直，一个大概能放下人的坑被挖好了，于是雅单达就将这位陌生的路人安放在其中。 这一夜，雅单达不得不再空着肚子躺下来睡觉，他跟肚子耍赖地说，“谁让你昨晚不让我睡好觉的，所以今天没给你东西吃，若是你今晚不吵我，明天就给你喂个饱，说话算话。”他的水也已经喝完了，只有一个空杯子与他做伴，但他总不愿把它扔掉，他想象着前面或许能找到某个有水的地方，到时候就能尽情喝个够了，走时还能装上一大杯。 早上醒来的时候，雅单达感到头晕目眩，强烈的阳光直射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一点可供给乘阴凉的地方。他本打算在太阳升起前，喝点露水，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露水可喝，就连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是干干的。 雅单达双腿沉重的抬不起来，脚也疼的厉害，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地像个人似的站了起来。现在，他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行走着，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像生了锈一样，彼此之间痛苦地摩擦着，不相协调，每走一步就如针刺一般疼痛。他的胃又在作祟了，饥饿常常向他发起攻击，迫使他必须停下来环顾四周，寻找可吃的东西。一次，他看到一只野鸡从他面前经过，顿时，一股鲜美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乎是一锅香喷喷的炖鸡摆在了眼前。他瞬间身上充满了力量，使他奋力追击，片刻之内竟忘了腿脚的的疼痛和肠胃的辛酸。他每追一段，野鸡就在前面一更快的速度跑开，他停下时，野鸡也跟着停下来歇一会，它好像是在挑衅雅单达。而雅单达也不管它是在想什么，只要还能跑动，他就不放弃追击。这样的一追一停的把戏进行了一段时间后，雅单达实在跑不动了，他知道已无力追赶了，可发现自己这时离马路也很远了。现在就算回到马路上，也要花费大把的时间跟力气。他瘫坐在地上，懊悔不及，他的心慌慌跳动，有些作呕。他想到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就算自己抓到那只鸡又怎样呢。没有火，他总不能像野人一样把它连皮带毛生吃了吧。 第六章 灾难降临6 雅单达嘲笑自己的愚蠢，竟然被饥饿弄晕了头脑。他没坐多久就吃力地站了起来，他要赶紧回到马路上，以免错失路过的行人。 雅单达孤零零地走在野草和沙地上，他悲叹路竟是如此的漫长。他的嘴唇干裂，还有些发肿，腿脚不自觉地颤抖，稍稍碰到一小块石头上就会跌到，身体不时向左右摇晃几下。雅单达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可怜的家伙，所以即使身体已很难受到思想的支配，但他的目光里始终闪耀着坚强的信念。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虚弱到要在地上爬的地步，但有时他也会觉得处境很凄凉，欺凌到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同甘共苦，甚至在这里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转了一大圈，雅单达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马路了，他总想找一根棍子来帮助行走，却一直没有发现，于是他就伸开双臂以保持平衡，他现在走起路来像是踩高撬，一不小心就会摔的摸不到方向，但他腿上的酸痛使他不得不常常要腾出一只手来撑着腰，挪步前进。他的胃已不是那么难受，大概已失去饥饿感或暂时休眠了，五脏六腹在不停地翻滚着，肚子里现在有足够的空间供他们玩耍，心脏像是一个弹力十足的皮球上下跳动着，肠道恐怕已细的不及一根麻绳，绷的紧紧的，稍微挺一下身子，它就会不情愿地被拉伸，有要挣断的趋向。 雅单达抬起头来，扫视一遍四周的世界，这是一种让人心寒的景象，到处都是一样，除了野地，就是高山，山上光秃秃的，一片荒芜。死寂的阴暗笼罩着雅单达，他将杯子翻了个底朝上，在嘴巴上着，但却没有一滴水。他开始郑重地审视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难道他会死吗？会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秃废山丘里？他的身体还很健康，没有一点疾病。难道是死于饥饿吗？别开玩笑了，这都什么年代，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怎么可能会被饿死，不过别忘了，这也是地震时期，而这里就是灾区，没人会在这时候带着食物到处寻找荒野人声。 雅单达很想痛快地哭上一场，他抽咽着，喉咙已经干的没有一点水份，一想到自己会这样默默地死去，他就不禁哭出声来，像个可怜没人要的孩子，他哭的越来越伤心，直到他大声喘着气，想停也停不下来。半个小时后，雅单达擦干眼泪。好吧，死就死了，反正是人都会死的，大不了死的没人知道，但将来做为义人还会升入天堂，在那里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和维娜，到那时再告诉他们自己发生了什么。而现在的尸骨在这里当被人们发现时，会被当成是几千年前某个倒霉的探险家留于此地的。可还是不懂为什么要死在这里，雅单达不甘心，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愿望等着去实现，他甚至没有结过婚，未尝到做父亲的滋味。他不能就这样被饥饿与疲惫白白糟蹋了，不能这么快被他所爱的这个世界遗忘，就算死，也要等最后一口力气用完，最后一次挣扎结束。 骨子里活着的愿望支撑着雅单达继续蹒跚前行。当他在与死亡买力较劲时，他发现一个原先可能是水沟的地方，现在水已经退到沙土里去了，但雅单达知道只要沙子上还留有水的痕迹，下面就肯定能挖出干净的水来，他如拾真宝，喜悦地摔开步子向潮湿的沙土地扑去，他像原始人一样用手挖了几下，果然冒出了水，这是他盼望已久的。但水已经被搅混了，必须让它沉淀一会儿才能变的清静，短短的几分钟，雅单达觉得等了好几年。最后，他把头扎进水坑里，像个饥渴难耐的马儿一直喝到憋足了气才肯上来，他打算这一夜就在这度过，起码这些水足够补他焦渴之急。 雅单达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干枯的血管现在流淌着新鲜的血液，他的胃再次有了饥饿感，这一次雅单达没有幻想再抓住野鸡或寻找村庄，他在附近尝了几种野草后，找到一种并不难吃的草，除了有几分青涩的味道，总算还可以下咽。他想到牛马不就是这样生存的吗，它们不也一样活的无比健壮，而且力气惊人。真后悔没有尽早食用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现在，雅单达当然不会死，这里的草够他一辈子也吃不完，一想到这点，他就感到兴奋。 这一夜，雅单达睡的很安稳，他不再为生存担忧，也没有因饥饿醒来，这已是他在荒野上度过的第三个野晚了。当烤人的日头再次将他唤醒时，他异常的想家，从没有哪个时刻想现在这样想念父母。他的皮肤上被蒸出大滴的汗珠，这是个好兆头，是身体在排毒，起码表明他的身体已有充足的水分了。 雅单达走到前一天晚上挖的小水坑旁，但水已经晒干了，他必须再花一点时间，将水沟从新挖的深一点，然后再等上一阵。 等雅单达的嘴巴和胃都已实在喝足了水，他拿出杯子，将它灌的满满的，幸好没有把杯子扔掉，否则就会吃大亏了。 他的嘴仍然在痛，腿也很酸，但有水有草，雅单达就有信心活着。除了行走上有些艰难，他已不用再担心饮食了。 雅单达一瘸一拐地往马路走去，他暗笑自己曾对死亡所抱的恐怖幻想。现在，他信心十足，他的鞋子已经磨穿了，拖着那条酸痛难忍的破烂腿大步往前迈，他故意将头抬的高高的，目光中带着骄傲和自信，无视身边的一切，好像此时的身旁正有一个人在看他似的，那个人就是命运，他可以嘲笑命运，藐视命运了，而命运如同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正低下头来默默接受这得胜者的冷眼。 突然一失脚，雅单达掉进一个洞中，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整个身子已经全部陷在了洞里，除了两只手还在死死地拔住洞口，他的头也已经掩没在下面了。雅单达没有时间思考什么，但这却像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正等待着某个倒霉蛋不幸落网。要不是吃了点草喝了些水的话，雅单达早已没力气支撑了，他的手直直地吊着，脚在下面使劲地划着，想找到可踩的墙壁以供垫脚，但却没有。洞中一片黑暗，他也无法将头往下低，看到下面到底有水还是什么隐藏的猛兽，他不能预知洞的深浅和大小，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往上爬，但一切努力都只是白费力气。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状况依然如故，没有一丝好转，反而现在雅单达已经变得筋疲力尽了，他的身体开始往下沉，手也无力地在洞口塌下去，但他还是不愿主动放手，悲惨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真的会在洞中遇难吗？那还不如死在野地沙土上算了，起码那样会容易让人发现些，而现在，他真的要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踪影，不见尸骨。这真让人不甘心，他才刚刚从饮食喝水的问题中摆脱出来，可现在？ 第六章 灾难降临7 一个多小时了，雅单达还在吊着，像个僵尸一样，荡来荡去。他浑身的肌肉都已绷紧了，他最后使劲将头抬了起来，看了一眼天空。好吧，就这样，永别了，天空；永别了，美好的生活。雅单达终于要放开双手，接受无情命运的安排。但几乎就在他放手之后的一秒钟里，他的脚碰到了地面，然后身子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雅单达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洞口离地面之间只有他手臂加上身体的高度，而背面的那堵墙则更矮些。雅单达用说不出的叹息暗自发笑，他又一次被嘲弄了，这是他第二次无畏地浪费体力，也是第二次对生命失去信心，没有什么比自己吓乎自己更可笑的了。雅单达告诉自己，他决不第三次做这样愚蠢的事。 从洞里爬上来后，雅单达将原先的那杯水喝个精光，然后又回到水坑旁灌了一满杯。现在，他沉着冷静地向马路走去，既不嘲笑任何事物，也不悲观地面对环境。 雅单达来到一个河边，上面的路桥已经在地震中损毁了，雅单达看到了希望，因为他很快就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说话，告诉他快要到家了，他欣喜地想一下越过去。河里流淌着振人心弦的活水，奔流汹涌的水涛击打出浪花，生命之火在体内熊熊燃烧，雅单达仿佛看到自己家美丽的小镇就在眼前，正向他微笑，向生存下来的勇士致敬，母亲正急切地向他走来，拥抱她亲爱的儿子。 这是一条让雅单达记忆深刻的河，他知道再过不久就能见到村庄，然后再穿过两个小镇将会到家。可现在，水流湍急，耗尽体力的雅单达必须一鼓作气地游过去，换作从前，这是一件不费力气的趣事，可现在他却要处处小心。 雅单达在河边歇上一会，又喝了几口水，他将脚趟在河里，凉爽的河水让他受伤的脚好过一些，他的腿现在不能在水里帮他多少忙，只要不做累赘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雅单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胳膊和手上，他知道如何驾驭身体在水面上的走向，可雅单达还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还没游到河中间，他就已经喝上了河水。他奋力地游着，两手拼命地向后摆，等到了河中央，侧面扑来的急流差点让他窒息，他很想喊救命，但他知道这是致命的错误，只要嘴一张开，河水就会漫过喉咙，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在奔腾不已的河水中。现在能救命的就只有靠自己了，他的理智让他做最后的冲击，他知道上帝会一直与努力而充满信心的人同在。 雅单达终于游过了最危险的急流，漂向岸边。他得胜了，最危险的一切都已过去，他浑身无力地躺在河对岸，眼睛闭着，嘴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恩和喜乐。 雅单达开始爬向岸坡，他无须再担心路上的艰险，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他一上坡，就有一个人向他迎面走来，雅单达第一次因看到人而从内心中发出如此的喜悦。三天多，他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他像是一个久居孤寂荒原的隐士或藏匿山林的老者突然来到了普世人间，竟看见到处都是新鲜事物，到处都是可爱的景象。 走在很远的对面，雅单达就向那人打了招呼，他很热情，那个人也很热情。雅单达向那个陌生人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行程，这让陌生人很感动，他急忙拿出食物送到雅单达手中，他知道在这样灾难的时期，人们应该互相帮助，特别是那些逃生出来的人，就更需要别人的无私救援了。 雅单达接过食物，他现在并不很恶，但理智让他将食物塞进了嘴里，几天以来，他只吃了些野草，现在他的牙齿对咀嚼面包一类的东西已显得有些生疏。 那人向雅单达诉说了自己的去向，因为家人在地震中丧身，他现在要去投奔舅舅。可他也同样要游过河水，穿越荒野，雅单达劝说他不要做此冒险，这一路走来，他太清楚所遇艰险了，不如等道路打通后再动身，可那人却执意要去。 无奈之下，雅单达就告诉他在万不得已时吃一点野草，再描绘了一下那个小水坑的位置，希望到时对他有帮助。因为食物带不到河对岸，他就将所有吃的东西送给了雅单达。 雅单达收下食物，他对陌生人很是担心，于是将他送到了河边，还帮他下水。但很快，这种担心就变成多余的了，而是代之以更深的悲痛和哀伤。 陌生人虽然身体不曾受到重伤，但当他潜入深水时，却被急流卷了进去，他手舞足蹈狂乱地划着，想找到能扶住的东西，但一无所获，反而这种慌乱使他更快地被带入了水流。河水上的他是那么渺小无助，他在水面上忽起忽落，嘴里涌进了水，使他的喊叫声模糊不清。雅单达看到他在水中即将被冲走时，很想帮他，可还没等下到水中，陌生人就已经吆喊着朝下游漂走了。雅单达眼睁睁地看着他漂远，消失，却毫无办法。这就是送他食物的恩人，这么快自己就丧失了性命，而雅单达只有眼巴巴地不能为他做什么。 难道命运就是这么无情么，还是陌生人被上帝所派前来送食物的，从他下水到消失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雅单达转过头来，泪水流过面颊，他为陌生人悲泣，也为自己活着感恩。可遗憾的是，雅单达竟不能为陌生的恩人挖一个坟墓，让他静静地安息。 现在，雅单达挺直身子，走上岸坡，头也没回一下，他还要继续前行，走自己的路，还要找到让他感到并不孤独的村庄和人群。 灾难已夺走太多人的生命，而雅单达还活着，他仍然浑身酸痛无力，衣服也全湿了。前面不远处已能看到村庄，雅单达舒了一口气，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脱下破旧的鞋子，脚上的水泡已经破了，蹭出鲜红的血丝。他拿过不久前陌生人送的食物，拆开袋口，他很想拿一块面包放在嘴里，他看了看，但又合上了袋口。过一会，他又重新拿出面包，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泪水，他把面包放到嘴里，连着泪水一起咽了下去。他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小声哭了一会。然后擦干眼泪，摊开懒散的身子躺在石头上，等衣服被日头腾干。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12 @@ @@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2 雅单达将一根吸管放到他口中，用以喝水。他每吸一口，就要停下来喘气，但又想迅速喝饱，所以总是被呛到。当一小块面包被放到嘴里时，他不自然地嚼着，上下牙齿互不协调，半天也咽不下去，像是长久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失去飞的能力，但当笼子被打开时，内心又渴望着自由翱翔。他做每件事都感到无比吃力，而这些事，雅单达想帮也帮不上忙。 救援队的工作异常艰巨，有的人已经奋战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但他们还在坚持，把人救出来迫在眉睫。若是在战场上拼刀弄枪地打仗，他们恐怕宁愿倒下被杀死，也不愿进行那么艰苦的撕杀。然而，现在他们不是要杀害性命，乃是在挽救生灵，这种让人生的动力远超过见到敌人被杀死的兴奋。可此时的敌人——灾难，却又是那样强大，若不是用心灵与之抗争，就没有能战胜的武器。 雅单达在下面做着心灵抚慰的工作，救援队在上面小心而迅速地掏挖着废墟，每个人的内心都摩擦着希望的火花。尽管衣服一次次被汗水湿透，磕睡虫不断来侵袭，但他们只希望这样的火花能点亮每位伤员生的意志，能点亮每位救援人员进行营救的热忱，让它成为一盏明灯，照亮所有人脚下的路。 然而不幸往往会在人最快乐的时候降临，特别是当人们看到希望刚刚来到时，它就会像贼一样也跟着偷偷来到。正当雅单达要跟那个被淹埋的人说几句话时，只觉大地一阵颤动，雅单达被颤的蹬不住，就只有趴在地上。接着，只看见窗户上被挖走的碎石从新滚落回来，像锅碗瓢盆同时被扔了起来，叮叮噹噹，热热闹闹地将小小入口又堵了起来，把透射到地下的一点微弱光亮遮的严严实实。 突然袭击的震动再次让很多人受伤，但这一切雅单达都不知道，他也被堵在了下面。只不过很幸运，除了窗户旁的砖石从新堆的高了起来，雅单达和那个幸存者的头顶上没有塌陷任何东西。 雅单达仍然可以同那个人——那个叫汉特拉的幸存者说着话，他也可以选择蹬着或是趴下，只是周围的空气变得浑浊起来，但他们别无选择，要想活下来就得呼吸这种浑浊的气体。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令人窒息大黑暗，这种黑暗无边无际，比最暗淡的夜晚还要让人感到恐怖，原来没有光亮是如此可怕，可汉特拉竟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熬过了将近八个昼夜。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昏迷状态，可现在，没人知道，他还要在这种鬼地方呆上多久。 雅单达将自己的手伸出来，他听过伸手不见五指的说法，现在一试，果然不假，确有此事。他回想起刚刚见到汉特拉时，他一直闭着眼睛是为什么了，长久呆在黑暗中的人不能接受突然的亮光。可这持续的黑暗却让人心烦意乱，即便如此，雅单达还是必须保持镇静，因为镇静会让汉特拉觉得舒服些，也让他自己舒服些。 可舒服终究不能延续下去，汉特拉开始呕吐，将雅单达喂他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汉特拉作呕的声音让雅单达听的清清楚楚，以致他的肚子里也在作着翻天倒海的滚动。雅单达并不能看到汉特拉脸上的表情是多么难过，但他知道他已经受不了了。 狭小的空间里，现在多了让人恶心的气味，但这不是可以嫌弃人的时候，在这种环境下，孤身一人能勇敢而坚韧地活下来，这本身就值得人钦佩，又怎能嫌弃呢。雅单达尽量让自己的内心保持平静。他将水送到汉特拉嘴边，可汉特拉只吸了一小口漱漱嘴，却没有再喝。 在这个完全寂静的地方，雅单达能更清楚地听到汉特拉说话的声音了。雅单达发现他是一个坚强而有礼貌的人。 汉特拉因自己呕吐而造成的难闻气息向雅单达道歉，他说，“对不起，让你承受这难以忍受的东西，还有，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下到这种地方来，害得你现在与我一同遭罪。” 汉特拉每说一句话，就气喘嘘嘘，他已极度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雅单达毫无责备的意念，他也发不出怨言，只是安慰汉特拉，“不要为这点小事难过，没有人愿意呕吐，这既伤身体又耗意力。你不要为我抱怨自己，我是自愿下到这里的，能看到一个埋在黑暗中，没有食水，七八天的时间还能活着人，我很荣幸。现在，我们更是同病相怜。所以，我们只管坚强地活着，上面还有很多人在救我们，他们等着也要看到生命的奇迹。” “可是我恐怕已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汉特拉躺在地上，半天才说出这些话，“不过死前还能看到你，我想这是上帝给我的恩典，也是一种缘分。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是否可以。这样，我也就没有遗憾了。我叫汉特拉?山卡尔。” “不要这么说，当然可以”雅单达激动地告诉他，“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很高兴我有这么坚强的一位朋友，我叫雅单达?杰索。” 雅单达伸出手来，他摸到汉特拉的手，紧紧握住他，只是汉特拉的手已毫无力气，忽冷忽热。 接下来的对话中，几乎大部分都是雅单达一个人在说。他让汉特拉保持沉默以积存体力，只要在雅单达问他问题时说声“嗯”就行了，那就表明雅单达说对了，或是他同意雅单达的观点，若不是，他则可以什么都不说，仍旧沉默。 于是，像一个兴致勃勃，体力充沛的人跟一个哑巴的对话开始了：雅单达问道，“汉特拉，你有二十多岁了吧？” “嗯。” “你有一个哥哥？” “嗯。” “一个姐姐？” 一阵沉默。 “一个妹妹？” “嗯。” 雅单达是在做人口调查，他不厌其烦地问着。 “你妹妹应该也有二十岁了？” “嗯。” “她还没有结婚？” “嗯。” “也没有男朋友？” “嗯。” “她长的很漂亮？” “跟我一样。”汉特拉忍不住插了一句，“顺便说一下，你对我妹妹很感兴趣。” “噢，别误会，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雅单达笑了，汉特拉也跟着他笑了，虽然笑的很艰难，但他们都开心地笑着，像是很久都没有这样张开嘴巴地笑着。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3 “那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雅单达信口问道，但汉特拉如何能知道呢。还没等他回答，雅单达又说，“很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但我相信他们都活的好好的，现在正等着你回家呢，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停顿了一会，他们的对话又开始了。 “你喜欢吃面包吗？”雅单达问道。 “嗯。” “喜欢吃肉馅的还是奶油的，或是蔬菜的？应该是蔬菜吧。” “嗯。” “我一猜就知道，因为肉馅和奶油的吃后会发胖，但吃蔬菜馅的会越长越漂亮。我也喜欢蔬菜馅的。那你的孩子呢？他们喜欢吃什么？” 汉特拉没有作答。好像雅单达已经去过他的家，知道他有几个儿女一样。 “他们肯定跟你一样，也喜欢吃蔬菜馅的，而且长的很漂亮、健康，是吧？” “我不得不说一句，”汉特拉缓缓道来，“我还没有孩子，就连孩子的妈是谁也还不知道。” 雅单达恍然大悟，原来汉特拉还没结婚，又是一阵欢笑。 “噢，原来这样，好吧，那我们再聊聊别的。你会游泳吗？” “嗯。” “你经常去游？” “嗯。” “那太棒了，命运注定我们要成为朋友。我也很喜欢游泳，那真是最让人兴奋的运动，当你潜下水的那一瞬间，你就可以、、、、、、”雅单达形神汇俱，再加上动作。若是可以看清楚的话，他的讲说必定很精彩。他继续描绘道，“你可以在水中任意游行，到你想去的地方，就像鸟在空中自由的飞翔一样，而且在继续往里游时，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鱼类大虾，海底有着美丽的草坪，还有女孩，”雅单达突然停住了。 “女孩？”汉特拉嘴里冒出这两个字。 雅单达想到自己一直没有忘记的海中索斯尼，他对着汉特拉赶紧辩证道，“噢，不，我是说这种运动即使没有女孩一起参加，一样会玩的很快乐，不是吗？等我们出去过后，我们一定要去好好游上一次。” “嗯。”汉特拉这样答应着，他很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与雅单达一起游泳，一起看海里的鱼类和草坪，但他不能确定是否能等到那一天。 “现在，让我们休息一会吧。”雅单达建议，没过一会，他又问汉特拉，“喂，汉特拉，你睡着了吗？” “嗯。”汉特拉已经用嗯来作答了。 “呵，呵，就连睡着了也能回答问题啊，佩服佩服。”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又一次发出了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只有笑声才能冲破黑暗，在心中划出一道光明。 雅单达已经忘记汉特拉是被压七八天的伤员了，他只把他当成黑暗中能分享快乐的朋友，直到汉特拉“哎吆”一声才换醒他的意识。雅单达咯地一下停止了笑声，只听汉特拉央求着说道，“亲爱的雅单达，别笑了，好吗？我肚子疼的难受，我不能陪你笑拉。” “好的，好的，不笑了，很抱歉，我忘了你很难受，我们睡一会吧。雅单达让汉特拉躺下后，自己也陪他躺在汉特拉呕吐下的垃圾旁边，现在，他已经不把它当回事了。 两个人很快睡着了，他们听不到上面一点翻动砖瓦的声音，救援队的工作更艰难了，他们要转移刚刚被压伤的人员，另外，现在的废墟下埋着两个人，而不是一个，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还活着。救援人员的体力已消耗殆尽，但他们不能休息。或许他们很羡慕雅单达现在的处境，但没办法，他们不能想到其他事情，也不敢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挖出两个人。 当雅单达和他的朋友醒来时，他们不知道是睡了二三个小时，还是已经过去了一二天。雅单达有点饿了，但他的食物是为他的朋友预备的。他真后悔起先没有多带些吃的下来，可那时候谁知道呢。 雅单达拍着汉特拉，让他吃下点东西。他吃了，但又吐了。他的胃已经容不下任何食物，但为了活着，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他也知道雅单达必须吃点东西，因他还健康，不能拖到像汉特拉现在的地步。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两个刚认识的好朋友还能共进一餐，这是他们友谊的见证，也是生死与共的承诺。两人间互相推让，要对方多吃一点，可雅单达始终空着肚子，他的嘴里不停发出咀嚼的响声，但却没有一点食物进入。所有吃的，他都要留给汉特拉，留给这个生命气息薄弱但坚强的好朋友。 “吃的好饱啊。”雅单达说道，“真是感谢上帝，让我们还有吃的东西，起码短时间内不会被饿死了。” 汉特拉开始咳嗽，咳的愈来愈厉害，愈来愈停不下来。当他想控制自己时，然而会觉得更难受，他的手软弱无力，不过，他还是将手挪到下巴底下，使尽浑身解数掐住勃子，让咳嗽声音小一点。 汉特拉的健康状况让人担心，因为他肯定不健康，而他的意志更让人担心。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过身子，能够坚持挺到现在的人，所经历的煎熬无人知晓，恐怕只有他能做到了。他的神志渐渐变的不清醒，有时会说糊话，一些雅单达听不懂的话。 所有的食物，雅单达都让汉特拉吃光了。其实不是吃光，而是原原本本地吐了一地都是，变成又脏又臭的废物。汉特拉觉得身上很热，汗水不停地从脸上滴下来，但过不多久，他又缩着身体，说自己很冷。这种忽冷忽热的身体反应伴随了之后所有的时间。 汉特拉在清醒时，嘴里含含糊糊吐出几个字，告诉雅单达，他真想生命立刻结束，这样，所有的痛苦和煎熬就会离他远去，烦不到他了。可为了给雅单达活的勇气，他仍然说，“我要活着”，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也要坚决这么说，因他要用自己最后一口气给雅单达鼓劲。这也许是他能为新朋友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但却是最了不起和最不容忽视的事情。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4 有一段时间，汉特拉突然变的正常了，他的吐字很清晰，不再咳嗽，身体也不再颤抖了。他这样告诉雅单达：“我的好朋友，雅单达，我不会死，相信我，我不会死的。因为就算我的气息终止了，还有你在延续。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出去，见到你的家人和那些救助我们的人。你一定要笑着见到他们，那是对他们的最好感谢，让他们不至失望。” 雅单达答应了他，会活下去。汉特拉开始安静下来，只是嘴里还在喘着粗气。接下来，为了让汉特拉暂时减轻一些身体的痛苦，雅单达给他讲了个故事，他说道：“曾经在一片沙漠的边缘处，零零散散的村庄里住着依稀可数的几户人家。人们的吃喝用住都很简单，在那里，从来没人敢奢想舒适的住宅和潺潺的溪水，也没有人到过很远的地方，看见过宽景别墅。人们承袭着祖先的传统生活，靠农耕的一点微薄收入维持家境。但一遇见风沙或干旱，人们常常就会颗粒不收，所有的辛勤劳动都只能付之以一声哀叹。然后就数着少的可怜的米粒下锅，做出一顿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真是物以稀为贵，越是稀的饭，里面的米粒就越像珍宝一样不舍得下咽。人们在祖辈们留下的房屋里住了一代又一代抚养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然后老去，将房屋再留给曾经抚养过的孩子长成的大人。长年高温已成了习惯性的天气，但偶尔下上一场大雨，就会让家家户户难以招架，不用说田产和牲口，就连人也不知如何是好，房子里下着比外面稍小一点的雨，所有能用的盆和桶之类的器具都被放在漏水的地方，被雨水打的叮叮噹噹，响起沙漠村落中最为窘迫的声音。” “这种苦难灾民般的生活，人们已经受够了，但还在受着，没有人试图想改变过。穆弗克拉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在他出生大恩爱天，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来庆贺，虽然当时家境穷困僚倒，但父亲还是用最阔气的方式招待了亲戚朋友们。” “穆弗克拉从小被父母宠爱，他不要到田里干活，也不用帮忙做家务，常常还坐在家里的那头老山羊的背上，到处闲逛。比起其他的孩子，他幸福自在，想到哪里到那里，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但对于这一切，他却并不满意，并且还养成脾气暴燥，爱发牢骚的习性。当伙伴们要帮父母干活时，他就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看着远方望不到边的沙子和寂寞的天空，他这样发着呆经常就是一下午时间。他会想象着沙漠那一边的景象是否永远只是沙子，或者是和他们一样的村庄，他常常也会幻想不曾看见过的事物。” “当穆弗克拉还是个小伙子时，他就怀上了离家远行的野心。家乡的一切都让他厌倦，父母肩膀上所挑的重担是他不愿继续承担的，每天看着人们早早地出去，很晚才回来，而所得的收入竟少之又少。他逐渐变的懒散，而且挑剔。当母亲在他的床上放一个软绵绵的枕头时，他会大发脾气，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头发被裹在软枕头中间被弄乱；当他在外面玩好了回家时，发现门是关着的，没有人来迎接他，他又会气的直跺脚，朝门上使劲地踹上几下；当他觉得肚子饿了，而父母还没有做好饭时，他就会毫不顾及父母的辛苦和哀伤，立即将破旧的桌子掀个底朝上。” “穆弗克拉因这循环不止的无聊生活而萎靡不振，父母为穆弗克拉的种种表现而痛心失望。