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一梦江湖》 1、叙前尘 海外有仙山,缥缈云海间,太阿盘做底,比翼玉生烟。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者也。 题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呆在这里,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无法从这里离开,我的武功很厉害,至少很多人都说厉害,可那所谓的厉害的武功,却不能给此时的我半点帮助。 我的头很痛,我知道那是饮酒过度的反应,我不明白为何一杯酒会让我睡的如此沉重,沉重到自己也无法醒来的程度,叹口气,早知道就不去碰那“长生”了。 并非懊恼于自己的莽撞,只是不满于自己现在如此狼狈的状态,不过小小的一杯酒,竟然让我狼狈如斯,那酒仙当真该死非常。 昏沉沉中我又再次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虽然四肢酸软,虽然内力凝滞,但至少我可以离开这个潮湿的洞穴了。 洞外春暖花开,好不灿烂,适应了阳光的我却无心欣赏如此□□,犹记得饮酒时夏日炎炎,红荷万里连波,难道时间竟倒转了不成? 事实告诉我,我可能已经从夏天睡到了春天——第二年的春天,我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下回不能如此任性了才是。 当我蹒跚着脚步走下山后,我才知道我的想法还是过于保守了,至少我的震惊还远远不能达到老天所希望的程度,我不是睡了一年,我是整整睡过了三十年大好春秋,三十年是什么?三十年足以让一个婴儿长大,足以让挥霍风云的人物苍老死去,世间最不容情的就是时间,权势、地位在时间面前何其的苍白无力,而我恰好可以算是最好的证明。 喝下长生的那一年我二十七岁,而醒来后的今天我却已经五十多岁了,世间的事有时候还真是难以琢磨的可笑,谁曾想着一觉竟然可以睡上三十年,让一个芳华正貌的青年一瞬间变成苍老衰败行将就木的老翁,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去碰那长生了,酒仙的酒果然不同寻常,只怪我当时不信,只以为自己神功盖世无所不能。 瞧瞧身上的袍子,早就被时间侵蚀的不成样子,一路从山上下来,更是破烂不堪,就是乞丐也大概比我好些,此时虽说春光明媚,但到底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我又内力凝滞无法运功,春风一扫还真有些寒意,可此时的我身无长物想要改善一下也是不可能的。 我站在街道边上,细思自己的去处,茫茫人群来往匆匆,可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找不到一处可去的地方,回教固然是好,但我现在身无长物,武功尽失又老成这样如何禁的起长途跋涉,就是想走也是需要盘缠的,难道还要沿路乞讨不成? 以往出门在外尽皆有人料理,现下只剩下我自己还当真不知道因该何去何从了。 腹中传来辘辘之声,我想我还是赶紧找些东西裹腹才是正经。 “啪”就在我苦思生计的时候,一个铜板从天而降,转了两圈停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去却是一行鲜衣驽马的少爷小姐,高骑马上,谈笑宴宴,悠然的从我面前走过。 “那乞丐在看我们呢。”当先一红衣女子,扫了蹲在角落里的我一眼“妹妹你又大发善心了”这话却是红衣女子对着身侧的绿衣女子说的。 不期然,刚才那枚铜钱应当是绿衣女子给的了。 愣怔间,只见一个铜板又蹦到了面前,我也是这时才意识过来,自己真的被当成乞丐了,虽说是哭笑不得,但我现在腹中饥饿,什么有志者不食嗟来之食,在我看来全是屁话,拣了那两枚铜板,就要了四个馒头大啖起来,前二十七年我绝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挨饿的一天。 解决了一个馒头之后,我猛然想起来我既然收了人家的钱理当要道谢的,抬起头,正看见那几人还没走远,追上两步,使劲咽下喉咙里的馒头,我弹弹衣服,回忆着大长老老态龙钟的样子咳了那么两下,冲着那帮人正礼谢道:“小老儿多谢小姐、相公们搭救”我虽生性随意,但到底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可我才说完就见那红衣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而那给了我铜钱的绿衣女子却是蹙紧了眉头一脸厌恶。 “梨妹这不真让我说中了呢。”红衣女子娇笑倩兮,道是一副好模样。 “姐姐”那绿衣女子嗔叫了一声,转眼看我的目光又利了一分。 直把我瞧的莫名其妙,我本不是乞丐,也没想过当乞丐所以说出的话不伦不类也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惹人厌恶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是,但我毕竟已经是五十七岁的人了,怎么也不能与几个娃娃计较就是了。 旁边的青年这时也回过头来看我,剑眉星目,长的颇为英武。这一行人男的俊女的俏,当真引人瞩目。 可惜我现在年老体弱,取妻是不大可能了,不禁有些羡慕,也有些遗憾,毕竟对于自己睡了三十年的事实我还是不怎么坦然的。 “ 为和要自称为小老儿?”那青年问道。 “老夫已过天命之年,这小老儿三字为何说不得?”我先是一愣,随即反问道。 我说的坦然,那青年却是眉头一皱,后年同行之人笑着开了手中折扇,冲着我眨眨眼“吴兄莫与一乞丐计较,想他也不过想多博些银子而已,我们还是快走吧,莫误了傅老庄主的寿辰才是。” “李兄说的是。” 只见那青年走到我面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入我手中,言道“这银子你拿去谋份生计,切不可再干骗人的勾当。” 我恍然,原来被他们当成讹银子的了,怪不得被我拦住后就面色不佳呢,想是谁也不想被当成冤大头就是了。 “表哥真是好心,竟然还给他银子,我看该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看他还敢不敢骗人。” “你别说他那声音还真挺像的” “黎妹下回别再乱给银子了,小心他缠上你。” “对了李大哥你是怎么看出他的年纪的?要不是你先前说我们还真要被他骗了哩。” “也不难,那人虽然衣衫褴褛,满面灰尘,但手腕上的节突……” …… 我看着那群人渐行渐远,颠了颠手上的银子,终究还是没随手仍了,我现在缺的就是银子,何必要与自己过不去,突然又想到什么,我抬起手来,握住腕部摸索骨骼,心里顿时一惊,我原只道自己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并没有注意到自身不协调之处,经刚才那些人一闹我倒想起来了,虽然睡了三十年身上难免浮肿脏污,但就形态骨骼来看我根本就没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是? 难道这三十年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弹指一瞬吗? 5、又见 离傲生一把捏碎了手边的石头,面色苍白,神色愤恨,感觉到眼角火辣的温度,赶紧闭上眼睛压了下去,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他眼角的那抹晶莹,堂堂一顶田立地的七尺男儿受此折辱怕是也不好受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希望他不要把嘴唇咬的那么紧,都出血了,我看了心疼,没错就是心疼,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怕就是现在我这个样子了。 “此仇不报,枉自为人。”离傲生咬碎一口银牙,豁然张开双目看向我,目光灼热的我险些以为他要拿我试刀。 我咽口口水,紧张的看着他,就怕他一个想不开伸手把我拍死,以我现在的武功和身形来说,他要杀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早知道就学些不依靠武功也能护身的东西了,可谁能想到武功天下无双的我会有武功全失,形同废人的一天呢。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苦着一张脸的孩童,离傲生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我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我的背,放缓了声音哄道“不怕不怕我送你回去可好?” 我顿时乐颠颠的飘上了天,没想到他还是有些夫妻情份的,伸出小手体贴的给他揉了揉酸疼的腰,虽然被当成孩子我还是掩不住的高兴,自己这副样子被当成小孩是理所当然,他昨夜为药力所迷,神志不清认不得人也不怪他。 此时我被他抱在怀里,汲着他的温度不禁又想起昨夜荒唐,老脸一红也没听清他到底又问了我什么。 “怎么不说话?”离傲生见我不答他,只好再次问道。 “啊?”我一愣赶紧从那引人遐思无限的怀里抬起头来,虽然继续待下去很可能音响我的智力,但是我还是不舍得离开,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我承认我已经喜欢上他的温度了。 离傲生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努力座正身子,要不是他现在满身□□痕迹,还是满有大哥威严的,可他现在这样子只惹的我想扑上去化身豺狼。 “你父母可还健在?” “都死了”我实话实说,我母早逝,父亲自我母亲死后没多少时间也跟了去,人说鸳鸯同命,他们倒也让我羡慕。 离傲生看着眼前这不满十岁的孩童,想他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身世可怜不说如今又遇到自己这茬子事情,看他模样怕是连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甚清楚,如今断是不能让他再回去受人欺辱的了。 “你以后跟着我可好?” 我一迟疑“你是要我嫁给你?” 那离傲生顿时红了一张脸,手足无措的急摇头“我只是想照顾你” “给我吃的?”经历过前几天我想我不喜欢没有食物的滋味。 离傲生点头。 “给我衣服?”我瞅瞅自己身上的破布。 离傲生再点头。 “我什么也不会”意思就是我不当仆人,整个就是一白吃白喝的。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离傲生笑笑。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想我现在武功等于全无,还受青龙果所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况又苦恼自己该何去何从,跟着他走也未尝不是解了我的心事,一切但等我恢复武功之后再作考量就是了。 将手中的鱼骨丢到一旁,我自动自发的窝到离傲生怀里,随他拿手帕给我擦了手。 “我们去哪?”对于自己的去处我认为应该适当的关心一下。 “我们先去洛城吧。”离傲生沉吟一下回答道。 他说去哪里我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 洛城中,我捧着怀里的一堆小玩意满脸黑线,。 拉过离傲生我将手里的东西尽皆塞到他怀里,转身步入一间酒楼,招了小二就点了一桌子的菜。 “看我干什么?”我前三十年没吃东西,醒来之后又忍饥挨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银子自然要大吃大喝一顿,这洛城汾酒味道绝佳我自然也顺道要了一壶。 “小孩子不许喝酒。” 我指天翻个白眼,不过还是乖乖的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他与我有夫妻之情,我顺着他也是应该的。 挪到他旁边揽住那柔韧的腰大张开嘴。 离傲生哭笑不得的夹了东西喂我,我乐颠颠的又吃又喝,人都道手握金樽酒醉卧美人膝乃人生一大美事,在此时的我看来却不及这离傲生喂我半分。 当然我也不好意思都让他喂我,礼尚往来的道理我也是懂的,遂也夹了东西上前喂他。 离傲生笑而不语,凡是我夹到他嘴边的菜也不管是什么全吃了下去,让我满足非常,这天下得我亲自喂食的人还真没几个。 “吃饱了?” 我点头,筷子又上前送了几分。 “我自己来就好”离傲生张嘴吃下我夹到他嘴边的菜。 我只管剔了鱼肉送到他碗里,他既然与我有了夫妻之实,疼惜他是应该的。 “客官几位?”就在我与碗内鱼肉奋战的时候,一群白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酒楼里的气氛立即凝结起来,有几个人还站了起来,却立即又被人拉着坐下,看来那群白衣人有些来历才是。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奇的人,自然也没有多理会,继续剔我碗里的鱼肉喂给离傲生,而离傲生显然也没有理会的意思。 这时又有几个人进了来,三男两女我倒是都认识,不是上回给我银子的那几个还有谁? 6、鸡腿 东方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行白衣人,明显脚步一顿,那些白衣人似乎也认识他,只见白衣人中腰围蓝带的人站了起来冲着东方少抱拳道:“东方少侠。”| “廖护法”东方少回礼后,便自行带着那两男两女选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了,正巧就在我们斜前方,而那群白衣人占据了东角的位置,大家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离傲生见我一个劲的盯着东方少那帮人瞧,不禁好奇道:“认识?” 我点头又摇头“见过,但不认识。”他们给我的银子现在还在怀里揣着,但是我除了知道他们中间有一个姓东方有一个姓李之外一无所知。 “那个青衫带剑的是东方家的少主,单名一个少字,一手回风剑法十分精妙。”我现在才知道那个给我银子说我是骗子的人原来叫作东方少,东方家吗?武林四大家族中的东方家,有些来头,不过我还不放在眼里,其实我比较感兴趣的还是那群白衣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们腰间佩戴的玉石上刻的可是我幽冥教特有的纹饰,就不知道怎么都开始穿白衣裳了。 看来我睡过的这三十年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呢,就不知道现在幽冥教是谁当家了。 算了算了,等武功恢复了回去看看也就是了,现在还是赶紧把离傲生喂饱才是紧要的,太瘦了抱起来可不舒服。 想到这里我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武功,毕竟以我现在的模样就是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也是实在做不出什么事来,吐血啊! 摇着头我连着叹了三声气才稍微缓解了一下胸腔中的憋闷之气,伸出手去拽汤盆里的鸡腿,不想那鸡腿竟然弄不下来,我一气,想我当年就是铜作的鸡也能拧下个头来,现在不过就是撕个鸡腿竟然还这么费力,我那个恨那,遂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也许是刚才没撕对地方,也许是现在用力过猛,不想一个没留神,那鸡腿竟然就这么飞了出去,眼见着汤汤水水满天飞扬,好死不死的正掉到了那群白衣人的桌子上,汤水迸溅几件白衣算是糟塌了,酒楼里一瞬间静的落针可闻,我僵硬着脖子去瞅那群白衣人的脸色,可惜他们都把脸盖在斗篷里我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又去看离傲生,不想这家伙竟然还在慢条斯理的吃东西,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我看看离傲生,又看看白衣人,顺便扫视了一下周围一圈的人,最终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即使不是故意的,估计人家也不可能就这么平平常常的当做没发生过。 显然周围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一会功夫已经有好几桌空了下来,最后竟然只剩下我们这一桌和白衣人那一桌还有东方少几人,不对,我眼角描到西北角上,还有一个不怕死的。 只见当中一个白衣人唰的就把剑给抽了出来,我立即往离傲生怀里蹭了蹭,天知道我现在没有武功是多么的凄惨,难道要我上去扯着嗓子大喊,我是你们上代教主,谁敢大不敬我就让人把他砍了?老人家我还想留些面子给徒子徒孙啊! 再说以我现在这副模样只不定又被人当了骗子,那可就真真大事不妙了。 综上所述我还是决定依附于身边的这座临时靠山,直到我神功复原为止。 白衣人中一共只有两个腰带带了颜色的,其他的直接一面白解决,我虽然可以说是他们的头头,但好歹也离教三十年了就是想了解教务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弄清楚的,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弄了多少腰带出来划分职位。 抽剑的是个白腰带,拦下白腰带的是个红腰带,我猜测这个红腰带的职位应该比那个蓝腰带的大,因为他们两个是那些白菜中唯一坐着的,也就是说这个红腰带的身份至少不应该比那个蓝腰带低。 “幽冥教寒谭见过离少盟主,多年不见,实是挂念非常,离少盟主近来可好?”那声音平和而无波。 “有劳左护法挂念,离某一向很好。”离傲生将我放在一边自己站起来回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离傲生对那寒谭的态度不一般,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却是看不出来。 不过看他们一副叙旧的样子,我还是有些不爽的,眼见着我好不容易剔好的鱼肉慢慢变凉,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扯了扯离傲生的袖子,示意他少说话赶紧吃菜。 “这位小公子是?”注意到我的存在,那寒谭问道,似乎并不在意我弄脏他的衣服。 “家弟顽皮刚才多有得罪,还忘左护法见谅” 那寒谭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无事,想来小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谭护法此次来此,所谓何事?” “鄙教教主教令恕谭某不能告知。” “是在下僭越了。” “无妨,三个月后就是四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到时怕还要请离少盟主再次赐教一番。” “到时候离某定然在论剑山庄里恭候左护法大驾。” 就在我看着离傲生的菜碗生闷气的时候,一个白衣人从店外奔入趴在蓝腰带耳边就是一通耳语,我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什么城外什么的。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笑三声,从窗户里跳了进来,还没待众人看清楚又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当真是没头没脑希奇古怪。 “离盟主,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寒潭冲离敖生一抱拳,当先追了出去。 看一眼白衣人离开的方向,正是我从城外来时的方向,难道他们是来找我的不成? “那幽冥教怎么会出现这里?” “魔教是越来越嚣张了。” “听说那白敛已经练成九火第七层不知是真是假。” “自魔教上代教主失踪已经有三十年了,没想到魔教之中竟然还有人能练成九火” 7、挟持 那堆白衣人一走,大厅立即又热闹起来,三五一桌的围坐着,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魔教上代教主怎么会失踪呢?” “说不定又去练什么魔功了.” “我看不然,不说那九火就说那从阳剑哪个不是厉害的物事,那魔头又天生是练魔功的料……” …… 我不禁听的满脸黑线,什么叫天生就是练魔功的料子? 这洛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武林人了,抛个茶碗下去都能砸中个带剑的,还是说我老人家睡过这三十年里武林人物激增? 李剑秋走到我和离傲生面前,抬手就将我从离傲生怀里扯了出去,我正在想事情也没多想本能的就咬了他一口“离傲生这真是你弟弟?” 看他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没来由的光火,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当一个后辈的弟弟不成? 不过现在的我完全震惊在自己幼稚非常的举动中,没有时间与这个喳喳哄哄的后辈计较较真,苦恼的揪住离傲生的头发,别问我为什么不揪自己的,难道我个子变小了连心智也跟着变小了不成?那可当真要不得,我由有自主的打个寒战,实在不能想象有一天我捧着桌边那些小玩意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 “李兄、东方兄、木兄”离傲生站起身来与那几人打招呼“傅小姐、木小姐。” “离兄怎么现在才到?” “路上出了些事情不想竟误了傅老庄主的寿辰,改天离某定去请罪。” “别说这些既然来了没道理现在就走” 于是乎我们就从客栈搬到了傅青云的家,这傅青云外号逍遥书生,年青时也是风流倜傥啸傲江湖之辈,一手清风剑尽得武当荆云子真传,后来娶了东方筱筱才落居洛城,平时书画相对倒也颇为自在,我行走江湖之时荆云子倒是见过,模样不怎么样,剑术马马虎虎至于其他我也没留意只知道是武当掌门空道子的徒弟,至于这傅青云我还真没听说过。 “傅庄主成名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也不奇怪。”李剑秋摇摇手中扇子,狗摸狗样的说道“我说你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羞不羞?” 我要人抱不抱关他什么事,这人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想我当年叱吒风云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裤裆里呆着呢,哼! 离傲生摸摸我的头,将我从左边抱到右边“傅庄主的清风剑法绝妙非常,请他指点你几招也是好的。” 我撇嘴,武当两仪剑我都没放在眼里,如何会稀罕他的什么清风剑?不过—— 我又瞧瞧离傲生,说道:“你要是喜欢武当剑法,我也可以教你。”我说的是实话,那清风剑我虽不会,两仪剑我却是见过的,要是离傲生真的想学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教他。 “哈哈哈哈,傲生这小孩到底哪里来的?别说是你弟弟,我可从来没听说离老盟主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我狠狠瞪了那个笑的没边的李剑秋一眼,真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寡廉鲜耻的人存在。 “瞪我做什么,我可没兴趣抱你”说着就要拿扇子敲我,幸好被离傲生眼明手快的拦了下去。 “这小孩到底是谁啊?” “他父母双亡,现在由我照顾。” “哦,原来是你干儿子啊!”说完还连着点了几个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一把把他的扇子抢过来,撕了—— 亭台楼阁,小桥春波,如若不是眼前的人太刹风景,倒真是一个好地方,愤恨的将脚边的石子踢下水,瞧着对面湖上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我咬牙切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这离傲生竟然还敢勾三搭司不说,竟然还当着我的面红杏出墙,士可忍孰不可忍,我恨恨的跺了一下脚,往花园方向跑去。 “离大哥你尝尝这松子糕” 离傲生接过傅红香递过来的糕点,看着岸上跑远的小小身影,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那孩子已经太过依赖他了。 “离大哥,听说你这次来的路上碰上麻烦了,不要紧吗?” 离傲生摇摇头“对了,红香怎么没有看到东方兄他们?” “哦,我爹叫了表兄去看什么鸣放山人的画,李公子他们也跟着一起去了,表哥说你旅途困顿需要休息便没有去打扰你。” 离傲生顿时脸上发热,想起今晨闹的那通麻烦,就是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左手拈碎一朵牡丹,右手扯下一把丁香,左脚提翻一个花盆,右脚踩死一株紫宵,我不就是在早晨起来的时候摸了他两把吗?我都不怪他大早晨的把我搞的□□焚身,神智恍惚的了他竟然还敢叫我滚出去,睡都睡了他别扭个什么,哼! 要不是一直看着他那里没有好利索,我用忍这么长时间?天知道每天晚上睡在他身边我有多辛苦,好不容易伤见了好,我就小小的摸了两把,他竟然就要把我赶走。 当初是谁说要照顾我的?现在后悔了?离傲生我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啪”的一声手边的一棵小树竟然被我折断了,我一愣,赶紧运气丹田,欣喜的发现竟然有一小部分气流在里头攒动,也顾不得再和离傲生掷气,我赶紧盘膝坐下运着那部分气流走了个小周天,那气流果然又壮大一倍有余,这几天我一直试着调动九火,可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不想今日被离傲生这么一气,竟然有了反应,真是天助我也,离傲生你等着,等我恢复了武功看你还能不能把我从窗户里丢出来。 “别动”就在我咬牙切齿誓言抱负的档,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就这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冷笑一声,你要是早来个一时半刻我还奈何不了你,不过现在就另当别论了,伸出食指运气在手,我就着他的肩突穴就拍了下去,虽然只是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但九火又岂是吃素的? 不想我那掌还没拍到一半,我那好不容易有点反应的内功竟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比来的时候还快,真真气杀我也,如此一来想也知道,我那掌打在人家肩上,跟拍尘土没啥两样。 “小孩你做什么?”黑衣人阴冷的声音吹在我耳朵上竟然比脖子上的匕首还要寒上几分。 “哈哈你那脏我给你拍拍”我摸摸鼻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命要紧“拍拍” 看看四周,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撇撇嘴,都这么晚了那离傲生竟然也不来找我,真是半点夫妻之情也不念,看来他是真想扔了我了,想到这里竟然比刚才失去九火的时候更沮丧。 “不许出声” 我有气无力的点头,反正他也不要我了。 8、中毒 “不许出声” 我有气无力的点头,反正离傲生也不要我了。 突然那黑衣人一动,带着我就跃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夜里本就较白天为静,再加上我耳聪目明不比常人,自然听到那有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翻找着花丛,却没有注意到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头上。 离傲生焦急的寻找着,暗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追上去,他还是一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离傲生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自己心鬼作祟,对着一个孩子想那禽兽不如的事情不说竟然还害他下落不明,如何对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如何对的起那孩子对他的依赖信赖。 捏断手上的枝条,离傲生飞身往别处寻去。 直到那抹焦急的身影走远我才小小的哼了一声,不无得意的想“现在知道后悔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理我”,而此时的我没有发现现在的我是何其的幼稚简直连三岁的孩童也不如,而此时的我也没有真正的理解到我对离傲生到底抱的是怎样一种感情,直到许久之后离傲生因为我跌下悬崖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一种感觉叫做痛彻心扉,而我也突然明白我对他决不仅止于肌肤之亲那么简单,也是那时我才真正决定要恢复武功,因为我从来没有发觉那东西对我竟然是这么的有用,睡过的三十年我不知道,没睡的二十七年我也不知道的东西,竟然是这么重要,因为他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保护我最想保护的人,而那个人就是——离傲生—— 夜色凉如水,我被迫身披重露立中宵,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凉冰冰的短剑,可怜我那美人在榻的暖被窝啊! “你什么放了我?”我可没心情在这里陪这个乌七抹黑的黑乌鸦,让离傲生着着急我是很乐意,但急过头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再说就是没有离傲生我也没道理在这里陪只乌鸦看月亮的心情。 我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说我也不是个好人,至少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好人,我活了五十七年没有一个人敢叫我等,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拿着剑架在我脖子上,算起来醒来之后我还是真经历了不少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脱离了众多的保护之后,失去了绝世的武功之后我竟然是如此的没有用处吗?我不禁开始反思,那么加入我武功永远不能恢复我便永远受人欺压了吗? 我不喜欢,所以我要恢复武功,尽管我以前以为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试着运气,那丝若有若无的内力徘徊在我体内时隐时现,九火练到最高层者筋脉尽变,虽死犹生,不死不生,我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筋脉移位大异常人,此时那黑衣人虽点了我的穴道却不知他根本就没点对地方,只待他松懈下来我就有机会脱身。 “咳咳”黑衣人猛然喷出几口鲜血,手里的剑也掉在地上。 机不可失,矢不再来,我当即没有犹豫拔腿就跑,可没想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人用石子砸中了环跳穴,我跌在地上一脸黑线,我是不怕点穴,可你拿块石头往自己身上砸砸试试,那黑衣人的手劲绝对不比弹弓小,可怜我现在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哪禁的起他用石头丢。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留下我的意思,右手持剑就要丢过来,以他刚才扔石子的准头来说,这剑下去我哪还会有命在,想我合虚笑傲一生不想今日却要死在这里,真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暗乎一声我命休已,没想到下一刻那黑衣人竟然自己栽了下去,我抬头看看天,没想到有时候他还是满管用的,只见那黑衣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噗”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照他这个吐法还没把血吐干我还真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构造了。 大着胆子我走上前去,抬起小腿踢踢地上咕哝的大虫子,很满意的看到虫子又吐出好大一口血,我俯下身去本想看他的样貌,没想到那黑衣人突然翻身坐起就着我那张大的嘴就是一粒药丸扔了进来。 我赶紧把手指伸进嘴里试图吐出那要命的东西,不过呕了半天,险些连肠子都出了来还是没呕出什么,我就着黑衣人的袖子擦了擦嘴,任命的问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可不认为他给我喂颗断魂就为了看我死。 拿把剑一抹那多干净利落,何苦给我喂这难制又难解的断魂啊! “你所中之毒只有雨花玉露丸才能解,我这里恰巧有一颗,你照我的话去做我就把它给你。” “你是幽冥教的人?”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他的来历,照着我就一剑削了过来. 抬手捏住又架到脖子上的短剑,我叹口气“无论是雨花玉露丸还是断魂,都只有幽冥教才有,我猜到你是幽冥教的人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这两个名字皆是出自我手,那人若是知道他制的药如今用在了我身上不知道是否还会一笑了之。 一别经年,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我离开的时候他才十岁吧,朦朦胧胧有个影子在我脑海里慌了那么一下,睡了三十年看什么都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把我扶到那里去”黑衣人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了剑。 我任命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将地上这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孝徒孙扶进了十米外的一个假山洞。 安顿好昏迷不醒的人,我又回去扯了被褥拿了食物给他送了过去,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只希望他赶紧的好赶紧的走人,顺便在走之前将我的解药给我,天知道肚子里有颗□□是何滋味,其实雨花玉露丸并不难配,方子当年我又不是没看过,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是别想配出来的,因为其中有一味药只有在幽冥教的后山才能找到,难道要我现在杀上幽冥教不成? 9、成贼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滩在一旁的石头上累的气喘如牛. “伤好以后”黑衣人连眼都没睁一下. “你不怕找我的人找到这里来?” “这里地处偏僻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 我无语,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土墙,无奈的叹口气,看来离傲生是别想找到我了. 黑衣人醒过来之后拎着脖子就把我带到深山里来了,看看这家徒四壁破烂不堪的屋子我就有一种撞墙的欲望,不要说什么用的了,就是吃的也成问题,这几天全靠我摘野果挖野菜过活,再这么青黄不接下去不用等那断魂毒发我先营养不良过劳而死了,我说这黑衣人干吗不杀我,原来是指着我给他当使唤丫头来着. “去找吃的” “你自己干吗不去?”我本来也就是说说,没想到那人还真动了,眨眼消失个无影无踪,顿饭工夫不到就拎回来只兔子,我那个吐血啊,感情他这么能弄吃的来,干吗还要我累死累活的挖野菜啊! “去洗干净”兔子兜头就丢了过来,黑衣人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去打坐,看来他也不想再吃野菜就野果了. 我也不和他争论,拎了那兔子就跑了出去,想我都半个月没见到肉腥了,这一回我是比谁都积极. 我擦擦嘴,眼睛瞟着地上的骨架子,随后立即两眼放光的盯住黑衣人,要是他天天照着三顿饭的数往回带兔子,我也就不用整天面黄肌瘦的跟个萝卜头似的了. “你——”我想着怎么开口,好让他努力往回带兔子,没想到却被他抢先一步打断了。 “我教你暗器” 我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如果我没记错我是被他拿着剑喂着□□提溜过来的。 “你根骨不错,我不知道离傲生和离渊父子为什么没有教你武功——”黑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那平平无奇的五官又让我没有半点印象。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教你些暗器手法,你明天去打兔子。” 我一句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原来是指望我去打兔子,不用你教,用暗器我绝对比你在行,我小声在一旁嘀咕。 “去拣些石子来。”黑衣人显然十分热忠于让我打兔子,不过他这次算盘算是打错了,我内力淤积穴位闭塞筋脉不通,这几日虽略有好转却是时有时无磨人非常,在我想出办法之前就是再厉害的武功也米啥练成的希望,就是练成了也等于没啥感觉,再说除了少林寺的易筋经之外我还真没什么放在眼里的。 他现在要我练暗器,没有些许提气的法子我就是把石头打出去估计也弄不昏兔子。 不过说到易筋经—— 少林寺的易筋经本来就是洗筋换骨的一种法门,我现在筋脉闭塞穴位不通至使散与身体各处的内力无法凝结,也许通过易筋经说不定能有所改观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我立即开始回忆以前随手翻过的那本没有封皮的破书,短短千句话默忆起来倒也不是太难,想当初我闯上少林,说要借书一观的时候还真没想到那易筋经竟然是那等模样,还是我家的九火好,刻在玉板上就是火烧也化不了,不像那些棉帛制品时间一久黄的跟难民一样,还会发霉。 “还不快去?”黑衣人见我半天没动静蹙眉道。 “我无法练武。”我随口搪塞。 黑衣人眉头皱的更紧,一把拉过我的手腕,凝神把起脉来,我也随他去了,反正我的脉大异常人相信他也把不出来个什么。 “怎么回事?” “我生来便是如此” “可惜”黑衣人颇有些惋惜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无动于衷的打他的坐去了,我撇撇嘴,他那什么伤都养了半个月了还没好,害的我也只能跟着他在这里喝西北风。 摸摸肚子,兔子消化的差不多了,我不由又想起那颗断魂来,不得不承认吃□□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虽然没有半点感觉,但肚子里装着个这么样的的东西相信谁也好受不起来,不过那断魂半年才发作一次所以我倒也不是太担心。 再怎么样我也不相信那个黑衣人会在这里呆半年。 “去找吃的”黑衣人面无表情。 “我要吃兔子”我飞快说道 “去找吃的”黑衣人眉头皱了皱 “我、要、吃、兔、子”我一字一顿严重强调的我的食□□望。 “别让我说第三遍。”黑衣人睁开眼扫了我一眼 “我要吃兔子,我要吃兔子,我要吃兔子……” 下一刻我直接被丢了出去。 我愤恨的站起来,也顾不得摘身上的草根树叶,扭头就往外走,就不找,找了我也自己吃,饿死你,饿死你,看你还敢不给我兔子吃。 此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五十七岁了,难道老龄化的我当真开始出现智力衰退这么严重性的国际问题?我开始深刻反思。 “师兄你说金刀王家一门一百三十口人被屠究竟是谁做的?”清渠把包袱往肩上背了背。 “除了魔教那些葬心病狂的人还会有谁?”身为二师兄的清剑气愤的握紧了手中的配剑。 “不然,这件事疑点颇多,还是等到了金家再说吧。”清舟笑着打断两个师弟的争论。 “大师兄,有人看到魔教的人在柳州城内出没,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清舟只是笑笑,虽然不赞同师弟的说法却也没有反驳“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吃些干粮也好赶路。” “师傅他们不会等急了吧?”清渠担心的皱起眉头,打开包袱取出几张饼子递给清剑和清舟。 “别担心,说不定还是我们先到呢。”清舟笑着接过清渠递过来的饼子,就着竹筒里的水吃了一口。 “真是的,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让我们分开走。”清剑抱怨道。 “师傅他们绕去洛城拜会傅庄主带这我们这么多弟子去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清舟将竹筒递给清渠,扫了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看师傅就是故意的。”清渠不满的嘟起嘴。 “师傅也是为了让我们长些本事,以后出来也不至于吃了苦头。” “大师兄你总是这样” “吃东西,吃东西” 趴在树丛后面,我不由自主咽口口水,我已经忘记自己已经多久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了,现在别说是他们手里的粗饼,就是高粱面的窝窝头估计我吃的齿颊留香恩同再造。 扫了一眼他们放在一旁的包袱,我瞄瞄那几个有说有笑吃的正欢的道士,轻轻的伸出手去。 “你干什么?”清渠贼笑着将我从树丛里揪了出来,而我手上还死死的抱着赃物。 “不过是个孩子,小心点。”清舟走上前将我从清渠手里救了下来。 “大师兄他偷我们东西。”清渠不满道。 “你家在哪里?”我低着头看着他们放在一边的饼子不答。 “你家在附近吗?”我继续看饼子。 “你父母呢?”我持续看饼子。 “师兄你别问他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有有人家的样子,要我看这小孩肯定是狐狸精化的,我这就画符收了他。”清渠嚷道。 我暗中翻个白眼,果然不愧是道士,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我哪里像狐狸精了?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了那么一声,不大不小正好在场的都听的见。 “饿了?”清舟看着眼前不到十岁的孩子,俯下身去拿了一块饼子递到我手里,我也不与他客气,拿了就吃,天知道我是多么的需要食物啊! “慢点吃”说着又把水拿了过来,我就着他手喝了一口,继续吃。 “他还真能吃”清渠看着被我干掉一半的饼子,半天合不上嘴巴。 我翻个白眼,拍拍明显鼓胀起来的小肚子,好心情的开了口“你饿几天试试” 清舟在怀里掏了掏摸出几两碎银子放到我手里“那包袱里只有几件衣服值不了几个钱” 感情他们以为我是谋财的,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早知道那包袱里没有吃的我才懒的去拿它。 我把银子塞回那道士手里,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指着剩下的饼子问道:“那个能不能给我?”还剩下五六张还能吃两顿。 清渠明显一愣“那饼不值钱。” 感情这小道士把我当傻子了啊,我当然知道那饼不如银子值钱,可银子能当饼吃吗,能的话我也不用饿成这样了,再野菜野果子的吃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变野人。 10、道士(一) 我不打算理会那个白痴的小道士,只是注视着沉稳的清舟,山林里静悄悄的,看太阳估计已经到正午了,那黑衣人不知道吃东西没有?一会拿到饼子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好,要是让他拿去我估计连一个也吃不着,我默默的打着小算盘. 其实我是非常的想不明白,明明那黑衣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何还要留在这荒山野岭上?没吃没喝不说连基本的生活必须品也没有,要不是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我估计早就冻成冰人了哪里还用出来找东西给他果腹. 那黑衣人一日不走我就一日拿不到解药,早制如此当初就不该受他威胁,半年时间要离傲生潜上幽冥教取株草来估计也不是太难,我何苦在这里劳碌奔波,摇摇头我接过那清舟递过来的饼子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下一刻竟然被人从背后打晕,无奈我现在武功未复,内力又偏偏十有时无凝滞不通,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看来我的解药是没那么容易平安到手了,只不知道这些个道士是打算把我卖了还是丢了. 清舟轻轻的放下怀里的孩子,让他依靠在树边,制止了师弟出口的惊呼. “师兄你这是?”清剑上前一步,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难道这小孩竟然是奸细不成?想着就要上前搜身. 清舟赶紧拦住,哭笑不得,他这个师弟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见这孩子衣饰华贵,言谈举止也不似平常人家的孩子,再加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他家里他也不说,八成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自己跑了出来,我们正好要进城,不防把他送回家免的出什么事情.” 清渠这才回过神来,顿了顿道“我看他样子好像是饿坏了” “这里荒山野岭的想来也找不到什么吃的”清舟怜惜的摸摸昏睡过去的我,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咱们还是赶快吃些东西,也好早点下山,这孩子的父母怕是的着急着呢。” 三人快速的吃了干粮,就报起无奈的昏睡的我远离了我救命的解药,当我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翌日午时了,没想到这身子都睡了三十年了竟然还是这么能睡,活动了一下手脚我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暗暗皱起眉头,踢鞋下床,想那黑衣人别不见我回去自各走了,那我的解药就真的泡汤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都怪那几个多管闲事的臭道士,净会坏事。 “你醒了?”一个小道士惊喜的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能睡,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别乱跑。” 说着又火急火燎的走了,我闭上想问他这里是哪里的嘴,非常郁闷的出了屋子,不大的小院倒也清幽,窗边还有几根清脆的竹子,我上前折了一根当作武器,这要是再被个随便的什么人打晕我也没脸面活了。 试探着提了一下内力,果然又是无影无踪,瞅瞅手里的棍子,空有招式要是遇到内力深厚的人根本半点用处也不会有,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就是了,至少还能当拐杖,我还没忘记那黑衣人是在山里,要回去找他我就只有爬山一条路。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是没用,我走出院子看着高高的墙犹豫了一下沿着左边的窄道走了出去 ,狭窄的过道过去竟然通带一个院子,亭台小榭虽不说十分华贵却也别致,我随意的看了看这里地方不算小,可也不算大,就面前的规模来看也就是相当于当地大些的富户,要与幽冥教的无香榭隔海楼比起来那自然相去的远了,但就普通人家来说这里也是大福大贵豪门大院了。 正不明白那几个小道士怎么将我带到这里来了,就见一群哄闹的人群从远处的亭子里走了过来,我正待上前询问,却被旁里蹿出的小孩拦到一边。 那孩子约莫十岁左右,一身月白衣袍臂上还拢了箭袖,道显出几分英气来,此时正皱眉看着那群闹闹哄哄远去的汉子,似乎想追过去,却又顾忌着什么。 “这里是哪里?”我拍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冷言问道。 那孩子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便才撇撇嘴不屑道“拽什么拽,也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的野道士” 也不怪他这样看我,我身上原本的衣服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穿的是件道袍,想来是那小道士的却是大了些,不过现在也只有将就了。 更何况我本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俗物,自然也不会太过计较。 我冷冷的撇了那少年一眼,不打算与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计较,转身就打算再去找人,却不想又看到一行人过了来,这次倒没有先前吵闹,只是依旧面色沉重,神色肃穆,看的出是出了什么事了,不过这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只在意那行在前面虽然面色严肃却依旧可亲的离傲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十几日不见他竟然消瘦了,看着那眉宇间隐藏的淡淡愁绪没来由的竟有些怜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遂想起那天从那三个道士那里听来的消息,难道这里就是金刀王家不成?这么一来离傲生会在这里也不是那么难以想通了,洛城与这柳洲城不过一山之隔,他又是武林人,过来这里也无可厚非。 眼见着一行人慢慢走近,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相认,却被那小孩一把拉旁边的假山石后,我那个气啊,伸手就在那小孩的贼爪上狠狠拍了一下,没想到那时有时无的内力竟然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我一惊赶紧收手,我所练内功非比寻常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若此时伤了他,以后传出去我以大欺小那可就不美了。 那小孩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收手,就怕我又拍他。 此时的我也顾不得理会,抬脚就要去追离傲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想他了,可还没等我第二步跨出去,就被那小道士挡在了前面,我那个气啊,真是不要什么来什么,摆明了不让我自在! 清渠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不识趣的小孩,他不过就去拿个吃的回来就见人没了,跑遍了大半个院子才找到他,这讨人厌的孩子竟然连理都不带理的。 “让开”眼见着离傲生就要走远我不耐道。 清渠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怕一个十岁小孩什么?横起眉竖起眼,清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拽了就往来时的路走“跟我回去。” 想也知道我哪里会肯,一抬手就想将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道士甩开,没想到刚才还在的内力这时候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那个恨啊!有用的时候不来,没用的时候找麻烦,早知道当初就不练它了,省的我现在窝火。 而那边的离傲生早就没了踪影,想要喊人也是枉然。 11、道士(二) 且不说看着离傲生从眼前消失又无奈又无法的我是如何的懊恼,只看现在这屋里三个开堂审案的我脸色就好不起来. 整整袍袖我立在一旁没给他们看正脸的打算. 清舟看着眼前傲然而立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孩子也不恼,走上前去蹲下“我们问了附近的人,并没有人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清舟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着什么“你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们你家在哪里吗?” 从昨天一到他们就开始着手查访这孩子的家人,却不想柳城中并没有大户人家丢失子弟,想要细查却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姓名哪里查的起来。 我扫了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道士一眼,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能送我回家,况且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幽冥教既然已经有了新教主若无大事我也不用回去了,想到三十年前的风光还有这三十年后的沧桑,我不禁叹口气,若我还是二十七岁,只怕这教主的位子还轮不到别人来坐,可现在的我已经到了天命之年,再争什么也实在是没必要了—— “你还不到十岁吧,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清舟这话本是打趣,却不想正戳了我的心杆子上,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是气愤了,想我好好年华平白无故丢了三十年,要不是我历来心志颇坚只怕早就疯了,现在那酒仙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我自然是没有报仇的去处,好不容易有个挂念的人,却偏偏又给那小道士打断了,他们还要我怎样,满腹怨恨无处发的我伸手就扇了那道士一巴掌。 “你做什么?”清剑上前一把我推开,力道不小足够我摔出去。 “师弟不可”清舟待要上前阻拦已然是来不及了。 我哇的就吐了口血出来,这一下连推我的清剑也白了一张脸“我明明没用大力……” 我继续咳了几口血出来,那三个道士更是面无人色了,清舟上前就将我抱起快步往院外走去,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是此时的我实在没有力气与他计较,只感觉内力翻滚几乎肝肠寸断,我本就料到会有几次大的反噬没想到来的竟然这么快,估计跟断魂的药力也不是全无干系,又想到那个小道士惨无人色的脸我暗哼一声,对我动手本就该死,现在吓吓你算是便宜你了。 清舟不敢有稍刻停留,就怕慢了一步怀里的孩子就没的救了。 “站住” “我是武当第四代弟子清舟,有事找家师,凡请通报。”看着眼前阻路的两人,清舟心急如焚。 “里面正在商讨要事,早就吩咐下来不许打扰的,你还是请回吧。”守门的两人对忘一眼说道。 “请两位务必通融一下”清舟抱紧怀里的孩子,早先师傅就吩咐下来不许若事,现在出了这种状况纵使他一贯沉稳却也是手足无措。 “这孩子怎么了?”那两个守门人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 “吐了好些血,怕是——” 那两人又对忘了一眼,也是想到人命关天,又见我身着道袍不好是弟子受了重伤,万一死了也不好交代。 “稍等”言罢一人就闪了进去。 清舟这才松下口气,不一时就见一中年道人手持浮尘快步走了出来“清舟出了什么事了?”若不是出了大事,自己这个大弟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莽撞的找到这里来。 “师傅你快看看这孩子” 恰在这时我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染在胸口上还真是不一般的壮观,估计我前五十多年流的血都没有今天这一个时辰吐的多,虽说是腐血,这吐多了总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道士扫了我一眼似乎也没有想到情况竟然这么严重,上前扣了我的手腕,那面色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最后清舟实在忍不住出了声“师傅?” 禾中沉吟不语,良久才道:“脉象紊乱不堪怕是——” “师傅”清舟急呼,他不敢想象刚才还好好的孩子,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就—— “师傅清舟想见师叔祖说不定,说不定他老人家会有办法” 看着面色苍白的弟子,禾中也断然无法拒绝“我进去说”叹口气说道 “谢谢师傅”清舟勉强扯起一抹苍白无力的微笑,抱紧怀里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的我。 紫竹院内会客厅 “这次金家被灭完全出自魔教之手,看来以后江湖又要不平静了。”仲尥海摸摸花白的胡子不五感叹道。 “是啊”傅青云跟着叹了一口气。 “可是魔教为什么要灭金家的门?”一人提出疑问。 “魔教那些妖孽杀人如麻,还需要什么理由” “不然——”那人正待说什么就见刚才离开的禾中又匆忙回了来。 禾中冲众人微微见了礼,并不回座位,反而快步行到右首座前的言卜子跟前低语起来,只见言卜子的眉头皱了皱,站起身来。 “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说话的是傅青云,他早年拜在武当荆云子座下,而这言卜子的师傅和荆云子同辈,故而傅青云称言卜子为师兄。 “门中出了些事情,老道去去就回。”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来,一人抱着一人闯了进来。 “清舟?”禾中明显一愣 “师傅,师叔祖,快救救他” 言卜子和禾中这才看向清舟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那孩子竟然面如红铜似乎身上能烧出火来。 言卜子本就听了禾中说的,此时自然也不耽搁,上前搭脉只觉入手滚烫,脉象更是紊乱不济,再细摸竟然还有中毒之像,这毒是—— 众人眼见着言卜子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不由都看了过来。 “师兄这孩子——?”傅青云问道。 言卜子面色凝重的给我服下一颗丹药,随即转向清舟“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弟子在……遇到他……父母……就带了回来,刚才……”清舟原原本本的将遇到我的经过还有受伤的过程说了“要不是弟子没有来的急拦下师弟这孩子也不会如此,请师叔祖务必救救这个孩子”清舟跪在地上大大的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他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错,他也不是受了伤而是中毒。” “毒?”禾中接口,就刚才的脉象来说他实在看不出来什么迹象。 “断魂” “什么?”这下不仅是禾中,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言卜子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 傅青云站起身来,细细的把了我脉,又捭了我的脸来看,却在我脸转过来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呼,这孩子不是? “离贤侄你——”傅青云后半句还没来的及出口,就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下一刻离傲生就将我抱在了怀里,面色惨白如纸。 茶碗碎了一地,只余那盖子还算完整,转了两圈就扣在地上没了声响,我本想告诉离傲生我没什么的,吐出腐血对现在的我来说算是好事,就是痛了点,可最终我还是没能说出口晕了过去。 12、寻仇(一) “如何?”离傲生见我昏迷不醒自然着急的失了分寸,只这一点就可看出他实际上是很在乎我的,要不然以他那雷打不动的性子就是死个人在面前估计也要考量个半天才给人家敛尸。 有时候我很奇怪以离傲生的年纪来说也算是个热血的时候,怎么他就能这么古井无波汪汪的跟湖水似的,就拿他中媚药失身于我那回事来说吧,要是换了旁人怕早把我杀了灭口了何苦还留我在身边日日照顾,就是不杀我也该喊打喊杀的去找那紫衣人报仇去了又怎会如现在这样优哉游哉的住到傅青云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离傲生当真冷静理智的可怕。 “小公子脉象大异于常人,似乎又服食过异果,贫道实在无能为力”言卜子收回手站起身来,白花花的胡子似乎也跟着抖了抖“少盟主见谅。” “道长,舍弟当真无法可救?”离敖生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人懊恨非常,要不是他没有照看好这个人,怎会让他受如此磨难。 “据贫道所知断魂之毒只有雨花玉露丸可解,可小公子现在的症状着实与那断魂毒发相去甚远,贫道按其脉象隐有走火入魔之像,可照少盟主所说小公子根本没有修习任何武功,贫道探其丹田却也当真是一丝内力也无这又如何会走火入魔?这——当真奇也怪也,若是华医仙在此或许尚可一救。”说完言卜子蹙眉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谁都知道那华医仙酷爱云游,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实在是痴人妄想。 “少盟主也不必太过担心,小公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言卜子见离敖生如此不禁出言宽慰道“贫道这里还有几颗小还丹少盟主予小公子服下虽不见有大用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也就是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个瓷瓶交到离敖生手上。 “多谢道长,他日若有所差遣离傲生但死不辞。”离敖生接过丹药,冲言卜子就是一礼,要知道这小还丹武林中千金也难求一颗,今日言卜子竟然举手相赠,着实让人佩服他的胸襟气量果然不愧是武当得道高人。 “少盟主快快请起,老道担当不起。”言卜子赶紧上前将离傲生扶起“说来也是门下子弟莽撞伤了少公子,贫道也是不安的很。” “道长言重了,在下还没谢过小道长呢,要不是小道长找到舍弟,舍弟只怕——”离傲生不敢想象如果床上那人现在还在那荒山野岭里,就是死了烂了也怕是没人知道。 自己如何对的起他所赋予的信赖,又怎对的起他死去的父母,离傲生想到这里更是悲痛交加,刚才在大堂见他吐血的场面就是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小小的身子就是有再多的血也禁不起那种吐法啊! 众人见离傲生神思不属,知道他已经无心旁骛,遂瞧瞧的带人退了出去。 众人跨出紫竹院,心头都有些说不出的惶惶,先是金刀王家被人灭门,再是盟主少子身中剧毒,谁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叹口气,众人纷纷告辞而去。 禾中见清舟依然守在院外往里张望,只得走上前去说道“先回去吧,那孩子有离少盟主在旁照看应当没有大事。” “师傅他中的毒?”断魂清舟又何尝没有听说过,中断魂者毒发之时先由内脏腐烂再由四肢到躯干寸寸断裂而亡,残忍非常,直要人活活痛死才肯罢休,要是没有解药—— “断魂只有雨花玉露丸可解。”禾中叹口气,只魔教既然下了毒又如何肯轻赐解药,这回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离傲生静静的坐在床前,看着床上昏睡的人神色变幻不定,要不是他的原因魔教何故会对一个不会武的孩子下手,终还是他害了他,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触摸那消瘦脸旁,最终只能怅然放下,捂住心口,那里就好比有一万把刀在砍一般,痛的他根本就找不到伤口在哪—— 幽冥教——早晚有一天他要将那里踏平,离傲生紧紧的捂住拳头直道见了血才停止下来。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离傲生就守在我旁边,脸色竟然比我这个吐了半升血的人还要难看,看的我很是心疼,正想告诉他我没事,吐了那些血之后我的伤也好了大半,只是断魂的毒还在身子里头排不出来,不过也不要紧只要我内力恢复自然可以慢慢将其导出体外。 “醒了?感觉怎么样?”离傲生见我醒来立即上前将我抱起,他的难得主动还真让我受宠若惊,就是以前他待我好也不见这么亲近的,看来这次的血也不算白吐,以后他再和我闹脾气的时候,我大可以再多吐些,看他还敢不敢把我从床上踢下去。 不过他现在既然这么温柔以对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才半个月没见他我竟然已经如此想念,试探的伸出爪子在那细腰上扭了扭,再伸出另一只沿着人家的衣领往下探,离傲生竟然只是叹了口气,就任由我去了,这一发现不禁让我脑袋有些短路,这代表什么?是不是说无论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反抗了? 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吐血给他看了,真是失算啊,我不无感慨的想着,手下当然也不会跟离傲生客气,那环润的肌肤,结识的肌肉,唔,手感真好。 “别闹了,饿了没有?”一把抓住自己臀上的爪子离傲生红着一张俊脸结巴道。 他这么一说我道真是俄了,自那回在山上吃的那几个饼子以外我还真没吃过什么东西呢,再加上吐的那些血,我想我因该多吃些,干才只顾的摸离傲生的小腰了把正事都给忘了。 不过估计那个黑衣人也不会好心的等我回去,看来我的解药是泡汤了,算了反正那断魂半年之后才会发作我也不用太着急。 “慢点吃”离傲生忙着给我拍背“喝点汤。” 我好不容易才把嗓子里的东西咽下去,就见几个人闯了进来“少盟主家师请您赶紧过去一趟。”来人正是傅青云的大弟子傅传声也算是傅青云的义子,在傅家庄的时候我见过他。 13、寻仇(二) 我好不容易才把嗓子里的东西咽下去,就见几个人闯了进来“少盟主家师请您赶紧过去一趟。”来人正是傅青云的大弟子傅传声也算是傅青云的义子,在傅家庄的时候我见过他。 至于傅传声身后的几个我就不认识了,不过瞧装扮理应也是傅家子弟. “传声兄?”离傲生见到来人立即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当我和离傲生赶到的时候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鲜血淋漓、支离破碎都不至于形容,地上的人怕早是死了,可就是现在去看那残破的好似被野兽啃咬过的尸体也不禁四肢发寒。 “王进通?”离傲生瞳孔骤然缩了一下,捂住我眼睛的手一直不肯放下。 “不错”傅青云面色严肃“傲生你怎么看?” “动手之人只怕与王家有些怨隙”若非如此断没理由将人生生折磨至此。 “你自己看吧”傅青云将一块沾满血迹的布递了过来,离傲声一手抱着我一手捂着我的眼睛自然是接不了,傅青云似乎才意识到我,敛了刚才严肃的样子颇为和蔼的问道:“他怎么样了?”顺便挥手让门下将王进通的尸体收拾了去。 “已无大碍”离傲生这句可是说的疑云重重,什么叫已无大碍?昨天呕血不止,况身上巨毒未去,怎样也不可能已无大碍。 傅青云微微皱了眉头拉了我的脉来瞧,良久才微笑着说:“比昨天好多了,至于解药的事情也急不了一时。”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来的样子以询问的眼色看向离傲生,离傲生猛然一惊,才想起来还没问我怎么中的毒呢。 见他问,我自然不可能不说,遂将那天我离开湖边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至于我说我在那里练功离傲生只是好笑的点点我的鼻头,瞧那模样肯定是以为我把“玩“美化了,我那个气啊,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吗?虽说我现在是个吃白饭的,可他也不能这么贬低我啊,所以我毅然决然的扭过头去决定不理这个竟然敢这样瞧我的人。 离傲生将怀里的小身子又往上抱了抱“等你身体好点了我教你武功可好?我离家三十六路开山掌法也是小有名气的。” 他这一句话下来我立时就软了,往他怀里蹭了蹭,那三十六路掌法是他家的不传之密,他肯教我,我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可想而知,我自然不稀罕那开山掌,但离傲生的情谊我却是不能不要的。 “我教你武功吧”我说的是极为认真的,想离傲生的武功虽然高强但就我来说,他决不可能从我手下走过五十招,要不然也不可能被那紫衣人害到了,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发生,提高离傲生的自身防备能力是事在必行的了。 可我说的认真,人家却未必当真,离傲生显然根本就没当回事,气的我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后来又感觉拧的狠了所以补偿性的又给他揉了揉,至于没拧的地方为什么也要揉这个问题我选择不与回答。 离傲生摁住我到处作乱的爪子,苦笑着将我放到旁边的座位,拿起刚才傅青云递出的血书看了起来,我亦好奇,踩着中间的茶几揽了离傲生的脖子跟着他一起瞅. 字迹模糊显然是有人拿手沾着血写的,到了最后显然气力不济划了道血狠就没了,我再细看内容却是一惊,我的剑竟然在这王家? 离傲生将血书交还于傅青书,叹道:“没想到王家一门一百三十口竟然是死在这炎天剑上,只怕那王进通死前百般折磨也与这脱不了干系。” 原只道是仇家灭门却不想竟是怀璧其身,炎天剑——没想到沉寂了三十年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冒了出来。 “炎天剑——”傅青云目光变的有些悠远“炎天剑——”见那傅青云感慨叹息的模样,要不是我实在不认识这傅青云我还真以为他和我有什么瓜葛了。 “离贤侄可知道那炎天剑原为何人所有?” “听家父提过,似乎是前魔教教主合虚的配剑。” “不错”傅青云似乎又陷入了什么回忆“我幼年时也曾见过那合虚,”说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离傲生和我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离傲生惊讶是因为我的名头,而我惊讶却是没想到这傅青云还真见过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当年闯上武当山的时候是十七岁,与现在的脸怕类似之处颇多. 我的顾虑固然有理,但那傅青云当时年幼,看我又是远观,现过了将近四十年,谁又能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联系到一块呢. “当年那合虚闯上武当山来,扬言要借两仪剑一观,何等嚣张,我门中自然不可能放他上山,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拦的住他,最后竟然被他冲到了武当山顶,祖师被迫提前出关,却也只和那合虚打成平手”少年英姿,狂傲嚣张谁能触他半点锋芒“那合虚当年不过十七岁——” 离傲生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伯父所说可是武当天行道长?”那天行道长和少林方丈当年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得道高人,而那合虚当年仅仅是一个一十七岁的少年—— 我撇撇嘴,那老道虽然与我打成平手,但也不想想我从山下冲到山上哪里比的上他好吃好喝的坐在山洞里。 “后来如何?”离傲生好奇问道。 “既然已成平手那合虚自然是不能再借剑谱,可师祖却取了剑谱与他,还把他请进自己的院落谈了三天三夜。”说到这里傅青云显然还是有些难以消化。 我的记忆也不禁跟着回笼,当年那一仗虽说吃了暗亏,但却也打的舒畅,那老道士虽然胡子一堆,但说起话来也不是那么没趣,我当年与他畅谈三天三夜由道法到武功,由经易到山河,由中土到异域……好久没有那般畅快了,可惜的是那老道在我下山三年后就死了,当真是可惜。 离傲生闻言更是惊奇,是啊如此人物又有谁能不惊奇呢,三十年前的风云流走可是尽出他手,只可惜——只可惜三十年后的江湖怕再也没有三十年前的合虚了—— 14、炎天(一) “‘风云出岫,炎天剑走,九火涅磐,风云罢手’这四句说的正是那合虚。”傅青云神思飘外,风云来去不过是那人手中的玩物,他要这天下生就生,要这天下死就死,没有一个人可以挡的住他。 “风云出岫,炎天剑走,九火涅磐,风云罢手”离傲生将骚扰他的我从桌子上抱下来,揽在怀里,也有些失神的样子“这九火涅磐怕就是指的九火第九层吧?” “不错”傅青云终于回神,整肃面容,从新将问题引回,无论是怎么样的人物终究已经过了三十年了,现在提起也是空然“那人当年叱咤江湖一靠炎天剑二靠的还是那九火神功,九火九火共分九节,据传言现任魔教教主白敛已经练成了第七层,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无论是真是假玄天宫怕都会有所行动,而王家一门惨案怕也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傅青云站起身来“三十年前魔教教主合虚突然失踪,教中上下哗然,分为两派,一言说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回教主,二言说要保存教中实力等待教主回来,两派虽说是都要找回那合虚,却不想人还没找到自己就起了内讧,两派偏又互不相让,都指责对方对教主不忠,甚至还有说那合虚本来就是给对方害死的,眼见事情愈演愈烈而合虚又迟迟不出现,为防止教众互相残杀,左护法汉尧生右护法钟鸣玉联合十长老当众立下了一条规矩,凡得炎天剑或九火其一者,全教上下遵其号令,继任者需统领全教找到上教主合虚将幽冥教发扬光大。”傅青云顿了顿“本来事情到这时候该有个结果了,两派的人该找炎天剑的找炎天剑,该找九火的找九火,其实这两样东西合虚向来不离身找到了东西即使没有找到人也差不多了,可偏偏在三年后,原长老合期的养子何麟生带着九火第二层的功力出现在了幽冥台上,教中教众再次大哗,那何麟生在合虚离开时也不过十岁,过了三年也不过十三岁,虽不如当年的合虚但也算是少年成才不可方物了,再加上他本是合家养子,而幽冥教历代教主都是合家人,让他当了教主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合虚已死的讯息,那何麟生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自此一病就是三年。” 我拽着离傲生鬓边的两束头,愣愣的有些出神,早已料到我的失踪必然会引起一些麻烦,但却也没想到竟然闹到这种地步,竟然连合期那个老狐狸也压不下去,抚摸着那滑滑的发丝,我无奈的叹口气,还是当年太过目中无人才会中了那酒仙的圈套,就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他,要他这样来报复我. “那何麟生虽然得到了九火,但却不是合虚亲受,且其所得九火残缺不全,他能练到第二层已属不易,再想精进却是难上加难 ,当初那口鲜血已隐有走火入魔之照,如此一来继任教主也就搁置了,再加上教中对他得到九火一事十分质疑,拖着拖着就更加没影了。” 我闭目沉思,九火向来只传合家人,麟生虽然是合家养子却只能姓“何”而不能姓“合”,我当初私自将九火第一层传他已是不该,只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我藏在天渊阁的那本书的,真是胡闹,那本书本是合家一先人所写,其中夹杂不清却偏偏有那么一两句九火的内功心法,我本要将那书毁掉,却看着新奇就留了下来,没想到竟然被那小鬼找了出来,他既然知道九火第一层的心法自然可以看出那本书的不对来,怎么还敢练它,真是有命嫌命长。 我心里气愤,揪起离傲生的手指就咬了一口,顺道把牙磨了磨,离傲生也不生气,甚至还动了动手指想勾我的小舌头,我自然不肯给他弄到,于是乎他动手指我闪舌头,一时间玩的道也不亦乐乎。 “再后来幽冥教终究还是一分为二,右使汉尧生率众反出,建立天玄宫,而何麟生二十三年前继任了幽冥教主之位统领幽冥一教,而此时的幽冥教早就不如从前,汉尧生带出三分之一,不服管教自行离教,寻找教主合虚的也少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勉强也就是三分之一” “这二十年来魔教休养生息倒也安生,只不知道还能平静多久也就是了。” “为何不趁他们羽翼未满之时将其铲除?”离傲生试图把手指抽出来我自然是咬着不放。 “十五年前武林曾有一次围剿,离贤侄可知道?” “家父隐约提过,似乎根本就没有与魔教交手。”他少时便被送上山习武,对于江湖中事知之甚少也不奇怪。 “你当时年幼,况且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父亲不愿提起也是情有可原。”说罢还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 “哦?”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兴致,也不去揪离傲生的食指了,好好的竖起耳朵听。 “当年各大门派齐集鬼谷,却不想才进去不久就被困在桃花瘴里迷失了方向”傅青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各大门派高手尽皆折损,本以为要全军覆没,却不想天玄宫来了人,不但将被困豪侠救出,还送药送医卖了好大一个人情,可那时的情况也由不得我们不收”不收的话就只能饿死在那桃花遍野的山谷里,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尽的路,入眼的永远是那一片粉红,艳到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武林各派凡是有点脸面的都承了天玄宫的情,那天玄宫主又是巧言令色之辈,言语挤兑下来竟然是不得不收兵回府,闹了个灰头土脸竟然连云海山的边角都没摸着。” 我撇了撇嘴,这些人当真不知好歹,要不是汉尧生和何麒生不想多生事端,他们半点没有准备的闯进桃花鬼帐哪里还会有命出来,看来这天玄宫和幽冥教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僵持。 想到这里我又不禁叹口气,没想到我再次回来,教中已经四分五裂成这样了。 15、炎天(二) 傅青云又叹了口气,看起来当年也是颇为窝囊,要不然也不至于过了十来年还这样哀声叹气的“不说这些了,”傅青云返回身来坐下“炎天剑既然已经出现,相信这武林也风平浪静不了了,不说那炎天剑里藏着九火的传言,就是单魔教和玄天宫来说也决不会毫无动作的。” 玄天宫和幽冥教向来敌对,白蔹的九火又高了一层,当初天玄宫是以九火不全的理由出教的,若可以寻回炎天剑的话,大可以挽回劣势重新入主幽冥教,甚至是接管幽冥教,同样,要是炎天剑真的落入幽冥教手里,玄天宫基于当日誓言定然也要屈服于幽冥教之下。 至于江湖中,那炎天剑本身就是神兵宝器,再加上九火秘籍藏在炎天剑上的传言出现,只怕争抢的人—— 离傲生沉吟不语,我看着他也是沉吟不语,炎天剑里有没有九火相信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早在二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动剑,后来三年更是连练武的兴趣也没有了,炎天和九火也尽皆被我扔在了后山的密室里,现在想想不知道是炎天已被人盗出还是那出现的炎天剑根本就是假的? 后山密室是我亲自布置要想进去只怕不易,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现在的我也不敢肯定那是真是假,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那炎天剑正统的实心货,平常拿来砍东西是半点划痕也没有,要想在炎天剑上刻东西藏东西只怕回炉重造比较快一些,当然相信也没有哪个人舍得将它毁了,即使要毁也不见得那么容易就能毁掉,否则它也称不上是什么神兵宝器了.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爹爹,离大哥?” 我一看顿时咬牙切齿,不是那缠人的傅红香还有谁,霎时又想起我中毒的前后,面色顿时就铁青了下来,偏偏那离傲生还笑着喊了一声红香,好啊!我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进展的这么快了,好你个离傲生都是我的人了还敢红杏出墙—— “没上没下的,到时候只怕上没人要你。”傅青云假怒到,但看那眼里满满的宠溺,就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了。 “爹爹”傅红香看了旁边的离傲一眼生嗔怪的瞪了一眼傅青云。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只怕到时候真的没人要你,那可不要哭鼻子了。”说着转向离傲生“贤侄你看我这女儿如何?”离傲生本就是少一辈中拔尖的人物,一身武功只怕还在他之上,傅红香看上离傲生,傅青云哪有不愿意的。 “这——”离傲生顿时红了半张脸,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傅青云的意思那就真是白活了这二十多年了。 那傅红香又娇嗔的唤了声爹爹,不过这次的声音显然比上回的小了许多,看着那欲语含羞的娇羞模样,我冷笑一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茶碗应声而落“不知羞耻” 随着这四个字落地,花厅里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傅青云面色铁青,傅红香愣在原地,根本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这么说她,等反应过来,那是又羞又气,想一剑砍了我偏偏我又是离傲生带来的“弟弟”,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的跺了一脚跑了出去。 女人,也敢跟我斗,当年我妻妾无数也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 离傲生的脸立即冷了下来“胡闹,还不快道歉” 我才说了她一句,这就受不了了,哼,你好,你好,你就去娶你的美娇娘吧,狠狠的瞪了离傲生一眼我转身就走。 “傅庄主家第年幼无知,小侄回去定然好好管教,还望庄主见凉。” 傅青云却是看着那愤怒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那孩子的身影、眼神简直和——那人一模一样—— “离贤侄你给我说闲话,这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别拿先前的来搪塞我,你父亲有几个儿子我还是知道的。” “这,这孩子是我在城外遇到的,于我有恩,我不忍见他流落在外——” “这样吗?”傅青云摸了摸胡子,神色不定“离贤侄还是小心些的好,这孩子只怕不简单——”刚才的眼神气势不该是个孩子应有的。 他竟然敢给我脸色看,简直是,简直是反了他了,我气的将脚边的东西全踢了出去,想我叱咤风云多年,又高高在上,别人见了我哪个不是惶惶恐恐争先恐后的巴结着,先不说这一段时间的大起大落,就是受的那些鸟气也足够破坏我的修养的了,他竟然还来气我。 那傅红香长像不佳,脾气又大的没谱,有什么好的,连我以前的侍妾都比不上,离傲生到底看上她哪里?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大连自己什么时候出了金刀门都不知道,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去好好守着离傲生以防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人且不知身在何处了。 街道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处酒楼客栈还开着一角门面,纸糊的灯笼一荡一荡的,荡的我连生气都有些无力,想想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离傲生是个什么人我多少还是清楚的,即使他真的要娶那傅红香也不是我溜出来走走就能解决的,况且——我已过天命之年,又能陪他走多久? 瞧瞧自己短小瘦弱的四肢,看来是自己这幅模样过的太久了,久的都忘记自己是谁了,也久的忘记了其实自己已经五十七岁了。 信步往前,穿过几条巷弄竟然渐渐热闹起来,一条街上红红的挂了许多灯笼,我苦笑一声,这么晚了除了这风月之地还会有哪里如此热闹,也罢既然来了我就进去坐坐也无妨。只不知道离傲生在这里找到我会是怎番模样,可我还没来的及跨出第一步,就有一口麻袋兜头而下,下一刻我就被人敲了一棍子,自此天昏地暗,人事不知,可叹我竟然没有半点回手余力,自此我是万分肯定了,那神算子所说的劫数原来过了三十年还没有结束—— 16、变大(一) 再次醒来我却还是高床暖枕旁边顺便还伴了个美人儿,没想到我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被个个毛头小子勾了魂去,里子面子是全丢了个一干二净,顿时无限懊恼,连连摇头叹气。 离傲生见我这幅模样还以为我怎么了呢,连气也顾不得跟我生,伸手就把我全身上下摸了遍,临了还大出口气,证明我毫发无伤。 “下回可别乱跑了,要是真被人拐了去可没人救的了你”语气里满是担忧宠溺,我想他已经真的不生气了。 “还不是被你救回来了?”我不服气的撇嘴,龙游浅溪遭鱼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你呀,吃些东西再睡一会”离傲生没大没小的拍着我的头,拿了旁边的一碗肉粥来喂我,我腹中饥饿也就没太与他计较,这个世界上敢拍我的头的怕也只有他离傲生了. “慢点吃,没人给你抢.”我恨恨的瞪他一眼,满是不服,我都三十年没正经吃东西了还不赶紧补补我才是找抽. 离傲生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配合我的速度的,没一会一碗肉粥就见了底,我又让他添了继续吃,如此重复了三五回我揉揉饱满的小肚子,打个小小的饱嗝,满足的斜倚在离傲生身上眯起眼睛. “困了?”帮我把被子拉了拉“再睡会,晚饭再叫你。”说着将我移到枕头上就要出去。 “你陪我”我懒懒的躺在床上,扒着眼睛在离傲生身上转,细腰窄臀、剑眉蜂目,一日不见他又好看了几分,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离傲生将碗放下,拧了帕子擦了手,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宠溺道“好,我不走” 我眼睛一转“把窗户关了” 窗外花红柳绿一片盎然生机他这一关却是把整个春天关在了外面,不过整个春天又哪里及的上此时的离傲生,我色心大起自然要关门闭户,好做那苟且之事。 “关门”离傲生虽然疑惑,但还是照着我说的办了,见他如此我自然更是贼心大起,色心大盛,于是第四句话就老实不客气的变成了“上来”配合着掀开被子的动作。 离傲生无奈的笑了笑,解了外衣随我窝到床上“现在可以睡了吧。” 子曰: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也,离傲生如此合作我更不可能仅仅只是盖棉被纯睡觉的了,关了门窗,屋子里自然静悄悄的,我甚至可以听见离傲生的心跳,慢慢的滑进被子里我试探的揽上那窄腰,离傲生身子一僵随即就放软了,我慢慢的解了他里衣的带子,顺着坚实的胸膛缓缓摸索,犹记得那一晚的美妙消魂,就不知道离傲生是不是还记得了。 我在被子里鼓捣,离傲生在被子外面气喘吁吁,预料中的拒绝并没有如期而至,至于那可以忽略的轻微抵抗我自然是不算在内的。 离傲生的身体十分柔韧也十分均匀,摸起来手感极佳,那两瓣浑圆更是让我贪恋不已,可惜现在手太小无法完全包裹,遗憾啊遗憾。 离傲生显然因为我过分猥亵的动作咬碎了一口银牙,身体绷的跟木头似的,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白白红了一双眼,勾的眼角□□又浓了一层。 我顺着沟壑摸索着离傲生的私密之处,无奈他绷的太紧我实在是探不进去,只得拿手指不断按揉,“松松,太紧了,进不去。” 离傲生羞的满脸通红,牙咬的咯吱咯吱的,我无法只得张嘴就着他胸前一点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下手指算是进去了,来回抽动那么一两下,离傲生咬着下唇就是一声闷哼,惊喜于他这里如此敏感的我不禁又抽了那么两下,这回离傲生干脆夹紧了不让我动了,我又去咬他胸前,想是他有所防备见效不大。 “房外有人”我突然开口,声音从被子里发出来闷闷的,可我相信离傲生一定听的到。 趁着他一愣的档我赶紧将食指也送了进去,离傲生发现被骗,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躺在那里任我施为。 不过,只不过——我一把掀开被子恨恨的瞪着鬓边有些散乱的离傲生,离傲生揽着被子不明所以,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伸手朝我下身探去—— 随即就是一声闷笑,我恼羞成怒一把把他身上的被子扯了开来,就着那裤子褪到一半的挺翘部位就是一个牙印,那股间□□微张可我却是无能为力,此时我道愿我是个五十七岁的老翁也比这十岁的孩儿强,看的到吃不到,可悲如我也是天地人神共泣了。 离傲生整理好衣衫,揽着气鼓鼓的我重新躺下“莫着急,再过个一两年也就行了。”言语之中总能让我听出那么一腥半点的笑意,真真可气,不过也足够我更加郁闷也有些黯然,我保持如此身型并非因为年龄之故,若真是恢复的话——五十七岁的我怕还不如现在的我,离傲生到时候又怎肯于我在一起,我既然心系于他自然不可能行逼迫之事,只怕到时候我也只有离开了,如此一想,恢复武功的念头又淡了下去。 其实我不知道离傲生心下也是十分愧疚的,他既然知道我无能为力自然而然的就把当初山洞里的事当成被迫,只以为那紫衣人给我服了什么药物,这是后来的麻烦了,现在且先不提。 且说我与离傲生闷了半天棉被,只黯然无消魂的过了个惨淡的下午,起身时已经掌灯了,基于我先前的无礼举动,离傲生半强迫的把我带了出去跟那个傅青云还有傅红香一起吃饭赔罪,当然这罪是离傲生代陪的,同行的竟然还有李剑秋东方少等人,我也是才想到,那傅红香既然都过来了,这些人过来也不奇怪了。 “东方兄这是要回昆城了吗?”离傲生将我要的卢鱼夹入碗中,开口问道。 东方少点头“家父来信要我赶回去一趟。”面色颇有几分沉重。 “出什么事了吗?”李剑秋接口 “道也不是,”东方少摇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罢又叹了口气。 我自然不管他的闲事,只专心吃我的,却不想那东方少却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听说——”东方少迟疑的看了我一眼。 “怎么可能,那断魂已经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见离傲生点头,李剑秋惊呼。 “言道长亲自把的脉,应当没错。”他道真希望是弄错了. “啪”东方少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这次回去也是因为魔教。” 17、变大(三) 房内摆设比之刚才经过的大堂多少清雅了一些,但是风尘地的气味却还是浓的化不开,墙角花瓶里几根度了金的孔雀翎羽配上不知是谁的手笔诗画尤为显的不伦不类,若说我真有什么庆幸的话,那就是这寒谭似乎并没有要那些女子作陪的意思,如此一来我也不必担心离傲生他们花天酒地、红杏出墙了。 珠帘掩映之间,那寒谭缓缓站起,淡淡却决不失恭谨的冲离傲生三人行了一个礼,动作洒脱流畅,也是风韵天成之人,再加上他腰身细长这一立更有临风玉树之感,他身后的窗子一直大开着,江风对入道是消了不少脂粉气。我隔着窗子看出去,窗外江水潺潺暗暗流动,斜月西照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离岸了,这下就是要走只怕也不那么容易了,显然离傲生东方少等人也注意到了这点,面色尽皆一沉,到底正邪不两立啊! “冒昧邀请各位前来还望海涵”那寒谭淡淡一笑,我却不知清俊人物可以笑出这等出尘模样,在他身上我似乎能够看到当年何麟生的影子,果然不愧是他□□出来的人,这么想起来我又想到了那紫衣人,我总觉那人似曾相识却不想原来只是与故人相似而已,可笑那紫衣人与眼前的寒谭可说是天差地别的两样人,一个妖异娇媚如牡丹一个清俊淡雅如寒梅,如何道都让我想到一个人身上去了?人老了脑子都不大好用了,我扯扯离傲生的衣袖软趴趴的抱着他的大腿,顺势在上面蹭了蹭迷糊的小脸,我想我还真有些累了。 寒谭瞥了粘在离傲生身上的我一眼,显然对于离傲生带着我一个小孩子上青楼颇为惊奇,但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离公子对令弟真是宠爱非常。” 他这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要是以前也只当他是夸奖或讽刺,但现在我身中他幽冥教的剧毒可说是命在旦夕,这寒谭如此一说不正刺在离傲生心坎上吗,果然不出我所料,离傲生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抓着我的大掌也紧了紧,我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大腿,这毒我自会想办法解的,其实他也不必太过担心,九火已然有所起色了。 我虽不想离傲生担心愧疚,但有些话却是不知道怎么说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请坐”那寒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咳了一声比了个入座的手势,桌上早就备了酒菜,凤鳞龙爪可谓丰盛之极,不像是这杏花楼里能做出来的东西,我闭眼嗅了嗅,那壶桂花佳酿怕有五十几年的来头。 “不知左护法有何指教”离傲生还礼应对,似乎并没有坐下长谈的意思,我暗暗的叹口气,有时候这离傲生拘谨的可怕,道不像是我辈中人了,徜三江而笑五湖,有酒当歌有友当醉方不失为性情中人,他忠义有余,拿的起放的下就是太过沉稳了。不过他这稳妥的性子道还真是集了中庸大道,逗弄起来风味别存也是极妙,我目光逡巡于眼前翘臀,竟忘了前方还有一个幽冥教的护法我的徒子徒孙。 李剑秋和东方少在我和离傲生身后自然看不到我嘴角的晶莹液体,可这寒谭却是一直面对着我和离傲生的,想来刚才情不自禁的丑态已全然落入他的眼中了,我抬眼看他,果然见他眼里闪过讶异错愕,我赶紧在离傲生的袍子上将口水蹭了毁尸灭迹,同时也狠狠的瞪着那寒谭,我流我的口水关他什么事,有必要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吗? 离傲生没有注意到我的口水,却注意到了寒谭一闪即逝的讶异表情,目光狐疑的转向我,我自然装做若无其事,在离傲生收回目光的下一刻,继续狠瞪寒谭,却不想我还没瞪完就被一人提在手里翻出窗去,三声大笑跟那日在酒楼听到的一模一样,这人藏在梁柱之上离傲生寒谭等人武功都颇为了得竟然无所察觉,可想此人功力之高,就在我思量对策犹未定神的时候已然随着那怪人落入滚滚江水之中,刺鼻的寒意透体而来,他奶奶的不知道老子怕水吗?这下我连对策都没了直接抬掌打在他胸口上。 那人一惊,随手将我抛了出去,江水茫茫我又不通水性,这下真的只有喂鱼的份了,哀叹一声彻底陷入昏迷之中,只盼望离傲生赶紧把我捞出去,我这一生英明可不能毁在鱼身上。 而在昏迷中等待救援的我却不知道那怪人被我一掌打的又疯了一层,返回去大吼大叫,几掌就拆了杏花楼的船,这下离傲生是连来救我也不可能的了,劫数、劫数,我想我上一世一定得罪了洛水的神,否则这一世为何独独怕水呢—— “就是他?”女子不满的撇了一眼床上被水泡的有些苍白的人。 “没错,你看上面要的人是不是这个模样?”男人的声音有些焦急,再不把人凑齐了他们就只有吃不完兜着走的份了。 “我呸,你看他的样子,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堂主要是见了你交这样的人上去还不一掌霹了你。”女子显然对床上人的样貌十分不满。 “那你说怎么办?”男人气急败坏的将茶碗重重摔在桌子上“一百个人你当好找吗?人要是不够我们更是吃不完兜着走?” 女子没有说话,良久叹了口气,男人转过身来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你看这人长眉凤眼尤其这鼻子,哪一点不符合上面的要求?就是模样差了点,但是你想想每年我们送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留下来也就那么一两个,等过了堂送到总坛那边更是留不下几个,现在也找不到人了,与其因为人数不够受罚还不如把这个人弄过去,反正要刷下来,这样也不用你我担干系了,你说不是?” “我是怕,万一堂主看我们送这样的人过去,一个不高兴——”女子迟疑,要是这男人再长的娇小点好看点她也不至于这么犹豫,哪怕年纪小点也好啊“我看还是把红裳加进去算了”虽然与上面的要求不大符合但是红裳可是这杭城里有名的小馆,只不定上面的人会喜欢呢,到时候封赏下来他们也是受益匪浅。 “你糊涂了,那红裳虽然长的魅人骨子,但是你看看上面要人的要求,那是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你还记不自己上次木堂那边送上去的人?你要是不想活了可别拉着我一起。”男人想到木堂堂主自作聪明的后果,不由的打个寒战。 女子显然也想起来了,面色瞬间变的有些苍白,最终又看了看床上的人,长眉入鬓,狭长凤眼,鼻肚悬垂,唇色轻淡微微有些上翘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平时爱笑,摇摇头,这么书生样的一个人只称的上清俊要说好看却差的远了“听你的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找这么样的人的也不容易。 18、男妓(一) 我说我劫数未过,却不想这劫还是个连环劫,环环相口扣丝毫不给我以喘息的机会. 扫量四周,木板床雕饰简单,其他家饰虽也简陋但也还当的起用,只面前这梳妆台还有些精致,就不知道这些脂脂粉粉是拿来做何用处的了,我拧开一盒胭脂送到鼻尖轻嗅,其色泽鲜艳味道浓郁说不得还真值几个钱,笑罢丢在一边,再不去理会。我毕竟不是姑娘家,对这些玩意也只有在床帷之间稍有涉及,其他时候也不过是拿来赏人的东西。 当日大意之间被人所擒,失手打伤那疯疯癫癫的老头却不想竟没入水中,醒来后才知道被人救起幸免于难,事情这样发展我也算是福泽恩厚之人,本道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却不想竟然被丢在这种地方,当真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活到这把年纪还有这等遭遇,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同样是风尘之地,同样是秦楼楚馆,不同的只是这里没有离傲生罢了,想到这里我哀叹一声,以我现在的模样就是真的回去了怕也解释不清楚了,端详镜中之人,长眉高飞入鬓,薄唇未点先红,那还有半分孩童模样,如此不是我的我,如何去见那只认识我的离傲生?只盼望我落水失踪之后,离傲生不再去那杏花楼吟风弄月便好。 颓然的捏捏手骨,我也不禁有些茫然,现在这副状况我是越来越理不清楚了,若说全然是青龙果的效力我是完全不信的,那青龙果或许与九火失调有些反噬,但也绝对不会将三十年时光轻易化去,这么算来,也只能将问题归在那“长生”上了,三十年一梦而过,难道我竟然没有变老不成? 若当真如此,是否说这三十年其实还没有过去呢?我依旧还是当年的我,依旧只是二十七岁而不是个旬旬老矣的老翁? “让开”拔高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我赶紧将那箱子胭脂水粉放到床下,又把被褥收拾了塞进橱子里,同时麻利的将茶碗收了,不出所料我的房门下一刻就被人踹了开,跟进来的还有我的小童碧落,其实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不叫黄泉,只是一直没有开口问过。 “红裳公子,我家公子身体还没好——”碧落焦急的拦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美人儿,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将我伤了,也不是他小心,只是这红裳三天两头来我这里闹一场,害的我现在连个喝茶的碗都欠缺,实在是头疼的很。 “闪开”红裳身材也算娇小,年纪也不大,按说这力气也应当有限才是,却不想竟然比碧落这个平常端茶又挑水的还大,一巴掌就把碧落给扇了出去,我聊有兴趣的看着他在那里砸桌子摔椅子,见过要死要活的却还真没见过如此泼辣的,要是以前,说不定我会收在身边也不一定,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可我也心疼我的桌子啊,再被他这么砸下去我明天只不定就要睡地上了,现在天气湿潮我可不想白白受罪。 闪到窗边我打开窗户,院子里是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平时也没人照料多少有些杂乱,这座小院是在弘鸿馆的后园,位置偏僻少有人来也多少清静些,据说我是有人寄放在这里的,就等着跟着哪批人去采选了,捏捏喉咙,稍稍清了请嗓子,又看了一眼明显因为我的动作停下来的红裳,赶紧把手放到嘴边大喊道:“救命啊——”对于红裳黑了半边的脸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摔我东西还不准我叫两声吗?再说这喊叫虽然废嗓子但到底比动手省力气些。 “怎么回事?”一蓝衣男子闻声而来,扫了七零八落的房间一眼,目光下一刻就转到了红裳身上“红裳,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来找麻烦了吗?”一根白玉簪子将他的头发松松的束起,青丝拂面道有些清俗,又是一个好模样的。 我将手放下,弹弹衣袖,顺手将窗子关了,准备接着看戏,却不想那红裳突然冲到我面前就是一巴掌扇了下来,我自恢复现在这副样子以后,身体颇为孱弱甚至有些迟钝纵使闪躲却还是让那红裳伤了脸颊,真不明白一个男人留这么长的指甲干什么,我抹掉那丝鲜血,苦笑,装作惶恐害怕的闪到蓝衣人身后,任由碧落投以鄙视的眼神,有时候保护色是很有作用的。 那蓝衣人见我受伤,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本来他就是这里的人,与那红裳也是有交情的,护短是应当的,可我这个外人再不济也是准备送去采选的,要是真有什么不好他们也无法交代,更何况那些人岂是红裳得罪的起的,平时摔些东西也就算了,可现在竟然伤了我的脸,若真有人查下来,包管那红裳吃不了兜着走,蓝衣人显然十分清楚其中厉害,深吸了口气扬声让人把红裳关了起来“你个我好好清醒清醒”显然是恨铁不成钢。 可偏偏有人不识好歹“蓝衣竟然连你也不帮我?”红裳扭开要带他出去的小厮大喊着指着我“这个人有什么好的,我哪里比他差,为什么要他而不要我去?”满是愤恨的眼神仿佛燃烧着的火焰,在那里头我似乎能看到他的不甘。 蓝衣人叹口气,硬了语气“你还是好好为下个月的堂会做准备吧,兴许可以遇到一个中意的人也好早些离了这里。” “什么中意的人,你明明知道他们就要拿我去赚钱了,你明明知道我如果可以被选走的话就不用呆在这里,你明明知道呆在这里有多惨——”红裳声嘶力竭的指控着,我看着那泪流满面,五官扭曲的人,突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留在这里一是看出他们近期不会把我怎么样,二来我也需要将一些事情理清,并不是离不开只是不知道离开之后去哪里而已。 “红裳”蓝衣人的目光有些不忍,似乎想安慰什么,却被红裳越发尖锐的声音打断。 “对了,我忘了,你也在里面,好啊,很好,这次只要能离开这里你就发达了,被堂主看上,伺候好了可别忘了我啊”我叹口气,这红裳还真是不知好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蓝衣是为他好,他竟然还这么说人家,最后凄惨也怨不得别人了。 “你在说些什么?”蓝衣人显然也生气了“把他带下去,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放开我,我哪里比他差,明明应该是我去的,凭什么——”不服的声音渐渐消逝在远方,我问过碧落,其实如果不是我突然来到这里,据说那个选会是要红裳去的,红裳还是个清倌,去了就不必再呆在这里伺候人了。 我再次叹口气,瞧瞧离傲生喝回花酒,把我害到什么地步,以后定要他好好补偿才是。 19、男妓(二) 那蓝衣蹙眉看着红裳被人架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自然也不搭理他,只顾自己在一旁唉声叹气,直恨离傲生害我不浅,我现在身无长力,武功又失,还落在这等地方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轻薄了去,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我更是悲从中来,直欲嚎啕两声,以抒发我此时悲愤之情,无奈旁有外人实在不好失了脸面,不管那三十年到底如何,这空长的年龄却是如何也甩脱不掉的,我老人家脸皮固然是厚,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也不好太过难看,再加上我现在身在敌营也不好把看管我的人惹恼了。 蓝衣回头,看着眼前唉声叹气的我,眉头蹙的更加的深了,说不得还有些厌恶,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人,其实也怨不得他如此作想,像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不哭不叫还要吃要喝,任谁看了也不像是被绑架来的。 “红裳只是一时冲动,还望见谅一二”说着道歉的话却是眼露鄙夷之色,我从不想有一天我竟然也会从别人那里接受到如此神色,如此大不敬的神色—— 眼睛微微眯起,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杀了他,虽然我武功再次消失无踪,但也不至于将区区一个小倌放在眼里。 蓝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匆匆的说了几句,让我眼睛放亮点的话就慌着走了,我敛下眼睑,盖住目中戾气,摇头苦叹,这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就不知道那离傲生见到如此的我是否还会欢喜非常,其实能保持如此模样我应当开心才对,毕竟这比面对一副年迈的桔皮要好了不止千辈,至少与那离傲生站在一起没有人会把我当成他的父亲或儿子,如此也算可喜可贺。 “公子莫与红裳公子计较,他也是——”碧落收拾着狼藉的屋子,提起红裳不由叹了口气“他也是不甘心而已”说到这里牵强的笑了笑,有些悲哀也有些无奈,取出藏匿的茶碗为我斟了杯茶,还细心的试了水温,我接过茶碗,不置可否的啜了一口,茶不是什么好茶,勉强连入口也说不上,但比起离傲生平时给我喝的却是好了许多,那个人怕是没有品茶的嗜好,就是杯茶叶沫子估计他也是一样的喝法,可我却从不觉得难受,原只道自己有些寄人篱下的自觉却不想也是因人而异,要是别处的我断不会喝出那等味道来。 “等他想开了,也就好了,既然在这里了总是逃不过的。”碧落说的感慨,我却因此想到红裳所说的会选,不由出口问道“红裳说的会选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似乎要和一批人接受某一个人的挑选,却不知道还有什么选会,难道还有人为此大批筛选不成?不过我倒是开始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值得这些人抢破头皮也要往里钻,伺候个人当真有这么开心的吗? 碧落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问,我伸手招回他的神志,我不知道当真如此奇怪?我又不是那神算子,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他难道忘了我可是昏迷着被关到这里来的,到如今连谁救了我害了我都不清楚的很,若不是如此,我也不留这里了呢,撩袍坐于床脚,就不知道他们是否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我暗暗冷笑一声。 敢如此对我的人着实不多,但凡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也早就成了白骨骷髅与阎王做伴去了,我也是看这些人太无聊,陪他们逗逗乐子,顺便在这里养养伤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可不想再出去乞讨去,别的没什么,就是这温饱问题值得考量,我并不怎么喜欢饿肚子,再者——我也不知道如何以这幅模样对离傲生解释,至少也等恢复些武功再说,毕竟顶着这幅模样出去乱晃,即使没人将我于三十年前失踪的魔头联系在一起,只怕也会遇到点麻烦,一个不好就那样折在半路上,可就真的摸不到离傲生的小手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我连连摇头。 碧落见我摇头,还当我指着红裳想找麻烦,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也不收拾了,跟我面前就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公子,听我一句劝,您若被堂主看上了自然是不用估计什么,可万一——”那小童似乎在顾虑我的感受,这一点也让我更是哭笑不得,想我合虚何时沦落到要与这些——这些乐籍中人争宠的地步了,还是争一个男人的宠,说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万一您落了,您的卖身契还在这弘鸿馆里,到时候大家朝夕相处也不好撕了脸面,您又是后来的——”我听到这里不禁满脸黑线,听他这口气我是半点也没选上的希望,我摸摸自个的脸,皮肤不差,怎么也称的上细皮嫩肉,摸摸眉毛,长飞入鬓也是神武非常,再在鼻子上逡巡了一遭,我长的当真就那么差吗?又不禁想起以前那些侍妾男宠下属来,长这么大还真没人对我的样貌多所评价,就是真的见了我也是把头低的低低的,抬起头来也不敢拿眼瞅我,那些长老们也不例外。 叹口气,我堂堂七尺男儿与这样貌计较个什么,反正离傲生又不是个凭借样貌看人的人,我这模样不歪不倒的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一生想来也没当男宠的机会,如此一来不关乎生计不影响生命那就更没什么事情了,想到这里不禁豁然开朗,被人趁着昏迷签了卖身契的郁闷也不禁散了一些。 可我这样想别人却不是,碧落瞅着我的眼神似乎我下一刻就要被打入冷宫凄惨度日,我是不知道在这里不能得宠的人有什么样的下场,但看我以前那些园子里的人努力讨好我的样子,想来失宠的日子不会好过,自古风波后院起,我也没理会的兴趣,闲了当成戏看看就算,遇到好场子也会豁搅两下让它持续的久一些,人反正不会缺,折损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不过我那时当热闹看,现在却陷入这样类似的情景当中,造化当真弄人,这劫数偏是生来克我的,咬牙切齿。 “你们总是堂主来堂主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堂主?”我闲闲的问,碧落也终于注意到了我的问话,其实他要是再忽略我一次,我可就真没了对离傲生的好脾气。 我向来不是个以感情处事的人,为离傲生而有所贪恋确实是个意外,这也与当时境遇分不开,巧合之下偶成露水姻缘,我当时心绪不稳贪恋他的温柔对待也是常理,至于以后,我想他还是有些分量的,否则我也不会时时念着他,这道是以前不曾有的情况,他这一生想要娶妻生子的话怕是不太可能了,即使我不要他,也断容不得别人碰他,我的东西向来只能是我的,无论我是否在乎。 碧落听我问话又是一愣,稍稍停了他的长篇大论“你不知道?” 见我抿唇不语,知道我是当真不知,这才小心的查看了周围,压低声音问了句使我愣在原地的话“你可听过幽冥教?” 世上的事有的时候真的是巧妙的无法解释,转来转去,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又转了回去,世事皆是终点这话还当真一点也没错,只不过这中点也是个原点罢了。 20、巧合(一) “你可听过幽冥教?” 我手中茶杯停在半空,错愕的望向碧落,幽、冥、教…… 碧落见我模样,显然将其视为震惊惶恐之色,笑的也有些得意,还出言安慰 “你不必害怕,其实——”说到眼睛又往门窗处扫了一周,迅速的在我耳边说了句话“其实这弘鸿馆是幽冥教的产业”声音比刚才压的更低,也更神秘,说完他似乎也有些惶恐“是你问我,我才说的,你莫说出去。” 我抿唇不语,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这么说,你说的堂主也是幽冥教的堂主了?” 碧落慌忙捂住我的嘴,气急败坏道:“你小声些”随即又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不是我幽冥教的堂主还有谁。 其实就事实来说,这弘鸿馆小小一座青楼不过是些外产,根本称不上是幽冥教的人,碧落如此说着实是太过抬高自己了。 我自然读懂他那眼神的意思,幽冥教共五楼三十二坛六十四堂,堂往下的分支则归各地堂属管理,另外教主以下还设立十长老,左右二护法以及护法十人,长老地位崇高却不管教内日常事物,只在有重大事件时才出面协助教主共商对策,所以就真正的职权来说,左右二护法其实是除教主以外权利最大的人,再然后就是五楼,五楼楼主地位仅次左右护法分别掌管教内财、刑、人、内务以及杀,依次为海楼、仙楼、飘渺楼 、云海楼、落碧楼,海楼掌管教内所有金银财产,凡所有出纳皆出于此归于此,也就是说我的饭钱是这里来的,侍妾的月银赏赐也全这里拿,而仙楼则掌管教内上下所有刑讯,除了我之外大概所有人都不大喜欢这地方,毕竟进去就会多少少点东西,当然没有人敢把我怎么样,可闲着没事我也不往那里跑,散步有的是地方,至于云海楼则是招募弟子记录教内人事的地方,升迁什么的这里也是门路,跟海楼一样吃香,剩下的落碧楼就简单的多了,一般他们不大出现在教里,也不参加教务不争权夺利,他们只是教主埋在暗处的影子,只在需要时出动,只有教主才有权利调动,后备生力军啊,藏好养胖了米啥坏处,而且又乖又听话,让他们干啥就干啥。 至于十护法,其虽有护法之称,地位却比五楼楼主稍逊了些,不过因为他个别存在不涉五楼内务,所以在没有什么直属的上下关系后也不是那么受欺压的,他们一般是左右护法自己的人,相当于私人属下,由左右护法任命人担当,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是左护法的人也可能是右护法的人,当然他们也都是我的人,至少明面上是。 五楼在总坛,也就是幽冥教总部,而三十二坛则分散各地,相当于地方组织,六十四堂根据地域的划分归属当地的坛主负责,也就是说坛主是堂主的上一级,再往下的分支以及分支的分支就琐碎的多了,而这弘鸿馆就是分支的分支的分支……那一类的—— “那选会是用来做什么呢?”我问道 “告诉你也罢,选会是为了选出堂主要送往总坛的人,是要伺候教主的。” 一听原来是伺候教主的,我更是感慨丛生,我以前的美人有专人寻找也有各地献上来的,却绝对没有这么大张旗鼓过,离傲生说幽冥教实力大不如前,怎见竟然比我在时还猖狂,哪有半点势弱的样子,看来我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要幽冥教土崩瓦解估计还要过个几百年。 碧落见我神游天外,不禁鄙夷的叱了一声,很给面子的泼起冷水“参加选会的共有百人,过了选会还会有坛主以及总教的特使前来,真正能进教主法眼的一年也就那么寥寥几人”他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要我不要痴心妄想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无论我怎么想也绝对不可能进的了教主的法眼,得到教主的宠幸,更不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一朝青云上高梯。 我瞥他一眼,我就是教主,哪有自己看不上自己的道理,虽然现在幽冥教还有另一个教主。想到从离傲生那里听来的消息,现在的教主似乎是何麟生的徒弟,当年的小娃娃竟然也能教出徒弟来了,不过又想想,当年的小娃娃十岁现在只怕也四十岁了,儿子只怕也有离傲生那么大了收个徒弟又有何奇怪的,身体向后倾斜,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长辈大教主,就是白蔹见了也当磕头才是,讨好?荒谬之极。 至于什么伺候云云,不过是送几个脔宠,说的道好似什么天大的荣耀一般,真真可笑。 不过这脔宠不是应该年纪越小越好吗?男子骨架本就较女子为大,少时身体柔软抱起来才舒爽销魂,滋味曼妙,我现在的模样至少也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决不娇小,更无倾城妩媚之姿,如何会舍弃那红裳而选我?那些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为何选我而不是红裳?”我好奇问道,隐约觉得有什么隐藏的玄机,毕竟我实在不怎么符合要求,可——也许只是白蔹口味特殊—— 想起与离傲生的春风一度,我想我也许还可以理解这个性格怪异的“徒孙”。 碧落蹙起眉头,似乎也同样苦恼这个问题,良久说道:“今年楼里本来要送去五人,红裳公子色艺双绝自然也在里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总堂派下的人突然将你送了来,替换了红裳”碧落越说越疑惑,在他比较来,我甚至比他还不如,更何况是和红裳比了,我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你说我住着自己家的房子,被连说是家奴也不够格的仆人鄙视嘲讽,这如何说的过去。 差别之大,落差之高,是我生平之所无法想像。 人道世事大梦一场,莫非我还在继续三十年的梦不成?摇头撇嘴,反正我是不打算去参加什么劳神子的选会的,至于卖身契,找时间想办法偷回来吧,毕竟武功消失的现在那东西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如此想着,我打发了碧落去取晚餐,自己琢摸起夜行偷盗方案,想不到我也有作贼的一天。 21、巧合(二)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风声约雨住,朦胧澹月云去露. 桃李依依春暗度,小栏勾杏,醉里花满路,可怜一片心头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雕漆栏杆,春花繁茂,就是夜间也足见其修丽,我扬扬手中酒壶却无法畅饮开怀,想上次就因为喝了杯酒落得三十年尘烟轻过,这次一壶下去还不睡个千年万年,到时候只怕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随手倒掉那壶梨花酒,酒水洒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竟击起些微青草泥土之香,唯独酒气淡的几乎闻不到,我苦笑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如此淡酒我也不敢贸然喝了,哪怕只是小杯盏小酒坛. 