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君澜引》 无计留春住1 无计留春住(1) 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我离开燕国的当天,那里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生活了十三年的燕国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倒戈的战旗、惨死的士兵和战马、还有残缺的城墙都告诉着我燕国早已被宇国收入囊中,再也不是从前权倾一时的诸侯列国,我的父王也从风光的燕国诸侯王慕容晋康沦为宇国的阶下囚,而我也不可能再做回父王母后捧在手掌心的燕国长乐公主,燕国地崩塌伴随着他们地离去将让我永世不得安乐。 马车晃晃悠悠地载我去了长安,谁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我就这样来到了这里。 “公主,刚刚车夫说进了长安城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到那里了,您先打起精神来吧。”问夏扶起在车里小憩的我。 “知道了,问夏,我看不出什么破绽吧?”我扶了扶头上唯一的那支金枝镂空玉叶簪,并随手掸了掸裙身。 “很好,公主放心。” “你瞧,我这裙身上面掺了暗金线绣的凌霄,是我母后亲手为我做的,如今穿着生母为我缝制的衣裳去拜见他们家的夫人!真是讽刺啊!凌霄原本是表对生母的热爱之情,对养育自己慈母的感激,不知宇夫人看到后会作何感想呢?”我细细抚着母后的一针一线,那尖锐的针头也同样在刺着我心,让我时时刻刻无法忘怀投井自尽也只为保全自己那最后一点不堪一击尊严的母后。 “公主,如今到了宇家可千万别再他们面前这样,否则您……”问夏为我整理好腰带,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着提醒着我。 “问夏,我们就快到宇家了,请你让君澜公主快准备着。” “好,已经好了。”问夏重新拿出胭脂,轻轻点在我的唇上,“公主,走吧。” 当我再次执起问夏的手时,我缺早已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宇国赫赫有名的襄王宇重天的府邸的门前。 我虽知道长安一直是热闹的地方,可是他们缺可以在闹市的长安里建立起方圆好几里的安静之所,可见宇家有多受当朝天子的厚爱。 刚想让问夏去通知门口的侍卫时,只瞧红木铜门缓缓打开,一行人像知我心思般走了出来。 只瞧站在正中间的女子宽厚温和地对我笑着,倾髻上的那支金镶蝴蝶珠玉银穗步摇散发着和寻常妾侍不一样的光芒,只怕只有王府的正室才有资格佩戴如此昂贵的头饰了。 “慕容君澜叩见襄王夫人!”我立刻跪下缓缓地为她磕了三个头。 “真是懂事的长乐公主,快起来吧。”她上前轻轻拉起了我,“从今以后,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不必拘束。” “长乐公主?”我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怕现在众人口中的“长乐公主”不过只是个虚名而已,如今的我想必应该是宇国用来要挟燕国的傀儡而已吧。 “君澜多谢夫人照拂!绝不相忘!”收起心头的千丝万缕,笑着答谢我不知是真是假的“盛情”。 “这是王爷的姬妾阿妩也一并见过了吧。”长夫人淡淡地说着,脸上的神情就如随口说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地不屑。 “慕容君澜见过妩夫人。”我躬身颔首道,阿妩虽身得比长夫人年轻,只是能看出她应该长期受着长夫人权利的压制,尽管团发里一只百花元宝白玉钗,一身樱花粉水波韵彩服,如此夺人的装扮却在长夫人对她地轻描淡写下而显得苍白无华。 “不必不必,见过就可以了。”阿妩盈盈地着,声音里隐约透着尴尬。 “走,我带你去好好看看襄王府。”长夫人领着我一同走进了王府,刚入王府透如眼帘的是一大片青葱的竹林,郁郁葱葱的琴丝竹衬得整个王府更加与众不同。 “这穿过竹林的左侧是正堂,家宴、会客都在这里,右侧才是各个住处。” “是,我知道了。” “王爷说了,正因为你还会是长乐公主,所以衣食住行必定不会委屈你的。”长夫人笑着领我往深处走去,“你的住处在紫山的南面,那里还有片‘落瞳湖’,景致极好并且幽静怡人王爷说你一定喜欢。” “宇王爷有心了,君澜只求有一处栖身之处就很满足了。” “今日虽然只有阿妩一室出来迎接你,是因为在王府里的所有姬妾中她更得宠些,还有些其他的女子,日后你慢慢儿就会见到了。” “是,君澜有一事想斗胆问夫人。” “说吧。” “不知夫人可否告诉君澜您的尊称?” “我是金陵造坊司穆云的嫡女司沁霖,我们家历代都是为朝廷准备御茶、御盐和绢纸的地方,我如今不仅打点王府上下,也还得为父亲打点造访,所以有时候你不能经常在王府里见到我。” “司夫人聪明能干,不愧为王府的长夫人。” “王府里比较大也有不同的院子,你刚来什么都不清楚,只是有个地方你绝对不能踏入。”司沁霖刚刚还温和的眼神立刻变得尖锐起来。 “长夫人请说,君澜一定遵从。” “就是前面的这个羽衣院,你千万不要走进这里半步,明白吗?否则家规处置!”她冰冷的命令让温暖的初秋都瞬间变得寒冷起来。 “君澜明白了,请夫人放心。” “那就好,我不希望看见你娇贵的身子被板子打废。” 此刻的我,隐约能明白,司沁霖为何能端坐正室之位并还能管理着自己的家业,她虽生得慈祥温柔,可是骨子里却有着让他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千金名门赋予她的一身傲气,或许我曾经的将来也会拥有这些东西,而不是如今要收起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的脾性而甘居寄人篱下的无奈和卑微。 一边静静聆听着司沁霖骄傲地介绍着王府的各处,一边慢慢地走到了如今自己的栖身之处——云澜院。 “这云澜院是王爷亲自命名并亲笔提下的,意在告诉别人长乐公主住在此处。” “王爷的这份恩情,君澜一定要当面答谢!” “光顾着答谢,若是住的不好,那也是王爷的不是了。” “那也是君澜的问题,怎会说是王爷呢?” “这院子可谓是四季皆有花盛开,你瞧,这儿的桂树过不久就要开花了,还有这里刚刚栽下的缤纷的翠菊和红枫,到了冬日便是蜡梅和玉蝶梅,春日里的西府海棠和玉兰,紧接着的茉莉、六月雪和琼花都会争相开放,院子里还有高大的白榆和香樟好在夏日里给你遮阳避暑。” “王爷夫人太过为君澜费心了,君澜不胜感激!”我刚下再次跪下,却立刻被司沁霖拉了起来: “君澜,你来这里,我是想把你当女儿养的,我想着你一定还不太能习惯这里的生活,所以特地命人把房中尽量布置成你原来住在燕国的样子,我只想着让你住的安心,我也放心了。” 抱着五味杂陈的心情送走了司沁霖,心中带着感激也许他们对我并不完全是出自于他们的真心,不过他们能将“为客之道”做得如此细腻,也算真的花了大功夫了。但是越是如此,心里也越是敬畏,因为如今我一旦在府中犯错,他们便可有各种理由来牵制我的父皇和燕国,我也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们,他们的真心我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 “公主,王府上下也算是很用心了,你瞧,连妆台都和曾经宫来摆放的位置一样呢。”问夏笑着称赞着。 我淡淡望了那檀木妆台一样,深叹一口气道: “越是如此,便越是告诉着我,这里不是燕国。” “公主,奴婢说错话惹公主伤心了,还请公主”问夏一听,立刻低下了头。 “没事,他们也确实很花心思,你没说错。”我拉过她的手用力地握住,“我从燕国唯一带来的人就是你,如今这个王府大到让我发冷,连这王府的那些家眷、奴婢们都让我感到害怕,问夏,如今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奴婢知道公主的痛,公主您放心,奴婢一定跟随您!” “多谢你,司夫人安排了好些人在这里照顾着,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往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明白吗?” “是,奴婢谨记!” 换上一身织金酡颜的齐胸白鹭襦群,长袖上还绣有着玉簪白雪,宽大的裙尾上还有为了映衬摆动的浅紫色的芦苇,虽然并不显眼,不过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芦苇是随风飘扬于裙摆之上,而长发则被一支石榴花白玉簪高高挽在了一旁。 “今日家宴打扮无需太过出挑的,对吧公主?” “是的,只要装束高雅、清心就可以了。”我笑着披上了一条墨蓝帔帛,“走吧,要是迟了今日的家宴可就不好了,去喊阿绿来领我去正堂吧” 到了晚桦院时,只瞧下人们早已在一一呈上酒糟鹌鹑、龙须凤抓、贵妃鸡、清汤燕窝,蜜蜡肘子、昭君鸭、芙蓉燕菜和三鲜木樨汤。 “公主,一会儿还有西施舌作为点心,听说那可是燕国的一大名菜呢。”阿绿笑嘻嘻地说着。 在一旁的问夏看出了我的伤感,立即接着道: “阿绿,你先回去吧,云澜院中还有许多要打理的地方呢。” “问夏,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用这些那讥讽我的卑微?”我望着空荡的凝堂,哽咽地问道。 “公主,您别多想了,他们应该也是怕你不习惯宇国的吃食,才会这么做的。” 问夏正在一旁悄声劝慰着我时,只听见欢快地交谈声传入耳边,想必是宇王爷和他的人朝这里走来了。 只瞧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意气风发的男子头上一顶嵌玉小金冠束的整整齐齐,身着一袭紫金麒麟祥云锦缎长衣,银白翠竹百褶腰带,系得一身好身段,只瞧那腰间还挂着两块玉佩,只怕寻常王爷也找不出有几个可以这般披金戴银的,这般的穿着可见宇王爷有多受天子爱戴。 “慕容君澜叩见宇王爷!”我立刻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叩首三次后,才被王爷身边的侍婢给扶了起来。 “都说长乐公主天生带着英气却又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秀雅之貌,今日得以一见,也算是懂得无暇之本意了。”他仔细看了看我,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君澜丑态之姿实在承受不起王爷如此高赞。”我边说边低下了头。 “好!一同去用晚膳吧!”他倒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轻笑一声携着我和众人走进了凝堂。 宇重天是宇国的三皇子,当朝天子的同胞手足,比天子大出个四五岁而已,只瞧他浓密的剑眉下一双老谋深算的乌黑双眼让我看的害怕,即使岁月匆匆,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拥有着俊朗的面容和健硕的身姿,想必一定久经沙场,必定也是占领我的燕国的一位猛将之一,如今本应是我的仇敌却成为了收留我的恩人让我难以去权衡对他们的感情。 想着想着,我便低下了头,又悄悄打量着四周,只瞧着身边做的都是花枝招展的貌美侍妾,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只求我不要变成其中一位就好! “王爷,这是您和妾身去年一同埋下的桂花酒,”司沁霖为宇重天斟上一杯,“王爷尝一尝,心意都在里面了!” “嗯!你的手艺一直很好!”宇重天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大家一同尝尝长夫人的手艺吧!” “谢王爷,谢夫人!”我连同着那些侍妾们一同说着,饮下了那暖暖的桂花甜酒。 若是燕国还在,想必我的父皇母后也会如他们一般恩爱吧? “寒歌就快从芙蓉国回来了吧?” “是呀,挑选完新春的贡茶后应该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司沁霖笑着为宇重天夹上了一筷子的菜回答着。 “对了,寒恭去哪了?”宇重天放下手中的银筷,“今日家宴他难道不知吗?”他边说着,便皱起了眉头。 “王爷别恼,妾身这就让人去问问。”司沁霖立刻招呼来了下人,“你去那里问问,他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快点!” 没过一会儿,那个下人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着: “回王爷、夫人,宇公子说因家宴上有许多不想见到的人,所以身子不适就不能过来了。” “荒唐!”宇重天将银筷重重地拍在桌上,“你先下去!” “王爷,别动怒,是妾身教导无方,还请王爷责罚妾身!”司沁霖立刻跪了下去。 宇重天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没你的事情,先起来吧,这个孩子,怕是………”宇重天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敢发问心中的疑惑,这顿饭吃的可谓是胆战心惊。 “问夏,这寒恭是谁呀?”待回到房中后,我才悄悄拉过问夏,小声地问着。 “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他们的孩子吧。”问夏同样轻声地回答着,“方才奴婢看公主在席间都没有怎么动筷,可是不舒服?” “没有,不过是不敢吃而已。”我惨笑一声,“不过,被你这么一问,倒是真的饿了。” “公主,这儿还有几块从燕国带来的龙须糕,先吃点吧。” “好。” 兴许是舟车劳累,今日的我无心去思考府中的各种琐事,洗漱后便昏昏成成地倒在榻上睡着了,那晚我一直在重复地做着一个幸福的梦,梦里的我在燕国无忧无虑地看着日出日落,在父皇母后的臂腕中受着无尽的爱与呵护,只是梦醒徒增的只有无尽伤感的回忆与曾经。 “公主,昨日睡得可好?”问夏为我盏上一杯川青银露和一些小点心,“早膳一会儿就送到,公主若是饿了就先吃些小点心吧。” “睡得很好,这里倒是真如司夫人说的,悠然闲静,等会儿陪我去那里的落瞳湖走走吧。” 用完早膳后,随意穿上一件寻常暗绿轻纱长裙,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长发也不过是用一支玉兰簪而盘起,配上一双玉兰花瓣耳坠,便同问夏出去了。 “问夏,那支紫竹箫可带上了吧?” “带上了,公主放心。” “王府里这般好的景致实在难得。”我望着那一弯平如镜的湖水,感叹着,“这样想来,燕国不过如此。” “襄王是赫赫有名的皇子,也是宇国的摄政王,所以地位自然不同,恐怕里面的利害关系,连天子都没有意识到。”问夏在我耳边偷偷地说着。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话以后千万别再别人面前说起,明白吗?” “这我自然知道,公主尽管放心。”问夏机灵地笑了笑,指了指湖面道:“这湖也真大,若是夏日微雨泛舟湖上,一定极美!” “是呀,我倒是开始喜欢这里了,和曾今的燕国宫很像呢!”我转头捡起一片木芙蓉的花瓣,“问夏你瞧,这应该是醉芙蓉的花瓣,清晨乃开白色,中午则转为桃红,傍晚便有着与夕阳融为一体的深红色,这种花在燕国并不常有,以后可有眼福了!”我轻笑着,“若是有机会收集一些并交给绣纺的人,做成布料也是不错的!” “公主奇思妙想就是多,奴婢从今日就帮您带着收集些,等来日就交予绣纺的人。” 我轻轻弯过一朵雪白的木芙蓉,低声喃喃着: “有美不自蔽,安能守孤根,盈盈湘西岸,秋至风露繁,丽影别寒水,秾芳委前轩,芰荷谅难杂,反此生高原。只怕我会有着如诗中木芙蓉孤寂无依一般的惨淡一生吧!” “公主,您又何必出此伤感之语呢?”问夏轻轻放下我手中的木芙蓉,“既然难过,就不要再想到了。” “好。”我笑了笑,“把箫给我吧。” 这把紫竹箫是父皇在我很小的时候赠予我的礼物,这么多年不曾离开我一步,现在即使沦落为异国的“长乐公主”,我也要这支紫竹箫常伴左右,就如父皇时时在我身边一般,竹面上雕刻的建兰早已模糊,可是父皇母后给我的温暖却时时清晰到难以相忘。 想起曾经在燕国的美好往事,不禁动情,缓缓吹上了一首“醉花阴”,此曲并没有过多的伤感之情,更多的是潺动的悠然之感,恰如身在燕国青山的袅袅白雾之中,让我心醉。 “公主,您瞧!湖对岸有人!”问夏的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箫声。 我随着问夏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远远地看见一袭白衣在他人地护送下匆匆离开。 “他是谁呀?”我悄悄地问着问夏。 “奴婢也不知道,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问夏忧虑地建议着。 “也好,回去吧。”我在问夏地搀扶下转身离开,只是还是偷偷往身后的湖对岸瞥了一眼,不过早已不见那白衣的踪影。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的日子里也过的平静自在,除了常常去落瞳湖畔赏景奏箫,也曾再次见到白衣翩翩离开的背影,不过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除此之外,平日里阿妩倒也经常邀我到她的繁花院里去品茶,在那儿总能听到一些关于王府的故事。 “君澜公主,你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叫阿妩,我是已故的长夫人的庶出妹妹,我原名本是卓子佩,后来我的长姐去了,司夫人说我的名字犯了忌讳,就改叫我为阿妩暗指我不过是个侍妾,不能有登上大雅之堂的名字,不过王爷照样宠我,司夫人又能耐我何?不过啊,我这一生还真是和名字较上劲了,我的长姐叫卓婉曦,只因嫡庶有别,本该叫婉清的我,只能屈居于子佩这个名字,你说讽不讽刺?”她笑着喝了一口玉露珍眉,“司夫人之前不过是和我一般平起平坐的侍妾,当上正室后立刻就把自己的女儿改名为寒歌,为的是继承嫡子之名也是想着让自己的女儿立刻转为嫡出,只是长姐的孩子依然是王府里不可动摇的嫡出公子,即便她的女儿摇身变成了凤凰,庶出就是庶出。” “王府的嫡出公子是谁呀?”我无心的这句问话却让阿妩立刻紧张起来。 “君澜,你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再问起这个嫡出公子,明白吗?”阿妩对着我摇了摇头,“就当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妩立即转变了表情,谈论起另外一个人来。 “今日,宇寒歌也回来了,我才不想见到她呢,和她母亲一样,心计重重!”阿妩又叹了一口气道。“若非当年王爷来府上探望我的长姐,我又怎会待在这个永无天日的深潭之中?”她望了望头顶的那片蓝天,“我若是不嫁进来,一定会得更潇洒、自由!” 我静静地听着阿妩的这番话,忽然觉得她和我有着相似的经历,或许她也是在曾经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那个带给她劫数的男子,而这份宿命何时能了呢?恰如一个梦,梦里的年华转眼匆匆、无声无痕,醒来却又遗留下无限哀思。 “那你为何一定要嫁进来呢?”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她苦笑了笑,“他是襄王爷,我是卓府庶出之女,他的事情由得了我的抉择吗?”话语凝噎,只瞧她的眼角渐渐湿润了。 “君澜今日过来,引起妩夫人伤感了,还请夫人原谅!” “没事、没事,看到那对母女我才是真的要伤感了。”她擦了擦眼角,“王府里我还不如就终日待在这个冰凉的地方呢,至少比她三天两头来找我麻烦要好!” “她很可怕吗?” “你多隄防他们就是,日后渐渐会明白的”阿妩轻蔑地笑了笑,“反正王府上下都知道我和他们水火不容,可惜我势力淡薄,也只好躲着他们。” 讪讪地结束了与阿妩的对话,出她院子时仿佛感觉后背因她凄惨的经历而微微发凉。 ( 无计留春住2 “公主,那位阿妩的话也不能全信,七分真三分假,她也有自己的目的!”问夏一边帮我研着磨一边提醒着我。♀ “这我知道,我只不过比较同情她而已,同身为女子,却不得不相守着一份不情愿的爱情实在可怜。” “公主甚少谈起谈情说爱之事,莫非是有心上人了?”问夏调皮地问着。 “瞎说!我在这里,何曾跟什么男子相处过?”我不理会她的好奇,只是瞧了一眼那浓墨,“研磨的时候都不专心,我可怎么写字?” “那公主在燕国时应该有心上人吧!” “就算有,也是很早的事了,恐怕对方都忘了。”我孤寂地笑了笑,“或许有些感情从来都不属于我。” “公主别这样说。”问夏也不再说话,专心地替我研起磨来。 待我再次停笔,一首诗词跃于纸上,问夏轻轻拿起,念了起来: “寒蝉孤鸣花落尽,寂月皎皎子规啼,良辰美景无人伴,只盼今夕春更来。” “这般伤感的诗还是扔了吧,若是给人看到了少不了闲话。”我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桌子上。 “公主,宇寒歌的侍女涵青来了。”阿绿在门外通报着。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我放下笔,正了正发髻,走出了书房。 “涵青见过君澜公主!”涵青清淡地笑着,对我行着家礼。只瞧她一袭黄栌玄紫罗群,裙身上的茉莉暗纹并没有因为这两种沉稳端庄的色彩显得突兀,反而衬地涵青更加可爱。我暗暗想着,就连寻常的家髻上都簪着一支银花海棠黄玉簪,再看着她那淡淡的孤傲神情,普通的家眷又怎有资格敢这样僭越主仆之级?想来她的主人宇寒歌是该有多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了。 “不知你们家小姐传你来有何事?”我也以同样淡然地表情看着她,静静地问着。 “小姐今日想邀司夫人和公主您一同去她的菱香院中用晚膳,就当是补上上次家宴上的缺席。” “好,我一定前来,先替我谢过你们家小姐。♀”我颔首笑了笑,“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那奴婢先告辞了。”涵青也微微低下了头。 “问夏,送客!” “公主,我瞧着这涵清傲慢的样子,就生气!”问夏回来后,就立刻在我耳边抱怨道,“您让阿绿送她不就好了!” “正是因为她是宇寒歌的人,我才让你去的。”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你看涵清的样子,就知道这位我们即将要面对的大小姐该有多么孤芳自赏了。” “公主,我们气势上可绝对不能输给他们!” “安之若素,处之泰然,你忘了吗?”我狠狠敲了一下问夏的脑壳。 “可是公主,你瞧!刚刚涵清那样!摆明了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问夏一把捂着头顶,一边又急又气地跳着说。 “你若不淡然地面对他们,下场就会和阿妩一样,说不定比她还要惨,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怠慢了我,只是我不得不讲究方法。” “这就是奴婢认识的公主呀!巾帼气概却又温婉沉儒!” “就属你嘴甜,我若是真正的巾帼,又怎会如今对镜梳妆,而该是……….” 我苦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而该是戎马一生,保护着我的燕国才对吧? “问夏,替我好好梳妆吧。” 重新画好了远山黛,点上浅浅的杏粉胭脂,再让问夏用淡淡的留兰香油与玫瑰香膏均匀地梳理在及腰的长发上,味道清香袭人却又不带着一丝腻人的凡俗之气。 没有特意地去梳上一个夺人的发髻,而就让头发自然地垂下,并在一侧插上了一支白玉珍珠墨兰簪,水绿色的轻纱裙上梅花浮纹点缀,一条妃色蜀锦霜花腰袋系于腰间再配上梅花玉佩,一对玉蚕莲花履藏于波纹轻纱之下,并没有过分的出众,可是却是相当清新月兑俗的装扮。 “公主这番打扮可是会让人心动呢!”问夏将一支月白玛瑙镯穿过蚕丝绢套在我的手腕上,“公主就应该每天这样精心打扮!” “我才没有这个功夫去招蜂引蝶呢!”我笑了笑,“今日,不过是为了应酬才会如此。” “奴婢知道,公主心中以素为雅才是女子本色。” “晚膳时,你一定要小心伺候明白吗?” “奴婢明白!” 走进菱香院中,只瞧见一位一身红藤色的女子早已站在门口恭候着我们。 想必那位就是宇寒歌了,我心里暗暗想着,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君澜见过宇小姐!” “哪里哪里!我今日也才是真正见过你呢!”她笑脸盈盈地执起我的手,“回来没多久,倒是听过我父亲说起你好几次,说你是英气中不失柔美,本来我还不相信,今日见到了真人不得不说真如父亲说的一模一样!” “谬赞了,君澜哪里受得起如此的高评呢?” “进来吧,我母亲还未到,我们先聊一聊。” “今日就我们三人一同用晚膳,父亲想必现在在和天子一同用晚膳,哪里顾得上我们呢?” “襄王爷同宇国天子同为手足,留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笑着回答着。 “我父亲虽不再年轻,可是他的妾侍也不少,如今还是有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想要接近我父亲,不过只能封为姬妾,而我的母亲才是王府里最德高望重的女子。” “那是自然,司夫人聪慧能干,也是同为王府带来了福气呀!”我故意装作没有领会宇寒歌前半句话的意思,同她一道称赞着司沁霖。 “不知你今年多大了?如今你住在这里,我们两之间就已姐姐妹妹这样的辈分相称好了。” “我今年年十三,生辰是来年晚春之时,五月二日。” “倒是巧了,我的生辰是二月二日,不过比你大一岁而已。” “寒歌姐姐,不过十四便可替料理王府的一些事情,才气果然不一般!” 话音刚落,司夫人便进来了。 “在门外就听见你们聊得甚欢,我真是开心得不行呢!”司夫人笑着牵过宇寒歌的手,“你回来我也没有好好看过你,在芙蓉国那些天可还顺利吗?” “都好,他们的新茶看上去也不错,想必会有好的收成的。”寒歌执着司沁霖的手,扶着她让她坐在紫檀椅上。 “母亲,你说君澜是不是一个带有傲骨英气却又相当温柔的女子呢?”宇寒歌用着撒娇似的语气问着司沁霖,这时的她完全没有了刚刚那份骄傲的闺秀模样,剩下的只有是想从母亲那里获得无限溺爱的小女孩而已。 触景生情,以前在燕国的我,也是这般对这自己的母后撒娇耍赖,只是如今我的母后却早已魂断,空留君澜徒伤感! “是呀,母亲初见她画像时,就有此感呢。”她温厚地笑着,“好了,别腻歪了,母亲可是很饿呢!” “君澜,你多吃点,今天就我们三人也不必觉得拘束,寒歌这儿的汤可是王府一绝,今日顿的是鹌鹑松茸灵芝煲,你尝尝一定合你的意。” 司沁霖说完便为我盛上了一碗。 “君澜何德何能能劳烦夫人呢?”我立刻低首接过,“多谢夫人!” “又客气了!如今我们就是一家人呀!” “是呀,君澜,我这儿对你可没有什么规矩,你不是王府里的客人,你是王府里的长乐公主呀。”寒歌有意无意地说着,露出的假笑容让我看的脊背直发凉。 “对了,君澜,那位阿妩可邀你去她院子里逛逛了?”宇寒歌讽刺地问着。 “嗯,去过了。” “她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一绣花枕头。”宇寒歌讥笑了一下,“对了,可曾见过王府里的那位……….?” “寒歌,好好吃饭吧。”司沁霖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宇寒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我也没再说话,只是一直淡淡地笑着。 晚膳也算是结束在欢快的谈笑声中,虽然小心翼翼倒也没有过分提防她们母女两的步步紧逼。 “公主,这位宇寒歌的话里明显有其他意思!”问夏提着长夜灯在我旁边不服气地说着。 “我知道,怕我是祸水,勾引襄王爷,她那话里不就是暗指让我不要有这个想法吗?”我轻笑着,“可我不屑!” “对呀,我的公主怎会愿意屈居嫁给他呢?” “只怕阿妩说的没错,这个人要当心。”我寻着光,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只是我根本不想活在这种攻于心计的生活里,我想要的不过是淡泊宁静的生活,所以以后与她少些特别的来往,明白吗?” “问夏,我们这走的路是对的吗?我瞧着眼前在暖暖的烛光下的那一大片竹林,不禁质疑起来。 “公主,我们好像迷路了。” “问夏!你这怎么带路的,王府这么大,谁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问夏带着哭腔地说着。 “你先别说话了!我们先走到里面看看吧,王府虽大,不过想来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们寻着烛光忐忑地往前走着,穿过大片的竹林,忽然一阵大风吹过,烛光随之被此吹灭,只剩下我和问夏傻眼地站在那里。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问夏委屈地哭喊着。 “别急,不会有事的。”我牵住问夏湿漉漉的手,大声地问着: “有人吗?” 问了几声却没有回答。 只听到门外忽然吵杂了起来: “公子!我们刚刚看到有人闯进了您的羽寒院!公子!请允许让我们进来检查一下!” “公主!羽寒院!是羽寒院!”问夏在我耳边急切地小声尖叫起来。 忽然想起了,初来时司沁霖对我说的话,这羽寒院是一步都不能踏入的!否则是要挨板子的!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样一个地方?! “怎么办,公主!” “问夏,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快点!”我立刻拉着问夏想要跑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可是却被一支冰凉、陌生的手给拉住了,只听见他淡淡地说着: “不要说话!” “啊?”在我还没有来及看清他长相时便闻到了一阵香甜的气味而晕了过去,心里却还想着:完了完了,这次要倒大霉了!一瞬后便立即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 无计留春住3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境里,只隐约记得那个男子把我和问夏送回了云澜院,至少早上等我醒来时,我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的,身子也是好好的,显然不是被板子打昏的。♀ “问夏!”我摇醒了在一旁比我睡得更沉的问夏,“问夏,你醒醒!” “公主?我们……这是在哪儿呀?”问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惊讶道,“呀!我们怎么回来的?” “我哪里知道?”我笑了笑,“还好没被人给抓住。” “是呀,好庆幸呢。”问夏大吐了一口气后,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昨晚的事情,别人若是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嗯,奴婢知道怎么回答。” “以后可千万不要出这种岔子了,我们不可能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公子,她们醒了。”向倪在宇寒恭耳边悄悄地说着。 “嗯,知道了。”宇寒恭嘴角淡淡地扬起。 “公子,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向倪担心地问着,“对您、对她会不会………”向倪没再说下去。 “没事的,这王府里又有谁会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呢?”这位一袭白衣少年静静地说着,“更何况她也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问夏,昨晚到底是谁把我们送回来的?”我点燃了一线茶花郁金香香粉,整理着昨晚不连贯的思绪。 “公主,奴婢倒是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男子。” “或许是羽寒院的主人吧。”不知为何心头会突然一暖,这个人似乎让别人都感到畏惧,不过昨日若真的是他,也许并非真如他人口中所说的这般那般,或许有些事情,在当事人心中不过尔尔但是在旁人眼里却是不可饶恕的经历,大概这位主人便是如此的心□□。若是可以前去羽寒院,我是一定要当面道谢的,只是现在的情况下只能就这么带着感激的心而遮掩着过去了。 “可是那院的主人真的会这么好心吗?”问夏怀疑地反问着,“感觉他应该就是上次家宴中不来出席的那个人呀。” “想多了也是无意,不过既然发生在那里,想必主人是一定知道的,就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王府的禁忌你我不是不知。” “嗯,悄悄感谢他们就可以了。” “是呀,至少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很好了。”我淡淡地说着,只是浅浅的萌芽却又再一次在心中萌生。不知为何,会有想要再一次遇见到他的想法,莞尔一笑过后便在心里苦叹,既然都不知道他是谁,又怎能奢求再次不经意的相遇呢? 转眼便到了深秋,午膳时我因贪嘴而多吃了一些荷叶鸡,晚上时就开始一直睡不着了,胃里总觉得腻腻的不消化,昏昏沉沉地下了榻,想来问夏也应该在里屋睡下了,所以并没有想要去打扰她。♀为自己点亮了长夜灯,披上了一件月白薄纱裘皮披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想要去一旁的落瞳湖旁消消食,并独自欣赏这深秋落叶之景。 刚走到湖畔,只听到一阵潺潺的琴声传入耳畔,寻思这悠然的琴声是从何而来,只瞧见一位白衣少年正倚在一颗高大的玉兰树下,独自抚琴、身披寂寞。 我并没有再迈开脚步,只是悄悄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墨黑的夜晚我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而他奏的那首曲子我仿佛在那里听见过,有种似曾相识般温暖的怀念。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那细腻的琴声早已停止,骤然抬眼发现他也在端详着我,只是透过黑夜我并不能琢磨出透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就这样,我们尴尬地盯着彼此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匆忙忙地跑开了湖边。 急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自然也就惊醒了问夏,只瞧她也同我一般急忙地跑进了我的里屋扶着我喘着粗气地靠在榻旁。 “公主,您没事吧?”问夏担心地喂我斟上了一杯水。 “我还好。”我边喝着水边小声地说着,“我刚刚……去了落瞳湖畔,见到了那位白衣少年。” “什么?!”问夏尖叫起来。 “你小声点!”我轻轻掐着她,“是想让全院子里的人都听到吗?” “公主,你只身一人跑到那里干什么?”问夏这才在我耳边小声地问着。 “午膳觉着那荷叶鸡味道不错所以多吃了些,后来就一直不舒服了,睡不着,就到外面去走了走,然后就在湖边无意碰到那位白衣少年在树下弹琴。” “公主,您怎么能这么晚跑出去呢?太危险了,万一那个白衣少年……”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我疲倦地笑了笑,“这么一折腾,倒是倦意上来了,明日早上记得去府上御医那儿,拿些助消化的药来。” “好,奴婢会去的。”问夏扶着我让我躺倒榻上,“那公主好好休息吧。” “问夏,你别走了,陪在这儿和我一起睡吧。”我拍了拍里侧,“好不好?” “好,奴婢陪着您。”问夏也开心地笑着,“我们就像以前在燕国一样。” “是呀。”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步入了梦乡。 大约是昨晚睡得太晚,第二天直到日照三更时,我才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 “公主,您可算醒了,睡得可真久呢。”问夏一边替我梳着妆,一边说着,“那药奴婢也替您煎好了,御医说了配合着早膳用效果比较好。”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奴婢让后厨为您准备了甜粥,那药闻着就苦,更别说是入口了。” “难为你的心细了,知道我最怕苦的东西。” “他们还为您准备了甜豆浆,听说是御赐的黄豆,我们也刚好沾点光。” “你替我谢过他们了吧?” “当然。” “以前在燕国时不时会喝甜豆浆,如今好久没喝了,还到真怀念那个味道呢。”我随手执起一把杨木描金篦子梳着问夏还没顾及到的两边的长发。 “问夏,这王府里到底有几个襄王爷的子嗣呀?” “奴婢也不知,不过至少有两位吧,一位宇寒歌,一位………”问夏顿了顿没再敢说下去。 “我昨日虽没看清那位少年的长相,不过看上去也挺年轻的,既然在王府里,想必也是有身份的人吧。” “公主,您还再想他呀?这给别人发现了,还不知道会说得有多难听呢。”问夏担忧地说着。 “我知道,可是他昨日弹奏的那首曲子,我曾经在燕国听过,莫非……….”我如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没再说下去。 “说不定那首曲子,是从宇国传过去的,也未可知啊,公主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嗯,不想了。”我静静地点了点头,虽然嘴上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一直时时牵挂着。 那人,那曲,会是曾经的那个他吗?会是在我心里那位魂牵梦绕的少年吗? 只是那人又怎么会在宇国的襄王府里和我这般的不期而遇,他又怎会是宇国的人?只怕真的是我多想了而已。 又过了几日,王府上下都在沸沸扬扬地传着祝府的王爷和嫡出公子要来府上作客,就连问夏都会在我耳边时不时地提起这位享誉宇国的祝府公子: “公主,奴婢今日听阿绿他们说这位祝公子可是宇国相传的‘御雪公子’,大家都说是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少年呢!” “这又如何呢?”我淡淡地问着,并没有把这位公子放在心上。 “公主,您就不为自己的将来物色物色一个好人家?” “你倒也真的相信了传言这种不可靠的东西。”我笑着靠在庭院中的那棵白榆树下绣着一个紫玉兰香包。 “公主,可是全府上下都说他是一个温暖谦卑的男子呢!” “以讹传讹,那么多张嘴,不是都会说成是的。” “可是公主,您在这里日后若是没有找到合意的,他们肯定随便把你配个小厮嫁了,那可怎么好?”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再说了这些事情又怎能尤得了我呢?” “所以奴婢希望您可以有机会就去好好把握不是吗?” “还没见到真人呢,谈何机会呢?”我一针一线地小心勾勒着那朵紫玉兰,想起曾经在燕国的点点滴滴不禁笑出了声来。 “公主怎么了?”问夏好奇地问着。 “没事。”我抚模着女敕绿锦绢上的那朵紫玉兰,“以前,那个人给我的玉钗就是玉兰。” “公主您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非常非常怀念有一个人而已。”我拾起一片白榆枯叶,“明日去取些香料来装到这个香包里吧。” “好,奴婢会去的。” “你看,转眼我就要在这里住上快一个多月了,院里的木芙蓉却依然无忧无虑地盛开着。” “公主,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对吧?”问夏缓缓扶着我站了起来,小声地问着。 “或许吧。”我抬头看着远处的那片蓝天,不知是不是因为深秋的原因,让这片天空都染上了些许金色的光。 “君澜公主!”只听得一人急急地呼喊,转身只见是涵青站在我们面前。 “怎么了?”我问道。 “公主,明日祝府王爷和祝公子要来府上做客,并会同襄王爷一同饮茶,还请公主到时候一同前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来相告。”我淡淡地笑着,随即瞥了问夏一眼,问夏立刻接到: “那么让我来送你出去吧。” “谢谢公主,那么奴婢先告辞了。” “公主,看来这位寒歌小姐果然不一般,你看这些事情都是由她身边的涵青来传达的,看见王爷对她多么重视呀!”问夏为我倒上一杯玫瑰露感叹道,“王府里她也算是一位能足够撑得住场面的人了。” “她毕竟是嫡女。”我刚想喝一口闪烁着晶莹的玫瑰露,只瞧到一片飞来的碎石一下从纸窗外极速地飞了进来正巧击中了我手中的那盏玫瑰露。 “什么人!”我立刻跳了起来就想要想冲到门口。 “君澜公主且慢。”只听到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只瞧见透过光线而折射到明纸上的影子看来是位高大的男子。 “你这样莽撞前来,所谓何事?” “公主,我只是替人来传话而已,请您不要惊慌。” “替什么人?”我立即问道。 “请公主务必要小心一些人,一些在王府里的和一些要来王府的。”这个神秘的男子忽略了我的问题直接说起了他的目的。 “我问你,是谁让你来的?”我不顾他的阻拦,直接一个箭步推开了门却发现这位男子早已不见。 “公主!”问夏却抢在我前面关起了门,“公主,您就不怕是陷阱吗?” “若是陷阱还会用这般粗劣的方法吗?” “那公主我们要不要告诉长夫人或者是…….?” “不可!“我赶紧制止了问夏的这个想法,”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的因为我们根本没见到这个人的长相,如果随便说出去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在胡说八道。” “你差阿绿让她再奉一杯玫瑰露来,就说我不小心手滑打碎了这杯,明白吗?”我静静地捡起破碎一地的青瓷片,“至于刚才的那个男子就当是也是没有的事。” “奴婢明白了。”问夏抽出长袖里的丝巾赶忙接过我手中的碎片说着,“怎的能让公主来收拾这些东西呢?还是交给奴婢吧。” “告诉她了吧”少年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向倪,轻声问道。 “是的,我已经这么做了。”向倪低声地回答着。 “只是公子您为何如此在意这位公主呢?” “因为她………….”少年寂寥地一笑后便没再说话,“向倪,带我出去走走吧。” “是。” “公主,先喝一点后厨熬的安神汤压压惊吧,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可大意。” “我知道。”我喝了一口安神汤笑了笑说,“这汤不错。” “后厨说是用松仁、枸杞、和五味定神参加上野鸡炖的,味道一定不一般。” “问夏,那人说要当心王府里的一些人,这些我隐约明白。只是,还要注意即将要来王府的人,会不会说的是………?”我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望着问夏没再敢说下去。 “公主,您不会说的是那位祝府的公子吧?怎么可能呢?别人都说他温良恭谦,特别招人喜欢呢。” “我们没经历过怎知道他到底如何?问夏,你总是不当心。” “公主,可是………您也不能随便相信那个陌生的男子呀。” “我知道,只是祝公子的事情我们也要留神明白吗?” “嗯,奴婢知道了。”问夏不甘心地噘着嘴小声回答着。 “这个男子来的当然莫名其妙,我们也不必太过惊慌,毕竟我们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正了正神色说着,“这里不是皇宫,我们无权无势万事还是要谨慎处理。” “奴婢现在明白公主的意思了。”问夏替我找来了一套堇色蜀绣盘金服说着,“公主,你说过这堇色典雅但上面用了金线勾了边的粉樱却又不失活泼,奴婢觉着这很适合明日的出席呢。” “的确很适合,既不会抢走别人的风头也不失王府的脸面,”我抚模着锦缎上细腻的朵朵樱花说着,“这套长裙原是父皇托绣局的人连夜绣制出来作为我的新春之礼的,只是现在父皇恐怕再也没机会见到我穿上这一身荣华了吧………” 说着说着,我又不觉伤感,眼睛又渐渐地红了起来。 “公主。”问夏叹了一口气立刻执起我的手说着,“都是奴婢不好,拿出这衣服惹公主落泪了。” “没事,你没有错。”我勉强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劫数,我逃不掉的。” ( 无计留春住4 翌日,待我梳好妆后阿绿便在我的门口通报了起来: “公主,刚刚司夫人差人来带话请您梳妆完毕后去大门口同大家一道迎接祝王爷和祝公子。” “好,我这就来。”我定了定团发里的那支象牙半月簪携着问夏一同走了出去,而耳边却一直回响着昨日那位神秘男子说的话: “小心王府里和即将光临王府的人。” 这句话不断地激起我一身的寒栗,他的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让他来传话的人到底什么来历?他为何要来告知一个初入王府一无所知的我?还有我凭什么相信他? 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王府门口,只瞧见司沁霖等人早已站在那里,我走上前去微微低下头说着: “君澜来迟,还望众人见谅。” “哪里的话?离祝府的人来这儿还有一小会儿,王爷也还未到呢。”司沁霖笑着领过我。 “寒歌呀,小时候经常和这位祝公子一起玩,现在长大了倒是没什么来往了当真可惜。”司沁霖牵过寒歌温和地说着。 “我还真想见见如今享誉京城的御雪公子到底有多不同于常人呢!”寒歌指了指头顶上那支倒插的镶金彩花翠玉双头簪说着,“母亲你瞧,这是我前些天让曼卿堂的巧匠连夜做出来的,好不好看?” “很好看,你今日打扮的可甚是出彩呢,可是为了见祝公子而精心装扮了一番的?” “母亲您就别笑我了。”寒歌摇着司沁霖的手说着,“这么多人在呢!” 在我眼里寒歌并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可是只因那粉桃色的芍药百褶长裙再配上她那精美的妆容,今日的她看上去确实比以往更加娇媚可爱些,任何在场的女子都因她太过耀眼的光芒而变得黯淡了起来。 “我瞧着君澜妹妹打扮也甚好,难不成母亲也要说是为了那祝公子?”寒歌牵过我,嘴角的那抹假笑真实到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 “寒歌姐姐过奖了。”我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我一直都很喜欢君澜的装扮呢。”司沁霖正说着,宇重天缓缓走了过来,一行人见到他便立刻行起了家礼。 “王爷,刚才锦绣来传话说祝府的人就快到了。” “好。”宇重天点了点头低沉地答应着。 “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吗?”司沁霖细声问着宇重天。 “没事,别担心。”宇重天淡淡地摇了摇头,只是连我都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许的低落和愤怒。 “你在这里可住的惯吗?”宇重天转过身来关切地问我。 “我很好,劳王爷费心了。♀”我略带微笑的平静地说着。 “那就好,把这里当自己家。”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 宇重天话音刚落,门口的侍卫便隔着大门说着: “祝府的人来了。” 刚说完,大门便被缓缓打开,只瞧见外面庞大的阵仗把王府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心里一边想着若是宇重天出行阵仗恐怕比这个还要盛大,一边同别人一道走了出去。 “襄王爷、司夫人!别来无恙!”一位看上去比宇重天更加历经沧桑的人走了出来。 “祝将军,此行去江南巡视河道还顺利吗?” “挺好,前几天回来处理完府上的琐事就立刻赶过来拜访你了。” 他们之间的谈话家常中却又参杂着朝廷之事,二人之间也没有理应的礼数之分,恐怕此人对着宇重天有着特殊的意义,否则堂堂摄政王宇重天怎会待他客气的如家人一般? “连轩拜见襄王爷、司夫人!”此时另外一位年轻的少年走出了马车,跪拜在宇重天面前。 “连轩呀!快起来吧。”宇重天立刻走上前扶起了他,“祝将军,你的连轩真是比同辈人要懂事许多呢。” “哪里有呢?你的这位女儿才是相当具有能干呢!” “寒歌拜见祝将军。”宇寒歌听到便立刻走了出去,甜甜地对祝将军说着。 “哎呦,你这女儿嘴可真甜。”祝将军笑眯眯地看着她,“连轩,你还记得寒歌吗?” “当然记得。”连轩走上前去对着宇寒歌微微一笑,看到这位祝公子我终于明白为何别人都称赞他了,就连一句最普通的回答里都充满着温柔,难怪天下女子都会为他倾心只怕宇寒歌也不例外。 “连轩哥哥好。”宇寒歌害羞地笑着,看向他的眼里尽是爱慕。 “哎?这位是?”连轩透过人群看到站在一侧的我。 “哦,这位是慕容君澜。”司沁霖走到我面前,“君澜,这位就是祝连轩。” “君澜见过祝公子。”我微微行礼。 “君澜?”祝将军听到我的名字后不禁略带沉思地望着我。 “君澜拜见祝将军。”我走上前去刚想行礼时却被祝将军给拉了起来,“不必了,长乐公主。” 我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笑着说: “君澜见过祝将军。” “连轩哥哥,你不知道君澜曾经是燕国的………”寒歌刚想继续说下去时,却被司沁霖立刻打住,“寒歌,别多话了。♀” “好了,我们先进府吧。”宇重天领着祝将军说着。 这次见面可谓比我刚来王府时拜见宇重天、司沁霖还要胆战心惊,只怕我的身世祝将军了解得一清二楚,而刚刚寒歌的举动也摆明了是想在他人面前讥讽我的来历。 一行人在王府里的竹林穿梭着,我也静静地走在其中,只瞧寒歌正与祝将军说着话时,听到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君澜?” “祝公子。”我抬头看着这位温润如玉、恰如春风般和煦的男子,只瞧他一身天蓝色白隼高飞长袍,隼原是霸气凌威的飞鸟只是配上了天蓝色后却显得相当温顺、安静。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这里很好也已经习惯了。”我淡淡地回答着。 “这里和你曾经的地方相差很多吧。”连轩微笑着看着我,“我曾经去过燕国,那儿的山很美。” “山?”我听到后,不禁喃喃了一声。 “怎么了?”他捕捉到我的自言自语立刻问了起来。 “连轩哥哥!”此时的寒歌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连轩招呼着。 “那我先过去了。”连轩只是笑着快步走到了寒歌的身边陪着她说笑了起来。 “公主,这位祝公子真的很不一般呢!”问夏伏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 是的,的确有别于其他的男子,那双凤眼里似乎永远都含着笑容和承载着无尽的温柔,恰如白雪一般让人觉得清澈、明净,怪不得别人相传他为“御雪公子”。 “祝将军,今日你有幸得以一来,沁霖准备了白牡丹邀请你们一道品尝一下,这是今年早春采摘下来的新鲜芽尖经过沁霖他们家秘传的制茶手艺烘培而成的,味道一定非常清新。” “襄王爷盛情,我和连轩感激不尽!” “听说连轩哥哥在品茶上也有他独自的见解,不知连轩品完我母亲亲手烹制的茶后可有什么评价?” “我想请教夫人,这煮茶的水可是晨露采集而成的?” “正是,不过你如何知道的?” “露水入口甘甜,也正因为如此白牡丹才会带来更加令人回味的味道。”连轩说完后看着我,静静地笑着继续说着。 敏感的宇寒歌似乎捕捉到了刚刚的一切,他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听闻君澜妹妹有一只享誉天下的紫竹箫。那么想必你也一定很精通乐律,今日既然有贵客在场妹妹为何不奏乐一曲呢?” 我听后立刻站了起来本想委婉地拒绝,结果宇重天听到寒歌的这番话后便立刻来了兴趣: “是吗?若是当真如此我也愿意洗耳恭听。” 若是寒歌的要求本来还可以借用各种理由推月兑掉,可若是连宇重天都开口了就让我难以拒绝了。 “君澜并没有过人的乐律天资,还望众人不要太过期待。”我转向问夏尽量去忽略她惊讶的眼神,“去取箫来吧。” “箫声虽好,可是独奏于众人前恐怕也太单调了些。”连轩走到了我身边说着, “若是王府里有琴的话不如让我与她合奏一曲青玉案,你们说可好?” “当然好呀,今日我也真是有福气呢!”宇重天爽朗地笑着说,“祝将军,你的这位儿子很是有才呢!” “多谢王爷称赞,连轩一定会好好表现的。”祝将军低着头谦和地说着。 我虽奏过青玉案却从未与人合奏过此曲,不过此曲用在宴席上是再好不过的,曲调里没有一丝忧伤之感可是独特的却是此曲在欢快中还带着悠扬之感,再加上王府里收藏的飞泉琴独特的音色和连轩成熟的琴法把整个曲子烘托得格外空灵,只是我却牢牢记着从前的那个少年说过那句话: “只有真心奏出的乐律才可以慰借人心。” 连轩虽拥有着非同一般的琴技,可是这首曲子却并没有真正打动我,琴声与箫声的虽融合地天衣无缝只是这首曲却不能做到让人念念不忘。 “连轩公子,在琴术上的造诣果然厉害,君澜敬佩不已!”我微微低首称赞着他道。 “哪里哪里,王府里飞泉琴音色极好才会如此呢!更何况君澜公主所奏的箫曲才算是天下一绝呢!”连轩对我抱拳已是佩服,“若是有机会,还希望君澜公主可以传授些箫艺予我呢。” “是呀!君澜,这首曲子里你和连轩都很让我惊讶呢,居然可以将青玉案合奏的如此唯妙,也堪称绝世了!”宇重天拍着手赞赏道,“以后连轩若是有机会就常来府上坐坐和君澜切磋切磋技艺,那我们也都有耳福了!” “那是自然,王爷若是随时想听了,连轩一定不会推辞!” “连轩哥哥好技艺!以后来的时候顺便也要教教我如何弹琴,我都不会呢!”宇寒歌提起绣有香荚蒾的手绢娇羞地遮掩着说道。 “早知君澜才情甚好,今日也算有机会得以亲闻了。”司沁霖微微笑着,“王府里一直收着一直冰玉箫,都说箫声可以与你的紫竹箫一比,如今这冰玉箫也算找到了良人,我这就让锦绣取来赠予你。” “夫人盛情,君澜是在不敢接受!”我立刻跪了下来,“冰玉箫太过名贵,若是赏予君澜未免太可惜了。” “没事,这冰玉箫在王府里收着也是收着,如今若是可以交由你也算不枉费了它,你就收着吧。”宇重天接过司沁霖话音继续说着。 “那…….君澜感激不已!” “哇!公主,这冰玉箫也太精致了吧!”问夏小心地抚模着那通透的白玉箫面感叹着。 “这箫我在燕国时就有所耳闻却不知居然在这里,恐怕这王府里的宝贝可谓是不计其数吧。”我轻轻从问夏手中取过冰玉箫用绢段将冰玉箫慢慢地包裹好。 “你再看看那位祝连轩弹奏的飞泉琴,那可是十余年前齐国的圣通皇后亲手所制的,因为其音色独具温劲,才会在齐国战败后导致其余国家纷纷争抢,理应说这种宝物应该是保存在皇宫里供天子欣赏的,可见宇王爷在宇国拥有多少威望呀。”我虽笑着说着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丝隐约的担忧,难道宇国的天子真的不把宇王爷当作一种威胁吗?宇王爷既是皇子也是摄政王,甚至是可以随时掌握皇权的人,天子真的不害怕这种人吗?若是来日王府里惨遭灭门,那么我的命运恐怕……. “公主想什么呢?奴婢看您盯着那盆金钱松好一会儿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立刻回过神来,“我就是看这盆金钱松打理的不错,可是你在修理着的?” “是呀,奴婢时常修剪着呢。