终于，母亲挨不住生活的艰难和内心的忧伤死去了。作为儿子的穆弗克拉，对于母亲的死没有多少难过，似乎这是他早已预料的事，到了既定的时间发生罢了，根本没必要伤心。” “母亲离世后，穆弗克拉的野心暴发了。他怂恿一位村里的同龄伙伴走出家门，要向沙漠的另一边进发。” “穆弗克拉迫使父亲为他准备了干粮和衣物，但他们没钱买的起骆驼或其它什么供人行走沙漠的工具。就这样，他和伙伴上路了，他们曾经听说过沙漠中埋藏有黄金的传说，现在，报着这种摸不到边际的遐想，他们走上了沙漠。” “白天，他们不停地赶路，却不知道走向何方，但离家已经越来越远。太阳在头顶上盘旋，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沙子成了金黄色的烫手物，脚下的热气透过鞋子直*双腿，延着血管进入全身，冲向头顶，像是一棵大树从根部吸收了养分后散向每个枝节。若不是生活在沙漠地带，没人能忍受的了如此酷暑。原本橄榄色的皮肤被晒成了烤鸭般的黑紫色。” “穆弗克拉和他的同伴在沙漠中拖着脚步，没过一段时日，他们就变的信心低微了。他们眼睛无神，没料到沙漠原来竟是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走进来容易，想走出去就难上加难了。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挪着步，有时彼此搀扶一把，有时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对不上一次眼神。” “走累了，饿急了，他们顾不得吃多少东西，一头栽到地上就懒得再动一下，只想静静地躺着，栽跤成了最平凡的行走步伐。他们的腿僵直，手脚发软，走起路来，不随和地摇摆着。” “有时，他们住足叹息，抬头傻望着天空，像是两个疲惫老人的雕像，被风沙磨蹭出的两根盐柱杵在那里，脚下黄澄澄的东西不是金子，而是无法逾越的辽阔长沙。” “在这片广袤无边的沙漠上，偶尔眼前蹿出一只像是鼠类的东西，让穆弗克拉和同伴大为惊喜，他们欣赏着它活精灵一般的飞奔和跳跃，两双眼睛呆呆地随着它奔跑的方向移动，但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一会而已，休想在它身上捞到任何东西，他们的惊喜只能在瞬间品尝到，而后就消失竟尽。他们继续赶着无止境的路，脸上一副茫然，眼神呆滞，沙漠上只留下这两个行动缓慢的活物的身影。” 雅单达一边讲着故事，一边还侧身倾听汉特拉的呼吸，他要确知汉特拉还能坚持下去，还在听他说话。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5 “突然，”雅单达精神地说道，“在一个大斜坡上，穆弗克拉和他的同伴踩着陡峭的边沿，不听使唤的双脚不禁一滑。两人翻着跟头，连人带物跌落到沙丘低谷。穆弗克拉四肢朝天，重重地摔倒在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任凭背下的沙烫的他失去知觉，脸上的强光毫无遮拦地暴晒。他这时候才体会到，有父有母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可当初他没有珍惜，现在就只落得一腔哀叹和无法挽回的怨悔。” 最不快乐的人，就是不满足现实而又永远追不到理想的人；最快乐的人，就是感恩现在而又追求未来的人。 “穆弗克拉像一丢失灵魂的躯壳平躺在沉睡的沙漠中，直到太阳将要在天空的另一边沉落。他的同伴就坐在他的身旁喋喋不休，说自己一定是被穆弗克拉这个倒霉蛋迷惑住了双眼，竟听话地跟他来到这种鬼地方，他一边责骂，一边还肯劝穆弗克拉赶紧勒住疆绳，回头是岸。” “穆弗克拉被搅的心烦意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也拿不定主意。他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荒凉景象，幸好还有唠叨的同伴在说着话，否则，他就要对着这无边的沙子沉默不语了。” “正当这时，穆弗克拉觉得有一样硬东西在下面戳着背，他心不在焉地把手放到背下，一块沉甸甸的东西被抓了起来，他缓缓地将它移到眼前。” “穆弗克拉揉揉眼睛，他的同伴向他靠过来，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一阵沉默，他们张大嘴巴，楞了片刻。” “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狂欢起来，是金子——金块。他们抱在一起，又推开对方，然后又抱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拥抱，只见他们比以前在村庄里相处的更加融洽了。迎着夕阳，他们欣赏着手中的宝贝，它正发出灿烂的金辉，光彩夺目。他们心里美滋滋的，不再觉得疲乏，腿脚也有了力量。” “接下来，他们像是吃饱饮足的蛮牛，在沙漠上不倦地用手翻挖着。一块金子，二块金子，直到他们忘记已数了多少。” “夕阳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让人陶醉，它的美丽光辉是其它事物所遮掩不住的，照在金块上，闪耀着悦目的金黄，这种色泽更是无与伦比。穆弗克拉和同伴用口袋装着金子，直装到快背不动为止。现在，他们急着要往回赶，要去享受别人不曾享受过的快乐生活。他们一路上聊着天，幻想着未来眼睛不曾看过的宫廷般生活。” 雅单达讲述的很认真，他把金子描绘成是穆弗克拉和同伴“活的盼望”。汉特拉尽管有时还会小咳一阵，但他对故事后来的发展仍感兴趣，雅单达接着讲道：“穆弗克拉就与同伴白天赶路，夜晚休息。可白天热的喘不过气来，晚上往往又会冻的要死，一袋金子既买不到一把遮太阳的小伞，又换不到一床盖身的被子，可他们觉得很有盼望，也活的无比充实。仿佛美好的生活已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是那么的美，美在它既不热也不冷，美在它能给人行路的力量。朝霞铺在平静的沙漠上，犹如一幅古老神秘而又充满诗意的画，要是还有一小股凉风吹来，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一天上午八九点的时候，穆弗克拉和同伴照常吃喝后赶路，在越过一个斜坡时，他们一抬头，看见一个类似人的东西俯在地上。他们本想在坡上歇一阵子，但现在却加快了脚步。远远望去，那是一个人，一个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的人，后来走近时，发现他果真就是个人，一个死人。在强光的照射下，他的身体还没有腐烂变臭，说明刚死不久，在他的身边装着和穆弗克拉他们同样的一袋金子，他的手还紧紧抓住袋口。” “穆弗克拉和同伴静静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安和费解。眼前的这个可怜虫不知道是偶遇金子还是来特意寻找的，也许穆弗克拉起先发现的那块就是他留下的。但不管怎样，他现在是带不走这袋金子了，然而是金子要了他的命。” “穆弗克拉慢慢磴下身子，将死人的手从袋口上掰开，他们把金子平分后没有停留太久，只是三把两下地用沙子将死人掩盖后，就从新上路了。” “他们的心阴沉沉的，两个人没有再聊天，甚至眼神都很木纳，直到又走了很长时间，就连水也已经喝光了，只剩下几块结实的干饼。他们摸不清所走的道路，若不是还有太阳在为他们指路，他们恐怕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不敢推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个死在沙漠上的人，是否会将其厄运传染给他们，致使他们最终也成为金子的受害者。” “无数惨死的状况，在他们脑海中浮现，使得他们郁郁寡欢。但在焦渴难耐之时，他们却幸运地遇上了一支骆驼骑队。现在，他们既不会像那个死于沙漠的人那样孤单无助，也不会因缺水断粮而死。” “穆弗克拉和同伴都已是有钱人了，他们不用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也不用畏畏缩缩地向别人乞讨什么。只要是想要的，而眼前又有的，他们都可以不费力气地得到。他们摆出一副阔老的架势，大摇大摆地向骆驼骑队走去，虽然金子在身上把他们压的歪歪扭扭，但他们还是憋足了劲要把路走好。他们的样子幼稚可笑，但他们不在乎。等到了骑队跟前，他们带着还有些稚嫩的音调，吩咐要用金子向他们换取两只骆驼和一些水。看着这两个大言不惭的小毛贼拿出了金子，骑队服服帖帖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他们用死人的金子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不用担心路途漫长遥远了，他们可以富丽堂皇地骑着骆驼走在骑队中间，尽享被当作主人一样服侍的待遇，而那些骑队里的人，只要看到有金子，就可以屈尊做出一切。”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6 “穆弗克拉和同伴趾高气扬地吩咐人为他们办事，毫不担忧自己的金子，但祸福、福祸常常相间并行，在这片人烟罕至、无规矩、无法律甚至无道德沙漠禁地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在这里，力量就是权利，三五个人就是军队。” “穆弗克拉和同伴两人还没有享多少清福，事实上，根本就没享福。他们一直行路，还背着沉重的金子。而现在，他们身边潜伏的危机也即将爆发了。一天夜里，正当他们做着香甜美梦时，被一些响动吵醒了，当他们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睁开，还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时，拳脚已经乱七八糟地在他们身上打开了。他们用手抱着头，但却无一处不遭袭击。骆驼骑队抢走了他们的金袋和骆驼，留下的只是满身的伤痕和一肚子无从发泄的愤狠。稍有人性的是，骑队临走时扔下了一小袋饼和两皮袋水。看着这仅有的一点财产，两个人笑了，笑的那么深沉而无以名状，眼睛里流出泪水。他们回想起在沙漠曾遇到的那个死人，他们并不比他可怜——那个人死了，他们还活着；那个人死时抓着金子，他们活着却没有一毛钱的负担。” “他们跌跌撞撞地在沙漠上行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想幸运地再回到曾经发现金子的地方，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而他们也不愿再冒险，千里迢迢地去寻找那些累赘了。他们不会因死守金子而死去，现在变的轻松很多。当他们认识到那只是身外之物时，穆弗克拉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两边口袋里各放一块金子，那是在他刚刚找到金块的时候，装在口袋里的。这真是一种悔悟后的小小恩赐，可对此时的穆弗克拉和同伴来说，已经足够了。” “穆弗克拉把金子分给同伴一块，他们不再因金子而炫耀，也不为失去的金子而怨恨。” 听到这里，汗特拉觉得很满意，他庆幸穆弗克拉能得到对金子的另一层认识。然而这不是结局，故事还在继续。 “穆弗克拉和同伴将金子装在身上的隐密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在让金子亮相了。现在，他们珍爱生命远过于金子，他们的行程转变了方向，他们要到沙漠的另一边，在与海的交汇处，寻找一种生命之火，它能点燃新的生命，让将死的灵魂注入活力，成为不朽的永恒。” “也就是说，这种生命之火可以继续延续生命，让人永远活着吗？”汗特拉轻声问道。 “是的，是这样。可他们只听说过生命之火，却不知道是否有人曾找到了它。他们面临的行程更加遥远，困难也时常出现。不想穆弗克拉的同伴又生起了抱怨，他受不了这种无休止的路程。他们已变的跟黑人一样颜色，因为长时间不曾修理头发和面容，尽管他们的年龄和心理都是未成熟的人，但看上去已像个长满烙腮胡子，头发蓬乱的糟老头子。” “沙漠上的天气变幻无常，不仅会在夜里下雨，白天也开始刮起了大风，黄沙扬天而起，吹的人东倒西歪，走起路来比登山还难，他们用手遮住眼睛，只让它露出一道小缝，好望着前面不到几十码天昏地暗的路途。” “这一天一大早，天又狂风大作，异常迅猛，而且龙卷风也跟在其中起哄，肆意狂欢。穆弗克拉和同伴见短时间内无法前进，并被刮的站立不住，他们就趴在地上，等待沙漠平息下来再走。这种等待既漫长又无奈，他们憔悴的面容上多了些恐惧，只能听任天势的摆布。可怕的是，龙卷风像一跟大旋柱一样，从地上吸起厚厚的尘沙，虽然没有卷走穆弗克拉和同伴，但当风势上升后，却有意地一放手，将沙子瞄准两人，沉沉地坠了下来。” “他们被埋在沙的深处，无法说话，无法呼吸，当生的盼望支配了他们挣脱沙子的力量。当他们像屎克郎钻土壤一样冒出地面，躺在沙漠上时，他们已累的浑身毫无力气。同伴又一次大发牢骚，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鬼地方，鬼天气了。等他恢复了体力，他就伴着牢骚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一次，他真的跟穆弗克拉决裂了，定意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跟他一起为寻找什么荒唐的生命之火而受罪。” “穆弗克拉挽留不住长久陪着他的同伴，现在他孤身一人，开始了一次更加艰难的旅程。他踏上一段陌生而孤单的道路，这路也许不曾有人走过，即使有人走了，却也没有走到底。” “穆弗克拉知道自己必须保护好身体，维持体力，若是出了任何一点即使小小的意外，他就可能中途丧命。走了不多久，他发现自己的孤单远超过行走的疲乏。” 原来世界上有一种了不得的苦难叫孤独。 “然而穆弗克拉受其伤害并不太深，因为心灵贫穷的人与之同样可怕，而穆弗克拉的内心还有盼望，他要为寻找生命之火而活。” “与同伴分别后所留下的食物并不多，穆弗克拉每顿都吃的很节省，但终于还是到了只剩一块饼的地步，水也喝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不再下雨了，而且一停就是几十天，难道它就只让沙漠喝饱而不顾其上的生物了吗？就在这种危机时刻，穆弗克拉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不是送食物的天使，而是祈求饮食的过客。穆弗克拉远远看到他，向他跑了过去，那个人已累的不堪言表，在寂寞的沙漠上一二天没有吃东西了。原本穆弗克拉想从他那里讨点吃的，现在却不得不舍出自己的一块饼，不讲报酬地将它白白送给陌路中人。” “沙漠之旅遥远而漫长，穆弗克拉不知道生命之火是否会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搭救他，但他相信自己总不会就这样死去，当穆弗克拉因缺粮而饿昏了头时，他又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他骑着骆驼，后面还跟着两只，带了许多干粮。穆弗克拉将身上仅存的一块金子掏出来，虽然只是一块，但这次用的合情合理，他换到了足够的食物并得到一头坐骑。”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7 “这也许是生命对他的考验吧，当他愿意无条件地奉献一块饼时，他就得到了更多。” “穆弗克拉骑上骆驼，这成了他最亲密的伴旅，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生命。他很爱护这头牲口，把它当人一样地看待。有时他骑一段路，就会从骆驼背上跳下来，步行一阵，当自己停下来休息时，他也会毫不吝惜地将食物塞进新朋友的嘴里，还时常把它当人一样地跟它说说话，聊聊家常。” “但时间不长，穆弗克拉伤心地发现他的坐骑异常疲劳，甚至比自己还要经受不住炎热的考验。即使没有骑着它，它也会气喘虚虚。穆弗克拉必须停下来，让骆驼歇一歇，并给它做周身体检。从外表上看，它很健康，但最终穆弗克拉还是断定这是一头生病的骆驼。因为当他得知这点时，骆驼已经躺倒在地，而他正俯在它的背上，伤心涕哭了。” “事实上。骆驼的病倒不会直接送命，但却让它忍受不了焦渴的艰熬。原来骆驼要成为一只沙漠之舟，将乘载穆弗克拉驶向遥远的彼岸寻找生命之火，可现在主人将所有的水都灌进他的嘴里，而它最终还是因缺水而被死神夺去的性命。” “穆弗克拉同样受着缺水的痛苦。他的嘴唇干裂，身体发热无力，然而就在他为骆驼哭丧后的当天夜晚，天空撒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浇灌大地。穆弗克拉在他死去的坐骑旁苦苦呆望着天空，头发湿了，嘴唇湿了，全身都湿了，他张开嘴巴，任由雨水流进嘴里，流进干旱的心田。” “是命运在作弄他吗？还是生命之火在熬练他呢？若是这场雨水早点来到，他就不至于一个人孤单上路了。” “穆弗克拉失望透了，但他还是用皮袋很快接满了一袋水，他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同伴的劝告回家。而此时，他只有一个人往回家的方向赶着寂寞的路，他的同伴可能早已到家，正坐在村口享受清晨的朝阳呢。” “他疲惫地赶路，像一个没有目标的流浪汉，他的沙漠之行一无所获。他更像一个失去理智的颠狂者和疯子，披散着头发在无边的沙漠上默默前行。” “几经周折，穆弗克拉已在沙漠上度过了几个年头。当他这样失望地往回走时，不知又过了多久，他一抬头，竟发现一个熟悉的场景：一个人倒在沙地上，手里拿着一块金子，只是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下半截身子被沙掩盖住了一些。” “是他？那个同伴，他的衣服明明就证实这是曾经与穆弗克拉同行很长时间，一起寻找金子的同伴。穆弗克拉慢慢地，径直地走到他身边，静静看了他很长时间，他必须接受这个让他沉痛的事实。他从同伴手中取下金子，将它拿在手中，他看着金子，开始发笑——淡淡的笑——一种冷笑——后来竟狂放地大声笑了起来。他重重地将金子甩向远处，自己坐在同伴身旁，他没有掉下眼泪，但表情冷漠麻木。” “半天时间过去了，穆弗克拉像曾经埋葬另一个死人一样埋葬了眼前的同伴，他的动作很缓慢，也很寂静。” “埋好了同伴，穆弗克拉慢慢站起来，走到那个被他甩掉的金子旁，把它拾起来，纂在手中，朝着几天来一直行走的方向转过身，娓娓走去。” “穆弗克拉再次坚定了意志，他已经历了很多事，然而只有生命最重要。若是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对生命的追求，那实在太不值了。现在，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沙漠上，死在寻找生命之火的途中。” “好，做的好。“汉特拉强忍住痛苦，他强烈的咳嗽声中带着一点撕哑，“那后来呢，他找到生命之火了吗？” “还没有，可他走出了沙漠，来到一个村庄，这村庄的建设与他自己的家乡并无大异，，简单的吃些食物，简单的住着帐篷，简单的生着孩子，又简单地把他们养活大。” “与家乡同样遭受着被风沙袭击的威胁，弄的当地村民常常颗粒不入仓。穆弗克拉在这遇到一位老太太，她是一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从她这，穆弗克拉得知，她的儿子也是寻找生命之火的人，并且也已经离开家乡几十年了，到此时还没有音讯。老太太孤苦伶仃地生活了半辈子，真盼望临死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还健康地活着，但她等不到了。” “与穆弗克拉不同的是，老太太的儿子是到沙漠的另一边寻找生命之火。在他们的传说中，生命之活并不在自己家乡这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穆弗克拉不就白跑了一趟吗？也许有时，生命之火不需要寻找，只要你用心地对待每一个生命，它就会在你的心中点燃。” “穆弗克拉没敢多想，他不想让自己失望。但他看得出老太太内心的伤痛，她的眼角到脸颊的地方因为长期流泪，已经留下一道印痕，皱巴巴的脸上一副孤身离世的凄凉。” “面对老太太，穆弗克拉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是一个孤孤单单的人，没有老伴，没有儿女，他会不会也像这样在家里死死的守候，直到一个人静静地伤心死去。穆弗克拉将自己对父亲的忏悔和留恋寄托在眼前这个与父亲同样命运的老太太身上。他安慰老太太，让她不要为儿子难过，也许他已经找到生命之火，正在享受生命之火的恩待呢。现在虽然她见不到儿子，但她可以把身边的穆弗克拉当作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信以为真，她激动地抱住穆弗克拉，眼泪流在这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儿子身上，却仍感到很欣慰。她抚摸着穆弗克拉的头，把他当成还在手中捧着的婴孩一样，亲昵地叫着儿子的名字。穆弗克拉顺服地与老太太相拥，他已经好久没有被母亲抱过了，而且现在永远也不可能再被母亲紧紧地搂在怀中了。他把老太太也当真看似自己的母亲，他回想起在自己还是个小不点时，他才有过这种幸福的感觉。可他已很久没有体会到有母亲的快乐，甚至已经对此麻木，只在此时，他才仿佛又找回了一点点。” “老太太哭着、笑着、说着，最后俯在穆弗克拉的肩上安静地死去，她并不是一个人孤单地终老，而是带着安慰，留着盼望平安地死去。能让老太太临死前得到些抚慰，穆弗克拉同样受到感染，也因此减轻了对父母的罪恶感。”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8 “现在他该如何是好呢？继续往前走吗？当地人说，除了祖辈们有人到过海边，自己从来不曾见到过海。那么回头吗？这意味着又一次穿越沙漠去冒险。穆弗克拉已是个成年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考虑事情。他也不再像个孩子一样，有着满腔沸腾的热血，再做一次冲动的旅行。” “穆弗克拉变的多愁善感，但他的同情心也在与日俱增。当看到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地上玩沙子时，他会轻轻地抱起他，拍掉孩子身上的沙，给他弄点吃的东西，似乎那就是他的孩子。当看到可怜的老人时，他也会上前搀扶他，帮他一起走到他要去的地方，或是寻找老人想要寻找的东西。” “在苍白的月光下，穆弗克拉常常坐在空旷的沙地上，吹着夜晚沙漠另一边刮来的凉爽的风，探着无边的沙漠，他的家就在那边，他上了年纪的父亲也在那边，住着一个破旧的毛草棚，不知是否还健康地活着。而他也无发预知这一生是否再有勇气回到那个原本生养他的地方，必定穿越沙漠不是一种浪漫的旅行，它所消耗的时间、体力和耐力都不是常人所能付出的。” “为了能让自己在陌生环境中的日子好过些，穆弗克拉开始帮村民们干活，为他们想办法阻挡风沙，而他就住在那个死去老太太留下的破旧帐篷里。” “穆弗克拉渐渐地得到村民们的信任，还被推举为村长，他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了，并且已融入到这个村子之中，他觉得生活充实快乐起来。看到人们的生活好转，不再像以前那样劳碌而不得饱了。穆弗克拉没有太多时间思念自己的家乡和年迈的父亲，或许，那个可怜的老人已经死去。但穆弗克拉决定，他的未来将继续奉献给自己现在所呆的这片土地和这群热情纯朴的人民。” “既已下定决心，他就对自己所做的每样事情充满信心并努力去做。他和村民一起在庄园四周和沙漠的边缘种上一排排棕榈树和绿橄榄。这样一来，他们的庄稼不再受到风沙的侵袭，人们还开始用木头做起了凉快的小屋。有更多可供开采的土地等待别人种上果树和菜蔬。人们不再是早出晚归，而改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般美好生活。” “可这些决不是单凭嘴上说说就能完成大事，光是改善土壤就得花去几十年的光阴。而这几十年在永恒的岁月中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对于一个一生光景不多的人来说，却足以走过最美好的青春和壮年。穆弗克拉已成为一位辈份尊贵的老人，正是这位外乡来的村长为这片土地带来了福运。但他仍然还是一个人，白天常常过度*劳，赤脖下地，使得他的面容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但他的身体健康结实。当他躺倒在床上时，偶尔会想到曾经的家乡，自己的童年时代，他的父亲，死去的同伴和沙漠上寻找生命之火的年青小子。” “穆弗克拉有时会拿出袭击的那块金子，看着它光亮的色彩和永不腐蚀的辉煌。他从来没有把它展现在人眼前，也不曾提说沙漠上有金子的事情。因为如果他这样做的话，也许会有很多人为此送掉小命。可他时常探听关于生命之火的事，当当地人也只是淡淡而谈，做着无稽的猜想。” “现在，人们经常能看到一位性情开阔的老人在每家每户的添田间地头上转尤寻视，或是被请在人家饭桌的上座高声言语，自在吃喝。而这个人就是穆弗克拉，就是那个曾经贪婪任性的男孩子经过岁月和实事的磨砾后的化身，他关心人们的起居饮食，人们也关心爱戴他。” “有一天，村子里突然开始了一种传闻，说有人找到了生命之火。当这样的消息传开后，穆弗克拉第一个对此事抱以认真的态度，并立即想起死去的老太太和她的儿子。他找来许多人询问此事，但没有谁可以明确告诉他事情的根据。可他已经为此事遗憾了一辈子，现在不管真假，他都要随传闻指示的方向冒最后一次险。” “尽管他已上了年纪，体力衰退，也无儿女陪伴，但村民们诚心竭力的相劝还是动摇不了他的意志。他告别了相处几十年的村民，抱着对生命之火的盼望，带着一些食物和唯一的宝贝——准备送给生命之火的那块金子，匆匆上路了。” “虽然他行走起来，已不再那么方便，但执着的理想让他走起路来不像是个老人。他俯着身子大步向前，脸上一副渴望的表情，汗水时常从面颊流下，他却毫无所知。一路上很难看到几个人影，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孤单。” “据说不远处就能看到大海了，生命之火将在那里迎接穆弗克拉的到来。突然一群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却跟没有看到似的，仍然直往前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觉得身边有人在动弹，于是朝旁边看了看。一群由四个人组成的强盗正从一个年青女人的手里夺过孩子，其中一个人将女人推的遥遥晃晃地倒在地上，踢了她两脚，她悲惨地叫着，在地上打滚。只见那人举起一把大刀狂笑着要朝女人砍下去，穆弗克拉内心的正义激立即发他大声喊了一句‘住手’。强盗们呵地一声顿时停止了，他们楞想着从哪冒出的一个怪老头，竟敢这样命令他们。他们大摇大摆地朝他走过来，那个拿刀的人把大刀扛在肩上，魁梧地站在老人面前，斜着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杵了他一把，问道，‘死老头，干什么？不想活啦？’穆弗克拉被这一推，差点没跌到在地上。但他的思想很清醒，他尽量平静地要求他们把女人放了，把孩子还给她。” 几个强盗狂放肆笑起来，“放了她们？用什么来交换啊？难道是要你这个老不死的？” 穆弗克拉抑制住愤怒，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金子，那是他送给生命之火的唯一礼物，他不舍地将它紧紧握在手中。几个人呆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直瞪着老人手中的金块。“这个够吗？”穆弗克拉问道。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9 “一个人跑上前来，从他手中夺过金子，把孩子扔在他怀中。然后，很快就都消失了。” “穆弗克拉现在已一无所有，只剩下这身无用的躯壳。他走不动了，就算找到了生命之火，他还能拿什么献上呢。” “穆弗克拉瘫倒在路旁，他花白的头发随风任意吹动，两只眼睛失去光辉，呆滞地仰望着天空。无数的场景在眼前一幅一幅地闪过。他看到失去儿子的父亲伤心可怜的状况，当他悲悲惨惨地死去时，没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他还看到那个与他一起行走沙漠的同伴脸上抱怨的神情和他自己孤苦的一生。穆弗克拉白白地走过了一辈子。当惨淡的月亮再次升起，映照着美丽的夜空，天上星罗棋布，身边吹起一股凉风，穆弗克拉的脸上显不出一丝喜悦。他奄奄一息，可他没有听到鬼哭狼嚎，也没有见到死神与他苦苦纠缠。然而就在此时，就在他的眼睛即将合上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清楚地响起，那个声音说道：我亲爱的穆弗克拉，谢谢你，谢谢你的慷慨与大度。是你帮助了我，在我饥饿的时候你给了我吃的；在我孤独难过时，你给了我安慰；在我为生存困苦发愁时，你将你的时间奉献给我，搭救了我；在我即将丧命时，你给了我又一次活的机会。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 “穆弗克拉死了，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他很安祥。就在死前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再次充满了生机，他的嘴角露出微笑，而那个声音就来自于生命之火。” 说到这里，汉特拉开始了一阵抽搐，但他终于听到了故事的结尾。他在这个漆黑的地洞里熬过了生命的最后阶段。过了不久，他的抽搐停止下来，穆弗克拉不再能听到咳嗽声、呼气声和叹息声了，他的眼泪唰唰地从脸上流过，他知道生命在汉特拉身上发生了如何的改变。然而，他还在继续说着：“生命之火点亮了穆弗克拉的希望。虽然他已经死了，但另一种生命还在延续，这是一种内在的永恒生命，它需要用心灵和感情去体会，用谦卑和恭敬去品尝，用信心和毅力去承接。这种生命将发出与生命之火同等的光辉，无愧地照亮在所有渴望生并愿意给别人生的生命通道上。” 雅单达沉默了下来，他静静地思想了很久。这个年轻人不常有的眼泪此时已湿了衣襟，他的好朋友汉特拉已经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无期旅行的沙漠上寻找生命之火。 雅单达的四周一片黢黑，没有一点响声。他能明显地闻到汉特拉呕吐后留下的臭味，他难受极了，这让他想起一件往事：曾在上高中时，他的前排座位上坐着一个女生，时常放屁，若是放的不臭也倒算了，可每次都是臭气熏天，害的周围的同学们不得不捂住鼻子，憋着气上完一堂课。也不知道那个女生到底是吃错了什么，经常做出这种事，弄的自己很难堪。下课后，同学们，特别是男孩子们一哄而上嘲笑她，还冠以“放屁女生”的称号在她身上。当时，雅单达也在嘲笑者的行列，因为他是直接受害者。现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竟然还能想到这些，他噗嗤一笑，觉得自己无聊极了。若是换在此时，他决不会再去肆意嘲弄人家，更何况那种令人作呕的事，也不是别人女孩子愿意做的事，肯定也是到了万不得已时，才偶尔释放一下。 雅单达朝其他地方挪开了一些，并脱下自己的上衣盖住汉特拉呕吐后的东西。他浑身都很难受，自从下到这种地方来，他没有再吃过一点东西，喝过一口水。 不过饥饿暂时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能快点出去，他不至于被活活饿死。但没边没际的黑暗让他难以忍受，这种黑暗不像以往任何时候的黑暗，它黑的那样彻底，那样干脆，没有一点可供借光的机会。起先，雅单达俯着身体在小小的地洞里到处摸索着，要找一块舒坦的平地，但四处碰壁却毫无结果，最后他只有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哪也不去，这样才减少了磕磕碰碰带来的危险。 他把手伸出来，一直移到眼捷毛可以碰到的地方，但仍然看不见。他睁大眼睛，就连眼眶都被胀的有些疼痛，可还是不见任何东西。曾经明亮的眼睛给他带来很多美好的事物，让他从更多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一个个特殊的心灵情节。可现在，这双眼睛睁的不论多大，也无法穿透浓密的黑暗，见到一丝光明。他的手在身边不自觉地左摸一下，右摸一下，完全像个睁眼瞎子。 雅单达有时会突然站起来，朝未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在摊不开身的一片小地方转着身子，直转到头晕目眩，才坐下来休息一会，这是在雅单达体力充沛时做的事情。