倒完酒,我将酒壶揣入怀中,约莫的估算了一下来时的路,这弘鸿馆大体分为东西两座,东楼大开门户送往迎来,而这西楼却与内院相似,我便是住在这西楼里的,自知道这弘鸿馆与幽冥教的关系以来,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不是说什么吃穿用度,只是心里莫白的少了一块,幽冥教,幽冥教说半个也是我的家,死后虽不见得必须葬在那里,至少清明时也该去拜祭一二,我父我母尽在那里啊! 只不知道当初与我相识的人现在还剩下几个,桃花依旧人面全非,回去怕也只是徒增烦扰,所以现在我连个归处也没有,人无归处便无根,无根的我却犹自无法斩断那一根相连的轻丝, 至于系这根丝的人怕早就死了大半了。 伤春悲秋向来不是我的性格,前几日刚下了些细雨,地上却早不见了水痕,我这次出来虽不说隐秘,但也是私自逃出来的,摸不清道路也是应该,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告诉我这里的进出结构,若是有轻功的话直接跳出去就算了,可我偏偏武功全失,要想走还怎好好摸索了,不过看我走出这么久还没有人发现,怕有人还巴不得我走掉呢,遥遥头继续在花丛树木中穿梭,此时夜黑风高,月色朦胧无光,除了偶尔打更的和东楼里的声响外几乎静的可怕,当然我不信那些鬼神之说,这样的夜对我大有好处,穿过几所庭院,我正打算继续前行,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拦了去路,我正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鬼鬼祟祟的跟了我却不捉我回去,凭地怪异,现下他们自己跳出来正好省了我好奇的功夫. 四个妓院里打手打扮的男人二话没说,立即上前将我五花大绑,我想了想感觉没有反抗的必要,也就随他们绑去了,反正我今天也没打算逃出去,当然如果真被我走出去我也不打算再回来就是了. 当一口黑口袋套住我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些人怕不是看守我的人,看这架势估计是要把我带出这里,至于是杀人灭口还是贩卖人口那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心里冷笑一声,吐掉口里麻壳,就这小东西还想困住我,当真不自量力,就是失了武功我也是合虚. “公子人怎么处理?”四个抬着我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显然是主犯来了. “卖了,越远越好,哼”那人说着扔了个钱带过来“分了吧,卖人的钱也归你们。” 我心里郁闷无限,他倒是大方,也不知道我能值多少银子,摇摇头我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话说回来,既然这红裳都敢绑了我卖钱,看来我对这里来说也不算重要,我丢了这红裳正好正好可以代了我去参加那什么劳神子的选会。 那几个听红裳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先不说得的赏钱,就是这人大概也能卖个一百两,赶紧连着道谢,那红裳似乎并不想与这些鄙陋的汉子打交道,语带厌恶的说“行了,还是赶快走吧,莫叫人看见。” “是是是”其中一个汉子转了一下眼珠,小心的问道“公子啊,这人是谁啊,丢了的话——” 我立即竖起耳朵,我道还真好奇这红裳会如何解释我的身份,毕竟我还顶着个选会的名头,勉强算起来也算是教主要的人,这么丢了不好吧? 红裳心里啐了一口,收了钱开始担心了,一群没胆的东西“你们不用管他是谁,直接处理了就是了。”说完还狠狠的瞪了那些人一眼,威胁道“如果办不好的话——” 那些汉子连忙说了几声不敢,带着人赶紧告辞,红裳虽然是个小馆,但到底是得宠的,后面的靠山也不小,还不是他们这些喽罗得罪的起的,但是话说回来,红裳得罪不起,那又是什么人得罪了红裳呢,竟然还要他如此遮掩的处理人,放在平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用的着这么废功夫吗,又想起刚才红裳看这麻袋里的人的眼神,那领头的汉子不禁犹豫起来,万一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就这样—— 可把人送回去,先不说赏钱,就是红裳那里他们也过不去,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一咬牙,见已经走到僻静处,立即招手示意将人放下。 “什么事?墙哥”另外几个人见墙志示意,虽然忧心被人发现却还是停了下来。 墙志也不废话立即把自己的忧虑说了“这人大概有来历,否则红裳公子也不会出五百两,还让我们隐秘动手……” “那怎么办?”他们里头也就是那墙志还有些脑子,其他几个听他这么说,也慌了起来,就怕惹了什么麻烦,可到手的银钱又哪是说放就放的。 “我们干脆把他放了吧,就说他自己跑了,这样红裳公子追究起来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一个人犹犹豫豫的说了。 那墙志想了想,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么办了,他又寻思了一下,立即走到布袋前将我弄了出来,他们现在心惊胆战,自然没注意到我嘴里的那颗麻壳,只埋头嘀呖咕噜的说自己的 “相公,我们也是听命办差的,现在放了你要是追查下来我们也不好活,你可千万莫回去了,现在相公也是个自由身回去也没什么好的,从这里往西走就能出城,这是些银钱,相公赶紧走吧” 我看着手里的银子,大大小小凑起来也就是一两有余,散落的还有几个铜板,少的着实可怜。 四周一片黑暗,要不是天上的月亮还有些微光,估计就只剩下撞墙的份了,我将银子收入怀中,抬脚往西而行,现在城门关闭想要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只盼望那时候我还没被人发现。 至于我要去干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该找个清静的地方把身体好好调理一下了,毕竟没有武功想打些野味来吃也不方便。 “修走,把东西留下”远方乍然传来一声呵斥,隐约还有兵刃相击的声音,我一愣,撇撇嘴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这等江湖仇杀,跟我没什么关系,而我也实在没有掺和的兴趣。 可我没有掺和的兴趣,却不代表我就没有麻烦,更何况我现在霉运正旺,就是真的跟我没关系他也能扯上关系。 果然才走没两步就被人拿剑架了脖子,我一惊,不过片刻功夫这人竟然已经把那一群人解决了看来功夫不简单啊。 可还没等我有机会呼喊一声大侠饶命,那人却突然自己倒了,我顿时愣在原地,这、这是什么情况? 无言的看看月亮,无言的扫扫四周,我走上前去,本打算拿了这人的钱袋就走,可走近了才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不但认识,甚至可以说还很熟,顿时感叹,这下我的解药有着落了,不过我怎么每次遇到他,他都满身是伤啊,我又不通医术,这不找麻烦吗。 鄙弃归鄙弃,但看在解药的份上我也只能无奈的帮他裹起伤口来,最后得出结论是——他伤的很重,而且我也确信他身上没有雨花玉露丸,否则他不会中毒中到这种程度,也算他走运,遇到的人是我,要是别人只怕还真救不了他,我咬破手指放入他口中,这人依旧一身黑衣,躺在黑暗里似乎能被周围的墨色吸纳进去,这样的人狠辣非常,只不知道会不会恩将仇报。 思量到此,我收回手指,我想他还是中点毒的好,把了把他的脉,竟然已经开始平稳,看来他的外伤并不太重,只是中了毒毒发而已,我既然服食过青龙果,自然血里多少有些青龙果的效用,原本我也只是推测但见他面色便肯定下来,只不知道对那断魂是否也有功效,伸手给自己把了把脉,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我受伤在前中毒在后,又内力紊乱真气时有时无,你说它要是单纯点或许我还能把出点什么,可现在一搀杂我是半点也看不出什么了,其实我的血很有用,只是在我体内便没用了,因为练习九火的缘故,再有用的青龙果和九火中和后也不会剩下什么了,由此可见我是如何霉运无双了。 22、压迫(一) 半路上捡到这个麻烦,我自然没法带着这么个重伤患者出城,不但如此,还要躲起来,他身上伤痕新新旧旧,只怕追杀的人决不止眼前一波,到时候我武功未复只怕要跟着遭殃。 前后思量,也只有寻了一处院落将人安顿了下来,等到这人醒后再做打算,理所应当的拿了他怀里所有银钱,虽然不多,但是比起我那一两银子已经算是多的了,你说他出门也不多带些盘缠,害的我跟着他吃糠咽菜,好不道德。 我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要是牙口被吃坏了也不知道怨谁去,摇头叹气的偷了身衣服给那昏迷不醒的人换上,没想到罗钗裙带的一打扮这人竟然好看的不得了,我暗道可惜,要是个女儿身,只怕早被许出去了,哪用在这里打打杀杀,将人放到土炕上,不由伸出手去在那紧蹙,眉头的小脸上揩了把油,细皮嫩肉竟然比之女子丝毫不差,咽口口水,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竟然这么好看,不过也就是想想,我一个老人家还没有吃一个后生豆腐的打算,更何况这豆腐还上块酸豆腐,到时候倒了牙我更是没地哭去。 我与这人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早看出他有易容样貌,这次他重伤昏迷道是让我看了个彻底,其实也不是我故意拆了面具,只是要穿这女儿装的话,还是他原本这张脸比较适合,尤其这眉,远山眉黛似蹙非烟—— 小心拿剪子将他身上衣服剪开,刚才只是草草包扎,经过这翻折腾早就迸裂开了,我蹙眉削掉外翻的腐肉,拿盐水清洗了才裹上他身上带的伤药,伤药不多但药效奇佳,我掂掂那药瓶,随手塞到自己怀里,圣人说盗亦有盗,我救他性命拿他灵药也不须愧疚。 等将这人全身包扎清洗完毕,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折腾了一晚我自是困顿非常,瞅瞅四周,直接撩开那伤号的被子窝了进去,这里只有他身下一张床,也只有他身上一床被子,除了这里我别无选择,实无轻薄之意,可我才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就被那裹好了伤去了毒忘恩负义的家伙一脚踢了下去,嗷呜,他不知道这都是实土地吗?痛死我了,我就知道遇到这个人准没好事…… 慢慢的爬起来,窗子外的太阳已经没了西山,我揉揉自己的肚子,满意的听到一声咕噜声,也不理那床上愤恨的看着我的人,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明明已经伤成那样还这么大的脾气,怪不得伤好不了,活该—— 来到灶下,我顿时头大非常,要说这武功我还能练练,可要说这厨意—— “咳咳咳”端着手里黑糊糊的东西我赶紧奔出烟火熏天的灶房,我还道我无所不通,天资非常,现在看来,估计也就是别人恭维我的话,要不是我生在高处,只怕也只有天天喝糊粥的份,我瞅了瞅那碗里的东西,要说是□□估计也比这东西好吃,要我把这东西吃下去……我想还是为自己身体着想一下不吃了,饿就饿着吧,端了那碗糊粥我来到病号面前,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将碗递了过去,出乎我所料,那病号竟然没有拒绝,反而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我抿抿唇,要说他猛灌的话我还可以理解,可要把这又焦又苦的东西吃的如此斯文我唯有佩服了,感情这人的胃是铁做的,舌头是腊捏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谁?” “你想如何?” 病号将碗里最后一口黑粥吃下,随口就抛出三个问题,我接过空空的粥碗兀自有些出神,他竟然真的一点不剩的吃完了,难道说我做出的东西还可以入口?我不禁开始后悔没有自己先尝上那么一两口,平白便宜了眼前这家伙。 当很久很久以后我终于吃到自己的第二碗粥时,我才知道今日的我是多么的肤浅,就那卖象,估计倒贴给人吃也不要。 黑衣人也就是现在的病号见我不答,也不勉强,直接开始冲我下起命令“我要修养几天,你睡地上,还有再去弄些吃的来,不要粥。” 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叫我睡地上,这明明是我的房子,虽然是用他的钱买的,但是也不能让我睡地上啊,现在的后生啊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唰”就在我跳脚的时候,一丙青锋长剑就这么明晃晃的架到了我纤细的小老脖子上,我咽口口水,将所有训斥全部咽下,看来这个后辈还要好好的教育“还不快去?”长剑收回,我沮丧的再次沦落于魔头爪下。 “把手放开” 紫冥蹙眉狠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盯出两个窟窿,我讪讪的放开他的手,撇撇嘴狡辩道:“我只是给你把脉。” “哦?”紫冥挑高眉头,心中冷笑,要不是现在自己行动不便,还用的着这个无赖,否则——右手摸到枕边利器,满意的看到那人立即从床头坐到床脚,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什么的。 暗叱一声腐秀才,紫冥又伸出手冲我招了招,我扫了眼他枕头边上的寒铁宝剑,挪着步子走了过去,直恨自己那天取他钱财的时候干吗不顺手将那害人的玩意扔了,弄的现在自己如此受制于人。 “明天给我去找身合适的衣服”紫冥眼也不看的吩咐倒“另外把这些药材找来,记得要分开抓药,莫让人跟踪了。” “还不去?” 我低头垂目,不为所动,他以为他是谁,我凭什么听他的,也不想想他的命是谁救的,怨气横生的我打算将他的话彻底无视。 “去不去?”紫冥的见我不动,声音顿时阴沉了下来,他这模样吓别人也就算了,但是想吓我只怕是不可能了,我当年不用压声音就有人害怕,比较起来还是我的档次比较高。 “不去”我退到墙边,离他至少有五步远,就他身上的伤来说,想要抓到现在的我,简直可以说是不能的事情,我有恃无恐的抗议着不平等待遇。 “你——”显然紫冥也知道拿我不动,气的直喘气“你要怎么才肯去?” “我要睡床上”这是我最不满意的地方,这家伙一醒过来也不顾自己重伤一脚就把我踢下了床,摔的我七昏八素,现在还腰疼,再加上我就弄到这么一个小院,床也就那么一张,现在虽然不冷,但到底睡在地上不是个滋味。 我不论是年纪还是武功甚至是地位都比他大,为何要我睡在地上,虽说我现在就二十七岁的样子,虽说我现在武功全失,虽说没人知道我是合虚,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如何我也不要再睡在地上,不为舒服,只为面子。 这几日相处下来,当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随便把我砍了,没了我他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他腿上有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起来的。 “你过来”紫冥压下怒气,努力笑的无害。 “不过去” “过来”这次笑的更和蔼了。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的摇头。 “过来,我不打你。”这绝对是诱哄,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言而无信,说不过去就不过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往旁边站了站,警惕的看着床上的重伤患者,即使是受伤的豹子那也是豹子,这个道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很好”紫冥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为所动,终于动了怒气,翻身躺过去,不再理会我,颇有些负气的样子。 我愣了愣,看看外面天色,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又挪到床前,见他依旧背对于我毫无动静,好似睡着了一般,胆子大了稍许,将他枕头边上的那口剑拨拉到床脚,火速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末了还扯了他身上的被子来盖,隐约间似乎听到磨牙声,不过有床睡的我怎么会在乎他这些小毛病,倒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23、压迫(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说的当真半点也没错,本想是那家伙的仇家先找上门,却没想到竟然是弘鸿馆的先到了,你说我好不容易有张床睡,这还没睡热乎呢就被人揪了起来,倒霉也不是这么个倒霉法吧,看着眼前这一伙子凶神恶煞以及当先几人鄙夷嘲讽的脸色,我欲哭无泪,捅捅身边的罪魁祸首,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睡,当真以为我无所不能三头六臂不成?就是真这样,这么大动静也影响睡眠质量啊,睡了也是白睡的,不如起来帮我把人打发了,这样大家都好睡。 紫冥自然没有睡,这伙人进入院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之所以保持沉默只是发现这伙人的武功并不高,也就是说并不是冲他来的,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能避过去还是避过去的好,至于眼前这个人,竟然敢威胁他,死了活该,愤恨的一咬牙,索性打起呼噜来。 耳边的绵长呼噜声成功的让我落下三条黑线,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对上来人,此时月黑风高,倒真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候,想到这里我自觉的往床脚移了移,可摸了半天连个剑鞘斗没摸到,暗恨一声,直接把手伸到被子里,在紫冥胸口摸了起来,我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连用他个剑都这么吝啬,又不是用了不还他,真是小气。 那几个人看着我这边,着实有些猥亵的动作,不禁更加厌恶鄙夷起来,也无怪乎他们看错,我俩现在的样子着实暧昧的可以,先不说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小被子,就是他那半裸的身躯和我这身单薄亵衣也够人想象无穷了,天可见怜我可不是为吃他豆腐才摸他的。 “够了”白棠怒喝道,对于眼前这么不知羞耻的画面,他显然已经忍耐很长时间了。 我讪讪的收回手,这家伙干嘛把剑抱的那么紧,好像生怕我抢走似的,虽然我确实有这个意思,摸摸鼻子,我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吗?”看着那一伙私闯民宅并着实打扰到我休息的人,礼貌开口。 那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不由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冲着我就吐了一口吐沫“果然是个下贱的东西,到哪里也缺不了男人,不知羞耻” 这话我听的着实郁闷,你说他一个妓院里出来的男娼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来着,这不是本末倒置吗?难道这人想在妓院里立个贞节牌坊不成? 那白赏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立即气的说不出话来,就那么指着我抖阿抖的,好不惹人怜爱,要说这弘鸿馆当真还真有那么几个养眼的,不枉称这江南第一院落。 就在我细细打量那白赏的时候,身后原本应该睡死的人却突然阴恻恻的来了一句“看够了没有?要不要上去摸摸看?” 我赶紧回神,不满的扁扁唇,我看什么关他什么事情,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琉璃还不随我回去”蓝衣从那伙人身后转出来,对上我就是一声怒喝,看我的眼神少了往常的戒备敌意却多了一丝鄙夷不屑。 “琉璃?”紫冥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原来你叫琉璃” 我无奈的摇摇头,对于这个名字,我不打算再进行争辩,虽然我很想将起名字的人碎尸万断。 “这个人是谁?”蓝衣蹙眉看着黑影中的紫冥,现在本来就是深夜,他们一伙虽燃了火把,但是终究还是有照不到的地方,火光闪耀,看到的不过是个易容后的侧脸。 我沉默,良久说道:“要么把他也带回去,要么我死在这里.”声音掷地有声,不仅是蓝衣愣了,就是那紫冥也是浑身一僵。 我这么说无非是想带这个间接解药回去,却不想那紫冥竟然在黑暗中拉了我的手,郑重一握,我茫然抬头,似乎能看见他对我笑,我莫名所以。 “不用担心”耳边呵过来的热气,让我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人先前连手都不给我碰,现下这是怎么了? 是日,外面花色窈窕,翠柳黄鹂无不盎然,我伸手接过门缝里塞进来的几个馒头,将嘴扁的足以吊油瓶,天天的清粥白饭早就让我淡出个鸟来了。 “吃吧”随手将一个馒头丢到紫冥手里,我又丢过去一个药瓶“这个给你” 紫冥将馒头放到一边,看了看手里青色的小瓶,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镜台,最后将目光定在我身上“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词语“你昨天——” “想说什么就说,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一样”我恨恨的咬着手里的馒头,心情郁闷的冒火,自从被带回这弘鸿馆,我和眼前这位就彻底被隔离了,一天就送一次饭不说,竟然连块咸菜也没有,有的时候竟然送馊饭进来,想我金玉富贵多少年,今日竟然在这里受这样地罪,怎能不恨。 “不吃给我,你的银子已经用完了,以后连这个也吃不上。”我没好气的冲着床上的人伸出手,同时一口将手里小的可怜的馒头吞下肚,这些人是把馒头当点心啊,竟然做这么点大,这不是存心要饿死我吗。 紫冥似乎要发火,但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瓶以后又冷静了下来,恨恨的瞪了桌前的我一眼,随手将馒头抛了过来“给你”我一愣,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给了我。 “这药,是你拿那匣子换的?”紫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思,没来由的高兴,连声音都温柔起来。 我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对于我来说那盒子胭脂水粉自然半点用处也没有,可我却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只怕那些东西比吃的有用多了,就是再不得宠的人也多少会有些打扮自己的东西。 显然紫冥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我一个青楼卖身的男宠,自然把这些东西看的重于性命,现在竟然为了他把吃饭的家伙都舍出去了,怎么能不感动,更何况我还说过“要么把他也带回去,要么我死在这里.”这样至死不渝的话,虽然我自己没有意识到。 我迅速的吃着手里的馒头,就怕他后悔又给要回去,可他这么盯着我,要我怎么吃啊,恋恋不舍的看着手里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我满怀悲痛的将它递回到紫冥手上“你吃” 紫冥呆呆的看着手里被人啃了一半的馒头,末了似乎还勾了唇角,低下头去也不嫌弃,竟然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那叫一个斯文那叫一个优雅,但是我的馒头啊,它已经进到别人肚子里去了,我就这样悔恨交加的注视着这个人,任由他把我的馒头吃下肚,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抢他的,饿啊! “道是郎情妾意的很啊”门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24、选会(一) “怎么,还没温存够?”来人一转手中折扇,厌恶的看着我放在紫冥身上的爪子,紫冥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顿时铁青了脸,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啪的一声就把我可怜的爪子给打到一边去了。 我讪讪的摸着自己可怜的老手,心里委屈非常,我无非就是想摸摸那馒头消化了没有,就是角度往下偏了那么一丁点,至于这么狠力的打我吗,当然这些怨怼之词我是不敢对着这位发的,于是愤恨的转向一切事件起因的白棠,这家伙不知道坏人好事要遭驴踢的吗? 可惜人家根本就没把我的怒瞪当回事,白棠扫了一眼周围的摆设,弹弹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这才招手示意小仆将一个匣子放到桌上。 我顺眼看去,大概有四指长两指宽,高有三指,雕功精美约莫值些银子,只听那白棠说道:“这次别再舍出去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放脂粉的匣子,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眼熟,不过他给我这些干什么?疑惑的看向白棠,他们不会还要我去参加什么选会吧? “哼,实在不明白陈舵主为什么非怎要你去,便宜你了”恨恨说完转身就走,连给我个问话的机会也没有,我看着那来去如风的白棠,只能将到口的疑问咽下。 “那是什么东西?”说话的是紫冥,这家伙自那白棠一来就闷过身去装睡,这时倒是知道问了,我上前将那腾编漆雕的梳妆匣子拿到他面前. 见他眼露好奇之色,遂将盒子递给他“不过是些脂粉,你若要,送你便是” “谁稀罕你这些东西”说着就要将那匣子往地上扫,我赶紧上前一步抱在怀里,不要你也别摔啊,止不定还能换馒头呢,想着我那可怜的肚子,我把匣子搂的更紧了. 紫冥看着紧紧的抱着匣子的我,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接着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以后你想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 这下轮到我讶异莫名了,这家伙该不是饿昏头了吧,我要这胭脂水粉干什么用,小心的将那匣子放起来,我并没有将紫冥说的话当回事。 直到有那么一天,当他送我十箱子胭脂的时候我才正式的正视了这个被我忽视了很久的承诺,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他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才会不觉奇怪的送给我这个用不着这些东西的大男人,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只是这胭脂从他怀里跌到悬崖下的时候真是如血红,如霞艳啊,艳的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就好像杜鹃啼出的血泪,醉人而又哀婉。 “他给你这些东西干什么?”紫冥看着收匣子的我,闲闲的问道,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有些偏斜,也有些耀人,没来由的让人想打盹,你说那白棠知道送胭脂怎么就不知道拿些吃的来呢。 我躺上床,将整天霸占着床的家伙往里头挤了挤,打算睡个午觉,也好保养一下我可怜的肚子。 “你怎么不说话?”紫冥见我不理他,脸色顿时就降了下来,随即又好像想到什么是的,顿时脸色就变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铁青的脸色,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没理他吗?至于吗? 紫冥一把抓过我的领子,我甚至能看见那磨来磨去的牙齿“说,他们要你去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的重复他的话,却在下一刻被人甩开,只见那突然怒火暴涨的家伙拎起他那宝贝剑一把就把我那换馒头的宝贝匣子给砍了,我那个心疼啊,眼见这一个小铜盒滚到床边,我赶紧捞起来塞怀里,只盼望这东西多少能换个馒头皮回来。 紫冥恨恨的拿着手里的剑,两眼好似能冒出火花来“给我” 我摇头,他把我的馒头都毁了,还不许我留点馒头皮?真想饿死我不成?想到此处,我更是将领子抓的死紧,打定主意要护住怀里的铜盒子。 见我摇头,紫冥怒火更盛,手上的骨节咯吧咯吧的响着,瞧那样子,似乎要把我吃了似的,不过我可不怕他,以前就说过,要吓我,他还嫩了许多。 “给我”这两个字他咬字极重,甚至把嘴唇都咬破了,我看着心疼,不就一个盒子吗,至于吗。 “给你,给你,你可别再给摔了”我这话还没说完,那铜盒子已然被扔了出去,碧盈盈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我瞧的清楚,也认识那东西,甚至用过,只不过不是用在我身上而已。 紫冥恨很的盯着地上已然变形的铜盒,刚才刚拿到手里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上等的药膏,专用在扩充上的,视线又移到那些散落的胭脂水粉上,紫冥将本就薄的没有血色的唇抿的更紧,手里的剑也是攥了松,松了攥,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吗的,就是没有脑袋他也想的到,只是以前避忌不去想罢了。 将剑收回剑鞘,挂在床头,和衣躺下“睡吧,你不是困了吗?我陪你。”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我莫名其妙,不过见他恢复正常,我也就没多问,扯着被子再次躺好,至于地上那些狼藉我是根本没有兴趣打扫的,就在那里呆着吧。 本想着这下应该可以好好睡了,可我才躺好,甚至还没来的及敲周公的棋盘就被人捏了手腕,我说他不好好睡觉,又要干什么?难道想把我也当盒子扔出去? “我——”紫冥迟疑了一下“我的伤快好了——” “你要走?”我一听这话,立即坐起身来,他可是我的解药啊,为了他我可吃了将近七天的馒头了,怎么可能让他说走就走。 见他沉默,我继续说我自己的“你要丢下我?” 他还是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么,见他这样我急了,我现在武功根本就没有出来找我的意思,他又养好了伤,他真要走的话我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可他要真这么狼心狗肺连恩都不报的走人,我也是毫无办法,死死籀住他的胳膊,我狠狠的瞪着他,企图达到威慑作用,但是显然效果不佳,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更迷茫了,虽然不知道那迷茫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那绝对与害怕恐惧无关。 “你不能走,要走也要带上我”或者你把雨花玉露丸给我,后话我还没来的及说,就被突然伸出的手臂拽了过去,我跌在他身上,那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其实这紫冥的身材也不低,只是看着瘦弱,其实比之离傲生也差不了多少,要说有什么柔弱的错觉的话,那也是那张阴柔的脸造成的假想像。 “睡吧”说完当真合上了眼睛,我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睡过去,张口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25、选会(二) 紫冥身体一绷,但依旧闭着眼无所表示,青色的床帐内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伸出舌头在那密实的肌肉上舔了一下,满意的听到那呼吸声中小小的停顿,勾起一抹淫*笑,我撩起被子覆住两人,尽情的品尝起这具表面柔弱实则虬劲有力的身躯. 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上游走的抚触,紫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服侍,他默许了我的举动,甚至我知道他是非常舒服的.手掌往下滑去,似有若无的揉搓着他的腰臀,大口的挑逗他胸前的两朵茱萸,就好似海盘吸附在上面一样,美妙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满意的撩起熊熊火焰,我试探的将手指探入他的大腿内侧. 紫冥喘息的靠在床榻上,任由那双大手在他的身上肆虐流连,同时却没来由的有些着恼,这人手段熟练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人了,一想到竟然有人在他之前碰过这个男人,他就不由的憋闷,甚至是想要大发脾气,其实他也知道对于一个男妓来说,本来就是从事这个行当的,他要怪也没有由头,可他气愤的是他竟然看上了这么一双破鞋,实在是自找罪受.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会给你一个身份,你只要老实呆在我身边尽心服侍就可以了。”紫冥的声音着实有些郁闷,但是对于一心专著在他身子上的我来说,根本就是过耳风,只知道他似乎说了什么,却根本没有经过脑子,意思当然也直接被□□熏到了八千里外,基本上他说了什么都等于白说. 享受着身上尽心的服侍,紫冥满意的露出一抹微笑,他很少这么放纵自己的情*欲,即使以前的人费尽心思讨好也不见他有这样的表情。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他的人应该也已经赶过来了,他不介意给予服侍他的人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毕竟这个人服侍的他很满意,他可以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宠爱,在紫冥看来这已经是他对那些男宠侍妾门最大的恩惠了. 他这些心思我自然是不知道的,美味当前我也没心思去理会别的,掰开那白生生的大腿我提枪就冲了进去,紫冥的嘶吼自动忽略,那里面又紧又暖,比之离傲生也不差分毫,当真是各有千秋. 本来还在思考怎么赏赐我的紫冥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他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骑在他身上一脸享受的我说不出话来,这个人——这个人竟然——竟然敢—— “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你下去,目眦欲裂的明眸最终柔成了星眸半闭,潋滟含春,嗓中未出的怒吼也话成了细雨点点,润苏咽喉,娇喘连连再也分不清鼓乐春秋。 时间就这么静静的流淌着,鼓胀在薄被下的诱惑被渲染的更加热烈,似乎能感觉到呼吸的炙热以及隐秘在黑暗中的羞耻快乐,这一切都使我无法抗拒,拉着眼前这个人同我一起堕入了欲望的潮流之中. “滚”又一个茶碗砸了过来,落在我身后的地上摔的极为粉碎,可见扔东西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我抱着一个枕头跳来跳去,努力躲避不时飞出的“暗器”,其实我很好奇,这都扔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他能扔的东西啊,想不到我那小屋子货源还挺充足。 “这是怎么回事?”蓝衣火急火撩的赶了过来,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我苦笑以对,难道还能告诉他,里面的人不甘心被我上了,所以摔些东西泻火吗? 那我怀疑我这话刚说完,里头扔的就不是桌椅茶碗而是青锋匕首了。 蓝衣显然也知道里面危险,也只站在门外边喊,没敢进去牺牲“你还不让他住手?”蓝衣冲着我瞪眼,我也只能无辜的瞪向他,委委屈屈的说道:“他不听我的” 显然那蓝衣被我一句话梗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气急败坏的拉了我闪到一边“琉璃,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这里,可你这么闹下去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自己吃苦头,”蓝衣语重心长的看着我“能服侍主上是好福气,到时候荣华富贵,权势风光唾手可得,你何苦想不开要毁了自己呢,听我的话,赶紧离了那人吧,你既然是要参加选会的人,就决不能跟他们有半点牵扯,要是被上面知道了,那可是大不敬啊。” 我自然没把他说的当回事,全副心思都在屋里那人身上,眼见着里头没了动静,我赶紧抱着枕头闪了过去,可我还没来的及说句话,就见那人拿着剑出了来,基于安全考虑我立即退开三步。 紫冥拿着剑什么也不说,径直往前走,瞧那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搭理我的打算,我回过神来,立即扑了上去,死死将人抱住“你要走?”这话是肯定语气。 “让开”紫冥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摇头,让开他不就真走了,我可没那么傻“你不能走”要走也应该带上我。 “让、开”紫冥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显然还没有消气,一想到昨天晚上的重重形态,紫冥就恨的咬牙切齿。 我把头摇的更猛了,打商量道:“带我一起走吧。” “哼,我凭什么带着你?”自己竟然在这个人身下婉转承欢?简直不能容忍。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被他问的一愣 “我向来恩将仇报”紫冥冲着我一挑眉,抬手就将我打了出去。 身子撞上柱子,我顿时咳出一口血来,鲜红的颜色沾在衣服上,甚是可观,眼前一阵发黑,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我用了内力,看来是打定主义恩将仇报了,我张张嘴想找他要几株幽冥教后山的杂草,这么点东西实在是不算什么要求的,何况我跟他又有肌肤之亲,他应当不会拒绝才对,可声音说出来竟然嘶哑的不成样子,终只能看着那人从我眼前消失,我那个急啊,我的解药又没着落了。 周围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场变故,等他们回过神来知道关心一下我这个伤患的时候,那人早已经走远了,我只能锤地大恨,又让他跑了,早知道就不占他便宜了。 落落夕阳下,我躺在地上不断咳血的身影对上那决然离去的人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意味,难道说我也有恨离别恨凉薄的时候?说出来怕也没人当回事,毕竟我是合虚,那个离开的也终究只是一时气愤回趟娘家罢了。 26、选会(三) 艳阳好天气,儿女牡丹色,说的就是眼前这场景,三座大亭连在一起,成品字形,一亭可容百人,三停相连之间形成一处空档,正可做歌舞之用,亭外花色齐全,临近还有一浅湖点缀其中,没想到这弘鸿馆里还有如此去处,我跟着几个弘鸿馆的小馆坐在角落,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如此盛会,不是惊讶于规模,不是恐怖于将来的人物,只是现在站在这里的身份有些尴尬。 毕竟此地是也算我名下的产业,来的人也算是我下属的下属,而我却要在这些个人中挣破头皮去抢一个暖床的资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教主的床这么难爬?看来以前我那些个男宠都是满厉害的。 “就是他?” “我说的没错吧,你瞧他那一副样子,活该被人扔了。” “你不知道那天有多热闹,我听说啊——” “……吐血了呢……” “真的?那人还真是狠心。” “我看是他死缠着人家,人家受不了他才出手的,他也不拿镜子照照,那副样子给我们提鞋都不配……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那天……” “他还以为自己高攀了什么人,可人家哪里要他,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以后谁还能看上这么双烂鞋……” “也说不准,凭他那样死缠烂打,扒上人不放的手段,说不定还真让他攀上什么人呢……” “呵呵呵呵”一阵哄笑传来。 眼前的三人时不时的拿眼角瞟我,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他们在说我,人多说女子嘴碎,没想到一群男人聚到一起比女子还厉害,也亏的那教主受的了,我原本只道参加这选会的都是选上来的美人,当然眼前的都是美人没错,可为什么全是清一色的男子呢,虽说我幽冥教顶着一个邪教的头衔,教内也大多狂放不羁之辈,我自己也豢养过男宠璧童,可这么明目张胆的选男人的还真是头一遭见,更可恨的是我还是其中的一员。 我端着手里的杯子,摇头啜饮,酒是清酒我虽忌讳但也不怕它醉人,至于那时不时传来的嘲笑我直接选择忽略,要当真跟他们一般见识,那是堕了自己的身份。 “别在意”桌子下伸来一只手握住我的,安慰的声音随即传到耳中“那人生性凉薄,早些走了也好。” 蓝衣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憔悴的人,满怀同情悲泣,这人贪财恋势,市侩庸俗,本不是他所喜的,但是那日他咳血的样子蓝衣却是怎么也忘不掉,多情不似无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这人无论如何也终究是个信人,也是个痴人。 想到此处更是同病相怜,蓝衣不由更加亲近了一些,他们这些人虽然被送来,说的风光是有机会服侍教主,再不济也不至于再回那污秽之所逢人卖笑,可是无论跟了谁也不见得能得那人同等相待,只盼望容色褪去的时候能得个自由身,或者养在深院之中安然老去。 我看着蓝衣,见他神色忽现悲戚,不由嗟嘘长叹,人各有际遇,说公也不公,他这般身份若能得宠或许还能潇洒恣意两年,一但有了比他年轻貌美的人出现立即便会被退下来,以色侍人古来皆不免于此,若是真个争风吃醋只怕死的也是凄惨,男子毕竟不如女子,女子尚有子女可依,男子却只一张皮相而已。 “你倒护着他,”白棠坐的位置靠前,前方还要五席才到空亭,往上看去,连主亭上的人都看不到,再瞧瞧后面,我只能无力的继续喝酒,本打算找个机会混进幽冥教,到后山拔几根草,没想到来的竟然这么多人,看来我连见那堂主的资格都没有,罢了,还是找机会开溜吧。 见我打量四周黯然叹气的样子,那白棠回过头来讽刺“哼,现在知道愁了,看你以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我当然不在乎,我瞪他一眼,不打算理会他,继续喝酒。 “你——”白棠见我爱理不理的样子,气的转过头去“被人扔了也活该” “别这样”蓝衣忙跳出来当和事老“对了,还不知道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呢,看你这几日颇为悠闲的样子,想来已经万事俱备了吧,到时候如果能得到堂主注意,也不怕不能脱颖而出。”蓝衣本来意在转移话题,看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没看到这人练习,他该不会—— “你——不会什么也没准备吧?”白棠再次回过头来,他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不禁看了过来。 “准备什么?”我看看蓝衣,又看看白棠,再扫扫四周,看到有人怀里抱着琵琶,有人身前横着弦琴,还有身着舞衣的,顿时愣在原地,没有人告诉我啊! 这下连白棠都不说话了,那看我的眼神又是悲哀又是怜悯,连有点看白痴的意味,最终他还是开了口:“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我点头,说出两个字“爬床” 这下连刚才讥笑我的三个人也不笑了,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的如此直白,过了一会,其中一人回过味来,嗤笑了一声“弘鸿馆今年怎么送这样的人来,真是开眼界了。” “就是,什么都没准备还敢到这里来”另一个人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白棠他们虽然看我不惯,但也不代表想跟着我一起被指指点点。 “注意你们的口气”蓝衣蹙眉看了那几个口没遮拦的少年一眼,那几个少年似乎顾忌什么,整整衣服转过脸去,这蓝衣似乎有些后台。 蓝衣看着我沉吟了一下“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与其放弃不如试一试,你有什么拿手的,就表演什么好了。” 见我沉默,蓝衣又说道“这选会要持续五天,其中三天给大家展示才艺,一时半会也轮不到我们,你慢慢想,不要着急。” 对于此等温柔安慰我自然很吃的开,但关键的是我要表演什么,想我前十七年一心沉醉于武学之中,甚少理会俗事,后十年醉生梦死更没那闲功夫折腾自己,琴棋书画虽也有所涉猎却难成气候,再加上我生性闲散放荡,更是又下了一筹,现在思索起来,竟然半点可以拿出手的也没有,真是可悲可笑,枉有人称我天下第一,枉我还自以为世上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现在看来我连给人暖床都欠资格。 见我又是沉默,蓝衣也焦急起来,若是这人在台上出了什么麻烦,弘鸿馆也要跟着遭殃,送来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那不是大不敬是什么,这事可大可小,就怕有心人从中挑拣啊! “弹琴如何?”蓝衣试探的问道,所有乐器以琴为首,不理声乐的人也多少会些,再加上这人一副书生模样,圣人主张以乐通礼仪,修身养性,他接触最多的也应该是琴才对。 我愣了愣,摇头,要说这琴,虽音律轻健,最有鸿蒙之音,但弹它时又要沐浴熏香又要正襟危坐礼仪颇为繁琐,再加上那些羽角宫商都在一根弦上,我稍不留意就会失了调子,让我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听琴我还行,弹琴就免了吧。 蓝衣见我摇头,更加紧迫起来“书画?” 我再摇头,琴棋最损精神,书画最劳心力,所以这四样我最少涉及。 蓝衣又问了一些舞艺和乐器小技一类的,我摇头,摇头,再摇头,最后还是那白棠看不下去了,吼了一声“你到底会什么?” 我想了想,无奈说道:“我什么也不会”…… 27、特使(一) 我想了想,只能无奈的告诉白棠:“我什么也不会” 就在众人相继沉默的档,亭内突然骚动起来,议论之声也渐渐扩大,众人正在好奇,就见一个小童模样打扮的人跑来在蓝衣耳边咕哝了几句——隐约听见什么特使什么的。 “还有吗?” “奴才只听到这些”那小童垂首作答。 蓝衣点点头示意小童退下。 “出什么事了吗?”白棠首先问道。 “上面似乎来了人,堂主匆忙去接待了,今天的行程怕是要取消了。”他话音还未落全就听见上面传来敲锣声“今日暂结,诸位回去当好生准备,明日继续” 白棠回头看向蓝衣“可知来的是什么人?”往年并没有这种特例,所以他也份外关心。 蓝衣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得到消息,但是看堂主匆忙迎接的样子,来的只怕身份不小。 我看向高处大台,心里也是好奇,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或者说那人是否为我所识。 不过想来也应该不认识才对,三十年的风风雨雨,足以将过往的人冲刷殆尽,更何况还有那一场纷争,找时间去天玄宫看看吧,毕竟一分为二非我所愿,却也是因我而起。 我这边伤春悲秋好不感慨,那边的蓝衣和白棠早就忙着起身去打探消息了,临走还不忘嘱咐我好好练习技艺,不表演是过不去的。 我冥思苦想一路往回走,由于选会需要弘鸿馆的后园已经完全封闭起来了,我也被另安了住处,和参加选会的人凑到了一起,不过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就是了。 我边走边想边想边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弘鸿馆在后山竟然还有一处地方,亭台楼阁,玉树琼罗比之东西两阁不知堂皇了多少倍,到处小桥逐流水,隔上三步便成诗,从远处看刚才集会的亭子,巍临湖上波光掩映当真美妙无边,只是俗气太重,比不得幽冥教内西华山上的碧海潮生阁天音广扩殿,更比得东华山后的西鎏宫—— “大胆何人竟敢私闯此地?”唰的两声我脖子上就多了两把剑,抬眼一瞧,白衣白带,腰间木牌似有幽冥二字。 我盯着人家的腰带看了足足有半柱香,那被我看的人终究受不住了,恼羞成怒的怒呵一声:“看什么?” 我赶紧收回眼球,盯着人家下半身还半带着屁股的地方确实不太符合礼节。 “没看什么没看什么”我哈哈讪笑着就打算退开。 就在这时,远方渐渐传来说笑之声,不一会就有一群人出现在了前方的拐角处,当先一人衣着华贵身旁跟着另一个青年,似乎在与他说着什么,在他们身后尾随的似乎是下属一类的人物,令我吃惊的是蓝衣和白棠竟然也在其中,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传言说的,这两个人看来还真有些后台。 那从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我这边,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被两把剑架着脖子的人不多,我讪讪的冲吃惊的蓝衣和白棠笑了笑,自动忽略两人恢复神智后恨不能将我穿个窟窿出来的目光。 其实紫冥走的时候打我的那一掌,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这几个人不再对我冷嘲热讽的了,也不见了先前的敌意,只是相对的是我被他们完全当成了一个惨遭抛弃的薄命人,那血吐的也是壮观。 我下意识的想要摸摸胸口,没想到我这一动竟然刺激到了拿剑的两个宝宝,那两把凉飕飕的东西噌的一下就给我割了缕头发,我心疼的看着地上散的那几根碎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以为我长这么点头发容易吗? 我哀伤悲戚的样子立即被人转化为害怕恐惧的表象。 颜章看着那一身红衣打扮花哨的人,不由眯起眼睛,这次他奉命下来只是顺道来此,可眼前这个人—— 曾泉也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这一瞧也不由眯了眼,像,实在是太像了。 两人不由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曾泉冲手下的人打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堂主,这人应该是参加选会的人” “去查查,报上来” “是”那人立即领命而去。 这时颜章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合——” “启秉大人,此人名叫琉璃,乃是和小人们一起的,想是不甚误入此地,有道是不知者无罪,还望特使大人堂主大人恕罪。”蓝衣抢先一步跪在地上。 被打断的我也不打算纠正,毕竟要我以这副模样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种十分丢脸的行为,更何况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幽冥教的万一给我扣个侮辱他们先教主威名的大帽子,我就真的是冤枉死了。 “噢?你叫琉璃?”颜章又将眼前的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长眉入鬓,凤眼狭长,鼻翼下垂有如悬胆,单看眉眼豪气非常可那唇边浅笑轻钩却削掉了原本的锋利之气,文弱的如同书生一般,颜章不由感慨非常,若不是那唇边浅笑真是像了十足十,当然也仅只皮相来说的,要说世上还有人能比的上那人,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接着又是一声长叹,后又似自嘲一般笑了笑,最后才看向我:“你可是要参加选会?” 我点头 “我等着看你的表演”说完这么一句似乎是鼓励的话,颜章转身离开“你们陪他回去吧,莫再走丢了。”这话是对蓝衣说的。 曾泉看了我一眼,快步跟上那颜章没有再回头。 我摸摸自己的脸,这两个人似乎认识我,不,应该说他们认识的不是我,或者说他们是在哪里见过我,听人说过我的长相。 毕竟认识我的人不可能这么点年纪,没个五十也四十了吧,进棺材的估计也不少,我有些怅惘的想到。 “那个人你怎么看?”颜章斜倚在席上,旋转着手里的酒杯,澄黄的酒液在杯中流转,似乎能将火光吸入。 曾泉坐在下首,眼睛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什么又好象在思考什么“像,实在是像,尤其那鼻子——” “像谁?” “像——”曾泉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后怕的看看四周,良久回头狠瞪了一眼颜章,“你想害我?” 颜章继续转动手里的杨脂玉杯,滑腻的触感不亚于世上最好的肌肤“我只见过一次”颜章顿了顿接着说道“…… 28、特使(二) 颜章继续转动手里的杨脂玉杯,滑腻的触感不亚于世上最好的肌肤“我只见过一次”颜章顿了顿接着说道“四年一次的祭拜大典上,教主率左右护法、十长老以及五楼楼主、三十二坛主、六十四堂堂主及总坛方圆百里内的教众于天坡山祭祀先代教主,我新进护法之列添又饶幸立了些功劳,获准陪同左使进入正殿,而正殿上是历代教主画像……”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寞,两人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到。 曾泉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缓慢的开了口“颜章,你还记得当初先教主传位于白教主的时候我曾经奉命运送一些石头的事吗?” 颜章并没有回答,曾泉也没有想要他的回答“我当时奉命从徐州将一块万吨重的青冈石送往总坛,说实话当初可没少抱怨,你说就这么块不值钱的石头,又那么重,前前后后还废了我一年的功夫,要不是知道那石头是先教主要的,我还当是新教主瞧我不顺眼,想要折腾我呢”曾泉颇为怪异的一笑,他当初一个副堂主估计新教主也看不上眼“我带着那石头,千辛万苦的送上了山,又根据吩咐送入了东华山后的——西鎏宫” 听到这里颜章也不禁抬了头,东华山、西鎏宫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提这块地方的名字了,不仅仅因为它是禁地,更因为先教主何麟生退位之后便住在那里,七年来除非祭祀之时,未曾离开半步,就是教主也不敢贸然进入。 “那西鎏宫自二十多年前就成了禁地,我既然得了机会进去自然是不肯落下一处角落” “你道是胆子不小”颜章嘲弄道 曾泉讪讪一笑“我也就是说说,当真叫我到处乱逛我也逛不来”他的脑袋还不想离开脖子“带我们进去的人,因为石头巨大不好搬运,所以也没有换人手还用了我带来的人,临进去前每人都得了吩咐,不得乱走不得喧哗,以免扰了先教主清修。” 曾泉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我们带着那块石头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却是到了西华山的侧峰,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那处地方,桃花泛落,如烟似雨,那时候我就想啊,能在这地方住着,就是给我个神仙我也不当”断壁峭崖之下,落花犹似飞雨,看痴了一行初到的外人,要不是带路之人厉声催促只怕就误了上山的时辰“我们继续往前走,桃花倒是渐渐少了下来,转过一处屏障就到了一处断崖,再往前就没路了,那带路的人让我们把石头放到了断崖边上,崖边上还有一棵大桃树,那桃花开的叫一个艳,叫一个好,树下是一个石制的小桌,只配了一个石凳,桌上还放了一壶酒,却有两个杯子。”曾泉不解的偏了一下脑袋,他想到那处是先教主呆的,却不明白先教主干吗放两个杯子,难道两个人坐一张圆凳不成?遥遥头,曾泉继续回忆“本来放下那石头就该赶紧离开的,我却怎么也舍不得,干脆就在那装作看石头是否放的平稳,磨个一时片刻也是好的,”曾泉说着笑了一下,颇有些得意自己想出这种妙招,谁都知道看石头是假,扫周围才是真“那断崖本是山身上突出来的一块,却不是最高处,后边还有个峰顶,当然那峰顶生的犹如立针是上不去的,断崖内侧是一块齐整的平石,跟刀削的一样,石上还提着诗刻着画,杂乱无章,本来我也没多注意,却看到那些画里竟然有人的影子,我再一看,有些竟然是些极为精妙的招式,我当即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要是有人知道我偷学了上面的东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曾泉看向颜章问道:“你猜我低头的时候看到什么?” 颜章挑眉,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那模样显然是说,你说我听,你不说我也不打听,你我兄弟少卖关子。 曾泉抬头看向远方,不知不觉间烛泪已经淌下了铜台“我看到一个人,或者说那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人,刻在石壁上,看痕迹应该是人用手指刻上去的,”苦笑一声“当今世上,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仅用内力就可在石上留下痕迹的人,”把石头劈开容易,可那样的指力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吃了一惊,看那画靠近崖底,应该是有人躺在那里随手画的,可除非是喝醉的人,要不有谁会在那里睡觉,毕竟旁边还有石桌子和石凳子呢,再不济也比睡地上强。”先教主隐居于此,本该享乐无忧,为何会大醉至此?“我再细看那画中人,长眉入鬓,凤眼狭长,鼻翼下垂有如悬胆,跟今日见的琉璃竟有十成相像”说是十成相像,却也有九成不像,曾泉想到这处不禁疑惑道:“那画我见的时候是七年前,画中人也有二十七、八岁年纪,看那琉璃也不过二十七八,想来也不会是,可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奇哉。” “从先教主算起这选人都选了将近二十多年了,按年龄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也不可能是,你大可放心把人献上去。”颜章说道。 曾泉没有理会颜章说的,继续刚才的话“当时我没想到各地每年选人的事,先教主喜欢什么样子的没人说的清楚,零星的传出来的鼻子眼睛的也没个标准,选进去留在身边的也是千姿百态,但总之脱不了美人的样子,可那画中人英武非凡,站即有威,浑不似一般人物,让人即使看了也心生胆寒,一看就是高高在上,权势在手的人物,怎么可能与脔宠之流并之一块,所以当时我也没多想,直到后来,无意间听老堂主说起三十年前第三十四代教主失踪的事情,老堂主是见过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的人,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石壁上的人,就时间和情况来说,那人无疑就是先代第三十四任教主了……”如此人物,当真出不了第二个,先教主的心思他也能理解一半了,只可惜自古英雄如红颜,人间不许见白头,了也就如此了了。 颜章颇有些戚戚焉的接道:“我也曾听人提起过,据说天玄宫之所以分裂出去就是因为这位教主失踪,可惜当年你我还没有出生,要不然也可有机会见见那据说天下无敌的人。” “不说这些”曾泉打断颜章,到掉黯然,继续说“当时我虽然想到那石壁上的人或许就是本教三十四代教主合虚,可跟先教主联系起来却是许多年后,你也知道,各地无不想尽方法打听教主喜好,后来有人发现这教主的喜好竟然与先教主的一样,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现在选的人是给先教主的还是给教主的了,据说教主也养着几个姬妾,说不定教主比较喜欢女子呢。” “不见得”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教主估计都不会在意。 “别老打断我,我说到哪里了?这些也就和你说说,要是别人我可不敢说,闷了这么多年我也闷的够呛”颜章笑笑没有再打断这个跟他关系要好的朋友加兄弟。 曾泉将杯中酒一口喝尽“可后来我发现,教主选进去的人跟那石壁上的人多少都有些相像——”曾泉索性拿起酒壶嘴对嘴的喝了起来“真是一团乱麻”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该说的”颜章也端起酒杯小口啜饮“你打算将那琉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送上去。” “不妥”颜章蹙眉,随意揣摸教主的心思已然不对,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那就有的瞧了。“你说怎么办?难道杀了?”曾泉也知道处理不好就是大祸,毕竟作为一个与先代教主容貌如此相似的人却是青楼里一个伺候男人的小馆——只怕容不得他活着,可杀了这么一个与先代教主如此相似的人掰弄起来也是大罪—— 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颜章沉吟了一下“看见过先教主画像的人本就不多,你不防当作不知道,至于那人选不选的上,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好了”接着又说道“我既然见过这么个人,却不能当作不知道了,我立即修书左使禀报此事。” 徐州城一处客栈内 “右使”来人腰系蓝带,目光内敛,态度极为恭敬的行了一礼. “嗯”紫衣人抬手示意来人起身“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吗?”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西方,好似在看着什么。 “左使已于三日前回了总坛,教主派人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去,”龚袭低头垂首“可否要属下前去准备?”最迟明日便可起程。 “我们去莱州一趟”紫衣人沉吟良久,转过身来,过于阴柔的面庞不知道想到什么而有了些微的波动,或许我们可以将其视为好面色。 龚袭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的答道:“属下这就去准备”莱州就在徐州的左面,下午便可起程。 “不用准备了,这就走”紫衣人说完,当先就出了去,行动间竟带了些许匆忙,龚袭赶紧跟了出去,吩咐属下备马。 他一直知道紫衣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迟迟不回总坛,看样子似乎十分棘手,要不然紫衣人也不会犹豫到现在,想到这里,龚袭拍马上前:“右使,鹰隼就在附近,可否令其随护?” “不必”紫冥蹙眉,只不过去接个人,没必要出动鹰隼“你可知道此地今年送进銎玉园的公子是在何处选出?” 龚袭再次一愣,似乎没想到紫衣人会突然问起这个“据属下所知,徐州堂主似乎将地点定在了莱州分舵,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初选。”龚袭随即想到,右使要去的地方就是莱州,难道跟这次选人有关?可右使什么时候在意起这些小事来了? 紫冥询问地点本就是防止人已经换了地方空跑一趟,还在莱州城的话道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架”马鞭一声翠响,黄尘滚滚中已经没了一行人的踪迹。 29、莱州 是夜—— “你知不知道这是那里,竟然到处乱跑?”白棠一掌拍在桌子上,瞧那力道还真不小,我抿了口茶,闲闲的坐在一边不打算理会于他。 无论是表象的年纪还是本来的年纪我都比他大,无论是现有的身份还是本来的身份我都不比他差,我为何还要听他说教,没有将他轰出去只是我气量大而已,不过显然他并不能理解我的宽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白棠火了,这个人知不知道他自己的一条小命,人家只要说句话就没了?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随便说错一句话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白棠冷静下来,在桌边坐下,红木桌椅打磨的异常光亮,镶嵌的大理石板也光可鉴人,手指叩在上面,隐隐泛起凉意。 沉默在空旷的房间里显的尤为沉重,仿佛空气都跟着凝结了。 “琉璃”白棠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开了口,与其放任这个人再惹出什么麻烦,不如告诉他其中厉害,此人并非大胆之人,相信只要知道了其中厉害之处,定然会小心翼翼不敢再惹麻烦“你可知道今日你见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我挑眉,看到那几个身着白袍的我就是不知道也知道了,就不知道这白棠打算如何向我说了…… 白棠站起身来,面向窗外,光风霁月倒是好天“这江湖之中例来三分,武林正道为一,天玄宫为一,幽冥教为一,你可知道你现在呆的是什么地方?” “不是弘鸿馆吗?”我好奇。 “弘鸿馆?弘鸿馆是什么?”白棠嗤笑道“弘鸿馆不过是个青楼,说白了就是个卖皮卖肉的地方,再大又能大到哪去,你看看这里,雕梁画栋,碧水连波,哪里是个青楼盖的起的。” 他这一点道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说现在的青楼怎么都这么大排场呢,而且就我在这里呆的这段时间看,弘鸿馆后山这块地,还真没见接待过什么客人,就是我也是在选会当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块地方的。 白棠咽下喉中酸涩“我自幼便被带到这里,要不是上天捉弄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白棠抚摸着窗棂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里——是?” “幽冥教莱州分舵”白棠一垂定音。 我点头,原来我一直道弘鸿馆是幽冥教的教产,却不想竟然是自家分舵,若非碧落先入为主的说法,其实我未必也想不到,锤锤脑袋,人老了脑子就是不如以前好用了。 见我垂头懊恼的模样,白棠得意的哼了一声,意思大概是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今天见到的那两个人,一人是徐州总堂的堂主曾泉,至于另一人——”白棠顿了顿“似乎是总坛派下来的,至于具体的底细我也打探不出来,总之身份不会低就是了。” 我坐正身子,我今日看那人步法身形都是上上之选,身手估计尚在各坛坛主之上,想来应当是十护法里面的人,或者是各楼楼主留在身边的亲信也说不定。 这时一人在门外轻轻的叩了两声,白棠立即上前开门“怎么现在才回来?” 蓝衣没有回答,扫了眼门外,用眼神示意白棠关上窗户,这才坐了下来,瞧那模样应当是有要紧事要说“又来人了” 白棠一愣,随即问道:“可知道来的是谁?” 蓝衣面色凝重的遥遥头,他自傍晚就出去打探,本是想知道上面派人来的目的,却没想到上面竟然又来了人。 蓝衣喝了口茶,似乎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还不知道来的是谁,刚才堂主设宴为颜特使接风洗尘,恰巧我在那里就让我进了去,同行的还有徐州那边送来的几个人,据说都是送来参选的,我看这次能够脱颖而出的人八九不离十都在里面了”说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和白棠的机会就小了。 白棠显然也想到这点,但还是很快的揭了过去“你说来了人,没见到吗?” 蓝衣摇头,不觉间握紧了杯子“本来酒宴正酣,气氛正好却有人匆忙进来禀报,堂主和特使还没听两句就变了脸色,急急迎了出去,直到我回来前也没见回来。”这次来的人只怕身份更不简单。 “难道是总坛又派人来了?”白棠看着映在桌面上乎明乎暗的光影,也有些不知所措,往年别说是堂主了就是副堂主都少见,这次是怎么了?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你说,会不是出了什么事?”毕竟为了一个初选来这么多人实在说不过去。 蓝衣咬住下唇,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回答的“看看再说吧,即使有什么事情也不是你我能过问的。” 周围再次静了下来,我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其实我倒是真的挺好奇,教内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这一群人惶惶恐恐的不得安生。 尤其是今天我见到的那两个人,他们似乎见过我,甚至说知道我的身份,这可是我下山之后遇到的头一遭啊…… “属下左位护法颜章、属下徐州堂堂主曾泉,见过右使” “起来吧”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半点喜怒波折,颜章和曾泉小心的互递了一个眼色,皆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问,这右使向来只在总坛呆着,这次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况且教主寿辰将至,左使也已匆匆赶回去了,没道理右使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啊,颜章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右使这次来也是为教主搜寻贺礼的? 其实这次颜章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大半原因是领了左使寒谭的命令为教主白蔹搜寻寿礼,寿礼当然早已经找到,现在也早就先一步送回了总坛,他左右无事才会来这徐州逛逛,观礼也只是顺便而已。 “不知右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颜章小心的跨前一步,对于这个右使他是心有余悸,幽冥教内没有几个敢得罪他的。 说起来这右使还是先教主亲传的弟子,教主虽与先教主没有师徒名号,可一身武功尽皆出自先教主的教导,左使寒谭比起右使紫冥在这层关系上便差了稍许。 将身上的黑色披风递给龚袭,紫冥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到了这里,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没来由的好了起来。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闷了来这里逛逛,你们做你们的事,不用理会我” “是、是” “对了,我听说这里正在挑选进入銎玉园的公子,回头把名单给我送上来一份。” “是,属下这就让人去取”莱州是曾泉的地界,听紫冥索要名单,赶紧应了下来。 颜章站在旁边,似乎听出些东西来,试探的问道:“明日是选会的头一天,不知道右使可否有兴趣?”见紫冥不答遂继续说道“属下来之前便听说这里有热闹,遂赶了过来,右使在此期间不防也去看看,说不得也去些闷子。” “也好”紫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30、舞剑(一) “你确定?”白棠还是没有忍住,看着一身暗红衣袍面上敷粉如城墙的我,再次发出类似的询问。 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他这个问题从昨天我决定舞剑开始,已经问了大概七十一回了,我看看旁边一脸担心的蓝衣,只能再次点头,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想我合虚自能言以来何时有人敢如此质疑我的决定。 “你真的想好了?”蓝衣也不禁跟着问了一遍,不是他太过小心,实在是这人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我抚摸着手里的金剑,想这剑不知道是不是纯金打造的,要真是金剑的话说不定能值个三百两,想到这里我不由拿手指掐了掐,而我身旁死缠着跟来的碧落索性拿牙咬了咬。 看我主仆二人这等模样,白棠与蓝衣对视一眼,相顾摇头。 紫冥扫视了台下一眼,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不由蹙起眉头,随即释然,想那人姿色如此平常,怎么可能位列在前,除了自己还有谁看的上,哼。 这时曾泉上前一步询问是否开始“右使?” 紫冥随意的摆了摆手,身子后倾,随即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俯首在龚袭耳边说了什么,就见龚袭一脸怪异的领命去了。 “曾堂主”曾泉一见来的是龚袭,赶紧弯腰行礼,若真算起来,这龚袭整整比他高了两个段位“龚护法有何吩咐?” 龚袭身为十护法之一,平时甚少出现,一直跟在紫冥身边办事,这曾泉能知道他的名姓怕是颜章提前支会了,教内左右护法不合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龚袭身为右位护法与身为左位护法的颜章倒是没少接触。 “要这个人第一个上台来”龚袭伸手指了名单末尾的几个名字中的一个,可怜蓝衣想尽办法将我安排在后面,这下算是白忙活了。 曾泉瞧了那名字一眼,不由心头一震,想起那琉璃样貌,难道这右使竟然为这琉璃而来的吗?仅仅是因为容貌?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的试探道“不知这琉璃是何许人?” 龚袭看了这据说年轻能干的徐州堂主一眼,扫了一眼手中名单,其实他也很奇怪这琉璃到底是什么人,右使又为何为了这个人滞留于此? “曾堂主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虽然不知道那琉璃,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但是既然右使如此在乎,那自然不是一般人。 曾泉惶恐的应了两句是,这才告退命人修改上台顺序,铜锣敲响“琉璃上前”常诺之声随之落地。 听到台上所喊,我不禁一愣,看向蓝衣白棠也是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想来不是我听力衰退。 “这是怎么回事?”白棠愕然出口,蓝衣一脸深思,这时台上又是一声唱诺:“琉璃何在?” 我正打算起身,却被旁边的蓝衣摁住,正待开口问他为何拦我,却被蓝衣不卓着痕迹的点了睡穴,我一惊,索性闭上眼睛看他意欲何为。 他点的穴道十分精准,但是放在我身上就另当别论了,我身负九火,筋骨尽是洗练而出,他以惯常穴位制我自然不会有半点效用。 “琉璃?”蓝衣装作惊讶的揽住我瘫软的身子,他离我最近,一切做的顺理成章。 “怎么了?”接着传来的是白棠慌乱的声音。 “晕过去了” “那怎么办?”这时台上已经叫道第三声了。 “快弄醒他” 白棠眼见着不能再拖下去,直接拎了我的领子开始晃,跟摇色子一样,蓝衣下的是重手法,足够一个武人昏睡上三个时辰,看来不到明天早晨,无论我什么时候醒来都不合理。 “我去”蓝衣咬牙说出两个字,我趴在席位之上,想来这才是蓝衣最终的目的,代我而上吗?可是这对他来说又何好处?昨天那堂主等人都见过我,蓝衣、白棠也似乎与那些人多少相识,代替我的说法实在行不通。 只听蓝衣又说道:“琉璃本来就是我的名字,我上去也有个说法。” 说着也不等别人作答,直接站起身来。 白棠看了一眼蓝衣的背影,还恨铁不成钢的掐了我一把,瞧那手劲,我估计自己的胳膊已经青了。 不过更令我留心的是,这蓝衣为何拿的是我的剑而不是他的琴?难道说他也要表演舞剑不成?他又何时会用剑了呢? 接着我又注意到,蓝衣脸上竟然带了一幅面具,身上的袍子宽大迤逦,他于我稍矮小些,但是大体身形竟然十分相似,我不由开始怀疑这是预谋已久的计划了。 毕竟他以开始对我的态度和这段时间的态度实在是差别巨大,连我都要感动他的好心肠了。 紫冥看着走下席位的人,蹙眉,这个人——虽然体型相似,但是绝对不会是那个人—— 难道说那人自知技艺平常想要找人作弊不成?紫冥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说破的意思。颜章在一旁也蹙了眉头,不过他不满的是那张面具。 一切进行的似乎都很顺利,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连坐在我们周围的人也只以为上去的是琉璃,也许我不该任由白棠在我脸上敷下如此厚粉,还是说白棠也参与其中? 他是为我借来黄金剑,还是为那蓝衣或者说他自己借来的呢? “小人琉璃见过各位大人”我吃惊,这个声音不是我的,但却与我的声音一模一样,这蓝衣道当真阴满了不少东西。 白棠握紧手中玉萧,神情慌乱,咬牙站起身来奔到台下“小人白棠,琉璃舞剑向来由小人以长萧伴奏,还请大人恩准” “是吗?那就由你伴奏好了”颜章看了眼纱帐后的人,见里头毫无动静,便开口准了。 白棠起身,不禁握住手中的白玉萧,缓缓走到蓝衣身后。 我挣开眼睛,小心的坐起身来,因为所处的位置在柱子附近,又是死角,四周的人竟然没有发现那初移花接木,即便注意到这里不对,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也将这点疑虑通通打消了,还有就是,我看着周围的人,我竟然不知道何时座位的次序已经换了,昨天嘲讽我的那几个人竟然都没在旁边,而是跑到了较前的位置,这蓝衣果然好手段。 31、舞剑(二) 好手段,只怕还不止如此,我看着突然倒在地上面色发青的碧落,无奈的趴在地上看着他抽搐,谁让他拿牙咬那剑,瞧我多有先见之明,还是拿手掐比较卫生啊! 我无奈的正坐起身,伸手在后席人眼前招了招,很好竟然本点反应也没有,传说中的移魂大法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碰上了,眼见着地上中了移魂大法为加某种剧毒的碧落翻了白眼,我只得掐掐嗓子,捏捏喉咙“啊~”惊声尖叫,足以绕腾九霄,当年的少林狮子喉没有白练,不错,不错,效果不错。 “什么事?”曾泉和颜章相继站起,下一刻我就被人带了上去,不过此时我已经因为“惊吓”而“昏迷”。 “启禀尊使,有人中毒”来人又指了指被架着上来的我“这人似乎吓昏过去了” “中毒?”颜章先是蹙眉,接着看向昏迷不醒的我,蓦然瞠大眼,利电一般的眼扫向蓝衣,衣袖一甩就见桌子上的酒杯斜斜飞了出去,那酒杯似慢时快,待那蓝衣想躲,已然是不可能了,跟着杯子飞出一丈有余,蓝衣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咳出几大口鲜血,可谓壮观。 立即有人上前将他制住,这时颜章才慢悠悠的坐下,接过旁边侍女小心递上来的酒杯,笑着一口饮下“你是何人,冒名而上是何目的?” 曾泉本来还疑惑颜章的举动,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拍出一掌,掌风立即将蓝衣脸上的面具打落一旁。 立即有人发出惊咦,显然是认出了蓝衣. “启秉尊使,堂主,此人名叫蓝衣乃是弘鸿馆的一个小馆这次也是被送上来的人,会不会是搞错了?”立即有人迟疑出声。 白棠这时也反过神来“大人,请您饶了蓝衣吧,蓝衣也是为了琉璃——” “为了琉璃?”颜章挑眉“为了琉璃什么?” 白棠咬唇“启禀大人,琉璃、他不会舞剑。” “胡说,他不会舞剑难道不会挑别的?偏要犯这大过来让人替?”曾泉驳回。 “堂主,琉璃他什么也不会,”白棠蓦然抬起头苦笑道。 龚袭注意到身旁座上的人微不可察觉的挑了挑眉,那模样似乎是对台下所跪之人所说的表示认同。龚袭不禁开始疑惑,这每年都会选的公子,历来都是技艺无双的主,能够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多少也不应该是庸俗之辈啊。 再想起昨日看的案底,这名叫琉璃的人似乎已经二十七岁了,怎么会让这样的人进入这里?下面真是越来越胡闹了,龚袭摇头。 “更是胡说”果然大部分人都和龚袭一个想法,什么也不会又生的不怎么样,他是怎么进来的? “堂主,白棠所言句句属实” “就算他什么也不会,选会与众,名单早已放出,想要有所准备也不无不可,何必冒此大险?你所言所说实在荒谬。” “堂主,琉璃根本无心于此,怎会准备什么?”白棠苦笑道。 “噢?”这下颜章可来了兴趣。 “尊使,堂主有所不知,这琉璃本是陈舵主手下在河中发现的,原来不过是个穷苦书生,前些时候他私自逃离,遇见一人,一心相与,却不想……”白棠笑的酸涩无比,娓娓将我吐血的事情着重说了,听的我这个当事人都想跟着落泪“那人本为琉璃所救,最后竟然打伤琉璃而走。”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执着来去不过落得个惨淡下场。 帘子后的龚袭偷偷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座上人,难道这就是右使滞留的原因?再看看下面那个被两个人架着显然难受非常的琉璃,若真如那人所说,那这琉璃也够惨的,先是被人卖入青楼有家不能归,有亲无处寻,再是遇到他家这么个无情冷性的主,啧啧,只怕以后更可怜,被打一掌算什么,掏心挖肺到最后估计连个全尸也没有。 想到这里又不由看了那琉璃两眼,模样还过的去,勉强是个人,身材——有点过年纪了,听那白棠所言两人还有些肌肤之亲,看了右使也不是全然不喜欢,抱到床上说不定也别有些风味,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想来再过几年衰老过去,只怕—— 龚袭正想着有的没的,却被一条冰冷的视线盯住,连忙把头低下不敢再看一眼。 紫冥收回视线,摸了摸指甲,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郁闷,当初那掌他已然收了力,吐血吐成那样只怪他自己太弱,想是这样想,心里却没来由的不对劲,看那身影似乎真的消瘦了,紫冥静静的注视着台下昏迷的人,终究受不了我被人拖着的狼狈姿势,蹙起眉来。 龚袭察言观色,身形连动,众人沉浸于白棠所说还未回神之际就见一个黑影自帘后闪出,再回神时黑影已经不见。 两个架着我的徐州堂下属,一见手中空无一物,顿时慌了手脚跪地连连请罪。 曾泉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到一边,自己却对于帘后劫人不为所动,就是帘子后的人要被人拆了他也奈何不了,不过如此看来这右使只怕当真是冲着那琉璃来的。 众人见两大座头不为所动,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视而不见,明哲保身之道,这么一顺下来,对于我突然从下面跑上面那么多人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无疑使我很郁闷。 龚袭自作主张的将我放到紫冥的脚榻上,偷眼看了一眼紫冥的脸色,见并无厌恶的神色自知是认可了,正打算放开我退到一边,不想刚离手,原本靠着椅子边的我就自动砸在了紫冥的腿上,心里不由一个咯噔,赶紧要去将我扯开,却被坐上人两个字打回“下去” “是” 我美滋滋的靠在那双修长的美腿上,心里虽然对硬木板嗤之以鼻,但对这软硬兼得的靠垫还是无比满意的,那身体如何柔韧那细腰翘臀如何手感也只有我知道而已,满足的叹口气,解药终于自己跑回来了。 手指悄悄的动了动,不着痕迹的往人家袍子底下动了动的我,浮想联翩。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重伤中瘫软在地的蓝衣,以及他手里的小小动作…… 32、死缠(一) 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残酷强烈的灾祸,大多起源于玩忽职守的人;盛极圆满的功绩,时常败落在细小轻微的事。),当年我事事顺遂,以为天下间没有任何可以撼动我的事物,却不想载在那小小的一杯长生上,经过这场教训我要还是败在同一个地方,那我就不是合虚了. “酒里有毒”猛然有人惊呼,瞬刻之间诺大一片空间,竟已无一人站立,我撇撇嘴,斩草除根,刚才就应该把人杀的干净些,错杀了也比现在受制于人好,可怜这些人都不受教.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蓝衣疯狂的笑声成功的打断了想要训诫这些徒子徒孙的我,隔着帘子也许是视角不对,总之蓝衣的样子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片刺目的红,比地毯的颜色要深,我想那大概就是他的血了,而他摊开的手掌里一片焦黑,显然刚才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燃烧了,人若不惜自残自己而施行某种报复,不是他自己已无了活的兴趣,就是他活着不如死了好,我不知道蓝衣是哪种人,只知道他的笑让我悲伤,那种笑或者可以理解成哭声,我不是很理解,能够让我如此大起大落的事情并不多,而那之中还没有一个可以打破我所能忍受的界限.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颜章火速点了身上几处穴道,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刚才闲适的心. “酒?”蓝衣停止大笑,环视着四周面如死灰的众人,最终将视线停留在说话的颜章身上“酒里什么也没有,有问题的是我的血。” “冶葛?”颜章轻嗅空气,顿时变了脸色“不可能,冶葛毒性甚烈,你如何能活到现在?” 冶葛,又命胡蔓草,毒性甚强,若真如这蓝衣所说他的血有毒的话,作为这血的承受者,他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蓝衣却只是笑,笑着咳血,咳完了再笑“冶葛酒,饮者无害,甚至还能克制一些毒蛇毒虫,可很少有人知道,那酒其实还有个用处,”蓝衣眨眨眼,满意的看着人们脸上越来越死灰败坏的脸色“只要拿良耀草的花,晒干然后焚烧,产生的烟只要一点配上这饮过冶葛酒人的血就足以让方圆十丈内的人全部中毒。” “来人”曾泉想要喊人来。 “没用的”蓝衣滩软在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院里的水井都被我下了毒,他们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你到底有何目的?” 蓝衣突然撑起身体,目光犹如利剑一样看向帘后的人“右护法,我的目的您应该十分清楚吧?” 紫冥垂下眼帘,要不是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动过,我还真会以为他没中毒呢,死要面子活受罪,对此做法的我很明确的摇头。 “酒仙戴嵇康是你什么人?” 果然是戴嵇康的后人,我说呢,要不是那老鬼的徒子徒孙哪里会有人有酿造冶葛酒的配方,哼,死了也不让人安生,不过我倒是好奇起来,这蓝衣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戴嵇康?”底下立即有人惊呼出来,看来那酒仙的名头还不小。 “家祖师的名讳也是你等可以随意呼唤的?” 我了然,原来这蓝衣竟然是戴嵇康的徒孙,没想到那老鬼平常傻不咧咧的,竟然还知道收个徒儿,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只对着酒坛子说掏心话呢,猛然间我又想起白棠,难道这白棠是药仙的传人?酒仙是药仙的师兄,再加上那些人中的移魂大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你带人闯入神仙谷,杀我门中子弟毁我祖师陵寝可曾想过你会命葬今日?”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漏网之鱼”紫冥蹙眉,当年他奉命前往神仙谷寻找先代教主合虚下落,不想酒仙竟然已经死了三年,索性就将那里的人全杀了,事后也没放在心上,不想竟然还有活口。 我郁闷了,本想着以后去那里找些晦气,却不想已经给人灭了,难道上天真的要我生无可怜,早些如棺? “你不问青红皂白毁我满门,幼子妇孺何其无辜,你竟然下的去手?”当年的他不过十岁,幼弟不过三岁,原本幸福的生活却因为一伙白衣人变成地狱,大火烧了多久?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当他从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离他而去。 我看着又哭又笑的人,不由有些想笑,这蓝衣在这里冲着魔教的人大谈人性良心,实在是找错地方了。 “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紫冥的一句话着实让我愣了那么一下,再想想他这话也不无道理,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放掉弱小的人,反而也是一种不公呢。 “他是谁?”淡漠的声音从帘内传出,蓝衣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慌乱,明明这个人就快死了,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对于蓝衣的沉默紫冥并没有过多的表示“算了,反正没差别。” 我在下一刻才理解他所说的没有差别,反正都要死,知不知道也没关系。 紫冥拍案而起,身影如鬼魅一般闪出帘外,下一刻就扭断了白棠的颈子,也只是在一瞬间,蓝衣也死在了同样的手法下。 不得不说我是震惊的,我没有想到他根本没有中毒,那也就是说我刚才肆无忌惮的摸人家大腿的事情——这下可不好办了,我突然有些头疼。 紫冥不紧不慢的走回帘后,扫了一眼坐在脚榻上的我,径自坐回原来的位置“怎么,摸够了?” 我咽口口水,连忙点头“摸够了摸够了” “还摸吗?” “不摸了,不摸了”摇头犹如拨浪鼓。 “哼”紫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于我,脸色不怎么好的注视着帘外恨不得将呼吸也掩盖下去的属下,我能理解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在自己的窝里被人弄的几乎全军覆没,估计是谁也无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群废物”说完再不理会,直接从后堂去了,根本就没有管这些人死活的意思,我瞅瞅周围形式,立即跟了上去,可以我的腿脚如何追的上一个用轻功走路的人,更何况那人的轻功还是一等一的好,就差登萍度水,八步赶蝉了。 欺负我老人家走火入魔,我倚在一处亭子边上,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不走了?” “走走走,我跟的上吗我?我——”猛然想起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是谁,我死硬的将说到半截的抱怨吞了回去,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33、死缠(二) “怎么不走了?”紫冥犹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还以为他已经走远了呢。 “跟不上?”显然我的抱怨也一字不差的被他听去了,人的耳朵太好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连不想听到的也要传到耳朵里,让你无论是听还是不听都麻烦不断。 见我点头,紫冥竟然颇为通情达理的认同了,我怪异他性情大变的同时哪里知道自己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不会武功又五体不勤的废物。 乐甸甸的跟着前面刻意放慢脚步变的温柔的人,我目光逡巡于那柔韧却伟岸的身躯之上,若不是那张过于阴柔的脸,没有人会将此人与柔弱等同。 “看够了?”紫冥没有转身,和刚才问我是否摸够了时一个样。 我立即点头,又想到他看不到,赶紧否认自己的罪行“看够了看够了”诚恳如我实在少见,诚实如我也实在少有,我以前从不知道原来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可以毫无遗漏的用在脸皮上。 “还看吗?”修长白皙如杨脂白玉一样的手指拨弄着红色的花瓣,紫冥突然笑了,此时的我只知道即使他手里的花沾了天上的玉露也不见得有他一分好看,他的好看不在于女子的美丽,而是一种突起的魅惑,就犹如古老的图腾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吸引,我并不知道其实我是欣赏了这人美丽而唯一活下来的人,我也并不知道我是多么的不知死活,幽冥教右护法紫冥并不是一个随意可以让人意淫的人,有人敢冒犯那么一下下,后果——总之很惨就对了,具体的就不介绍了。 “不看了不看了”我急忙回复道,不确定他是否下一刻就会废了我的招子,毕竟蓝衣和白棠的例子就摆在我眼前。 “真的不看了?”紫冥笑着问我,看着那张祸水横生的面孔,我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壮士扼腕般闭上眼睛,痛苦非常的隔离美景,为此我推测我可能少了至少一年的寿命。 “嗯”一应废我千般力,比过蜀道难一峦。我哭,我根本没看够,最好去房里好好看才好。 “你摸够了,也看够了还跟着我干什么?”紫冥突然收起笑容,在我愣怔当中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什么?我一听不由大急,抢上前几步就要抱住他,我的解药啊,眼见半年期限越来越近,哪能容你就这么跑了啊。 紫冥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动作,脸色不知何时已经铁青下来,待要用内力将我震开却怎么也忘不了我吐血飞出的场面,犹豫来去竟然也有了他下不去手的时候,恨很的将手放下,紫冥招出暗中随行的人,下了一道指令。 指令如下: “将这个人给我抛出门外,不许他进来” 两个白衣人不敢迟疑,立即上前试图制住我,怎奈我抱人抱的死紧,期间又是挣扎,黑衣人察言观色也不敢真的伤了我,等到他们将四角章鱼一样的我带出去的时候,他们主子的衣着也着实不能要了,紫冥看着一身狼狈,手背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牙印,气的浑身哆嗦,一掌拍在湖里,水花足足溅了有一尺高,要是打在我身上,怕现在连碎块都找不到了。 周围的交头接耳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原本还有些顾虑的人因为三天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而放松了戒心,对于自己沦为笑谈这件事与其说我并不放在心上还不如说我懒的理会, 与其说我宽宏大量不如说我不胜其扰。 “就是他就是他”这是招呼新来的。 “你们说他怎么还没走?”这是先前来的早的。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不耻的。 “呵呵你看他那狼狈样……”这是来看热闹的。 我无奈的拿小指掏掏耳朵,人的耳朵太好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连不想听到的也要传到耳朵里,让你无论是听还是不听都麻烦不断。 一语成箴,我恨恨的咬了口手中的驴肉烧饼,坐在幽冥教莱州分舵大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咀嚼,为了那解药我豁出去了,把我扔出来,你扔我我就要走?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各种各样的声音依旧不断的往我耳朵里钻,我只得默忆大谱静心咒以净化耳边的聒噪,这大谱静心咒原为少林先代高僧慧智所创,意在指导后人静心专一,虽然不是什么武学宝典,却是让人更上一层楼的绝佳读本,人心有七情杂念,很少有人能够全心全意去修习一门武学,但若不是全力而为如何可能成为绝代高手?是以心燥为武学大忌,而这大谱静心咒就是让人事半功倍的东西,不过能够有多少功效全在各人领悟了,我当年习武颇杂,无意间见了这本书却也不得不为之折服,九火虽已至顶层,却还是得了许多好处.武林中对这书也是觊觎的很,只是描述的有些夸大,说什么可以与易筋经媲美的武学至宝,纯粹是瞎扯,不过此时被我用来清除噪音却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就好比拿了绝世好剑去杀猪一样,如此不符合身份的事情相信也只有我会去干,若被那些自以为是武林名宿沽名钓誉的人知晓不知道会不会又上来骂我魔头. 龚袭从暗处看着门口台阶上吃烧饼的人,无论从哪里来说也没有半点美感,甚至可说是毫无形象狼狈不堪,这样的人是如何令右护法另眼相待的,龚袭至今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右使不同以往的行为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若是真的厌烦的话大可直接杀了,若是喜欢,珠宝权势尽可与他,可现在不杀人却把人扔出门外,扔出门外却又认由那人无赖一般赖在这里不走,这是如何解说的?就好像丈夫偷情在外被妒妻发现扫地出门一样,龚袭赶紧打消自己冒犯的想法,但还是泛起一身冷汗,若刚才的想法被人知晓哪怕半分, 估计明天他就可以长埋地下了. 见那人又拿了个烧饼来吃,还问门房要了一碗水,粗糙陋食难得他倒不嫌弃,不知道这人当了玉佩的钱能买几天的烧饼,龚袭闪身没去,他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的报告. 他一直是那人养在身边的手,养在身边的眼,只是手眼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等用处,观察一个毫无背景武功权势的人,太简单了,也许这将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执行这样没有危险的任务,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高大的门庭前单薄的身影手里端着粗糙的茶碗,但奇怪的是,依偎在那高大的石狮身边的人竟然丝毫没有显的渺小脆弱,原本犹如尘埃的人却好似在俯视周围的堂皇富丽高大,一瞬间龚袭竟然产生一种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与他比肩的荒谬想法. 也许是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也许是这个想法太过可笑,龚袭连想也没想就将之抛到了脑后,穿过几处门廊,进入园内,亭台楼阁无心欣赏,花柳鸳鸯无心留意,闪身进入厅内,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怕影响了座上人半分食欲. 34、爬墙(一) 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紫冥却没有半点胃口,接过侍女奉上的半盏银毫细细品茗,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茶味究竟如何. “人怎么样?”摆手示意撤下筵席,紫冥扫了一眼跪在门口的龚袭淡声问道,一如以往的声音并不能听出主人任何情绪,但是若真不在乎的话,这人又何必留在这里,询问一些根本不足以引起任何错误的小事?. “启禀右护法,那人还是如同前两日一般徘徊于门外不曾离去。”上座的人并没有说话,龚袭不敢隐瞒的将所有看到的情况详细报出“……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三日,那人每日除必要外都只是坐在石狮旁唉声叹气,或者放声哭嚎,似乎不见到您誓不罢休。”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人哭嚎叹气,紫冥就没来由的心情高涨,若自己当真离开他,那人岂不哭死?想来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恩宠有了充分的认识 “他现在在干什么?”紫冥兴致颇高的问。 “属下回来之时,那人正坐在门前石阶之上进食。” “吃的什么?”紫冥再问了,似乎感觉手里的茶终于有点味道了。 “烧饼,对面大街西巷的一处小吃。” 对面大街西巷,紫冥记得车马经过的时候偶然看见的一个小摊子,几张板凳,一个泥封的炉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来那种地方做出的东西除了价格低廉以外再无可取。 “你说他这几日吃的都是烧饼?”紫冥微不可察觉的蹙了眉,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吃些苦头,一是要教训他的放肆,二也是为他以后能好好留在自己身边打个基础,难道还真容得他在自己头上动土不成? 紫冥说不出自己现在是满意还是不舍,说是满意却也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说是不舍却也更不是滋味,百般情绪缭绕,第一次有了绕肠之思,在一个人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对紫冥来说还是头一遭。庆幸的是他现在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投入的已然太多。 “是,那人每日托小儿买来烧饼,就着茶水果腹,不过——” “不过什么?” “据属下推算那人身上所剩的钱财应当不多了。”那人被扔出府外的时候只有一身华衣,半块玉佩,拿衣服换了茶水拿玉佩换了铜板,过了三天剩下的可想而知。 紫冥拿过一旁桌上的半块玉佩,玉是好玉,可惜那人粗鄙不识,竟只换了三十个铜板。 “——你说他会走吗?”紫冥随手将玉佩抛到一旁,视线转入杯中,盏内茶色青翠,馥郁芬香,历来是他喜欢的,此时却没有半点味道可尝,如白水一般,寡而无味。 龚袭没有想到紫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不确定这问题到底是不是需要他回答,毕竟对于手或者眼来说,并没有给予思考的必要,略沉吟了一下,龚袭还是答道:“属下以为,此人定不会离开。” “哦?何以见得?”对于龚袭过于肯定的回答,紫冥有点惊讶也有点疑惑,以他对这个下属的理解,说出的话定然不会没有把握。 “属下只是这么想的”一种感觉吗?说不清楚,龚袭不由又想起那人坐在石阶上的背影,朦胧中总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会就这样离开,可何时他也依靠起感觉来了?“右护法恕罪” 紫冥摆摆手,在刚才想到那个人会走的时候,他竟然想不如干脆杀了,摸索着龙骨瓷的杯沿,明日就放他进来好了…… 爬爬爬爬,我右手扒着矮墙,左手捋着旁边一棵柳树的树枝,整个身子悬挂在高处,这是矮墙确实没错,但这个矮法却是从墙内来看的,我摇摇头,这莱州分舵没事把院墙垒这么高干吗,害我爬个墙也这么困难,如果有机会让他们都把墙拆了,我尝试着将脚放到柳树上,可是那柔弱的树枝似乎根本禁不起我的重量,于是我又尝试将右脚瞪到墙上,可是这莱州分舵不但把墙修的高竟然还把墙修的十分整齐,连个踮脚的地方也没有,如果有机会还是让他们在院墙外放把梯子好了,我如是想,却不知在许久之后,当我将这个想法变成事实时,整个江湖竟然传出阎王梯的名号,使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些什么宁从门中过莫走墙上梯的言语更是让我哭笑不得,于是我也明白了,这些人就算钻了狗洞,怕也不会从我特意放的梯子上走的. 柳丝随着轻风微微飘荡勾缠,再过几天就是柳絮翻飞的时候了,柳叶已经逐渐脱离了先前的嫩绿,比起初春的盎然多了些许强壮,我吊在半空努力伸出头去瞄那院内的景还有人,令我庆幸的是这一角显然鲜少有人光顾,同时令我郁闷的是,我竟然怎么也无法翻到那边去,难道要吊死在这里不成?回身看看下方,一人多高的距离,下去也是麻烦,以前都是高来高去,此时方知道没有武功的难处,若我还有一分功力这小小的一堵墙哪会被我放在眼里,为今也只能看着院内干瞪眼了. 囊中已经分文没有,只靠着茶水对付了一顿,肚子早已饿的前后相贴,又在这墙上浪费了半天功夫,可想而知我现在有多么的狼狈,身上穿的是门房那里拿华衣换来的粗布衣服,脚上的鞋没换,但是经过刚才那翻折腾早就破了个口子,实在有碍观瞻,想来再过几天我就与那街头的乞丐毫无二致了. 思来想去,还是赶紧想办法进去才是王道,拿不到解药但多少可以顺手捞些吃的以解燃眉之急. 宣化楼内,雕风阁中,一紫衣华服之人倚于湘妃榻上,面色颇有些阴沉. “人呢?” “还在墙上” 紫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下自己想要将那人脑袋拍碎的欲望“多长时间了?” “一个半时辰又三刻有余”跪在地上的人小心的答着,心里着实擦了把汗,原本以为那人最多一柱香就可以进来,为此还敬爱能够周围守卫的人撤了去,没想到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那人竟然还吊在那里,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你去帮他一把”紫冥闷闷的说道,脸色这时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从两个时辰有人来报那人打算越墙而入时他就等在这里了,没想到等了一下午,眼见太阳都要下山了那人竟然还没爬过来,真是无能到了极点,对于人可以蠢笨到什么程度,紫冥已经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然后将他引进这里来” “是”下面的人领了命令赶紧退出阁外匆匆而去。 35、爬墙(二) “哎哟”我一屁股跌在地上,但基于终于从墙上下来的喜悦我并不打算过于计较身上小小的伤痛,不过说起来当真也是巧合,若不是墙外来的那匹马,我想我今天说不定就要在墙上过夜了. 拍拍身上草屑,我打量四周,虽在这里面呆过几天,但要找人的话也是麻烦,看看天色摸摸肚皮我打算把找人的事情先压后,先找出厨房再说. 可在那园子里转了几圈后我只能无奈的叹气将原来的决定一一否决,厨房虽然大些,但找起来也不比找人轻易,现在的我是又累又饿,回头想劫持个领路的人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难道这莱州分舵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那紫冥不喜欢人多都将人像我一样赶出去了?以他的脾气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还不快把东西送去,若是晚了惹的右护法大人着恼,你我可担待不起.”拐角处传来人声,我赶紧藏入假山石后. “是是是”一身青衣打扮的小厮吓的连连点头,额头上甚至冒出了许多汗,一连串的应着. “慢着点,把东西摔了你就别想活了.”总管看那小厮脚步慌乱,赶紧稳住他手中的盒子,瞧那模样不知道那锦盒里放了什么金贵东西. 不过无论他放了什么,倒是着实便宜了我,悄悄的尾随在那小厮后面,其实就那小厮慌乱的程度来说,我明目张胆的跟在后面他大概也不会察觉. “什么人?”守卫拦住那小厮,似乎在检查什么,我溜到一边,趁机扒着院墙栽了进去,这里的矮墙翻起来比外边那个不知道简单了多少倍. 我瞧了瞧园子内,瞧这曲折模样想是还要再过几道院门,沉吟了一下,我躲入墙后,待那先前的小厮通过时将其一下砍晕,顺手牵了衣服换在身上,打开那描金纹路的盒子却是一只玉杯,玉色晶莹剔透是上等的冰玉雕琢而成,虽价值连城去却决不会被我放在眼里,颇为失望的合上盖子,远不如在里头放上烧饼更有用处. 整整衣服,低眉信手而行,果不出我所料前方又有守卫看守,人数比前面的多了一倍还多,当真是守卫森严. “什么人?” “总管差来送东西的。”说着将手里的盒子奉了上去让那几人检查。 “你是新来的?”其中一人并没有被冰玉杯吸去视线,反而绕着我转了两圈,我这张脸在门口坐了四天,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 我点头,干脆直接将脸端给他看,要是认出来怎么也认出来了。 那人看我举动,一笑“你别在意,今时不同往日,前些日子三然亭那回事,让上面发了好大的脾气,若是再出什么事可就真不好说了——” 我装做不不解的样子看着他,心里却想起蓝衣白棠两人,奈何人已逝去,多想也是无力。 “哈哈,忘了你是新来的了,快过去吧,记得路吗?” 我迟疑道:“总管交代了。” 那守卫一看我这等模样,怕我真的走错了,只得将通往宣化楼,雕风阁的路又详细的解说了一遍,就怕我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笑着连声道谢,小心的接过那盒子,往他说的路走去,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走错路了。 若不是现在我肠中饥饿肚中无食,想来定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 转过一处竹掩墙,进入一处小楼,楼不大却精致,楼也不高却让人升起巍然耸立之感,也许是因为这片地方只有这么一个楼吧,扫了眼四周建筑,当真是什么也不缺,我不由感叹,这莱州分舵盖房子的技术当真首屈一指,还是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幽冥教已经富裕到这种程度了…… 进到内一层的主楼上,远远便看见雕风阁三字立然其上,这楼本有五座,三座矮楼,另两楼可说是盖在这三座楼上的,中间以凌空木栈相连接,颇有些恒山临渊阁的味道,可惜这里既无万丈深渊也无佛音眠乐,有的只是一个拿着盒子寻访食物和人的倒霉人。 我试探的敲了敲眼前的沉木雕花门,却不想毫无回音,小心的推开,屋内竟然没有一人,再看旁边香炉里焚的香,知是离开不久,人或许就在这附近,顺手拿了桌上糕点三两口将那盘子吃的见了底面纹路,我这才拿起那盒子去找人,不过想来那人也知道我来了,否则怎容我在这里胡乱晃荡。 至于身后跟踪的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理会,这几天每每有所动作都被这些人清清楚楚的瞧了去,现在即使我有心隐瞒又能隐瞒到哪里去,况且我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更何况这些人并不知道我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久到他们刚出现就被我发现了,武功去的是武功,经验的话,除非我前尘尽忘否则实在不太可能。 抬脚下楼,楼后西南便是小湖,湖心立有湖心亭,而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薄纱掩映间此处更像我那西华山上的一隅小角了,摇摇头想来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还是赶紧要到雨花玉露丸才是正事。 紫冥早就听见远处的动静,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索性倚在桌子上装醉,看看那人究竟如何作为。 我掀开纱帐,只见酒壶倾斜,杯中半满,而我要找的人已经歪在桌子上睡着了,心想如此机会何其难得,我要取回解药,开口索要固然是个办法,但是那雨花玉露又岂是什么人他都肯给的,万一他故意刁难或者我的恩情不够,一切就当真打了水漂。 再加上说是开口要,但是我又要如何开口?难道要我直接嚷着让他拿出来吗?这又要如何解说我中毒的事情?如此算下来还不如直接偷来的轻巧,等我吃下去,想来他也不会再要我吐出来的。 想到此处我再不迟疑,试探的轻唤“喂?” “右护法?” “紫冥?” “紫紫?” “冥冥?” “冥宝宝” “小心肝?” 紫冥微不可察觉的蹙了下眉,对于这一连串的称呼哭笑不得,当真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继续装作不知醉在桌上,只有在喊那声心肝的时候微不可察觉的有些满足喜悦着恼,何时他已经能够容忍这人如此放肆了—— 我见桌上的人确实毫无动静,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伸手入怀,当然是对方的怀,仔细摸索起来,可想来是姿势不对我竟然摸不到半点东西,心中不奈,干脆就去扯他衣带。 紫冥闭着眼睛咬碎一口银牙,还以为他长进了,现在看来当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你想干什么?” 正专心解衣带的我,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骇了一跳,做贼心虚的跳开两步,眼睛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腹部。 紫冥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敢盯着自己的下身瞧,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脸上竟起了一层红云,可惜我现在只顾得专注解药,把这美景露看了去。 37、幽冥教 不知不觉间天气渐渐的开始转向炎热,偌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散发着灼热的温度,除了清晨和晚间实在是没有半点春天的样子,在杨柳还在酝酿的时候已经将人们带往了炎热的夏季. 莱州位于东南两座山之间,气候比平常地方清凉的多,此时就在通往徐州的道路上,奔驰着三匹快马,一匹白衣两匹黑衣同等红马,先前一黑衣人的身前还多了一个麻袋,一个能够不断发出声音的麻袋,至少我们可以知道那麻袋里装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也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除了忙于赶路的人并不见多余的行人,甚至可以说这一段路上也只有这三个人而已. 白衣人于一片树林前突然勒住马缰,那马嘶鸣了一声随即停住,马蹄犹在地上踏着小步,两个黑衣人也相继住马,对看一眼同看向带路的白衣人. 了东尘外号狮子吼,家住莱州,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莱州分舵副舵主,此时他出现在这里只因为他对莱州比较熟悉,虽然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也就是了。 了东尘回首冲着两个黑衣人抱拳行礼,神态恭敬,颇有些卑躬屈膝屈的样子:“两位来使,此处已是莱州城外了。”目光下垂不敢看那麻袋一眼,就怕犯了什么忌讳,自己性命难保。 两个黑衣人又相互对看一眼,下得马来,一人负起麻袋,两个闪身就进了旁边的林子,放下手里麻袋,转身离开。 马蹄声过去只剩下飞腾尘土以及树林里时时而起的沙沙声。 挣开麻袋,吐掉口里的布团,我揉揉被绳子勒疼了的手腕放眼打量着周围的树,没想那人说要把我扔出莱州城还真就把我放到了莱州边上,摇头叹气,踉跄的走到大路边上,天上的太阳耀的人半点精神也没有,我擦把汗呼扇着袖子看着茫茫蜿蜒而去的道路,难道真要我走回去不成?没累死也给这太阳晒死了,想昨夜美人在怀翻云覆雨何等快活,又看现在汗渍满身边幅不休何其狼狈,对比起来更是让人感慨不已。 摸摸怀里的东西,一个瓷瓶一个银盒竟然还有一块玉佩,那玉佩四方形状没有多余纹饰只在边角雕了些小字,我无心看它随手又塞入怀中,打开瓷瓶嗅了嗅,些许清香飘散而出,我心中顿时一喜,忙就着瓶口往嘴里倒,可不想竟然怎么也倒不出来,我来回晃晃,竟然是个空瓶子,忙打开那银制的小盒,碧莹莹的膏状物,上等的疗伤圣品,却决不是雨花玉露丸,顿时只觉得心灰意懒,坐在树下动也不想动那么一下。 前尘后事在脑中翻转,连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心态了,只觉得这世界虽大却完全没有了我可以落脚的地方,有家已不是家提不起归去,隐居又实在不合我的脾气,仇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人灭了,故人——现在想来我还当真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故人,让我面对突然老了三十年的故人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摇摇头不知不觉间竟想起离傲生来,去找离傲生?我承认我犹豫了,之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都不当和他多所纠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离傲生出身正派武林,从小受的便是那些仁义礼教,虽然生性阔达但绝对不到与我这魔头同流合污的地步,武功于同辈中又着实斐然,再加上那疾恶如仇老实稳重的性子,前途不可畏之不远,大道光明之上我又何必去误他一生,想到这里连见这人的一丝心也跟着冷淡了下来。 可我却没有意识到,向来无所牵挂,任性而为的合虚何时会为别人考量了? 风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我最终还是站了起来,默默的往莱州方向走去,解药在那里,而我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就死,还是去找解药好了,哪怕被那紫冥徒孙一掌打死也比呆在这里无所适事的好。 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如果太阳不是这么晒人,肚子不是这么饿,尘土路上不是一个搭车的对象也没有,我想我其实也不是很悲惨的。 比起先前的遭遇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转炷漂蓬之间,陈年旧事早就烟消云散,活着的要活下去,死了的当然是继续躺在棺材里,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的寿命可以让我来看这三十年后的另一个世界,但是也许只有在我满足了上天的捉弄之后他才会让我结束这一场梦,一场不知道因何而存在的梦。 先是误饮长生一醉三十年,再是流落在外身如孩童,现在又让我身中剧毒无药可解,难道当真是三十年前做孽太多,遭了现世报不成?少林寺的老和尚说我杀孽太重,疯疯癫癫的神算子说我劫难重重,此时我却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上天看我太无聊与我打发时间的玩笑。 什么时候我累了他看够了,我便可以离开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究竟我醒过来是为了什么,绝世武功就在我手上,称霸武林早就让我失了兴趣,权势富贵我何曾放在眼里,亲情在我知道自己比较中意男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有存在的可能,那么为何我不是永远醉在那长生里呢? 我想一边想一边走,不急不慢,要是那紫冥已经走了我就是跑着回去也赶不上,要是没走,我慢慢回去也没什么,更何况我也没有多余的体力跑跑跳跳,我老人家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虽然没有大长老的白胡子,但至少还是有老态龙钟的觉悟的。 