对了,公主,您和连轩公子合奏的这曲青玉案真的是非常动听呢,公主箫艺甚高而祝公子琴技居然比我想的还要好呢。” “那祝府里出来的多半是习武的,祝连轩公子可以做到如此已经非常厉害了。” “平时看惯了宇寒歌那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想她居然对这位祝公子有着那般儿女情长的心思呢,瞧她那………”问夏刚想说下去,便立即被我制止: “够了,既然看出来了就放在心里,她都不在意你也不需要太当回事。” “可公主您别忘了,她是如何想用您的身份取笑您的!” “我知道,恐怕她在饮茶间那番让我表演的想法都带着用意的,此人不得不当心!” “是呀,公主哪日给她钻到什么空子,我们就要倒霉了肯定是死咬着不放呢!” “知道传言和真相的区别了吧,曾经听说过宇寒歌如何贤惠能干,年纪轻轻就帮着母亲持家,只是真正的宇寒歌还不知要有多凌厉呢。” “是呀,奴婢也算终于明白公主为何一直说传言不可信的原因了,不过祝公子对公主您确实非常谦和有礼呢!奴婢看着他和您说话里眼里都是带着笑的。” “他看向寒歌时也是同样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而不同的却是他说过他去过燕国,见过那里的山,那他会是我心中的那个他吗?只是此事早已几年过去,即便真的是记忆也早就模糊了吧,更何况那人也会弹琴,只是那人的琴声却让我时时牢记,生怕哪日相忘得一干二净,悲伤的却是我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又何来再次相见呢?只是他留给我的玉兰簪我却小心地保存在我最宝贵的红木盒里,若是还能相遇多希望他可以见到我带上他的这支玉簪而回忆起从前的一切。 但愿你从未相忘,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再次相遇。 ( 故穿庭树作飞花2 浅浅睡了几个时辰,不知有什么东西一直绞在心头十分的难受,翻来覆去后我擦去了眼角未干的泪痕,于是便想去到外面走走散散心。想来阿绿和问夏也都睡下了,我也不愿打扰他们,便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悄悄走出了寂静无声的院子。 早春的夜晚都带着丝丝的暖风,可当我再次想起下午的遭遇时,心头总是拔凉拔凉的,好不痛快。 不知不觉走到了落瞳湖畔,落瞳湖没有月湖的仙气也没有迷人的梅花点缀,有的是不常被人修剪的杂树百草,静谧悠然,在这里我仿佛觉着自己置身于燕国的丛山,静静地在湖畔走着,回想着在王府的这几个月,不知怎的悲从中来,便开口轻念着一首诗道: “飞花残雪无处归,寒天西风不曾离,梦久缠榻从未临,雨铃清脆刹心头!” 语音未落,只听一旁有人轻声接到: “你是打算悲伤地活上一辈子吗?” 我猛地回头,只瞧见宇寒恭倚坐在一棵大树旁,讥笑着看着我。 “你!”我看着他讽刺的表情,下午从宇寒歌那儿受的气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你知道些什么!” “哦?”他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我,“那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看,看看和我知道的一不一样。” “告诉你?这王府里还有谁可相信?”我不理会他,刚想转过头去径直了向前走却不想被他一把抓住。 “你松手!男女授受不亲!” “你告诉我,我再松手,你若是不相信我,明早你立刻就告诉司沁霖去,我任凭你处置!”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的怒气,“你把我想的和他们一样吗?” “我被宇寒歌禁食,只因为我偶遇到了祝连轩。”我淡淡地看着他说着,“知道了?满意了吧!” 他的手缓缓地从我手臂上滑落,我本以为我的那句话会再次冲撞到他,却只看到他反而对我微微一笑道: “来,你先别恼,坐这儿慢慢说。”他温柔地拍了拍一旁的空地意思我坐到他身旁,表情和动作恰如那年我在燕山遇见的那位少年。 我也二话不说地坐到他身旁,可是片刻后又沉默不语。♀ “全王府都知道这件事了,你不说也罢。”他冷静地说着,“只是委屈你了,一定饿坏了吧?” “嗯。”我点了点头,“王府里都是向着她的,也只得听一不二了。” “恐怕我会是那个例外。”他放声笑道,“吃吧,我带了些糯米松糕给你。” 说完,他便把一个用荷叶包着的小包裹亮在了我眼前,“足够可以填肚子了。” 我欣喜地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接过,可是感激之余却又有着担心: “可是这样,你不会受罚吗?” “受罚?”他再次爽朗一笑,“我不都说了我不在乎了吗?” 我也没在说什么,打开了荷叶包便吃起了那软糯的松糕。 “宇寒歌就是如此,当仁不让,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和她有关的人和事。”他看着大快朵颐的我严肃地说着。 “我只是气不过,我不会抢走她的一切,她何必这么放心不下?” “她害怕失去,因为这一切都不曾真正属于她。”寒恭摇了摇头,“不过,你更要留心的是祝连轩。” “为何?” “或许你和他的偶遇在他眼里并不是巧合。” “你怎么知道的?” “这王府里,你不得不处处留心。”他冷冷地说着,而细心的我却注意到他的手一直紧握着藏在一旁,似乎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你若以后还是睡不着,可以来这儿找我。”他温柔地笑着可眉头却紧皱着,只是不同于上次的病态,这次的他眉间透出更多的是担心与懊恼。 “你不会晚上一直都坐在这儿吧?”我出神地望着他的侧脸,愈发觉得他恰如那位隐藏于青山的那位少年。 “有时候,会吧。”他疑惑地回答着,“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我转过头去淡淡地说着,“只觉得你很像从前的一位故人。” “故人?” “以前在燕国遇见的,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我笑了笑,“对了,我听阿绿说,过年时,你的羽寒院最终还是挂上了五彩灯了?” “虽然不免了些俗气,可是我也不愿让人失望。♀” “是呀,宇王爷一定很高兴。” “他?我不在乎。”他哼了一声,“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他,更不是为了整个王府。” “你何必这么说?”我惊讶地看着他,“宇王爷一定是在乎你的,你为何这么想?” “在乎我?”他冷眼看着面前静静的湖面,“君澜,有些事你很快就明白了。” 微风阵阵,一阵倦意袭来,我刚想靠在树旁小憩一下时,便听到他再次说着: “若是累了,就回去吧,待会儿身边侍婢起夜了若是找不到你,可就不好了。” “王府里的事,不是我不想明白,而是我不想去明白,不过还是多谢你的糯米松糕,雪中送炭之情,君澜没齿难忘!那我先告辞了!”我站了起来,忽然觉得在告诉他我的委屈后一身轻松,他对我淡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着我可以随时离开,迷人的笑容融化在阵阵春风里。 我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着,只瞧着他一直定定地看着我好似在目送着我的背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消失于我眼中。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即将快要踏入此生最美好的年华,即使往后的日子从未真正的平静过,尽管如此我心中的那朵玉兰花却正开始悄悄地盛开。 就如寒恭所说,过了几日王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宇寒歌罚我之事,就连阿妩都来看望我,打听着此事。 “君澜呀,那宇寒歌有特别过分吗?”阿妩凑在我耳边神秘地问着,“我刚进来时,还听到有奴婢在那儿窃窃议论此事呢。” “我知道,院子里的这些人整日都是巴巴地等着风波呢。”我无奈地笑了笑,“宇寒歌还能如何呢?若是罚我能让她消气,我也就认命了。” “你也真是太好欺负了,无缘无故就因为祝连轩被她禁断了吃食,你也不去和宇王爷去说说?或者告诉司夫人也好啊。” “他们是宇寒歌的父母,怎会把我一个外人的抱怨放在心上,再说了,宇寒歌也是料到了如此,所以才会这样对我的。”我安静地说着,“也就是一天,我到也算还好,只是可怜了那些跟着我受罚的奴婢们了。” “你呀,总是好说话的………”阿妩刚想接着往下说时,便听到门口有人来报: “宇王爷到!” “你瞧,说曹操曹操到!君澜,这事就全交给我吧。”阿妩对我机灵地一笑后,拉着我一同行起了家礼。 “王爷好!” “都起来吧。”宇重天笑呵呵地说着,“不想你也在啊,阿妩。” “是呀,王爷。”阿妩立刻娇媚地笑着,赶忙站到了宇重天身边,“我来陪君澜妹妹说说话,以免她在这院子里闷得慌!” “听说你招惹寒歌了?”宇重天微微弯子,关切地问着,“还因此而饿肚子了?” “没有的事,王府里总有一些人听风就是雨,所以以讹传讹,到最后人人都相信是真的了。”我刚忙否认道。 “王爷,君澜是好性子,可是这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寒歌惩罚君澜之事呢?”阿妩紧扣住宇重天的手缓缓摇着撒娇道,“君澜只是不想让王爷您担心而已!” “君澜呀,我是寒歌的父亲,如今你来到了我的王府,你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我赏罚分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王爷,此事上君澜也实在无辜,平白无故就受了一肚子的委屈,王爷这回一定要替君澜做主呀。”阿妩不顾我的辩解继续在一旁煽动着。 “多谢王爷、妩夫人的好意,只是此事早已过去,我也不会因此而怨恨寒歌,毕竟在她眼里确实是我有错在先,那么既然如此做错了就该挨罚,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所以你们也确实不必再追究什么,日后君澜若是又遇不便,一定会即时相告于大家的。” “寒歌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宇重天语重心长地拍了我几下,“我也会劝劝她,你和连轩偶遇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王爷有心了,不过日后我也一定会更加照顾寒歌的心情,毕竟谁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 “那好,既然你不在意,我也就放心了,那我们先回去了。”宇重天说完便对着阿妩温柔地笑道: “我陪你回繁花院。” “妾身今日让后厨做了牡丹核桃饼,王爷可喜欢?” “当然喜欢了,等下让人包点送给君澜吧。”说罢,阿妩接着道: “君澜,等下我就差人送来,这牡丹核桃饼可是王府的一绝,不尝一尝当真可惜。” “多谢王爷,多谢夫人。” “好,那我们先走了。”宇重天牵着阿妩漫步离开了我的院子。 阳光照射下的他们,身姿款款,渐行渐远的影子里透出的是让人向往的爱情。 即便阿妩再怎么不情愿嫁给这个王府,有这般一个疼爱她的人也确实足矣,该舍弃的都尽数舍去,才会留下的最美的如今。 花渐落,心未老,君无瑕,愿相知。 不知是否因为寒歌惩罚我一事的波及,连轩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造访过我,而此事也因为在王府里渐渐传开的连轩与寒歌的婚约而平息了下去。 “真是一波未平却一波又起不是吗?”寒恭一边调理着琴音,一边静静地问着我。 “在我眼里,他们的婚约是迟早的事情吧,也没有多么惊讶。”我在长夜灯的照射下端详着寒恭手中的琴,好奇道: “王府里宝贝奇多,不知你这琴又有什么来历呢?”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琴,在世人眼里并不是什么世间宝物。” “怎会?只有这样的东西,才更有怀念的意义。”我隐约能看到些浮于表面的流水断纹,“这琴恐怕有些年头了吧?” “是的,这是我母亲从前带来的陪嫁,而我母亲年幼时曾在琴尾上刻下‘独幽’二子,所以姑且就叫独幽琴吧。”他伏在琴边细细斟酌着每一个琴音,柔和的神色里渗透着对此琴无限的爱护。 他的母亲?是阿妩的嫡出长姐吗?是那位已故的王府长夫人吗?那他会是那位阿妩不许我提起的王府嫡子吗?我正想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首熟悉的曲调。 “这是什么曲子?子夜歌吗?”我琢磨着一直响彻在脑海里不曾遗忘的曲调,不敢相信地问着他。 “你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他好奇地反问着。 “以前在燕国听到过的,从前的点点滴滴如今好像历历在目。” “这曲子是从前的慕容李显皇帝看见大雁南飞时,即兴所创,曲调悠然至极,才会相传至今。”寒恭随意拨动着琴弦,“你会弹琴吗?” “有位故人曾教过我一些,真巧,那位故人也会弹子夜歌,他还会各种各样的曲子,我那时年幼无知,还曾称呼他是仙子,因为在燕国皇宫里的乐师是从来不会弹奏这些山间之乐的。” “是吗?”他宣泄在琴弦上的手指忽然猛然地颤抖了一下,琴弦因为他猛然的失神而发出了一丝刺耳的颤音。 ( 故穿庭树作飞花3 “寒恭?”我惊讶地望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的声音似乎逐渐黯淡了下去,“琴弦断了而已。” 虽是夜晚,可我还是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因为断了的弦而被割出一道血口子。 “还说没事?”我抽出随身带着的手绢,刚想替他包上,结果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去,只瞧一个强壮的男子挡在了我身旁。 “向倪,你先下去。”寒恭淡淡地说着。 “公子。”向倪冰冷的声音让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我必须保护您。” 我本以为寒恭一向冷静的回答已是无比寒冷,却不想向倪的回答更让我觉得害怕。 “这不是大事,先下去吧。”寒恭略带焦躁的声音在夜空里清脆地回荡。 “是。”向倪说完后便又再次消失在我眼前。 我惊讶地看着他的矫健的身手,颤抖着问: “他又是谁呀?” “我的侍卫,你不必担心。”他静静地看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的鲜血,苦笑着: “就连琴弦都不愿留下!” “什么话?”我着急地看着他,“手拿来,我先帮你包好吧。” 只是他并没有任何的举动,愣愣地坐在那儿,仿佛像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一般。 我叹了一口气,便自顾自地拿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那道血口子紧紧地包扎了起来。 “你为何要说连琴弦都不愿留下呢?”一边包扎着一边静静地问他。 “我的母亲应该很愿看到她留给我的琴沦落至此吧。” “琴弦自断,并不是你的错,你这又是何必?”我倒也没多想,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无需自责不已,更要爱惜自己呀。” “你还说我呢,你这难道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他看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忽然猛地凑到了我脸庞在我耳边顽皮地问着: “那这次又该如何赔不是呢?” “你胡说什么!”我忽然觉得脸颊猛地烧红了起来,不过想到夜色可以遮住我这般狼狈的样子,我就悄悄松了口气。♀ “逗逗你玩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平常好看上千倍。”他立刻转到了一边,“成日里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这可怎么好?” “你怎么知道我平日里是什么样子?”我不服气地质问着他。 “有时候……总…会见到的。”沉默良久,我却等到一个结结巴巴、一个不同于一贯冷静的他的回答。 “罢了。”我瞥过头去,看着面前这片安静祥和的落瞳湖,夜色极美,一弯月牙倒映在湖面之上,恰如偷龙转凤,天地颠倒,竟让我不知明月究竟来自何方。 我自顾自地倒在了身旁的草地上,喃喃着: “若是能在这儿小憩一会儿,真是妙哉!” “你快起来,想像上次一样在卧病不起吗?”他严厉地对我喝令着。 “就睡一会儿,到时候你记得喊醒我好了…….”说完,我便闭上了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如水的琴声,而我也在这些回忆里渐入梦境。 再次睁眼时,天刚微亮,我早已躺在了自己的榻上,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发现榻上还盖着一件黑貂披风,上面还带着依稀的松木香气,我抚模着那柔软的貂毛,想必一定是寒恭留下的,想起昨晚也一定是他把沉睡在落瞳湖畔的我送回来时脸又不禁烧得通红。 “寒恭。”我蜷缩在他的那件宽大的披风下,嗅着那属于他的清新香气,享受着不被常人所理解的温暖。 过了几天,暖春渐渐到来,问夏也跑来传话告诉我,寒歌和连轩邀我到长安京城上的清霄楼一同用午膳。 “公主,倒是也巧了,居然会你们三个同去呢。”问夏一边盘着我的长发,一边挑选着最适合我的发簪。 “我觉得这红玛瑙木槿步摇不错,就用这个吧。”我笑着把这支在前些日子刚得到的步摇递给了问夏。 “这样的午膳最好不过,既不生嫌隙也会和和气气的。” 说完我便看了看铜镜中整齐的高髻称赞着: “你真是越来越手巧了,这高髻梳得可真好。” “多谢公主赞赏。”问夏将步摇轻轻插入黑发中,“这红玛瑙步摇真好看,公主真是好眼光。” “既然步摇抢眼,就穿那套水云合欢锦带服吧。” “好,这样的装扮一定不会盖过那位骄傲的大小姐的风头的。” “你也总算明白些事理了,我若是不让着宇寒歌,她又怎会轻易地放过我呢?”我随意地笑了笑,“既然是为了礼数,有些事情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当我赶到清霄楼时,也刚好碰上了连轩和寒歌的从马车上下来。 “连轩公子、寒歌姐姐好。”我走上前去,温和地招呼着。 “君澜!”寒歌走上前来,看似极其亲密地挽住我,“正巧,在这儿就遇上了。” “君澜妹妹,上次之事是我有错,在这儿给你说声对不起了。”寒歌婉转地说着,“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怎会?”我也同样莞尔一笑地回答着,“你这么做,肯定也有自己的道理,如此想来,也算是有我的错在里面吧。” “这些事我们也就不提了,好在连轩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人,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说完寒歌便立刻松开我,粘到连轩身边,单纯的笑容里满是幸福。 即使再多刺的玫瑰也会为最美好的时节而绽放,寒歌虽然刁蛮,是因为她只把自己最娇女敕的模样为连轩一人而盛开。 “君澜近来可好?”连轩似乎并没有在乎身旁依偎着的寒歌,依旧温柔地问着我。 “劳烦连轩公子牵挂,我很好。”我静静地回答着。 “君澜虽然在这儿住了有段时间了,却还是要麻烦你多多照顾着她,千万别再欺负了她,知道了吗?”连轩伏下头,语气既温柔又严肃。 “我知道了,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寒歌不服气地撅起嘴,“都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了,什么事不都得听你的吗?” 我们边这样说笑着,走近了清霄楼。 “这儿的梅子糟蟹、酿烧蚝最为特色,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那蚝可是今早鲜捞上来的,味道极其鲜美。”寒歌一边介绍着一边忙不迭地为连轩夹着各式各样的菜,“王府从不缺山珍海味,只是我母亲不爱吃海产,所以后厨也不经常做,今日得空出来,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你别光顾着给我,自己也要多吃点,还有我刚才说的话可是又忘了?”连轩敲了敲桌子,提醒着寒歌。 “好,我知道了。”寒歌转头对着我假意笑着,“君澜,你好生吃着,别拘束了自己。” 我虽吃的并不拘谨,却一直不敢抬头去看连轩的眼睛,他虽照看着寒歌,可他的眼睛却从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眼神中的暧昧不言而喻,为了避免寒歌再次地怀疑,尴尬的我只好不停地小酌着一旁的松子酿,直到后来回府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喝了太多的松子酿了。 “公主,您到底喝了多少松子酿呀?”问夏一边小心地扶着我,一边不安地问着。 “没多少,就几小杯而已。”我挥了挥手,“这难得一喝,觉着这味道真是不错。” “公主呀,您就是这样,总是让人不放心。”问夏抬着醉醺醺的我,吃力地在竹林间走着。 “陪我去外面走走,我想吹吹风。”我胡乱地说着心中的想法,“我还想见一个人!” “什么人?”问夏惊讶地问着。 “你带我去把箫拿来,兴致来了,真是想做上一曲儿!” “公主,您时真的喝大了,如何作曲呀?”问夏在我耳畔叹着气,“奴婢带您回去,先好好歇着,喝点醒酒汤,等酒醒了,我们再出来好不好?” “我不要!”我一下甩开问夏的搀扶,“我就要你现在取来!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起!”说完我便一**赖在地上任凭问夏怎么劝拉都没有用。 “好好好,奴婢这就取来,公主您在这儿等着。”问夏拗不过我,无可奈何地跑开了。 不知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让我觉得时间变得格外难以打发。 “我想见!想见寒恭!”我坐在竹林里嚷嚷着,“我想听他的子夜歌!” 安静的竹林里因为我的声音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回响,只是躁动过后,仍只剩下一个迷失于酒中的我,靠着模糊的意识模索着走到了羽寒院,悄悄推开大门,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而司夫人之前厉声的叮嘱也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啊!”而我一下脚没站稳,连门槛还未过便一个跟头栽倒在了院中。 接着便听到了急急的脚步声快步向我走来。 “君澜!”寒恭一把扶起了我,“你怎么醉成这样?”他焦急的神色和不安的声音瞬间让我觉得无比的心安,大笑一声道: “我就是微醉而已!微醉!”可我一个踉跄又没站稳,拽着他的衣角和他一同跌坐在地上,而他却依然用力圈住了不安分的我,将我揽入他的怀中。 “别动。”他略带怒气地加大了拥住我的力道说着,“醉成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微醉?” “你松开!好难受!”我想努力推开的他紧环着我的手臂,可却没想到最后一点力气也被用之殆尽。 “你还真不让人省心!自己喝醉了在这儿发酒疯,我好心帮你,你还如此?”他果真渐渐松开了我,“我这就把你交给司夫人去,家规处置!” “不要……”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甚至还如一只小猫般使劲地往他怀里钻着,“我已经好久没有被父皇这样抱着了。” 半晌,他才再次轻轻抱住了我,淡淡地说着: “我让向倪来,带你回去。” “你别动!”我说完便呜咽了起来,“自从来了这里,再也没有人能这样抱着我,安慰着我,哄我入睡了。” “你真是醉得不清。”过了半晌,头顶上方才出现一声无奈的叹息,“我不走,你先睡会儿吧。”而他就如从前的父皇一般,轻拍着我哄我入眠。 “花清雅堂,竹间松汐,月下留影,人去无踪。”他哼唱着燕国的名曲“浣溪沙”,纯净的歌声里没有半点的尘世之气,恰如那位青山的仙子。 “似雪留香,天地……绽放……”我接着他唱到一半的“浣溪沙”继续道,只是声音越来越虚无缥缈,最终轻浮到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 杏花微雨湿轻绡1 或许因为醉酒的关系,我睡的无比香甜,只是迷糊之中依然感受到有人一直守在我身边替我拭去泪痕,替我不停地掖好被子,一刻不停歇地照看着我,大概只有问夏或者阿绿如今会这般对我了吧。 只是再当我睁眼,却看到了是寒恭守在我榻边的身影。 “寒恭?”我猛地起身,“你怎么在这?” 松子酿后劲极大,我虽觉着自己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可昏沉之劲却未从头脑中真正地散去,猛地起身后酒劲一下子直冲脑顶,让我一时支撑不住,一下子差点从榻上摔下去。 “君澜!”寒恭一个健步赶来,立刻扶住了我。 “别乱动,你酒还未醒。”他缓缓坐在榻边,把我搭在他怀里,“来,这是蜂蜜水,你多喝点吧。” 我也没再说话,就着他的手便大口喝了起来。 “可我这到底是在哪?”我四处环绕了一下,这并非是我的房间,里头的一切都和我房间的摆设迥然相异,就连寻常的闺中妆台都没有!莫非……我现在身处于寒恭的房间?一个男子的房间?!一阵惊讶之余,透过窗户才发现天色渐晚,这般长时间的和问夏走散,她一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再说我居然只身待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房间!!还是寒恭的院子!!长夫人若是发现了,我的下场一定是家规伺候!更何况王府里也一定会因为此事而议论纷纷!我越想便越是一身冷汗,慌忙甩开寒恭扶着我的手,立刻从榻上跳了下去。 “君澜!”他瞪着我,“你这个样子,是想去哪?” “我必须回去,我怎能待在这儿?”我颤抖着指着这个房间,“这个是非之地?!” “我好心照料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照看醉如烂泥的你?”他生气的将装有蜂蜜水的白瓷碗“哐”地搁在了一旁,厉色道: “你自己闯进来撒酒疯一通不说,还来赖我说我的不是?” “你!”我指着他,“那你把我送回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留在这儿?” “君澜!你别得寸进尺!”他皱着眉,漂亮的五官都因为怒色而变得微微扭曲,“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来了这儿后,赖着不走的?还让我抱着你不许动,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我指了指自己烧得透红的脸,“真的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你当时喝醉了………”不想寒恭说着说着,脸也红了起来,“我哪里知道你会醉成那样!” “那你当时把我送回去,这些事不都解决了?”我瞪着他,“犯得着听一个醉鬼的话吗?” “你!”他豁然起身指着我冲着门冷声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也不想再踏入这里半步!”我刚推开门就要往外走,却没想到向倪忽然站在了门口。♀ “公子,司夫人带着一行人过来了。” “什么?”寒恭脸上有那么一刻的失色,只是很快就被他一贯的冷静匆忙掩盖了过去,“把君澜带下去!”寒恭严厉地对向倪命令道,“没有我的告知,不许带她出来。” 可是当他侧头对着我时,声音却褪去了之前的怒气,柔声地说着: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寒恭……”我望了望门外,欲言又止,“这样恐怕……若是被发现了……” “不会的,有向倪在。”寒恭对向倪微微点了点头,“带她去那里。” “是。”向倪静静地接着命令,话音刚落便带着我赶忙从里屋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而我刚出去,便听到了院门被急匆匆推开的声音,而我正被向倪迅速地带到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一条暗道之中,极速的光线变化而让我看不清任何的东西,我一时害怕到紧抓着向倪不肯前进。 “公主无须害怕,等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敢。”我急得浑身发抖,“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不好?” “公主,鄙人会夜行术,请公主放心跟着鄙人就可以了。” “真的?” “是的,公主不必担心。♀”向倪沉稳的回答,让我不再那般害怕,深吸一口气后跟着向倪稳健的步伐快速向前走着。 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对话,似乎是司沁霖的声音: “寒恭,好久未见。” “不知夫人今日到来,有何吩咐?”寒恭的声音就如平常一般,虽然清洌可是却无比有力,气势上绝不亚于司沁霖半分。 “君澜公主身边的奴婢来报,说君澜公主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她,唯独就差你这儿了,所以必须来此搜查。” “我这儿,还有人敢来吗?”寒恭冷冷地笑着,“司夫人,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寒恭…”我听到此番对话,心底的悲伤渐渐蔓延了上来,寒恭一直都生活在一个让人害怕而被遗忘的地方吗? 若是被司夫人发现了藏身在地道的我,那么所有人都要跟着一同倒霉,寒恭何必替我承担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刚想开口让向倪停下时,便听到外面传来宇寒歌决断的指令: “给我进去搜!” “若是你觉得搜查一遍,能让心头快活,那请自便吧。”寒恭淡淡地说着。 “你不必生气,我们也是急于君澜公主的安危,所以不得不这么做。”司沁霖好言相劝着,“寒歌,你为何要这般无礼?” “无礼?”寒歌放声笑着,“我也是这个家的嫡女,难道不可以吗?” 心底的悲凉尽数袭来,且不论嫡庶尊卑,寒恭本应得到最起码的长子之尊,即便是从前身为庶出的寒歌摇身变成了嫡女,可是如今的寒歌对寒恭却是十分的不恭不敬,如此放肆的僭越,就连司沁霖都无可奈何。 “向倪。”我悄悄问着他,“宇寒歌对寒恭一贯如此吗?” “公子从未上心过。”向倪只是冷冷地回了我这一句话而已。 头顶上方骚动了好一会儿,不时能听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与嘈杂的交谈声,我望了望暗无天日的地道,才开始不禁疑惑:这儿怎会有地道?无论是谁下的令,大动干戈在所难免,既然是巨大的建造,怎会无人知晓此地?寒恭究竟是谁?他究竟有着多少的秘密?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寒恭在上方说着: “向倪。”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向倪带着走了出来。 “没事了。”寒恭对我微微地笑着,“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君澜给寒恭添麻烦了。”我愧疚地低下了头,“多谢寒恭公子再次出手相救,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不必,你以后自己小心!”他微微垂下头细细看了我一眼,“怎么又哭了?可是向倪欺负你了?” “没有,向倪很好。”我赶忙擦干了泪水,“君澜只是觉得愧对于寒恭公子而已。” “你不必自责,他们一贯如此。” “君澜回去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我静静转身,“君澜不愿让公子为难。” “君澜!”寒恭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冰冷的掌心居然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温热,或刚刚的他也同我一样紧张害怕吧? 我错愕地回头瞪着他,本想狠狠甩开可是居然连一丝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我让向倪送你回去。”沉默片刻他才苦涩地说道,而他的手终究还是渐渐从我的手腕上不甘心地滑落。 “公子不必如此,如今王府上下都在寻我,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奉人伴我左右…”我低沉地说完,刚想扭头离开,却听到身后依然响起了他不依不饶地吩咐: “向倪,送君澜回云澜院,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你!”我立即回头正想与他争执一番时,却早已看不见了他的踪影。 不过,寒恭所谓的“多虑”并不是不无道理,天色渐晚,王府虽有长夜灯照明,只是一个女子独自走在王府里不免让人觉得担心,不过每当我微微侧头看见向倪正安静地走在我一侧时,感激中的心安总让我觉得无比的幸运。 “多谢你,记得回去时见到寒恭再次替我谢谢他。”我站在云澜院门口,静静地对向倪说着。 “是。”向倪简单的答复,似乎干脆到直接掐断了我即将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那……你可以回去了。”我清了清嗓子后,尴尬地说着。 “向倪告退。”说毕,向倪便一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中,我虽想尽量捕捉他的踪迹,只是他身手实在太过迅速,再加上着漆黑的夜晚,我果真什么都没看到。 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才发现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我庆幸着幸好向倪敏捷,否则若是被众人看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想到这儿就让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君澜你可算回来了!”眼尖的寒歌一下子就看到了我,“这么长时间你可是去哪里了?” 司沁霖听到了寒歌的呼喊,立刻走上前来,挽住我关切地问着: “君澜,你没事吧?找遍王府上下都不见你踪影,大家都很担心你!” “君澜给大家惹麻烦了。”我说完便刚想跪下来,只是被司沁霖一把拉住,“哪里的话?你是王府里的一员,我们怎能不放在心上呢?你无需自责,我们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君澜在午膳之时,觉着那松子酿味道不错,贪嘴喝多了些,回来时与问夏在王府里走散,之后醉倒在竹园里,昏昏沉沉地睡到天黑才醒……”我说着便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越说越小,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气起来。 “无妨,你回来就好了,这本也不是大事,这样听起来,倒觉得君澜愈发的可爱了!”司沁霖和蔼地拍了拍我的头,“既然如此,你就回屋再次好好歇息着吧,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众人为了寻君澜而筋疲力竭,更应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君澜愧对不已!” “哪里的话?君澜妹妹能无事回来就好了,你这样回来,我们才能安心休憩呀。”寒歌甜甜地说着,只是突然话锋一转尖锐地问着: “妹妹当真只是觉得松子酿味道极好,才会贪杯的吗?” 我心中“咯噔”地揪了一下,莫非寒歌是觉得我因为连轩而借酒消愁? “宇小姐,我们家公主今日一定十分疲惫…”问夏意识到了气氛的古怪,本想替我圆滑地把话接下去,却被我立刻生硬地打断: “是呀,那酒的味道香甜甘醇,入口极为顺滑,才会让我留恋不已的,改日我一定要再次造访清霄楼的。”我憨笑着回答,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般的镇定自若。 ( 杏花微雨湿轻绡2 悬着的心始终都没有落下即便阿绿跑过来,告诉我一行人已经走远,而等我换下那套水云合欢锦带服时,才发现它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被问夏小心地扶着,依靠在了榻上,回想着一天所经历的波澜起伏,这是我第一次说谎,从前在燕国,我永远都是父母捧在掌心的、什么都不需要发愁的长乐公主,只是如今在王府,说错一句话可能都会让我跌入万丈深渊,司沁霖和宇寒歌会相信我说的话吗?他们真的认为我只是在竹林里酣睡了一觉而已吗?他们真的会相信我的醉酒不是为了连轩吗?他们的心,无底到让我无法看透。 还有寒恭,他对我又是何必?他为什么要为了我而说谎?他为什么选择保护了我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他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 正想着,问夏走了过来,轻声地问着: “公主,后厨给您准备了安生汤,奴婢还让他们特地加些蜂蜜进去…….” “嗯,先放着吧。”我疲倦地点点头,“我现在也不想喝这些。” “公主,奴婢本是不想惊动司夫人和宇寒歌的,是因为奴婢实在找了您半天也迟迟未见踪影,所以奴婢才会如此的…….”问夏胆怯地试探着我,只瞧她眉头紧皱,眼睛悄悄地透过睫毛小心地偷瞄着我,这些年她的那些微小的细节倒是一点没改变,记得从前她不小心打碎了父皇送我的琉璃瓷瓶时,她也是这样怯怯地打探着我的,不过最终我还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母后罚了她二十大板。 “放心,我不会罚你板子的。”我笑了笑,“这种时候,去找他们确实是明智之举。” “公主,您以后要是要一个人单独去哪里,也可以事先和奴婢说一声,也好让奴婢不必担心。” “好,即便我再次喝醉了,也会一定告知问夏的。”我顽皮地说着,“你不必担心,我能找到回来的路的呀。” “不过,说来也怪,阿绿就死活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公主您,她说您一定会安全回来的,让我不要去麻烦司夫人。”问夏一边替我用玫瑰颜膏敷着脸,一边不解地说着。 “哦?看来有时候阿绿比你要了解我呢。” “公主!”问夏一时间又急了起来,“奴婢是害怕阿绿不安好心,才会想赶紧去告知司夫人的。♀” “我知道,阿绿怎会知道我无事呢…?”我不在意地自言自语着,是呀,阿绿为何劝慰问夏不要担心我呢?她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呢?莫非阿绿看见了我闯进了羽寒院?若是看到了,她怎会不去告知问夏或者司夫人呢?若说我院子里都是司夫人或者宇寒歌的眼线,我一点都不会惊讶,只是若真为他们的眼线,那今日他们又怎会轻易地离开羽寒院?难不成阿绿是寒恭的人?只有如此,她才会阻止问夏去寻司夫人前来帮忙吧? 可是……我想到这儿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寒恭怎会如此多心呢?或许只是我想多了而已,又或许我该好好留心一下阿绿了。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问夏提我扶好了靠枕,“折腾了一整天,公主一定也累坏了吧?” “你为了寻我,也一定很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我对她温柔地笑着,“不必担心我。” 那晚,我一夜无眠,倚靠在榻上,回想着寒恭,想起他对我生气的样子、温柔地笑着时的眼神、司沁霖突然来临时对我的担心,就连最后对我的挽留都带着不放心,他的一言一行和那位青山“仙子”出奇的相似,而当年的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得以遇见那位“仙子”的,就如刚来这里的我也是不小心闯入了他的羽寒院,之后便再也没有停止住想再次见到他的那颗心了。 只是这次,我不愿再给寒恭带来任何的麻烦与困扰了,若是这样下去,王府里的人迟早会发现我和他的这些秘密,到时……我的命运,寒恭的命运还会像现在一样轻松无忧吗? 寒恭,或许我对你的感情,只能到此为止了,忍住不见,才是最好的想念。 日子似乎因为我对一切的逃避,而一天一天沉寂下去,直到一天连轩忽然来院中找我。 “君澜。”连轩站在迟迟未开的垂丝海棠下柔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连轩公子。”我不安地走过去,“公子都是即将有家室的人了,怎敢随便来造访君澜呢?” “什么话?”连轩不在乎地反问着我,“难道我来看你是多么不得人理解的事情吗?还是寒歌又……?” “没有的事。♀”我赶忙敷衍着摇了摇头,“只是连轩公子已和寒歌有了婚约,这样只身来探望我,恐怕有损连轩公子的名誉。” “你何必要把自己贬低成市井女子呢?”连轩说完便黯淡地叹息着,“更何况我和寒歌的婚约,不过都是长辈们的意思。” 我看着他失望的神色,不禁心中微动,立刻关切道: “你难道不喜欢寒歌吗?” “君澜,比其她我更想…….”连轩看着我欲言又止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我看到他那般伤心的神色,心有不忍。 “君澜,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他忽然抬眼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君澜……比起寒歌……” “连轩公子!”我略带惊慌地恳求他,“请连轩公子切勿再向我提起这件事情,无论你对寒歌如何,寒歌对你的一定是真挚的,即便………”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可是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连轩一把抓住我的手,“君澜,可是我没有办法违抗他们的意愿!” “连轩公子!”我抗拒地往后退缩着,可是他的悲伤却让我不忍忽视。 “君澜,我多希望你可以选择有我的长安。” “连轩公子,恕君澜…….”在我刚想说出后半句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生硬地打断了我们。 “祝连轩。” 我仓惶抬头,发现寒恭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冷眼看着我和连轩之间的纠缠。 “寒恭!”我趁连轩失神时,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急忙跑到寒恭身后。 “宇寒恭?我都有多久未见到你了?”连轩渐渐恢复了平静,丝毫不显惊讶地问着。 “十年了吧。”寒恭也以同样冷静的声音回应着。 “那你今日来找君澜又是为何事呢?” “啊……”我慌张地替寒恭圆场道: “寒恭今日来教我弹琴,我们之前约好了的。” “哦?”连轩略带失意的叹了口气道:“君澜,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那连轩公子慢走…”我终于等到了他的这句话,不禁赶忙送了一口气。 待连轩离开后,我立刻又瞪向寒恭: “你怎么来了?” “你不来了,只好我来找你了。”寒恭淡淡地说完,自顾自地坐在了石凳上,“若是我再不来,说不定你就和连轩私定终身了,真是不巧,搅了你们的一春幽梦。” “宇寒恭!”我恶狠狠地指着他,“你不许胡说!连轩是即将要娶寒歌的人!” “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只是可惜你了。”他云淡风轻地讽刺着,修长的眉毛轻挑于眉骨上,显得十分得桀骜不驯。 “我告诉你!我慕容君澜!不愿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祝连轩,你别胡思乱想了,今天这事情若是给宇寒歌知道,她会放过我吗?” “我记得之前就提醒过你,要小心这些人,你听进去过吗?” “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这些了!”我提高了嗓音,尖锐地质问着他。 “算了”他忽然黯声了下去,“就当没有的事。” “难道……?”我再次瞪圆了眼睛指着他,“难道是之前不惜打飞瓷杯的那次?……那人该不会是向倪吧?” “你说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别这样,不礼貌。” “你让向倪那样对我,更不礼貌!”我刚想挣月兑开来,可是他却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里,“那和上次你闯进我院子,一番撒泼比呢?” 我刚想推开他的怀抱,可他却被抱得更紧。 “寒恭!你给我适可而止!”我大叫着,“别怪我告诉司夫人去!” “你去啊。”他说完收起他眼里透着的淡笑,转瞬变成回了平常冰冷的姿态,淡然地说着: “倒霉的人最终只会是你,你若是想好了,就去吧。”话毕,他便轻轻推开了我,一脸无赖地冷笑着对我说道。 我错愕地看着他,不曾想到只是想借着那件事威胁一下他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脸又是一阵羞红,便月兑口而出道: “你那件披风,我不还了!” “无妨,那你的那条木兰丝巾,我也收着了。” “丝巾换披风”我嗤笑着,“我也不算亏。” “你喜欢木兰?” “是呀,因为一位故人才会喜欢的。” “故人?同一位故人吗?” “我干什么告诉你,他是谁呀?”我凑近了看着他那潋滟的目光,“尽管你和他很相似,可是他比你好多了!” “是吗?那若是这样,会是谁更好些呢?”在他说完后,他便搂过我的头,吻上了我的唇。 而我,竟惊呆在了那么一刻,不敢动弹,只感受着他静静地吻着我,悄无声息地夺取了我一世的初吻。 只待我再反应过来,他早已结束了这一仓促的深吻,淡笑着端详着不知所措的我。 “宇寒恭!!!!!!!!!!!你!!!!!!!!!!!”我语无伦次地道,“你!!!!” “我?我怎么了?”他爽朗地笑着,明媚的笑容融合在春日烂漫的日光里,把他显得比之前更加秀美英俊了。 我在一旁喘着粗气一时哽咽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哆嗦着白了他一眼后,一声不吭地赶忙跑开了。 也不知在屋里坐了多久,才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窗去,才发现寒恭早已不在,我这才走到镜前,想着寒恭刚才给我的炙热的那一吻,慞惶到让我措手不及,却如烙印一般生生印在了我的唇上,我的初吻!!!居然被一个这样的男子夺去!而我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寒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而当我想到了他在那个强吻后格外开心的笑容,便一怒之下把妆台前的东西一起掀到了地上。 抄起剪子,刚想把他留给我的披风给剪个粉碎时,问夏冲了进来,她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再看到我哭红的双眼,愣愣地问着: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问夏!”我丢下手中的剪子和披风,便一把抱住了她,再次大哭道。 “公主?”问夏看到我般难过的样子,声音也不禁哽咽了起来,“可是有人欺负公主了?奴婢这就替您…….” “没事。”我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 “那公主可是想家了?”问夏轻拍着我,安慰着。 “应该是吧………”我擦干了眼泪,轻声说着: “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吩咐后厨给我做一些来吧。” “好,奴婢让阿绿去吩咐。”问夏一边收拾着一地的零零碎碎,一边说着,“奴婢留下来,整理妆台。” “呀!公主,这支玉兰木赞真是好看,公主怎么从来不戴出示人呢?”问夏说完便把那支簪子示于我的眼前。 ( 第17章 罗袜凌波波不定1 “连…连轩公子?”我错愕地看着一袭青衣的连轩,“君澜竟居然不知在这儿碰到公子…….” “君澜。”连轩进一步走向我,“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 “不是这样的。”我慌张地往人群里退了一步,“连轩公子有寒歌陪伴……当然……” 我结巴地说着,颤抖的身子冷汗连连。 “你就这么怕我吗?”连轩猛地上前一步,略带粗鲁地搂过我,“君澜,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连轩公子,有些人、有些事,我碰不得,比如你……”我推拒着连轩的靠近,不停地把自己的目光扫向惊呆的问夏,示意着她赶紧去寻人带我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会有胆量去认识宇寒恭呢?”他在我耳边柔声地厮磨着,“因为他,而远离我,是这样吗?” “连轩公子!”我刚卯足了劲,正想着要甩给他一个耳光时,他却猛地抱住了我,几步轻功便轻巧地凌驾于人群之上,虽是眨眼的功夫,可他那几脚腾步却也足以吸引住所有在场众人的目光。 “哎呀!你快看!这是谁呀?”议论纷纷的人们,立刻上前凑近了看着站在舞台上的我和连轩。 “哟?这不是御雪公子吗?”有些眼尖的人,立刻认出了连轩来,“那旁边这个女孩,想必就是宇府大小姐宇寒歌了!” 人头激烈地攒动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再这样下下去一定会找来王府里的人上前观望,说不定就连宇寒歌恐怕都会被吸引过来,若是她看到…… 想到这儿,我便小声地哀求着连轩道: “连轩公子,求你放了我吧。” “这般能与你独处的大好机会,我怎能白费呢?”说完他便一把松开我,随着远处悠扬的音乐,带着勉强的我,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跳上了一曲“比翼双飞”。 而被他牢牢牵着的我,就连他稍稍使出的半分力气都挣月兑不得,只能无奈地被他如同木偶般牵引着,或许在他人眼里,我们是天造良缘,可是谁都不会在意到:那个在连轩强迫下几乎要扭曲的我。 寒恭?寒恭!你在哪里?此刻的我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寒恭的名字,渴望着寒恭如同上次一般,出来为我解围,渴望着他温柔的步步紧逼,只是这次,他或许真的帮不了我了。 “美人月下,潇湘情愫,比翼今朝,连理红尘!”连轩一边拉着我同舞,一边好似对着我,又好似冲着人群说着,“原来你,就是我今生想要执手的良人!” “你放手!”我在他怀里拼了命地挣扎着,“我是长乐公主,岂容你放肆?” “长乐公主?”他坏笑着在我耳边邪魅地说着,“寒恭不在,自然能容我放肆了。”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一身黑衣突然腾空而来,硬生生地隔断在了我和连轩的面前。 “向倪?”我欣喜地问着,“向倪?是你吗?” “公主,鄙人来迟,还望公主见谅。”向倪微微侧头,对我低沉地说着。 此时台下,仿佛就如炸开了锅一般,再次哄声讨论了起来: “我的妈呀!这人又是谁呀?” “不会有人要和御雪公子抢宇家大小姐吧,那可真是找死呀!” “你可都听见了?你这样来,不是在自找麻烦吗?”连轩冷笑质问着向倪,“还不赶紧让开?” “恕鄙人不尊了!”向倪说完后,便一把抱起了再次没有反应过来的我,“祝公子,后会无期!” 话落,向倪便带着我,一个蹬脚便踏入了黑夜之中,而在向倪身后的我,只瞧见连轩蓄势待发的身姿和他最后一声不甘心的: “站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向倪才带我回到了云澜院。 “寒恭呢?”直到我站稳后,向倪才敢缓缓松开他那搂着我的强壮的臂膀。 “回公主,公子还在羽寒院,为了避免他人怀疑,他不能前来。” “我知道了。”我疲倦地点了点头,“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他。” “公主不必谢鄙人,鄙人只是为了公子而已。” “那……那你赶紧回去吧。” “鄙人告退。” 刚进院子,阿绿便立刻跑上前来,不安地扶住我问道: “公主没事吧?我听问夏说…….” “我还好,问夏在哪?”我紧张地说着,“她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奴婢不知…….” “这就不好办了,若是给王府其他人知道……”我咬着牙恨恨地说着,“去把她立刻找来!” “是!”阿绿说完后,便一路跑了出去。 在里屋踱步的那半个小时里,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阿绿一去后也没了消息,寒恭也不能过来,此刻的我一个人不安地待在这个让我感到冰冷的地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觉得是宇寒歌一行人的前来,虽是初夏,可是手心里渗出的冷汗却从未断过。 连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让天下皆知我的存在?即便你不愿放过我,也请放过你自己,也请为深爱着你的寒歌着想一下! 而此时耳边再次响起很久之前,向倪带给我的忠告: “请公主小心一些即将要来王府的人。”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寒恭这句话里的真正的意思,他是要我小心连轩!可之前的我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现在想来,真是懊悔不已,不过寒恭又是如何知道要我去隄防连轩的呢?那时的我们还素不相识呀? 正想着,阿绿牵着问夏,急急忙忙地闯进了里屋。 “公主!”问夏一见着我,便跪了下来。 “问夏?你去哪里了?”我赶忙扶起她,“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 “没有,奴婢没有!”问夏连连摇头,“只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宇寒歌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我无助地跌坐在了地上,“那我岂不是要……?” “公主别怕!”阿绿走到我了身边,小心地拉起我,“公主若是有个什么,祝公子也别想好过!” “我们能怎样?他们不会对连轩公子如何的!” “公主,您放心,如果真有个万一,奴婢敢保证祝公子难逃此劫!”阿绿坚定地说着,“所以公主别慌,更何况,宇寒歌不是还没有查到吗?” “是呀!”问夏听到了阿绿的话,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希望,“公主先好好睡上一觉吧,今晚就不要担心多虑了!” 或许是过度惊吓的原因,那夜的我确实是无比的劳累,倒在榻上后,便立刻睡着了。 