他很难想象汉特拉在那样漫长的黑暗中是如何度过的，也许当时他被压住了身体，使他可以安静地等待，可雅单达现在自由自在地动弹着，却一点安不下心来。 黑暗像是一只贼头贼脑、机灵搞怪的老鼠精，偷偷摸摸地钻进雅单达的心灵深处，在那里放胆大口地吮吸着他的骨髓和血液，让他倍受折磨。又像是一次涨潮的海水，，泛着滚滚的水花，一浪高过一浪，冲向全身，淹没头顶，而雅单达正在这潮水中遥遥晃晃，站立不定，任其漂泊。 真正的黑暗原来是如此之恐怖，它不仅让人失去方向，还更会将人围在一个圈套里，难以自拔。然而，雅单达知道，肉眼的黑暗还不足以使人惨死，若是心灵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明，那将导致彻底的完蛋。 一想到这些，雅单达就变得镇定下来，他惊讶起初的自己怎么竟会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任由黑暗之君的倾吞与摆布，随着它狂傲的魔爪在自由年青的思想中任意妄为。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10 雅单达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这是他的头脑仅能得到的片刻宁静。一旦醒来，他无定的思绪就要开始作怪。安静成了又一种灾难，自从汉特拉死后，雅单达再也听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声音。时间犹如一只停摆的闹钟，永远定格在一个死寂沉睡的时刻。 雅单达身边的一切都睡着了，睡的跟汉特拉一样安静，一点也不吵人。只不过这不是鲜花般香气怡人的安宁，也不是恋人情侣间独处的静谧，而是恶狠狠的、毒辣的、死一般的寂静。 可雅单达并不懊悔下到这里来，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人的坚毅和刚强，看到一种与死亡较力争胜的不懈精神，而这种精神现在转交给了雅单达，将由他来继承并传扬。 雅单达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急躁，可黑暗与宁静的恐怖却一次一次*裸地向他发起攻击。他跪在地上祈祷，诚心祈求一颗冷静理智的心，让他坦然面对灾难，战胜恐慌。 他做到了，上帝垂听了他的祷告，他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不再被野蛮的想象吓倒。他竭尽全力将思想集中在美好的事情上，譬如与父母在炎热的夏季夜晚坐在家门口乘凉，在姑妈家附近的草地上和表弟表妹一起打滚，与维娜在夜空下的沙滩上欣赏美丽的星星，还有在神圣的教堂里听着唱诗班和谐悦耳的歌唱。 在这样的想象中，雅单达又平静安稳地度过了一段时间。睡觉成了不定期的工作，但必须时常去做，因为它是打发无聊猜想的最有效工具。雅单达总是睡下片时就会醒来，他像个调皮玩劣的孩子在地上打着滚，翻来覆去。 渐渐地，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昼夜，雅单达的心脏开始给他添乱子，时而一阵骚动，时而心慌作呕。他感到头晕，心脏在体内猛烈跳动，撞着胸口忽鼓忽收。雅单达趴在地上，通过地面的传播，他能清楚地听到心脏砰砰跳跃的声音，仿佛要挣脱肠子，从喉咙里钻出来，以获自由。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两眼发直，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副满目狰狞的样子，像是在与猛兽作最后的决斗。 天热的要命，雅单达虽然已经脱掉了上衣，但胸口上两块结实的肌肉还是冒出大滴的汗珠。空气里充满了各种各样混杂难闻的气息。 雅单达的心里一直有个无法遏制的念头，他不断问自己，他会死吗？他会这样无声无息，没有亲人朋友相伴，没有留下自己姓名地冥灭在这个死寂的黑洞中吗？不会的，他已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尽管命运对他有些苛刻，但他一直都坚韧的像根铁棒，从不曾被折弯过。现在让他就这样屈服地死去，那实在太不应该，也太无理了。 很快，雅单达又安慰起自己。他告诉自己不要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在外面，炎热的天气中，还有好多人在冒着生命危险搭救他呢。他怎能以死来回报他们辛苦的工作，让他们失望，让家人伤心。他坚信自己会被救出去，会好好的活着，活着看昔日的朝阳，活着听夏日夜晚的虫吟，活着在姑妈家附近的草地上躺卧，活着到从未去过的海边沙滩上与维娜携手散步。 雅单达辗转着身子，但从脚到膝盖几乎都给一种说不出的麻木束缚着，他用手使劲地掐着肉，直到掐的小腿上陷出一个窝，也仍然感觉不到痛。于是，他又改将手托在大腿下面，用力往上搬，好让小腿抬起来，可它还是像块倔强的石头，无比沉重。算了，那就不动好了，雅单达无奈地平息下来，摊在地上。 他的身体变的极度虚弱。有时醒来后，他忘了自己是甘心乐意地睡着，还是无意中昏迷过去的。他像之前翻越山坡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是得了哮喘病，而是长期缺水没有呼吸新鲜空气导致的。 雅单达像个被俘的奴隶，关在这个森严的黑笼子里。尽管，他已强迫自己屈从了黑暗与宁静，但他的思想逐渐变的浑浊不清，他会觉得自己正躺在家里，享受午夜的安眠，这到不是件坏事，起码可以帮他度过一段无聊的时间。但突然间，他又觉得自己正与一头黑熊作战，那熊大的无比，又很强壮，它正黑压压地一片向雅单达扑过来，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头黑怪向他倒下来，却无力将它推开。于是，他的手拼命在空中抓着，嘴里含糊不清地撕叫着。这种事情要持续很久才会停止，而停下来时，他已筋疲力尽了。 雅单达神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有强烈的饥饿感才能迫使他短暂地思想片时，他的胃饿的难受，却没有一点吃的。他担心自己会像以前那样，饿到最后感觉不到想吃东西了，或者像汉特拉死前的状况，即使有吃的东西被送进嘴里，也会被饥饿过时的胃侵吐出来。 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延续多久，救援人员是否还在对他进行营救，难道已经放弃了吗？那倒不如像汉特拉那样死去算了。可雅单达不愿死去，他不许死亡的念头在脑海中幽灵般的浮现。他还很年青，还有很多美好的愿望，他还有父母，他们正在等待着与他团圆。他疑惑这个时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在他们年轻力壮，生活充裕之时，就自愿选择死亡。并且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有时只因为爱情的一丝不顺畅，或是学业的一点挫折，就觉得自己无比委屈，没人疼爱，非死不可。那种死亡不是灾难*迫到了最后造成的，而是在人活的好好时，自己决定的，而且就连死亡的方式也是自己决定的。雅单达为这样的人感到惋惜和不值。生命如此美好，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同样也不了解死亡是什么，但他们却愚蠢地送上门去。甚至有人到了死亡前的那一瞬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愿望并不是死去。可那时，一切后悔都已经迟了。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11 现在，雅单达正痛苦地活着，可他相信一切都会很快过去。在他的生命里，不知道，也永不会知道自杀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甘心让自己的名字在此时的死亡册里白添一笔。就算死去，他的灵魂也要交到上帝手里。如果灾难真的要让他丧命的话，那他也要尽最后一口力气与之抗争。 雅单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尽管黑暗、宁静、饥饿与孤独不断地向他侵噬。他知道生命是脆弱的，但同时也是坚不可摧的。他开始咳嗽，而且咳的愈来愈厉害，愈来愈停不下来。他想到汉特拉死前也是始终不停地咳嗽，于是他用手捂住嘴巴，或捏住鼻子，想要制止。有一次，他咳出一滩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因为看不见，好像是淤血，但他告诉自己：不是。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雅单达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他的身边正躺着一个死人，一个叫汉特拉的死人。但在雅单达的心中，他却是一个与死亡抗战到底的英雄，更是自己亲密的朋友。他真感恩能在汉特拉死前的时刻与他交成了朋友，这让他毫不畏惧当前的一切。那种生死关头所结成的友谊，不是注解着吃喝玩乐，而是诠释了生命。 雅单达觉得浑身酸痛，他因胸口悸动而出现了心慌呕吐，但又吐不出东西来。他的耳朵里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就听不到任何响动了。他突然间觉得是自己的耳朵聋了，于是，他急忙叫了两声。还好，他仍能听得见。他告诉自己，要时常与自己说上几句话，好听听声音，让自己不致忘记还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又拽了拽沉重的耳朵，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脸。 他的身体有时冒汗不止，热的发颤，有时又冷的直打哆嗦，使他不得不在地上蜷缩着身子，两只胳膊紧抱在一起。在雅单达觉得巨热难熬时，他的眼前会浮现一副情景，他看到一个人正从冰山的远处走来。就在前一刻，那个人还在冰冻里挣扎，他已经在那里被冰封了几十年，直到冰山渐渐开始融化，才挣脱出来。他满脸解脱的样子，双手正不停地搓揉着身体以得到温暖。这种场景让雅单达一下觉得凉快了很多，如同他也刚刚从冰山里走出来一样，身体正被一股凉气包围着。但刹那间，雅单达又觉得好冷，寒风吹进他的骨节与骨髓里，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于是，马上又有另外一副情景出现。那个从冰山里出来的人正向一个点着碳火的小屋走去，他在那里，浑身的冰冻被疏解，他躺在床上，一张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伸展四肢后，一股暖流进入体内，通向全身，他酣酣而睡。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想象，而雅单达正是在这样的想象中，伴着身体的忽冷忽热度过了几个昼夜。 有时候，雅单达突然大笑起来。他已毫无力气，但却神经质地还想笑几声。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又一次嘲笑命运吗？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命运真的很好笑，他竟然可怜到只能找一个身体虚弱，头脑不清的人进行折磨。难道命运本身就是为了折磨人吗？不，雅单达相信命运不会这么不公平，这么不讲人道。他突然间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真不可思议，那种笑声是他从来不曾发出过的。它带有一分悲壮、一分惋惜、一分倔强，还有一丝凄凉。 雅单达遏制住了笑声。在他少有的清醒时间里，他听到一些砖瓦相互碰撞的声音，那时真实的声音，雅单达能够确定这一点。他有笑了，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无声喜悦的笑。 接着，雅单达有开始做梦了。他梦到自己吃着一桌美味佳肴，其中一些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菜，但却吃的很香，直到撑的肚皮鼓了起来。他又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下起了羽毛，正优美轻盈地向他飘来。他伸出手来，接每一片落下的羽毛，他开始快活地在地上狂奔，像一头精神横溢、全身是劲的野性小马在广阔的草原上自由奔驰。终于，他顺手扶着其中的一片，轻轻地往上一跳，乘着美丽的羽毛，他随风自在地漂远了。 雅单达在这如梦一般的场景中，像是被施了某种美伦美幻的魔法，带着甜蜜的笑容沉沉睡着了。 一切都结束了，雅单达的梦里不再有黑暗，也不再有恐惧。当久违的日光再次射入这个狭窄的黑洞时，已经是地震后的第十五天了。救援队在这里发现两具尸体，一具已经开始腐烂变臭，另一具还称得上是个完整的人，有人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孔下面，但已经感觉不到有气体呼出。在他被判断是已经死去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流泪了。这已成为他们表达感情的共同方式，而这些人中，有一个女人，看样子比雅单达的母亲大不了多少，她哭的格外伤痛，格外止不住泪。有人说，她是一个叫做汉特拉的年轻人的母亲。 尸体从地下被抬了出来，施救医生给他们做了最后的身体检查。当检查到雅单达时，医生颓丧的表情顿时激动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脉搏还未完全停止跳动。医生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表示还有些怀疑，他担心是自己过分紧张的情绪导致误诊了。于是，他又仔细听了听雅单达的心脏。 医生屏住呼吸，全神镇定，跟玩魔术一样。“没错，这东西在跳。”他突然大声叫了起来，语无伦次，像是有一项重大的科学发现。的确，这魔术玩的太神奇了，它远胜过一切科学研究带给人的震撼。 只不过医生的这一大叫，吓了人们一跳。大家伤心的眼睛里泪水还在流淌，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医生看过去。于是，他又郑重地宣布了一下他检查大结果：“这个人还活着。” “噢，上帝啊，谢谢你。”人群里发出这个声音，也有人几乎在同时，用手捂住嘴巴，眼泪流的更加止不住了两秒钟后，大家欢呼起来，掌声响动天地。男人们脱掉自己的上衣，让它在空中胡乱地飞舞；女人们相互拥抱，相互握手，也不管拥抱和握手的对象是谁，是男是女。人们张大嘴巴，都在大声地说些什么，但却一句也听不清楚。只有眼里夺眶而出的泪水发泄着他们共同的激动和感恩，这无疑是人们救出的最后一位幸存者。 第七章 为生命干杯12 @@ @@ 第八章 海上一搏15 在奔流汹涌的海水中，没有游到岩石上的人，很快就被击沉或卷走了，这只花了大海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完成。它是一个绝佳杀手，只有是它想要的生命，就必定能弄到手，无一能逃脱，而且所费的功夫对它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接着，就看岩石上那一簇簇幸运者了。他们虽然暂时侥幸活了下来，但寒冷却*的他们颤栗不止，而且浪潮也一个接一个向他们扑过来。每一次浪涛击打在岩石上，他们的意志力就削弱一些，以致他们不敢再奢望活下去了。跟现在的景况相比，曾经还想在床上睡个好觉，那是多么大的野心啊。 岩石上的人群在迅速减少，雅单达几人幸运地选择了那块并不孤单的岩石，一次当骄横的风浪将雅单达向后吹倒时，他意外地发现，背后还有一块小小的岩石可以靠着，这样，他被夹在中间，就很难再被推到海里了。他把这一发现和扎特及他的女友分享了。结果，他们都能紧靠在一起休息一会，除非惊涛骇浪将那些牢不可催的岩石也刮开，否则，休想再把他们带走。 他们看着不远处其他人的遭遇，一个人在翻转身体，想换个姿势而将手放开时，蛮横的潮水乘机猛然冲向他，将他掀入了大海。每一次浪潮退后，人数都会减去几个。不论是谁，只要试图想站的稳当一些，都无一幸免地成了海上牺牲品。他们又冷又软，头脑一半清醒，一半昏迷。最后一次当洗唰岩石的风浪扬长而去时，上面空荡荡的，不留下一个人，海面上又只剩下那些光秃秃的石头。 现在，只有雅单达所呆的这块岩石上还留下三个人，加上比利，一共四条性命，这就是此次航行到此时所剩余的全部财产。他们也同样濒临绝境，只能多活一会算一会，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尸沉大海。至于是饿死还是冻死，或是其它的死法已无心考究，那都不重要了。总之，他们内心很难再燃起活的信念。 海水哗啦——哗啦地翻滚着，第一艘去外国的船只已经失事了，可本国的人民还在翘首期盼它的归回，等待它运回重建家园的物资。而对于它的遭遇，无人知晓，本国人的一切盼望都要寄托在第二、第三次出海的船只了。一想到这些，雅单达就心如刀绞般难以忍受。 凉嗖嗖的海风吹过，雅单达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身上被冰冷的衣服紧紧地贴着。海水在一旁呼啸。在船只沉没的礁石上面，漂起一些零散的碎片，突然一块完整的船板浮出了水面，让人兴奋不已。但水流湍急，无法弄到它。他们打算一直盯着那块船板，等风浪小些，或是它漂的近些才去打捞。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那样地难熬，他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块船板，甚至比利也明白这一点，它专注地随着主人盯着那块漂浮的东西。但是，它漂的越来越远了，跟着波涛一起流向远方，直到他们的视线内失去它的踪影，他们的希望随着它的远去而破灭，这是浪涛又一次玩起捉弄人的游戏，刚一看到希望，但希望又被夺走了。 他们从新回到了失望中来。可当他们下垂的头再次抬起来时，却不想眼前不远处正有一块船板漂来，他们难以置信，这一定是刚才那块船板留在眼里的影子。他们眨了眨眼睛，的确，这是一块比刚才那个还要大的船板，一块真实的船板，足以让他们几个人一起乘在上面。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弄到它，但顾虑已经麻木的手脚下水后不听使唤，于是，他们赶紧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好让身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 准备工作做好了，雅单达和扎特终于跳入了水中，朝船板游去，但水流很急，他们必须奋力摇摆手臂，才能缓慢前进。他们游到一块岩石边上，船板就停在旁边。雅单达被侧面而来的潮水冲击着，撞到岩石上面，浑身酸痛。他们使劲爬上了岩石，俯着身子，将船板够到面前，他们又在岩石上休息片刻，艰难地呼吸几口空气，然后跳上船板。 但即使上了船板，他们的行动仍很迟缓迅速奔腾的海水总是将他们*向下游，横冲直撞，溅起一片浪花。雅单达嘴里灌进了一点浪沫，咸咸的。迎着风，他无法透气，只有转过身来，低下头，才可以获得一点微弱的空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将船板划到原来的那垮岩石边，比利前面双腿一跃，跳了上去。可扎特的那个可怜女人已经手脚冻僵，当她向船板上挪动时，身子一滑，掉进了水里。 一掉下去，这女人就被滚滚急流迅速冲走，她根本无力返回。雅单达立刻又钻进水里，将她托着，一直到扎特硬将她拖上了船板。可雅单达自己却已变的轻盈缥缈，他不情愿地像那个女人刚才一样，顺流而下，幸好有他忠心的朋友比利在身边，它的双眼一直在关注着主人的行踪，随时准备付出援助。它一看到雅单达随水流去，忠心的本能让它毫无顾及地跃入了波涛中，它快速划到雅单达的下游，将他的身子抵住，雅单达一手抓着比利满是毛发的身体，一手拼命地在湍流中划着，经过比长跑都还要漫长难熬的时刻，他和它终于上到了船板上。 现在，他们将漂向何方，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已顾不上这些了。但在这段奔流激水的海域上，他们经常从船板上被卷入海水中，可他们又一次次奋起反抗，直到将海水又踹在脚下，爬上船板。 不知什么时候，海水变的平静了，好像是对活下来的人的褒奖。他们已通过考验，允许活着，现在正疲惫地躺在船板上。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雅单达安静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的眼睛悄悄睁开一道缝，看到天空挂着一条弯弯的彩虹。他笑了，又安然睡着了。他知道彩虹象征着上帝给他活的凭据，是上帝看顾了他。他清楚自己在活着，还会继续活下去。 第八章 海上一搏2 @@ @@ 第八章 海上一搏3 当天晚上分散的时候，雅单达同维娜恋恋不舍。因为这一分别，可能又有几个月的时间不能相见，他们将曾经保留已久的象牙套再次做了交换，不管是定情之物还是相互祝福的凭据，他们都相信“天堂之约”会让他们很快重逢。 谈情说爱的事必须先放一放。第二天一大早，维娜又去学校上课了，雅单达带着她的象牙套，告别了父母、撒拉帕吉姑妈一家和这个美丽的乡村，唯一与他结伴的是家里那只重感情的狗儿比利。 他们要走上半天的路赶到城里，然后再从那里乘卡车到海边城市，最后转由海路去外国。一路上，比利兴奋的很，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很新鲜，它一会跟在雅单达后面，一会又在前面小跑，领着路，但总不会离雅单达太远。有一段时间，比利又变得很安静，它抬着头在前面信步走着，俨然一副阔佬的驾势，像一个大人物正要在一场欢迎他的重要宴会上出席，可它的样子又很好笑，若是一个沉默许久的人突然抬起头来，昂首挺胸，会让人觉得他充满了自信，但若是一只从不知害羞，总是一直将头高高抬起的动物，那它就是一条狗。 雅单达一直走，不知休息。沿途他看到人们在捡起砸破的砖瓦，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一起，有人在废墟中敲敲打打，寻找还能用的东西。那些坍倒在路边的大树已经被锯成一截一截，放到前来拖运的卡车上，被送往其他地方。 比利跑到那些废墟上不停地嗅着，他很好奇人们在做些什么。但时常有人拿起一块砖头朝它扔过来，它就被吓的撒腿跑开，轻声低吠着。这必定不是自己的地盘，它不能到处招摇。偶尔也有几只小狗在路上拦截，向它狂吠或是对它示好，对于那些示好的狗，比利就亲热地与它们舔舔背上的毛发，嗅嗅鼻子，这样，也给它过路提供了方便。 天气很炎热，雅单达经常要喝些水。沿途的人们没有太在意这个经过村庄的陌生人是谁，要去那里做什么，他们只在乎如何解决吃饭睡觉问题，特别是关于要在哪里安置自己的新家。 很快，雅单达到了城里的集中出发点，那里已经有几个人了，还在等待未赶到的志愿者。雅单达放下自己的背包，吃了点东西，也给比利喂了午餐。 当天晚上，所有从这里集中出发的志愿者聚到了一起，有人给他们上了一堂严肃而有启发性的课，让他们每个人都热血沸腾，感受到自己使命的重大和光荣。 早晨五点钟的时候，志愿者们准时出发了。从第一天起床的时间上，可以看出，这是一次艰辛的旅程，但没有人退缩。他们都满怀抱负和一腔热情，为了完成任务，即使立刻让他们陪上性命，也没有人会说一声“不”。 他们乘上卡车，一路上没有停歇，就连吃饭也是直接在车上进行的。路旁的风景大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有些人从来没出过远门，他们就一直把头伸出车外，对看到的每一样东西指指点点，做些评价。他们都是精神饱满的年轻人，少数几个中年壮汉对这一切不以为然。 卡车带着他们穿过了城镇、乡村，最后来到了一个海边城市，将在这里搭乘船只去外国。当听说卡车即将开往海边时，所有人，包括几个中年人都开始激动起来，他们都是没见过海的内陆居民，现在一听说快到海边了，他们就兴奋得像孩子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样。 这天的天气并不晴朗，空气还有些潮湿。据说海边城市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气候，越是快到海边，越能感觉到风刮的大。不过，这样倒是凉快了很多。待卡车停下时，大家争先恐后地跳下车来，雅单达是第一个踏上地面的人，比利紧随着他跳了下来。 他们疯狂地往海边跑去，惟恐落在后面就看不到海似的。但当真的走到海边时，他们却又失望了，海边没有漂亮的贝壳和光滑的石头，甚至连海滩都没有，只是一望无际的烂泥，比利跑下去，两条腿一下陷在里面，它又不得不挣扎着立刻跑上来。这里根本见不到海水，原本人们都以为在美丽的沙滩边缘，海水蓝的诱人，他们可以在海里游泳，还能在沙滩上睡觉，但现在一见，却大大出乎意料。无边的烂泥那头是灰蒙蒙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原来这就是海啊，他们不禁心中想到，带着满脸的沮丧，他们叹着气，低着头，遥遥晃晃地走回到卡车上。 虽然看海不是这次行程的目的，但很多人也是抱着这一个念头参加到志愿行列的。但是，他们还不至于彻底失望，因为不久后就要上船了，他们总会见到海水。 如果说这群人中，有真心为了救援工作而来的，那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但不免也有人是简单抱着出海和去外国的想法前来报名的，因为从那些腼腆的年青情侣身上就可以看到这一点，他们缠缠绵绵地走在一起，小声说着悄悄话，好像除了自己的恋人，他们就不会说话似的。 这些人中，还有一些学生。他们刚从学校毕业，有的甚至还在读书，但地震让他们失去了校园。现在，他们想尽自己的力量为学校，也为更多想继续上学的人做点什么。出海寻求援助，无疑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反正呆在家里也是着急，闲着还不如出来。 其实这次出海的志愿者并不多，一共才五十多人。除了船长、大副、职业水手、医生和厨师，剩下的不到四十。但据说，会按照报名志愿者和被录取的人数分批出发。雅单达乘的是第一次出海的船只，过后，还有第二、第三批。 简短的二三天时间里，要对志愿者进行急速培训，教会他们使用罗盘确定方位，如何驾驭风帆做一个合格水手，还有简单的医疗急救知识。但其中还有一样本领，让他们学起来都觉得惊讶，那就是让他们学着使用枪只射击，并知道如何装卸弹药。因为海之大，很可能会遇上海盗，需要做好充分的防备。但这样的船只上会插着代表国家政府的旗帜和威严的军旗，所以不用过分担心，发生被劫的可能性很小。 第八章 海上一搏4 @@ @@ 第八章 海上一搏5 雅单达和其他所有队员都坐在沙滩上，看太阳在海的那一边落下，夕阳在天空中留下光彩夺目的余辉，正深深地映照在海面上，随波而动。这是一幅美妙的图景，让人不禁感叹宇宙被造的奇妙，在这诺大的地球上，每天仅被一个火红的圆球照亮，它不仅给人带来温暖，还带来了光明，而它也通晓人的性情，知道人在忙碌后需要休息，于是，便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中，默默隐退一半的时间，这便有了黑夜。它规律地早出晚归，从不迟到，从不早退。而这一切的美好，只有当人们工作之余，静静地坐下来，眼睛被它漫妙的霞光照耀，用渴望与赞美的心情去欣赏，用心灵和情感去品尝时，才能体会的到。 “真他妈的太漂亮了，我要是一辈子都能住在这儿，那该多好。”回去的路上，有人这样叹息。 雅单达决定，等从海上回来后，他一定要带维娜一起来这儿，让她和自己共同分享这美景，那才有意义。“我会实现这个承诺的，”他告诉自己，“一定会”。 第二天早晨，他们比太阳早起了一会儿，在一个广场上，一位政府高级官员向他们致敬，并说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还发给每人一套军用服装。 当晴朗的天气伴着清晨的阳光普照在大地时，第一批志愿者们烽烽火火地列队出发了，他们两旁无数的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恭恭敬敬地让他们穿行，他们像是一支即将奔赴战场的远征军，轰轰烈烈地登船远行了。 这是一艘中等型号的船只，上面的设施并不先进豪华，但总算宽敞。厨房预备了两个月的食物，不出意外的话，四十天就能到达目的地。队员们驾起了风帆，让船在一股清风吹扶下，遥遥起航，天气一片晴好，水面平静，船只载着志愿队员和他们的盼望驶出了港口。 “我刚才真是被吓的腿都软了。”队员们开始聊天，说起刚刚被人们欢送的情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看着我。” “可不是吗，我真担心自己会走不好路，一下跌倒在地上，”一个人边用毛巾擦汗，边说道。 “那是因为你是新娘子，头上蒙着盖头，看不见路了。” “哈，哈，哈，哈。”人们大声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很粗犷，很豪放。他们像是早已认识的老朋友，现在正随意地开着玩笑，没有一点拘束感。 “不过，这新娘子长的还挺有男人味。”扎特挑着眉毛看着他说道。 一个胖子走上前来，用手揽着那个人的腰，“那好吧，这新娘子我要了，今晚把他送到我的府上。” 被逗的那个人捞了捞头，不好意思地说，“别拿我逗乐了。不过说实话，就连结婚那天，我都没那么紧张。” “真他妈的糟糕，”突然有人骂到，人们一下子不笑了，眼睛紧张地朝他望过去，“怎么了？”有人问他。 “我他妈的忘记把老婆的照片带来了。” “哎吆，”人们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把老婆弄丢了呢。” “我可老婆长的很漂亮，我想让你们见识见识，但我又——” “但你又没把她的照片带来！”那个胖子插着话，“算了吧，伙计，就跟别人的老婆长的都很丑似的。别失望了，没人会娶一个自以为像猪一样丑的女人做老婆。就连我家那个爱唠叨的婆娘，我也觉得还不赖。”他停下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没她唠叨，还真不行。” “是谁家的婆娘爱唠叨啊？”这时，大副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很和缓，表情暗淡，他从一幅大大的老花镜的上方打量着队员们。 “呃，我不是在说您，先生。”胖子连忙解释到，和大家一起向大副敬礼。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说我，我又不是婆娘。”大副看看队员们，“好了，现在我要宣读一份文件，请大家听清楚了。”他摊开手中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政府公文。另外，还有一些关于海上航行的注意事项。 大副把眼镜望上抬了抬，从眼镜下面露出的一点小缝里，看着文件，用平淡的语气读完了它。最后，他说道，“各位，航行其间，祝你们一切顺利。”大副合上纸，朝驾驶舱走土。突然，他又转过头来，又从老花镜上方冒出两只眼睛，看着胖子说了一句，“不过，谁家的婆娘都爱唠叨。”在他冷漠的表情后面透露出想笑的欲望。 大副走后，有人低声说道，“真不知道他戴着老花镜干什么，根本用不上。” “是做装饰品的。”他们这样嘲讽说。好像胡乱的评说上司是一种乐趣一样。 “不过这个人还挺幽默的，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跟他在一块聊天了。”扎特颇有洞察力地说道。 船已经离开港口很远，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岸边的风景还依稀可见。向海上望去，大大小小的将他们环抱在其中。跟来往不多的船只相比，这一艘应该算是体面的了。 雅单达带着比利来到甲板上散步，第一次在海上航行，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他觉得空气是纯净无暇的，风是清凉的，就连这夏季的阳光也是温暖的。雅单达停下来，靠在栏杆上，吹着舒适的海风，下面的海水正翻滚着波浪，急速流向身后，船在其上轻盈地行驶，速度绝不逊于陆地上的卡车。远处的小岛黑黝黝的一片，让人觉得很凉快。雅单达仔细盯着岛上的树木，带着探密的心情想知道上面有什么，是否会生存着某种从未见过的兽类和野人，或在哪个隐密的地方有一个时空隧道之类的东西。 望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岛上的黑树林仍一动不动，他们乘坐的船只已经离海边越来越远了。 