可是事实证明人不可以想的太多,人想太多的后果就是神游天外,神游天外的后果就是不看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被马车撞到沟里,就在我认真思索我醒过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路面上突然冲出一辆马车,将我甩到了旁边的林子里,即使地上树叶再厚,也无法完全让我毫发无伤,更何况跟着压下来的还有那辆突然翻倒的马车……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看路的时候多看两个方向,而不是只有前和后—— 38、意外(二) 我擦把冷汗,慢慢的将自己的腿从车厢和轮子的夹角间抽出来,若不是前一段时间太倒霉我会以为其实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正这么想着的同时,旁边就冒出来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对着随即架到脖子上的刀,我只能无力的翻个白眼,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往我脖子上放东西?而且这些人不是黑衣就是白衣,单调到了一定可悲的程度. 乌鸦中的一只上前挑开马车上的帘子,顿时面色惨白,他身后的几只乌鸦面色也变的不好起来,气氛十分压抑,我探头往里看去,只见两人滩在里头,脖子上还滴着血,眼睛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 看来这些乌鸦是冲这两个人来的,我再看那些黑衣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甚至还有一个缺了半截手臂的,兵器同样也有损伤,想来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瞧他们阴云密布跟死了爹娘似的,就不知道这马车里的两个人是谁了,不过这么轻易就被人宰了估计也不是重量级人物. 在乌鸦们从失去爹娘的痛苦中回过神来之后,立即想起他们的乌鸦爪子上还有一个刚刚幸免于难浑身狼狈不堪的倒霉人。 一只乌鸦扫了我一眼,又看看车里,手一抬就打算杀人灭口,却被另一只给拦住了。 “大哥?”杀人的乌鸦不明所以的看向乌鸦头。 “先别杀他”乌鸦头盯着我的脸深深的看了一眼,示意两旁兄弟将车内的人搬出来,并小心的搜索了车内的所有物品,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之后一把火将那辆马车烧成灰烬,火焰照在我的脸上,放出灼热的温度,暖是很暖但是时间久了就开始热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或许我还有自己想不到的功用也说不定。 于是我就这样在被人扔了之后又被另一波人拣到,并持续了当麻袋的命运,跟着两个死人一同消失在了树林里,勉强间认出他们去的是莱州城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我的解药这下是彻底的跑了—— 夜很深,夜也很静,不静的只是人的心。 “大哥我们逃吧。”终于有人受不了太过压抑的气氛站了起来,首座上的黑衣人并没有抬头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整个房间里也只有他喝水的声音。 我用唾液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杯茶,肚子里饥肠辘辘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被丢在角落里的我,饿的连逃跑的心情也没有了。 “大哥?”那人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已经坐不住了,再这样坐下去他们就只有死。 “跑?我们能跑到哪去?”黑衣人中一个声音反驳道,尽管没有用太多的语调,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其中的颤抖以及无边的恐惧。 “那你说怎么办?”先前站起来的黑衣人完全失去了冷静,大吼了一声之后赶紧将声音压低,惶恐的看着周围,似乎下一刻死神就会拿着镰刀站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人也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开始附和先前那人的意见。 “大哥我们逃吧。”回去也是个死,不如逃。 “只怕死的更惨”另一个声音叹了口气,说出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事实,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先前一人悲哀的吼道,他不想死,这里没有一个人想死。 “大哥”下首第二位始终沉吟的人开了口“大哥说怎么办,兄弟们都跟着大哥。” 首座的黑衣人终于放下了茶碗,抬起头来,他并不如他表现的冷静,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闯出来的兄弟,他的手里捏了太多的人命,而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了。 “这次是我们保护不力,才让天玄宫的人得了手,害了轻竹公子性命,没能保护好教主的人,我等就是粉身碎骨也难赎其咎。”这次任务并非只是保护小小一个男宠,甚至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那个男宠放在眼里,只是顺带接手的一个任务,比起另一件事来简直无足轻重,要不然也不可能轻易让人得了手,可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天玄宫的人?那轻竹虽只是一芥脔宠但到底名面上也是教主的人,教中规矩森严,错一步就是断臂斩首,保护不力的罪名一旦扣下来,这里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 他是有罪,但是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屈了,让他们为教主出生入死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现在竟因为一个小小的早就失宠的玩物而被全部赐死—— 不甘,极度的不甘,就这样死去,就这样简单的失去拼死拼活才得以存活的生命,让他们如何能够咽的下气,要死也应该是和那些名门正派决一死活,哪怕是教主下令让他死,只要是教主亲口下的令他也绝对不会含糊。 “大哥我们不甘心,就为了那个什么也不是的玩物——”冲起来的黑衣人目眦欲列,眼眶赤红,都是一群热血的汉子,现在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理由,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看着一群红着眼抽着脸讨论生死大计的乌鸦,我只感觉那轻竹可怜的可以,被人杀了都没人当回事,白死了。 “嚼狩坐下,听大哥说完。”第二号乌鸦发话,冲动小乌鸦立即乖乖坐下,将头埋的低低的,不知道哭鼻子没有,我想把头低下去瞅瞅,无奈被绑的太紧弯不了身,只得作罢。 “我们为教主而生,为教主而死,只要是教主吩咐的事情我们就是油锅也会往下趟,兄弟们我们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光大本教,一统江湖”乌鸦群顿时响声冲天,每只乌鸦的脸上都沐浴着圣洁的光芒,坚定的就好像要捍卫国土不受侵犯的烈士。 我那个欣慰啊,这是我幽冥教的爱教义士啊,深为先教主的先教主我决定以后不惩罚这堆黑翅膀的乌鸦们,并且奖励他们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怎么着在我手下乌鸦也应该变凤凰啊! 也许是我冥想的太过激烈了,总之劳动过渡的后果就是——“咕噜咕噜咕噜”我看看自己的肚子,颇有些尴尬,再看看那群爱教义士,显然全被我的伟大声音号召过来了。 “大哥让我杀了这个人”白天要杀我的小乌鸦又站了起来,提了刀就要过来,看那脸色显然对于我打断他们爱教情潮的举动非常的不满意,不过我怎么感觉他特别喜欢杀我啊?难道我的脖子比较好看?我认真思索着。 “嚼狩,你看他的侧脸” 嚼狩疑惑的看了首位上的乌鸦头一眼,然后带着更加疑惑的目光开始打量我,下一刻就惊讶的张大了嘴“他——” 回首再看乌鸦头,似乎想确认什么,见到乌鸦头微笑点头,立即暴出狂喜的表情,那眼睛亮的比旁边的油灯不知道亮了多少倍,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众乌鸦相互疑惑的看了几眼,也跟着向我看了过来,在我头皮发麻中露出惊讶混合着惊喜的目光,与刚才的嚼狩不分二至。 “大哥想要让这人代替轻竹进入銎玉园?”说话的还是第二位上的乌鸦,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惊喜却也看到了担心,只有这个人没有用那种好像得到全部希望的目光看着我,因为他和首位上的人一样,知道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想要在幽冥教内銎玉园中偷天换日,不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只怕死也不那么简单了,可是他们还有选择吗?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39、回归 终于我还是回来了—— 站在西华山下我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缥缈山峰,连绵无尽的山从这里分延而去,却只有两座高高的矗立在这里,一东一西占尽雁回山峦最秀美最雄傲的部分,若说这是冥王的宫殿那它高耸的山顶就是炼狱的核心. 三十年了,我竟然还是回来了,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样貌甚至还失去了声音—— “记住我说的话,你现在就是轻竹也只能是轻竹,一但被人发现你也只有死路一条,”随即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显然我脸上红红的小疙瘩们很让他满意,乌鸦二号继续交代:“我们虽然夺去你的声音毁去你的样貌,但再过个几十年只要我们还在一定会给你解药帮你恢复”几十年后人的样貌将慢慢老去,在枯萎的脸上并没有人再能看出我是否就是轻竹,那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再追究这件已经瞒过了几十年的事情,甚至说那个时候轻竹已经死去,或者已经被遣送出山,总之那个年纪的轻竹再也不足以拥有成为一个男宠的资格。 我扯扯自己的脸皮,摸起来倒没什么,可看起来就恐怖的多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布满了大半张脸,如果说和癞□□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只因为我是红色的。 “在那里你不缺衣食,只要处处小心可说是荣华富贵,你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这话是杀人乌鸦说的,看来他还记得我先前的模样,我先前被扔出来穿的还是门房那的粗布衣服,破洞鞋子,狼狈是绝对狼狈的,邋遢也是绝对邋遢的,毕竟在墙上吊了那么久还和人揉面团揉了一晚上,不出褶也够脏的了,况且材料实在不怎么好。 “记住我说的话,你只要好好的呆着就可以,不要妄想做什么事情,我们会负责送你上去的,如果有机会也会带你离开。”我自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的心着实有些雀跃,即使将那三十年略去我也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回来了,在我来说我离开了几个月,可再他人来说我已是三十年前作古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我,即使记得我想来也决不会记得满脸疙瘩将近毁容的脸。 “什么人?”西华山与东华山紧紧相连,看起来就如两个如漆似胶的情人紧紧相依,虽然是两座山却从来没有人把它们当作两部分来用,可以说西华山和东华山其实只是在峰峦之上才名具其实,东华山略高些,人们总是从西华山上去才能到东华山,而西华山整座山都是关卡. 想入东华先过西华,西华有路,东华绝崖.想入西华先走八峡,八峡连上方是西华. 东华山南悬崖峭壁纵是猿猴也别想登上一寸,是以又有决峰之称,而西鎏宫就建在东华山上,为历代教主隐修之所,不过在我当教主的时候就彻底轮为不夜宫了,夜夜笙萧管弦,朝朝熏宵到天明,人是美人,酒是美酒,说是神仙居处也不为过,只不过我这个活神仙当的有些俗气罢了. 而西华山却是教中主要的活动场所,也可以说是主峰,毕竟幽冥教大部分的人还是在这西华山上,包括五楼,还有主殿,要上这西华山虽比起东华山来说有了道路,但是要上去估计也不比上东华山容易,毕竟是天下第一邪教的老窝,岂能是任人来去的. 武林中盛传着一句话,想入西华先要过八峡,说是八峡其实也只有一道山谷而已,另外七个不过是个比喻,比喻另外七道关卡不比那峡谷好过而已,当然我从来没走过,即使走也有人给我抬轿子,那七个峡的人跪拜迎接自也用不着我闯,至于那天然而成的桃花鬼谷,我小时候倒是挺喜欢在那里看桃花的,只不过大了嫌俗气就没大去了,不过路还是记得怎么走的,至于那千里桃花瘴教中自然有解毒之法,我堂堂一个教主更没有放在心上的必要了,更何况只要知道路,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瘴气,当然,要是想看雾中花那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缥缈楼下五旗楼经语”乌鸦头头上前一步,冲着远处山寨上的人抱拳道。 “原来是楼兄弟,这么快就回来了?快上去吧,楼主还等着你汇报呢,得了奖赏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酒。”来人笑呵呵的放下了吊蓝。 “奖赏什么的就别说了,不过这酒是一定要请的”收回腰牌,乌鸦头从着来人抱拳。 原来这些乌鸦是缥缈楼的人,缥缈楼为五楼之一,立于坛主之上,主掌教内内务,不想竟然连守门的都变成缥缈楼的人了,我以前可是直接从落碧楼里调人的。 又转了几个关口,乌鸦一行人走的轻快,看来在缥缈楼里也还有些面子,从山角到山巅都是青石铺的路,走起来平坦却也隔脚,我首次体会到自家的山高,也首次知道没有轻功爬山多么的辛苦,像以前只要两个纵身就上了山顶,连气都不用喘一个,现在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了,没有武功实在不好,可我的九火却好似跟我有仇一样,丁点痕迹也找不到,气喘如牛的滩在一旁,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先前这些乌鸦还会带着我飞一节,现在却怎么也不肯带我,甚至自己也不用轻功了,只是一味的埋头赶路,越往上越是。 “我先带人回楼里,你去将人送回銎玉园”乌鸦头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喘气的我,对着旁边的乌鸦二号说道“万事小心”最后四个字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让外人听到。 “大哥放心,我这就送轻竹公子回去,至于公子水土不服的事我也会和主管交代清楚的。” 乌鸦头露出一个你办事我放心的微笑,乌鸦二号回了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我就这么被带回了銎玉园,甚至那个总管竟然没有对我的脸有半点起疑,只是露出怜悯的目光。 我知道他怜悯的是什么,轻竹原本也得过些恩宠,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没机会了,现在又毁了脸自然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我不是轻竹,却也知道些轻竹的事情,那些乌鸦既然要我顶替轻竹,自然不会让我一无所知,到处破绽。 轻竹本名秦祝,原是合阳分坛于十二年前选上来的人,当时也不过十二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岁,因容貌秀丽书画精绝而在四、五年前被宠幸过那么一两次,也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再后来就没有人会记得这么个失宠的人了,一般来说只要銎玉园就不再被允许出去,说是牢笼也好说是金屋也罢,总之进了这里的人生着出去的很少,但基于人道主义考虑,每四年还是允许一次探亲的,不过因为名额难求,一般人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这轻竹盼了十二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为了这个名额甚至将珠宝首饰凡是值钱的东西都送了出去,没想到回到家,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回来的路上干脆自己也被人杀了,说是可怜也着实可怜,但总好过再回到这里,心灰意冷的惨度人生。 我摇摇头,看着隔了三十年的景物,跟在年迈的总管后头回了轻竹的住处,屋子里因为无人居住打扫已经染了不少的灰尘,我摸摸桌子,四处打量了一下,銎玉园里的东西多金贵,这里自然比外面好的多,但是就这惨淡的样子看来轻竹的日子估计也不怎么好过,唯一伺候他的小仆也跟着一起被人宰了,也就是说在分到人之前我只能每天自力更生了,而且我想以我现在的样子和身份想来分到人的可能几乎为零。 40、何汉 半亩花堂一敛深, 游光剑走斩流魂. 飒飒春风香折是, 衣云带走静填身. 桃花纷落,落地无声,一白衣青衫之人踏枝起剑,剑势婉转如游龙,剑身光滑如水镜,镜中桃花千瓣水曲流觞,起手抬足间尽是一曲桃花风韵,腰折似桃枝,面润如花色,衣带随风划个圆弧,却好似与那纷落的花瓣遥相起舞,带穗激起荡下,青丝飘扬缠绕,眉梢眼角一番君子盎然沉稳之色,端是如兰如玉,芝草与藤蔓相伴. 剑是好剑,潺光如水,翼如薄娟.人是美人,秀拔挺立,人中龙凤.景是好景,千里桃花一夜缤纷.只可惜没有观赏的人,没有喝彩的声音,亦没有往日的聒噪,嬉语调戏. 萧誉就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宫主都会在这里练剑,剑法华丽犹如舞蹈,据说是宫主年轻之时所创的,取名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萧誉也着实愣了那么半晌才从石化中反应过来,本来以为真是什么天下第一剑可先年见教主舞弄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说来也不能说它名不副实,此套剑法之中有一招游龙惊走,剑势如虹,出招之后剑身抖动声如龙吟出岫,远观就如花枝被雨水打击轻颤的样子,刹是好看.记得当初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几乎到第二天才能说出话来,再给人形容,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总只能敷衍说要看过的才知道,他给人比划,却是怎么也舞不出宫主那个样子来. 再说它名字后面的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要是针对剑法来说的话估计会笑掉别人大牙,招式是好招式,可惜要用这减法对敌的话也只有被砍的份了,可若这天下第一是针对此剑法被宫主舞弄的时候来说的话,那真就没人能否定了,宫主剑术超绝即使称不了天下第一那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这剑法由宫主使出来只怕世上没有一个能出其右的,天下第一也就不为过了. 不过这么繁琐华丽的招术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对敌就是了,所以宫中的人虽然都知道这套剑法,但认真修习的却实在不多,一是没有人能像宫主那样舞出这剑法的神韵,另一个则是考虑实用问题了,毕竟对于没有用的纯粹是玩乐的东西很少能对那些专心求剑,一心武学的人引起诱惑,估计也只有宫主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琢磨这些无用的东西打发时间. 收剑吐气,白衣缓缓飘下盖住两足,这时已经在一旁边恭候良久的萧誉才敢上前并放出屏息良久的呼吸. “宫主” “誉儿?”汉尧生温温一笑,将剑收入鞘中放与一旁匣内,平平常常的一个动作,偏生让他做出来就这么好看,萧誉不禁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良旱等人已经拿下了,宫主要如何处置?”良汉等人在宫里并不是有地位的人,职位也是低的没人瞧的那种,平常这种小事情根本用不到他出手,不过这次因为是宫主直接下的命令,也只能他亲自来办. “全部赐死” “宫主,他们也不过就是杀了幽冥教一个小小的不得宠的男宠,处死会不会太过了?”萧誉如此说并不是为那几个人求情,只是不明白,这种事情平日多了去了,天玄宫与幽冥教向来不合天下皆知,平时也是冲突不断,杀个把的人算的了什么,平时你灭我一个分舵我减你一个分堂,路上遇见打个两败俱伤也是常事. “他们杀了不该杀的人”汉尧生低头抚摸树干,目光有些悠远也有些许哀伤. 萧誉嗤鼻,不过是白蔹的男宠有什么杀不得的,最好是将得宠的几个都杀了才好,看他还享乐不享乐的起来. 本还待言,却被汉尧生抬手止了“銎玉园中的人都是教主的人”汉尧生口里的教主只有一个人——幽冥教第三十四任教主合虚—— “宫主那銎玉园里二十几年来来往往的人哪个真的是圣教主的人”不过是幽冥教里那些权贵的玩物。 “至少名义上那些人还是他的人”汉尧生不再多说,挥手示意萧誉退下,自己只是看着眼前的桃花愣愣出神。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难道当真——汉尧生仰头合目,眼角微湿,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时闲看风月淡淡而笑的温润风雅,有的只是追忆与刻骨之思,人说相思入骨,只不知他这三十年愁思又能入骨几分。 同时同刻,幽冥教东华山西鎏宫内断崖之汜—— 一人红袍紫衫坐与桃树之下,石桌之上放了两个杯子,杯子旁边比平常多了一坛酒,酒香很醇,泥封却没有打开的意思,那人只是看着,看着山下漫天红帐的鬼谷,看着天边浩淼的云烟,看着过往飞来的孤燕,看着头顶上开了一两枝的桃花,缓缓的磨娑着酒坛,青葱一般的手指丝毫不能看出他已年过四十,除了那一头半白半黑的长发,可惜这头发却不是岁月造成的。 一阵风吹过,带起几屡发丝黑白缠绕如夜幕之中银河轻浅亦如丝帛之上镶丝银线,不减风华。 没有人知道他会在那里坐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要在那里坐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带着那坛酒消失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和身后的石头化为一体—— 嘘,你听,风响了…… 41、后山(一) “轻竹?”一个瘦小的身影试探的推开圆门上的木制栅栏,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张望着,就如一只刚出窝的兔子,直到看到窗边宁立远望的我才小小的出了口气,开心的跑了过来“我听说你回来了”期期艾艾的声音却难以掩盖其中的欣喜。 我看着那张热情洋溢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轻竹的朋友才对,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乌鸦竟然没有告诉我,看来他们也不是很了解銎玉园里的情况才是。 见我久久不答,柒瑷再次抬起头来飞快的扫了我一眼,在想低下头的同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瞪着我红斑满面的脸,顿时吓的华容失色,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轻、轻竹、你、你的脸……” “他们说你不能说话了还变成了丑八怪原来是——真的”柒瑷大大的咽了口口水,显然还没有能消化我毁容的事实。 我挑眉,我还以为我真是空气呢,来的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不想我毁容失声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是非到处皆有,这么大的一个后院没道理平静如水,若当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丑八怪那才当真稀奇。 “轻竹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不就是水土不服嘛,也许过两天就好了”柒瑷语无伦次的安慰我,可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先哭起来了,我看着那两泡眼泪,无语忘天。 “对、对了,这个给你。”柒瑷突然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个小包。 我随手接过,一阵茶香掠过鼻端,我自然闻的出是极品银豪,当年我也是颇爱此茶的。 “这个、据说对治疗水土不服很有用”柒瑷绞着衣袋,我冲他点头算是谢了,二两茶叶即使它难得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我却不知道这茶叶在这座园子里多么的难以到手,对于一个根本不得宠的人来说。 “你喜欢就好”柒瑷见我收下茶叶,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放心的笑了。 “对了你要不要现在就尝一尝?” 我指指桌子上的茶壶,示意他没有热水。 “我去烧水”柒瑷立即掂了茶壶飞奔而去,我愕然这么点的小人,没想到跑的倒挺快。 我摇摇头,注视了一下周围,确定当真没有任何人之后,一掌用力拍在自己胸口上,随即从嗓子中咳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捻起来瞧瞧,心中鄙夷,普通的哑药还当真以为我会看不出来笨的吃下去?最后还骗我说能恢复,狗屁。 再次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冷笑,这个他们倒是没篇我,确实只要有解药的话我脸上的红斑就会消失,不过他们拿教内碧落楼的易容丹来对付我实在是可笑之极,区区解药我合虚还是配的出来的。 随性的坐在床榻之上,却被提着热水回来的柒瑷当成自暴自弃,只见他二话不说,眼睛里就开始水珠打转,若当真有个性好男色又□□熏心的禽兽在这里估计会二话不说的扑上去,好好疼爱这头小绵羊,不过以我堂堂大教主的身份,再加上年高德劭的好修养,除非是紫冥离傲生那样的美人,其他的还勾不起我年老躁动的心。 銎玉园中美人无数,美人的年龄也有很大差距,新送来的也许才十岁八岁,年老的却已经足以作人的爷爷了,不过都是美人这无可否定,若没有半点姿色才艺也进不了这銎玉园。 教主和先教主很少会来园子里,甚至有的时候这里的人根本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只知道只要能扒住一个有地位财势的人就可以生活的更好,当然教主的床一般是他们的首选,其他的只在得不到的时候努力爬。 至于我面前这头小绵羊,据说是轻竹曾经在他刚进园子的时候对他轻声细语的问候了几句,他就自此认定轻竹是好人,三天两头的往轻竹的小院子里跑,他性格懦弱,旁人不是欺负他就是看不起他,只有轻竹对他还算好的,也怪不得他听到轻竹回来的消息之后就几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只不过——轻竹平时似乎并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这柒瑷也不是很了解轻竹就是了。 我大方的留下这头小绵羊,恩准他帮我收拾屋子,看着他干劲十足满脸兴奋的为我铺床叠被擦桌扫地我决定今天留他在这里吃饭,当然饭还是他做。 饭菜很简单,食材说也丰富却不是千金难求的那种,比之山珍海味龙肝凤胆玉露琼浆自然差到没边,但对于普通人家等闲富户却也是难得的了,可我却不知道这是柒瑷为我办的接风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能分到的饭菜还没有眼前的一半多,甚至有的时候还有冷饭,真是—— 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不抱怨…… “轻竹你要去哪里?” “出去”我比个手势,毕竟自己现在是哑巴. “出去?”柒瑷吓的一声惊呼,却在下一刻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惶恐的看了一圈四周。 我继续往前走,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三十年没回来,我若真只困在这銎玉园里那就实在是太可笑,那群乌鸦想要顶替轻竹真是打错了算盘。 “轻竹你真的要出去?” “轻竹你还是别出去了,万一被发现了——” “轻竹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转过回廊闪身进入旁边的一座假山洞里,尽量的忽视耳旁的聒噪之声,若不是我修养还算到家,又碍于自己年高德劭火气不能太大伤了肝肺,只怕早就拍死他了。 “轻竹,这里不是出去的路” “轻竹你走错地方了” “轻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柒瑷看着眼前漫墙的藤蔓,对于园子里过于普通的一角并不甚在意,只是无奈又庆幸的看着跑到死角的我喃喃道:“轻竹我都说你走错地方了,门在南面和西面。”再说你就是找到门也出不去的,这些柒瑷没敢说出来,只是小心的提醒我,銎玉园一共有两个门,南门通碧海潮生阁,西门通天音广扩殿,另两面都是悬崖峭壁就是出的去也下不去,这些自然不用柒瑷提醒我,好歹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 熟门熟路的摸到墙角处的一块突起,我心中一喜,看来三十年里教中的变化并不大,伸手推开暗门,抬脚便往墙外走去,哪想又被绵羊蹄子扯住袖子,只得无奈的抓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道“我出去看看,一会便回来,别告诉别人。” 看着缓缓合上的墙,柒瑷上前颤着手摸了摸,怀疑自己刚才根本就是在做梦,咽口口水,僵硬的回身,再僵硬的抬腿,以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往回走,整个跟个惊了弓的小鸟没什么差别。 当然这些就不是我要在乎的了,出了銎玉园我自然是要往后山去一趟,毕竟身上断魂的毒快到时间了,此时的我只道后山还如以前一般荒芜,却不知后山还是后山,只是现在变成了禁地—— 42、后山(二) 紫冥匆匆从大殿里出来,眉头紧蹙,脸上亦是一片阴沉之色,龚袭小心的跟在后面不敢触雷霆一步,自从从莱州回来右护法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实在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在苦思之际,紫冥突然停了下来,龚袭赶紧住脚跟着看去,只隐见远处花丛中一个身影往西行去,无奈花木扶疏,那人又是背向而行,龚袭看的实在是不怎么清楚,不过瞧那人服色想来也只是一般宫众而已,就不知道右护法为何突然如此关注。 龚袭不解的向紫冥看去,只见紫冥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目光紧追着那人身影,翻身就上了旁边一座亭子的顶上,龚袭也赶紧跟了上去,在上面看确实比下面清楚的多,清楚到龚袭也跟着吃了一惊,刚才没看清楚,现在再瞧那人的背影却是怎么看怎么熟悉,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烧饼的样子,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两次得罪右护法而没有被处死—— “要属下跟过去吗?”没想到那人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不过瞧右护法的样子似乎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不必”紫冥看着远去的人影,心中冷哼一声,却着实有些高傲喜悦的味道“你去查一下最近入教的人,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混进来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虽然是责怪守卫不利,但是龚袭却没有听出任何想要惩罚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些许高昂。 “属下这就去” “嗯”紫冥挥挥手示意龚袭可以退下了“晚上来见我”花丛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紫冥汕汕的收回目光,心中又是一声冷哼,跑的倒是挺快,不过这点不满还是不能打消他突然而来的好心情就是了。 “是”那就是要在晚上之前查出结果了,龚袭不敢耽搁躬身火速而去。 紫冥又注视了花丛深处人影消失的地方良久方才勾着唇角离去,那琉璃胆子不小,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姑且看他一片痴心饶他一命。 口是心非确实很适合用在紫冥的身上…… 幽冥教本就是依地势而建,四处高低不一,他们站在高处自然将我的一切看的清楚,可我却不知道就是了,分花扶柳脚踏琼枝,越走越感觉熟悉,似乎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那三十年时光也不曾离去,就好比我现在的样貌一样,依旧是二十七岁没有半分老化。 轻车熟路的来到后山,路上不是没有遇到人,但是就我对这里的了解来说,那些人想要在这里看到不想被看到的我是不太可能的了,有的时候只要稍稍避避就没有人会去追究,毕竟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要想走过那些暗中设置的机关实在是项艰巨的任务,虽然这些机关有换,但是对于我来说不管它变成什么样也等于白废,如果连自家的院子都不能随意走,我也就真的白活了,不过——怎么连后山都安上四仪阵了? 我以前也就在西鎏宫外安了两个,一个小小后山至于嘛,简直就是浪费,不过现在不是我当家也就轮不到我说什么了. 四周景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比起前面来,这后山要荒凉的多,不过荒凉归荒凉该有的盆盆景景还是有的,抬脚进入四仪阵,我悠然前行,这足以困住武林群豪的阵法对于我这个创始人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不过这阵最大的好处就是好走,而且不容易忘路,这也是我为什么研究阵法的原因,以前的那些阵不是绕来绕去就是前走几步后退几步,别的不说时间和体力那是浪费的绝对不少,我这四仪阵却决不会如此麻烦,当然照着平常解阵的方法走也不是走不过去,就是难走了点,路绕的多点,走的冤枉路更多点而已,轻功好的路熟的一刻钟也就过去了,至于不熟的走半个时辰也没什么可自卑的,而那些根本就是初次来的外来人即使那人精通阵法也要晃荡个一天半天的,碰到机关那就也只能怨他运气不佳了. 饶过一棵老梅树,踩上它旁边三步远的一块大青石,一个路口瞬间出现在我面前,而站在石头下是看不到的,可笑那些闯阵的人都没有顽童之心去爬一块这么显眼好找又好上的石头,否则也不用困死在里头了,我扫了一眼石头旁边的枯骸,若他不是坐在石头上而是站在石头上那他就不必死在这里了,当然他走出去也不见得能活就是了. 我乐滋滋的从四仪阵里钻出来,拍掉衣服上沾的桃花瓣,看这条路这么荒凉,显然是没有人走,难道自我离开之后就没有人知道这条路了吗?拍拍脑袋,当年为了方便我自己顺带挖苦别人而没有将捷径告诉其他人的决定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出了四仪阵就正式进入了后山,或者应该说是后山中的后山才对,毕竟这里已经进入后山深处了,比之四仪阵外的景物这里无疑是世外桃源,没有过多的雕琢粉饰,甚至看不到人工堆砌的道路亭台,这——才是真正的西华山,奇峻不输五岳,秀丽堪比滇地,世间风物能有此一分已是仙境桃园。 我站在瀑布之前悠然远望,脚下花草遍地芳香,树上烟柳参杂有序,时有燕鸟东西来去,间有池鱼红鳞跃然溪面,嶙嶙峥石,竿竿修竹,远为杜鹃进杂鸠尾,虽杂草齐腰但这些杂草却也是世间难求的仙草灵根,这也是放任它们存在的原因,虽然很破坏环境就是了,就好比可以炼制雨花玉露的雨花草,先不说它长的实在有碍观瞻,就是那霸道的性格也实在不为我所喜,我想只要是喜欢花草绿地的人都不会喜欢它才是,毕竟在那雨花草周围三丈的植物都难以活命,就是百年老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长了这雨花草也照样根死枝枯。 拿脚踢了踢那丑啦叭叽紫色植株,我汕汕的将其一把拽起塞入怀中,实不想再多看一眼,想我这看贯了美人的眼,实在禁不起如此折磨,摇摇头,随意的看了身边其它的杂草一眼,比刚才好看多了,至于这荒凉的无人打理的后山也突然间变的跟仙境一样让人百看不厌,果然效果显著。 从后山往上走是东华山,从后山往下直通鬼谷,可这两个地方都不是我要去的,抬脚踏石而过,绕过悠然瀑布,我径直往深处走去,那里有片温泉甚是得我喜爱既然到了这里不防去洗洗身子,看看天色,洗完回去应该还赶的上领晚饭,加快脚步来到温泉池边,却不想已经先有人占了地方,我无语转身,还是早点回去吧,只不定还能多弄些吃的,摸摸鼻子放轻脚步正想离开,却被脚边流水中的丝丝红色带走了视线—— 43、后山(三) 静静的流水声带着一丝丝的红痕渲染开去,就好比在通透的水晶中夹杂了一抹琉璃色,我低头看着已经被水流冲淡许多的痕迹猜测里面的人是在玩自杀还是被后山的狼咬了在失血,当然不管他怎么样也不关我什么事就是了。 “谁在外面?”清清冷冷一男声从云雾环绕的温泉深处传来。 我似乎能够通过云雾缭绕的温泉池面看到里面那人谨慎戒备的样子,本来打算离去的我却突然想要逗弄这受伤的野兽,也许是这段时日太过无聊太过闲适了,闲适的我都忘记了往往受伤的野兽最具有攻击力,而无论野兽伤成什么样也都是野兽。 温泉是地下而出,泉眼有数十个之多,强弱不一,每个泉眼周围亦都有小池,天然而成形似笔洗,泉水自泉眼而出汇于小池再流入大池,我刚才站的位置是大池尾端,现在来的地方却是首端的小池部分,一般来说小池的水过于滚热所以并不能用于洗涤身体. 才不过短短几丈的距离,这里的水汽就比外面闷热了许多,实在不敢想像那人是怎么呆在里面的,也不怕被蒸熟了,不过也许是特殊癖好也不一定,比如我以前的一号手下钟鸣玉钟大护法就喜欢在最里面的那个小池子里煮鱼,每回我洗完总也能从他那里挖来几条,别说还是满合我的口味的. 眯起眼睛朝着后方几个小池走去,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想到那人还真的在小池子里泡着,这小池虽说比较靠外,水温也较里面的低些,但是绝对也足以把人烫层皮下来,他敢进去着实是种勇气. 水雾掩映那人的面貌身形逐渐在我眼前清晰,肌肤如玉似雪,面貌倾城绝色,乌发散于池边缠于水上,说不出的魅惑妖娆,我一惊赶紧转过身去,默念几句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务视等等,可才念到第二遍就猛然想起刚才明明是个男子的声音怎会突然变成女子了?赶紧回头也不顾人家浑身□□上下无力,直接将头掰了过来顺带往胸上摸了摸,平的—— 这时近看其面貌,眉目英挺如霜似雪,哪有半点女子模样,只不过这身肌肤细腻有质当真比之女子犹胜一筹。 既然他不是女子我也就不在乎的多摸了几下,正巧我也比较喜欢男子,可才触了几下就惊觉不对,摁在他身上的手竟觉寒气森森,直如北疆寒玉一般,细看只见那水中人肌肤之下隐现青紫之色,显然是寒极的表现,我不禁吃了一惊,若此人处于冰窖之中酷寒之地如此模样实属正常,可这里比之夏季犹热许多,热气蒸腾之下竟然如此模样那就犹不得我不惊奇了. 就在我惊奇这人如何在沸水之中身寒似铁的时候,那久久不见动静的人突然翻出一掌,我惊觉急退却还是被打在了身上,暗呼自己倒霉还没来的急哀悼反击,却发现那掌根本半点力道也没有,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了立即提掌打算再来一回,可惜上天是眷顾我的,老天是不根据常理来判断的,所以在他打着我之前他先吐血倒地了. 我蹲下身子,试探的拿手指捅了捅倒在地上的北极美人鱼,对于他狠狠的瞪着我的眼神选择彻底的无视,还好心的帮他擦了擦他唇边的血迹,我说他全身上下一点伤口也没有我先前见的血是哪里来的呢,原来都是吐出来的,我瞅瞅手里染红了大片的鲜红痕迹,刚才给他擦嘴的时候他又吐了一口,将些须的血迹成功扩大成了一片,随手将沾了血的衣衫扔到一旁,至于水里的人还有没有衣服穿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毕竟我拿他的衣服给他擦血是绝对无可厚非的举动. 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北极美人鱼其实不穿衣服比较好看,你见过哪条鱼穿衣服吗?你说不穿衣服会冷?我打量了一下地上滩着的美人鱼,随手摆弄了一下鱼鳍,照他这温度估计有了衣服也白搭。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我看过他穿衣服的样子之后也一直没有改变此时的想法,不过那个时候我不好意思让他脱了就是了,但是如果他要自己脱我也不反对——坚决不反对。 美人鱼挣动了两下,似乎想让自己不要显的那么狼狈,不过似乎效果不怎么显著就是了,我不由自主的上前扶了他一把,顺便将他从那热水池子里提溜了上来,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其实这条寒水鱼的身材并不矮小甚至是十分强壮,不过线条柔和不似肌肉就是了,伸手在那身上上下探索了一下骨架结构,顺便了解了一下北极美人鱼的身体构造,虽然跟摸冰块一样,不过为了知识我决定奉献了。 “咳咳”北极美人鱼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发颤,顺带还给我衣服添了点红色。 我扣住他的手腕,不由蹙起眉头,脉象鼓动不安内息散于四肢无法归结显然是走火入魔之兆,只不过这人发现的早遏制的也早所以对于本身功力并没有太大影响,不过也足以让他元气大伤了。 将人抱起,走出小池范围,这里闷热难当我自然不愿多留,再说热气对他这个病也没好处,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跑到里头去泡热水,活够了也没有想当死猪的啊! 没想到刚走到池边的青石上那人就噌的一声窜了出去,一闪身就进了旁边的紫娟花从,身形优美如踏云之仙,前提是他先把衣服穿上。 我摇摇头,现在的年青人啊都受伤了还这么活波,看来我真是老了,闲庭信步的跟了进去,三绕五绕的来到已经盘膝打坐的北极美人鱼面前,他难道当真以为这无极阵能困的住我不成?随手摘下一朵紫娟花,竟然用花摆阵当真是个雅人。 北极美人鱼显然没有想到我能入的了这无极阵,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找到他,吃惊之于不免有些分神,他现在正值紧要关头稍有差池非死既伤,我若在这个时候推他一下—— 44、指点(一) 龚袭面色沉重的走在前面,他身后的人显然也颇为紧张时不时擦着头上的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龚护法”侍女盈月迎上来人,不着痕迹的扫了龚袭身后的人一眼。 “右护法大人可在?”龚袭看了一眼竹帘高挂的内堂,不知道是否应该贸然进去。 “大人正在沐浴,吩咐龚护法来了直接进去,不过——”盈月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跟在龚袭身后的人,紫冥吩咐了让龚袭进去可没有吩咐让不让别人进去,要是放进去——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现在里面的人可是在洗澡,要是不放进去——这人显然是跟着龚袭一起来的而里面的人还等着回报,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吩咐下来说龚袭一到就立即放进来了,盈月左思右想不由为难起来。 龚袭一听紫冥正在沐浴,不由一愣,随即摆手示意盈月退下,说了句“无妨”抬脚就要往里走,不想却被身后人牵住了袖子。 司徒伯自然也听到紫冥在沐浴了,一看这龚护法就这样要进去,那还了得?今日下午右护法座下首席护法龚袭直接进的缥缈楼找的他,言明要查人,可查来查去查终于查出来了,可一看查出来的结果这龚护法立即就变了脸色,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缥缈楼里掌管文书的,说白了也就是些文字记录,比如说这个院里缺了什么添了什么,那个院子有什么人出去回来,多少都要在关口登个记什么的,平常也不过是项例行琐事,八百年也没人翻一下,可这位护法来了二话不说命人抬了各处记录就整整看了一个下午,末了还把他提溜了见右护法,右护法是什么人?那是先教主的弟子,武功怎么样他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先教主的性子是学了一个十成十甚至还有无限发展趋势,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绝对首屈一指,当年他一怒直接就把先五楼楼主之一的花楼主给端了,那死法之凄惨比之入邢堂还要可怕,更何况他还连带的杀了几个护法,根本就没把教主和左护法放在眼里,对着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司徒伯哪有不小心的道理. 再次擦把冷汗,尴尬的收回自己逾越的手,汕汕而又牵强的笑了笑“龚护法,如此——不好吧?” “右护法在等着我等回报,耽误不得”要在平常龚袭估计也不敢就这么进去打扰人,可这次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报上去的话,等待的结果将是更大的愤怒,揣着怀里的几页附录,龚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就不知道那人在右护法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地位了,现在的他十分矛盾,他一方面希望紫冥发怒,另一方面又害怕紫冥震怒,想是因为那人付出这么多看的他都心酸不已,若最后换得惨淡下场,实在于心不忍,可若震怒无疑他也是跟着倒霉的人,而且还不止他一个,更重要的是,在龚袭的思想里一切是以紫冥为最大考量的,自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徒伯不敢多言,只得跟着龚袭进了去,穿过三道竹帘走过两段门廊方才到达里方,隔着一处大理石的屏风拜了才敢抬起头来,当然也是不敢直视或者窥探的,尤其是后方的司徒伯,他现在甚至连头上的汗也不敢擦了,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查出来了?”紫冥闲散的往身上撩着水,任由旁边的侍女为其打理头发。 “是” “如何?” “……” 龚袭的沉默,成功的让紫冥蹙起了眉头,他在猜测这沉默是因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好事。 “说” “琉璃公子顶替轻竹公子进了銎玉园”龚袭再不敢迟疑将所查到的事情巨细无疑的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我毁容变哑的事情,连带的还有我毁容变哑的经过—— “缥缈楼下第五旗奉命护送轻竹公子还家探亲,不想被天玄宫的人突袭,轻竹公子及其侍童不幸殒命,正恰巧为琉璃公子所见,楼经语等人本想杀人以灭罪证,却见琉璃公子与轻竹公子有些相似遂起了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心思,将琉璃公子毁去容貌削去声音送入銎玉园代替已死的轻竹公子,以此来逃脱惩罚。”龚袭一气呵成,心中却再次升起一种悲哀不满的意味,只不过这心酸被他压的很低,低到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缥缈楼下第五旗已全被拿下” “楼经语企图畏罪自杀,已被属下拦下” 屏风之后良久没有声音,龚袭垂手侍立默默无言。 我会出现在莱州城外说实在的都是紫冥下的命令,要不是他把我扔出去我也不会这么巧的就成为被人杀人灭口的对象,更不会给人喂了哑药毁了脸送到这里来,在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惨遭抛弃痴心不悔却被负心人害的跟苦参一样的苦主。 “你说他的容貌毁了?”屏风内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更为冰冷,司徒伯战战兢兢的打了个哆嗦,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护法不必担心,轻竹啊不琉璃公子的容貌还可以恢复。” 紫冥没有搭理司徒伯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一声笑不打紧,却把司徒伯的魂赶走了一半,现在他知道这回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大人是真的动怒了。 “龚袭” 龚袭赶紧道“楼经语等人给公子服用的是易容丹,只要服下解药不日既可复原。”不幸中的大幸。 紫冥眉头稍稍松了一些“哑了?” “楼经语等人给公子用了断声散” “医的好?” “……只怕很难再次开口”意思就是医不好,彻底哑了。 紫冥又不开口了,龚袭站在屏风外面只见着里面水纹浩瀚良久才平静下来。 “人在哪里?” “这个——属下不知”龚袭也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从銎玉园中跑出去的. “立即找回来”龚袭看错了,紫冥从头到尾都没有冷静下来,他后悔了,他后悔将人扔出去,后悔没有把人带回来,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对于他来说这不同于往的情绪实在是场难得的体验. “不,还是不要带回来,你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45、指点(二) 我自然不会因为惨遭抛弃痴心不悔而变的跟苦参一样,捅捅身边闭着眼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北极美人鱼,顺便摒弃寒冰一样的寒冷在鱼身上徘徊一下,我不得不说在这万千花丛之中与一条鱼相伴也算一种难得的经历,尽管这条鱼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死鱼。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条鱼,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条鱼的做法,在他在我面前运起九火疗伤的时候,我便彻底的明了了他此时的情况,九火九火原应在洌水寒潭之中以其极寒育其重火,但是我当时留下来的九火本就不全,本道何麟生寻得了青龙果,去不想竟是逆向而行,企图颠倒内外以突破关层,这种练法说白了就是在赌命,即使最后能练到第九层那练成之后也只有死路一条,我来回走了一圈,绕着闭目运功的人转来转去,这人说来也算我半个徒孙,说来也是我幽冥教当家的教主要这么死了我老人家也实在是没面子,可若是现在救了他我又如何解释我的由来,我不傻即使何麟生找我并无其他想法,但是谁又能保证现在大权在握的人会不起其他心思?若我武功还在还好,怕只怕我救了他他杀了我,那就实在是太可悲了。 美人鱼脸上的两种颜色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颜色也越来越重,我一在旁注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就这么让人死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离傲生啊离傲生你当真害我不浅,若这人以后害我便全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唠叨什么仁义道义,我一个心狠手辣心无旁骛两袖清风不沾俗世的大教主至于这么心慈手软吗! 看准时机上前一把将那还在找死的人拽到地上,白蔹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我顾不得这些立即将人拽出花丛抛入温池。 有些人总是聪明的很,这种人就是别人口里的天才,这些人往往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手把手的教,只要稍微提点那么一下就可以达到别人达不到的效果,我相信眼前这个就是个天才,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练功的法子,还能练到第七层才出麻烦,他比离傲生脑子好用,也不比紫冥过度刁钻,所以有这么个接班人我还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还长的这么好看,我老人家顿觉很有面子。 白蔹本就在生死关头,偏又不能动,这时突然被人抛到水里纵他神功盖世也不由大惊,暗道此次纵使不死也是废人了. 却不想温水入身,体内原本游离乱走的真气竟然有所缓解,这一发现无疑让他惊喜非常,试想他自少时修炼九火一来无不磨难重重,能走到今日一步实属不易,好不容易突破了第七层却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甚至还有反噬的现象,先前他咬牙忍过只一心想要练至第八层,无奈天资所限难有所进,急进之后反倒落的如此下场,幸好他功力深厚才勉强将之压住不至于当成走火入魔,可即使是这样他一身功力也消耗殆尽,身处热泉之中又身于禁地之内,如若不是这人突然而来他就是死在那里怕也没人知道. 白蔹立即打坐起身,企图趁这个机会控制住身体内似要暴走的真气,他明白若错过这次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他反噬之症已久,先前靠着功力深厚强压下来,这次却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了.白蔹只感觉自己体内两种气流一冷一热冲击来去,散入四肢之中如针刺里,时冷时热更似要爆炸一般. 企图强行压制的后果就是再次吐血,我在岸上看的直摇头,既然决定要救人我自然不会放任他不管,于是出言指点道:“禹开山而通渠,引水归海,始得升平之世,强制之不如善导之,何苦冲其锋芒攻其利刃?” “任他生,任他灭,任他来,任他去,万法齐观,复归自然……” 悠悠的声音从岸边传入耳中,白蔹不由自主的按照声音运起九火,只觉纷乱的气流霎时横冲直撞起来,比之刚才更是厉害,咳出口血,暗恨自己轻信他人。 这时岸上的人又说话了“止动无动,动止无止,两既不成,一何有尔……究竟穷极,不存轨则,契心本等,所作俱息——” “狐疑尽净,正信调直,一切不留,无可记忆。虚明自然,不劳心力,无他无自,唯念不二。”短短不过数十字,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白蔹先前的疑惑尽皆离去,也顾不得思考来人究竟是敌是友,专心致志的运起功来,那人的一番话就如指路明灯一般,所行之处尽皆通畅,运功完毕竟然发现自己又进了一步,随手拍出一掌,功力已经恢复了八成,而久久没有突破的九火竟然又提了一层,第八层,九火第八层,还有一层他就可以和那人一样问鼎天下。 白蔹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看着水里光溜溜的人,虽然现在光线有些暗但本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原则我依旧不打算把目光移开,啃一口鱼看一眼美人,吐一口刺看一眼美人,直到美人走到我面前我才不得不收回视线,怎么说人家也是小辈,这么近还盯着人家看似乎不太好,汕汕的摸摸鼻子我脱下自己的外衣递了过去,北极美人鱼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还顺道坐了下来,我瞧瞧自己手里的鱼,又看看人家空空如野的手,只好再次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鱼递了过去。 待客如我已然算是厚道了。 白蔹瞅着衣服上油油的袖子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只是看着手里的半条烤鱼默默愣神,此时夜色已深,孤月悬于空中多少有些凉意,我不自觉的往火边上靠了靠,虽说已近夏,但山上还是多少有些冷的。 见我动作,白蔹不由露出惊讶之色“你——不会武功?”良久迟疑问道 我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武功全失也可以算是没有了。 白蔹脸上神色莫名,能在这里随意的走来走去,又不是他幽冥教内的人,会不会武功?更何况这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哪里看都跟武功脱不了干系。 其实别说白蔹不信,就是我也不信,所以白蔹会问我什么我也可以想到个一二三,可是我错了,我忘记了这里是邪教组织,这里的人脑子往往不正常,所思之事根本无法以常理推测。 “你不是和尚?” 我不由自主喷出一口鱼肉,实在想不明白我哪里像和尚了?竟然会让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46、銎园(一) 白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方才此人所念之语大有佛意,易筋经他是没见过,但能有此效果的佛经想来也就只有那易筋经了. 易筋经乃少林至宝,武林所传更是神乎其技,他肖像这宝典良久不想今日竟得窥一方,方感其中精妙. 果然不愧为少林百年镇寺之宝,有机会顶要夺到手好好研磨,白蔹默默的点了点头,决定回去就加派人手,务求从少林寺中盗出易筋经. 不得不说其实这徒孙与我当年的想法还是颇为相似的,我当初是不信易筋经有九火好,索性抢了来比对,最后虽然证明了易筋经不比九火好,可却也只能承认他不比九火差,嫉妒之言我自然不会说的,要少林寺的和尚练易筋经估计练成了也七老八十了,而我这九火就不会那么麻烦,虽说练的时候有些风险,但是整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易筋经修习容易但是要有大成却是很耗时间的,正好可以解释了我不会武功的原因,但是我既然能得窥易筋经那定然与少林寺脱不了干系,再看我年纪不大,白蔹怀疑我是少林弟子也无可厚非,至于为什么问我是不是和尚? 易筋经纵是得道高僧也不见得能看上一眼,我若只是一个俗家弟子,少林会舍得将如此宝典拿与我瞧? 我没有回答白蔹的话,我所教与他的自然不是易筋经,却也与易筋经有些联系,武学之道殊途同归,当年我得到易筋经观其功法受益匪浅,此次又经三十年大劫,一梦成空,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跟着幡然醒悟,其中就包括这九火第十层,没错就是第十层,三十年前九火或许只有第九层,可三十年后我醒来的现在却必定有了第十层—— 而刚才我说与他听的就是第十层的部分总纲—— 本就是一本同源的东西,比之易易筋经自然更加适用,否则他以为他能够这么快恢复过来?真靠那本不知道缺了多少字的破烂本子,他估计还没看懂就已经变白骨了,遇到我这个大前辈的大前辈算他好运。 白蔹见我不答他,也不生气,只是木着张脸坐在原处,鱼也不吃,身子也不动,夜色再深点估计就一雕像,他这个样子我自然不去打扰,伸手将怀里的烂草揪出来,瞧着那破碎模样,我想我还是再去拔一棵好了,刚才白蔹那一掌虽然没伤到我,可对这草的打击还真不小,想这草长的本就难看,这么一折腾就更加难看了。 “这个不能吃”见我把那草搁到鼻子前面,白蔹蹙眉开口。 我有些惊讶的望向火旁的幽冥教现任大教主白蔹,警觉的往旁边挪了挪,我自然知道它不能吃,何况它这个颜色我也实在吃不下去,但是一个以心狠手辣著称的魔头突然这么“关心”你,这实在有些不好接受。 更何况我先前还毁了他的衣服,吃了他豆腐,害的他吐血吃苦。 小心驶得万年船,离傲生的教导有的时候还是有用的,那就是永远也不要和魔教的人为伍,虽然我曾经是他口中那个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心狠手辣泯灭人性的魔教的顶级魔头,但是我现在武功实在不太合作,所以还是一切小心为妙。 白蔹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显然对我的动作不甚满意,最后见我没有再靠过来的意思,索性自己起身一屁股挨着我就坐了下来。 他身上那袍子本就轻薄,经他这么一起一坐内里若隐若现春光无处不泄,我老人家虽说全都看过了,但这种暴露法还是不太容易抗拒的,好意帮人顺顺衣袋,顺手在大腿上摸上么一小小下. 白蔹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被吃了豆腐,甚至对于我殷勤的动作还非常满意,面色也不如刚才阴沉了,大有缓解的趋势. “鱼糊了” 冰雪初溶,直把我看的神魂不守,若说紫冥是冰牡丹的话,那这人就是红梅花,紫冥外表艳丽如女子,浑身独具魅惑之色,可内里实则不苟言笑,恰如牡丹开在寒雪冰川之处,只于酷寒之时怒放其资,而这白蔹却恰恰相反,外表冷如寒霜傲如寒松,内力却火似炙,梅花开在盛夏自有一番风骨。 白蔹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脸险些滴下口水的人,有些厌恶更多却是欣喜自傲,若是换了平常或是他人,只怕早就被他恼羞成怒之下大泄八块了。 “鱼糊了” 我顾着比较人,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一个鱼字,以为他饿了要吃鱼,随手将火上已经糊的不成样子的鱼递了过去。 “吃”大方的说道。 白蔹看着手上黑糊糊的条状物,再次沉默。 我的视线一直无法从他身上移到鱼上,只滴溜溜的看着那露出袍外的部分,想着袍内风光,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要是不把衣服给他的话—— 摇摇头甩掉脑中想法,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努力摆出长辈姿态问道:“你不回去吗?”天已经很晚了,乖孩子要睡觉了。 “不回去”干净利落。 “不吃饭?”肚子也应该饿了。 白蔹这次干脆连答话也省了,直接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一条半鱼,算作回答。 我看着他手里我吃的剩下一半的鱼以及那条已经不是鱼的黑鱼默默无语,从火中拔出一个野山芋,抛了过去。 见他直接拿手去接滚烫的山芋,我不由惊呼一声,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竟然拿手去接那刚从火里出来的东西。可我的惊呼还没来的及出口就卡住了,只见那白蔹一脸好奇的将那山芋蛋子拿在手里打量,丝毫没有烫手的意思,我再看他那削葱一般的手根本就没有半点烫伤的样子,又想到他刚才泡在沸水池子里的样子,扁了扁嘴,望了人家功夫无敌了。 “吃的?”白蔹发丝凌乱,赤脚席地而坐,身上衣不蔽体,手上也被染了黑灰,可即使是这样这人却也没有丝毫狼狈之态,一如他坐在天音广扩殿中的样子,让人称羡。 “这样”我从火里再次扒出来一个芋头,拿在手里掂了两掂,可惜那火热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低的意思,索性将手里的和旁边那人手里的换了换,虽说也是烫但到底好了很多,嘘着气揭了皮,正打算在那诱人的瓤肉上大咬一口,下一刻我可怜的剥好皮的芋头就跑到了旁边那人手里,再下一刻我可怜的剥好皮的芋头就进了别人嘴里,再下一刻—— 再下一刻我只能再从新拿了—— 47、銎园(二) “还没找到?”紫冥闻言不由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声势刹是惊人。 “右护法息怒,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堂下之人不由白了脸色。 “混账” 紫冥来回走了几步,衣带所行之处将案几桌椅都削出了痕迹,可见其怒火之盛。 “或许公子进了后山也说不定——” 这时最先奉命前去的龚袭站了出来直接将之否决“不可能,后山有教主亲布的两仪阵,公子不可能进的去。”不要说一个不会武功才入幽冥教的人,就是他要过那两仪阵只怕也是有去无回,两仪阵最可怕的地方不在它的阵型而在它的机关—— “会不会已经——”死在两仪阵里了,那人不敢把话说全。 “不可能,两仪阵外尚有回雁林,琉璃公子不通道路不懂武功如何过的去?”回雁林坐落百年,教内人士自然知道走法,但我一个“外人”,在龚袭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紫冥又打了一个来回,心里焦躁不安,他先前只道人在外围阵子里迷了路,现在看来人却是不在那里,那人会去了哪里?紫冥直接将我进入后山的可能排除在外,毕竟在他眼里我并不是一个有入阵能力的人,正如龚袭所说我不通武功初来此地无论如何也跑不进去我现在呆着的后山。 只是世事无绝对,他这一排除只害了他一宿不得安寝,更害的我从此臭名昭著,他这么个找人法,这么个生气法,明天幽冥教上下要是还不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那就奇了怪了。 “掉缥缈楼羽部搜后山”紫冥沉声下令。 “生儿” “爹爹?”离傲生放下手里书卷迎上来人,眉宇之间多是愁色却强制压去不想让旁人担心。 “还没睡?”离邱看着独子眉头深锁,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更何况这儿子还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自回来之后茶饭不思形容憔悴,自己就是再不知也看的出儿子有心事。 “一会就睡”离傲生不想告诉父亲自己其实是难以入眠,只要一合上眼他就想到那天落水失踪的人,只要一想到那人就想到那人身上未解的毒,只要一想到那人中的毒,一颗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前世造的孽,注定要让他今世来还—— 离邱看着愁眉不展的儿子,索性也不罗嗦了,直接将自己这么晚来的原因说了出来:“你可是在找一十岁孩童下落?” 离傲生一惊,他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起这个,心虚之下眼神不禁有些闪烁。又看父亲神色如常,不似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这才略略的舒了口气,若让父亲知道他与那人的关系,只怕一掌打死他的可能都有. 他与那人前途堪忧,也只能瞒的一时是一时了—— “你王伯伯刚才来了信,说是在独夕看到有幽冥教的人搜索十岁孩童,想来也许与你所寻之人有关,你不妨过去看看,顺便也可将此事调查清楚,毕竟幽冥教最近动作频频,你我正道武林不得不防。”离邱并没有等离傲生回答,他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已经对事情有所了解,只是魔教最近活动频繁也着实令他上脑。 离傲生刚松了口气,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又提了起来,忙接过离邱手上的信件细细阅读起来—— 吾与兄相交多年,历来深厚,今问贤侄似在寻人,又闻独夕魔教掠人无数,且尽皆垂鬓之儿, 与贤侄所寻之人甚为相似……魔教之人历来狠辣,既入其手,恐有不测,望兄早查之…… 吾既得知此事,亦不能袖手旁观,今已派门下弟子前往查探,或可知晓一二…… 离傲生越看目光越是深沉,一颗心上上下下好似要跳出来一样,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到独夕将事情弄个清楚。 收起信件,离傲生抬头看向离邱“孩儿这便出发。”说着抬脚就要走,离邱赶紧拦住,事虽有轻重缓急,但也没有这等急法。 “明日再走,你大师兄也和你一起去。” “父亲,事态紧急我——”离傲生心急火燎,苦寻多日都没有下落,这下终于有消息了,让他如何坐的住。 离邱拍拍离傲生的肩膀,示意他稍安毋躁,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一时间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小小的还在哇哇学步的儿子已经长的如此高大,曾几何时才到他腹部的少年已经能与他比肩而立,时光如梭,岁月难饶,他已经老了呢…… “那个孩子——是叫何须是吧?” “——是”离傲生勉强定下心神,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又是一暗,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时不在自责,若当时不是自己疏忽,也不至于害的那人被人挟持而去。 “何须——哪两个字?” “奈何的何,须臾的须”离傲生垂目答道,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便有一抹柔情在增长,连眉间的愁色也跟着淡了一些,可是下一刻却又蹙的更深了,人——终究没有在他身边—— “好名字,好名字”离邱点点头,又问道:“那孩子可是生的伶俐?” “古灵精怪,性子倒是很好的。”离傲生笑着回答父亲,不由又想起那人装老成的模样,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却偏要装成老人的样子,也不知道那颗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看着离傲生脸上泛起的淡淡的光华,离邱劝道:“既然喜欢孩子,便早些成了亲,为父也想在死前看看孙子的模样。” 离傲生低下头 “不急——” “什么不急,你也老大不小了……” 离傲生看着脚前的弱弱光晕,满喉苦涩,他这一生注定是要老父失望了—— 48、銎园(三)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我自然不知道离傲生是否寻我,也自然不会知道紫冥派人搜了后山,把幽冥教弄的沸沸扬扬的,我只知道我的野芋头终究免不了被抢的命运——非常肯定的那种知道—— 白蔹动作优雅的吃着手里的芋头,模样甚是斯文,动作却也十分迅速,我好不容易等到山芋不是很烫的时候剥了皮,下一刻却又跑到了他手里,想我两度被抢哪里咽的下这口鸟气,张了嘴就就着他的手在那山芋之上大大的咬了一口,被我突袭成功白蔹明显一愣,看了看手里没有来的及收回就少了半边的山芋头,着实犹豫了那么一下,可还没等我笑咪咪的将我的芋头弄回来他竟然又接着吃了起来,可想而知我是如何的阴云密布了,若不是知道他是幽冥教现在的当家花旦,而且声名不小,周围的房子也没有要修补的意思,我还真以为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许多年的产业已经被他败完了呢,要不然他堂堂一介魔尊,何苦与我在这里分食一块小小的山芋?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白蔹似乎又开始犹豫起来,许久竟然又将他吃的只剩下一口的野芋头连着皮递了回来.我瞅着手里被吃的十分干净甚至还带着些许牙印的芋头皮,想他该不会是要我吃这个吧? 白蔹弹弹身上的袍子,并没有不自在的神色,直到我把芋头皮上最后的一口吃完并扔进火里的时候他才有些惊讶的扫了我一眼,连着就打坐疗伤去了,有了刚才我给他的那则总纲,他想完全掌握九火第八层并非难事,只是我并没有提醒他,即使他有了总纲也不见得就能练成九火,若他只是停止在第八层就算了,若他再不知趣的去练第九层—— 那就真是找死了…… 火光明暗,映的人的脸也跟着明暗不定,我拨了拨柴火,望着溅起在空中的火星沉浸在少有的回忆里,当年我传授何麟生第一层九火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虽有收徒之意却无教导之心,再说那时我风头正键,年龄也属旺年,思考传位之事自然是不紧不慢,要不是教中长老唠叨的紧我也不会随便捡个孩子教武功。 旁人只道何麟生是大长老合期养子,却不知道真正把他带回来的却是我这个教主,当时我起了收养之意却被左右二使还有十长老给拦了回来,说是我年纪尚轻,当有子嗣,这孩子来历不明不当留在身边,免成后患,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我也就没有坚持,不过还是要大长老收了养子就是了,其实按照当时大长老的年纪是要收孙子的,可我就是看他的那些侄子不顺眼,坚决坚持让他们叫一个奶娃娃叔父—— 想到当年那些人的表情我不由笑了起来,随之又想到,假如我没有误饮长生的话,是不是现在已经无聊死了?摇摇头,只怕还真有这种可能。 何麟生所练九火仅只第一层,虽然我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发现我所藏的那本前人笔记的,但是就那本笔记来说想要靠着它练成九火,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贸然尝试,与易筋经的残缺不全不同,九火只要缺了哪怕一个字就是风险成倍,歧义万千,这也许就是正派宝典与邪教秘籍之间的区别了。 何麟生靠着一本笔记练成九火实在不可思议,他能活到现在更令我充满惊讶,其中凶险只怕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再去看旁边打坐的白蔹,只见他眉头微蹙神情严肃本来年轻貌美的脸却好似突然加了些年纪,三十年前我或许会如他一般痴迷武学,三十年后我却只想安度晚年,风云争霸已经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该去涉入的了—— “你去哪?”我撇撇嘴,还以为他练功入定了呢。 “我去拾柴火”随便胡扯了一个因头,我拔腿就走,他现在已经没有事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吹风吗?有张床我还会考虑一下。 西华山顶,天音广扩殿后,碧海潮生阁内—— 所有的人都匍匐在金光灿烂的地板上,远处的朝霞似乎将它最美丽的云彩照到了这片辉煌的建筑上,琉璃色的瓦反射着晨日的金光折射出万道光芒,就好像金玉堆砌而成一样让人无法将目光从这里移开—— “教主万安” “嗯”白蔹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注视着东方的目光。 “不知教主昨日去了何处,碧华甚为担心”匍匐的人依次退开,最后只剩下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年,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就如这翠色的琉璃瓦上最灿烂的一抹光韵。 “后山”白蔹伸开双臂,侍从小心的为他穿上外袍整理玉带,那深色的袍服将他衬托的更加清俊也更加让人不敢直视,教中的人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教外的人更是将他视为魔尊,人们都在说着他的残忍无情,却从来没有人说起他的容貌,在强大的阴影面前没有人能将这副容貌摆在最先的位置,虽然这个人总是站在最顶端最明显的位置,不去回避任何人的目光,只要他们抬起头来就能注视到站立在那里的他。 碧华随手将手里白蔹换下来的衣服交给侍从,却不想白蔹竟然先他一步将衣服拿在了自己手里,原本打算接过衣服的侍从已经吓的跪在了地上。 “教主?”碧华也多少有些惊讶,可他随即还是跟着跪在了地上“教主恕罪” 白蔹看看手里的衣服,摆摆手示意碧华起身,自己却没有要将衣服放下的意思。 “这衣服沾了灰尘,碧华拿下去命人好生清洗了可好?”碧华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白蔹只是下意识的拿了衣服,这时看那衣服上又是油渍又是碳灰还沾了不少泥土正蹙眉,听碧华这么说就将衣服递了过去,最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生清理,不得损坏” “是” “你退下吧” 碧华一愣,没有想到白蔹这么快就遣他走,虽然多少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的应了“是,碧华告退。” “等等” 碧华一喜以为白蔹又要他留下了,却不想竟然又是衣服的事情“洗好后立即送过来。” 碧华出了碧海潮生阁,心里委屈无限,他整整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了教主回来,可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赶了出来,又想到教主日理万机,又出去了一夜想来一定是累了,所以才这么快将他遣了出来,如此一想顿时又没那么难受了,毕竟教主最宠爱的还是他。 随手摆弄着手里的衣服,碧华快步往洗衣房走去,既然教主吩咐自然要亲自去办才妥当,不过这衣服明明又脏又乱不明白教主为何如此重视? 碧华疑惑的翻了翻,无意之中却看到衣角的一竿绿竹,待仔细看,只见那小竹后面竟然还绣着两个小字—— “轻竹——” 49、銎园(四) “哐铛”任嚣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整个愣在了原地,直到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发出钟鼓一样的声音才惊醒过来,这个人是谁?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诺大的声音并没有将床上的人吵醒,只见那人在他的床上悠然的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这次任嚣的反应是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那人的嚣张,更不是因为他认出了什么,只是因为那个人长的实在是—— 那满脸的红斑让任嚣立即打消了吃早饭的心情。 任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他下山一趟回来之后他的房间里多出来一个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丑人——来历不明的丑人——他可不认为楼里会在他还活着的情况下把他的房间安排给另一个新人。 任嚣抽出兵器并毫不迟疑的架在了床上之人的脖子上—— 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见到了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这样惊险的情况显然惊吓了我老人家比较脆弱的小心肝,黑黑的匕首异常锋利,我甚至不会去怀疑它是否能割断我的喉咙,不过我比较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有割断我喉咙的能力。 “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任嚣面色沉重,这里属于五楼范围能进到这里来的人不会简单,能够不为人察觉的在这里安然睡觉的人更是需要提防,随着询问任嚣的声音也更加低沉起来。 看着眼前和乌鸦们打扮一样的年轻人,我老人家实在是难以提起精神来,原本以为这个到处荡满灰尘的屋子没人住,却不想一大早就来了一个扰人清梦的,摇摇头,揉揉睡眼惺忪的眼,乖乖的坐起身来。 昨天借机遁走之后,我本想直接回銎玉园去,却不想一路上闹闹哄哄到处都是人,銎玉园周围更是围了许多,虽然可以通过密道进入,但一来轻竹的屋子附近没有相近的密道,很容易被人看见我黑夜里不睡觉乱走,名声不好;二来那里那么多人不睡觉,谁知道密道口有没有人,万一他们把我当鬼给吓着了,我老人家也是会良心不安的,毕竟是自己的徒子徒孙有必要的话还是要疼惜一下的,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舍不得回去—— 这里即使我从来没有放在眼里,也毕竟是我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地方,我的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都与这里息息相关。 一样一样的算下来我老人家也只有在外面野宿的份了,最可怜的还是,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忍着瞌睡黑灯瞎火的摸到这么一个看着还能凑合一晚上的破屋子,可满是灰尘的竟然还有人住—— 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你做什么?”任嚣见我抬手立即警戒的退后一步,右手中匕首反转,左手轻巧的施了个小擒拿手,成功的将我制在了手上。 我无奈的看着青了一圈的手腕,实在不想告诉他其实我只是想揉揉眼,好把他看的清楚点,没必要这么紧张—— “咦?”这时任嚣抓着我的手腕轻轻的咦了一声,满是疑惑的打量着我,良久才试探的问道:“你没有武功?” 对于他这个问题我给了十分肯定的答案,现在的我确实没有半点武功,如果他仅指的内功的话。 见我点头,任嚣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你不会说话?”见我久久不答,任嚣捏住我的嘴巴,很是不客气的查看了一通,也就在这时一块木头牌子掉在了我的脚边,清脆的一声响很是时候的将眼前这个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任嚣看到地上的牌子明显一愣,右脚一点一勾,牌子就跑到了他手上,动作端的好看,至少比乌鸦飞的好看。 “你是銎玉园的人?”我顺着他的目光在那木头牌子上小小的扫了一眼,青黄的梨木雕刻着幽冥教内到处可见的花纹,斗大的幽冥两字刻在中间,下方甚至还标了銎玉园三个小字,想来应该是身份识别的一种信物,类似于我以前在那些白衣人腰间看到的木牌。只不知道我是何时将它放到怀里并带了出来。 “你嗓子并没有损毁,怎么会不能说话的?”任嚣见到那木牌完全打消了敌意,只道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的教中人,虽然失礼但是也不至于要敌对,何况教规之中屠杀教中同胞是大罪。 我摇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木牌放入怀中,正打算趁他没敌意的时候离开,却不想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很不合适宜的叫了那么小小的一小声,尴尬惹上头脸,我老人家的面子是彻底没了—— “哈哈”任嚣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是在队长死了之后还是在自己变的杀人不眨眼之前? “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吃的。”对于眼前这个丑陋的人任嚣没来由的缓和了语气,甚至有些欣喜的去找了食物来给他吃,就好象□□年前队长对他那样照顾起这个初次见面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武功的丑人来。 任嚣的朋友很多,任嚣的朋友也很少,周围的人都可以是任嚣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理解任嚣,同样的,任嚣也不想去了解他周围的人,或者应该说无论别人怎么样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在行动的时候配合他们就好。 任嚣只是仙楼一个小分队的副队长,与普通的队员也只是多了那么一个副字,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与上面的人接触的机会,所以他终其一声也许也就是个副队长而已。任嚣也没有很高的武功,任嚣的武功也就是在同伴中比较突出那么一点而已,所以任嚣也不可能得到晋升的机会。任嚣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他认为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以后—— 在我有所需要的时候我通常不会拒绝任何对我有利的东西,眼前的食物自然也不例外,麻利的解决完那盘包子,我惬意的打了个饱嗝,人生在世能吃能喝,还有什么可求的—— 见我吃完,任嚣站起身来默默的收拾了桌子,甚至还沏了茶水来给我喝,实在难以想像这么一个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人会是刚才拿着刀子不住问问题的——杀手—— 50、捉奸(一) 见我吃完,任嚣站起身来默默的收拾了桌子,甚至还沏了茶水来给我喝,实在难以想像这么一个沉默寡言老实木讷的人会是刚才拿着刀子不住问问题的——杀手—— 杀手,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杀手,不但是杀手还是落碧楼里顶尖的杀手,我匆匆的撇了一眼任嚣露出袖外的手腕,那突节处隐隐泛出黑色,只有长期浸泡有毒的物质才会产生这种效果,而整个幽冥教内会如此频繁与毒物打交道的人也只有落碧楼里的人.而碧落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手—— “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吧。”任嚣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内衫,将自己的衣服拿了一件过来。 我也跟着撇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蹙起眉头,对着他打了个手势“有内衫吗?”昨天将自己的外衫给了白蔹,内衣被我当成外衣穿,经过一夜磨难,早已脏乱的不成样子。 任嚣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又拿了内衫来,见我伸手就要脱衣服,说道:“我先出去”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先一步就出了房门。 我看一眼合上的房门,摇摇头,我都没有避讳的意思他避讳什么,什么时候我幽冥教里也有如此守礼刻法的人了? 本来我也就是动动手脱脱衣服,穿穿衣服的事情,怎么也不能与危险与意外挨上边,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个落碧楼里的杀手守着,可世事无绝对,就在我内衫脱到一半,下身褪到半截的时候,一人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待那人看清我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之后,脸色立即变的铁青。 来人我认识,甚至还不是一般的认识,自莱州他将我扔出城外之后,我还是很想念他的,只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见到他我很是惊讶。 “右使——”那人身后呼啦啦的跟了一群的人,这时也跟着闯了进来,见到我的模样明显也是一愣。 “滚出去”低沉的声音隐隐藏着极至的暴怒,随后进来的人吓的立即退了出去,我看着那人不住颤抖的双手,正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又是如何发现我的,就见一面帐子从头而降,将我包了个结结实实。 “好、好、好”三个好字,字字停顿,一声重过一声,直将我的疑问扼杀在了肚子里,我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极至的压抑的怒气。 正想将自己身上的帐子理理,好穿上退下一半的裤子,就见那人随手就丢过来一个花瓶,接着就是他手边的一切东西,如果地板不是嵌在地上的话,我怀疑连那青石板子他都不会放过,慌里慌张的避开漫天飞舞的“暗器”,我火速钻到了床底下,看着不时砸在地上的瓷器木屑,听着头上咚咚的闷响声,暗暗庆幸自己躲的快,若是晚了一步,怕是要头破血流断肢折骨了。 就在我感叹他还是这么喜欢砸东西的时候,外面突然没了动静,探头看了看,只见一双脚站在床前一尺见方的地方,衣摆华纹刺绣,栩栩如生。 他不动,我亦不动,他动,我也不动。 “出来” “不出去”我本能的想要回答,却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声音被闷在嗓子里只发出不急收回的一节短音,就好象老鼠所发出的。 “你——”那人显然气极,来回踱了几步,连着又说了三声好,依旧是一声重过一声,只不过这次又加了咬牙切齿当伴奏。 我越听越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那人唤了人进来。 “把床搬开” 会武功的人办事效率显然也比一般人高了那么许多,下一刻我头顶上的□□就这么无奈的离开了我,弹弹身上的帐子,我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乖乖的站在一边。 随即又想起我根本就没必要怕他,他年龄不如我,辈分不如我,武功不如我,身份不如我,我怕他实在是毫无缘由,难道就因为我将他压在身下不小心多疼爱了几遍?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妻奴本质不成? 这时几个白衣白带的人将任嚣五花大绑的压了进来,随后又进来三个蓝色腰带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候在门外的人腰间似是青带。 按照幽冥教大致的分级来说,紫带一般为教主佩戴,黑带的是长老,红带的是左右二护法,五楼楼主是黄带,护法是蓝带,坛主是青带,赭带的就是各地的堂主们了,白带最多,只是普通教众。 紫冥绕着被压在地上的任嚣转了两圈,脸色依旧铁青,似乎能蒸出气来。接到廖仲的信他本不信,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又叫人如何解释?奸夫□□,不知羞耻—— 紫冥一掌打在床柱上,偌大的一张雕花实木床立即碎成了木片,轰隆隆的塌在地上好不壮观,我咽口口水,若我还在下面,指不定也跟着变碎片了。 “右使息怒,此人狗胆染指教主之人,实在罪大恶极,理应压到教主面前,请教主问罪。”一蓝带之人说道。 “此等小事何用惊动教主,右护法自有定夺。”另一个蓝带人反驳道。 “轻竹公子无论怎样也是教主的人,私自发落只怕不好。” “此人并非轻竹” “此人是否是轻竹,相信教主定然知晓。” “廖护法这是在质疑我吗?” “廖仲不敢,只是右护法若私自发落的话,恐怕有越权之嫌——” “你好大的胆子,右使身份尊崇,教主历来敬爱有佳,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成护法此言差已,廖某不过是就事说事而已。” “你——” “够了”紫冥沉声喝止两人,盯着地上的任嚣目中冒火,他找了一夜人,竟在这里与他人偷欢,这叫他情何以堪—— 又看了裹着帐子站在一边,没有半分悔改之色的人,怒火蹭的一下烧的更加旺盛起来,罢罢罢,既然他一片痴心成流水,这样的人他还找个什么,护个什么…… “将人带往天音殿”说着甩袖出了房门。 我裹裹身上的帐子,被很不客气的捆成了一团粽子,甚至连下半身的裤子都没来的急提上,好在这些人是连着帐子一起绑的,否则我的老脸就真的丢的没了边了。 51、捉奸(二) 碧海潮生阁下天音广扩殿—— 碧色的琉璃瓦闪映着西华山的苍翠,白玉的石柱将高高的苍穹支起,镂刻的花纹如云海潮生,黄金的地板散发着点点光芒。 我被丢在那光可鉴人的金色地板上,映出的影子狼狈不堪。 紫冥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理会。 “属下见过教主,教主万安”蓝腰带青腰带的人跪了下去,紫冥却依旧站在一旁,不行礼也不说话,嘴唇紧紧的抿着,脸色也不好看。 “起来吧”白蔹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见面。 我冲他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诓骗他说去捡柴的事情后悔非常,若知道我这么快就落到他的手上,我应当待他更客气些才是,至少不应该把吃过的东西给他吃,把穿过的脏衣服给他穿,试探的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只能跟个大虫子一样呆在地上,这些人有必要捆的这么紧吗? 我又跑不掉,扭扭酸麻的身躯,却形成虫子蠕动的效果。 “扑哧”白蔹当先一个就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不打紧,却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就连一直冷着个脸的紫冥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教主白蔹历来不苟言笑,这次竟然突然笑了,实在是不合常理,有的人甚至擦了把冷汗,后悔不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到教主这里来。 可连廖仲自己也没料到紫冥会这么简单就同意将事情禀报教主,他的本意不过是给紫冥制造一些麻烦罢了,左右二使向来不和,他是左使寒潭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右使一派舒服,说白了他就是因为反对而反对,却不想自己三言两语竟真起了作用。 “何事?”白蔹指了指地下的我还有旁边的任嚣问道。 “启禀教主,此人乃銎玉园中公子轻竹,却胆大□□与仙楼部众任嚣勾搭成奸,右使大义带人将这两人拿下,前来请教主发落。”廖仲自己说完都不禁捏了把冷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銎玉园里的一个男宠出来勾搭了一个仙楼里的低等下属,幽冥教里的第二把手带着大部队 捉奸在床,不但左使右使的人全出动了,还闹到教主这里看是浸猪笼还是直接杀了—— 这就好比一个国家的军队出动就为了逮捕一个小毛贼一样,你能想像联合国发出通缉令却只为一个不归还一块钱债务的人吗?或许我们该说为何要拿一整瓶的杀虫剂对付一只母蚊子? 白蔹并没有因为事情的荒唐可笑而发怒,反而瞬间阴沉下了脸色,和旁边的紫冥相映成趣,原本盯在我身上的闲散目光瞬间变的锐利阴冷起来,害的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犯了什么过错的我紧跟着就打了个寒噤,地板上果然凉啊! “你再说一遍”白蔹肺里生火,他历来鲜少有情绪波动,今日却大破常规。 “銎玉园中公子轻竹勾搭仙楼部众任嚣……”廖仲只感觉自己上空的气压越来越重,头上的冷汗也唰唰的往下淌,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右使大晚上的不睡觉叫人将教内上下搜了个底朝天,再是教主性情大变,神威莫测,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起源于銎玉园中的一个小小的男宠,还是一个毁了容的男宠,事态的发展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再说” “銎玉园中轻竹……”廖仲的头垂的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不连贯,似乎脖子上压了千斤的重量,而嗓子里也坠了铅块。 白蔹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廖仲停止,缓缓的站起身来,瞬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俯下身子一身银白的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说” 说什么?我愣怔。 “说” 我还是不明所以。 “说”最后一声白蔹显然用上了内力,旁边的人尽接捂上了耳朵,有武功较差的甚至被震出了血。 紫冥脸色一白,瞬间闪身到我面前,待确定我安然无恙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刻冷着脸别过头去。显然对自己的行为又气又恨,那样的眼神让我错以为他下一刻就能从我身上咬下块肉来。 “教主息怒,此人不能言语。”突然穿插进来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被人压在地上的任嚣原本不卑不亢,现在却突然出声为我求情辩解怎能让人不多想? 紫冥冷冷一笑,看着任嚣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显然已经没有放过任嚣的打算了。胆敢染指他的人,胆子不小,命却不长。 突然又想到合奸的我,转过头来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鼻子里阴阳怪气的哼了那么一声,直把我弄的毛骨悚然。 白蔹来回的扫视了我和任嚣一眼,显然不相信我不会说话,毕竟昨天他还在和我聊天。 “他是个哑巴”紫冥没好气的为我说了句话,看着地上被困成粽子的人,目光一时明暗不定,明明已经变的又哑又丑,还不知道检点,活该受些教训,想到这里又再次撇过头去,不过显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的怒气了,不过紫冥对于任嚣的怒气却只有成倍增加的趋势,无疑紫冥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发泄筒。 白蔹略微惊讶的扫了紫冥一眼,显然没有料到紫冥会为我说话,接着又想到我这个奸夫立时又阴沉下了脸色。 “你昨日离开就是为了和这个男人行那苟且之事?为何要欺骗于我?”细细的犹如蚊蝇一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立即知道白蔹用的是传音入密。 “我知道你能说话,你最好想好怎么跟我解释,哼。”声音再次传来,我也只有无奈的份,总不能让我现在大呼我是冤枉的吧。 “任嚣压入仙楼——”白蔹坐回高位,面色阴沉如水“判削刑” 声音落座下的人都是一惊,削刑残酷,就是叛教之人也很少用到,如此惩处比这些人预想的不知道重了多倍。 我脸色一暗,仙楼之内历来有六大酷刑,削刑当其二,被施行之人要七日才能断气,全身破败腐烂好不痛苦,只以一通奸罪来说确实是过于重了。 紫冥见我脸色,立即不悦起来,但见白蔹将目光转到我身上,还是立即站了出来“恳请教主将轻竹交由属下发落。”那个男人六大刑全用上他才开心,至于这个——六大刑都用了才好,紫冥咬牙切齿。 白蔹扫了紫冥一眼,却并没有如紫冥预期的那样将人交与他处置,也许在他来说亲手惩治才是他最想要的。 果然下一刻白蔹就说道:“轻竹压入水牢。”水牢是关人的地方,却决不会要人命,可若他一直关着我,不听我解释的话,任嚣却是死定了。 我无奈的闭上眼,只希望自己解释清楚之前,任嚣还活着。 就在我被人抬起来的同时,一人一身白衣走入殿内“且慢,此人并非轻竹,如此惩处只怕有欠妥当” 52、水牢(一) “寒潭见过教主,教主万安”寒潭目不斜视,极其恭敬的对着白蔹行了一礼,姿态洒脱却决不失恭谨之态,比起紫冥的嚣张跋扈这人明显守礼的多. 其实对于这个人我多少也有些印象,毕竟当初也见过那么一面,而且看他和离傲生的互动,应当交情不浅,只不知道是哪种“交情”了。 白蔹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有责怪寒潭打断自己的意思,只是面色依旧不佳就是了. “教主明察,据属下所知此人并非轻竹.” 白蔹挑高眉头,他当然知道地上的人不是轻竹,轻竹不可能懂得少林易筋经,轻竹也不可能不认识他,并且还敢对他上下其手,行为轻薄. “哦?是吗”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没有询问也没有不问的意思. “据属下所知此人确实不是轻竹。”寒潭看也没看我一眼,挥手就让人五花大绑的带上来几个显然被施过重刑的人. 紫冥看着被带进来的楼经语等人,眉头蹙的更深,这些人明明被他禁在私牢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看看一旁不动声色的寒潭,立即明白过来,能在他的私牢里提人,这个教里也只有他寒潭了,哼。 “教主容禀,此些人原为缥缈楼下部众,前些时日奉命护送公子轻竹回乡探亲,却于半途之上遭遇天玄宫人袭击,因护卫不力大意轻敌致使公子轻竹殒命当场,这些人怕受惩罚遂寻了另一人代替,并将之毁去容貌,毒哑喉咙送入銎玉园中,企图以假乱真。” 白蔹并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知道我脸上红斑的由来,这时听到寒潭所说的经过立即眯起双目,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怜惜不忍,更夹杂着仇恨暴怒,可这些却在下一刻消于无形,淡淡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我不确定他是在看我还是在求证我脸上的红斑,只知道他随即看向楼经语等人的目光阴沉的可怕,尽管他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此事右使知之甚详,教主可以求证右使事实是否如此。”白蔹斜瞟了一眼满脸怒色的紫冥,随即又低下头去。 白蔹随即将目光移向紫冥,紫冥虽与寒潭历来不合,却也不敢欺瞒,只得说道:“确如左护法所言。” 见紫冥承认,寒潭着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属下以为,既然此人并非轻竹,自然也就没有私通一说,还忘教主明察,从轻发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大厅里静的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另一轮的判决,就连白蔹和紫冥也一样,只不过他们一个矛盾不断,一个态度自若就是了。 良久上座才传来声音“此人既然不是轻竹,便是教外之人了,”白蔹突然一个转折“来人,将人压入水牢。”既然是教外之人,又何必与之客气——对错于否,判轻判重到头来不过是最上位者的一句话。 兜来兜去我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免掉坐牢的命运,如果不是确认这位教主很成熟,我实在怀疑他这样执著于将我关入水牢是否是还在报复我昨日的种种轻薄以及诓骗。 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任嚣勾结教外人士,疑有叛教之嫌,处削刑。”白蔹言罢起身而去,再不理会堂下众人。 寒潭站在原地,尽管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还是恭敬的对着白蔹的背影行了礼“恭送教主。”在我看来整个幽冥教里怕只有这位左使当的最有资格,至少比起那不守规矩的右使和那喜怒无常的教主来说,他实在是稳定多了。 醒悟过来的众人忙也跟着行礼,只是这时已经再也望不见白蔹的影子了。 “左护法好清闲,竟然管起本座的闲事来了,哼,真是好兴致啊!”紫冥怒视寒潭,对于这个人突然出来坏事的人气的咬牙切齿。 “右护法言重了,寒潭只是秉公办理而已。” “好个秉公办理,只不知道左护法是何时入的本座私牢?” “一时权宜,还望右护法见谅。” “照你这么说道是本座心胸狭隘了?” 寒潭无奈的叹口气,似乎不欲与紫冥争辩“教主已离去多时,右护法不过去吗?过几个时辰就又是教主练功的时间了,怕到时候即使是右护法也不好打扰。” “不劳尊驾提醒,本座自己的事情还不用他人费心。”口上虽这样说,但紫冥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寒潭一眼,转身甩袖,大步往白蔹消失的方向追去。 临走还不忘再挖我一眼。 我赶紧眼巴巴的向他传眼神,落在紫冥手里无论再如何也比泡在冰冷的水牢里来的强啊!可还没来等我有所作为,就已经被突然冲上来的白衣护卫给掂了起来,扛入了水牢。 呜呼哀哉!倒霉如我何其可叹—— 53、水牢(二) “右护法求见” “不见” “是” 白蔹斜靠在白玉躺椅之上,闷气郁积于胸,脸色也分外阴沉. 这时一个黑影从殿侧闪出,跪服于地. “主上” 白蔹略微的抬了一下左手,示意黑衣人继续禀报.左手撑于鼻梁之上,惺眸半眯,鲜有的露出了疲惫之态,甚至连锐利透彻的目光也有些许的迷茫,这样的他看起来就犹如一个迷路的孩子,但是无论这个孩子是否找的到他想要的出路,他都可以在天黑前顺利的回家,因为他拥有别人没有的力量,而他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往往有时候他不会花费太多的枉费的力气去搜寻曲折的小路,他只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遮挡了他目光的树木铲平,当森林没有了树木他便可以轻易的到达他所想去的任何地方,或许那时的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迷路的原因—— “落碧楼主求见” 白蔹蹙眉,似乎没有想到那个不喜露面的落碧楼主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让他进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是” 白蔹身边的暗卫历来由落碧楼负责□□,先前禀报的黑衣人也是落碧楼的人.可以说落碧楼在总坛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四楼,毕竟他们是最上位者纂在手里的私密武器. 而落碧楼楼主姬司晨年五十有余,是教中三代元老,掌管落碧楼二十多年,就是白蔹也不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而自白蔹登位以来,见过他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这次姬司晨突然请见,着实让白蔹琢磨不透。 “属下姬司晨参见教主。”来人一身黑衣,几乎连面目也裹在了里面。 “姬楼主请起”白蔹见怪不怪,示意姬司晨坐于一旁。 “谢教主”黑衣人恭敬谢过。 “不知姬楼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对于这位教中元老,白蔹也不得不客气三分。 姬司晨沉默良久,最终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再次跪下:“恳请教主看在老夫薄面,饶孽子一命。” 白蔹挑眉“哦?”他一直知道姬司晨有一子,只不过从来没见过罢了。 “逆子无知,铸成大错,今老夫已亲手去他一臂,还忘教主开恩。”姬司晨的声音明显又苍老了许多,说到底还是他的儿子,如今被他亲手砍去了一条臂,纵使这个他再如何的冷心无情也难免有些落落。 白蔹一惊,姬司晨之子姬无双为落碧楼头号杀手,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迫得这姬司晨断他一臂? “姬楼主请起,不知令郎所犯何事?” “教主明察,逆子勾结教外人士,被判削刑。” 白蔹立即反应过来“任嚣是姬楼主何人?” “逆子姬无双化名任嚣,潜伏仙楼。” 白蔹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似乎没想到任嚣会是姬无双,脸上神色明灭不定,随即白蔹又想到了紫冥,脸色不由更加阴沉起来。 那丑人身边的人还真不少,白蔹左手使力,指关节泛出点点白斑。 “教主明察,逆子虽然大胆但是与那琉璃公子却决无半点关系……”姬司晨是什么人,见白蔹神色不对立即开口。 他身为落碧楼主,主掌杀部情报,又久经事故,虽然于内情不甚清楚,但蛛丝马迹也是看的出的,此时他赌的就是他的儿子之所以被判削刑完全是因为那个假冒轻竹的男宠,自己的儿子“碰”了教主的人,自然—— 姬司晨快速简略的将事情详细的交代了一遍,并重点解释了自己儿子什么也没做,完全是青青白白一棵小葱,当然他言语含蓄,并不是指着白蔹说他的儿子是冤枉的,毕竟他也不是很确定姬无双的事情是否只是因为一个琉璃—— “你是说,令公子与琉璃并无苟且之事?”白蔹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看来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逆子与那人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何来——何来此种说法。”姬司晨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儿子与男人的床上活动,尴尬的带了过去。 “是本尊误会了”白蔹心情刹时好了起来,尽管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变化,但多少有了些温度,姬司晨不由松了口气。 “此事就此做罢。” “谢教主开恩。” 泡在冰冷的水里滋味很不好受,这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现在我认识的更加清楚罢了,抖抖手腕上的粗铁链子,我没有一刻不像现在这样期盼着紫冥的到来,哪怕躲在床底下看他摔东西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强上百倍,至少我不会觉得时间难过。 闷闷的叹息一声,若我此时有绝世武功,哪怕只是恢复一成的武功,也完全足以从这里闯出去,可惜的是,我那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武功这时候丝毫没有半点作用,千算万算,算出了破解天下所有武功的招式,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失去武功会如何麻烦。 我打量着四周,只觉的口渴难耐,可这里虽然到处是水,却绝对没有可以入口的水。甚至说这水还刺骨的寒,寒的我牙关打颤。 这处水牢建在溶洞之中,因与寒谭相通是以水质阴寒,常人在里面泡上一天便已然不能承受,更何况我一个武功全失的老人家,这身子骨要是再泡下去还不得风湿骨痛? 摆弄了一下手上的熟铁链子,成功的找到了一处缝隙,又伸手在铁链尽头的水里摸索出一把早就锈记斑斑的铁环,将之扣入缝隙之中用力一拉,手铐随之宽松,我试了一下勉强将手从其中弄了出来,没想到当年钟鸣玉用来逃跑的东西现在却帮了我的大忙。 用同样的方法松开另一只手上的链铐,我扫了一眼周围水势,涉水往中心一块突起的岩石走去,岩石面积不大,大可容一人躺卧其上,石身光滑,显然是终年炮在水中的缘故,石身墨青色质地十分坚硬,我伸手顺着石身朝水下摸去,果然摸到一个坛子类的东西,心中一喜,双手使力将之从水中取出,扯开封盖就想大大的喝上一口,可酒到了嘴边却又想起貌似自己醒过来之后已经发誓说不喝酒了—— 跳上凸起的岩石,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坛子,酒香浓郁,酒色在火把的映照下如流淌的宝石一般。 其实这酒也有些来历,只不过当年藏酒的人不会再来开启就是了,这酒现在还是幽冥教的酒,可他的主人却已经是天玄宫的主人了,只不知我那左护法是否还记得他当年藏在这里的美酒—— 不记得最好,我不喝,也要全给他倒了—— 手轻轻那么一推,坛子就倒在了青石上,金黄的酒夜潺潺流出,披散在青石之上,缓缓趟入寒水之中,金黄的色泽混在碧青的寒水之中染出一摸诡异的妖娆之色。 去取下旁边的火把,堆出一个简易的火堆,脱下裤子晾在旁边,虽然离开了水,我却还是感觉寒气嗖嗖的往衣服里钻,毕竟还在地下,又是在这寒水旁边,想要暖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坐在火堆之旁我干脆抱着酒坛子闻起弥散的酒香来。 金色的酒夜很快在暗暗流动的寒水里淡去,只留下浓郁的酒香勾搭着我越来越干渴的唇舌,晃晃坛子,似乎还剩下那么一点,索性再不理会当初那毫无根据的誓言,大口灌入腹中,酒很纯,是好酒,汉尧生的酒向来都是好酒,劲道绵延,入口滑腻如丝绸,酒香透鼻而出,在这冷的慎人的地方却着实是个好东西. 我没有醉过去,一般的酒根本不可能再让我昏昏一睡三十年,可是我想我还是有些醉了,撂起坛子再次大灌一口,酒还是三十年前的味道,顶多就是多了些水土的味道,这里也几乎没什么变化,即使有变化也不是我这个不常来的人看的出来的,我有一种错觉,下一刻似乎就会有人来找我,或者是钟鸣玉或者是汉尧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然后告诉我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我还是合虚,还呆在我的销金窟里,醉生梦死,日夜不央…… 就在我光着屁股,毫无形相的抱着酒坛子缅怀旧事的时候,上方的铁门却传来开锁的声音,来人几乎是脚步无声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铁链拉杂的声音在这静的可以的地方显的分外空茫,以至于我竟然产生幻觉,幻觉告诉我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荒唐而又可笑的梦,我注视着吱呀而开的厚重铁门,可惜—— 这时再想拿裤子给自己遮一下外散的春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迎上白蔹错愕的目光,我尴尬的冲他露出一口白牙,人说天理昭昭,疏而不露,这报复来的还真快,昨天我将他看个彻底,今天轮到他看我了,只不过比起他来,我自然没有什么大的看头,这样算下来我也不算亏本。 白蔹脸上一红,将头撇到一旁,声音也多少有些局促:“还不把衣服穿上?” 这深深的洞府里,现在也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空旷之地回音更广,他这一说话,声音直直响了十几遍才渐渐空茫远去,比之少林狮子吼那是别有一番风味。 “右护法”碧海潮生阁的大侍女邛思冲等候良久的人行了一礼. “教主还未出来?” “右使还是先回去吧,等教主练功完毕,邛思立即派人通传右使.” 紫冥蹙了眉头,他在这里候了两时三刻有余,白蔹却始终不见出来,那水牢阴寒无比,即使是武功深厚的人也耐不住,更何况那人是个丁点内力也没有的饭桶,紫冥来回走了一圈,索性也不等了,闪身朝着水牢的方向大步而去,先将人提出来再说—— 54、水牢(三) “还不把衣服穿上?”白蔹将脸撇到一边,脸上生出一抹红晕,只可惜洞内光线太暗看不大出来. 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的我,提着手里湿淋淋的裤子,实在没有想要穿上的欲望. “这个——不穿行不行?”我打着商量问道,反正这洞里就我们两个大男人,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不行”白蔹回答的要比我想的快的多。 我苦了眉眼,这裤子湿淋淋的,这里又这么冷,穿上少不得要得病的“这——” 见我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白蔹竖起眉头不悦道:“你在磨蹭什么?” 我怎能告诉他我不想穿这湿裤子,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把你的裤子脱给我吧。” 白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又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下半身,顿时两颊生红,不过这回显然是被气的。 白蔹“砰”的一掌就打在了我旁边的水面上,那水花足足渐到洞顶,然后如暴雨一般淋在我身上,旁边的火堆瞬间被击的七零八落,黑乎乎的碳棍也被水滴的劲道击散滚落水中。 我抹一把脸上的水,拎起湿淋淋的褂衫,拿手一攥,水是哗啦啦的往下流,落汤鸡估计也就我这模样,现在我不惦记白蔹的裤子了,改惦记他身上的衣服了。 “哼”白蔹冷哼一声,似乎对我现在这副样子十分满意,悠然万分的坐到旁边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水牢中心的我“他们没有把你锁起来?” 还没等我回答,白蔹又闻到了空气里的酒香,眉头一挑“酒是哪里来的?” 我将怀里已经装满水的坛子放到地上,嘴角朝身边的水撇了撇“底下捞的。”两手动作却没有停顿,继续脱着身上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见我动作,白蔹再次蹙起眉头。 “你说干什么?”我扒掉身上的衣裳,用力拧干,也不在乎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模样,当着白蔹的面就擦起身子上的水来。 白蔹沉默,看着岩石上拿旧衣擦身的人,灰暗的火光下肌肤竟有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但却无可否认的强劲有力,就好似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暗藏着无数的力量,那是一具男人的身体,没有人可以否认。 白蔹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没错,就是走过来的,他的轻功显然已经不是蹬萍渡水、八步赶蝉那种级别了,这样的他就好比洛神,只不过洛神变成了男子。 我瞧着在他身后缓缓碎去的冰片,良久叹口气,我道自己天赋奇才,却不想这世间在我之后还有一个不亚于我的天才,若眼前这个人得到的是全部的九火神功,只怕成就不在我之下。 “为什么不解释?”白蔹目光下移,竟然豪不避讳的看起我的身体。 被他这样看,是个人都难免尴尬,何况我老人家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伸手扯过他宽大的不像样子的袖子挡住下半身,开口就问起他任嚣的情况:“任嚣你不会真杀了吧?” “杀不得吗?”白蔹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袖子,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问道。 杀得,当然杀得,你的属下你要是杀不得,那就没人杀的了了。 我沉思了一下,其实我与任嚣最初的罪名根本就不能成立,我是不是轻竹白蔹自然清楚,根本没有必要惩罚任嚣,即使惩罚也不应是削刑这样的重罪,而之后的罪名—— 他连我这个罪魁祸首都没有杀,原何要杀自己人? 还是说他是有意如此?还是说要借我发难?我不清楚白蔹是否清楚任嚣的另一个身份,假如他清楚的话,那一切就十分可能了—— 白蔹想要削弱碧落楼—— “那个任嚣似乎并不简单。”我试探的说道。 “哦?如何不简单?”白蔹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武功不错”顶尖杀手,武林中前三十名内的人物。 “还有?” “人也不错”性格沉稳大气,是个可造的人才。 “哦?” “模样应该也不错”可惜易了容看不出来,不过我都看的出那任嚣是易容,白蔹也应当看的出来才是,就不知道紫冥看没看的出来了。 最后我总结道“杀了怪可惜的”毕竟是落碧楼里的顶尖杀手,用处有很多,即使有意削弱碧落楼的实力,也应当则善法而行,少几个顶尖的杀手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不过在以后我知道任嚣是姬无双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可惜?好个可惜,哼。”