睡梦之际,好似感觉着有人坐在一侧,轻抚着我的脸庞,那细腻的触感,似乎是只有寒恭才会留下的。 只是待我再眨眼,却早已是天亮,而榻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是随之想了想,也是,寒恭怎会过来呢?或许只是我太过思念他罢了。 可是即便我再怎么牵挂他,他也有他不能过来的苦衷吧,就从昨日他那复杂的眼神中,就能猜测到他有多少的艰辛与不易了。 可是这些包袱,究竟从何而来呢? “公主!”问夏清脆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我内心的沉寂。 “怎么了?”看到问夏,此时的我才想起昨日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寒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公主,寒歌说抓到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了!” “你说什么?!” “是的,她说那个女子乔装成她的样子,才会让连轩误认为那人是她的!”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问夏,“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多出了一个替罪羊了呢?” “公主!”此时,阿绿也跑到了我的榻边,“奴婢去打听过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昨日被宇寒歌一怒之下,打死了。” “那个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呀!”泪水一瞬间洒出了我的眼眶,“那个女孩替我死了呀!” “公主!”阿绿一把牵住我,“很多事情,也是公主奈何不了的,若是没有这个女孩,那死的就是公主了呀!” “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去害人,也从未想过要让谁为我而死!如今这个女孩的孤魂又怎会轻易原谅我呢?” “公主,这并不是您的错!”问夏在一旁苦苦劝慰着我,“公主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吗?公主无需自责。” “是呀,公主。就算有错,也是那祝公子的错,如今风波一过,公主千万不可太过忧思,否则让他人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 “你们等下陪我去趟灵岩寺吧,这个女孩的冤魂,我不能坐视不管。”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着。”阿绿说完,便退了下去。 “问夏,去给我找身素衣来。” “公主,您这么做,给王府里的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女孩为我而死,我怎能寝食安乐?” “公主,此事不是您的错呀!” “我说过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找连轩的麻烦,而我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无辜的女孩竟为此而命丧黄泉!”我深叹道。 “公主,奴婢可是听说那连轩公子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他怎会有反应!”我一掌气愤地拍在榻上,“他还何德何能称得上是‘御雪公子’?这般的人居然还被天下人称作温润如玉!天下人真是瞎了眼!” “公主息怒阿!”问夏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揉着手心,安慰道: “公主,您经常告诉奴婢,凡事多想无益,公主,此事只能这样了!” ( 第18章 罗袜凌波波不定2 “这个阿绿也真是的,怎么备个马车,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问夏不耐烦地朝窗外探了探,“都让我们等这么久了。” 我寻着她的目光,也朝外面看了看,想起从前对阿绿留有的怀疑,心里不免担心了起来。 “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看看。” “公主,还是让奴婢去吧。”问夏说着,便站了起来。 “无妨,我也有事要问她。”我笑了笑,便轻轻拦住了问夏,“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我便匆匆走了出去。 急急忙忙跑到了后院,却没有发现任何阿绿的踪影,平日里若是我要出去,她都是在这儿备好了马车候着我的,可是现在的后院里,除了其余几个忙碌的侍婢外,我什么都没见到。 “公主。”一个叫敏儿的侍婢看到了我,便走上前来小心地询问着: “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可见到阿绿了?” “奴婢之前在后厨那儿看到她了,公主是找她有事吗?” “我正寻她为我煎药呢。”我看着敏儿试探的眼神中透着精光,便立刻随口说了一个理由蒙混了过去,“那我再去后厨找找吧。” 阿绿若是回去了,问夏也一定会来通知我的,只怕阿绿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那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后厨那块儿,只瞧着有两个背影正站在不远处,悄悄地走向前,躲在一棵高大的榕树旁,试图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向倪,公子最近情况不太好,是吗?”从语气上听来,似乎是阿绿的声音,而她口中说的“向倪”恐怕就是寒恭的近身侍卫了,可阿绿说的“公子最近情况不太好”又是什么意思?是寒恭出了什么事了吗? “公子还好,他只是让我告诉你,好好照顾公主。” “这是自然,我会的,让他放心,不过他也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 “你在这儿待这么久,他们会怀疑的。” “可是你连公子近日身子到底如何,都不肯告诉我,我怎么能放心离开?”阿绿扯着向倪的长袖,“那药公子还有在天天服用吗?” 服药?身子?从阿绿关切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寒恭的留恋,只是寒恭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难不成是病了吗?可是阿绿怎么又说是天天服用呢? “阿绿,你该回去了。”向倪轻轻放下阿绿紧抓在长袖的双手,略带为难地叹了口气。 我看到向倪的这个样子,一个不小心没忍住,便笑了出来,向倪在我面前一贯是冰冷如霜的,一直都以“公主”之称,称呼着我,如今一声“阿绿”足以流露出他们深厚的关系了,向倪是寒恭的人,既然阿绿可以如此与向倪对话,那十有**都是寒恭的人了。 “什么人?”只是我轻微的笑声依然没有逃过向倪敏锐的耳朵,只瞧他开始警惕地搜寻着四周。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着躲在哪里迟早也会被发现,想着便自己从榕树旁走了出去,冷声问道: “是打算对我动手吗?” “公主!”阿绿惊讶地看着我,便立刻跪了下来。 “向倪!”我指着同样也失了神的向倪,“不许走!” “公主!”向倪听后,也立刻跪了下来,“鄙人有错!还望公主不要惩罚阿绿。”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把抓住阿绿,“你是寒恭派来的?” “公主息怒!奴婢………”阿绿带着哭腔请求着我。 “你跟我回去。”我用力地把阿绿拉了起来,随后对着向倪冷冷道: “寒恭那儿,你知道如何交代。” 说完,我便拽着阿绿离开了向倪。 “阿绿!”一无所知的问夏看到我们回到里屋后,便立刻出口责怪着: “阿绿,你干什么去了?我们……” “问夏。”我抬起手,打断了问夏,“你一肚子的苦水,等我问完她,你再吐也不迟。” “好。”问夏看着我严肃的表情,便立刻合上了嘴。 “说!你是不是寒恭的人?” “是的。”阿绿看着我阴沉沉的脸色,说完便跪了下来。 “公主?寒恭是谁呀?”在一旁的问夏忍不住,还是插起话来。 “你若是还想待在这儿,最好不要再说话了。”我抬头瞪着问夏,“明白了吗?” “是。”问夏看向我的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与慌张。 “王府之大,你若是随便想找个人做替罪羊,也不是未尝不可,你如何能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寒恭的人呢?”我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还不实话实说!” “回公主,奴婢真的是公子派来的人!奴婢不敢期满公主!”阿绿听后,便立刻泣声道。 “是吗?可是这个王府里,眼线如此众多,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公主!”阿绿磕着头哀求着,“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公子,想必公子现在一定在落瞳湖畔!” “你跟我来!”我再次拉起阿绿,“我们现在就去落瞳湖。” “公主!那奴婢怎么办呀!”问夏在一旁委屈地试探着。 “你也过来。”我叹了一口气,“不许声张,明白吗?” “是。”问夏拼命地点着头,随即紧紧跟在我和阿绿身后。 其实,我并非恼于阿绿的身份,我早猜到了她和寒恭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只是生气寒恭都不把这件事情告知于我,并且……并且……阿绿一定喜欢着寒恭…想到这里,一阵浓浓的醋意,便涌上了心头。 “寒恭!”我气冲冲地走到寒恭的面前,“我今天把你的好阿绿给带来了!” 寒恭停止了手中的奏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好阿绿?”寒恭不禁笑了出来,“我就说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醋味儿了呢,原来是这样啊。” “你说!她!到底是不是你的人?”我指着阿绿,“那一口一声公子,叫得可亲热了!” “阿绿,解释一下吧?”寒恭收起笑容,冷冷地看向阿绿。 “公子,奴婢有错,奴婢有背公子的期望…….”阿绿边说,边跪了下来。 “起来说话,我没有让奴婢随随便便就跪下的规矩。”寒恭抬眼了,看了问夏一眼,“你的问夏也来了?” “嗯,有错吗?”我倔强地顶起嘴来,“你的阿绿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而我和问夏却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就是要让她来见一见!” “无妨,既然是你的心月复,留在这儿也不碍事。”寒恭温柔地笑了笑,“阿绿,继续吧。” 阿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声地踌躇道: “奴婢拉着向倪,多问了几句关于您的,所以公主才….才听到的。” “这些,向倪都告诉我了,只是你怎么会惹君澜如此生气呢?” “奴婢也不知……”阿绿胆怯地偷瞄了我一眼,“奴婢还望公主息怒!” “向倪,把他们都先带走。”寒恭悠然地对向倪说着,“我有话要对君澜说。” “把我也给带走吧,我不想听。”我说完便刚想拉着问夏离开,结果寒恭却抢先一步抓住我道: “你留下!” “不要!”我一怒之下,重重甩开他的手,却没想到他居然“啊”地叫了出来。 “寒恭!”我慌张地回头,只瞧他剑眉微皱,脸上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所笼罩,我一下松开了问夏的手,赶忙跑向他,在和向倪同时扶助他的那一刻,我才看清他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寒恭!”我担心地失了声,“你没事吧?” “向倪!带他们下去!”寒恭喘着粗气,艰辛地对着向倪说着一字一句。 “公主!”依然一头雾水的问夏,还刚想跑到我身边时,却被阿绿一掌击中了穴道,而昏了过去。 “问夏!”我惊讶地看着阿绿矫健的身手,立刻怒气冲冲道: “你若是敢对问夏如何,我惟你是问!” “君澜,你放心吧,他们不会的。”此时的寒恭早已调整好了呼吸,温润地嗓音犹如从前一般祥和温暖。 “寒恭,你刚刚没事吧?”我心疼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我是不是真的打到你了?” “没有。”他顺势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只是要寻个法子把你留下来啊。” “原来是这样?那我走了。”我不领情地抽回手,刚想站起来,“你有阿绿,要我干什么?” “君澜!”他一把按住我,“你就为这件事而生气?” “你为什么要让她待在我身边?”我不解地问道,“一开始就算好了吗?” “君澜!我从未想要算计过你!” “我当然不是介意这个,我只是……”说着,我便害羞地低下了头,“算了,和你也说不清,不过也多谢你的好意,我不会打发她走的…….以免少了她和你接触的机会。” “你就在恼这个?”他静静地搂住我,“我若是对她有意,又怎会让她来照顾你?” “我哪里知道,她今天关心你的样子,连我看到了都觉得自愧不如。” “她从小侍奉我,这样嘘寒问暖一下,也是常事。”寒恭轻拍着我的肩,“想不到,我居然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坛十几年的老陈醋了。” “你说我是什么?”我不悦地看着他,“十几年的…什么?” “君澜,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你愿为我而吃醋,也算是我的福气吧,再说……” “再说什么?” “昨晚某人和另一个男子跳舞,我都还没生气呢。” “我是被逼迫的!你以为我想吗?”我说到这里便流下了泪来,“因为这个,有个无辜的女孩都为我而死了!” “君澜!”他叹了一口气后,便立刻抹去我的泪水,“我早告诉过你,让你提防他,你可曾放在心上过?” ( 第19章 罗袜凌波波不定3 “这话你都说了不止一次了…….” “我若是说一次你就能记住,那也没有这一次了。”寒恭无奈地叹道: “君澜,我知道你自责,可是木已成舟,你也无法回头,你更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件事情上。” “我知道,可是我………”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他一把揽我入怀,“想必你今日着素衣,也是为了那个女孩吧。” “是呀,本想着今日去灵岩寺的,这不,就这样被耽搁了,寒恭,作为赔罪,你陪我去好不好?” “君澜………”沉默半晌,寒恭才缓缓开口,“我不能。” “为什么?” “君澜,若是我……并不是你眼中看到的这么好,你会怎么办?”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话?”我担忧地问着,又忽然想起之前阿绿说过的话,寒恭,你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顽疾在身,才会如此瞒着我的? “没什么…”他淡淡说着,“到时候,若是接受不了,就弃我而去吧。” “寒恭?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君澜,我不愿让你为难。”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呀,何必瞒着?”我垂下头,“我还正想问你,近日身子如何呢?” “近日很好,多谢长乐公主关心。” “别打岔!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问你。” “都说了,阿绿不过是放心不下而已。” “那她也说了,你在天天服药。” “是吗?我怎么记得她并没有这么说呀。” “你!”我指着他,“好!不愿告诉我,那我走了!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我再过来!” “君澜!君澜!”撇下他急急地呼喊,我扭过头,大步走了回去。 君澜,等我告诉你的那天,或许我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走到半路,才觉着自己或许做得真有些太过火了点,正担心着寒恭会不会因此而生气时,却发现自己早已站在了云澜院门前。 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屋里,才发现阿绿一人站在一旁等待着我。 “问夏呢?” “问夏还在睡着,估计一会儿就会醒了。” “是吗?”我牵过阿绿的手,亲切地问着: “跟着寒恭多久了?” “奴婢六岁起就跟着公子了,如今已经有十一年了。” “那你怎么愿意来我这儿的?” “是公子让奴婢来的。” “若是不情愿,我可以让你回去。”我唏嘘着,“省得你终日为你家公子悬心。” “公主,奴婢虽是赴公子之命而来,可是奴婢也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阿绿说完便跪了下来,“公主待人就如同公子一般,虽严格却谦顺,奴婢很乐意照顾公主。” “阿绿,我不会为难你,若是想走了,就直接离开,我也不会怪你,向倪虽好,可他身边也需要一个贴心的人照顾……” “若是公子只视公主为贴心之人,那该怎么办呢?” “我?”我勉强地笑了笑,“他连他的苦衷都瞒着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被称作是他的‘贴心之人’呢?” 阿绿略带惊慌地看着我,“公主,公子从未有瞒过你什么。” “你瞧,我就说主仆同心吧!” “公主,阿绿不敢撒谎,公子确实很好……” “罢了。”我挥了挥手,“对了,想必你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吧?” “奴婢只是略会一点罢了,没有向倪厉害。” “向倪是男子,那么你就好比我曾梦想过的巾帼,英姿飒爽,使得一身好功夫。” “公主谬赞了,奴婢没有这么好。” “若是有机会,就在我面前露两手吧。”我拍了拍阿绿,“等会儿,问夏醒来,我们再一起去灵岩寺,好不好?” “好的,奴婢很是乐意!” 只是醒来后的问夏一直围在我身边,不停地询问着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闹得我想静心去一趟灵岩寺的心思都没有了,索性在屋里直接为那个无辜的女孩上了一炷香。 “公主,你真的选择相信他们吗?”问夏带着怨气地问道。 “有何不可呢?寒恭,可是曾经救过我们的人,你应该记得,上次我们误闯到他的院子时,是他帮我们逃过一劫的。” “公主,可这不代表他会是好人阿……” “问夏……….”我踌躇着开口,最终还是收回了本要冲出口的话,沉思后只简单地说出了五个字: “不会有事的。” “那即便如此,公主都没有立刻告诉奴婢到底怎么回事!”问夏扶在我膝头上,委屈道: “还瞒了这么久!” “我若是告诉你,你别到时候又一心急,就告诉司夫人去了!”我敲着问夏的脑门,“那时,就没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冲动了!公主也应该完全相信奴婢,才是呀!”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我温柔地扶起问夏,“以后我若是有什么麻烦了,你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阿绿,明白了吗?” “奴婢记住了!”问夏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去给我准备些苦丁茶来吧,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天都觉着病殃殃的,好没精神。” “夏天里喝点苦丁茶也是好的,奴婢这就去!” 我看着窗台上依然吐着新鲜芳香的栀子花,想起今日寒恭话语中刻意的躲闪,就不免多了几声叹息,寒恭到底在遮掩些什么?想起他说的那句: “君澜,我若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你又该怎么做……?” 寒恭,你真的舍得,让我弃你而去吗?即使你舍得,恐怕我都舍不得! 残花惘然绝,君临悄无声,相思遥无期,忆兮非比惜! 伴随着苦丁茶残留下的丝丝苦味,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在月下拨弄着栀子花,一直坐到了天明。 心中堵着的气,即便阿绿在我身边劝了好几日,可那气还是未真正消下去,直到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散着步,无意中听到侍婢们的窃窃私语,才知道寒恭最近似乎在王府里格外的活跃。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鲜少出来的大公子,今日要陪某个王府里的小姐一同去起骑马呢!” “是吗?你是说那位宇寒恭吗?他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又知道呢?当年的事情,扑朔迷离,这其中的真相哪是你我就可以随意猜测的?” “也是,不过那位大公子也算是位仙风道骨的少年,当真是他人口中的千年一遇呀!” “管他千年不千年,又不是让你遇见,就别瞎操心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眉飞色舞的谈话,随转头对阿绿道: “你去把他们打发走,告诉他们别在我院子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说罢,我便甩袖离去。 过了一会儿,阿绿含着笑走进了屋,柔声说着: “公主,他们说再也不敢了。” “阿绿,寒恭和什么人出去了?” “奴婢也不清楚,听说是赵府里的庶女。” “庶女?”我皱起眉,“寒恭可是嫡子,这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公主,王府里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阿绿替我轻摇着蚕丝扇,“您也不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公子……” “好了,你和问夏带我去外面逛一逛吧。”我无奈地打断了阿绿,“听说,花月楼的冰镇莲子羹不错,陪我去尝尝吧。”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着……”阿绿闻声愣了一下后,才缓缓答道。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这些日子里,我天天都要喝上两大碗的蜜水莲子羹,只怕是因为心里太苦,吃什么都觉得是甜的。 寻了一身对襟浅蓝薄纱莲花襦群,长发在热腻的夏日里被问夏高高盘于头顶,随手执起一把仙鹤临水扇便出了府。 刚到花月楼前,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说着: “寒恭!我们去花月楼可好?” 我匆忙回头,只瞧见,一位娇艳的女子正坐在马上,笑问着面若冰霜的寒恭。 “若是赵小姐想去,我可以让向倪陪你去。”寒恭定定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我,痴痴地说着,眼里透出的愣神,在那一刻仿佛可以让世间万物瞬间沧桑。 “寒恭?”赵小姐俏皮地撅起嘴来,“寒恭,你看什么呢?”说完,她便伸手摇了摇寒恭洁白的长袖,“都不理我了?” 说罢,她便顺着寒恭的目光朝我这里望去,而我见事不对,便立刻回过头去,赶忙用圆扇遮住脸,匆忙往前走去。 “那个人!你给我站住!”赵小姐冲着我的背影,大声喝令着,引得行人停下脚步,纷纷回头望着我。 “公主?”问夏在一旁,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呛回去时,却被我一把拉住道: “走吧,无须和这种人计较。” “赵小姐,我没有在看她,你不必如此。”寒恭冷冷地制止住了她的命令,“向倪,带赵小姐进去吧。” “寒恭!”赵小姐还沉浸在念念不舍之际时,却被向倪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公主?”阿绿回头望了望,“公主还要去吗?” “不去了!”我烦躁地摇着头,“真是扫兴!” 刚说完,正想再踏上马车时,只闻身后一阵马鸣,再回头时我已被一位少年一把捞上了马,拥入到了怀中。 ( 第20章 隔花才歇帘纤雨1 本以为是寒恭的我欣喜地转头,却发现居然是连轩护在我的身后! “连轩?!”我在马上惊慌地尖叫着,“放我下来!” “我知道有一家比花月楼做得更好,那家名为仙趣阁,我现在就带你去,可好?” 连轩揽过我,轻柔地问着,可看向的寒恭的眼神里却是无尽的挑衅与讥讽。 “你!”我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你不要脸!” 说完,我刚想一巴掌朝连轩挥上去,可却被他一把牢牢地抓住。 “君澜,我稍稍用力就可折断你的手腕,你可千万别……” “那我让你放了她!”此时寒恭的声音清洌地在一旁响起,“你也别不识抬举!” “寒恭,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了她?”连轩同样冷冷地反问着寒恭,“赵家小姐还需要你陪着呢!” 本因寒恭再次出言而激动的我,听到连轩的这一番话后,脸色瞬间冰冷了下去。 “连轩。”我淡淡瞥了寒恭一眼,轻声道: “我们走吧。” “难得君澜会不拒绝我的邀请,真是给我面子。”连轩骄傲地对看着寒恭,略带挑衅似的笑了笑后,一扬手中的马鞭便带着我立刻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尘埃,与寒恭失落的目光。 “君澜,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飞腾的马儿才缓缓停了下来,而连轩一开口便说出了我的心底话。 “可是今天你能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连轩公子,我确实怨你,上次夏节…….”我缓缓地说着: “我本想视你为知己,可是如今的我不愿再让所有人为难。” “君澜!”连轩矢口打断了我,“君澜,我愿意等到你….接受我的那天。” “连轩。”我莞尔笑道: “不必等了,这样的我们难得不好吗?” “可是我…………”连轩欲言又止的痛苦挣扎里带着无限的遗憾与恳求,只是最终在我的平静下而渐渐变成了无奈的妥协。 “你是天下人的御雪公子,而我却注定不会成为天下人所公认的长乐公主…….”我轻柔地抚模着马匹柔软的鬃毛,“若是我真的选择了你,是会被天下人所责骂的。” 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停地质疑着连轩的一切,他真的是天下人所看到的御雪公子吗?他真的是所有人都认为的轻风玉雪,温润儒雅之人吗?他对生命的冷漠,何尝温暖过人心了?相比这些,寒恭恐怕才更适合这些雅称才对。 “君澜,我知道……你碍于你的身份…….可是,我何尝又想成为御雪公子了?我何尝不想像平民百姓一般,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若是你………” “连轩。”我含笑打断了他的话,“把这个承诺留给寒歌吧。” “我送你回去吧,想来你也没有心思再同我去尝那莲子羹了。”沉默半晌,连轩才缓缓开口道。 “你瞧?我们做知己岂不是更好?”我打趣地说着,“以后也好和寒歌交代了。” “恐怕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我和寒恭的大婚了。” “那好呀,我就等着抱外甥了!” “你和寒恭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他的话锋忽然转向了那个尖锐的人——寒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我,只得傻傻地笑着,装作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君澜,我不能放心让你和他在一起。” “连轩,不用担心,我和他……….”说到这儿,我忽然愣住了,我和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单凭几场风花雪月,就可以身相许的海誓山盟,更或是情愫涌生的步步靠近?可是无论怎样,我依旧觉得寒恭虚无缥缈到没有任何的踪迹,恰如烟消云散后的海市蜃楼,因为他总是那般让我琢磨不透。 “你和他,究竟如何?”连轩重复着我未完的话,再次严肃地问着我。 “没有如何。”我黯淡地说着,“不过是流水之情而已。” “你知道如何做就好,我也就不担心了。” “劳烦你挂心,本也不是大事的。” “君澜的事于我都是大事呀!”说罢,连轩望了望不远处道: “王府就快到了,这一晃没想到竟这么短暂。” “就在这儿,让我下来吧,前面也没有多少路了。” “我还是送你过去会比较好些吧?你这样的女子,无论谁看到都会动心呢!” “无妨,王府就在眼前,没人敢胡来的。”我说着便想纵身跳下马去,却被连轩一把紧紧抱住。 “你不要命了?就这样往下跳?”一声无奈后,连轩将我轻轻放下了马,“你身后一直有我。” “多谢你。”我感激道,“也谢谢这匹马了,驮了我们这么久,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那……改日再见。”连轩说完后,对我点了点头,“我看着你进王府后,我再走。” “又劳你费心了。” 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时,我一直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连轩一眼,总觉着他炙热的目光正牢牢地镶在我身后,滚烫到让我觉得尴尬不已。 寒恭总是告诉我要小心连轩,只是连轩从来都让我觉得他是触手可及的,哪里像寒恭?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就从未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真正的安心过,现在又出来了一个赵府小姐,恐怕我又要因此而夜不能寐了,想到这儿,我就深叹了一口气,那位梦里的兰佩少年,终究无果再与他相见了。 回云澜院时,路过羽寒院是必经之道,我即使再想逃,当我抬头望见“羽寒院”那三个大字时,脚步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此刻不过才是下午,可是因为天气炎日的缘故,王府里也不见几个人,我站在羽寒院门前沉思许久,几次想要推开院门的手,最终还是畏怯地收了回去,本想扭头回去时,院门却自己打开了,只瞧着寒恭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君澜。”他看向我的眼神里虽有疲惫,可是却立刻被他眼里渗出的思念之情所瞬间掩盖。 “寒恭?”我冷冷地看着他,刚想跑开,却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放我………”本能的不适应,让我立刻在他怀里奋力地挣扎着,可等我刚说出这两个字后,他便猛地吻了上来,堵住了我的嘴。 这个吻,辗转千秋,蛮狠霸道,有别于寒恭一贯留给我的印象,在我快要喘不过气之时,他才不甘心地离开了我的唇。 “放我下来!”我不顾自己漏拍的心跳,依旧在他话里自言自语着。 “那你不许走!”他在我耳边桀骜不驯地说着,“否则…….” “我知道了,我不走!”说着,我便扳开他的手,从他的怀抱里溜了出来。 “走吧。”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领着我进了羽寒院。 “上一次来时,还是我生辰之际,想不到竟隔了这么久。”我望着府里已长出绿叶的白玉兰树,忧伤道。 “你若是想,以后天天都可以来。” “就算是来,也看不到这满园的玉兰了吧?” “君澜,你若是想,我会让玉兰为你一直绽放。” “我说笑呢。”我唏嘘着,“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这样的心思虽好,但还是别费了。” “你可还是在怨我?”他缓缓领我坐在院子里的玉石凳上,“和连轩出去,开心吗?” “开心,特别开心,就像是你今天和那位赵府小姐出游时一样开心!”我冲着他,不悦地顶起嘴道,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苦涩,终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君澜!”寒恭失望地看着我的泪水一行行地滑下,不知所措的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替我抚去了泪水。 “君澜,你当真认为我会看上那位赵晏夕吗?”许久,他才默默开口,不安地问着我。 “你就算是看上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带着浓浓的鼻音问着他,“无论怎样,她是王府许配给你的,我能如何?” “我许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宁肯负了我自己,我都不愿负了你!”说完,他便一把搂过我,在我耳边低吟着: “至于其他女子,不过都是匆匆过客而已!” “那你为何,从来都不愿让我替你分担你的不易呢?”我在他怀里继续抽泣着,“你包裹着自己,就连一点让我走进你心中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如何相信你?” “君澜,我相信,你不愿听到我的苦衷的,你不会接受的!”痛苦的声音却在炎炎夏日里,回响出了心寒。 “寒恭。”我说着,便紧紧环住了他,“我会等,等着你告诉我的那一天,至少我愿意等到在你还没有负我之前,听到这些话。” “又忘了?刚刚才说过,我不会负你的。”他眼里的爱意缓缓浮现,轻捧起我的脸庞后,他才笑道: “我给你带了冰镇莲子羹,虽买回来,就立刻让人给冰上了,也不知这会儿到底怎么样了。” 说完,他便转头说着: “向倪,上莲子羹!”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碗呈有莲子羹的荷叶碗便出现在我眼前。 “尝尝看吧?若是不冰了,也就只好将就一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和连轩去……品莲子羹呢?”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只是在生我气而已。”他舀起一勺莲子羹送到我嘴边,“就算是去了,你又怎会真正有心去品尝呢?” 我听后,立刻不再说话,只是就着寒恭的手,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好喝吗?”寒恭嬉笑着,提我擦了擦嘴道,“你若是不喜欢花月楼的,下次我在去买其他的给你,好不好?” ( 第25章 不是犀椎是凤翘3 直到天临傍晚,我和向倪才带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寒恭悄悄回到了羽寒院,而我一直看着向倪将寒恭放在榻上后,才敢伸手佛去自己鬓角的汗水。 “向倪,寒恭究竟是怎么了?”我握住寒恭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从未有过的滚烫,不安地问着,“好几个时辰了,也不见好,这可怎么办?” “公主,鄙人也不知…”向倪为难地顿了顿一道,“公主,若是不介意,可以留下来照顾公子吗?” “自然了。”我紧握着寒恭道,“你先去取一些冰水来,寒恭这样,怕是发高热了。”说罢,我便将手贴在寒恭的额头上,额头传来的烫手的温度让我迟迟不敢相信这是从他那里传来的温度。 “寒恭…”我看了看渐晚的天色,神色也渐渐忧思了起来,寒恭尽管也服了药,可是一个下午转眼间飞逝,寒恭却依然昏睡不醒,若只是单纯的中了暑气,又怎会发如此的高热?再说,当时我也在场,天气如果真的炎热难当,恐怕第一个倒下的会是我吧?尽管向倪说寒恭是中了暑气,只怕这“暑气”比我想像中来的还要更加凶猛些。 “向倪!你再去取另一套长衣来给寒恭换上。”我一边用着清凉的方巾擦拭着寒恭的身子,一边急急地吩咐着向倪。 “公主……”向倪略带尴尬地回答着,“鄙人恳请公主回避一下,可以吗?” “为何?”我不禁抓紧了手中的方巾,警惕地打量着向倪。 “鄙人….要为公子上药……怕是公主不宜看到此景。”向倪说着便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寒恭的情况更加迫在眉睫,可当我第一次见到向倪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时,我却依然红着脸笑了出来道: “那我这就去书房可好?” “麻烦公主了。”向倪收起一瞬的难色后,便领着我进了书房。 “鄙人一上完药就会来告知公主的,所以请公主不要担心。” 看着向倪离开的身影,我不禁疑惑起来:似乎向倪早就料到寒恭会如此,否则他也不会那般遮遮掩掩,也更不会有如今的上药之事了,并且他还要我回避,那一定是有着未出阁女子不易相见的肌肤之露,若是这般…….寒恭的身子一定有着某些不适。细细回想起,初遇的那场雪日里,寒恭面露着痛苦的神色,还有前几次里他眼中闪烁过的伤痛,是否都会和他的身子有关呢?我想着想着,眼泪便纷纷落下,想着他不同于常人的身世和伤痛,想着他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人寂寞偷生,即便再清心寡欲,也会有绝望的时刻吧? 微微抬头,忽然瞧见桌台上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一旁正端方着一方刻着朵朵玉兰的紫砂洗,本就喜爱玉兰的我,好奇之余便凑近了端详着这方笔洗,可上面的玉兰并没我想像中的精美秀丽,反倒让我觉得这雕刻的手法相当稚女敕、青涩,或许这面上的玉兰是寒恭亲手雕刻,玉兰才会有着如此生疏的花样吧?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方笔洗永远不会成为世间宝物,可是我倒愈发的喜爱这方幼女敕的笔洗,尽管不是巧夺天工,却依然让我觉得单纯的可爱,毕竟这般朴素纯真的东西在王府里已经很是少见了。我轻笑着将这紫砂洗捧在手上,好奇地看了看底面,试图找寻着此紫砂洗到底出自谁手时,而我却看到了一个令我日思夜想的名字印刻在了底面! 此刻映入我眼帘的只有清晰的三个字:兰佩刻 “兰佩刻……”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名字,一声声地念叨着: “兰佩…兰佩…兰佩?” “难道此物是兰佩所刻?”我颤抖着手抚模着深刻在底面上的“兰佩”二字,那些和寒恭总是不停重逢在一起的影子再一次浮于脑海,虽然之前就疑心过寒恭或许就是兰佩……只是,后来渐渐看来,他对燕国的了解、对我的了解似乎都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深刻,即便是我所避讳的连轩似乎也对燕国了解颇深,再加上后来与寒恭的种种,我也根本无心再去为曾经的兰佩而驻足了,因为寒恭带给我的点点滴滴足以守护我疲倦不堪的心了。 “寒恭….”我啜泣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兰佩”二字上,即便是在紫砂的并不明显的反衬下,泪光依然闪烁着微弱的晶莹光芒,而此刻的我根本就没有在意向倪的脚步声早已越走越近,直到耳边忽然响起向倪的一声清咳后,我才意识到向倪早已站在我的面前了。 “向倪!”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匆忙放下手中紧抓着的紫砂洗,苍声问道: “你可是好了?” 向倪静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淡淡道: “鄙人已换好药,公主可以出去了。” “我知道了。”我念念不舍地收回停留在紫砂洗上的目光,赶忙随着向倪走了出去。 此时的寒恭仍在沉睡,只是脸色比刚刚要好了许多,就连额头传来的温度也不再烫人,我感激地看了向倪一眼,感叹道: “真是多谢你了,如今阿绿不在,你要照顾公子,一定很幸苦吧?” “公主言重了,鄙人从未埋冤过。” “我知道。”我替寒恭掖好了被子后,才缓缓开口道: “你去告诉阿绿,我在羽寒院,只是先…先别告诉她寒恭病倒的事,她若是知道,一定会乱了心神的。” “是,鄙人这就去。”向倪说完后,便悄悄走出了屋。 夏日里天虽黑得慢,只是此时的天却早已完全暗了下来,周遭也早早被向倪点上了长夜灯,烛光轻快地照亮着整个里屋,也暖暖地照着寒恭绝美的脸庞。 我凝视着寒恭熟睡的脸庞,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寒恭,虽知道他好看的不真实,可在此之前却也从未如此细细打量过寒恭,只瞧着在病中的他脸色尽管泛着苍白,却在烛光的点缀下多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润,忽然想起从前寒恭面带羞涩的模样和这般样子倒是如出一辙时,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 而我的手却开始不自觉地抚模起寒恭的长发来,看着他一头长发因为在我们的匆忙下而变的凌乱,心中总是不免惋惜,想着便开始替他小心地梳理起散落在枕边的长发。平日里的寒恭从来都是以与我逗嘴为乐,现在他突然变得如此安静,任由我的摆弄,我倒有点不太习惯起来,只是再看到他那祥和的睡容,我却也能稍稍松口气,至少睡梦里的他还是能令我放心的,只瞧着他那浓密的睫毛此时也早已停止了颤抖,完完全全放下来了下午时因为疼痛而生起的戒备,而我的目光同时也顺着他那浓密的睫毛看向了他那带着天然朱色的双唇:虽早已失了气色,可仍让我觉得赏心悦目,回想起从前就是这双朱唇留给的我吻时,我的脸便早已烧得通红,虽然如此,我依然轻轻地在寒恭唇上留下了一个吻,我从未主动吻过他,只因今日的他身处异处,我才敢放下胆子这么做的,若是论平常……我哪好意思这般对他呢?我心虽早已属他,可是当着他面,我又何来胆量去如此告诉他我的心呢? 我把他轻靠在他的胸膛,聆听着能让我再次安心的心跳,强有力的鼓动在我耳边清脆地响起,夏日的夜里寂静到只剩下彼此二人从未有过的美好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息艰难地喘息,我猛地抬头看到寒恭此时正微微睁开了眼睛。 “寒恭?”我欣喜地捧起他的脸,“你终于醒了!” “君….君澜?”他长吸一口气道,“睁眼就能看到你,真好。” “寒恭?”此刻的我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我担心死了!你一声不吭地倒下去,我还以为…….” “现在不是醒了吗?”他握住我贴在他脸庞的手,亲吻着道: “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 初醒的他,眼神朦胧恰如被白云遮盖住的月光般迷离、涣散,而声音听上去也带着厚重的沙哑,让人听得心疼。 “向倪!”我冲着外面轻声喊道,“寒恭醒了。” 不一会儿,向倪便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在榻边,自责道: “鄙人照顾公子无方,还请公子责罚!” “这同你无关,你何须如此呢?”寒恭微微抬了抬手道,“没关系。” “公子,这儿鄙人刚刚煎的药,还望公子服下!”向倪说着,便将白瓷碗呈在我面前道: “公主若是不介意就请喂公子服下吧!” “好。”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 “嗯。”寒恭细声答复着,“那你先下去吧,有其他的事,我自己会吩咐你的,今天幸苦你了。” “鄙人在所不辞,公子不必感谢。”向倪顿了顿道,“那鄙人告退。” “你本事可真大,任何与你朝夕相处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让人好不羡慕!”我轻吹着冒着热气的药汤笑着道。 “再厉害又如何?”他抬眼看着我,“还不是会病成这副德行?” “什么话?”我皱着眉反驳道,“病倒了又不是你的错,何必又要往自己身上揽?” ( 第26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1 “来,少贫嘴了。”我舀起一勺浓稠的药汁贴到寒恭嘴边道:“起来喝药吧。” “不要….”寒恭不悦地看着一旁,“我又不是生了大病,我不喝。” “你还没生大病?这都倒下去了,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要病成什么样,你才愿意喝药呢?” “我要你喂我。”寒恭带着孩子气地口吻命令着我,“否则,我一口都不喝。” “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喂?”我虽别扭地嗔怪着,可却又在话音落下后,立刻扶起了他,小心翼翼地给他喂起药来。 “有你真好。”他享受地靠在我的怀里,“从前的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人….如今有了你….总觉得…王府里的日子比之前更加完整了。” “什么痴话?”我脸一红道,“我们又不是夫妻…这话说出来,你都不害臊?” “若我说…”他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他那清澈的眸里一瞬间便勾起了从前兰佩留给我的记忆,兰佩的黑瞳也是这般明澈晶莹地照耀着我,恰如一弯明月驱散走我的绝望…而寒恭,你真的会是兰佩吗?我又忽然想起寒恭桌台上的那方刻有“兰佩”二子的笔洗时,眼中的泪竟不知怎的便落了下来 兰佩……寒恭…….你们真的是同一人吗?那为何你当初不早点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呢?为何….要让我们的相见恨晚里都带着对以后的一无所知呢?为何要让我这般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自己的心呢?暮然回首,你真的会在灯火阑珊处吗?我寻你百度,却迟迟不见你的踪影! “怎么哭了?”寒恭心疼地擦着我的泪,“是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给你赔不是可好?” “不是这样的。”我摇了摇头后放下寒恭的手,“寒恭,我先回去了。” 我放下药,刚想离开,却被寒恭一把拉住遗憾道: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不要!”我带着哭腔道,“自从我认识你后,动不动就哭鼻子,我可不想再被你欺负了!” “君澜。”他叹了口气道,“你看我都病着,你…留下来……我一定不会欺负你……” “寒恭。”我拗不过他那强壮的力道,缓缓转身道: “若想我留下来,你要在身子好了之后,把那些我还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好。”他听后静笑着,“我会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好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抽出被他紧握的手道,“我要你跟我拉勾!不许骗我!” “好,拉勾。”他爽朗地笑着勾起我的手道,“宇寒恭绝不食言!” “这还差不多。”我说罢便再次坐到他榻边呢喃着: “还有!你也说了,今晚不会欺负我!所以…….”说着我便羞红了脸道,“我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所以你可不能……” “我知道。”他笑呵呵地拍着我的头,“我又怎是如此轻浮到不能自制的人呢?” 我斜睨着他一眼后,心里虽说着寒恭,你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前几次的强吻你可是都忘了吗?尽管这般想着,可当我再次舒坦地枕在寒恭的胸膛之上后,这些嗔怪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能便听到耳边寒恭无可奈何地笑道: “刚刚是谁还在心底怪我对过太强行霸道呢?瞧瞧现在她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气呢!” 我大惊地抬头看着他,一边感叹着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寒恭看穿,一边结巴地说着: “我照顾了你一个下午,让我这样歇一歇不行吗?”我害羞地笑着,“再说了…我又没对你怎么样呀!哪像你……之前每次都…….” 我刚在他怀里辩嘴时,却忽然被他猛地翻在了榻上,只瞧着他那丝丝长发瞬间落于我身旁,笼罩着我,而他那看向我的温柔笑意里尽是缱绻。 刹那间,四目相对,长发缠绵,而我早已在他身下害羞不已。 “寒恭!你…你病还未好……快点躺着好好休息……”待我渐渐缓过神来后,才略带抗拒地推月兑着他,“你刚刚还说不欺负我呢!现在这般,又哪里是君子所为呀?” “让你不要和我逗嘴,结果你偏不听话,那我只好这样了……”他无计可施地看着我,“那否则我该怎么办呢?” “寒恭!”我尴尬地将头瞥向一旁,“你要是敢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 可我还没说完,他便轻轻地放开我,倒在了枕的另一旁道: “傻丫头,我怎会舍得对你如此呢?”他轻轻地将散落在我脸庞的长发缕在我耳后,“刚刚逗着你玩的,再说我说过不会,就一定不会的。” 我垂下眼,乖巧地点了点头道: “可是你那样子真的很吓人呐!” “不都说了,不吓唬你一下,你怎会这么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呢?” 我“哧”地笑了出来,装作若不经心地将手贴在他额头上道: “今天也怪折腾的,我就先不多问了,先好好休息吧,下午回来时,你可是发着高热呢,真是把我吓坏了!” 感受着他额头上正常的体温后,我才敢把手放下去。 “对不起…今天好好的赏莲游,都因为我而扫了兴了。”他自责地看着我,“若是这样,当时就该逼你去观莲节的,再怎么说,也能……” 我看着他那闪烁的明眸中忽然因为这个而变得黯淡无光时,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道: “我没有怪你,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莲花虽美,可是少了你,这番景色,却也不再吸引我,有你在侧,那才会是最美的风景,即便是现在这般,我也很满足。” “君澜。”他亲吻着我的额头道,“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少说柔情话了!”我将头紧紧靠在他怀里道,“还不赶紧歇息?这般拖着不休息,身子哪里见好?” “好。”他听话地点了点头,“我这就睡…” 就这样,待我看着他阖上眼许久后,我才敢放心地偎在他怀里入眠。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位男子有着如此亲昵的举动,虽是孤男寡女共枕一床,可我却忽然觉得无比的心安与宁静,仿佛现在的寒恭恰如我的夫婿一般,无声温柔地尽我枕在他的臂弯中与我一同享受着安静的时光,这般梦里的情景居然就这样在我没有任何的准备下来到了我的身边。 漫漫长夜心未寒,比翼飞蝶舞春来,若似月轮终皎洁,瑶花相望弹指间。 待第二日我再揉着眼醒来时,却惊讶地发现我早已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而问夏正在一旁迫切地盼着我的苏醒。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问夏还未等我缓过神来时,便立刻在我身边长吁短叹道: “公主,您不知道,昨天奴婢可都急死了,左等右等都不来,我真是差一点又要……” 我叹着气,举起手打住了她的话道: “又要去告知长夫人了是吗?”我摇着头再次叹道,“我还没完全清醒呢,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都跟你说,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去告知他人了,你去找阿绿就行了,为什么就老是记不住呢?” “奴婢也是担心公主呀…”问夏委屈地说着,“再说了,奴婢这不是没有找吗?” “以你的个性,怎会这般善罢甘休呢?”我听到这声辩解后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道,“可是碰到什么出不了院子的难事了?” “奴婢也不知,反正就是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时,忽然困了,就睡过去了,醒来就发现公主早已回来了。” “是吗?”我点了点头,没再与问夏多说昨晚之事,只是吩咐道: “我倒是挺饿的,去给我传早膳吧。” 待问夏离开,阿绿才含笑走了过来道: “公主,您回来了。” “是你让问夏睡着的吧?”我称赞似的看着阿绿问道,“难为你有心,否则啊,问夏是定要告诉司夫人的。”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早早就在她屋里点上了浓浓的安神香,这样也不必担心她回去告知他人了。” “多亏你机灵,若是昨日她真的告诉了别人,这谎就不像上次那么好圆了。” “奴婢知道,公子离开前也让向倪吩咐过,所以奴婢格外留心些,公主要谢就谢公子吧。” “是呀,寒恭……”我正念叨着他的名字,想起昨晚的我们还拥有着从未有过的亲密无间时,脸还是立刻烧得通红了起来。 “是向倪送我回来的吗?” “不是。”阿绿摇了摇头,“是奴婢带公主回来的。” “是你驼着我回来的?”我惊讶地看着阿绿,“我没压着你吧?” “没有,公主轻得很,怎会让奴婢吃苦?再说,奴婢练过功,这些不算是什么。” “说到寒恭…”我垂下了头去道,“待我用完早膳后,我想去后厨亲手煲点四物汤,然后你悄悄陪我给寒恭送去,可好?” “公主,您这话什么意思?”阿绿疑惑地问着,“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我连连摇头道,“就是昨日在湖边着了凉,我倒是害怕他会得风寒,所以想去看看他。” “公主,公子身子还好吗?”阿绿一听到此话便跪在我的榻前,颤抖着问道。 “寒恭没事,你放心吧。”我温柔地安慰着她,一边暗暗自责自己的多嘴而让阿绿如此失神,同时也一边感叹着阿绿对寒恭的用情之深,这般的牵肠挂肚,放心不下,恐怕连我都没有做到对寒恭如此吧? ( 第27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2 “阿绿,既然如此,你不如去羽寒院瞧一瞧,看看寒恭有没有好一些?”我看着阿绿伤心的神色,不禁软下心来道。 “奴婢真的可以去吗?”