中午，厨师为志愿队准备了丰富的食物。在餐厅里，船长、大副和所有队员共进这次旅行的第一餐。船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航海家，打从中学毕业后，就投身到了海上事务，他的小鼻子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简直能看透一切，向嘴角两边高高翘起的大胡子幽默滑稽。他一坐到餐桌前，就跟大家聊起了天。 第八章 还是一搏6 “各位亲爱的同胞们，感谢你们出来陪我一起走这一趟，现在，我一点都不感到寂寞了。起先，我真担心自己会和大副先生两人出海去外国，而现在，这些挂心的事不会再烦到我了。” 船长说话的速度很快，节奏悦耳，音调时高时低，如同叮叮噹噹的铃声，但说的很清楚，足以让人明白，队员们安静地坐着，听他倾诉心肠。但接下来，他向大家坦白了一件事实。 “不过，”他转过话锋，“我不得不澄清一件事情，今天就请各位尽情地吃个够吧，这应该是我们几十天旅途中最丰盛的一餐。” “可这才刚刚开始，我们才在船上吃第一顿。”有人感到不解。 “是的，所以今天才破例吃的很好。” “破例？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吃不到这么好了？”胖子开始发问，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很抱歉告诉你，是这样的。”船长抬了抬肩膀，向前摊开手掌，“因为这是灾难时期，我们不能看着同胞饿肚子，自己却在大吃大喝。” “就算不大吃大喝，我们也总不能在船上闹饥荒吧。”胖子看来要把吃饭问题彻彻底底的搞个明白，不解决这件事情，誓不罢休。 “闹饥荒？我想那倒不会，情况还没有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是——”船长拖着音调，伸长了脖子，眼睛直盯胖子的肚皮，好像那是一个值得研究的东西，“就算真的闹饥荒的话，看看你挺的高高的肚子，也就知道闹饥荒的原因了。” 船长是个爱说笑的人，长期的海上生活养成了他与海一样开阔的胸襟。此时的对话是在自由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的。 他们开动饭菜了，船长端起一杯酒，站起来说，“兄弟们，让我们为救援之旅干杯。” 说罢，船长痛快地饮下酒，他夹了一块干鱼片放在嘴里，又在自己纯净的酒杯里倒上酒，“让我们再为灾难的群众，和我们即将闹饥荒的肚皮干杯。” 船长开了这个玩笑后，得意地高声笑起来，他又看了看胖子的肚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年青队员们在一旁安静地吃着东西，他们的女伴就坐在身边。跟这些老道的中年人呆在一起时，他们总是沉默不语，只有听的份，那几个女孩子更是羞羞搭搭，吃东西时，用两个手指尖夹着猫屎一般大的羔点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而且一顿的饭量也不及猫吃的多。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可以省点粮食，不至那么快就闹饥荒。 但这些人实在做不了什么，真不知道挑选志愿队员时，她们是怎么混进来的——确实找不到人了，还是死赖着男友不放。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她们都已踏上了这条船，与灾民差不多一样，需要同船人的照顾。 船长和大副边吃，边看着队员们聊天。当看到那一小撮年轻人时，船长吃惊地放下了叉子，问道，“怎么还有几个女人，她们是谁？” “是我们几个人的女伴。”小伙子中一个人答道。 “噢，女伴？”船长若有所思，但毫无办法，她们已经跟来了。“既然是女伴，那就是还没结婚了。不应该叫女人，应该称呼为女孩子。” “没关系的，船长，不用介意，”扎特放下端到嘴边的酒杯，说，“你就称呼她们女人吧，因为她们很快就是了。” 原来，扎特也是带着女友同行的。他指着其中一个身材中等，瘦瘦的女人，跟船长介绍，“这是我的女友。”虽然扎特已经有五次的恋爱经历，但这一次，他才是来真格的。三十岁出头的他决定这次航行回来就结婚。 船长听说这个消息后，为他们举杯祝福。其实雅单达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为了支援灾区，他的维娜去做另一份工作了，而没有死缠烂打地要跟来，但等雅单达回来后，他们也会步入婚姻殿堂。 不过，与其他几个幼稚娇气的女孩子相比，扎特的女友倒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姐，经常在起床后，她会到男人们的床铺前，帮他们整理被子，捡出他们的脏衣服洗上半天，还帮厨师做饭，让队员们颇感一点在家的味道，这艘船上，还真不能少了她。但其他几个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每天睡到日上三更，起床后，只把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样，像一个个淑女般美丽可人，但床铺和行李都懒得整理，乱的一塌糊涂。白天，除了和男友小声小气地说个没完没了，笑个不停，和其他人就是陌路相逢，毫不相干，这让人一看就生厌烦，难道这些人都进化到如此地步了吗？除了男友，就可以心无旁物，不顾他人，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可那些年青小伙们又能好到哪去呢？他们的行为竟也与女孩子如出一折，除了和女人能暧昧地说着话，就不会像个大男人一样与别人大大方方地交流交流。可一旦对方突然发生意外，中途死掉了，又怎么办呢？不该也紧随着对方，陪他下到阴曹地府去找寻这让人恶心的爱情吧。 吃过饭后，比利独自在甲板上溜跶，然后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打盹儿，它总能利用自己的嗅觉找到最适合睡觉的地方，这一点后来被雅单达发现了，他就时常在它的陪伴下，来到一个安静通风又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看书。比利是这艘船上除了人之外唯一的活物，队员们很快察觉到有它的好处，并喜欢上它。当有残羹剩饭，或骨头被吐的满地皆是时，比利总是不负众望地将它们一吃干净，它还时常成为消遣的对象和队员们的玩伴。 船已经驶进无边无际的大海，在这广袤的海洋中，所能见到的除了海水就是海水。天空晴朗无云，船长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进发。于是，在微微海风的吹扶下，泛着轻轻波纹的宽阔海面上，救援船像是一只极驶而行的快艇奔腾不息，其势无以阻挡。 第八章 海上一搏6 “各位亲爱的同胞们，感谢你们出来陪我一起走这一趟，现在，我一点都不感到寂寞了。起先，我真担心自己会和大副先生两人出海去外国，而现在，这些挂心的事不会再烦到我了。” 船长说话的速度很快，节奏悦耳，音调时高时低，如同叮叮噹噹的铃声，但说的很清楚，足以让人明白，队员们安静地坐着，听他倾诉心肠。但接下来，他向大家坦白了一件事实。 “不过，”他转过话锋，“我不得不澄清一件事情，今天就请各位尽情地吃个够吧，这应该是我们几十天旅途中最丰盛的一餐。” “可这才刚刚开始，我们才在船上吃第一顿。”有人感到不解。 “是的，所以今天才破例吃的很好。” “破例？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吃不到这么好了？”胖子开始发问，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很抱歉告诉你，是这样的。”船长抬了抬肩膀，向前摊开手掌，“因为这是灾难时期，我们不能看着同胞饿肚子，自己却在大吃大喝。” “就算不大吃大喝，我们也总不能在船上闹饥荒吧。”胖子看来要把吃饭问题彻彻底底的搞个明白，不解决这件事情，誓不罢休。 “闹饥荒？我想那倒不会，情况还没有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是——”船长拖着音调，伸长了脖子，眼睛直盯胖子的肚皮，好像那是一个值得研究的东西，“就算真的闹饥荒的话，看看你挺的高高的肚子，也就知道闹饥荒的原因了。” 船长是个爱说笑的人，长期的海上生活养成了他与海一样开阔的胸襟。此时的对话是在自由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的。 他们开动饭菜了，船长端起一杯酒，站起来说，“兄弟们，让我们为救援之旅干杯。” 说罢，船长痛快地饮下酒，他夹了一块干鱼片放在嘴里，又在自己纯净的酒杯里倒上酒，“让我们再为灾难的群众，和我们即将闹饥荒的肚皮干杯。” 船长开了这个玩笑后，得意地高声笑起来，他又看了看胖子的肚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年青队员们在一旁安静地吃着东西，他们的女伴就坐在身边。跟这些老道的中年人呆在一起时，他们总是沉默不语，只有听的份，那几个女孩子更是羞羞搭搭，吃东西时，用两个手指尖夹着猫屎一般大的羔点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而且一顿的饭量也不及猫吃的多。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可以省点粮食，不至那么快就闹饥荒。 但这些人实在做不了什么，真不知道挑选志愿队员时，她们是怎么混进来的——确实找不到人了，还是死赖着男友不放。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她们都已踏上了这条船，与灾民差不多一样，需要同船人的照顾。 船长和大副边吃，边看着队员们聊天。当看到那一小撮年轻人时，船长吃惊地放下了叉子，问道，“怎么还有几个女人，她们是谁？” “是我们几个人的女伴。”小伙子中一个人答道。 “噢，女伴？”船长若有所思，但毫无办法，她们已经跟来了。“既然是女伴，那就是还没结婚了。不应该叫女人，应该称呼为女孩子。” “没关系的，船长，不用介意，”扎特放下端到嘴边的酒杯，说，“你就称呼她们女人吧，因为她们很快就是了。” 原来，扎特也是带着女友同行的。他指着其中一个身材中等，瘦瘦的女人，跟船长介绍，“这是我的女友。”虽然扎特已经有五次的恋爱经历，但这一次，他才是来真格的。三十岁出头的他决定这次航行回来就结婚。 船长听说这个消息后，为他们举杯祝福。其实雅单达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为了支援灾区，他的维娜去做另一份工作了，而没有死缠烂打地要跟来，但等雅单达回来后，他们也会步入婚姻殿堂。 不过，与其他几个幼稚娇气的女孩子相比，扎特的女友倒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姐，经常在起床后，她会到男人们的床铺前，帮他们整理被子，捡出他们的脏衣服洗上半天，还帮厨师做饭，让队员们颇感一点在家的味道，这艘船上，还真不能少了她。但其他几个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每天睡到日上三更，起床后，只把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样，像一个个淑女般美丽可人，但床铺和行李都懒得整理，乱的一塌糊涂。白天，除了和男友小声小气地说个没完没了，笑个不停，和其他人就是陌路相逢，毫不相干，这让人一看就生厌烦，难道这些人都进化到如此地步了吗？除了男友，就可以心无旁物，不顾他人，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可那些年青小伙们又能好到哪去呢？他们的行为竟也与女孩子如出一折，除了和女人能暧昧地说着话，就不会像个大男人一样与别人大大方方地交流交流。可一旦对方突然发生意外，中途死掉了，又怎么办呢？不该也紧随着对方，陪他下到阴曹地府去找寻这让人恶心的爱情吧。 吃过饭后，比利独自在甲板上溜跶，然后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打盹儿，它总能利用自己的嗅觉找到最适合睡觉的地方，这一点后来被雅单达发现了，他就时常在它的陪伴下，来到一个安静通风又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看书。比利是这艘船上除了人之外唯一的活物，队员们很快察觉到有它的好处，并喜欢上它。当有残羹剩饭，或骨头被吐的满地皆是时，比利总是不负众望地将它们一吃干净，它还时常成为消遣的对象和队员们的玩伴。 船已经驶进无边无际的大海，在这广袤的海洋中，所能见到的除了海水就是海水。天空晴朗无云，船长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进发。于是，在微微海风的吹扶下，泛着轻轻波纹的宽阔海面上，救援船像是一只极驶而行的快艇奔腾不息，其势无以阻挡。 第八章 海上一搏7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志愿队员在船上几乎整天无所是事，只有在换班时，才要执行一点简单特定的任务，其他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打牌聊天以打发无聊的空闲。海上的事务并不像他们原来想象的那么困难，等到了外国后，需要他们搬运物资，而现在他们想不到自己还会起到什么作用。 雅单达经常带着比利在甲板上闲逛。有时，他也坐下来，安静地读着《圣经》，或拿出象牙套，让脑海里充满维娜的身影。特别是在晴朗的夜空下，他会独自一人躺在甲板上，双手压在头下面，作为枕头，眼睛直盯着如沙般繁多的闪亮星星，任由这辽阔宁静的星空将他带回到与维娜在沙滩上的夜晚。水在背下轰轰地流淌，他会无所顾忌地问一声：“维娜，你是否也正在欣赏这些星星？“他还会思想，身下的海水是否会流进那条大河，当维娜脱掉鞋子在沙滩上散步时，河水有否淹到了她的脚踝？ 星星月亮走后，太阳又来了，而雅单达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夜晚，他问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有时会拍着比利的脑袋，把它当成朋友一样与它说话，在比利一眨一眨的眼睛里，雅单达能看到一只动物对主人真诚的友谊。 雅单达把扎特也当成朋友，因为他总是无拘无束，他能和船长和大副轻松自在地搭着话，也会主动地找雅单达聊天。他们都对游泳生着一种共同的热爱，这种热爱使他们的谈话很投机，也为他们打发每天单调乏味的生活找到契机。有时，他们还彼此交流自己的游泳心得，做着各种让人难一理解的动作，请对方给予纠正，而这时候，他们身边就会三三两两地围上观众，欣赏露天海洋剧场上他们无法弄懂的表演。 船上的生活基本稳定了下来，但有两个女人开始晕船，不时还会呕吐，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只能空叹息。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放进船里的？船长再次谈起了这个问题。但对于这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船长并没有为她们准备晕船药，就连医生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把她们扔到海里喂鲨鱼吧，更何况他们还属慈善机构。船长只有命令船行速度缓下来，才对这无休止的可怜呕吐有所控制。 平静的海上航行维持了很长时间。接下来，海上刮起了大风，这不再是轻轻吹着涟漪泛着波纹的柔和小风，而是能带着海水翻腾的巨浪汹涌而至的大风。队员们被这突然袭击的海上怪物吓住了，他们哪见过这种派头，曾经在自家门口的池塘里抓鱼时，都还步步谨慎小心，生怕一失足留千古恨。现在，他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眼神里带着恐慌。只是当船长步履安详地走过，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并告诉他们，这只不过是他航行史上司空见惯的微弱轻风时，才打消了他们担惊受怕的意念。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从日头的热度和风的冷暖上可以判断出，天势正在向秋季迈进。而队员们起床后，也自觉地在身上添了一件外套。 但风速的增加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他们能明显感觉到船在波涛间颠簸起伏，跟地震时在房间里左右摇摆的情形差不多。女孩子们开始趴在男友们的肩膀上哭哭涕涕——除了扎特的女友之外。她是一个坚强无畏的的女人，相信自己的男友和她所搭乘这艘船的船长，她安慰那些小女生们不要做懦弱无能，竟拖后腿的累赘，有船长和整船的队员做伴，不用害怕。这解决了一件让人心慌意乱的大麻烦，没有她们的哭泣和唠叨，船上又变的安宁很多。虽然风势变大，但对于见过大势面的船长来说，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风根本改变不了他坦然的面容。 按照预测，他们已经航行了一半的路程，中途很少遇见过往的船只，即使有，他们也是保持很远的距离，有时只能通过望远镜才能看到对方。 一天，海上升起了浓雾，起浓度犹如烟囱里刚刚冒出的缕缕青烟，几十码外，看不见任何事物，水手们就将帆下到桅杆一半的位置，让船缓慢前行，船长拿出望远镜来，可镜头里却一片昏暗，天空下着蒙蒙的雾气，一会就打湿了船板，在上面留下一层光滑的水珠。 到了中午，浓雾仍不见消散，队员们就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腾腾的雾气透过船板射进舱内，可谓无孔不入，到处都是缭绕的烟雾，给这片海面上增设了一道仙镜般的天然屏障，但没人觉得它是一幅美丽的景象，反倒使他们成天处于昏混欲睡的状态之中，眼睛半睁不睁，即使在双眼上使劲地搓揉两下，也还是看不了多远，只能给眼睛带来一阵红酸疼痛。 傍晚时分，雾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咄咄*人。队员们走上甲板，小雾珠跟毛毛细雨一样下在脸上，凉凉的。这一天的晚餐，他们吃的特别慢，他们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好在饭后就能上床睡觉。饭桌上，他们讨论着这种罕见的怪天气，但船长仍然不改平静的态度，他知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然后迎来温暖的阳光。 晚饭过后，队员们不约而同地钻进了休息舱，他们被这糟糕的天气弄的无心交谈，船也第一次停在了海上，船长下令让水手放下大锚，待日出发。一夜的光阴，他们睡的格外累，因为白天已经休息够了。扎特睡在胖子的旁边，整夜翻身打滚，特别是当听到胖子无忧无虑地高声打着呼噜时，他更是唉声叹气，无法入眠，不时还骂骂咧咧地咕噜一句，“真他妈的见鬼，我怎么就睡不着？” 第二天清晨，连男带女都起了个早。大海还在沉沉入睡，他们就已吃完了早餐。当一点微弱的光亮钻过浓雾时，船又扬帆起航了，但速度出奇的慢。几个水手在暸望塔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惟恐一只幽灵船迅速驶来，迎面相撞。那样的话，他们就都要葬身海底了。 第八章 海上一搏8 @@ @@ 第八章 海上一搏9 听到这种骚动后，大副受船长委派前来制止。他气势汹汹地朝船舱狂奔过来，脸部的肌肉扭动着，表情真可谓别样的眉飞色舞。听到甲板上那一阵阵嗵嗵的响声，他还以为是老鼠泛滥成灾，跟地震一般。 大副站在船舱门口，队员们低头瞪眼有次序地从身边噌噌经过，却没有在意他。看着这一幅场景，大副抓头捞痒，实在摸不着头脑，他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胡闹”。也不知道是跟队员们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总之没人理他。但他并没生气，也不曾发怒。眼前这一群人都不是正式船员，所以不能大发权威。大副无计可施，为了传达船长的命令，他又叫了一声，“都快停下来”。但他的语气软弱无力，没有一点威慑力，此时他倒是一副和颜悦色，跟个楞头楞脑的出家人一样。队员们还在翻床搜柜地寻找着，情趣高昂，根本没意识到门口还站着个人儿，并且正盯着他们。大副安静下来，他像个没用的老头在观看孩子们玩耍，心想：我要不是大副该多好，那样就能参加他们的游戏了。而当这一群三四十岁的大屁孩们在身边经过时，他还使个眼色或是扭一下嘴唇示意他们别人藏在哪里。 大副真是荣幸，他见到了航行史上第一次全体船员出动，在做捉谜藏的游戏。此时，只有那几个可怜的专业水手还在执行任务。厨师在厨房里不时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外面的热闹劲已经吸引他无心做饭了。有一次，雅单达带着胖子钻进了厨房，厨师把雅单达藏进米缸里，但胖子却怎么也塞不进去，只有逃到了其他地方。结果，由扎特带队的另一组人找遍了整个船舱也没有找到雅单达，他们就跑到厨房来向厨师要人，说是被他藏在这里。厨师却摆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要把扎特一群人往外赶，但他们硬是冲了进来，在慌乱的搜寻中，他们打翻了厨师正在抄菜的锅。于是，厨师就装着一副被污蔑藏人的生气样子，将锅碗瓢勺扔向了正在匆匆逃出厨房的人们。 这一晚，队员们准能睡个好觉，他们一下午都在做游戏，已经累的满身是汗，换掉的衣服也不用担心明天接着下雾没事做了。睡觉前，他们学着雅单达的样子跪在床前祈祷，希望第二天能有个好天气。这一夜，扎特没有再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也没有骂胖子打呼噜吵着他，尽管胖子的呼噜比前一夜打的还要响。 早晨，队员们穿着脱鞋，裤子穿到一半还在手拎着跑上甲板时，已可以看到淡淡的阳光穿过雾气照射过来。当大副看到这堆人此般景象时，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这真是最糟糕的一船船员。他们趴在栏杆上，闭着眼睛，享受清晨海上的微风与新鲜气息。风吹散了浓雾，吹散了积压在队员心里的怨气和担忧。太阳独自骄艳地高悬于空中，队员们学着乌龟在沙滩上晒背的姿势，在甲板上放上椅子，横七竖八地坐着将背对着太阳，沐浴阳光。大副站在一旁傻看着，他已经爱上这群没规没矩的船员了，甚至还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大副想到雅单达所说的话：人是用泥土所造。于是他迎着太阳，用手在脖子上搓来搓去，果然不错，一卷卷的灰被搓揉出来，粘在脖子上。但他立即又停了下来，将脖子上的灰卷很快擦去，这可不像一个长官所做的事。要是被别人看到大副在脖子上褪灰，那可不够体面，还会被评价为史上最糟糕的大副。他在用手擦灰时，嘴里还嘟哝着：难道人真是被尘土所造？ 几天来，到处弥漫的厚厚浓雾终于散去了，每个人心头上的阴影也随之消失。他们的船帆又被挂到了最高处，船在乘风破浪地前行，海水推动着船浆极速摇摆。海上万里晴空，除了船帆被风刮的哗哗声和海水的滚动声，队员们的《大海之歌》的歌声也嘹亮地响了起来：前进！风帆。前进！我们的船。 我们要前进，让滚滚海水推波助澜。 我们爱你！大海，你一定也爱我们。 我们要在大海上飞跃，像一只雄鹰。展翅搏翔，狂傲不羁。 请助我一臂之力吧！大海。 前进！风帆。前进！我们的船。 听着歌声，女孩子们跑上甲板，和男友一同跳起了舞。他们变的兴奋起来，小伙子们骄傲地谈起他们的学校和自己对旅行的看法，他们夸夸其谈，满脸的自信和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这真让人怀疑是一艘救援船，倒更适合把它叫做大人们的海上夏令营。 浓雾散后，在海的尽头，可以隐约看见一个黑点，它正在变大，变的有点像船的样式。队员们睁大眼睛瞧着它，那的确是一艘船，已经可以这样确定了。队员们欢呼起来，好久他们都没有再碰到其他船只了。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那是一艘并不宽大的船只，像是商船，，但上面却没有插上任何旗帜。船长也出来了，当那艘船正从远处*近时，他惊愕了一声，那是一艘海盗船，没错，就是海盗船。它们经常扮着商船的外表，来诱惑人，但船长可不吃这一套。队员们一听吓傻了，船长立即下令所有人穿上军服，拿着枪到甲板上集合。大家踉踉呛呛地回到船舱里，慌乱地穿好衣服，拿起枪只，这下完了，他们要打仗了。他们冒冒失失地走上甲板，头脑一片混沌，死亡眼看就要来临了，他们要打一场还没开始就注定要输的仗。女孩子们又缩回到船舱里哭泣了，她们挤成一小团，抱在一起，从船板缝隙里害怕地往外看着。队员们在栏杆边上不分高矮地站成了一排，手中的枪还在颤抖着，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慌，好像前方的海盗是一只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正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们飞奔过来，而他们只有坐以代毙，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甚至不敢完全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心想，这下再也见不到自己老婆了。但船长镇定地告诉大家，这是为救援灾民而出海的船只，有太多的人在等待他们回去，他们已选择上了这艘船，就没有后退的余地，宁愿为救援事业战死海上，也不要被当做畏畏缩缩的糕羊任人宰割。船长的一番话很管用，大家平静了些，死就死吧，但要在死前拼他妈的一场。 第八章 海上一搏10 果然，他们现在摆出了一副咄咄*人的驾势。从远处望过来，这一定极像一艘军舰，其勇猛和胆识无人能敌。因为这点不久就被证实了，那只被迷惑住的海盗船绕路远行，不敢靠近了。船长见势，又让队员们挨个放了一排枪，只见那船逃的更快，像只大灰狼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不一会就消失了。 放下枪后，队员们全身都瘫软了，所有的力气和意志都在刚才那一会用尽了。没想到他们伪装成军舰的水平比海盗伪装成商船的水平还要略胜一筹，现在他们明白，为什么要招集这么多吃白饭的人来船上了。其实，他们的人员少的出奇，只因遇到的贼船也是小船，并且被军旗和整齐的军服吓住了。如果他们真的被海盗劫掠的话，即使船上空空的，没什么可拿走，但船员也会遭殃，不是被当场被屠杀，丢进海里，就是被当做俘虏带走，做一辈子奴隶，而这些遭遇，没一个人愿意尝试。 船上又一次破例开了顿好餐，庆祝驱逐海盗成功，其实不是驱逐，而是吓跑。 海上的天气变冷了，他们将甜酒煮热后，个个喝的酩酊大醉，但却壮大了胆，他们又变的浑身是劲，现在不管它再来多少海盗，他们都不会害怕了。 过后，扎特说道，“今天他妈的，那会儿真是吓坏了。” “谁不是呢，我们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呢——扛枪打海盗？在家打老婆到是经常干。” “不过那群海盗肯定也吓了一大跳。”有人这养猜测，“当浓雾过后，他们也是糊里糊涂地撞见了我们。起先，还以为我们是商船，想大大劫上一把，但不想我们却是军船，于是吓的屁滚尿流，一溜烟地逃跑了。” 哈，哈！大家快活地捧腹大笑。不过，船长可真不简单，他一直都镇定自若，并不慌张。他们对船长赞不绝口，敬佩有加。 可怕的海盗事件总算过去了，航海日志上记下了这一天。他们还算一帆风顺，但天气却越来越冷了，若不在身上套两件外套，就冻的过不过去。季节好像从夏天一下到了冬天，而凉爽的秋天却被遗忘了，忽略了。也许，秋天已经随着那场大雾漂远了，只有等来年才能体会到它的美好。 按照计划，再过十几天就能到达外国了。然后再经过一个多月的返航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也许那时还能感受一点秋季的余辉，队员们都盼望着这一刻到来。雅单达照常读着《圣经》，其他人还在玩扑克，只是他们的心里都多了一份谨慎和警觉，准备应付这狂海力波中随时随地的袭击。 此时，海面宽阔，海水平静，平静的有点不像在大海上，这是对船员们的鼓励，让他们受了惊吓的心灵也暂且平息如海水。船顺着风势无拘无束地行驶着，队员们拥上甲板，看大海的风光，他们的视力因触摸到广阔的天空和无边的海水而眼界大开。，甚至心胸也变的开阔了，这不正是他们所想往要见到的大海吗。不远处，一个大大的海岛呈现在眼前，船从旁边经过时，可以看到鹕鹜鸠正在林中飞翔，他们成群结队地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翅膀轻松地拍打着风浪，忽高忽低，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空中芭蕾舞团。 驶过了海岛，风变的轻缓起来，再向前行，干脆没有了风。海道变的弯曲狭窄，远处一块岩石从水中突兀出来，高高地挡在前面，他们必须绕道路过，水手们熟练地扯着风帆，让它偏向最有利航行的方向。 越过了岩石，海水顿时汹涌澎湃，这是一块水势渐低的海域，刚才的平静海面完全是因为有岩石在前面挡住了海水的去路。既已路过，海水就变成了狂涛，在这细小的入口处将船任意往前推，船只如同处在一个小瀑布的上游，正在向下漂去。海面露出一排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岩石，一旦撞上，船就会立刻粉身碎骨。 海浪声势浩大地拍打着船只，滚滚而来的海水形成一股巨浪将船掀起后又抛下。队员们在船舱里摇摇晃晃，站不住脚，双手抱住一些东西，他们已吓的楞住了，但就只是楞在那不动，这样的惊涛骇浪，他们从没见过，更不知道如何排解困难，要不是还有几个专业船员，那他们就只有这样听任海水的摆布了。女孩子们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们的男友，还开始抱怨，怎么想起来出海这鬼玩艺儿，年青的小伙子们不再大谈梦想和对灾难的看法了。只见船长在甲板与船舱中大步走过，命令水手紧急调整航向。雅单达和扎特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出去帮忙，他们没有疑虑的时间，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因为他们知道这时候只有实实在在地拼上一场，才有活命的机会。一味地甘等着，只能等到内心的更加不安和原本也许不会发生的后果。但他们找到一个可以镇定的办法，只有他们看到船长脸上还是一种胸有成竹的面色时，他们就相信一定还有生的希望。 船在急速地向岩石靠近。在船长的命令下，队员们随同水手竭力让颠簸的船稳定航向。在经过狭小的流道穿过岩石时，他们听到海水在船与岩石间被挤的隆隆振耳的声音，浪花在岩石上撞击起舞，队员们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浪沫，扑向全身，打湿了衣服。 “我们过了岩石。”有人喊叫道，看着突起的硬石头被丢在身后，船只顺利地随波而下，队员们又一次欢呼。他们的皮靴在在甲板上咯哒——咯哒地舞动起来，发出轻快的节奏。也说不上来，他们到底是在跳哪一种舞，胖子的大屁股左右扭晃着，手在空中胡乱摇摆。接着，他们就毫无力气地坐在地板上，靠着彼此的肩膀，相互依偎着。他们再次化险为夷，但船长告诉他们，这只是海上灾难中平凡的一次。 第八章 海上一搏11 经过了所谓的“平凡”境地，天气骤变寒冷，好像那一排可怕的岩石已划清了寒冬也初冷的界限，并搭成协议，互不侵犯。队员们挤在船舱里，很少再上到甲板上来，偶尔走上来一次，凛冽的寒风就吹的刺骨般难受。虽然只经历了不多的几日，但他们已经将最厚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扎特两只手相互插在袖口里，打着寒颤，头压的很低，以减少寒风对脖子的袭击。现在，胖子成了一个抢手货，和他呆在一起是最明智的选择，除了那讨人厌呼噜声，他能给人带来趋之不走的温暖。 人们已经感受到大海的壮观，但也对它的变幻无常油然声畏。在那几个小伙子和姑娘们看来，海上之旅已失去想象中原有的浪漫色彩，而成了变化莫测的梦中幽灵。在你毫无察觉之时，有可能就会被无情地夺走一切。现在，管他什么男人的绅士风度，还是女人的温柔气质，都已被汹涌的海水颠覆，灾难驱逐了他们内心中渴望表现的彬彬有礼和温文尔雅。