白蔹越听心里越是不舒服,嗖的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猝不及防被他将袖子扯了回去,赶紧又扯了回来,一阵寒风沐浴,我自动自发的往他身上凑了凑,那小小的石头上放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多少有些拥挤的感觉。 不过——挤挤暖和——这么想着我又往他身上挪了挪…… 不过我这么名目张胆的拿着人家的东西御寒显然惹的主人不快,还没暖和过来身上的袖子又走了,我委委屈屈去扯,他冷哼着往回拽,我一扯他一拽—— 只听“呲啦”一声,白蔹的袖子彻底分了家,我看看手里的半截袖子,再看看气白了一张脸的白蔹,不由自主的往回退了一步,心里那个冤啊,明明我没有用多少力气的说,这衣服怎么这么不禁扯啊—— “还、还你”我好心的将人家的袖子交到了人家手上,可惜的是白蔹似乎并不欢喜。 “你——”白蔹看着对面眼神乱转的人,气的双手发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张了内力就要往我头上拍来,我一惊哪还顾得其他,合身扑上,他这一掌下去我不死那就真的奇怪了—— “扑通”我与白蔹双双落入水中,这下是双料落汤鸡了,不过总比被拍死好. “放开我”白蔹呼啦着另一只手就想从新给我一掌,我赶紧将他抱的死紧,让他不能动弹,可这么一来我和他就保持不了平衡,很难从水里站起身来,幸喜这水牢本意是在关人,而不是要淹死人,所以水位并不是很深。 白蔹被我压在水里不能动弹,身子也不知道是被水冰的还是被我气的,微微的发着抖,似乎在极力的抑制着什么,可却终究没有再次提掌打我。 我比谁都清楚,若他此时想要杀我,或者他真的想要杀我,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的,毕竟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已经突破九火第八层的徒孙,后继之中武功最强的一个。 不过他这性子还要改改,这么动不动就想杀人可不是很好啊,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好了,最少在我恢复武功之前。 就在我死死的抱着白蔹庆幸着自己劫后余生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若说白蔹的冷是刻意为之的话,那此人的冷无疑是发自骨骼之中的彻骨冰寒,只听他说道:“浓情蜜意,好生羡人。”这本是夸赞羡慕的八个字,此时被他一字一字咬出来,却不禁让我打了个哆嗦。 本还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救我,此时我却是一百个后悔,来了一个已经够我头疼,再来一个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出去。 我抬头往白蔹刚才待的地方看去,高高的石阶之上,一紫衣华服之人傅手而立,昏暗的火光将其照的更加明艳动人,却也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怒气。 我暗中□□一声,只恨不得从这里脱身而去,可现在上有虎,下有狼,走不走已经由不得我作主了。 “原来一个任嚣还不够,这一个又是谁?”紫冥悠闲的跨着步子从那高高的石阶上往下走,姿态优雅高贵如女王一般,不过那暗暗在宽大的袍袖内握起的手,就没他表面上那么平静了。 我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白蔹身子一僵,刚才他一掌打在水上,水花硼溅几乎灭了我这个方向的所有火把,而他此时又是背对紫冥,身子泡在水里与我纠缠不清,紫冥没有认出他也是情有可原,可这种因为远近而形成的视觉模糊,实在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了。 “你——”紫冥看到我浑身□□的样子,脸色顿时难看的犹如锅底一样。刚才在水牢入口他只道这人是与人亲热,没想到这人连衣服都脱了,这么快的动作,要是他再晚来那么一步,只不定好事都成了,想到这里紫冥的不禁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如果面对我的赤身裸体紫冥感到愤怒的话,那么当紫冥看清我身下的人的时候,那表情就已经不足以用精彩来形容了。 “这个人是谁?”紫冥终究难以掩盖话语之中的尖刻,冷冷的问道。 “右护法死闯水牢似乎不妥。”淡淡的声音从我身下传来,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决定还是不要插嘴好了,免得当了炮灰。 紫冥闻声,着实吃了一惊,看向水中与那人绞缠在一起的人,整个人顿时僵住,脸上神色数变,有难以置信、有疑惑、有受伤、有愤怒,可谓瞬息万变,最后却只剩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带着青白的色泽含着嘲讽的意味微微冷笑,只是这些波动在那张脸上掩盖的很好,很好,以至于他可以瞒过很多人,可这些人应该不包括我和白蔹—— “不知师兄在此做何?”紫冥垂下眼睛,似乎他只是来串门的,而我也不是没穿衣服,白蔹也不是一身狼狈。 “师弟又来此做甚?”白蔹将我推开,整整衣服从水中飘出,身姿优美,落地的瞬间身上的衣服已经蒸干。 55、碧华(一) 我本打算跟着他上到岩石上,毕竟赤身裸体的呆在那寒水里头实在是不怎么好受,可我才朝白蔹的方向挪动了那么一下,就被紫冥揪住了脖子,下一刻本来还在水中的我成功的跑到了紫冥的身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是将我放到了冰寒刺骨的水里,于是我又从他身后跑到了他身前,我想离开却只是惘然,我明白了,这应当是给我的惩罚了,惩罚我背着他另觅新欢. 白蔹立即冷下脸色,虽然缺了半边袖子却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无名霸气,洞里的温度再次降了十度左右,我也跟着打着细细的哆嗦,最后实在禁不住了,只得故技重施的往紫冥身上凑了凑,顺手拿了他庞大的衣摆擦了擦头发上好似随时要结冰的水。 紫冥恨的咬牙切齿却还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度与白蔹交谈“师兄,此人多少也算是我的人,并不是什么教外人事,刚才没有说清楚是师弟的错,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师弟就告退了。” 紫冥说完就要拎着我离开,白蔹哪会让他就这么走了,一个闪身就挡在了紫冥身前,动作直如鬼魅一般,甚至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的我下一刻又跑到了他的身后,比起白蔹来紫冥的武功显然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几日不见,师兄武功是越发厉害了,想来第七层已经运用自如了。 “师弟谬赞,堪堪过了第八层而已。” 紫冥显然吃了一惊,咬牙忍下冲动,狠狠的瞪向我“跟我走。” 我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却被身边的白蔹不冷不淡的插了一句“你想清楚” 我立即咽下了已到口边的话,吱唔了半天憋出一句“先给我件衣服吧。”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再呆下去我老人家的身子骨可就真的吃不消了。 紫冥骤然听到我出声,满脸不可置信,随即明白过来自己一开始就被骗了,那看我眼神就好似要把我吞了一般,实在是害怕的紧. 比起紫冥的凶神恶煞、秋后算账来,白蔹却突然表现的平和起来. 白蔹平稳了一下呼吸,很是温柔的对我说:“这里确实冷了些,我带你出去换衣服。” 想也知道这样温柔的诱惑是陷阱,可我老人家实在是太渴望温暖了,一时间就被白蔹迷昏了头,傻呆呆的就跟着他的话点了头,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紫冥已经气的甩袖子走人了,地上的石阶都被他踩出了脚印,现在年轻人的火气就是大,我不无感叹道。 紫冥出了水牢,心里越想越气,随手将袖子里易容丹的解药砸个粉碎,却还是不解气的连带拍碎了一块假山石。 他就继续丑着吧,最好丑的没一个人敢要——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见紫冥离开,白蔹神色数变,最后看了我一眼,索性也一甩袖子走了人,我看着空荡荡的水牢,自己扒拉着湿衣服捂在身上,就知道他们两个是骗人的。 好在水牢的门大开着,我自己也不是走不出去,先回去找件干衣服穿吧。 哎,我合虚什么时候都变的这么狼狈了?我当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外面显然要比水牢里暖和的多,身上的湿衣在我走回銎玉园的路上已经半干,没有人拦我,却也没有人理会我,他们甚至都不关心我自己能不能走回銎玉园。 不过即使白蔹会迷路,我想我也不会迷路才是,这里毕竟是我的老窝,迷路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抖着半干的衣衫我跨进銎玉园的大门,在暗处无数人环伺的情况下,密道还是不要明目张胆的走的好,免的再被安个罪名关进牢里,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我只是挑拣了最近的路走,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一个“外人”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熟悉,熟悉到知道最简洁的路怎么走。 这是困在銎玉园中十几年的轻竹所办不到的,也不是初次进入幽冥教的琉璃所能够办的到的—— 我的归来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了无尘埃,我本以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却不知晓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麻烦在等着我,而这些人的由来却也只能用意外来表达,只能用荒唐来形容。 我扯着身上半干的衣服,看着眼前一屋子兴师问罪的“妻妾”们,只能望天无语,可怜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人是何时确认我是他们共同的敌人的。 想我容貌尽毁,年龄又已然不小,身子骨也没他们来的娇柔,还是个确确实实的哑巴,他们何会以为我会分了他们的宠,分了他们的出路?谋了他们的富贵?这样的我按说应该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威胁才是。 “轻竹公子这里果然是好地方”一个翠衣服的人淡淡的扫了一眼轻竹的屋子,对着满是灰尘且实在提不上华丽的屋子感叹了这么一句。 “你、你们想干什么?”柒瑷将瘦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可攥着我的手却微微的颤抖着,满是冷汗。 我看的出他在害怕,却不明白为何他还要挡在我面前,这样娇小的他根本挡不住任何东西,也保护不了我,甚至说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梅公子说话何时也有你插嘴的份了。”翠衣人后面的小童大声的叫嚷了一句,柒瑷吓的立即矮了一头,我无声叹息,他这个样子想让人不欺负也难。 “轻竹公子为何不说话?哦,对了,忘了公子是个哑巴了,可惜啊可惜。”我实在难以从这个大呼可惜的人脸上看出半分可惜的样子。 “脸也可惜了,不知道是什么水土不服竟然将公子害成这样,梅七也当小心了才是。”梅七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小茶罐嗅了嗅“这里竟然有教主最喜爱的银豪?轻竹公子果然比我们受宠的多啊!,相信公子也不应当在乎这些小东西才是,梅七就不客气了”说着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罐子就跑到他袖子里去了。 我却只能看着干瞪眼,好在我不是很在乎那茶叶,又想到那本就不是我东西,也没什么必须要回来的理由,也就没理会,可我这样“忍气吞声”的态度无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只见这个拿我一个金笔筒,那个拿我一个湖州笔,最后连墙上的据说是谁谁谁的画也摘了去,比搬家的还利索,至于桌子上的脂脂粉粉,珠宝首饰他们更是不遗余力的拿个精光,最后连轻竹所剩下的几件能看的料子好些的衣裳也都拿了去,比之强盗那是有过之而无所不及。 “啊啊啊,对了对了,忘了问轻竹公子昨夜昨日春风一度感觉如何了?” “只不知道右护法大人是否还会有所眷顾” “哈哈哈哈”旁边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显然已经听说我被捉奸在床的事情了。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柒瑷冲上去就想将那些人拿去的东西抢回来。 那些人哪里理他,其中一个红衣服的上前就给了柒瑷一巴掌,那叫一个响亮,我深呼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哐的一声打在了身旁的桌子上,比之刚才的耳光声那是要多响有多响,要多亮有多亮。 可惜依旧没有人会放在眼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梅七将手中的玉脂花瓶一摔“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拿脚踢踢地上碎成一片片的花瓶,嘴里冷笑:“真是对不起啊,一时失手它就碎了。” 接着又是几声哗啦声,一件件东西掉在地上,摔的摔,碎的碎,面对如此挑衅,我老人家成功的生气了。 一掌拍在刚才那张桌子上,声音比刚才的还要大,还要响,还要威慑人。 梅七显然也被我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微微的震住了,又想到外间对轻竹的传言,勉强稳定下心神,冷哼一声,正打算说什么,却只见我旁边的桌子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轰隆一声碎了,周围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瞠大眼睛—— 梅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看看地上的碎片,再看看我,手指颤抖的指着我,喉结上下来回鼓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能说出来,领头跑了。 他这一跑,其他的人更是不敢久留,一瞬间走的干干净净,我摸摸自己的手,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一会,咽口口水,这回这武功来的可真够及时的,就不知道何时他会再消失了—— 柒瑷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脸兴奋的通红,只听他开心的大叫一声:“轻竹你好厉害,你怎么想到的?你什么时候把桌子锯断的,刚才真的好害怕……” 我抿抿嘴,我还说他怎么没吓昏过去,原来是以为我提前在桌子上做了手脚,不过他也不想想,我这刚从水牢里回来的人,哪里有功夫去做这些大丢脸面的事? 更何况我老人家是这么没德,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人吗? “那轻竹实在是太放肆了。”梅七恨恨的将茶碗砸在桌子上,似乎又想到自己动作可能僭越了,赶紧小心的瞄了一眼上座的碧华,见碧华似乎在沉思什么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才松出一口气。 “你说他一掌打碎了桌子?” 梅七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有些畏惧,他咽口口水点了点头。 “这样你就害怕了?”碧华似乎对梅七所露出的畏惧非常不满意,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看着梅七说道:“那轻竹根本不会武功?” “什么?”梅七瞬间跳了起来“可是、可是——”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轻竹决不可能会武功。”自那日他在衣服边角上发现轻竹两个字起,他就在调查这个人了。 见碧华说的如此肯定,梅七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敲扇道:“你是说、他提前做了手脚?” 随即摇摇头,疑惑道:“不可能啊,我们去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怎么可能有时间做手脚?” “他不是还有一个小跟班吗?” 梅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肯定的想到柒瑷。 “不过,即使他会武功又怎么样?我幽冥教内难道还缺高手吗?”碧华没来由的笑了起来,梅七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你不是只跟在教主身边吗?那轻竹容貌已毁,又是个哑巴,甚至还敢背着右护法勾人——”怎么能争的过我们? “你见过一个惹的右护法不快,还能安然无恙的人吗?”碧华冷冷问道,更何况这个人还同时惹了教主…… 56、碧华(二) 柒瑷停下脚步,迟疑的看向一旁不断倒弄瓶瓶罐罐的人,咬紧下唇,几次想要开口却终究没有能发出声音. 对着这样一个不停在周围乱转的人,我只能无声的叹息,如果再让他这么走下去,也许到明天我也别想把解药配出来. 丢下药杵,拿起旁边的白瓷茶碗,坐到一旁等着他上来说话. 果然—— “轻竹?”柒瑷小小声的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不惹人怜惜。 我无动于衷,继续喝茶。 “轻竹、那个你能不能——”柒瑷迟疑着说出自己的要求“你能不能在右护法面前为我说几句话,轻竹我、我不是想在右护法那里抢你什么,你、你现在得了宠,他们都嫉妒你,你说的上话,你让右护法在教主面前提提我、我——” 我摇摇头,昨天那两个不孝的小菟崽子还把我老人家自己丢在水牢里,我老人家才不要这么快就去找他们。 柒瑷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两泡水珠在眼睛里转来转去,一脸的悲痛欲绝“轻竹,你帮帮那个我吧,我、我——” 我继续摇头,我老人家的身份实在不是说这话的人,你见过哪个爷爷往孙子那里送男宠的?更何况我凭什么给他们送,哼. “轻竹你真的不肯帮我?”柒瑷悲痛欲绝的说道。 这次我很痛快的给了一个点头。 “为什么?”柒瑷难以置信的问道,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唯一一个会帮助他的人,如果这个人也不帮他,还会有谁来帮他?难道他真的要在这里任人欺辱一辈子不成?不、他绝对不要那样,他要飞出去,只要得到教主的宠爱,他就再也不会任人欺凌。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不肯帮我轻竹。”柒瑷低着头喃喃的说了一句,人也不住的往后退着。 看着这样的他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示,无论是白蔹还是紫冥皆非善人,更何况以色侍人,古来无有善终者,他也算是我认识的人,没有必要把他也陷进去。 “轻竹,我、我真的认识你吗?”空洞的两句话说完人就跑了出去。 看到最后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可我堂堂一个魔教教主,什么时候也学会伤春悲秋了? 我看着大开的房门,难得一次为别人打算,却终是换不回来什么,难道我真的没有当善人的资本?仰头望天,肚中却传来饥饿的感觉。 揉揉肚皮,这才想起自昨天回来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不饿倒当真奇怪了。 以前的食物大部分都是柒瑷拿来的,现在他跑了,我也就真的没着落了,看了看经过昨天的磨难之后变的实在有些空旷的屋子,我抬脚出门,总不能坐着等着饿死才是。 “我说的没错吧?” 柒瑷抿着唇低着头,头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要想得到什么只能靠自己”翠衣人抚摸着手下的金角熏炉“别人——谁也帮不了你——” “好了,你哭个什么?把这个下到轻竹的饭食里,我自然会把你引见到教主面前,获得教主的宠爱指日可待。” “你——” “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柒瑷摇头,眼前这人深得教主宠信,更得教主看重赐住碧海潮生阁内,他根本不怀疑他能将自己引见到教主那里,可是—— “你、为何要陷害轻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找上他。 “你不用管,你只要将这个东西让轻竹服下,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让你见到教主。 “可——” “你还不懂吗?他根本不会帮你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因为——” “因为,他被人捉奸在床——” 什么?柒瑷猛的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原来轻竹偷偷的溜出去是为了—— 看着眼前神色惶恐不定的起柒瑷,碧华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的人还能再蒙恩宠吗?我不怕告诉你,现在右护法是连见都不想见他,更别提什么飞黄腾达,凤凰高飞了,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这里只有我才能帮你。” 说着将一个黄色的纸包递了过去,柒瑷颤抖的伸出手,似乎承受了千金的重量一般。 “这、这是什么?” “放心只是一些让人发狂的药物,到时候他一发作我就有理由将他从这里赶出去了。” “什么?你、你要——” “你也别这么看着我,这样对他未尝也不是件好事,一个背叛右护法的人,你以为还能活着吗?如果他疯了,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右护法、右护法派了那么多的人去找他” “那是他偷情以前,现在右护法已经知道了,你认为还会放纵他吗?他的那个情人可是被判了削邢,而他身边的人,如果不小心的话可能也会被——” 柒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削、削邢…… 正午的太阳有些大,照着粼粼的湖水也难得有个阴凉处,我擦擦额头上的汗,快步过了临渊阁,若是没记错的话,厨房应当在西北角才是。 可就在我转过回廊的刹那,突然横里蹿出个人来,看模样当也是这銎玉园里的才是,可—— 我实在想不出来,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是让人惦记的,若非如此,怎还会有人来投怀送抱? 没错就是投怀送抱,还是十分激烈的那种,因为就在我吃惊的档,那人已经开始扯我衣带了,我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实在不能确定“轻竹”认不认识他—— 不过无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我是绝对不会跟人野合的。确定了自己所要坚持的,我立即抢回主动权,劈手夺回自己的衣带,大手一扇,人就被我一咕噜扇旁边湖里去了—— 咽口口水,我只能无奈的咋了咋舌头,忘了自己那武功又开始时有时无了,虽然微弱,但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却是强过太多——以至于这么轻轻一呼啦,人就跑水里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武功似乎比昨日又强了一些,难道它终于开始复苏了不成?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武功我着实有些头疼,就好像有万贯家产无法花销一样,有还不如没有。 57、碧华(三)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要跟着喊,我畏水,要我下去救他是不太可能的了。 水里的人不断的挣扎着,早已不见了刚才的风骚,头上甚至还歪歪斜斜的顶了一片大荷叶,着实滑稽可笑,我也确实笑了,只不过笑的显然不是时候。 “你在做什么?”骤然一个声音在我身侧响起,将我骇了一跳,急忙回身,却只见到紫冥闷着一张脸站在远处,我只当他昨天走后就不想见我了呢。 见我看他,紫冥将脸撇过一旁,他自然见到了落水的人,在他与我对话的当已经有人将刚才不小心被我“呼啦”入水中的人救了出来,只见那人衣衫不整,脸色苍白隐隐有些青色,身上水草污泥自不必说,只那湿嗒嗒的样子就已经狼狈非常。 “怎么回事?”我不确定他这话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水里捞出来的人,更何况连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紫冥蹙眉冷眼看向哆哆嗦嗦早已跪到地上的人,没有再次开口。 可又何必轮到他来亲自询问—— “小人薜喜见过右护法”薜喜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模样不错,身段也好,可惜这里身段容貌好的,比比皆是,怎么也显不出他一个。 紫冥并没有理会这个叫薜喜的人的意思,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死上十个也不打紧,更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 在轻竹的小院外转了一上午也没进去的护法大人为了某些理由并没有转头就走的打算。 他不走,这里所有的人自然也走不了,他不说话,这里所有的人自然没有开口的权利,总之他在这里呆多久,现场的人就要跟他在这里站多久。 我肚子是越来越饿,还好也不知道是饿的过火了,还是我的修养终于又回来了,它并没有如擂鼓一般大声喧哗,少不得保住了我的一层老脸,可这么在这里干耗着也绝对不是个事,我想开口,却想起自己在装哑巴,即使紫冥和白蔹都已明了我并非哑人,可当真突然说话了却也少不得引些麻烦来,而在我解药没有彻底吃进去之前,我并不想沾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麻烦一般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大人为薜喜做主”说着那薜喜竟然在地上狠狠的磕起头来,一下一下的实在的很,那地又是青石板子铺的,没两下就见了血,可这人却像不知道疼痛似的,一边磕着还一边哭诉“薜喜是重阳分坛前年送来的人,薜喜知道薜喜什么也不是,可是薜喜毕竟还是教主的人,可——可这人,这人——”说到这里呜咽起来,似乎难以济力一般。 我猜他下一句定然是哭诉我将他推入水中,害他性命等等,却不想他说的比我想的罪名还要多上一条,也就这么一条,立即让紫冥变了脸色。 “这人胆大妄为想要、想要——,薜喜不从,这人就将薜喜推入湖中,说薜喜要不从的话就要、就要薜喜淹死在这湖中——”说完这绝对属于诬赖的几句话,薜喜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猪狗不如了,假使我得了老年痴呆的话。 紫冥气的浑身颤抖,昨天才——今天又—— 想起任嚣、白蔹,紫冥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那瞪向我的目光简直就和秃鹫看尸体差不多,吓的我赶紧摆手摇头示意自己清白如故。 可惜——天不从人愿,地不待我公—— 咽口口水,扯着自己大开的衣襟,我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忘了刚才衣带被人扯开过了,我不摆手它还夹着,我一摆手它索性都滑一边去了——衣服的料子太软太滑果然不是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个刚轻薄完别人的人一样了。 紫冥猛的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好、好一个狗改不了吃屎,色胆包天的无耻之徒。 “你、你好——”一字一顿,一字一重,紫冥呀牙回身,抬腿就要走人。 我一看,也不知道哪跟筋不对了,上前就扯住了他的袖子,我并非什么心软的人,更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物,这次却偏偏看不得这人生气发怒。 难道我真是老了吗?老到对着一个本轮不到我同情的人去同情,对着一个本不该发情的对象发情,对着一个本不该多所牵挂的人牵挂了—— 练武之人最忌多情,情多而意不坚,心多而广生疑,我这时却屡屡犯忌,想来武学之上难有再高的修为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怅然。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被我扯住袖子的紫冥却好像爆了皮的豆子,怒气一下子冲到极点,比刚才高了十倍还多,吓的我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紫冥却不管我说不说,估计即使说了也是白说,围着我什么乡语俚语的大骂了一通,我都不知道这些个我听不大懂的词汇竟然能从这么张漂亮的小嘴里吐出来,可现在紫冥就好像被咬了尾巴的兔子,赤着一双眼睛到处咬人,我赶紧明智的低头,摆出认下服低的态度,顺便好好消化一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千古名言。 我这一回可能是当真把眼前这个人惹毛了——要不然以这人的教养脾性,怎会骂出这许多话来? 被紫冥突如其来的大骂惊到的人,显然不止我一个,甚至说只要听到的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只不过有的表在面上,有的藏在心里,放的地方不一样罢了,不过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即使听到了也只会当没听到,即使自己耳朵聋掉,也比听到那高高在上,平时桀骜不驯,冷脸乖张的人大失仪表的骂声来的好。 其实若不是时候真的不对,地点真的不对,人也真的不对,我会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吃醋吃到天上的——泼妇—— 我天马行空而上,脑海中想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像话,强势的不像话,乖张的不像话的男人有一天穿着布裙荆钗撒泼耍赖的叉着腰骂街的样子来,不由自主的扑哧一笑—— 周围霎时静的落针可闻,我僵硬的缓慢的抬起头来,紫冥的表情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刚才的轻轻一笑,似乎还有些微的回音缥缈的撒在周围的空气里。 我想我应该是完了—— 58、误食(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捏了一把冷汗,同时非常有默契的秉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没有人敢如此放肆,除了不知死活为何物的薜喜。 薜喜一见我犯错,立即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喊了声放肆,并力陈我的罪过,当然里头大不敬站了头条,比起对他这个小人物的意图不轨,还是不把紫冥这个大人物放在眼里的罪过大些。 可惜他到底少不更事,也许连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也不会知道,我摇头叹息,他这不是明摆着将紫冥的狼狈看眼里了吗?若让他活着,紫冥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果然紫冥看了一眼薜喜,虽然没说什么,我也清楚薜喜是活不过今天了,就不知道他突然跑来投怀送抱是谁指使的了。 别问我为什么怀疑他,我可不认为眼前这个人可以清楚的将时间拿捏的如此之准。 薜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吓的瘫软在地上,花容失色不能言语,见紫冥要走,立即想要爬过去恳求饶恕,却被紫冥身边的人拦在了后面。 这次我没有再追上去,刚才他在我耳边说的话我依旧记的清楚“从此以后,两不相干”我想我是真的把他惹到了极点。 突然没了吃东西心情,也不去理会地上失魂落魄的薜喜,我抬脚往来时的路走去,心情着实有些郁积,也许我比自己想的要在乎这个人,也说不定。 “你回来了?” 看着小跑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的柒瑷,我不由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早料到这个懦弱的小人儿会自己回来,却没想到速度这么块。 “喝、喝茶” 我接过茶杯,丝毫没有怀疑的凑到嘴边。 “别——” 我抬头看他。 “烫”柒瑷根本不敢抬头,嗫嚅了半天吐出一个字来,内心里矛盾不堪,他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是为轻竹好,是为轻竹好,对他们都好,都好。 可是人又如何能完全摒弃自己的劣根性,说多了为别人好,到最后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我心思还在刚才离去的人身上,其实他要是再把我扔出去我道不觉得有什么,可他这么平平常常的说两不相干,我却没来由的有些慌神,连一心求配的解药也没了捣腾的心思,我试了试水温,确实有些烫,却也不是很烫,端着端着就喝了下去。 柒瑷接过空空的杯子,好半天也无法挪动一步,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而且越哭声音越大,我只觉心烦意乱,浑身燥热难发。 本以为是被哭声扰的,可默运静心决却不起半点作用,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 怒瞪一眼地上的柒瑷,看着他不住的往后爬,我只恨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别人,忘了三十年前的诸多教训。 柒瑷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样子的轻竹,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是因为轻竹长满红斑的脸,也不是因为轻竹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相反轻竹还是以前轻竹的样子,轻竹只是坐在那里,可那居高临下的感觉,却让柒瑷没来由的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以至于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 我盯着地上卷缩发抖的人看了一眼,立即打坐静卧,那燥热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缓的样子,反而更加的燥热难当,我啪的睁开眼,一把将手边的花瓶打落在地,下什么药不好,偏偏下的是□□。 “轻竹、轻竹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威胁我,轻竹,这样对你也好,你疯了之后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总比死了好,我得到教主的宠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好像是被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柒瑷突然慌乱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开始解释,可是这些解释又当的了什么用。我知道要害我的人必然不会是柒瑷,就好像刚才借故诬陷我的薜喜一样,有一个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只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什么人,让他挖空心思来陷害我。 薜喜和紫冥出现的机会太过巧合,如果当时我没有将薜喜打入水中,只怕当即就会被人捉奸,而此时那人又让柒瑷来对我下药,哼,只怕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我若是饥不择食拉了柒瑷来解药,只怕下一刻就会有人来我这里捉奸。 而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捉奸在床,我只怕命再硬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当然那是针对轻竹来说,我是轻竹吗?不是,我是合虚,合虚是谁?合虚要是这么死了合虚就不是合虚了,我也就不是我了—— 我恨恨的咬一口牙,抬脚往门外走去,只希望那人已经回了他的住处,我寻人也好寻些,随即又想起前几次的春风撩渡,身上不由更加难受起来。 快步出了銎玉园,我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紫冥的住处,随手抓过路过的人张嘴就问:“右护法住在哪里?”这时我□□难当,自然是没有心思再去掩盖我是哑巴这个事实。 来人显然没想到会突然蹿出来这么个人,伸手就要拔剑,却被身后黑色小轿里的人喝住了动作。 我也是这时才看到他身后的轿子,轿子只是普通的轿子,可抬轿子的人却绝对不一般,我心中一凛,暗中苦笑,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个大劫没有过完,老天怎会容我舒服。 轿子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内容却大出我的预料之外“临汾,你送这位小哥去右护法那里” “是”临汾虽然诧异长老的吩咐,却没有半分迟疑自己所接到的命令。 我隐隐约约觉得那苍老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无法理清因为药力而混乱不堪的脑子,而我现在也顾不得其他,只知道快些拉了人解了火热灼痛才是必须。 那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弄的我现在耳鸣目花不说连走路都有些软绵绵的,见那领路的过来,立即一头栽了过去,还不忘交代上一句“兄弟,用轻功,越快越好。” 59、误食(二) 一路风景变幻,我被人挟着肋下飞纵于众多建筑之上,目光愈见迷离,体内的药性发挥的更加的厉害了. “此处已为非吾轩”说完闪身离去,速度之快比来时尤甚。我勉强挽回迷离的神志,看着眼前华丽有之却显的分外清雅的屋宇,这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住在这非吾轩里,这非吾轩本为药阁只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强硬的法子夺来当了自己的住所,不过这里也确实清幽,是个住人养人的好地方。 浑身□□难耐,我抬脚就要往里去寻人,可这里既然被那人占了岂又是别人说进就能进的?先前我有刚才那人护送,这时却再也没了护持,眼见着药性越来越强,我看着挡在面前的两个黑衣人,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强闯进去。 “来者何人?所来何事?”我才抬出去的一只脚,立即被人挡了回来。 “我要见右护法,快带我去。”我眼珠一转,索性摆起脸色,道:“若是耽误了本公子的事,哼——”论起嚣张跋扈,我岂比紫冥差?岂比白蔹含蓄? 若当真是个稳重的性子,当年也不至于去喝那长生了—— 两个黑衣人见我如此,立即迟疑起来,对望一眼,收起佩刀,拱手行礼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我等也好进去通报。”刚才送他来的人,若没瞧错当是大长老手下的人才是,算算日子,今天也正巧是大长老前去见先教主的惯常时候. “我要进这里还要通报不成,让开。”我夹紧两腿,只感觉浑身上下热的难受,见这两人竟然还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索性运起轻功直闯了进去,再与这些污七八糟不懂眼色的东西罗嗦下去,我老人家绝对会死于□□焚身。 两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我会硬闯,赶紧伸手阻拦,可显然也有所忌惮不敢真的动兵器,只与我缠斗起来,希望能将我拦下,毕竟要真的让人闯进去的话,他们也不好交差。 他们有忌惮,我自然也不会没有,我武功恢复不多,内力又是纷乱,压制体内药性已然用了泰半,现在又被两个小小的根本看不上眼的角色拦住,怎能不气,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自然而然的运起九火一个闪身就蹿了进去。 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人就已经没了踪影,心下一骇,立即往里追去,这时非吾轩里早就响起了尖锐的哨声,而等两人进去的时候,刚才闯入的丑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可就算如此却也难以将人擒拿,只见那人身形飘忽,乎左乎右,直如鬼魅一般,实在难以想象是何等功夫,竟然精妙若此。 我本就难受的可以,这些人却偏偏还要挡我的路,心里起急直接一掌拍了出去,可出来的力道却远远低于我的预料,试着又打了一掌,劲道更小了,我不由悲鸣一声——看着周围乱舞的兵器,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住手” 我闪身躲过腰侧袭来的刀片,抬脚踩住一节九节鞭,气喘吁吁的暗中捏了把冷汗,若不是这人喊了一声,我只怕就不止划破衣衫这么简单了。 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我面前,挥手示意将我放开,见没有什么损伤后立即追问:“怎么回事?” “启禀龚护法,此人擅闯非吾轩。” 龚袭一挑眉,直直看向眼前面红气喘衣衫被利刃划的乱七八糟的人,皱眉,这人他明明记得没有武功才是啊?难道—— 龚袭闪电一般出手直直抓住我的脉门,眉头深锁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龚袭百思不得其解,就他所探,此人脉象虽然大异于常人,但这身体里确实没有半点内力,若单说招试的话—— 龚袭不由讪笑一声,暗道自己多心,招事好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内功呢,但凡练武之人,只要外家功夫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而然的就会带动气的变化,就比如拿少林寺来说,初级僧人都是先练体魄使丹田之中产生灼热之气之后,才会传授内功心法以助门人提炼内力,将之归导壮大,并善加利用。 可这人是怎么闯进来的?难道是他把自己的武功隐藏了?龚袭再次打量起一旁着实有些软绵绵的人来,再怎么看这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实在不像什么世外高人,突然之间龚袭又想到了这人坐在台阶上看着远方的那一幕,或许——真的—— 身体难受的好像掉到火坑里一样,我腿脚无力的滩在地上。 龚袭见人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手坐到了地上,哭笑不得,将刚才的疑虑全部打消,不要说是眼前这个丑人,就是他只怕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内力完全掩盖,真正能够达到那种程度的高手,少不得要个一甲子的功力,更何况假使这人真的如此厉害的话,现在不早就闯进去了吗,也不会被挡在这里了,自己太多心了—— 认了自己的多心,龚袭看着地上的人,询问道:“琉璃公子是要见护法大人吗?” 我见过这人,自然知道他是跟在紫冥身边的,他口中的护法大人自然也就是指紫冥了。 忙不迭的点了头,扯着对方的袖子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快带我去” 我这一声刚出口便后悔了,小心的瞟了一眼因为吃惊而张大眼的龚袭,只得含糊的解释道:“你家右护法给我吃了什么就能说话了,我这次来就是来谢他的。”撒谎不眨眼。 龚袭立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还不知道刚才在銎玉园里发生的事。 “公子请跟我来”龚袭说罢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自然是屁甸甸的跟了上去,连酸麻的腿似乎也突然来了劲道,不似刚才那般无力。 “龚护法这——” 龚袭摆手,示意无碍,那个出声的黑衣人立即带着自己的手下消失在了殿前。 这非吾轩虽以轩为名,但这幽冥教里处处繁华,这非吾轩建起来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算上白蔹住的碧海潮升阁还有东华山上的西鎏宫可谓三星连照,銎玉园虽也华丽无双却也只当是个休憩的花园而已,比不得这里,至于以下的五楼更是环梗在其左右,以其而为招瞻。 此处下接五楼上达天音广扩殿,东临西华山,西可通銎玉园,实在不能说不是个好地方. “龚护法?”盈月有些吃惊的迎上龚袭,不明白龚袭为何才离开就又回来了. “右护法还在里面?”龚袭说着看了紧闭的殿门一眼,刚才他来的时候就被告知紫冥正在休息,所以才折返而去,正巧看到前庭那一幕,可现在——龚袭看一眼摇摇晃晃的跟进来,明显气力不济的人—— 俯身在盈月耳边说了什么,盈月立即吃惊的看向柱子旁边滩的不成样子的人,只差没尖叫上一声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多瞧了那么几眼,毕竟能令右护法大人“魂牵梦绕”的人,这个世界上并不多,甚至说很少很少,少的几乎没有—— 不过这个人还当真是长的不怎么好看,听说以前也是个美人,可惜了—— 我扶住额头,只觉耳鸣之声轰轰不去,绕的我头疼不已,再加上体内□□无处发泄更是让我看起来虚弱非常,若是解的不及时或者说憋久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想到这里,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爬起来就去捶那大门,怎奈那门好似是从里面封死的,若非如此我怕早就把它踹开了,可现在—— “紫冥,开门,紫冥宝贝儿,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就只能随便找一个解火了,其实想来那銎玉园里的都是美人儿,随便抓一个也没什么,我却偏偏大老远的从西头跑到东头,实在有些自找苦吃的意味。 盈月吓了一跳,脸色骇的惨白,慌着就要上前将不知死活、大声喧哗的人给制住,不想却被旁边的龚袭拦了住。 “龚护法这——”万一要是这人在护法眼里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地位的话——盈月不敢想下去,只怕到时候她和龚袭都会受罚。 殿外有人,殿内自然也有人在伺候着,我这般擂捶里面就是睡死了也不当半点反应也没有,果然没过一刻就有一个苍白着一张脸的侍女哆嗦着开了门,我感叹一声这里美人不少的同时,立即伸手去推,那侍女门才开了一条小缝,被我这么一推直接就跟着栽了出去,我也顾不得理会,直接从她身上跳了过去,直冲入内,那速度只怕比赶着投胎的都快。 龚袭与盈月对看一眼,迟疑着要不要跟进去的时候,就见一个肉团从门里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门前的光滑石板上。 那石板擦的光可鉴人通体黝黑完全将我所有狼狈的样子照个一样不差,眼见着刚打开的门就这么无情的合上,我哀鸣一声,扑上前去,忙着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一进去就扒你衣服“你放我进去吧,我们好好谈。”等我解了浑身□□,怎么谈都可以啊! 60、误食(三) 紫冥揪着自己被拔开的衣带,气的浑身颤抖,面色铁青,若说他见过什么人比这人更无赖那真是说的轻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伸手就拍在身旁的熏炉上,只见铜做的熏炉下一刻就变成了碎片,连带着好大的一声响,而由于力道过大,那些细碎的铜片向周围激射而出,殿内的饰物在一连串的霹雳乓榔声中又碎了不知多少. 而那响彻天地的拍门声,也成功的转化为静寂. 里面那么大的动静我自然是听的清楚,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小小的捅了个洞看了进去,只见一屋子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缩的厉害,正想看看那人气到什么程度,就被一个茶杯砸了回来,好在这门上的丝有够坚韧否则这瓷片还不滑伤我的眼? 抿抿唇,我尝试的拿手小小的敲了敲那沉重的红木门,见里面没有丝毫动静,于是将力道又加大了些,如此反复,终于里面的人受不了了,霹雳一声吼 “把人给我带进来”我想听到的——可惜—— “把他给我扔出去”这才是紫冥吼出来的。 …… ………… ……………… 我悲哀的看着层层合上的门户,艰难的爬起身,身上的欲望叫嚣的厉害,却依旧难以磨平我的悲哀,我怎么就忘了,里头的人是个喜爱扔“东西”的家伙,没有被丢下悬崖已经算是幸运,可这次为何他不把我扔到山下呢?明明这次的火气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来的大—— “你在这里做什么?”温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回头去看,却是一白衣红带,书生样的人。 我在看着寒谭,寒谭也在看着我,直到我看累了,他才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动作温柔,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屈尊降贵了,我也着实有那么几分的“受宠若惊”,不明白这位左护法大人原何在“整治”我之后却又如此待我,这反差未免太过大了些,毕竟他前些时候在大殿上暴我的老底可是很有可能要了我的命的。 “你别怕”寒谭见我此等模样,不由冲我微微一笑,唇角微微勾起,霎时春风拂面绿水生波,看的我不由有些失神。 这个人——跟三十年前的一人像了十分,同样的温润如玉,似水无波,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寒谭突然蹙起眉头,刚才还笑的温柔的脸也跟着冷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视线下移,立即见到一双白玉般的手,而这双手这时却被我好似不死的抓在手里…… 冰凉滑腻的感觉,让我浑身上下不断叫嚣的欲望更加的难以抑制,苦笑一声汕汕的收回自己的狼爪,我只知道眼前的人再怎么样也是碰不得的,比门里的那个还要碰不得,我还是回去找潭冷水降降火好了,沾这些腥臊带的都是麻烦,一个麻烦多过一个麻烦,麻烦到让我不想再沾惹的程度—— 明明是让人兴奋的□□,为何我却感觉如此疲累呢?摁揉额头,直怀疑是憋久了产生的副效果。 “你怎么了?”寒谭蹙眉看着眼前混混沌沌的人,除了面色委顿以外,还真看不出这身强体壮的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才这么想着,那混混沌沌好似没睡足的人摇摇晃晃的就朝着他倒了过来,手长腿长的身体就好似根面条似的软的没半点样子。 无奈再次伸手接住,寒谭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着实有些厌恶,可又不好松手,只得这么任人在自己身上挂着。 一靠上那温热的身体,我立即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冒股子的兴奋,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去摸人家的腰,那腰劲瘦有力凭地好感觉,鼻翼鼓动又满是清雅芳香,将我本就混沌的脑袋迷的更是不见一丝清明。 寒谭浑身一僵,鼻翼鼓动,伸手—— “啊呀”我就这么再次回归大地…… 瞧着转身离去不紧不慢气度依旧的白色身影,我自动忽略他脚下所踏过的落叶,那齑粉一样的叶末并不是我喜欢的,而能将这么绿油油的叶子弄成冰渣滓的样子,显然这人也不如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大度,至少以前那个温柔的人就从来没有这样过。 非吾轩内阁之中,紫冥坐立不安,眼睛不时看向外面,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本想定还要听那鬼哭狼嚎,那烦人见的东西怎就真的静下来了?难不成属下不知轻重将人直接摔昏过去了? “嘭”一掌拍在实木的雕花扶手上,也不见手红,还是依旧那么白惨惨的样子。 盈月小心指挥着众人打扫着周围的碎东西,猛的听见这么一声,吓的立即腿脚一软噗的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里抖擞,心肝里乱跳,花色容颜早就没了样子。 这时又听旁边咚的一声闷响,原来早有那不禁事的提早晕了过去,盈月小心翼翼的深吸了一口气,僵着脖子去瞄紫冥的脸色,只见那紫檀雕锦座上的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一直看着殿外,神思不属,只两眉峰峦重聚夹的死紧,竟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周边的响动。 暗松下一口气,盈月小心的起身退出殿外,直拉了一直侯在外面的龚袭说话。 “怎么样?”那人又被扔了出去,龚袭哭笑不得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心,看那人急急来此的样子,说不准真有什么事也说不定,更何况右护法是个什么心思他也不是很能揣测的清楚的。 再加上他刚才得到的消息,那人似乎刚把右护法惹昂怒了,而刚才又不知干了什么被直接扔了出来,又被颠倒着扔了出去,这一而再、再而三,就是再怎么的怜惜、不同,只怕也被折腾光了。 盈月摇了摇头,示意紫冥的还在生气,接着小声同龚袭说道:“您快去看看刚才扔出去的人还在不在,要在的话——”盈月回头看了殿内的方向一眼,抿了抿色泽鲜艳的樱唇“不妨让他回来。” 伺候了这么久,能被留在这里的多少也懂得主子的心思—— 西华山之巅,碧海潮生阁上,翠云环绕,如烟似海,琴音广博似透天而来,奔腾之势,婉转之态,回荡缥缈之音,清脆悦耳之鸣,低沉雄厚之吟无有一样不足以傲视天地. 白蔹端坐于清明台上,指调宫商,盖走徽羽,袍袖随风而起,衣带卷云而升,飘飘之态,直如谪仙一般无二,可惜没有一个正道中人会以为这人当真是个神仙,就是神仙也是主掌五刑的肃杀之神—— 碧华与一干侍者站在外围压紧呼吸,生怕扰了端坐之人半点兴致,虽然相隔较远,但看着那端坐在西华山最高处的人,碧华还是止不住的痴迷,他知道自己是如何的爱着这个人了,可他从不认为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他是幽冥教的人,他全心全意的爱着幽冥教至高无上的神,他想留在这人的身边,汲尽自己的所有,可是这个人并不需要他的爱,那高高在上的地位,那让人万分尊崇不容触动的身份,每一样都将他拉离的更远,远的他再不敢奢求能够得到这个人的一点垂怜,可他依旧无可救药的幻想着,幻想着自己总有那么一天或许可以——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为此他不能允许任何变数的存在—— 碧华咬牙,暗中深吸一口气,抬脚小心上前,金色的琉璃砖上倒映出谦卑恭谨的身影,在这个人面前他早已卑下的没有样子. 本不该得到的东西,当他用强硬的手段去谋取时,便注定了失败—— “什么事?” 这时的白蔹正好收指,显然一曲已毕。 碧华猛的跪下身,叩头于地,对于他这样突兀的动作,白蔹并没有什么表示,只静静的调试着琴弦,单或发出几声响来,古朴浑厚只不知道刚才这人是如何用这把琴弹出那等清脆若泉水叮咚的声音来的。 “碧华有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见白蔹不答,碧华故意装作迟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白蔹还是刚才那副样子,但是碧华却知道,这个人已经不耐,为了一个情敌,他可没必要惹得眼前这人不快,如此想着,碧华赶紧将自己要说的倒了出来,不过该用什么语气还有什么表情来说,他早就拿捏了不下百遍“碧华今早见了昔时的一个密友,从他那里意外听来一些消息。” “不知教主是否还记得轻竹?” 听到轻竹二字,白蔹的动作明显一顿,碧华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好似有千万之蚂蚁在啃咬一般,袍袖下的指甲刮在坚硬的地板上,隐隐发出钝痛,却也只有这阵阵疼痛才能缓解他心中犹如针刺一般的感觉,不是一根针,而是千万根针那样的。 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那个轻竹有什么好?样貌丑陋,年岁看起来比教主还大,甚至是伺候人的功夫都不如他,为何——为何独独是他? “轻竹什么?”白蔹见碧华说着没了声,也不怪罪,只挑眉问道。 “轻竹公子似乎是病了”碧华将头压的更低,小心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似乎是怕白蔹怪罪他拿这小事来扰他一般. “病了?”白蔹回头看向碧华。 “是”碧华小心应道“似乎是感染了风寒,不过教主放心,轻竹身旁一直有柒瑷照看,听说那柒瑷与轻竹最是知心,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才是” 白蔹想起那天自己离去前的情景,那水牢阴寒那人又身无片缕,不病倒是奇怪了,只不知道重不重。 想到这里索性站起身来“去銎玉园” “是”碧华起身跟上大步而去的白蔹,心下苦涩,这人终究还是真的去了—— 他让柒瑷给轻竹下药,本就意在让轻竹迷乱与柒瑷有染,再设法引白蔹去,将这个心头大患连根拔起,可白蔹当真因为他编排的理由去了,他却半点也欢喜不起来,那轻竹不过是生个病,教主就这么眼巴巴的赶了过去,此等恩宠却是他求都求不来的。 61、误食(四) 烟波春水笼葳蕤,朦胧柳色添绿衣,弹指只说风光好,谁言风光同人老. 天气很好,我爬上栏杆,纵着身子就想往那看起来同样也很好的湖水里跳,从没有任何一刻会像此刻一样,让我觉得这湖水是如此的可爱可亲,身上的燥热,心底犹如猫抓一般的搔痒,更是容不得我有半点厌恶的心思。 可惜,难得有我想要戏水的时候,却有人不解风情的硬插了进来。 龚袭一路追来,本想找个适当的机会暗中提点一下这人,一方面缓解了那殿里人的怒气怨气,一方面也是为这人考量,可不想,才跟着这人转了一个回廊,就见这人想不开的投湖自杀,这还了得? 龚袭一个飞云纵射身而出,赶在那人落水之前又将人又提了上来,心中不由捏了把汗。若是自己没有跟过来,这人说不定就死在这湖里了. “你这是做什么?”就是被扔出来也不至于自杀吧?更何况,难道这人不明白?右护法只是一时在那气头上,这事过了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我站稳身子,脑子昏昏沉沉的,视线也跟着不清楚起来,好半天才看清满脸焦急一幅关心模样的龚袭,虽说这人也是好心,但终究还是坏了我事,没心情搭理他,满身的痛楚只让我想要浸到水里来缓解。 龚袭见我又要跳湖,一伸手就点了我两处大穴,然后就围着我转起圈来,嘴里还唠叨着什么以后什么恩宠什么的,直让我本就焦躁的心更加不胜其扰起来。 若说我真有那寻死的心的话,也不会挑这等小湖来跳了,可眼前这个木头似的人怎么就不明白,揉揉昏沉沉的头,我正打算解释我并非因为紫冥将我扔出来我就要自杀这件事实,却被另一个人的加入,搞的连开口的机会都失去了. 白蔹阴刹着脸,明明还是先前走路的雍容样子,脚下的土地却好似缩了一般,眨眼就来到了我的身后,一只手随即便扣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力道,只怕骨头都要碎了. 我不由□□了一声. 白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从清明台赶至銎玉园并没有同意料中的一样见到病重在床的人,秉着找找的心思来到此处,却让他看到这么一幕. 天知道他远远的看到这人纵身跳湖的样子的时, 心险些吓的停止跳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害怕这种懦弱的感觉,可是今天他首次尝到了,因为这个人——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似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我咬牙咽下冲到喉头的腥甜,左肩上的巨痛让迷离的神志刹那间有那么一丝清明,却也同时夺去了我最后的一丝力气,额头上的冷汗滴答而下,我已经分不清这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药性而起的反应了。 龚袭见到突然出现的白蔹,吓的立即跪倒在地“属下龚袭见过教主,教主万福同安。” 白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下莫名而来的怒火,身体却有些僵持,对于面前跪安的龚袭却是不与理会. 而另一方面,我又怎会毫无动作,想我老人家皮薄肉嫩的紧,怎禁的起他如此折腾,伸手就去掰那铁爪,却不知道这白蔹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也扯不下来,原本有些清醒的神智也因为这人靠在旁边而再次归为迷钝,现在在我眼里这突然跑过来的美人儿无疑是送到嘴边的饽饽,何况这饽饽自己还不住的飘冷香,直把我最后一节谗虫给勾搭了出来,伸出手通过迷离的视线找准方位,也不去扒那掐的疼的手指了,直接将白蔹的小腰拦在了怀里. 看着小心翼翼拦住自己腰肢的人,那一向明亮的眸子却不知何时变的氤氲,白蔹不由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碧绿的湖水,高高的横栏,以及那不顾一切纵身而入的身影——这么想着心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松开右手,迟疑了一下搭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上,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意直直扩散开去,满当当的说不上好受,却也醉人。 白蔹这一动作,我俩就好似抱到一团似的,龚袭不由将头放的更低,心里犹如波涛一般滚滚不停。 深吸一口气“启禀教主,右护法急着见琉璃公子,不知属下可否——” 白蔹扫了龚袭一眼,显然对于这人所提及的事情并不满意,空着的左手将我扯个圆圈,竟是想就这样带回碧海潮升阁,至于紫冥是否真的要见人,却不是他要考量的了,要是想要人的话不妨到碧海潮升阁来。 龚袭眼见着白蔹要将人带走,心下焦急,可以他的身份来说,刚才贸然插口要人已是不该,这次要是再不知好歹的话—— 也就在这时猛然见刚才还蔫哒哒的人竟然在跟着白蔹走了几步之后剧烈挣扎起来,龚袭吃惊之余,却又止不住的暗喜,忙奔上前去,想将人设法留下. 其实不用他如此谋划,我要是还清醒的话就决不会跟着白蔹去自找罪受,你说我现在需要的是冷水和美人,白蔹虽是美人却绝对不是可以碰的美人,而冷水就不同了,旁边就有一湖,还不怕跑了,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自找麻烦,更何况,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我跟着他走了,难道他就能任我胡为不成,只怕比之紫冥将我扔出还要严重上千倍.这么想着,我自然是再不肯跟他走一步,转了身子就想再往湖里跳. 白蔹面色一寒,下一刻我就又被制了去“你就这么想寻死?” 见我还是盯着那湖水不放,白蔹不由压低声音放柔口气,似安抚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他这样问其实就是打了帮我的注意,要是换了其他的想这时候已经扑过去大喊什么教主为我作主什么的了,可我能喊什么?说我被人下了药,这时候需要一个美人,您老人家可怜可怜一下我老人家给赐个美人儿来暖床吧? 我若真这样说了,八成不用我自己跳,下一刻就会被扔水里,一劳永逸还不用浮出水面的那种。 我这边脑子糊涂只想往湖里跳,白蔹那边却是耐不住的先发了火,想他何曾如此放低身份好言好语过,可对方不但不搭理却好要跳湖寻死,真是岂有此理—— 白蔹气急索性一伸手将人拎着脖子提到了水边上,不是要寻死吗?好啊,我让你跳个痛快。 想着就要将人往湖心掷去,龚袭一见,吓的三魂去了六魄,赶紧上前,可他是什么身份,白蔹要做的事情那是他能拦的下来的。不过终究还是起了那么一丝的作用,至少稍稍拉回了白蔹的一丝神智。 “还要跳吗?”白蔹站在栏杆上,那木制的栏杆不过两指宽细,这人刚才也不见动作竟就平平稳稳的站了上去,还四平八稳的跟在平地上一样,衣袖袍服无风自动,暗色花纹隐隐流动,端的是如仙似魅,这时只见那英挺眉目敛于眉心处,锋芒之色早已露的无疑。 挂在白蔹手上,我晃了晃自己的身子,估计上吊也就这个样子了. “你——”白蔹气急。 眼见着这下是真的要将人往水里丢了,龚袭那还顾的上什么,扑上前去就是大呼“请教主恕罪,这、这人只是一时伤心所致,并无冲撞教主的意思,还望教主怜他一片痴情,饶了他这一回吧。” 也不等白蔹询问,直接跟倒豆子似的的将紫冥赶我出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不忘夹杂上一些幽冥教外的事,直把我救紫冥的事罗嗦了个干净。 白蔹本就对紫冥认识我事情多所怀疑,只是无从问起,虽然他自己也猜出我与紫冥大概在以前就认识,可毕竟只是猜测,这下子一听,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纠葛,又听到我被紫冥一掌打到吐血的事情还有紫冥将我扔出莱州城使我被人所害至此等缘由,不由是又气又恨又妒,气的是这人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不自量力,恨的是这人屡教不改不知进退识人不清,妒的是——让这人付出这么多的人却不是他—— 白蔹的手抖了抖,下一刻手中的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顺着个弧就飞了出去,哗啦一声摔入水中。 我算是如了先前的愿,眼前一黑,冰凉的湖水透体而来—— 就如先前的寒潭紫冥一样,这人同样也没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来,或许他们注意到了却依旧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些人就不怕真的把我折腾死了吗?可说到最后好像折腾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冰凉的湖水倒灌入鼻塞,呛的难受,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体内的热流好像寻找到了一定的规律一样,怂恿着往筋脉之中扩张而去,更有一股气流在不断的壮大,好似奔腾不尽的洪水,一波胜过一波,这样的感觉我熟悉,就如我当年泡到寒潭里沉练九火时一样—— 白蔹看着静静的沉默到水里的人,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那个人竟然连挣扎也不挣扎,难道为了个不惜他的人连命都不要了吗,还是说紫冥在他心里头就真的重要到这种程度? 白蔹恨恨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柱子上,同时借力而出,如飞鹏展翅一般略过水面,五指一张,就好似有什么吸力一样,刚刚沉下去的人瞬间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而后一个转身,连着救上来的人一齐没了踪影。 龚袭看着突兀发生的一切,回身往非吾轩赶去,教主的态度太过不同,他怕——怕什么却也实在说不上来,或许有一日因为那人右护法和教主——龚袭运起轻功,再不敢想…… 62、西鎏重会(一) 所有的人都走了,追的追,赶的赶,回阁的回阁,只碧华一人还留在榔柱边上,湖水早已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可碧华的心却依旧无法再找回当年的一丝欢喜,六岁入教,十二岁入銎玉阁,十六岁才得以留在教主身边,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下去,然后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离开,可终究他还是低估了那人在教主心中的地位,也同时低估了那人,他下的药,他自己清楚,那个人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这样的一个人说其淫 乱成性,水性杨花?当真可笑。 想来以前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或说其魅惑主上都是妄言了,那人丑的要命哪有魅惑人的资本,想来不过是些猥亵流言亦或者有人心生妒意故意编排而已。 碧华一直盯着脚下,修剪的十分精致的指甲早已刮了下柱上红漆,他并不感到害怕,虽然下一刻他就可能因为欺上的罪名被赐死,他只恨,只恨自己——为何不如人—— 翠泪红烛相寮望,蹋乱床斜,罗衾儿早不复方才模样,春来秋往,花烛频跳,欲绣鸳鸯…… 我大睁了眼,纵使我千般想像却也想不到醒来时会见到这等模样—— 白蔹依旧蒙着被子熟睡着,身上的青红紫痕在噼啪作响的红烛下被照的一丝不差,发丝儿如瀑般散在枕上,甚至还有一些缠在我的身上,雕玉的冠,金丝的袍早就散在地上,碎的碎坏的坏,就是那脚上的云纹底靴也少了一只不知去向,屋子里亮堂堂的,除了轻微的呼吸声还有那烛火的劈啪声就再也没了人气,我环视着周围,雕梁画栋,翠碧屏风,虽然早换了不知几回摆设,却也还是被我一眼识了出来——碧海潮升阁,东华山至高之处,也是幽冥教的至高之处,而此时躺在我身边昏死不知的人却是西华山幽冥教最至高无上的人上人,苦笑一声,这下麻烦算是彻底的大了。 怜惜的抚过白蔹紧蹙的眉,我小心的掀开那早就绞的不成样子的锦被,当看到那红白浑浊的液体交错在白生生的双腿之间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昨日我为药力所激,在没入冰凉的湖水里时,沉寂半年的内息突然暴涨,而在白蔹将我揪来此处之后二话不说就将人制住了穴道,直直甩到床上半强迫的撞了进去—— 犹记得那时这人惊讶愕然不可置信甚至说是愤恨的眼神,可惜那时的我早就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只想将好不容易求得的解脱持续到底,碧华的药厉害,可这药对上我这诡异的身子更是出人意料的效果奇佳,默默运起九火,看着慢慢变成赤红色的手掌,我茫然一笑,去的诡异,来的更是诡异,可这好似比以前更为强大的内力却不知道又是从何而来,突然我想到什么,转向面色不好的白蔹,伸手搭住露出锦被之外的半截玉臂,脉搏轻微显然身受重创但庆喜并无大碍可那残存的所剩无几的内息却让我大惊出声,良久我收回搭在白蔹腕络之上的手,想笑却全都变成了苦笑,良久叹息一声,我道我怎会强盛若此,却原来是吸走了这人大半的内力。 想这人苦修经年,能令正道武林忌惮若此,武功之高自不必多说,可现在一夜之间竟由于我的行为葬失泰半,也不知他昨日清醒之时是何等气愤不甘。 轻轻的抚摸着那英挺过人的面容,想起昨日绞缠不由生出一抹怜爱,想我终究是对他不起,更何况我幽冥教堂堂教主怎可没有武功,那不是摆着让正派那些假仁假义的人来围攻吗,更何况这人也着实对了我的胃口,至于那些枝节末的小小不敬,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何况人都被我这么着那么着了,计较起来也显的太过无力。 打定主意,我一把扯掉白蔹身上碍事的被子,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半命胜造三个半浮屠的心,我再次跨马上阵,将人狠狠疼爱起来,一边吻着那如玉肌肤一般思量着这武功是否对白蔹来说就当真如此重要,可看他先前不要命练功的模样,想来这武功大概也多少顶的上他半条命,这么一来我再次重温昨晚风流就更是明目张胆明火执仗起来,白蔹生的好看,却绝对不是女子的那种美,英挺眉目,杏眼含霜,可就在这张刀凿斧刻般鬼曲神功的脸盘之上,如今却染上了人间情 色,让人看的不由一痴。 美人终究是美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美人,只要称的上一个美字便注定了其的风韵,谁能想到白蔹此时销 魂蚀骨,惑人心醉的模样,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欲念陡然而起,伸手探入那双股之间,结实的小腹,柔韧的腰身无有一样不让我爱不释手,将人揽在身上,让其跨坐于大腿之上,远处看来就如一尊寺庙里广受香火的欢喜佛,却不同于欢喜佛的不食人间烟火,我与他明显多了人类的欲态,渴求着蹬仙一般的享受。 将白蔹的腿分的更开,早就一柱擎天的东西迫不及待的冲入犹染白浊之地,由于那处显然裂损我不由放轻动作,白蔹依旧昏死,对于几身的微末知觉却还是让他上下起伏的额头再次微微蹙起,可惜一身纵身欲海的我哪里会注意到这微末的一点变化,直到完事趴在那修长虬劲却决不失风流韵态的身子上时我还没有能完全从情 欲中解脱出来,滚滚的内息急速的通过连接的地方迅速流去,即使是我也不禁有些吃不住,可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我了。 静静的等待着,直到身上的最后一丝内息流尽我方才撑起乏力的身躯,不用再探脉搏,看横卧之人那红润的面色,我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只可惜了我刚刚恢复的武功因为耗力过大再次成为空潭,罢了,想要不废一丝力气完成转渡无异于白日做梦,而且那本就是他的武功还给他也是应该的,至于我那被运用殆尽的内力,只能慢慢等它恢复了,无论如何也总比那时有时无的时候好的多。 乍然恢复武功的喜悦成功的将我最后一点不满也给冲淡了。 九火之中历来有采阴补阳,合和双修之说,先代教主之中也不是没有人用过,更有一任教主使人练此功,然后借由房中术转嫁自身的,不过我当年进步神速,这些所谓的“末节”自然没有太过注意,不过好歹也是九火的一部分,我即使再不注意也终究还是记在了心里,只不知昨日如何阴差阳错用在了白蔹身上。用了也就罢了可偏偏我还要还他,传度内力本就是奇门绝境,更何况还要保住自身内力,如此一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身内力封存,留下要传度的锁于气海之中,可这么一来一旦传度完毕,传度之人就等于没有了半分功力,虽说可在一定时间内恢复,可这一小段时间内却相当于没有武功的废人,是以很少有人会去用这逆传度,不过稀里糊涂吸了别人内力的情况也很少见就是了. 手软脚软的摸着底下的柔韧小蛮腰,满是回味的咽了口口水,其实再让我“传度”一次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那滋味——正当我细思昨日种种的时候,身旁的白蔹却猛然张开了双眼,迷茫的神色只停留了瞬间,突然大喝一声,声音嘶哑,面色狰狞,看着我就要扑过来,可想我昨晚武功诡异恢复之时以全盛之力点的穴道哪是他一个体疲身弱的人可以解的开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吓的从床上掉了下来,顾不得其他,乱摞了衣服下意识的就往外跑,这时弄不开,不代表一会弄不开,我将他的内力悉数还回去,可不是还着玩的—— 63、西鎏重会(二) 昏黄的灯光一点如豆,将墙上的影子拉的老长,雨点滴答着打在窗棂上,簌簌的便成了这寂静的房间里唯一的一点声响,多少添了些空寂的意味. 离傲生挑了挑灯芯,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动作,夜很长,对于无法入眠的人夜会更长,春秋不记年,有谁会知道这一个雨夜,有这么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荒僻的野店里伴着一盏孤灯,与自己的影子苦苦挨到天明,。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碧海潮生阁天音广阔殿,丝丝的雨声伴着云气透入殿内,熏炉里的香料似乎也沾了潮气闷闷的扩散着点点雨水的香,也许是因为地势过高的缘故,这灿灿的大厅里鲜少会有这样观雨的时刻,今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淅淅沥沥的也沾了水露。 白蔹端坐在大殿上,依旧雍容华贵,可在那高高耸起层层包裹的衣里内却是点点情 欲斑痕,只是没有人敢看,也没有人敢知道,更别说是打听碎嘴了。 “去把人给我追回来”白蔹看着不知名的方向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就飘到了黑衣人身边“要活的”末了还是加上了一句。 “是”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看了一眼纸上的人,立即领命而去,尽管在他接到这简短的命令之前已经在此跪了半个多时辰。 白蔹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手已经变成了赤红的颜色,他犹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也清楚的记得自己受制于人,功力流失的一点不剩的感觉,可是——那个人竟然又将吸走的内力还了回来——而且那人还回来的内息比他之前的要纯正的多—— 白蔹鲜少的露出迷茫的神色,尽管这种迷茫只存在于他的眼睛里——他不懂,正如他不懂自己为何犹豫着下不了必杀令一样…… 非吾轩,紫冥倚在锦绣堆积檀木雕花镂刻金银镶嵌包裹的环山椅中,乌色的黑发高高绾起,白玉的手指轻勾着酒壶,随意的垂在一边,壶中的酒见了底,却没有被摔出去,现在的紫冥可说平静的有些过分。 龚袭一直候在旁边,盈月等近身伺候的早就秉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没有人知道右护法这是怎么了,自从碧海潮生阁回来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使右护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喝了一夜的酒,现在天亮了,那壶中的酒却不知已经添了几回,而坐在上面的人却也不知醉了没有,要是醉了的话,这个人不该有这种好似被背弃伤害的表情,要是没醉的话,这个自尊自大的人又何会让这懦弱的惹人耻笑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龚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跟在紫冥身后的他根本就没有进入碧海潮生阁的权利,即使紫冥可以不顾教规的闯进去,他也不能不管不顾的跟进去,更何况那些守卫的人拦不住紫冥,可要拦住他龚袭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后——他看到这人静静的走出来,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他身后那仿佛生在云彩里的楼阁静的仿佛没有半点人气,就如同这人来时一样,现在他要走也是没有人敢上前拦截的,谁都知道这位前教主的嫡传弟子与教主算是半个师兄弟,谁也都知道这位左护法大人心狠手辣从不按牌理出牌,更是谁都知道的是,这幽冥教上下当真有人能拦下这个人的除了教主之外不做他想,其他的人即使上去了也多是找死而已。 龚袭就这样一路跟了回来,心里对里面发生了什么,对那被带走的人怎么样了,充满疑问,可这个时候他能以什么身份开口? 他能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等待着自己能够知道的时候—— “都出去”仿佛昏睡的人突然开口,声音骤然在空旷的大殿里想起,渺渺的还放着回音,众人无不打了个哆嗦,立即回过神来匍匐而去。 龚袭也跟着退了出来,就在殿门关上的刹那,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破裂声,熏炉倒地的声音,座椅破碎的声音,帘帐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久久不熄,盈月苍白着一张脸询问的看向一直跟在紫冥身后的龚袭,到底是什么事情惹的人发这么大的火—— 龚袭抿着唇摇了摇头,看了紧逼的殿门一眼,闪身往外行去。 无论如何还是先去问问那没有跟着回来的人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也只有那人知道了,就不知道那人是否现在还活着…… 殿内,紫冥看着脚下的狼藉,双目早就染成了赤红的颜色,那一幕总是在他脑海里缠绕不去,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那刻骨铭心的背叛,冷冷的扯开一抹笑,却不慎放大了心头的酸涩,那心就好像在被一根一根的小针在扎一样,紫冥感到茫然,这不该是他的心,他的心原本就不该痛,可是现在他的心痛了……耳边还环绕着那似有若无的□□,眼前似乎又是两具肉体紧紧相缠的样子,指甲划破手掌,鲜红的血便如泪一般的滴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跑去救的人会与另一个人鸳鸯交颈,明明说着甜言蜜语整日纠缠的人会跑到另一个男人那里,为什么他换回的只是背叛——一口鲜血喷出,洋洋洒洒的落在红色的地毯之上,却比那颜色更沉更红也更加凄艳—— 头一次,他想要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头一次会有人胆敢背叛他,也是头一次他尝到了刻骨铭心的滋味,紫冥站在殿心,站在那片血污之上,渐渐模糊了双目,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血雾,那双眼里是疯狂是强势同时也掩藏着恨与报复—— 可终究——终究还是舍弃不下—— 殿门突然被人撞开,龚袭慌乱的奔了进来“右护法,琉璃公子进了东华山——” 什么?紫冥蓦然张大双眼。 ……入东华山有死无生…… 64、西鎏重会(三) 人说人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往家里逃,为此还有一句古话叫做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可算来算去我的家就是这幽冥教,虽然一别三十年,但要说有什么地方比这里还亲厚的那是真的找不出来了,所以在一般人都往山下跑的时候,我老人家下意识的就往山上跑,这一跑不打紧,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到这东华山来了,看着隐在山林深处的西鎏宫,我只想叹息,这不是给着人家瓮中捉鳖吗? 想是这样想,但现在的我自然是不可能乖乖的回去等人砍的,怎么也要等得火气消的差不多了才好回去,踢了踢脚上两双不怎么搭调的鞋子,我无奈的将白蔹的袍子系了系,料子虽好但是不禁水啊,这小小的雨一下,我这身行头算是全泡了,只怪刚才跑的太急,也没功夫拿把伞来。 左脚上穿着云文底靴,右脚上跨着粉底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进了竹林,这片林子其实比我看到的要大的多,从西华山半山以上到东华山山顶以下可说都是这林子的范围,至于暗藏其中的生死陷阱,机关巧簧更是比比皆是防不胜防,可终究也是自家的地盘,走起来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给什么困在里面。 如此行了不到一刻,前面却突然多出一块石头来,石头是普通的石头,整个幽冥教就是这石头堆出来的,不同的是石头上的字—— “擅入者死?”我瞅着眼前鲜红的几个大字,好奇这东华山上什么时候也有这么一块牌子了?难道我走后这里就成了禁地不成? 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当年何麟生传位白蔹退居于东华山西鎏宫,立碑为界,擅入者死,其中却是连他的两个弟子教主白蔹、右护法紫冥也包含在内了。 不过这些自然不会被我放在眼里,抬脚跨过那挡路的石头,我顺着小路往竹林深处走去,阵法虽然精妙却也挡不住一个知路的,阔别经年再次来此,却也难得有几分欣喜。 碧海潮生阁天音广扩殿 “你说什么?”白蔹闻言陡然起身,目眦欲裂。 黑衣人吓的赶紧扣首于地“启禀教主,那人先我等一步进了东华山的禁林,属下等不敢贸然进入,所以、所以——” 白蔹浑身一震,之如晴天霹雳一般,那处林子连他也不敢贸然闯进去,那人竟然不知死活的进了那里,那山上的人又是个怪异的性子,就是他亲去求情只怕也难以回旋,更何况那竹林之中机关密布,纵是武功高强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去——说不定那人现在已经—— 白蔹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回椅上,本道人是往山下逃,却怎——难道真是天意不成? 原本的滔天怒火,深深恨意,在知道人或许已经死于机关的刹那,消散的一干二净,只觉得胸口麻的难受。 “让开”蓦地一声大吼从殿门扩张而来,紧接着就是嘈杂的拦人声,还有些唉呦惨叫陪衬其间。 “……教主早有吩咐,今日不见任何人……右护法……” “右护法此处不容乱闯……” “右护法请留步,待我等禀报……教规……” “……岂能容你在教主面前放肆……” ………… 白蔹睁开疲敝的双眼,看向推开众人面色凄厉双眼赤红的人,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直直看入那人眼中。 “我要上东华山求见师尊”紫冥也看着白蔹,互不相让“你——必须也去”当年立下的规矩太重,他怕、怕他一个人拦不下来。 见白蔹抿唇不语,紫冥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决然的曲下了膝盖,身子犹如短线的风筝一般直折而下,“属下恳请教主同上东华山”华丽的紫色衣摆滩开在地上,就如一大朵紫罗兰骤然坠地。 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周围的人顿时秉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个当年在传位大典上当面拒绝跪拜的人,如何今日竟屈下膝盖—— 白蔹震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苦笑,为了那人下跪求人,还真是情深意重啊,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昨日他没有将人带回来的话,说不定这两人此时正如胶似密甜腻着呢。 满吼的苦涩无处吞咽,原来他白蔹也有这等时候,罢了,罢了,你都不计较了,我还计较什么,若是那人还活着——白蔹合上眼然后猛的睁开“走吧”若是还活着便与你一道救回来,就看到时候他是敢要你还是敢要我,亦或者直接杀了剐了,也省得你我两人落的如此狼狈,混不似个人—— 盘膝打坐,小小运行了两个周天,我顿觉神清气爽,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干了泰半,其实若不是逃的慌张,吸的内力又给了人,想我昨晚春风撩度怎不是个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不过——恢复的还不错就是了—— 小小的弹出一指,远处的一棵竹树齐腰而断,成功的惊起一阵飞鸟,顺带还留下了几根羽毛当留念。 “谁在那里?” 我一愣,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人转悠。 “胆敢毁坏此处竹木,哼哼”阴森森两声阴笑,竟是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 我耳骨微动,却已然找出来人的方位,轻轻一指点去,西南面的几跟竹子很给面子的成排倒地,藏身在那里的人也跟着露了出来。 “小子道有些斤两,只不过你那些同伴都已被老妇扣住,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我的同伴,我怎么会有同伴,他扣了什么人也跟我没关系,抬手又是一指点去,那老妇慌忙闪躲,却还是被划烂了衣裳。 那老妇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正道武林还有这种不顾同伴生死的“败类”,心下也知我指法厉害,一面挥过一杖,一面掏出个哨子吹了起来,回旋的几个音立即被她送了出去。 我待要上前拦阻的时候已然是迟了…… 我气急,正巧那老妇一杖袭来,伸手就把那拐杖扯了过来,那老妇显然吃了一惊,可此时她空门大开哪里还是我对手,眼见着就要撞到我伸出的手上,却突兀的被人救了出去。 黑衣老者扶着那老妇人退到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也是难得可贵,可惜老夫虽然惜才——却也不好坏了规矩——”话声未落,就和那老妇联手攻了过来,一人用掌一人中爪,一人攻上盘一人攻下盘,配合的天衣无缝,威力竟然比刚才单手相交的时候盛了三倍还多。 65、西鎏重会(四) “找到了吗?” “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切不可让那人惊扰到太上教主。” “是” 摆摆手示意来人退下之后,葛婴摁揉着太阳穴缓缓的坐了下来,难得的显现出些苍老来,年岁不饶人,即便是他不服老却也还是老了。 “愚夫妇办事不力,葛总管尽管发落。”老妇执杖,老者黑衣,不是那竹林里的两人还有谁,只不过看二人面色,当是受了不小的伤才是。 “你二人已然尽力,只怪老夫大意,却不知这正道武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后起之秀’”说到这里不禁摇摇头,从独夕传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到这么个人,难道竟是露掉了不成?还是说正道武林另有图谋? “此事可要禀报太上教主?”老妇蹙了蹙眉头小心问道. 葛婴摇了摇头,示意两人起身,说道:“太上教主不理教务多年,没有必要为了这么茬子小事,去讨扰他老人家。” 随后又问道:“你二人与其交手,可看出是哪家的路数?” “咳咳”黑衣老者扶起老妇,为其顺了顺背,蹙眉道“说来惭愧,那人武功繁杂,又好似刻意隐瞒,我夫妇二人与其斗了三百余招竟然丝毫看不出其出处来历。” “哦?竟然连你们也看不出来——”葛婴沉吟,眼前的老夫妇年轻的时候也是武林上叫的上名号的,后来因为仇家追杀依附幽冥教,到了如今这把年纪武功更是不容小觑,可照二人的说法那走脱的人不过二十来岁模样,武林之中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黑衣老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止看不出武功路数,就是连那人到底什么模样我二人只怕看到的也只是易容后的。” “不错,老妇虽然眼花,但那人身形优美举止非一般人物,只那张脸长满红斑,只怕是易了容的。” “竟是连模样身份都不清楚吗?”葛婴捻须而望,沉吟良久“你二人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老夫自会处理。” 行了礼,老妇被老者扶着往外走去,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来,踟躇道“不知葛总管打算如何处置?”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竹林里的那个人后,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的恍恍惚惚的,她知道身旁的丈夫也跟她一样,竹林里的人如果是敌人的话,只会是大敌。 没有能将人拦下,是他二人的疏忽,可当真能拦的住吗?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 葛婴不悦的蹙起眉头,但还是回答道:“我以命人将捉到的人严加看管,不怕那人不来救。”言下之意竟是要瓮中捉鳖。 “葛总管,我夫妇二人也曾以那些人为要挟,可——那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同伴”,老夫怀疑那人可能并不是和那些人一起的。”黑衣老者恭敬的冲上位的葛婴抱了一下拳,微微的弯下腰去。 葛婴早就对这两个半路入教却颇得太上教主赏识的人有所不满,但碍于他们是守护竹林的人却也只得拉下几分姿态,不与计较,可这两人这次却指手画脚管起他的事来,可有半分将他这个主管放在眼里的? 哼,自己能力不足连个后辈小生都拿不住,让人出了竹林,反道开始怀疑起他的能力来了。 想到这里不禁拉下脸色,将茶杯丢在桌上,力道却是大了些,碰出的声响也不小。 “我二人只是忧心太上教主安危,葛总管不必多心,属下告退。”他夫妇二人寄人篱下,当初那口气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这把年纪也不是争什么的时候了,只希望守好西鎏宫外的三里竹林,也算是报答了太上教主当年的知遇之恩了。 “走吧” “嗯”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他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懂,他们二人已经老了,这迟暮之年能安然携手而过,还求什么呢? 雨过天晴,或许山下还是滂沱大雨,但在这高高的山上却已是晴空万里,云边朝霞红蓝相抹又有几人还记得底下依旧密布的阴云…… 金色的光打在几竿修竹上,翠色直挺尚带雨露的竹叶也被渡上了一层金色,折门处的金光撒在地上,比之天音广阔殿的万千金砖绝不输上分毫,黄色的琉璃瓦似乎也因为这样接近黄昏的颜色而染上了一层沉重,似是千万年沉积下来的感情,又像是满载忧愁的历史,檐角的兽铃一下一下的响着,证明着这里依旧有风的经过。 院子很小,甚至连五楼的院子都比不上,墙角种了芭蕉,院门竖了几竿竹,大致看来也只是江南随处可见的一景,院子中间摆了一套石制桌椅,不过奇怪的是这桌只配有一个圆凳,而桌上却有两只酒杯,旁边的玉壶里早已去了大半酒液。 我随意的拿起那酒壶晃了晃,对着嘴就想喝,可终还是放了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虽不至于畏惧若此,却也是心有余悸,放下白玉制的酒壶,转眼扫了一眼周围,三十年没有回来这里想不到竟然半点变化也无—— 故地重游,游的还是我当年住的地方,这其中的滋味还真是说不上来好受还是不好受了,墙外依旧还能听到脚步声,想来那些从林子里追出来的人还没罢休,摇摇头,径自往旁边的小折门走去,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对老夫妻的纠缠,我老人家可没这爱好给自己找麻烦。 短短的一个拐角,看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可一旦转过来却又是另一番天地,琼楼玉宇,高磷耸栉,玉骨银阁,如泠月似苍穹,浩淼于云海缥缈之间,夕阳的余辉渡在上面,透明的琉璃瓦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白玉的柱台隐隐泛着霓光异彩,暗底下的金纹路却是这个时间所特有的存在,不同的色泽随着苍穹的变化起伏不定,这西鎏宫就好似一面大镜子一般,它将所有的色彩都展现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也将所有的色彩摒弃在了俗世之外。 可我却知道,这并不是这西鎏宫最美的时候,很少有人知道,西鎏指的并不是这黄昏的璀璨金光,亦不是天边红红紫紫瞬息万变的晚霞,它指的只是明月西沉时留下的最后一抹冷光—— 月夜之海,晓晨之光——那时候的西鎏宫不是人间…… 我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自主的抬起了脚,再去否认却也依旧还是想念的,这里的一切于当年太过相似,相似到——根本就没有变化——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里头的摆设,从地毯到花瓶,从画卷到烛台,从脚踏子到帘帐子,甚至是隔间的玛瑙尿壶都是原来用惯了的,拉上隔间的门,伸手探了一下桌上的茶盏,冷热适中的温度证明这里并非没有人居住,而摆在柜子里的几箱根本不属于我的衣物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东西是没换,可主人却换了,换了一个喜欢用旧东西的人—— “谁?”就在我捻着自己当年的几件衣服狠狠缅怀的时候,一抹红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66、痴人痴语(一) 三十年前…… 破雪时节,万物复苏,梅花却先于百花而开,寒川冻雪之上,凌寒怒放—— 一人躺卧软榻之上,身上只罩了一件薄衫,却丝毫没有寒冷之态,手中持了酒盅,随意洒脱。 远处一个粉雕玉琢却紧紧的扳着一张脸的娃娃向他走来。 “麟生参见教主”稚嫩的童音刻意的压的低沉,粉嫩的娃娃手里拿着比自己还要大的剑来到软榻之旁,跪地行礼。 榻上的人看着跪在面前恭谨的跟个大人似的小娃娃,心下只觉好笑,将人唤起叫到身旁,也不理会只自顾自的看院子里的梅花. 盘根错节的一棵老梅树,在那里却已经待了一百年了,可树上的花却还是开的繁盛,老而不老,实在令人羡慕. 啜一口杯中清酒,榻上的人半眯起眼睛,若也能如这树一般长生不老岂不更好? 榻上的人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庭下的梅树,而他身旁的娃娃却也用同样的目光在看着他,可惜他的视线太过专注,专注到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若说是孽缘的话,当真开始的早了些—— “教主喜欢梅花?”娃娃问道 榻上的人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清酒。 娃娃的视线也转向了庭下堆砌在冰雪中的梅树上,或许他此时的注视只是因为榻上之人的一句话,或许他此时不过是因为榻上之人的关注而去关注,但是在他看到那怒放的梅花时却嫉妒起来,嫉妒这株梅树夺走了榻上之人的视线—— 娃娃低下头 “梅花长于冰雪之中却不为严寒所扰,确是好花。” 听到这么中正的不似是个孩童说出的一句话,榻上的人不禁莞尔一笑,春风撩过,带起一角袍袖,飘飘欲升云直上。 良久,榻上的人才止了笑,指着庭下的梅花对孩童说道:“梅花清寒未若牡丹娇艳” 狭长凤眸斜飞入鬓,笑指梅花的动作永远定在了孩童心上,这一刻,梅树、落花、融雪还有那白玉台阶上的一大一小永远定格在了这个时候…… 风似乎也暖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恍如隔世,若非我只是睡了三十年而不是过了三十年,只怕还真认不出这人来。 其实要说我与眼前之人的渊源,那也是较深的,毕竟当年从路边将他抱回来的是我,命长老合期收养他的也是我,教他武功的是我,让他姓了何的还是我——若不是当年一些差错,只怕他还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儿子呢—— 只不过——看着眼前之人身上大红的袍服,紫色的里襟内衫,金银线交织的大多大朵的牡丹,我摸摸鼻子,变化还真是大的很,随即又想到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年,这人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小孩童,而这三十年里世事变迁风云几过,即使是换了样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看着阔别多年的何麟生,何麟生自然也看着我,可还在我惊讶的打量他那身行头的时候,何麟生已经顶着他那黄金打造的孔雀屏似的发冠绕过我往旁边走去,就好似根本没看到我一样—— 我一愣,纵使我千般想像也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何麟生木木呆呆的抱着怀里的坛子坐在高位上,望着不知名的角落愣愣出神。 华丽的衣摆摊开在地上,发丝也一丝不苟的绾在冠里,只是那青丝上却掺杂了白霜,就好像一缕缕的银丝张开在浓密的夜色之中,又好似被银丝包裹的黑曜石,凭添风情,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由摸摸自己的头发,算来三十年已过,这当年的娃娃也有四十多岁了…… 这个年纪或许已经是别人的父亲,或许已经当了另一个娃娃的祖父,而同时我又想起他的那两个弟子来—— 白头空回首,这段时间过的我都忘了自己的年纪了—— 缓步走上,静静的站到痴痴凝望远方的人旁边,看着那掺杂银丝的黑发,心头莫名有些疼痛,岁月不饶人,即使表面上看不出年纪的人,也依旧是老了,上天有的时候也是公平的,他给了每个生活在他身下的人同等有限的生命,只要多活一天,存在的时间便少了一天,丝毫没有回寰的余地,纵使天下无敌风云在手也依旧逃不开命运的摆弄。 我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像当年一样去碰触眼前的人,可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苦笑一声,这人不再是当年的娃娃,若我这时候再抱上一抱摸上一摸可就真的不成样子了,这当年被我在风雪中抱回来的软软身躯已经变的修长挺拔,甚至已经度过了任何一个父亲该去注视关爱的年纪—— 收回手,负于身后,我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通透的台阶之下,老梅虬劲,间或从远处飘来的花瓣缓缓的绕着它落下,竟好似落梅一般,只不知这三十年过去,这愈加苍老的古树是否还能开出花来,那干扁的树干更加的枯瘦了…… 何麟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甚至不敢去听那过分真实的叹息,他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觉,三十年了三十年他见到的都是幻影,每一回都让他相思成灰,三十年过去那人早该变了模样,可无论他再怎么乞求,出现在他眼前的永远都是当年那人离开时的模样,这许多年来,他竟然连那人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抱紧怀里的坛子,大滴的泪珠就这么一颗一颗的砸了下来,砸在坛子上,砸在袖子上,砸在手背上,是滚烫还是冰凉早就没了知觉,他找了这么多年,找遍了大江南北,可依旧还是寻不回那人的一丝踪迹,庭下的老梅开了一年又一年,落了一回又一回,他也跟着看了一年又一年,一回又一回,可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开花了呢?几年前,十几年前?他不记得了,正如他不记得这几十年来的日夜是如何熬过的一样,也许不记得反而更容易度过也说不定—— 何麟生的嘴唇一直在蠕动着,我凑近了去听,却看到大滴大滴的水珠从那好看的丹凤眼里直直的滚出来,就那样眨也不眨的流着泪,我怀疑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他是在哭吗?我也跟着怀疑起来,在我记忆里除了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一次他哭泣的模样,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咬着牙,倔强的对待着周围的一切,他有没有暗中躲起来哭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流过一滴眼泪,要强的性子总是不落人。 伸出手接住那不断滑落的泪珠,我迷茫,手握大权,坐拥西鎏宫,这个人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醉的糊涂了吗? 67、痴人痴语(二) 从大开的殿门看出去,天边的太阳好似染了血,凄凄惨惨的洒在地上,洒在花枝树木之上,洒在晶莹通透的石柱上,铺天盖地,竟是连一点角落也不想放过. 我看着何麟生,何麟生看着地上的影子,大滴的眼泪砸在白石之上,溅起几点晶莹,却好似血色的浓浆,染了化了在这残阳如血的西鎏宫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通透的白玉琉璃石上隐隐的晃动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是风姿万种,却偏偏一个呆一个傻,一个迟疑着怀疑着,一个摒弃着害怕着,枉自活了这几十年,却偏偏到头来还是这等半就不就的模样,终还是太过在乎了——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入,将沉思中的我惊醒过来,看一眼依旧垂头不语的人,默默的躲入椅背之后。 进到殿里,宏蓟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上位的人一眼,无声的指挥着侍女将膳食摆好,宏蓟到跪地上“请太上教主用膳。” 何麟生好似现在才刚刚意识到有人来了似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前方,忽然好像想到什么,整个人哗啦一下的就站了起来,焦急无措的在殿内寻找着什么。 宏蓟跪在地上并没有意识到上面的人有什么不对,犹疑的将进来之前葛总管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教主和右护法大人已经在竹林外候了一天了,想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可还没等他说完——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何麟生张皇失措的奔下高台,那模样直把宏蓟骇的白了脸色,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太上教主——” “滚”刚刚摆上的饭菜被掀翻在地,滚烫的汤汁混合着蹦起的瓷片飞溅出去,宏蓟却是连躲也不敢躲,这是怎么了?宏蓟想着,他在这里伺候了太上教主七年,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这可如何是好? “滚,都是你们的错,他走了、他又走了”何麟生单手抱着怀里的坛子,眼前的柱子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又由两个变成了三个,晃晃头,他努力着想要看清楚,但是他醉了,醉的很厉害,否则他怎么会见到那个朝也思暮也想苦苦寻了三十年的人—— 他将眼睛睁大,不清楚,再睁大,目眦欲裂,可为什么还是看不清楚?何麟生急了,他拼命去揉,双目被粗暴的动作弄的赤红肿胀,却还是看不清楚—— 宏蓟吓的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跟着他进来的人亦跌跌撞撞的滚着出了去,可何麟生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扯掉碍事的帘子——没有,掀翻雕花金纹的大床——没有,推倒书柜,哗啦啦的东西碎了一地,可还是没有—— 没有,哪里都没有,怎么会没有?身子撞在犹在袅袅的飘着檀香的熏炉上,颓然的跌在地上,白玉的琉璃石清晰的映出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还有那眼中浓浓的愁,早已咬破的唇蠕动着一抹鲜红,诡异的刺目—— 何麟生将怀里的坛子抱的更紧了,长长的指甲掐在臂膀上,深深的陷在肉里,有血渗出来,大红的衣袍颜色不由又深了一层. 骤然间大殿里静了下来,死一样的沉寂,灯烛翻在地上早就熄了,如血的残阳也隐没在了青峰之后,而那靠在斜倒的熏笼上的人整个好似破布一样,滩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死死的抱着他的坛子,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却隐约能看出合动,那一下一下只重复着三个字“又走了——又走了——” “咔吧” 我茫然的看着手里多出的一块碎木头,木刺扎进了手里却丝毫不感到痛,难道这就是要我回到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响声,何麟生猛的抬起头来,僵硬的转动颈项,然后他看到了,看到那个人站在破损的椅子后,拿着一块碎木头……何麟生笑了,欣慰的笑出现在那苍白的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猛的爬起来冲了过去。 可是就在要碰触到之前他退缩了,三十年来,只要他碰上去好不容易出现的人都会消失——他怕,怕死了这个人的离开—— 我看着眼前畏缩不前的人,看着那颤抖的紧紧的抱着坛子的人,看着那人充满希冀哀伤的眼睛,看着那开开合合微微蠕动的刺目红唇,这次我听到了—— “别走、别走……”只这么两个字而已,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小心翼翼的好似怕把我惊走似的,叹息一声,我伸出手放到他头上,为他整理着早就歪到一旁的束冠,拉了这人的手取来伤药,撩开泛着殷殷血迹的袍袖,入目的手臂满是疮痍,蛰的我心里隐隐作痛,这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痕迹不知道是多少年留下的,想是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最后竟成了这副模样—— 何麟生一动都不敢动,他怕一动眼前这个为他敷药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走了三十年,你便是这么过的吗?”我坐到旁边,为他放下衣袖,那药是极好的,摸上了便好了大半,将药瓶放到一旁,没想到过了三十年竟然连这小小的药瓶都没有换地方,只不知这人维持着这个样子究竟花了怎样一番心思。 何麟生颤抖的伸出手,试探的触碰眼前的衣袖,发现人没有消失之后立即死死攥住了那一角,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我一时半会飞不了让他放心。 何麟生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手,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上面的温度,真实的令人难以置信。 何麟生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依如旧日的轮廓,依旧黑青的头发,虽然不知道那满脸红斑从何而来,令终于看清的他惊讶,却也不见丝毫岁月的痕迹,终究还是——一个幻影—— 可即使是幻影又何妨,即使是幻影也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自上回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等到他出现了,哪怕只是在梦中,哪怕只是酒后的幻觉,他也依旧觉的开心—— 是的,开心,这三十年来让他受尽磨难的一个词,每一回都让他摔的尸骨无存,可最后还是禁不住的去喝酒,喝醉了这人便出现了,所以他宁愿他从来就没有清醒过,这样这个人便不会消失了—— 猛然凑上来的红唇令我着实吃了一惊,可还没等我从这突然的状况里回过神来,何麟生的整个身子都跟着凑了上来,那温热柔软的身体,一碰就再也不想离开,恨不能沾在一起才好,我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尽管我想要拒绝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拒绝,能给他什么想要的,就给他吧,我这样想着,他想要什么就配合吧,我这么认为,终究是我亏欠了他—— 说不动容——都是假的——醒过来的头一次,我觉得上天让我再次醒来是一种厚赐…… 东华山,西鎏宫,竹林之外,血字碑旁—— “擅入者死”刺目的四个大字依旧蜿蜒着血迹,白蔹静静的注视着石碑动也不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天了。 紫冥站在白蔹旁边,面色亦同白蔹一样阴沉似水,不同于白蔹的是,他注视的不是石碑而是那石碑后的竹林,一望无际的苍翠,此时却好似猛兽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一天了整整一天了,而这片竹林他亦已经七年没有踏入。 “我不等了”看着太阳从正空到隐没,从灼热到消失,紫冥的理智早就被无限的惶恐所代替,他只想快些找到那人,只要能把人活生生的带出来,就是死在这林子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站住” “哼”紫冥自然不会理会白蔹,抬脚就要往竹林中去。 “不想他死的话就回来” “我要是现在不进去,人才真的死了呢。”紫冥咬牙,再次抬脚,他不想再等下去了,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体。 “你要是现在进去,别说人救不回来,连你也要死了里头,师尊的脾气你比我清楚。”擅入者死,当年师尊亲自立下的碑立下的规矩,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忽视这石碑上的四个字,更没有一个胆大的敢私自入这西鎏宫,即使他贵为一教之主,在这东华山上也无法插手任何事物—— “噢?难道你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人死了就好了?”紫冥怨毒的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白蔹,都是他,若不是他派人追赶,那人怎会进这该死的竹林,若不是他屡屡阻拦,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他害怕,害怕自己终究不能把人活生生的带出来,一刻就是那么一刻,也许就是下一刻,那人也许就会在这片该死的林子里某一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死去—— 白蔹抿紧薄唇,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跟着淡的没了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手心的汗寒的刺骨,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控制住所有疯狂的念头,不让自己失去理智——绝对要将人活着带出东华山—— “再等一会,我已经派人去请大长老了”顿了顿,似乎要说服自己也似乎是对紫冥说的“而且,我先前得到消息,正派武林人士企图窃入西鎏宫,现人大部分已被葛婴拿下关在地牢,我想那人或许——”被关在地牢了,至少没有姓名之忧。 紫冥看着白蔹,这个人竟然连大长老都搬动了,可想来也只有大长老才能轻易入的了这西鎏宫—— 蜿蜒的一角从隐隐的苍翠之中飞檐而出,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在了那通透的建筑之上。 69、身份成双(二) 一声教主叫的我有些恍神,这个称呼已经有多久没有听过了?三十年弹指一瞬,这一刻呆在这西鎏宫里我确实又是合虚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亦不由松下口气,还以为又要闹的不可安生了呢,毕竟有先前两个例子摆在面前,我多少也有些心有余悸,可看何麟生的样子,惊怒立即散去,毕竟是个痴人,怎会信他会害我。 若说我再次回来之前我却是不相信任何人的,谁能保证三十年过还有人记得我这个先教主,谁又能保证以前忠于我的人还是忠于我的没有变节,人心易变,这也是我隐瞒身份的原因,更何况以前的旧部,在这三十年后只怕早就死的死去的去,换了新人的幽冥教亦不再是我和合虚的幽冥教了。 扫一眼何麟生身旁破碎的坛子不禁又生出一个疙瘩来,那坛子酒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他宝贝成这个样子—— 满腔酸味弥漫,只生生的呛出一句:“那坛子——”话才出口半句,不想地上好好跪着的人,突然身体一僵,死命的拿额头碰起地板来,砰砰砰的听的心肝儿直抽抽,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赤溜溜的就想下去拉人。 “教主恕罪,麟生知错,麟生不知道是教主,还以为是,以为是——麟生胆大冒上,愿自废一臂以示惩戒”说着竟真的抬起手来,化掌为刀,往自己左臂削去,吓的我险些没载在地上。 捏住那去势急猛的掌刀,我沉下脸色,若我不阻拦的话这人当真会削去一臂,如此不知爱惜,却让我看的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许是被我的脸色吓到,何麟生整个僵了身子,也不敢反抗,乖乖的让我捏着手腕,头压的很低,从那微弱的颤抖里我知道他在害怕,可他究竟害怕的是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的了。 “求教主饶了麟生这一次” 我叹口气,放开他的手,我本就无意与他为难,怎会真的怪罪于他。 见我不答,何麟生不由大急,脸色霎时变的惨白,急急膝行两步,砰砰的磕了两个头“教主、教主——”即使只是半点厌恶也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这个人的厌恶啊,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人的厌恶。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狠狠的来这么两下,真是连个拦的机会都没给,眼见着额头都磕出了青紫,心疼的我还顾的上什么坛子不坛子的,再怎么也是个死东西,哪比的上我这么个活灵活现有血有肉能吃能喝能拉能撒的大活人。 “起来” “我让你起来”将愣在地上的人揪起来,扶到床上,拉过锦盖上,顺带也把自己盖上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昨晚几乎就没睡,先前又折腾了那么一回,这时候又正是天好的时候,瞌睡全给勾出来。 何麟生看着眼前的人,一瞬也不瞬就怕下一刻人就这么消失了,即使现在发生的事是如此的真实却还是给了他梦一般的感受,他怕,太怕了—— 我捏了捏那明显冰凉的一丝温度也没有的手“怎么这么凉?过来一些。” 光着身子在下边遛了半天的鸟,不冷也怪了,毕竟都是石头铺的冷硬东西,改几天让人铺几块毯子才是。 何麟生不可置信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的人,赶紧把身子往那人所指的地方挪了一些,身上酸疼麻楚犹在,这笔笔甜蜜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事情,许是想到羞耻的,竟脸红起来。 