阿绿欣喜地看着我,“公主不会生气吗?” “你担心你们家的公子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微微点了点头道,“赶紧去吧,待会儿来后厨找我就好了。” “嗯,那奴婢去去就回。”阿绿赶忙点着头道,“奴婢多谢公主理解!” 可是没过多久,当我才刚刚开始熬制四物汤时,阿绿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公主。”阿绿不安地伏在我耳边悄悄道,“公主…公子他….暂时不宜被打扰,所以特此让奴婢来转告您,先不必准备四物汤了。” “为何?”我疑惑地探问着,“寒….他怎会…突然如此?” 我刚想开口道寒恭的名字时,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后厨,立即改口后便递给阿绿一个警惕的眼神,示意她回里屋再说。 “这究竟是怎么了?”待回到里屋后,我来不及坐下便急迫地问着阿绿。 “公主……”阿绿面露难色道,“因为向是这么告诉奴婢的,所以奴婢觉着公主自然还是不要去的好…” “寒恭可是又出什么事了吗?”我着急道,“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 “公主…公子如今还在休息着,才不希望公主前去探望的…”阿绿结巴地说着,眼里不自然的神色渐渐涌了上来。 “阿绿,看着我。”我扣了扣桌子道,“你从不这般讲话,即便是那时我发现你和寒恭的秘密时,你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的,这究竟发生什么了?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公主。”阿绿立刻跪了下去,不情愿地摇着头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公子很好….公主今日不必担心!” “你方才说寒恭还在休息,现在又说他很好,无论哪种情况,我都应该去看看他,可你却为何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怒声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暗示着阿绿我心中的怒火和疑惑。 “公主,奴婢真的……无可奉告,只是今日真的不适去探望公子,还望公主谅解!”阿绿轻抓着我的裙切声恳求道: “公主……奴婢没有二心,只是奴婢希望公主能等到明日再去羽寒院,今日实在不是好时机去照顾公子!” “好!好!明日可以!今日却不可以!”我冷冷道,“既然你这般遮掩!那我就自己去亲自瞧瞧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说罢我便决绝地起身,不顾阿绿的挽留,便冲出了屋子。 “公主!公主!”阿绿瞧着我匆忙离去的身影,立刻跑上前来紧紧拦住我的脚步,不再让我多靠近院门口 “阿绿!”我看着她百般纠缠的样子,本想尽量压住的火气立刻渐渐浮于心上。 “让开!”我狠声道,“阿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公主!您真的去不得!因为有人在里面…….”阿绿在我面前哭诉道,“有人在里面呀!” “有谁在里面?”我紧紧抓着阿绿的手腕,不安地问着,“是谁?司夫人吗?” 阿绿惊恐地看着我略微点了点头道。 “若是只有司夫人,你又怎会如此?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吧?” “公主……奴婢只是希望公主能听向倪的……公主这样过去,受伤的只有自己呀!” “我没时间和你耗。”我松开阿绿的手,“我一定要去一探究竟!” 刚说完,我便赶忙趁阿绿不备,一把推开她,赶忙出了院子。 “公主!公主!”而阿绿虽有心去拦,可是当她跟随着我踏出院子后,呼喊声便渐渐小了下去,想必是不想惊动王府的缘故,她的脚步虽急,可也不敢真正上前同我拉扯,不过她却一直在我耳畔带着告诫般的恳求道: “公主,奴婢求您千万不要踏进羽寒院!否则后果……” 可是现在的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阿绿留在我耳边的声声忠告恰如一袭尘埃被一卷疾风草草吹过,我只一心急切地想去见寒恭,想去看他究竟如何,想去知道他的秘密,想去了解他身子到底好些了没有…….烦杂的思绪催促着我想立刻就见到寒恭,而心中的不安之情也越涌越多。 而当我刚要拐入羽寒院时,只瞧见院门被缓缓打开,而当我还没缓过神来时,就被阿绿一下捂住嘴退回到了墙根边。 预期之中的司夫人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可是下一刻我却见到了一位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人,赵府庶女——赵晏夕正笑语盈盈地陪在司夫人左右! 我忽然知道阿绿死活不让我来羽寒院的原因了,若只是司夫人在羽寒院,她大可让我避过这阵风头再去,恐怕是因这位赵晏夕在,阿绿才会如此阻拦我的前行吧? 只是……只是……司夫人和赵晏夕怎会同身出现在此?来看望寒恭?还是上门谈亲? 我带着许许多多的疑问立刻安静了下来,同阿绿一道躲在一旁听着司夫人和赵晏夕的对话。 “真是抱歉,我不知这孩子竟真在病中,还让晏夕见笑了。” “哪里的话?”赵晏夕甜甜地说着,“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已试寒恭为我的夫君,或许外人听到会觉得好笑,可是我既然认定了如此,我就该尽到贤良妇德,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真的吗?你当真这么想的吗?”司夫人欣喜地说着,“寒恭若是能有你这样的妻子,那真的是他的福气了!我先替寒恭在这儿多谢你了!” “哪里的话?我怎受得起司夫人的感谢呢!这都是我该做的呀!司夫人,恕我不能陪您回去了…想来,寒恭还等着我的照料呢。” “也对。”司夫人感叹着,“那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就赶紧回去照顾他吧!” “那好,晏夕先告辞了!” 司夫人赞许似的看了羽寒院一会儿后,一抹诚心如意的笑容一直牢牢挂在她的嘴边,许久她才缓缓扭头离开。 留下正探望着一切的我和阿绿,也留下我心底的无限疮痍。 此刻的阿绿才敢慢慢松开捂着我的手,只是我依然觉得胸口好似喘不过气来似的,恰如一阵正在疯长的荆棘藤蔓,肆意地攀沿在我身上,尽情地压抑着我,放纵着自己的快乐。 “公主……”阿绿的叫唤声中,也满是心疼。 也不知我在墙边站了多久,我才愣神开口道: “阿绿…….我们回去吧。” “公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该告诉你的。” “不是你的错。”我呆滞地摇了摇头,“她……终究还是留在里面照顾寒恭了,不是吗?” 我颤抖着手,指着羽寒院,“在里面?甜蜜地和寒恭依偎在一起对吧?” “公主。”阿绿赶忙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公子正眼都不会看她的!” “可她现在在里面!!”强忍着的泪最终还是随着一声嘶声裂肺地喊叫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洒在透着蒸汽的青阶上。 “公主!”阿绿看此情形,立刻红了眼眶哀求道: “公主!您放心,公子不会对她动心的,奴婢敢保证,一点都不会!” “动不动心,还重要吗?她已经用‘夫君’之呼相称了,想必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该看到她身披红霞的样子了!” “公主,您不要乱想!”阿绿轻摇着我道,“这是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 “无论会不会,这位赵晏夕都是嫁定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留恋寒恭的爱呢?”我别过头去,“这个王府终究看不起我!” 心好似被人狠狠捅上了一刀般,止不住地生疼,而我仿佛能感觉到层层心房正在被这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下、一片一片地月兑落。 心中无可言喻地痛疼直冲于我脑顶,加上头顶上的艳阳高照,我一时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再待我醒来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却只看到问夏和阿绿守在一旁,担心地望着我。 原来,我依然没有实现一睁眼就看到你的愿望,我依然只是只身期待着你的呵护罢了,原来,在这场与你的风花雪月里,我抓住的不过是你那一溜烟的身影而已。 “问夏、阿绿。”我艰难地喘着气道,“幸苦你们了。” “公主。”阿绿上前挽住我的手道,“宇王爷和司夫人都来看过您,宇王爷还吩咐要御医好好照顾您。” “是呀,公主中了暑气又五脏结郁,不好好调养,可会留下病根的!”问夏心疼地给我奉上一碗药道: “这是御医刚刚替您煎的药,里面有藿香和忍冬,都是解毒去火的好东西,还请公主务必服下!” “我不喝。”我把头转到里侧,“倒不如给我开个永远都不要醒来的方子,一喝了之!” “公主!”问夏一听这话,便急了眼道: “公主!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再怎么烦心,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呀!” 忽然想起,之前在我同阿绿离开时,我吩咐后厨的人替我留神的四物汤,想必这汤定是炖好了,只怕此刻正静候着我的吩咐。 这汤,我本是为寒恭准备的,可是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想着我便一言不发地跳下了榻,不顾问夏和阿绿的劝阻,拖着依然带着暑气的沉重步伐艰难地跑向了后厨。 ( 第28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3 “公主!您这是要干什么?”阿绿和问夏都同时的大惊失色地在我身边呼喊着。 “公主!您身子未好!这样折腾我们可担待不起阿!”问夏大步追了上来,在我耳边哭喊着,“您再有气、再不高兴,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 “我只是想去后厨一下!你们何必这么惊慌!”我无奈地推开问夏,“再说,我都已经如此了,还怕什么?” “公主!您就算自己不爱惜,也好歹顾念着………”问夏紧抓着我的长袖,一心想着让我不再走动。 “问夏!你先下去!”我皱着眉不耐烦道,“我不会有事!你何必这般纠缠!” “公主!”问夏说着便跪了下来,“奴婢不能这样放任公主呀!否则…….”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愿再多为问夏停留,转过头去便再次往后厨走去,“我不会怎么样,你不需要担心。” 待我留下这句话后,便大步流星地朝后厨走去,虽然步履中带着艰难,可最终我还是在后厨里模索到了依然炖在灶台上的温热的四物汤。 打开砂盖,四物汤的香气便立刻迫不及待地从盖子中逃了出来,鸡汤的甘醇之气混合着当归特殊的甜辛清苦缭绕在我的鼻尖,我含着泪看着这一锅诱人的药汤,想起上午时想为寒恭熬汤时的欣喜心情和最终赵晏夕含笑踏回羽寒院时的幸福笑容,最终还是忍不住失声大哭了出来。 “公主!”问夏看到哭倒在灶台边的我,立刻挽住了我难过道: “公主,有什么伤心事,都先回去再说,何必要在这儿落泪呢!” “是呀!我这就回去”我扶着问夏的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但你先把这汤给我倒了!我看了心烦!” “您为何要这么做呢?这汤看上去真不错,后厨也是花了好大功夫煨炖的,何必浪费呢!” “不错?”我指着这它冷笑道,“我拿去喂猪也不想留着给人喝!你去给我倒了!我不想瞧见这惹我心烦的东西!” “公主……”问夏在一旁忽然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唯唯诺诺地打起圆场来,“公主若是觉着不顺眼,要不奴婢就拿去喂猪吧。” “问夏!怎么连你都可是跟我耍起嘴皮子来了?我让你去倒掉就给我去倒了!怎么那么多话……可是连你……” 我正一个劲地生气地说着,可却没有听到问夏的回答,刚不悦地回头瞪着站在身后的问夏时,却看到寒恭正站在我的一侧,一脸心疼地望着我。 “君澜?”他语气沉重地问着我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说着,他刚想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庞,可在这一瞬我也同时嗅到了一股香腻的凡俗之气,若论平常,寒恭是一定不会沾染上这种香气如此浓厚的东西的,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是赵晏夕留下的脂粉味儿。 怨念还在心头肆意地发作,于是便一把挥开了他伸来的手,冷冷道: “我在干什么?你犯得着吗?” 寒恭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与走神,可他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气柔声劝慰我道: “君澜,这好端端的四物汤,倒了多可惜呀!你即使心里有火,也不该朝着这些无辜东西发火呀!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呢?” “别人怎么想我?”我指着他,“我来到这儿,你认为我还会在意别人是怎么想我的吗?再说了,这些汤,即使是倒了,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 “君澜。”他没再说话,却一把上前拥住了我道: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也知道你是为何而难过,只是这其中的纠葛你究竟又知晓几分?现在在这儿大发脾气又不顾自己的身体,你这样子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有你的赵晏夕陪着,根本无需担心我是否安好。”说完,我便卯足了劲推开了他,“她可都直呼你为夫君了,你还打算瞒到我几时?还有!别碰我!你身上的味道真让我觉得恶心!” “君澜!”他眼中渗透出的寒色渐渐浮于脸上,叹息许久他才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 “她、称、我、为、什、么?” “她称你为夫君呀,司夫人都听到了!”我说完便觉着心房上架的那把刀子似乎又狠狠地在上面剜了一刀般,撕裂般地疼痛着。 “君澜!我有以夫人称呼过她吗?”寒恭痛苦地凝视着我,“你为何不愿相信我呢?” 我听后,惨然地冷笑着,脸上的气愤渐渐化作了一股泛着苦涩的阴沉悲愤,而眼里的泪水早已止住了打转,静静地凝结在了眼眶,可却一滴一滴地打在我的心头之上。 身体里扩散出的阵阵疼痛,让我再无力气去与他辩驳,在留给他一抹充满着寒光的失望眼神后,我只是紧紧抓着灶台,朝着门口艰难地走着。 我能感受到未散去的暑气依然驻扎在我的身体里,享受着麻木我神经的片刻,周遭的一切甚至因暑气的席卷重来而便得交响轰鸣,疼痛欲裂的脑袋因紊乱的呼吸而变得愈发肆虐,双腿瞬间一软,我一下子没站稳便摔在了地上。 “君澜!”寒恭一个箭步走了过来,抱住了我,惋惜道: “你这又是何苦?” “都说了!让你别碰我!”我在他怀里无力地挣扎着,“我不要闻到那恶心的味道!” “君澜!”寒恭忽然提高了声音,隐忍的怒气在他的对我的厉声呵斥下冷冷地泄漏,“你闹够了没有!你还究竟要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我在他怀里错愕地抬起头,他的呵斥里带着怒气、带着无奈,可却被更多的疼惜所慢慢掩盖了过去。 “寒恭!”但我依然颤抖着身子推拒道,“我不想看到你!我就是死了,也不想要你………” 忽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迅速地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话还没说完便在他怀里再次晕眩了过去。 晕眩中的我,尽管身处睡梦中,我却依然休息得并不安稳,后背不断渗出的冷汗和不愿散去的燕国崩塌的场景如梦魇般让我在榻上既不敢睁眼,也不敢真正地入睡,即使梦里一直有着那阵阵熟悉的木兰香指引着我,我却依然做不到精心安眠。 依稀感受到那只有寒恭才能留给我的熟悉的抚慰后,在那榻上不安地辗转了许久的我,才紧紧执着一人之手缓缓地熟睡了过去。 再待我醒来时,却发现屋里阳光普照,早已褪去了之前那一片的黯淡光景,而我抬眼,便看到寒恭正焦急地守在我的榻边,而他眼圈下的两片乌青,告诉着我他曾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我。 “公主!”问夏瞧见我睁眼便立即扑了上来,欢喜道: “您终于醒了!您已经这样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是吗?”我动了动那快要干涸的嘴唇道,“我怎么不觉得呢?” “公主是渴了吧?”阿绿欣慰地对着寒恭点点头道,“先喝点蜂蜜决明子水吧。” 她把那青瓷杯递给了寒恭后,便领着在一旁带着期许目光的问夏一到退了下去。 “君澜。”寒恭盯着那青瓷杯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对我缓缓道,“来,我喂你。” “我不想喝。”我因无法拒绝他那看向我的真挚的目光,所以立即把头撇向了另一侧,极力忍耐着自己不要再次撞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 “君澜。”而他只是微笑着再次唤出我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仿佛料到我早会有如此的反应的淡然,“听话,先把这个喝了,待会儿…你想怎么怨我都可以。” “你走。”我再次冷冷地说着,“你走了,我自然就会喝。” “那若是我不走呢?” “那我走!”我说完便欲掀开锦被下榻离开,却被他一把狠狠地止住。 “我不会走,但也不允许你走。”他加重了语气道,“你是我宇寒恭所相许的女子,我岂能就这样放开你?” 说罢,他便一口喝尽了那原本为我准备的蜂蜜决明子水。 “寒恭?”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在似乎猜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后不安地问着他,“你要干什么?” 可寒恭在不顾我地推搡后依然霸道地扑向了我的唇,炙热的吻带着清凉的决明子水辗转于我口中,不甘的吮吸里带着惊人的力道,让我瞬间沉溺于他的蛮横下不得动弹,在他湿润尽了我的唇后,才略带着挑逗地离开了我。 这个带着蜜的深吻里,甜蜜之感不言而喻,而就连我心里对他的失望都被这个扑面袭来的拥吻而瞬间消散。 “慕容君澜,我说过的,只有你才是我此生独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让我对你放手!”他轻抚着我的长发,在我耳边甜蜜地厮磨着,此刻的他虽娇艳百态,可他身上却早已褪去了那令我反感的香气,剩下的只有那一袭带着玉兰松木香气的翩翩白衣而已。 “寒恭。”我低喃着,牵住了他那扫在我鼻尖的长发害羞道: “可是…….可是…….连我都没有以‘夫君’之呼唤你……而她却可以这般自如地在司夫人面前毫不顾忌地这般唤你!我自然不高兴了!” “君澜。”寒恭对我绽开一个高深莫测地媚笑后,才温柔道: “我真高兴,你能为我吃醋。” 我听到他这句话后,脸忽然又烧得通红。 “谁……谁吃你醋了?我不过是不服气而已…….”我装作不服气地扭过身去,不再看他。 ( 第33章 急雪乍翻香阁絮2 “寒恭!你可别胡闹…….这些事哪由得了我们说了算的?” “若是你想,你就可以,不是吗?”他拉着我坐在榻边道,“我一定不会食言我许你的承诺,君澜,我只是害怕……” 说完,他犹豫地看着我,“我害怕你等不了,我害怕你会相信他人说的话,我原本以为我害怕的是抓不住你,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害怕的其实是失去你。” “不会的。”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道,“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这些话,真好听。”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欣喜的目光中跳跃着柔情的火花。 我看着他孩童般的微笑,虽抿了抿嘴却再也没有勇气去开口问他我心中真正的疑惑,只是缓缓道: “你其实有悄悄来看过我吧?我若是没猜错,夏节那晚,你有陪在我身边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阿绿告诉我,你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就来看看了。”他轻轻将我放在榻上,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喃喃着: “今日之事,还是我对不住你。” “哪里的话?”我含泪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总是会让我措手不及的……我经历的料想不到已经很多了。” “若是有机会,就再做一次四物汤吧,真的很好喝。” “你居然还喝了?真是浪费,本来是想拿去…….”我装作不悦地看着他道,“给谁都比给你好!” “君澜!”他捏着我的鼻子道,“你再说一遍?” “你明知我是开玩笑的!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为你准备着,可好?” “自然好了,就是怕幸苦你了。”他抚模着我的长发道,“今夜让我像之前那样,陪着你,好吗?” 听着他暖暖的声音,在我眼中打转的泪水最终止不住地流下,许久我才小声答道: “好,你不要走。” 不过今日的他似乎比我想像中还要更加疲惫,没过一会儿,我便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抬眼望着他那沉睡的脸庞,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之前的警惕,安详的样子让我觉得此刻的他恰如一位新生的孩童需要被人给予无限的呵护,可即便他的熟睡再怎么让我觉得安心,但我却因为连轩的所说的话而毫无困意,我能理解他们两人之间的水火不容,也记得寒恭曾时刻告诫着我让我不要去相信连轩所说的话,只是这一次的他在听到连轩说的那些话后却反应得不同寻常,他没有再对我说让我不要相信连轩,也没有选择与连轩争锋相对,只是选择用他一贯的沉默与平静去面对我的不安,即便他再不屑他人眼中的自己,可是被以“废人”相称,他难道也不在意吗?除非…….除非……他真的是个“废人”,想到这儿,我的心不禁凉了半截,或许,这就是为何王府会疏远他的原因?或许这就是为何他身为嫡子却没有嫡子之尊的原因?可是我何尝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猜忌惹来的终归只有伤害而已,寒恭若是一字未说,我倒是宁愿选择去相信那个我眼中的他。 心里虽如此想着,可是我却始终阖不了眼,在他怀里转辗了许久后,才紧紧搂着他,浅浅地入睡。 但是彻夜缭绕在耳边的那一声声“废人”却从未停止回响过。 第二日,一直浅眠的我便早早地醒来,一睁眼却发现寒恭早已伏在一旁笑眼朦胧地看着我。 “寒恭?”我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唤着,“我以为你回去了。”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他抚着我的脸温柔地问着,“昨晚老是能听到你的叹息和啜泣,你虽看上去睡得香甜,可是眉头却紧皱着,我从未见过你如此的睡相,所以心中不免担心。” “无事,只是想家了而已。”我淡笑着,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夜长梦多,总是会格外伤感。” “是吗?”他略带怀疑地问完后,却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抱紧了我同我再次睡去。 几天过后,我忽然收到了连轩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行字: “仙趣阁午时见。” 本想在那日从此疏远他的我,看到这个消息后,却依然决定冒着风险出去见他,偷偷打发走阿绿后,我便带着问夏悄悄出了王府,前去了仙趣阁。 “公主,您为何要去见连轩公子呀?” “有些话,我想听他亲口对我说那不是真的。”我攥紧了手中的丝巾,不安地说着。 “连轩公子对您说什么话了?”问夏一边替我摇着扇子,一边替我擦去鬓角的汗水道,“您这样去见他,可要当心呢。” “我知道,所以一会儿,你在外头守着,别同我一道进去,明白吗?” “公主,奴婢不是担心这些,奴婢只是害怕寒恭公子知道这些后会不高兴……” “我今日去见连轩,就是想要个了断。”我拍了拍问夏的手笑着道,“至于寒恭,你不必担心。” 马车晃晃悠悠地载我们到了仙趣阁,下了马车便瞧见一袭白衣连轩正站在仙趣阁门口微笑着等待着我,身为“御雪公子”的他从来能轻易吸引住人们的目光,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见他总是都会停住他们的匆匆脚步,细细打量着这般世俗罕见的男子。 可是当我看到他,心却不自觉地想到了寒恭:若是寒恭这样站在这里,又会引来多少惊讶的目光呢?长安或许可以有很多的“御雪公子”,可是天下只会有一位叫做宇寒恭的“凡尘仙子”,即便现在的连轩一袭白衣,恰如白雪,但是在宇寒恭的面前不过都是东施效颦而已。 “祝公子。”我对着他微微福了福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他笑了笑后,带着我往仙趣阁里走去,待小二领着我们安顿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后,他才继续说道: “那晚的事,我也有错。” “你不必这样说。”我低着头道,“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了。” “你无需道歉,本是我有错在先。”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天的我真是有愧于‘御雪’这般的称号。” “愧不愧,不是说给我听的。”我笑了笑,“说过自己听才是最重要的。” “那敢问今日你来见我是否会和我出于同一个原因呢?” “你既然这样问,想来就会是一样的吧?” “君澜真是冰雪聪明,只有他会让你再次想和我说话吧。” “既然你知道,那就告诉我为何你会出口称他为……废人?”我顿了顿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个时刻刺痛着心的称呼。 “只是我告诉你了,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边为他倒上一杯清茶边问着:“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原因。” “好。”他抿了一口茶道,“君澜,寒恭他是个废人,因为他是一个瘸子!”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紧皱着眉瞪着他冷笑着,“他的腿可是好好的呢!” “你真的觉得他的腿看上去无事吗?他的腿早在两年前就断了!在他从燕国回来后没过多久后,他的腿就断了!” “你说什么?两年前的他曾去过燕国?” “他当时陪宇王爷去燕国,宇王爷嘴上说着是去同燕国交好,实际上是过去计划着如何拿下燕国呢!” “不!这些不重要!我想知道,寒恭是不是真的去过燕国?他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待过?” “我何必骗你?”他无奈地看着我,“所以是他们父子两毁了你的燕国的!” “不……”我慌张失措地摇着头,“不可能!你胡说!” “我何必骗你!宇王爷和寒恭才是你最大的敌人!是他们害得你家破人亡的!” “不可能,我见过当时的寒恭。”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便瞬间流了下来,“即便他的父亲充满着野心,他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别自欺欺人了!宇王爷从很早就开始培养他,耳濡目染下的他不可能不会像他父亲的!”连轩凤目闪过的寒光此刻正犀利地打量着我,仿佛想从我身上凿出一个洞来般的尖锐。 “祝连轩!”我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别胡说了!寒恭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无论他是瘸子,还是野心重重,我都选择相信他!” “君澜!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假的?” “因为这些事情,他都和我说过!”我冷声后,毅然转身离开。 可是当我坐上了马车后,眼泪却再次决堤于我的眼眶,为什么寒恭没有告诉我他曾经去过燕国的?为什么宇王爷要这么做?为什么寒恭会是宇王爷的儿子?为什么我会认识寒恭? 寒恭,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你的君子之言去了哪里了?或许我确实不应该去相信连轩的话,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居然如此恰到好处,让我怎么选择不去相信他?倘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宁愿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比起连轩,我更相信的人是你呀! 会不会承诺再美好,都抵不过他人口中的一句关于你的曾经呢? 寒恭,我到底该怎么办? ( 第34章 急雪乍翻香阁絮3 那日的我早已忘记自己最终是如何被问夏带回王府里的了,原来泪水不仅糢糊了双眼,也糢糊了我的记忆,那日的天是那样的晴朗透蓝,我能感受到刺眼的阳光暖暖地熏干着我脸上的泪水,可是当我抬头时,却望见了一片灰暗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沉积许久的狂风暴雨一触即发,咆哮着吞噬掉我最后的挣扎。 “问夏?”我指着眼前的那片天,颤抖着问道: “这天怎么就突然黑了下来了呢?怎么暗淡到让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公主。”问夏顺着我的背道,“这天好的很呢!什么都是好好的!您准是哭花眼了才会这样的!” “是吗?”我擦干了眼泪,努力地望着天空凄惨道:“为何我的眼中看不见这些阳光呢?” “公主。”问夏攥着手绢替我拭着泪,心疼地说着:“您到底是怎么了?从仙趣阁里出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哭了一路,可是连轩公子欺负您了?” “没有。”我摇着头,“没有,他什么都没做,是我……….” 正掉着泪时,阿绿急匆匆地跑过来道,疑惑地问着我: “公主,您和问夏去哪里了?奴婢找了您好一会儿了,公子可都急死了。” “寒恭在哪儿?” “公子在落瞳湖附近呢。” “那麻烦你告知他,让他回去吧,不必等了。”我收起眼中的疲惫与凝滞的泪水,对着阿绿冷冷地说着。 “公主?您……”阿绿惊呆地看着我,错愕地愣在了一旁。 “问夏,我乏了,想回去休息了。”我淡淡瞥过眼,不再看向阿绿,安静地在问夏的搀扶下走回了里屋。 留下一地的疑问与不解静静地滴落在青砖上,回响出声声的悔意与无奈。 我虽嘴上说着是回屋休息,可是带着复杂心情的我又怎能真正的安心入睡?侧身在榻只觉得心中无比凄凉,连轩的话我究竟能相信几分?我虽知道宇王爷对燕国做的一切,可是我却不愿相信那时的寒恭居然也参与其中,而连轩居然又说寒恭的腿在两年前就断了?!断了?!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寒恭岂不是要依靠轮椅而活?!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寒恭的腿明明是好好的,看上去毫无损伤呀!他怎么可能是个瘸子呢?但是连轩真的会对我撒这样一揭就穿的谎吗?说出这样诋毁寒恭的话,真的是连轩的为人吗? 心房上好似有千万只蚊虫在上面一刻不停地叮咬、哄叫,疼痛中的慌乱让我坐立难安。 我选择了逃避寒恭的现实,可是却又留恋他温暖的怀抱,我不想去面对连轩口中的真假,但又想亲耳听到寒恭对我诉说这些是非,如今的我又何来用去去面对寒恭呢?连轩的话时时刻刻在耳边回响,而寒恭留下的爱却又深刻在心中,我本不该相信连轩,可是我又不愿活在寒恭的欺骗之下,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寒恭的欺骗依然温柔到让我分不清真假。 他的爱,似乎真实到触手可及,可他的爱,却又似乎可以把我推向万丈深渊。 而我却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这些过往,即便烟云能轻易吹散曾经的一切,却难以抹去那些遗留下的悲伤与一滴滴心碎的泪水。 也不知我在枕旁到底伏了多久之后,才注意到门外局促的敲门声,只听见阿绿担心地请求着: “公主,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勉强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道。 “公主。”阿绿听到后,便冲了进来,一下子跪在了我的脚边道,“公主今日去见祝公子了?” “问夏都告诉你了?” “是奴婢自己问的。”阿绿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道,“公主应该很生气吧?” “怎会?”我扶起了阿绿同她一到坐到了隔间的白檀方榻上,“你无需跪着,这并不是你的错。” “可是奴婢知道,公主并不喜欢………” “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才会如此。”我给她倒上一杯早上泡好的玫瑰苦丁茶道,“先喝口茶,看你火急火燎的,真不像从前冷静的你。” “多谢公主。”阿绿胆怯地小酌了一口道,“奴婢猜祝公子一定对您说了一些关于寒恭不好听的话吧?” “若只是单单逆耳,我又岂会让寒恭回去?” “那您其实是在对公子生气吗?” “我不知道。”我冷笑着,“他是嫌瞒着我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公主,恕奴婢多嘴…….公主,您真的不能相信祝公子说的话,他的话,没有几句是真心的。” “那你认为他说寒恭是个瘸子也是出于假意吗?”我望着诧异的阿绿继续说着,“他说寒恭早在两年前腿就断了!他说寒恭是个废人!即便是撒谎,撒这样的谎,会不会太愚蠢了些!” “公主。”阿绿瞪圆的眼睛里充满着惊愕,扭曲的细眉同她的仓惶失措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 “公主!这………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公子好得很!公子根本就不是瘸子!”阿绿说完便着急地跳了起来继续道: “您真的不能就这样相信祝公子呀!他给您带来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多吗?您为了他,吃下的黄莲不少了,可是您为何还选择相信他呢。” “我没有相信他!”我冷静地看着阿绿,“先坐下,我知道你护主心切,自然不允许他人这般说你家公子。” 我缓缓拉着阿绿重新坐到白檀方榻上后,才再次开口道: “我只是不知到底该不该去相信连轩…….有些事,你又怎会真正了解其中的酸楚呢!” “公主,祝公子还同您说了些什么?否则您怎会哭得如此伤心?” “他还说,寒恭父子才是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温婉地说着,“我倒是没有多在意这些,至少我选择去相信寒恭没有这般的野心,只是他的父亲……我可就说不准了。” “公主,奴婢敢保证,公子绝无一统天下的雄心,公子想要的就是寻找到那片真正属于他的天下,而在他的心里,那片天下就是你。” 而这回换我错愕地望向阿绿了,本以为早已哭尽的眼泪竟再次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来回打起转来,心中闪烁起的不再是夏日的万千萤火,而是寒恭那透着明亮星光的柔美双眸,我忽然想起落瞳湖畔的幽美星月之光,其实这般的良辰只有你在时才能堪称美景,失去了你,在我心中的天下万物都会变得黯然失色吧? “阿绿?”我缕过散落在耳边的长发,哽咽着: “我已经很就都没有再次去过落瞳湖了吧?” “是呀,公主,公子真的很是想念您呢。” “你去告诉他,我在落瞳湖旁等他,再告诉问夏,让她进来替我好好梳妆吧。” “好!”阿缕听到我的这一句话立刻喜笑颜开道,“奴婢这就去!” 今夜的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的真正意义,点上了鲜少才会用的石榴粉,就连长发都被一支翠鸟叠翠步摇挽成了一绾垂耳斜髻,换上了一套鹅蛋青色的杏花浮水金纹长尾襦裙,在阿缕的搀扶下带着兴奋的心情前去了落瞳湖。 不远处便瞧到了一袭白衣的寒恭正倚在树下等着我的到来,刚想挥手让阿缕退下时,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踪影,暗自一笑下便带着欣喜的步伐向寒恭走去。 “寒恭?”我走到树下温柔地唤着他,“我来了。” “你终于来了。”他抬眼柔情脉脉地看向我,“我等了你一天了。” “是呀。”我坐在他身边,悄悄俯向他道,“我来得会不会太迟了些?” 说完,我便紧紧凑上了他的唇,还给了他一个比回答要更加掷地有声的答案,而寒恭从未有过的呆滞却在下一秒被翩跹的吻所瞬间融化,温柔缱绻的吻化作点点相思弥补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间隙与背离。 缠绵了许久我才缓缓离开他的唇,抚着他的脸羞涩着: “这样的赔礼喜欢吗?”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吻我。”他害羞地瞥过脸去,“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赔礼就好了。” “我可不敢天天惹你生气呀,可是要把你气出病来的!”我紧紧环住寒恭道,“你难道不好奇上午时的我为何不来见你吗?” “我等着你自己告诉我呀。”他把玩这我团发中的那支步摇道,“这支步摇倒也别致,可是从燕国带来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呢?这是我母后曾经的嫁妆之一,我觉着好看就拿去了。” 可当我刚说完这句话后,我便再次羞红着脸沉默不语地看着寒恭。 “你母后的嫁妆自然是归你的,那你这次可是…….打算嫁给我了?都带着嫁妆来了,我总不能不认了吧?” “你!”我戳了一下他深陷的酒窝道,“我只是觉着这步摇与众不同,哪里像你一样想那么多了?” “是吗?”他一把困住我的手道,“那你害羞什么呢?” ( 第35章 急雪乍翻香阁絮4 我轻轻推开寒恭的手,讪讪道: “那谁叫你每次都把我弄的措手不及呢?每次都说这些话………我哪里受得了?” “君澜。”寒恭反握住我的手,把我牢牢地固定在他的怀里,“因为我害怕你会离开我啊。” “怎会?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说完,便把头安详地倚在他的肩上,继续柔柔道: “君未散,我怎敢相离?若许下不弃,世间万物皆为永恒。” “君澜,连轩的话……” “寒恭,你不用担心,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他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我叹了一口气道,“他满口胡话,实在不宜入耳。” “你和我还遮掩什么?”他轻咬着我的耳垂嬉笑着,“除非他和你说的是些男女情话,其余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抽出手来止住他的嘴,“他即使对我说了那些话,也不及你说出来的好听呀,再说了,你也告诫过我好几次了…….我若是再选择相信他,岂不是枉费了你的心意了?” “是吗?那他到底说了哪些不好听的话呢?” “他说…你和你父亲….就是宇王爷……是你们两个害我的燕国不复存在的……他还说……他还说你……” “说我什么?” “他说你是个瘸…….子……” “我是个瘸子?”他忽然轻声笑了出来,反问着我,“君澜,你相信吗?” “我倒是不相信你是个瘸子,可是连轩说的燕国之事,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呵………也难怪你会这样想,我也同你说过,我后来是经宇王爷一手照顾长大的,你多想也正常….只是君澜,我没有狠心到想毁了燕国。” “我知道。”我伏在他胸口啜泣着,“不过,我只是…只是想不通…宇王爷为何要这么做呢?燕国不曾威胁到宇国半分,为何要让我的燕国惨遭战争之殇呢?” “君澜,从前的事、从前的伤害,是我们宇家不对的,是我的不对,今日由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寒恭说完便俯下头,温柔地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炙热的吻带着我不曾感受过的寸寸迤逦,一路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庞。 “寒恭,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何必如此?” “无论我在宇家的地位如何,我都是宇家的人,他们犯下的错亦是我犯的错,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无论对你说多少声对不起,都难以平抚你心中的伤疤,君澜,比起这些,我才感到更加的难过!” “寒恭。”我抚着他的脸庞道,“谢谢你如此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有你这句话,今后我也不会因为这些伤痛而轻易的落泪了!” “若是还有机会,我真想让你领着我再回到燕国,去好好看看那里的秀美风光,但是她们却因为这些战争而被彻底毁灭了!宇国这般作为,当真是不再给自己留后路了!”寒恭顿了顿,继续冷笑着道: “宇国的一方势力就算权倾天下,都换不来我对他们的尊敬与臣服!” “你也无需如此,如今整个天下都是宇国的,他们又何曾在乎过我们的想法呢?我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居安思危罢了。” “你想的倒是久远,不过若是宇国没有这般的天下,我也不会遇见你了,是福是祸又何曾说的清楚呢?” “你这话倒也对,福祸皆生,那才是命运,执你之手同你走过,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过宇王爷当年造访燕国时的确不怀好意,那时的我虽明白,却无心去劝说,如此想来,我确实是害了你、也害了燕国。” “你不必这样说。”我紧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道,“很多事想必你也身不由己,而我也相信燕国的一切不是你的一手造就。再说了,无论是谁的错,既然冥冥之中早已为注定了这些劫数,我又何必要去逃避?我既然没有能力复国,那一切便皆凭命运做主好了。” “你没有复国之心也好,至少我不必担心你会因为这个而离开我。” “寒恭,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呢?” “人总有私心,也总是因为害怕失去而担心,从前的我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寻常之感,直到今日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种感受是多么的煎熬。” “那这样看来,即便从前的宇寒歌再怎么对你百般刁难,在你眼里不过是一阵烟云而已呀。” “她好强,这点倒是同司沁霖一模一样,不过她的心倒是还未被她母亲教坏。” “此话怎讲?” “君澜,这王府里,你最该当心的就是司沁霖,她的野心和手段堪比吕雉,有些事你不得不妨!” “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的母亲是被她一手害死的?” “我一直都在怀疑,可是当年的那些人,最后都死的干干净净,就连查都查不出任何的结果来,若非是司沁霖的灭口,他们怎会全都平白无故的暴病身亡?可怜我母亲和那位姬妾却成为了司沁霖成为正妃的垫脚石。” “你恨司夫人吗?” “恨?我已经不想把我的恨浪费给她了。”寒恭冷冷地说着,“把感情留给值得的人,才是长久之道,我既要爱的值,也要恨的值,至于司沁霖?她什么都不是,我只恨当年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去保护我的母亲!” “寒恭,你有这份心留给你的母亲,就已经能足够抚慰她的在天之灵了,斯人已去,我们再自责也好,再悔恨也罢,不过都是独自伤心而已,想来他们也不愿在天上看到我们这般的活着吧,既然如此,倒不如…….” 我正说着,寒恭却出其不意地捏着了我的下巴,将我再次拉向了他的唇,送给了我一个包含无限旖旎的温柔深吻,有别于他一贯的强势,这次的吻比之前的那些要显得更加的柔情与绵延。 而当我们的唇恋恋不舍地分开后,他的话音便立刻迫不及待地落入到我的耳中,轻柔地在我耳畔缠绵道: “君澜,我若是能早些遇见你,那该多好!” “早些遇见我?恐怕那时的我,心还不在你身上呢!” “你个小东西!”他捏着我的鼻子,装作生气道: “难不成你心里还装着其他人?” “当然了,你都没有陪我看落瞳湖里满池的莲花,又怎能期待我的将心比心呢?” “你还在为那天我和赵晏夕的事生气呀?”他爽朗一笑道,“即使是同她一道,又怎会有和你一起相守的心境呢?” 说罢,他指着面前的落瞳湖道: “你瞧,趁我们说话之际,这满湖的莲花都再次为我们闪耀了。” 我转眼望去,此刻湖里的莲花居然开始在水面上闪烁出温暖的明光,温柔地照射着我和寒恭。 “寒恭?”我欣喜地问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让向倪,在湖面上事先放好许多蜡烛,因为不想让蜡烛的炙热而伤害到莲花,所以只是把它们放在莲花的一旁而已。” “即使这样,也已经很美丽了。”我笑着赞叹道,“你瞧,像极了那些漂浮于千岁湖上的荷花灯,只是这些白莲比荷花灯要显得更加美轮美奂,恰如从天宫上传下来的一般,带着仙气让人觉得不像是真的。” “你上次遗憾未能再次看到那满园的玉兰,今日我们以莲花留住当时的情景,你觉得如何呢?” “很美,相比之下,你的心意才更让我感动。” “赵晏夕看到了满池的白莲,却永远看不到这样的景象,风月恰好,你还在怨我吗?” “不怨了。”我傻笑着在他怀里摇着头道,“难为你还有心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想起当时的你,也不过是淡淡一笑而已,我却从未想过,你会如此记在心上。” “因为你就是我的心。”他说完便揽过我的额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炙热的吻后,念念不舍道: “你也该回去了吧?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 “嗯。”我虽乖乖地答应着,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在他的怀里陷入了沉睡。 王府沉寂了几日后,忽然有一天,司夫人身边的锦绣前来我院中来报说司夫人邀我下午一同前去皇宫,会见一个人。 既然是前去皇宫,又是司夫人下达的命令,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沉吟片刻后便笑着答应了锦绣的邀请。 “阿绿,你去告诉寒恭,下午我要去趟皇宫,让他不必担心。” 没过一会儿,阿绿便急匆匆跑了进来道: “公子说这趟前去一定少不了折腾,若是公主还有精力就请在回来后,去见他一面,还有,公子还让奴婢带来了一套衣裳。” 说着,阿绿便迫不及待地将它们展现在我的眼前道: “公子说了,前去皇宫,在装扮上虽不可太过艳丽,却也不能失了身份,这是前些日子,公子让奴婢偷偷前去裳衣纺为公主定制的长裙,上面的图案纹样都是公子亲手挑选的,本想作为礼物亲手送给公主的,迫于现在的情况只好让奴婢先给公主带来了!” ( 第36章 可惜春来总萧索1 我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这套黛蓝色的长裙,月兑口便是一句欢喜的称赞: “这长裙真是好看,清雅的黛蓝底色上跳跃着活泼的珊瑚色琼花,既鲜艳却又不让人觉得俗气,寒恭真是好眼光。” “是呀。”阿绿欢笑着替我撑起了这套襦群道,“就连这裙身上的腰带都绣着朵朵琼花流纹,这般窄小的丝条下能织出如此繁复的图案,裳衣纺里的绣娘手艺果然不一般!” “也真是难为寒恭了,恐怕他也绞尽脑汁了很久吧?替我多谢他,并告诉他我很喜欢。” “那让奴婢替您梳妆吧?想来今日下午公主的装扮一定会惊艳他人的。” “无需惊艳,素雅就好,这身襦群已十分抢眼,你就给我绾一个简单的高髻好了,再配上一支白玉松柏簪就可以了,寒恭说的没错,去皇宫,实在不必打扮得太过引人注目。” “公主说的没错,皇宫那种地方,还是小心得好。” “下午你陪我去吧,让问夏留下来,司夫人也没说到底要见谁,我呢,倒也担心问夏见不得那样的场面,有时候她总是太过冒失了。” “公主虽说的有礼,可是依奴婢看来,若是不让问夏多见见这样的场面,她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人情世故的,有着单纯的心思固然难得,但公主总不能一直让问夏如此吧?” “你说的倒也对。”我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你去告诉她,等下陪我入宫,顺便多提点提点她,那时候的她可不在云澜院、更不在燕国!”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好好和问夏说的,公主您放心吧。” 刚用完午膳没一会儿,锦绣和问夏便领着司沁霖和我一道上了马车,一同前去离王府不远的宇国宫。 “想来君澜今日是第一次前去皇宫吧?”司沁霖温柔地问着我,“你也不必太紧张,我们这会面见的也不是天子。” “那君澜可否斗胆问司夫人我们今日见的到底是谁呢?” “是天子的表弟,宇国的晋王——段流笙。” “段流笙?”我默念着此人的名字道,“既然是表弟,那想来岁数和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流笙今年年十八,正值壮年,可比天子要年轻多了!” 我听到司沁霖此刻的一番话,心中忽然开始不安了起来,想来司沁霖这么做,恐怕是有意让我和这位晋王——段流笙结为连理了,可是…可是…我何尝才能告诉她,我早已有心上人了呢?更何况,司沁霖如何都不会接受我心中的那个人就是宇寒恭吧?此刻的我才真正明白,为何寒恭要我去隄防司沁霖了,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都像在下一盘棋,机关算尽只为步步为营,而我恐怕只是她手中的一枚可进可退,可弃可唾的棋子而已。 本来这样的大事,司沁霖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告知于我,可是她却并没有让锦绣告诉我全部的消息,一来可以让我无法推月兑此事,二来她也可以利用此事来掌控我的行动,司沁霖的这招落井下石计划的毫无痕迹,果然高明。 想到这儿,心中便是一阵寒意与冷笑,看来寒恭和赵晏夕之事恐怕也司沁霖安排的吧?她既是金陵造坊的长女,也是宇重天的正妃,明明有许多其他的重要的事情去做,可她却偏偏把精力放在这些家长里短上,真是闲得慌! 我轻叹一口气后,掀开了布帘,看着马车外的长安,繁华的闹市仿佛把我带回到了燕国,看着街上行人一脸的安详与快乐,我想起从前的燕国其实也是如此的,那时的人们从未想过什么叫做“后顾之忧”,只因为燕国是那么的安静与太平。 而现在的燕国百姓们应该正饱受着劫后余生所带来的无限痛苦吧? 他们的殇,想来我今生是无以回报了。 刚想着,马车便渐渐慢了下来,只听到司沁霖在我耳边说着: “君澜,马上就要到宇国宫了,再过一小会儿,我们就能见到段流笙了。” “是。”我淡淡地答应着,心中又忽然疑惑起来:段流笙虽身为晋王,可是他也没有长期住在宫里的理由,想必他一定很得天子喜爱,才能长居宫中吧? “司夫人。”只听到车夫在前面提醒着,“我们就快要到凝福宫门口了,马车进不去,还麻烦夫人和一行人先下车吧。” “好的,幸苦你了。” 司夫人话音刚落,我便被问夏给扶出了马车,瞬间印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冰冷宫墙和一片压抑的蓝天。 “君澜。”司夫人领过我道,“走吧?” 说完,我便鼓起勇气同司沁霖一同迈出了步伐,在眼前看似无尽的宫墙里缓缓的穿梭着,终于在走过一片杨木白沙长廊后,印有“凝福宫”三个字的牌匾赫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锦绣,去叩门。” 在锦绣叩门三声后,朱红色的宫门被缓缓推开,只瞧一排宫女早已站在门的两旁对着我们行起礼来并异口同声道: “奴婢参见摄政王妃、长乐公主。” “都请起吧。”司夫人高傲地说着,“晋王真是□□有方,这般的阵势实在难得。” “既然是有贵客要来,我当然要好好准备着了。” 我抬头望着眼前这位一袭墨绿玄武金雀长衫的男子,他看上去似乎要比司沁霖口中说的“十八岁”要更加的年轻与单纯,棱角分明的轮廓里勾勒着他俊朗的五官,他的英俊中没有一丝同寒恭相似的柔美之感,蓬勃的男子气概也将他面貌里透出的温柔而瞬间取代,如此看来,此人必定习武甚久,才会带给人这般的感觉。 “慕容君澜参见晋王。”我忙不迭地回过神,刚想向他行礼时,却被他一把拦住道: “你不必如此。” “谢王爷。”我淡淡垂眼,对着他低声道。 “君澜,我今日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们两个好好聊一聊,我其实还和宫中的另一位妃子有约,想来我也不能在这儿久留,而且你们也肯定会因为我的缘故而感到不自在,所以我便先走一步了,马车一直都在外头等着,你大可放心,尽情的和流笙好好聊一聊吧。” 司沁霖笑盈盈地说完,便领着锦绣匆忙地退下,留下我和流笙略带尴尬地看着对方。 “司夫人似乎很希望成全一对素不相识的人呢。”流笙望着合上的大门,手轻轻一挥后,便打发走了那些看似毕恭毕敬的宫女。 “司夫人也是好心。”我淡笑着,望向流笙继续道,“还望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去院里说话可好?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说完,流笙便领着我往凝福宫深处走去。 