女人变的喋喋不休，而小伙子们则不时被骂的狗血喷头，还经常宁愿站在一个地方发呆，也不愿跟那群被他们看不起的、说话粗里粗气、没有文化的中年男人套套近乎。男女之间的爱情在困难来临后，成了相互抱怨的敌对势力，脆弱的可以用手指戳穿。这些刚从学校毕业的小伙子加上还没毕业的人，都成了呆若木鸡的家伙，难道他们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曾经的侃侃而谈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不再被女友当成可信任的依靠者，他们的行为变的轻浮而不顾及他人，个个都像书呆子，这真让人有点对教育发愁。以前的学生为了解决很多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而选择上学，结果，那一班人成了令人瞩目、学识渊博的社会精英。而如今，只是为了上学而上学，很多人浪费了半辈子光阴在学校里，可走出来时，却是大问题解决不了，小事又懒得去做，反而成了呆头呆脑、踌躇满志，还自命不凡的家庭社会负担。真是悲呼哀哉，需待及时解救。 跟这些人相比，雅单达被队友认为是懂事而有礼貌的人。因为信仰告诉雅单达不要做一个骄傲或自卑的牺牲品。骄傲会使人看不起他人，将自己摆在高高居上的位置，即使有人愿与他亲近，他也会拒之千里，视人于无睹；而自卑又会令人小看自己，视别人为天，永不可攀，而自己却永居人生之低谷，害怕与人亲近。但不论骄傲或自卑都是智慧的欠缺，品格的不足，这样的人，也永不会真正快乐起来。雅单达却摆脱了此束缚，他总是高高兴兴地活着，这种高兴源自心里的满足和对别人的真诚。所以，即使是这群粗犷无知识的大老爷们，也和雅单达相处融洽，并且觉得与雅单达说话都是一种海上生活的乐趣。 海上的寒风越来越大，越吹越冷。人们的心里都抱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好像总有令人不安的事即将发生。也许是再遇上海盗，也许还有岩石挡道，或天势捉弄。没人可以猜透。 雅单达依旧读着《圣经》，他读到一段主和门徒在海上的遭遇，脑海中突然呈现一幅场景：他看到浪涛翻滚的大海上，一艘小渔船左右摇摆着，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海水淹没的可能。此时，主正在船尾休息，他睡的很熟，门徒们在船头吓的魂飞魄散，他们拼命摇浆。桅杆带着风帆已快要被吹断了，只见滚滚海水扑向小船，将它从浪头打向浪谷，小船里积了很多水，眼看船就要沉没了。这时，一个门徒慌忙向船尾跑去，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主的面前，大声喊着，“主啊，我们都快要丧命了，你还不救我们吗？”主被一声惊醒，他起身来到船头，站在门徒前面，面朝大海，他高举双手，大声斥责风浪说，“住了吧！静了吧！”等他的斥责一停，风果然立刻就止息了，海水又平静下来，天上的乌云散去，又露出明朗的天空。门徒见状，瞠目结舌，他们惊愕地看着主，心中的疑虑和恐惧竟都消失了，没想到主原来还能掌控自然。他们彼此低声相问，“这到底是谁呢？连风和海也听从了他？” 雅单达思想着，仿佛他也正站在门徒一群中，惊讶地看着主的面容正焕发着荣耀的光芒，这光芒趋走了一切心中的阴影与黑暗，他们的小船又平波荡漾在止息风浪的海面上。那时正值夜晚，闪闪星光照亮原本乌云笼罩的天空，小渔船在如镜般的海面上漂漂自若。 美丽的图景深深吸引着雅单达，他陶醉于想象中，脸上充满喜乐与赞美的微笑，如同主正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的荣光照耀着他一样。风在身旁掠过，将他的头发吹起，雅单达打了一个寒颤，捧着《圣经》的手已冻的冰凉，他合上书，双手搓了搓，又用嘴吹了两口带雾的热气。 只有寒冬腊月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天气，船长很担心前面会撞到冰山，因为船上的露水已结成了小冰块。在一个僻静的小岛边上，船长命令拆下风帆，抛锚停航。狂风猛烈吹击着波浪，向小岛岸边扑来。以后每晚都有可能要找到避风港口，以免黑夜中某个不知名的冰上将船只撞翻。 停稳了船，队员们上了小岛。他们特意带上比利，假如某个阴森的树林后面躲藏着未知的危险物的话，它会第一个向队员们发出警告。作为船上唯一的一只狗，它嗅觉灵敏，善于搜索，能洞察一切潜伏的危机，这为它赢得了良好的人缘。队员们总是跟着它一起走，不愿离的太远，它成了名副其实的领路犬和警报员。 天已经黑了，他们找到一块避风的地方扎营，然后将船上的棉衣棉被都搬了下来。长久在海上颠簸，就连睡觉也不踏实，这一次，他们要过一夜陆路的生活。尽管睡的条件很差，但当他们的身子缩进被窝里时，都有一种睡在自家暖床上的感觉。 第八章 海上一搏12 胖子睡觉时，要占去很大一块地方，但他对自己的床铺很满意。他高声说道，“伙计们，我们终于要睡一夜好觉了。” “就跟你没睡过好觉似的，哪一夜不是你打的呼噜最大？”扎特说，“不过现在还真让人满足，没想到以前在家里，那些温暖的地方从没让我觉得特殊或有好好享受的乐趣。可现在，还真有些想念，想念我那张床。” “那现在不是让你回想起在自己床上的感觉了吗？” “没错，是这样的。” “所以，好好品味一下吧，还不知道明晚要在哪度过呢？”大副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话让大家沉静下来，他们都觉得是在度一种居无定所、漂泊流浪的日子。 但雅单达还是一副满足快乐的表情，他说，“我们不要沮丧，反而应该珍惜这样的经历。好好想一想，一个人一生有这样的几天生活，实属难得，而且很快就会过去。不管明天睡在哪里，只要不挨冻就足够了。我们可以尽量把下一次遇到的环境猜测的艰苦一点，那样到时一看，若是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我们就不会失望了。起码我们还有地方睡觉，可我们的国家，还有好多人流离失所呢。” 队员们的心受到鼓舞，他们又变的欢快起来。此时的暖床是他们最大的享受，只要不受打扰，他们尽可以睡到第二天吃午饭时再起来。 但当他们正要进入睡眠时，突然一个年轻人问道；“有人想上厕所吗？” 大家被他吵醒了，气的对年轻人吹胡子瞪眼，火冒三丈。 “上厕所？你自己上就是了。干嘛要问别人？这里哪有什么厕所好上，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不就行了。” 有人跟着年轻人慢慢起身，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真他妈的烦人，连上个厕所也要问别人。本来没想上厕所，现在被他一说，也想上了。” “真是的，我也要上一趟。”又有人起来。 “我也想去。” “我也是。” 队员们一个个地都爬了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钻出了营外。 扎特坐了起来，“真是见鬼，怎么上厕所也传染，我好像也要去一趟。” “不就是撒尿吗。”胖子咕噜着，“这么冷的天气，憋一会不就天亮了吗。哎哟，不行，我要去解决一下。” 胖子最后一个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睛半睁半闭，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这真是一批行动一致的队员，他们有次序地在营帐里外进出。每个人都很迅速，尿一撒完，立马穿好裤子，惟恐裤兜里的锦囊妙物受冻，那就传不了宗接不了代了。 寒风吹的他们直打哆嗦。到了半夜，营外呼呼的风声骤然变大，猛烈地卷起营帐，将它拔地而起，泥沙刮到了被子上，队员们哗哗地跳起来，裹着衣服，像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松鸡，抱着被子向船上飞蹿。这一夜看来是睡不好了。 胖子歪晃着身体挤在队伍中间。当他一只脚踏上船时，另一只脚还在后面一滑，又被队员推来推去，他猛然在船板上跌了一跤，将衣服和被子从手中甩了出去，这一跤，跌的他噢噢直叫，再也爬不起来。 他被慌慌张张的队友们连抬带拖弄进了舱里，他的右腿关节处出现一大块乌紫色，存了大量淤血。他的悲惨命运开始了。随船医生快速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的右腿已经断了，还间有局部粉碎性骨折，这急需进行手术，可船上医疗器材相当简单。迫不得已之下，医生只有尽力而为，对他进行了接骨。胖子一直不停地嚎叫着，疼痛让他浑身都在冒汗。听到他凄惨的叫声，每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很不好受，甚至不敢正眼看着他。 折腾到了凌晨，胖子的手术做好了，队员们一直陪着他，没有睡好觉。原本露营的美梦被一股寒风摧毁，反而成了一次恶遇。现在，不论是打牌，还是晚上睡觉，他们都要忍受胖子喊痛的叫声和叹息，被搅得心慌意乱。所以即使到了白天，他们也无精打采，更没心思说说笑笑了。 船行的时速降的更低了，而夜晚干脆都是停航。风势更加猛烈，在空中狂哮不止，其速度能轻易吹倒甲板上的长凳。每当船在浪头上颠簸一次，胖子就大叫一声，叫声传在海面上，凄惨悲壮，振颤着队友们的心。 为了帮助胖子度过难熬的时间，大家轮流说着荒唐的笑话，但除了将的那个人在讲望后哈哈大笑，其他人都不觉得好笑。雅单达在胖子的床铺前摆上七个相同的杯子，分别倒上比前一个多一点的水，然后用小棍棒在上面敲击，为他演奏起了杯中的《欢乐颂》。 3345︱5432︱1123︱3?22-︱3345︱5432︱1123︱2?11-︱.................演奏还算成功，除了一个低音5有些牵强，其他的都很悦耳。胖子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大家都为雅单达的演奏鼓掌。但杯中的水在船摇晃不定时，经常会泼出来，所以，这种演奏也只维持了不多的一会时间，就被迫停止了。 队员们时常傻傻地望着大海，看着它怒吼的身影向船的侧面袭来。他们眼睛里充满犹豫和未知的伤痛。在辽阔的大海上，这只船渺小地随海水任意翻卷，也许哪个时刻，就会彻底消失在它汹涌澎湃、美丽壮观的波涛之下。 深夜里，胖子小声地哼唧几下。他很不愿吵着其他人，但疼痛又使他无法安静下来。他开始发烧，身体不停地冒着冷汗。有一次，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对他来说，实在很难得。其他人也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的很香。不过，突然一声大笑把他们都吵醒了，他们急忙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往身上穿衣服，他们以为一定是海盗偷偷登上了他们的船，把他们俘虏了。但四下里张望，也不见一个海盗。接着他们又听到一声，只见胖子呼呼地睡在旁边，他张开嘴巴，不时大笑一声，一定是梦见什么美事才笑得这么得意，把大家吓的晕头转向。扎特帮他把被子往下巴底下拽了拽，只觉得他浑身发烫。队员们又睡着了，第二天才得知，胖子梦见他们带着大批的物资已回国蹬岸了，很多人正迎接他们归来，鲜花和亲吻不断送给他们。 第八章 海上一搏13 海风呼啸而过，呆在甲板上船员的脸被吹皱了，他们的心揪成一团，砰砰直跳，上下牙床不由自主的碰撞着。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寒，船长已下达了指令，让船以最慢的速度前行。宁愿迟一天到达目的地，也不要在快速行驶中出任何差错，可这不能平息大海的咆哮，它大有将船吞没之势，海水的一次次猛烈撞击让人坐立难安。 胖子的病情在加重，他经常昏迷，神智不清地说着话，烧也持续不退。在这天灾海难面前，他的血肉之躯有些忍受不住了，甚至思想也将要崩溃。一天夜里，他拖着伤势严重的断腿偷偷爬上了甲板，他想最后看一眼曾经向往的大海，然后投入它的怀抱，这样就会减轻给其他人的一份负担，也能跟自己身上的疼痛彻底决裂了。在他想沉睡的船只和里面的队员说了声“再见”，他真的要向海水迈进了，只是身体的疼痛拖延了他的时间。当他挪移到栏杆边时，几只手一起将他拽了回来，然后抬进船舱。 队员们对他求死的行为倍感气愤，将他骂了一通。他们的心情早以被海风和浪涛折腾够了，竟还给他们添乱。胖子憋着一肚子的眼泪接受队员们的好心骂语，他又躺在了床上，只是腿已受了感染，医生不得不将他的右腿感染的地方挖去，这又给他增加了一次痛苦。 队员们都有一种不祥之感，难以言喻，思念家人的心情蓦然而生。他们有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唐，但又无法克制。相反，他们愈是想控制自己的思念，这种感情就变的愈加强烈，以至他们有种想哭却又无泪的感觉。也许，当时他们写完了那些遗书，现在会过的比较舒坦些。 夜晚，比利对着怒吼的波涛嚎叫，如同昏暗滚滚的海水里，有一种要命的危机正在*近，*的人喘不过气来，随时都有吞灭船只的可能。 船长坦率地告诉大家，罗盘已经失灵了，望远镜里看不见任何可着陆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已不再能分清方向，航行的目标只能凭着感觉进发。他们对目前的状况作了一次分析，但当拿出海上地图时，船长却怎么也无法说出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难道是一片未知的海域？大家惊慌失措，那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啊？ 一向镇定的船长，此时脸色苍白。他承认这是自己从来不曾遇到的事，而现在只能凭运气了。 “凭运气他奶奶的。”扎特不禁失声骂道，所有队员的心里都升起一片迷茫，他们低垂着头，唉声叹气，可又怨不得谁，只有听天由命。那些爱看船长脸色而保持镇定的人，现在也变的空前绝望。 无限遥远成了这次航行的时间安排，不定的漂流将带他们去到未知的地方。此时，最要紧的就是他们还在活着，并希望继续活着，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与海上风浪拼搏一番，至于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 海水奋起涌上了船只，他们无法再安静地躺下来睡觉，除了胖子，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把水舀出去。风向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飘然不定。船长指挥水手放下了中桅，大锚被放了下去，并让锚索伸到了极限长度。 现在，队员们休想再停下来跟个闲人一样，他们不断地接到命令，然后干活，别说睡觉，就连吃饭也顾不上了。女人们抱在一起，哭爹喊娘地大声叫着，但没人有时间再去哄她们。眼看船里的积水越存越多，不论怎么迅速地抽水，也不能予以制止。海水每两三分钟就会猛烈地向船身冲击一次，将冰冷的海水冲向甲板，流进舱里。 雅单达默默祈祷着，尽管他心挑的厉害，但他没有忘记上帝在掌管着他的生命，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他不都过来了吗，他相信这一次，也必定能平安度过。他很想呼吁大家一起祈祷，但忙乱之中，没人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专业水手的脸上同样怖满了恐惧，他们除了干活，其他什么事都不敢想。 风浪真是大的吓人，小伙子中也有人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们手脚发软，趴在船板上，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美丽的大海此时狂涛不止，剧烈颤抖，幻想中的海上之旅失去了它原有的魅力，现在，正要夺人的性命，将人们鼻孔里的最后一口气息抢走。 船上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大杂绘。狗的狂吠声，人们的哭喊声，水手们在船板上的奔跑声，集聚成一部真实而荡人心弦的悲惨话剧。不过，这些声音跟狂风怒海的撕吼声相比，简直微乎其微，像是一只咆哮的狮子耳边蚊虫嗡嗡鸣叫。 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人们已筋疲力尽。这人生中短暂的片刻是那样的漫长，足以将一个正常的心灵摧毁。水手连同队员们的思绪正在极速支离破碎，难以自制的悲伤与失望涌上心头，坚强的意志已被瓦解。 到了夜晚，天势一点没有好转，水手们将前桅也砍去了，但船摇晃的更加厉害。船长坦言，这是他航行历程中素昧某面的风暴。船上的一切东西都已在东倒西歪中滚的一团糟，胖子被振颤的从床铺上掉下来，昏迷不醒。 此时，刮的是飓风还是龙卷风，没人能说的上来，亦或两样都有。一旦有人被卷了起来，就将在大海上被跌碎，跌的连老娘也认不出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怒吼的狂风和凶猛的浪涛，它们如魔鬼般地向船发起攻击，有倾其全力将船掀翻的气势。 最后，连船上仅存的主桅也被砍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空空的甲板，听凭风浪糟蹋，随它漂向下一个未知的海域。突然一个浪头扑向甲板，打的船舱嗙嗙响。天空一片死寂，灰暗无光，从船下疾驰而过的海水，隐隐作祟，预谋着可怕的攻击。 第八章 海上一搏14 有些队员软弱无力地坐了下来，抓住一个稳当的东西，好让身体不到处乱滚。不久后，所有队员都停止干活了，任由海水冲进舱内，他们的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把心也弄凉了。空气僵化不变，其中弥漫着死的气息，预示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危险已肆无忌惮地袭来，他们只有任其摆布。 每当船从浪头上落下，都有沉没的趋势，它在海的底谷呆上老长一段时间，当再次幸运地又出现在浪头时，里面又多了一些翻滚的海水。这时候，没有人再顾得上胖子，因为他们连自己也已经管不了了。但无论如何，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总不愿自己投到海里。 在疯狂的颠簸中，每个人都停不下来，抓住一个静止不动的东西，他们两眼呆滞地盯着地板，好像都在思索，原来这就是生命，在怒涛中不堪一击的东西。但他们又好像都变的坦然了，反正已经遭遇了这些，即使死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女人们仍然流着泪，只是不再大喊大叫了。船长和队员们呆在一起，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但他的眼神中有几分愧疚，好像在说：对不起，是我将你们带到了这鬼地方来，现在，又要陪我葬身海底了。 胖子在昏迷中喊着疼痛，说些类似“母亲，来救我”的话，海水已淹没了他的意志，他浑身发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有时，他使劲咬紧牙关，磋着牙与牙之间发出嗒嗒的声音。 看着胖子在痛苦中挣扎，像个笨拙的庞然大物慢慢蠕动，其景况惨不忍睹。大副掏出撇在腰边的手枪，对着他的头，大副转过脸去。所有人都盯着那只手枪，眼神惊恐恍惚，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大副轻轻扣上了板机，在空中停留了一会，时间好像要沉寂在这一刻，还要无限遥远地延续下去。人们的耳边没有狂风的呼啸，也没有怒涛的吼叫，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要听一声枪响。 一秒、两秒，大副慢慢转过脸来。突然，一阵骚乱，接着，叭的一声，枪响了，一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可那人不是胖子，他仍旧躺在原来的地方。只见一个年青小伙子太阳穴的地方穿了一个洞，子弹射在里面，他的意志已经崩溃了。他比狂风怒海早一步，从大副手中夺过手枪向自己发起了攻击。一个会呼吸、会说话、身体健康的年青生命就此终止了。 眼前，一片惨状，让人目不忍视。可每个人都还被麻痹式地呆在原来的地方，没人能在这时候做些什么。光秃秃的甲板上一片空芜，浪潮一个接一个奔跑在上面，像是玩着接力比赛，看哪个更有威力能将船先行击翻。此时的船像个若不经风的小玩物，在大风大浪里，轻渺地荡来荡去。 船舱里的水已淹上了脚跟，并迅速上涨。海水排山倒海地冲过来，只听一阵巨猛的撞击声，船底漏出一个大洞，海水像喷泉一样涌上来，流进船舱的每个角落。这是一块潜藏在海中的暗礁挡住了去路，现在将船挂在上面。 人们不用在渴望海风将他们吹向某个海岛了，船是注定要沉没的了。它像一块撬撬板架在礁石上，随狂风巨浪上下震荡。有人朝海面上瞧了一眼，看到不远处升起几块突起的岩石，可那只是岩石而已，要是小岛——哪怕只有一块能让人站稳的地方，那也不致沉入大海了。 船上一片狼藉，被褥湿棉棉地贴在地板上，盘子漂在水上，叮叮当当地撞击着从厨房里跑出来，人们更是狼狈不堪，像站在行驶于吭吭哇哇马路上的汽车里，一会全部向前冲去，一会又全都倒向后面，他们在船舱里相互拥挤着，眼神惊恐万状，眼珠子也行将蹦裂出来。 船开始往礁石的一边下滑。眼看，它就要沉没了。队员们纷纷趴在地板上，抓着船舱墙壁上的稳定物，向舱外爬去。有人跳入了大海，接着又是一个，所有人都下去海里了。他们吃力地往突起的岩石上游去。大副最后一个爬出船舱，在他站立不稳，焦急往外逃时，他又停顿了一下，他听到有人痛苦的低声，是那样凄励。大副回头望了望，胖子正在地上蠕动着。他来不及后悔，没有让胖子早些投到海里，而现在，海水已不时将他呛住。眼泪从这个坚强的海上长官的眼里流了出来。叭的一声，海里艰难游行的队员耳边又听到这个不久前响起的熟悉声音。枪从大副手中落到地板上，他匆忙爬上甲板，跳入了海水疾浪中。 盘子仍在舱里奏着叮当叮当的节拍，如同学着雅单达奏起了《欢乐颂》，海水欢呼奔腾着，风也起哄地在空中呜呜叫唤。但，队员身后，船舱里的那声枪响，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仓慌出逃时，小伙子们没有忘记他们爱唠叨的女伴，他们相互搀扶着爬出船舱，有的背着女友跳进海里，但一下去，就没有再浮出水面。少数幸免于难的情侣也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游到了岩石边上。 雅单达和扎特同步游向一块突起的岩石，扎特的女友也被他们始终不弃地拽着，比利就在雅单达的身旁，紧随着主人。他们在海水中拼命地游着，这反倒比他们在船舱里经常碰撞要觉得舒服些。终于，他们上了一块岩石，石面很滑，他们只有死死地相互抓住对方，俯腹其上。 也有人上了其它的岩石，但比起雅单达他们所呆的岩石，另一些人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们的岩石更小，人却更多。不久后，浪潮向破损的船只涌去，它又下沉了一截。海水在进行最后一次游戏，要把它打击成碎片，才肯让它完全消失。终于，又是一次侵袭，浪花高过船只很多，队员们看着这只承载他们几十天，躲过了海盗和浓雾的老朋友，随着下降的海水，彻底沉没了。 有幸爬到岩石上的人，两眼紧盯着海水中拼命挣扎的生灵，稍微体弱的人很快就被波涛卷走。有一个女人被卷到了浪头，又摔向低谷，然后就不知去处。一个年青人在挤满人群的岩石边上徘徊一阵，却没有呆的地方，他又转向雅单达这边游过来，但无情的浪潮却纠缠着他，不肯放松。在雅单达和扎特伸出手去，快要拉住他时，却有一股巨浪从侧面袭来，将他击入海水中。雅单达的手空空地伸着，溅起的浪花在眼前四散开来，好像是放着盛开的烟火，对自己的成功袭击表示欢呼。雅单达低下头，上额帖在岩石上，消失的生命令他悲痛欲绝。 第八章 海上一搏15 在奔流汹涌的海水中，没有游到岩石上的人，很快就被击沉或卷走了，这只花了大海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完成。它是一个绝佳杀手，只有是它想要的生命，就必定能弄到手，无一能逃脱，而且所费的功夫对它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接着，就看岩石上那一簇簇幸运者了。他们虽然暂时侥幸活了下来，但寒冷却*的他们颤栗不止，而且浪潮也一个接一个向他们扑过来。每一次浪涛击打在岩石上，他们的意志力就削弱一些，以致他们不敢再奢望活下去了。跟现在的景况相比，曾经还想在床上睡个好觉，那是多么大的野心啊。 岩石上的人群在迅速减少，雅单达几人幸运地选择了那块并不孤单的岩石，一次当骄横的风浪将雅单达向后吹倒时，他意外地发现，背后还有一块小小的岩石可以靠着，这样，他被夹在中间，就很难再被推到海里了。他把这一发现和扎特及他的女友分享了。结果，他们都能紧靠在一起休息一会，除非惊涛骇浪将那些牢不可催的岩石也刮开，否则，休想再把他们带走。 他们看着不远处其他人的遭遇，一个人在翻转身体，想换个姿势而将手放开时，蛮横的潮水乘机猛然冲向他，将他掀入了大海。每一次浪潮退后，人数都会减去几个。不论是谁，只要试图想站的稳当一些，都无一幸免地成了海上牺牲品。他们又冷又软，头脑一半清醒，一半昏迷。最后一次当洗唰岩石的风浪扬长而去时，上面空荡荡的，不留下一个人，海面上又只剩下那些光秃秃的石头。 现在，只有雅单达所呆的这块岩石上还留下三个人，加上比利，一共四条性命，这就是此次航行到此时所剩余的全部财产。他们也同样濒临绝境，只能多活一会算一会，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尸沉大海。至于是饿死还是冻死，或是其它的死法已无心考究，那都不重要了。总之，他们内心很难再燃起活的信念。 海水哗啦——哗啦地翻滚着，第一艘去外国的船只已经失事了，可本国的人民还在翘首期盼它的归回，等待它运回重建家园的物资。而对于它的遭遇，无人知晓，本国人的一切盼望都要寄托在第二、第三次出海的船只了。一想到这些，雅单达就心如刀绞般难以忍受。 凉嗖嗖的海风吹过，雅单达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身上被冰冷的衣服紧紧地贴着。海水在一旁呼啸。在船只沉没的礁石上面，漂起一些零散的碎片，突然一块完整的船板浮出了水面，让人兴奋不已。但水流湍急，无法弄到它。他们打算一直盯着那块船板，等风浪小些，或是它漂的近些才去打捞。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那样地难熬，他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块船板，甚至比利也明白这一点，它专注地随着主人盯着那块漂浮的东西。但是，它漂的越来越远了，跟着波涛一起流向远方，直到他们的视线内失去它的踪影，他们的希望随着它的远去而破灭，这是浪涛又一次玩起捉弄人的游戏，刚一看到希望，但希望又被夺走了。 他们从新回到了失望中来。可当他们下垂的头再次抬起来时，却不想眼前不远处正有一块船板漂来，他们难以置信，这一定是刚才那块船板留在眼里的影子。他们眨了眨眼睛，的确，这是一块比刚才那个还要大的船板，一块真实的船板，足以让他们几个人一起乘在上面。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弄到它，但顾虑已经麻木的手脚下水后不听使唤，于是，他们赶紧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好让身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 准备工作做好了，雅单达和扎特终于跳入了水中，朝船板游去，但水流很急，他们必须奋力摇摆手臂，才能缓慢前进。他们游到一块岩石边上，船板就停在旁边。雅单达被侧面而来的潮水冲击着，撞到岩石上面，浑身酸痛。他们使劲爬上了岩石，俯着身子，将船板够到面前，他们又在岩石上休息片刻，艰难地呼吸几口空气，然后跳上船板。 但即使上了船板，他们的行动仍很迟缓迅速奔腾的海水总是将他们*向下游，横冲直撞，溅起一片浪花。雅单达嘴里灌进了一点浪沫，咸咸的。迎着风，他无法透气，只有转过身来，低下头，才可以获得一点微弱的空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将船板划到原来的那垮岩石边，比利前面双腿一跃，跳了上去。可扎特的那个可怜女人已经手脚冻僵，当她向船板上挪动时，身子一滑，掉进了水里。 一掉下去，这女人就被滚滚急流迅速冲走，她根本无力返回。雅单达立刻又钻进水里，将她托着，一直到扎特硬将她拖上了船板。可雅单达自己却已变的轻盈缥缈，他不情愿地像那个女人刚才一样，顺流而下，幸好有他忠心的朋友比利在身边，它的双眼一直在关注着主人的行踪，随时准备付出援助。它一看到雅单达随水流去，忠心的本能让它毫无顾及地跃入了波涛中，它快速划到雅单达的下游，将他的身子抵住，雅单达一手抓着比利满是毛发的身体，一手拼命地在湍流中划着，经过比长跑都还要漫长难熬的时刻，他和它终于上到了船板上。 现在，他们将漂向何方，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已顾不上这些了。但在这段奔流激水的海域上，他们经常从船板上被卷入海水中，可他们又一次次奋起反抗，直到将海水又踹在脚下，爬上船板。 不知什么时候，海水变的平静了，好像是对活下来的人的褒奖。他们已通过考验，允许活着，现在正疲惫地躺在船板上。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雅单达安静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的眼睛悄悄睁开一道缝，看到天空挂着一条弯弯的彩虹。他笑了，又安然睡着了。他知道彩虹象征着上帝给他活的凭据，是上帝看顾了他。他清楚自己在活着，还会继续活下去。 第九章 丛林海岛11 再往前跑，有一片沙滩上留有水的痕迹，脚踩下去，还有水摻上来，雅单达猜测这里不久前刚刚涨过潮。他就快步跑过这一带，以免被再次涌来的潮水挡住去路。 雅单达现在的速度可以与风相媲美了，既或不然，也可以与奔跑迅速的比利一决高下，他的脚下像长了轮子一样在地面上一颠而过。一次，他又以这种飞人的速度靠近树林奔跑，突然一只黑熊在前面蹿了出来，这只怪物的出现吓的雅单达浑身直冒冷汗，他差点没有刹住车，朝它撞过去。这只黑熊虽然不大，但样子还是很可怕，他笨拙的样子，楞在那瞪着雅单达，它一定不是故意蹿出来吓唬雅单达的，因为从他发抖的身子和恐惧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它被吓的更加厉害，也许这是它第一次看到人和狗，同样被这陌生的动物怔颤住了。 比利在一旁大喊大叫，雅单达渐渐远离它，这只笨熊也向后慢慢倒退。他们之间没有侵蚀的意愿，都不想伤害对方。退了一段距离后，雅单达猛然向前一蹬，大喊一声，那只熊立马调头就跑，它那肥大的腿脚关键时刻却不听使唤，逃跑时往侧身一滑，身子向旁边侵倒，它像圆球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看它那熊样，笨拙可笑，后来就跌跌撞撞地飞奔到丛林里了。 经过一些岩石繁多的地带，雅单达但到山羊成群结队地进进出出，毫无惊恐之意，仿佛这里就是它们的天下，不手任何干扰，而居住在“人不管”部落的那一小片天地里，偶尔好几天才能碰到一两只涉险走失的山羊，它们也一定是从这一群中走出去。雅单达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到它们中间捕获几只，爱吃多久吃多久，但他没有这么过分嚣张的举动，去打破山羊的安宁和对于这片土地的骄傲。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野蛮的猎食者，更何况这片荒岛和丛林根本就不属于他，他没有权利也没有必要去疯狂地控制什么，只要能在晚餐上吃一点东西，夜晚再爬上树上睡觉不被干扰就已足够了。 奔跑在沙滩上给雅单达的惊喜太多了。不仅身体上得到锻炼，感受到飞一般的自在，还大饱一场眼福。他后来又看到海滩上横竖铺满了贝壳，这些贝壳无论捡起哪一个，雅单达都觉得很美，是他从未见过的。有的圆的像太阳，上面规矩地印着花纹，有的一头大一头小呈螺璇状，有的彼此重叠一层比一层窄小，还有的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形状。总之，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样式都有，大小各异，其具特色，都是那么惹人喜爱，雅单达抓住哪个都舍不得放手，想把它们全都收入囊中，但不可能，又想睡在它们中间，幻化成它们中的一块。