我瞅着那露在外面的大把春光,眼睛自动下划,被子底下的手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潜了过去。 “那坛子里的是什么酒?挺香的”阵阵酒香飘散过来,隐隐有丝梅花的香气。 听我提到酒,何麟生霎时有一些暗淡,但随即扩展开来,人都已经回来了,那酒就是没了又有什么,于是说道:“只是些自酿的酒水,教主不必在意” 何麟生的回答自然不会令我满意,试想要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的话,他刚才怎会紧张成那个样子,想到这里也没了其他的心思,半倚在床头上当起了闷葫芦。 何麟生将视线从地上碎裂的坛子上收了回来,淡淡的不无惋惜的叹了一声“本是酿给教主喝的,却不想就这么没了,要再酿的话却是又要费一番功夫了。”只不知他还有几个三十可以再酿这一回酒,而酿成之后是否眼前的人还在眼前。 我愣住,原来这酒是酿给我喝的—— “我先年取了梅花上的雪水集了后山的药草酿的,现在那梅树却是不开花了。”何麟生不无感慨道。 他这些喃喃我尽皆听在耳里,再看那坛子封泥陈旧少说也是个上了年头的东西,先前又见他那么宝贝,再联想前后怎会不明白他的一番心思,只不过这万千日子的苦心思就这么被我给毁了,若那酒不是为我酿的,只怕现在他连将我粉碎了喂狗的心都有了,那何止只是一坛私酿的酒,那是三十年的情三十年的思啊。 他口里说的这么平淡,心里头怕也不是滋味,看一眼地上的碎坛子,一片散在旁边,三片小的迸溅出去,还有些许玉屑散在地上,唯一留着的是两块较大的,许是瓶底和瓶颈封泥处较别处稍厚些竟留了一些淡粉色的酒液在上面,映着通亮的西鎏宫竟是说不出的晶莹可爱,让人垂涎。 其实无论它究竟垂涎不垂涎,只这酒,哪怕是□□我也会喝下去,起身拣起犹带酒液的碎玉片,仰头喝了个一干二静,入口香醇浓厚,酒意缠绵,在腹中回荡了一圈之后却直直冲天而上,随即散落于四肢百骸通体舒畅却空余萧索愁意,可这愁纵使恼人却也缠绵绯荡,让人绝不能绝,忘不能忘,相思肠断也自甘愿。 叹息一声,怕这就是那相思滋味了。 何麟生断然没有想到我竟是去喝那残酒,心下又是激动又是缠绵说不出个什么滋味,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小声禀报声:“太上教主金安”许是听到里面有了动静伺候梳洗的。 就何麟生本身来说他自是不愿“起”的,只不过以前这里是他最大,现在却是另一个人说了算了。 何麟生立即恭敬的转向寝殿之中依旧执手碎玉的人“麟生伺候教主梳洗可好?” 这时殿外的人又小心的禀报道:“大长老与教主、右护法在偏殿候了一宿,不知太上教主是见还是不见。” 我一愣,立即回过味来,那两个人来—— 扯过一件外袍随意的罩在身上,对于那两个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见,虽然他们求见的是何麟生,但白蔹这个时候上山来还带着紫冥,怕真是冲着我来的。 正在我苦苦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觉腹中一痛,下一刻便毫无预兆的喷出一口血来,体内气息再次紊乱,那断魂之毒竟是在这个时候发了—— 70、身份成双(三) 血喷在身上,何麟生的脸霎时变的苍白,刚才的些许甜蜜瞬间挥散,只剩下从头到尾如入冰窖一般的恐惧,血是暗红的血,这样的血只有毒血. 何麟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人放到床上的,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冷静下来诊视的,一向自傲的他竟然害怕自己能力不足,甚至开始后悔屠了神仙谷杀了药仙。 何麟生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和搭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注意看的话你会发现那只手已经谨慎到连血脉都要停止流动的模样,何麟生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抑制自己的恐惧。 咳出两口毒血,我缓过劲来,若不是突然闹了这么一初,我差点忘了自己还“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呢,叹口气,小推了旁边诊了脉后就僵在床头的人“去拿些雨花玉露来” 毒发发到这里来,我要是还废功夫自己逼毒那就真是吃饱撑着没事找事了。 断魂之毒只有雨花玉露可解,而无论是雨花玉露还是剧毒断魂都是出自何麟生之手,他便是再紧张也不可能诊断不出我中的是什么毒,之所以如此表情怕是没想到我会中了他当年亲手配的□□吧,本是讨我欢喜的东西,现在却害的我性命垂危,当真好是打击。 何麟生被我一搡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就跑了出去,眨眼就抱着一堆瓶子飞了回来,这人好似忘了自己有武功一般,脚步踉跄几度差点跌在地上,末了还带翻了一架书橱,劈里啪啦的掉了一地东西,他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连着被灌了几瓶子的雨花玉露,就是那断魂再厉害也被消的一干二净,可瞧何麟生拿着另一个瓶子凑过来的样子,似乎我不把他这里的雨花玉露全喝干净就决不罢休一样,这还了得,瞅瞅桌子上堆了一堆的空瓶子,这瓶子虽说不大,里头的东西味道也还成,但是到底是占地方的东西,这几瓶子灌下去,我顿觉腹中鼓胀,就如吃撑一般,想是连今晚的晚饭也省了去了。 见我抬手挡了他,何麟生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解释却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只埋了头请罪,心里头却还是惶惶的厉害。 我自然不会怪他,只拉了他坐到身旁。 “教主”何麟生迟疑的开口。 “呃?”人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谁说老虎的屁股不能摸?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探手到何麟生的翘臀上捏了捏,手感那叫一个妙、一个好。 要是换了别的人摸了这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大魔头的屁股,只怕早就被扔到悬崖底下喂蜈蚣了。 何麟生自然也有所觉,但一心都吊在刚才的事情上,倒将这些小动作忽略了过去,斟酌了一下问道:“教主所中之毒可是断魂?” 我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虽说只见过一次成品,但也不至于连自己中的毒是什么都不知道。 何麟生暗中深呼吸一口气“可是教中人对教主用了毒?”虽是这般问,但心底下却已经猜了个八成,那断魂之毒是他亲手配出来的,而自眼前之人失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配过那□□,仅有的也只存在这西鎏宫里,能拿到人屈指可数,而能任意取用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已。 他一这么问,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看他的样子怕是想把人弄出来直接扔到刑堂里去,他如此护我,我自然开心,可他要关的人却不是我能舍得关的,遂打趣道:“除了你养出来的好徒儿还有谁能给我下毒?”这么说起来,白蔹和紫冥的性子道真像是何麟生教出来的,我说紫冥的衣服怎么不是紫就是红,而白蔹不时之间的风韵也有那么几丝魅色,原来都是这个人“教”出来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倒也有了解释。瞅着那衣衫大开之间露的寸尺肌肤,我暗中更加肯定了刚才的结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麟生原本就掺着青白的脸瞬间变的毫无人色“紫冥罪该万死冒犯教主,但有处罚,属下决不阻拦。” 他原本自称麟生,现在却变成了属下,其中九曲循环,令人深思。 我眯起眼,随即睁开,他这么将徒弟交出来任我处罚,是挑明了决无背叛之心,只忠于我了。 果然下一刻,何麟生就说道:“属下何麟生恳请教主重掌幽冥教。” 沉默,还是沉默,何麟生跪在榻前,我躺在床上,两人皆是动也不动. 重掌幽冥教我并非未曾想过,幽冥教本就是我的东西,只因为一场意外脱手而去,更何况幽冥教建教数百年来未曾有一任教主不是合家的人,可合家却历来是人丁不旺,自我之上三代更是子息薄弱,一脉单传,是以我当年失踪之后这幽冥教教主之位才会为何麟生所得,可他虽是合家养子,到底也还只是姓“何”而非“合”,想来这也是教中有人不服的症结所在了。 叹口气,我招手示意何麟生起来,拉了他的手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异位三十年,收回也是不易,更何况—— 我看一眼何麟生,他为我守这幽冥教三十年,若说真想让我重揽大权的话,想必比我还要执著,可看他模样,竟不似想要我重掌幽冥教的样子,论看人,我自不比别人差。 何麟生想要再说,却终是没有出口,目光贪恋却不敢直视,只是低了头任我抓着手。想要询问什么却又怕越了规矩,惹我不快,如此犹豫踟躇看的我都他替心焦,若是当初那个娃娃,定不会顾虑如此之多,可他现在毕竟已经不是当初的年纪,也自然少了当初的纯真,那时他是故作深沉,装的老成,现在却是真的老成了。 历世四十年,十几岁执掌教主位,三十年营营谋划,江湖上声名赫赫,这些加起来也足够了,甚至说比之我这个睡了三十年活了二十七年的人来说,眼前这个人更为老辣才是。 “你来瞧瞧我这脸,用的是什么易容的药,回头让人把解药给我拿来”我说道 何麟生应了一声,忽又猛的抬起头来,盯着我那红斑满面的脸瞅了又瞅瞧了又瞧,越看越是激动,却还是压抑着。 “原来是易容,我、我还以为——” 我好笑“以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也当给你个说法。”三十年前突然失踪,三十年后突然归来,而且还是以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纵使何麟生再过聪明,也猜不出我这满脸红斑由何而来。 时光大好,我吃饱喝足自然也不急,慢悠悠的将三十年前喝了长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至于醒来之后的事情自也一并说了。 何麟生越听越是惊奇,试想其中所涉机缘何等巧妙,而三十年一睡而过又是何等骇俗之事,等我讲到身体变小在傅青云家的后花园里遇到紫冥并被喂了断魂的事的时候,何麟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动作,插了句“孽障”就没了下音,我自然是继续讲我的,有的时候人总是需要倾诉的,而现在的我正巧有了一个想要听也必须讲的听客。 小半年里所发生的一切如流水一般回忆着,我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我竟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比起当年一句享乐,一句闭关就挡去经年的由头,无疑我这劫后重生更加取彩的多。 “那离傲生可曾为难教主?” 我不由咳嗽一声,毕竟有的事情是不能直接说的,更何况你见过哪个人在怀里抱着一个的时候还去提其它的以前抱着的,这不是指着没事找事吗? 是以我很是高明的将三场浑事都给带了过去,而就在我与何麟生叙叙而谈的时候,那边偏殿里的人却早就等的上了几竿子的火。 沉寂良久的紫冥终于坐不住了,一掌拍在茶几上“我不等了” 71、齐聚幽冥(一) 东华山,西鎏宫,外宫北偏殿—— “我不等了”紫冥倏的站起身来,在林外侯了一夜,又于这偏殿之中等了三个时辰有余,加起来自那人进这西鎏宫已经两日一夜了,再这样下去—— 紫冥不想继续想下去,也不想再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踱步的白蔹停下脚步,看向面色不定的紫冥,比起焦急他决不比这个每每嚷着的人差到哪里去,两日未眠,加上先前一夜荒唐,他的面色却也是好的,只是沉稳惯了即使再冷着张脸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站在这里干什么,甚至还为此请出一向不问世事的大长老合期来,难道就为了将人带回去再杀了不成?可要是当真要杀了那人的话,他又何必废这些功夫。 白蔹神色数变,旁人自是看不出来。 紫冥再不停留,直接就要出去,可就在他跨出门槛的当,却见到葛婴快步走了过来,行动不由一滞,葛婴身为西鎏宫总管,总理西鎏宫一切事物,要想找人的话通过他无疑是个好途径,再者自己虽不将惩戒放在心上,但毕竟只是一人,要想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人也只有靠这里的人才行。 “属下葛婴见过右护法”葛婴看到紫冥不由一愣,随即上前行礼,他虽不于西华山上任职,但到底也是幽冥教的人,对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自也是小心翼翼。 紫冥点点头,随即又折回殿内,这葛婴匆匆而来定不会无事讨扰。 葛婴跟在紫冥身后进了偏殿,对着殿内的两人恭敬的行了礼,随即才说道:“人已经找到了,现就压在水牢里,还请教主、大长老、右护法放心。” 紫冥刚坐下的身子哗的就站了起来,白蔹也是瞬间回过身来,目光犀利瞪向葛婴,被这么两个人盯住,就是历了大半世,又常年在何麟生手下磨练出来的葛婴也不禁绷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将弯下的身子又压低了一些。 “人找到了?”白蔹问道,只从声音里实在是难以听出什么来。 “是,刚在林子里找到的,想是先前漏网的人。”葛婴不由擦了把冷汗,被人闯入西鎏宫,竟到这时候才捉住,而且对方还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说出去实在是没什么光彩,更何况他奉命守卫西鎏宫,更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布下天罗地网竟还是疏忽的让其中一个跑了……葛婴暗中抹把汗,办事不利,保护不力的罪名可是不轻。 “可是满脸红斑,丑陋不堪?”紫冥紧插了一句,见葛婴点头,终是放下了提了整整两天一夜的心。 “人在哪里,快带我去.”既然找到了,自然是要赶紧带回身边比较放心,万一再出什么差错,他可当真是筋疲力尽了。 紫冥有此意,白蔹自然也有此意,可这里既然是在东华山上,压的人又是以暗袭西鎏宫的罪名捉的,要想将人带走,无论是面上还是内里总要给这里的主人一个交代的。 葛婴为难“这——”眼前要人的人得罪不起,可要他将人交出去却也不好交代啊。 “先前太上教主吩咐下来要将人全捉了,属下——” 白蔹适时开口“你且将人压下,好生看管就是”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太上教主有所处罚之前不必动刑。”这句话说出来,想当然是让人好好看着,却不准动的意思了。 白蔹是什么身份,虽不明白为何右护法与教主为何如此重视那丑陋之人,葛婴还是赶紧应了下来“属下已命人为其裹伤,人虽是关在牢里却也是隔开的,教主放心。” “伤?”紫冥一听,立即又瞪向葛婴。 葛婴赶紧说道“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不碍事”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实在不怎么是个滋味,想一个囚犯却是金贵的比他这个总管还要上个几倍。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老者突然捻须笑道:“既然人已经捉住了,右护法也不必心急着去,还是在这里等太上教主出来,也好求个人情将人带走的好。” 这句话大有劝慰的意思,紫冥又何尝听不出来,与其私自行事惹了太上教主的不快,还不如乖乖的等着也好求个情将人带走。又想到,人既然已经找到,又好好的关在牢里想来也不可能再出什么差错,也不在乎这几个时辰,如此想着紫冥再次坐了下来,并冲着合期恭敬的行了一礼“紫冥听大长老的。” 大长老合期可说是四代长老了,于教中辈分来说,那是顶到了顶,更何况先教主还是他的义子,身份地位之超然可想而知,纵使是万人之上的白蔹以及一人之下的紫冥在他面前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葛婴告了退,直直往水牢行去,一接到消息他立即去了太上教主那里,可却被拦在外面,说是里头从昨天到现在都在闹脾气,想大长老和教主、右护法他们都被挡了架,这个时候葛婴自然是不敢上去触眉头的,匆匆交代了宏蓟一些事情,请他找时机将事情禀报了,葛婴立即就去了偏殿向白蔹他们说明情况,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忙下来,他却是连捉到的那个“不简单”的“丑人”的面也没见到呢。 才到了牢门外,还没来的及跨进去,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黑衣老者拦了去路,不是别人,正是那在竹林之中失守的老夫妇之一,只见其面色满布忧虑,显然是有急事的样子。 “葛总管” “徒翁若不是什么急事,且慢一会再说。”葛婴一心都系在里面的那个人身上,就怕有半点差池,这时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给他缓上一缓。 “葛总管请留步”黑衣老者将葛婴带到一旁,葛婴虽是不耐,可看黑衣老者的样子怕真有什么大事便没有制止。 “徒翁有话快说。” “葛总管”黑衣老者迟疑了一下,面色沉重的凑到葛婴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葛婴听后面色整个变了,沉声道:“你可确定?”若是真的,怕他这回是真的犯了大过错了,葛婴一面自责自己的粗心一面懊恼自己的冒进。 黑衣老者面色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夫妇二人与那人交手百余招,人还是认的出来的,里面那人虽然也是满脸红斑,可那红斑却是普通草药所至过敏,并非那竹林里从我夫妇二人手下走脱的人啊。” 葛婴这下完全死了心了,来回踱了两步回身对黑衣老者说道:“我知道了,你且莫将此事说出去。”说完就匆匆进了地牢。 覆水难收,事情已经报了上去,即使牢里的人不是,他也只能推说成是,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先前要找的人,是不是教主和右护法要的人 满脸红斑,丑陋不堪,即使是弄错了也可以推说是巧合。 独夕城,一处客栈之内—— 林明宵来回走了两步,看向面色铁青的老者,随即又将视线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只见那人静坐一旁眉头深锁,沉稳之中凭添萧瑟之感,对于这位师尊的独子,林明宵总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们还没回来?” 守在门旁边的几个青阳派弟子摇了摇头,面色沮丧如葬考妣。 林明宵不禁叹了口气,这下怕是真的回不来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直面色阴沉的老者突然猛的拍了一声桌子,震的茶碗都跟着抖擞个不停,门前本就畏缩的几个弟子吓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有的甚至开始哽咽起来,现在他们是真的后悔了,后悔瞒着师傅,去干那样危险的事情,最后连累的几个师兄都—— 是惊恐是害怕?已经说不清楚了,这时候这些平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仗着有些武艺就想除暴安良的青年们第一次尝到了因为自己的莽撞带来的可怕后果。 “一群混账东西,一群……”老者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既是恼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竟然胆大到敢瞒着他私自去闯那龙潭虎穴,又是心疼那些自己看大教大的弟子们命在旦夕,毕竟都是他心头上的肉啊,让他怎么能不气,王耿忠深呼吸一口气,却连着狠狠咳嗽了几声,他恨,恨自己竟然没有及时发现,恨自己怎么就教出这么些不成器的东西来。 竟敢瞒着他,竟敢瞒着他—— “咳咳咳咳”本精神抖擞的老者这时却明显露出老态来。 旁边青阳派的弟子立时红了眼眶,男儿流血不流泪,大瞠了眼眶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不在师尊面前哭上一声。 72、齐聚幽冥(二) 王耿忠执掌青阳派这么多年何曾有过这等模样,林明宵立即上前好言安慰,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去的人怕是回不来了。 “林贤侄、离贤侄,这次是老夫管教不严教出那些孽障,坏了事,若、若是他们能回来——老夫定然重重责罚”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幽冥教是什么地方,当年各路群豪不也都被困在那桃花瘴里出不来吗,就他那几个弟子,怕是有去无回,连尸骨也不见得能寻的回来了。说什么回来处罚,不过都是安慰的话。 “王掌门不必担心,玉炔贤弟他们或许并未落入魔教之手也说不定.”林明宵口上这么说,心下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瞟向一旁的离傲生,虽说按年岁来说是他居长,可于这些决断的事上却向来是离傲生作主的。 离傲生站起身来先是冲林明宵点了点头,这才转向王耿忠:“玉炔师兄性情刚烈,为人重情重义,其他师兄弟也是少有的侠义人物,傲生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然要换得几位师兄师弟平安,伯父但请放心。” 王耿忠看着眼前沉稳的青年,秀拔挺立,人中龙凤,他那几个弟子要有眼前这人半点沉稳也不至于做出那等糊涂事来,想到这里不由哀叹一声,道:“离贤侄一切以大局为重,莫为了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涉身险地,若有万一,莫说无法对你父交代,就是老夫也是过意不去。” 话是这样说,但有了离傲生的保证王耿忠的面色总算是缓过来一些,虽知道他跑出去偷袭西鎏宫的弟子现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但是这不是还没见到尸体吗? 出了房间,离傲生和林明宵互相打个眼色,径自回房。 “你当真要去救青阳派的那几个莽撞弟子?”林明宵蹙起眉头,在桌上斟出两杯茶。 离傲生点点头“武林正派,同气连枝,哪有不救的道理,不过他们这次确实太过鲁莽,打草惊蛇,只怕以后的事情不好办了。” 林明宵哼了一声,明显对于那些个不自量只会添麻烦的侠少们很是不满,他奉师尊离邱之命陪同离傲生彻夜赶来独夕,调查幽冥教无故掠夺孩童之事,没想到前脚刚到,后脚就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这下好了,自己这边的人陷在魔教手里,还查个什么? 离傲生看着窗外,眉头深蹙,虽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失踪的人,却也只能耽搁在此,武林正道,无论他是不是武林盟主之子都要尽全力营救,而这么一来无疑就错过了找人的良机,万一那人并不在独夕城或者早已落入魔教手中,离傲生的眉头不由蹙的更紧了,指甲掐到窗棂里骨节泛出白色,那孩子身上的毒只怕也快要到了毒发的时候了。 断魂——这两个字就像钉子一样钉在离傲生的心口上—— “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明宵看着这样的离傲生,虽然与这个师弟相交甚少,但是师尊只这么一个儿子,林明宵是从心底里关心着离傲生。 上前几步,林明宵言道:“师兄知道你在找人,这边的事情你先不要理会,至于救人的事,师兄也还当的起。” 离傲生摇摇头,转开话题:“席师兄和言道长他们也该到了。” 提到这个林明宵不由一喜,接言道:“是啊,天黑怕就到了。”有帮手来自然是大好事,何况有武当的协助自然是大大的助益。 “我去一趟幽冥教,言道长和席师兄来了还请师兄将这里的事情说与他们听。”离傲生站起身来,现在也唯有尽快解决眼前的事他才能抽出身来,更何况那孩子身上的毒也要幽冥教才能解,此去已成必然。 林明宵一愣,还没来的及阻拦,离傲生就闪身出了去,论起速度他是怎么也追不上的,林明宵沮丧的坐在椅子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要怎么跟师尊交代啊,都是那几个什么青阳十秀惹的麻烦,还什么十秀呢,不如直接去绣花得了,一群只会惹麻烦的猪脑子。 话是这样说,能将人救回来那也是好事,王老爷子为人仗义大度,这么让他一下子损失个十来个弟子还是当中顶尖的,怎么也说不过去,现在也只能乞求那些被捉的争气点,别在被救出来前挂掉。 林明宵坐在客栈里的椅子上默默祈祷,窗外适时的飞来一只信鸽将他打断,林明宵听到响动的同时已经起身,拆下信鸽脚上的信笺便塞入袖中,下一刻信鸽再次飞起,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空中。 宽阔的大殿里一个人坐在正中,轻裘缓带,文雅温润,龙姿凤章,只看面貌不过三十余长,可观其举手投足之沉稳却不似那般年轻,而此人双眸深处竟是半点涟漪也没有,光只这一点就可断定此人非同寻常。 萧誉将手中的画像交给侍者,自己垂首立于一旁,汉尧生随意的看了一眼呈上来的画卷,却并没有打开来瞧的意思。 “潭儿可有传来什么消息?”接过侍者送上来的香茗,汉尧生状似无意的询问道。 萧誉摇了摇头回禀道:“此次传回来的只有这幅画像,别无他物。” 汉尧生抬了抬眼,唇边依旧是不变的笑意:“一年没个音训,末了还给我送这么个东西回来,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萧誉也跟着无奈的笑了笑,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办法。为了这卷画轴,可着实没浪费他的人力财力。 “带信回来的人呢?”汉尧生问道。 萧誉赶紧将候在殿外的人传了上来。 “属下参见宫主” 扫了地上风尘满面的人,汉尧生点了点头问道:“幽冥教内可有变动?” “幽冥教总坛自右护法紫冥突然离开归来之后并无其他大事发生,不过独夕城内似乎有武林人士行走,至于目的如何属下并不清楚。” 汉尧生点了点头,这些事只与萧誉说了就是,他并不想理会,正打算遣了人下去,却见那送信之人面色迟疑“可是还有什么事?” 那送信之人正在犹豫是否要禀报,被汉尧生这么一问立即说了出来“幽冥教教主白蔹和右护法紫冥最近因为一个男宠关系甚是僵硬,听说为了那个男宠右护法紫冥甚至不顾教规硬闯上碧海潮生阁,惹的白蔹很是不快。” 汉尧生可有可无的听着,细细的啜了一口杯中碧茶“可调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据说样貌丑陋不能言语,至于其他却是查不出来,只知道似乎是銎玉园里的人,以前也被宠幸过,只不知道怎么着跟右护法紫冥扯上了关系。” 汉尧生听到銎玉园三个字微微蹙了眉头,也不知是厌恶有人动了銎玉园里的人,还是感叹自己离教之后教中愈发不如以前。 提起那个面貌丑陋的男宠,萧誉不由上前一步“属下先前听到消息也派人调查过,不知宫主是否还记得先前本宫弟子擅杀幽冥教銎玉园公子轻竹之事?” 汉尧生从回忆之中醒过神来,看向萧誉,眯眼想了一下,隐约记起似乎有那么一茬子的事。 “那害的幽冥教教主白蔹和右护法紫冥屡屡不合的人正是轻竹,或者说应该是假冒的轻竹才是。” “这倒是新鲜。”汉尧生来了兴趣“长的很丑吗?” “据说是满脸红斑不能见人”萧誉也觉的奇怪这样一个要样貌没有样貌要声音没有声音的人,尤其还是个男人,怎么就惹的两大魔头为他神魂颠倒呢,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倒是让我想见见了”汉尧生玩笑道。 送信之人闻言说道:“大公子这次让属下送回来的便是那人的画像,宫主有意,但可一观。” 汉尧生挑眉,这才将视线转回到刚才放了良久的画卷,竟是画像? 侍者察言观色,赶紧将画轴打开,呈到汉尧生面前,只见画中之人身形修长,神色淡然,唇边隐有一丝笑意勾起,长眉入鬓,凤眼狭长,鼻翼下垂如悬胆一般,神色不动,巍峨如山…… 汉尧生手里的茶杯无声的掉在地上—— 73、齐聚幽冥(三) 双手战抖的捧过画,两行泪就这么下了来,纵使那画中人满脸红痕,可他思思念念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只这一眼他便知道画里的人绝对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世间又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他。 汉尧生的举动过于突然,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他们一向笑的淡然的宫主突然变了情绪。 “是他,是他,他回来了”汉尧生喃喃重复着,说不清那表情是哭还是笑,或者说他是喜的要哭,喜的要笑吧。 萧誉看着这样的汉尧生,不确定的唤了句:“宫主?”毕竟这样的汉尧生太过不同寻常,至少他跟在汉尧生身边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在萧誉的眼里,他的宫主总是笑的一脸温文,纵使是在生气在伤心也不过是平板着一张脸,像这样又哭又笑还当众流泪的模样那是绝顶的难见。 萧誉的一声轻唤似乎惊醒了汉尧生,只见他死死的抓着手里的画卷,历声道:“立即去查这个人,我要知道这个人全部的事。”手在战抖着,一同于他此时的心。 “是,属下这就去”萧誉吓了一跳,赶忙应下,态度恭谨早去了先前的几分散漫。 可他还没退下,汉尧生却先他一步站起身来,将一个牌子扔到萧誉怀里,头也不回的就往殿外走。 “宫主?”宫主这是干什么?萧誉拿着手里可号令天玄宫上下的通玄令赶紧追了上去。 “我去一趟幽冥教”汉尧生顿了一顿“你调集弟子随时待命”说完就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我却是好梦正酣刚自醒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左右扫扫,却是一人也无,不过地上的东西却是清了,看不出先前的那一番折腾,就连我睡着的床褥也明显是换过的模样。 伸脚下床,我一愣,捻起蹋脚上的两只鞋傻了眼,只见那两只鞋一只银丝镶秀雕龙嵌凤一只青布缝裹绣了几朵牡丹,怎么看怎么不是一对,怎么看怎么里头有一只是白蔹的…… 扒拉过被人叠的整齐放在一边的银白色袍子,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慌慌张张穿出来的衣服竟然有一大半都不是我的,捻起同样制工精美的亵裤,我满脸黑线哭笑不得,竟然连里面的私物都给套出来了,这跟把女人的肚兜儿穿出来有什么区别? 索性撇了那些东西去搜我三十年前的衣服,可这一找不打紧,却发现先前还在的东西这时候全撤了个干净,而何麟生的东西也都跟着一起飞了。 开口叫人,亦是连点回音也没有,难道我又不小心睡了三十年过去?想到这个可能不禁青筋直冒,不过看我先前穿来的衣服依旧鲜亮的模样,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就是了。 套上白蔹的亵裤我的小衣,穿上我的裤子白蔹的袍子,最后踢踏上那两只明显不是一双的鞋,我打着哈欠推开了那三指厚的沉木门,天边的太阳已经没了半个,看来我这一觉又睡了不少时候,只不知道何麟生干什么去了。 转过白玉廊,踏过琉璃阶,隐隐听到旁边偏殿里有人声传出,我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正想唤一声“麟生我饿了”却被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两个人吓的卡了壳。 一句“麟生我饿了”顿时卡成“—麟—饿——”,大体上听去只有一个饿字还能听出来是什么。 何麟生见我进来立即站起身来迎到面前,听到我那个饿字又立即唤了人给我张罗吃的,末了还问我想吃什么。 若此时此地只有我与他二人,若此时此刻没有两道刺目且又熟悉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我想我一定能很好的点上几个爱吃的菜,可现在——我还是有什么吃什么吧。摸摸鼻子不由自主的往何麟生身后缩了缩,早知道他们在这,我也不至于贸然的进来了。 见我不说话,何麟生也不恼,说了一连串我以前爱吃的东西让人弄去了,直把我乐的开了怀,抓了他的手那是个老怀大慰啊。 “我还道你要再睡上一会,没想到现在就醒了。”何麟生自动自发的依过来,自我将三十年前失踪的经过与他说了,顺带缠绵了一番之后,这人明显又与我亲近了许多,至少不是那么动不动就请罪的了,可令我后悔的是,先前只说了三十年前的旧事,虽然后面的也有提及,但某些情况都被我略了过去,谁曾想这三人这么快就凑到了一块,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早些坦白了的好,现在要说,却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何麟生靠的我近,我下意识的去揽他的腰,可手才搭上去,就听到旁边一声怒吼,声音可谓尖锐非常。 “你干什么?”紫冥从先前的愣怔中回过神来,正看见那狼手搭上一个不能搭的腰,倒吸一口凉气,气急败坏的呼喝出声。 我吓的立即将爪子收了回来,可收回来才发现我怕他个什么?他师傅都要听我的。 可——瞄一眼那怒火正炙死死盯着我,好似要在我身上钉上十个百个钉子的人一眼——我很是有风度的选择了沉默,我老人家脾气好,不与他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呃,梁上的花纹真好看,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看纹路应该是魏晋风骨的。 何麟生惊讶莫名的看向突然大吼的弟子,不悦的皱起眉头。 “怎么还是这么毛躁的性子。” 紫冥可说是何麟生一手教导出来的,自小便将何麟生看的像神一般,这时自然不敢有附言。更何况何麟生对待弟子历来严厉,就是乖张如紫冥,这时也只能乖乖的低头认错:“师尊恕罪。” “嗯”何麟生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再不理会,只一心放在眼前人身上,若不是这三人协同而来想是有什么大事,否则他根本连见都不想见。 “可要吃些点心?”这一句柔情万千,轻声细语的,却是对我说的。 我点头,确实是饿了。 白蔹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互动,先是惊讶,随之而来的却是滔天怒火,提心吊胆两日有余,无时无刻不是担心,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真是好本事,只这么一会的时间就又攀上了一个高枝,他应该佩服不是吗? 紫冥亦死死的盯着眼前相握的一双手,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只不过两日,只不过两日,好、很好,算你本事。 这两人的目光太过刺人,我摸摸鼻子又往何麟生身后凑了凑,颇为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何麟生不明所以,见我咳嗽慌着就来把我的脉,想是先前吐血将他吓的还没缓过劲来。 “脉象有些生涩,我去取些药,你先坐着。”说完将我拉到他刚才坐的椅子上就要去拿药,看着那站在下阶的两只老虎,我赶紧将何麟生拉住,这时候他可不能走,他走了我老人家就真的完了。 苦着一张脸顶着四道刺目的视线,身上的袍子,右脚上的鞋,还有那里头贴着下身的亵裤霎时间变的烫起人来。 我以为我是来享福的,却原来是来受罪的,这不尴不尬的境地,当真是难受的紧,就在我右手被何麟生拉着,左手捻着点心往嘴里放的时候,这殿里唯一一个多余突然冲上前来。 合期颤颤葳葳的伸出手,指着我…… 74、教主做寿(一) 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张老脸,我险些被嘴里的点心呛的岔过气去,这老狐狸原来还没死? 先前是没看到,现下是想没看到也不成了…… 合期皱着老脸,指着我又是抖啊又是颤,可偏偏你了个半天也没能你出下一句来,直把旁边的人看的跟着着急。 “长老有话不妨一会再说。”与白蔹和紫冥不同,何麟生是知道合期为何会有如此举动的人。 我并没有去瞧何麟生此时的神色,也不想追究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个人不会害我,我十分确定这一点,更何况,我亏欠了他三十年,若当真无情也就罢了,现下有了情,只这一个字便由不得我将他当成一般人对待。 被何麟生冷冰冰的几个字一砸,合期立即恢复过来,虽还是难掩激动却明显已经平静下来,这份功力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怕也只有这活了不下九十年的老怪物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情绪调节到最佳状态. 合期正了面容,看了看何麟生,又看了看满脸红斑的我,沉吟一下,必恭必敬的对我行了一礼“前天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我一愣,我何时见过他吗?若是见过我怎会不记得这老狐狸? “当时事出突然,老朽并未多想,更何况公子容貌——一别经年,老朽只当是相像的人,没想到——”合期长叹一声,满是感慨。 猛然想起前天从銎玉园里出来时撞到的黑色小轿,我恍然“原来是你,莫怪我听着耳熟了。” “老朽惭愧,不知公子——近年可好?” 我含笑点头道了声“还好”三十年睡了过去也只能是还好了,毕竟不是醒不过来,直接睡死的那种。况且这三十年后色彩缤纷,道真让我起了贪恋之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叙旧,白蔹和紫冥明显惊讶非常,都是想不明白这无赖又闹心的痞子,色心不改的豺狼何时竟与隐居多年的大长老合期联上了关系,还一副亲厚的模样,最主要的是合期的态度实在太过诡异,让人匪夷所思,想一人是低到不能低的男宠,一人是幽冥教位高威重的长老,身份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按年龄说这两人也万不该有所交集,毕竟大长老合期于二十多年前就不怎么露面了,面前的人却也决不超过三十岁,这交集又从何处而来? 可偏偏这两人却好似许久未见的故人,而大长老对待那人的态度也太过诡异。 我知道白蔹与紫冥都在讶异的看着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之忽略过去。毕竟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而他们与我却也有那不可告人的关系。 总之牵扯的多了反而不好解释就是了。 小小的咳嗽两声“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我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紫冥从先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狠狠的瞪向我。 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想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有什么资格问他们这个问题,更何况这两人来这里八成是因为我,我这么问出来要他们怎么回答?而我现在坐在这主位上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或许合期和何麟生不会感觉有什么,可对于一无所知的白蔹紫冥来说却是凭地怪异了。 真真该死,一时露了本像,忘了现在这老窝不是自己的了。 正想说什么挽救一、二,何麟生却先一步开了口“我已经听人说了,地牢里的那些人你们想要,提走就是,我也懒的理会,”说完挥挥衣袖“没有别的事就下去吧。”这时晚膳已经依次传了上来,何麟生也显然没有留客的意思。 紫冥待要说什么,却被白蔹压了下来,只得跟着他一起行礼“多谢师尊”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退了出去。 两个人那“深深一望”,实实让我有些消化不良。 何麟生挥了挥手,瞬间偏殿里便只剩下了我与他还有合期三个人,明显空旷出来。 “合期见过教主”合期拜倒在地。 “起来吧” “谢教主” “说起来也是三十年没见了”想起过去种种我也油然生出些感慨来。 “教主这些年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过是在个石洞里睡过了头……” 几翻交谈,叙尽前尘种种,何麟生静静的坐在一旁,为我添酒夹菜,甚少插言。 “造化弄人,实在是凡人所难预料”听完我所说经过,合期捻须而叹,良久复才笑道:“三十年青春常驻也算是件幸事。” 转眼深夜已至,饮了几杯水酒,留了何麟生处理事物,我自行回寝殿休息,夜色下的西鎏宫亦别有一番情致,凉风习来,顿生清爽。 不想还没来的急踏进殿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跟我走” 我看着眼前的紫冥,这个人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再看他身上沾了露水的衣衫,不由瞳孔一缩,这个人一直都没走?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紫冥并不回答,嘴唇死死抿着,脚下的动作却不停,拉了我蒙头就走,只把我说的话当过耳风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出了西鎏宫,出了竹林,出了后山,我一路被他拖着走,最后索性也就由他去了。 “你呆在这里”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密室,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当也是教中密道的一部分。 紫冥来回踱了几步,神色变换不定,火把的光亮照在那张绝色的脸上,乎明乎暗。 我看着眼前的人,只感觉自己快被他转的头晕了,这时来回踱步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抓在我肩膀上,力道大的难以想像,似乎想要把我两条手臂捏碎一样“你呆在这里,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你放心,所有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师傅不会找到这里来,白蔹也不会。”紫冥的唇有些苍白,眼睛却好像燃了火一般,瞬也不瞬的盯着我,好似我要是敢拒绝就直接将我吃了的样子。 他说的语无伦次,我听的稀里糊涂,什么找不到这里? 75、教主做寿(二) 见我迷茫,紫冥放缓声音,难得温柔的对我说了一句“不懂也没关系”随后伸出一只手将我额边的散发顺入耳后“你只管呆在这里就行了,其余的我来解决。”说完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时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事情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最迟明日便回,这里有食物和被褥,你好好休息。” 刚才被那白生生嫩如葱的手晃失了神的我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石门处,张开的嘴硬生生的卡在半途,这是上的哪一初? 石室里点着火把还算亮堂,角落里堆着几个大箱子,都是上了锁的,至于紫冥说的那些被褥食物什么的都放在箱子上面,很是显眼,我走过去,随手翻了翻,被子是上等蚕丝被,吃食也是精致,随手捻了一个放在嘴里,目光却被底下的那两个大箱子吸引了过去,掂了掂沉的要命的生铁锁,不由好奇起来,也不知道那人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我犹豫了片刻,瞟瞟四周,心想那人都是我的人了,东西自然也就是我的东西,只是看看有什么关系。 手上运力,铁锁应声而断,瞧了瞧自己的手还有那掉在地上的大锁,那雨花玉露果然是好东西,没想到武功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打开箱子,瞬间光芒四射,我咋了咋舌头,三十年过去就是不一般,我可没记得当年钟鸣玉有这么多宝贝,还是说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随手拿起一件挂件,玉色温润入手生寒,独这一点便是价值连城了,又看旁边有一小盒独独放在边角,不由拿起打开,只见一墨玉雕刻的蟾蜍卧然其上,栩栩如生,直似活物一般,不由再次咋了咋舌头,这蟾蜍可是能解百毒的东西,只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弄来的。 再去看那箱子里的东西,无有一件不是世所难求的宝贝,看的我是眼花缭乱,舌头都咋出个泡来,索性连旁边的另一口箱子也弄了开,只不过这次却没有金光四射了—— 一箱子书——不是什么孤本奇真,也不是什么名家佳作,更没有旁边箱子里的东西好看,却比那些宝贝值钱的多,至少对武林人士来说,绝对是要这个箱子不要那个箱子,当然如果两个都有那自然是更好。 放下一本武当剑谱,拿起一本少林腿法,拨过一本华山内经,扯过一本五毒密掌,这箱子里竟然将天下武功尽数搜罗,从中原到西域,从北边到南边,从少林武当到八大门派,除了少林至宝易筋经还有武当的那段两仪剑可说是全堆在这箱子里了,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懂武的人见到这箱子东西只怕立即就欢喜疯了,可对我来说却是半点用也没有—— 当年我一心武学,不惜花费大力搜集天下武功,招其路数,习其内经,以求武学至高之境,只不曾想到,这三十年后会在这里见到当年挑灯抄录的东西。 看着整整一箱子的书,我不由感慨万千,录这百家武学着实是花费了我不少时间。只不过当初也没觉得怎么麻烦,反而乐在其中就是了。 随手翻了本大力金刚指,墨迹陈旧,纸页泛黄,字是小楷簪花,一笔一画极是用心。要是换了现在的我去作这些功夫,只怕直接就上了草书,至于其他人认不认得或者写成之后我自己认不认得,就不在我老人家思考范围内了。 合拢箱盖,我做贼心虚的将刚才弄断的锁摆回原位,只希望紫冥回来的时候不会太注意这些。虽说这些东西论关系看模样也算是我老人家的,可毕竟还是人家的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扫一眼旁边的几个较小的箱子,我却是没什么打开的兴趣了。再次捻起一块糕点丢入口中,我瞅着石壁估摸时间,猛然想起何麟生来,我走的时候那人说马上就来陪我,现在我被紫冥拖来这里,只怕他早就回去了,这还了得? 慌忙站起身来,推了石门就要出去,可这不推还好,这一推我才发现门竟然被封死了,不由想起先前紫冥的那一通吩咐,我不由苦笑出声,你让我呆在这里,也不至于将我关起来吧,难不成还怕我跑了?随即想到自己确实是要跑,不由讪讪的摸摸鼻子,又不是不回来了,锁个什么。 叹口气,我左想想右想想,游移不定,虽然不回去何麟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他先前抱着酒坛子的样子总是在我心里头扎来扎去,却是怎么也舍不下了,而若我现在走掉的话,紫冥那家伙回来看不到我,下次再见的时候还不扒了我老人家的皮? 摇摇头,还是不惹那脾性乖张的家伙为妙,摸到一处机关,我缓缓扭动,原本合的一丝缝也没的石壁缓缓滑开一个小门,这幽冥教内的机关暗道相信没有比我这个正统主人更清楚的了,毕竟我是通过正常渠道继位的,该私传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缺了一样,而何麟生和白蔹、紫冥他们就不同了,密道地图历来是上代教主亲传,我既然失踪,还有谁能给的了他们那份详细的地图,纵使能摸索出一二却也不能完全将之运用。 闪身没入密道,石壁缓缓合拢,看不出丝毫痕迹。先回去交代一声,再回来也不过一会时间,总赶的急的。 看着缓缓合拢的石壁,紫冥愣愣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还看什么?人都已经走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白蔹,紫冥多少有些讶异,随即眯起眼睛“你来了多久了?” “哼”白蔹并不回答,踱步越过紫冥来到那几个箱子面前,伸手一碰,那勉强挂在那里维持原样的断锁立即啪啪的掉在地上。看的白蔹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就是了。 伸手打开箱子,只见一箱珠光四射一箱墨香悠远,放在一起足以耀花任何人的眼睛,无论你是求财还是求势。 淡淡的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白蔹讽刺一笑:“你这的东西道还真是不少。” 紫冥不答反问:“你早就来了,还是说——”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你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西鎏宫?”虽是问句,但说到最后紫冥已经十分肯定眼前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白蔹不答,继续翻看里头的东西,手指在书页的墨迹上来回逡巡,显然是默认了紫冥的话。 “一箱珍奇,世所难求,那人也只是随意看看,一箱宝典,天下武学汇聚莫说是一般的武林人物就是你、我只怕也难不动心,可他却一本不取,你说他到底是忠厚老实到愚笨若此的傻瓜,还是说——”白蔹猛的回头直视紫冥“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紫冥目光连闪,神色不定,手却握成了拳,紧了松松了紧没个停。 “这时候你还想骗自己吗?”白蔹抚摸着手里的书,上面的字迹工整却难掩潇洒之气,纵使是簪花的小楷却也让那人写的铿锵锵如刀剑相嗬,而白蔹这话却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紫冥说的了。 “贪财好色,死皮赖脸,贪生怕死,那个浑人怎么可能是——”紫冥挣扎着,年龄不对,身份不对,什么都不对,脸是像了些,师傅对他的态度是怪异了些,可并不代表—— “你知道吗?连我也不知道这密室里竟然还有另一道门”白蔹手里拿着书,眼睛看着早已合上的石壁,苦笑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良久叹道:“那个人回来了——” 76、教主做寿(三) 匆匆赶回西鎏宫,才跨进寝殿就看到何麟生拿着套衣服站在床边上动也不动,我只道他在看什么东西,正想凑上前瞅瞅,却听他问道“找到了吗?” “什么找到没找到?” 听到我的声音,何麟生蓦然转头,神情激动,瞬间变的狂喜,只是眼圈还有些泛红“你——” “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将他拉过来,一同坐到床上,摸着那稍嫌苍白的脸,着实有些心疼,叹口气道:“你以为我又走了吗?” 何麟生低下头。 “这是给我的吗?”我笑笑取过他手里的衣服,摸着那华丽的缎子,入手却是一片潮湿,苦笑一声。 “等了很久了?”若非等了许久,几滴泪水怎么可能将一件衣服湿成这样。 “我若要走的话,定不会不告诉你。” 何麟生猛然抬起头来,我还要再说些话安慰于他,却被突然凑上来的温软堵了回去。这一通颠鸾倒凤云雨巫山下来,本还记得要赶回去的脑子,霎时变成混沌,我只知道,当何麟生的泪打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将他推开了。 可我终究是混账的将另一个人忘到了脑后,所以如果现在这种情况是老天给我的惩罚的话,我无话可说—— 摔开过大的袖子,我挫败的趴在何麟生的胸口,郁闷的咬着嘴里的肉珠,吧唧吧唧—— 为什么啊为什么—— 何麟生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突然变小了的人,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呆呆的任由身上的人含着自己的乳珠,吧唧小嘴。 “教、教主?”何麟生迟疑的唤道,那表情好似生生吃了一块铁砣。 我咕哝着身子从过大的衣衫里抬起头来,如果说何麟生吃的是块铁砣的话,那我无疑吃的是块烧红的铁砣,火冒三丈不足以形容,握拳垂地,可惜底下不是地,一拳砸在何麟生的胸口上,实在是没什么力道,力道大了我自然也舍不得砸,砸坏了谁赔我? “教主这是——”何麟生终于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哗的坐起身来,我本就一直压在他身上,现在身躯变小自然挡不住他的力道,仰着身子就往后倒去,何麟生慌忙将我揽住。 “教主可是内息再次受制?”何麟生瞧着眼前小小的身躯,勉强平息下惊讶,开口问道。 我暗暗运起九火,不但畅通无阻,反而有更强之势,又瞧瞧自己比上回还小的身躯,不禁满脑疑问,若说我上回还能推测出是什么原因的话,现在我是真的不明白了,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推测错了,我变小根本就和九火压制青龙果没有关系? 见我摇头,何麟生不由大急,看他这模样我赶紧说道:“我内息虽然调和但功力依旧不能完全恢复,而那青龙果效力随年岁增长,我此时功力不及,压制不住青龙果的药力也是应当。” 我张着软乎乎的小手安慰的拍了拍何麟生的肩膀,“别担心”口里说的轻松,心里却惴惴难安,我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说什么功力未复都是慌出来的,先前将白蔹的功力还回,逆转功力确实消耗了我不少内力,虽是恢复的很快,却也难以在短日内全然复原,但是我现在的功力竟然比三十年前鼎盛的时候还要强劲,这又做何解释? 难道我身躯变小真的和功力没有关系吗?还是说青龙果的药力在那沉睡的三十年里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何麟生显然相信了我的说辞,但还是不放心的为我请了脉,直到确定真的没有任何异常才稍稍松下口气,好奇的打量起变小的我来。 我被他瞧的浑身发麻,直感觉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弱势了,万一何麟生是个隐藏性的恋童癖,那我老人家岂不是完了—— “对了,我要你找的解药可找到了?”我自然不在乎自己的那张面皮,我在乎的只是何麟生看我的目光,抖—— 何麟生成功的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弯了身子在床头翻了翻,没一会便摸出个小盒子送到我面前,口里说道:“教主脸上的痕迹自服了雨花玉露之后便淡化许多,再服这解药想不用两天便可完全恢复。” 我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摸脸,何麟生取了旁边的镜子给我瞧,那镜子本来不大,可对上现在的我却完全可以当全身镜用了。 手指在那菱花镜上划个来回,我揪着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那半大不大的小人儿,顿生一死一了残生之感,先前还是十岁模样,老成点也是个小大人,可现在又算什么?不大点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五龄孩童。 想我老人家今年都五十七岁了,这镜子里的样子怕是连五岁七个月都不到,怎不让人想撞墙一了残生。 何麟生看着眼前对着圆镜唉声叹气的小娃娃,不由笑出声来,他相信了我那一番说辞,自然可以笑的无心,而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想我一睡三十年早就超了俗世可想,若我有一天突然死去或者再次沉睡也未尝不可知。没有规律的事情,无法预料的事情往往更令人害怕。算了,现在想太多也于事无补,扯扯身上大的过分的汗衫,我连忙示意何麟生帮我准备几件能穿的衣服,总不能当真光着屁股出去乱晃。 趁何麟生出去为我张罗衣服的时候,我再次扯过菱镜仔细的瞅了瞅自己的脸,先前的红斑果然淡了许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记,这么说来,那时我在偏殿里遇到白蔹紫冥他们的时候,这脸已经恢复了大半,那刚才我被紫冥拖去的时候岂不是更加不见遮掩? 77、教主做寿(四) 世上事十有八九不如常,纵使是操上再多的心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将之放在一边,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事后我又去紫冥带我去的那间密室里转了一遭,时隔不过一天,我也多少还是抱了些那人没有发现我离开的心,可纵使是这样我也只能偷偷的看他,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太过匪夷所思,而要对他解释我为何这么一副样子也着实有些麻烦。 可我在密室外面偷偷等了两天,也没见到有人来,这只说明那人早就来过了,叹口气,瞅瞅小胳膊小腿,扯扯脸上的婴儿肥,这样子不给他见到也好,免的损了我老人家英伟的形象。 推开密室的门,我看着散在那里早就发了霉的糕点一眼,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踢了一脚上回比我低好多,这时比我高好多的大箱子,猛然发现这密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口箱子出来,比大的大比小的小,满是香气,我好奇打开,却是一整箱子的胭脂水粉,姹紫嫣红的摆在一块谓为壮观,我扒着箱子看的砸舌不已,难不成这紫冥跟何麟生在一起呆久了也喜欢上了这些东西不成? 小心翼翼的将箱子合上,无奈身子太小,这一想动手,自己整个载了进去,不说那些玉盒瓷盒被我砸的碎了没,单说我这一下去沾的脂粉就不是一个女人一天用的量可以形容的了,阿嚏,揉揉鼻子,好半天才等到这些个红红白白的粉散了去,不过这时的我也整个变成香囊了,闻一闻,茉莉冰片麝香龙涎,这一箱子脂粉估计等的上一箱子黄金,着实是下工本了,可这么多打算用到哪年哪月? 还没等我从脂粉堆里爬出来,密室门却突然从外打开,若紫冥知道他的小金库这么容易就被人进了来,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有人”来人见到我显然也是惊讶,提了刀就架到了我的脖子上,而他身后的人立即戒备的将整个密室彻头彻尾的搜查了一遍。 这些人行动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略扫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大刀,我抿唇不语,乖乖受制。 持刀人看向走过来的同伙“如何?”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示意密室内并无埋伏。随即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密室之中突然多出一个小娃娃来,确实是怪异的很。 “这怎么会有个孩子?”所有的人显然都浮出这么个念头。 “他自己进来的吗?” “不可能,那石门至少有百斤重,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打的开?” “先别管这些,宫主估计马上就会到,这孩子怎么处理?” 那些人再次将目光汇聚到我的身上,一人扫了一眼我身子下的脂粉,柔声哄骗道:“小弟弟怎么在这里?乖,告诉叔叔,叔叔给你买果子吃。” 暗暗番了个白眼,真当我是五岁小孩吗? 见我不答,那人又反复的问了我几个问题,无非是些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进来的,父母是谁等针对身份的必备问题。而我自然是统统选择闭口不言。 那人显然也是恼了,伸手就朝我头顶拍来,若让他打在天灵盖上,我怕也不用活了,暗中运起九火只待临机一发。 “且慢”一人赶紧拦住,“这孩子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过诡异,这密室本就是幽冥教右护法私藏的暗穴,谁知道有什么名堂,指不定这孩子就是个疑兵之计,我等还是小心的好。” 他这么一说,其他本来有些松弛的人立即提起戒备之心“不错,这密室建的隐秘,若不是有自己人通信接应我等断断进不来,更何况这小孩。” “我先前已经查探过,这附近确实没有埋伏,难道说有什么机关?”一人疑惑的绕着我转了两圈“打开其余的箱子看看。” “小心机关”一人接着道。 “是”立即有两个黑衣人上前开锁。 “咦?” “怎么了?” “这锁是断的”说话间上回被我弄断的铁琐已经劈啪两声掉在地上。 黑衣人惊疑不定,手上使个巧力,刀柄倒射而出,击在箱盖上,铁箱应声而开,珠光四舍,宝器满箱,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小心有毒”见有同伴想拿出来瞧,先前射刀之人立即出声制止,幽冥教历来被称为邪教,这里的东西不碰最好“把其他的箱子也打开瞧瞧” 剩余的几个箱子依次被打开,金银珠宝好不耀眼,却换来我的一声轻咦. 我扒着箱子的边使劲往外瞧,只见先前装了我那些手抄本的箱子不知何时竟然换成了金子。 “原来不是个小哑巴”持刀人见我往前倾,下意识的将刀撤开了一点,虽说不在乎手上有几条人命,但毕竟还是不屑对一个小娃娃出手,从这一点不难看出这一帮人显然不是幽冥教里的。 你才是哑巴,撇撇嘴,我咕哝着身子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坐好,底下的那些个瓶瓶罐罐都是硬东西,坐久了硌人。可这不动还好,一动正巧将一页纸露了出来。 “咦?”持刀人轻轻的出了一声,立时引来其他黑衣人的关注。 “怎么了?” “这是什么?”持刀人从我屁股下面抽出那张纸笺,交给身侧的射刀人,只见那纸笺样式古典,制作精美细致,隐隐还泛着些兰花的香气,从这满是脂粉的箱子里出来竟然还没有失了本来味道,可见那纸笺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射刀人蹙眉看了眼上面的字,嗤笑一声。 “上面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 问话的人疑惑的接过,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龙飞凤舞字是极好“予赐琉璃”那人念出声来随即也跟着笑道“原来是送人的,不过将一箱子脂粉摆在这金银堆里,那幽冥教右护法还真是个风流性子。” 予赐琉璃——听到这四个字,我身子一抖,险些趴到那堆胭脂水粉香料眉黛里,这些人不知道琉璃是谁,我却清楚的知道这名字八成指的是老人家——我—— 擦把不知是冷是热,是有是无的汗,想着当初的那些事,白棠将我拿去换馒头的胭脂水粉送回来,紫冥却不知道抽什么疯要摔了,我想这东西好歹还能换馒头,死皮赖脸的就拦了下来。 “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那人当初好像是这么说的“以后你想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郑重的不像是送胭脂给男人的—— 结果,我瞅瞅身子下面那整整一箱子的物事,还真给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叹口气,算了,我老人家不跟他计较,收了就是,用不了,摆着看看总行,再不济,以后落魄了也多少能换几个馒头回来。 我这些小动作那些黑衣人自然没有放在眼里,或许他们注意到了什么,却也只当是小孩子爱动,却不知道阴沟里翻船总是栽在想不到的地方,而不是他们处处堤防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要是被宫主看到,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人训诫道,言词之中却听不出什么严厉的味道,反而更显亲近。这些人一直未曾以姓名在我面前称呼,大体是为了隐藏身份,只不知道他们口里屡屡提到的宫主是谁,能够轻易闯到这里的人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暗中捏个手诀将九火运起,我思考着是这时候将这帮子不长眼的小贼拿了,还是等那什么宫主来的时候一起端,不过——看着依旧拿着那张纸笺不放手的小贼,我老人家沉下脸来,飞身而起,劈手夺过,端的是如影似幻,那几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纸笺就已经到了我手里。 这东西本来就是写给我的,哪能给别人碰,哼! 就在那几个黑衣人惊讶诧异的时候密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来人一身白衣,脚踏云靴,面如冠玉,却是我认识的人,看到他,我着实吃了一惊。 78、教主做寿(五) 吃惊到手里的纸笺什么时候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暗叹一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能想到堂堂幽冥教的左护法会是外人派过来的奸细呢。不过我也越发对他们身后的势力感兴趣了,幽冥教的两大护法之一都是他们的人,那组织这一切的人定然不容小觑,毕竟达到寒潭这个位置的人,若不是一开始就怀有某种目的进入,实在是没有必要反叛出去。 而听这些人对话,或许我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个组织这一切的神秘人物,敛下眼眸,怎么说这幽冥教也是我老人家的地盘,被人惦记着总是不好,想办法将这些人除了才能放心。 “见过大公子”原先的一伙人见到那白衣人进来,立即躬身行礼。 “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里?”寒潭扫了一眼刚才抢过去的纸笺,冲那伙人问道。眼睛却一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他来的匆忙,并没有看清我先前的所有动作,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看清了我从他手下手里夺过了那张纸。 而周围的人显然在惊讶之余也多少对我提起了戒心,脖子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把,而后心处也多了个硬硬的东西抵着。 “属下等到这里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在这里了。”先前一人恭敬的将他们到这里之后的事情详细的禀报了上去,当然讲的最多的就是我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 “噢?”听完那人复述寒潭颇为惊讶,毕竟他选择这里藏人,就是因为这里够隐秘,现在突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个孩子来,怎能不令他惊讶忧虑。 “问过了吗?”寒潭问道。 “问了,可这孩子怎么也不开口,属下等也未曾能问出什么来” 寒潭蹙眉,这次他突然接到萧誉的亲笔手书,说是宫主独自来了幽冥教,要他接应。虽然那信里说的含糊,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寒潭也能猜出一二,他将那副画像送回去时便已经作好了准备,可当真听到宫主前来的消息,却又迟疑起来。 他和萧誉不同,他潜伏幽冥教多年,对于三十年前的旧事多少清楚,见到那冒名顶替轻竹的琉璃时他便有了个念头,而后来的发展更让整件事情扑朔迷离起来,曾经一度他也怀疑过那琉璃就是三十年前的那人,可无论从什么地方看琉璃都与三十年前的那个人相差太多了,除了模样,其实这才是最为说不通的地方,一个过去三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是三十年前的年纪?而白蔹、紫冥还有西鎏宫里的那位对这琉璃的态度太过不同,他得到的情报越多,越无法确认那琉璃的身份,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而其它的他已经不想再去想太多。 若是真的,宫主毕生心愿有了着落,他视宫主如师如父,自然也是欢喜,若不是——只希望,若当真不是的话,经了这么一次宫主能放开些,毕竟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宫主付出的已经太多了。 寒潭握紧右拳,只是——害的宫主处身险地,他于心何安—— “这孩子凭地诡异,及早杀了才好。” 寒潭回过神来,并没有响应那人的提议,反而再次将我从上到下的打量起来,这人生的文雅,神态风韵也颇合我老人家的脾胃,被他这么打量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自在。 寒潭凝眉而望,只见眼前的娃娃不过五龄,生的唇红齿白,惹人喜爱,若是换了别的地方说不定他会抱到怀里,可偏偏他出现在这里—— 他选在这里藏人,早就精密策划了良久,这里是紫冥的私库,先不说能进来的人,就是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若不是他潜伏多年又有心查探,怕也难发现这里,而这次又事关宫主安危,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处地方最为安全,整个幽冥教上下敢到这里来的没有几个,而能到这里来的也不会贸然闯进来,至于紫冥,他不认为近期那人还会来这里,随手捻起一小盒胭脂,那琉璃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这许多人为他失魂—— 难不成还真是三十年前那个人不成,想到这里,寒潭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收回思绪,寒潭再次看向脂粉堆里的娃娃。 “这孩子,倒是一身好根骨”寒潭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留他不得。”说完抬手就要拍下。无论这孩子是不是故意放在这里的,都留不得,与其麻烦不如杀了。 我一惊,没想到这寒潭上一刻还笑的温文,下一刻就要杀人,可我哪里是肯让他拍到的人,使了个身法飘身而起,那寒潭见我竟然避开了他那一掌,显然是吃了一惊,随即神色一敛连着三掌接连不断的冲我拍来,他这三掌看似轻如柳絮,实则重如千斤,若是打在身上只怕有十条命也不当用。 闪过三掌,我不由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想不到这人的武功竟然不在紫冥之下,放眼武林只怕也是少有敌手。 我在这边感叹现在江湖人才辈出,后浪推前浪,却不知道那边的一伙人已经被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五岁的小小孩童竟然能够躲开幽冥教左护法四掌,神童吗? 寒潭看着眼前的小小孩童,显然也是颇为讶异,讶异眼前的小小孩童能躲开自己四掌是一样,不过让他更讶异的是这小孩所使用的武功招事,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分明就是—— “九火密罗诀” 听到这五个字,旁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却是一惊,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看的出来,随即又想到这寒潭既然身为幽冥教左护法见过九火也不奇怪。 见我模样,寒潭立即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更加惊讶起来,若不是他少时听宫主讲过,只怕还当真认不出来,寒潭开始思考起来,思考眼前孩童的来历,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这孩子若当真会九火的话,只有三种可能,一,他是白蔹的弟子;二,他是西鎏宫里的那位的弟子;三,他是合家的后人。 可这三种可能却矛盾非常,先不说西鎏宫里的那位脾气如何古怪,就是白蔹他也没听到过收受弟子的传闻,而九火历来只传继承人,即便是何麟生也只教了白蔹一人,怎么可能随便教授,而看这孩子的身手,显然已有年月,自己竟然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实在太过怪异。而这几年白蔹痴心武学,怎会突然收徒?而众所周知,合家的后人只剩下何麟生这么一个“半子”,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让何麟生当了幽冥教的教主。 寒潭只觉脑中乱麻一样,难以理清。可他这些念头不过一瞬而过,在旁人看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这时突然外面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即使是在这层层石壁之中也听的清楚,寒潭听到那哨声不禁露出喜色,可分明在他脸上见到了一丝忧和愁,那是先喜后忧,喜忧参半的一张脸,只听他扬声道:“宫主到了” 说着,突然身形连闪,瞬间欺到我面前,手法连动,如鬼魅一般,杀的我措手不及,可—— “鬼手?”我惊呼出声。 正如寒潭惊讶我会九火一样,我的惊讶只来源于寒潭所用的那套掌法,鬼手,汉尧生的成名绝技,我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人会这套功夫,这时的我终于明白为何每每感觉这人温润的态度像一个人了,只不定眼前的这个人便是跟那人学来的这幅姿态,苦笑一声,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傅青云曾说三十年前汉尧生带人反出幽冥创立天玄宫,现在看来,这寒潭八成是天玄宫的人,而他们口中那屡屡提及的宫主只怕就是汉尧生了。 想通了这一点,其他的一些事情也跟着一一解开,为什么寒潭会认出九火,或者说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想来是汉尧生依旧“记挂”着幽冥教就是了,只不知道他这次亲自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呆呆的想着以前的事情,连反抗也忘了,毫无悬念,下一刻我就被提在了寒潭手上。 寒潭显然对我不反抗的事情有些难以理解,谨慎的将我全身大穴拍了个遍,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拍再多也没有用,我筋脉不同常人,现在武功又没有丢,冲一下立即就解了。 “你怎么知道鬼手?” “你们宫主不是来了吗?”怎么还有时间问这问那。 “刚才只是讯警的哨声” “……”我怒目而视,这家伙竟然连老人家也骗,不对,这家伙怎么可以骗小孩? 这时匆匆赶来一人,趴在寒潭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寒潭面上神色数变,最后扫了我一眼,抬手就封了我的哑穴,将我到嘴边的脏话统统封杀在了嗓子眼里. “你等先带这小儿下山,看牢些,别让他跑了。” “是”黑衣人们对望一眼,显然感觉到出了什么变故,可当着这位大公子的面,却没有一个敢问出来的,其实就身份来说他们几个并不比寒潭差太多,但眼前这个人却没由来的让他们畏惧。 我被一个黑衣人携在怀里,鼓着眼睛死瞪着寒潭,对刚才被骗的事情耿耿于怀,腹中将这人骂个狗血淋头却还是不解恨,趁着石门没关上的时候准备再射上一两个眼刀解解恨,却见那寒潭盯着那箱子胭脂愣愣出神,而先前被他夺走的那张纸笺,瞬间化为飞灰…… 79、教主做寿(六) “哼,也不说清楚就把我们打发出来,宫主到了怎么办?”一行人匆匆穿过密林,直到山下才着实舒出口气来。 “少说两句,大公子在幽冥教潜伏多年,自然比我们清楚这里的情况。” “什么大公子,我只承认萧大哥。”出声之人显然不满寒潭,接着说道:“他现在在幽冥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当了什么左护法,说不定早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刚才劝解的人厉声打断“住口” 抱怨的人显然被这突然的一声历喝吓了一跳,但却也不敢再出口损寒潭了,自顾自的将脸撇到一旁。 “那么认真干吗,我就是说说,我又没说他真的背叛宫主,背叛天玄宫。” “什么事情说得,什么事情说不得,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清楚”叹口气,他们几个都是宫主亲自教导出来的,若论身份的话当的上是天玄宫的半个主子,虽无师徒之名,却绝对不同于一般宫众。 那人哼了一声,显然不想承认自己莽撞,撇了一眼自己肩膀上打呼噜的小屁孩,看着那沾了自己一身的口水,厌恶道:“干吗要带上这麻烦,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孩子非同一般,否则大公子也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让我们冒险将这孩子带出来。” 那人本来想反驳,猛然想到在密室之中轻易躲过寒潭四掌的就是他肩上的这个孩子,张张嘴终是说不出来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了,那四掌即便是换成了他,只怕也躲不过去。 好奇的瞅了两眼肩上睡的死熟的孩子,难道真是练武神童不成?瞧这模样不过五六岁,长大那还了得,叫他说还是干脆杀了比较保险。 “对了,你说宫主怎么突然想来这里了呢?还把我们全调过来。”害的他慌慌张张的赶过来,连脂粉阁头牌的约都没来的急赴。 一直与他交谈的稳实汉子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萧总管送来的书信并没有交代太多。”一接到萧誉的紧急召唤令他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而那信里说的含含糊糊的,说实在的还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若非大事,一般也不会调动他们这些人。而就他接到的消息来看,宫里来的还不止他们。 “我倒是听说——”先前说话的人将声音压低了凑过来,其实他这不过是做个形式,一则他们还在赶路,再凑也不可能凑的太近,二则,这里这几个人武功都差不到哪去,就是压的再低也瞒不过他们的耳朵,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更何况他说出来,本就是跟大家说的嘛。 “我听说,这次宫主过来是因为一个男宠——” 与此同时,独西城外五里处的官道上正有一行人策马而行。队形散漫不似赶路,可若说是郊游踏青的话气氛实在有些不对。 这时已是六月中旬,天上的太阳大的有些过份,庆喜靠的山近,还有些树荫可以遮蔽. 两个青阳派的弟子在前开路,离傲生和林明宵以及王耿忠等人坠于人后,王耿忠的面色还是不怎么好,毕竟虽然从离傲生口中知道自己的那几个宝贝徒弟还没死,但被魔教关押救不出来的话早晚还不是个死字,就怕到时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想着自己的那些个宝贝弟子这时候可能在受苦刑,王掌门的心就一抽一抽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他的独子。 “离师弟既然已经见到玉炔贤弟他们,我们这次便好营救了,王掌门不妨放宽心等他们回来。”林明宵一旁安慰“更何况,有南北双雄以及君子剑岳冲和他们在一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而照离师弟所说,那魔教妖孽似乎顾忌着什么只是将玉炔贤弟他们关押在地牢严加看守,想来也不会轻易伤了他们性命。” 离傲生骑在马上看着远方,上次他窃入幽冥教一为营救玉炔等人,二为盗取解药,寻访失踪了的人,伸手入怀,离傲生攥紧怀里的玉瓷瓶,总算没有让他白白去一趟,现在只要找到失踪那小人,这解药便可给他服下,彻底解了那断魂之毒,可——他怕,他在害怕,或许那个故作老成的小人儿已经死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胸口隐隐做痛,却不知道是那道致命伤口的原因,还是心在痛了。 “怎么,伤口又痛了吗?”林明宵本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细腻人,这时兼顾着王老爷子的同时,也不忘惦记着自己的师弟。 离傲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解药虽然到手,但那幽冥教内处处机关,即便是他也还是受了重伤,可即便是死了他也定不会舍了解药不顾。 林明宵看着离傲生苍白的脸色,实在有些担心,想那天晚上这个师弟浑身是伤的回来时,险些没有吓掉他半条命,这个师弟一向沉稳,偏偏这次这样冒失,实在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师尊他老人家莫要怪罪他才好,林明宵直恨自己当时没有跟着去,即便是他武功没有这位师弟好,但多少也能在江湖上博个面子,跟去了多少也能帮把手,不至于害的师弟重伤归来。 “让你在独夕城里好好修养,你却偏偏还要来,就你这幅样子,就是去了也顶不上什么用。” 对于这个师弟坚决不肯留在独夕城修养的事,林明宵是又气又恨,可偏偏就是拿他没办法。 这个时候既是忧愁又是担心的青阳派掌门王耿忠也凑了上来“离贤侄身体可是不舒服?”说起来,离傲生这身伤也是因他的那些弟子而起,王耿忠多少有些愧疚,看离傲生的目光却是越发的肯定了,甚至还有些服从的意味。 “王掌门过滤了,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王耿忠毕竟是长辈,而离傲生最看中的就是这一套,况且他本分惯了,这不骄不躁的性子看在王耿忠眼里,更是将原本的赞赏又加了一层。 “以后但有事,若有老夫能办到的,离贤侄莫要客气。”王耿忠看着眼前一派君子风范的离傲生,越看那是越满意,要是他有个女儿的话,怕当下就要开口许婚了。 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对面两骑飞驰而来,当先一人一身道袍背负宝剑,大眼方口,生的极为正气,而落他一步的老道,满脸银须,精神抖擞,正是那迟迟而来的席方平与言卜子两人。 离傲生等赶忙迎上。 “道长,言兄,你们可算到了”林明宵身为武林盟主离邱的大弟子与武当掌门弟子席方平历来交厚,再加上两人个性虽然差了十万八千里却意外的投缘,早已是无话不说的好友,这次林明宵奉离邱之命前来独夕,便瞅准了席方平,现在看来,要这个人来帮忙果然是很必要。 对言卜子行了礼,离傲生方才将事情经过详细的复述了一便,虽说言席二人早已在书信里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但这时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说来也是巧合,君子剑、南北双雄、金陵女侠余敏敏当时正巧就在附近,见玉炔兄他们失手被擒,立即出手救助,怎耐魔教妖孽似乎早有埋伏,这才全部着了全套。”离傲生也没有想到君子剑等人会和青阳派的那几个弟子在一起,当时潜入地牢的时候,还吓了他一跳。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巧合碰上的。这一下事情反而好办了,君子剑等人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青阳派的那几个虽说莽撞了些,但在后辈之中也是佼佼者,里应外合要救人出来也不难,只怕又是魔教布的什么圈套,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少盟主的意思是,趁魔教教主大寿之机混入幽冥教,随机救人吗?” “正是” 言卜子捻了捻胡须,离傲生接着道:“魔教教主白蔹大寿,正是人多混杂之时,我等不妨以贺寿之名前去,到时潜入救人就更方便。” 言卜子正待仔细相询,却见路旁的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个人来,准确来说是一个大概五岁左右,长的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开路的两个青阳派弟子没想到身侧竟突然冲出个孩子来,马一惊,赶紧勒住马缰。 80、舍弟离虚(一)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黑衣人,我自然是卖力的逃,不是怕了那些人,只怎么说他们也是汉尧生手下的,打伤了伤情面,不小心打死了也不好交代,算来算去也只有我老人家牺牲一点,拔腿走路了. 可没想刚窜出些距离,就在这遇到了离傲生,激动之下也没注意马蹄子就这么窜了出来,怪只怪此处风水不好,要不然我老人家怎么处处倒霉呢。 那两个青阳派弟子也没想到会突然窜出个孩子来,赶紧将缰绳拉住,好险不险的从那孩子身侧踏了过去,刚松下一口气,压下有些受惊的坐骑,正打算呵斥,却见那孩子不管不顾的向后冲去,那方向正是言卜子等人,两个弟子不由大惊,难道这孩子是奸细不成?来不急细想抽出宝剑便喝了声“小心” 言卜子、席方平、林明宵、王耿忠等人见一个小娃娃急冲过来,心里先是惊讶随即带起警惕,默默运起内力,换作平时他们也不会这样小心,但这里离魔教不过五里路,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况且魔教之人历来不按牌哩理出牌,他们这样小心也无可厚非,再者这人烟稀少之地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实在也是件怪异的事情,可还没等他们出手,只见眼前那孩子竟然一个纵身合身就朝着离傲生扑去,林明宵一惊,待看见离傲生竟然反常的露出迷茫之色,而身前门户大开,想起离傲生重伤未愈,暗责自己粗心,万一这孩子当真古怪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赶紧拍出一掌,这时候也顾不得是否伤着那孩子了。 可他这一掌虽然拍的及时,可却拍的不是地方,只见那孩童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落在离傲生怀里,林明宵没想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娃娃竟然能够闪开自己那一掌,震惊之余恐他真的伤到身受重伤的离傲生,撂了架势就要上前“救人”。 说也是这林明宵关心则乱,想那离傲生的功夫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伤的了的,更何况就眼前的情形来说,实在不像是什么幽冥教派来暗杀的。 只见那五岁的娃娃揪着离傲生的衣襟,凑着小脑袋就在离少盟主脸上涂了一大口口水,两只短小的小胳膊更是死死的吊在离傲生的脖子上,小腿还晃荡晃荡的踩着马鞍头上翘起的地方,说不出的轻松惬意,瞧那亲近的模样好似见着亲爹爹的似的。 林明宵一愣,心头不禁荡上个念头,难道自己的离师弟啥时候生了个娃娃出来? 比起林明宵的愣怔,王耿忠的诧异,席方平的不知所以来,明显还是言卜子这老道上道许多,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句话在道家同样适用,但是就江湖经验来说明显还是这老道通晓的多,虽然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老道士还是将内力凝成了丝注入到了手里的拂尘里,只待一有异动立即出手,江湖上事谁说的了准,栽在女人和孩子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小心驶的万年船,这话总是没错。 且说这言卜子蓄势待发,准备的停当了,而王耿忠林明宵等人也跟着回过神来,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都在暗中运起了内功,以备不时之需。 可那还吊在离傲生身上的娃娃却好似见了蜜似的在离大盟主的脸上又吧嗒了几下,奶声奶气的嘟着小嘴,懦呼呼的叫了声离少盟主的名字。 “傲生~”我忍不住又在离傲生脸上亲了一口,早说过不去找他,可这时当真见到了却是说不出的欢喜,若我知道我见到他竟然这么高兴的话,早八百年便去找他了,哪管他什么正邪不同路,年龄不搭调什么有的没的恼人的东西,就是他被扫地出门,身败名裂我也能保得他平安喜乐。 更何况我老人家虽然称不上玉面郎君但好歹也是玉树临风,虽然现在身子小了点,而且就学识武功来说谁能比的上我老人家的一根毫毛,就是比的上也是胡子一大把的那种,要来也没用,这么想来,我老人家与离傲生还当真是个绝配。 离傲生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颤抖的托住吊在自己脖子上的小人,见那满月样的小脸上一成不变的猥亵表情,顿觉心神巨震。 待激动过后,却猛然发现抱在怀里的小人明显不太对劲,怎么、怎么好像又缩小了一般? 离傲生满目惊奇,要不是他确定眼前的人当真就是他要找的人,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与先前那个故作老成的孩童认成一个人,难道是那断魂之毒的原因?离傲生想起那要命的□□又看着眼前从十岁缩到五岁的人,心里头痛的不行。 慌忙拿出怀里千辛万苦盗回来的雨花玉露,只盼望服了解药能恢复过来,不过离傲生本人也不抱多大希望就是了,毕竟能将毒解了就已经算是顶好的了,至于恢复不恢复,恢复自然是好,如若恢复不了,再长五年就是,怕只怕一生都是这副样子,那—— 想到这里不禁又把怀里的娃娃抱的紧了些,纵使变不回去,也有他陪着,定不会让怀里的孩子受上半点委屈。 莫名奇妙被塞了一瓶子水的我愣愣的任由离傲生抱在怀里,吧唧了几下嘴才尝出是什么,虽然很好奇离傲生是哪里弄来的,却没有功夫问他,只借了他抱着我的时候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嗅着那熟悉的气味,没由来的感觉舒心。 众人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惊讶之中都不免露出疑惑的表情,若说刚才还有人怀疑那孩子是魔教派来的杀手的话,那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想了,毕竟离傲生的态度太过不一般,瞧那副样子,就好像离别了多年的亲人相会一样。 林明宵放下蓄势待发的两枚银鱼镖咋了咋舌头,刚才的念头不禁又冒出来了一遍,不是他怀疑眼前这一大一小,实在这两人的表现太暧昧了,可无论林明宵怎么想他也不可能现象的出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言卜子与席方平对忘一眼,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况莫名所以,不过除席方平有些好奇外,言卜子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依旧还是捻着几根白胡子微笑,从头到尾他这副样子都没变过,知道的是真人不露像,称一声得到高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年痴呆呢。 而旁边的王耿忠显然十分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毕竟离傲生帮了他太多,适时的时候他也该关心一下的,不过他不确定眼前的一大一小是不是适合打扰,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离傲生这么失控的模样,打马上前两步,正巧离傲生也多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正从上到下的检视着怀里的孩子全身上下是否有受伤,显然还没忘记刚才自己师兄林明宵拍出的那一掌,虽然眼前的人躲过去了,但就怕擦到扭到也是个痛,再加上先前这小家伙从马蹄子地下蹿出来的危险经历,怎么能让失而复得恨不得忧心到天外无的离少盟主放心。 “离贤侄,这孩子是——”王耿忠这话不过是开个由头,但提出来的问题却是这里所有人都想知道,毕竟在离魔教不过半天行程的荒山野岭没几个人走的大道上见到这么一个明显刚脱奶的孩子谁也会感到好奇,尤其是离傲生还认识这么个孩子,而且看他对这孩子的态度,这孩子只怕与他还颇有渊源。 检视完手里的人,确定当真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离傲生才完全放下心里,当然离傲生也不忘把把脉,看看毒解了没,庆幸庆幸的是脉象虽然还是紊乱的与常人不同,但多少没有中毒的迹象,看来那雨花玉露当真管用,一直让他寝食难安的剧毒算是真个放下了。 离傲生并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解了毒了,那几十瓶子雨花玉露灌下去,即使是再多的毒也冲干净了,想来幽冥教所有的存货都已经进了我的肚子,幽冥教以后怕是没雨花玉露这东西了,即使是炼制只怕也要废几年功夫。 离傲生松出口气,将我往上抱了抱,以防我从马脖子上滚下去,这才面向青阳派掌门王耿忠 “王掌门此乃舍弟——离虚” 81、舍弟离虚(二) 离虚—— 跨下的马虚打了几个足,离傲生抱着我冲王耿忠介绍道:“王掌门此乃舍弟离虚” 对于离傲生擅自将我灌了他的姓,我并没有什么不满,以我与他的关系就是他跟了我的姓也是平常,我跟他的姓虽说有些古怪,但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离傲生怎知道我的脑子里在转些什么龌龊东西,见我乖乖的呆在他怀里已然十分欢喜,又见我模样无丝毫改变,心下更多了几分疼惜,跟着自然是越发的怜爱。 林明宵自听见那舍弟两个字就开始愣怔,这时候猛然回过神来,张口惊呼“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的林明宵,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正是”离傲生微笑点头,并不见怪,只是将我又往怀里抱了抱。 听见离傲生的亲口承认,又见到这么一副亲密模样,众人遂收起警戒之心。 王耿忠知道离傲生在找人的事,甚至说离傲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是他派人送的信,说这里可能有那孩子的下落,可他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应当是十岁啊,可现在眼前的娃娃怎么也不会超过六岁,难道说离傲生是有意隐瞒?那更不对了,先不说离傲生重诺重信,就是要隐瞒的话也不该隐瞒年龄才是,毕竟十岁的孩子与五岁的孩子相差太多,单单隐瞒样貌的话还能找人,但若是隐瞒年龄,那可是连找人都没法子找了,差的太多了。随即王耿忠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是离傲生因为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顾布疑阵也说不定。 这边王耿忠猜疑不定,那边的言卜子也显少的露出些诧异来,毕竟他是亲眼见过离傲生的“舍弟”的,现在突然见了小一号的,自然颇多惊异。 “这孩子怎么——”言卜子身在武当,虽在江湖但多少还算是个道士,见到这样怪异的事自然而然的就往神神鬼鬼那边想去了。若是让他知道我老人家三十年睡过去青春不老的事,只怕直接抽了桃木剑将我收了。 离傲生对言卜子历来恭敬,一来是因为言卜子在武当辈分很高,二来当初在柳州城言卜子出手救我时承了一个大情,虽然我不太需要他救就是了,可离傲生并不这么认为,这时见言卜子满脸不解,离傲生当即解释道:“言道长可记得舍弟所中断魂之毒,想来是那□□作祟害的舍弟变成这副样子。”说完一副自责痛心之相,看的我小心肝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怜香惜玉的心是层层大起。 可我却不知道,我这副心疼的样子还有离傲生现在脸上那自责自恼的样子,成功的将旁边所有人的疑惑再次打破,现在这些人即使是怀疑也不会再怀疑我的身份了。 莫名其妙出现的我,成功的打乱了这一行人原本的计划,只得找了一处地方暂做修整。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离傲生想要言卜子帮我看看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能恢复自然再好不过。若恢复不了,也好有个应对,万一再出什么状况就不好了—— 对于我,离傲生可说是有些提心吊胆,想来我要是再中一回什么剧毒的话,这个人会先累趴下。 “这断魂之毒确实厉害。”老道士放开掐着我手腕的手,捻须说道,面色多有阴霾,显然对于我变成这副样子也没有什么系统的解释,而离傲生原本带起的一丝希望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老道医术浅薄,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说完歉意的看了神色有些灰败的离傲生一眼,显然对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有些惭愧。 “道长言重了,当日在王家若不是道长施手相救,只怕舍弟根本撑不到现在。”离傲生对着言卜子抱拳郑重行了一礼,却不小心触动伤口发出一声细小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离傲生还有伤在身,言卜子立即将离傲生身上的衣衫剥除,快速的处理起离傲生的伤口来。 褐色的伤口,大大的在胸腹之间崩裂开来,不时还有血水渗出,粉色的皮肉外翻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有劳道长”离傲生额上渗出大滴的汗水,面色苍白,嘴唇抿的有些发紫,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强将伤痛忍了下去。 “惜关羽刮骨疗伤,不崩于色,今少盟主受此重伤,依旧笑谈风声,真英雄也。”言卜子手上不停,快速检视了离傲生深可见骨的伤口,口上赞叹道。 被那伤口骇了一跳的我猛的回过神来,立即蹿到离傲生面前,一把推开那只知道罗嗦不专心治伤的老道,趴在离傲生面前,看的眼睛都红了。 “不哭不哭”离傲生慌忙跟言卜子陪了不是,又手忙脚乱的来哄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哭了?我狠狠的瞪了离傲生一眼,再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恨不能一掌将伤他的人拍成肉酱,竟然连我的人也敢伤,哼,这次就是老天留你也别想活着,杀机一起,眼色更赤。 言卜子自然不会跟一个娃娃计较,说了句无妨,就想上前继续给离傲生裹伤,可一个孩子挡在前面,实在是有些碍事,于是对自己的师侄使了个眼色,让他将我带到一旁。 席方平会意,立即上前将我带开,看到那赤红双目,显然也跟着离傲生一起误会了,心肠不由软了下来,放轻了声音好声安慰着。 “只是皮肉伤,过一阵就好” 放屁,那么大的口子,好了也留疤,我甩开席方平的手,再次前冲,不过这次却不是冲离傲生去的。 言卜子显然被我吓了一跳,趁着他愣怔的当,我将他怀里的瓶瓶罐罐全掏了出来,众人只看见一个孩子扑棱着两条腿在言卜子怀里倒腾,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上去的,就见那孩子又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离傲生面前,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瓶子就往离傲生伤口上倒。 言卜子一摸怀,再看看我往离傲生身上洒的东西,苦笑道:“老道的那点好东西,倒瞒不过这小东西的眼睛。” 离傲生显然也被我弄的愣了神,这时听言卜子出声才回过神来,忙截住我的动作“舍弟年幼,还请道长见谅。” “放开”见离傲生不让我上药,我急道“这白云粉虽然没有少林的断续膏好用,但多少也比其他的伤药强,你先将就着用,过一时我再为你找好的伤药来,保证连疤也不留。”这时的我是又急又气,早知道刚才就不喝那一瓶雨花玉露了,那东西至少比这白云粉管用的多。 离傲生一听竟然是武当疗伤至宝白云粉,不由一惊,赶紧将眼前这不知轻重将宝贝当草药乱涂的小人手中的瓶子拿了过来,塞好盖子站起身来,必恭必敬的给言卜子道歉:“舍弟顽皮,竟然拿了这等灵药胡闹,道长恕罪。”这白云粉武林千金难求,想到那不知轻重的小人竟然拿了这东西随意胡闹,离傲生头疼非常,这下真不知道怎么赔偿人家的损失了,看看伤口上已经粘贴住的药粉,离傲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言卜子自然也是心疼,这白云粉配置不易,他轻易也舍不得用的,再深的伤口只要用一小撮合了水涂抹在上就已然疗效奇佳,谁知道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浪费了这许多,但对方只是一个孩子,他一个足足年长了别人几辈的人怎么也不能同个娃娃计较吧。 “小公子也是救兄心切,足见心性纯善,将来必成大器,少盟主不必如此。”言卜子连忙扶起离傲生,虽然是浪费了点,但是这药用在离傲生身上也是值得的。 只见那白云粉果然药效奇佳,涂上这么一会已经不再渗血了,我看了满意,也就不太计较那老道说的什么心性纯善什么的胡言乱语了。 当然因为乱拿人家的好药用,我自然也没有少被离傲生再教育,虽然唠叨,但看在他现在是伤患份上,我老人家决定不跟他一个小辈一般见识,好久也没有听他的声音了,就当他在唱小曲吧。 在离傲生怀里拱了拱,终于沉沉睡去。 “睡了?”林明宵往火堆里丢了几根干柴,将旁边吃剩的骨头也跟着清进了火里。 离傲生将怀里的孩子抱了抱,挪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笑的有些无奈,本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人的,没想到说着说着他竟然睡着了,这根本就没有将他刚才说的当回事嘛。 言卜子在一旁呵呵的笑了两声,缕了缕花白胡子,问道:“少盟主,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这么问也只是问,并没有什么恶意。 离傲生也无意隐瞒,于是将与我相识的经过说了,当然山洞里的糊涂事他是说不出来的。 听完离傲生复述,言卜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就连离傲生也说不出来了,先前只顾得解毒的事,再加上好不容易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一激动就给忘了问了,看来也只能等怀里的人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找到了就好,只不过明天就是魔教教主白蔹的寿辰,实在不适合带着一个孩子,不如你带着他先回独夕城吧,师弟。”林明宵因为离傲生受伤的事情本就不想让他冒险上那幽冥教,现在逮到这么个借口自然是加劲劝说。 离傲生略一迟疑,还是回绝了林明宵的提议,虽然不舍得怀里的人,但是明日之事颇多危机,他不在的话实在放心不下,再者,江湖道义,他怎可扔下同伴独自回去。 “还是由青阳派一位师弟送这孩子回独夕好了,一来明日之事情颇多变数,二来,我曾去过幽冥教到时候就是出了差错也好逃脱,再者关押玉炔师兄等人的地方我去过一次,找的时候也好找些。”离傲生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睡的香甜的娃娃,若说林明宵不想让离傲生上幽冥教是有原因的话,那离傲生不想让我上幽冥教至少有一百个理由。 众人见离傲生坚持,再者多上离傲生确实有诸多方便之处,又见他自用了武当那白云粉后,面色好了许多,也就没有再劝。 见离傲生看着那娃娃又露出忧心之色,言卜子不由宽慰道:“少盟主但请放心,令弟脉象虽然紊乱,但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想来那毒是全清了,至于其他的——”老道士转眼看了一眼彻底五短睡的人事不知的我,叹了口气“也只有过一阵子再说了。”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长不长等等看吧,不长了再想办法。 “等过了此事,少盟主不妨走一趟五指峰,老道与华医仙也曾有过几面之缘,想能讨上几分薄面,或许会有什么办法。” “多谢道长”事已至此,也只能去寻那脾气古怪的医仙华重峰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明日救人之事,便先后睡下了,而另一方面,被我突然逃走弄的手忙脚乱的天玄宫弟子立即派人知会了寒谭,当然是在捉不到我之后才派人送的信。 82、上山拜寿(一) 西鎏宫外三里竹林—— 月色清光如许,伴着沙沙竹叶声响别有一番韵味,一人立于清月之下,似在欣赏这无边月色,又似在听那千里竹声,茫然间似乎他与这片竹林本就是一体的。 但见此人身着白衣,外罩青衫,腰系蓝田宝玉,手拿一把风水扇,月辉透了竹叶洒在身上,似乎随时都有飞升的可能,再看那面貌,英眉俊目薄粉唇,如朗朗星辰汇于其间,青丝半绾半披,恰似夜色下的青竹隐隐之中好似还能嗅到竹香,不得不说是个神仙似的人物,也不得不说这人生的实在端庄。 “来了?” “寒谭见过宫主”寒谭其实早就来了,站在十步外不敢贸然上前,他能感觉的到,今日的宫主比之往日更加添了几分什么,却分不出那种情绪究竟应该称为激动还是失落,亦或者忧愁。 汉尧生看着走过来的俊秀青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些年没见到你了,却不想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 “宫主”寒谭低下头去,轻轻唤了一声,心情也有些激动,他奉命潜伏幽冥教之时不过十几岁,转眼间想不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次见到这如师如父的人,纵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寒谭也不由露出些不平常的表情来,深吸一口气“宫主让属下所查之事,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只不过对于那琉璃的来历还是无法确切查出,这人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说详细些” “是” “那琉璃本是莱州分堂一下堂舵主从河里救上来的,因面貌颇合銎玉园选人的标准再加上那陈松正因寻不够人数苦恼非凡,便起了心思将那救上来的人化名琉璃送入弘鸿馆参加选会” 寒谭换了口气继续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详细复述“那琉璃中间却不知道因什么原因,竟然救了重伤的幽冥教右护法紫冥,而后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紫冥打了一掌,并将其抛在弘鸿馆自行离去。” “紫冥过了一段时日再次回去寻那琉璃,本有意将那琉璃带回幽冥教,谁知那琉璃又因为一些事情惹恼了他,遂下令将其扔出莱州城,而那琉璃正是在莱州城外遇到被本宫弟子突袭的楼经语等人,也是这时才有了那冒名顶替的事。” “楼经语等人给那琉璃吃了哑药,又毁了原本的容颜,对外只说是轻竹水土不服才起了满脸红斑——”寒谭偷偷的看了一眼汉尧生,继续说道:“就是属下命人送回去的画像那样。” 汉尧生背过身去,看着夜晚的竹林,没有出声,只是手里握着的扇子紧了几分“继续说” “是” “那楼经语纵使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找来的替身竟然和右护法紫冥颇多瓜葛,琉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出了銎玉园,恰巧给紫冥看到,勒令手下将幽冥教上下搜了个底朝天,结果第二日在仙楼的一个下属房里被捉奸在床——” 原本一直静静听着的汉尧生,听到捉奸在床四个字时,不由一愣,诧异的回过头来看向自己一手教导大的寒谭“你说——捉奸?”不能怨这位宫主接受能力太差,只这事情实在是——难以接受。 “是,照当时的情形看,确实是捉奸,毕竟那琉璃是銎玉园公子的身份,而且,当时琉璃的衣着也实在有些不整。” 汉尧生抿抿唇,示意寒谭继续,颇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意思。 “紫冥当即大怒,琉璃与那仙楼下属也被压到幽冥教教主白蔹面前,琉璃被压入水牢,而另一个却没他那么好的运道,直接被判了削邢。” “可第二日,琉璃就自己回了銎玉园,之后属下见过他一面,只不知道又因什么原因被紫冥从住处扔了出来……那琉璃据说是伤痛欲决,准备跳湖,被路过的白蔹所救,带回碧海潮生阁,当晚紫冥夜闯碧海潮生阁,但并没有能将那琉璃带出来。”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第二日那琉璃便自己跑出了碧海潮生阁,竟逃进了西鎏宫里,白蔹和紫冥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上了西鎏宫,为此还请出大长老合期,可最后还是没能把那琉璃带出西鎏宫,听说先教主何麟生对其十分宠爱,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人应当还在西鎏宫里?” “据属下所推测,应当不假。” 汉尧生看了竹林深处的方向一眼“你先回去吧” “西鎏宫机关处处,宫主千万不可以身犯险”见汉尧生竟然要往西鎏宫去,寒谭慌忙拦阻“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明日白蔹寿辰之时,可将人带出西鎏宫,还请宫主等待一日。” “不必了,这西鎏宫我并非第一次去。”青衫之人说完便没了踪影,寒谭焦急的看着竹林深处,奈何这里机关处处,他潜伏多年也没能摸出个名堂来,这时只能呆在外面进不到里面一步。 月色被轻云遮盖,光亮又减少了一些,青衫人踩着落在地上的枯叶新叶,一步一步朝着西鎏宫而去,三十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这林子还是老样子,还是说里头的人还在等着那人回来,还是说自己也跟里头的那个人一样…… 就要见到了,就要见到了—— 我是被人劫到山上,逃出来的,至于劫我的人自然是黑乌鸦那一丛,从某一方面说我也没撒谎,虽然很让人误解就是了。 被离傲生抱在怀里坐在马脖子上的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刚才的一通谎话,编的我哈气连天,扫一眼离傲生的表情,显然是对于我所说的谎话深信不疑。 “这么说来幽冥教确实是在掠夺孩童了”林明宵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明显的显示出他对魔教妖孽的那些勾当非常厌恶。 我打个哈欠,不打算告诉这个人我是魔教妖孽的头头加祖宗。 “这孩子真可爱”红衣女子打马上前,笑着捏了绣囊里的一颗点心来喂我。 我将头撇过一边,顺便连离傲生的脑袋也掰到一边,心里头恨的咬牙切齿,若是我老人家知道今天一觉醒来会跑出来一堆讨人厌的东西,说什么昨天晚上我也要带着离傲生私奔。 “傅妹别介意,这孩子就是这样。”离傲生稳住我不安分的身子,冲傅红香歉意的笑笑。 “离大哥别这么说,我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傅红香讪讪的收回手里的点心,面皮上升起两朵红晕。 傅妹,叫的好生亲热啊!我恨的咬牙切齿,扯着离傲生的前襟泄愤。 东方少笑道:“这孩子当真有趣”说完还看了我两眼“小了更有趣” “是啊,是啊,至少不会再吃我的扇子了”李剑秋跟着凑过来,趁机将我吃他扇子的事情回顾了一便,当然他是说给没听过的人听的。 我更加后悔没有在昨天这些人没来之前将离傲生拐走了,跟这些人呆在一起简直是对我老人家的侮辱。 不过很快就进入了东华山一里内,所以轻松的气氛也跟着减了去,离傲生等人也不禁挂上了严肃的色泽。 我看着宽阔的山路,往离傲生怀里又钻了钻,顺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原来他们要去幽冥教。 “让你回去,你不回去,呆会呆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我点头,现在离傲生受了伤我不呆在他身边也不放心。再说离傲生身为武林盟主离邱之子,而他身边的这些人都也是正道上叫的起名号的人,这次上幽冥教定然不会没有目的。 “快走,快走,莫迟了” “难得有机会能进去,迟了我找谁来赔” 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越多,我疑惑,“怎么这么多人?” “幽冥教教主过寿,巴结的人自然不少”林明宵在一旁呵呵笑道。 “白蔹?”我惊呼,今天难道是那人的寿辰? 离傲生赶紧捂住我的嘴,林明宵等人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到旁边一行三人往这边看来,立即叫苦不迭。 李剑秋咳嗽一声“小孩子整天想着吃,这里哪有什么卖白糖糕的。” 见那三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由松下口气,暗中狠狠瞪了我一眼,在幽冥教的地盘,高呼人家教主的尊惠,这不是找死吗! “在下空洞岛林镖,几位是?”林明宵对那三人抱了抱拳,说出个假名来,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几个人原来是化了身份的。 83、上山拜寿(二) “不才巨鲸帮孙湫”中年汉子上前冲林明宵抱了抱拳,眼角斜光将我这一行人扫了个全。 “莫不是黄河西岸响当当的巨鲸帮?啊呀,久仰久仰,兴会兴会。” 李剑秋这句话一出口,害的我老人家跟着抖三抖,可他这一番奉承显然颇合那汉子心意,顿时脸上生了几分得意,不过还是假意说了几句不敢当。 “难道这两位也是巨鲸帮的英雄?”林明宵显然也有些受不了李剑秋那些奉承,扭了嗓子将视线转向那中年汉子身后两人。 “这两位是黄河岸上响当当的人物,我这小小巨鲸帮可没这个福气留下这两位。”中年汉子捻捻胡须,一副斯文模样,可那对三角眼却显的市侩狡诈。 “噢?”林明宵故作惊讶,细细打量那一男一女,男子是个老者,似有五六十岁,头发稀疏几近谢顶,而旁边的妇人决不超过四十,只不过脸毁了大半,看起来多少有些慎人。 我颇为好奇的看了那丑脸妇人几眼,从刚才这三人出现开始,这妇人的视线就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先开始我以为她是在看离傲生,毕竟与离傲生比起来,现在的我怎么也不起眼就是了,不过显然是我意会错了,那妇人的目光既贪恋又不舍,时不时的放些精光出来,凭添恶意,可惜我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对于这些后辈实在是了解的不多,感叹完一堆有的没的,又不由自主看了那妇人两眼. 李剑秋是个通达人物,甚至说江湖上几百号的人,多少都与他能挂上些边,阅历广阔,眼力精准,上下扫了那老者和妇人几眼立即猜出来人身份. “莫非是黄河尊者郑老先生?那这位——”李剑秋眯起眼睛,神色里添了些戒备,不过他脸上笑的灿烂,旁人看不出来罢了“这位应当是单刀独冯夫人了。” 那老者笑着点点头,显然对于李剑秋能够单凭几句话就认出他来颇有些看重。 “不错正是老夫” 这时那妇人上前走了一步,眼睛仍时不时的在我身上瞟来瞟去“奴家冯氏见过几位相公,不知这孩子是谁家的公子,生的凭地惹人疼爱,和奴家的孩子——”那丑脸妇人原本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大哭起来,哭声凄厉,直如鬼嚎,离傲生赶紧运了内力将我耳朵护住。 “他奶奶的,这谁家的疯婆子乱嚎,老子灭了他。”路上行人颇多,突然被丑脸妇人的哭声惊到,有几个武功差点的甚至被震出了血,那妇人哭声一停,立即破口大骂起来,轰隆隆的南北骂呛杂烩,什么脏话都有,离傲生刚离开的手掌再次回到我耳朵上,显然是怕我听去跟着学坏了。 可惜我老人家功力恢复以后,耳朵灵的很,只要是想听的就是隔了三层厚泥墙也听的见。不过为了亲亲小傲生,即使听的见我老人家也会装聋作哑当成听不见的,拱着缩小的身子往离傲生怀里蹭了蹭,不过显然周围的人都误会了我老人伟大的吃豆腐举动。 “别怕”离傲生拍了拍我的小脊背,在我老人家耳朵旁边十分诱惑的吐了口气。此时方知吐气如兰是为何物。 那丑脸妇人哭的突然停的也突兀,正在我被离傲生一口气弄的心神荡漾,魂不能守的当,那停了哭声的丑脸妇人突然窜起,张着五爪就朝着我抓来,离傲生一惊,带着扒在他身上的我,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荡了出去,他这一手轻功使的漂亮,旁边立即响起几声叫好声。 与此同时,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随后便见那妇人瘫坐在了地上,再无半分伤人的力气,那老者本想来救,却快不过那银针的速度,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银针,只不过是根拂尘罢了。 看着轻飘飘落在地上的那半根马尾毛,那秃顶老者唏嘘一声“原来是癫狂道人到了,恕老头子眼拙,刚才竟没有认出来。” 嘻哈一声,眼睛随即又瞟到一旁的离傲生、林明宵身上“说什么空洞岛,想来也是诓我老头子的,我还说这三帮五派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空洞岛呢,这五位小朋友是老哥的徒弟?不像不像。”说着还摇了摇头。 言卜子刚才那一手,颇有些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意境,虽然江湖上邪派高手也不是没有人能做到,但真个能有这等修为的却也不多,而我周围的这些人个个都算的上高手,他这一出手立即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此时再听那黄河鬼一说,显然都把言卜子当成了那癫狂道人。 “不过——”黄河鬼话锋一转“旁人怕你,我老头儿可不买你那套,哼,伤我女儿拿命来吧。”说着抽了腰间的九环大刀就朝言卜子飞扑过去。 那黄河鬼将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若当真是癫狂道人的话估计他也就打个平手,可惜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若不是言卜子要掩盖身份此时这人早就败下阵来。 离傲生自然不怕那黄河鬼伤到言卜子,虽然这人身手不错,但对上武当言字辈的人也只有挨打的份,可麻烦就麻烦在,言卜子根本不能用自家的功夫,遮遮掩掩虽然不至于落败,但要顷刻间取胜那是不太可能的了,偏偏我们现在又耽误不得,这一下连林明宵李剑秋等人也跟着着急起来。 那黄河鬼见久攻不下,立即知道大意不得,步步谨慎起来,这样一来无疑这场麻烦要再延续上几个时辰。 言卜子想要用内力将这人震开,却担心暴露实力,引来魔教那些妖孽,到时候别说救人,就是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都成问题,毕竟这里离东华山还不足一里,可说是已经进入魔教了。 再加上周围这些来贺寿的鬼鬼怪怪显然都是听魔教行事的,其中也不乏好手,比如说眼前的黄河鬼,还有他刚才提到的癫狂道人,都算的上是邪道上数的上号的人物。 离傲生眼见周围停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知道这样下去迟早要惹来怀疑,于救人大大不利,略一沉吟,将我交到傅红香手里,上前两步,抱拳道:“郑老,今天是幽冥教教主过寿的日子,大家也都是来贺寿的,若是误了吉时怕是不好,不如将此事压后,郑老以为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试想在别人过寿的时候动刀动枪,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彩头,更何况今天还是一个他们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过寿,要是武林盟主过寿也就算了。 