我虽听说过宇国宫的富丽堂皇,但在亲眼见到凝福宫的一切后,我只觉得用“富丽堂皇”四个字来形容宇国宫笙远远不够的,凝福宫庭院里的千年巨松郁郁葱葱地遮蔽着刺眼的阳光,在几座石凳的旁边是一弯硕大的锦鲤池,尽管只是一口池子,可里面的养鱼之水却承载着无限的灵动与清澈,想来只有从地下涌上来的活水和交替不停的更换才会让保持住这一池清新的涌动。再看这一旁成排的各种松树,许多的松树都是我未曾在宇国见到过的,就连我深爱的燕国都鲜少出现这些各异的松树,我虽叫不上这些它们的名来,却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稀有与珍贵。 一位王爷的宫中之居都可细节到如此地步,想来天子之所会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加奢华。 我正端详着这些参天的松树,只听到流笙在一旁静静地说着: “不知君澜喜欢什么样的花草呢?” “辛夷辛夷白霓裳,恩怨皆了雪梦瑶,恰到来时逢寒日,只若玲珑馥芬芳。”我笑着回应着他道,“所以,我只独爱玉兰而已。” “这首诗作的倒真是有趣,至少在从前,我从未注意过玉兰居然是身披霓裳的!” “让王爷见笑了。”我红着脸微声道,“这是一位….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为玉兰而做的诗,他的想法总是不同常人。” “诗人之间的风花雪月我是从来不懂的,我自幼习武,除了功夫外,很多事情我做的都相当粗糙,这样的赞美我虽不懂,可却又十分敬佩。” “王爷的心生来就是报效予宇国的,其余的东西都大可放一放,所以王爷不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很少会有女子这样和我说话…很多人总是觉得我从不具备男人应有的温柔与心思….所以许多女子总是很怕和我接触,看着我时,眼里生怕我随时会吃了她们一样。” “王爷不必多心,这不过是我们体现敬畏的方式而已。”我轻笑道,“再说了,您是王爷,怎会有女子会选择躲着您呢?您真是太会说笑了。” “我喜欢松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足够坚韧、也具备着不同寻常的挺拔与傲骨,每当我看到他们,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松树的苍劲耐寒的确是一般百草所不能及的境界,不过王爷……” “不过什么?” “王爷其实就好比这株高大的松树,觉着自己还不够苍天所以依然拼命地向更高处发芽,但其实在别人眼里,它却早已拥有了伫立于天下的能力。” ( 第41章 石上胭脂花上露3 只是那夜,我却怎么都没有等到寒恭的到来,直至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时,我才发现我早已在树下坐了一晚上了。 “问夏。”我有气无力地吩咐着,“我们回去吧。” 说完,我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今夜…不对,是昨夜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阿绿,也不要告诉寒恭,明白吗?” “公主…….”阿绿心疼地回答着,“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 “公主,您何必要这样,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他们如何,你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关于昨夜之事的任何一个字,无论如何,你都守住这个秘密。” “公主。”问夏带着哭腔,劝着我道,“您最近身子也不好,这样熬了一个晚上,身体哪里吃得消呢?” “等我回去,好好歇息就行了,想来你也累了,等下陪我一起睡会儿吧。”我淡淡地说着,耳边忽然飞跃过晨起的清脆鸟鸣,此刻的我才感叹道: “原来,我真的等了他这么久啊。” “公主,无论奴婢怎么劝您,您都不愿回去,所以一晚上就这样在落瞳湖边度过了。” “是吗?”我愣愣地点了点头道,“或许,从前的他也是这样吧。” “您就先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先赶紧回去好好睡一会儿,等有精神了,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吧,奴婢那儿还有一些安神药,等下您喝一点再睡。” “你倒是了解我。”我轻笑了一声,“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奴婢当然知晓公主的心思,公主夜不能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的我,怎有心情安然入睡呢?”我苦笑着,“他究竟怎样,我都不知道,我怎敢入眠呢?” “公主,寒恭公子不会有事的,说不定,等下公主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了,若是公主不好好休息,给公子看到您那乌青的眼圈,到时候不开心的人就是公子了。” “也对。”我点了点头,“那好吧,有你这句话,我好歹还有些念想。” 不过,难得能睡个安稳觉的我,再睁眼醒过来时,却发现寒恭依然不在我的身边, “问夏?”我蹙眉而叹,“阿绿呢?” “奴婢也不知,奴婢找了她好一会儿了,还是不见踪影。”问夏小心地回答着我。 “连你也寻不着她…….难不成寒恭真的出事了?” “公主,您这样担心也没用,还不如偷偷去那儿看看呢。” “不可!”我抬手止住了她,“现在是白天,我们不可大意。” “那公主……这该怎么办呐?” 沉默半晌后,一个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 “公主,晋王府上有人来报。” “是敏儿…….”问夏愣了愣后,贴在我耳边小声道。 “嘘。”我对着问夏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清了清嗓子问: “让他进来吧。” 说完,问夏便上去,推开了房门,对着敏儿点头道,“听见了吗?” “是。”敏儿聪慧地抿嘴一笑后,快步退下了。 “这个人。”我注视着敏儿款款离去的背影,“要当心。” “奴婢知道。”问夏走到我跟前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能这样,我很放心。”我拍了拍她的手,宽和地笑着,“我的问夏终于长大了。” 正笑着,只瞧见一位身着素麻长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长乐公主。” “起来吧。”我淡笑着看了看这位男子后,静声地问着: “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郑允。” “那请问郑允,晋王让你前来,所谓何事?” “晋王邀公主,随奴婢前去他的晋王府参观,不知公主是否得空?”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心头上积压的千头万绪在此刻竟一下子缠绕在了一起,我虽想留在这儿等着寒恭的消息,可是若我拒绝了段流笙的邀请,又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更何况,前些天的我,口口声声地答应着会去晋王府上做客,如今如果这样推月兑,不知段流笙会怎么想? “那好吧。”我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着,所以要劳烦你等一下了。” “奴婢不敢。” “问夏,你去给郑允沏茶,我去去就来。” “奴婢不敢劳烦姑娘,所以还请公主不必如此。” “哪里的话?这日头毒得狠,让你如此过来,是辛苦你了。”问夏一边对我始眼色,一边接着我的话道,“所以你就不必客气了。” 而匆匆走到里间的我,不是为了梳妆打扮,而是在急急忙忙中为寒恭提笔留下了一句话: “我去晋王府了,不必担心,君澜亲笔” 写完,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写有“阿绿亲启”的纸压在了砚台上后,便随着郑允和问夏离开了云澜院。 坐在马车里的我却并没有期待即将就要观见的晋王府,而满脑子里想的全是寒恭的情况,我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他了,先不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煎熬,如今的我连他究竟如何都一无所知,我虽不想去思考连轩的话,可是为何他的话却又能句句击中我和寒恭的要害?若不是了解至深,他又怎么出此“狂言”?我突然想起每当从前寒恭对我露出那痛苦的神色时,我就怀疑过那是否是他身子的不便,还有那日观莲节时的寒恭曾不吭一声的在我身边倒下,昏迷不醒…… 这些种种会不会都和他的腿有关呢? 只是,从阿绿、向倪的口中是打探不出任何关于寒恭不好的消息的,除此之外的其他人我又不敢轻易相信,更何况随意询问,只会引起他们的疑心,而连轩的话,我究竟又该相信几分呢?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公主、公主………”问夏在一旁轻摇着我道,“晋王府到了。” “都到了?”我惊讶的问话掩盖走本要月兑口而出的叹息,“这么快?” “公主,也没有多快,是公主太专注了。”问夏扶着我下了马车,刚下车,便看到段流笙早已站在我们的面前恭候着了。 “晋王爷”我微微一笑道,“还让王爷亲自出来等候,君澜不胜感激!” “本就没有多大的事。”流笙摇了摇头,便带着我一步步走向了王府,我抬头望着王府大门前的那块金色牌匾,上面的“段府”二字,虽耀眼却并没有带给我任何的炫耀之意,同宇府大门的睚眦盘飞比起来,段府门前的一切显得更加简单与低调。 “你看什么呢?”流笙停下了脚步,好奇地问着我。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对他眨着眼笑道。 段流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没在说话,只是静静地领着我走进了王府。 “不知你想先去哪里看看呢?” “这个……”我低头凝思了一下后道,“王爷做主就好。” “我这儿比不上宇府,恐怕是要委屈你了。” “哪里的话?这两个地方本就不同,宇府有宇府的好,这儿也有这儿独特的美。”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他笑着带我走进了一片松树碧溪园中,只瞧见潺潺溪水环绕着翠郁的松树,淙淙水声伴随着悦耳的鸟啼在四周欢快地回荡,独特的松香带走了夏日里的烦躁与闷热,转而带来了令人静心的清凉。 “这座亭子叫做望云亭,我早已备下了茶等着你光临了。” “多谢王爷如此热情。”我摇了摇手对着问夏道,“你先下去吧。” “这儿当真不同,没有王府里应有的感觉,倒是让我觉得置身于深山之中。”说完,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那沁人的空气,再次感叹,“就连这空中带都着好闻的土木清香呢!” “你若是喜欢这儿,以后可以常来。” “多谢王爷再次邀请,只不过……” “不过什么?” “让我这样一个女子经常出入晋王府,怕是有损王爷声誉吧。” “你又不是什么红尘女子,又怎会引得他人议论纷纷呢?” “我是不是,对于看笑话的人来说,很重要吗?” “你不必多想。”流笙替我斟上一杯茶后,蹙着眉问道: “你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事?” “真是什么都躲不过王爷的眼睛呐。”我低头笑了笑,“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恍惚而已。” “是吗?”流笙仔细地打量着我,关心道,“真的只是没睡好而已吗?我怎么感觉你的心情看上去也有点恍惚呢?” 我惊讶地看向他,一时间嘴里“嗯嗯呀呀”地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红着脸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关切的眼神。 “你可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或许我不能替你分担,但是说不定我可以替你解忧、排难。” “王爷可曾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句诗呢?” “实不相瞒,我从未读过这些风月情话,虽觉得这句诗很美,却不懂其中的奥秘,还让你见笑了。” “不见怪,你是王爷,心系天下在正常不过。” “那你是否介意告诉我,这句诗中的含义呢?” “这句诗……”我叹了一口气道,“是一位越女唱给鄂君子晰的挽歌,讲的虽是相思,得到的是对方许她的相守,虽然悲情,但是越女却就此获得了她的一切。” ( 第42章 谁翻乐府凄凉曲1 “那你说这句诗到底是为何用意呢?” “因为我到现在才明白,或许越女和鄂君子晰其实并没有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去尽量弥补过往的遗憾罢了。” “你何必这么说,既然这句诗这么美好,那他们的结局也终将会是圆满的。” “是吗?”我摇了摇头,轻叹着,“但愿鄂君子晰能好好珍惜越女,这样也不枉费越女的一片痴心了。” 那么寒恭,我和你又真的会拥有相知君兮不相离这般的美好誓言吗?但愿我们终究可以真正做到我们所期盼的“执子携手,与子偕老”。 再美的情话,若是少了你,也都终将黯然失色。 “想什么呢?”流笙欢笑着在我眼前挥了挥手道,“我发现,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开小差,若是有什么心思,说出来一起分享嘛!” “那我斗胆问一句,王爷可否有过心上人呢?” “心上人?”他疑惑地皱着眉道,“以前或许有过吧。” “等王爷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时,就会明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句诗了。” “我很少有功夫去专读诗词,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攻读兵书上,如今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对这些东西开始感兴趣了。” “就如我刚才所说,王爷实在不必把心思花在这些风月上,毕竟是男女之情,王爷是骁勇的将军,兵书不离手,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我长这么大,倒是没有瞧见过任何一位王爷去读风月的。” “我可不同意你这句话,是王爷就不能去读这些书吗?王爷是人,又不是仙。” “王爷所言极是,但是若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那可怎么好?我可不敢承担这样的罪名呐。” “既然你问了我有没有心上人,那我可否斗胆问问你是否有心上人呢?” 我又惊讶又害羞地望向他,而寒恭的身姿早已浮现于我的眼前,他的一颦一笑就如长夜灯一般在我脑海中一刻不停地闪烁。 “那人很上我心,而我却不知我上不上他的心了。” “哦?”他饶有兴趣地问着,“能让公主倾心的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吧?” “过人之处?”我不甘地哼了两声道,“他的过人之处不过就是无端引来我的烦心罢了!” “哈哈…”流笙听后放声笑着,“你看看,这不就应了我那句他不同于常人的话吗?至少你对他会格外的用心些呀。” “可是,这样的付出让我觉得好累,我的心思他又知道多少呢?”我说到这儿,眼泪竟不争气地纷纷落下,“到现在,他身处何处、究竟怎样,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就是我付出的结果吗?” “君澜……”流笙慌张失措地看着我,只瞧他模了模长袖后,两手空空着尴尬道,“真是抱歉,今日身上竟没有带汗巾……” “无妨。”我红着脸提起长袖,迅速地擦干眼角溢出的泪后,却继续哽咽着,“我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他落泪了………” “若是你这么痛苦,为何不放手?”流笙不解地看着我,“你这样,是在折磨自己。” “王爷,当你遇上一位能带给你无限温暖的人时,你会愿意放手吗?” “这样让你落泪的男子,也能成为你的依靠?”流笙讽刺地反问着我,“只有将心比心才能做到永恒,只是现在的你得到他的心了吗?你看上去总是因为他而担心着、担心那的,这就是他给你的温暖吗?” “不是这样的…….”我摇着头否认道,“他带给我的温暖远不止沉淀下的惊心与伤感,他很好,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能做到活出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他为了守护我,也付出了许多的心酸与不愿,我难过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一个人去扛所有的痛苦,一直都把自己困在一个牢笼里,不得自由。” “他若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他该有多幸运!” “遇上他,是我的福气。”我笑了笑,“至少让我在这儿还有个念想。” “那你可愿意告诉我,这个男子是谁呢?” “你应该不会知道他的。”我喝了一口茶后,对他莞尔一笑,“我们聊些别的吧。” “那也好,看你这样梨花带雨的,我也不忍心。” “王爷这样形容我,我可实在担待不起,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我的哭相才会更准确吧。” “你又不是东施,怎会惹得他人厌恶呢?” “那我也不敢自居西施呀,这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还不要笑话死了?” “我听闻司夫人说,你才情甚好,若是改日有机会,你教我些琴棋书画可好?” “若论琴,在我心中,只有他才是最擅长的,你们要是认识该多好。” “他?是你的那位…….?”流笙好奇地打探着,“想来他也是一位才情俱佳的人吧?” “正是,他的琴技在我眼里,天下无人能及,即便是………” “即便是…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多话,便立刻止住了后半句道,“没什么。” 即便是当年置身青山的兰佩,或许都难及寒恭的水平。 “你瞧瞧你,无论说到什么,心里总是牵挂着那个人,我若是早知道今天的你这么恍惚,就不喊你来了。” “真是抱歉,今日的我的确因为他而格外……” “我知道。”流笙浅浅地笑着,温柔地安慰着我,“你不必担心,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有些话、有些事,你也不必自己憋着,你若是有不愿意直接告诉他的话,你可以说给我听,或许这样你心里会好受点。” “不瞒王爷,刚和你哭诉完那些后,我心里倒是真的觉得好多了,在王府里有时候这些话,我怎么都不能说,可是和你说完后,我居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 “王爷的情谊难能可贵,君澜十分感激。” “天色不早了,你可要留下来用了晚膳后再离开?” “不必了,君澜不敢再劳烦王爷了。” “我们之间无需说这样的客气话。”流笙和声道,“那我这就叫车夫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 “你不必喊我王爷,这样的称呼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尊卑礼仪。” “可是………” “你称呼我为流笙就好,我不照样也叫你为君澜吗?”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君澜,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你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至少我想看到当你下次再提起那个人时,是喜笑颜开的神情。” “流笙…”我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后,才再次感激道,“多谢你的关心,有你这句话,下次我一定开开心心地来见你。” “这句对了,无论是梨花带雨还是如何,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呀。” “王爷过誉了。”我刚想福起礼来时,却被他一把扶起,只听到他在我头顶严厉道: “都说了,你不必称呼我为王爷,还有你这老是行礼的,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嗯,我知道以后如何让你觉得内疚了。”我扶着问夏的手,踏上了马车,临走时还不忘探头对着流笙打趣地说道: “那段王爷,我们以后再见了!” “慕容君澜!你!”流笙无奈地大笑着,“我可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公主和段王爷看上去聊得甚欢呢,真好!”问夏回头望了望渐行渐远的晋王府,在我耳边念念不舍道,“奴婢还挺喜欢这晋王府的。” “他们可是给你吃什么好东西了?” “这都被公主发现了,他们给奴婢准备了核桃酥,味道可真不错。” “不过我觉得这位段王爷确实是位值得交的朋友。” “公主这话的意思,可是不想要那位公子了?” “问夏!”我不悦地看着她,“我话里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奴婢知道!奴婢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虽然流笙和连轩同是有身份的人,可是流笙的性情却更让我觉得安心,若是称呼他为‘御雪公子’我倒是一点都不会惊讶。” 因为我的确在那片与流笙的欢声笑语中暂时忘记了寒恭带给我的心事。 如果能与段流笙成为交心的朋友,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吧?若是寒恭与流笙能有一番愉悦的交谈,那又该多好?说不定寒恭也能更加开怀地去面对世间一切吧?真希望他们能认识彼此就好了。 而当我再次踏回宇府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天色早已黯淡了下来,而我停在晋王府上的心也瞬间回到了寒恭身上,不知此时的寒恭又身处何处?他会不会也像我正焦急地等待对方的到来呢? “问夏。”我望了望指引道路的长夜灯道,“我们先回去吧。” 走回到了房屋的里间,直至我看到那张依然压在砚台下的消息后,才不安地拉过问夏说: “你去把夜行衣取来,阿绿到这个时候都不在,那想来我确实应该去那儿看看了。” “公主,您要奴婢跟着去吗?” “不,你留在这儿,以防万一。” “是,奴婢明白了。” ( 第43章 谁翻乐府凄凉曲2 尽管身着夜行衣的我可以在苍茫的暮色下躲过王府里他人的注意,可即便如此,这段路上的我却依然走得步履艰难,无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担心不已,等我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羽寒院门口时,才发觉自己早已因为害怕而吓得满头大汗。 战战兢兢地推开了院门,步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沧桑的院中夜景:昔日的玉兰早已不见了踪迹,而院内原本的其他树木也不知为凋零败落了一地,留下的一片疮痍让我不经想起了寒恭的身世,他的生活就仿佛如这院中的哀景一般让我觉得无比伤感。 脚下的枯叶一片一片地碎裂,松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的惊人,所以不出几步,我便听到对面不远处的屋中传来一阵躁动,还没过一会儿,只瞧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用猜都知道此人是向倪。 “来者何人?”向倪冷冷地怀疑道。 “是我。”我叹着气,月兑下了夜行衣,“今夜我来,就是为了来看看寒恭。” “公主。”向倪惊声地说着,“鄙人失礼,还望公主谅解。” “无妨。”我摇了摇头道,“夜行衣下的人,本来就很难区分。” “鄙人不知公主在这个时候会独自前来……真是准备不周。”向倪低沉地说着,“公主若是不介意,不如明日再来吧?” “向倪,你应该知道,阿绿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来了,而至于寒恭,我更是找也找不到他。”我加重了语气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向倪快速地说着,“公主不必担心。”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为何我不能见寒恭?” “公主……” “我要你说实话!寒恭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公子很好,只是现在……” “现在什么?”我瞪着他道,“他现在到底怎么了?” “公主不必担心,明天公子自会过来和你解释清楚的。” “与其等着他的消息,为何我不能今日来问他个究竟呢?” “公主,那是因为…….” “还会因为寒恭身有不便吧?既然如此,我更需要看看他究竟如何了,你们这样遮遮掩掩,只会让我更加地想要去知道寒恭究竟怎么样了。” 说完,我便快步绕过向倪,刚想向门口走去时,向倪却抢先一步当在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脚步。 “向倪,我现在是在用宇国长乐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给我让开!”我一边举着手试图推开向倪,一边严厉地呵斥道。 “公主。”向倪犹豫了一下后,身子才微微往旁边倾斜了一点,只是他却依然没有迈开他那挡在门前的步伐,只瞧他双眉紧皱,脸上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忧神情,这样的表情和平日里那果敢、冷静的向倪显得十分得格格不入,恐怕能让向倪有所牵挂的就只有寒恭一人了,如今他的这幅担心的模样,想来也只能是为了寒恭而如此了。 “所以你还不让开?”我怒声命令着,“你是想违背公主的旨意吗?” “鄙人……”向倪愣了愣后,才冷静道,“鄙人这就让开,只是……” 还没等向倪说完,我便霍然推开了房门,冲进了里屋,可是当我看到了这一切后,我才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向倪会百般阻挠我进屋的原因了。 只瞧着眼前的寒恭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一旁,脸颊上呈现的是一种不健康的红晕,泛着紫色的双唇也透着从未有过的病态与病痛。 而一双承载着无限伤痛的墨瞳正疲倦地凝视着我,眼中的明光早已褪去,余下的最后一丝弱光即使再如何的无力挣扎最终还是在席卷而来的伤病中而飞灰烟灭。 “寒……寒恭?”我惊慌地问着,“你这是怎么了?” “君……”寒恭艰难地动了动唇,困难地喘息着,“君….澜…我、没、事。” “你这还叫没事?”我赶忙做到了床边,轻抚着他滚烫的脸庞道,“你可是着了寒了?” “公主,公子……”阿绿在一旁劝慰着我,“公子只是生了一点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很快就会好的?”我不可思议地问着,“你们是一定要把我耍的团团转,你们才满意是吗?” “君澜。”寒恭微笑着抓住了我的手,“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好!我相信你!”我冷笑着抽出了我的手,只想另一边逼问道: “那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此刻我手中指向的是一把正停在角落的紫檀轮椅,这把轮椅在我刚闯进寒恭的里屋时,就轻而易举地夺得了我的注意,尽管它躲在角落,可是那纹路清晰的紫红色却让我无法止住自己的目光,那样的上等色泽,即便是在燕国都难寻一二,不想居然还会被制作成轮椅,供宇府使用,可见宇府是多么的倍沐皇恩呀! 只是为何这把轮椅会出现在寒恭的里屋里?若是个人的收藏,寒恭大可摆到外间去赏玩,他又何必要将这把轮椅留在身边呢? “寒恭?”我指着角落的那把轮椅,愣愣地问道,“这……这……是什么?” 而寒恭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转头望了望后,淡淡一笑道: “这是什么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公主,这只是一把……”在一旁的阿绿似乎察觉出了我的怀疑,在一旁讪讪地说着。 “阿绿。”寒恭闭上了眼睛,严肃地说道: “你下去吧。” “可是公子…….”阿绿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后,又随即转头关切地在寒恭身旁说着: “阿绿这样下去,怕是对公子不好吧?” 而寒恭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后,冷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下去。” 阿绿听后没再说话,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后,叹息着退下了。 “寒恭。”我紧握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 “你这是怎么了?” “君澜。”他看向我的眼中带着疲倦的笑意,即便他依然带给我无限的温柔,可我却不知为何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张与不安。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害怕?” “寒恭,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用这把轮椅?” “如果是的,你会离开我吗?”他动了动唇后苦涩地笑着,“看来我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我忽然感觉心头猛烈地一阵,恰如一阵惊天的风暴一卷一卷地疯狂侵袭着我的全身,那隐藏于我心底深处的怀疑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来,呼啸着奔涌在我的心房之上。 “寒恭!”我一下子丢开了他的手,惊叫着反问道: “难道你真的是……?” 寒恭听后倒是显得无比的平静,平静到就像早就知道了我的反应一般,那样的从容就如同一切本来就顺其自然一样。 “是的,我的腿…断了….” 半晌,他在慢慢地回答道,“恐怕今生都不会好了。” “寒恭?”在听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我死命地摇着头,挣扎着不愿意相信他说过的那些话。 “我曾今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时,你可以选择离开。”寒恭把头偏向了里侧,“现在你知道了,你若是要走,我根本不会怪你。” “寒恭?你骗人!你的腿怎么可能会成这样呢,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不愿告诉我,才会这样的?” “这是我唯一曾瞒过你的事情了。”寒恭继续苦笑着,“如今你什么都看到了,我也没有理由再骗你。” 我忽然想起了连轩之前对我说过的话,那时连轩就曾告诉过我,寒恭是个瘸子,而当时的我只是一笑而过,从未把连轩的话放在心上过,即便是有所怀疑,我却依然选择相信寒恭,因为只有他才是我的依靠。 原来,连轩是对的!原来我所认定的恶人,说出了隐藏已久的真相!可是为何我却如此的不想去相信,不想去认命? “宇寒恭!”我指着他哭喊道,“你这个骗子!你告诉过我不要去相信连轩说过的任何一句话,我做到了!而你呢!原来我这么相信的人才是个骗子!大骗子!宇寒恭!你有什么资格去说连轩的不是?” “君澜……”寒恭哽咽地喘息着,“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你是怨、是恨,总之都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认为那么多的曾经,就能用一句对不起而轻易地抹去吗?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还是你认为把我骗得团团转是件很值得炫耀的成果吗?宇寒恭!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一切真是讽刺!我所厌恶的人居然说的都是实话!而我居然会爱上一个骗子!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骗子!无论谁对谁错,你欠我的解释,你该怎么还?如果对不起能解决一切,那么我多希望我们可以回到从未认识彼此的那段时间里!至少那时的我,不用每天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 第44章 谁翻乐府凄凉曲3 话音刚落,只瞧此刻的寒恭早已因为我的这一番话而急得满头大汗起来,他试图缓慢地从榻上下来,可又恐怕是因为双腿不便的缘故让他一个不小心便从榻上滚了下来,尽管之后的他想要努力地扶着榻边慢慢地站起来,可只见他脚下却又是一个狼狈的踉跄,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我,最终再也忍不住一把上前心疼地扶住了他,而他也正好不偏不倚地抱住了我,才得以站稳了脚跟。 “君澜,让你变成这样全怨我!原来我从未知晓过你的心思是这般的煎熬!如今又让你见到了这般的情形,你对我恨之入骨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君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 寒恭伏在我耳边低声地呜咽着,我看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衣襟上,这一片泪痕就仿佛一记滚烫的烙印一般牢牢地刻在我的心上,让我痛不欲生。 “是我不该让你遇上我,是我不该让你承受我的痛苦,君澜,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求你,我求你别这样一声不吭的好不好?” 良久,我才调整回恍惚的精神后,啜泣着回答着寒恭道: “寒恭,你到底还对我瞒着哪些事情?你究竟还想耍我多久?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相信我!现在一切皆成定局,我还怎么相信你?那现在我的就求你一句话,你告诉我,你的口中到底还剩几句真话?或者会不会就连你的心都没有一处是真心实意的?” 说完,我一狠心便甩开了被寒恭紧紧握住的手,早已心灰意冷的我不再去理会身后寒恭的哀嚎与恳求,掩面哭泣着跑出了里间,挥泪之间却无意看到了寒恭因为来不及抓住我而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的身影,可我却再也没有任何的勇气去回头扶起同我一般奄奄一息的他,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飞奔回了云澜院。 在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回里屋后,便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心情而在问夏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感受着泪水此刻正一行行地刺在我的脸上,更肆无忌惮地横行在我的心上,心里泛出的不甘与失意让我在问夏的怀抱中痛苦地反抗着,那破碎不堪的真情正模糊着我与寒恭甜蜜的曾经,本来已经融合的两颗心又因为这一切的驱使而坠入了深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觉眼里的泪早已哭干,而头顶上方也传来了问夏柔和的劝慰: “公主,您可好些了吗?是不是寒恭公子欺负您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我无力地在她怀中摇着头道,“问夏,我累了,我好累,如果我可以把一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睡过去该多好!” “公主?您在说些什么呀?公主,无论您有多累,奴婢永远都会陪着您承担这些心酸,奴婢不会让您孤身一人走在这条路上的。” “问夏,寒恭他…….他……他骗了我,他是一个瘸子。” “什么?您是说寒恭公子的腿…….有问题是吗?” “是的,可是现在的我却也分不清究竟是在为什么伤心了……”我带着浓厚的鼻音哽咽着,“是因为知道了他骗我,还是因为知道了他是个残疾?可笑的却是我居然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可是我又不愿意去选择原谅,问夏,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他?” “公主”问夏轻抚着我的后背,叹息着,“您先别想了,想来您今天也很累了,不如等明天睡醒了,再来烦心这些事情可好?” 不过问夏确实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再服下了问夏早就凉好的安神汤后,我疲乏地阖上了眼,带着复杂的心情浅浅地睡到了天亮。 等再睁眼时,我终于看见了在一旁忙碌的阿绿的身影。 “阿绿?”我清了清嗓子,孱弱地唤着她,“没想到,你还愿意回来?” “公主。”阿绿顶着黑黑的眼圈,小声地应着我道: “奴婢难道不应该回来吗?” “比起我,寒恭应该更需要你吧?”我扶着她的手坐了起来,“若说对不起,应该是我欠得更多才对。” “公主,这些事也有奴婢的错,奴婢不该…….” “不该待在寒恭那里不回来,引起我不必要的怀疑,是吗?”我轻笑着反问: “你以为你回来了,就能解决一切吗?你真的相信纸能包的住火吗?” “可是……公子并不是存心要瞒着公主什么的……” “好了!”我硬生生地打断了阿绿的话,急促地说: “我不想听,现在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听!阿绿,你要走就走,我不会留你。” “公主…….”阿绿哭丧着跪在我的榻边,“您就这么厌恶我们吗?” “你回去照顾他吧,这段时间先不要来打扰我。”说罢,我便摇着头道,“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也请你告诉寒恭,让他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不会恨他,因为我还是做不到。” 炎炎夏日最终在这场风波后悄悄地离开,可是随之而来的初秋却依然带着还未散去的暑气与燥热。 而掐指一算,我也要有十余来天没有见到寒恭了,这段时间的我终日闭门不出,躲在房中奏箫,练字,而我与外界的一切看似隔绝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去逃避有寒恭的现实。 一天当我无意抬头望了望一眼窗外时才发现院里的琼花早已开始纷纷凋落,只瞧见那泛黄的花瓣在风中无力地潘璇后,最终还是被遗落在了那一地看似盖满灰尘的青砖上。 “落花无意,流水奔逝,君心无影,只怨相许皆成空” 我边叹着边随手在纸上宣泄下了此刻的心中之感,心里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寒恭,也不知道这么些天寒恭他究竟怎么样了,我虽然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可是我又怎能做到把他从我脑海中真正地抹去呢? 寒恭,这段日子里的你过的好不好呢?但愿你的腿疾能有些好转,这样我也无须这般日夜牵挂了。 刚想着,忽然问夏匆匆进来报说: “公主,晋王爷来了。”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站了起来道,“他怎么会来?” “奴婢也不知,若是公主不愿,那奴婢就过去回绝了可好?” “他来都来了,怎又让他打道回府的道理?”我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襟后,便执着问夏赶忙走了出去。 刚踏出房间,便瞧见流笙正坐在石凳上微笑着迎接着我。 “君澜。”流笙笑着招呼着我道,“近来可好?” “若我说好,你会相信吗?”我转头对着问夏淡淡道,“去备茶吧。” “姑娘且慢!”流笙忽然喊住了问夏后,随即转头问着我: “不知君澜你可愿陪我在这个王府里走一走?我虽来过几次,可是却也没有机会好好地看看整个王府,今日不知你是否乐意呢?” “自然好了。”我轻笑了笑后,拉过问夏说: “那你在这儿等着,不过也先把茶备上,凉一点的茶在这种天气里喝最好不过了。” “君澜心思慎密,我实在感激!” “哪儿的话?”我对着流笙点了点头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初秋的王府里似乎还是带着从前夏日的场景,那活泼中不失沉稳的风景依旧轻快地跳跃在整个王府之中,即便秋菊早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花骨朵,金银花与茉莉残留的芳香却仍然残留在王府里不愿散去。 一切的感觉还在,只是不知从前的心到底去了哪里。 “你依然有心事?”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不是我善于察觉,而是你流露出了太多。”流笙静静地说着,“可是又碰到什么事了吗?” “王爷体会过被所爱之人欺骗的感受吗?” “有过,只是当一切过后,才发现她其实早已成为了我心中挚爱。” “不知王爷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几年前我曾有过一位王妃,她叫蓝烟,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娶妻生子上,所以即便是对她,我都是不冷不热的,后来,我虽看着她日渐消瘦,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偶尔上了心才会问问她,而她每次也只是淡笑着说没事。” “那之后呢?” “没过多久,在一次我的征战归来之后,王府里的人才告诉我,在我出征后的第三天她便过世了。”流笙平静地说着,可是他的眼中却带着将军不该有的伤感与遗憾,“后来她的贴身侍婢告诉我,蓝烟是因不愿影响到我的心情才没有让任何人传达消息给我的,她害怕因为她的事而左右了我在战场上的发挥,而她虽早在那段时间下葬于陵寝,可是她却吩咐只许我一人去整理她的遗物……君澜,你知道我都看到了些什么吗?她的书房里装满了她亲手画就的我,有认真习武的我,也有在月下独自饮酒的我,更有在房中熟睡的我……甚至还有一些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时捕捉到的场景……而她给我做的衣服是一件又一件地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屋的柜子里,而给我绣的香包和福袋更是不计其数……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当我看到这一切后,我的泪便再也忍不住了,我记得那日的我坐在她的榻旁,一遍又一遍地哭泣只为换回她的爱,可是她却早已不在了。” ( 第49章 要休且待青山烂4 这几日的我只要一闲下无事,便赶不及的要往寒恭那里跑,我虽知自己身负着被他人发现的危险,可我依然不能坐视寒恭于不顾,直到一天清晨当我又准备出去时,阿绿终于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拦住了我。 “公主!奴婢建议您隔几天再次照看公子吧,您若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人察觉的。” “可是……可是寒恭还病着,我又怎能安心度日呢?” “公主,奴婢知道您放心不下,但如果让他人瞧见了,倒霉的必定是公主,如果要被家规处置,那时候一切就都不好办了。” “家规”我低声地念着这两个字,脑湖中忽然又回荡起第一天刚来时司沁霖警告我的那番话——“我不希望看见你娇贵的身子被板子打废”,想到这儿,我便不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但对寒恭的牵念却很快将心中的这些害怕所一带而过。 “阿绿,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害怕家规那种东西吗?” “公主,奴婢知道您和公子一样从未惧怕过那些条框,可是若是公主受伤,公子也一定不会好过,公主您应该知道的…….” 讲到这儿,我急匆匆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如今寒恭腿疾未愈,若是我在现在再出什么乱子导致他更加痛苦,那我岂不是又再带给他更多的折磨吗?想到这里,我也只能幽怨地叹出一口气道: “阿绿,麻烦你告诉他,想来近日我是不方便过来了,还望他不要介意。” “公主放心,您的难处公子全都明白。” 没过多久,阿绿便欣喜地走了回来道: “公主,公子说让您不必担心他,他已经快好了,并且公子也有让奴婢带信给公主呢。” “真的吗?”我开心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阿绿身边问着: “快把信给我看看!” 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带着贴金梅花的宣纸,只瞧上面写着: “在天愿做比翼鸟,恋君愿做连理枝,别时不忘惜时诺,只许长河断东流,两情相悦胜万千,要休且待青山烂。” “寒恭……”我眼噙泪水地读完了这首饱含深情的诗后,还是忍不住对阿绿和问夏赞叹道: “寒恭的楷书写的真好!既工整又秀丽,若是换我是定写不出这般漂亮的字来的,这样下去,我哪里再敢传信给他呢?” “公主说笑了,奴婢觉着公主的字也很好看呢!公主还记得以前画的那幅紫玉兰图吗?公子看到后,连连称赞呢!” “当我知道你和寒恭的关系后,我就知道那幅画一定落到他手里了。”说完我便兴奋地拉着阿绿带着期许的声音问着: “他除了称赞还有再说些什么吗?” “回公主,公子一拿到画后就立刻吩咐向倪将它裱好后挂到书房里去了,当时的公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是吗?”我低下头去害羞地笑着,“书房本就是清心寡欲的地方,还放这些会引他分心的东西做些什么呀?” “或许只要在那样的环境下,寒恭公子才会觉得公主正无时无刻地陪伴着他吧。”问夏一边替我研着磨一边笑嘻嘻地在我耳边叫唤着。 “你呀你。”我用手用力地点了一下问夏的脑门道,“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奴婢就是高兴,因为如今看到能公主每天都乐呵呵的,正是这样,奴婢才会说这样的话的呀!”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后,没再说话,只是提着饱蘸了墨汁的毛笔在一张新的宣纸上慢慢写下了一行字: “尔汝之心,徘徊相伴从未离,君珍重,吾才得心安。” “来,阿绿,劳烦你再送一次给寒恭了。” “不烦、不烦”阿绿笑着领过宣纸,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长袖后才道: “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我今日想出去一趟,好久没有去长安城里看一看了,都快忘了京城是什么样子了。” “那也好。”阿绿点点头,“那就让问夏陪你去吧?” “嗯,奴婢很是愿意呢。”问夏对我笑了笑后,就开始替我梳起妆来。 在简单的装扮后,我便随问夏前去了热闹的长安闹市处,秋天虽已来临,只是夏日的炎热与闷燥依旧未从白天里散去,空气里仍然残留着唯有在夏季才会散发的金银花香,沁人心脾的味道让我顿时觉着胸口舒畅了许多。 “不知公主今日上街是所谓何事呢?” “寒恭双腿不便,我听说京城的聚药堂不错,所以想去为他看看。” “寒恭公子若是知道公主有这般心思,一定很感动。” “这有什么?这些事本就是我该做的,再说他贵为公子,什么好东西没有呢?” “那不一样呀,心上人亲自买的,心思都在那里面了,到时候说不定寒恭公子都舍不得用呢。” “你个小丫头!”我捏了一下问夏的耳朵提醒着,“你说话愈发没有分寸了!若是以后在这样,可别怪我罚你了!” “奴婢知道!不过奴婢就是很高兴呀!奴婢看到公主和寒恭公子和好后,眼中总是乐呵呵的,好似有说不完的幸福似的,哪像以前……” “问夏…….?”我干咳了一声后便递给问夏一个犹如“杀人”般犀利的目光。 刚刚还在喋喋说着的问夏在领教到我这个眼神后,便立刻乖乖地止住了口。 一走进聚药堂,问夏开口便问道: “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治疗腿伤的好药?” “有的、有的”掌柜的一位中年女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忙不迭地赶到了我们的身边。 “不知二位需要什么样的腿伤药?” “就是可以缓解疼痛、还能尽快让腿伤痊愈的药可有?”我小声地问着,“类似于帮助恢复双腿走路的药?” “哎呦,姑娘啊,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你们恐怕还有所不知,我们家祖传的景光散在长安城是赫赫有名,就连朝廷御将都会用这个散呢!像那位段流笙王爷可是钦点了要用我们家的药呢!” “我倒是听说过这景天散,却没想到你们这儿居然也有药方。”说完我对问夏扬了扬下巴暗示着她。 问夏看到我的动作后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道: “那劳烦掌柜的先把那景光散拿上来给我们家小姐看一看吧。” 不过一会儿,一只蔻青色白瓷瓶便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大小姐要是想打开来瞧瞧也行,只是这药极具挥发能力,看一会儿就得赶紧合上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了。” “大小姐,这药早晚服一粒,平日里放在不能见光的地方保存就可以了。” “好,多谢你了,不过这些若是有半点点骗人的话,可别怪我喊段王爷来和你对峙喽?” “不敢不敢!本药堂是百年字号,怎敢有半分虚假?” “那好,问夏跟着掌柜的去算账吧。” 没过一会儿问夏便叹着气走了出来。 “怎么了?”我揉了揉问夏的额头笑道,“这一脸惆怅是怎么回事?” “奴婢觉着这瓶小东西可真贵呐!居然要价五两银子一瓶,这是卖黄金呐!” “好东西从不缺价格,也从不缺人买,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了,寒恭本是什么都不缺的才对,不多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可正当我即将要走进马车时,身后却被一声熟悉的呼唤给叫住了。 “君澜!君澜?” 我愣愣地回头,只瞧一袭墨绿色长衫的男子正在不远处向我打着招呼。 “连轩?”我惊讶地望着他,心中既不安又害怕。 “问夏,赶快扶我进去!” 察觉到异样的问夏立刻将我带进了马车,正当我们坐定刚想离开时,连轩却骑着马奔驰而来,挡在了马车的面前。 “慕容君澜!你若是不下来,我便不走了!”只听到连轩恶狠狠的声音在马车外清晰地回荡。 “祝公子,公主有急事必须回府,您就好心让让道吧!”车夫在外面小声地恳求着,“若是公主出了纰漏,王府一定惟做奴婢的试问啊!” “那可和我无关了,你自己出来带人不周,还想赖在我身上?”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问夏在我耳边不安地问着,“他这样来势汹汹的,感觉不像是好事啊。” “我这就下去,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害了车夫。” 我说完便不顾问夏地拉扯,一下子跳出了马车。 “不知祝公子找我所谓何事?”我边说着边走到车夫面前好言劝慰道: “放心,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无需担心。” “你也真是好心,何必要去在乎只知道拉车一个奴婢?” “奴婢也是人,更何况他并没有犯错,再说,你又为何总是纠缠着我不放呢?” “纠缠?”连轩轻轻地跳下马,挑着眉问着: “那你先给我一个你总是在拒绝我的理由,事到如今,他恐怕已经起不到多大的威胁了吧?” “祝公子,我很感激你告诉了我真相,可是这不代表我会因此而接受你,因为这更加让我想要去好好陪在他的身边。” “你在说些什么呀?”连轩轻蔑地笑了起来,“他是个废人!君澜,我原本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比他还要蠢!”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可是他不一样,他懂我的每一分无奈、他也倾尽全力在逗我开心,为了这些心灵相通,我愿意选择活成一个糊涂人!” ( 第50章 只嫌今夜月偏明1 “君澜,他能给你什么你有真正想过吗?”连轩不屑地大笑起来,“他什么都许不了你因为其实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说完,连轩进一步走到我身边,死死地抓着我,在我耳边邪魅地笑语着: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给你整个燕国,这样的东西,你认为他给的起吗?” 一边说着,他的手便开始不安分地想要抚上我的脸颊,而这种急促的靠近却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别碰我!”我一把用力地打开他的手,尖声地问着,“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吗?你不会真的蠢到连这句话都听不懂吧?” “你……!”我一时间乱了思绪,站在一旁急红了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就在这时,流笙忽然站在了我们的旁边,只听他关切地问着: “君澜?” 我闻声转头,只看到他一脸不解地望着我和连轩。 “段王爷?”