这真是天地间无比奇妙的造化，别具匠心。雅单达找到一块最大的，足以放在自家的锅灶上，与一口大锅相抗衡。 经过百般比较之后，雅单达只有舍多求精，他选了几块完美无缺的贝壳，既小巧又耐看，心里想着等维娜收到这些礼物，一定会无条件地给雅单达送上几吻。最后，在他流连不舍地将要走开时，他又把那个最大的贝壳搬到离海水较远的地方，然后捡了一大堆他认为无可比拟的贝壳放在里面，等待下一次来取。可后来，他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属多余，因为向海滩上望一眼，就会看到眼前有无穷无尽的贝壳，没人会来争抢这遍地都有的东西。 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在雅单达看来，这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他的环岛奔跑之旅结束了。他要向这里可爱的人们分享他的快乐旅程，他们一定会乐意倾听的。可当雅单达走近从林，却没有看到平日里那些爱守猎的人们，他又继续朝隐蔽的山洞走去。离的很远，雅单达听到一些人拼命撕喊哭叫的声音，他一刻没有耽误，飞快地跑到洞口，有几个带伤的人看到雅单达来了，就急切地喊着“救命”。原来在洞中，人们正与一条凶猛无不的蟒蛇作战，它已经伤到了好几个人，还正用尾巴肆攻击，将人们卷起来甩在地上，有的人被它抛在空中，当掉下来时，摔的肋骨尽断，口吐血沫。首领带头向它发起攻击，强壮的男人们没有一个退缩。这也许是雅单达不久前无意踩到的那条蛇，或许它现在是来报仇了。雅单达没有时间思想这些，又一种本能出现了，这是一种人的本能，一种面对灾难，在内心责任感的驱使下，表现智慧和勇敢的本能，雅单达本能地跑上前取下弓箭，朝巨蟒射出一箭。此刻巨蟒好像认出了雅单达，它直直地向他奔过来，雅单达的理智指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又取出一只箭，对准蟒蛇，他的眼睛丝毫未眨，脑海里一片空白，但他只知道在这瞬间有要完成的使命。当巨蟒带着张牙舞爪的气势，打开穷凶极恶的大嘴向雅单达扑来时，一只箭射到了嘴里，顿时，它抽搐颠狂了，尾巴的力量更加凶猛，打在墙壁上，如铁鞭抽过，溅出几块碎石。它毫无目标的进行冲撞，想要颠覆一切，洞*被它搅的乌烟瘴气。雅单达和首领让大家马上撤出了山洞，他们在洞口堆上石头，扔了无数的火把进去，直到洞穴墙壁上的撞击声停下为止。 从雅单达站在洞口，到他们开始向里面扔火把，只不过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人们紧张的心都如同雅单达拉满弦的弓，绷的紧紧的，直到坐在岩石上欢迎雅单达归来时，还在砰砰直跳。雅单达此时才感觉到害怕，他内心的思绪跌宕起伏，回想起来，他当时竟有如此的勇力去跟巨蟒迎面对击，若是让刚才的场景再现一幕，那必定惊天动地，让人叹为观止。有些人受伤了，身上可能会永远留下伤疤，但他们都不在乎这些，反而，这种伤疤也成了一种美，一种为保护生命而奋勇杀敌所留下的美，是生死与共一起作战的光荣标记。 第九章 丛林海底2 雅单达抱着比利，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下丛林里的事。很多问题一时间都蹦出来了：这里是否会有野人？如果有，他们是否会伤害他？若是伤害他，那他该怎样对付？若不伤害他，为什么他们要来偷窥？虽然他自己并无恶意，但这些野人如何知道他不是坏人呢？就算他们不是野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雅单达仰面望着天空，他的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这些动物到底有什么企图呢？要是现在就有一艘船来，将他带走，那该多好，这些事情就再也烦不到他了。 为了让自己有一块安全的环境，雅单达想升起一堆火，于是他便动手找来一些干木柴堆在一起，但用什么生火呢，他没有火柴。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半天，他想到一种最原始的起火方式——摩擦起火。他就找来几块石头，让它们相互碰撞，但事前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雅单达费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点着火，只是偶尔闪出一点火星，但不足以将干柴点燃。在气馁之时，他还不小心砸破了手。后来他就静下心来，让不同的石头间碰撞两三次，若是不起作用，他就放弃，而换用其它的石头。 工夫不负有心人，雅单达擦过的石头堆成了一小堆，他终于点起一点小火，并渐渐烧的旺起来，那些大的干柴烧着了。雅单达告诉自己，在他没有看到海上有船之前，这些火永远不要熄灭。他不用再吃生鱼了，所以也不会变的跟野人一样，而且还可以用这些火抵御即使是野人或其它的动物袭击。 夜幕降临了，雅单达烤了几条小鱼吃掉。虽然第一次不放油盐的这样烤鱼吃，但味道还算可以，而且这些鱼生长在天然的山谷溪水里，烤起来散发出自然的香味。比利闻到这些味道后，也谗的跟狼似的，大开胃口，吃了个饱。他们大可不必担心这里的鱼在十天半个月内会吃光，因为溪水里尽是大大小小的鱼，而且品种丰富，应有尽有，它们还很容易就被抓住，好像生来就是预备给逃生到这里来的雅单达作食物的。 雅单达看着这里的夜空，无比广阔而明朗，比他在任何地方所看到过的都更有魅力。在这静默的沙滩上，有无边的大海和辽阔的星空做伴，还有比利和身旁的火堆做守卫，他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但一躺下，雅单达就像被电击般地又坐了起来。他开始担心，这样一堆明亮的火焰，不是更能引起野人的注意吗？他是在自报营地，这是多么愚蠢啊。于是，他就不顾一切地想立即把火熄灭，但理智告诉他，若是火被熄灭了，野人来袭击，他就无还手之力。更何况，如果夜里海上有船只经过，船上的人没有看见火，又怎能知道岛上还有一个叫做雅单达的落慌者呢。 雅单达又想到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在身边一圈都燃起火。这样，即使有野人来，也伤害不了他了，而且也错不了被营救的机会。可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雅单达犹豫一会才动手干，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在身边放好干柴，然后点着它们。 一切都忙好后，已是半夜了。雅单达躺下来，他无心在欣赏天空的美景了。这一夜，他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稍有一点响动，他就会惊醒，心砰砰跳上一阵才又躺下。雅单达害怕自己会因神智过度紧张而变成多思多虑的老人精，那样的话，即使回到家里，也没人敢再认他了，又怎能迎娶美丽的维娜呢。 一想到维娜，雅单达又变的坦然无惧了。心中的恐惧和担忧被置之脑后，一心只想着与维娜在一起的美好夜晚，还记得他们在同一块沙滩上看星星，将身体埋在沙里，后来又在大雨中一同奔跑，淋的湿露露的。 眼前的这片天空是这么美丽，他很想与维娜共同欣赏，可维娜的身影只有在脑海里浮现，是那样的淡淡缥缈，不可捕捉。雅单达一惊，突然想起那个象牙套，天哪，他在大海中漂泊翻腾那样长久，象牙套还会自始至终地跟随着他吗。雅单达立即在身上摸来摸去，翻遍所有的口袋，当衬衣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被手触摸到时，他高兴地对着天空开口笑了。这个“天堂之约”的信物居然一直都没离开他，在他从家里出发的那天起，象牙套就一直放在口袋里，若不是眼前的美景再次提醒他，那就可能要到回家的那一刻才能看到象牙套了。 凌晨的时候，雅单达睡的很香，睡到太阳高高升起，直到比利在他的身边猛烈的狂吠声撞击着他的耳膜，才把他从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叫醒。他一睁眼，太阳底下几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快要碰到他的脸，雅单达惊吓不已，他一咕噜跳起来，拿起前一天捡到的长矛。面前用双腿站立的这些怪物，正是他想弄明白的，现在突然间送货上门，反而吓的雅单达浑身颤抖，手脚发软。它们是如何越过火堆进来的呢，难道它们根本不怕火？ 雅单达咽了一口水，又恢复正常呼吸，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一连串动作。接着，他就鼓起勇气，攥紧手中的长矛，当他高举手臂，长矛即将被射出去时，那群怪物同时向他嘟哝了一句，像是在念战斗前的咒语，或进攻指令，但他们并没有摆出作战的姿势，而其中有一个嘴中所发出的言语，雅单达仿佛听到是在说：你从哪里来？ 雅单达目瞪口呆，保持射击的姿势定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上下打量着这些怪物，心想：可以把他们称为野人吗？他瞧遍了他们每一个，用眼神做着交流。他们也正好奇地看着他，雅单达的眼神和表情都表明他在找刚才那个说话的野人在哪，而他们也看懂了这一点。当雅单达与其中一个的眼神相对时，只听他又重复了一句，“你从哪里来？” 第九章 丛林海底3 听清楚了，听的很清楚，这明明就是人的语言和声音。可是雅单达却更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不修边幅、头发脏乱、脸和身体还长着黑毛的怪物竟然说出了人话。但马上这些怪物就现出了原型，他们脱掉脸上的面罩和身披的兽皮，对着雅单达微笑，露出人的洁白牙齿、干净面容和强壮身体。他们确实是人，但并不野蛮，如果称他们是野人的话，那么雅单达自己也就无异于野人了。 这些人跑到雅单达面前与他拥抱。看来对于这个陌生的访客，他们很满意，不但没有攻击，然而很热情，他们在他身上又是拍，又是抚摸，其中一些嘴里还叽哩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话。雅单达也稀里糊涂地与他们亲切拍着肩膀，而比利就在一旁没头没脑地吼个不停。 那个能和雅单达交流的人问了他很多问题，雅单达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通通回忆了一遍告诉他，再由他做翻译告诉其他同伴。他们都瞠目结舌地望着雅单达，好像能从他脸上发现宝贝。每当说到他是如何为生存拼命挣扎而的解脱时，他们就欢呼不已，为他鼓掌喝彩，其感情纯洁真挚，没有参杂丝毫虚伪奉承的意思。 雅单达同样问了他们很多问题，便得知这是一群与世隔绝的人，都因各自不同的遭遇而流落到此地，并形成一个特殊的部落，自称为“人不管”部落。这其中的故事同样精彩纷呈，让雅单达惊叹不已。 “人不管”部落里居住着一百七十多号人，他们都曾生活在人烟繁茂的地区，只因各自在长相上的缺陷和生活中的污点便遭人厌弃。他们受文明社会的排挤藐视，甚至家人也对他们不管不问，伤心之下，他们便四处流浪，所到之处即为家乡。后来通过不同途径来到这个小岛，故此名为“人不管”部落。 他们在“人不管”部落里从新找到文明社会不曾给于他们的尊严和自由，可以彼此公平相处，和睦生活，从此便不想离开，以此为家，定居下来。虽说是“人不管”部落，但他们也一样不管人。不论世上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即使得知自己的家人出现什么状况，他们也会跟不晓得似的，从没有要上大陆探个究竟的意愿。所以，只要是来到这的人就不曾离开过，更何况除了少数人误打误撞来到岛上，给他们带来一点有限的外界消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事发生。 而这里的语言更是稀奇古怪，他们把各自的方言带到这后，经过重新组合调整，形成另一种世上绝无仅有的语言。对于外人来说，没有人可以一下听懂。而刚才那几个人所说的话，都是用了自己的方言，为的是希望雅单达至少可以听懂一种。 雅单达和他们互报了性命，那个和雅单达通语言的人名叫羽桑克尔，这并不是他在文明社会中的原名，而是来到这里后改的新名字。所有住在这的人都和他一样，有自己的新名字，而将曾经的名字连同那些不快乐的往事都一起丢在了文明世界里。 说曾经居住的地方为文明世界，倒不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不文明了，而是他们更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没有纷争、没有嫉妒、没有歧视的文明。而这两种文明是截然不同的，就拿他们的出行方式来说，他们在走出家门前并不是穿金戴银，抹香擦粉弄的浑身装扮就有几斤重，而是简单的披上兽皮，只要不被其他野兽攻击就行了，他们从不想要伤害任何人。 羽桑克尔之所以来到这，是因为他长相丑陋，遭人讥讽。他的眉弓前伸，鼻子小到快要跟脸在一个平面上，嘴大而突出，嘴角快要岔到了耳根下，看上去活像一只大蛤蟆，也跟原始人有几分相似。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是进化论里没有进化完全的猿人祖先呢。雅单达第一眼见到他时，也被吓了一跳，只是没有嘲笑他，反而在他张开如吃人不吐骨头般的血盆大口，叽哇叽哇地说着话时，觉得很可爱。 羽桑克尔把雅单达带到部落首领，一个叫巴萨的人面前。这个人长的更奇怪，他的小脑袋瓜呆呆地摆在脖子上，身材又瘦又长，高出常人将近一半，两条腿短短地杵在身下，与与修长的上半身不似称地搭配在一起，腿毛长的可以勒死人。 与这些人相比，雅单达的长相让人羡慕不已，全部落的人都来看这个年青英俊的男人。他反倒成了怪物一样，被人们伸头缩脑地谈论着。 巴萨的腰上裹着一块兽皮，直到大腿下面，两个臂端也分别穿着一小截兽皮。这些大概都是用养皮做的，他得知雅单达的来历后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雅单达，首领阁下。”他的言行很恭敬。 “你太不简单了，居然只身一人从鬼门关绕一圈，还能活过来。” “呵呵，”雅单达笑着点点头，没想到用“鬼门关”这个词来形容他的遭遇，还真有些恰当。 “那你愿意以后就留在我们这了吗？还是想再回到家乡？”巴萨的这个问题是部落里的人都想问的，他们伸长脖子关注着雅单达的回答。 “这个——”雅单达犹豫了一会，“我是到外国寻求救助的，因为本国发生的地震，需要从外国运回大量物资。” “那怎么样呢？” “我想我要回去。”一些人听到雅单达的回答后，脸上显出了惋惜。雅单达又解释，“我们一起上船的所有船员中，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如果我不回去，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哪去了，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必须去做一个交代。 “哦，是的。听到你国发生了地震我很难过，可我做不了什么。” “听到他要离开更让人难过。”人群中冒出这个声音。 “好了，让我们别为难他了。”首领看着大家，提高了嗓门，“不过，既然你来到这，就是我们的客人。在你没走之前，他必须遵照我们的规矩。” 第九章 丛林海底4 “是的，那当然。我很感激你们愿意接待我。” “首先，你要改掉名字，不要再叫什么——雅单达了，我们这不喜欢用原来名字。那么，你想改叫什么呢？” “改名字？很抱歉，我还没想过要叫什么，不如听听你们的建议吧。” 雅单达把改名字的权利交给了部落里的人，他们开始琢磨。 一个人想到了，他高兴地拍着手叫道，“叫他小美人吧。” 可马上就有人反对，“不行，虽然他长的很美，但‘小美人’是女人的名字，怎么能给他起呢？” “那该叫他什么呢？” 他们又开始低头苦想，看他们的认真劲比任何做科古考究的人还要用心。脸上虽是一副丑陋的面相，但因热忱与专心而显得美丽。 “就叫他‘绕过鬼门关还活着的人’吧，因为他是经历了危险，才到这儿来的。”又有人建议道。 “那怎么可以，这样的名字让我们叫上两遍还会憋死的，他长了。” 又一个建议被排除了，部落里的人们为雅单达的新名字思来想去，为此商讨辩论，像是在决策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羽桑克尔也在一旁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他张开大嘴，说道：“不如就叫他‘人’，怎么样？” “嗨”，在他建议提出来的同时，其他人嘴里发出了这个声音，人们反对说，“难道他不是人啊？还要叫他‘人’这个名字。” 商量了半天，也定不下来。最后还是首领巴萨站出来做了决定，“好了，都别挣了，就叫他‘人’吧，这名字既简单好叫，又人人能懂。” 首领的话说服了大家，他们跑过来对雅单达又搂又抱，恭喜他有了新名字，还有人乘机偷偷亲吻他的脸。他们把他举起来，举到空中，“欢迎人的到来，欢迎、、、、、、” 雅单达终于有了新名字，叫“人”。而比利也不例外地被改了名字，起先有人提议给雅单达改的“小美人”现在用在了比利身上。 人和小美人听起来像一对亲密的小恋人。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山洞里住宿，这里所有的人都统一分住在山洞和地下遂穴里，为的是不让其他上岛的人轻易发现他们。而在岛上的那些参天大树上，居然也搭了房子，像大鸟居住的巨型窝，他们有时会爬到上面乘凉或探望远方，而在下面的人，绝对不会发现这些树上房屋的存在。 上岛几天时间里，雅单达认识了很多的人。他们都无比热情，超乎人的想象，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本性，也是他们在文明社会里渴望得到而不曾得到的对待。现在，他们自由地施展自己的这份情感，没有人再嘲弄他们或拒绝他们。 雅单达的洞府里不断迎来前来探访的客人，收到一些奇奇怪怪个赠品，这其中有睡觉铺盖用的兽皮，有挂在胸前的护身石和打火用的火石（有了这东西，一次就能点着火），有用树木削成的长矛和弓箭，有一只爬来爬去的大海龟，最让雅单达喜欢的礼物应属一件兽皮衣服了。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送给他的礼物，并且是他自己亲手做的。雅单达终于也脱掉了上岛时穿的那身衣服，换上了兽皮，他和这里的男人穿着一样，都是在腰上和两臂裹一块兽皮，同时还在腰上系一条兽带，可以挂刀和其它武器。他光着上半身，胸前的两块肌肉很结实，双臂也很有力，他的这身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个强壮的野人。 送给雅单达兽皮的小男孩长相很俊秀，纯真诚实，他的两眼闪闪发亮，有一副总是快快乐乐的表情。鼻子很小，但挺挺的，嘴唇很薄，颜色鲜艳。他喜欢跟雅单达呆在一起，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他单纯亲切，做起事来迅速麻利，只是说话慢的要命。他的名字叫不结巴。有天晚上，他留在雅单达的上洞里过夜，雅单达问他：“你为什么要叫不结巴呢？是你自己改的名字吗？” “是——的。”他回答，“因为——我——很——结巴，所以——首领——要——帮我——改名——字时，我——就——改叫——了——不——结巴。” 雅单达耐心等待了半天，他终于回答完了，几乎每个字都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从嘴里挣脱出来，很是费劲。 雅单达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于是想帮他改掉名字，便征求他的意见。 “不结巴，我想帮你改个名字，你愿意吗？” 不结巴一听，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他立刻答应了，“改——名——字？当——然愿——意啊。” “你希望自己能变的不结巴，那就叫你利索，怎么样？” “利——索。”他品味着自己的新名字，感到心满意足，“好。我——就叫——利——索。” 利索得了自己的新名字，不甚欢喜，这还因为名字是雅单达帮他改的。他虽然结巴，但却有说不完的话，所说之话显得特别可爱，他问雅单达：“人，你——喜欢——这——个——岛吗？” 人回答很喜欢，不仅喜欢这里的环境气候，更喜欢这里的人。 “那——你——来——这，你妈——妈——会想——你吗？” “肯定会想，每个母亲都会想念远方孩子的。她现在还不知道我的遭遇，容是知道了，她会更加担心的。所以我必须回去。” 利索安静下来，他听说雅单达要走觉得很难过。但后来，他又慢慢吞吞问了好些话，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整个晚上，雅单达只弄清楚一件事，原来利索小的时候，也有个非常疼爱他的母亲，他那时说话很流利，而且很活泼。但父母之间总是矛盾重重，争吵打架的事经常发生。在他九岁那年，母亲投河自尽了，从那时开始，利索就变的沉默起来，父亲越来越不爱他，也懒得管他，还找了一个凶恶的后娘。虽然过后，利索又开口想说话了，但却结结巴巴，不掏人喜欢，他还时常饿肚子，后经历了千回百折才跟人一起来到了这个小岛。 雅单达现在既已住进了山洞，就该学着他们的方式生活。用石头摩擦生火，然后在上面烤东西吃，用野山羊身上挤出的奶当早餐，这倒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还要学会上树、打猎，在树上盖房子，在岩石中凿山洞。 第九章 丛林海底5 起先，雅单达对做这一切事都不感兴趣，他唯一的盼望就是能早日离开，所以每天早晚，他都至少要去沙滩两次，看是否有船只经过。除此之外，在这里，日出日落的美景是不容错过的。有时早晨，雅单达傻傻地坐在沙滩上望着大海，以致忘了时间，晨曦在眼前升起，火红的太阳照的他浑身发热，才让他想起还要回山洞。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雅单达没有等到船只，他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将要在这度过余生，就不禁心生悲怆，欺凉难言。不过白天，他变得安分多了，他认真学习着陌生而有趣的技能，他和利索带着小美人到林中打猎。当第一次用弓箭射中一只伏在树枝上的秃鹰时，雅单达既兴奋又难过，因为他从来没有打过猎，但看着一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拍打着翅膀，他又无比自责。但后来他就边的坦然了，因为常常有成群结队的秃鹰飞到人们烘烤食物的岩石后面窥视，乘人不注意或离开片时，它们便像贼一样偷走烤的香喷喷的食物。 雅单达看到利索在林中的行动轻松自在极了，比在地上的草地上钻来钻去还要轻便，他随意就能爬上一棵树，荡着树枝再跳到另一棵树上，而从不会失手摔下来。这是雅单达渴求的本领，他看的两眼发直，在树木之间寻找利索。可在“人不管”部落里，这样的能人猛将不胜枚举，有人弓箭射的特别准，有人爱用长矛，他们都是打猎高手，最被部落人民看重，因为他们能给人带去美味野餐。也有人善于爬树，像利索一样，他们在上面掏鸟窝或搭房子。还有人对烧烤食物也别有一套。 有利索作伴，雅单达觉得很有意思。当一起出去打猎时，他们的配合很默契，比利用鼻子嗅出藏有野味的地方，雅单达选中目标，然后利索就去进行杀戮，最后，他们一起再将战利品带回去与人分享。 而回到洞中，雅单达也不再觉得无聊，他要给海龟寻找食物，帮它清理睡觉的地方。比利对这个爬来爬去，身上带一个硬磅磅盖子的大家伙总是很感兴趣，它经常用爪子敲击它的龟壳，吓的乌龟把头躲进壳里面，半天不敢出来。有时看到乌龟伸出头时，比利又赶紧跑到它前面，看这个能伸能缩的玩艺儿到底是什么，但乌龟总是不给他机会看个明白。 雅单达还是照常在早晚到沙滩上看日出、日落，等过往的船只。但他不再那么急不可耐地想看到船只路过了，他甚至有些担心，担心现在就有船来怎么办，选择离开，他将失去学到很多本领的机会；选择留在岛上，那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也许上天只安排了一次船只经过的机会，错过了就注定永远留在岛上。幸好，每天出现在海面上的只有美丽的太阳和霞光，而没有他所担心的船只猛然到来。 “人不管”部落里的人经常在晚上聚会，他们在一个大型山洞里点着火堆（因为在洞外点火很容易被人发现），一起围圈跳舞。他们的舞姿简单而有吸引力，每个人随自己的意思，只要是觉得快乐，想摆出什么动作都可以，绝无他人反对。他们的脸上显出朝气，手在空中自用地打着节拍，这比任何狂欢节的聚会都更喜庆，让人心领神往。 每当这样的场合，雅单达总能接触到一些新鲜人，听到一些新鲜事。在与一个名叫芳施狄亚的女人交谈时，她告诉雅单达： “人，你真让人羡慕，每个人都很喜欢你，你在文明世界里一定也招人喜爱。而我，曾是一个被看不起的女人，别人都骂我下贱，是灾星。” “为什么要这样骂你呢？雅单达很不解。 “有些事你可能还不太懂。但是，人，我看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年轻人，不妨把我的遭遇跟你谈谈。”芳施狄亚看上去四十多岁，跟雅单达的母亲年纪相当。她说，“在我还未上岛之前，我的命运很惨，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当我二十岁那年，父亲把我嫁给一个鞋匠，可想而知，他家并不富裕，但我不在乎这个。他是个很勤劳的人，也很诚实，我们过的还算幸福，并生了一个儿子，他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是你让我更想念自己的儿子，这也是我不知廉耻地要告诉你我曾经遭遇的原因。” “请别这么说，我很想听你把故事说下去。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儿子一样抱一抱。” 芳施狄亚很激动，她慢慢地抚摸着雅单达的脸，抱了抱他，然后又接着说道，“我那个儿子跟你一样乖巧懂事。但七岁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因为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在我儿子二岁时，他的父亲，也就是我那个鞋匠丈夫病死了，我很难过，只剩下我和儿子两人相依为命。有人劝我改嫁，因为我还很年轻，看上去跟未婚女人一样。但我并不想再结婚了，虽然日子过的苦一点，起码我还有儿子，只要能把他好好服侍成人，我什么都不奢求了。这样，我带他又过了两年。在这其间，有个未婚男人一直到我家来，他托人说媒，而毫不嫌弃我已经有了孩子，但我始终没有答应。可世态不好，我们娘两个的处境每况愈下，生活越来越窘迫，同时那个男人的热诚与日俱增。最后，说不清到底是他打动了我，还是我受不了生活大压力，就同意与他结婚了。” “那你的儿子怎么办呢，跟你一起去了吗？” “是这样的，我这个丈夫很喜欢孩子，愿意让儿子和我一起嫁到他家。你想，若是不让我带上儿子，宁愿死我也不会同意的。当然，婚礼出奇地简单，这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我这个再婚女人无颜阔绰的理由。我在第二个丈夫家里生活算是宽裕，儿子成长的也很好，我渐渐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相夫教子，过的很充实。但天不遂人愿，不到一年，我这个丈夫也死了，死于车祸，我开始陷入绝望中，不能自拔。有人说我是克死丈夫的灾星，嫁到哪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而我的婆婆也相信了这一点，乘着他儿子，我丈夫还留下一点家产，她害怕我把它糟蹋掉，而自己又无钱养老，便不顾一切背地里将我卖到另一家做媳妇，而我却一点也不知情，就糊里糊涂不情愿地嫁了过去。好在我遇到的几个男人心地都不坏，此时，只要是知道我嫁了三个丈夫的人，就不愿再与我交往，甚至我娘家人也都离我远远的，生怕我有什么晦气染到他们身上。第三个丈夫家境贫寒，在我没嫁过去以前，他不仅单身一人，而且还是个孤儿，就等哪个倒霉的女人愿意去他家作伴了。不过，他人很老实，也愿意听我的话。我让他做的事，他都尽全力做好。所以，尽管我们比别人穷一点，但思想上没什么负担。唉、、、、、、” 第九章 丛林海底6 芳施狄亚沉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雅单达仔细看了看她那张有些苍老的脸，皱纹已爬上了额头，双眼皮的眼角折了很多道痕，皮肤已失去光泽，但眉宇之间可以看出是个长相标志的女人。 “你怎么了，接下来又发生什么了吗？”雅单达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很想安慰她。 “唉，接下来他也没有逃过我这个灾星的一劫，像我第一个丈夫那样病死了。所以我再次成了寡妇，带着儿子，孤苦无依。但我下定了决心要找份活做，再也不要成为第四个男人的妻子，这种生活我早已过够了。幸好这次没有婆婆来逼我，一切都可以照我的心意安排。那时，只要愿意诚恳地做事，就不会饿死，于是我找了一个富贵人家，帮他们带孩子。这样一来，我自己的孩子也能放在一起照看。原以为，我可以安心地过日子了，但那个世道，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就能安稳了。我带孩子的那家人虽说富裕，但却一直有个心病缠身，他们家只生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带的那个孩子，却没有男儿，于是便对我起了歹愿，硬是把我抢到他们家里做小老婆，希望我生个儿子什么的。真不晓得是我运气不好，还是老天爷有意惩罚他们，不但我没有生下儿子，就连这个丈夫也死了。到此，我已经嫁了四个男人，他们四个都死了，我成了曾有四个丈夫的寡妇。可后来发生的事，谁都预料不到，我第四个丈夫的母亲和大老婆将我拈出家门，抢走了我的孩子。原来，儿子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有他在身边，我总觉得心里很有盼望，可失去他后，我变的跟疯女人一样，到处游荡。” 芳施狄亚眼睛鼓鼓的，里面充满了泪水。雅单达听着这悲惨的故事，不禁气的咬牙切齿，他攥紧拳头，仿佛准备看到那群坏人时，要上前迎敌作战，把他们痛揍一顿，以解心头气愤。芳施狄亚擦擦溢出来的眼泪，笑一声说： “不过，现在我活的自在了，没有人打扰，我也没有什么顾虑。若是再给我一次活的机会，我宁愿从出生那天起就呆在这里，除了这个小岛不知道任何其他地方的事情。那个社会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厌恶。当我离开儿子时，他才七岁，那时他很纯洁听话，可现在已不知道会被那群恶魔教贯成什么样子了，我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能像你一样那该多好。总之，我是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披着文明外衣的肮脏世界了。” 再也不回到文明世界，这就是经历世间沧桑的芳施狄亚对自己出生成长地方的最终评价，在她眼中，那里美丽的人到处可见，但美丽的心却出奇难寻。可雅单达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觉得美好的社会，竟有人如此厌恶，还厌恶的这么强烈。他曾在那里看过很多漂亮的风景，却不想那里包藏着很多人的祸心。 雅单达已在岛上度过一个多月，他看到人们吃的最多的是养肉，因为这里有很多待猎的野山羊，它们繁殖的很快，且成天四处乱蹿，不经意间就能捕获一两头走失的小羊，吃起来味道香极了。他们曾想把这群山羊活捉几只来饲养，这样，随时都能吃到新鲜的羊肉，喝到羊奶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放弃，因为那是文明世界的做法，要是把羊圈了起来，人们就会变的懒惰，不愿意打猎，不愿意劳动，进而也不适合生活在丛林之中。 最近，比利总是独自外出，学会了单独行动，而无须跟着主人了。直到一天，雅单达见比利带回一只与它长相一样的小家伙，雅单达惊喜地抱起小狗瞧了瞧，他猜想这一定是比利在外面惹上哪家多情狗，与它恋爱的结果。不多几天，比利又带回两只来，闹的家里发生动物大战。雅单达就将它们当作礼物分别送给羽桑克尔和利索，而自己留下的那只，给它起名叫比利崽，意思是比利之子。 家庭成员增多了，所需的食物也要相应增加。雅单达更多时候都在外面打猎，而他总是带上比利父子俩，它们既可以帮雅单达猎食，也可以帮他搬运猎物。雅单达更希望教会比利崽一些生活技能，它还很小，从小就学习丛林里的生活方式一定不难，所以当雅单达爬树时，也鼓励它一起爬，可怜的小比利崽起先抓破了脚底板，也爬不到树上。这对雅单达也是一项全新的训练，虽然他体格健壮，浑身有力，但如何迅速爬树，里面讲究的技巧还很多。 