这些人虽然连少林武当都不放在眼里,却丝毫不敢得罪幽冥教。 黄河鬼虽然胆大狂妄却也不敢不将幽冥教主放在眼里,且不说他们这些个人都是在幽冥教底下过活的,就是当真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的,也显少能得罪了幽冥教的人还安然无恙活着的。 想到前年一个兄弟因为办事不力,而被幽冥教拆了四肢,黄河鬼打个寒颤,心里颇有毛毛的,他武功虽然还不错,但要对上幽冥教,那只能是一个结果,人家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捏,那是懒的捏. 看看这些今天来贺寿的,别说那些邪道上杀人如麻令别人问风葬胆的,就是那顶了尖的高手除非他不在道上走动,否则还不是都被召了来,敢不来的,那就等着被捏死吧. 不过也有往里头钻的,能来这里贺寿的决不是些小喽罗,能有资格来这里多少都是些人物,旁人想来还没那资格呢.再者,若能蒙幽冥教暗中照顾一二,横行一方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哪怕只是攀上些微的关系,也是大大的好处多多。 黄河鬼想着这些慢下招式,心思连动,他虽然怕幽冥教,可这时候便宜了那癫狂道人实在是不甘心,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那道人的对手,但是他的杀招还没使出来,他为了那东西颇废了一番功夫,威力自然不同凡响,若是使出来,胜负——哼哼—— 不过那人说的也对,这幽冥教绝不是惹是生非的地方,万一见了血,只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老头子,对付癫狂道人他还有把握,对付幽冥教——他还不如自杀来得快些,还省得受折磨。 见黄河鬼远远跃开,言卜子收回拂尘捻了个道号,可就在这时,那黄河鬼突然掏出样东西来,只听啪的一声翠响,漫天银针就飞了过来。 84、黑八人轿(一) 离傲生等人暗呼糟糕,悔不该相信这些从不讲规矩的人,眼见那闪着蓝光的银芒飞到眼前,现在再跃开已经是迟了,只得挥出内力将其震开,那银针覆盖范围极广,闪出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的,即使是沾上一丁半点也难以预料其后果。 随即又听两声翠响,两批银针接踵而至,瞬间就到了眼前,和第一批银针合在一起,就好似一下发出来的一样。 黄河鬼突然发难,显然众人都没有料到,更何况这银针速度极快,虽然离傲生等人都能将其用内力震落,但若要援手怀抱孩童的傅红香却是来不及了。 眼见着傅红香和他怀里的孩子眨眼就要变成蚂蜂窝,离傲生一颗心都跟着裂了,可出乎众人所料的是,那些淬了毒的银针飞到傅红香面前的时候却好像突然碰到什么东西一样,刷刷刷的落了下来,一个能飞过去的都没有。 这一下无论是离傲生一从,还是那偷袭未果的黄河鬼,或是先前在旁看热闹的人,甚至连傅红香都呆在了原地。 “何方高人在此,还请现身一见”黄河鬼咽了口唾沫,冲着傅红香身后的山崖喊了一声,声音里多少有些惧怕的味道。 能够将这么一把银针,无声无息隔山打牛消掉的人,实力当真可怕。更何况那掉在地上的银针就好似木屑似的断的极为细碎,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不多。 而今天又是幽冥教教主大寿的日子,只不定有什么人被请了来呢。 离傲生看了地上细碎的银针一眼,抱拳冲着四周拜了一拜“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他这句话出自肺腑,声音十分诚恳。 可周围却静悄悄的,连丝毫回音也没有,离傲生看向言卜子,言卜子摇了摇头“这位高人武功高强,来去无声,想是已经走了。”言卜子心下十分感慨,想他苦修这么多年,刚才竟然连有人在身后都不知道,怎能不唏嘘长叹。 就在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只听一懦懦的声音道:“放我下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向被傅红香抱在怀里的孩童,只见那孩童半个身子掉在半空,显然被震惊中的傅红香勒的十分难受。 傅红香一惊,赶紧松手,众人见那孩子不过五岁,本以为会摔着,却见那孩子小腿一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点尘不起。 “好功夫”有人发出唏嘘,在场的会轻功的不在少数,轻功好的也不在少数,可现在使轻功的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娃娃,那就不一般了。 揉揉被傅红香弄的有些麻痹的胳膊,我摇摇摆摆的冲着离傲生屁甸甸的跑过去,三下五除二的爬到离傲生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确认他没什么损伤之后安然自得的窝在了那里,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离傲生抱着怀里的人,刚才震的差点停止跳动的心总算恢复了些,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若非有人相救,他无法想像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他只知道无论怀里的人有任何的损伤,都足以将他毁灭殆尽。 “对不起”离傲生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将这声对不起合在了叹息里,除了他或许没有人能听到,将怀里的人往上抱了抱,抓住那总是不老实的手,往东方少那里走去。 自己总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好这个人,却总是让他处在危险之中,这是他的责任,他决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回去之后,我教你武功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离傲生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我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不过我估计离傲生教我的武功对我或许根本半点用处也没有。 三十年前我就放弃习武了,因为那个时候我认为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我去学的了,也是那个时候我将炎天封藏,沉迷于享乐之中,混沌度日,那两年里,我尝试了所有的方法让自己不感觉无聊,我甚至用睡眠和□□来打发过于漫长的时间,在那之前我并不感觉时间有多么的漫长,甚至说对于一心醉于武学中的我来说,时间流逝的非常迅速,可是等我再也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时候,我的时间漫长的和死亡同等。 那样的感觉实在是消磨意志,可意志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撇撇嘴,用脑袋蹭着离傲生的脖子,要是眼前这个人让我习武的话,我也不介意多多配合,毕竟可以顺便卿卿我我,方便之极。 所以随后离傲生说要教我读书写字什么的,我也连着点头答应。 “这人怎么处置?”东方少用剑指着黄河鬼的咽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竟然已经将黄河鬼拿下了。 “哼,要杀要悉随尊便,不过——”这时远处传来三声钟响,被山壁一挡,发出数十道回音,方圆三里内的人估计都能听到,只见那黄河鬼列开嘴嘿嘿笑了三声“若你们还想活着下山的话,最好现在就放了我老头子。” “哼”东方少显然不吃他那一套“现在就杀了你,看我等下不下的了山”说着便要动手,对于这些没少作恶的人,东方少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且慢动手”这时突然冲出一道人来“杀不得,杀不得” 那道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衣衫破烂,浆洗的却十分干净,发须整齐,只不过头上道冠却是反着戴的,而且脖子上竟然还挂着一串念珠,胡须黑多白少,头发白多黑少,鼻子坍塌,模样倒还能看,只是看起来凭地怪异。 那黄河鬼瞅瞅突然跑出来的道士,又看了看一旁马上的言卜子,这下糊涂了,沉吟良久冲着那新来的道士问道:“你是那癫狂道人?” 那新来的道人连连点头,捻着那黑多白少的胡须说道:“不错不错,贫道确实有这么一个称呼。” 原本站在一旁的孙湫也插了进来“这么说这位老道长不是癫狂道尊了?” 林明宵等人本来还想借着癫狂道人的名进去,这时见真的癫狂道人跑出来,却是用不成了。 “他自然不是贫道,贫道自然是癫狂道人。”那癫狂道人捻着胡须说了两句颠三倒四,不清不楚的话“贫道出来只是想告诉诸位,这半秃驴杀不得” 众人听到癫狂道人竟然称黄河鬼为半秃驴不由笑出声来,不过这个称呼却也贴切,想那头顶上只剩下几根毛的黄河鬼和那少林寺里的秃驴们还真的拉的上几分关系。 “我便要杀又怎样?”东方少生在武林四大世家,自小疾恶如仇,本就不想与这些邪道上的妖魔鬼怪多缠和,态度自然称不上好。 那癫狂道人看了东方少几眼,摇摇头,再摇摇头,等他第三次的摇头的时候终于叹出口气来“施主定然不是受邀来这里的。” 85、黑八人轿(二) “施主定然不是受邀来这里的。” 东方少大惊,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他们底细,与李剑秋离傲生对看一眼,各自戒备起来。 可癫狂道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人更加摸不到头脑“贫道也不是受邀来这里的。” 这道人到底在说什么?东方少蹙起眉头。 癫狂道人伸出两指,捏住东方少的剑尖,将剑从黄河鬼身上带开,嘴里罗嗦着“这东西不长眼,还是小心的好,若是伤了人命,到时候就只能去见无量天尊了。” 看出东方少不耐,那癫狂道人紧接着说道:“本来你们杀不杀人也不管我道人什么事,只刚才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是我,你们若是杀了这人,道人我肯定会有麻烦。” “你们想来也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不知道规矩也是常理”癫狂道人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们刚才有听到那钟声吗?” “只要那钟响了,在下次钟响之前,这里绝对不允许杀人,嘿嘿,若是杀了——”癫狂道人又开始摇头“那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吧。” 经这道人一说,我倒是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不过这个规矩却不是我立的,要追溯的话,可能要追溯到创教的时候了。 “幽冥教教主过寿,自然容不得半点不吉利。”癫狂道人又嘿嘿笑了起来,抖着宽大的袍子 “花枝乱颤”。 东方少恨恨将剑收回鞘内,黄河鬼立即扯了自己的女儿退到百丈以外,正打算出声嘲讽上一两句,解解气,可扯开嗓子还没骂出来,就好像见了鬼一样面色骇的惨白。 众人显然也瞧见了那远处的黑轿子,一个个立即退到路边,低头站好,不少人跟那黄河鬼一样面色变的惨白,甚至还有打着哆嗦的,恐惧之情显而易见。 那癫狂道人也白了面色,将离傲生等人带到路旁“什么也别说,那轿子里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站好了,千万别抬头。”说完这句赶紧低下头去,嘴巴闭的紧紧的,再问就不开口了。 我偷眼去看那轿子,黑色的底,黑色的顶,黑色的挂饰,甚至连抬轿子的人也都身着黑衣,轿子后面跟着两列白衣人,先前六人腰系蓝带,后二十人腰系青带,竟然连一个赭带和白带的也没有。 离傲生亦是暗暗心惊,不由猜测起轿内人的身份,幽冥教以腰间佩带划分等级,从长老依次往下,分黑红黄蓝青赭白七个等级,眼前随侍在这顶黑色大轿身后的不是蓝带就是青带,显然轿中人身份尊贵异常,而幽冥教能有这等排场的人绝不超过十九个。 那抬轿子的八个黑衫人,显然也个个身手不俗,眨眼间轿子就到了眼前,再眨眼轿子已经去的远了,这行人黑的黑白的白,大白天看到还以为闹鬼了呢。其实若是加上唢呐声,抬的是顶红轿子的话,倒真像是给阎王取亲的,只不知道那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总感觉那轿子里的人我或许认识。 直等到轿子看不到影了,这些三山五岳来贺寿的人才敢抬起头来,只感觉浑身僵硬,好似从幽冥殿里转了一遭一般,难受的很。 那癫狂道人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尽,这才长出一口气,嘴里喃喃两声道号,算是恢复过来了,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所有的人好似都没了闲谈的心,急急往前赶路去了。 “那轿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将这些亡命之徒吓成这样,傅红香好奇的看着轿子消失的方向。 “嘿嘿,惹不起的人。”那癫狂道人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转身赶路去了。 突然又转了回来“你们不走吗?再不走就真的耽误了。” 远处的两座大山紧紧相依,从远处看就好像一对情人一般,姿态亲密,山腰的位置往上笼罩在云雾之中,将这亲密掩盖在了视线难及的地方。 “欲上东华先走西华,西华有路,东华绝崖,此时方知此言不虚。”离傲生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紧密相连的两座大山感慨道。 “嘿嘿,能看这山一眼,是你等福气,若是上了这山,那就只有霉气了”癫狂道人捻着胡须笑的怪异无比。 “哦?哪里来的霉气?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快走快走。” “哼”东方少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当先跨步而去,远远的将众人撇在身后,显然对于癫狂道人的故弄玄虚丝毫不感兴趣。 那癫狂道人却也不恼,只将话题带到另一件事上面“你们怎么惹到那黄河老鬼的?” “单刀娘子突然对舍弟出手,道长为了救人封了那单刀娘子的穴道,是以惹来这等麻烦。”离傲生回答道。 “原来如此”癫狂道人点点头笑道:“也怪你们运气不好,那郑老怪对他那个丑女儿是出了名的溺爱,凡是跟他那女儿沾上边的,别管对错统统都向着他那女儿。”说到这里那癫狂道人突然叹了口气“人非草木,那黄河老怪虽然平时人霸道了点,但冲着这点护犊之情也不当死在这里,若是他死了,她那女儿可就惨了。” 他后面接的这一句话,大有慈悲之意,浑不似邪道上杀人如麻的人。 “晚辈听说那黄河鬼将冯家上下全部杀光,而冯家又是冯夫人的夫家,若是照道长所说,那黄河鬼如此疼爱女儿的话,如何下的去手灭女儿夫家满门呢?”这件事前几年还传的沸沸扬扬,离傲生自然也知道。 “这件事怪不得那郑老头,若是换了道人我,只怕还不是灭他满门那么简单。” “难道另有隐情?” “你刚才可看见那冯夫人的脸了?” 离傲生想起先前那妇人脸上的疤,点了点头。 “那冯夫人以前可没有那块疤”癫狂道人冷笑一声,将所知道的事情合盘拖出“那冯夫人嫁入冯家以前,虽然称不上什么芳名远播,但至少也是中上之资,再加上一手单刀使的出神入化,求亲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可偏偏这冯夫人却看上了冯凯之。” “那冯凯之若说是个畜生的话,那简直连畜生都嫌污了名,那冯夫人也是死心塌地的人,可那冯凯之却对其非打既骂,甚至将人关起来打算活活饿死,当时郑老头赶过去的时候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想那郑老头爱女如命,见女儿这么被人欺负,怎可能善罢甘休,揪了那冯凯之张了大刀就要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忘恩负义?” “那冯凯之曾被仇家追杀,幸好为冯夫人所救,是以才有了这段孽缘。” “后来呢?”一直跟在离傲生身边的傅红香问道,显然听故事听上了瘾。 “后来那冯夫人跪着将郑老头拦了下来,郑老头无法值得恨恨的让那冯凯之发了毒誓,直等到外孙出世才离开。” “难道那时候冯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若非如此,以那郑老头的脾气,如何会放过那欺负了自己女儿的冯凯之。”癫狂道人嘿嘿笑了两声“可惜,畜生就是畜生,即使有张人皮有还是畜生,那冯凯之虽然碍于郑老头和他发的那个毒誓不敢再将冯夫人怎么样,却从此之后再也不回家了,花天酒地倾家荡产,若非冯夫人苦苦支撑,那冯家早就完了。” “一年之后,冯凯之终于再次回了冯家,带着十几个姬妾,而冯夫人的儿子也已经出世三月有余,冯夫人伤心之余,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还不出三个月这个孩子就被冯凯之带回来的女人害死了,冯夫人伤心之余,一刀将那害死自己儿子的女人全杀了,却意外得知,竟然是冯凯之暗中指使——” 86、宴席旁观(一) 听到这里,众人唏嘘不已,傅红香恨恨的骂了声禽兽。 “后来如何?” “那冯夫人遭此打击,哭了三天后就疯了,郑老头再次赶了过来,将孙家的人杀了个干净,冯夫人趁郑老头不注意的时候放了把火,把自己连着孙府给烧了,郑老头了拼命跑进大火里才得以将冯夫人救出来,救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紧紧的抱着孙凯之的一条胳膊,是郑老头从烧着的尸体上砍下来的。” “那疤便是那场大火里留下来的,郑老头为了他那女儿可没少废心,能保下命来已是不易。”说到这里,癫狂道人叹了口气,便没了下文,故事算是完了。 正在众人唏嘘之时,前方忽然传来呼喝之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西华山脚下. “他们在干什么?”我好奇的看着前方围拢了一圈的人,自家门口如此热闹,我老人家自然要关心关心. 离傲生稳住身上乱动的小人,也跟着看过去,那圈围的很大,细看都是江湖人物,正自好奇,癫狂道人已经挤了进去,边挤还边嚷嚷:“让让,让让,道人赶着上山。”顿时惹来旁人诸多怒目,可那癫狂道人是脸皮厚似城墙的人物,怎会理会旁人什么态度。 离傲生和李剑秋等人对望一眼,抱着我也跟在那癫狂道人身后挤了进去。 两韧山突兀的立在了眼前,就好似被刀剑劈砍开来的一样,遥遥相对,咫尺相望,两山之间是条峡谷,笔直而去宛如一线,过了这条窄路便是桃花鬼谷,此处已经算是幽冥教内了. 石块劈出的台阶上安了一副座椅,位上的白衣人正不耐烦的喝着茶水,他周围立了几个灰衣人,其中一个手里捧了薄子,不时的拿笔在上面画上两道. 大多数的人都围在台下,看着台上,虽然有些杂乱,却也不显混乱。 “妈的,老子就不信敲不响那破锣。” “老兄你省省吧,就你那点功夫,要想敲响这大锣,啧啧啧啧。” “你什么意思?”络腮胡子横眉怒目,显然不满别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三次已过”灰衣人高声唱诺了一句,立即又有人跃上旁边那处天然形成的小峰,说是峰不如说是块大石来的实在,只不过这石头大了些高了些,就跟屏风一样挡在了峡谷口上. 我仰着脖子看向右面那面大锣,锣面上的花纹跟教众佩带文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再往上看,竟然还有同样的九面锣高高挂在上面,一面比一面挂的高,最后一面竟然是挂在峰顶上的,不由砸了砸舌头,什么时候自家门口挂了这么多破铜烂铁,难不成这幽冥教改成梨园班了不成,还是说白蔹喜欢锣?想到这个可能,我考虑着要不要准备一面送过去当寿礼,毕竟一夜夫妻,又是晚辈,做长辈的怎也不好意思空手去吃席。 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连着上去了十个,却一个能敲中铜锣的也没有,坐着喝茶的白衣人人更加不耐起来,他实在是弄不明白,教主干什么要搭理这些小龙小虾的,要是真的有些能耐的话,云海楼里的人早将请柬发出去了,何用得他在这里把关看守,看这些不上眼的东西. 此时已过巳时,幽冥教地方上来贺寿的那些坛主堂主早就上山了,剩下的这些喽罗,白衣人自然不用理会,他在这里也不过就是摆个样子,至于其他的事,自然是比他身份低的人去办. 打个哈欠,白衣人索性将视线转到周围的石头上,看这些人还不如看风景,至少后者还能有些意境,只不定自己看多了也能跟楼主一样创出套武功来呢. 可白衣人才把身子靠的舒服了些,那铜锣竟然连着串的响了起来,惊的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记薄子的灰衣人显然也愣住了,这时被白衣人的问题惊回来,赶紧弯腰答道:“适才有几人敲响了锣。” 其实不用下属禀报,白衣人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了,毕竟连着七声锣响,除了这十面锣刚立的时候有过,七年来这还是头一遭。 拉回神智,白衣人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从石峰上轻轻巧巧的跳下去,不由咋了咋舌头,这最后一声锣响虽然弱了点,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有这等身手实在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比那些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汉子强的多。 白衣人盯着刚才敲锣的几个人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这些人个个都应当是个人物,摸摸下巴,邪道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几个新起之秀?瞄眼两个道士,这癫狂道人他倒是认识,难不成那老道是癫狂道人的师兄弟,而那几个年轻的是他二人的弟子?似乎有些牵强,不过即使猜错了又有什么关系,他是负责在这里听响的又不是海楼和云海楼里负责查人底细的。 见那几人走远,白衣人看看剩下的那些怎么看怎么不怎么样的人,索性自己也不呆了,招了记薄子的灰衣人叮嘱了两句,抬脚走人。 没走两步便赶上了那几个敲锣的人,别看他身上系的是条白带子,搁到地方上怎么也是个副堂主,刚才那铜锣他能敲到第四面,只有楼主才能敲到最顶上的,当然教主更厉害,连敲都是不用敲的。 “兄台不用守着了?”癫狂道人脸皮颇厚,看到白衣人上来,立即热情洋溢的打了声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旧识呢。 “不用守了,守着也没用,还不如上去捞些好酒来喝,怎么着道长跟我一道上去,有我带路可比旁人快的多。”那白衣人竟然也是个自来熟的,两人搭到一快竟然跟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甚好甚好”癫狂道人捻着胡子点头如捣蒜,一双贼眼笑的就剩下一条 果如那白衣人所说由他带路果然快了许多,不一会就出了刚才的峡谷,通过那窄的不能再窄的豁口,这便到了桃花鬼谷了。 可惜现在已经过了桃花旺开的时候,一眼望去,碧油油的全是叶子,有的甚至结出了青涩的小桃,这谷四面围的水泄不通,本就比其他地方要热上许多,那叶子自然长的也比谷外的大。 “小心了,此处极为难走,若是差了一步便困在里面了,到时候除非教主亲到,否则也没人能把你等救出来了。”白衣人此言并非危言耸听,十五年前那场围攻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被困在这里面就是武功再高强,也要困死在里面,更何况这里头还有剧毒无比的桃花瘴。 现在虽说没有了桃花,但这千株万束的桃树可没挪动半点地方。 显然众人都对这桃花鬼谷心怀敬畏,就连李剑秋也收起了散漫之心,一步一步的踩着那白衣人的脚印走,只有那癫狂道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一会夸夸那叶子好看,一会赞赞这树长的妖娆,看模样就跟进了自家后院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踏青赏景的呢。 我窝在离傲生怀里,看着大片的桃株,有些遗憾,若是此时桃花万里,我与离傲生同赏,那将是何等快活啊。 “你们怎么还带着个孩子?”那白衣人看着从离傲生怀里钻出来的小小头颅,惊讶道,原本他还以为是带了什么活物呢,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孩子。 魔教教主的大寿自然热闹的很,一行人跟在白衣人身后赶在正午之前到了山顶,白衣人依旧在惊讶有人贺寿还要带着个娃娃来,更何况没有敲锣放上山来也不合规矩,可这时再要一个小娃娃去敲那大锣,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 87、宴席旁观(二) 将人带到一角,白衣人叮嘱了两句,转身离去.看样子应当是找相熟的同伴去了. “嘿,怎么都不坐?道人我可不客气了。”说着癫狂道人就抓了只鸡腿啃了起来。 离傲生与李剑秋等人对望一眼,相继坐下,可除了我之外貌似都没有什么食欲。 “慢点”将我扒拉了半天也没够到的那盘鸭子挪到跟前,离傲生有些担心的看着整个扑上去的小人儿。 “真能吃”李剑秋摇摇头,颇有些你家孩子要不得的模样。不理会,继续啃。 “他咬的动吗?”傅红香也跟着吃惊的看了几眼,似乎不太相信那么小的牙能将肉啃下来。 露出森森白牙,我老人家牙口好的很,不跟你个头发长的一般见识。 “嘿,小孩子能吃是福气,不用撕,啃着吃多香,是吧?”第三个出声的是癫狂道人,说完还冲我挑挑眉,将手里的鸡腿扔到一边,大手一抓,竟然学着我老人家的样子啃起那只盐水鸡来,自然他是绝对学不来我老人家吃鸭子的风度的。 狠狠的咬在鸭背上,一口肉还没叼下来,竟然连人带鸭子给人拎了去。 “单刀娘?”癫狂道人看着夺了孩子匆匆而去的蓝色背影,微微的愣了一愣,随即猛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懊恼道:“先前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们小心孩子,那冯夫人疯了以后就喜欢抢别人家的孩子,最后怎么就给忘了,这记性——”他又摇头又叹气,偏偏旁人感觉不到他有半点后悔的样子。 在连连叹了两声气后,癫狂道人终于意识到同桌的人脸色有些不对,咽了口口水,小心的站起身来,迟疑道:“要不道人也去瞧瞧?” “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 “你们想,这里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在散场之前没有人下的了山,更何况这山上到处都是人,那单刀娘一个疯子能跑的到哪里去。”跑到有机关的地方不算,拿过啃了一半的鸡,癫狂道人一张油嘴开开合合。 傅红香怒目而视,要不是这颠三倒四的道人不提前把话说清楚,也不至于发生现在这等情况。 其实傅红香的埋怨有些没有道理,一来她算是正派武林人物,跟这些邪魔歪道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本就没有什么道义可讲,二来,人家说不说是人家的事,貌似也没有什么理由必须说给她听。 别说什么有良心没良心,其实坐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有良心的,他们的良心只为他们在乎的人存在罢了。 “更何况,那单刀娘虽然疯了,不过对小孩还是极好的,在山下道人就看出那单刀娘看上你们家的娃娃了。” “谁家的娃娃。”傅红香俏脸一红,啐了一口。 “不是你家的,不是你家的。”癫狂赶紧改口。 “道长,表哥,我出去看看离大哥。” “不可不可” “你先坐下,这里不是可以乱走的地方。”傅红香本可以不理会癫狂道人,却无法违背东方少的话,只得坐下。 “没错,没错,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一个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癫狂道人捻捻胡子,将一个死字拖的老长,意有所指。 “那怎么办?”傅红香急了。 “等” “等?”想到离傲生就是牵肠挂肚,傅红香哪里等的下去。 “那郑老头丢了女儿肯定比你们着急,不妨等等看,反正急也没用。” 癫狂道人的话傅红香或许没听出个味来,言卜子等人却是心里明白,这里地界不同,他们对这里极是陌生,乱走的话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更何况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救人,万不能乱了阵脚,到时候别说人没救出去,只怕连命也会跟着搭进来。 看来原本的计划也要调整一下了,言卜子暗中叹口气,谁也没想到会节外生出这么一枝来,现在只希望离傲生能追到那冯夫人,将孩子带回来。 “刚才是那单刀娘子吧,嘿,只有疯子才会在这里惹事,不过要是那单刀娘的话确实是不用担心孩子,那女人虽然是个疯子,却极是喜欢孩子,肯定好吃好喝的喂着。” “嘿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单刀娘子确实是会好好照顾孩子,即使是她自己饿着也决不会饿着孩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她是个疯子,即使孩子撑死了,她也会接着喂。”癫狂道人显然没有料到旁边桌上不认识的人会揭他的老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就是你说的不用担心?”李剑秋冷笑一声。 “这山上又没吃的,她怎么喂——”突然眼角瞄到旁边的空盘子,上面那只鸭子早已不翼而飞,癫狂道人张张嘴说不下去了。 “道人还是出去瞧瞧好了” 那郑老怪怎么不将他那疯女儿看好了些,害的他一个出家人也跟着清静不得。 幽冥教内一个蓝衣花布的妇人抱着个孩子飞奔着,而那孩子手里竟然还紧紧的抓着一只油腻腻的肥鸭子,远看去就好似抱在怀里一样,看起来十分诡异,那蓝衣妇人不停的回头去看身后,仿佛有人追赶一般。 突然那妇人怀里的孩子伸出一只手来,也不见他什么动作,妇人的身子就那样软了下去,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切的话,说不定会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 收回手,耸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被人拎着走的滋味很不好,可被人死抱在怀里的感觉更不好,抓着印了一个大牙印的肥鸭子,看着昏倒在地的女人,我老人家恨恨的一口咬在鸭子上。哼,这疯女人当真以为她能抓的住我老人家? 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而我老人家又是现在这副样子,早把她撂地上了。 扫眼周围,暗中一个跳脚,被这疯女人带出来,离傲生不知道已经急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是幽冥教,对于我来说自然没什么,可离傲生就不同了,万一他为了找我而犯陷,想到他又有伤在身,不禁焦急起来,急匆匆的就往回赶。 人一着急连视力听力都跟着下降,所以半路上撞到人也是无可厚非。 汉尧生被突然蹿出来的身影骇了一跳,以他的武功竟然没能及时闪开,这等速度实在匪夷所思。 更何况,拥有如此轻功的人竟然还只是一个小小孩童。 生的粉雕玉砌,似曾相识—— “尧生?”甩掉因为碰撞而产生的些许晕眩,我本打算绕过来人,继续走路,却在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时,愣在原地。 88、屁股爪印(一) 人说世事一场大梦,姻缘巧似天合,汉尧生和何麟生两个人费尽心思寻了几十年,最后见面的时候却是最想不到的时候,万般努力都打了水瓢,却偏偏不能怨恨老天,谁知道在抱怨的下一刻,终于如愿以偿见到的人会不会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更何况,这又何尝不是老天怜惜他们而赐下的恩惠呢。 此时汉尧生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再也不是他一向的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那笑的儒雅的脸总算有了除微笑以外的感情,复杂无比,或许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能令他控制不住自己。 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开开合合,最后只破碎的拼出两个字来“教——主——”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这个轻飘飘的称呼似乎坠上了千金,让人吃力非常。 我看着眼前的人,青衫白袍,端方如玉,只一眼我便认的出他来,这人不管多少年过去,依旧还是一副样子,看起来平和近人,温文儒雅,实则据人以千里之外,却是个谈笑之间决策千里的人物。 而他能认出我,我也不觉奇怪,毕竟他长我几岁,见过我小时候的模样。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一条红腰带闪了进来。 “宫主” 看向汉尧生身后的人,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也不算陌生。 “宫主,这个孩子?”看到汉尧生身前的小小孩童,寒潭不由一愣。 宫主?我猛拍一下额头,原来那些似闯进来的人是汉尧生的人,随即想起傅青云所说的事来,汉尧生带人反出幽冥教创立天玄宫,他是天玄宫的主人,不称宫主称什么? 汉尧生现在哪有心情答礼别的什么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定在眼前人身上,生怕眨下眼就没了,三十年他何尝不是等怕了,找怕了,担心怕了。 “你——”我瞧瞧一脸魂不守舍的老部下,再瞄瞄一边上的显然弄不清情况的寒潭,蓦然想起离傲生来。 啊呀一声,抬脚就走,这一会耽搁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呢,若是有所损伤,那岂不是要我老人家悔的肠子发青。 “教——?”汉尧生看着突然蹿起来的小小人影,慌忙跟了上去,从始至中都没有顾的上旁边的寒谭。 宴席分了三处,内席设在堂内都是些要命的人物,中席大都为幽冥教教众和一些教为亲厚的门派,而外席所包含的人就多了,五花八门几乎什么人都有,三流九教个个都在这里露了一下脸,三层人算下来至少有千人众,层层围在天音广扩殿外着实壮观,近看去竟没有一处是没有人的,要想找个空地方那还真不容易,就连刚才坐的那张桌子这时候也已经被别人占了去。 本想着离傲生跟丢了人会回到这里与他人商议,可现在不但离傲生没在这里竟然连言卜子东方少等人也都不在,难道说这些人全是去找我了吗?不是没有可能,怕只怕这些人是干他们计划好的事情去了. 我从不认为离傲生会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可若他与言卜子等人分开行动的话,只怕更是危险. 想到这里,我转身往天音广扩殿而去,要找人还是人多些好,而要在幽冥教找人,没有比幽冥教内的人更适合的了。 碧色的琉璃瓦夺尽千峰翠色,高耸的白玉石柱上层云迭起好似接晓天际,三十年前我曾无数次坐在这金碧辉煌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一呼百应,而三十年后我也被人捆成粽子在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滚过两圈,而罪名是——通奸—— 想起上回实在是称不上愉快的经历,我不禁有些抽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人误会,实在是颜面无存。 天音广扩殿外一侧这时聚了很多的人,这些人都是外层内能数的上号的,被获准了来这里敬酒贺寿的,这些等待的人无论模样如何都必恭必敬的,一群人站在那里竟然连半点响动也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跟着压低了。 跨步上前,却在殿门处被人拦了下来。 “站——”站在殿前的司仪一愣,他当职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除教主以外的人敢如此大摇大摆的往里走,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连他的小腿都不到的孩子。 身后的殿门里匆匆跑出个人来,在那司仪耳边低语两句。司仪本到嘴边的两个字只来得及蹦出半个,虽然不明白来那孩子身后的人是何许人物,但还是必恭必敬的退到了一旁。 从殿内跑出的人对汉尧生行了一礼,也跟着退到一旁。 这时殿内的锣鼓丝竹突然静了下来,而白蔹已经迎了出来,银袍玉带雍容华贵,头顶的白玉冠更是将他衬的清华绝代。 “不知天玄宫宫主驾临鄙处,有失远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清和音调,依旧是冷脸一张。 听到白蔹口中的称呼,旁边大部分的人都是一震,显然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天玄宫的主人。 而让他们更加不安的是,天玄宫历来与幽冥教不合,这次天玄宫主亲来幽冥教不知道所为何事。 “白教主客气了,匆忙之中贺礼都落在山下,怕要过一会才能送到。”汉尧生勉强拉回一些神智,谦礼的应答了。 “不过是些俗物何必挂怀,能得宫主亲自前来,本座已然欣喜万分,请。” 若当真只看这两人互通的话,还真看不出天玄宫和幽冥教对立多年的迹象。 我老人家暗淡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个如玉如璧的人寒暄应对,我还道自己怎么能够畅通无阻走到这里来呢,原来是身后的人面子大,确实,天玄宫宫主的头衔确实是不用阻拦的,因为即使是拦了也是白拦,幽冥教上下够资格挡的住天玄宫宫主的人可不多。 白蔹比了个请的手势,可那天玄宫宫主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反而盯着跟他一起来的小儿看,那模样好似是请示什么? 荒唐,先不说这天玄宫主人是何等身份,就是按年纪说也不当请示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小公子是?” “哦,啊——”汉尧生猛然回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再次看向身旁的小孩,那意思明显是请示。 这一下连旁边的人都看出来了,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诡异,所以众人尽皆选择了沉默。 我本就是来这里找白蔹的,这时候见到了,自然是凑上前去,旁的人弄不清楚我的身份不敢贸然出手阻拦,却全都戒备起来,虽然不认为眼前的小小孩童能伤到他们武功高强的教主,但天玄宫主的诡异态度却让人不敢轻视这么一个孩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我伸手油油的爪子抓住了那银白色的袍子,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一只鸭子,看着白蔹那银白色的袍子上大大一个手爪印,不禁有些尴尬,讨好的给他擦一擦却弄油了一片。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也就在这个时候殿东侧传来一声高喝“太上教主到” 89、屁股爪印(二) 何麟生的到来无疑让众人吃了一惊,若说天玄宫的宫主突然驾临让人感到惊讶的话,那这位隐居七年不问教务的太上教主突然露面就更加让人费解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以才引得这两个人出现?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连白蔹也不例外,只除了我除了汉尧生。 何麟生是接到消息之后赶过来的,悬了两日的心在见到那怀抱鸭子满手油腻的小小身影时总算落回了原地,可刚落下的心在看到站在那人身旁的另一人时再次悬起。 何麟生自然认得汉尧生,在属下向他汇报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会是谁了,此时不过是确定了而已.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回来了,我自然也要回来的。”汉尧生看着何麟生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只怕,现在这里轮不到你作主了。” “你——”何麟生恨恨撇过脸去,却无法反驳汉尧生的话,他早就知道,汉尧生迟早会回来,就如他当年会走一样,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来的这么快,在他还没有万全准备的时候,他感觉害怕,害怕这个人抢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三十年前他在怕,三十年后他更怕了,三十年前他至少没有得到什么,更说不上失去,只是危机感而已,可是现在呢,那一夜缠绵,在那人已经接受他之后——这样的失去他承受不起。 何麟生想过去将一心挂念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人抱过来,只有人在他手里他才会安心,哪怕隔了几步的距离也足以让他不安,更何况另一个怀有同样心思的人站的比他更近。 汉尧生一闪身成功的挡住了何麟生的去路。 “你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管,让开” 这个人总是挡着他,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后的现在他竟然还要挡着他,哼,挡有什么,挡到现在他不还是什么也没得到,他那一份心思,只怕被他挡在身后的那人丁点也不知道,从这一点上来说,汉尧生不如他。想到这里何麟生笑了,几十年来他终于有一次感到满足。 “你笑什么?” “笑你痴人爱做梦,做了三十年还不清醒。” “总比痴心妄想肚子里肠子乱转的人好。” “哦?是吗?也许三十年前是痴心妄想,可三十年后可不一定——”何麟生笑的更欢了。 汉尧生面色变了变“你——” 就在这时,何麟生突然一掌打向汉尧生,身子如鬼魅一般来到我面前,正张手要抱,却被横里一个人抢了先。 “傲生?”我一惊随即一喜,正想抱他大腿,却被他一把扯到身后。 “何教主乃是前辈,不觉得出手对付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有失身份吗?” “原来是离少盟主” 汉尧生一愣,随即蹙眉:“你是离傲生?离邱的儿子?” “晚辈离傲生,家父确是离邱,汉宫主有礼。” “——白眉老儿是你——?” “晚辈师承白眉老人” 汉尧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正想再说什么,离傲生却突然深施一礼,言道:“晚辈曾多次听家师提过宫主,还请宫主看在家师面上将舍弟送下山去。” 汉尧生点点头“我与你师父也算是旧交,你把身后的人交与我,我送你兄弟二人下山便是。” “多谢宫主”离傲生一喜,刚才情急现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身旁的小人平安送下山去,可幽冥教处处凶险想要下山谈何容易,他若没伤在身还能闯上一闯,现在却是插了翅膀也难飞,汉尧生的保证无疑是给身边的小人添了一条活路。 说着又是一礼,同时还压了我的脑袋“虚儿快谢过汉宫主。” 他这一声虚儿出口,着实将汉尧生惊的无以复加,半天都说不上句话来,良久才艰难问道:“令弟是?” “舍弟离虚” 看着被推上前的我,汉尧生深吸一口气,在我身上看看,又转回离傲生身上看看,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有些头晕,摁揉起太阳穴来。 而此时的我亦被打击的不轻,白眉老儿——白眉叟——白眉儿—— 天啊,离傲生竟然是、是那个无赖的徒弟? 我老人家只感觉天在旋,地在转,眼前的人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学着汉尧生的样子揉眉头,我的打击决不在他之下,只不过我二人被打击的原因不同罢了。 就在我二人持续于打击之中的时候,何麟生上前一步“离少盟主,本座后山关了些人,你这次来怕也是为了那几个人吧,本座这就让人放了他们,你们大可一道下山,至于你身旁的这个孩子——” “小徒承蒙离少盟主照顾,本座感激不尽,不瞒离少盟主,本座寻他已经寻了——好久了,”何麟生顿了顿“现在既然他回来了,断没有再离开本座身边的道理,离少盟主于小徒的恩情本座自会记得,至于小徒——以后就不劳离少盟主费心了。” “小徒?”离傲生久久不能回神,虽然早已经怀疑过身后之人的身份,可—— “晚辈并未听说何教主新收弟子。” “他确是我幽冥教的人,汉宫主亦可以作证,本座何必骗你。” “你带了那些人下山去吧,他确实不能跟你走。”汉尧生迟疑了一下,对离傲生说道。 紫冥惊讶的看着离傲生身旁的孩子,而白蔹则一脸深思,这一连串的身份跳动显然让大多数的人有些吃不消。 天玄宫主的侍童、幽冥教太上教主的小徒、武林盟主的么子,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不可小觑。 就在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着眼前的孩子究竟是哪个身份的时候,这原本一直躲在离傲生身后的孩子却突然伸出手,那油亮亮的爪子牢牢实实的在离傲生挺翘的屁股上摁下了两个亮澄澄的爪子印。 离傲生身躯一震,僵在无比的回过头去,那一双不老实的手依旧在不停的捏揉着。 91、巧进离府(一) 天上的太阳很大,照的人眼疼,我扒在城门口的系马桩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样的天简直是要人的命。 “小哥也是要进城吗?” “是啊”这一路赶过来可真不容易,我撩了袖子挥舞着,扇出的风虽然也是热的,但总比没有的好。 “投亲?” “追妻” 郡中首府岳阳,虽只是不大点的地方却因为是首府的原因而热闹非常,抬脚跨入城门,抖抖身上的袍子,粗布青衣看起来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只可惜扇子在半路上丢了。 想那日我与汉尧生进入寒潭疗伤,功效颇佳,也确实如汉尧生所料,我变小的原因只是因为青龙果与九火不相协调,这个因由我先前也曾想过,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我存有疑惑,毕竟有许多地方不能解释,可经过汉尧生一番剖析,就是再怀疑也消的不剩半点,这一点上我竟然不如一个对九火毫无所知的人,实在是项打击。 左右张望一周,摸摸擂鼓一般的肚皮,再看看高高上悬已经有些偏西的日头,我正想着是饱餐一顿还是立即奔往离府去寻离傲生的时候,一辆马车却从旁冲了出来。 “啊,快让开” 马都跑眼前了,才喊让开,让的开才怪,刚进城门就遇到惊马,我老人家这是什么运道,想起离傲生的不告而别,想起三十年一睡而过,想起一会变大一会变小,又被人打又被人下毒的可悲日子,难道我那该死的劫数到现在还没过吗?还是说要跟着我进了棺材它才肯罢休。 越想越是生气,更何况这太阳早就将我晒的火爆,运了掌力,正想拍死那不长眼的畜生,却见一青色人影脚尖连点,飞身而上,抬手勒缰,那马没一刻就被他制服了,端的是干净利落。 我老人家讪讪的收回手,看着下了马来,走到我面前的青年,一双眉目,却与离傲生有几分相像。 “这位兄台没事吧?兄台?” 我回神沉思,这岳阳城本就不大,而这人眉眼之间与离傲生的相似只怕并非巧合,只不定是什么亲戚呢,想到这里,我老人家转了态度,离傲生的亲戚,不就是我老人家的亲戚,“无事,无事。”可一想不对,我若说没事,这人不就走了,还指望他带我去见离傲生呢,怎能让到手的机会就这样跑了,赶紧腿一瘸倒在地上“哎呦,我的腿。” 那人见我突然抱腿倒地,赶紧蹲下身来检视,想我本就一点毫毛都没伤到,他能检视出个什么来,赶紧又将手捂到胸口上,哀哀的叫了两声“痛,好痛,痛死我了。” “这——”那人显然也是对医术一知半解的,这时见我痛的厉害,立时慌了手脚。 “大表哥出什么事了?”一个红裳少女挤了进来,看了一眼瑟缩在一边的车夫以及横过半面的马车冲扶着我的青年问道。 那人一见红裳少女出现,立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楼表妹,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个人,他好像心口疼。” 那红裳少女立即上前拿起我的手腕诊起脉来,我暗运九火,脉象立即变的时弱时强。 见红衣少女蹙眉,青年不禁焦急“楼表妹,这人怎样?” “脉象时有时无,实在罕见”摇摇头,放下手“或许师傅会有什么办法。” “多谢两位,小生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能活多久是小生的造化——”我咳嗽两声,偷眼去瞄那青年,果然见他脸现不忍之色,这些正派的人,有时候好骗的很,也有趣的很。 “兄台不必如此,我这表妹的师傅是有名的神医,或许会有什么办法,兄台若不嫌弃的话就随我回去——” “当真?那就有劳兄台了。”一听他要将我带回去,我老人家立即心花怒放“对了,不知兄台贵姓?”弄错了可不好。 “在下离中”那青年一愣,似乎没料到我答应的这么快,这么干脆。 “那有劳离兄了。”我笑的实在。 “大表哥你怎么把这个人带回府里来了”楼新悦看着屋内狼吞虎咽毫不知客气为何物的人,蹙起眉头。 离中也透过窗子看了一眼“他既然有病在身,我等理当救助。” “你看他那样子哪像得了重病的。”楼新悦跳脚,就她看来那人不活个百八十岁绝对死不了,那么能吃。 “不是你诊脉说他得了重病吗?”离中反问。 “我只是说他脉象怪异,具体什么病我哪里诊的出来。”楼新悦撇了撇樱红的小嘴,她一向对自己的医术颇为看中,随师傅在外闯荡几年,更是得了小医圣手的称号,虽然大部分人是因为看师傅的面子,但好歹她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至于里头那个吃东西跟恶狼一样的无赖, 只不定用了什么手段弄出那样乱的脉象来呢,她跟随师傅这么久都没有见过。 “我看他纯粹是来骗吃骗喝的,你看他到了咱们府里就东瞧西瞧的,只不定顺手拿什么呢。” 离中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这人眉目端正,气度不凡,绝非那等鸡鸣狗盗之辈。” “你看他那吃相,哪里气度不凡了”楼新悦听到自己的表哥竟然说里头那个跟无赖没什么两样的人气度不凡,眼睛不由瞪的老大。 离中笑笑,里头那人虽然吃相不佳,但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杯碟碗筷也无凌乱的痕迹,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就他的认知里似乎只有四大家族的人有这份的涵养。 虽然怀疑这人急迫来此的目的,但就目前来看,这人不像怀有恶意,况且若这人要是当真身怀绝症命在旦夕的话,这个时候将人赶出去也不是他离家的作风。 “王神医什么时候到?”将视线从窗户间的缝隙上收回来,离中问道。 “师傅说这次是离老盟主家的喜事,怎么也要讨杯喜酒来喝,这两天估计就会到了。”她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离中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狼吞虎咽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就好似硬生生的卡住了一般,手旁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出什么事了吗?离中惊疑。 喜酒? 我老人家只感觉晴天一道霹雳落在头顶上。 92、巧进离府(二) 这才过了几天,难道离傲生就这么喜新厌旧将我老人家扔过墙了?人说欢情似纸薄,可我老人家怎么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年纪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任由人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可若离傲生当真铁了心要结亲的话,我却是半点法子也无,总不能灭了他全家,或者拿刀架着他的脖子压回去吧? 到时候即使他对我当真有那么点心思,怕也被气的烟消云散恨不能将我斩成肉酱了。 想到这里不禁愁眉苦脸,喉咙里的骨头似乎卡的又深了一些。 “出什么事了?”离中当先冲了进来。 一见他进来我立即揪住他的衣衫,泫然欲泣的问道:“你家当真要娶新娘子?”喉咙里卡了根骨头,这说出来的话自然跟破铁皮擦地一样。 离中一惊,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狼吞虎咽好似饿死鬼投胎的人,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么一副要哭不哭要死不死的样子。 茫然的点了点头。 我见他点头,顿觉黑云罩鼎,却又听那楼新悦说:“算你来的巧,这次我师傅要不是想喝杯喜酒,让你赶上了,换了旁的时候,怕是你一辈子也遇不到。” 随即又欣喜道:“傅家姐姐这次嫁过来,当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傅家姐姐?我一口气提了上来“可是说的逍遥书生傅青云的女儿傅红香?” “不然还有谁?” 完了,完了,那傅红香惦记离傲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一下子如愿以偿,哪还有我老人家插足的地方,一个美貌如花,一个虽然看起来还行却实际有五十多岁的老头,想也知道离傲生会选哪个,更何况怎么说离傲生和我也算是正邪不两立的仇家,再加上以前骗了他身子那回事,想离傲生不告而别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我,怕还不将人砍成两断。 “林大哥一表人才与傅家姐姐正是天上地下的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楼新悦无不羡慕的说道。 我一听愣了“不是离傲生要娶傅红香?” “二表哥怎么会娶傅小姐,你少乱说。”楼新悦怒目以对,其实傅红香这次和林明宵喜结良缘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原本她就心仪于离傲生,而傅红香的母亲与离傲生的母亲算来都是东方家的人,到底比她亲厚了一层,这一下傅红香嫁于林明宵,无异于去了她心头一项大病。 我一听大喜,一颗心总算回到肚子里来了,可那根骨头还没来的取出来,就被离中的一句话给卡了回去。 “这次虽不是生弟娶亲,但想来也不用多久就能喝上生弟的喜酒。”离中笑着说道,这次办完婚事,下一个怕就是他那堂弟了。 “生儿,喜帖都发出去了?”许是最近府上有亲事,离邱满面红光。 “是”相比较起离邱的宽慰之喜,离傲生便有些平板了,面色着实算不上好,回家几日连话也没说上几句,整个人沉沉闷闷的,毫无生气。 离邱将目光移回儿子身上,对林明宵说道:“宵儿你喜事将近,事也多,去忙吧。” “是师傅”林明宵看了离傲生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退了下去,虽然觉的对不起自己的师弟,但他却绝不能悔婚。 “生儿,你可是喜欢那傅家姑娘?” 离傲生闻言抬头,这才知道最近几日父亲偶有愁容是为了什么,可他又怎会喜欢除了那人以外的人,苦笑一声道:“父亲多虑了,傅姑娘能与师兄喜结良缘,生儿从心里为他们高兴,我对傅姑娘只有兄妹之情而已。” 离邱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无论自己的儿子说的是真是假,过段日子自然会好的,林明宵虽然是他的徒弟,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自然是更关心自己的儿子,原本他和傅青云两人都有意将离傲生和傅红香凑成一双,可这姻缘也是天定的,谁想傅家的闺女竟和自己的大弟子许了终生。 “对了,怎么没见你将那孩子——是叫虚儿是吧,怎么没带回来?” 离傲生原本喝茶的动作一顿,压下心中酸楚,勉强挂起一丝笑容“前几日碰到他的至亲,便将他带走了。”幽冥教的教主回了幽冥教那是再正常不过,苦涩的笑容在脸上蔓延,想起那日在碧海潮生阁里何鳞生对他所说的话,离傲生只觉通彻心扉,在知道那人身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他们不可能能在一起了,一个魔教教主,而自己却是绝不可能叛出离家的离家子弟,他的父亲承受不起,他也承受不起,所以——他们注定无缘。 离邱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好奇怎么突然就有了亲戚,但他一向知道自己儿子办事有分寸,所以也没有多问“能跟在亲人身边,总是好的。” “是”离傲生眼眶生涩,回了该回的地方,总比跟着他好。 “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生病了?”离邱看着儿子过于苍白憔悴的脸,显少的露出些担心的神色。 “许是这几日忙的,睡一觉就好了,父亲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行了礼,却在门口被离邱叫住。 “生儿,你可中意于谁?若是没有的话——” “一切但凭父亲作主便是”离傲生说完又行了一礼方才离去,可那一步步就好似踩在刀尖上似的,扎的心窝子疼的要命,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娶亲的了,可现在—— 事事漫如流水,算来不过一梦而已。当时的他又何曾想到,如今这些事情。一拳锤在花树上,纷纷的落了一地花瓣。 “离师弟”林明宵从树后走出,袖中的拳握了又握。 惊见林明宵,离傲生赶紧擦去眼角泪花“林师兄怎么在这里?”再有两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这几日整个离府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身为新郎官的林明宵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原本跨出的脚又退了回来,暗恨这林明宵坏人好事,想我老人家在这地方憋屈了这么久,才找到这么个花前月下的好时候,他出来插什么秧子。 93、捣乱婚宴(一) “师弟”林明宵迟疑,可若不说清楚的话,这婚事他如何结的安心“师弟,你——” “师兄有话只管对傲生说就是,但凡傲生能帮的上的定不推辞,过两日就是师兄大喜的日子,这对剑就送与师兄和傅妹吧,愿两位白头到老,恩爱无双。”两个人能在一起是十世修来的缘分,是他求也求不来的缘分,白头到老——离傲生苦笑,若能得一白首想聚,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求的。 离傲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这对玉剑原本是他母亲留下的,本道有一日会给了另一位女子,但现在看来却是没这个机会了,与其送给一个不爱的女人,倒不如给一对真正相爱的人,也不至于辱没了这一对剑。 林明宵接过盒子,不由一惊,但见那盒里的剑双双相贴,就好似一体一般,光滑如细脂,青翠如眉黛,约有小臂长,乃是上好的翡翠玉所制成,林明宵自小在离家长大,自然知道这对剑的来历,慌忙将剑递回。 “师弟怎可将此物随便送人,快快收好,小心师傅责怪。”这剑说来本是离傲生的母亲送与离父的定情之物,离母死后离邱将此剑交给了离傲生,一是怕睹物思人,二也是希望将来有一日离傲生能碰到一位和他母亲一样的女子,将这剑代代传下去,要知离傲生向来极是珍视此物,现在竟拿来送人,哪由得林明宵不多想。 “师兄,这剑于我已是无用,反倒辱没了其中真意,你与傅妹天作之合,正配的上这对比目剑,莫要推辞了。”他这一生只爱一个人,哪会再爱上其他的。 林明宵抿唇,心情复杂莫名“师弟,你与师兄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傅姑娘?”要不然怎会说什么辱没其中真意,要不然怎会如此轻易的将母亲的遗物举手相赠,要不然怎会在从独夕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 离傲生一惊“师兄怎会有如此想法?” “师弟若你实在是喜欢红香的话——”喜欢的话,喜欢的话要怎样,林明宵心里就跟凿了根钉子一样,深吸一口气“我——” 离傲生慌忙打断林明宵,虽然不知道林明宵为何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但就他来说,怎会让自己坏了他人姻缘“师兄多虑了,我于傅姑娘不过是兄妹之情,傅姑娘对师兄一片真心,过两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师兄忍心让傅姑娘伤心吗?” 林明宵苦笑一声“师弟,我看的出来,红香她也是喜欢你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起了相让的心,若非想要成全两人,他又怎会吃不下睡不着,盼着喜事却是忧愁难安。 离傲生急了“师兄,傅姑娘在幽冥教内亲口许婚,难道还是做假的不成。” “她——不过是感激我救了她罢了。”想起幽冥教内发生的一幕幕,林明宵又是甜又是酸“师傅本就有意让你娶傅姑娘的。”他一会称傅姑娘,一会又叫红香,一会想要拉来距离,一会又难以割舍,来来去去几回,早被折腾的憔悴不堪。 “师弟,你二人本就是一对,若不是我插进来——” “师兄”离傲生见林明宵说的越来越离谱,再也顾不得什么“师兄,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傅姑娘的”离傲生也不敢再叫什么傅妹什么的了,就怕林明宵又多想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不,我有爱的人,我这一生都只爱他一个……” 林明宵本还在沮丧,现听离傲生说他有喜欢的人,不禁瞠大眼睛。 “师兄多虑了,师弟这一辈子也就喜欢那么一个人,怎会喜欢傅姑娘,傅姑娘对师兄一片情意,师兄莫要辜负了她,能在一起相守相知,是师弟求也求不来的。” 这下林明宵听出些味道来了“莫不是风尘女子?” “师弟放心,师傅虽然严谨,但也不是不通情理,若你二人是真心相爱的话,相信师傅也不会太过为难的。”说是这样说,林明宵却也不敢打保票,毕竟比起自小在山上习武的离傲生来说,他更是了解离邱的脾气,一个不对,保不准棒打鸳鸯“师兄一定站在你这边。”知道离傲生另有所爱之后,林明宵明显振作起来,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师弟达成所愿。 离傲生摇头苦笑“他不是什么风尘女子”甚至不是女子。 “难道——难道是——”有夫之妇?林明宵咋咋舌头,有些头晕,他从来不知道他这师弟竟然这么——这么—— 这下可麻烦了,若是寡妇还好,可坏人家姻缘—— “师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人——哎!”离傲生叹口气,那人虽不是什么有夫之妇,却也算是有妇之夫了,想起幽冥教碧海潮生阁内其余几人,复叹口气,能站在那人身边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林明宵听不懂了,这既不是风尘女子也不是有夫之妇,那还有什么是可以阻挠两人的? 离傲生看着眼前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再叹一口气,笑的忧愁却决无怨恨,顶多就是无奈罢了,是了,恨、恨不起来,怨、怨不起来,就好像每年见这落花一样,虽然惋惜赞叹不甘,却也只能遗憾时令早过,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正如他与那人一样。 “他年纪比我大很多” 林明宵安慰“生不同时,也是无法,年岁大一些也无妨。”心下却是咋舌,原来师弟喜欢的是位老姑娘。 “那个,不是常说对妻子就要像对待母亲那样恭敬,那个孝敬,不,那个照顾吗,年纪大点正好,咳”林明宵说完也感觉不自在。 离傲生闻言,不觉好笑。 林明宵更是尴尬“还不是楼心那丫头说的,其实、其实也满有道理的。”说完将视线移到一旁去了。 “确有几分道理,”离傲生点头,只要是对人好的,哪有没有道理的,“只不过——” “只不过,那人原比我强的多,何用我来照顾。” 林明宵再次咋舌,比男人还强的女人确实是不能想像,这确实有些损面子就是了,但本着安慰人的本分,林明宵还是说道:“强些也不是坏事” “他身边还有许多人。” 这什么女人?林明宵嘴角抽搐“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唉!他是魔教的人……” 林明宵张张嘴正想说,魔教的人也是人,却蓦然愣住“魔、魔、魔教?” 离傲生苦笑点头,不但是魔教的人,还魔教的人上之人,不但不是女子,还本是个老的掉牙的老头子。 “师弟还有事,先走了。”撇下瞠目结舌的林明宵,转身去了。 我从花木后面挪出身来,望着离傲生离去的方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心疼,激动的是他竟如此爱我,心疼的是我竟如此伤他。 直到那身影实在看不见了,我才转身追着失魂落魄的林明宵而去,那两柄玉剑,怎么说也是岳母大人留下的,怎可就这样给了外人,要送,也只当送我老人家才是。 岳阳一处客栈之内—— “如何?” “现在离府之中,可要属下——” 何麟生抿住唇,手中茶杯顿住,良久才挥手示意地上的人退下。 抬眼往窗外看去,却只是暮云如血似烟,一路追踪来此,为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在此间隔壁,白蔹也同样在听着属下的汇报。 “下去吧” “属下告退”黑衣人小心退下,这一次三个主子全下了山,所有的人都心惶惶的。 紫冥看着窗外,一拳砸在窗棂上“你说,那该死的老家伙到底想要几个?” “我只是在想,结亲的为什么不是离傲生”白蔹端起茶盅,一口饮尽。 94、捣乱婚宴(二) 武林盟主办喜事,娶的又是和东方家沾亲带故的傅家姑娘,再加上傅青云于武当的关系,这喜筵可谓办的颇大,至少流水席就摆了三处,山南山北来贺寿的人把个离府挤的水泄不通,整个岳阳城的厨子都被借了去. “离盟主恭喜恭喜,这是少盟主吧,怎么不见新郎官?” “大弟子娶了美娇娘,离盟主实在是好福气啊,那傅家的姑娘贫僧见过,生的叫一个水灵,与令徒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哈哈哈哈,赵掌门请” “林掌门可是来迟了,快快请进。” “老爷,武当掌门到了”管家满脸喜气的跑过来低声在离邱耳边禀报道。 “哦?快快迎接,失陪失陪” “宵儿呢?” “林少爷马上就过来。” “好好好” 难得办回喜事,就是一向威严有加的离邱,也不禁满面红光。 而此时,我老人家正死皮赖脸的挤在内堂里,身旁的楼心月已经气的腮帮子鼓的跟□□一样。 “你这个死皮赖脸的无赖。” “我不过来喝杯喜酒,又不是你家的,你着什么急?” “你坐在外面照样也能喝,为什么偏要到这里来,我警告你,待会要是出什么乱子的话,我一定把你赶出去。”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赶我?”当我老人家是吃素的吗? “你——你等着,等我师傅来了我——” “心儿” “师傅?”楼心月刷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就跑到了那灰衣人身前“师傅你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遇到了点事,这位是?”王卜之看向刚才和自己徒弟说话的男子,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生的凤眼长眉,鼻翼下垂有如悬胆,一身布衣却难掩气势,却浑身慵懒似把软骨头,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哼,师傅不用理他。” “心儿”王卜之年已过四十,对待这唯一的女徒弟却是如疼宠女儿一般。 “让他病死了才好” “你说的人难道就是他?”王卜之想到徒弟在信里提的人,不由又打量了那伸手撕鸡的人一眼,看那人满面红光,实在不像什么身患绝症的人啊! “王老弟,你可算来了” “老哥,恭喜了” 看到伴着武当掌门走进来的离邱,王卜之赶紧迎了上去,他与离邱少年相交,聚少离多,这次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热洛亲近。 “王神医也来了” “道长一向可好?” “老道整天呆在山上能有什么事。” 就在王卜之与武当掌门寒暄的时候,又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而在这中年人身后还跟了一人,我嘴中的牛肉掉下,千想万想没想到汉尧生会到这里来。 汉尧生目光扫过全堂,看到我略略停顿了一下,却不显惊讶,想来是早知道我在这里了。伸手着筷,再加一筷肉,这筵席还没开始我却已经吃的半饱,就不知道我千辛万苦的赖在这里,是否能如愿见到离傲生。 怎么说这也是他师哥的婚宴,他多少都当露个面才是,到时候我又如何与他相见呢? 思来想去颇多苦恼。 “离兄大喜,可喜可贺啊!”西门怨笑嘻嘻的和离邱等人见了礼。 “西门兄可来的晚了,这位是?”离邱将目光转向西门怨身后的人,目光闪了一下。 “哦,一个朋友,听说这里有喜酒可喝,就一起过了来,离兄该不会不欢迎吧。”西门怨虽然笑的欢快,可还是看的出他对身后的人有些拘谨。 “恭贺离盟主大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汉尧生温和的笑着,取出一物交与旁边的侍从,接着说道:“在下唐突来此,本是不该,离盟主不必招呼在下,在下随便找个地方坐就是了。” 说着也不等主人说什么,径直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 “老哥,你也不用招呼我了,那边恰巧有我一个病人,我也坐那边去了。”王卜之笑着说道,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看病人是假,盯着刚才来的汉尧生才是真,虽然换了衣服,但堂堂的天玄宫主怎会是普通人,王卜之此举不过是暗中帮离邱的忙而已。 “正巧也可替老哥招待一下客人。” 离邱没有说什么,他与王卜之的交情不浅,这件事他愿帮忙自然也不推辞,毕竟刚才那人实在是不同一般,彷似在哪里见过。 摇摇头,能被西门家家主亲自引见来的人,怕怎么也不简单。 “这边请” “请” “兄台贵姓?”王卜之一直有意无疑的打量着汉尧生。 “单姓一个汉字”汉尧生笑的温文儒雅,总让人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哦”王卜之对着这样一个一时竟找不到要说的话,支吾了半天,尴尬非常,索性转身对上了我“听小徒说你有心疾之症?”说着就示意我将手腕露出来。 汉尧生却是一惊,惶惶抓住我的手腕把起脉来“你身子不好?” “没什么不好,你别着急”我忙安抚,任他握着手腕把了又把。 看我两人互动,王卜之惊讶道:“两位——认识?” 汉尧生凝眉把脉,待确定我真的没什么事后,才松下一口气,也是这时才顾的上一旁的王卜之“王神医见笑了” “没想到两位竟是相识”王卜之捻着胡须,沉吟的看了我一眼。 “我二人确是故交。”汉尧生说着取过我面前的碗叠,径自为我剔起鱼刺来,他这一举动无疑把旁边的王卜之惊的合不拢嘴。 楼心月瞪脱了眼睛,她怎么也不明白这神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一无赖认识,还貌似交情非浅。 这时候吉时已到,喜娘扶着一身红衣的傅红香近了来,三声呼喊,大拜高堂直把我老人家看的眼馋非常,离傲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来,这时候站在离邱身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满堂喝彩之中,司仪喊了那句礼成之后,离邱站起身来,高举双手示意安静,众人不由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离老盟主说些什么。 “众位能够前来是小徒的福气,今日借这个大喜的日子,老夫再宣布一件喜事”离邱与东方家的家主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笑意“犬子年岁不小,正借这日子定下亲事来。” 95、化弁为钗 嘴里的筷子掉在桌子上,怎么怕什么来什么?我老人家欲哭无泪,再去看离傲生,却是半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我老人家心里一个咯噔,心想难不成这离傲生真的就这么将我丢过墙了?那怎么行,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旁边的人唬的一跳. “你做什么?”楼心悦狠狠一瞪,随即又将目光移回场中央,手里的帕子绞的不成样子,眼见着离邱将东方家的四小姐,东方敏领出来,不由红了眼睛落下泪来,她本就有意离傲生,这时候见到心仪的男子就要和别的女子订亲,怎能不心焦落泪. “小女就拜托贤侄了” “伯父但请放心”离傲生恭敬的行了一礼,心中苦涩难以言表。 东方青笑着捻须,不住点头,看的出他对这桩亲事是极乐意的,毕竟如此乘龙快婿可不是随便便能遇到的。 “东方兄,不如就趁这个时候,换了信物,也好将他们小两口的事就这么定下来。”离邱也是笑的合不笼嘴。 对于离邱的提议,东方青自然是满口答应,眼见着几个托盘被人捧上来,我哪里还坐的住,想要扑上前去,却又顾虑离傲生,正自急的无法,突然看到旁边的楼心悦不由计上心来。 偷偷摸出主厅,瞄准离家的后院而去,也顾不得合身不合身,好看不好看,顺手摸了一条裙衫罩在自己身上,默念缩骨神功的口诀,将身体缩的如少女一般大小,虽然骨架还是大了些,但罩在层层群衫之中也看不大出来,只觉得比一般女子较为壮实而已,江湖之中不乏习武女子,壮实一些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拿起镜台上的胭脂,我老人家无奈的叹口气,离傲生啊离傲生,我今日为你改弁为钗,你莫要负我才好。 此时,大厅之中正是热闹,先不说武林盟主大弟子的那桩美满婚姻,现在又赶上离少盟主和东方家的四小姐订婚,怎不喜气。 道贺的有,起哄的有,一片洋洋喜气,杂呼呼的乱,却没有人去在意这些,毕竟难得有这么个热闹的时候。 “生儿,白眉老前辈什么时候到?” “师尊说是今日来,想应该是路上耽搁了。” “这样——”离邱蹙眉他本是有意让离傲生的师父白眉老人来当见证,毕竟是徒弟的婚事。 “难道说今天白眉老人会到?”东方青惊喜万分“那可真是太好了。”言罢抚须而叹,毕竟能由白眉老人见证,那是求也求不来的。 旁边众人闻言也都不禁惊喜唏嘘起来,毕竟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如此老兄可要等上一等了”武当掌门也不由放下茶杯,白眉叟与他师祖平辈论交,比起这位辈分极高的武林前辈来,他这个武当掌门怕是连个后起之秀也称不上。 “这白眉老人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听说过青丘山白眉叟?” “难道说——” “不错,白眉叟又称白眉老人,而离盟主的独子正是师从那白眉老人。” “那岂不是——”传说中的人物。 “白眉老人隐居已久三十年来不问世事,这次能在这里见到他老人家,就是死也当瞑目了” “可不是说” 也就在众人等待白眉叟的时候,一个黄色身影突然闯了进来“离傲生你当真要和别的女子成亲?” 见到那女子的瞬间,汉尧生一口浓茶从口中喷出,剧烈咳嗽起来。 “汉兄?”王卜之正惊讶于黄衣女子的出现,现又见温文儒雅教养非凡的汉尧生突然喷出口水来,不禁骇了一跳,满眼不可置信,在他看来眼前这个人早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于色的地步,如何会突然如此大失形象? 汉尧生取了帕子擦拭嘴角水泽,苦笑着看着那突然闯进来的黄衣女子,这世界上能让他如此失态的除了这人怕再没第二个了,想到这里,目光之中不由有些痴迷,更多的却是苦涩,为了那离傲生这人竟然做到这般,让他嫉妒也不是羡慕也不是,哭不得笑不得当真难受的紧。 众人也都惊讶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黄衫女子,但见那黄衫女子一脸凄楚,好似能挤出水来,那直直的望向离傲生的目光怎么看怎么不一般,众人心下疑虑,不由都朝着离傲生和那东方敏看去,大喜的日子,这婚才定了一半就被人搅了局,说实在的还真不怎么走运。 不过,看这离少盟主端正的紧,想不到也是个风流的主,惹下这等桃花债,也算是艳福不浅。 东方青与离邱对看一眼,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初,离邱看向那突然闯出来的女子,见其眉目端正却只是清秀,一身黄衣虽是整洁却是朴素,只是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生儿,这位姑娘你可认识?" 离傲生从那黄衫女子出现开始,就僵在了原地,一脸怪异,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这时被离邱询问,方才回过神来,可却也不知道能答什么,苦笑着看了父亲一眼,再次将目光移回那黄衫女子身上,整个人痴痴傻傻的,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哀,面上神色极是复杂。 若这时候还有人说两人之间没什么,连离邱也不信了。 “你是谁?”东方敏眼见着离傲生心魂都跑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哪里忍受的了,她虽是世家小姐,却也是江湖儿女,怎容人欺到头上。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东方敏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离大哥”东方敏又是委屈又是嫉妒,扯了离傲生的袖子要个说法“她是谁?” 盯着那东方敏放在离傲生胳膊是上的手,我老人家妒火冲天,这大庭广众的扯什么扯,我老人家的人也是你能碰的,上前一步就将那碍眼的手打了开去。 东方敏惊叫一声,跌在地上,我本想趁机去拉离傲生的小手,不想却被他避了开来。 东方青见爱女被欺,哪里还能坐视不理,哗然起身“哪里来的野蛮女子。”张手成爪,竟是想要将我制住。 简直不自量力—— 也不反击索性等着那东方青,可就在我运起九火想要将之震开的当,却被离傲生阻了下来。 96、青丘白眉(一) “伯父息怒”东方青身为武林名宿,大庭广众对一女子出手确实有失身份,但爱女在他眼前被人欺负了,他又怎能坐视不理,那岂不是让人以为他东方家好欺负。 “离贤侄,你最好给老夫一个说法。”东方青恨恨的收回手,此时东方敏已经被人扶起,轻轻的在旁抽泣。 离傲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视线转回到我身上,目光复杂,良久苦笑道:“你还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找你回去,可我还没将这话说出口,离傲生就说道:“你走吧。” “你让我走?” 离傲生沉默,这时候身为新郎官的林明宵走上前来。 “姑娘,此是大喜的日子,还望姑娘不要生事。” “让开”我不奈,离傲生竟然要我走,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万一他真的想断了与我的关系,那我老人家岂不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姑娘”林明宵蹙眉,“此处并非可以撒野的地方,还望姑娘谨言慎行。” 我老人家哪里轮的到被一个小辈教训,抬手将之拨到一边,可怜那林明宵习武十几年,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此时却被一女子轻轻松松的拨到一旁,顿时铮了个面红耳赤。 在坐不乏识货之人,先见我轻易将东方敏击开,已料到我会武功,但这时见我竟一招之下将林明宵挡过一旁,还是不由惊讶出声。 林明宵愣了一下,显是刚刚回过味来,满脸不可置信,先不说他早已得武林盟主离邱真传,就是东方青怕也不能将他一招之下拂开,眼前这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何办的到? 化指成掌,使的正是那三十六路开山掌法,这三十六路掌法变化无穷,离邱少年成名,不得不说也是沾了这套掌法的光,而林明宵身得离邱真传,此时比离邱年少时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当道长和离邱对看一眼,似是以为不妥,想那黄衫女子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如此动手只怕有损声誉,传出去并不好听,正想喝止,却见那黄衫女子身影一动,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然饶过了林明宵的攻击,直接到了离傲生的身边,这一下来的突然,不说林明宵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就是在坐的也没有几个看清楚的。 只见那女子扑到离傲生身上,竟整个吊了上去,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东方敏在旁边刹时就红了脸,而那女子竟然还在离傲生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瞧那模样还像觉的不够,又在离傲生身上动手动脚起来。 “爹爹”东方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恨恨的跺了跺脚,却是不敢再看,这等人怎如此不要脸。 东方青咳嗽一声,尴尬的别过脸去,他是实在不明白,这离傲生武功高强,人品端正,如何竟惹来这等没有羞耻之心的女子,而旁边的离邱却气炸了脸,好好的喜筵被搅成这样,自然是没人能高兴的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呵斥自己的儿子将那妖野女子赶出去,却被那女子怀里裸出的一对玉剑惊了一跳。 那本是亡妻之物,他又怎生认不出来,只没想到儿子竟然将这玉剑送了人,还是、还是这样一个—— 离邱长叹口气“生儿,你带这位姑娘去后堂等着。” “诸位,今日乃小徒大喜之日,各位只管尽情享用,宵儿还不去敬酒.” 离邱本打算进内堂解决,可林明宵听到这话却是动也不动,直直的盯着地上的玉剑看,那剑是金刚玉所制,别说是摔不坏,就是拿了利剑来砍也不见得能有损伤,这时候掉在地上绿颜色较上红地毯,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好看到一看就不是假的。 “你、你——”林明宵指着地上的剑,你了半天。 而旁边的离傲生也是一脸怪异的看着地上的剑,刚才被那人摸的神慌,却不想挣扎间竟裸出这么对剑来,不由自主的看向林明宵,见对方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明了是怎么回事,脸色不由更加怪异,看向趴在自己身上一脸尴尬的人,离傲生深吸一口气。 “你、你何时将这剑偷去的?”林明宵跳将起来,怒目以对,想他将这剑藏在密阁,就怕有个闪失,却不想还是被人偷了去,先不说这剑本身的含义,离傲生将这剑送他何等情义,此时竟被人盗出,而他却一无所知,他如何对的起离傲生,又如何对的起死去的师母以及养育他长大的师傅。 离邱闻言一愣“宵儿这剑——” “启禀师傅,前些日子,师弟将此剑当成贺礼送与弟子,却不想竟然被人偷了去。”说到这里瞪着我一阵咬牙切齿。 离邱沉下面色,那剑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本道是儿子送出去的,不想竟然是被偷去的,一掌拍在桌上,深深的印下个印子。 “来人,将这小贼给我拿下”俯身捡起亡妻遗物,小心擦拭干净,递与一旁的林明宵“生儿既然送了你,你当好生保管才是。” 林明宵跪下身去方才接过玉剑,眼中泛起泪花,离邱待他如亲子,他又何尝不是将离邱当父亲,这么多年下来,情谊只怕比亲父子还亲。 “徒弟定当小心保管。”可话音才落地,那女子就扑了过来,劈手就要夺剑,离邱恼怒,一掌拍出。 离傲生不由大惊,刚要救人,却见那人轻飘飘的闪了开去,别说是伤了,就是头发也没有碰掉半根,心下苦笑,他倒是忘了这人是什么身份了,放眼江湖哪里有人能伤的到他,想起以前的小小身影,不由脸现凄苦之色,伸手拦下家中护卫,离傲生走上前去,直面相对,却隔了三步之遥。 “你走吧”离傲生叹了口气,苦笑道。 “你还不走?”见我不动,离傲生不禁有些着恼。 “你留下干什么?”这一声似诘问似凄苦却又好似叹息一般,让我顿时慌了手脚。 急急说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离傲生只觉好笑 “我既不缺手脚,也并非疯傻痴呆,你不必担心我。”离了你难道我就活不下去了不成?心中苦汁涌上,满喉苦涩。 我慌了神,细思起来,自己确实对离傲生没有半点用处,就以前的情况来说,凡事都是离傲生在照顾我,说不定离了我,他更省心。 可、可问题是,离了他我活不成啊,想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他也不说怜惜我老人家一下。 “你在洛城外明明说过会照顾我的,你想反悔不成?”我算了算,离傲生说要照顾我这一类的话可不仅仅只说了那么一回,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立,哪容的他反悔。 离傲生苦笑一声,那时他只以为对方是一个无处可去,孤苦无依的孩子,方才不自量力的说出那等话来,现他身为幽冥教主,武功出神入化想要横扫江湖都是简单,哪还需要他这无名小卒管这管那,只怕到时候还会嫌他罗嗦麻烦。 见离傲生不答,我急的跳脚,生怕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去“离傲生你我什么关系,你难道就这样要把我扔过墙,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硬的说完,赶紧上软的“我日日夜夜想你,为了你伤也不顾便跑下山来,你忍心将我赶出去?”你订婚的事情我老人家都不和你算了,你还想将我老人家赶走,痴人做梦,哼,看这里有哪个打的过我老人家的。 “生儿,带这位姑娘去后堂。”离邱蹙眉,满堂宾客,闹到这等地步已然成了别人的笑话。 离傲生抿唇“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说完背过身去,竟是不看我了。 我瞪着那背影瞪脱了一双眼,却是毫无办法,眼睛移回离邱身上,计上心头,顿时扯着袖子掩面大哭起来“离傲生,我为你吃尽苦头,你却负心薄幸,要我如何有颜面活在世上,我为你背井离乡,不惜违背爹爹的意思,跟着你逃下山来,你、你——呜呜呜呜,你要我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97、青丘白眉(二) 离邱面现讶色,不由看向那黄衫女子小腹,这时一直坐在汉尧生旁边的王卜之走了过来“恕在下直言,这位姑娘好似并无怀孕之像。” 东方敏原本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这时候听了王卜之的话,立即呛出声来“离伯父,这女子张口成谎,原就不可信,离大哥心地良善,一定是被她骗了去。”东方敏心仪离傲生已久,这次能够结成亲事,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怎咽的下那口气。 一言中地,离傲生还真的是被我骗了去的,摸摸鼻子,即使是事实也不能承认就是,上前两步,也不去理离傲生的面色,径直走到离邱面前“离盟主”想我辈分大了这离邱不知几何,伯父唤不成,岳父也唤不得,称一声离盟主已是客气恭敬,只可惜旁人并不这么认为,在这些人眼里,怕我早已成了那野性难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女子。 “我与令郎真心相许,你忍心拆散我二人吗?”唱坐具佳,不怕搅不黄这婚事。 “离伯父,这人所说之事,万不可信。”东方敏跳将出来,我不禁气竭,想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这样说,要我真说了什么,那还不直接要跳黄河,才能证明是真的? 离邱面色不定,捻须沉吟,这时武当掌门开口道:“离兄,不妨听听她要说的。” 离邱冲那老道点了点头,方才回神打量于我,一身黄衣,布料并非华贵,满面胭脂怕也看不出什么“姑娘,你和小子如何相识?”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个,正想回答说相识不到一年,却猛然想到,这感情自然是越久越好,若当真说只认识不到一年,岂不被人认为情性不坚? “令郎连我五岁时的模样都见过。”我这话也是实话,想我前些日子不就是五、六岁的模样,不但离傲生见过,林明宵也见过的。 离邱露出惊讶之色,显然已经误会成另一个意思,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怎不得意。 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看他还能有什么理由将我从这里赶出去,而要离傲生去娶那东方敏。 旁边东方敏冷笑一声“离大哥自幼上山随白眉老前辈习武,怎会与你认识,不打自招,漏洞百出。” 我双眉一挑“你怎知道他习武的时候我没在身旁,又怎知道我家不与他相邻?” “笑话,青丘山山高万丈,哪有旁人居住,即便有猎户狩猎山间,也只在山腰徘徊,又哪会上的山顶。” “更是笑话,我不上去难道他不会下来?” 东方敏无言以对,林明宵却接过话头“姑娘也许不知,那青丘山上有一天险,悬崖绝壁山高万丈,只有一铁索相连,来往也只有这一条路,我师弟十岁之前武功未成,根本过不了那铁索桥,而白眉老前辈早已立下规矩,除非有能力过桥,否则根本不会放下山去,那几年都是师傅带了我去看师弟,而师弟却是连家也回不得,如何又能下山去见姑娘。” 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青丘山我从未去过,料不到还有这等臭规矩,那无赖老儿当真吃饱撑着。可这时候早已是骑虎难下,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往下扯。 “我便在铁索那边,他不用过那桥也能见我。” 林明宵笑了,离邱面色却又阴了一层,而旁边的离傲生更是哭笑不得。 “姑娘可知那白眉老前辈还有一条规矩?” “铁索那边已然是白眉老前辈的私邸,外人是绝对进不去的。” “我有说我是外人吗?我便住在里面。” “那便更说不通了,我与师傅也曾去过那里,要真照姑娘所说,为何一次也没有见过姑娘?” “你又不是所有地方都去,撞不到也是常事。”我老人家摸摸鼻子,说的牵强。 “我少时贪玩,与师弟将那几间石室转了个遍,姑娘莫不是正好下山去了?” “总有你进不去的地方。” “密室丹房我自然是进不去,可姑娘就进的去?” “我便进得又如何?” “笑话,你当那青丘天府是什么地方,说进就进?” “我家的地方,我自然是说进就进。” “白眉老前辈只有师弟一个弟子,不知姑娘和白眉老前辈是什么关系,竟然得他如此厚待?” “我是他——”谎话说多了就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太溜了脱口而出,而脱口而出的话却绝对不如缜思密行来的恰当,而此时的我正是这种情况“——女儿”这两字落了音,我老人家是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林明宵着实觉的好笑,这谎撒到这份上,已着实实属罕见,再看旁的人,也个个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显然是没一个相信的,就连离傲生也是哭笑不得,更不要说旁边志得意满的东方敏了。 也恰在这时外面飞奔过来一人,却是离邱派去守望的弟子“师傅,白眉老前辈到了。” 众人一喜之余,不由都看向着那刚刚自称是白眉叟的女儿的人,心里乐和,这说曹操曹操到,而这撒谎的女子也当真倒霉。 离邱和武当掌门等人站起身来,正想出门迎接,却不想那白眉老人来的极快,那通信的弟子前脚刚到,这白眉叟后脚就进了来,而此时离邱等人不过刚刚站起而已. 一阵朗笑如清风涤尘,浑厚而中气十足,那白眉叟一身白袍,广袖舒展,鹤发童颜,看起来跟个老神仙似的。想不到三十年不见,这无赖老儿倒稳重起来了。 众人再顾不得刚才的闹剧,纷纷起身相迎,毕竟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绝世高人,众人多是仰慕的。 “师傅”离傲生见老者进来,立即上前跪倒在地,看的我又是心疼又是不甘,可毕竟是人家的徒弟,徒弟跪跪师傅我是没道理不让的. 心中愤懑却也只能对着那白眉叟怒目相视. “起来吧”白眉叟笑着扶起唯一的弟子,端详了一阵,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向离邱。 “离盟主别来无恙乎?” “有劳前辈挂念,这次前辈能够下山来,实在是离某的幸事。” “老夫不过是闲来无事,前来讨杯喜酒喝,顺便也看看我这徒儿。” “师傅一向可好?”离傲生心下激动,扶了白眉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不由关心道。 “为师很好”白眉叟扫眼周围,看到桌子上的彩礼不由一愣,“这是——” “刚才本想借着这大喜的日子连着生儿的婚事一起定下来,不想出了些小乱子,前辈见笑了。”离邱挥手示意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撤下,并没有提刚才之事的意思,毕竟这些儿女间的小打小闹闹到这位武林前辈面前就实在有些过了,至于那黄衣女子方才所说的话,离邱是半点也不信的,先不说刚才林明宵所说的那些漏洞,就是这白眉叟的年纪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点的女儿。 胡闹可以,闹大就实在是过了。 可他这样想不代表别人这样想,听白眉叟问及,东方敏立即道:“白眉老前辈,方才有位姑娘声称是令千金,还望前辈辨明真假。” 98、假戏为亲(一) 离邱蹙眉,这黄衣女子是真是假,哪还用得着辨认,想是刚才那黄衣女子对她太不客气,是以才有意令之出丑。 “哦?”白眉叟一听,笑笑的望向离邱。 离邱连忙道:“不过是儿女间的笑话,不当真。”说着挥手示意弟子将人带下去,一是免得多生事端,二是这黄衫女子明显与自己儿子的关系不同寻常,他要好好盘问一番才是。 “姑娘请”大师兄林明宵的婚宴被扰,师尊独子离傲生的婚事也被搅的一团糟,这几个离家弟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冷冷的扫过一眼,被那东方敏摆了一道,我老人家怎咽的下这口气,更何况这些人还想将我从这里赶出去—— 无奈之下,我只得深吸一口气来到那白眉叟面前,也不理会旁人讶异的目光,径直揽住那老儿的肩膀,凑着他的耳旁磨牙道:“白眉儿,三十年前的旧帐我还没有和你清算,现在,你最好别逆了我的心思。” 白眉叟闻言一震,直直注视眼前之人,恰在这时肩膀上传来一阵灼热,那灼热的气息——九火—— 白眉叟心下一个咯噔,面容抽搐,放眼打量眼前的人,面色更是诡异。 他本就不以为那样一个人会死,可、可——看着那一脸胭脂裙下黄衫,白眉叟纵使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不禁变色,心脏一跳一停的,险些没有惊的背过气去。 若三十年前有人对他说这人会作女子打扮,就是砍上他十剑他也不信,可现在这人就这么一副打扮的站在他眼前,即使不信也由不得他,苦笑一声,将声音凝成一线“师叔,你老人家总算是回来了。” 旁人看着眼前这一对悄悄私语,仿佛早已相识的一老一少,不由想起方才那黄衣女子的话来,难道说这女子当真是白眉老人的女儿? “老前辈和这位姑娘——认识?”离邱小心的试探道。 白眉叟看一眼眼前的人,点了点头,样子却有些怪异,或者说从刚才开始他的脸就没有恢复过。 “师傅你怎么了?”离傲生见白眉叟面色不对,不由担心起来,虽然不知道两人方才说了些什么,虽也知道那人厉害,但自己的师傅好歹也成名多少年了,怎也不见得吃亏才是。 “他话说多了,面皮抽了筋,一会就好。”见离傲生出声,我自然是乐于解释,借着机会又往他身旁站了站。 白眉叟也只能顺着我说的,边抽边笑着点头,就好像被人扯了一把胡子一样。 众人见如此,不由对视一眼,由武当掌门打头询问道:“这位姑娘——当真是前辈的千金?” 白眉叟看我一眼,嘴角抽了两抽点了点头,随即又牵强的笑道:“小女方才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诸位看在老夫面上原谅一二。” 众人慌忙摇首,连道不敢,面色多少有些诡异,任谁也没想到这黄衫女子当真是白眉叟的女儿,那这样一来,她方才所说的不都是真的了吗?想到这里不由都看向离傲生。 离邱心下一个咯噔,眉头蹙了又蹙,喝了一声畜生,就要离傲生跪下。 白眉叟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回事,离邱就开始向他请起罪来,白眉叟听到什么拐带私逃,忘恩负义什么的不由面颊更是抽搐,这一天的脸部运动,怕赶的上他一年的分量。 当听到什么孩子什么怀孕什么的,一口唾沫卡在嗓子眼里,剧烈咳嗽起来。 离邱见白眉叟咳成这样,只道是气的,不由更是惭愧愧疚,心里就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一样,想白眉叟收自己儿子为徒,自己的儿子却将人家的女儿拐出家门,不但如此还半路抛弃,使之受尽苦楚,他本就对这个独子冀望甚深,这时候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来,反差之下,竟是越想越气,最后竟怒的抽出把剑来,如此忘恩负义的东西,留他作什么? 眼见着一把剑直直的朝离傲生砍将过去,我不由吓了一跳,伸指弹出,险险的将那剑从离傲生头上弹了出去,也是遇到离傲生的事情令我慌了神,是以没有控制好力道,竟将离邱的剑从他手里弹了出去,还禁不住力道断成了两截。 众人看看梁上犹自嗡嗡作响的断剑,再看看地上的另外半截,尽皆沉默,先不说能将武林盟主离邱的剑击的脱手而飞,断成两截是何等功力,就是这最后的余劲也不容人忽视啊! 白眉老人的女儿果然非同一般,照这个样子看起来,眼前这个女子或许武功还在离傲生之上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众人又不禁猜测起白眉叟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来,结果自然不过八个字,世外高人,出神入化。 离邱看着自己的手,直到现在还有些酸麻无力,良久不禁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江湖终究还是小一辈人的天下。 苦笑一声,看一眼地上跪着的独子,颓然悲苦尽皆袭到脸上,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离傲生原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是刚才离邱拿剑砍他的时候也没有辩解半句,可此时见老父露出如此神色,不由惊慌起来,狠狠的瞪我一眼,扑到离邱面前“父亲,且听孩儿说——” “你还想说什么?”离邱浑身颤抖,显然气的不行。 “老哥,不妨听听贤侄怎么说,别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要打要杀的。”王卜之安抚道“况且——”明光转向我这一边“况且你若当真将贤侄杀了,要葛姑娘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是贤侄对不起人家,就是咱们也不好向老前辈交代不是。” “年青人有那么一丁点的误会也是常事。”王卜之企图将气氛缓解下来,毕竟他这位义兄只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杀了,会舍得才怪,况且年青人年纪轻,办事不牢靠,哪有不犯错的,再看刚才离傲生的样子怕也不是当真对那葛姑娘无情。 想到这里,遂转向白眉老人葛洪鹰“老前辈,不若先听听可好?” 白眉叟捻须点头,想他收个徒弟也不容易,更何况他是真真确确的知道离傲生如何冤枉,这时候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只不知道他这徒弟怎么招惹到了那魔头,也只能怪他太不走运,自己却是爱莫能助,怪也怪他门中那一条该死的规矩,若非如此他又何止于受制于人,即使不是对手,跑总是跑的走的。 见白眉叟点头,王卜之不由送下口气来,这白眉叟都点头了,离邱自然也只能跟着点头“一切但凭前辈作主。” 99、假戏为亲(二) 由外堂转到内堂,白眉叟依旧坐在上位,离邱也坐在了一旁,另还有东方青父女以及王卜之三人。 离傲生一进来就自动的跪到了地上,本来按道理我也是要跪他旁边的,可白眉叟都没意思要我跪,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要知道这些武林正派人士,最重一个义字,这白眉叟既是武林前辈,本身又是离傲生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是他现在恼怒之下将离傲生杀了,旁人也是插不上半句话的,最后顶多也就是惋惜,感叹。 这些人最忌讳的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贤侄你可有什么话说?”王卜之本想问离傲生我说的是真是假,但一想到我的身份,不由顾忌,毕竟也不好损了白眉老人的颜面不是。 离傲生心思百转,想刚才那人所说不过子虚乌有,想要反驳却找不出根据来,更何况师尊白眉老人也牵扯其中,他要洗清无疑是说白眉老人伙同撒谎,且不说没有人会相信,只怕父亲听了也是雷霆大怒,左右踯躅竟是根本找不到能说的,不由苦笑连连,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那人竟然有本事让师傅白眉叟跟着撒谎,随即又想到那人三十年前叱吒风云,武功势力无不居于豪顶,又有什么是这人干不成的呢。 王卜之见离傲生欲言又止,神色迟疑苦楚,不由暗自着急,就怕一个不好,离邱又要杀子谢罪,看一眼站在离傲生身旁的人,王卜之计上心来,他行医多年,别的不敢确定,可这女子是不是怀有身孕还是看的出来的“贤侄,葛姑娘当真怀了身孕?”他说这话本就有所僭越,毕竟关乎女子名节,又牵连了白眉老人的面子,可这时候要真离傲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个侄子就真完了,离邱御下极严,为人又极为正直固守,若当真认定是自己儿子的不是,定然会重重责罚以谢其罪,到时候断手断脚谁也拦不住,更何况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一生都毁了。 再看那白眉老人,明显是对自己女儿宠的可以,要是换了别家的,做出这等有损名节的事情,还跟男子私奔,怕早就被惩处了,即使是平常也当是怒言训诫大拐加身,可这白眉老人可好,别说是打了就是骂也没见他有这意思,甚至连跪一下都没舍得,如此差别,王卜之还看不出来,那就当真是瞎子了。 捻须而立,他不是不顾这葛姑娘的名节,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葛姑娘犯了什么错十有八九都不会受到惩罚,而离傲生就不同了,为了自己的私心,王卜之自然是尽力给自家侄子脱罪,撇了多少算多少,王卜之怕离傲生生性耿直,硬将罪名压自己身上,忙又跟了一句:“你父亲这一生最重信义,贤侄可不能说谎啊!” 离邱一拳重重拍在桌上“他敢” 离傲生抿唇,心中矛盾非常,他若说实话那就是在说白眉老人在撒谎,虽然他信的过师尊如此做法定然有他的道理,可毕竟身为弟子又待白眉叟如祖如父,他自小就是敬重非常,言听计从,就是白眉老人这时候杀了他,他也是不会说一句的,可——他又怎能欺骗老父—— 就在离傲生左右为难之时,猛听见白眉老人的声音“徒儿,你只管说就是。”离傲生抬头见白眉老人依旧捻须而坐,笑望自己,而旁人却无半点异样,方知道白眉老人是用密音知会的,虽不明白白眉老人意欲何为,却也不再如刚才那般煎熬,又想到身旁那人竟然说了那么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出来,不禁也恼上心头,想他本就憋着口气,这时候正有了出口,遂也不再犹豫,叩首道:“傲生虽然胆大妄为,却也不敢欺瞒父亲,我与这位葛姑娘确实相识,但说怀孕抛弃等等就实在是子虚乌有的事了。”言罢,苦笑,要是这人真的怀了他的孩子的话,那就好了—— 可惜同为男子,在一起已是逆伦,哪里有男子怀孕生子的可能,想到这里不禁心口一痛,若是离邱刚才真的把他一剑杀了,未尝也不是件好事,他做的事情,是真的该杀—— “逆子,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离邱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姑娘家会这样败坏自己的声誉,可儿子是他自己的,他又怎会不了解,看儿子的样子当说的是实话才是。 “父亲不信,可直接去问。”离傲生苦笑以对,这个时候就是他说什么别人也没相信的。 离邱狐疑,又迟疑的看了白眉老人一眼,其实若不是白眉老人亲自承认,他是断不会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的。 “哼”东方敏在旁边轻轻的哼了一声,“若要知道还不简单,只王前辈上前把脉立知真假。”东方青虽知失礼,却也知女儿心中气愤难平,是以也没有说什么。 但他心里清楚这亲事无论如何是成不了的了。 要不是碍于白眉老人,王卜之早就这么要求了,这时候东方敏提出来自然是大好。 眼见着推辞不得,我正打算说孩子已经流产了,偏这时候离傲生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摸摸鼻子,刚才的念头却是烟消云散,毕竟比起离邱来说,还是离傲生的心意重要,要真把他惹恼了,那才是真的麻烦—— “你说什么自然是什么”见好要服软,反正经这么一闹,这离傲生是□□娶不成那东方敏了。 众人见个我这等模样,虽然还不敢确定,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王卜之抿唇看向白眉老人,可这白眉老人却也奇怪,进来之后不但一句话没说,瞧模样,还好似不关他的事一样。 离邱左右思量,虽不明其中细节,但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了了,看一眼堂下的儿子,再看看儿子旁边的人,站起身来,冲白眉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葛老前辈,此事闹到现在怕已是满城风声,离邱在此代子请婚,请前辈将令千金嫁与犬子为妻。” “父亲不可”离傲生闻言大惊,想那人本是男子如何嫁他,更何况那人的身份——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离邱哪会理会,只苦了有苦说不出的离傲生。 再看那白眉叟,却是将视线转到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就等着那人一摇头,自己立即解救底子于苦难之中。 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眼高于顶的人,竟然没有摇头,反而点了头,这一下,无疑令白眉叟磕掉大牙,他本道是自己弟子无意得罪了这魔头,引得他如此戏弄,此时看来怕是另有隐情,想到这里不由望向离傲生,忧心起来,无论是何种情况,和这魔头扯上关系总不是好事。 众人各怀心事往前堂走去,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消息也应当及时传出去才是,可才跨出园门就见一人立在道旁,似是等人,那人听见后方动静立即转过身来,华衣锦带,龙姿凤章,端的是温如玉,性如兰,让人见之顿生春阳和洵暖暖如风之感,再细看却觉此人气质不俗,举手投足之间竟是带有霸者风气。 王卜之一见此人,立即上前两步,问道:“汉兄怎在此处?” 离邱东方青等人也认出来人,不是那西门怨引来的人还有谁,对望一眼皆不知此人来此做何。 汉尧生与王卜之见了礼,微微笑道:“故人来此,怎能不来相见。”说着视线在我身上略为停顿,随即笑看向白眉老人,言道:“葛兄别来无恙?” 100、借身离府(一) “一别经年,汉老弟风采依旧,真是羡杀旁人啊!”白眉老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由感慨道。想他不过痴长眼前这人几岁,如今三十年后相逢,这人看起来却跟三十年前没大差别,让他如何不生感慨。 再想到身后的人,却是苦笑一声,难不成这幽冥教的人都有长生不老的配方不成,要不然怎么过了三十年跟过了三十天似的。 离邱等人闻言却是一惊,想白眉叟成名已久,此时却与眼前这人称兄道弟,怎不令人惊讶。要知道即使是离邱在白眉叟面前也只是一介后辈而已,白眉叟成名的时候,他们这些老江湖怕还没出师门呢。 王卜之遂惊讶道:“原来汉兄与白眉老前辈相识?” 汉尧生手持折扇,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他待人谦逊有礼,总让人心生好感,可待要亲近,却发现这人远在天边上,就跟中天上的月亮似的,明明感觉离的进,可怎么伸手登高也别想够的着。 我捏了离傲生的手,趁着旁人的注意力全跑到前面,暗暗吃起豆腐来。 离傲生自从看见汉尧生起,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才见过不久,就是想忘也忘不干净,随即又想到幽冥教碧海潮生阁里的事,心下一痛,猛的抽回手,上前两步“汉宫主大驾光临,离傲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离少盟主,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了,这几日少盟主过的可好?”汉尧生微微颔首还礼,对于他来说,这等礼遇已经很是客气,甚至说已经过了,毕竟对着一个小了自己不知道几辈的人,他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礼遇。 白眉叟看看自家徒弟,再看看隔了三十年没见的故人,迟疑问道:“怎么,汉老弟,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徒儿不成?”白眉叟总感觉汉尧生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难不成自己的徒弟得罪了他,可看样子也不像啊。 “我与离少盟主确实有些缘分。”汉尧生答的不置可否。 “生儿?”离邱等人对看一眼,这人先与白眉叟称兄道弟,现在又与离傲生扯上关系,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父亲,这位是现任天玄宫宫主汉尧生汉宫主。”若照以前,离傲生怎么也要称一声前辈,汉前辈,汉老前辈都可以,毕竟这人是与自己的师傅同辈的,而且成名又在自己父亲之前,可想想身后那人,只得摇头苦笑,一声前辈却是唤不出来,若汉尧生是前辈老前辈的话,那身后的人他该如何计较,那人即使是做他的爷爷怕也够年纪了,偏偏外表看起来只比他痴长几岁,其实若那三十年不算的话,这人也真的是比他长了几年而已。 可对于汉尧生和何麟生等人却又是另一种算法了—— 离邱闻言不由一惊,东方青和王卜之也好不到哪里去,若说刚才他们惊讶于这人年纪轻轻竟然能与白眉叟称兄道弟的话,那现在他们惊讶的却是这人真的如他们想像的那么年青吗? 苦笑一声,天玄宫主人成名之早怕不晚于白眉老人葛洪鹰,要认真论算起来,这人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如何如今看来却不显半点老态,就好比那冬日里的常青松一样,碧油油的一枝,再看其神韵内敛,武功明显已经臻至化境,当世能够与其匹敌的怕只有少林寺圆空大师,以及白眉叟了,就不知那魔教前教主何麟生是不是他的对手。 王卜之的讶异决不下于离邱,他一生钻研医道,自然对于各种药物都有涉及,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确实可以减缓衰老,却也做不到如此境地,在他看来还是借助了药力的,就不知道这天玄宫主是用了青龙果还是无常花了,这两种药物他虽从未见过,却也知道对于武功并无太大用处,就不知道这天玄宫花费如此多的心思驻容养颜为的是什么了,毕竟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还是武功比较重要一些,与其将这些药物浪费在一张脸上,还不如制成灵药,或可危急时刻救人性命,或可提升功力,也都比用在这无用的皮囊上好。 东方青也是咬着舌头的,看着眼前不再年轻,但却绝无苍老之感的人,心思百转,这天玄宫宫主成名在三十年前,算起来跟那白眉叟是一辈的人,就是没掉牙也该白几根头发才是,瞧眼前这人,肌肤紧质,青丝如黛,一把逍遥扇一展,说是进京赶考的书生绝对没有人怀疑,说是风流名士也绝对没有人不相信,可若说是天玄宫宫主,那个三十年前就成了名的人,东方青就有点难以接受了,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等模样,不是驻颜有功就是妖怪了…… 东方青瞅瞅自己的那一大把胡子,和身旁已经长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又看看白眉叟那一大把的白胡子,这魔教里出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汉宫主大驾光临,老夫不知,还望恕罪。” “离盟主客气了,本座此来不过是见见故友,以叙离别之情,讨饶之处还望见谅。” “汉宫主既然与葛老前辈相识,不妨在此小住几日,也好叙叙旧情。”离邱此言只是客套,想汉尧生是什么身份,怎肯轻易留宿此地,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天玄宫主不但没有推举,反而很是乐意,就好似离邱不留他下来,他也会要求留下来一样。 “鄙庄简陋,不到之处宫主莫怪。” “离盟主言过了。” “老夫这就为宫主安排住处——”离邱话未说完就被汉尧生截住。 “离盟主不必麻烦,本座就跟着葛兄住一个院子就是了,这样聊起来也方便,葛兄以为如何?” 白眉老人自然只能说好“离盟主,老夫有些疲累就不陪离盟主去前堂了。” 离邱哪敢挽留,只唤了离傲生随白眉老人而去,弟子服侍师傅原本就是应当,只乐坏了旁边的我,想这离傲生当真去了,还不是归了我,那白眉儿也只有靠边的份。 “三十年不见,我倒不知道你和我如此亲近了。”白眉老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我多年未见,今日难得在此相遇,秉烛夜谈岂不快哉。”汉尧生自然从善如流。 “就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汉尧生一笑没有作答。 众人看着渐行渐远并肩而去的两人,各般心思不同,却也没有说什么,离邱吩咐了离傲生去陪伴白眉老人以及天玄宫主,自己则和东方青、王卜之去了前堂,安息事端,至于离傲生与白眉老人之女的婚事,自然也透着口风说了一二,但也没有当堂公布,一是时间不对,二也是因为东方家的面子,毕竟突然改了人,东方青的面上不好看,不过东方家的人情却是欠下了,要还清只怕没那么简单。 白眉老人看一眼座上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师叔” 101、借身离府(二) 离邱为白眉叟安排的院落十分雅致,千束桃花此时已经结了果,东风吹来也是无力,这时候我正坐在内堂上,而离傲生却已经被我气走了,想到这里我是比那东风还无力. 白眉老人看着座上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师叔”此时已经没有外人,我自然也已经去了伪装,恢复了身形,汉尧生坐在一旁,摇晃折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挥手免了葛洪鹰的礼,端了茶水浇灭心头火气,这葛洪鹰的师傅原本是我父的挂名弟子,虽然最后脱离了幽冥教但终究还是有师徒名分,是以这葛洪鹰称我一声师叔也不算为过。 从汉尧生那里得了个大概的白眉老人是愁眉苦脸,若是照他的意思怎容门下弟子做出如此丧德败行的勾当来,可他门中响当当的挂在眉梢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尊师重道,但凡其门人弟子皆不得忤逆长辈,虽然眼前这人并不算是他门中的人,可偏偏他门中尊师重道尊的过分,连带着以前的师傅也在算其间,是以眼前这人虽与他没有多少瓜葛,却稳稳当当的坐了长辈的位子,这也就罢了,若是他师傅还在的话,这件事情只要请上一辈的人作主就好,可偏偏他上一辈的不是隐修就是飞升,到现在能跟这人排资论辈的是一个也没有,他虽然添居门主,可毕竟小了一辈,难办啊! 不觉间眉头是越蹙越紧,正容道:“家师临终之时,曾交代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与幽冥教为敌,离傲生虽是老夫弟子,但若师叔执意将其留在身边的话,师侄也只得将其逐出师门,还望师叔见谅。” 汉尧生的扇子顿了一下,我却不以为然,我本就不满离傲生作这无赖的徒弟,他逐不逐离傲生出去与我何干。 许是看出我的态度,白眉老人又皱了一层眉“师叔,离傲生身为武林盟主之子,自幼就将规矩看的极重,比不得幽冥教,若是被逐出门墙,或者传出与您有所瓜葛,定然为武林正派所不容,到时候下场如何您也不在乎吗?” “白眉儿本座不与你算三十年前的旧帐,你倒是得意忘形的来指责起本座的事来了。”我放下手中茶杯,直视白眉叟,或许我以前还会有所顾忌,可这时候哪容得我放手。 堂内气氛斗变,白眉叟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汉尧生拦下,只得叹一声作罢。 孽缘啊! 常言道,对月思往事,青丝作白头,对月思旧景,空陨好颜色,离傲生看着那天上的银月盘,却是连点灯的心都没有了,一想到那人来到,就觉翻山倒海一般,说不出是欣喜还是烦乱,更不知道自己是盼着那人留在这里继续这哭笑不得的闹剧,还是早早离开,将两人各自的生活都推回轨道,再不相交。 推开窗户,一盏清风尽入,带走些许烦闷,却带不走眉间愁绪—— “离少盟主,我只问你三件事,若你能答的出来,本座自无话说,若答不出来,本座奉劝少盟主还是早些下山去吧,至于后山关的那些人,看在离少盟主面上本座定不为难,自然是随少盟主一起下山。”那一日,那人和天玄宫主去了幽冥教的禁地疗伤,据天玄宫主说那里有一处寒潭,水质凛冽,对于修炼九火的人大有益处,或许能帮那人恢复身躯,现在看那人模样,想是已经恢复了。 自己和幽冥教前教主何麟生、现任教主白蔹,右护法紫冥留在那里等候,而本是天玄宫人的左护法寒潭则跟着天玄宫主去了禁地,有他守护,自己也是放心,更何况这整个幽冥教谁能敌的过那人和天玄宫主联手,只怕整个武林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人。 “离少盟主,请跟我来”被带到碧海潮生阁下的天音广阔殿,而何麟生则指着那历代教主画像中最近的一幅,问了自己三个问题,而这三个问题他离傲生却是如何也答不出来。 “离少盟主,本座只问你,若鄙教教主将少盟主留在身边,离少盟主打算如何?” “若鄙教教主将少盟主送下山去,少盟主又打算如何?” “如果去留由少盟主决定,少盟主会如何答复鄙教教主?” 画中的人并非他以前见过的孩童模样,长眉入鬓,鼻胆悬垂,霸气天成,这样才是他本来的模样,才是那三十年前挑武当走少林随后封剑的幽冥教教主——合虚。 桃园,白眉叟、汉尧生摆酒案上,清风徐过,带走丝丝暑气。 “过了三十年,没想到你的心思还是没减,”白眉叟小饮一口,也不去看旁边的人,只放眼园中景色,碧海蓝天,清月一轮,皎皎如银盘“不过——” “不过什么?”汉尧生缓缓的摇着扇子,对于白眉叟知道他的心思并不觉得惊讶,其实,自己的那点心思,只要是有眼的人有哪个看不出来,偏偏那人好似碰到这件事就成了睁眼瞎,枉费了他无数春秋,想到这里即使是汉尧生也不禁气闷,又是好笑又是气恼。 “三十年前没什么进展,三十年后貌似还是没看头”白眉叟一口饮尽杯中酒,转向汉尧生,肃容问道:“你打算拿我那徒儿如何?” “你那徒儿的事,我作不得主。” “你就这么任着他去?”白眉叟看向往园外走的人,这个时候,这人要去什么地方显而易见。 汉尧生手中的扇子顿了一顿,良久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进。 所有的人都看的出来,为何偏偏你看不出来,还是说你已经看出来了,却当什么也不知道,你如此做,我却要如何?汉尧生扇起折扇,带起一丝额外清风,这风直吹在面庞上,似乎生了不少凉意。 何事云轻散.问今番,果然真到,海枯石烂?离别寻常随处有,偏我魂消无限.已过了,几回肠断.只道今生长相守,盼银塘不隔秋河汉.谁又想,境又换. 102、为老不尊(一) 换回女子衣衫,我立于离傲生窗下,心思不定。 不是不能把离傲生带回身边,可若我强迫于他,他纵使心里愿意,也定然生出隔阂,到时候禁也不是,放也不是,只会把两人的关系弄的更糟。 可若我对他不闻不问,任其呆在这里,自己居于幽冥教,两人纵都不能断情,可也只能相隔天涯,最后勉强算个相忘于江湖。 苦笑一声,我也不是不尊重离傲生的意见,可这些事情我已然烦恼非常,若是去问离傲生,让他自己选择,不知道会将他逼到何种境地,我又如何舍得。 此时月上中天,而离傲生屋里的灯早就灭了,我犹豫片刻,终还是忍不住,震断门枢摸了进去,隐约间可见一人横卧榻上只着小衣,阴云飘过,月光清冷而入,映在那刀削斧刻的面庞上,让我心神不由一荡,随即想到今日种种,摸摸鼻子多少有些心虚。 其实离傲生若不是对我如此冷淡,我也不至于撒下这等谎话,更何况我堂堂教主之尊哪会真愿意当作女子嫁人。 见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我干脆脱了衣服,也跟着躺了上去,离傲生身形修长俊美,纵使还有衣物包裹,可那小衣轻薄,怎遮的住那诱人的线条,我深吸一口气,气息也有些混浊起来,半夜偷袭,果然伤身。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气息,离傲生身子一僵,随即放软,可这等动作如何瞒的过我的眼睛,伸手拦上那柔韧腰身,轻轻勾勒,我来时本就无意隐藏行踪,离傲生武功不弱,发觉了也没什么奇怪,想来我在外面徘徊之时,他在里头也没能好好睡觉,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一声,附上身去,将离傲生的耳唇含在嘴里,细细戏弄,想我二人多少也算是不寻常的人物,可如今为了这小小一件事情却弄的寝食难安,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怪只怪,我偏偏是魔教教主,他偏偏是正道英杰,怪只怪我二人同为男子,世所不容。 想是这时候只有我和他二人的关系,离傲生并没有太过反抗,我知他心中对我眷恋,却也有太多抛不下的东西,怕是只能温存一刻是一刻了。 伸手去脱他小衣,扣子还没解开就被人摁了住。 “你今天做的好事”离傲生软下身子,被我吻的面红耳赤,可这情动之时,竟然还不忘清算旧账。 我尴尬一笑,将手从他衣带上移开,上面穿着就穿着,下面脱了就是,当然这等龌龊想法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给离傲生听的。 “你做什么?”离傲生一惊赶紧去护下面,一张俊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我两手抓着离傲生的亵裤却是进退不得,看着那露出的半片翘臀,咽了口口水,心下无限惋惜,若我动手时再快上那么一些些,这时候也不至于望洋兴叹了。 许是我的急色太过外露,离傲生的脸已经成了绛紫色,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也就在我无限惋惜懊恼的时候,离傲生牢牢的抓着自己的裤子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低吼道:“放手” 想也知道我哪里肯放,摇头自然摇的十分坚定。 离傲生气极,想想这人身份,却是哭笑不得,随即又想起以前种种,不由悲上心来,若是当时知道日后种种,他即便是死在那山洞里,也好过现在肝肠寸断。 “为老不尊” 我一愣,知这是在骂我,心下却有些委屈,想以前他骂我人小鬼大,这时候却又说我为老不尊,敢情无论我哪个时候也讨不得好去。 “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紧,快脱了吧。” 离傲生听到前半句,心中一暖,可再听后半句就是脸色铁青了。 我却没有发觉,一双眼睛净在离傲生身上转悠了,反而忽略那表情所代表的含义,所以当离傲生从床上跳到地上的时候我半点准备也没有。 嗤啦,布匹碎裂的声音,我无辜的看着手里的两块碎布,再看看离傲生铁青的面色,心头一个咯噔,其实若不是他起身太快,我也不至于下意识的死抓住他的裤子不放,最后也不至于——扯坏了…… 眼睛不由自主的往离傲生下身瞟去,那小衣已然破烂的不成样子,而他上衫又太过合身,想要遮挡也遮不住太多。 “你下去做什么?”为免责骂,我老人家选择先发制人。 离傲生赤脚站在青石地板上,双眼冒火,若不是这人如此急色,他怎会如此狼狈,这人竟然还好意思开口问。 见他神色,我忙跟着下了床,伸手就去揽他腰身“你我好不容易见个面,我都不怪你不告而别了,你怎么反而斤斤计较起来了。今日里是我不对,可我若不那样说,你不就和那东方敏订了亲,我为你千里奔波,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却要娶个女人,你让我如何做。” 离傲生苦笑连连,想起以前所见何麟生等人,又想起今日见的天玄宫宫主汉尧生,自卑之余却也怨恨眼前的人招惹下如此多的孽债,可偏偏自己对这人就是割舍不下,说什么再不相见,想什么两两相忘,到头来还不是一句空话,心魔难除,他这一辈子也别想逃的出这张情网了。 想到这里心灰意懒,索性也由得这人去了。 见他松动,我喜上心头,自然是打蛇随棍上,饿虎大扑羊。 离傲生被扑倒在床上,床柱子是咯吱咯吱的响,没片刻功夫就被剥了衣衫,浑身上下也被摸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候离傲生纵使是再生气也是顾不上什么了,认真算起来,其实我和离傲生之间的□□也就那山洞中的一回而已,再后来相处的日子,我不是没起过心思,怎耐局限于那具过于幼小的躯体里,纵使有心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垂涎三尺而无可奈何,今日我恢复体型,重尝销魂,怎不激动。 离傲生气的牙痒痒的,却也只得任由身上的人为所欲为,与我不同的是,离傲生那次身中媚毒,神智多少有些不清,虽然记忆之中是有那么一回事,却好似隔了一层什么似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以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把他怎么样了。 其实认真算起来,离傲生的才智并非一般,怎会丝毫没有怀疑,毕竟若当真只是一孩童的话,如何能伤的到他那里,更何况那些混浊也不是一个孩子能有的分量,说到底不过是离傲生自欺欺人罢了。 身受那等折辱,怕离傲生倒宁愿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这样至少他不会觉的太过屈辱,若当真是一个乞丐或者无赖什么的,怕他当时就崩溃了。 “轻些” “好好好”我捏着离傲生的臀瓣答应的爽快,脑袋却寻着他胸前朱果啃了下去。 离傲生倒吸一口气,磨碎一口牙,却忍不住从唇齿缝里溢出阵阵□□,我不由□□更胜,分开他双腿,架在肩上,火烧屁股的塞了进去。 青色床帷惶的跟水波一样,这一回连床板都跟着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美好的时刻总是过的很快,放在我身上自然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我从离傲生身体里撤出来,正惬意无比打算蒙被好睡的时候,却被人踢开了房门,此时天色亦不过蒙蒙亮而已。 离邱看着地上的散碎衣物,其中的女子裙衫更是扎眼“逆子,你做的好事。” 103、为老不尊(二) 平地一声雷,震的我老人家睡意全无—— □□熏心,此言果然不错,若非我贪于享受,如何离邱到了外面竟然毫无所觉,他武功纵然高强,可怎强的过我去,想到这里不禁又恼又恨。 而离邱的到来,无疑如当头一棒敲在离傲生的天灵盖上,离傲生猛然从万千柔情孽海中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的骇白,几近无人色,慌忙滚身下床,跪伏在地,身躯僵硬,内心颤斗,喉咙如鱼刺梗塞,战战兢兢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怕,他是真的怕了,自始至终他最怕的就是此时的情况,午夜梦回尚且汗流浃背,此时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哪还由的他有半分缓颊的时间,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原谅。 其实离傲生是被突然的情况弄蒙了,这一来是他内心深处压抑的结果,一来也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再加上他向来最畏惧离邱,又被近日的事弄的身心憔悴不及多想,是以下意识的就把自己最怕的事情安了上去。 其实离邱是因为白天的事情睡不着,这时候来不过是想私下里问问离傲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况且无论他怎么想也总有说不通的地方,若是离傲生真的对那葛姑娘无意,他也会设法周旋,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打算。 可离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大早晨的过来想私下询问独子意见,竟然无意间撞破了这等事情,哪有不生气的道理,随即又想到那葛姑娘白日所说的,他本以那葛姑娘说的都是假的,可这时候看来,大概有半数都是真的,虽然没有孩子,可这苟合之事却逃不过去,枉自己还因为冤枉了这小畜生,而心有歉疚。 “师弟——”跟在离邱后面而来的林明宵显然也被房里的情形震惊到了,虽然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可只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和师傅进来前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林明宵怎么也难以相信自己一向洁身自好,谦让温驯的师弟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要知道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未婚先——也太过了,再想到地上那副衣衫主人的身份,不由更加头大,这回即使师傅肯饶了他,怕是白眉叟也饶不了他了。 离邱已经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时见到林明宵进来,立时想起林明宵先前私下来找自己徇情的事情,怒道:“宵儿告诉我你早有钟情之人,让我不可因为白眉前辈而不顾你的意愿,迫你取葛姑娘,可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说到气处,离邱抬手就要打,林明宵一见不妙,赶紧上前拦住。 “师傅息怒,师弟说不定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林明宵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却连连叫苦,他去找离邱诉说,本意是在帮助离傲生,可现在看来,却完全是弄巧成拙了。 他原本想着,离师弟既然已经有了钟情之人,自然是不想和别的女子成婚的,自己就算不能帮离师弟和他倾慕的女子达成所愿,至少也不能看着离傲生难受苦楚,是以才对离邱说明当日离傲生赠剑的经过,意图让离邱阻拦离傲生与白眉老人之女的婚事,他知道师傅虽然看起来严厉,其实对这个师弟是疼到骨子里的,若此事当真非离傲生所愿意,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谁曾想竟然在这里见到这样的情况,暗暗叫苦之余,不由心忧起白眉叟的反应来。 “宵儿,你亲自去请白眉老前辈过来。”离邱不是鲁莽之辈,虽然仍旧气的浑身发抖,却也知道事情不能摆在这里不解决,而此事又绝对不好给外人知道,是以才派林明宵亲自前去。 林明宵虽然很不放心这里的情况,可这时候却也没有选择,只得匆匆往桃园而去,不敢有丝毫停留,毕竟将离傲生至于离邱盛怒之下,不知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命在,只盼望能赶紧回去,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可阻拦一二。 且不说这边林明宵满怀忐忑去请白眉叟,余留下来的离邱如何愤怒,我坐在那床账之上也是浑身僵硬,毕竟现在的情况大出我预料之外。 空气里的□□滋味被清晨的清冷空气一冲,没有剩下半分,离傲生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离邱,虽然已经镇定下来,却也是满怀愁绪,因为总有一天那个他不想让老父知道的秘密会泄露出去。 离邱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独子,却颓然生出无力之感,自亡妻憾然辞世之后,他忙于事务对这个儿子也多有亏欠之处,而离傲生七岁那年被白眉老人收上山去之后,更是常年隔绝两地,一年之中道有大半的时间见不到。 虽然聚少离多,可离邱却从来不认为父子之间会有什么隔阂,相反,他更认为他是了解儿子的,儿子的秉性,儿子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事的方法,可现在看来,他竟开始怀疑,难道他所认为的理解都是假的吗? 扫过一地狼藉,看着儿子胡乱裹了衣衫,形容狼狈的样子,离邱阖然长叹,目光之中除愤怒之外更多的竟然是懊恼与疼惜,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做出这等事来,他如何能脱的了责任。 又见那床账之中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并无强迫之事,儿子年纪尚轻,那葛姑娘也是芳龄正茂,两人一时情迷意乱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有违礼法,可想到两人即将订婚,多少也算有些名分,这少年人一时做出糊涂事,只要训导矫正,做长辈的也不能绝了小辈悔过之路,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至于白眉叟那边也只有自己一力承担了,想到此处,离邱面色稍缓,可在离傲生看来却依旧是铁青的。 “逆子,你做出这等事来如何对的起你师傅。”离邱长叹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蹙眉问道“宵儿说你有钟爱之人可是真的?” 离傲生怎敢不答“师兄所说确是真的。” 离邱一掌拍在桌上“那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来?” 离傲生一声苦笑,目光不由向床帐看去,离邱一愣,难道—— 离傲生再叩一首,似是要证明离邱所想一般,坦然道:“孩儿这一世怕只爱这一人而已。” 我浑身一震,顿时心里乐开了花,上一次是偷听,这一次可不是了,离傲生最是爱面子,这时候能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等话来,想来心里已经将我埋的很深了。 “师傅,白眉老前辈到了”话音刚落,就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而跟在他身后忧心忡忡的正是被离邱派去相请的林明宵。 104、百口无言(一) 闻讯赶到的白眉叟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离傲生跪在地上看不清脸色,床上的帐子半掩着隐约可见个人影,而床榻前的地上却滩着几件衣物,一看就是随手扔的,只是其中明显有属于女子的衣物。 白眉叟的脸颊抽了筋,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虽然早就猜到那人和自己徒儿的关系,可如此确凿的看到,还是让葛洪鹰一时难以接受. 而面对着名义上的女儿和徒弟干出这等苟且之事,白眉叟的头疼的一抽一抽的,再去看离邱面色,想来这人应当比自己还头疼。 摇头苦笑,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这个魔头,他就是憋闷死也断不会下山来,不但自己不下山,就是连离傲生他也不会放下山来,可现在明显已经晚了。 木已成舟,自己却是毫无办法,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他或可逼迫,或可以师长之尊迫离傲生与其断绝关系,可现在面对这人,他却是毫无办法,也毫无能力。 离邱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朝着白眉叟拜了下去,其实白眉叟辈分极高,也绝对当的起离邱的跪拜,可毕竟离邱是白道武林领袖,他这一拜也是分量不轻。 白眉叟赶忙扶起离邱,其实这件事情想也知道怪不得自己的徒弟,怎奈他虽然深知实情却无法说出来,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受委屈了,哎,和那个魔头沾上关系果然是世上最大的错误。 “逆子色胆包天——”离邱痛心疾首的说着,目光更是如炬一般瞪着跪在上的离傲生。 捻须长叹一声,白眉叟打断离邱要说的话,看一眼床帐的方向,随即面向离傲生,虽然不舍,可他门中规矩森严,既然自己的徒儿已经和自己的师叔扯上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除非他毅然决然断绝联系,否则自己也只有将之逐出师门,现在却正是一个机会“生儿,你做出这等事情,纵使并非你本意,可为师却不能容你留在门下了。”此言一出,无异于是要将离傲生逐出门墙。 离傲生身躯一颤,猛然抬起头来,脸上尽是绝望恳求之色,此时他背对锦帐,我却是看不到他的面色的。 林明宵闻言不由大惊,虽然他知道离傲生所作所为实在有亏德守,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白眉叟会将其逐出师门,要知道历代历派除非大过否则绝不会将弟子逐出师门,反过来说,被逐出师门的人大多为江湖人士所鄙夷,虽然他知道依靠自己师弟的人品武功要想在武林中重振声名绝对不会不可能,可毕竟身上会留下一个污点,再者若离傲生被逐出师门的话,定然也会为离家所不容,到时候万一离邱一个恼火,也将离傲生逐出家门,离师弟就真的惨到家了,想到这里不由焦急的看向离邱。 离邱长叹一声,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等败行丧德的事情来,白眉叟要将其逐出门墙,自己又有何颜面请求其收回成命呢。 这时候白眉叟再次开口,言语之中多是感慨,却离奇的没有责怪的意思“生儿,有些事情为师也无能为力,望你好自为之,自今日之后,你再不是我门下之人。” 离傲生听闻此言,顿时面色变的更加苍白,他知道自己和那人的事情白眉叟已经知道了,不由惨淡一笑,其实早在白眉叟帮着那人说谎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事情瞒不过白眉叟,可这时候,真要面对的时候,他却才真正感受到而已。 “弟子不肖,自知恶行不能容于师门,师傅将弟子逐出师门无可厚非,弟子毫无怨言,还请师尊保重。”做出这等逆伦之事,他还有何面目待在师门。 离傲生早就料到今日,乍然间或许难以接受,可一旦接受了却也能坦然对待,此时飒飒而谈,虽面有愁苦之色,却不是绝望悲羌,虽然衣容不整,却毫无狼狈之像,风姿固然,竟令人生出钦佩之感来。 白眉叟暗道一声可惜,难得有这么一个徒弟,却因为一个魔头白白丢了,他怎能不愁眉苦脸,想到这里,不由多有怨恨,可却也不敢抱怨,只能在心里将那罪魁祸首骂了个底朝天.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将你逐出师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有闲暇,别忘了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离傲生含泪点头,虽然被逐出师门令他心中遭受巨创,但白眉叟明显没有反对他和那人在一起,将自己逐出师门也只是碍于规矩而已,并无厌恶之意。 离邱和林明宵都是脑筋极快的人,这时候自然也看出白眉叟并无怪罪离傲生的意思,只是碍于规矩而已,以后等有机会再次收入门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虽然离傲生已经被逐出门墙,可做了白眉叟女婿的他又和半子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林明宵不由松下口气,离邱也是心下宽慰。 “年轻人行事鲁莽做出这等事来,这婚事却不能再拖了,老前辈以为如何?”万一怀孕了就不好了。 白眉叟心中苦笑,那人怎可能嫁人“这——” 离邱见白眉叟颇有迟疑之色,赶紧补充道:“恳请前辈看在无知逆子对葛小姐痴心一片的份上允婚。” “生儿你是当真喜欢他吗?”如果并非如此的话,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着这个徒儿。 “弟子爱他胜于一切,师尊还不明白吗”若非如此怎会陷入如此境地,只要自己与那人断绝关系,白眉叟是不会将他逐出师门的。 “师弟你喜欢的不是魔教中人吗?”林明宵话才出口就恨不能割掉自己的舌头,还没来的及去看离邱和白眉叟的面色,那边就是轰隆一声巨响,早就不堪重负的床零碎的滩在了地上,而床上帐子里的人也露了出来。 林明宵下意识的赶紧避开视线,念了一遍非礼勿视,却猛然回过神来,指着那地上的人瞠目结舌,胸,平的—— 105、百口无言(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是一波比一波来的猛烈,离傲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时候更是连最后一丝生气也消的干净,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心刹那间收紧,随即放开,离傲生竟然有松出一口气的感觉,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事情终于要有一个结局了,无论这个结局是好是坏,也终于要结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要结束了,这就好比在冰雪严寒之中行走的人突然间泡到温水里一样,即使溺死在里面他也终于不必再在寒冰之上行走了,更不必再担心脚下的薄冰会再次碎裂,这是一种解脱的感觉,带着一丝丝的绝望。 摸着袒露的胸口,我老人家只得尴尬一笑,刚才离傲生承认爱我时一个激动不小心用的力气大了些,不想这床竟然就这么塌了,以后定要给离傲生换一个铁木床,要不然想做些激烈的事情还要担心身底下的物事,败了兴趣却又去找谁赔偿。 离邱愣怔在一旁已经不能言语,连日的打击终于让他不能思考,他知道他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那葛姑娘是个男人,也就是说他的儿子喜欢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离邱感觉眼前眼花缭乱,勉强镇定下的心神也不再由得他控制,他回头去看白眉叟,却只看见苦涩的笑容,望着他带着愧疚与无奈。 轰的一声响,离邱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花厅里的气氛沉闷的连一丝喘息也没有,我胡乱的裹了衣衫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离傲生跪在地上,颓废的样子分外憔悴,就好似这短短的几刻中竟然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这样他的他令我分外不舍。 离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这个比我年轻的人却也显露出了他那样年纪的老态,面对离傲生的父亲我也只能苦笑,毕竟若真想解了离傲生的心结只能从他这里入手,现在我最好的打算也不过是他放任不管,将事情无限制的拖下去,拖到我和离傲生进棺材的时候,拖到离傲生鸡皮鹤发,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有的时候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站在离傲生的角度我并不想看到他与离邱决裂。 世间之中无非父母亲情、手足之义,锦帐之盟,我怜他惜他,这三样我不希望他丢了任何一样,我希望他的人生是快乐的完全的,我想给他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而不是毁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我没有停留,径直走到离邱面前,欠了欠身,得到的自然不会是好脸色。 白眉叟起身,让出了自己的坐位给我坐下,我看的到林明宵的惊讶和离邱的莫名,只有离傲生还雷打不动的跪在地上。 白眉叟苦笑一声,不理会他这样做所带来的绝对震撼,对着入座的我行了一礼,说道:“师叔,您到现在还想隐瞒吗?” 我不由泛起苦笑,这个时候再瞒下去,只会更加糟糕,而这白眉叟对我摆出如此态度,也根本没有为我隐瞒下去的意思,我和他终究只是挂了一个辈份,当不得他真正的长辈。 “白眉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离邱嚯的站起身来,若说儿子喜欢男人的事情让他打击不小,那现在身为武林神话的白眉叟突然多出这么个师叔来更是让他惊疑莫定,虽然早已猜到这人并非白眉叟的子女,可这突然多出来的辈份,却着实吓到了离邱。 一直站在旁边的林明宵,不停的滚动着喉结,却怎么也无法润色干涩的喉咙,他已经太过震惊了,他想说这是骗人的,可这谎话却是由白眉叟说出来的,他怎能怀疑。 “老前辈,您是否是在开玩笑,请、不要再难为离邱了。”说是这样说,可离邱隐隐也感觉到,白眉叟说的不可能是谎言,尽管他先前确实说过谎话,可现在他说的,必定是真的,只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眉叟苦笑一声,他倒真希望是假的“先前有所欺瞒,实非本意,不过这一位确实是老夫的师叔。” 白眉叟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他的师叔,白眉叟的师门是一个神秘的门派,据说只有掌门才知道本门的名字,而这个神秘的门派存在已经有三百年之久,只是三百年来门人子弟都不是很兴旺,只不过所收的弟子都十分出类拔萃就是了,而白眉叟的师傅,在未入这个门派之前,是我父亲的记名弟子,据说天姿聪颖,根骨奇佳,我的父亲也是武人,对于这样的好苗子自然是爱惜的,据说这个弟子当初要离开的时候我那父亲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只是那个时候我不过刚能走路,记忆十分模糊,最终我的父亲还是放了那人改投他派,那人念我父恩德教诲,不忘恩义,依旧将我父亲当作师傅,在继任掌门之后,还立了条规矩“如非万不得以,不得与幽冥教为敌”,再加上这个门派原来就有的那条尊师重道的门规,换得我现在作威作福,虽然我父亲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师叔的名分还是有的。 只不过——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我都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我合虚什么时候沦落到依靠别人作威作福了?冷笑一声,看见地上跪着的离傲生,眉头不由一蹙,若这回能借着这白眉叟缓和与离邱的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先师在世之时,常常念及当年,勒令我等要待之以礼,如今先师虽然已然远逝,老夫却无有一刻不能忘记先师的教导.”白眉叟捻须而叹,似是缅怀似是有所遗憾。 不等离邱再问,白眉叟继续说道:“离盟主可知道我这师叔多大年纪?” 离邱心下正是有此疑问,想白眉叟已然这般年纪,他的师傅又已经死了五十年,他师傅的师傅少说也有一百来岁了,怎还会有如此年青的儿子,不过古来师徒年纪相仿或徒弟比师傅大的也不是没有,所以离邱纵然心里起了念头也问不出来,这时候白眉叟主动问他自然是好。 “请恕晚辈直言,这位——”离邱顿了顿一声尊称却是说不出来,僵硬的带了过去,毕竟刚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位怕和——小徒差不多年纪——”离邱本打算说小儿差不多年纪,可想起离傲生他心头就是火浇水撩怎么也气不过去,临到嘴头僵硬的将人改成了林明宵,林明宵虚长离傲生几岁,左右反正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眉叟沧然一笑,离邱如此回答在他意料之内,那人这般模样,怕是谁见了也是这个答案。 “离盟主,我这师叔虽不如老夫年纪大,却也不比盟主年纪小啊。” …… “离盟主想来也是认识我这师叔的。” …… “我这师叔姓合名虚,乃是三十年前幽冥教的教主” …… “家师栋云在入本门前,本是幽冥教第三十三代教主合庆的关门弟子。” …… 一声声的轰雷在离邱耳边炸响,他放眼去看那胡乱裹着女子裙衫的人,这人竟然是—— “风云出岫,炎天剑走,九火涅磐,风云罢手。”想不到啊想不到,失踪了三十年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家里,离邱颓然坐在椅上,被事实轰的三魂失了六魄。 106、张冠李戴(一) 魔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合虚武功高绝,曾登武当,扬言借两仪剑一观,实则有挑衅之意,武当天行道长被迫出关,与其长战,后勉为平手,天行子惜其绝世才华与其畅谈三日,更以两仪剑谱借以观之,时年合虚者不过十七岁尔,少年成名,风华绝代. 时十八岁,剑走少林,自此天下再无敌手,时二十岁回归幽冥教,封剑立碑,再未踏足江湖,然世人惶惶,其名早已传出塞外,哪有不知合虚者? 时二十七,莫名失踪于洛成外,幽冥教内上下哗然,一分为二,乃今日之幽冥教、天玄宫尔,自此已过三十年矣。 林明宵愣愣的翻着手里的册子,看看那白纸黑墨迹,再想想那门外站着的人,脸颊抽搐了几下,苦笑一声,凭地怪异,想他也算是对江湖事了解深邃的人,却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种情况,遮住额头,林明宵抬头望天,却是太阳大的刺目,而昨日的阴云早已经散了。 三天了,离傲生已经在门口跪了三天了,而我也跟着站了三天,第一天是晴天,第二天是大雨,今天却是艳阳高照,晒的人能脱曾皮。 深吸一口气,三天前,离邱惊怒之下将离傲生扫地出门,虽然心疼离傲生,可我却也万分庆幸,这样一来离傲生也只能随我回幽冥教了,看一眼那直直跪了三天的人影,我笑的沧桑迷茫,这人为何就是不肯跟我走呢,难道他就想跪死在这里吗? 再让他在这里跪下去,怕是真的就跪死了。 林明宵站在离邱身边,想想法子让离邱原谅离傲生,至少别让人跪在门口风吹日晒,再这样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师傅——” “宵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离家容不下他。”离邱长叹一声,不过三日,这人好似又老了十岁。 “师——”林明宵正打算再劝,却猛然见到本应该在门口站着的人,不由打了个嗝“你、你——”怎么进来了? 随即又戒备起来,魔教的人心狠手辣,更何况是魔教教主,这人该不会因为他们让他站了三天,恼火起来要把他们宰了吧? 扫一眼林明宵,我随即将视线转回离邱身上“离盟主” 离邱看着眼前的人,抿唇不语。 “离盟主,可知我与令郎如何相识?”也不理会他听是不听,我径直说我自己的,从醒来说到山洞,从山洞说到落水,从落水说到现在,我说离傲生待我的情意,我说离傲生对我的恩情,诸事就如流水一般奔流而过。 “离盟主,令郎在我最为危难之时悉心照顾,又为我担心奔走,合虚纵使无情,也万不会伤害于他。” “离盟主,今日合虚就暂且告辞了,至于以后如何——”我苦笑一声,冲着离邱微微欠了欠身“还请盟主多加照顾于他。”言罢也不待离邱回答,跨出门去,就如我进来时一样,出去时也没有一个能拦住我。 “林兄,傲生就有劳你多加照顾了”林明宵的心咯噔了一下,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虽然还是女子衣衫,但却瞬间威仪顿出,这个时候林明宵竟然感觉到,这人就是三十年前那风云在手的绝世霸主,而不是什么虾米无赖。 白眉叟当日离开,是不是也是算准了这人会不舍离傲生受苦,而自动离去? 酒是好酒,是太白楼存了三十年的佳酿,可惜却尝不出半分味道,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我连自己是否醉了也不知道,说是清醒可看东西都是模糊的,说是醉了脑袋却清醒的可以,清醒到我一刻也不能忘记那剜肉一般的痛。 苦笑一声,其实从离傲生跟我走出离府大门,却猛然回身双膝着地的时候,我就隐约知道我和他之间有麻烦了,之所以陪他站了三天,不过是自欺欺人,想要等着老天眷顾一下,可惜,注定我合虚不是一个得上天厚赐的人,只不定我现在还在那劫难里转悠呢。 饮下杯中酒,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是泪流满面,我和离傲生终究是断了,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即便见到了也是行同陌路,我又要如何自处。 可看着离傲生的样子,我知道若我不离开的话,他便是跪死在那里也不可能起来的,离傲生啊离傲生原来你也有逼迫我的一日…… 酒是越喝越多,眼前的人一会多一会少,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踉跄的战起身,想跟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起走,却是脚软的滩了回去,酒坛子掉在地上好大一声响,本就不整的衣衫更是沾满酒渍,形容狼狈。 “瞧,我还说这岳阳城里的都是大家的小姐,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 “哼,不过是个放荡女子罢了,你见过哪家的小姐孤身一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的。” “哎,你可别说,你瞧她那身装扮,怎也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 “怎么着,你还想英雄救美不成?不错不错,那女子虽然称不上天仙国色,这模样还算是清秀。” “去,你说什么呢,这么能喝我可养不起。”瞧瞧这太白楼的酒都要被她喝完了。 “呦,还有我们函二少养不起的?” 幕启放下酒杯,看着相互调笑的两个师弟,呵斥道:“别闹了,大公子就在楼上,让他见了你们这副样子,怕又少不得惩罚。” 仲戚撇撇嘴,虽然不服,却也收敛了刚才调笑的语气,端正的坐直了身子,无味的喝着身前的粗茶。 “幕师兄,这次我们来岳阳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回去吗?”另一个调笑的少年也端正了颜色,提出埋藏了多日的疑问。 仲戚本来在看角落里喝的烂醉如泥的女子,这时听到师弟的疑问回过头来,说道:“这要看大公子的意思了。” “说实话,你说大公子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害的我们也要跟着跑来跑去的。”想到那连续好几日的马上奔波,仲戚就是现在想想还有些吃不消,明明没有什么急事,却跟赶着投胎似的。 幕启喝了一口茶“大公子自有打算,我们尽心办事就好,不必多问。”口上这么说心下却也是疑惑,想当日离开天玄宫,匆匆连赶数日,本道有何大事,想不到到了地界,却又闲下来了,这就好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在一团毫不着力的棉花上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大公子到底是来干吗的,到了岳阳之后就没见他出去过,整天呆在房里闷着。” 见幕启不答,仲戚无趣的摸摸鼻子,喃喃道:“其实出来也好啊,省得呆在宫里受气,哼。” 听到仲戚的话,幕启和丁刑神态多是一黯,他们是隶属于大公子的人,这次大公子身份暴露重回天玄宫,自然也把他们带了回去,可想来是离开的时日久了,自然与宫里产生了隔阂,虽然表面碍于大公子的面子不敢为难,可一些小地方,难免要受些欺辱,好在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外,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大公子刚刚回宫,难免根基不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哼,要我说那些人简直猪狗不如,想我们在幽冥教卧底这么多年容易吗,回来还要看他们的白眼,要不是为了大公子和宫主,我才不受这鸟气。” 仲戚说着说着又将目光移回了那边桌子上早就醉成一滩的女子身上,这时候天色已晚,剩下的人就只有他们这两桌了,看那女子模样竟然是无家可归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眼泪击的,仲戚竟然生出同情之感来,想起早年流浪,仿佛也是这般凄凉无靠。 这时那女子似乎是想起身,却脚步踉跄跌在了地上,她本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这一下更是颓废到了极点,仲戚终是不忍,站起身来,上前想将人扶起,却见那女子倒在地上又哭又笑,抱着个酒坛子流的满脸都是泪。 “你家在哪里?可有认识的人?”仲戚蹙眉问道,得到的却只是一阵干呕,正不知所措时,那女子竟然哗啦一声吐了他一身,酒气伴了赃物的气猛的冲上来,差点没让仲戚背过气去,料是他杀惯了人,这时候也不禁将那那女子推了出去。 “哈哈哈哈”见到仲戚的狼狈模样,同他一起的两外两人不由大笑出声。 “你们还笑”仲戚恼怒的扯着自己污秽不堪的袍子,大是光火,他不过是好心,却弄的这一身脏。 丁刑扶住被仲戚推开的女子,转头问道:“幕师兄你看是不是要一个房间将她安顿下来?” 幕启又打量了那女子几眼,虽然那女子模样实在狼狈,可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之说不上来,不过既然只是路人,无论这人是什么什么身份想来也应该影响不到即将离去的他们。 “啊”丁刑一声惊呼,赶紧放开那又开始大肆呕吐的女子,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丁刑只感觉自己的肠胃也开始翻江倒海。 也就在这几个人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有声音从楼上传来,幕启等见了那人立即恭敬行礼。 “大公子,您怎么下来了?” 那白衣公子年纪约莫二十五六,一身白色锦缎更是将人衬托的如玉如珏,只不过面色冷了点,容颜也稍微有些憔悴,似乎有什么淤积在胸的心事。 “明日起程” 寒潭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会的意思,淡淡的交代一句,就打算转身回房,可恰在这时,那原本爬在桌子上吐的翻江倒海的人,却突然抬起头来,迷蒙着一双眼睛看向寒潭。 而原本打算离去的寒潭在见到那张脸的时候,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仲戚只看到那从来不愠不火的将宫主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的大公子踉跄的跑下楼,还不顾嫌疑的抱着那吐的一身肮脏不堪的女子,那激动紧张的模样,仲戚一辈子也忘不了,不但如此,一向喜爱干净的大公子竟然任那女子吐了一身也不理会,白白的袍子瞬间就遭了袭击,这大概是大公子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模样吧,仲戚如是想到。 108、一路相随(一) 刚下完一场雨,可晴了天还是一样燥热,被晒的滚烫的大道上,时不时的被过往的车辆击起一层黄土,更是和汗水混杂起来难受非常。 只不过眼见着到了正午时间,这赶路的也自然要歇脚,行路的自然也就跟着少了,毕竟这么热的天,除非是特别急的,否则也不会挑这个时间赶路,大多是等未时太阳下去些了才上路的。 此处官道直通洛阳,平时过客也不少,生意也算红火,茶棚的老板正忙着生意,一家老小的生计靠的就是这两间草棚,这个时候正是有客人的时候,自然是忙里忙外,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今天的客人是格外的多,桌子全坐满了。 “老板再来壶茶,顺便拿些干粮上来。” “好嘞” 这时候正巧有一行人在茶棚前勒了马,只见当先一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面貌忠厚,此时正回身对身后的一位锦衣人说着什么。 “大公子,眼见就到正午了,不妨在这里歇息一下再赶路。” 那锦衣人扫了茶棚里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不过瞧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疲累,也不知道是不是赶路赶的。 眼见着这一行四人,气质衣着皆是不俗,老板立即招呼儿子迎了出去,可明显茶棚里已经坐满了,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置这四人,总不能要人家蹲地上吧,更何况这眼前的四人也不像是能得罪的人。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这、实在是没有空位,要不您包了吃食小的将茶水给您送过去?” 此时客栈周围确实有许多人坐在树荫下,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停着几量镖车,呼啦拉的也是围了一群人。 幕启不禁为难起来,要他们三个这个找个地方凑合了没什么,可让大公子这么着,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老板能不能腾出张桌子与我家公子稍事休息,银钱不是问题。”说着掏出一定足有十两的银子来,要知道这小小的一定银子可足够这家人用上一年的了。 “哼仗着财大气粗就欺负人,有银子可不见得就管用。”旁边靠右的一桌传来讽刺之声,显然是看不惯幕启用银子压人的行径。 “三哥你少说两句” “怎么我说错了吗?”男子不服,红衣女子也是无法,看了同坐的老者一眼,那老者也就四时来岁,一副布衣,似是仆人。 “表少爷和表小姐还是快些吃些东西,想来老夫人已经等不及了。” “四位兄台不介意的话,请这边来坐吧。” 洛阳镖局李飚一项为人仗义,这次他押送货物返回洛阳,带的人手颇多,这茶棚里倒有大半是他的人,此时李飚见寒潭等人面貌不俗,显然都是内家高手,遂起了结交之心,说着冲属下使了个颜色,立即有五人让开了坐位,腾出一张桌子。 “几位不必介怀,我们来的早,早就吃完了,请坐。” 幕启抱拳说了一声多谢,丁刑已经抢险一步将桌子收拾干净,更从怀中取出茶叶交与小二命其冲泡。而仲戚则一直跟在寒潭身后,直到寒潭坐下之后,才依次坐下。执礼恭谨之处,并非一般主从可比,李飚不由又上了些心,正想上前攀谈,就听茶棚外又是一声马鸣。 若说刚才寒潭等人出现的时候李飚感觉眼前一亮的话,那这回出现的人却实在是称不上引人注意了,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太注意,却不想那青年下了马之后竟然直直朝着那先前进来的四人走去,径直坐到了那锦衣人的对面,端了茶壶就喝。 李飚不禁一愣,这次他还真看走眼了,这人想不到竟然是和那锦衣人一路的,只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只不像是仆从就是了。 摸一把汗,这大热的天赶路还真不是人干的活,也不知道这寒潭赶着回去干什么,即便有事也没必要赶这么快吧,当然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抱怨,毕竟理亏在先的是我。 想到那日做的荒唐事,我不由摸摸鼻子,扫一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寒潭,赶紧倒上杯茶小心的送过去,心虚之举不过如此。 话说我这一路上端茶递水极尽讨好之能事,可寒潭却好似变成了水,偏偏半点动静也没有,你说他生气吧,他也不似白蔹那样要打要杀,你说他不生气吧,想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这样对我不理不睬就和陌路人一般的对待,也实在是诡异的很。 左瞄瞄右瞄瞄,见寒潭额上有细汗,立即殷勤的拉了袖子去擦,左看看右看看见寒潭袍子上沾了些灰尘,随手拍了拍,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嘿嘿。 仲戚在旁边看着眼睛瞪的几乎脱窗,看着这跟过来的人一会拿他自己抹了汗水泥泞的袖子在公子额头上乱擦,一会拿那脏手在公子的袍子上乱蹭,心里那个火要多大有多大,可偏偏公子在那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想教训人都不敢贸然出手,心下很是不平,公子怎这般纵容这人。 汗也擦完了,灰尘也拍完了,可这一桌子的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实在是怪异的紧,我扫扫寒潭,摸摸肚子,实话道:“我饿了” 仲戚直接脑门上跳出一根青筋,想眼前这人从他们一上路开始就跟在后面,一开始还好只是跟着,后来干脆蹭过来骗吃骗喝,到现在可好,他们还没招呼呢,人家就自己开始要吃的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仲戚一拍桌子蹭的就跳了起来,比弹簧还利索。 我自然不理会他,只眼巴巴的瞅着寒潭。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寒潭顿了一下,转过头冲老板温文有礼的问道:“店家可还有吃食?” “有、有”那店家立即切了一盘牛肉端了一盘馒头过来,我见了也不客气,将东西一分为二,一份推到寒潭面前,一份拢到自己面前,至于旁边那三人的——没有—— 仲戚顿时气的毛都竖了起来,这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可看大公子还在那慢悠悠的喝茶,他即使想站起来将人踢出去,可摸不清大公子的意思却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一路上他看的清楚,大公子根本就没有教训这人的意思。 李飚在旁边看着这气氛诡异的一桌也是一头雾水,想前边那四人还好猜,这第五人他就实在看不出来了,若说是路人偏偏和那锦衣人状态亲昵,若说是相熟的可认真瞧起来跟敌人有的拼,实在是怪哉。 109、一路相随(二) 这边李飚瞧的怪哉,那边那桌自然也看着不自在,那青年见那少女一直将眼睛放在寒潭几人身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他这次自作主张跑到姑妈家,接了表妹同去姨妈家里拜见外祖母,秉着一路上朝夕相处,想要楼台得月,可这倒好一路上没见什么收成,到了眼前却白白便宜了别人,看了怎么不生气. 其实他这样也是迁怒,想他得不到表妹芳心,而他表妹又只是看了几眼,左右不过是路人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的. 那青年肚子里不是滋味,这时候看见仲戚对着一个看起来明显处于“弱势”的人怒目瞪视,立即出言讽刺道:“人家不过吃你一个馒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有杀妻夺子之仇呢。” 仲戚正满肚子火没处发,这时候见人凑上来让他出气,哪会放过,他不能拿那混吃混喝的无赖怎么样,可旁的人,他爷爷的老子还怕了不成! 蹭的站起身来就要去掀人家桌子。 那青年也不是吃素的,站起身来将手摁在剑柄上,看上去还多少真有那么几分架势“你干什么?” 仲戚哪会将他放在眼里,走上前去伸手就拍人肩膀,那青年也有两招,使了个小擒拿手两个人就你来我往拆了起来,这手上动着,嘴里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比手上还热火。 “你说什么,你才是娘娘腔。” “你骂谁是畜生,我要你好看。” 幕启看着那边跟斗鸡似的两个人,摇摇头,接过老板手上的炒菜,摆在桌上,又拿了一副碗筷擦拭干净了恭敬的摆在寒潭面前,可这头自己才放下,那头就伸出只手来,抄起桌上的盘子,就往大公子的碗里拨,拨完了也不忘自己的,刹那间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就空了个一干二净,一半跑到了大公子碗里,一半进了—— 幕启举着筷子,看一眼那吃的狼吞虎咽的人,与丁刑相视苦笑一眼,早晨将这人甩脱,想来是报复上了,无奈的放下筷子,看来也只有让老板拿些吃食一会在马上解决了。 这边幕启的筷子才着着桌面,一只冷箭就斜地里飞了出来,接二连三的将草棚子扎成了刺猬,刹那间就起了哀号之声。 幕启心下一个咯噔立即抽出兵刃挡在寒潭面前。 丁刑在第一时间想要招回仲戚,可这不瞧还好一瞧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大乎一声小心,想要救援却是怎么也来不及了。 那冷箭刁钻古怪又及其的多,仲戚正和那青年斗的开心,这时候突然一窝子冷箭射过来,哪会想的到,左支右绌拨开大半,可背后斜蹿出来的那个却是怎么也拦不住了,即使是仲戚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被这带毒的东西伤到,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命在。 也是他运道太过不好,想那冷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和那青年打的分 身乏术的时候来,这不明摆着要他灭顶吗。 仲戚身为天玄宫弟子又追随寒潭左右,在宫内二、三代弟子中也算出众,要是换了平常,这些冷箭如何能奈何的了他。 正以为要被那冷箭扎个正着的时候,斜地里飞出一张桌子里,将仲戚砸翻在地,丁刑看着那钉在木桌上的黑色箭头,着实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看到仲戚被压在桌下的狼狈样子,又不禁笑出声来。 其实说也奇怪,那鬼箭射了一会竟然就没了,众人摸不到头脑的同时,也不禁思索起自己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没,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揣着不安继续赶路。 我骑在马背上,若有所思,那箭我不认识可箭上用的毒却是西域罕见的毒药,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何人下了这般功夫却又这么轻易的离去,实在是想不通。 仲戚想了又想,气了又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拍马拦住了人“你为什么要救我?”虽然被砸的狼狈可毕竟是避开了毒箭,虽说那毒箭也不见得能要的了他的命,但他仲戚自认为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人虽然无赖,却也确确实实算是救了他。 我抬头一愣,救他哪用的到我出手,只所以扔过去张桌子不过是想将他砸在地上,纯粹也没什么好心,不想这人竟然还是个感恩的人,眼睛在仲戚身上转了一遭,计上心来“我救了你” 仲戚咬牙点头“没错”想他都已经这么表示了,这人竟然好似怕他赖掉似的,把他仲戚当什么人了,天玄宫弟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你要报答我”这是结论。 “自然” “你的马给我”这一路上总是我在后面赶,多少都是这马的问题。 仲戚一愣,面色随即冷了下来“何公子,你予我有恩,只是仲某的私事,如若何公子执意骚扰我家公子,即便有恩于仲某,那也只能对不起何公子了。” 我一愣,心里无限委屈,想我这一路端茶递水,怎么就成骚扰了呢? “哼,果然是贪利小人,人家刚救了你的命,你就翻脸不认人,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我顺着声音看去,正是那先前与仲戚拆招的青年,在他身旁的依旧是那女子和老者,想来是都是要往洛阳去,所以也是同路。 仲戚冷冷看了那青年一眼,先前因为斗气差一点丢了命,经这一事,这人明显老成多了,可再老成的人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当那青年从忘恩负义说到武林败类的时候,这本就不大的毛小子,立即就成了炸了毛的猫,就差没有竖起尾巴来了。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便。” “我说你忘恩负义,人家明明救了你的命,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威胁人,实在是武林中的败类、耻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门下,也不好好管管。”那青年意有所指的瞄了寒潭等人一眼,原来寒潭等人不知何时已经驻了马,这时候正往回看。 “大公子,你休听这人胡言乱语。”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你——” “兄台教训的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兄台见谅,至于——”寒潭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抱,我天玄宫人不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不过这也是你的私事,你自己思量便好。”这话却是对仲戚说的。 “是”仲戚历来对寒潭敬畏有佳,既然是寒潭发话,他自然不敢违抗。 那青年本还待再说,却听到眼前这几人竟然是天玄宫人,不由愣在原地,那老者眼光一闪,抱拳道:“小老儿奉家主之命前来迎接表小姐和表少爷,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不要计较才是。” “我与令家主也算相识,还请代为问候,就说寒潭问候他老人家安好,隔日得空定亲往拜见。” 那老者惊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原本以为是天玄宫中较上台面的人物,如何想到竟是——看着那一行远去的五人,不由擦去一把冷汗。 那老者心中起伏不定,这人若真是寒潭的话,为何口称为天玄宫人,若不是那寒潭,当真只是同名同姓? “李叔?”青年和女子见这老者模样不禁惊讶,想他二人也是出身大家,这老者更是姨父心腹,何以如此紧张?那一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表少爷表小姐,我等还是赶快回府,若真是那人到了洛阳,这事还是向老爷禀报一声的好。”幽冥教的人来到洛阳地界,自然是不能不防,更何况来的还是魔教内仅次于教主的左护法,至于他口中的天玄宫人,既然他说与老爷相识,回去禀报了老爷,自然可见分晓。 这老者尚不知道,寒潭并非幽冥教的人,他来这里不过是回天玄宫罢了,而天玄宫正是建在洛阳城外,只是鲜为人知。 110、踏足天玄(一) 山林道间,一处草洼之处,数十具尸体躺在地上,被月光一照,更是狰狞恐怖。 幕启挨个检查着地上的尸首,希望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可却是徒劳无功。 本道那日偷袭不过是凑巧撞了霉运,可接二连三的出事,就不那么简单了,丁刑捂住胸口,右臂依旧在不断的渗血,这一路上刺客不断,当真让人吃足苦头。 “大公子,这些人怕是冲我们来的。” 寒潭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走吧,尽快赶回天玄宫。” “是”如果这些人是冲着天玄宫来的,不知道宫里现在怎么样了,三人均知事态严重,不由都变的严肃起来。 正在这时,旁边的草丛里闪出一个人来,这人头上沾着草叶,下摆早已被露水沾湿,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精神还好。 被一把亮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不好受,尤其是在赶了一天路后,我捏住那薄薄剑刃,赶紧道:“是我” 这时候丁刑等人也看清了来人,虽是放下剑去,但心下还是有所警觉,想他们这一路追杀不断,这人又来历不明,好巧不巧的是,除了第一回那来去匆匆的毒箭以外,他们遭到袭击的时候都是这人不在的时候,如此巧合,实在是不能不防,不单丁刑这么想就连幕启和仲戚也起了相似的心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的可真巧,他们刚遭到袭击这个人就出现了,还是说他一直就在附近。想到这一路,无论如何甩脱这人,这人总能找到他们,丁刑的戒备又加了一层。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天下地大的很,他们能走,我自然也走得,许他们走,还不许我走吗? 我扯着马缰从草丛里钻出来,看到一地的尸体,不由一愣,再看寒潭等四人,多少都受了些伤,明显与地上的死人有关,想起前几天的那拨来的莫名其妙的毒箭,心下一凉,那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不成? “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应当更清楚吗?” 我一愣,和我有什么关系,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在怀疑我了,不由苦笑,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寒潭,怕只有他相信我不是害他们的人了,毕竟,我要杀他们的话还用的着这么麻烦吗,再说,有什么事情值得我老人家亲自出手。 “不是他” “大公子,我们的行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自从这人来了以后就处处受敌,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没理由,也没必要害我们。”寒潭抬手止住还要说什么的仲戚“幕启你去前面查探一番,一切小心,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报,想办法联系宫里,我怕已经出事了。” “我们就在前面的歇息一宿吧,快去快回。” “是 寒潭所说的前面是半里外的一处荒山,从马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半个在周公那里了,丁刑收整了落脚的地方就去找吃的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仲戚小心于我,看来我这回是实实在在的给人背了黑锅。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被盯的毛骨悚然的我,自动自发的往寒潭身边凑了凑。 仲戚恶狠狠的又挖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说不盯着你盯着谁。见他这样我也只能无奈苦笑,再看看旁边闭目打坐的寒潭,这人是半点为我洗脱嫌疑的意思也没有,难道还再为那日的事怨恨于我? 摸摸鼻子,突然看到寒潭左面的袖子微微染了些血迹,不由一惊,原来他也受伤了,只怪刚才一直在黑暗当中,这时候被火光一照我才看到,不由赶紧上前查视,可才挪了半个身子就被眼明手快的仲戚挡住了,瞧他那架势跟防黄鼠狼私的。 我一怒,正想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扔到一边凉快去,不想却对上寒潭的目光,看着那对亮的很的招子,我摸摸鼻子,汕汕的收回了手。 寒潭这才转向仲戚,说道:“你去捡些木柴来。” “是”仲戚本想说木柴还够用,等丁刑回来他再去不迟,这时候还是留了他在这里护卫的好,可一对上寒潭的目光,立即放不出半个屁来,乖乖的捡柴火去了。 大公子武功高了他不知凡几,若是连大公子都奈何不了,他一个小卒子留在这里有什么用,还是乖乖听话的好,说实话,大公子的那双眼睛还真的挺慎人的,想到刚才接到的目光,仲戚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火旁就剩下我们两个,我自然不必再顾忌寒潭在旁人面前的面子,上前撸起他的袖子,小心检视起他的伤口来。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看着那细细的一条伤痕,虽然不算严重,可到底是伤了皮肉,到底心疼,不由暗恨起来,早知道就不管那马了,若不是带着这个累赘,以我的轻功怎么会被别人甩脱。 看着那白藕似的手臂是添出这么一道来,我是越看越是心疼,鬼使神差的就吻了上去,都说唾液有利于伤口愈合,勉强当作清理工具还是可以的。 寒潭身子不由一震,舌头划过伤口,带起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心口没来由的一缩,砰砰的跳的厉害,慌忙收回右臂,就怕再慢了一时片刻,这胳膊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可有伤药,我帮你扎起来。”眼见着鸭子跑了,我老人家多少有些伤心。 “不必”寒潭说着从怀里取出伤药,火速将伤口包扎妥当,可尽管包上了,那处还是火辣辣的灼烧着。 不想被人看出心绪早已紊乱不堪,寒潭立即闭上眼继续打坐,希望能将那莫名的慌张平复下来,可事与愿违,他越是这么想那三千烦恼就越是纠缠着他不放,再运功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可寒潭也不知道自己停下来要怎么面对面前的人,索性继续摆了姿势,不运功权当打坐了。 可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想这时候夜深人静,篝火之旁只我与他二人而已,哪里禁的起挑拨,左右扫扫确定无人之后,我挪挪蹭蹭,就蹭了过去,见寒潭好似没反应,只当他已经入定,这手就忍不住摸了过去。 这可好,寒潭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只感觉身上一只贼手到处游走,嫩豆腐全被吃了去,一口气闷在胸里发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弄的气血上涌,可那人偏偏不知见好就收,那手是越来越过分,竟然沿着背下直直往下,寒潭再也忍不住,啪的睁开眼睛,狠狠的瞪将过去,“你做什么?” 我吓的连忙将爪子从人家屁股上挪下来,汕汕道:“有虫子,我给你打打,哈哈,打打” 111、踏足天玄(二) “你在干什么?”丁刑一回来就见一无赖抓着他们大公子的手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怎么行,当下扔了兔子就跑过去护驾了。 我这里正柔情蜜意,突然跳出来个杀风景的,怎不着恼,可寒潭一见有人回来立即又变回了那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看的我老人家那叫一个心头火起,感情刚才的怀柔政策都白费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干柴烈火的烧上一把,至少效果显著,只是不知道是往好的一面显著还是往坏的一面显著就是了。 仲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大公子在旁静静打坐,而那缠着他们不放的人则眼巴巴的瞅着大公子,至于丁刑则一边烤着兔子一边警惕着恶狼,也不知道是怕这恶狼是把兔子吞了还是把他家的大公子给剥了,总之气氛凭地怪异的紧。 仲戚放下干柴坐到一旁,警惕的看了依旧眼巴巴的瞅着他家大公子的恶狼一眼,转而向丁刑打了一个询问的眼色“出什么事了吗?”不能怪他小心,可是大公子在对待这人的事上实在是糊涂的很,而这人又实在可疑,莫说他跟来以后那层出不穷的杀手,就是现在想来这人当初出现在太白楼里就足够让人思量上半天了,哪那么巧合就出现在那里,哪那么巧合就非要跟他们同路,能同路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也实在是够本事的。 这人明显就是跟着他们来的,可偏偏大公子却不认为这个人有问题,这实在是不符合大公子一向的小心谨慎,再者,他们这一路是要回天玄宫的,让这人跟着不是将天玄宫的隐藏之处暴露人前吗?大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仲戚大呼头疼,次次都以为已将这人甩掉了,可不过两天这人就会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难道是他们还不够小心不成?想到这里更添烦恼,现在局势不明,敌人环饲在暗,若再被这人纠缠下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万一他真是敌人——仲戚不敢再往下想。 一时间火旁静的落针可闻,只有旁边踱步的马匹不时发出几声鼻哼,兔子被烤的金黄,油水掉在炭木上滋滋的消失殆尽,这个夜说长也不长只不过所有的人都在转着自己的心思罢了。 说也奇怪,自这人跟上来以后,接下来的日子道是太太平平,那时不时神出鬼没的杀手就像这烈日下的青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更奇怪的是,这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然没有一次被他们甩脱过,大改以前三天两头丢一次的惯例,让用尽手段的丁刑和仲戚不由刮目相看,难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学聪明了? 当然聪明与否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眼见着洛阳一步一步的近,就是一向沉稳的幕启也不禁表现出一丝愉悦,若是回到宫里,自然不怕那些杀手再来捣乱,更何况天玄宫本就隐秘,想要找到或者进去,那可就着实要花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眼见着就要到,这问题也马上就来了,跟在寒潭身后的三人不由都犯起了嘀咕,难道大公子真要将这人带进天玄宫不成?虽说以大公子的身份要带进去个把人没人敢说什么,可这人一不是天玄宫众,二又惹人怀疑,大公子如此做法难道就不怕这人心怀歹意,将天玄宫的位置传递出去吗? 这样想着,眉头又蹙的深了一层,暗自打定主意,一旦不能阻止这人进入天玄宫,那入宫之后自己几人一定要时刻盯紧这人,以防他做出有损大公子和天玄宫的事。 这几人是这样想,寒潭就是另外一副心思了,那场□□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本就打了铁板的心思不仅裂出缝来,可终究他还有那么几分理智,苦笑一声,他既然跟了来,正好上这天玄宫,将他引来这里,想来也能了却宫主一桩心愿,心里这么想着,却都是苦涩滋味。 其实寒潭并没有想,若他真是想为汉尧生的话,直接飞鸽传书就好,又何必隐瞒这么长时间亲自将人引到这天玄宫来,这时候汉尧生只不定在不在宫里呢,说不定现在还在外面找人呢,如此舍本逐末又是为的何来? 人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纵使绝世之才,水晶心思怕也难以将之理的清,否则想那些天上的神仙活了这么多年,所拥有的智慧还有心智,如何到最后都跌在思凡下界上?所以说啊,这缘分它要来了谁也挡不住,这心思一起,那这情也便种下了,种种机缘巧合,差了一样也合不成这一个缘字,就当是上辈子欠下的吧。 两山青峰之间,风景颇见秀丽,许是人杰地灵许是造物天然,这一路从穷山恶水走到这崎岖山路之间,我老人家要不是武功已经恢复,轻功也还不错,怕要累断了腿了。 前面的几人在这山路间拐来拐去倒是走的跟迷宫似的,摇头,果然是年轻人体力足啊,可怜我这一大把老骨头,还要跟着爬山,看看日头这都过午了也不见那几人有吃饭歇脚的意思,揉揉肚皮,早知道早上就多吃点了,这时候饿着肚子看了半天的山,我老人家是更懒得走了。 丁刑等人急着回宫,哪还有吃饭歇脚的心思,再说这山路顶多走上半日,大可回宫之后再好好休息,没见过到了家门口,还在门口生火做饭,不进门的呢。 “什么人?”远远的有几人立在一处峭壁之下,看模样似是看门户的,另有几人似也是回来的要进去的。 “大公子在此”幕启赶上前几步,递上一面铜牌。 那负责守关口的天玄宫众一见那铜牌,又听寒潭在此,立即俯身下拜“属下见过大公子,恭迎大公子回宫。” 寒潭点点头,率先上了吊篮,原来这天玄宫竟然是建在峭壁之上,无怪乎三十年来无人能找到它的具体位置。 我惊叹之余,正打算跟上去,这时原本在寒潭前面打算过关的人却突然挤到了我前面,就这一步差的功夫,我就被人拦住了。 想刚才我落后几步,这把关的人竟将我当成另一批的人了,也无怪乎他如此,想寒潭虽在天玄宫的时间较短,但毕竟身居高位,丁刑等人既然能够跟随在寒潭身侧,想来也不是普通宫众,这把关的常年在此,想来都是认识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被当成另一拨的人,那也是无可厚非,可关键是,我根本不是天玄宫的人啊。 “牌碟、姓名”那人见我不答,再次问道。 “我和你们大公子是一起的”说着打算喊了寒潭来认我,可我不看还好,这一看,原来他们都已经跑半天空去了,这还了得,难道要我在这里大喊我是汉尧生的上司吗? 112、天下第一剑(一) 当然不能—— 上山有两条路,一是旁边的那条崎岖山路,剩下的就是这吊篮了,可这吊篮也不是别人想上就能上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废死功夫往上爬了。 眼见着寒潭就要从我眼前跑掉,那还了得,且不说我现在腹中擂鼓,饿的两眼发昏,就是不为口舌之欲,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也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可这时我却又不便将汉尧生牵扯进来,先不说我本就不欲令天玄宫重回幽冥教,就是面对汉尧生本人我多少也有些忐忑,更何况牵扯到寒潭,事情认真算起来,我在属下面前那当真是没有半分颜面了。 即使我脸皮再厚,这能掩藏还是掩藏些好,难道还要令着身份强压寒潭随了我吗? 可眼前这些人却偏偏拦住了我,看着架在面前明煌煌的剑,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上面吊篮里一个人探出头来,那笑的得意的不是仲戚还有谁。 “仲戚,你个忘恩负义之徒,我救你性命,你却如此待我,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天玄宫竟然会纵容这样的门人弟子,还是说整个天玄宫都是忘恩负义的豺狼——” 我还没骂完,原本上去的就飘下来了,弹弹袖子上不存在的尘土,我指着用轻功从吊篮上飘下来,现在气的脸色通红的仲戚,对那把关的人说道:“我和他一起的” 别有洞天——这是我对天玄宫的评价,站在山下绝对难以想像崖上风光,绿柳画桥在这重山巍峨之间竟然是一片江南颜色,当真是巧废心思。 其实对于天玄宫我的好奇不亚于任何一个武林人,毕竟这天玄宫的由来,还是因为我而起的,算起来这天玄宫不异于是第二个幽冥教,而看汉尧生的态度,想是想将天玄宫再次并回幽冥教,毕竟天玄宫虽独立但终究是幽冥教的人用幽冥教的力建造出来的,只不过现在这天玄宫足以与幽冥教分庭抗礼罢了。 只是我担心,万一这天玄宫真的一举并入幽冥教,那下一刻,是不是就又是一次武林会盟,大举铲除了。 这些年来天玄宫与幽冥教相互制约,才有今日武林之平静,若这平衡破了,那这武林怕又要腥风血起了,谁说这些勤修武学的人不慕名利,到时候怕连白眉叟那样隐居许久的人都要被牵扯出来,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你就住这里” 我环视周围,小楼小院,虽是清幽却欠缺大气,比之西鎏宫不知差了多少。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都把我住的地方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仲戚越说越有气,干脆卷了铺盖就走,直接去找丁刑借宿去了。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我要的不是住的地方,我要的是吃的啊,到现在我还饿着肚子呢,可再找仲戚,却哪还有人影。 叹口气,看来也只能自己去找了。 “你是?”这时候正有一女子手拿衣物从园门走入,见到陌生男子不由吓了一跳。 “可是找仲戚,他刚出去了”这里是仲戚的住处,这女子想来是找他的。 “我、我、你是新到这里的吗?”那女子一听仲戚不在,似乎有些失望,同时面对陌生男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刚到的”我点头。 “大公子为人祥和,能跟着大公子那是顶好的。” 我一听,这才知道这女子竟将我当成寒潭的手下了,忙说道:“我并非大公子手下,这次上山不过是为了些私事,对了,仲兄刚才是带了被褥走的,想来一两日也不会回来,姑娘有什么事的话,可去丁刑丁兄那里找他。”和一个小辈称兄道弟,感觉还真是别扭。 那女子一愣,随即好像想到什么,惊呼一声“你莫不是仲戚的那位救命恩人?” 放下手中长筷,我老人家满意的为自己斟上一杯酒,莫说,这救命恩人四个字还当真有那么些用处,不枉我卖力气用桌子将那不开眼的小子砸个恶狗抢地。 “何先生,你救了他性命,奴家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的好。” 我救了他,他不来感激,你来感激什么?心下这么嘀咕,口上却道:“姑娘客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义所在,于人危难之时施以援手本就应当。”若不是看在寒潭面上,就是那三个全死在我面前,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莠娘又如何知道他面前这人肚子里在腹诽些什么东西,只把这人当成仲戚的救命恩人,感激的无以复加,要是仲戚知道他故意撇弃在这里的“救命恩人”竟然有这等待遇,不知道是不是要气的吐血。 这里如何且不说,再说岳阳成里被撇下的那五位中的一位,本来这汉尧生是将人盯的好好的,可后来看自己朝朝暮暮想了几十年的人竟然为了另一个人又晒又淋的在离府门前站了整整三天,这几百年不见得翻一回的醋坛子,竟然就在这节骨眼上摔了下去,可这才不过负气找个地方清静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再回去找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这么个结果,还真不知道要说这汉尧生运道不佳,还是说老天费尽心思就是想让他晚节得保。 岳阳奔赴洛阳的官道上几骑飞驰,当先一人面如冠玉,儒雅非常,这时在马上却又显出些文人没有的威势来,不是那找不到人的汉尧生还有谁? 汉尧生现在的心思可是乱的跟蚂蚁一样了,虽说有前面三十年垫底,可这人又失踪了,他又如何能不着急,虽说去了个离傲生他心中大快,可这喜却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宫主”一骑从后面追上汉尧生等人,似是传递消息的。 “有消息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 “属下无能,还是找不到那位大人的行踪,不过属下在路上听到一个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消息——”那被汉尧生派出去查消息找人的天玄宫部署,这时候竟难得的迟疑起来,其实不是他迟疑,可这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 “哦?”汉尧生揉揉额头,他现在对任何其他的消息都不太感兴趣,不过如若不是重要的消息的话,自己的属下也不会禀到他面前。 “江湖上竟然在传,大公子挟持了离少盟主的未婚妻,甚至还有的说——” “甚至还有的说,大公子与那葛小姐私奔了” “据说已经有江湖上的人为此前去幽冥教讨人去了,属下想用不了多久,大公子反出幽冥教的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这些人怕是要闹到天玄宫去……” 这个消息着实让汉尧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想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那葛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吗,这流言当真传的匪夷所思,随即又想到自己所寻之人,那一副女子裙钗,不由笑的更大。 “这等流言,不信也罢,架” 汉尧生只道是有人故意构陷,可哪想的到,无风不起浪,这要起腥至少也有那么三分由头。 113、天下第一剑(二) “哼”白蔹几乎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手里由岳阳送过来的情报让他捏的几乎变了型,要不是上边还有何麟生在,只怕他现在就直接追去洛阳了。 “我去洛阳”白蔹都气成这样,紫冥就更不必说了,本来看离敖生那里弄砸了他还颇是欢喜,可这才一回头就传出个这么样的消息,无论是真是假,都足以让他阴郁半天。 而位于两人之上的何麟生就更加的担心了,他倒不是担心寒潭,毕竟只是一个后辈,再大的本事也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力量,留着以后慢慢收拾就是了,他最担心的是汉尧生,这么长时间查不到那人半点消息,怕是真的上了天玄宫了,万一那汉尧生耍上一点心思,自己就真的落在后面了,若汉尧生存心阻拦,就是何麟生也没有把握能够有什么胜算,斗了三十年,不忌惮也忌惮了,只不过这一回换了个战场罢了。 且不说这边众人如何反应,此时的仲戚却是气恼非常,仲戚这么多年跟在寒潭身边也算有见识的人,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仲戚站在圆桌旁,圆桌周围是碎一地的杯碗佳肴,显然在这些东西没有落地前是颇为丰盛的一顿饭菜. 其实也不能怪仲戚如此生气,要知道他们这一路回来实在不容易,再加上回来之后一直忙到现在,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吃顿热乎饭,可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呢就有一个吃饱喝足的人理直气壮的找上门来,不说别的,就是饿着肚子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脾气. 眼见着我才没说几句,就被人当面掀了桌子弄了一身菜渍,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报答我?”抖抖那斑斑点点的长袍,我多少有些不乐意. 仲戚气极,想他都把住的地方让出来了,虽然不是顶好,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毕竟有哪个是独门独院的,这个人还想住到宫主那样的大殿里去不成? 其实仲戚也不是找不到好的地方给人住,他毕竟也是寒潭的亲信,虽然寒潭的亲信不止他一个,甚至还有很多,虽然寒潭刚刚回来,根基不稳,他们也跟着被人刁难,但是毕竟他还是有大功的,想要找一处华丽的住处也并非难事,可仲戚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给他这个“救命恩人”这样的待遇,在他看来自己房子让出去已经是厚待了。 我自然不是嫌弃住的,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他带我去见寒潭罢了,打着这样的主意自然是更加胡搅蛮缠起来,将仲戚的忘恩负义说的人神共愤那还似是轻的,至于是否有损颜面—— 我可从来不认为我在这些人的眼里有什么好感之类的,不把我赶出去都是轻的了。 “你、你——”仲戚已经被我赌的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更是青红交加十分好看,便如礼花一般。 “要不是大公子心胸广大,我早就把你从山上仍下去了” “我不信你们大公子会和你一样,走找你们大公子去,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说法。”说完也不等仲戚缓过劲来,一拉,火速就往寒潭那里赶去,天知道,为了找这么个理由,我可是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了,不说摸到丁刑这里来找人,就是打听清楚寒潭的住处那也是颇费功夫的。 天玄宫的建筑于幽冥教颇为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汉尧生思念旧地的缘故,这一路行来吵吵闹闹周围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要不是天玄宫宫规严禁,怕是已经赶的上菜市场了。 “何公子,有话好说”丁刑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也不由跟着着急起来。 现在宫里的那些长老正瞅着找大公子的差错呢,他们即使是再重的惩罚也没什么,就怕长老们借着这个由头找大公子的麻烦。 这也是大公子这次出去这么低调的原因,要不然以大公子的地位身份,身边怎么可能就带他和幕启、仲戚三人,还险些遭了人的暗算。 “你别拦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到了大公子那里要怎么说,我仲戚自问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丁刑一看更急了,怎么连仲戚也跟着添乱,眼见着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进了寒园居,丁刑无奈的叹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寒潭正与人在厅内寒暄,远远的就听到吵闹声,不由蹙起眉头。 “出什么事了吗?”来人正是一直跟随在汉尧生身边的萧誉,若论亲厚,这人其实是整个天玄宫和宫主汉尧生最为亲近的人,是以这次汉尧生突然出宫,宫内的事物都是萧誉代为打理的。 寒潭眉头蹙起,冲属下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有人退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又回了来。 “启禀公子,是仲戚和他的那位救命恩人扭打着向这边来了,好似是有什么事想请公子裁判。”禀报这条消息的人神色多少有些怪异,毕竟这样的事情闹到寒潭这里的还真没几个。 寒潭自然知道那位救命恩人指的是谁,这一下眉头蹙的更紧了,带他们去西偏厅。” “是” 萧誉站起身来“大师兄既然有事,誉就先告辞了。” “萧师弟慢走”此时寒潭的全副心思都跑到吵闹的来这里的两人身上,所以也不挽留,亲把萧誉送到门外,立即返身往西偏厅而去,这样的举动无疑让萧誉感到惊讶,在萧誉看来不过是属下间的小事,怎么好像十万火急似的,萧誉心思一转,便留了心。 且说寒潭快步往西偏厅而去,这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吵闹的声音,心中不由有气,这都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里造反了呢,想到这里不由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虽然轻,但是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所有人耳朵里,原本吵闹的大厅立即静的落针可闻,寒潭看一眼厅内的人,唯独将一个人排除在外,而对于他这种视而不见的举动,我却是无奈的很。 此时仲戚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而丁刑则是苦皱着一张脸,他哪里看不出那人分明是无理取闹,至于目的——丁刑小心的看了座上的寒潭一眼,暗暗摇头,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也是他一直不愿这人接近寒潭的原因,在他心里寒潭是他的主子,自然是不能允许别人对他有半点不恭敬,哪怕这种不恭敬只是在脑子里的念想。 仲戚已经憋了好久,这下见到寒潭,也不等寒潭问立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不过其中夹杂的指责多了一些,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寒潭一声给呵斥断了。 “够了,寒潭属下鲁莽,还请见谅”说完恭敬的比了个请坐的姿势,自己却站在主位,没有落座的意思。 仲戚一看,更是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可寒潭的命令压在那里,他却是怎么不敢违抗的。 “无妨,我不会和孩子计较的”以我的年纪,这仲戚可以给我当孙儿了,可不就是个孩子。 只不过我这么想,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孩子?仲戚立即气的头上冒火“你个死皮赖脸的无赖,你再敢拿那种龌龊的眼神看大公子,我一定挖了你的眼珠子,我不就欠你一条命吗,大不了我还给你。” 他这话一骂出口,不止是我,寒潭的脸都拉了下来,丁刑气的狠狠踩了仲戚一下,这时候仲戚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顿时变的苍白,冷汗也下了来,只是更多的却是张惶无措以及后悔。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他,我把自己的住的地方都让给他了,他还嫌我让他住的不好,还、还——” “哦?那你将我丢在那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连饭也不给我吃,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 “我去找你,你却将饭菜泼在我身上,又是何道理?”抖抖身上的袍子,证据啊! 寒潭的脸色已经是要多难看有对难看,手一挥立即有两人将仲戚拖了出去“打,然后关到禁室,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这时候还有人敢说什么吗?当然——有。 不过不是求情的,而是被拖出去挨打的人,听着那一串,什么这个人不安好心大公子千万别信他,什么救命之恩我还了他,我们天玄宫不欠他什么之类的,我老人家不禁嘴角抽搐,听他这么一喊,我怎么跟土匪强盗似的? 寒潭挥退众人,面色复杂无比,良久对着我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寒园居后有一处山泉,水温四季适宜,可供沐浴。”显然是我那一身满是油污的袍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抬起袖子嗅嗅,满是油烟味,确实该洗洗了。 寒潭亲自引路,我自然不和他客气,挥退众多服侍的人,独独留下寒潭,去衣也好,搓背洗发也罢,如此机会怎可放过。 这温池就建在寒潭居室的旁边,甚至可以说这潭水便是寒潭居室的一部分,看着那纱帐后不远处的锦榻绣被,我如何不心动。 终于在寒潭给我穿衣服的时候忍不住了,急吼吼的就将人给压了下去,可惜的是—— “寒潭尚有事做”声音铿锵,听不出什么语气来,只那双眼睛—— 被寒潭这么冷眼瞪着,我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怨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乖乖的给他关上门而我走出去,看看身后的门,明知道里面有人却进去不得,可要我离开,那跟挖了我块肉似的,这进去不得,走又舍不得,看着那大如银盘的月亮,听着竹叶沙沙作响,——只可怜我老人家也只能独对西风独自凉,夜伴凉风好梳妆的在院子里将就了,幸好现在是夏天,也不是那么委屈。 还好今天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豆腐吃了不少—— 114、天下第一剑(三) 静静的阳光挥洒在柔和的帐子上,斑驳透明的光泽让人见之欣喜,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但对于一个刚刚由睡梦中醒来的人却也只算是早晨. 我坐起身,身下是冰蚕的缎子,凉爽而舒适,看一眼周围,无论是雕花檀木的大床还是飘忽的纱帐都有一些朦胧的意味,安静而又恬适,隐约在纱帐之后还能看到昨日沐浴的潭水—— 潭水? 我猛然清醒过来,赶紧将周围又打量了一遍,顿时乐开了花,虽然不知道寒潭是怎么将我弄进来的,可我确定的是,我现在睡的是寒潭的床,住的是寒潭的屋子,要是寒潭是一位女子的话,那我现在就是住在他的闺阁里,如何不令我欣喜愉悦? 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可半点没错,现在看着那柔亮的缎子都跟看宝石似的,更别说这一屋子可爱的东西了。 瞧瞧那大理石桌,圆的真是规则,再看看那格子架,雕的也算别出心裁,脚下的踏板也不错,上面刻的鸟跟能飞似的,总之我现在是看什么什么顺眼,见什么什么可爱,如果现在寒潭站在我面前,番安宋玉也只有靠边的份了。 寒潭的屋子我自然也是新奇的紧,许是爱屋及乌的道理,又赶上心情好,不由细细打量起来,寒潭的住处简洁而绝不失华贵,典雅而绝不清冷,阳光透过窗外的竹叶射进来,却只剩下对于光明的柔和而绝不闷热,许是那潭四季恒温的泉水的缘故,这伏九的天竟然丝毫没有热的感觉,估计是这里的温度被那泉水中和了。 随手翻看了几本桌上的东西,音律医药却都是些乏味的书,不过以寒潭的性子,我想怎么也不可能从这里翻出话本什么的来,这人总是一本正经看起来才有味道,只不过我却不是那一本正经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讽刺,在这个我仅仅呆了不过一个晚上的屋子,面对陌生的摆设,面对着属于别人的东西,我竟然难得的生出一种安适感来,这样的安适却令我倍觉舒爽却又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反面的情绪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坐在椅子上,让阳光划过脸庞,我贪恋着这一刻的享受,只可惜—— 咕噜咕噜噜——假如肚子不是这么饿的话—— 愁眉苦脸的从坐了大半天的椅子上站起来,我扯过桌上茶点胡乱的吃了一些,却也没饱,左右思来,还是出去转转找些吃的好。 可我这边刚从寒潭内室里踏出来,迎面就撞见了仲戚—— 仲戚昨天刚挨了打,要不是他手里还有一些事物必须他来处理,现在估计还在山后的暗室里呆着呢,不过即使是这样,在他处理完之后他还是要回到暗室继续他的惩罚的,而仲戚这个时候过来不过是找寒潭认错罢了,不过仲戚虽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但这绝对不代表他已经改变了以前的观点,现在见到了罪魁祸首,自然是立即火冒三丈。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表情和语气以及看人的眼神,无疑是对贼的方式。 我唏嘘一叹,这人怎么见了我就跟喷火龙似的“我昨天住在这里,你说我在这里干什么?” “胡说八道,大公子怎么可能让你住在这里,一定是你偷偷溜进来的。”仲戚立即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随即好像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变的古怪起来,看着我的眼神也变了“你、你,不会——”想要再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双眼睛在我和我身后徘徊不定。 仲戚不是傻瓜,相反他十分聪明,再加上他想起昨天挨完打后丁刑对他说的话——大公子对待那人的态度不一般—— 这不一般指的是哪种不一般?同行了一路,仲戚是从头看到尾,他既然知道眼前的人怀的是什么心思,那这不一般也就只有一种不一般了。 丁刑说“大公子对待那人的态度实在不一般,你见过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容忍一个人了,你我都看的出那人是什么心思,大公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天太白楼,那人吐了大公子一身,也没见大公子蹙一下眉头,还亲自照顾,有几个人有资格让大公子亲自服侍,放眼天下估计也只有咱们宫主罢了,可那人不是宫主啊。还有,或许你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我是守在大公子门外面的,那个时候房间里分明是两个人。” “这天玄宫位置隐秘,大公子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放了他进来,还一点提防都没有……” 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故做暧昧的对他眨了眨眼,说道:“不会什么?对了让人把里面收拾一下,我刚起身,被褥有些凌乱。”凌乱两字我老人家是特意加了重音。 “你、你——”仲戚你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你昨天睡在里面——” “不睡里面要睡哪里,难不成还要睡在外面?” “大公子让你睡他的床上?”仲戚浑身已经僵硬成石头了,或许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问什么问题了。 “是啊,还是你家大公子亲自把我抱进去的呢”我老人家向来不撒谎,想我昨天在院里睡的好好的,可确实是寒潭自己把我弄进去的,而寒潭要把我弄进去,左右不过是背、抱两种。 而此时的仲戚神情已经呆滞,只感觉耳朵边上有十门大炮在狂轰乱炸,轰隆隆的,一声比一声响。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公子竟然真的和这个家伙……和这个家伙……跑到……床上去了…… 心情舒爽的大吃一顿,索性趁兴游览起天玄宫来,我说天玄宫与幽冥教相似,不过是说的建筑格式,就好比北方的建筑粗豪雄伟而南方的建筑典雅精致一般,这天玄宫的建筑虽然和幽冥教布局差别较大,但建筑的样子和格式却颇为相似。 一路分花拂柳,以我现在的武功,想要不被人打扰却也不是很难,蹬上一处水上长亭,远远的就看到湖水那面建了一处平台,竟然有无数天玄宫子弟在练武学剑,心头一热,索性就凑了过去,听说汉尧生这几年创了不少新招数出来,我自然是要品评品评的。 仲戚远远的就看到往这边来的身影,面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而一个正在接受他指教的天玄宫低辈弟子则好奇的顺着仲戚的目光看了去。 但见一人青衫长袍,服饰倒没什么特别,只不过以前没在宫里见过,不由有些好奇“仲师兄,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仲戚几乎是下意识的吼出来三个字,这个人打死他他都不想认识,猛然又想起早前的事,仲戚的脸又难看了几分,不过更多的却是怪异,怪异的恐怖。 115、天下第一剑(四) “原来仲兄在这里,真巧,真巧。”我一见熟人,立即走上前去,直接将仲戚那如鬼一般的脸色忽略。 “你来干什么?” “此处风景颇佳,我赏玩到此,正见你们在这里练剑,一直听说天玄宫的剑法颇有精妙之处,早就想见见了,如此机会怎容错过。” “哼”仲戚听我赞美天玄宫的剑法,虽然还是阴沉着一张脸,但面上还是颇有得色,一直以来他都以身为天玄宫弟子为傲,对于天玄宫的剑法自然也是推崇备至。 “算你还有几分见识,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这边仲戚是鼓足了劲想让人大开眼界,摆出了架势就要来上一段大成剑法,可他还没来的急拉开把式,就被人打掉了胎。 “何公子”丁刑上前几步点头示意,顺手也止住了仲戚的动作,说道“天玄宫剑法不便在外人面前展露,还请何公子不要见怪。” 说完看了仲戚一眼,这时候仲戚也回过味了,怀疑却又警惕的看了我一眼,不过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在仲戚看来我这个无赖,无论如何也是学不会那高深剑法的,更别提是偷学了。 他们这种态度实在让我无奈“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天玄宫的精妙剑法而已,并无窥探之意。”而且我若真想偷学,你们拦的住吗? “这——”丁刑不禁迟疑,其实当着别人的面舞一套剑法也不是不可以,各门各派虽然将自己门派的武功看的极为隐秘,但也不是没有与别的门派师兄同道之间相互指点的时候,而且一般来说剑招是配合着口诀的,如果只知剑势而不知口诀,是绝对难以将剑法完全领会的,即使能依样画葫芦的将一套剑法全部使下来,那也仅只是个纸样而已,体现不了其中真正的威力,这样一想原本的警戒之心小了大半。 “丁兄,在我看来,我能在这天玄宫上好像也不算是个外人。”外人两字着实令我着恼,就好似寒潭将我赶出门外一般。 丁刑见我恼怒,随即又想到从幕启和仲戚那里听说的事情,再想到寒潭的态度,最后一犹疑,索性咬牙道:“是丁刑言过了,何公子不介意的话请到那边歇息一下,我今天和仲戚过来就是来考察这些这些师弟们的进度的,有何公子在一旁指教一、二,丁刑自然求之不得。”丁刑的算盘打的精明,一来这些门人所修习的不过是天玄宫最基础的东西,让人看了学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来,如真如仲戚所说的那样,碍于大公子颜面也不好得罪眼前的人。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我本还好奇这两人怎么也会在这里,却原来是来检查进度的,顺眼扫了一下周围两两对打的天玄宫弟子,点了点头,这些人虽然资质并非上乘,却也不算太差,勉强还够格当天玄宫的弟子。 元坛旁边是一排柳树,柳树下还有几个人,见丁刑领着我过来,不由都看了过来,打量的意味非常浓厚。 “丁护法,这位是?”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恭长青站起身来,一双鹰眼在我身上徘徊。 “这位是何公子”丁刑略微迟疑了一下,介绍道“是大公子的人。”赶忙又加了一句。 恭长清本来只是打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听完丁刑的介绍,眉头却蹙了起来 “丁护法你我在此考核弟子,外人在这里怕是不方便。” “龚堂主,这位何公子不算是外人。” “哼,即使他救了本宫弟子的性命,只要一日不入天玄宫就不是天玄宫的人。”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跟在丁刑后面的仲戚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这——”丁刑暗暗叫苦,也是前些日子事情闹的太大了,结果全宫上下都知道仲戚有这么个救命恩人了,想要含糊的混过去是不可能的了,而恭长青是大长老的人,历来公正严苛,这次还是他专意请来考教弟子的,要让这人同意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留在这里,只怕是难上加难,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简单,我入天玄宫就是了。”我无所谓的说道,这外人的身份我可是怎么也不想背,无论是因为汉尧生还是因为寒潭,在我看来,我虽不打算将天玄宫收回幽冥教内,可这外人却绝对不是。 “哼,无知小子,你以为本宫是那么好进的吗?”恭长青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冷冷哼了一声。 其实若我真想入天玄宫的话,不过是寒潭一句话的事,即使不是寒潭,就是仲戚也是可以将我引入的,只不过今天撞到这恭长青,若这人有意为难那就真的不好入了。 毕竟走后门向来和正常渠道相驳斥。 “你身份不明,要想入天玄宫只有长老以上的引见书信才成,而且有了书信之后还要经演武堂考较,过了,才算是天玄宫的弟子。”恭长青说的虽然不错,不过却说的严重了,天玄宫虽然有这条规定,但是一般很少有这么麻烦的,毕竟天玄宫上下就那么几个长老,不是有门道的谁求的来那张引见的纸,再者,说是身份不明,可只要对方将身份交代清楚,宫里查证之后,略微考较也就过了,哪真用那么麻烦。 我心中恼怒,这人是摆明了想将我赶走,可若真被他赶走,我老人家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龚堂主或许不知道,大公子已经收了我了,我想我现在也算是天玄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老脸也不带红的。 “哼,你身份不明,就是寒潭也不能说收就收。” “我的出身来历大公子自然清楚,怎么就身份不明了?” “我问你,你可会乘风剑法?” 我愣住。 恭长青讽刺笑道:“你连天玄宫的基本剑法都不会,何谈是天玄宫弟子?” “天玄宫弟子就必须会那乘风剑法吗?” “哼,今天哪怕你能使出一套天玄宫的武功来,老夫就承认你是我天玄宫的弟子。”恭长青捻着胡须,放出一句话来,他是认准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天玄宫的武功,即使知道那也不可能是一整套。 “好,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外人” 天玄宫的武功不就是汉尧生的武功,想汉尧生在生在幽冥教长在幽冥教,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怎么会连他会什么武功都不知道。 不过,汉尧生所学颇杂,我却拿不准他是不是将所学的那些东西尽皆传授门人弟子了,这要说算是天玄宫纯正的武学,那还是汉尧生自创的那些比较保险,我离开三十年,这三十年汉尧生所创的武功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以前他自创的一些东西我却知道的十分清楚。 那人每有所得,总是会来找我切磋的。 想到这里不由想到,鬼谷桃花之中翩翩舞剑的一个影子来,心神一荡,神思飘了出去,多少年没有看他舞剑了—— 丁刑在一旁看着,也是骑驴难下,眼前这人会不会天玄宫的武功他还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一路上大公子可从来没传授他什么东西,这人要真能使出天玄宫的武功来,那可就真的值得怀疑了。 “恭堂主,我看——”丁刑正想着怎么将那难缠的人劝走,面上依旧与恭长青打着哈哈,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拿着剑动也不动的人却突然就动了起来。 这时候旁边练武的天玄宫弟子早已经停下了动作,早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对这位仲戚的救命恩人他们可是如雷贯耳,今天好不容易有热闹看,自然不会错过。 “这是——” “啊啊啊,我知道,这是天下第一剑” 没一会的功夫所有人都认了出来,台上丁刑和仲戚等人更是不可能不认得,说起来这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没少诓骗这些新入门的天玄宫弟子,想当初人人都被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头骗了去,几乎是没有人不想学的,可一旦真见了这套剑法的本来面目,却是一下从天上掉到地上,半点兴趣也没了。 人人都知道这剑法华而无实,根本就是个架子,半点用处也没有,就看着好看而已。 对敌制胜,那是空谈,不被人宰了就不错了。 恭长青原本只是愕然,他还真没想到被他刁难的人真能使出一套天玄宫的武功来,虽然这剑法根本没什么用处,空是好看而已,可却真真切切的是天玄宫出产的东西,想赖也赖不掉,其实到现在天玄宫的人也不明白,宫主为什么会创出套华而无实的东西。 不过恭长青越看越觉的不对,慢慢的脸色凝重起来,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场内的身影,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咦?” 这时候丁刑和仲戚也瞧不一样的地方来了,但见场内的身影时快时漫,漫天剑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个转身,剑尖轻颤,竟然发出了龙吟一般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这下连一旁的天玄宫低级弟子也看出不一样来了。 这里几乎人人都见过这天下第一剑,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却跟他们以前见到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所有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犹如漫天飘雪的剑法,那轻颤的长剑就如细雨中的桃花一般,微微的颤动着,又如雪压的海棠枝桠,说不出的好看,现在这些人才知道,原来这套剑法可以使的这般好看,那真不亏是天下第一了。 就在剑势最后一招的时候,突然那满天光华退了下去,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完了,可剑尖陡然一转,竟然又生出新招来,可这一回却没有了那些奇淫巧技,剑招古朴浑厚,原本散漫花俏的剑法突然之间浓缩了起来,众人倒吸一口气,这——这才是真正的剑法——真正的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 丁刑已经不能言语,他咽了口口水,看着收剑凝立的身影,心里满是震惊,这套剑法在天玄宫将近三十年,几乎人人都以为这套剑法只是看着好看却没有半点用处的东西,可今日看来,这剑法,才是天玄宫武学的精华所在,这也就解释了宫主的行为了。 恭长青心中的震撼绝对不下于场中的任何人,不过瞬间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套剑法估计连大公子寒潭都不明究竟,眼前这人又如何得知? 也就在众人惊疑不定,而我老怀大慰的时候,幕启匆匆冲了过来“出事了,宫主要把大公子关到后山去,被大长老拦住了,你快跟我过去,宫主正等着见我们。” “何公子,也请你一起过去,一会宫主问你什么,你只管说实话就是——” 116、尴尬相见 一听寒潭出事,我老人家也顾不得展示什么天下第一剑了,急急的就跟了幕启往东霞殿而去,一路上风景更胜,只不过却失了赏玩的心思。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汉尧生为什么要把寒潭关起来。 慕启脚下不停,匆匆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原数说出“本来今天宫主回宫大公子是去迎接的,谁知道三长老突然发难,指责大公子私自拐带武林盟主之子离傲生的未婚妻,引来武林人士攻歼,让天玄宫处于危难,背负骂名。” 我先是惊讶于汉尧生竟然不在宫中,随后闻言,却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住“你家大公子没有否认?”这件事情只要解释清楚,汉尧生也不至于糊涂的给人定罪吧。 “还用的着否认吗,有心人都看的出来是三长老故意为难大公子,三长老一直不满大公子继任天玄宫的事,有了这么个由头自然不肯方过,我们三人是跟在大公子身边的,大公子别说是拐带了,就是连那离傲生的未婚妻的面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那该死的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害的大公子还要背着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实在可气。”暮启义愤填膺的说着。 其实这也不算是流言,我心下尴尬,不过听他提到离傲生时,心里却是一痛,好似被螃蟹钳了一下似的,这一段日子我努力不去想,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整顿精神再次问道:“那三长老一直和你家大公子不和吗?” 暮启迟疑了一下,似乎拿不准这种私事是否合适对一个外人说,倒是丁刑先回答了我的问题“三长老是天玄宫创立的时候就跟在宫主身边的人,地位尊贵,就是宫主也对他敬仰三分,只不过,三长老对大公子却颇有偏见,”丁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年,宫内决定派遣大公子进入幽冥教,三长老极力反对,现在想来多半也是迁怒。” “何公子或许不知道,几位长老都是当初跟随宫主从幽冥教出来的人,虽说天玄宫与幽冥教历来不和,但对于幽冥教本身几位长老却还是有感情的。”见我不解,丁刑解释道,颇有些感慨的意味。 “其实说起来,那也只是上一辈的人还抱持着的想法,三长老似乎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幽冥教,只不过就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就是我们想回去,那也要看幽冥教的人同意不同意”丁刑讽刺一笑“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天玄宫就是天玄宫,我们也只听命于宫主而已,至于幽冥教——说实话,假如真的有一天天玄宫要从新并入幽冥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暮启吃惊的看向侃侃而谈的丁刑,似乎不明白丁刑怎么在一个外人面前谈论这些东西,暮启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不久,丁刑已经认定了他以为的这个外人的身份,在丁刑看来,那天下第一剑肯定是寒潭私厢授予的,连他们几个亲近的人都不知道,那就更可见这个外人和大公子亲密的关系了,更何况也就在刚才这个外人所展现的威力实在是招募的大好人选,有这么个人在大公子身边,自然是如虎添翼。 这样一来丁刑有意拉拢,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这些暮启不懂,但庆喜的是他也不会当面质问丁刑什么,只是将心中疑问压下,等待私下的时候再求得一知半解。 “到了”暮启说道。 我仰头看去,石阶迎空而上,碧瓦之下浩瀚气势,层云顿生,如若说幽冥教的碧海潮生阁天音广扩殿是天神赐下的神府,人间帝王一般的金碧辉煌的话,那这东霞殿无意是桃花源地,世外仙府了,这处倒真不像是人住的,说是修仙也不为过。 尧生当真是作的好享受! “来者何人?” “大公子寒潭座下护法慕启奉命来见宫主” “不必了” 暮启一愣,什么不必了? 丁刑心急上前一步“是宫主召唤我等前来的,诸位快放我们进去,大公子——” 丁刑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暮护法、丁护法两位不用进去了,刚才大公子已经到后山面壁思过去了,现在宫主正在里面接见几位长老,你们回去吧。” 丁刑三人一听,顿时大惊,仲戚一跺脚转身就往回走“我去后山”留下一句话,转眼就没影了。 暮启也是又急又气,可无奈事情已成定局,难道要他现在闯进去不成?只怕情没求成还要连累大公子刑上加刑了“这位兄台,不知宫主要我家大公子在后山面壁多长时间?” “这个——宫主也没具体交代,在下也不清楚。”说话的人在暮启、丁刑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接着又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后山阴冷,两位还是回去为大公子准备些被褥比较好。” 暮启听了心顿时凉了下来,看来大公子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在旁边听着,心下也是咯噔,想那后山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也不会拿来惩罚人了,想到寒潭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里面呆着,我老人家的心就抽抽的疼。 左右一思量,再看看面前层层守卫的红木大门,一跺脚干脆进去算了,我说的话想来汉尧生也不至于不听的。 这时候还顾得了什么,见一见汉尧生又少不了我一块肉,怎么偏生就迟疑起来了呢。 这迟疑可谓来的莫名其妙,想我和汉尧生一无过节,二无恩怨,也不是不想见他,相反还挺想他的,可怎么自上了这天玄宫就有意无意的想要躲着他呢,难道说是怕拐骗了他的左右手兼大弟子而感觉老脸挂不住? 是了,想想我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到了这把岁数却学人玩起了恩恩爱爱的东西,害臊也是难免的。 “何公子不必心焦,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被暮启打断神思,我老人家看一眼眼前明显不安憔悴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理会那守卫在东霞殿门前的人,径直往里闯去。 暮启二人先是一愣,待要阻拦却已然来不及了“何公子?”不由惊呼出声。 “什么人乱闯东霞殿,拿下。”那守卫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有不长眼的敢闯东霞殿,一愣之下,赶紧戒备。 可他再戒备又有什么用,这里所有人加起来怕也挡不住我老人家一招,既然都已经闯了,我哪还会顾及什么身份,武功也不用掩盖了,直接一袖子将人扇了出去,闪身就进了去。 这一来一回不过眨眼的功夫,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要追的时候,我已经到里面了。 “这件事情本是冲着幽冥教去的,现在却阴差阳错的转到了天玄宫的身上,实在是始料未及。”大长老隆苛慢悠悠的啜了口茶水,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扶手上。 “寒潭这次回宫知道的人本就少,这幽冥教的左使突然变成天玄宫的人,只怕有些人也是心中有刺啊。”二长老接着大长老的话说道。 “不错,武林中历来最忌惮的就是幽冥教和天玄宫,如若不是这么多年天玄宫于与幽冥教处处不和,只怕这些人早就将幽冥教和天玄宫混成一坛了。” “只不过这次武林正道的那些人大张旗鼓的来我天玄宫要人,实在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八长老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显然对于正道武林的做法十分不满。 “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听说寒潭那小子捉了离傲生的未婚妻。” “越说越有气,那些正派武林的人都瞎了眼不成,这么子虚乌有的事情都相信,我看他们是存心来挑衅的,哼。” “这次——”八大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突然都停了下来“什么声音?” “保护宫主有人闯入” “拿下他” 声音嘈杂,不断从门外传入。 “呵,还真有人敢闯这东霞殿啊”八长老一听乐了,这东霞殿建成以来这还真是头一遭。 汉尧生一直坐在上位没有出声,对于外面闯入的人更是不太在意,心思还一直停在刚才讨论的事情上,要知道流言固然是有,但无风不起浪,那些武林正派人士胆敢上天玄宫来要人自然不可能半点证据也拿不出来,可说寒潭绑走了离傲生的未婚妻,他是半点也不信,那离傲生的“未婚妻”可不是想绑就能绑的走的啊。 不过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放弃幽冥教而针对天玄宫可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汉尧生正在这边冥思苦想,突然正面对着的门就被冲了开来,一人边躲边闪的进了来“住手,住手,我只是来见你们宫主的而已。” 而这个时候汉尧生早就愣住了—— 117、桃花锦帐(一) 我一直很少能从汉尧生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来,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现在也同样不例外。 “有多久我们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汉尧生已经压下初见时的惊讶,这时候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就好像这桌上的茶一样,淡淡的却并非无味,温文儒雅浑身都笼了书卷气,锋芒掩盖却是一把不出鞘的利刃。 “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十年了”汉尧生似有若无的发出一声叹息,让人不禁生出几分苍茫之感。 我一直没有回答汉尧生的话,只是看着远处的青峰以及隐约出现在山峦间的碧色屋瓦,层云浮动笼罩着大片的青翠眉黛,停留在视线之内,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越在高处,胸中积压的一些沉郁之气,却跟着散了不少。 其实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假如我没有睡去那三十年会是个什么样,是越来越脾气怪异最后入魔隐居,还是无聊到去称霸江湖,弄出血雨腥风—— 我不知道,因为毕竟那三十年已经过去,而我的人生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偏差。 世事如梦,如今反观前路,却是唏嘘长叹而啼笑皆非,想我这一世前半生功名富贵有之,如花美眷有之,少年成名,笑傲江湖,足以意气风发,独领一代风骚。 而反观三十年后,三十年成梦,大悟人生,心扉透彻有几人如我通透,嘻哈浑笑放眼天地,何尝没有跳出世外的超脱之感,可到最后,还是陷在了这俗世之中,想起离傲生、紫冥、白蔹、何麟生等人,心头一痛一暖,一暖一凉,一凉一笑,再看眼前青峰白云,却没了初见时的寂寥,我堕这俗尘,也算弥补了三十年前缺少的东西了,认真算起来又何尝不是收获千万。 汉尧生见我突然发笑,不由一愣,最后也不由跟着我笑起来,我活了五十多岁,他也活了五十多岁,我们俩个老怪物在一起笑笑,他笑他的伤他的,我笑我的想我的,自得其乐。 “三十年啊,三十年!”汉尧生强压下嗓中呜咽,嘴角依旧在笑着,可这沧桑感慨却也只能笑出来,才当的起三十年的积压。 “我们去一处地方可好?”汉尧生笑着问,依旧还是那不愠不火不变色不痛透的笑,温雅亲切如温润良玉,却少了三分泥土性。 我叹口气,自然不会反对。 并肩而行,起起落落,就好像三十年前的那些年头一样,其实这并非汉尧生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他曾经说过很多次,而这次与以前中的一次十分相似,汉尧生带我去的是一处山巅间的凹谷,和三十年前的某一次一样,我看到了满树桃花,和三十年前的某一次一样,石桌上放了一壶一酒。 我坐在那个熟悉的石凳上,眼前桃花纷落,如星如语,而汉尧生就坐在我的旁边,执着那一壶黄酒,斟上一杯,一边看一边喝着,三十年时光似乎又倒了回去,我还是那个被邀来喝酒看花的教主,他还是那个偷闲附雅的护法,我还是那个心神不专的风流子,他还是那个心驰神醉的画中仙。 我笑他附庸风雅伪身伪心,他说我变化太多,故作风流,我笑他闲闲无事空废韶光,他笑我苦度人生毫无意趣。 我嫌他有酒无歌无舞难以入喉,他无奈只得提剑上阵与我下酒,我嫌他剑法伶俐不够美观华丽,迫的他只得花招尽出,将原本的好剑法舞成了天花乱坠的草袋货。 原本的比走龙蛇变化莫测,变成了花枝乱颤空听声响,这天下第一剑成了定下的下酒菜,而舞剑的人也只能苦笑而立,啼笑皆非。 “有酒无舞难以下喉”淡淡的端起一杯酒,我笑看向汉尧生。 汉尧生一愣,温温一笑“但不从命?”随之抽出腰间宝剑,内力一震,那原本软趴趴的软剑就变的笔直硬挺,实看不出刚才模样。 汉尧生的动作很美,柔韧有劲,点拨挥挑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欠火候,徐徐而进,通圆如意,其中剑意领悟之精,更不下于我,腾挪转折更是轻跃却绝不失稳重封岳之沉重,一招一式观之如舞乐之美,翩翩而起,这世间怕再没有比他舞的好看的了。 轻袍缓带,如玉如竹菊,但观尘世,有几人能与他相比,天姿聪颖,博学广记,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比,至情至性,义薄云天,此等性情几人如他,果决明断,挥□□霆,此等气势又几人如他。 连我也不如他,看着停剑收气,站在桃花间丰神如玉的人,叹口气,还是把正事解决了吧。 “如何?”汉尧生收了剑,从新坐下。 我老人家正了正身子,想着多少也算有求于他,怎么也当夸奖两句,思虑一下,觉得他这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三十年没见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好,一时口快吐出八个字来“宝刀未老,不减当年。” 汉尧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手指抚上眼角细细的皱纹,虽然看不大出来,可终究他还是老了,时光易过,这一转眼就是五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能在这世上呆上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能活上百岁吗?那时候怕已经牙齿都掉光了。 “我来找你本是有事情的”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汉尧生苦笑“什么事?” “你把你那个大徒弟关起来了?” “潭儿?”汉尧生着实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就是寒潭,放了吧,我可不是被他绑来的。” 汉尧生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心神,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眼前的桌子给砸了,我在旁边瞅着汉尧生的面色,赶紧替寒潭加证据。 “你也知道就算是你亲来,也不见得能绑了我去的,他就更不可能了。” “你怎么会和潭儿在一起?” 苦笑一声,索性也不瞒着,将那日酒醉将寒潭当成离傲生的事情说了,又解释了一路护送寒潭回来的事情,至于那批杀手也顺带提了提。 汉尧生的脸色是边听边变,来来去去比变脸还热闹,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面前的石桌碎成了齑粉,扑刷刷的弄了一身石沫子,而坐在旁边的我自然也没有能够幸免于难。 “咳咳,怎么了?”汉尧生发脾气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我老人家好奇之余,不由打量起地上的碎沫子来,想这桌子是不是那里没磨平,不小心扎到他了,是以才落得这粉身碎骨的下场。 118、桃花锦帐(二) “还记得那一年鬼谷的桃花吗?那一年——”汉尧生转过身来比划了一下,指到膝盖的位置“你才这么点” 那一年,正巧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满山满谷的逃花,飘下来跟下雪一样,尤其是鬼谷里的桃花,脚下堆积的花瓣都能把人淹了了。 “那一年我刚随师傅回教,师傅去见老教主,而我留在了山下,误打误撞的走到了那桃花谷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桃花,被风卷着迎面扑来,而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你,小小的整个人都埋进了桃花堆里,跟雪底下钻出的白狐一样,只不过这雪却是粉红色的。”五十年前初次相见,一个是神智未开的幼童一个是初来乍到的毛头,一个被桃花迷了眼,一个被桃花埋成了堆,一个警惕以对一个温言哄劝,当真是巧合奇缘。 “你当时还小,估计是不记得了,当时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那漫山漫谷的桃花里抱出来,你却不领情,还狠狠的在我脸上抓了几道。”汉尧生摸着自己的脸,似乎又想起当年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一张脸上显的哭笑难辨。 我端起酒杯的动作一滞,隐约似乎记起了什么,那一年我背着周围的人,偷偷溜下山,在那漫天桃花里迷了路,却不想竟在那里遇到了汉尧生,只不过他当时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这一下迷路的由一个变成了两个,最后还是汉尧生放了求救的信号,我二人才得以从那漫天的桃花中走出来。 汉尧生继续说着“第二次见到你,先教主正在为你挑选护卫,我本是陪着师傅来观礼的,可偏偏先教主最后却向师傅要了我,于是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你的护卫……”阴差阳错结成的缘分,一个点的孩子成天追在另一个孩子后面,还是漫天的桃花飞舞,只不过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迷路了。 一年年的过,少年长成了人,这一次依旧是漫天漫古的桃花,只是孩童换成了少年,而毛头变成了青年,一个冷言无语,一个文雅非凡,在万千桃花里,却是难得的宁静和谐。 “那一年,我奉师命下山历练,可回来的时候你却因为修炼九火的缘故变的冷冷淡淡,不过我邀你去看桃花,你还是去了,只不过却不再和我说话了……算起来有四十年了吧——”汉尧生背对着我,看着眼前开的艳丽的桃花,眼神有些迷茫。 我停下倒酒的动作,似乎也跟着他回到了当年—— “后来,你下山,我在山上一等又是两年,两年之后你回来了,这一次你不再沉迷武学,甚至把剑也封了,整个人似乎变了一个样,将诺大的天音广扩殿建成了如今的模样,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我邀你去喝酒看花,你依旧去了,谈笑风生,却迫的我将好好一套剑法弄的面目全飞……” “我次次邀你看花,你次次都去,于是我就次次邀你,只有你我二人……” “别人都道你我二人情意深厚,哪知我只是怕你寂寞而已,我怕这世间终究让你厌烦了,你会一去不返。” “所以你要练武,我为你搜集天下武学,你要下山,我为你守着幽冥教,你要世间珍奇帝王享乐,我为你开殿建园,遍寻天下珍奇美色……” “可是——”汉尧生声音一顿,声音变的嘶哑起来“你终究还是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我派出多少人,也找不到你半点消息。” 汉尧生捂住脸,低低的笑了几声,废尽了千般手段,终究还是留不住,心存饶幸派人去找,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涟漪,坐立难安,辗转反侧,金玉难咽,等了一年又一年,可还是没有消息—— “你突然失踪,我强压下消息,派人全力寻找,可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教里出了问题,我只能带着旧部离开,为你保存实力,无论你回来于否,这幽冥教毕竟是你合家的东西,我在一日,自然要替你守一日。” “武林人闻风而起,意图借机将幽冥教连根拔起,我怎会令他们得逞,我将他们困在鬼谷里,他们没有一个能出的来。” “后来……” 汉尧生一桩桩一件件的说,我一桩桩一件件的听,每他说一句,我便在心底问一句—— “值得吗?” “值得吗?” “值得吗?” …… 汉尧生深吸一口气“三十年,我每每照镜,都知道自己老上一分,我既担心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却又不敢想你真的是不告而别,我既希望你安然无恙,自得快活,又怕你冷暖不调,衣食不周,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找到你好,还是找不到的好,然后,假如你有一天回来了,会还记得我吗?”汉尧生缓缓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细小皱纹,望着天空,一只枭鸟鸣叫一声远远而去。 这时的我再也举不动酒盏,只感觉那杯中的酒重有千金。 有一点汉尧生所料的不差,当年我突然决定下山去,何尝不是过厌了生活,想去找些什么,只不过却让我阴差阳错的找到了酒仙头上,喝下了那让人一梦三十年的醉长生,再次醒来时却已经物是人非,宛然两世一般。 汉尧生还是没回头,他背对着我,我侧对着他,桌面光滑整洁,却是历年久经使用的东西,此处,汉尧生定不是第一次来。 此处也定非偶然形成,炎炎夏季,早过了桃花盛开的时候,怎会有眼前这漫漫桃花,更怎会有——和鬼谷当中一模一样的石桌石凳,又怎会连摆放的东西都还是那一套雨过天青的翡翠杯。 “咳咳”汉尧生突然扶着桃花树躬起身子,我一惊,忙起身上前。 “怎么了?”伸手握住其手腕,诊视起他的脉象来。 汉尧生又咳嗽了两声,笑着摆摆手“无事,只是酒喝多了。” 我又狐疑的探测了一下他的脉象,发现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汉尧生转过身去,似乎要回到石桌那里,却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我一见,哪还不知道出了问题,这次再握上脉搏,却是脉象杂乱,明显是情绪激化所至,五肺皆有所伤,内息更是一下变的紊乱不堪,横冲直撞。 我一惊,赶紧将一丝内力注入汉尧生体内,这才勉强将那紊乱的气息压制下去,导引入原来轨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 汉尧生苦笑一声,温言说道:“只是一时情绪激化而已,不必如此紧张,调理一下就好。” 五十多年旧事,积压了三十年的焦躁担忧,一朝破堤而出,即便是神人也控制不住吧,汉尧生笑的越发苦涩,心里头的恨啊怨啊,还有那隐忍了这么多年,埋在心底的情丝,随着那旧事全都爆了出来,就好似溃了的堤坝,轻易的将一切击的粉碎。 我看着这样的汉尧生,再也压不住心头的苦涩,叹息一声,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值得吗?” “这里是我按照当年鬼谷的样子造的,这地底下是寒泉,是以这里的桃花开的比别的地方都长,只是花期太长,就结不了果子了。” “值得吗?” “你看那边那棵桃树,像不像当年那棵,我记得那时候你可是紧紧的抓着树干不放,害的我废了好半天的劲才把你弄下来,难道我当年长的就那么像坏人吗?” “值得吗?” “哎!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值得吗?你告诉我值得吗?”我再也忍不住,这个人究竟要将我的问题忽视到什么程度?我使劲的摇晃着汉尧生,似乎这样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汉尧生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随即重重吐出,几乎以我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三十年都已经过去了”值得吗?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三十年都已经过去了,他这一生还能有几个三十年,值不值得重要吗? 漫天的桃花飞卷过来,吹的我迷了眼,迷了心…… 119、桃花锦帐(三) 汉尧生住的地方自然比仲戚挪给我的小楼宽敞的多,整个东霞殿里在清晨的时候很是宁静,而幔帐之间的熏香兽鼎里的燃香也终于燃到了最后一点,香烟袅袅细成了一线,随即散在空中,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东霞殿比之西鎏宫的华丽算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所用器物自然也不会差,躺在层层幔帐之后,我瞄着雕花描金床上的花纹,瞄着瞄着就转到了汉尧生身上,想起昨日癫狂,不由摸了摸鼻子,老脸一红。 汉尧生翻了个身,笑着看过来,说道:“怎么,醒了吗?”这时候的他和我都明显是衣冠不整,更准确的应该说是一 丝不挂,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挨的近的只要稍一碰触就能擦出火来。 看一眼那春光外泄的大好风景,不由咽了口口水,暗骂一声老妖精,却也只能看着不能动。 昨日汉尧生情绪大起大落,虽然勉强压下,但如此剧烈起伏还是让他元气大伤,而昨日又折腾了一晚,就是我老人家也有些吃不消,不消说他这只更老的了。 如此想着,不由抓过汉尧生的手腕,细细诊察起脉象来,见脉象平稳,才舒开眉头“昨日折腾的久了,没事吧?” 汉尧生一笑没有作答,反而缓缓起身,靠向床头,我见他如此立即伸手搀扶“小心别闪了腰。” 皇天厚土作证,我可当真没有其他意思。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汉尧生早就对自己的年纪耿耿于怀,这时候一听,那还了得,只不过汉尧生的性子沉稳,这反击也反击的不动声色。 只听汉尧生幽幽一叹,似有若无的看了我老人家多少有些抬头的下身一眼,那眼神一扫,便是一层火热,可他却偏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让人跳脚却又无可奈何,末了还加了一句“人果然是老了,禁不起折腾。” 我一听,立即意识到差错,赶紧补救“你说老,我只怕也年轻不了,更何况我二人若是放到人堆里,有谁看的出你我的年纪,年岁老去不过是个表象而已,生的早了不见得死的早,这寿命一说可模糊的紧,再者以你我的武功修为只要不散功,活过百岁也不是什么难事,比之那些晚出生的人,活上个四五十年就亡命的,不也就相当于刚刚出生吗,端看怎么看了。”更是讨好的上去为其揉腰舒骨。 汉尧生的腰也是别有风味,销魂无限的地方,揉着揉着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口水是暗中吞了一批又一批。 汉尧生听我一番胡言乱语,闲闲笑道:“哦,昨日是谁说我,宝刀未‘老’,不减当年来着?”一个重音咬在了那个老字上,让我自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心下一个咯噔,暗暗叫苦,这人原来还记得昨天的茬子。左右一思量,嘿嘿谄媚一笑,人也跟着贴了过去:“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你汉尧生虽老,吾爱不朽也.”这话大有调笑讨好的意味,汉尧生听了明显一愣,却不知是感动有了想要的回应,还是为对方将自己比成徐娘而着恼了,最后左思右想,却也只能一笑置之,而说不出什么言语。 也就在我二人你侬我侬柔情密意的时候,殿外却传来声音—— 仲戚站在东霞殿内殿的殿门前,踌躇不前,原本他是进不来这里的,为了能进来见宫主一面,他可是冒了不少的风险,要不是守卫这里的人恰好他认识几个,而负责这些守卫的大长老与大公子关系不错,有意放他进来,只怕这时候早就被压到刑堂去了 仲戚看着眼前紧紧闭合的大门,他不确宫主是不是会听他将事情说完,可这时候也由不得他多想了,就是拼了他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大公子澄清事实,想他和丁刑幕启两人一路追随大公子,哪只眼睛也没看到大公子绑过那离少盟主的未婚妻,更别说什么私奔什么要挟之类的了。 仲戚越想越气,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将那造谣的小人碎尸万端。 再次看看眼前紧闭的高大宫门,仲戚踟躇一下,跪在了宫门前,勉强镇定住慌乱的心神,扬声道:“弟子仲戚求见宫主” 偷偷跑到这里求见,无论是不是情有可原,都免不了受罚,可仲戚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只要能救出寒潭,在仲戚来说就是宫主要杀了他,他也愿意。 良久宫门之内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仲戚又试探的侧着耳朵听了一小会,不禁迟疑起来,难道宫主不在宫内?想到这个可能不禁有些失望,但在失望的同时却也着实大松了一口气,正想舔舔发干的嘴唇,思考着是宫主是否在偏殿一类的可能,是继续跪在这里等宫主回来,还是趁现在原路返回,问清宫主行踪再来?仲戚踌躇不定。 也就在这个时候,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 看着那豁然打开的殿门,仲戚吓的心脏险些跳出来,可看清楚开门的人是谁的时候,仲戚却愣在了原地。 要说仲戚有什么比前些天更大的打击的话,那无疑就是现在了,要说造成仲戚接连打击的人是谁的话,那无疑就是我老人家了。 仲戚看着眼前的人险些瞪脱了眼睛,就在不久前他才看到眼前这人衣衫不整的从他们大公子房里出来,可也就在刚才,仲戚又看到了这人衣衫更加不整的从他们宫主的寝宫里走出来,这意味着什么?仲戚整个石化在了当地,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万只小虫一样,嗡嗡的响个不停。 可以说现在的仲戚是真的傻了—— 比起目睹我和寒潭的暧昧关系,无疑我和汉尧生的暧昧关系更加令他刺激。 仲戚略微有些痴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还不能接受眼前看到的讯息,仲戚眨了眨眼睛,猛然跳起身来,暴跳如雷的揪住我的衣襟,呲牙咧嘴凶光毕露的咬牙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公子刚被关起来你就偷人?你敢对不起大公子?” 120、逼杀紫冥 “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汉尧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的仲戚一个哆嗦,可等仲戚看清汉尧生的模样却又是大吃一惊。 随意拢起的衣衫,长发披散而下,尤其是那眼角眉梢明显沾了春色,让人看了都不由联想起昨晚的旖旎风光,可仲戚看了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仲戚看看自己手下衣衫不整的混蛋,再看看立在宫门前明显刚起身的宫主,顺便看看宫门里面的袅袅熏香,只感觉两眼一抹黑,喉结滚动了无数次,可依旧是口干舌燥,这家伙真的上了宫主的床,得了宫主的宠幸?仲戚似乎感觉到天上无数阴云滚滚而动,不时还有闪电鸣雷夹杂其中。 汉尧生见仲戚愣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不由眉头一蹙“你是哪一堂弟子?胆敢私自闯到这里来,不怕受罚吗?” 仲戚刚从一个男宠由大公子的床上爬到宫主床上这个余震中兜了个圈,就听见汉尧生的呵斥,吓的赶紧放开手中的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勉强按耐下心神,随即想到来这里的目的,暗自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那人一看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上谁的床有什么关系,大公子回来肯定不会再要他了,至于宫主,哼哼,那就更不可能真的喜爱这么一个贪图权势,丝毫没有真意的人了,现在想办法把大公子救出来是主要,想到这里仲戚再不迟疑。 “弟子仲戚参见宫主,求宫主放了大公子吧,大公子根本没有绑架那离傲生的未婚妻,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宫主,大公子这次离宫不过十余日,被说什么绑架了,根本就连那女人的面都没见过,更何况那离傲生的未婚妻别人喜欢,我们公子怎么会稀罕……”仲戚嘴皮不断,主要内容是将寒潭捧的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将我老人家这个“未婚妻”贬成了天下第一丑八怪—— 拉下一头黑线,看向似笑非笑的汉尧生,无奈又委屈,摇摇头,小心说道:“寒潭确实也是冤枉,至于绑架等等纯属留言,我虽在这里,可也不是他绑来的。” 汉尧生叹口气“你当我真不知道他不可能将你绑来?我罚他也并不是因为这个,他惹来如此大的麻烦,直接将天玄宫引往危地,即使本身无辜也该受罚,流言要起必有因由,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 我一愣,久不涉江湖事,这些关系纠葛却是不清楚的了,不过——貌似这流言骤起跟我老人家缠着寒潭回天玄宫只怕脱不了干系。 汉尧生抬手扔给仲戚一块白玉令牌,随口说了句让他自己去后山的话,就携了我的手,往里走去“不说这些了,人放了就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吃些什么?饿了吗?” 至于身后的仲戚,则捧着怀里的白玉牌子呆在了原地,他是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然这样简单—— 而就在昨夜我与汉尧生翻云覆雨、翻天覆地的同时,却有一批人秘密来到洛阳附近。 天玄宫三里外一处泥屋之中,此时聚集了大量武林人物,这些人尽皆压低了声音商量着什么,至于从外面看来,却只是普通一户人家。 泥屋中的人虽然不少,但座位并不怎么多,甚至说只有几个人有座,而大部分的人则是这几人的后辈,恭谨的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与座的人突然都沉默下来,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而在这些人当中,赫然刚刚新婚不久的林明宵也在其内。 此时林明宵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不少心事挂在心头。 旁边的华山掌门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个题外话:“林贤侄,离贤侄这次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离师弟最近身子不大好,这一段时间都卧病在床”林明宵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多谈离傲生的事情,将话题又引了回去“众位以为这次天玄宫所给予的情报是真是假?”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崆峒老道开口了“林贤侄,离盟主得到的消息确定吗?那失踪了三十年的魔头当真回来了?” 林明宵苦笑一声,心思百转,别说别人难以接受,就是他到了现在也想不信,随即又想到离傲生,心下也只能不断叹气了“家师如果不敢肯定,又如何敢告诉各位,如今那人已经回了幽冥教,心计武功皆不是泛泛之辈,再加上幽冥教前教主何麟生、现教主白蔹等人,武林只怕要风浪大起了。” 众人一阵沉吟,前些日子各大门派都收到了武林盟主离邱的密信,信中说三十年前失踪的魔教教主从新回了幽冥教,他们震撼之余不由更加担心起自己的利益来,若幽冥教势大的话,那他们这些常年与之敌对的门派,只怕下一刻就要被连锅端了,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幽冥教左使寒潭竟然是天玄宫的人,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只不过我们这次意外得罪天玄宫,天玄宫却反过来帮助我们,其中莫非有诈?” “天玄宫宫主汉尧生是幽冥教前代护法,这三十年来虽然一直与幽冥教不和,但谁知道他们不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这次那魔头一回来,只不定就又是幽冥教里的人了,这次突然好心的为我们提供予幽冥教不利的消息,只怕没安什么好心思。” “也不尽然,想那汉尧生已经自立多年,而天玄宫又与我等有大恩在先,他和我们连手对付幽冥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一手创下的基业,要真就这么一下子就给幽冥教吞了,那才叫冤枉,哪个人会甘心给他人做嫁衣。” “更何况汉尧生和幽冥教前教主何麟生不和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这时候要回幽冥教的话,不是自找罪受吗。” “嘿嘿,道友莫非忘了十五年前的那次围剿,六派联手围攻幽冥教,那汉尧生还不是一听到风声就立即赶回去救援了吗,要我说这天玄宫宫主只怕还真有回去的心思。” “再者,这些年来天玄宫与幽冥教一直没有停下寻找合虚那魔头,即使以前天玄宫和幽冥教过不去,现在那魔头一回来可就不一样了。” “那魔头一下消失了三十年,怎么就突然又回来了呢,”华山掌门一拍桌子,脸色阴晴不定“只怕这次回来更是天下难有敌手了。”说到这里不由一叹。 “当年幽冥教势大,各大门派紧紧连成一体,才得以勉强站的住脚,后来那魔头突然失踪,幽冥教一分为三,我等才有了喘息之机,可现在那魔头八成武功大进,再要对付只怕难了。”另一人也跟着叹道。 本以为已经是三十年前的旧事,却不想竟然在去波澜,只是这一波下去,他们这些年的积累只怕要清荡一空了。 “先不说这些,只要天玄宫一天不回幽冥教,幽冥教就不敢大肆扩张,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天玄宫的意图,如果对方真的有意联手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是如此,我等也好早些做准备,难道我们六大门派联手,就真怕了那魔教不成?” “结云兄所言有礼,这次天玄宫给我们的消息是真是假,明天自然就知道了,我等不妨先埋伏在那里,若是真的自然是大好,若是假的要撤退也不难,只不过还需小心谨慎,以防中了对方圈套。” “不错,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只要小心一些,根本就不能对我等造成什么威胁。” 此时另有一人谨慎道:“久闻魔教右护法紫冥武功不在白蔹之下,更是魔教的核心人物,这次突然来天玄宫,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而且所带护卫如此之少,也大出我等意料之外。” 这讨论是昨天发生的,那这埋伏自然要在今天执行,吞下两个包子几块点心,喝了点肉粥,这早饭才将将结束完毕,就听一声尖啸,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是连着响彻天地的轰鸣声。 一个身影火速闪进东霞殿,见到汉尧生立即禀报道:“山下有正派人士集结,刚才的轰鸣声似乎是四川洛家的通天雷。” 汉尧生还没来的及问详细情况,就又是一人火速进了来“宫主,武林各派集结的人在半里外的通霞山设围困住了幽冥教右使紫冥,双方正在交手的时候有人用了通天雷,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我老人家心下一个咯噔,手里的筷子掉了地,想刚才那声响这么大,只怕无论是哪一方都好不到哪里去。 121、崖上胭脂艳(一) 绝路—— 紫冥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出信号求援的意思,甚至到了这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求援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什么救援,而他暗自提前来此的消息只可能是自己人传出去的,这是惩罚吗?师尊—— 对他暗中来此想要抢前一步将人带走的惩罚吗?还是说,您本就有心要铲除一个,紫冥站在悬崖之上,看着苍茫的断崖之下偶尔飞过的雁鸟露出一抹苦笑。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平分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这一次他来,他放弃了所有的东西,他甚至有信心将人带走,然后削声灭迹,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竟然为了一个人抛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紫冥缓缓将手伸入怀中,鲜血已经染红了紫色的华袍,他伤的太重了,根本没有能力再次突围。 “大家不用担心,通天雷他已经用完了,量他也跑不出去。” 口里这么说着,所有的人却都退后了半步,更是紧张的看着紫冥伸入怀中的手,即使不是通天雷,这魔教妖人身上指不定有什么毒烟,毒雾什么的呢,万一自己倒霉撞上了,那可是得不偿失,想起方才激战,所有的人还心里发寒,就像天玄宫传过来的讯息说的那样这魔教妖孽确实没有带多少人,行踪十分隐秘,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只怕根本就难以发现,可就在众人大喜的时候,这妖孽竟然扔出十几颗通天雷来,生生的从包围中脱身出来,要不是林大侠和几位掌门见机的早,只怕今天还真给这妖孽逃了,可即便是如此,他们的损失也是不轻,不过只要今日将这妖孽斩杀在此,就是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众人捏了捏手中的兵器,又往前围了过去。 这次若真被这妖孽逃走,不说以后他们将要遭到的报复,就是想要再次斩杀围困那可就难了。 “夜长梦多,万一魔教救援的人来了,就不好说了,我们包抄过去。” “好” 也就在这些人计较长短的时候,紫冥将手从怀里拿了出来,不是什么通天雷,却也不是什么毒物、□□,甚至不是暗器、响箭什么的,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谁也不明白这妖孽死到临头了,拿出盒胭脂来干什么,跟着眼神变的怪异起来,难不成这妖孽临死想让自己死的漂亮点,是以拿一盒胭脂出来抹抹?死都死了抹什么胭脂,给谁看啊,魔教妖孽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心中升起一股恶寒,崆峒大弟子林冲脚下慢了半步。 手里的胭脂,红的跟血一样,紫冥缓缓的将盒盖打开,贪恋的看着里头的东西。 “你要走?” “你要丢下我?” “你不能走,要走也要带上我” 无赖,无赖透顶的一个人,紫冥看着盒里的胭脂笑了—— 莱州,他重伤之下竟然被人救了去,给带到了妓馆里,晦气透顶,那时候是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他也只以为对方真的只是一个靠皮相生活的下贱人,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只要自己给上半点好处,就完全可以留在身边,这样也算报答了那救命之恩,也没有人能说他忘恩负义,其实他又何时怕过什么,名声不过是那些正道人苦苦追求的东西。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只要一点怜惜就能换回对方的全部,他以为自己只要稍加流连,对方就会死心塌地,他以为一旦身份曝露开来,对方一定更是巴着他不放,赶也赶不走,更会竭尽所能的讨好于他,只想多换得一丝宠爱…… “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些脂粉,你若要,送你便是” “谁稀罕你这些东西” “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 “以后你想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 当时夸下海口,回去之后更是下令让人搜集,天南还北的足足弄回了十个大箱子,足够一个人用上一辈子的了,可惜,那人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有时候他会想,若那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倌就好了,那样,他只要用点手段就可以把对方留下来,无论他要胭脂也好要荣华富贵金银珠宝也好,他都给的起,也养的起,可惜,对方根本不需要—— 心里没由来的越来越痛,紫冥终于支持不住伤势半跪在了崖上,口里的血顺着嘴角滴在那红艳艳的胭脂上,似乎把胭脂染的更好看了,一阵风从崖边上吹过来,将宽大的袍子吹的列列作响,半披下的黑发,如海藻一样狂乱的飘荡在激烈的气流中,重伤后愈加苍白的面色,因呕血而红艳夺目的薄唇,这样的紫冥就好像从修罗界里飘荡到世间的彼岸花一般,鲜艳而又夺目。 他是美的,美的惊心动魄,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只是这种美却让人惊惧,尤其是面对着他的人—— 围堵紫冥的人不由都退后了一步,更有甚者退到最后,撒腿就跑。 华山掌门等为首几人,勉强压下心神,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重伤的敌人,心里虽然惊骇,却又添了一丝除去紫冥的决心。 而此时的紫冥,身上散发出滔天的戾气,让不由人联想起九幽之中的厉鬼,那带着疯狂的眸子在华山掌门等人面上一一扫过,让人心寒胆颤。 “右护法你要是现在投降的话,我等愿为你留一具全尸。”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人离开。 紫冥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诡异非常,突然笑声嘎然而止,紫冥恨恨的看向面前的人。 “你们都该死” 若不是这些人挡在他面前,他完全可以将那人带走,如果不是这些人挡在他,面前,他不会连那人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如果不是这些人挡在他面前—— 紫冥突然暴起,冲向林明宵等人,一掌击毙华山掌门,却也被几人联合打飞了出去。 胭脂掉在山崖上,撒了一地,红的跟血一样,紫冥看着散在空中的红色,看着远方巍峨的山,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下山崖,耳边是列列风声,吹散了一头长发—— 最终还是没有能见上一面,紫冥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就要死了吧,这样想着,不由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就在这时,一声大吼从崖上传来—— 122、崖上胭脂艳(二) 崖上的胭脂被风吹着洒成一片,站着看比血还红,我有些愣了,不知道是被那红刺了眼还是被风迷了眼,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跳了下去,伸长了手想要够到那下坠的几乎被染成血人的人,恍惚间有个声音在说“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以后你想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 我不喜欢胭脂,不过若是你送,无论是什么我都没有不喜欢的道理,爱屋及乌,送草环都比金的好。 “将这个人给我抛出门外,不许他进来” “把他给我扔出莱州城” “把他给我扔出去” …… 第一次你扔我,将我扔给了离傲生,悔青了肠子。 第二次你扔我,将我扔出了莱州分舵,害的我在门前苦坐三日,饿的前胸贴了后背。 第三次你扔我,将我扔出了莱州城,却让人捡上了幽冥教。 第四次你扔我,却让我阴差阳错与白蔹闹腾了一个晚上,害的我第二日逃命上了西鎏宫。 你扔我扔的糊涂,可最后却被人扔到了悬崖下,若说是报应那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揽住紫冥的身子,当感觉到那一丝心跳的时候,我才真正有活过来的感觉,手足间的冰冷僵硬也似乎注入了暖流,瞬间活络过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将九火运到十成,尽量减低下坠的速度,先前的一丝迷茫尽数离去,看一眼脚下烟雾缭绕的谷底,心里又不禁咯噔起来,没想到这悬崖还真够高的,但以我的修为应当还不至于丢掉性命吧。 伸手劈出一道劲风,下坠的身形为之一缓,瞅准一块突出的石壁,五指成爪,射入石内,可还没来的急松口气,那石头就跟着掉了下里,跟豆腐切的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紫冥吐了口血出来,吓的我老人家一气还没过去一口气又上了来,堵的差点去见阎王,赶紧将右手摁在紫冥的丹田上,打入一道劲力,将他伤势暂时一缓,左手冲着下方连连击掌,遇见小树抓一抓,遇见石头插一插,这么一来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但庆喜也算安全到谷底了,我老人家跳下来可不是为了自杀的,擦去一脸污泞,我将紫冥在潭边放下,仔细检查起他的伤势来,肩头左助的刀伤深的可见骨,内伤更是严重,赶紧用紫冥怀内的药物仔细将伤口包扎,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人或者野兽后,便放心为紫冥疗起伤来,他内伤极重,早救治半刻也是好的。 离傲生拨开草丛,荆棘滑破了他的手他的脸还有他的衣裳,这时候的离傲生哪里还有当初的半丝光彩,脸型消瘦,眉头紧蹙,身子更是单薄的不像个人。 离傲生看着茫茫山野,握紧手里的剑努力攀爬着,他知道他不该来,却还是打伤照顾他的人逃了出来。 快到了就快到了,可离傲生却迟疑起来,他知道离邱通知各大派之后会有所行动,却不知道具体情况,贸然找到这里来,并不知道能不能如愿见到要见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被他逼走的人是不是愿意见他。 离傲生看着眼前泥土笑的凄惨,罢了,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找个机会通知那个人一声也就是了,再多的他却是帮不上了,自古正邪不两立,对于父亲通知各大派的举动他早有预料,可终究还是只能看着事情发生,他不怨离邱,毕竟离邱身为武林盟主这样做是应当的,否则那就不是他那铁面无私令人敬仰的父亲了。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巨响,离傲生脸色突然骇的苍白,通天雷—— 响声一声响过一声,离傲生慌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这么快,虽然以那人的武功修为他并不认为那人会受什么伤,可双拳难敌四手,谁又说的准呢。 咬牙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满身的草屑泥泞已经顾不上了,当他最终赶到的时候,紫冥已经被困在了山崖上,当他刚松下一口气隐藏好身形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人却跟着跳下了山崖,那么快,几乎连身形都看不全,他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那个人就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离傲生冲了出去,不理会见到他惊讶的那些同道,不理会林明宵的惊呼,只呆呆的看着崖下,手直直的伸出去,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什么人?” “咦,离少盟主?”众人见到突然冲出来的离傲生明显吃了一惊,不由都向林明宵看了过去。 林明宵也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自那日那人离开以后,自己这个师弟就被师尊半禁锢在后院养伤,虽然这伤是越养越差,人是越养越瘦,但好歹事情算是挂了个结尾,想着以后日子长了,人也就慢慢的好了,急也急不出什么来,所以除了日常劝慰,他连以前的事都不带提的,这次来这洛阳,他是奉了师尊的命令,临走还去看过离傲生,不想这个师弟,竟然突然跑到这里来了,看着满身泥泞草屑,形容消瘦不堪狼狈的不成样子的离傲生,林明宵却只剩下了担心和忧虑,急忙上前几步想将离傲生从地上扶起来,却不想离傲生竟然先他一步回过头来。 离傲生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至少面上是,离傲生静静的看向林明宵,捧起一直带在身边的剑,用衣袖小心擦拭了才递给林明宵。 “师兄,”离傲生对着林明宵行了一礼,不等林明宵反应过来便继续说道:“师兄,劳你对父亲说一声,不孝子离傲生不能为他尽孝了。” “师弟,你在说什么胡话?”林明宵终于看出离傲生的不对头来。 “师兄,家父一向待师兄如亲子,以后——就有劳师兄了,来世定会报答师兄的。”说完,身形一闪竟然纵身向崖下跳了去,林明宵大骇出手,可离傲生竟然是一心求死,一掌将林明宵击退,身子下坠的力道比先前快了一辈。 这一下事出突然,不要说是林明宵,就是旁边比林明宵大了一级的那些前辈也都愣在原地,所有人都不明白这离少盟主,怎么就突然跳下去了。 只有林明宵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是自己想的那样—— 123、崖上胭脂艳(三) 这边林明宵等人正不知所措的盯着悬崖边上的红胭脂干瞪眼,那边又是一人冲上了山崖,只不过这一位可比前边两位冷静多了。 白蔹的突然出现无疑让林明宵等人为之大骇,林明宵曾经上过幽冥教,自然认的出这位魔教教主。 勉强镇定住心神,暗想魔教竟然连这位教主都出动了,不知道还有多少魔教妖孽在旁边潜藏着,这一回他们怕是有死无生了。 “白教主别来无恙” 白蔹并没有理会林明宵的问候,只是看着深不见底的峭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银丝湘绣的袍子在劲风之中鼓鼓作响,就好似随时能够飞去一样,可偏偏衣服包裹的人却如泰山、磐石一般,即使是大风,似乎也吹不动他。 林明宵的话让不知白蔹身份的人孩的退后了几步,就在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的时候,这个魔教大魔头却没有大开杀戒,反而一个纵身,也跟着跳了崖。 这一下众人是彻底的石化了—— 汉尧生和何麟生这对冤家对头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汉尧生是因为我跑的突然愣了那么一会,动作又比我慢了那么几分,才晚来了几步,何麟生却是全速赶来,只可惜他的两个弟子都摆了他一道,不说紫冥偷偷抢先一步,就是白蔹竟然也在算计完紫冥之后连着何麟生一起算计了。 “汉尧生?”两人一个照面,都是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也会在这里,不过汉尧生却显然没有心情理会何麟生,甚至可以说汉尧生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竟然会跟着一起往下跳,又气又恨的同时也不禁懊恼起来,脸上的颜色是瞬息数变。 “你养的好徒弟。”汉尧生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何麟生一个没反应过来,愣了那么一下,随即想到紫冥和白蔹背着他私自前来这里的事,不由怒火中烧,反唇道:“哼,你暗害的徒儿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呢。” “哼,若不是你有意不救,你那徒儿会被我害到?” “你——”何麟生也是心下气恼,一甩一袖言道“我不与你争辩这些,人呢?我要见他。” 何麟生来的晚了,并不知道他想着念着的人已经跑到了山崖下边去了,这时候见到汉尧生自然是理直气壮的开口要人。 汉尧生闻言冷冷一笑“人,人已经跟着你那好徒弟一起跳下去了。”说完再不理会何麟生,仔细看了一下崖下的情况,只见层云烟雾,根本看不清有多深,崖上多是突起的怪石和树木,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凶险,又想到,假如那人真出了什么事,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既然那人已经在下面了,无论是死是活总要见到了才行,这么一想,再不停留,衣袖一扬一块玉佩飞射而出,正打在随后赶到的寒潭身上,接着汉尧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崖上。 天玄宫跟着来的人,不由惊叫出声。 何麟生自听见那句“人已经跟着你那好徒弟一起下去了。”就开始心神恍惚起来,这时候见汉尧生从崖上跳了下去,怎肯让他人抢了先,想也没想就跟着下了去,何麟生跟汉尧生争了一辈子,这最后自然也不肯落在汉尧生后面。 突变连连而起,众人已经被惊的合不笼嘴,寒潭捧着手里足以号令整个天玄宫的令牌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意思,将手里的令牌冷静的交给随后而到的萧誉手上,寒潭来到崖边,观察了有下地形,在众人惊呼讶异中也飞身跳了下去,这一下算起来已经整整跳下去七个了。 回过神来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似乎眼前的悬崖有什么恐怖的力量一样,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害怕自己也会跟着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萧誉愣愣的看着眼前撒满胭脂的悬崖,终于冷静下来“来人,立即找寻下去的路,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宫主” 说是这样说,可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所有人都在怀疑,真的有存活的可能吗?就连萧誉也怀疑起来,若是宫主有自信的话,断不会将这玉牌留下来,这是带着传位的意思了。 萧誉看着层层的云雾,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让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们在崖上跳的开心,我老人家在崖下看的惊心。 揽住生死不知的离傲生,这还没喘口气呢,又一个掉下来了,赶忙飞身上去用剩下的一只手将人揽过,脚下连蹬,勉强稳住了身形,却抵不住下坠的力道,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火速将两人放到岸边,一探离傲生的呼吸,一颗心瞬间就吊到了嗓子眼里,气若游丝都不足以形容情况的糟糕,慌忙将真气输入,只求能将人挽回一些。 至于躺在一旁的白蔹,也早就没了什么风韵,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跟从山上滚下来的一样,俊脸都划出了口子,不过庆喜他功力深厚,又不是为了求死才跳下来的,一路上抓石抓树虽然也受了不小的内伤,但庆喜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修剪整齐的指甲大多已经不成样子,十指鲜血淋淋,看的人心疼万分。 也就在我为离傲生吊命的时候,头上又传来声响,我猛一抬头立即吓的魂飞魄散,谁来告诉我老人家,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这馅饼是一个接着一个掉,掉完一个还有一个,没完没了? 我老人家虽然爱吃,可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啊,摧动九火将真气凝固一举打入离傲生体内,此举其实甚为凶险,可为了救人也实在是顾不了许多了,压下胸口翻江倒海一般的气血,单掌一拍拖起身子,直直朝上飞射而出,又连着打出两掌稳定住上方火速下坠的两个身影,可先前一番折腾我老人家早就是伤上加伤,这发出的力道难免有些不足,下坠的身形只是顿了顿,又火速摔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摔在石壁上,那还了得,心惊胆战的抢上前去,揽住已经昏迷过去的何麟生,接连九掌拍出,又在空中打了个圆环圈,这才勉强将何麟生身上的力道转移到我身上,可这当头汉尧生的身影已经落到了眼前,我眼疾手快将之拖住,又用了同样的方法将力道移走,饶是我这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这时候也只想两眼一番昏死过去,口中一阵腥甜,跟着喷出两大口鲜血,看的我老人家心疼的够呛,这可是血啊,吃多少东西也不见得能补的回来。 “还有一人”汉尧生勉强说出一句,立即晕了过去。 我心中一惊,赶紧抬头看去,果然又一个砸了下来,这一下手里的两个都顾不上了,而这个时候连方才的九转神功貌似也没时间施展了,只得硬着头皮飞身上去,四个人的身影先后击在潭上,渐起一尺来高的水花。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勉力将汉尧生何麟生还有怀里的寒潭推上岸,就直接晕了过去,若这时再多一个人下来,我老人家就是拼了命估计也救不下来了,其实若不是掉下来的这几个武功都是排的上号的,内力也强的非人,只怕即使我拼了老命不要,也救不下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说我好好的下来救个紫冥,那是游刃有余,他们突然跳下来凑什么热闹,想死也当找个风水宝地才是,这下可好,我这原本救美的英雄如今连落草的狗熊都不如了。 124、崖下风光好(一) 干柴中的水汽在烈火之中噼啪作响,小心放下离傲生的手腕,将搭在其身上的外衣拢了拢,方才向山洞另一角的紫冥走去,这一次下来的人中,以一心求死的离傲生和原本就身受重伤的紫冥伤的最为严重,其他的人虽或多或少都有内外之伤,但以我等修为,只不过是难复原了点,其他的也没什么. 检视完紫冥的伤势,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另外盘膝而坐的四人,各具一角,颇有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对此等情况我老人家也只能叹息不止,想要真的将这几人弄的亲如兄弟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们没有打起来,我老人家已经十分欣慰,想这齐人之福当真不是好受的,也不知道那些同道中人如何过的那般舒爽,偏偏我过的这般水深火热。踱步走出洞外,这山崖之下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满目都是石头怪树荒凉的好似几百年没有人来过一样,左右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地上走的,只趁着大雁飞过的时候用石子敲下来两只,不过这估计也不够七个人塞牙缝的,又在潭里摸了几条鱼上来,眼角扫过山崖上斜长着的一些茅草,于是又耽搁了一会。 山洞里的气氛自所有人醒过来之后就十分尴尬,我出去一趟再回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在时,那六双眼睛不是盯着我就是自顾自的闭眼打坐,而我一旦离开,这几人各自看一眼之后,就谁也不理谁的入定去了,徒弟不像徒弟,仇人不像仇人,气氛之诡异就是我老人家铜皮铁骨也不禁被搅和的头皮发麻。 放下肩上茅草,端着笑脸给睁着眼的众位打招呼,可才和我眼神对上,下一刻这些人就齐刷刷的闭了眼,闭眼之前还不忘深深用眼神挖上我老人家一刀子肉,讪讪的收回视线,摸摸鼻子,不禁有些委屈,什么时候我老人家也成了人见人厌的人了,可悲啊可叹! 收拾好大雁和鱼,放到火上,又用带回来的白色柔草为两个重伤病患铺了两个草铺,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软和些。 汉尧生等人在一旁看着那柔软的草铺,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就又疗伤去了,只不过这最后一眼,眼神有些不对罢了。 这些,一心投在草铺上的我自然没有发觉,只是突然感觉山洞里的潮气似乎又大了些,也没放在心上,夏天又是在山洞里,哪有舒服的道理,小心的将离傲生和紫冥各自安置到草铺之上,翻转了火上的食物,我老人家才再次离开,不一会的功夫,众人就见一个小草堆从洞口移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又去割草的我老人家,庆喜这东西还算不少,搜刮了几处,足够多弄几个草铺出来的了,虽然这草铺根本就比不上那金雕玉刻的大床,但至少也比睡在地上好。 汉尧生看着身下的草铺,何麟生看着火边的身影,白蔹揪了一根茅草,各人有个人的心思。 紫冥捧着手里的鱼汤,离傲生低垂着头,寒潭揪着手里的雁腿,又另是一番滋味。 其实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这样的日子估计会持续很久—— 我盯着眼前的火堆,又看一眼汉尧生等人身下的草铺,山洞大体是圆形,不算太大,可也不挤,火堆在洞口附近,而我这时占在洞口的火堆旁一眼望去,只见那六具草铺依次排开,是那么的整齐协调,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只有六具,我老人家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你说我怎么就把自己的给忘了呢,看看外面天色,想想那被我刮的干净的山壁,现在想弄出来一具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无限哀怜的看向六人身下柔软的草铺,再看看火堆旁边硬的能塥死人的碎石地,我老人家欲哭无泪。 汉尧生等六人这时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睁开眼睛,警惕的看了过来,见我不住流连于他们座下的新床铺,哪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脸上一红,心思一动,随即脸色就铁青了下来。 此时如此尴尬的境地,还不是拜眼前这人所赐,如此想着又狠狠的用眼神挖起肉来。 我这边毫无所觉,继续眼馋万分的盯着汉尧生等人身下的柔软草铺的,直把汉尧生等人盯的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见我没有打消意图的意思,六人纷纷互望一眼,却实在是看不清对方心中所想,这其中复杂岂是短短一个眼神所能涵盖的,怕只有漫漫时光才能一点一滴的将这种尴尬、不甘、愤怒、怨恨消磨掉,也许到那时他们才能找到一个可用的相处方式,比如说,他们现在对对方不闻不问,视而不见的做法。 火堆依旧在劈里啪啦的响着,不住的打出几朵火花来,红色的火光将山洞收拢其内,在夜色里充斥着其他地方所没有温馨,我继续打量着那排排铺设的草铺,暗暗计较,汉尧生的草铺我老人不敢抢,紫冥和离傲生伤势严重,他们的草铺我老人家不好意思抢,何麟生的虽然可以,但我老人家不经人家同意拐了人家两个徒弟,多少有些颜面无光,所以也实在是不好过去抢,至于寒潭,想我先害人家被罚在先,后害人家跳崖在后,这时候再过去抢草铺,就有些天理不容了,如此排除下来,竟只剩下边角靠石壁的白蔹了,眼珠一转,心思就跟着动了起来,想白蔹此时也算势单力薄,再加上上次他要打要杀的也过去很长时间了,什么火气估计也消的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这白蔹休习的是我老人家的绝学九火,这武力之上我老人家绝对优势,如此想着,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草铺够大,我们挤挤好了”说完也不等人家同意,脱了外衣就凑了过去,拉过白蔹先前除下的袍子自动自发的给两人盖上,动作之迅速,不下移形换影这招武林绝学。 白蔹僵在原地,脸颊似乎有些抽搐,脸上青红交加,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随后却也只能躺回去,与人同床共寝,只不过那草铺实在说不上大。 夜很静,周围只有火花熄灭时爆裂的响声,我老人家揽着身旁的白蔹,却突然心猿意马起来,脑中都是碧海潮生阁里的那回事,喉结滚动,越发燥热起来,偷偷睁眼去瞧,白蔹却已经睡熟了,阴影之中,那半边露在火光处的俊美容颜更是凭添上一□□惑之色。 咽口口水,小心的扫视一眼四周的人,偷偷的伸出手掌,拍出一道劲风,无声无息的将快要烧尽的火花扑灭,下一刻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拉高盖在两人身上的宽大外袍,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 126、扫地出门(一) 愚人佩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无论是色泽还是工艺都只是普普通通平常的很,因为刻的是愚公移山的纹,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可就是这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市集上一抓一大把的物事,竟然将整个江湖搅的暗涛汹涌,只因为这愚人佩原本是几十年前魔教教主合虚的配饰,而又不知道那位据说天下无敌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头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将毕生所学全部藏在了这枚不起眼的愚人佩里,更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弄的满江湖都知道了这么回事,这一下无论是武当还是少林,无论是华山还是恒山,无论是和尚还是尼姑,无论是小门派还是大门派,都有了那么几个刻着愚公移山的玉佩,供人参研。 自然没有人知道究竟自己手里握着的这个,枕头下压的那个,怀里揣着的这个,鞋底里藏的那个究竟是不是合虚放了武功密集的那个。 云定兴是华山掌门丁不兴的徒弟,本来这华山掌门之位是轮不到这丁不兴的,可八年前前任华山掌门,也就是丁不兴的师兄,在围剿魔教右使的时候壮烈牺牲了,于是乎这位丁兄总算是兴上了这么一回,这丁不兴因为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当掌门,所以这收的徒弟也不多,冷不丁的就那么几个弟子,看在外人眼里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这华山派虽然名头还在,但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丁不兴教导出一个颇令他引以为荣的弟子,只怕他到死也无颜面对华山派的师祖师爷们。 金秋十月,风光正好,云定兴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前去参加四年一次的论剑大会,边走边想着丁不兴临行前交代的事情。 “定兴啊,据说那愚人佩里放的是那魔头从各家各派搜集而去的武功,只不定咱们的紫阳功就在里面,若是流传出去,为师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你祖师爷了,你这次出去,记得好好打听一下愚人佩的事,即使不能到手,也莫叫别人得了去。” 云定兴自然知道紫阳功对华山派意义重大,可他这一路走下来消息是听了不少,可真正有用的却没几条,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 “大师兄,你说这次论剑大会都有谁会去?”红云儿是丁不兴的独女,这次也跟了出来。 “别的我不知道,离盟主却是绝对会去的,师妹,那离盟主据说长的好看的紧,你若去了,只不定就能给咱们华山派带回个女婿来。”旁边的明修开起玩笑。 “六师弟不可拿离盟主开玩笑,要让人听了去,显的我华山派没礼教。” “是,大师兄”这次跟来的六个师弟数明修最是嘴滑,这时挨了教训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红云儿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指着前面的茶棚说道:“我们过去歇歇吧。” 茶棚建在道边上,显然是专供歇脚用的,云定兴等人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声叹息,虽说不上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其中的哀戚成分却是显而易见的。 云定兴顺着叹息看了过去,果然有一个青年愁眉苦脸的坐在桌前,这时候又是连着叹了两声,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云定兴天生有个小毛病,就是见不得别人有事,说好听点是济人之难,说通俗点就是爱管闲事。 云定兴安置了几个师弟师妹,就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走了过去“这位兄台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青年抬头看见云定兴,似乎愣了一愣,站起身来还了礼,就开始诉起苦来“哎,你……兄台……” “在下姓云” “哎,云兄,你有所不知,在下是有家归不得”青年脸上的愁色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一个月前—— 合虚鬼鬼祟祟的从寒潭的书架上摸出一本画册来,又鬼鬼祟祟的小心的探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这才放心的打开画册,细细的观赏起来。 只见那画册之中,或三人或五人的缠在一起,竟是一本春宫册,而这册中画的也不是妖娆绝世的女子,竟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合虚看着看着,看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恨不能钻进里面去,这时候合虚又往后翻了几页,待看到第十八页的时候,合虚的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只见那画上画的是青楼宴客的一段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这时候主人拍了拍手,招出几个男倌来,接着就是这几个男倌跳舞的情景,身上的纱极薄,动作大的时候连私密的地方都看的清楚,其中香艳就是用看的,也是□□高涨,合虚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越发口干舌燥起来。 合上册子,那香艳的场景依旧在合虚脑子里绕个不停,最后披着黑纱白纱跳舞的人竟然变成了汉尧生等人的模样,合虚喉结滚的更快了。 小心的将画册塞进寒潭那一堆奇门盾甲医药绝技之中,合虚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并且作出从未来过的模样,要是让寒潭知道合虚竟将这些不正经的东西藏在他的房中,只怕会气的肝都炸掉。 合虚自看完画册心里就跟有只爪子在挠一样,神思不属的跟汉尧生等人吃过午饭,饱暖之后心思就更重了,晃荡晃荡的就晃荡到了汉尧生那里。 自那次从崖下上来以后,合虚就将西鎏宫重整一翻,六个人全都安置了地方,汉尧生等人忙完了各自的事,都会回到这里住。 合虚进去的时候,汉尧生正在研究一盘棋,见到合虚进来,笑了一笑“怎么想着过来?”顺手替合虚倒了杯茶。 合虚自然不敢直说来意,只左拉又扯的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又和汉尧生下了会棋,自然是一败涂地。 “这茶不错,呵呵。” “你喝了八年,这还是头一回听你这么说。”汉尧生一愣,笑着放了一个子。 “这棋盘也不错,哈哈” “不过是些旧物,用着顺手罢了,说不上什么好还是不好。”汉尧生又放了一个子。 “这桌子……” 等到合虚将汉尧生房里的东西挨个夸了个遍之后—— “你究竟是来我这里干什么的?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吗?”汉尧生收拾着棋盘上的剩子,玉石棋子将汉尧生衬的更加温润如玉。 合虚看着越活越俊俏的汉尧生,喉头又滚动起来“我、我想想看你舞剑。” 汉尧生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取下挂在墙上的剑,说道:“这时候桃花已落,便在院子里将就吧。” “不、不、不,就在这屋子里就好,不用出去,不用出去。”说完合虚更迅速的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只把他自己和汉尧生锁在了屋子里“这样,不怕打扰,哈哈呵呵”合虚傻笑了几声,小心的控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小心的观察着汉尧生的神色。 127、扫地出门(二) 汉尧生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动,其实想到在汉尧生脸上知道他的真实情绪是非常不容易的,在外人看来汉尧生总是温文儒雅,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损失掉这种天然风韵. 汉尧生并没有反对合虚的提议,虽然他看的出眼前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甚至在思考,这一段时间眼前的人是不是被其他人冷落了,要不然为何大白天的竟然打起他的主意来了。 其实一般的闺房情趣汉尧生是不会太拒绝的,所以汉尧生只是笑笑,然后非常给面子的接受了合虚在密闭的房内舞剑的提议,当然他也知道,眼前的人肯定要看的不是他的舞剑。 合虚要看的当然不是什么舞剑,他上前打住汉尧生的动作“这样不行,这样不行”说着就把汉尧生的外袍扯了下来,当然只着小衣的汉尧生依旧很正经,合虚也依旧没有答到他想要的后果。所以当汉尧生舞了两下之后,合虚再次以审美的观点打断了汉尧生的动作。 “不行、不行”合虚一边摇头一边又把汉尧生的小衣也扯了下来,当第三次不行的时候汉尧生身上最后一条无裆裤也被去掉了,而当第五次的时候汉尧生身上多了一层薄纱。 合虚对眼前的一切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汉尧生身上那条他刚从梁上扯下来的薄纱,罩着薄纱的汉尧生,朦胧有致,实在是美的越发合合虚的胃口了。 “好了,好了,继续,继续”合虚不知好歹的催促着,他看着即将成功的计划,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鼻子,眼睛更是在汉尧生身上转个不停。 “好了?”汉尧生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温温的笑着。 合虚点头如捣蒜,显然对自己的杰作非常的满意。 “你先站到门外去” 合虚并不明白汉尧生要求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汉尧生不是反悔不给他舞剑,其他的一切要求他都是不会反对的。 是以,当合虚站在门口,等着汉尧生为他达成愿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计划破产了。 汉尧生依旧笑的很文雅,就和刚才下棋的时候一个样,只不过这次汉尧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直接将门当着合虚的面关上了,门合的非常快,合虚反应不及,险些被夹到鼻子,等合虚意识到汉尧生已经将他赶出来的时候,不由有些沮丧,在汉尧生门前不死心的徘徊了一会,终于决定另寻他方。 合虚第二个去的地方是何麟生的住处,要说何麟生的刀舞的并不比汉尧生的剑差到哪里去,而且舞刀舞剑,都沾了一个舞字,至于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其实合虚并不是那么在意,在他看来,他的计划只要有一个舞字就可以了。 合虚去的时候何麟生正在午睡,大概是年纪大了,所以精神有些不足,合虚最近就觉得自己老了很多,更加奉行及时行乐这么一条道理,只不过合虚的及时行乐似乎并不怎么被六人赞同。 何麟生见合虚来,自然是很给面子的起了身,待知道合虚的来意,自然也笑着答应了,合虚这次吸取汉尧生那里得来的教训,很是隐忍了一会,当然再怎么隐忍也是绝对不能隐忍到最后的,所以合虚在将院子里的仆从赶个干净之后,就抓了一把刀配合着何麟生舞了起来,动作和何麟生的颇为一至,只不过几个起落之后,何麟生身上的衣服就少了那么几件,何麟生本来还很高兴,可这时候再不明白也明白过来了,这老家伙是找着自己变着花样的玩起来了。 何麟生老脸有些挂不住,你说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院子里就轻薄起来,此时如果在屋子里的话,只不定何麟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可偏偏是在院子里,头上还顶着偌大一个太阳,这亮煌煌的,即使是何麟生也受不住,羞耻心一下来,合虚又没有及时说换个地方,何麟生脸皮就有些挂不住了,这一挂不住合虚的计划自然也就宣告破产。 摸着何麟生门外的院墙,合虚和泪往肚子里滚。 此时除离傲生和寒潭以外众人都在西鎏宫里,所以合虚还没有太过绝望,合虚决定先去找白蔹,毕竟比起紫冥来,在合虚看来白蔹更好欺负一些。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白蔹放下手里的笔,桌子上是画了一半的墨菊花。 合虚支吾了两声,决定开门见山,先前证明委婉政策是不可取的。 所以合虚很是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还非常无视外面的大太阳将此时当正了花前月下的好时候。 白蔹听了,面色有些怪异,随即恢复过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又看了看注视着他的合虚,白蔹有些头疼,他不明白这个活不死的老家伙,怎么越活越色心高涨呢,上回是将他们几个骗了去打算开无遮大会,上上回命人弄来条大船说要游湖赏灯,灯他是没见着,春宫图却拜读了一大叠,连夜将船开了回去,才没弄的更不像话,还有上上上回的上上上回…… 这回怎么就又想起艳舞来了—— 白蔹的头很疼,白蔹根本不给合虚说完的机会,非常客气却绝对不留余地的将人弄了出去,直接关上房门,继续画起他那副未完的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头疼的后遗症,这墨菊的几个花瓣着实有些扭捏了。 合虚最后去的紫冥的住处,过程大同小异,只不过这次他是被直接扔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紫冥还是保持着扔人的良好习惯—— “几位夫人当真是——咳咳,这个巾帼不让须眉,哈哈”云定兴尴尬的笑了两声,对于别人夫妻间的事情,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合虚自然不会将他那些龌龊事说与人听,只含糊其词的将他如何得罪了夫人,被赶出来悲伤史找人倾诉了一下,也算是稍稍抚平了那些饱含憋屈的老心。 “那东西早就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们让我去找,却要我到哪里找。” “咳咳,想来几位夫人只是有意为难于你,过一段日子等她们气消了,兄台再回去就是了。” “哎,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还要流落在外。”合虚叹了口气,他怎不知道汉尧生等人只是寻个借口把他弄下山,至于那愚人佩要找也用不着他老人家亲自去找啊。 “在下姓合单名一个虚字。”对方既然已经通报名号,他也应当以礼还之。 “原来是何兄,在下云定兴,华山弟子,不知道何兄有什么打算,可有地方落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合虚的名气太大了,凡是看见合虚的人都会自动将其转换正“何须”,这一点不能不说实在是有些无奈。 “哦,在下打算去岳阳离家小住几日。” “岳阳离家,莫非是离傲生离盟主家?” “正是,这次去也正巧看看离盟主近况如何”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离傲生了,合虚很是想念。 “想不到何兄竟然与离盟主相识,不过,何兄这时候前去离府只怕会扑个空。” “这是为何?”莫非离傲生不在家里。 “四年一次的论剑大会在论剑山庄举行,离盟主身为武林盟主是必须要去露个面的,估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去论剑山庄的路上了。” “这样啊,真是不巧,看来在下少不得要跑一趟论剑山庄了。”合虚是冲着离傲生去的,既然离傲生不在离府,他也不好去离府讨扰的,毕竟还有一尊岳父大人隐在那里。 “这论剑山庄云兄可知道建在什么地方?” 云定兴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合虚竟然连江湖第一大庄在哪都不知道,随即又想到这人连论剑大会都不知道,不知道论剑山庄也就不奇怪了。 “在下并不在江湖走动,所以对这些事情不大清楚”合虚笑着解释,他头二十七年一心武学,中间三十年睡的连身都没翻一个,近来八年更是一心都埋在了闺房之上,哪有闲心去理会什么论剑山庄什么论剑大会。 云定兴却将之理解成了另一种含义,不在江湖走动的人自然不是江湖人,不是江湖人不知道江湖事,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何须正是愚人佩的主人合虚,不知道会有怎样一番感想。 “在下和师门中人正打算去论剑山庄,何兄不嫌弃的话,可与我等同行。” 128、论剑大会(一)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合虚和云定兴等人结伴一路往南,一路景色接连不断,众人吃吃喝喝道是没有半点疲累之感,这一日终于到达太湖,而论剑山庄便是建在这太湖之上,眼前波光万倾,岸上枇杷万树,走到这里众人就更是感叹了。 “怎么接我们的人还没来?”丁红看着茫茫倾倾的湖面,有些抱怨的说道。 “想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如果等不到的话,我们就先在这边住一晚再说,反正离论剑大会还有两天,不用着急。” “师兄,你说这次论剑山庄拿出的愚人佩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怕这次我们也只能缠和进去了。”云定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走在半路上就听到消息,说是这次论剑大会的胜出者将得到愚人佩作为奖励,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不说将江湖整个翻了一翻,这翻了半边是一定的了,如此一来,原本就热闹的论剑大会,这下是更加的热闹了。 “来了来了,师兄你快看”丁红也就是红云儿,这时突然欢呼一声,指着江面的船不住的让众人看。 “各位可是华山派的英雄?” “在下华山云定兴” 来人是留着三缕胡须的中年人,看模样似乎是管事一类,此时听云定兴报了名号,立即走下甲板迎了过来。 “原来是云大侠,小人论剑山庄总管王甘,奉庄主之命前来迎接,怠慢之处还望诸位见谅。”这王甘如此说着,却掩盖不住眉间愁色,看来论剑山庄是真出什么事了。 “王总管客气了” 云定兴又与那王甘寒暄几句,众人这才上船往论剑山庄行去。一路上有论剑山庄水旗开道,自然是畅通无阻。 “论剑大会尚有两日才会召开,这太湖虽不如洞庭湖秀气,但好在也有些看头,众位远道而来不妨到处走走,也不枉来这太湖一趟。” “太湖如此壮阔,云某等人自是不会放过”云定兴与王甘聊了一会太湖周边风景,不过那王甘却似乎有什么心事,应答之间虽然没有怠慢之意,却有些恹恹的,无心交谈的样子。 “庄内是否出了什么事?” 王甘复杂的看了云定兴一眼,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原本云大侠不问,在下也应当如数告之的,云大侠既然问了,在下就更加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再者这件事怕是各位一到本庄立即就会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王甘又是一声叹息,看着论剑山庄的方向说不出的忧愁。 “哦?可是和愚人佩有关?” “除了那愚人佩,本庄还会有什么麻烦,本庄也不是第一次举办论剑大会。” “本庄庄主无意间得到愚人佩,说是天大的好事,又何尝不是个烫手山芋,所以鄙庄庄主左右思量就将这愚人佩拿了出来,说是论剑大会中胜出的人可以得到这愚人佩,以求将这愚人佩脱手出去,可谁想——” “莫非愚人佩出了什么问题?”云定兴的心跳了一下,急问道。 只见那王甘摇了摇头“云大侠可知道为何今日迎接诸位的船迟迟不到?” “今日天玄宫和幽冥教各自带了一披人来鄙庄,这天玄宫也就罢了,庄主是递了请帖去的,可这魔教——” “那魔教中人口口声声说那愚人佩乃是他们先教主的东西,如今不双手送还也就罢了,竟然连论剑大会也不让他们参加,而这论剑大会也意在邀请天下武林人士,倒也没有说邪道的人不能参加,庄主怕那些魔教的人不甘心,惹出什么事来,就答应了让他们进庄,可说来也巧,这幽冥教还没进庄子就和天玄宫的人碰上了,两面的是谁也不让谁,在下离开的时候还在门口僵着呢。”说到这里,王甘已经是苦笑连连,论剑山庄能屺立江湖百年而不倒,靠的就是他不偏不倚的态度,忠义为武林的名声,庄主也是不想挑起武林争端,却不想这风浪是拍个不停,这太湖怕是不安宁了。 “幽冥教和天玄宫来的都是何人?”合虚一听本家来人了,这心里打鼓的同时,却不由问了出来。 “这位是华山的——?” “这位何兄并非我华山门人,因为同路,所以结伴而来。”云定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位何兄并不懂武功,来这里只是来寻人的。” “哦?寻人?不知所寻何人?在下忝居论剑山庄总管,或可帮上一二。”王甘早就注意到和合虚的存在了,毕竟在华山门中混着这么个看不出有武功的人,怎么也有些怪异,再加上一般看不出有武功的人,不是武功太高的高人,就是真的不会武功的平常人,虽然看这人的年纪不像是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可万一看走眼了也是有可能的,而这时候听云定兴说对方不会武功,王甘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王甘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云定兴“王总管,不知道离盟主到了没有?” “离盟主好像有什么事耽搁了,昨日派了人来说,要在论剑大会开始的时候才能到。”王甘又苦笑着加了一句“若是离盟主到了,鄙庄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 合虚听到离傲生还没到,微有些失望,云定兴见此,安慰道:“何兄不妨再和我等处上两日,左右离盟主总会到的。” “如此多谢了”合虚话音未落,就见一劲装打扮的大汉走上前来。 “总管” “有什么事?” “庄主派人传话,说是正门处多有不便,请总管带着各位华山的英雄直接从内院过去休息。” 说完又对云定兴等人行了一礼“庄主还说,请华山的各位英雄多有担待,到了晚间庄主会亲自前来赔罪。” “客庄主太客气了”这时船已经到了论剑山庄附近,远远看去,岸上确实有两拨人剑拔弩张的站着,不用说一定就是幽冥教和天玄宫的人了。 王甘告罪了几声,就吩咐将船掉头,打算绕过正门,可远远就看见一条大船行了过来,这时候再掉头的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了给大船让路,他们这条船也只能跟着往前行,要不然就只能被大船给撞沉了。 王甘看着那插着黄蓝旗的座船,跺脚吩咐将船泊入正门码头,又慌忙和云定兴等人陪了不是,就匆匆下了船往庄内走去。 “那船上坐的是什么人?”红云儿好奇的看着缓缓行来的大船,明修在旁边接口道:“好大的面子” “怕来的不是简单人物”云定兴摇摇头,苦笑一声,说来他们也是可怜,今天是被人忽略的着实透彻“我们下船吧,怕是这会也没人顾的上我们了。” “何兄,这几日不妨和我等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等离盟主到了,何兄再过去也不迟。”云定兴冲合虚善意的笑笑。 “如此就多谢”合虚笑着还礼,虽然年纪差了一大截,但是这一路上相处下来,合虚对于眼前这个爱帮人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那愚人佩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就看见那大船上走下一个人来,这下合虚却是顾不上其他的了。 “何兄?” “咦?”云定兴冲着合虚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惊疑一声“是天玄宫的人。” 129、论剑大会(二) 论剑山庄之前,庄主客衍快步向大船迎去,这时船上的人也下了来,当先一人一身白色青云袍,眉目端方,唇红齿白,衣袂于风中缓缓而动,就好似天上走下的神仙一般,让人不由发出赞叹,而这白袍淡雅之人不是月余前下山的寒潭还有谁。 其实对于寒潭,幽冥教的人是大多认识的,毕竟这位天玄宫的大公子,可是在幽冥教内当了不少年的左使,再加上幽冥教和天玄宫那些不尴不尬的关系,场面顿时更加僵硬起来。 合虚自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寒潭,大喜过望,遂向云定兴等人道别道:“云兄,在下看到一位故人,想云兄这几日也不会离开这论剑山庄,他日合虚定去拜会,今日就先别过了。”合虚说完便匆匆向寒潭而去。 而此时,原本对立中的天玄宫众已经自动自发的站到了寒潭身后,至于幽冥教的人则是剑拔弩张的立在原地,既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上前的打算。 “少潭,少潭,原来你也来了。” 论剑山庄庄主客衍正与寒潭寒暄,却猛然听到耳边多出来一道声音,而下一刻就见一二十七八左右的年青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径直拉了寒潭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想来这少卿唤的就是寒潭了,只不知道这少潭是化名,还是寒潭的表字。 “料到你会来这里,所以我才赶了过来,这些日子可过的还好?”寒潭温柔的看着合虚,似乎想要打量出这一月间眼前这人是胖了还是瘦了,在外过的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 “好,不用担心,难道我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合虚说的确是实话,想他几十年前的丰功伟绩,确实不像是会给人欺负的样子。 “这位是?”客衍见寒潭对待那青年态度着实不一般,猜测两人关系匪浅,而他却从没在江湖上见过这人,不由有些好奇。 “客庄主见笑了,这位是在下内亲,月前因为某些原因出了家门,家中着实放心不下,这次寒潭来此,一是为了论剑大会,二便是为了寻他,刚才见面略有些激动,怠慢之处还望庄主见谅。” 这时候云定兴等人也过了来,听到合虚竟然是寒潭内亲,不由面面相觑,这人不是和离盟主有旧吗?怎么现在又和天玄宫扯上关系了? 合虚看到云定兴对其笑了笑,随即又对寒潭说了些什么,寒潭也跟着看向云定兴等人,与论剑山庄庄主道了个歉,就与合虚双双走了过来。 “云大侠” 云定兴赶忙回礼,看着合虚的目光却多是诧异和古怪,似乎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再路上遇到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大侠,这一路有劳云大侠照料内弟”寒潭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小玉牌递到云定兴手中“若以后有什么麻烦的话,可持此物,前来天玄宫,只要寒某能办到,定不推辞。”云定兴有些愣怔,看看手里的玉佩,再看看相携离去的两人,这承诺可不轻啊,看来自己遇到的这位何兄在寒潭心中分量不轻,不过何兄不是说他是被夫人赶出来的吗,啊,是了,想来这夫人应当是寒潭的亲妹子才是,这次出来寻他,怕就是受了妹子的请托。 只不过这寒潭,天玄宫只遮天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会武功的妹夫呢,而且也没听说寒潭有妹妹啊。 云定兴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收好玉牌,唤回还在惊讶中的师弟师妹,随着引路的人进了论剑山庄,现在愚人佩才是紧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魔教中人得到那记载天下武学的愚人佩—— 幽冥教的到来,让原本还算平静的论剑大会平地掀起一层浪来,正邪不两立,在各家门派看来,即使这愚人佩落不到自己手里,那也绝对不能落到魔教手里。 而迟迟不到的离盟主也在论剑大会召开前夕抵达了论剑山庄,云定兴秉持着武林一脉的精神前去拜见这位武林盟主,只不过因为辈份的关系着实等了很长时间,眼见着华灯初上,门外却又匆匆来了一人。 “云兄”那人瞧见云定兴似乎十分高兴,立即就凑了过去。 “何兄也是来拜访离盟主的吗?”云定兴看到合虚也是惊讶,他原本以为合虚说与离傲生有旧是诓他的呢。 “正是,正是,我与傲生许久不见,想念的紧,想他这时候应当空闲下来了,就立即赶了过来。”合虚看看云定兴,问道“云兄也是来见傲生的吗?” 云定兴点头“在下代替家师前来参加论剑大会,离盟主是绝对要拜见一下的。” “如此就一同进去吧”合虚也不见外,拉了云定兴就往里面走,奇怪的是那些守卫的人见到合虚竟然是毫不拦阻,反而恭恭敬敬的让到了一边,云定兴心里犯起糊涂来,难道这何须还是离盟主的内弟不成? “怎么来了?” “你到了,我能不来?”合虚见到离傲生,眼睛都笑的没了影。 “我听你离家,想着你会去找我,算了路程在府里候着,想着你快到了,却不想你直接跑到这边来了。”离傲生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合虚来“路上可还好?” 合虚见离傲生如此紧张他,自然是更开怀了“不用担心,我老人家一把身子骨还硬朗的很。” “你这人——”离傲生无奈的摇摇头,看到合虚身旁的云定兴,于是出口问道:“这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定兴总觉得这位离盟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警觉,这和初次见到那位天玄宫寒潭时十分类似。 “在下华山云定兴见过离盟主”硬着头皮上前见了礼,匆匆将礼物交托了,又寒暄了几句,云定兴就告辞而去,出了院门才松下一口气,却也觉得莫名其妙,想这位离盟主自五年前继任盟主以来,所作所为无不是大丈夫行径,侠义仁厚更是好评不断,他虽与离盟主相差不了几岁,但自认为是赶着快马也是及不上对方的,却不知为何,这次见到这位离盟主竟然感觉对方并不似那般传言中的严肃,甚至还有些——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云定兴甩去脑中离傲生和合虚站在一起低头交语的画面,匆匆往论剑山庄为他们准备的休息之处走去,心里那份怪异的感觉也渐渐淡了去,但云定兴还是很好奇这何须到底和离傲生是什么关系。 “离老盟主那里——” “父亲虽然没开口同意你我的事,但这八年来他也不一样没有插手你我之间的事?这样不已经是很好了吗。” “我是怕你父亲,突然又要给你娶妻” “那你再男扮女装一次就是” 提起以前旧事,合虚老脸一红,懦懦的讪笑一声“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不说这些了,你这一路上就同那华山小徒在一起?”离傲生笑着将合虚的外袍放上屏风,突然转了话题。 “半路上遇到,而我又不知道这论剑山庄怎么走,就和他们搭了伙”合虚坐在床沿上,笑着将离傲生揽入怀中,细细的在那柔韧的腰身上抚摸着“要知道你在府里等我,我便直接去岳阳了。”说完将离傲生的头压低,抬头便吻了上去,一个多月不见,两人都有些急迫。 跌到床上,合虚立即解起离傲生的衣带来。 “你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想着这事” “分开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我?” 想,怎么不想,若是不想,也不会在听到消息之后就巴巴的赶过来了,离傲生抬手揽住身上的人,满心离别后的甜蜜。 130、泛舟太湖(一) 论剑大会一开始,整个论剑山庄最闲的人就只有合虚了,广会天下好手,头二十七年的时候或许他还有兴趣,至于愚人佩,天玄宫和幽冥教来这么多人,哪还用的到他老人家出手,左右那愚人佩最后还是在自家手里,不用他操心。 不过这么闲的可以发霉酿酒的显然只有合虚一个,离傲生是从论剑大会开始就忙的脚不沾地,寒潭则是顶着天玄宫的名头总不出面不合情理,如此一来,合虚想不落单也难。 且说这一日秋高气爽,合虚本有意邀离傲生和寒潭去游湖,可事到临头两人却一个能脱身的都没有,孤苦无依中的合虚自然是垂头丧气。 也是上天眷顾,可巧就让他撞到了云定兴。 “云兄”远远就是一声高呼,合虚快步朝华亭走去。 云定兴本来是要去看比武的,却在半路上遇到几个常年不见的好友,这一聊下来自然就忘了时辰,这时候听见合虚高呼,不由回过身来。 “原来是何兄。”见是合虚,云定兴忙站起相迎。 “云兄真巧啊,这几位是?”合虚往云定兴身后的几人看去,一人青衫道袍,一人文人打扮,还有一个锦衣公子,生的唇红齿白,合虚也就跟着多看了两眼。 “这位是武当赵道友,这位是快剑林先生,这位是河南李家公子。”云定兴一一介绍道。 “在下合虚,今日得见三位也算不虚此行了”合虚笑笑对三人行了一礼。 赵清云、林兼道、李名堂对望一眼,齐齐站起身来还礼“何公子客气了”说话的同时却不由都开始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合虚来,显然对于这位天玄宫寒潭的内弟众人还是颇为好奇的。 “说来在下与诸位也算颇有渊源,赵道友不知言卜子道长近来可好?” “原来何公子竟然与家师叔祖相识”赵清云看合虚的眼神又正了一正,显然在他看来,对方虽然年轻,但若是和言卜子有交的话,他也是必须恭敬一、二的。 只不知道这赵清云,如果知道眼前的这位,是和他那早已作古的祖师爷天行子平辈论交的人,该会骇成什么样子。 不过赵清云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言卜子下山的次数不多,也不知道怎么与眼前的这位认识的。 “对了,赵道友可知道武当一位叫清舟的小道长?我记得他还有两位师弟,叫清渠、清剑的。” “何公子说的是清舟师弟和清渠、清剑两位师弟吗?”赵清云似乎没有想到合虚会认识清舟等人。 “原来是赵道友的师弟,不知他们可好,说来我与他们也是七八年未见了。”合虚颇为感慨的说道,想起当年种种,还真是啼笑皆非。 “清舟师弟是禾师叔门下,这几年一直在山上清修,这几年也算道法大成。”赵清云对清舟却不以为然的多“至于清渠和清剑两位师弟已经先后下山去了。” “哦”合虚点了点头,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林兼道身上。 林兼道见合虚看来,笑着捋了捋三髯美须“何公子怕是不认识林某,林某闲云野鹤没什么根基。” 合虚也跟着笑了,随即转向李名堂“李兄和河南李剑秋是何关系?” 那李名堂一愣“你认识我三叔?” 合虚跟着一愣,又将李名堂看了一圈,似乎有些感叹李剑秋竟然有这么大的侄子了,颇有些时不待我的意味。 “早些年有个几面之缘”许是还忌恨李剑秋当年趁他变小时多方戏弄,合虚对于李剑秋的态度是不怎么和蔼的。 李名堂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既然合虚跟他三叔扯上了关系,那在李名堂眼里也算半个长辈了,与合虚也就亲近了许多“三叔这些年一直在外,即便是我也很少见他了。”说这话的时候李名堂颇为惆怅,似乎与李剑秋这个三叔关系很不错。 “啊,对了,三叔说这几日就会到,到时候何公子就可以见到我三叔了。” “你三叔要来?” “嗯,三叔听说这次论剑大会是离盟主主持,他又与离盟主多年不见,十分想念,所以想趁机叙叙旧。” “听说离盟主常年不在离府,令兄怕也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人。”林兼道在旁打笑道。 “离盟主日理万机,听说早年围攻魔教妖孽的时候受过伤,是该有个清静的地方调养。” 李名堂点头称是“我也曾问过三叔,三叔说离盟主的病根是八年前那一役落下的,四年前听说好了,但看离盟主半隐居式的生活,想来还是要调养几年才能完全消了。” 那日在崖下离傲生和紫冥伤的最重,尽心调养一年才彻底的好起来,又小心的保养了三年这才完全去了病根,不过对于合虚来说,离傲生这“病”最好一直病下去,这样一来,离傲生就能有大半的时间呆在西鎏宫里陪他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合虚也跟着他们点头。 “当年那魔教右使紫冥也算是厉害,折损了这么多人却还是被他逃了出去,真是可气可恨。”赵清云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似乎恨不能他武功再高些,直接手刃了紫冥。 “我听说当年魔教教主白蔹,先教主何麟生先后赶了过去,两大魔头一到,根本就毫无胜算。” “不然,当日据说天玄宫宫主也闻讯赶了过去,有他在定然不会让那何麟生讨的了好去。” 几人议论一番,似乎对当年的事情颇为在意,只是这几人没有一个能说的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兄,你说那魔头白蔹武功有多高?” 合虚沉吟了一下,似乎在估算“离盟主应当胜不了他。”这几年他将九火如数传与白蔹,想来怎么着也是难有敌手。 众人沉吟,就在大家思考着魔教教主白蔹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的时候,就见远远走来一群身着白衣的人。 赵清云面色变了一变,说道:“幽冥教的人,大家小心。” 魔教以腰间佩带划□□份,紫带为教主佩戴,黑带的是长老,红带的是左右二护法,五楼楼主是黄带,护法是蓝带,坛主是青带,其次为赭带、白带。 这群人里头竟然连白带都没几个,可见来者身份不低。 “不是说这次幽冥教来的不过是个护法吗?怎么这么多蓝带青带的,竟然还有黄带。”林兼道看着由远及近的人,面上阴晴不定“我们要不要避开?” “来不及了,静观其变就是,想在这论剑山庄里,对方也不敢大动干戈。”云定兴压低声音匆匆交代几句,并把不会武功的合虚挡在了身后。 131、泛舟太湖(二) 幽冥教的人眨眼就到了跟前,只见当中一人紫衣华带,脚登白玉靴,头带金赤冠,飘带垂于耳后,流苏扫于青丝之间,五官精致,女子比之尚且少三分颜色,却绝无脂粉红香之气,众人看来无不暗道一声翩翩浊世,虽对魔教中人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还是披着人皮的,只不过枉生了这般好皮囊,却装着蛇蝎一般的心肠。 且不说云定兴等人如何偷偷打量紫冥,又如何在猜测到紫冥身份的时候暗暗心惊,原本行着的一队人突然就止在了他们面前,几人心里都咯噔了那么一下,不知道这魔头打算怎样对付他们。 紫冥停的突然,别说是云定兴几个,就是老实小心的跟在紫冥身后的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过既然紫冥已经住了脚,那自然不是能催着走的,谁敢啊,于是立即有随侍在后的人上前小心询问原因“右使可是有什么吩咐?”眼角斜了让到一旁的云定兴等人一眼,想莫不是右护法看这些正派的人不顺眼?哼这些人也当真是不长眼,见到他们过来还不知道滚的远远的,当真以为在这论剑山庄内就不敢动他们了吗? 紫冥看了一眼挡在合虚身前的云定兴,微不可察觉的蹙了一下眉头,随即直直对上合虚的视线,不满道:“你躲在他后面干什么?” 林兼道等人都是一愣,云定兴更是愣的厉害,这时候紫冥已经走上前来,想要将合虚从云定兴身后揪出来,可没想到他才刚抬起手来,云定兴就携着合虚跳出了一丈远。 “阁下息怒,此人与天玄宫寒潭大人有故,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紫冥蹙眉,合虚忙回神,看看怒目而立的紫冥,再看看一心维护自己的云定兴,知道是误会了,赶紧上前打个哈哈“误会,误会。” 不过显然双方都没有因为这声误会而有所松懈。 幽冥教这边是有恃无恐,而李名堂等人则是警惕的跟竖了毛的猫一样,估计幽冥教这边稍微动一动爪子,他们就打算拔出兵器给人拼了。 眼见着事情越弄越僵,合虚转向一月未见的紫冥,说道:“今日天气晴朗,本打算去游湖的,一起去可好。” 说完也不理会惊讶莫名的幽冥教一众,冲着傻了半边明显还没消化过来的云定兴等四人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直接拉了紫冥就往来路走了。 可最让这些人奇怪惊讶的是,这传闻中心狠手辣半点也忤逆不得的幽冥教右使,竟然没有拒绝。 咋舌之余,众人都感觉不可置信。 难道这幽冥教的右护法转了性子不成? 幽冥教的人此时也顾不得云定兴几个了,慌忙跟上前去,更有机灵的听是游湖,赶紧命人准备了座船,可谓是伺候的小心翼翼。 不过显然合虚对这些人的小心伺候并不满意,瞧了瞧停在木栈旁边雕龙画风的大骨船,直接拉着紫冥上了旁边的一艘小舟,这下幽冥教的人傻眼了,这小船左右也不过放两个人,说是一叶扁舟,还就真是一叶那般大小了,他们这一群人怎么上的去。 合虚自然也没有让他们上去的意思,直接载了紫冥扬长而去,至于呆在暗边的幽冥教众,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夯护法,这——”眼见着小舟越飘越远,钱鸣不禁急的跳起脚来,万一这右使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给教主剁了也赔不过来。 “船,船,我们赶紧跟上去。” 隐约猜到什么的夯护法,面上阴晴不定的拦住属下的动作,看着遥遥而去的两人,心里叫苦不迭,若是他想的那样只怕这趟差使更不好办,毕竟伺候一个紫冥就够他们心惊胆战了,万一再加上西鎏宫里的那位,这位夯护法已经有跳湖的心思了。 天帝何时遣六丁,凿开混沌见双青。 湖通南北澄冰鉴,山断东西列画屏。 掩雨龙归霄汉暝,网鱼船过水云腥。 乘风欲往终吾老,角里先生在洞庭。 太湖横跨江浙两地,更有湖石千万,依次算下来长春桥、澄澜堂、飞云阁、劲松楼、万浪桥、光福寺、陶朱阁、万方楼、光明亭无一不是美伦美焕的好去处,只不过合虚好似并不这么认为。 眼见着亭台楼阁尽皆远去,眼见着沿岸花柳全都没了踪迹,这一叶扁舟就这么飘啊飘的,飘到左右茫茫入目全是水的地方,也算是真个看太湖了。 紫冥瞅着那远在天边朦朦隐现的青山,又看了看小舟之上另一人,想这人邀他来游太湖却换成孤舟垂钓了不成? “长春桥、澄澜堂你是一处也不去,偏偏将我拉来这里,莫不是想趁着左右无人,水上无援想要用强吧?”紫冥看着浩淼江水,斜依在船头,右手执杯,左手打拍,颇有些泛舟垂钓的意味,只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却戏谑大于风雅。 合虚看着茫茫湖面,一叶孤舟泊在这太湖之上,确实有些孤立无援的架势,若当真有人想在这里行那强迫逼良为娼的事,却也当真是叫破喉咙也求不得救人的。 “怎么,让我说中了?”紫冥转回视线,笑看向合虚,此时湖面微有细风过耳,紫冥衣袂飘动,青丝掠过颊边,看的合虚着实愣了一愣。 “太湖三万六千顷,千顷波中求自然,此处只你我二人,便是神仙也不如,难道不比去那些花花绿绿的地方好?”掩盖的咳嗽一声,合虚忙将视线移开。 紫冥哂然一笑,沉默了一会也学着合虚拈出一句小诗来:“翡翠□□不待呼,鸳鸯并宿几曾孤。你我这也算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说完还点点头,似乎对这鸳鸯的比喻颇为满意。 “非也,你我这绝对是鸳鸳相抱无时了” 紫冥也不接话,喝了口船上备着的果酒,从怀里掏出三封信来扔给合虚。 合虚看去,一封署名汉尧生,一封署名何麟生,还有一封自然是白蔹的了,笑了一笑,也不避讳径直打开来看,可看完之后却是苦笑连连。 这三封信大体内容都无外乎是些私密话,但大意却是告诉他,他们不日也会到这论剑山庄来,而算算日子,等这论剑大会结束的后,正巧就是中秋佳节了。 132、正邪不分 中秋佳节倍思亲,合虚自得到那几封信之后整日里就开始忙活起来,这既然是过节,自然是要多方准备的,比如赏月在何处赏,游湖必须游哪个地方,合虚也没见外,直接将论剑山庄当成了自家的地方,甚至还弄来一套水晶桌椅以供赏月的时候用,自然这水晶的杯盘碗盏也是不能少的,其实若不是时间紧促,合虚甚至还想在这论剑山庄建一座水晶亭出来,这样就更加的称心如意了。 云定兴再次见到合虚的时候,合虚正与紫冥在角落里拉拉扯扯,见合虚与魔教中的大人物竟然如此熟捻,云定兴心下隐隐担忧起来,于是在紫冥走后,云定兴立即找了个机会拉住合虚。 “云兄”合虚见是云定兴十分开心。 “何兄,正邪不两立,何兄与那魔教紫冥来往如此近,怕会连累何兄的那位内亲的。”这几年武林中最怕的就是天玄宫和幽冥教又并回一起去,听说八年前紫冥秘密上天玄宫就是为了此事,若当真让天玄宫这历来中立于两方之外的势力倒入魔教,武林只怕旦夕就要灭个干净。 云定兴说的语重心长,合虚却不以为意“云兄过滤了,在下的那位内亲与这幽冥教的右护法早就相识。” 云定兴暗道一声废话,他自然知道寒潭与紫冥早就相识,毕竟当年寒潭可是幽冥教内地位与紫冥可并驾齐驱的存在,若说不认识那才奇怪了,不过听说当年寒潭在幽冥教时就与紫冥斗的厉害,这身为寒潭内地的何须理应没有机会接触紫冥才是啊,即使接触了也不当如此亲热才对。 “不瞒云兄,其实在下也是幽冥教出身的,与教中人自然还有几分情面在。” 云定兴正想再劝什么,却见那原本离去的魔教右护法再次回了来,看了云定兴一眼,面无表情的揽住合虚的腰,状态之亲昵,就是云定兴再不通情事,也看的出两人是什么关系了,这一下打击,无异于九天霹下的一道玄雷,轰的云定兴三魂丢了六魄,七窍皆空—— 不瞒云兄,其实在下也是幽冥教出身的,与教中人自然还有几分情面在…… 不瞒云兄,其实在下也是幽冥教出身的…… 不瞒云兄,在下……幽冥教……出身…… 云定兴一头撞在门框上,满脑子都是合虚刚才对他所说的话,以及合虚和紫冥的亲昵形态,头重脚轻的进了门,云定兴狠狠的甩甩头,眉头蹙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吗?”明修正巧从后面出来,看到云定兴如此模样,不由吃惊问道。 云定兴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拜访一下离盟主。”说完前脚刚跨进来的云定兴后脚又出了去,只留下呆在原地莫名所以的明修。 “这是出什么事了?”明修抓抓后脑勺,看着走远的云定兴喃喃道。 且说这边大受打击的云定兴心情不定的来找离傲生,却不巧离傲生正在后堂休息,说是不见客,云定兴左右一思量,他此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告诉离傲生防范一二,再者他对合虚也是颇有好感,若让外人知道他与离傲生商谈的内容,无外乎是给合虚惹了个大麻烦,想到此处,云定兴便起了悄悄去见离傲生的心思,这样一来既可以让离盟主有个准备,也可以在事情未确定之前避免对合虚的伤害,最好离盟主能想个办法将合虚和魔教的关系断了,和魔教关系过密,实在不是是什么好事情,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合虚身败名裂,给武林人士追杀了。 云定兴此举一是为了武林正义,二也是为了合虚,否则他直接挑开将他看到的与别人一说,合虚就是有天玄宫在背后撑腰也定然讨不了便宜去,而且寒潭要知道合虚和紫冥那层关系之后,只怕根本就不会维护合虚,更甚者只怕会直接刀剑齐出。 云定兴心情矛盾非常的翻墙而入,径直摸到离傲生房外,隐约听到里面有水声传出,想是应该在沐浴了,云定兴也不忌讳,直接就从窗子翻了进去,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洗个澡实在没什么可避讳的。 云定兴的这种想法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成立的,但有些情况下,是如何也不能成立的,比如说现在—— 合虚拿着巾布,嘴里叼着颗果子,正卖力的给离傲生搓背,这也没什么,问题是两人都呆在大木桶里,浑身光溜溜的不着一缕,好吧,这也不能确定什么,关键是,离傲生此时正扭了头打算接合虚口里的果子,这下就实在不能没什么了—— 合虚愣了,离傲生僵了,云定兴直接傻了—— “我本来以为是换水的,谁想竟然是他。”显然从窗户里突然掉出个云定兴来,还是令合虚颇为懊恼的。 “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好吗?”离傲生却没有太多懊恼之色,他既然选择和合虚在一起,早就将一切置之度外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早晚外面的人会知道的。 “云定兴此人看似愚固,却也不是不知变通,不通情理之人,想若我不同你在一起,势必幽冥教和天玄宫便没了顾忌,如此算下来,岂不是我们的关系存在对这武林更有好处?” “他此来不过是撞见我与紫冥亲密,想来通知你一声,而他偷偷来找你,却也有维护我的意思,这份情我还是承的,难得有个看的顺眼的后辈。” “还有就是——”合虚回头冲离傲生温温一笑“难道你离大盟主,会由着我将云定兴杀了吗?” 离傲生回以一笑,没有再答话,走到乘放衣物的黑漆梨木柜前,捧出个匣子来。 “愚人佩?那客老头竟然托付你保管?”合虚看着离傲生手里的物事惊讶道。 离傲生点了点头,将愚人佩递到合虚面前“我刚才看了看,这愚人佩确实制作巧妙,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打开的?”离傲生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如是问道。 合虚接过那愚人佩,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更多的却是尴尬,离傲生见此,温柔笑道:“不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罢了,不过——”离傲生蹙了一下眉头,从新审度愚人佩“如果此物十分重要的话,却是不能随便给了人了。”在离傲生看来,合虚既然不肯将打开愚人佩的方法告诉他,那这愚人佩里定然放了不得了的东西,即便是为了情人,也断不能让愚人佩落入其他人手中的。 看来要天玄宫和幽冥教再多出几分力了。 合虚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愚人佩的玉质并不是很好,当年巧匠将这玉佩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当个新奇的玩物而已。 至于这愚人佩里面的东西—— 合虚小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离傲生,想他不过是想看场脱衣舞就让汉尧生等人赶下了山,若是将这玉佩里的东西给这几人知道了—— 不过再看看眉头紧蹙为他谋思如何将愚人佩夺入手中的离傲生,合虚却有些愧疚心虚起来,毕竟人家为了他绞尽脑汁,他这里却瞒这瞒那,实在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 又想到离傲生为了他不惜谋私,合虚心里更是不好意思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这里面放的东西——”合虚将愚人佩递了过去“你姑且看看就是了。” 将开启的方法说了一通,合虚摸摸鼻子,等着离傲生看到那些东西时的反应,心里却有些饶幸的想法,离傲生对他一向温柔体贴,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东西就生气。 且不说合虚在这边抱的怎样的小算盘,离傲生打开愚人佩之后就开始阴晴不定起来,愚人佩里藏着一卷薄娟,丝是上好的丝,放在手里根本就没半点分量,整个打开却能比的上铺床的被褥了,只见上面一个一个的小人,两两三三的,这个撅着臀儿,那个把着臂儿,这个叉着玉腿,那个扭着腰肢,一个个画的是活色生香,虽然时间久了点,有点生黄,可墨迹勾勒,从那笔调上来看,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合大教主的。 离傲生从来不知道原来合虚还如此善画春宫—— 传言说愚人佩里是魔教教主合虚亲笔录的武功绝学,其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涉及,传言说愚人佩设计巧妙,里面放的东西也是珍贵非常—— 传言还说,得到愚人佩足以称霸武林,传言—— 离傲生身子晃了晃,若是这愚人佩真个被别人得了去,并打了开来,整个幽冥教和天玄宫是不用再见人了,他们也不用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在论剑大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汉尧生和何麟生连带着白蔹如约到了论剑山庄,安顿好的第一个晚上,离傲生就将众人召到了一块—— “有什么事就说吧。”白蔹落座,看一眼深夜将众人召集而来的离傲生,第一个开了口。 “愚人佩里放的是春宫图”离傲生看着聚集起来的五人,面色有些不好的说了出来。 有那么一会的沉默,让人以为会有一个冲进里间将里面的合虚直接掐死。 “算了,明日由幽冥教出手抢夺,天玄宫跟着动手,借机毁了就是。”汉尧生面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 “那老不死的东西在里头放什么不好,竟然放春宫图”紫冥恨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而隔壁里间的合虚于睡梦之中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133、愚人夺佩 事有突然,态有突变,这“常”与“非”之道,即使是神仙也有失算的时候,汉尧生等人本打算到时候让自己人出手,借机在众人面前将那愚人佩给毁了,一是省得以后这愚人佩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二也是借机将愚人佩里藏的东西一道销了。 可谁曾想竟然中途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还是在论剑大会结束的最后一刻,眼见着一柱香已经烧了半个头,即使是寒潭或者紫冥出手,也不敢保证能将那突然蹿出来的人,在一柱香时间内打下台去,这样一来,无疑愚人佩就失手了。 寒潭面上变了变,离傲生神色动了动,一旦愚人佩失守,虽然可以暗中再抢回来,但愚人佩被抢的消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六大门派,到时候这武林为了这么一件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的东西争的头破血流,离傲生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这也是他们商量着当众将愚人佩毁了的目的,只有在众人面前将愚人佩毁掉,才能将这次的事件平息下去,若愚人佩落到任何一个人手里,怕都会惹来无限麻烦。 否则以愚人佩的价值,论剑山庄又怎会拱手送人,只是因为客衍清楚自己吞不下而已。 愚人佩里藏有天下武学早已天下皆知,那些门派担心自己门派的绝学流传出去,自然会百般阻拦,而愚人佩里的武学无论对各大门派还是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试问称霸武林,天下无敌谁人不想? 如此一来势必拥有愚人佩的人会惹来各种各样的追杀,而愚人佩一旦没有着落又势必会引来无数觊觎,到时候只怕整个武林都会被搅的毫无安宁之日。 更重要的是,这愚人佩里放的并非是什么绝世武学,离傲生苦笑一声,只怕即使是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愚人佩里的春宫图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若是换了其他的,除非当真让那人录出一本天下武学来,否则势必又会惹来怀疑,到时候的麻烦只怕更多,当真是传言害死人啊。 “时间就要到了,还有人要上来领教老夫的阴螟掌吗?” “在下是要领教一下的”就在众人阴晴不定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看去,却是一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书生,手里的扇子倒比他本人看起来精致的多。 炉内的香又掉下来一截,虽然青年的出现让众人骚动了一阵,但没有一个人认为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能在一柱香之内将独孤老怪打败。 “何兄,你来了就好了”云定兴看到合虚似乎看到什么希望一样,唰的就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他是代表华山掌门来的,华山在六大门派中也算是数的上号的,是以云定兴一个后辈也得了一个坐位。 “云兄不必担心”合虚笑着安抚了一句,径直走上台去,也不见他什么动作,人就已经到了台上,这下所有人都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众人看来,这愚人佩落到天玄宫手里总比落到邪魔歪道手里来的强,而在云定兴看来这愚人佩实在没有比回到合虚手里更好的去处了,本来这害人的东西就是这老怪物放出来的,他不收拾谁收拾。 寒潭见是合虚,从新又坐稳了回去,离傲生也跟着松了口气,担心春宫外泄的紫冥,看了合虚一眼便不再理会,至于隐在暗处不便出面的汉尧生等人,则抱着看戏的心态,盯着台上惬意无双。 “小小年纪,轻功倒是不错。”独孤老怪见合虚露了这么一手,老眼眯着从新将合虚打量一遍,点了点头,嘲讽的说道。 “罢了,小娃娃而已,老夫当年叱咤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独孤老怪仿似寂寞的说道,不过也许这句话该合虚来说比较合适。 其实这独孤老怪也算是个老怪物了,他二十多年前也曾经在江湖上风光过,惹了不少麻烦之后就躲起来炼他那阴螟掌去了,本道这一出山除了少林寺的几个和尚和武当山上的那个道士,其他的还真奈何不了他什么,可谁曾想他才到这里露了个面,就非常不走运的撞上了合虚。 独孤老怪物比之合虚老怪物确实是有些不够格了。 知道合虚身份的几个人,暗中摇了摇头,你二十年前风光的时候,你眼前这个早不知道风光过多少回了。 独孤老怪看看还剩下半柱的燃香,又看看到现在还没动作,似乎是等着他先出手的合虚,嘿笑一声,想这小后辈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一甩袖子扇出一缕阴风,打算将人打个重伤,当然打死了也只能怨这小子不走运,胆敢在他太爷爷头上动土。 合虚不闪不避,袖子甩在他身上跟打了水漂似的,独孤老怪一愣,想他那一袖子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道,但足以将一头大象扇出去了,可眼前这青年却跟没感觉一样,独孤老怪又是一袖子扇了过去,这次用上了五成力道,直比前一次长了一倍,可效果却比前一次还不如,这一次连衣衫都不带动的,独孤老怪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是个难缠的对手。 台下众人到现在也颇看出了几分门道,不由屏息凝神起来。 “好小子,当真有那么几分门道,可时间却来不及了。”独孤老怪阴沉的眼神盯着合虚的一举一动,运足功力一掌打了过去,正是他修炼多年的绝学阴螟掌,此时香炉里的香已经烧的没剩多少了,独孤老怪只要坚持这么一小会,那愚人佩还是在他手上的。 “来的及,来的及”合虚依旧动也不动,那独孤老怪一掌打在他身上竟然跟打在棉花团里一样,根本半点力道也没有,心里一惊,赶紧收回力道,这一刻独孤老怪完全警觉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鬼怪功夫” “你不打了吗?那可轮到我了”合虚笑了笑并不理会独孤老怪的问题,手里的扇子动了动,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那扇子就如开了花的莲花一样,层层张开,远看效果和少林寺的大日如来掌差不多,独孤老怪只见自己四周都是扇影,想要闪躲根本就没地方可躲,索性一咬牙直接用内力抗上了,在独孤老怪看来,自己的武功就是再不济,这内力也是几十年苦修来的,总不至于拼不过对方一个后辈吧。 可这独孤老怪的算盘却直接打在了石头上,和合虚这老怪物比内力,就是比年份也是比不过的,所以这独孤老怪下一刻就被打的吐血不止一命呜呼,那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台上合虚收了手,抬下众人却倒吸一口凉气,一招之内击毙成名多年的邪道高手独孤,还跟没事的人一样,在众人看来合虚的武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就是离傲生等人也挑了挑眉,想着这老不死的武功竟然又长进了,看来他说九火有第十层并非是哄人的。 这时候香头烧到了最后,这论剑大会算是彻底的结束了,合虚径直走到供桌前,取了桌上的愚人佩,说实话,让离傲生等人毁了这东西合虚还真有些不舍得,当然更不舍得的是里头的春宫图,毕竟这时候要再找那么多资源来画也是不可能的了。 “此物我老人家就收回去了”合虚拿了愚人佩,留了一句话,和几个离傲生暗中挑了下眉眼,就高深的神出鬼没了。 直到余音过去良久,合虚也走的远了,场中才爆出一阵惊呼,随即又是连着的沉默,看来所有的人都理解过来“我老人家收回去了”这句话包含的什么意思。 直到许多年以后,还有不少关于当时的传闻,说是魔教教主合虚突然出现并将愚人佩收了回去,至于合虚一掌击毙独孤老怪的事情,自然有是十分夸张的传的内外皆知,至于合虚本人,这些人却是讳莫如深—— 西蜀宝光寺有清代何元晋的一联,言: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却是取自《金刚经》的,曾也见一位大人在文末用过,深以为然,写到这里却也不防将这句“了犹未了 ”借来用用,想世间事每一分一秒便有一件,想要尽数盖全却是不可能的,合虚和汉尧生等人的故事自也是了而未了、似了非了,却也不妨不了而了、了了还了,笑一笑,问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 雾帐吹笙袅袅烟,霜庭按舞月婵娟,曲终何人缠红袖,桃花依旧驻君颜^_^—— 《三十年一梦江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