连轩淡淡地望了一眼流笙后,轻叹一声道: “段王爷心系天下,怎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故事,对吧,君澜?” “连轩…你……”我瞪着双眼,气愤地指着他,“你别胡说!” “我虽身为王爷,但我也想做个有心人,所以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对君澜胡来。”流笙说完,便站在了我的面前,以他高大的身板堵住了连轩的视线。 “我怎敢对君澜胡来呢?段王爷太会说笑了,像君澜这般难得一遇的女子,我怎舍得对她不好呢?” 可流笙话锋里的强硬与警惕却并没有因为连轩刻意表示出的轻笑而松懈,只听到他依旧严肃地问着: “是吗?那我刚刚看到的一切又在说明什么呢?” 眼看二人之间的气氛因为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古怪,此刻的我再也忍不住地在流笙身后小声道: “流笙,你不必为了我与他起争执…….再说,连轩也的确没有对我怎么样…….”我抓着流笙的袖口,轻轻地摇了摇,示意着他不必太过担心。 “原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连轩探着头轻佻地望了我一眼后,便不吭一声地跨上了马,扬长而去。 直至他走远,我才小心翼翼地从流笙的身后走了出来。 “呼……好险好险!”我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今日多谢流笙出手相救,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你怎么会和他牵扯在一起?”流笙担心地问着,“他这个人很狡猾你要当心。” “来,君澜,你先上了车再说吧。”说罢,流笙转头对着问夏道: “今日你家公主,受了不少惊吓,回去你要好好照看才是。” “奴婢多谢王爷告知,奴婢会好好照顾公主的,王爷请放心。” “既然如此,我不如送佛送到西好了。”流笙边说着边跨上了马道,“若是君澜不嫌弃,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哪好意思赶你走呢?”我腼腆地笑着,“那劳烦你了,还要这般对我费心。” “什么话?”他眉毛一挑表示着他心中的不满,“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你好歹是王爷,这么做小心引起别人非议!”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不是吗?”说完他便对我笑道,“还不上车?”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流笙便在车窗外说着: “君澜,我若是没记错,连轩应该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才对,他这么做,就不怕那位宇小姐知道吗?” “我已经因为他,被宇小姐惩罚过了,流笙,他们之间的事我从未想过要去掺和,可是却没想到如今的我竟越陷越深。” “君澜善良单纯,正因为如此,连轩才会如此放肆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欺负你半分。” “流笙………”我感激地望着窗外,一时间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不必这样说,我是真的十分欣赏你这样的女子,所以能结识你是我的福气。” 这时,前头传来了一声车夫的提醒: “公主,到宇王府了。” 待我下车后,我才敢把流笙拉到一旁,悄悄地说着方才未说出口的话: “流笙,答应我一件事,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和连轩再起冲突,这样对你的清誉也不好。”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当心。” “对了,我今天去买了一瓶叫景天散的药,聚药堂的人还用你做招牌呢!想来应该是好用的吧?” “是不错,能算上是难得一见的良药了,不过你买这个药干嘛?”流笙不解地问着我,“这可是治腿伤的药啊!” “是买给他的。”我说完便害羞地低下了头。 “哦…….”流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后,关切地问着: “和他终于和好了?” “嗯,这件事也要多谢你,若是没有你的鼓励,说不定我永远都不能迈出那一步呢。” “若是有时间,我们再来京城一聚吧,我这儿有些上好的东珠粉,治腿伤再好不过,下次我们见面时,我把它们带给你。” “你自己留着用吧,因为你若是少了这些东西也是很不方便的,再说,你也说了这景天散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无妨,他如果能好起来,你会更放心吧?” “这……”听到流笙的这句话我的脸上又是一阵烧红,踌躇半晌后我才害羞道: “连你现在也会取笑我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你快点进去吧,在这儿站久了也不好。” “嗯,今日多谢你了,那我们改日再见!”说完我便执着问夏的手转身进了王府。 “公主,今天多亏了流笙啊!若是没有他,还真不知道那个可恶的………” “问夏,今日的事不要和阿绿提起,明白吗?” “为何?就应该让向倪去好好教训连轩一顿!” “你认为寒恭知道后,会放过他吗?这样下去,只会对寒恭不好!我们千万不能冲动,忍一时风平浪静,明白吗?” “好,奴婢知道了。”问夏乖巧地点了点后道,“不过这位流笙王爷也很风情万种呢!公主难道不会动心吗?” “你瞎说什么呢?”我使劲地扣了一下问夏的脑门责备道,“我和他是朋友,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可不知为何当我说出这句话时,耳边竟回荡着连轩那句: “君澜,我能给你整个燕国” 他的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他掌握着宇国的死穴吗?亦或者他手握着我父亲的性命吗? “公主?公主?您在想什么呢?”问夏一边痛苦地捂着额头,一边在一旁委屈地提醒着走神的我。 “我在想下次你再说错话该怎么教训你。”我坏笑着说完后,领着问夏一同推开了云澜院的院门。 祝连轩,之前的我确实小看你了。 回到屋里才坐定没一会儿,我便喊来了阿绿。 “阿绿,把这个药交给寒恭,这是景天散,是我刚刚去给他买的,让他早晚服一粒,知道吗?” “奴婢记住了,公子若是知道是公主买给他的,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好,那你赶紧给他送过去吧。” 这晚,正当我准备睡下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打声: “公主。” “向倪?”我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说完,我赶忙跑到门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欣喜地问着: “寒恭呢?” “公子就在您的后院处等着您。” “真的吗?”我来不及地跑出了屋子,飞奔到了后院,只瞧寒恭正安静地坐在后院里的那棵最高大的香樟树下。 “寒恭!”我俯在他膝盖上开心地问着,“你不是让我最近不要再来了吗?” “但这不代表我不能来找你啊。”寒恭温柔地抚模着我的额头道,“多谢你的景天散,比起这些,你的心意最重要。” “我知道,你一定不缺好东西,所以我也只能多尽尽心意了。” “有你的这份心,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因为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而再担心些什么了。” “寒恭。”我吻了吻他的唇,轻笑着,“要不要试着站起来走一走?” “可是,我的腿……” “你不走,哪里知道会恢复的怎么样呢?”我说完便紧握住他的手,鼓励着,“来,我扶着你在这儿走走,好不好?” “真的吗?我不愿麻烦你。”他小心翼翼的问话中,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与欣喜。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陪着你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真的吗?”他托着我的下巴,柔情地说着,“你应该知道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吧?” “别打岔。”我轻轻打下他的手,害羞道: “快点,扶着我的手起来,要知道我可不乐意看到赵晏夕那样照顾你。” “我都知道。”他说完,便紧抓着我的手,艰难地离开了轮椅,“那段被她的时间是我此生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我感受着他从手心中传来的阵阵颤抖,心底的不安再次涌上了心头。 “痛吗?”我心疼地问着,“若是很痛,就不要勉强了。” “无妨,因为有你陪着我。”他牢牢地抓着我,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随着我漫步在整个后院里。 ( 第50章 只嫌今夜月偏明2 尽管他嘴上对我说着一点都不痛,只是我依旧能感受到他步履之间透出的艰难,还没走几步,寒恭便扶着我的手,坐在了石凳上。 “很累吧?”我默默地搂过他,能让他可以更好地倚靠在我的身旁。 “还好。”寒恭闭着眼睛,淡淡地回答着,只是就连话语中都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与脆弱。 “寒恭”我轻轻地抚模着他的双腿,哽咽着: “对不起……….” “你不必说抱歉。”他温暖的鼻息一点点打在我的脖颈处,酥软的感觉立刻撩拨着我的整个心弦。 “好痒哦!寒恭。”我说完,便嬉笑了出来,“原来力气都花在这上面了啊!” “你怕痒啊!”他缓缓抬起我的下巴,对我露出了一个绝世的笑容道: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君澜居然会怕痒啊!” “别动!寒恭!我求你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想努力摆月兑他在我脖子处不停挠着的手,“寒恭!别再闹了,好不好?” “哈哈哈哈,好!好!不闹了。”说完寒恭放下的手便在下一刻紧紧地环住了我的肩,而我顺势就把头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 “寒恭。”我一边点着他那初见棱角的下颚,一边柔柔地说着: “好久没看到你这样开怀大笑了,你也是笑着的时候好看呢。” “君澜。”他捏着我的酒窝轻笑着道: “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若是如今你我之间的一切都成了天经地义,那你说我们是不是………?” “寒恭!”我立刻羞红着脸捂住了他的嘴,“你既知我是什么意思,那就别再说出来了,愿望不被说破才是最美好的心意。” “君澜,我等不及地想要娶你,因为我总是害怕,害怕飞逝的时光里容不下我们白头偕老的耐心。” “承诺未散,时光怎会舍得让我们老去?”我轻轻点了一下寒恭的脸颊道,“花有阴,月有阴,唯有我的心愿意为你等下去。”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寒恭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恰如一阵春雨轻柔地温暖着我的整个心房。 “君澜,谢谢你愿意等我,你的守候我绝不会白白辜负,一旦时机成熟,我会给你我所有的一切,只是我怕…….这那些依旧不能让你感到幸福。” “我知道,寒恭你也有许多的苦衷,所以我什么都不怪你,因为我不希望再给你增添多余的负担,为了你,我愿意等待,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负我,况且有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奢求了。” “所以………寒恭………”我紧紧回握住他那瞬间冰凉下的手道,“请你再多相信我一点吧。” “君澜…….”寒恭的沉默在下一刻化作了一枚滚烫的深吻落在了我的唇上,万籁俱静,只剩下似水的柔情在我们之间无声地流动,就连心中的最后一段裂纹也在寒恭的这一吻而渐渐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对方的唇,相对的四目却在转而之下蕴藏了更多的羞涩与欢喜。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我点了点寒恭的鼻子,笑嘻嘻地说着。 “因为你从来都让我感到措手不及啊。”寒恭抓住了我的手指,吻了吻道: “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寒恭!”我一听到他的这句话,瞬间将羞红的脸转向一边,低声地说着: “我……我自然不会赶你走了………至于你想不想留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无时无刻都想承欢于你的身边,难道不是吗?” “少贫嘴了。”我边说着边扶起寒恭,“来,我陪着你走回去。” “好。”寒恭乖乖地点了点头后,执着我的手随我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 可是这夜的我虽有寒恭的陪伴,却睡得依旧很不安稳,因为我在梦里看见了被鲜血所淹没的王府,可是承诺过与我不离不弃的寒恭,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而我对他的一声声呼喊也早已埋没在如潮的鲜血中,可当我精疲力竭地倒在血泊之时, 我却看到了寒恭的身影正一点点地在离王府远去,但是望着他的渐行渐远,我却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追随他的脚步了。 “寒恭!寒恭!不要走!不要走!”我最后的哭喊最终就如一只断翼的飞鸟,悄无声息地坠落到了地府的最深处。 “寒恭……寒恭…….你在哪?” “君澜,我在这儿。”忽然,一个听似久违的声音终于如一线阳光出现在那没有境头的梦里,而我也感觉到手心正渐渐被一种熟悉的温度所覆盖,直到这时,我才猛地睁开了眼,只瞧寒恭此刻正满眼心疼地看着我。 “君澜?你怎么了?”寒恭说完便轻轻擦去挂在我额头上的冷汗,“可是身子不适吗?”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王府早已被鲜血而夷为平地,我看到你越走越远,可是我却怎么都追不上你。” “一个梦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你要知道,梦里出现的都是相反的。” “可是,我还是好怕,我怕我找不到你,我怕你会不说一句话地离开,寒恭,我此生最怕的就是没有道别的分离,因为我的母后、我的父王就是这样离开我的,我真是后悔,若是当时能留在他们身边该有多好,所以,寒恭,不要让我再一次地活在悔恨之中,即便你要走,也得把我的心先带走。” “君澜。”寒恭紧紧地抱住了颤抖着的我道,“我绝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苦苦守候,因为无论我走多远,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心,也永远都是我最无法触及的底线,再说了,我又怎舍得让你一人白头呢?” “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身体不好,结果自己还睡得这么不安稳,对不起。” “怎么这么说呢?比起让你担惊受怕,我愿替你扛下所有的痛,即便我的腿………” 天边的青蓝色还未被新生的微光所掩盖,里屋里还充满着夜晚独有的寂静,头脑中的思绪还未清醒,也不知为何这样的开始让我想到了那天被司沁霖“莫名”扣下来的那位车夫。 “想什么呢?” “寒恭,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宫同流笙见面回来后,碰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是那位被抓走的车夫吗?” “哎?你怎么知道的呢?”我惊讶地望着寒恭,眼里充满了不解,因为那天的寒恭理应也是被司沁霖罚跪在院中的,既然连寒恭都知道这位车夫,想来这件事在王府里必定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件事其实是被司沁霖刻意压下来了,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会传到我的耳朵里,她身边的锦绣是向倪的师妹,自幼便同向倪很是要好,后来因为知道向倪来保护我后,自己想尽了办法去了司沁霖那边。” “这个锦绣很厉害啊,能让司沁霖这样一个机关算尽的人相信她,想来她自己也得一定有一些很了不起的手段呢。” “她这么做,只为了向倪,而我不过是捡了一个漏而已。” “你居然也会做这种事?看来你的小心思也不少!” “只要是人就必须学会如何为自己留后路,以前的我以为自己活得好就行,只是现在我有了你了,我不得不为你做好每一个打算。” “寒恭,我不想拖累你,若是你觉得我是你的包袱,你完全也可以选择………” “你不是我的包袱!我若是觉得你会拖累我,那么当初我就根本不会同你见面了,正因为我想要去为你着想,我才会这么做的。” “好啦,好啦,都扯远了,快点告诉我,那个车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个车夫是祝府派到王府来的细作,好像叫郑一,那天他在门口大声吆喝就是想引起他同伴的注意,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对司沁霖行刺的准备。” “你说什么?行刺?他们为何要杀司沁霖?”我惊叫着重复着寒恭的话,而背后也再一次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为何要对司沁霖动手,我不想去关心,毕竟郑一在被抓后,便立刻咬舌自尽了,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问出来,相比这些,我最担心的人是你,我害怕你受伤,而且我也害怕他们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冲着你来的。” “可是我有什么呢?我一个燕国来的公主什么都没有啊。” “正是因为你是从燕国来的,他们才会如此看重你,别忘了你的父皇是诸侯,是统一其他副国的诸侯王,得到你就相当于得到那些副使国的支持与权利,更何况你现在也成为了宇国的公主,即便没有实权,可是就光凭这个名号也可以让好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了。” “寒恭,我竟不知自己居然会被卷入一场本该不属于我的政治中,或许我早该选择随我母后………” “君澜!君澜!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若是你不在了,我就不会遇见你,若是你我就此错过,那我将永远都不知道我的余生究竟该为谁而活!所以,我不许你再说这么丧气的东西,更何况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真正的目的又有谁知道呢?” ( 第51章 只嫌今夜月偏明3 “可是,寒恭,祝府即将迎娶宇寒歌,他们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刺杀司沁霖呢?会不会这个郑一其实是王府找来的人呢?故意引起矛盾,好让宇寒歌不嫁给祝府?” “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落进下石做得实在太明显,弄不好,王府就会很被动。” “那会不会是别人打着祝府的名声而来呢?我虽不觉得祝府里的人是好人,可是就像我前面说的,他们在这个时候这么做,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蠢?” “你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寒恭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后,最终还是被一声无奈的叹息所一带而过。 “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你说呀?” “君澜,很多事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朝政上的手段与阴谋又怎是我们可以去估量的?或许宇国的天子并非他人所说的那般软弱、无能呢………” “你是怀疑这件事是宇国的天子安排的……?”我惊讶地问出了声来,“无论怎么说,宇重天都是天子的哥哥,如此手足相残,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君澜!”寒恭听到我这话之后,脸上忽然镀上了一层我从未见到过的严肃与担心,“君澜,这样的话,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和别人说起,明白吗?” 说完,他便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边小声道: “给别人听到,那可就不好了!” 我无奈地看着寒恭,并在他怀里说出了一声不甘心的: “哦。” “我之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猜测,天子的心、宇王爷的心,从来都不是我能去妄自揣测的,所以今天的这些话你也就当随便听听,毕竟现在一切无恙,我们又何必去担心那些我们无法把握的未来呢?” “也是呢,现在就开始杞人忧天,那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呢?” “是啊。”寒恭静静地抚着我的长发道,“君澜的头发又长长了呢,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说完,他忽然紧紧地搂住了我,瞬时间我在他的怀里连片刻的喘息都显得格外的困难。 “寒恭,怎么了?”我轻轻地拍着他,柔声地问着。 “好了。”他含笑离开了我,可他的目光却仍选择留在了我的脖颈处,“你看看,喜欢吗?” “什么?”我好奇地低下了头,只见到脖子上早已挂着一条春带彩玉佛坠,“寒恭,这个玉佛真好看,这也是你母亲留下的吗?” “是啊,你喜欢吗?” “这未免也贵重了吧,春带彩本就很难寻得的,你瞧,这淡紫色和翠绿色融合得多么恰当、柔和啊,还有,这尊佛雕刻得也甚是可爱,就连眼中那份祥和的笑意都尽刻其中呢,这样的东西,我怎好意思收下呢?” 说完,我便想取下它还给寒恭,可却被寒恭立刻住了,只听到他在一旁急急地说着: “君澜,这春带彩玉本是我母亲留下的,不过上面的佛是我另请工匠雕刻的,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珍贵,送你这个也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在王府里,我无法尽我全部力量保护你,想来这应该是我能为你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寒恭”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含泪笑着说: “你为我做得已经很多了,你又何必要自责呢?更何况,我现在也很好啊。”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他把我的头再次枕在了他的怀里,“我困了,再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我笑着搂过他,同他一起再次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盛夏的最后一丝炎热也最终在萧瑟的秋风中被吹散,寒恭的双腿也在这一日一日中渐渐恢复了从前的能力,而此时的王府和祝府也开始为宇寒歌和祝连轩在九月初八的大婚而做起了准备来。 “公主,您说我们要不要为宇寒歌准备一份礼物呢?” “这礼肯定是要有的。”我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好奇地望着阿绿和问夏道: “你们说,我准备什么好呢?” “宇寒歌大小姐什么都不缺,这样想一想才发现东西还真是难送呢,送的好吧,她一定会觉得是理所当然,送的不好吧,她肯定又觉得是我们瞧不起她,也会把我们显得很寒碜,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呢。”问夏在一旁歪着脑袋对我们抱怨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又总不能不送吧?不管怎么说我好歹还叫过她一声姐姐,虽然同她交集不多,但心意还是要尽的。”我转头往了阿绿问道: “阿绿,你觉得我该送她什么好呢?” “依奴婢看,宇寒歌是如此爱美之人,不如送她一些胭脂水粉或者是首饰之类的会好些。” “胭脂水粉还是免了,不如就送首饰吧。”我点了点头,“我这儿的首饰,她是定不会喜欢的,不如今日或者明日我们一起上街看看吧?”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 “段王府的郑允前来求见。” “哦?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我说完后惊讶地望了望门外,随示意问夏前去开门。 “奴婢叩见长乐公主。”我同郑允虽见面过好几次,可是郑允待我的态度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怠慢。 “赶紧起来吧,天也渐渐凉了,你见到我也不必这般跪下。” “奴婢多谢公主关怀。” “不知今日段王爷又吩咐你来传达什么呢?” “段王爷想邀您去京城走一走,不知今日您是否得空呢?” “真的吗?当然好啊,我正同他们商量着今日要不要去京城逛逛呢,而且上次我也答应过流笙的,不过这样说来,他现在会不会就在王府门口呢?” “公主聪慧,段王爷的确就在宇王府门口等着公主呢。” “这也真是的,他既然也来了,都不愿进来,这可让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啊。” “公主不必多心,王爷是因为不想引起多余的流言蜚语才会选择在王府外等待的,只要您准备好了,是随时都可以见到王爷的。” “好,我知道了。”我笑着望向了一脸忧思的阿绿道: “不如你就留在这儿吧?” “可是公主……”阿绿紧张地望了一眼郑允后,便开始欲言又止地望着我。 “怎么了,阿绿?” “可是……公子……….” “我还正想告诉你这个呢,你等下就过去告诉他,我迟点再过去找他好不好?” “公主这么说当然没什么不好找,只是昨天才和…公子说好的…….” “我知道,可是现在流笙都到门口来等了,让他扫兴而归总是不好的吧,如此这样只好先委屈一下他了……你告诉他吧,让他不要生气,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好不好,阿绿?” “公主既然这么说,奴婢也只能传达了……”阿绿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后,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对不起,阿绿,我知道你也很为难,待会儿我也会再和他说的,你不必有负担,就当只是来单纯传达我的消息的,可好?” “嗯,奴婢知道了。”阿绿点了点头后就匆匆跑了出去。 “公主,阿绿不会有事吧?”问夏担忧地望着阿绿跑开的声音,不安地问着我。 “应该不会的,再说,我的为难之处,寒恭他会明白的。”说完,我便转头对郑允笑笑道: “我们走吧。” 一出王府,便见到流笙正站在一辆马车旁,微笑着等待着我,一身宝蓝色莲锦长衣将他显得更加意气风发。 “许久未见流笙了,不知你近日来可好?” “近日还算不错,毕竟宇王府的喜事在整个长安传得沸沸扬扬,朝廷上也似乎因为这个而平静了许多。” “真的吗?那若是没有这两个王府的联姻,朝廷上下又会如何呢?” “祝府家现在在朝廷上经常遭人弹劾,甚至都有人提议,宇府应和祝府取消婚约。” 我惊讶地望着流笙,耳边忽然想起那日寒恭在我耳边说过的话……. “难道、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件事吗?”我略带怀疑地试探着流笙。 “但愿你我知道的是同一件事……”流笙沉默了一秒后才再次缓缓道: “的的确确就是因为那车夫的事情,还真是不巧,居然还和郑允是同姓呢。” “原来这些事都闹这么大了?” “王府的确在刻意隐瞒这些事,只是他们又哪来那么多能力去封住那些朝臣百官的口呢?如此下来,就连有些原本支持祝府、支持祝孟钦的官臣都开始暗中倒戈,纷纷开始投奔宇重天了。” “可是若是二人从此能皆为连理之家,又何来敌对之说呢?这些大臣们似乎也有点太会见缝插针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人身在朝廷,就必须为自己的后路铺垫好一切,他们这么做虽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却也伤害到了宇府和祝府之间的情谊,听说前段时间,两家人的确是有要取消婚约的想法了呢。” “真的吗?不过现在还能重新开始准备,想必是讲通了,我猜应该是宇寒歌出面求的情吧,毕竟她是那么地珍惜祝连轩。” “这之间的纠葛我可就不知道了,再说我也没有那兴趣去了解,我只是庆幸幸好有这件事出来冲冲喜,否则这朝廷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 第55章 一声水调短亭秋2 连轩前脚刚踏出羽寒院的大门,寒恭接着便一个踉跄一**跌坐到了地上。 “寒恭!”我慌了神般地跑到他身边,焦急不安地询问着: “寒恭,你没事吧?腿是不是很痛?” “还……还好。”他边说着边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还好,他没对你怎么样。” “寒恭,你何必这么逞强呢?”我深叹一口气后和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向倪一道扶起了气喘吁吁的寒恭。 “先扶我回屋吧。”寒恭淡淡地对着身旁的向倪吩咐着,“然后等下你去把我的龙骨丹和景天散取来。” “寒恭,要不要先敷一点东珠粉?”我一边替寒恭擦拭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边心疼地揉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腿。 “没事。”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没有特别要紧的话,东珠粉我一般是不会轻易去用的。” “啊?为何这么说呢,段王爷不是说东珠粉是治疗腿伤的良药吗?” “因为药效太过强劲,长期使用会容易让人产生虚幻和依赖感,这样的药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这么长时间里我也只用过一次。” “那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话都不早点和我说,不过段王爷这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段流笙毕竟不是精通药理的人,就像你说的,他一定是抱着好心而来的,你无需在意。”寒恭拍了拍我的手,温柔地劝慰着。 “真的吗?你和段流笙好像都很了解对方呢!”我在一旁打趣地盘问着,“说!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我确实认识他可是并无多少交集,你也真是会多想。”寒恭宁静地笑着,“你放心,我的身体我最清楚该用什么药。” “公子、公主打扰了。”寒恭话音刚落,向倪便带着寒恭先前吩咐的龙骨丹和景天散赶了过来,“公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谢谢。”寒恭不动声色地接过,可是凌厉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了向倪的身上。 察觉到寒恭细微变化的向倪立刻低下了头,“扑通”地一声跪在了我们的面前。 “公子,鄙人太过大意,所以中了祝公子的圈套,才酿成今日大错,还请公子和公主责罚,鄙人责无旁贷” “向倪,忘了我之前是怎么吩咐你的了吗?竟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令我惊讶的是,寒恭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的责备之意,相反,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与担忧。 “到底还是我教人有误,没有时时刻刻提点你,做万事之前思虑周全,谨慎小心,你不必跪着,快起来吧,别说你责无旁贷,这件事我终归还是有责任的。” “公子,鄙人犯下的错误才是不被饶恕的,公子并没有错,今日之事和公子一点都关系都没有。” “你先起来,我不愿见你这样跪着。” “鄙人做错事就该挨罚,请公子允许让鄙人继续跪着。”向倪锋利的神情硬生生地将寒恭的好意拒之千里。 “教不严,师之惰,向倪,这次意外我也有错,若是你还执意跪着,那么我便同你一起跪,就当这是我同你一道为今日之事而接受的惩罚!” “公子……”向倪一听到寒恭的这句话,立刻惊慌地站了起来,“公子,鄙人不是执意要如此的……还请公子息怒!” “我没有生气。”寒恭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做事一定要小心,祝连轩手段很多,对付像你这样单纯的人他更是不在话下。” 寒恭冷笑着打开了龙骨丹和景天散的瓶子,就着我递过来的水,将两颗药一同服下后才轻声地说着: “再说了,若是你因惩罚而病倒,那就没有人来保护我和君澜了,单凭这一点我都不会忍心惩戒你的。” “是啊,向倪,若是前几次没有你的帮忙,寒恭和我又怎会安然无恙呢?”我笑着安慰着眼前依旧不安的向倪,“很多事也不是你一人能抵挡的,太多的自责只会带来更多的恐惧,所以就把今天的事当作一个警醒吧,或许这样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了。” “向倪,你听听,君澜都这么说了,你难道还要如此执着吗?” “鄙人多谢公子的体恤之情。”向倪听到我和寒恭的这一番话,不禁略带欣喜地抬起了头,“鄙人也很感激…….公主的善解人意。” 接着周遭的烛光,我能看到向倪的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因为感动而露出的微笑,再次之前,我一直以为向倪是连笑都不会的冷血护卫呢,想到这儿我也没忍住“噗嗤”地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寒恭回过头来,不解地问着我。 “我笑今日的向倪和从前真是不一样呢!” “是吗?”寒恭怀疑似地看了我一眼,又再次望了望向倪,只得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君澜,刚才你一定很害怕吧?都是我不好。” “寒恭,没事的,我不怨你,世间纠纷不会因为你的小心而选择不去发生,因果循环,祝连轩最终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我千防万防却没想过他会如此迫不及待。” “等等,寒恭你这话什么意思?” “向倪,先带着我们回去吧。” “是。” “等下回屋我一定会告诉你想要知道一切的,入秋了,夜寒露重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好。”我牵起寒恭的手,陪着他一到往屋子里走去。 等着我们刚刚在屋里坐定,寒恭便吩咐向倪道: “你去泡壶茶来吧。” 我看着寒恭疲惫的脸色,心里不禁一沉,想必此刻的寒恭肯定比我还要疲惫,况且方才的他居然还硬撑着双腿去对付祝连轩,可是现在的他居然还为了我而强撑着身体,若是这次再出什么意外,那我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我便立刻心疼地问着寒恭: “寒恭,要不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吧?你双腿才好了没多久,若是又出了毛病那可怎么好?这些事放一放再说不要紧的,我也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知道的。” “君澜”寒恭柔柔地话语恰如三月的和煦春风,轻盈地吹走了我心中的担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刚刚不是才服了药吗?再说,若是不在今日告诉你这些,我心中也不会感到安稳,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愿再相瞒了。” “真的吗?寒恭,真的不要紧吗?我不愿意你因为……….” “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你也无需感到自责,无论怎么说,这次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只是在你告诉我一切之前,我只想要知道一件事,一件我或许很早就该问你的事。”说完,我便坚定地望着寒恭,就连话语里都透出不可退让和不愿躲避的意思。 “什么事?” “寒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腿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肯定一直都在疑惑这个,其实这件事发生并不突然,就在我和宇王爷从燕国回来后没多久,我便开始发现自己没有从前那边专注于天天练武了,相反我倒是更乐意每天躲在书房里弹琴、练字、作画和读书,当初我并没有把这样看似微小的变化,只是越到后面我的双腿便开始越变越迟缓,那时我才想要去注意,所以也寻了不少御医,他们当时也说没有多大事不要紧的,所以也只是随意开了一些药让我去服用,那些药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后来没过多久我便大病了一场,发高热到久久不退,那时宇王爷才开始重视到我的变化,于是从宫中找了一名太医回来给我诊治,我九死一生后再次醒来却被太医告知我的腿早已中了一种叫做‘飞花散’的慢性毒药………” 说到这儿,寒恭的眼眶慢慢地红了,他修长的睫毛也跟着泪水的溢出而开始猛烈地颤抖,看到他的这幅模样,我的心也跟着他一同抽痛了起来。 “然后,你的腿就………?”我小心地试探着寒恭,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的问话中也带着与寒恭相似的哭腔。 “是啊,之后我就再也不能感觉到我的双腿了,而且太医也曾告诉过我,我的腿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因为飞花散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并且不易被御医所察觉,而且下毒的人是用了心思的,他们深知我的生活作息,毕竟飞花散遇银即现,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在我的饭菜里下毒,而是选择在我每日点必点的玉兰香里加上一星半点,久而久之这个毒便随着香一到被我吸入体内,毒发之时人便会大病一场,我仍记得那天的窗外阳光明媚,温暖灿烂,可是我的心却感受不到一定的光芒了。” “寒恭…….”听到这儿,我不禁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寒恭的头,将他慢慢拉入我的怀中,柔声安慰着: “寒恭,这两年之中的你一定过得十分辛苦吧?” “刚开始确实不能习惯,曾高高在上的我因为这件事一朝便坠入了万丈深渊,从未没有尝过真正疾苦的我,当是便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可是最让我感到寒心的却是宇王爷。” “为什么?他是你的父亲,这个时候理应在你身边悉心照顾你才是啊?” “他因为我腿断之事大发雷霆,觉得我有损宇府颜面,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 第56章 一声水调短亭秋3 “再加上那时司沁霖曾来找过我,记不记得?这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寒恭微微摇了摇头后,才叹着气道: “她告诉了我为何宇王爷先前要如此重视我的原因,我虽知道人言可畏,可是在我病倒后宇王爷却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我的事实下,我选择了远离和躲避。”寒恭举起盛有碧银针的青釉茶,抿了一口后惨笑一声道: “宇王爷是因为放不下我那早逝的母亲,才会对我如此悉心照顾的,若不是愧对我母亲的在天之灵,我又怎会真正成为王府的嫡子?虽说嫡庶有别,可是当年我的母亲在王府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庶妃!” “寒恭,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真后悔我们为何不能早点相遇,若是能再早一点,我多想替那时的你分担一些痛苦啊!”我紧紧地拥着寒恭,在他头顶上方低声地啜泣着。 “君澜”寒恭轻轻地拉过我,让我乖乖地坐到了他的怀中,而他的下巴也正好不偏不倚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倒是觉得我们认识的一点都不晚呢,因为能让这样的我遇见你,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遣走了我院中多余的侍婢,只留下了从小照顾我的阿绿和向倪,王府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利聚而来,利尽而散,他们看到我俨然在已在王府之中失宠,便也纷纷开始投靠当时在一朝之间就变的炙手可热的宇寒歌,而我在羽寒院里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冷清。” “那当时王府就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给你下药的吗?” “这个不用猜都知道是司沁霖做的,当时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全部都死了,只有一个人当时曾跪在我的面前哀求过我,那个人说是司沁霖威胁他这么做的,若是他不听从就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为了活命选择听从了司沁霖的命令,我一直都相信凡事有因才有果,我管教侍婢不周,自然也会被他们怀恨在心,其实司沁霖的这件事本是做的滴水不漏的,只是她没有想过有个人会想因为活命而来求我。” “司沁霖怎么会如此残忍?若是这样算下来,她的手现在可有过几十条的人命呢,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谁又想过司沁霖其实连老虎都称不上呢?”寒恭一边抹去挂在我脸上的泪珠,一边在我耳畔柔柔地说着: “没过多久,耀眼的宇寒歌便顶替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我,只是这时的我却早已看淡了一切,在自己的天地里活得潇洒自由,虽不被王府所待见,可我却比的从前感到更加的轻松,之后王府里变渐渐传开了我是一个性格孤僻的怪人,也难怪,长久不出来与人接触,论谁都会认为我很奇怪吧?” “可是,你是如何让司沁霖对你放下戒心的?从我对她的了解来看,她似乎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呢。” “这几年里,我看似远离了王府里的喧嚣,可是我也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我并不是通过与那些安插在各处的人直接联系的,而是通过向倪或者是阿绿。” “你可真是聪明呢,可是你如何能让那些人服从向倪或者阿绿的呢?” “那些侍婢或者侍卫大多家中都有困难并且他们也通常得不到周遭人的同情,人总是有私心的,只要知道了那些人的弱点,就可以了,而且你别忘了,司沁霖身边的锦绣也半个我的人吧。” “你还真是厉害,你是料想到一般人通常都不会去怀疑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所以才这么做的吧?而且若是你不好好掌握王府的动向,那么以后你在王府的最后一席之地也会就此没有的,先不论你有没有野心,就凭司沁霖的力量,即使你是嫡子,她也依旧可以轻轻松松地除掉你。” “君澜,真是变聪明了好多呢!”寒恭轻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从前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可是现在我也是为了你,我想为你而变得更好、更强大,只可惜或许我的确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你可以的,因为你是宇寒恭,你是那个不被世人所理解却依旧活得有滋有味的人,单凭这一点便是天下人都做不到的,如此你还会担心你会没有能力吗?” “这样夸我,未免也太过奖了些。”他捏着我的鼻头道,“你嘴上什么时候抹上这么多糖蜜了,讲话都讲的这样甜?” “我说的可是事实,怎么,你还听不得我夸你呀?” “不是的,现在的我因为有了想要好好守护你的决心,所以在积蓄我所有的力量等着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娶你,因为我不愿你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我不愿你活得像我的母亲一样,任人欺凌还毫无抵抗之力。”寒恭决绝地说着,目光也因为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而开始闪烁出那前所未有的坚定。 只是他嘴角却依然挂着一抹安静又祥和的微笑,仿佛早已想好了所有的计策一般的淡然,这样的表情同当年那位躲在青山的兰佩对我露出的笑容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 兰佩…….?兰佩……?不知为何这个人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忽然猛地迸进了我的脑子里,我明明应该快要忘了他才对啊?为何会是在现在重新回忆起与他的过往呢?难道还是因为寒恭桌台前的那方刻有“兰佩”的砚台吗? “君澜?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如此不安?”寒恭担心地摇着我的手,害怕地问着。 “是吗?我看上去很不安吗?”我惊讶地反问着他。 “是啊,看上去简直就像下一秒就要被阎王带走时的表情呢。” “没什么,寒恭。”我为了消除他心中的疑虑赶忙对他摇了摇头道,“那你和祝连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和他之间的事可要比我在王府里遇见的事要复杂的多得多了。” “若是比王府里的一切还要复杂,那只有两种可能了。” “是什么?你先说说看,看看你想的和我即将要告诉你的一不一样。” “第一,有可能是你和他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第二就是这件事其实关乎到了朝政,复杂的事比比皆是,可若是碰上了像你们两家这样的地位与身份的话,那只有这两个看起来无法调节的原因了,到底是哪一个呢?或者会不会两个都是呢?” “你个小机灵鬼,你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因为第二点,也就是——朝政上的纠纷,门第纷争间的荣辱,宇寒歌应该也说过,祝连轩同她是青梅竹梅,其实小时候的祝连轩就经常和我一起读书、练武和写字,他的父亲祝孟钦也经常同宇王爷一道督促着我们两的学习,只是连轩小时候十分贪玩,经常给祝孟钦惹麻烦,而每次祝连轩一犯了错,祝孟钦就会把我当作激励祝连轩的例子,久而久之,祝连轩的心里就因为我而生了一个不小的疙瘩,而这个还不是大事,等着我们都长大一点后,素来关系不错的宇王爷和祝孟钦因为一次事件而拉开了距离。” “什么事情?” “记不记得,有段时间宇国同琉球国曾因边界之争而发生过一次不小的战争?” “我知道,那是大概发生在仁明十五年的时候,那时我的才七岁,可是我记得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宇国曾向燕国请求过派兵,那位宇国的使者来传消息时,碰巧我也在,所以就让我一不小心给听到了。” “是啊,那时的宇国处境岌岌可危,这也正是宇王爷与祝孟钦关系疏远的原因,当时先帝还在位,而他当时下令的是让祝孟钦带兵前往琉球国与他们一战,可是祝孟钦却因为害怕而选择了身患顽疾这一说法作为他不前往琉球国的原因,但是他的这一说辞却被宇王爷发现了,他便把这件事偷偷地告诉了先帝,并又自告奋勇地向先帝请求让他去战场,先帝虽百般不舍,可是又因为战事的迫在眉睫只好忍痛同意宇王爷去了。” “不过好在宇王爷回来了,不是吗?” 寒恭听到了我这句话,只是轻挑了挑眉,当作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 “宇王爷凯旋回来后,先帝立刻软禁了祝孟钦,本想是再给予严惩的,可是却在宇王爷的一再劝阻下而变成了只停祝孟钦一年的俸禄作为了惩戒,这是在所有人眼里都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祝孟钦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理应满门抄斩的,可是先帝最终却给了一个如此不轻不重的惩罚,实在是令人费解。” “先帝不会那么糊涂,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不是吗?” “天子的心思有谁能真正了解呢?不过这件事过后,祝孟钦便开始说宇王爷是一个惯会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而先帝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现在的这位天子身上,也就是宇王爷的弟弟,宇重熠,或许先帝也察觉到这件事是宇王爷刻意而为之的吧?” “原来如此,可是先帝也不忍看到宇王爷因为没有获得王位而丧气,所以也封了宇王爷为‘摄政王’,也算给了他无形到无边权利,不是吗?” ( 第57章 一声水调短亭秋4 夜深宁静,屋里只有灼灼燃烧的烛光还在欢快地跳跃在我们的面前,窗外时不时会被吹来的秋风而打出瑟瑟的声响,这还不是深秋,天就似这样寒了,可是时节的转变又哪里来人心变得快呢? “这些事毕竟是发生在你父亲…….也就是宇王爷同祝王爷之间的纠纷,为何祝连轩又要对你这般无礼、处处挑衅呢?” “或许是因为儿时的关系吧,再加上他的父亲因为宇王爷的揭发而在朝廷上失宠的事是人尽皆知的,祝连轩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不需要好好努力也可以获得别人拥戴的人,可他却是要不停地往上爬却也不一定会获得别人赞赏的人,长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他也有可悲之处吧!”寒恭颦着眉望了望窗外道,“后来,祝连轩知道了我双腿残疾之事,他曾来找过我,不过是向我炫耀了一些他如今的日子是如何的光耀,除此之外他的话语间剩下的只有对我的嘲讽与将我踩在脚底下的快感了。” “寒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何他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御雪公子’,就凭他的这副德行,他何德何能可以让天下人喜欢他、尊敬他?” “那是因为别人并不了解他,仅此而已啊,君澜,你难道不想把你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看吗?” “是我看错他了。”我深叹一口气,摇着头说,“他迟早会负了宇寒歌对他的一片真心的!” “你怎知宇寒歌是真心待祝连轩呢?”寒恭冷笑着反问着我,“或许就连宇寒歌自己都不清楚何为真心呢。” “不会的,因为我能感觉的宇寒歌看向祝连轩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情到深处时就连目光里都会带着对相思之人的不舍与喜爱,即便那个人此刻就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是吗?”寒恭淡淡地点了点头,“只可惜她到底是我的妹妹,我想装作坐视不管却又做不到让自己真正的放下,毕竟我们之间都留着宇家襄王的血液。” “寒恭”听到寒恭的这句话,我心中的欣喜不禁溢了出来,“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还会有这样的心思呢,一个愿为妹妹所分担的哥哥的心思。” “我之前说过的,宇寒歌的心思并不坏,只是她摊上了一个会教坏她的母亲而已,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手足,我想与她和睦相处,手足相残是我永远都不想要发生的事情。” “你这样说确实没错,只是宇寒歌若是能知道你的心思就更好了,毕竟在她眼里你似乎是一个可以随时威胁到她地位的一种危险的存在呢。” “她或许知道一点吧,毕竟王府里的琐事若是没有我暗中的打点她也是绝对不会做的那么好的。” “你是说,你有在偷偷帮她照顾王府里的事情?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一把火把你给烧了!” “如果我说,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呢?”寒恭眼中精光一转后,信心十足地问着我,“否则你认为我在王府里哪能知道那么多消息呢?” “你说什么?!”听完他这句话的我,不禁惊讶地叫了出来,“寒恭,这怎么可能,她以前还出语讽刺过你呢!” “她在我这儿可真是做足了戏了,因为若是她对我太如兄妹的话,司沁霖可是会怀疑的。” “原来是逢场作戏啊,寒恭你都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真的以为你和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呢!