雅单达找来两个朋友教他上树，羽桑克尔和利索。他们都是爬树高手，别看羽桑克尔长相吓人，大手大脚跟苯熊似的，他爬起树来却像猴子一样精神、迅速，只见他欻欻欻地几下就蹿到了树顶，又欻欻欻几下到了地上，跟在地面上跑步一样方便。他们教雅单达怎样先在树上保持平衡，要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指和脚板上，才能扣住树干，往上爬时，手脚之间交叉前进，先右手左脚，再左手右脚。雅单达学的很认真，几个小时爬下来，手叫酸痛，走起路，腿在发颤，但他学的很快。手上的力气虽不足以让他快速爬到树顶，但他能稳在树干上不至于掉下来了。 这项技能让雅单达学起来颇感骄傲，当他上到树顶时，越过丛林，他能看到宽阔的海面上阳光普照，林间小鸟呓呓呀呀地对着歌，飞来飞去，树叶在轻风吹扶下沙沙作响。一种居高临下，登高望远的广阔场面激起雅单达无限广阔的心胸。在这安宁祥和的丛林小岛上，一副声平的气象，人与人之间和睦善待，远避一切世俗的干扰和吵杂。动物之间相安无事，只要不被当做食物猎走，它们就能在林间自由自在地生活。 第九章 丛林海底7 雅单达越来越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他身上的野性味道在不断增加，如同他曾经就生活在这里，只是中途离开一会，后又归回一样。他爱上这里的群居生活，和干干净净的自然气息，更爱上打猎，在林中散步和到沙滩上享受一番。 再到沙滩上，雅单达没有希望看到船只马上来到。他悠闲地赏着风景，身上的那套兽皮衣服是他唯一的装扮，强壮的生命力在体内炽烈地燃烧，使得浑身每个关节和细胞都充满力量，可以随时爆发。而雅单达发泄这身力量的最好方式就是奔跑——在树林和沙滩行狂放如小鹿一样地奔跑，这种奔跑能给他带来风和速度的快感。 雅单达开始在心里酝酿一种想法：只要他奔跑的速度能超过地球自转的速度，那他就可以在没有土地的大气中自由腾空一段时间。他的这种愈来愈催促他将之付诸行动，所以每天奔跑的时间增长了。他从不会空闲地呆在山洞中觉得无聊，除了在山洞外烧猎物吃，晚上在里面睡觉，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这种生活过起来别有一番趣味，比任何时候都更充实。当雅单达累了时，他会停下来品味一下大自然。有时，他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听身边山泉溪水的流淌声，一股凉风就会扶面吹来，让他乐在其中。利索常常跟雅单达一起出行，他不仅能做雅单达的向导，还可以一同分享他的快乐。他的脸上始终保持小孩子高高兴兴的笑容，使得雅单达也被感染了这种精神。为了帮利索该掉结巴的毛病，雅单达不辞辛苦，耐心地陪他说话。他让利索每次在回答之前，先把一个句子思想完整才开始说出口，或者雅单达还教会他一些曲调，利索若是说不上来，就可以把他想表达的话唱出来。这些方法果然用起来大有成效，利索进步很快，说时间也在大大缩短。 白天时间里，雅单达饶有兴致地学着各项技能，他总能找到乐于教他的师傅给予指点，而这些师傅总是争着要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教给这样一位天生好学、才思敏捷的徒弟。雅单达已在射箭、爬树和抛掷长矛上大有长进，但他并不满足，他要学的更多，更精湛，以致在跟师傅们相较量时，也不甘示弱。特别是抓着树枝在林间飞来荡去让雅单达心旷神怡，这是最难学也最吸引雅单达的一项课程。雅单达决心不学会此本领，誓不归国。 话虽如此，雅单达每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还是祈祷，祈祷有一艘船能路经此地，可他希望是在他学完想学的本领后才看到船。所以雅单达加倍努力，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练习。 每当信步走上沙滩，雅单达都不禁要为那群葬身大海的船员们默哀，那些曾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下海的老兄们，应该早已成了鱼虾的腹中餐。跟他们相比，雅单达还呆在海岛上，与一整个部落的人交往，学着有趣的技能，这是上天给与他的多么丰厚的优待啊。 除了那些会说雅单达本国话的人能跟他进行正常交流，雅单达逐渐已能听懂部落里自行发明的语言，他不折不扣的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到了夜晚聚会时，雅单达会听到他们说更多的故事，听故事成了他一天劳累后最大的消遣。这些故事都不是胡编乱邹的，而是经历了人间的辛酸，尝遍世态疾苦的真实感言。雅单达常常听后都是感慨万千，带着诸多思绪进入睡梦中。有一晚，他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叫莱奔布巴的人，从小就生活在宽敞的大宅子里，是一个阔绰少爷，家里仆佣成群。生活在舒适的环境中，莱奔布巴性情玩劣，不知珍惜。父母经常赌博，受这种品行的熏陶，他也从小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赌瘾日见其增，竟致学业荒废。 莱奔布巴渐渐长大，父母知他在学业上没有造就，于是想让他学门手艺，可他哪能一天到晚专心的学习，总是不失时机地逃到外面赌博。这种嗜好已让他不能自拔，他变的无亲情、自私而专横，更不懂什么叫孝敬父母。 作为富家少爷，他起先有足够的资本玩自己想玩的，但赌注越下越大，他的那些玩板们个个不怀好意，合起来作假榨取莱奔布巴钱财。输钱是自然的事，可莱奔布巴不在乎，他对待朋友倒是慷慨大方，每次输钱后还像个阔佬一样请他们吃喝玩乐。在他看来，只要大家开心，就是最大的收获。 可不幸的是，其他人只把莱奔布巴当成金钱的来源地，或是乐于施舍的财神爷，却一点没把他的快乐当一回事。他们不仅让他下巨额赌注，用他的家产吃喝快活，还把吸毒的本事也传授给了他。 父母给于莱奔布巴的充裕生活资金变的微不足道，他起先央求父母多给些，后来就变的蛮横暴戾，不拿到钱便偷卖家里珍贵的东西，严重时还以死要挟父母。 到了结婚年龄，母亲托人为他讲了个媳妇。希望成家后，家庭责任感能使他改变一些。刚结婚时，莱奔布巴的确安分了很多，直到有了孩子，自己做了父亲。但后来，婚姻的新鲜感开始逐渐失去效力，在那群心怀叵测的朋友们三番四次的怂恿和拉拢下，他又走上了以前的道路。而这一次，他就再也没有回头。 父母都已老了，他们一家从豪华的别墅搬到了市区公寓里，莱奔布巴在外面的欠债愈积愈多，他的赌瘾和毒瘾都在同步提升。当想要吸毒却又没钱买毒品时，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刚里闷死。家里不断有追债的人来，这些面孔都很凶恶，父母每次就忍痛将自己的积蓄拿出一点帮他还债。 突然有一天，莱奔布巴心生歹念，他预谋将所有来家里讨债的人一次毒死。他偷偷实行了这个计划，在饭锅里放上了毒药，然后就去陪那些人喝酒。可悲剧再次降临，在这群债主还在喝酒前，父母先吃下了带有毒药的饭，结果他们早一步躺在了地上，一命无乎。莱奔布巴不但没有让原来的想法得逞，反倒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大错以酿成，他无后路可走。他很想戒掉赌博，但却难忍毒之伤痛。他带着妻儿再次搬到更简易的居舍。 第九章 丛林海底8 从小不知借鉴的莱奔布巴发现，原来家庭破产是这么容易发生的事，他本想在大宅子里舒舒服服逍遥自在一辈子，但现在没入中年就已家道中落，父母丧亡，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莱奔布巴决心勒马回头，痛改前非，要让妻儿再次住进大宅子里。一种急速回转想爆发横财的意念在内心盘旋，莱奔布巴背着妻子将房产买掉，他要最后赌一次，捞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可莱奔布巴哪知世道的险恶，比起那些赌徒恶棍们，他要纯真善良的到。这最后一搏要是输掉了，他就会失了一切，可这也是他想翻身的最后一次机会。到了赌场，那些骗吃骗喝的狡诈朋友们早已在等他了，就打算把这个富家少爷彻底变成一个穷光蛋。 莱奔布巴急于获胜的心理牢牢将他缠住，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行将蹦出来掉在赌桌上，他迫切想看到自己赢钱的模样。自从他在赌场上混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怎么大笔赢过，即使偶尔赚的一点，也是别人略施小计，让他尝点甜头，不致失望。而这一次，要赢就是一大把，将决定他是否有搬回大宅子的可能。 他的每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聚精会神，就等着赢的那一刻到来。一阵喧哗，赌局结束，莱奔布巴输了——完完全全地输了，没有一点挽回或给于他后悔的机会。他从人群中被挤出来，“没钱往旁边站站，”曾经的那些朋友这样说。 现在，他身无分纹了，这个赌场再也不是他想进就进的地方了。回家的一段路走起来比以往长多了，他腿脚沉重，迈不开步子。一路上，他思考了一个问题：什么叫朋友？有两种，一种是只分享快乐而不愿承担困难的朋友，另一种是既要分享快乐又愿承担困难的朋友。至于莱奔布巴，他的朋友只属于第一种，后者则一个没有。所以，当他失去快乐的那一刻，他也同时失去了朋友。 莱奔布巴走着走着，他想坐下来歇一歇，他已是山穷水尽，一个子而也没有。路并不长，从前走出赌场，都是三步两下就到家了。他又站起来了，垂头丧气，他想到老婆孩子正在家里等着他，孩子还活蹦乱跳地跑出来迎接他，并喊着，“爸爸，给我买什么吃的了吗？”而不久后，就会有人来收房子，将这对母子赶出家门。这比输掉任何东西都更让他难堪，更加无法承受。 走到家门口，莱奔布巴停下脚步，他又掉头走开了，走的越来越远，直到自家的房子在背后消失，然后来到这个小上。 莱奔布巴现在已生活在“人不管”部落里，他常常会思念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想象他们被赶出家门时的无助，想象他们怨恨他的表情。每当这时，他总是偷偷掉几滴眼泪。他的心中同样也升起一股无言的怨恨，怨恨那个世界为什么会生出那么多狂恶贪婪之辈，而自己那时就属于其中一分子，怨恨人们为了急于发财而不择手段，怨恨为了贪图一时快活而发明的无耻玩术，那些玩术曾经并正在使很多家庭破产，妻离子散。他更怨恨自己在那个有好有坏的大千世界里，竟选择了败坏和堕落。 关于赌博和吸毒的事情，雅单达听到很多。当那些人深受其害时，他们就对此深恶痛绝。可很少有人像莱奔布巴这样幸运，在远离文明世界的小岛上得以解脱。他们只有眼巴巴地眼被人厌弃，遭人耻笑，弄得一蹶不振，甚至没有尊严地死去。 雅单达继续在沙滩和树林里练习奔跑。在清晨太阳升起时，在人们打猎时，在黄昏来临时，都能看到他奔跑的身影。他可以轻易地越过林中的障碍，和比利父子一决高下，而这对父子看起来也同样爱上了这片丛林，它们喜欢向着未知的前方狂奔，又喜欢累到气喘虚虚之时还要继续奔跑，直到将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在他们面前，毫无困难可言，没想到，离家千里迢迢之外，竟还有如此乐事。 经过长时间锻炼，雅单达觉得是时间实验一下可否在空中腾起了。他很想找一块岩石，在上面奔跑一段，然后两脚腾空，迅速飞起来，但这实在太冒险了，没有把握，一旦从岩石上掉下来，就可能摔的缺胳膊断腿，他还是先在水面上试验为好。于是雅单达就在沙滩上离水远远的，开始加速奔跑，然后当到了水面时，他就迅速踩水，向前跑去，水面被当成了路面。让人惊讶的是，雅单达第一次试验果然就在水面上走了好一会，这让他喜出望外，大为得意，可再想多走一段就难上加难。不过，雅单达没有放弃，毕竟这么多天的训练没有白费，他相信只要后来的速度不减于开始时，就能走的更远。 雅单达现在可以像羽桑克尔和利索那样匆匆爬上树了，他的手指强壮有力，身体自然地在上面保持平衡，树上的枝枝叉叉会乐意地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小比利崽也学的不赖，它跟着雅单达一起攀登到树顶，而不犯一点恐高症。其它树上的松鼠和鸟儿向他们看过来，表示诧异，雅单达身边那只即不鼠也不熊的东西居然也会爬树，这算哪门子事，从哪偷学来的本领？ 一天下午，雅单达在一棵树上掏到一只鸟，他把鸟带回到洞中喂养。没过几天，它就形影不离地跟着雅单达，把他当亲妈一样看待，不论是出行，还是在家，它都会俯在雅单达的肩膀上，从他拿起食物的手中把食物抢走。 雅单达出行的队伍壮大了。他的家庭成员中，比利父子和这只刚进门的鸟儿都无条件地伴他在林中探险，这对它们来说，能跟主人一起铤而走险，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而那只大海龟就留在洞中看门。当他们在家时，雅单达会和这只不懂语言的管家闲聊，比利照旧在它身边绕圈圈，比利崽也学着父亲一起瞎转悠，那只鸟儿则站在龟壳上啄它的背，等它伸出头时，还飞上头顶，像是要跳一支精心准备的孔雀舞。 第九章 丛林海底9 一次晚饭后，雅单达到林中散步。傍晚的阳光在逶迤不绝的山林中长驱直入，夕阳的余辉洒在荆棘杂草的地面上，照出斑斓的影儿，天空被晚霞染红了。他惬意地欣赏着大自然中杂乱无章的美。身后跟着两只保镖，不时在主人停下时，还低着头，朝他的腿肚子直直撞去。这时，一对蝴蝶在身边飞过，彼此追逐后停在一朵野花上。雅单达注视着，它们轻轻拍打着双翼，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身子停下后，翅膀还在微微煽动着，然后其中一只*一下对方又慢慢在空中飞走了。雅单达不禁看的入了神，他又向前走时，只觉脚下踩住一个软软的东西，身子一倾。顿时，雷霆轰动，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在草丛里腾空而起，迅速而有力地甩了起来，每一棵被它碰到的小树都喀嚓一声在中间折成了两截。雅单达怔了下身子，他马上反应过来，喊着比利崽急速朝一棵大树爬上去。草丛里升起一个长长的头，凶猛险恶，是一条巨蟒，它仿佛吸收了丛林间天地日月的精华，身体无不强壮有力。它被突如其来的脚下一踩激怒了，在树林和杂草中盘旋不止，要找出罪魁祸首。可怜的比利爬不了树，就只有呆站在树下吓的发抖，它狂呼乱叫，却不知如何逃跑，巨蟒也摸不着头脑地胡乱施行其淫威。当它的尾巴甩到雅单达逃生的那棵大树上时，雅单达摇摇欲坠，酷似成熟的人生果即将落到地上，幸好他将树干抱的紧紧的，才没有陷入险境。 然而，比利在下面就遭殃了，巨蟒听到它的狂吠后，既没有被吓倒，也没有刻意想伤害它，可是当它的尾巴在空中肆虐侵扰时，竟无意间将比利重重地甩了出去，撞到一棵树上，巨蟒扬长而去。当雅单达从树上下来，跑到比利面前时，它已是气息奄奄，恐怕肋骨被摔断了。雅单达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将它抱回洞中。 看着受伤的比利，雅单达难过极了。这是他从外面世界中带到岛上的唯一朋友，它是那么忠心。当雅单达在海中落难时，它冒死相救；当雅单达孤独无援时，它充当了最好的伴侣。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雅单达都留在洞中，很少外出，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照顾比利上，而这只重感情的朋友也很争气，身体一天天恢复很快。 在这过后，雅单达参加了一场葬礼，一个病逝的中年的女人的葬礼。雅单达在这里看到了人世间最为悲伤的送别场面。部落里的居民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无亲无顾，甚至从外貌上看像是宇宙间不同星球的人聚合在一起，但他们对待死者的哀伤，远过与世上亲属的离别。个个以泪洗面，这种哭泣很单纯，没有人弄虚作假。参加葬礼的人们服装上谈不上大方得体，举止也并不幽雅，但他们的哭泣是因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一切礼仪都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着，包括出殡和下葬。 礼仪完毕后，有些人还在默默哭泣，小声抽噎着，擦去抑制不住的眼泪。他们不会死守在逝者的墓旁或是大声哀哭，像是展示自己内心感情多么深厚，非要与死者同去一样。他们自觉地慢慢离开。 可到了晚上，雅单达竟看到另一副完全不同的场面，人们又在山洞里聚会，欢歌载舞，脸上露出快乐的表情，白天的事跟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雅单达倍感纳闷，有人告诉他，死者生前既然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共同经历风雨，就应该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可现在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再继续悲伤哭泣就没必要了，既伤身体，又有损精力，更何况我们的哀哭换不回死者的生命。另一位老人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说：为死者哭泣和忧伤表示对他的尊重和深切悼念，但过分的哀哭就显示思想的欠缺。雅单达听了老人付有哲理的一言，不禁心生喜悦，把也赞同这前所未闻的观点。 雅单达在岛上又过了两个多月，船仍然没有来。他已经学会这里的方言，成为“人不管”部落里地地道道的一分子。他盘算着圣诞节是什么时候，也许今年的圣诞他要在岛上度过了。可对于岛上的居民来说，只要开开心心地活着，有吃有喝，白天出去打猎，晚上参加欢快的集体聚会，那么，每天都是圣诞节。 利索说起话了已经顺畅很多了。他一次问雅单达，“人，我们去叉——鱼，好不好？” “叉鱼？怎么叉？” “用长矛啊，长矛是很——厉害的武——器，可以叉住好——大好大——的鱼呢。” 雅单达欣然接受利索的提议，他们来到溪水边，水很清，可以看到底下的石头。利索悄悄地走到溪水中间，轻手轻脚地举起长矛，等待从身边经过的猎物。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出一会功夫，利索就叉住一条又大又肥的鱼。雅单达看了羡慕不已，他也学着那样做，但起先总是找不准位置，明明看着长矛对准鱼身刺去，但却屡刺不中。后来利索让他在鱼前面一点位置下手，他照做了，当第一条鱼被他叉中时，他的喜悦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像小孩子收到生日礼物一样开心。 他们把刺到的鱼放到火堆里烤了，连人带狗都吃了个够。生长在清泉里的野鱼就是鲜美，其味道无与伦比，雅单达觉得这胜过世上一切的美食佳肴。如果现在有船从这里经过，他真担心自己不愿离开了。 雅单达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已经好久没有站在镜子前面了，可溪水跟镜子照的一样清晰。雅单达看到曾经那个长相俊秀，还略带孩子气的自己已在水中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卷缩达到脖子，上身*，只在腰间裹上一块兽皮的强壮男人。他不禁笑了，笑上天会安排他这一生有机会游历至此，又笑自己已不折不扣地成了一个男子汉。 第九章 丛林海底10 他们饱餐过后，雅单达要利索带他去树上的小屋。于是，他们又荡着树枝爬上一棵大树，在一根看上去跟树干一样结实的树杈上，搭着一个别致小巧的木屋，屋檐只比雅单达高出一点，屋顶很严密，决不会漏雨，里面空荡荡的，用各样绿色树枝在四周做的装饰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房屋结构很好，居然还分与小阁间，像动物世界里的小屋一样可爱。他们又荡着树枝看了其他树上的房子，每个的构造都不相同，它们是按各自主人的想象自行建造的，但都一样稳固美观。 雅单达欣赏着一间间的小屋，心中满是惊叹。要是换作一个普通世人，他是绝对无法在这么粗大的高树上建房盖屋的，别说是建结实牢靠的房子，就算爬上树顶也难以实现。这群世人不管不问的部落居民竟有如此的巧思和能力，应该是上帝特别的赐予吧。 雅单达突发其想，他也要盖一间自己的小屋。利索很愿意帮忙，他们在离海滩不远处找到一棵大树，他大位置绝佳，既能欣赏岛上风光，又能看见海上情形。雅单达费尽心思找来适合的树枝，经过一番构想选拔后，一连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摆设出房屋的结构，小屋分一室一厅，还破记录地设计了一个晾台。雅单达忙的不亦乐乎，在林间飞来荡去，爬上爬下，却一点不觉得累。当一个人甘心乐意，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时，即使困难重重，需要呕心沥血，也会乐得其所。最终当小屋建好时，雅单达和利索来到晾台上，感受亲手创建的伟大工程，内心踊跃着说不出的喜悦。他们相视而笑，比利崽也呆在旁边，共享他们劳动的成果。 在这之后，雅单达想做一次环岛奔跑，他发疯似的想马上实现愿望，便匆匆把家里的海龟托给利索照管，然后在身上跨了一把弓箭，带上两块火石，就在其他家庭成员的陪伴下出发了。他按照计划，在海滩上沿岛环跑一周，一边看看岛屿其它地方的风景，一边还提高自己跑步的水平。 他的心情很舒畅，思绪平静如水，天空和海面一样广阔。雅单达沿海滩开始了一场无限期的奔跑。他的速度惊人，像是正在跟什么人赛跑，可看看四周，除了不利父子在热情奔放地享受着旅程，其它一切都静止不动，蓝天碧海交相辉映。那只跟着雅单达的鸟儿总是不失时机地偷懒，它一会飞到不远处的树上歇一阵子，一会等主人跑远了，又迅速拍打着翅膀跟上来。附近阴沉沉的树木纵横交错，静静观看着沙滩上第一次奔跑的人与狗之间的比赛。 雅单达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宁静被打破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为他的到来肃然起敬。雅单达偶尔跑在松软的沙土上，偶尔又向树林靠近一些。他的双臂有力地在两侧摆动着，身体宛然向前倾斜，风在耳旁呼啸而过，他看到比利崽有些力不从心了，时常落在后面，它还很小，是兴趣和不甘放弃的心在支撑着它，而这种心思是出于本能，本能地要跟上主人和比利。 沿途的风景很美丽，雅单达不知时间地奔跑着，有时跑上大半天才停下来，这时已是饥肠辘辘了。他就取下弓箭，射上几只伏在树枝上的鸟儿或是躲在杂草中的松鸡，一饱口福。同时还四处走走，观光观光。他看到林中的树木比先前看到的还要粗大，高耸入云，如一座座宝塔直逼云宵。雅单达满腔喜悦，心想，这么好的材料闲在这里真是浪费，下次有机会再来的话，一定要在这些大树上盖一座房子，那必将是世界上最高的空中楼阁。 雅单达白天除了烧吃野味，其它时间都在奔跑。到了晚上，他就爬到树上睡觉，因为那样比较安全，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有一晚，雅单达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岛上度过的生活，从一个担惊受怕的落难者，到一个被“人不管”部落和睦相待的客人，又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并且还从这学会了射箭、掷长矛、爬树、荡树枝等很多东西，他有些想念利索，是在他的陪伴下，雅单达才度过很多有意思的时光，他的脸上总是留着单纯可爱的笑容，没有欺骗，没有诡诈。也不知道他过的怎样，没有雅单达在身边是否会觉得孤单，还有家里的那只海龟，不知能否适应新主人对它的服侍。 一次午餐过后，雅单达刚要跑出丛林，准备继续上路，他突然就看到头顶上一个大大的栗子向他伸过来，栗子上的刺还差点挂到了头，那是一棵不小的栗树。雅单达对这一重大发现犹感骄傲，像捡到一批珍贵的财宝，他兴冲冲地打下几颗，从已经张嘴的栗壳里掰出饱满的栗子，栗仁松脆可口。他又看到地上落了成片已熟的栗子，他赶紧拾起一些，把它们放到刚刚烧烤野鸡的火堆里，不一会时间，他已经吃饱的肚子里就加了几十颗栗仁。这里气候温暖，还能吃到这种美味，如果是在家乡，此时不用说栗子，就连栗树叶恐怕也已经落光了。 雅单达发现栗树后，不舍得马上就离去，他停留了一下午。这里有成片的栗树，还有一些野石榴，这都是意外的收获。所以那天晚上，雅单达只吃栗子和石榴就把肚子填的饱饱的，他还捡了一些未开口的栗子，准备带回去放在部落里种植，这样，人们以后就可以吃到新鲜的栗子了。可石榴只有等来年到这里取秧苗了。 过后，雅单达步入一个河口，是从海里延伸到岛上的，看上去并不多宽，但想游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若是绕路跑过，就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了。于是，雅单达还是打算游泳过去，而且比利父子也可以跟着他一起走水路。但还没等下水，雅单达就看到岸边停着一块大木板，他琢磨一番，想不到这竟是雅单达上岛前使用的那一块，现在已经漂到了这里，它又一次帮助雅单达渡到了河对岸。 第九章 丛林海岛11 再往前跑，有一片沙滩上留有水的痕迹，脚踩下去，还有水摻上来，雅单达猜测这里不久前刚刚涨过潮。他就快步跑过这一带，以免被再次涌来的潮水挡住去路。 雅单达现在的速度可以与风相媲美了，既或不然，也可以与奔跑迅速的比利一决高下，他的脚下像长了轮子一样在地面上一颠而过。一次，他又以这种飞人的速度靠近树林奔跑，突然一只黑熊在前面蹿了出来，这只怪物的出现吓的雅单达浑身直冒冷汗，他差点没有刹住车，朝它撞过去。这只黑熊虽然不大，但样子还是很可怕，他笨拙的样子，楞在那瞪着雅单达，它一定不是故意蹿出来吓唬雅单达的，因为从他发抖的身子和恐惧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它被吓的更加厉害，也许这是它第一次看到人和狗，同样被这陌生的动物怔颤住了。 比利在一旁大喊大叫，雅单达渐渐远离它，这只笨熊也向后慢慢倒退。他们之间没有侵蚀的意愿，都不想伤害对方。退了一段距离后，雅单达猛然向前一蹬，大喊一声，那只熊立马调头就跑，它那肥大的腿脚关键时刻却不听使唤，逃跑时往侧身一滑，身子向旁边侵倒，它像圆球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看它那熊样，笨拙可笑，后来就跌跌撞撞地飞奔到丛林里了。 经过一些岩石繁多的地带，雅单达但到山羊成群结队地进进出出，毫无惊恐之意，仿佛这里就是它们的天下，不手任何干扰，而居住在“人不管”部落的那一小片天地里，偶尔好几天才能碰到一两只涉险走失的山羊，它们也一定是从这一群中走出去。雅单达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到它们中间捕获几只，爱吃多久吃多久，但他没有这么过分嚣张的举动，去打破山羊的安宁和对于这片土地的骄傲。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野蛮的猎食者，更何况这片荒岛和丛林根本就不属于他，他没有权利也没有必要去疯狂地控制什么，只要能在晚餐上吃一点东西，夜晚再爬上树上睡觉不被干扰就已足够了。 奔跑在沙滩上给雅单达的惊喜太多了。不仅身体上得到锻炼，感受到飞一般的自在，还大饱一场眼福。他后来又看到海滩上横竖铺满了贝壳，这些贝壳无论捡起哪一个，雅单达都觉得很美，是他从未见过的。有的圆的像太阳，上面规矩地印着花纹，有的一头大一头小呈螺璇状，有的彼此重叠一层比一层窄小，还有的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形状。总之，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样式都有，大小各异，其具特色，都是那么惹人喜爱，雅单达抓住哪个都舍不得放手，想把它们全都收入囊中，但不可能，又想睡在它们中间，幻化成它们中的一块。这真是天地间无比奇妙的造化，别具匠心。雅单达找到一块最大的，足以放在自家的锅灶上，与一口大锅相抗衡。 经过百般比较之后，雅单达只有舍多求精，他选了几块完美无缺的贝壳，既小巧又耐看，心里想着等维娜收到这些礼物，一定会无条件地给雅单达送上几吻。最后，在他流连不舍地将要走开时，他又把那个最大的贝壳搬到离海水较远的地方，然后捡了一大堆他认为无可比拟的贝壳放在里面，等待下一次来取。可后来，他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属多余，因为向海滩上望一眼，就会看到眼前有无穷无尽的贝壳，没人会来争抢这遍地都有的东西。 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在雅单达看来，这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他的环岛奔跑之旅结束了。他要向这里可爱的人们分享他的快乐旅程，他们一定会乐意倾听的。可当雅单达走近从林，却没有看到平日里那些爱守猎的人们，他又继续朝隐蔽的山洞走去。离的很远，雅单达听到一些人拼命撕喊哭叫的声音，他一刻没有耽误，飞快地跑到洞口，有几个带伤的人看到雅单达来了，就急切地喊着“救命”。原来在洞中，人们正与一条凶猛无不的蟒蛇作战，它已经伤到了好几个人，还正用尾巴肆攻击，将人们卷起来甩在地上，有的人被它抛在空中，当掉下来时，摔的肋骨尽断，口吐血沫。首领带头向它发起攻击，强壮的男人们没有一个退缩。这也许是雅单达不久前无意踩到的那条蛇，或许它现在是来报仇了。雅单达没有时间思想这些，又一种本能出现了，这是一种人的本能，一种面对灾难，在内心责任感的驱使下，表现智慧和勇敢的本能，雅单达本能地跑上前取下弓箭，朝巨蟒射出一箭。此刻巨蟒好像认出了雅单达，它直直地向他奔过来，雅单达的理智指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又取出一只箭，对准蟒蛇，他的眼睛丝毫未眨，脑海里一片空白，但他只知道在这瞬间有要完成的使命。当巨蟒带着张牙舞爪的气势，打开穷凶极恶的大嘴向雅单达扑来时，一只箭射到了嘴里，顿时，它抽搐颠狂了，尾巴的力量更加凶猛，打在墙壁上，如铁鞭抽过，溅出几块碎石。它毫无目标的进行冲撞，想要颠覆一切，洞*被它搅的乌烟瘴气。雅单达和首领让大家马上撤出了山洞，他们在洞口堆上石头，扔了无数的火把进去，直到洞穴墙壁上的撞击声停下为止。 从雅单达站在洞口，到他们开始向里面扔火把，只不过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人们紧张的心都如同雅单达拉满弦的弓，绷的紧紧的，直到坐在岩石上欢迎雅单达归来时，还在砰砰直跳。雅单达此时才感觉到害怕，他内心的思绪跌宕起伏，回想起来，他当时竟有如此的勇力去跟巨蟒迎面对击，若是让刚才的场景再现一幕，那必定惊天动地，让人叹为观止。有些人受伤了，身上可能会永远留下伤疤，但他们都不在乎这些，反而，这种伤疤也成了一种美，一种为保护生命而奋勇杀敌所留下的美，是生死与共一起作战的光荣标记。 第九章 丛林海底12 雅单达把栗子给了首领，作为种子在这里栽种。他向人们诉说一路上美好的经历。在私下里，雅单达还留下几颗栗子给利索，他品尝着美味，脸上绽出快乐的笑容。雅单达还送了他两块贝壳，并告诉他，下次出行一定要带上他，因为还有好多栗子等着他吃，好些贝壳等他捡呢。 现在，雅单达又和利索一起打猎，一起荡树枝了，他的这些丛林技能已经学的很精湛，可以随意上下跳跃。他和利索在林中玩着追逐的游戏，无比自由。但在雅单达心里，每天必不可少的事，还是要去海滩上看一次，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在这片海滩上等船只了，他必须立即恢复这项探查事务。 回来后不多几日，天下起了大雨，鱼势渐渐增大，风也跟着刮了起来。据说，有几天短暂的雨季将要到来。雅单达无法再到沙滩上看经过的船只了，可他的那间树上小屋此时倒适合一用，雅单达时常就跑到那上面进行守候，从那里，可以将海面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一天早晨，雅单达站在他的小屋晾台上向大海了望，海面升起了一层薄雾，海水也变的汹涌翻腾起来。在朦胧中，雅单达一阵颤栗，有一种预兆在心里暗示着他，将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然而雅单达这种感觉太模糊了，如同海上的舞气一样，飘忽不定。将是什么事呢？难道是比利崽突然跑上来站在身后，吓他一跳？或者是有一股大风将要刮来，把小屋和他一起刮到树下？又或者、、、、、、 雅单达心思凝重，无法测透。可是当他再次朝海面上望去时，谜底揭开了，不可预料的事发生展露在眼前，雅单达隐约看到大海魔幻般地变化出一只船，正颠簸在海面上。天哪！