你也真是的,瞒了我这么久。” “君澜,我从小同她一道长大,自然知道她的品性,她也视我为她的哥哥,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不愿你牵扯到我和司沁霖之间的纠纷里,不过现在祝连轩的闯入,让我觉得,我不得不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了。” “寒恭”我轻声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后,便一把抱住了他,在他怀里亲昵地笑道: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和宇寒歌的真正关系后我有多高兴!只是,你同她说过你对祝连轩的看法吗?” “我和她拐弯抹角地说过一次,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像你说的,她的确对祝连轩用情很深。”寒恭一边温柔地抚模着我的头发,一边轻轻地笑着,“不过比起这些,我倒是觉得祝连轩对你有一些打算,这点你要当心,他的心思现在我越来越猜不透了,只得通过他身边的人去提防他,可是这样的方法又能行多久呢?” “他以前………曾经和我说过………”我一想到祝连轩以前同我说过的那些听上去十分缠绵的情话时,我的心便瞬间猛地冰凉了下去,现在想来原来之前的我一直都被他玩弄于鼓掌间啊。 “说过什么?难不成他其实早就对你表达你的心意了?”寒恭继续轻笑着问出了声来。 我没再说话只是红着脸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我居然都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的?” “差不多…….”我在寒恭怀里歪着头,掐指算了算,“差不多,是在我刚刚认识你的后面一点点。” “那就是在宇寒歌和祝连轩婚约之前了,这可真是怪了,他若是真的喜欢你,为何不向宇府请旨娶你呢?” “哦,对,我记得有一次他和我说话时,你当时也在场呢………” “嗯,那次,我怎么可能会忘。”只瞧他脸微微一红,声音也随之渐渐小了下去,“那可是……” “原来当时的你也很紧张啊。”我望着寒恭害羞的神色,忽然让我忍俊不禁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呢?”寒恭吻了吻我的额头道,“看来,现在我要开始格外小心祝连轩了,我不怕他是真的喜欢你,而我真正怕的却是这是他想要利用你而说出的幌子。” “我难道真的有利可图吗?我并没有那么觉得啊,除了我屋里宇国天子亲赐的那尊‘长乐公主’碧玺之印外,其余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错了,你别忘了你还是燕国的公主。” “你别说笑了,燕国早就被宇国吞并了,谁又会认一个这样的我呢?” “是啊,他们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应该是我想多了……你不要在意。”寒恭淡淡地点了点后,对我安慰地笑着,“不过我并没有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宇寒歌,我担心她会告诉司沁霖,所以先前她对你的无礼之处我也在这儿像你道个歉。” “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我羡慕地说着,“我听的都快吃醋了!” “你呀!”寒恭无奈地捏住了我的鼻子,“我早前就让她千万为人行事千万不要太过嚣张,真是无知者无畏,她这个样子真是让我不放心。” “我觉得比起这些,让她看清祝连轩的真面目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她现在肯定还天真地认为祝连轩能给予她幸福呢。”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再说,她毕竟是宇府的嫡女,量祝连轩也不敢待她太差。”寒恭打了一个哈欠道,“说着说着,倦意就来了呢,一起去歇会儿吧,估模着不一会儿就该天明了。” “好。”我刚答应完,寒恭便拉着我一同走向了里屋。 身旁的寒恭在一倒上榻上后便沉入了梦想,可是我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眼前停留的依旧是祝连轩在踏出羽寒院的最后一刻留给我的那个眼神,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的那一抹匆匆眼神里饱含的是欲说还休的遗憾呢?虽然知道他心思恐怖,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心里还有话要对我说,夜暮中的秋风在清晨的到来后变得平静,可我却望着沉睡的寒恭侧脸发呆到了天明。 几日后,天下便传开了祝连轩将来宇王府正式定亲的消息,而宇王府上下更是因为长久未临的喜事而忙得翻天覆地,可这几日里的我却因为连轩的那一个眼神而觉得愈发烦躁,更何况,当我一想起寒恭桌台前的那个“兰佩”砚台后我又开始变得寝食难安起来。 “公主,是这几日的膳食不合您胃口吗?”在今日的午膳开始之前,阿绿在我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着我,“最近看后厨送来的吃食您都没怎动,可是他们做的味道不对吗?” “没有,若说是膳食的问题,倒不如说是我尝不出这些山争海味来了。”我看着满桌的菜肴,摇了摇头。 “公主,那要奴婢请一位御医来看看吗?” “不必,御医就算能医好我的病,也医不好我的心,如此又有什么用呢?” “公主,要不奴婢让公子过来陪您?” “不是的,这不是他的问题。”我再次叹了一口气道,“你去打听打听祝连轩什么时候到王府来。” “好”阿绿点了点后,便悄悄退下了。 不一会儿功夫,阿绿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公主,祝公子后日才到王府来。” “是吗……”我点了点头,“行,你先退下吧。” 既然祝连轩到后日才过来,那么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在他未来到之前去见他一次,只是我该如何去找他呢,以现在的情况,凡事要小心,毕竟如今若是做不好,那可是要落天下人口实的了,可是如果我不去见祝连轩,不去告诉他我心中的疑问,恐怕我也会因此而终日惶惶,心神不宁的。 ( 第58章 肠断月明红豆蔻1 “你让问夏过来,对了,这几天,寒恭的腿似有反复之式,你先过去替我照顾找他,好吗?”我淡淡地对着阿绿笑了笑,向她表示出了我的默许。 “真的吗?奴婢可以去吗?”阿绿欣喜地问着我。 “是啊,若是担心要不就赶紧去吧,想来他肯定也很需要你。” “好,那奴婢忙完自己的事情等下就过去。” “嗯,不用担心我,我这儿还有问夏呢。” “好,那公主先吃着,奴婢就先退下了。”阿绿略微迟疑了一下后,最终还是看似没有怀疑地微笑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问夏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问道: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呀?” “你去马房让他们为我备车吧,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您要去哪里?” “这会儿还是秘密,你先去告诉他们就是了。” “行”问夏点点头,“那奴婢现在去告诉他们就是了。” “去祝府 直到快要上了车,我才轻声地告诉车夫这三个字,而问夏在一旁听的快急来眼,待我坐到车上,她便在我耳旁用着匪夷所思的语气问着: “公主,您怎么要去祝公子那儿呢?您就不怕他对您…….” “他好事将近,他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惹人口实呢?”我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个时候去见他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您就不怕他不见您吗?比方他万一有什么事要去忙呢…….” “不会的,他一定会见我,因为我相信他也一定有话跟我说。”我自信地笑了笑道,“说不定,他现在还正盼着我的不请自来呢。” “只要他不会伤着公主,奴婢也就放心了,就害怕他对公主动手动脚的,那可怎么得了!” “怎会?他马上也是要娶妻的人了,更何况那人还是宇寒歌,我若是出了事,祝连轩也定月兑不了干系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过了一会儿,颠簸的马车最终渐渐停了下来,只听车夫在外面提醒道: “公主,祝府到了。” 眼前的祝府显然没有宇王府的富丽堂皇,大门也没有被漆成同宇王府一样贵气的朱红色,转而被用之的棕色却将王府显得有些莫名的沧桑与败落。 “来者何人?”没走几步的我和问夏立刻就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以此令牌为证。”我说完便亮出了藏在长袖里的那块刻有“长乐公主”的金玉玄鸟宇国令牌于侍卫眼前肃声道: “今日前来只为求见祝连轩公子。” “奴婢参见长乐公主!”侍卫在看到这块令牌后,立刻在我们眼前跪了下来,“奴婢们有眼不识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没有的事,你们只管进去告知祝连轩公子就可以了。”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吧。” “谢公主!奴婢这就过去,也请公主先进去再等。” 说完,我们便同侍卫一道走进了祝府。 “原来公主带令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啊。”问夏乘着侍卫去通知祝连轩的间隙时偷偷在我身旁小声地说着。 “那是当然,若是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我就是长乐公主呢?” “公主,您瞧,祝府的样子看上去比宇府差远了,虽是达官贵人,可却少了许多承托他们身份的修饰呢!” “不是所有达官贵人都能像宇重天一样,尽享雍容富贵的,这话你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说起,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了。” 可确如问夏所说,祝府并没有过分地去打造他们的住府,四处简单的花草和常见的松柏仿佛在告诉我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去刻意的铺张,同宇王府比起来这的确是另一番不同的风景。 “问夏,你回车上等我。” “公主,这怎么可以呢?奴婢不敢让您一个人过去啊!”问夏一听到我这话,立刻在我身边不安地反问着。 “祝连轩疑心很重,若是你也过去,他就不会同我说实话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先上车,在里面等着我。” 看到我如此坚决的样子,问夏也不敢再犹豫,只好低着头走出了祝府。 不一会儿,一个侍女便匆忙地跑到我面前道: “君澜公主,祝公子吩咐奴婢带您过去见他。” “好,多谢你了。” 穿过一片即将盛开秋菊的花湖庭后,我便被这位侍女带到了祝连轩居住的“东院”。 “祝公子,君澜公主到了。” “好,你退下,让她进来。” 祝连轩话音刚落,房门便被缓缓推开,抬眼只见此刻的他正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没有了之前的锋芒相对,他确实可以做到他人不能及的温柔与白雪般纯粹。 “但愿我没有打扰你,毕竟你现在好事将近,一定忙得很难抽出身来吧?”我笑了笑后,静静地看着连轩。 “怎会?若是你来,天大的事我都得放下。”连轩招呼着,“坐吧。” “多谢你如此赏脸。” “想来你不会是过来问我婚事准备的如何了,比起这些,你应该会更关心宇寒恭吧?” “你那天在那样的时候来找他,一定有什么很急的事情吧?还是你料到了我会和他在一起……….” “不,我以为你不在的。”他硬生生地切断了我,冷冷道: “可惜我没想到如此心高气傲的你居然会原谅他。”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是吗?”说到这儿,他的眼里忽然放出了炯炯的目光,这般的眼神充满着让人感到无处躲藏的恐惧与逃不出他计算的错愕,我一时间因为他如此不同的反应而大脑一片空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随后,连轩露出了一个看似已经看透我所有心思的笑容后,慢慢吐出了这句话: “看来,宇寒恭确实不凡。” “我以为你会有话私下对我说的,看来是我多心了,既然你也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瞥过眼去不再看他,等我刚想掉脸离开时,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不舍道: “我的确是要话有说。” “你说。” “如果明日,我是来同你定亲的,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的。”我淡淡地说着,“因为这种事太冒险了,不,其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如果你让宇寒歌脸上无光,就等同于让整个王府脸上无光,那之后的事还需要我说吗?祝连轩,我不相信你是如此不顾大局的人。” “是啊,大局未定,今后的日子谁又知道会成什么样呢,就像以前的你又如何会知道燕国会被宇国吞并呢?” 祝连轩的这一句话于我恰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我瞬间透不过气来,我仿佛感觉道心中似有无数雨点在肆虐地敲打着,我又仿佛听到了那至今不知被囚禁何处的父皇的呐喊,和母后的冤魂来自地府的哭泣。他们无力的挣扎正紧紧地绑缚着我的心,让我感到绝望与害怕,为什么,祝连轩总能如此轻易地挑起我心底最深处的担忧?为什么,他总是如此抓着我的这个无法示人的弱多不放? “君澜,你别怕,只要你一句话,你的燕国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也很快就能过回你恋恋不忘的日子,我只要你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我颤抖了身子半天才说出了话,可等连轩想再次开口时,房门却被“哗”地推开了,只瞧祝孟钦突然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父亲!”祝连轩猛地站了起来,遮掩着将我护在了身后。 “连轩,怎么这儿有个女子啊?”祝孟钦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后,才立刻反应过来惊讶道: “呀!居然是长乐公主,许久未见,老夫真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是我造访的唐突,所以让您见笑了。”我轻笑着走出了连轩遮挡的背后,对着祝孟钦福了福后说道。 “连轩啊,难得君澜公主能来一趟,怎么好让她就闷在你的房间里呢?也该带她四处走走啊。”祝孟钦拍了拍连轩的肩膀和蔼地对我说着。 “父亲,我………”连轩一时语塞站在一旁尴尬地看着我。 “想来祝将军过来找祝公子一定是所为何事吧,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我看着祝孟钦眼里复杂的神色后,立刻委婉地笑着,“毕竟今日是我造访的唐突,还望你们见谅,那我先告辞了。”说完,我便推开了门,乘着他们还没有回神之际赶紧离开了。 “君澜!别…………!”连轩急切的挽留最终在渐渐合上的房门后而逐渐没有了声息。 可等我刚走出去没多久,却被一只手给拉到了墙角边。 “公主,不要怕,是公子吩咐鄙人来的。”向倪边说着边放开了我。 “向倪?”我惊讶地望着他,又朝眼前的连轩房外的窗户探了探小声道,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公子不放心,所以让鄙人跟出来了。” “那你这样过来,就不担心被他们发现吗?”我担忧地抓着向倪,“我们赶紧走吧,别被他们察觉了。” “嘘。”可是向倪却对我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公主何不听听他们到底会在里面说些什么呢?” 说完,他便示意着我让我静下心来去听房里发生的动静。 ( 第63章 今夜玉清眠不眠1 我定定地望了一眼祝连轩后,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 “君澜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你如此聪慧怎会想不到办法呢?若是连你都没辙了,那我只好去请求宇王府了。” 说完,他便从长袖里拿出了那只被我遗漏在祝府的香包无奈道: “这个贼真是做的一手好女红呢,不过,毕竟这香包的背后绣有一个‘澜’字,想必一定是这人姓氏里的一个字,如此下来找这个贼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天下叫‘澜’的人众多,看来是要劳烦祝公子慢慢找寻了。”只见这只香包在连轩的掌心中被越握越紧,就连那上等的面料上都开始出现了一道道明显的褶皱,而我的心也愈发的开始不安了起来,祝连轩到底在盘算什么?他究竟想用这个香包来如何威胁我,若单单只是我也就算了,万一他连寒恭都不放过,该怎么办? “你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澜’字啊。” “公子说笑了,我那日去见你时,我的腰带上一直挂的就是这个莲花香包,怎么可能会再掉一个香包在你那里呢?” “是吗?”连轩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那可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个香包恰巧就是在你离开后给我发现了呢?” “君澜,这样骗人可不好啊!”连轩伸出手勾起了我耳后的一缕长发道,“这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别碰我!”我一巴掌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着: “你今日才同他人定亲,现在若是给别人看见你这样,你认为宇寒歌会放过你吗?” “放不放得过,她都是我的人了,我又怎会怕这些?”连轩放肆地一笑,收回了手,“偶尔这样的泼辣,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宇寒歌可以原谅你,但是你认为王府会轻易原谅你吗?祝连轩,这不是你第一次了,难道你希望我把这些事用宇国长乐公主的身份告诉王府吗?” “你可以说,那我就会把你和宇寒恭的事情一起说出来,到时候我们鱼死网破看谁更悲惨!”连轩凑在我的耳边恶声地说着,“你难道不害怕?” “宇国不会放过我,可是那也只是我一个人倒霉,但你不要忘了,你若是犯错,那可是全祝府要倒霉的!祝连轩,你说不要紧,可是你可要为全上下的祝府考虑啊!” “慕容君澜!”连轩在我耳边不甘心地说着,“没想到你居然变得和他一样狡猾!” “多谢祝公子赏识,既然如此,你还要说出去吗?”我转头面带微笑地问着他,“还是这件事,我们就私下两清呢?” “是呀,退一步的话于我、于你都是好的,你若是早就这么说该多好呢?也省得和我闹得如此不愉快了。”说完连轩便悄悄地把那只香包塞给了我道: “可是如果今后你再说这些事的话,那我就不会轻易放你走了,明白吗?” “当然了,我虽然愚钝,可是这些最起码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看着我心爱的香包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中后,我最终还是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道:“那君澜先告辞了。” “等一下。”可是,连轩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 “你知道,我不想娶她的。” “那这些就是祝公子自己的事了,不过…….”说到这时,我立刻收起了嘴角的微笑,带着锐利又严肃地声音赫然提醒着连轩: “你最好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否则不仅是宇府不会放过你,就连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我便迅速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祝连轩,任凭他在身后喋喋不休,我依旧选择不再回头去看他。 可是还没走几步路,我就隐约听见前面的树林里出来了戚戚簌簌的动静,悄悄走向前去,只看到两具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位是身披素净白衣的少年,还有一位是浓妆艳抹的少女,想来在王府里干这般穿着的少年只有寒恭了,那他旁边的女子是谁呢? 我刚肚子猜想着,只听到那个女子先开口了: “寒恭哥哥,我将来可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女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寒恭哥哥?那想必他旁边的女子一定是赵晏夕了? “赵晏夕,恕我无法娶你,更无法给你承诺。”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是宇府的嫡子,你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 “若是你认为这是言而无信,那你便一直这样认为吧,因为我无法做到对我所爱的人言而无信,再说,我何尝给过你什么承诺?” “寒恭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不相信,她能给你的,我给不了,寒恭哥哥,你也知道,司夫人也说过………” “别拿司夫人当挡箭牌,她说过的话我何尝听进心里过?”寒恭面带寒霜地看着眼前啼哭不已的赵晏夕。 “寒恭哥哥,我不相信啊!我不相信啊!”赵晏夕边哭着边扑进了寒恭的怀中,拼命坚守着她心中最后一丝的残年与妥协。 站在隐蔽之处的我虽看不下去,可也不好直接走出来,所以只好不甘心地站在一旁看着寒恭接下来的动静。 “宇寒恭,你敢揽她入怀,你就死定了。”愤怒的想法在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对不起”可是此刻的寒恭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留给赵晏夕,他只是一把推开赵晏夕,带着比之前更加冰冷的语气回答着她: “对不起,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寒恭哥哥,她真的有那么好吗?你不想让她担心,就一定要伤我的心吗?我就一定放弃你吗?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赵晏夕,注定是错误的事,无论你如何坚持都是不会成功的。”寒恭叹了口气后,再次尖刻地说着,“我该说地都已经说完了,如今你怎么做我也不想再干涉什么,不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 赵晏夕拼命地摇着头,哭丧着脸一把紧抓住了寒恭的袖口,苦苦哀求着: “寒恭,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而寒恭只是面无表情地会开了赵晏夕的手,冷冷地将有头转向另一边,淡然道: “不要觉得我对不起你,因为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迟早会有今日的,我怎么对你,完全是取决于你先前的表现,我本不想对你无情,可是你却愈发的变本加厉!” 说完,寒恭一步都没有迟疑地向前走去,无论身后的赵晏夕是多么的撕心裂肺,他都没有在为此而挂念、关心,而赵晏夕也早已因为过多地哭泣而跌坐在了地上。 望着寒恭离去的背影,一阵阵的凄凉不知怎的就穿过了我的胸口,寒恭,会不会有一天当你不要我的时候,你也会这么对我?你也会这样不说一句话地甩袖离去吗?原来你真的可以做到这般无情啊。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云澜院,刚进院子只看到道路两旁摆满了色彩缤纷的秋菊,正欢快地盛开在眼前,明亮、活泼的颜色恰如跳跃的烟火般惹人注目。 “公主!您回来了?”阿绿一看到我便笑嘻嘻地走上了前来。 “他们的定亲宴其实还未结束,我不过是提前回来了而已。”我疲倦地对阿绿笑了笑道。 “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呢,问夏和其他几个去讨彩的丫头还没回来呢,再说,他们的定亲会又怎么可能结束的那么早呢?” “这些秋菊是谁带过来的?是宇王爷吩咐的吗?” “不是的,公主,是公子传人带来的。” “是寒恭?”我欣喜地问着阿绿,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名字,“真的是他吗?” “回公主,真的是公子,是公子为您准备的惊喜,公子想着公主有一会儿都不能回来,所以利用这个空档让奴婢和向倪特地准备的。” “寒恭………”我感动地望着面前的秋菊,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总是这样,总是喜欢准备这种东西。”我红着脸对着阿绿笑着,“搞不好,没过多久之后,王府里就要传开这个消息了。” “公主多心了,这么多秋菊我们总可以想出理由来掩人耳目的,您放心吧。” “我知道。”我点点头,“只是我希望有一天,全王府的人都可以知道是他送给我的,都可以认可我们,就够了。” “一定会等到的,公主,其实公子和您一样心急如焚呢。” “去给我取些沉香酒来吧,这样好的景致怎能少的了酒呢?”我挥一挥手,舒畅地笑着,任凭心中有再多的苦闷也都在此刻幻化成了灰被清风一吹而走了。 “好,公主,您等着,奴婢这就把前些时候的沉香酒带来。” “快去吧,你多带个酒杯来,若是我一个人独饮,也是怪寂寞的,你就留在这儿陪陪我吧,我还从未与你喝过酒呢!” “公主,这沉香酒既不烈也不呛人,所以公主即使贪嘴也不需担心会醉呢。”阿绿一边替我倒上一杯带有淡淡朱色的酒,一边感叹着: “以前公子也很喜欢独饮这沉香酒呢,没想到公主和公子的口味都如出一辙呢。” ( 第64章 今夜玉清眠不眠2 我啜饮了一口这香气浓厚的沉香酒后,惬意地赞叹道: “这沉香酒果真不一样,比一般的酒更加香甜,果然是适合在秋天小酌的好酒!” “是呀,公主,都说秋日应配雄黄酒,可是公子猜测那酒公主是一定喝不惯的,所以特地为公主在上个月就备好了沉香酒。” “古园秋菊烈,晚歌残阳尽,香馥风干存,唯有书画狂,留下君未伤!”我望着满园绽放的秋菊,不禁感叹: “这段日子真是菊花满上的好季节,只是我在王府里一路走来,却并没有看到太多的秋菊,我尤记得去年冬天,王府里的梅花基本上都被尽数折去,王府里没有多少人喜爱菊花,恐怕是以为秋菊总是让人联想到逝去的先人吧?不过,看尽落英缤纷,如今独享这满园的寂寞也是不一样的美景。” “秋菊不如其他百花那般美艳,毕竟能在秋风下绽放的花并不算多,所以秋菊总是多了一分和瑟瑟冷风共存的落寞,不过什么时节就该赏什么样的花,过了那段难得的时机真是想看也看不到了呢!” “你去问问他,今晚愿不愿同我一道用晚膳,若是他有时间,那我就去那儿找他。” “是,公主,奴婢这就过去。”阿绿给我又斟上一杯沉香酒后,才笑着退下。 阿绿一时间的离去,让云澜院瞬间寂静到了极点,就连秋风吹过沉香酒面的微波拂动都在偌大的院子里显得掷地有声 朵朵秋菊恰如一阵阵灿烂的烟花盛开在院子中,花海中的那幽深的浅紫色与清雅的粉红色组成了一片灵气易发,变化多端的仙道,簇拥着、延伸着,带着我通向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 “公主!”问夏传来的急促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院子里忽然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热闹起来。 “公主,段王爷身边的郑允来了。” “是吗?”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点点头道,“快让他进来吧。” “不,他现在正在王府等着您呢。” “啊?流笙有什么急事吗?” “段王爷请您上他的王府一趟呢。”问夏兴奋地说着。 “去他那儿干什么?”我警惕地问了起来,“这不过一会儿天色也要晚下来了这时去也不好吧?” “可是,段王爷说希望您同他一道品今年新进的贡蟹呢。” “是吗?”我一时间踌躇到无法选择,毕竟阿绿已经去通知寒恭了,但是,如果这样轻易回绝段流笙,恐怕也让他感到相当难堪,好歹是贡蟹,若是不去,倒是觉得像我瞧不起他一样。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我整理好思绪,站了起来,对着问夏严肃地嘱咐着: “等下,阿绿回来后,告诉她,段王爷找我有急事,所以我先出去了,还劳烦她再去跑一趟告诉寒恭,恕我无法陪他用晚膳了。” “公主!您要和宇公子一同用晚膳?”问夏立刻同我一样犹豫了起来,“那要不奴婢过去回绝郑允吧?宇公子肯定也很期待公主同他一道用晚膳的!” “可是段王爷准备的那些,我肯定也不好拒绝,再说我那天也的确答应过流笙。”我拍了拍问夏的手,安慰着,“没事的,寒恭应该不会…介意的,毕竟段王爷的事情本就不好回绝,这次只好先委屈他一下了……” “但是,公主…….”问夏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愿让我离开,“宇公子………” “告诉他,我会找一天像他陪罪的。”我轻轻松开问夏的手,无奈地笑道“先走了。” 等到了段王府,只看到流笙早已站在门口等着我了。 “你何必在这儿等我呢,这天人特别容易受凉,若是你着了风寒,那我岂不是要担待更大了呢?”我为难地笑着,“下次让郑允带我进去就好了。” 流笙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后,摇头否认着: “那怎么行呢?既然来到了我的家,我就要尽到主人之责啊!” “可这也不能劳烦让你在这儿苦等呀,你这样让我以后如何再有脸面过来呢?” “你言重了。”他宽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这样的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来,我们进去吧。” “一般王府上来了贵客,我都会用这间清琼阁,我特别喜欢这里的优美与清净。” “建在松林中的房间果然不一般,又有小桥流水,当真是一块难得的宝地呢。” “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所以今日也让他们特地准备了不一样的晚膳。”他领着我走上了木桥旁的一方纹花方桌上,“天子御赐的膏蟹,听说极其鲜美,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与其最终浪费,不如同你一道享用。” “这样好的东西,你真的舍得给我吗?”我打趣地说着,“天子若是知道后,一定会龙颜大怒的。” “君澜这话说的可不对啊,天子可不是如此狭隘的人!”流笙抿嘴一笑后,指了指我,“算了,我也说不过你,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吃吧,这都是现蒸的,再放就要凉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吃了。” “好,君澜遵旨。”我欠了欠身后,同流笙一道坐了下来。 “我还准备了姜汤,螃蟹性凉,姜汤是暖身的,到时候你若是吃病了,第一个倒霉的人一定是我啊。”流笙笑着为我剥开一只硕大通红的螃蟹,又替我舀上了一勺香醋后,才对我点点头: “尝尝看,好吃吗?” “寒恭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小心眼呢。”我感激地说着,“不过,还是谢谢你,其实你也不必这样对我的,这螃蟹我在燕国也是吃过的。” “那不一样,时过境迁,记忆中的味道也是会变化的。”流笙亲切地对我笑笑,“尝尝看,好吃吗?” “好。”我舀了一勺如琼脂一般的蟹膏,细细品尝了起来,浓厚的鲜香感立刻冲入了我的鼻腔,入口即化的蟹膏带着香醋的清香味久久在口中回味。 “不愧是贡蟹味道就是不一样。”我笑着又吃上了一口,“真是多谢你了,舍得给我吃这么好的东西。” “应该的。”他温柔地对我笑着,“能看到你吃的如此开心,这也算是值了。” “你这么做,我哪里好意思呢?”我低下头去,努力不去看他那真挚的目光,轻声说着。 “我觉得值得就好了,你无需在意我的感受。”他伸出的并没有落在我的手背上,而是选择拍在了我的手腕上,“你放心,若是日后我有要求我也一定会像你提出来的。” “好,一言为定。” 而我今日的胃口也在有他人的陪伴下而显得格外的好,许多其他的配菜我都吃上了好几口,就连流笙到后来对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的胃口竟然这么好。” “也是难得,若是碰上没有胃口的日子,我可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呢,不过这红糖姜汤真是好喝呢,我以前最不喜欢姜汤的味道了,今日却觉得它格外顺口呢。” “那我可多谢你呢。” “谢我什么?”我好奇地问着。 “谢谢你今日胃口好啊,否则你一口都吃不下,那可不糟糕了?” “流笙,你可别把我说的那么挑剔。” “好、好,不说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问夏可要担心了,我让郑允早点送你回去吧?” “那好,这别说是问夏,恐怕寒恭都快要担心了。”我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忧心忡忡地说着。 “没事,他若是在责怪你,你就说全都是那个段流笙的错。”流笙豪迈地笑了笑,“毕竟今日是郑允造访的唐突,确实也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不必担心。” “也是,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同你计较的人。” “那我先告辞了。” 等我匆匆忙忙地回到云澜院时,问夏就急忙地跑到了我身边。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问夏一看到我,便直把我往屋里带。 “你这是怎么了?”我看着脸急得通红的问夏,不解地问着。 “公主,宇公子这回好像真的生大气了!”问夏在我一旁担忧地说着。 “你说什么?”我一把抓住问夏的手,一时间乱了思绪,“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也是听阿绿说的,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问夏刚犹豫地说着,阿绿就冲了进来心急如焚地对我说道: “公主!奴婢求您去劝劝公子吧,公子现在谁的劝都不听了。” “是我、是我的错。”我一听到阿绿的这一句话,眼眶立刻红了起来,“阿绿,你快带去我见他。” 阿绿刚带着我走进寒恭的房间时,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肆意在房间中,再一抬头,便看到寒恭正伏在桌前,独自喝着闷酒。 “阿绿,你先下去吧。”我叹着气说道。 待阿绿下去,我才敢坐到寒恭的身边,心痛地望着早已满脸通红的他道: “寒恭,我来了。” 可寒恭并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沉默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寒恭。”我摇了摇他的手,伤心地恳求着: “寒恭,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干嘛不去找段流笙去诉苦呢?”他再次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冷笑着对我说道,“留着我有什么用呢?” “寒恭!”此刻我眼里的泪水也再经不起任何的抑制了,一时间纷纷洒出了我的眼眶。 “寒恭!你不要再喝了,你的腿本生就不好,你再这样下去,你身体吃得消吗?”哭喊间我抢过了他手中的酒杯,借着心中那股难过的劲,我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一个干干净净。 “君澜,说到底,还是我没用。”寒恭苦涩地笑着,“若是我更优秀,我怎么可能会留不住你?” “是我的错,是我思虑欠妥,寒恭,你为何要为了我的错而这样惩罚你自己呢?”我一把扑向他的怀里,悲痛地哭道: “你以为我真的会选择流笙吗?” “如果他足够好,你为何不选择他呢?”可是寒恭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拥着我,他的双手此时正无力地垂在两旁,也是,此刻的他对我应该是失望至极吧?心情已经俨然如此了,他又怎再有信心去拥抱着我呢? “寒恭,对不起,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给你压力,可是我却从未考虑过我自己的问题,寒恭,如今的种种其实都是我造成的,无论是何事,我总是以一个自私的心胸去面对,但我从未想过我自己的问题,你的默默承担、你的无悔退让我都熟视无睹,寒恭,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君澜……”听到我的这句话,寒恭的手,才慢慢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从没有怪过你,我只是还没有做好你随时会离开我的准备而已。” “寒恭,我慕容君澜今日对天发誓,我不会离开你。”我望着他红透的眼眶,心疼地说着: “真是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没事。”他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 “我何曾埋冤过你的不是呢?今日喝酒不过是因为对自己尤嫌不足的缘故。” “戒酒消愁愁更愁,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刚说完,寒恭便一把抱起了我,带我像里屋走去。 “寒恭!放我下来,你的腿不好!” 我刚惊叫着,便和寒恭一起跌在了榻上。 “没事。”寒恭只是轻声地伏在我耳边甜蜜地说着,“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君澜,今夜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 他炙热的呼吸一片一片地打在我的耳畔,一种暧昧的、纠缠不清的东西忽然在我的心中不安地开始涌动起来,我一时间乱了手脚,只好紧紧抓着寒恭的手,不安道: “你既然醉了,就赶紧休息吧。” “若是我不愿意呢?”寒恭悠悠地一笑后,便吻像向了我的唇。 ( 第61章 肠断月明红豆蔻4 回到云澜院后,便瞧阿绿也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想来这也一定是寒恭的意思了,而我也只是对她笑了笑,不说一句话后,坐到了桌前。 “公主,这天渐渐寒了,再过不久,王府就要开始分炭了,这段时间您也要多保暖,以防万一。”阿绿一边说着一边替我披上了一件孔雀裘,“刚刚,问夏送来了后厨刚做的蜂蜜赤豆卷,听说味道很不错呢,要不公主您尝尝?” “也好,这赤豆卷看上去十分诱人呢。”我说完后,便吃起了一块来。 “公主,您身上一直用的那个玉兰香包怎么不见了?您是换了一个了吗?”阿绿看着我那空荡荡的腰带,好奇地问着。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换呢,而且这不一直都在吗?”我匪夷所思地低下头去瞧了一眼腰带,但是腰带上却空空如也,除了一块随身携带的护身玉环外,那紫色的香包可是一点踪影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掉了呢?”我震惊的连最后半块赤豆卷都没有拿稳,一下子落出了我的手,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公主,您没事吧?”阿绿慌张地看着那一地的碎屑,立刻好言劝慰着我道: “或许只是落在哪里了吧?公主您好好想想,那玉兰香包您给丢在什么地方了?” “昨日问夏才给我换的香料呢,今早我也明明看到它挂在我的身上的啊,阿绿,你去让问夏问问车夫,或许是丢在马车上了。” 可没过一会儿,问夏就前来告知说: “公主,我们找遍了所有的马车都说没有见到那个香包。” “是吗?”我豁然站了起来,焦急地喃喃着: “那只有可能是丢在祝连轩那里了!” “公主,您别害怕,那一个香包也不能代表什么的!”问夏在一旁笑着安慰着我,“谁也不知道那香包是您的呀。” “问夏,如果谁都不知道那可真是万幸了!”我叹了口气道,“凡是出自我手上的女红,我皆会在上面绣上我名后的最后一个字‘澜’,或许你也认为天下叫澜的人比比皆是,可是那香包用的是天下难得的百花丝和金雀线绣制而成的,连轩只要随便让个绣娘一看便都都会直销,连轩那样聪明,他不会不知道这些。” “公主,您别多想,或许是掉在其他地方了也是有的事啊,再说,即便是掉在祝公子那里,他也不敢………” “问夏,你再去好好找找,也许就真如你所说它是掉在其他地方了。”我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打断了问夏的话。 “是,公主,奴婢这就再去好好看看。” 待问夏出去,阿绿才在我身旁一脸忧思地说着: “公主莫怕,即使祝公子是真的看到了,他的确也不能把您怎么样,毕竟这种小东西根本是威胁不了您的。” “他或许不会威胁我,可他一定会用来威胁寒恭甚至整个王府!” “公主,他不会的,那不是和宇府对着干吗?这种事最终只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一定不会如此得不偿失的。” “但愿如此,但愿这些都是我的无稽之谈。” 第二日,阿绿和问夏早早就过来替我开始准备洗漱了。 “公主,您也该过去动身前去芷堂了,想必再不去可就要迟了。”阿绿一边替我绾着一个辫花髻,一边招呼着问夏道: “问夏,赶紧把公主的腰佩准备好!” “公主,这是昨日奴婢替您缝制的一个莲花香包,您若不嫌弃就先用着吧。” “很好看,问夏,我很喜欢,替我系上吧。” 问夏听到我的赞许后,立刻笑开了花道: “多谢公主赞赏!奴婢这就替您戴上!” “今日是宇寒歌大喜,所以无论如何公主您都要盛装出席,所以奴婢给您准备了烟粉天青冰梅锦鲛绡长襦裙,烟粉色清雅又衬得公主更加好气色,而冰梅为饰既不会抢了宇寒歌的风头,又会让她觉得您十分重视此次的王府盛宴,您瞧这样可好?” 我抚模着那细腻的鲛绡面料,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就穿这件吧,帔帛的话准备就不需准备了,有这件夺目的长裙,其他的装饰似乎都显得有些多余呢。” “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呢。”阿绿笑着替我簪上了一支雪玉珠花,“公主,您瞧这支珠花可用吗?” “很好,和这辫花发髻很是相配呢。” 等我赶到芷堂时,只瞧司沁霖、阿妩和其他几位侍妾早已候在芷堂前了。 “司夫人好!”我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对她福了福道。 “瞧瞧,君澜多懂事啊!”司沁霖满脸欢喜地走上前来扶起了我,拍了拍我的手乐呵呵地说着: “我可一直都很盼着君澜的如意郎君前来我们府上定亲的那一天呢。” “君澜一定不会辜负司夫人所望的。”我淡淡地回答着她,可是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若是她知道前来定亲的人是宇寒恭,她会接受吗? 现在的我和宇寒恭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们快听!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了呢!”一位好像□□忆的姬妾在我们旁边开心地提醒着,“司夫人,想必一定是祝府的人到了。” “是啊。”司沁霖点点头,嘴角再次浮起一抹扬长的笑意,“真是盼了好久了。” 说完,司沁霖便走上前去,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母凭子贵,若是我们又哪里能享这样的福呢?”而我只听到一旁的春忆对着阿妩不甘心地说着。 “你先有个孩子在说吧。”阿妩讥笑着回答着她。 “姐姐不是也没有孩子吗?”春忆不服气地争辩着,“况且姐姐如此得宠啊,可是我瞧着姐姐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春忆,这是你该和侧妃说话的态度吗?” “妹妹有错,妹妹只是替姐姐担心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王爷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开始替我做起主来了啊。”阿妩的厉声中带着傲气与尖锐,一瞬间就将春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给打压了下去。 “走吧,君澜。”阿妩撇下在一旁讪讪的春忆,笑盈盈地挽上我道,“我们一起到前面去,恭迎他们吧?” “对了,寒歌去哪里了?”我四处看了看却怎么也不见她的踪影,难道还在精心梳妆吗? “她啊,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前面去等祝公子了。”司沁霖回头无奈地对我说着,“这丫头,一点都不觉得脸红的。” 像这种定亲的大日子,大家闺秀可都是要在里面等待着他们的如意郎君前来的,寒歌如此我行我素只不过是为了可以早一点嫁给祝连轩,可是祝连轩的心真的在她那儿吗? 想到这儿,心中不免又是一片凄凉。 “祝王爷、祝公子到!” 身后的姬妾们一窝蜂地跑了下来,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只看宇重天、祝孟钦,和被宇寒歌死死挽住的祝连轩一行人款款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祝王爷、祝公子好,这个宇寒歌一定很给你们添麻烦吧?”司沁霖淡淡地笑着朝宇寒歌招招手道: “你还不赶紧过来?” “母亲,我知道了。”宇寒歌红着脸跑到了司沁霖身边,“就别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我了!” “许久未见长乐公主,不知公主一切可好?”祝孟钦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问着,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好似如知道了一切一般的自信与狡猾,这样的目光让我看得毛骨悚然。 “一切都好,劳烦祝王爷挂心了。”祝孟钦拍了拍连轩道,“以后他就是你姐夫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其实只要祝王爷和祝公子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低着头小声地回答着,生怕引起宇寒歌注意一般的小心。 “我也很希望我们以后还可以常常出去………”祝连轩也笑道,“毕竟…….” “连轩,你说些什么呢?”宇寒歌最终还是月兑开了司沁霖,跑到了我们的这儿,满心期待地问着祝连轩。 “我说,我们以后也应多和君澜出游才对,她既是你的妹妹,我也理应照顾她呀!” “她在这王府里好得很,连轩真是太有心了。” “宇小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不能你嫁出去就让你妹妹天天独守在王府里吧?”祝孟钦眼瞧情况有变,立刻接着嘴道。 “祝王爷说的也对,我怎么可能舍得君澜一个人在这儿呢?”宇寒歌边说边挽上了我,“君澜,你等着,下次我们一同去芙蓉国好好玩一玩!” “那君澜就听凭姐姐吩咐了。”我微微一笑后,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在冗长的定亲仪式结束以后,王府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而在一旁的阿妩早就看不下去了,她立刻拉住我道: “君澜,可愿意同我去其他地方走走?我一直觉着这芷堂闷得慌!” “也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呢。” “那我们就去兰庭坐坐可好?既能看到一旁的紫山,还能看到身处于松林中,那感觉真如身处世外仙境一样呢!” “当然好啊,我可是很乐意同姐姐一块儿去呢。” “你瞧,王府只剩下这一块清净的地方了。”阿妩叹着气望了望我们身下的人群,冷傲地说着: “这群人无非是想多巴结巴结宇寒歌,好在日后能在王府里有一席立足之地。” “宇寒歌即将大喜,他们这么做不不过是想多讨一点宇王爷的宠爱罢了,都是可怜人。” “宇王爷的宠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阿妩折了一支松叶,不屑地问着我,“可我还真是羡慕宇寒歌,可以嫁给自己爱的人,单凭这一点她就已经战胜我了。” “可是宇王爷也是爱着姐姐您的呀。” “王爷的心就好比是那我们触不得的天,高高在上到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宠爱里的那份爱到底有多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爱承欢,我也只得到一个侧妃的名份而已。” 我同情地看着阿妩,王府里的所有姬妾都为了宇王爷所认可的名份而费尽了心思,可是阿妩却不屑一个这般充满着荣耀的名份,她求的不过是王爷的真心,可王爷的真心又到底在哪里呢?女人不过是王爷用来衬托自己的工具而已吧? 相比之下,我还是幸福的,至少我还有拥有着寒恭的一心一意,比起这些,其余的一切也都显得不重要了。 带着承重的心情同阿妩分开后,我便一路垂着头往回云澜院的路上默默地走着。 眼前的路忽然被一个男子所挡住,只听他惊讶地问着: “君澜?” 猛地抬头只瞧祝连轩正笑着看着我。 “祝公子好!”我淡淡地说着,“我今日身子不适,还请祝公子见谅。” “哪里的话?”可连轩却为了不再让我继续向前,而向我又微微走了一步。 “祝公子…….”我略带恳求似的提高了嗓门,心跳忽然开始不安地急跳了起来,他到底又什么事要和我说?难道他真的捡到了我的那个香包吗? “最近,祝府上来了一个贼。” “祝公子,想必寒歌一定还在等着您,我就不在此耽搁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听完再走嘛,君澜你如此聪慧,正好替我为这件事出出主意,你觉得怎么样呢?” “可是…….公子……” 祝连轩冷笑一声后,不再理会我,继续说着: “虽然我没有失去任何财宝,可是她却偷走了一个让我比失去财宝还要难受百倍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心。” “祝公子太会说笑了,她怎么可能会偷走您的心呢?” “可是我终日为她魂不守舍却是真真的事实啊。”连轩假意叹了一口气,可我的脊背却一阵发凉,这连轩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她却是一个很拙劣的小偷,她临走的时候,在我这儿掉了一样东西,想来此刻的她一定也是心急如焚,毕竟我通过那样东西就可轻易的知道她到底是谁了,可她毕竟是个贼,即使再拙劣,也依旧神通广大,我现在打算把那个东西交给宇王府,宇王府人脉多,想必他们一定可以帮我找到她,不过一旦宇王府插手,那便会天下皆知了,君澜,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 第62章 今夜玉清眠不眠1 我定定地望了一眼祝连轩后,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 “君澜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你如此聪慧怎会想不到办法呢?若是连你都没辙了,那我只好去请求宇王府了。” 说完,他便从长袖里拿出了那只被我遗漏在祝府的香包无奈道: “这个贼真是做的一手好女红呢,不过,毕竟这香包的背后绣有一个‘澜’字,想必一定是这人姓氏里的一个字,如此下来找这个贼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天下叫‘澜’的人众多,看来是要劳烦祝公子慢慢找寻了。”只见这只香包在连轩的掌心中被越握越紧,就连那上等的面料上都开始出现了一道道明显的褶皱,而我的心也愈发的开始不安了起来,祝连轩到底在盘算什么?他究竟想用这个香包来如何威胁我,若单单只是我也就算了,万一他连寒恭都不放过,该怎么办? “你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澜’字啊。” “公子说笑了,我那日去见你时,我的腰带上一直挂的就是这个莲花香包,怎么可能会再掉一个香包在你那里呢?” “是吗?”连轩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那可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个香包恰巧就是在你离开后给我发现了呢?” “君澜,这样骗人可不好啊!”连轩伸出手勾起了我耳后的一缕长发道,“这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别碰我!”我一巴掌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着: “你今日才同他人定亲,现在若是给别人看见你这样,你认为宇寒歌会放过你吗?” “放不放得过,她都是我的人了,我又怎会怕这些?”连轩放肆地一笑,收回了手,“偶尔这样的泼辣,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宇寒歌可以原谅你,但是你认为王府会轻易原谅你吗?祝连轩,这不是你第一次了,难道你希望我把这些事用宇国长乐公主的身份告诉王府吗?” “你可以说,那我就会把你和宇寒恭的事情一起说出来,到时候我们鱼死网破看谁更悲惨!”连轩凑在我的耳边恶声地说着,“你难道不害怕?” “宇国不会放过我,可是那也只是我一个人倒霉,但你不要忘了,你若是犯错,那可是全祝府要倒霉的!