雅单达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一点不错，他看清楚了，是一艘船，正在向海岸靠近，只是被风浪拍打的厉害。 雅单达心潮澎湃，有些站立不住。他该怎么办？一种矛盾心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如波涛颠来覆去。要是上了这艘船，他实在好难舍下这片丛林和住在这里的人们，如果不上船，难道他要一辈子都留在这吗？那他的家人怎么办？那些等候交代的灾民怎么办？ 他平息下了心里，回想起当初上岛时，不就在盼望这一天了吗？而且当时就有一种预感，他不会呆在岛上太久。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他怎么反倒想退缩了呢？雅单达必须得走，没有任何怀疑和迟疑的余地。 雅单达尽量让心情变的好一些，他努力思想着回家后的兴奋场面，和见到父母时的喜悦，这种想象减轻了些他对丛林的不舍，也坚定了些他要回家的信念。是的，他决定了，他要搭乘此船里开这里。他开始觉得这艘船像是一个新生儿诞生了，可这样的新生儿即使再怎么可爱，也必须等到结过婚后才能生出来。当前，他绝对不能鲁莽行事，也不能将他生活所在的这群善良的部落居民暴露给外界，就算去与船员结伙，他也必须先穿好衣服，探清来路。千万不能让自己身陷贼船，白白送掉小命。 雅单达呆在小屋里，半天的时间，他一直保持着警觉探望的姿势，直到这种姿势提醒他的身体有些累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小屋里走了两圈。他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部落里的人们，听听他们的意思。 当利索第一个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最先显露出的表情就是难过。他伏在雅单达的肩膀上，不愿让这样一位同伴和大哥离去，他的感情是那样真诚，眼神透露的是那样悲伤，以致雅单达很想把他一起带走，可这个诚实的小伙子不愿意离开。曾经那个世界给他留下太多的伤害，他现在已完全只属于这片丛林海岛了。 利索眼里的泪花还未擦去，雅单达也正难过，他们就听到另一件不幸的消息。部落里的一个猎手走进洞中，手里拖着一条死狗，那分明就是比利——雅单达的一个忠心伴侣。它已经死了，没有一点气息，一支长矛在肚子上穿了一个洞，还在流血，直流的毛发和地面都被染红了。雅单达看到这一幕时，简直要昏撅过去，他双腿跪下，抱住比利，大声喊着它的名字。这个跟随他漂洋过海的同伴，曾经不顾一切地用生命来保护他，同他一起感受岛上的新鲜事物，在丛林里穿梭。而此时将要回家了，它却紧闭着双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倒是它的孩子比利崽，在一旁看着它呜呜噎噎，小身子不自然地发抖。雅单达仍然抱着比利，抱了好长时间，他的内心也如同被刺穿了，撕裂般伤痛。 那个将比利拖进洞中的猎手脸上充满了自责和懊悔，但他不是故意的。在阴雨中，他把比利当作猎物一样射穿了，他和利索跟着雅单达一起流泪，那种难以言喻的伤痛只能在泪水中尽情地释放。雅单达没有责怪谁，他相信比利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陪伴雅单达度过了海上之灾，又过完了岛上生活，现在该是它离去的时候了。他们一起在雅单达洞口不远的地方，把这个无私忠诚的朋友掩埋了。 全部落的人都得知雅单达即将离开的消息，他们都为之依依不舍。首领巴萨很想挽留他，但知道这不可能，他只有为雅单达实现愿望表示祝贺，也更欢迎他有机会再来岛上，这里的人们都将欢迎他。可巴萨又镇重地告诉雅单达，一定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关于部落的事，他们将对此感激不尽。但雅单达还是提出了一个请求，如果将来自己娶了妻子，可否把她一起带来，这得到了大家同意，并期盼这一天早日到来。 雅单达换上当初漂泊到岛上穿的衣服，走出了丛林。当他出现在船员眼前时，他们被吓傻了。看到一位这么健壮而英俊的人出现在无人问津的小岛上，他们以为是天使降临前来营救的，于是便双膝跪地，俯伏敬拜。可很快，这幽默的场面就被打破了，船员中有一个人是那么面熟，他哈哈笑着与雅单达拥抱在一起，是雅单达的老朋友扎特。到现在雅单达才弄明白，当时自己睡在船板上，醒来后没有见到扎特的原因。 原来船板在大海上漂流时，扎特的女友被浪涛击入了水里，为了救她，扎特也跟着跳了下去，但最终女友还是被冲走了，而自己就流到了另一个地方，才侥幸得以存活下来。 现在流落至此的这艘船正是从本国出发，运回大量物资的第二次航船。在归途中竟也遇到了狂风怒涛的袭击，这应该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吧，否则雅单达就无法回去了。 在岛上停留的几日，雅单达时常给他们带来充足的猎物，让他们一享丛林美味。他们总是很惊讶雅单达能有如此的本事，一会时间就能捕获裂物，可却无法猜到他的背后竟有庞大的部落居民的支持。想想真是奇妙，“人不管”的居民竟然管起了人，而作为中间渠道的雅单达就救助了船只，也得益于船只的救助。 在准备离岛的前一晚，雅单达最后一次悄悄回到了部落。在山洞里，人们为他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欢送仪式。所有人都哭了，雅单达尽情沐浴在这种纯洁的友情之中。很多女孩子偷偷看上雅单达几眼，这个英俊男人让她们着迷，但她们不敢多加妄想。芳施狄亚一直把雅单达当儿子一样看待，现在自然是伤心痛哭起来。羽桑克尔也张开大嘴在雅单达肩膀上唧娃唧哇地哭了半天。 第二天早晨，在尽可能的范围之内，部落里的人们给雅单达送行。在前一晚，雅单达已将自己的财产进行了分配，他的日常用具给了好几个人，海龟送给了羽桑克尔，一直跟着雅单达的那只鸟儿送给了利索，还有那间树上小屋也将由他照管。至于雅单达走后，留下的那个空空的山洞，将一直为他保留着。 利索将雅单达送到了最靠近海边的地方，直到即将要看见船员为止。雅单达最后一次拥抱了利索，拥抱的时间是那么长，而每一秒都是那么值得珍惜。可爱的小伙子泪流不止，雅单达将永远不会忘记他纯真的笑容和深情厚谊。 在雅单达的帮助下，利索说起话来已真的很利索了。他看着雅单达远去，向他挥手告别，泪光在眼里不停地闪烁，他尽量小声地喊着：“人，再见！人，希望你下次再来！” 利索爬到树上那个和雅单达共同搭建的小屋里，看着雅单达跟船员们握手，看着他上船。然后船在海面上扬帆起航，渐渐远去，消失。直到海面上空无一物，留下的只是淡淡的涟漪。 第十章 海之恋1 雅单达离开“人不管”部落，踏上回去的航程。 此时的海上，天郎气晴，空无一物，可谓广阔无边。雅单达带回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个活物，比利崽，这是文明世界的比利与“人不管”部落里的狗类爱情的结晶，第二样是利索送他一直在岛上穿的那身兽皮，还有就是他在岛上捡的贝壳。 当扎特看到小小的比利崽时，他还误以为那就是曾经的比利，不由地爱扶起来，“可怜的小家伙，在岛上一定生活艰苦的很，居然瘦成这么一点大了。” 雅单达扒在船头的栏杆上，两手托着头，眼睛一动不动，望着蓝色的海面，浮想联翩。此前经历的一切都无序地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这串长长的记忆正如一场按计划拍摄的电影，惊心动魄；又像做了一个完整的梦，还像一本意味深长的书，而当这本书被展开时，轻易地从中翻开一卷，就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生命，什么是奇迹…… 在这无边无际，一览无余的大海上，在天空与海面连接的空间里，人就是沧海一粟，渺小甚微。人本来什么都没有，却又贪婪地想拥有一切，而他本身只是一口微弱的气息，如风吹过，如烟上腾，虚无缥缈。如果你想赚得全世界，也许你会在瞬间变成一个穷光蛋，穷的只剩下一具尸骨；如果你可以让心胸变得如当前的海面那样，广阔而又乐于包容，你会笑着度过每一个灰暗的阴天。就算死去，也会觉得如睡一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美梦就会跟着到来。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样，那就是美好的爱情。但这爱情不是自私的欲望或催人欲睡的狂想和迷念，而是相隔千里之外的深深祝福和相互寄托，是翡翠般纯洁无暇的思念和面对生活与灾难时坚忍不拔的力量。 雅单达思念着维娜的一颦一笑。面对大海，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想到当维娜看到自己时的幸福感觉，以及收到形状奇异的贝壳时露出的欣喜面容。并且雅单达还要带她一起去丛林海岛，那必定会让她充满期待。 雅单达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想象中。船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疾驰而行。雅单达又一次感受到海的宽广和无限美丽。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它即将停靠在属于它的港口里。遥望这一带海域，大小不等的岛屿在远处成一字形排开，中间或者隔着一条水带，静静地流淌着，或者首尾相连，相互照应，好似海中掘起的海豚，正在水中游荡。港口边上来来往往的驳船，气笛长鸣，给波澜广阔的海面上奏起不眠的歌声，有些船已经渐渐远去，消失在无边的天际。 当海岸近在眼前时，扎特跑到了船尾，他对着大海使劲叫了两声，算是一种发泄。曾经的队友和自己的女伴都已被海水吞没，原来这第五次的恋爱将在回国后给他带来幸福的婚姻，现在却成了永远的不可能。他最后撒了一脬尿在海里，然后就奔向前舱，等待岸上迎接他们的人群。 果然，岸边每天都有人巡视，当船即将靠岸时，那里已聚集了大量的群众。这批迟到的物资将给他们带来多么大的惊奇啊。有人挥手致意，大声欢呼，他们早已预料到第一艘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一艘所带回来的喜悦将帮助人们忘记一些海上的不快。 经过六个多月的时间，雅单达回来了，从那个“人不管”的部落回到自己的文明世界里。此时，他被拥簇着跟在船员们的后面，身边挤满了人，只觉耳边有无数的声音，震耳欲聋，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别人套了一个花环。他什么都不清楚，脑子里模模糊糊，耳朵里也模模糊糊。只知道自己要跟着队伍一起走，好像正要迈进结婚礼堂一样，是那么的喜庆而隆重。 接下来，雅单达完全成了一个自由人，他可以马上选择回家，也可以留在队里第三次随船出海。所有回来的船员都已被录用为正式的水手，只要他们愿意。政府官员为归来的船员们开了一次庆功会，为他们接风洗尘。当得知雅单达和扎特是第一次航行活下来的船员时，所有人都为他们感到震惊，他们刹那间成了焦点，无数人向他们打听前一艘船失事的消息，他们变的无比繁忙，成为国宝式人物。当他们谈起海上遭遇时，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同翻腾的海水正从身边经过，激起千层浪，让听的人不禁身心颤栗，既钦佩他们的勇敢，又无限悼念逝去的亡灵。 为了对雅单达和扎特表示祝贺和褒奖，他们两人各被授予一枚奖章，是政府临时刻制的，上面清楚地显出几个大字“生命英雄”。授予奖章的仪式举行的特别神圣隆重，扣人心弦。广场上到处是感恩赞美的人们，当雅单达作完简短的报告，从台上下来时，一位老太太拉住了他的手，眼里饱含着骄傲的泪水，笑着说道： “年轻人，是上帝保护了你。感谢上帝。” “是的，我也这么想。”雅单达很有礼貌地回到。 “那么，你是第一次出海航行吗？” “是的。” “第一次航行，就遇上了灾难，还能活着？”老太太说着变的很激动，嘴唇颤抖。 “对，我还活着，即使是第一次航行。” 老太太愕然而惊讶，她眠住嘴唇，颤颤微微地搂着雅单达，像搂自己的孩子那样亲切，嘴里不停说着，“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当雅单达即将要离开时，老太太最后说了一句，“孩子，顺便说一下，你的船长，我的儿子，即使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却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雅单达没有想到，这原来是船长的母亲。她眼里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只是含在眼里泛着金花。雅单达最后告诉她，“您很了不起，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您应该感到骄傲。” 离开人群时，雅单达心里激荡着无数说不出的情节，有一丝凄凉，有一份感激，同时又夹杂着火急火燎。他是怎么呢？见到父母时的喜悦场面不是很快就会出现吗？难道是想起什么悲伤事了，或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又在等着他呢？他像是走进了一个茂密的森林，迷了路，一时间，琐碎的思绪如片片枯叶，落在心中，搅的他头晕目旋，失去方向，猜不透任何事情。但也许是因为船长的母亲让他想起海上的那一幕幕吧，应该是这样的，他相信是。 第十章 海之恋2 雅单达要回家了，他听说父母已经又般回到自家的小镇，住在一套简易的临时住所里，虽说简易，但总还有个家，雅单达对此新家充满期待。他无需准备行李，因为他此时的全部家当就是一条狗，一套身穿的衣服，一件兽皮和几块贝壳，外加口袋里的那个象牙套。他很轻松的就上路了。 坐上卡车，雅单达欣赏着路边的风光。卡车从城市人群中穿行，隔三岔五地经过几个小镇，驶进风景如画的乡村公路。此时，已是春寒料峭，阳光照着正在复苏的大地，生机勃勃。田间的麦子长出青翠的嫩苗，在春风吹扶下，荡起一片青波。在那些还没有播种的田地里，农夫赶着强壮的牛儿，后面拖着沉重犁，正翻开僵冻的土地，鞭子声辟哩啪啦，加上农夫的吆喝和牛的喘息声，响成一片。去年的冬天，一场大雪曾覆盖了所有的树木和田野，这无疑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兆头。偶尔两三只燕子落在树梢上，嘴壳相互碰在一起，唧唧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啄着亲吻着。 天际线内的远山此起彼伏，相互连接，其上的松树仍郁郁葱葱，不时有一些陡岩峭壁裸露着身子，向旁边突起。卡车对着迎面的过客鸣起笛声，一个女人脖上裹一条围巾，完全一副地道的土气村姑打扮，当卡车从身边经过时，她竭力探着头向车内望去，如同卡车里正坐着什么她认识的人似的。迎面马车上的人们则不然，他们对身旁路过的人和物漠不关心，只是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对他们来说，最赶兴趣的就是看着自己的高头大马在路上稳当地奔跑，而不出什么意外。 走过未经地震破坏的小镇，雅单达看到教堂的尖顶高高耸起，四周样式各异的居民宅星罗棋布，墙壁粉刷的颜色忽而红的发紫，忽而白的耀眼。一些大大小小的燃煤厂置于其间，从又细又高的烟囱里，吐着浓密的黑烟，将这一片蓝天染成了灰色。 傍晚的时候，雅单达回到了小镇。看上去，人们的生活已恢复正常，灾难的阴影正在从脑海里渐渐淡忘。大街小巷的热闹劲不减昔日，人们都搬进了统一的住宅区里，每家每户的地方虽不很大，但并不拥挤，只是自由的空间较比以前小了一点，吃的东西差了一点，可这种小家庭倒显得特别温暖，特别让人珍惜。 不断遇到认识的人在跟雅单达打招呼，告诉他父母的住处。雅单达穿过几条过道，来到一个门前，女主人正从家里把灰尘往外扫，当她的扫帚碰到雅单达的脚时，她猛然一抬头，哇地叫了一声，把扫帚扔到一边，抱住雅单达。 “我亲爱的雅单达，怎么会是你？”她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是的，妈妈，就是我。您的儿子回来了。”雅单达也拍着她的肩膀。 母亲卡丝?琳达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捡哪一句话先说，她干脆一言不发，先在雅单达的左右脸庞亲几个响吻。父亲夫雷德先生出来了，他同样热切地想抱抱雅单达，长久的等待已让他们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母亲仍旧不肯放手，好像想把他们的儿子占为独有，她又亲了亲雅单达。 现在终于轮到父亲了，他仍然庄重而热情。抱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父亲明显感觉到雅单达更加结实了，他的肩膀宽阔有力，肌肉付有弹性。母亲的思绪已捋的很清晰，她迫不及待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比如：“你们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耽搁到现在才回来？一路上吃的好，睡的好吗？都发生哪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了？”等等。 雅单达像录口供一样，一一回答了问题。每当说起一件惊险的事情，就让他们不寒而栗，可他们更加觉得感恩，儿子始终还是回来了。想想这片刻之间发生的改变是多么大啊，就在前一刻，他们还精神恍惚，心思沉重，没有一点盼望，其实过去的几个月一直如此，可现在一家人又出乎意料地团聚了，他们欢天喜地地张罗起饭菜。雅单达看了看他的房间，虽然之前父母对他的归来毫无指望，完全是一片迷惘，但他们仍然为儿子留下一间卧室。走进去，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墙上挂着几幅照片，贴了几张画。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明亮舒适，能够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真是太好了。 雅单达沐浴了一番。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时隔六个多月，一家人又能围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了。雅单达谈起很多没有提及的事，父母仔细聆听着，一声不吭，神情看似有些忧伤。他们一直不停地往雅单达碗里加菜，自己却吃的很少，脸上忧郁的表情显而易见。他们为什么会显得闷闷不乐呢？雅单达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难道还在为儿子的经历感到吃惊或担忧吗？ 餐桌上的灯台上插了七支蜡烛，火焰微妙地闪耀着，在墙壁上照出三个人大大的影子。桌子下面，比利崽兴奋地啃着骨头，忙的不可开交，它还没有完全适应文明世界的生活，但吃骨头这种老本行的事不在话下。 晚餐吃了很长时间，直到漆黑的夜色填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雅单达要回房间睡上一觉了，可母亲叫住了他。 “雅单达，请等等。”她很少用这么正式的言语跟儿子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干什么？妈妈？雅单达停在卧室门口。 “我想——我想和你谈些事情。”母亲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在担心什么。 “好的，是什么事？” “我们坐下来谈，好吗？”母亲恳求道。 “啊？难道还要谈很长时间吗？我都有些想睡觉了。不过，好吧，看来是件重要的事。” 雅单达伸了个懒腰，他已觉察到气氛的紧张。父亲已经坐在桌旁，母亲心神不宁地杵在那里，像尊雕像，一尊忧愁女人的雕像。他们都带着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雅单达，就等他坐下来。 “怎么了？妈妈。是什么事？”雅单达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在父母的对面坐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下，一家三口相视而坐，父母深邃的眼睛里透着无法理解的担忧。一种莫名的神秘已在各人的头顶上降临。 第十章 海之恋4 看似一场沉重的对话即将开始。 “雅单达，你才刚回来。”母亲低头沉默了一会，开口说话了，“有一些事情，现在告诉你可能不是时候，但必须告诉你。”这算是她的开场白。 “是什么事情？妈妈。请说吧。”雅单达很认真地听着。 “孩子，我必须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任何不好的消息。” “妈妈，你们到底怎么了？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无法接受的。” “是这样的——”父亲说。 “不，请等等。”父亲刚一开口，就被母亲打断了。“雅单达，我的孩子，请相信我，我们都很爱你，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 “是这样的，妈妈，我知道。” “可是，请听我说，人世间总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我们总是在期盼最美好的未来，但上天的旨意我们并不明白。有时糟糕的事临到我们身上，我们会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承受，但也许这样的事不一定完全是坏事，它只是要考验我们的耐力，锻炼我们的意志，好让我们变的更加坚强。” “呵呵，妈妈，”雅单达勉强地笑着，“你的确在考验我的耐力。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接受任何打击。请说吧。” 父母再次对视了一眼，充满恐惧，母亲的呼吸很急促，她尽量控制着自己，让呼吸变的平静些。她放低声音，直盯着雅单达的双眼，一停一顿地说道： “维娜——她——死了。” 天哪！空气顿时凝固下来，僵化不变。雅单达的脸色一下阴暗了，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他的脑袋。 “维娜，她——” “她死了。”母亲因说出这个消息反而觉得放下了重担，她哭了起来。 雅单达感到自己将要窒息了，冲天的黑暗铺天盖地倾泻出来，从心底迅速升到头顶，使得他的双眼瞬间变的模糊不清，头脑昏沉沉的。雅单达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水中，无法呼吸，渊暗的狂涛将意志淹没，生命时时都在面临危机，却又无人搭救。 父母不停叫唤着他的名字，但他却听不见。直到过了好半天，他才起死回生般地又听见父母说话了。 雅单达趴在桌子上，父亲告诉他，维娜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她一直在学校里作志愿老师。但地震后，发生了罕见的瘟疫，学生中很多都被传染了，他们把瘟疫带到了学校，结果死了很多孩子。而这其中好些都是孤儿，根本没人照顾，维娜不间断地去照看他们。说到这里，父亲摇摇头，叹息道，“太可惜了。我敢肯定，维娜要是自己生下孩子，她一定是个好妈妈。” 可不幸就是这样降临的。谁都知道，跟瘟疫的人呆在一起，长时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维娜却很执着，她一直都不愿丢下那群可怜的孩子，直到自己也病的无法救治，可怜的死去。 当她被抬着送回家里时，还剩下最后一刻。她的父母哭天喊地求人医治她，但没有一点效果。她最后拿出象牙套和雅单达送她的那本《圣经》，她在里面读到一句话，“那杀身体不杀灵魂的，不要怕他。” 维娜很安慰，她相信虽然身体被瘟疫夺走了，但灵魂将来会复活在天堂与雅单达相见。带着对雅单达的默默思念，她死时很平静，没有任何挣扎。就这样，一个年青女孩为了救援事业将生命定格在了二十二岁。雅单达收到维娜的最后礼物，那个象牙套，《圣经》和一张夹在中间的照片。 对于雅单达来说，维娜的死讯像寒风一样刺入心骨，咄咄逼人。他好想尽情地哭上一场，但心灵的痛楚已使他无法流出眼泪。家里的空气太闷人了，雅单达憋的喘不过气来，他要到外面走走。 凄砺的晚风在他开门那一刻向他袭来。父母很担心他将要干什么，天势已经很晚，他们想陪雅单达一起出去，但他不允许。 雅单达大口大口呼吸着夜晚有些湿润的空气，他又闻到昔日熟悉的野草气息和乡村独有的苔藓味，这些都是从小镇边上的树林里刮来的气味，不禁让雅单达又回想起姑妈家所在的农庄以及与维娜一起散步的一幕幕。仿佛与维娜告别只是在昨天发生的事，她的面孔还清晰可见，她的声音和笑容都还那么亲切。 雅单达无声无息地走在一条小径上，四周一片宁静，他仿佛听到空中正飘荡着一首凄凉淡雅的哭笑之歌： 哭吧！尽管哭吧！ 这是一个允许哭的时刻，没人会拦着你。 哭的惊天动地，哭的不醒人世。 让春风带着你的哭声飘过原野，吹向江河，融入大海。 尽情哭吧！哭吧！ 然而…… 不！你要笑！ 大声的笑。 笑的天翻地覆，笑的你死我活。 笑到肚子疼，笑到在地上打滚。 笑吧！ 让哭与笑在空中对峙，让哭与笑在海中相撞。 哭与笑注定了人生的不平凡。 然而，笑吧！ 雅单达的眼前不停出现维娜的身影，那样楚楚动人，但不可触摸，只能静静地观望。他觉得维娜正对着他笑，她被打扮的庄重高雅，一身白色婚纱已经穿在身上，头顶一项精美华冠。她在教堂长长的红地毯上出现了，父亲的胳膊被她戴着白色丝纱手套的手挽着，她款款走来，没有朝身边的人群致意，她的眼神看似激动而充满幸福，成为雅单达的妻子是她最美的愿望。她笑容可掬，举止既不过分妩媚，也不张扬失态，而是那样的大方得体，仪态万千。她迷人的双眼看向地毯另一头的新郎，虽然相隔较远，但也能感觉到情意绵绵。 当来到雅单达身边时，维娜向他轻轻伸出了一只手，显得高贵而纯洁。雅单达也同样步履庄重，可是当他的手即将触摸到维娜的那一刹那，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维娜消失的无影无踪，教堂和满座宾朋不翼而飞。雅单达的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第十章 海之恋5 这纯粹是一种折磨。雅单达意识到自己参加了一场梦中的婚礼，新郎就是自己，可他还没有在意自己穿的是白色礼服还是黑色礼服，领结是否系的工整，这场婚礼就已经结束了。 雅单达搞不清楚维娜为什么会这么悄悄的离去。他们不是说好等雅单达回来后就结婚吗，可她竟这样离开了，没有一点预兆就撒手不顾雅单达了。雅单达已经准备好多有趣的故事要和她独享，难道她不想听吗？甚至雅单达还决定带她到丛林海岛上去度蜜月，去看看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的善良人们是多么热情，多么与众不同，难道她都不感兴趣吗？ 雅单达沿着幽幽小径已来到了黑树林里，他一点不觉得胆怯。在惨白的月光下，雅单达顺手爬上一棵树，可这树太小了，刚一抬脚就到了树顶，雅单达在这里荡起了树枝，他在丛林里学到的技能仍很娴熟。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没有思想任何事情，在苍茫的林海里，雅单达变的自由自在，好像这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树枝纹丝不动，他似乎感觉到有一条微弱的脉搏在林间流动，而他已成了一个世间罕见的尤物在树林里穿梭跳跃，荡来荡去。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担惊受怕的父母一直在等他回来，雅单达向他们微笑，道以“晚安”，看上去他们的儿子已经摆脱了悲伤。关上房门，雅单达打开《圣经》，找到维娜留给他的唯一一张照片，那是维娜十八九岁时的照片，她正在给一只肥肥的大猫洗澡，可那只猫看来并不乖巧，它抖动着身子，弹起一片水花，直溅的维娜浑身是水。她正开心地笑着，一手还摁住大猫。看着这张已经发黄的照片，雅单达哭了，他哭的好伤心，像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双手不停地交替擦着眼泪，恐怕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但为了不吵到父母，他又把头抱着放在膝盖上，低声抽泣。 翻开《圣经》，雅单达看到里面有很多新的标记和注解，他知道这是维娜的痕迹。雅单达读到一段经文：论到睡了的人，你们不要伤心，因他们将来必先复活，与活人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 雅单达睡着了，他间间断断地梦到维娜，但不时又会醒来。他被弄的糊涂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在做梦，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他努力要求自己睡觉，并告诉自己：好好睡吧，等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会过去，一切又都会变的美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雅单达像两个人同时活着，面对外人，他仍然不改往日的礼貌和笑容，可面对自己，他的内心却刀绞般不自觉地伤痛。而且每当停下繁忙的事务空闲时，他总能感觉到伤痛像一条曲曲盘旋的虫子在内心深处隐隐作祟。他于是决定让自己忙个不停，他还要加入船员的工作，随同救援船再一次到大海上航行。 出发的前一天傍晚，雅单达仍想到河边的沙滩上去散步。他带上贝壳和维娜的象牙套，他依旧穿着一件披风和白色衬衣，走到河边，在一块高地上坐了下来。 雅单达觉得夕阳落下的那一刻，永远是最美丽的。明媚的春光在此时已变的辉煌灿烂，霞光万道。过了一会，夕阳的残辉宛若一缕淡淡的轻纱，夹杂着初春二三月的寒风铺设在金色的沙滩上。河水静静流淌着，碧波荡漾。 雅单达已二十四岁，他风华正茂，气宇不凡。在落日的照耀下，他的皮肤泛着红润的油光，他的眼睛明亮清澈而有神，此时正凝望着远方，只是多了几许朦胧的忧郁和感伤。他的体内积存着力量和热烈的情丝，有着男子汉的英勇气概和海纳百川的风度。比起以前，他已变的成熟，从他英俊的脸上，可以看到年轻人的洒脱和热忱，孩童般的纯真和诚恳，老年人的智慧和稳重。 雅单达看着看着，他眼前的河流好像突然间已变幻成广阔无边的大海。宽阔的海面上没有行船，只有微微闪动的波纹。雅单达隐约看着大海上升起一片美丽的天空，色彩奇异，这更像是天堂降临，它的美丽无与解说。一个女孩浮现出来，那是维娜，她的身上散射出唯妙的光芒，像海底公主漂出了水面。 维娜正向着雅单达招手，她体态轻盈，若隐若现。雅单达不禁有些漂漂然，他觉得身体正在上升，向维娜靠近，他突然又觉得那个女孩是曾经海底的索斯尼，她正在跳舞，舞姿那样动人，微笑扣人心弦。 雅单达仿佛要碰到她了，他只觉得自己身下一阵冰凉，便刹那间惊醒了，他看到自己已身处河水之中，水势即将淹上膝盖。 天那！难以置信，雅单达惊讶了，急急往后退去，他在做什么？ 雅单达从新回到沙滩上，他对维娜的思念依然，对她的爱将永不止息。可这思念不能让他变的颠狂，成为变化无常的人。 雅单达抓起一把沙向河里重重地撒去，他仍然是雅单达——是父母为之骄傲，亲朋为之自豪的雅单达——是年青俊美，充满幻想的“大海王子”雅单达——是勇于担起职责，渴望拥抱美好未来的雅单达。 他从口袋里掏出送给维娜的贝壳和象牙套，将其放在水中，让它们沉没了。他坚信象牙套的约定将成就他和维娜未来的“天堂之约”。 此时，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七下。初春时节的夜晚来的格外早些，天空已升起一轮明月，一袭寒光洒在雅单达孤身行走的沙滩上，皎洁的月色照着轻风荡漾的水面，波光粼粼。雅单达的披风在身后轻轻扬起。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看看月色，或是低下头来看看脚下的沙子和夜幕下灰暗的河水。他的脸被晚风吹的凉凉的。 雅单达又挺直了胸膛。在天地苍穹之间，他一个人沿着河岸静静地往回走。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双臂有力地在两侧摆动。明天，他还要早早地上路，到大海上航行，为了灾民，为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为了未来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