祝连轩,你说不要紧,可是你可要为全上下的祝府考虑啊!” “慕容君澜!”连轩在我耳边不甘心地说着,“没想到你居然变得和他一样狡猾!” “多谢祝公子赏识,既然如此,你还要说出去吗?”我转头面带微笑地问着他,“还是这件事,我们就私下两清呢?” “是呀,退一步的话于我、于你都是好的,你若是早就这么说该多好呢?也省得和我闹得如此不愉快了。”说完连轩便悄悄地把那只香包塞给了我道: “可是如果今后你再说这些事的话,那我就不会轻易放你走了,明白吗?” “当然了,我虽然愚钝,可是这些最起码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看着我心爱的香包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中后,我最终还是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道:“那君澜先告辞了。” “等一下。”可是,连轩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 “你知道,我不想娶她的。” “那这些就是祝公子自己的事了,不过…….”说到这时,我立刻收起了嘴角的微笑,带着锐利又严肃地声音赫然提醒着连轩: “你最好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否则不仅是宇府不会放过你,就连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我便迅速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祝连轩,任凭他在身后喋喋不休,我依旧选择不再回头去看他。 可是还没走几步路,我就隐约听见前面的树林里出来了戚戚簌簌的动静,悄悄走向前去,只看到两具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位是身披素净白衣的少年,还有一位是浓妆艳抹的少女,想来在王府里干这般穿着的少年只有寒恭了,那他旁边的女子是谁呢? 我刚肚子猜想着,只听到那个女子先开口了: “寒恭哥哥,我将来可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女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寒恭哥哥?那想必他旁边的女子一定是赵晏夕了? “赵晏夕,恕我无法娶你,更无法给你承诺。”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是宇府的嫡子,你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情?” “若是你认为这是言而无信,那你便一直这样认为吧,因为我无法做到对我所爱的人言而无信,再说,我何尝给过你什么承诺?” “寒恭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不相信,她能给你的,我给不了,寒恭哥哥,你也知道,司夫人也说过………” “别拿司夫人当挡箭牌,她说过的话我何尝听进心里过?”寒恭面带寒霜地看着眼前啼哭不已的赵晏夕。 “寒恭哥哥,我不相信啊!我不相信啊!”赵晏夕边哭着边扑进了寒恭的怀中,拼命坚守着她心中最后一丝的残年与妥协。 站在隐蔽之处的我虽看不下去,可也不好直接走出来,所以只好不甘心地站在一旁看着寒恭接下来的动静。 “宇寒恭,你敢揽她入怀,你就死定了。”愤怒的想法在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对不起”可是此刻的寒恭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留给赵晏夕,他只是一把推开赵晏夕,带着比之前更加冰冷的语气回答着她: “对不起,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寒恭哥哥,她真的有那么好吗?你不想让她担心,就一定要伤我的心吗?我就一定放弃你吗?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赵晏夕,注定是错误的事,无论你如何坚持都是不会成功的。”寒恭叹了口气后,再次尖刻地说着,“我该说地都已经说完了,如今你怎么做我也不想再干涉什么,不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 赵晏夕拼命地摇着头,哭丧着脸一把紧抓住了寒恭的袖口,苦苦哀求着: “寒恭,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而寒恭只是面无表情地会开了赵晏夕的手,冷冷地将有头转向另一边,淡然道: “不要觉得我对不起你,因为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迟早会有今日的,我怎么对你,完全是取决于你先前的表现,我本不想对你无情,可是你却愈发的变本加厉!” 说完,寒恭一步都没有迟疑地向前走去,无论身后的赵晏夕是多么的撕心裂肺,他都没有在为此而挂念、关心,而赵晏夕也早已因为过多地哭泣而跌坐在了地上。 望着寒恭离去的背影,一阵阵的凄凉不知怎的就穿过了我的胸口,寒恭,会不会有一天当你不要我的时候,你也会这么对我?你也会这样不说一句话地甩袖离去吗?原来你真的可以做到这般无情啊。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云澜院,刚进院子只看到道路两旁摆满了色彩缤纷的秋菊,正欢快地盛开在眼前,明亮、活泼的颜色恰如跳跃的烟火般惹人注目。 “公主!您回来了?”阿绿一看到我便笑嘻嘻地走上了前来。 “他们的定亲宴其实还未结束,我不过是提前回来了而已。”我疲倦地对阿绿笑了笑道。 “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呢,问夏和其他几个去讨彩的丫头还没回来呢,再说,他们的定亲会又怎么可能结束的那么早呢?” “这些秋菊是谁带过来的?是宇王爷吩咐的吗?” “不是的,公主,是公子传人带来的。” “是寒恭?”我欣喜地问着阿绿,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名字,“真的是他吗?” “回公主,真的是公子,是公子为您准备的惊喜,公子想着公主有一会儿都不能回来,所以利用这个空档让奴婢和向倪特地准备的。” “寒恭………”我感动地望着面前的秋菊,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总是这样,总是喜欢准备这种东西。”我红着脸对着阿绿笑着,“搞不好,没过多久之后,王府里就要传开这个消息了。” “公主多心了,这么多秋菊我们总可以想出理由来掩人耳目的,您放心吧。” “我知道。”我点点头,“只是我希望有一天,全王府的人都可以知道是他送给我的,都可以认可我们,就够了。” “一定会等到的,公主,其实公子和您一样心急如焚呢。” “去给我取些沉香酒来吧,这样好的景致怎能少的了酒呢?”我挥一挥手,舒畅地笑着,任凭心中有再多的苦闷也都在此刻幻化成了灰被清风一吹而走了。 “好,公主,您等着,奴婢这就把前些时候的沉香酒带来。” “快去吧,你多带个酒杯来,若是我一个人独饮,也是怪寂寞的,你就留在这儿陪陪我吧,我还从未与你喝过酒呢!” “公主,这沉香酒既不烈也不呛人,所以公主即使贪嘴也不需担心会醉呢。”阿绿一边替我倒上一杯带有淡淡朱色的酒,一边感叹着: “以前公子也很喜欢独饮这沉香酒呢,没想到公主和公子的口味都如出一辙呢。” ( 第67章 梦里云归何处寻3 “君澜,寒恭就是这样,他的性子是由不得别人替他做主的。”宇重天紧皱着眉头,无奈地望着寒恭离去的无奈地说着,“是我教子无方,还让君澜你见笑了。” “王爷这话严重了,宇公子看上去是一位一定会成大气的人呢。”我淡笑着说出了隐藏已久的一句话,不是恭维、也不是为了安慰,而是一句出自真心的话。 “是啊,妾身也这么认为呢。”阿妩也在一旁期待地附和着。 “那恕我先过去和他再说几句。”宇重天放在手中的茶,便站起了身: “婉清,等一会儿我去你那里用晚膳。” “好,妾身知道了,王爷就先去吧。” 望着宇重天去找寒恭的揪心背影,我的心情再次沉重了下去,虽然寒恭在刻意与宇重天保持着奇怪的距离,可宇重天毕竟是他的父亲,世间上真的会有比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有重要的东西吗?对于寒恭来说,这些难道不是他最宝贵的一切吗?或许他恨宇重天,恨宇重天有负于他的母亲、恨宇重天当时对自己的冷漠,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宇重天也一直因为这些事而不得解月兑,彼此折磨的二人为何不可以放下心结呢?但是无论事事如何变迁,终有一天寒恭心中的堡垒还是会因为时间的关系而被一点一点击溃的,因为宇重天永远都会是他的父亲。 “你不必担心,这样的事,以前就发生过好几次,在王府里从来都是见怪不怪的,以前你没见着,所以也没人和你说,今日你看见了,我到不妨告诉你。” “什么事?” “之所以寒恭会便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那个司沁霖造成的,宇王爷怎舍得放弃他唯一的儿子呀,可是司沁霖却不一样,毕竟不是亲生的,下起手来就更狠辣一些。”阿妩边说边点燃了凝堂正中的那座硕大双系虎头鎏金铜熏炉里的白檀香,“看来卓家的人,迟早都会面临被她杀掉的命运。” “姐姐多心了,您也是宇王爷的妻子,司夫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您怎么样的。”我走到她身边,温柔地劝慰着她。 “但愿吧,既然是孽缘”阿妩咬着牙不甘心地说着: “她也同样不会好过的,君澜,我还是那句话,宇寒歌走了,可这王府还有一个司沁霖,这个人你不得不防。” “君澜多谢姐姐提点,一定会谨记在心。” “那好,我也先走了,毕竟等下宇王爷要来,他的晚膳我可马虎不得。” “嗯,这边就交给我收拾吧,您放心吧。” 在吩咐完问夏和其他的奴婢后,我也匆匆回到了云澜院,只看到阿绿和其他几个侍婢在后厨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上前说道: “幸苦你们了,其他几个都先下去吧,阿绿留下。” “公主,先前我们几个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菊花摘下,泡到泉水中了,烘干了几日后,如今将它们全部磨成了粉末,现在已经可以用来做菊花糕了。” “很好。”我满意地笑着,“之前就答应过他一定要为他做一次的,若是这次再食言………”说到这儿,我又一次想到了那晚发生的一切,脸再一次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公主?”一旁的阿绿不解地问着我。 “哦….没什么。”我一笑带过了所有的疑问,“不是害怕他又不高兴吗?再说,他今日一定也很不好过。” “是啊,奴婢听说了,只是碍于一些缘故,奴婢实在不好过去。” “无妨,现在都解决了。”我一边捏着手中松软的糕粉,一边又想到寒恭看到这些糕点时的期许,就连话语中也多了几分期许。 “等会儿好了之后,你去帮忙替我准备下吧。” “是,奴婢和后厨的人说了,今日奴婢亲自替您准备晚膳,所以就事先将他们通通遣走了。”阿绿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 “你做得很好,待会儿问夏回来,你也让她早点去休息吧。”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公主您就放心吧。”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膳十分,我也终于可以走进羽寒院,走到院中只看到寒恭正半倚在一棵的高大玉兰树下,独自啜饮着一壶酒。 “寒恭。”我走上前去,不悦地问着他: “怎么又喝酒了?” “是青梅茶,你不必担心。”他拉过我,在我耳边缠绵地说着: “晚膳准备好了?” “嗯,还准备了钦点的菊花糕呢。”我吻着他的脸庞,笑嘻嘻地说着: “虽然阿绿她们帮了我不少忙。” “有你的心意就够了。”寒恭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同我一道站了起来: “我已经等不及要和你一同用晚膳了。” “君澜…….”寒恭一边为我夹上一筷子的松鼠鱼,一边内疚地问我: “今日的事………” 而我却伸出了手,轻轻地挡住了他的嘴,嫣然笑道: “什么事都等吃完了再说,好吗?” 寒恭听完,先是微微地一愣,而后才抚着我的头柔柔地说了一声: “好。” 一顿幸福的晚膳用完后,屋里被一壶浓厚清香的茉莉龙珠所填满,心绪也因为这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而变得更加宁静,仿佛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随着这一抹茉莉的纯粹味道而消散。 “寒恭,宇王爷后来来找你了吗?”我一边为寒恭斟上一杯暖暖的花茶,一边关切地问着: “他看上去很关心你…….” “如果之前他也可以把这份心留给我的母亲的话,我就原谅他。” “寒恭…….其实,你也应该为你父亲……就是宇王爷想一想,或许他也很痛苦、很后悔呢?为何你不能放下心结呢?” “君澜…….那你明白我的痛苦吗?你真的以为他宇王爷带给我的伤害就仅仅是因为我的母亲吗?我失利时他不曾帮过我,司夫人如此得横行,他始终包容,而他却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本该属于我的时光和生活在司沁霖的到来后被通通剥夺,你看到的是宇王爷现在悔恨的一面,可你真的意识到我的不易了吗?”寒恭的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与令人感到无奈的沧桑,而满面的愁容里夹杂的那份寒霜目光更让我觉得他那倍受煎熬的内心,此刻也是无比的挣扎与恐惧,他的紧握的双拳也因为越来越大的力道,而开始微微颤抖。 “寒恭”我将手轻轻贴在他的拳头之上,想凭借着自己掌心的温暖去抚平他过于激动的内心。 “你知道为何你会对宇王爷如此生气吗?” “这….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寒恭狐疑地凡问着我。 “不,我不是说这些,我的意思是,若是早已波澜不惊可为何还会觉得这一切依旧是那么的历历在目与扣人心弦呢?其实你对宇王爷还有感情,若是人与人只之间的感情早已耗尽,那么恨也随之而消失了,因为恨还说明人心是会触动的。” “君澜………”寒恭的语气在一时间柔软了下来,就连眼里此刻都充满着无限的哀愁与犹豫。 “寒恭,我知道,这些事情是不容放下的,母亲的早逝和之后的种种,可是这不代表宇王爷,也就是你父亲他不爱你,他不想呵护你,为何,你不能尝试着放下心结呢?”我说完,便起身,抱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背,柔柔地安慰着: “你的痛我都懂,正是因为我明白,我才更想让你懂得能拥有一个能时刻在你身边的父亲是多么的幸福,寒恭,这已经是我此生再也无法得到的东西了,我不想看着你也失去如此独一无二的珍宝,我知道这很困难,可是,我是真的不愿再看到你和你的父亲因为以前的纠葛而痛不欲生地活着。你不知道,今天你的父亲因为你留下来后,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高兴,就不能试着原谅他吗?” “君澜”寒恭一把拉过我,将我揽入他的怀中,在我的耳边轻柔地说着: “我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让我开心,你说的没错,若是我对他感情已逝,或许我就不会想现在这样了吧?我逃避是因为我不敢面对,殊不知这样我最大的软肋竟………” “寒恭”我捏了捏他的耳朵,微带怒色地提醒着他: “你没有软肋,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些,那是你的过去,是别人不了解的痛苦,他们的评说能算得了什么?寒恭,从今往后,你能不能再比以前再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我会放下心结,试着重新接受宇……,不,是我的父亲。”寒恭边说边吻上了我的额头,再次在我耳边呢喃着:“君澜,我是上辈子修来了什么才会得到你?”说完,寒恭便领着我走出了房间,欢笑着: “来,我们好久没在月下抚琴了,你还记得是怎么弹的了吗?” “若是没有你,即使我会,也一定弹得很不好。” “好,我们一边抚琴,一边对诗,可好?” “我怎么可能拒绝呢?毕竟我们真是好久都没有这般惬意了。” ( 第68章 梦里云归何处寻4 深秋的夜景和其他的时候比起来要显得更加的惨淡,一勾冷清的明月,寂寥地挂在夜空中,微弱又迷朦的月光散漫在院中的枯叶上,寂寞又无奈地融化在这片毫无生机的沧桑之中,可身旁的明灯好似一颗颗闪耀的繁星,将漆黑、浩瀚的天空镀上了一片晶亮的星光,温暖的色泽让我们周遭的一切重新开始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身旁的寒恭则开始挥手弹起了一首舒心的曲子,扬长的曲调让本该冷涩的秋风都变得绵柔了起来。 “寒恭,这是什么曲呀?我好像从未听你弹过呢?” “你能对的上我的上半句诗,我就告诉你。”寒恭专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手中的独幽琴上,沉思半刻后才轻笑着道: “阑意几分栖芳草?” 我听后,只是淡淡地一笑接着: “蝶恋芬花无限好。” 说完,我便倚在寒恭身旁娇嗔着问着他: “怎么样?寒恭,可以告诉我了吧?” “是凤栖梧。”寒恭停下宣泄于之间的琴声,温言道,“是一首宇国并不常见的小曲,闲来无事时听得,觉得甚好,所以将此几下了,之后自己又变了几个音,才将此取名为凤栖梧的。” “是吗?你可真厉害呢。”听好我便歪了歪头欢笑着,“那看你能不能接出我的这句诗来!”紧接着便蹦出了一句诗道: “锦瑟空晌追忆浓?” 可寒恭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地说: “无尽相思为君留。” “怎么了?”寒恭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 “都听傻掉了?” “不是”我摇着头,回味着: “我只是觉得你刚对的那句诗听上去很是忧愁呢。” “真的?”寒恭再次奏响了琴弦,带着一副轻松的语气问着我: “你还想听什么?” “寒恭”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安地反问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没什么,只是我很担心赵晏夕。” “你担心她?”我尖刻地问出了声来,“你担心她什么?” “担心她会对你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说到底,还是担心你。”寒恭用力地反握住了我的手,紧张地说着: “你知道,她今日是以什么样的方法骗我出来的吗?” “什么?” “她找人传话说祝连轩在凝堂,说要见我,我便过去了。” “你是怀疑赵晏夕和祝连轩互相勾结?” “祝连轩那么聪明,他是怎样都不会和无法带给他任何利益的人勾结到一起去的,我只是担心赵晏夕她自己知道了些什么,然后故意利用这点来要挟我。” “她今日跟你说了些什么?”我警惕地问着,就连脊背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说如果我再对她那样,她就把所有的事情公之于天下。” “啊?她怎么能这样!”我说完,便一巴掌气愤地拍在了案上。 “这道也罢了,如只是关于我的,我都能承受,可是若是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也加进去的话,那就糟糕了。” “你是说……那些关于她自己的?”说着,我的耳边就再次回响起那她几声甜甜的“夫君”,想到便一阵作呕。 “是不是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东西啊?”寒恭搂着我,笑眯眯地问着。 “看你那个样子,想来一定也心知肚明。”我在他怀里讪讪地说着,“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就敢这样对着其他男子放肆,不检点的人是她自己,她愿得不别人,更不能拿这些事大肆宣扬!” “可是她并不这么想啊,再说,天下人知道后一定会先指责我是如何的风流,其次才会想到她那个弱女子,如此下来,我这个白眼狼是当定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白眼狼啊,那这样也不枉费赵晏夕告知天下了!”我调皮地在他耳边厮磨着。 “你说什么?”寒恭捏过我的下巴,斜睨着眼不悦地问着。 “那谁让你老欺负我啊!”我拍了拍他的胸膛,继续笑嘻嘻地说着。 “你呀!”他揪了揪我的耳朵,无奈道: “净爱嚼这样的舌根。” “好啦,我不开玩笑了,那你倒算怎么办?” “幸好她今日在王府里大闹了一场,以后估模着她父亲也不会让她轻易出来了,我只是提醒你,你自己要当心,她今天敢那般求你,日后不保证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你心软她必定一说就通,所以以后你可要留点心啊。” “好,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毕竟赵晏夕要的人是你。” “可我只愿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知道。”我在他怀里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是。” 说完,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便吻上了我,在我唇上留下了一个比誓言更加滚烫的印记,辗转缠绵,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害怕着我会在他不经意时便消失无踪,紧拥着我的臂膀也愈发的谨慎,甜蜜又悠然的亲密在秋夜中幻化成了最耀眼的明星,闪烁于我心间,笼罩着我。 时间弹指而去,转眼长安便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而王府也因此被一层厚厚的白雪所覆盖,寒冷的冬日意味着春节又将再次地来临,可我仿佛还仍觉得昨日的我似乎才刚到王府,那个时候的害怕和担心现在全部在寒恭的陪伴下不见了踪影。 炭火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温暖着整个屋子,而寒恭送来的水仙也开始争相倾吐芬芳,清新又浓郁的味道充斥让我一整天都过得安逸无比。 一日午睡刚过,问夏便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着: “公主,有位自称是贵客的人说要见您。” “贵客?我这儿哪有什么贵客呀?”我不解地问着。 “他不肯在这儿说明来历,只是让奴婢告诉您,让你一定要过去见他。” “啊?让我去见他?还是贵客?问夏,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口音好像是从楚国过来的人。” “楚国?”我一时间懵在了一旁,良久沉思后,才迟缓地说着: “不见。” “好,奴婢这就过去传话。” 可是没过一会儿,问夏便哭丧着脸再次跑到了我身边道: “公主,那个人说了,要是您不见他,他就赖在王府门口不走了,除非您去见他………” “这是个什么人啊?又不肯说自己是谁,还这样?”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问夏道: “好,替我梳妆吧,我这就去见他。” 听闻是贵客,只好穿了一身宝蓝色流金团花雪狐厚裙配上一件月白素纱及颈裘皮长袄,普通的盘花高髻也簪上了一支玉芝琥珀簪,同配的琥珀耳坠则在耳朵旁愉悦地摇晃着。 刚被问夏扶出了王府,便看到一辆莲踏飞雪为装饰的马车正停在王府门口。 我走上前去,不乐意地问着车夫: “听说有人要见我?” “是的。”车夫点点头,“请公主上车,奴婢这就带您去见他。” “那走吧,问夏。” “公主,侯爷吩咐了,只需您一人过去。”车夫看了一眼问夏,警觉地说着,“否则,侯爷也会让奴婢送她回来的。” 听到这话,我只好无奈地对问夏说: “问夏,那你先回去吧。” “可是公主……”问夏担心地望了那个车夫一眼,犹豫地拉住了我的手。 “放心,不会有事的。” 问夏在车夫的坚决下依依不舍地同我道别,而车子也随着车夫的一声喝令下,扬长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载着我来到了一所幽静的茶庄,白雪皑皑的青屋旁烟雾缭绕,我究竟身处在什么样的静谧之地呢? “公主,侯爷已经在里面了,您放心进去便是。”车夫说完,便推开了门,领着我走进了这一片茶香缭绕的屋中,走向前一看,才发觉,一位同宇重天差不多年龄的男子正坐在一旁,可他却及不上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宇重天的一半辉煌,只瞧他的脸上早已多出了些不符合他年龄的风霜,想必这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人才会遗留下来的东西,而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似乎也是有着和寒恭相仿的年纪,想必他们应该是父子了,不过他们究竟是谁呢? 他们看到我后,一同站了起来,那位看似是父亲的人,对着我欠了欠身道: “长乐公主,劳烦您跑一趟,幸苦您了。” “无妨,只是,很对不起,我并不熟知二位,再从恐怕要冒昧了。” “没事没事,公主记不得我们也是很情理之中的事,老夫是姜怀,旁边这位是老夫的儿子,姜瑾安。” “姜怀?”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好似觉得有着无比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后一瞬的惊讶几乎是不可遏制地从嘴里跳说了出来: “那么你就是楚国的诸侯了?” “是的,公主好记性,居然还能记得老夫,遥想当年,您还是个一点小的小公主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真是失礼,我一开始还担心是什么人,不敢过来呢。” “公主不必自责,毕竟老夫不想太过张扬,才吩咐车夫那么说的。”说完,姜怀便对我哈着腰道: “公主请座。” “那不知您这样唐突地来见我,究竟所谓何事呢?”我瞥了一眼手中温柔的茶,疑惑地问着: “新年降至,您却依旧要前来的原因一定很重要吧?” “公主说话如此开门见山,那老夫也不卖关子了。”姜怀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不知公主在宇国的这一年过得可好呢?” “说不好,纵然也有万般的不好,可是……若是让我说出宇王府到底哪里对我好,我也能说出成千上万条来。” “真的吗?”姜怀怀疑地望着我,“公主当真这么想吗?” “自然了,人心会淡化一切,宇府并非我当初所想,所以现在也喜欢上了这片不一样的天地了。” “公主,您有这样的想法是大忌啊。”姜怀听到我的这句话后,立刻握紧了拳,不安地说着,“他们这是在囚禁您,而您却……” “我纵然没有任何的权利,可也从来没有受到他们的一丝威胁,即使是囚禁……” “公主,可是您不要忘了!您父皇的性命还在他们的手上呢!”姜怀的这句话,一语击中了我的要害,父皇和父皇的性命是我至今都不愿面对的东西,但是如今却有人再一次地将他带回了现实。 “公主,您知道我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前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吗?我过来,就是想乘着这段他们掉以轻心的这段时间,尽快地早日复国,老夫这儿有一份其他诸侯国的联名册,晋国、魏国、陈国和我的楚国一致同意替您和您的父皇复国,您现在是宇国的长乐公主,又被寄养在摄政王宇重天的府下,当下,您有着这么好的条件,再加上我们的努力,收复燕国是不在话下的!” “我说过了,我没有任何的权利,所以根本无法帮助你们和我的燕国。”我无奈地说着,可是却心如止水到没有一丝的波动。 “公主,您有,只要您找个机会除掉摄政王,那么宇国就等于没有了任何的威胁了!”说完,姜怀便递给了我一袋粉末道: “这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您只有稍加上那么一丁点,摄政王就完蛋了,您也知道,摄政王府一切森严,我们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而据我所致,您深得宇重天喜爱,只要您……” “姜叔,若是杀人有这么简单,那么天底下的人恐怕全都要死光了。” “公主,老夫没让您去做,您随便找个人去,事成之后,我们的几十万精兵就立刻进军宇国,不过他们进宇国宫并非易事,所以老夫还要再借用您的东西一样。” “什么?” “您的宇国令牌。” “只要有了它,宇国天子也只有同他兄弟摄者王一道共赴黄泉的命了!” “姜叔………” “不过公主,老夫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您在燕国收复之后,嫁给我的儿子,瑾安,您也知道的,瑾安从小就喜欢你,燕国一旦复位,那便是享誉天下的大国,您很快也会………” “够了!姜叔!”我急迫地打断了他,可心中的愤怒却止不住地开始蔓延,我究竟是什么?一个被所有人玩弄于掌间的势力吗?一个代表着能让人平步青云的石阶吗?为什么,当年我父皇所信赖的姜怀,如今竟然变成了一副同我交易权利的商人模样? 茶凉了,人心却更凉了。 ( 第69章 时节薄寒人病酒1 “公主?老夫这也是为了您好啊,瑾安才华横溢,今后也一定能好好辅佐您的父皇和您,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不是很好吗?”姜怀惊讶地问着我,“难道您不想要重新得到本该属于您的燕国吗?” “姜叔,是的,刚来宇国时,我每每都能梦到我生长的燕国,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我,只想安稳地生活在宇王府里,做一辈子的长乐公主。”我端起面前的茶,却在一念之间终究将它再次“咚”地放回了桌,黯然道: “没想到竟是一会儿之间,这茶就变得这般冰凉了。” “那我替您再去换一杯热的来?”瑾安听到我的这句话后,立刻接过我刚刚放下的青釉杯,奉承地说着。 “不必了,我的心已经凉透了,”我疲惫地望着他们,低沉地说着: “再怎么做都是徒劳的。” “姜叔,你敢问我一句,我何曾说过我要复国的呢?” 姜怀听好,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一般,半晌后,他才用着不可理喻地语气问着我: “公主,老夫知道您不愿说,可不代表您不想,在您的心里,燕国难道不是胜过一切的吗?” “是的,可是在经历过那段劫难后,我才明白,能生活在一个安定的地方是多么的幸福,我累了,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腥风血雨了,姜叔,我再也承受不起了,无论是分别还是国破,我都不愿再重蹈覆辙了,我想要放下,而且我已经做到了,你们难道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吗?”我凝视了瑾安片刻后,再次冷言道: “你们把宇国想的真是太愚蠢了!你们当真他们不会做出反击吗?若是失败,那么这次死的就不知你我,还有诸侯国的那些无辜百姓!你们当真是舍得的彻底!” “公主,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奋力一搏,否则我们永远无法取得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相信宇国再厉害,却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我们的出其不意!” “姜叔,那恐怕这次我要让你和瑾安失望了,你的这件事我无法答应,因为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既然如今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再次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伤痛由我一人承受足已。”说完,我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若是以后你们再来找我,就别怪我见外了,君澜告辞。” “君澜!”我的这一句话刚落,瑾安便对着我愤怒地说着: “公主!家父和我冒着风险来见你,你就以这样的一句话草草回避吗?你认为难道我们就活得心安理得吗?家父为了你的父皇操碎了心,而你却在宇国当着逍遥的长乐公主,你可以不要燕国,那你难道不要你的父亲吗!” 句句戳中我的要害的瑾安,话语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悲愤与怒火,他的每一句话都好比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直钻于心底的最深处。 “瑾安”姜怀悠悠地抬手,止住了一旁喋喋不休的瑾安,淡淡地说着: “你别忘了,她可是心境极高的长乐公主,想法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改变的。”说罢,姜怀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玩味道: “不过,老夫相信,天下不会有任何的子女会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的吧?公主既然如此心系百姓,自然也不会放着自己那被囚禁的父亲不管的,你放心,她总会改变心意的。”姜怀对我点了点头,悠然地说着: “公主应该不会让老夫失望吧?” 我微微偏过头去,紧抿着唇不愿再去多说,只得尴尬地站在一旁,可心中隐忍着的伤痛却在这一刻不由分说地爆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以这样这样的理由作为让我服从于他们的条件,明知无法两全,但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可是如果我选择了父皇,那我就一定要舍弃寒恭,我也想和父皇享尽天伦之乐,不过寒恭却也是我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想到这儿,身旁的双手便颤抖了起来。 “老夫知道,公主一定也想要独自一人去好好斟酌这件事,所以就不留公主了,等公主一旦愿意同我们一起,便可随时来这儿找老夫,老夫恭候。”说完,姜怀便招呼着车夫道: “宋阳,送长乐公主回去吧。” 等我再回到王府时,天上又飘起了绵绵白雪,寂静的长安在漫天大雪下显得无比的苍茫与绵延,这片洁白的光景再次让我想起了当时身处战火中的燕国,那时的燕国也如现在般寂静,没有了人烟与生机,只有鲜血与荒凉,可唯独不同的是,宇国却还是宇国,高高在上到让人威严却步,飘扬的白雪掩盖了燕国的呐喊与哭泣,换来的是宇国身处于雪中那最晶莹的模样。 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我才从逐渐冰冷的环境中开始回过神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王府里,没走几步,便看见阿绿急急忙忙地朝我跑了过来。 “公主,刚刚门口的侍卫来通知奴婢,说您回来了,奴婢瞧着天上还下着雪,就赶忙过来接您了,害怕把您给冻着,所以又给你带了一个手炉来。” “多谢你了,这样的天气下出来也很不容易吧。” “没有,公主的身子最要紧。”阿绿说着便把一个温暖的手炉塞到了我的手中,心疼地说着: “公主的手都这样冰凉了,再不注意着,回去就要生病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刚踏进温暖的房间,阿绿便紧接着道: “想来公主的脚一定在雪地里走得很凉吧?奴婢这就替公主您去打盆热水来给公主您泡一泡吧。” “幸苦你了,你也一定很不方便吧,不如你让问夏去做吧,若是你也病倒了,那就要没人去照顾寒恭了。” “没事的,奴婢在这样的天气里走惯了,公主不必担心,更何况,公子那儿毕竟还有向倪。” “那好,你去让问夏替我热壶桂香蜜桃酒来,这样的天气里似乎很想喝那样暖暖的东西呢。” 阿绿听到我的这句吩咐,微微愣了一下后,才赶紧点了点头后,退了下去。 伴着屋里“滋滋”燃烧的炭火,我那僵硬的思绪才一点点地被融化,只是颤抖的心却一直都未停止,姜怀的到来就好比一把利刀,一刀一刀地刺向没有任何防御的我。 在简单的梳洗后不一会儿,我便喝上了问夏刚刚带上来的桂香蜜桃酒,滚热的酒汤中散发出金桂的醇厚芬芳,酿造许久的蜜桃浆入口顺滑、清新,新鲜的桂花香气伴随着蜜桃的独有清甜,把心中的苦水慢慢地冲蚀,只可惜,酒入喉,却终归暖不了那颗渐凉的心。 桂香蜜桃酒虽不是什么有劲的酒,可是半壶下去脑子也开始渐渐变得不清醒起来,也不知喝到第几杯,寒恭忽然闯了进来,只看到他一身墨色的裘皮披风,上面带着点点雪花,这样身披白雪的他,像极了我心中所幻想的御雪公子,瞧着他眼里无可奈何的心疼,我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道: “明明御雪公子应该是寒恭你才对啊。” “君澜。”寒恭静静地接过我手中的酒杯,不解地问着我: “可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怎么连你也开始一人喝起闷酒来了?” “寒恭,因为只有喝醉了,心才不会痛,心不痛了,我才能说出我的苦衷。”我无力地站起来,想要抢过他手中的酒杯: “你把它给我,这酒凉了就不好喝了。” “别喝了,君澜,你真的醉了。”寒恭将酒杯和酒壶都放到了我不能及的地方后,才敢紧紧地抱着我,将我拉到他的膝上一同坐下,一瞬间鼻尖立刻缭绕着雪水的清冷与玉兰花的淡香,而他怀里缱绻的温暖一下子便包裹着住了我那脆弱的心,心中的委屈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一刻倾倒了出来。 “寒恭”我死死地扒着他,醉醺醺地说着: “我今天见了楚国的诸侯,姜怀,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说到这儿,我的泪便止不住地留了下来,“他要我同他一道复国,然后嫁给他的儿子。” “什么?”寒恭低下头去,一愣一愣地问着我: “你是说收复燕国吗?” “是啊,我起初没有答应,因为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分别之苦了,当时他们说的时候,我眼前就只能看到你在玉兰花下的笑容,那时我就知道,我是绝不会再去复国了,可是,当我想要拒绝他们时,他们竟以我父皇的名义来要挟我,你也知道……我的父皇如今还被宇国囚禁,生死未卜,我放不下我的父皇,可是我也不愿失去你,寒恭,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知道,即便燕国真的被收复了,我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姜怀他们不过是把我当做一颗顶着一国公主的棋子来使用,但是,每当我想起我的父亲时,我就不能原谅我自己,寒恭,如果我真的选择复国,你会怨我吗?” “君澜,我不会的,因为我相信你。”寒恭温柔地在我耳边说着,“我能明白你的父亲对于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如果你放弃我、选择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寒恭,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一面是我的父皇,一面是你,你让我如何选择?我两边都不想失去,可是我却注定要失去一个人,寒恭,我不想再去害人,就包括你的父亲,我都不想要去伤害,因为那样的伤痛,我不想再把它嫁接给另外的人,但他们却偏偏抓着我的弱点不放,明知是我的父亲,我却想去选择逃避,寒恭,你那么聪明,你帮帮我好不好?” 寒恭静静地拍着我的背,沉默半晌后才淡淡开口: “君澜,你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呢?如果你要你的父皇,那就答应他们,毕竟宇国是不会轻易放出你父皇的,不过即便你选择安静地同我度过一生,那也不代表你是一个无能的罪人,因为谁也不想成为棋子,谁也不想被人关在笼子里,虽然你无法再见到你的父皇,可那不代表你的父皇会过得不好,我也相信,你的父皇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而丢失性命的,不过无论你选择哪一边我都不会离开你,因为于我,你才是唯一。” 听到他的这一席话,我那颗悬着的心终落了下来,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鼓起勇气道: “寒恭,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烦恼、没有任何人干扰的地方,就只有我们二人在那儿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地方,那里没有宇国、没有燕国,只有我们的心,我们去那儿好不好?” “君澜”寒恭忽然一把紧抱住了我,柔声道: “我等了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要和你去那样的一片天地去翱翔,没有任何惊扰与担忧地活在那片世外桃源里,在那儿你不是长乐公主,我也不是宇国嫡子,我们就这样简单地在住在那儿直到白头偕老,可好?” “嗯,等过完年,我们就离开,我不想再被任何所牵制了,当时祝连轩娶我也是为了权利,如今姜怀来找我,还是为了权利,我在他们眼里终归只是一颗棋子,不是吗?” “你不是棋子,你是我的慕容君澜,那个聪慧的、明媚的女子,在他们眼里你是高贵的公主,可是在我眼里,你只是慕容君澜,棋子可以由任何人来扮演,而这样的你却只有一个。”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吗?”我欣喜地抬头,眼泪涕零地问着我。 “当然了。”寒恭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温婉地笑道: “否则我怎敢不顾一切地来见你呢?” “寒恭”我凑在他的耳边,笑嘻嘻地说着: “那么今年春节,你陪着我一同度过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春节带来的喜庆很快便冲淡了缠绕在我心间的忧伤,王府也再次为了一年一度的春节而张灯结彩了起来,而这次我也受到了宇国天子的圣旨,被邀请到宇国宫中一道欢庆春节。 “寒恭,听说天子也下旨让你同去了呢,你不会抗旨不尊吧?”我一边修剪着寒恭屋里的腊梅一边好奇地问着。 “自然要去了,天子要求我不得不尊。”寒恭放下手中的毛笔,招呼着我: “来,过来看看。” “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只看到书桌上放着他刚刚画好的一幅画,那画上画的是刚才正在专注修剪花枝的我。 “画的怎么样?”他搂过我,满心期待地问着。 “还不错吧,勉强能看。”我微微抬头,装作不是非常满意的样子。 “什么话?”他失望地看着我,“这还不够像吗?那只能说明你长得让人都无法下笔啊。” “寒恭!你!”我抬起手去,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娇嗔着: “那你说,你要给这幅画提什么字呢?” “嗯,那就…….”寒恭微微一笑后,捂住了我的眼睛,等我再睁眼,只看到纸上写着一行字: “愿同吾妻君澜,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我红着脸默看完了只句话后,只是将脸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怎么了?这句应该不算勉强吧?” “真是的,你写这些都不害臊吗?”我害羞地挣月兑出他的拥抱,坐到一旁,嘀咕着: “我还没答应要成为你终身的妻子呢,你就这么猴急?” “当然了,这样的事,我不得不急啊。”说完,他便横腰抱起了我,在我的惊叫声中带我回到了里屋。 进宫的日子很快便到了,一向谨慎的寒恭也早让阿绿为我准好了面圣的衣服,一席天青地三香暗金缎雪狐礼服,配上一顶随云矮髻,一对桃形金插花宝石簪由紫宝石和粉宝石镶嵌而成,既没有太过抢眼,也彰显出我独特的身份,再加上一件暗紫色裘皮披风,我便执着阿绿的手,离开了云澜院,来到了王府门口。 只看到王府门口,站着的人只有宇重天、阿妩和宇寒恭。 “宇王爷好。”我欠了欠身,恭敬道: “宇……公子好,妩夫人好。” “君澜今日看上去格外漂亮呢。”阿妩一把挽上我,开心地笑着。 “姐姐过奖了,姐姐今日也非常光彩照人啊。” “是吗?”阿妩娇羞地看了宇重天一眼,甜甜地说着: “我也觉着今日他们梳的反绾髻格外适合我呢,不过还是宇王爷有眼光,我这一身可都是他帮我挑的,君澜,你看,就连我发髻上的贴翠琉璃蝴蝶珠花都是宇王爷亲自选的呢。” 宇王爷听到阿妩的这句话,立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只听他打趣地问着: “那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嗯,多谢王爷。” 而站在一旁的我,偷偷瞄向在宇王爷身旁的寒恭,只看到他静静地站在这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越是看到他这样,我的心里便越发觉得温暖,寒恭和宇重天果然是一对父子,就连同为心爱的人挑选装扮时的认真都是一脉相承的呢。 ( 第70章 时节薄寒人病酒2 “寒恭,你怎么也不和君澜打一声招呼呢?”宇重天看了我一眼后,才拍了拍寒恭的肩,宽厚地笑着。 “君澜公主好。”寒恭轻轻地对我点一点头,虽然声音微寒,可嘴角却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宇公子的这身墨蓝色衬得气色相当好呢。”阿妩奉承地着寒恭笑着,“王爷为了宇公子当真费心了,这份父子之情别说有多浓了。” 听到阿妩的这一句话,我略微惊讶地盯着寒恭的这身打扮好一会儿,平日里松散的长发被一束累金发冠所绾起,清秀中的那一抹凸显的义气将他衬托得愈发不同,一身墨蓝色的长袍上有着用金线所绣的腾飞麒麟,而深青色披风上的祥云更显寒恭身为宇府嫡子的贵气与不可动摇的地位。 可更令我惊讶的是,寒恭居然会穿上宇重天为他准备的衣服,换作是以前,如此心高气昂的他怎会接受宇重天送来的东西呢?看来,寒恭真的想要去再重新开始接受他的父亲了,想到这儿,我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敢问君澜公主在偷笑什么呢?”察觉到我异样的寒恭,当着宇重天和阿妩的面,轻声地问了出来。 没有料想到寒恭会开口的我,恍惚地抬头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再一望身旁的宇重天和阿妩一脸好奇地表情,我顿时间便乱了思绪,打结的舌头最终不安地说出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会感受到莫名的温暖呢,所以才会……才会笑出来的。” 说到这儿,我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去,不再去直视寒恭的那一对清澈的双眸。 “寒恭,瞧瞧你都把君澜给吓着了!”宇重天爽朗一笑道: “我这个儿子就是这样,君澜,你不要介意啊!” “怎会。”我讪讪地回答着,并趁人不备时偷偷斜睨了一眼寒恭,示意着他让他安分一点,可寒恭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悠闲地望着我,如此,我便拿他没辙了。 只是在寒风中等了许久,都不见司沁霖的踪影,只看到宇重天不耐烦地望了望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不悦地问着: “司沁霖怎么还没来?” “或许司夫人有要事在身呢,王爷别急,估模着司夫人等下就到了。”阿妩柔声地对宇重天说着。 “明知是天子的御赐,还这么不放在心上!”宇重天无奈地叹息着,摇了摇头。 “王爷不急,既然都已经等了,我们便不如再………”阿妩正说着,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声音: “那你是不是很希望我缺席呢?” 转头一望,便看到司沁霖在锦绣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我们的身边,庄重的她面色凝重地走到宇重天和阿妩的中间,轻易地便隔开了宇重天和阿妩之前的亲密。 “宇王爷,妾身刚刚去准备新茶了,所以来晚了,还望王爷不要见谅。” “我早吩咐过下人,这些事情就由他们替你去做,你看看,这可是宫廷宴请,若是迟到丢的可是全府上下的脸!” “王爷息怒”司沁霖担忧地低下头去,自责道: “妾身只是想到既是呈给天子的东西,那便一定要尽心尽力去完成,如此才耽搁了。” “不准有下次了,否则唯你是问!还有…….”宇重天撇了一眼司沁霖身旁的锦绣说着: “锦绣,身为司夫人的侍婢,明知我先前有过吩咐,你居然都不放在心上,如今还要让司夫人为此而费心,你这个侍婢是怎么当的?扣去你两个月的银子,好好思过去吧。” “奴婢有错,还请宇王爷责罚。”锦绣一听到,便立刻跪了下来。 “王爷,别气了。”阿妩走上前去,又一次挡在了司沁霖面前,温柔地说着: “今日是春节,那作兴这样啊?司夫人来了就好了,您也不必太过生气了,毕竟司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府啊。” 宇重天果然抵不过阿妩的娇媚,最终还是抬一抬手,无奈道: “既然有婉清替你说话,你便起来吧,大过年的也的确不该闹得如此难堪,罢了,大家都上车吧。” 说完,他便牵起阿妩的手,不顾身旁面色难堪的司沁霖,继续笑眯眯地说着: “论贴心还是婉清你做得最好啊。” “王爷过奖了,妾身哪里有司夫人一半贤良呢?”阿妩“呵呵”地笑着,笑声有如一串清脆的铃响,听得让我觉得骨头都快酥了,看来,果然,宇重天更宠爱阿妩是有道理的,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吧? 可当我再看到一旁被冷落的司沁霖时,心中便免不了又是一阵凄凉,这个女子或许是真心爱着宇重天的,为了他的事亲力亲为,可得到的却是一阵唏嘘和误解,这样的伤痛和羞辱又哪里是寻常女子可以承受的呢?但当我又想起,司沁霖对寒恭生母做得那些事情时,又不禁猛地一颤,司沁霖到底隐藏着多少的心计与手段呢?或许她的隐忍与退让才是她拥有的最可怕的东西吧? 正想着,寒恭忽然走到我身边,轻松地说着: “君澜公主,走吧?” 我魂不守舍地对着他点点头道: “是。” “难得能见到寒恭你出来,真好啊。”此刻司沁霖早已收起了先前的失神,走到我们身边,笑着同寒恭寒喧着。 “不必司夫人费心,宇某自有选择。”说完寒恭扭过头,不再看向笑脸相迎的司沁霖,而是径直走向了王府门口的马车。 “司夫人,若是不介意就让君澜陪着你一同上车吧?”我担心地问着满脸失望的司沁霖。 “好啊,我怎么会介意你呢,你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 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地驶向了宇国宫,被白雪覆盖的宫殿纯真到让人误以为此刻正身处在神圣的仙宫一般,通红的结彩欢快地在闪烁在眼前,将冰冷的宫殿添上了一丝生动的暖气。 没走多久,只见一位携着佛尘的男子走到我们面前。 “奴婢参见宇王爷,殿下已经在承明殿候着大家了。” “多谢李公公前来相告。”宇重天微笑着回头对我们道: “我们跟着李公公过去吧。” 穿过层层叠叠的宫墙,踏过绵延的积雪,我终于看到了辉煌无比的承明殿,刚走进殿内,一股独有而高贵的龙涎香立刻扑面而来,转耳便又听见了乐声,想起当初的燕国,每到春节时也是歌舞升平到让人不愿入眠,可是如今的我却因它而夜夜难眠。 “臣携众人参见殿下。”宇重天边说着边快步走上前去,同我们一道跪了下来一起道: “愿殿下万福金安!” “都请起吧,哥哥不必多礼。”坐在正中间的宇重翊含笑站了起出来,走到我们面前亲切地说着: “难得你们可以一起过来,朕真是无比欣慰。” “你我兄弟之间本该如此。” “朕很久没有见到我的侄儿了,寒恭,近来可好?”宇重翊关切地看向寒恭,温和地问着。 寒恭淡淡一笑后道: “臣很好,劳皇上费心了。” “那就好,今日毕竟这是春节家宴,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朕而感到拘束,好吗?” “是,臣明白了。” “长乐公主,你也一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今天你也不必拘谨。”宇重翊对我和气地笑道: “我这个严肃的哥哥没有刁难你吧?如果有,你可一定要对朕说啊。” “怎会?宇王爷待君澜很好。”我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是啊,托殿下的福,君澜真是让我无比放心呢。”宇重天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着。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正是先皇所期盼的吗?” “兄弟之间,本该如此。”宇重天说完,便在宇重翊的带领下,坐在了正中间旁边的座位上,而我们则被李公公领到了左侧的位置上,虽然无法像宇重天与宇重翊一般平起平坐,但却依旧是相比于他人下最显眼的位置,可见宇重天对于宇重翊来说是多么不同与重要了。 “哥哥,你平日里从不喝酒,今夜既然是春节,也该为朕而破次戒吧?”宇重翊说完,李公公便呈着一壶酒走到了宇重天面前。 “哥哥这是极难得的杜康酒,朕特意为哥哥你收着的。” “殿下如此盛情,臣愿意一试。”宇重天恭敬地站了起来,刚想要道谢,却被宇重翊一把拉住道: “哥哥,你何必如此呢?朕刚才说了,今日我们之间没有君臣之礼,哥哥想要抗旨不遵吗?” “是,那臣遵旨。” 我望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宇国天子,宇重翊,在宇重天的对比下他看上似乎更加得年轻,也比宇重天少了一份刚毅,此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寒恭会说宇重天比宇重翊更加适合当宇国天子的原因了,的确宇重天比宇重翊更显皇家天威与权势,无论哪一方面,宇重天都更胜一筹,可宇国的先帝也不是傻子,他传位于宇重翊一定有他独特的理由,这也说明在某些方面宇重翊比他的哥哥更加厉害,那么在宇重翊柔弱的外表下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呢? 正思考着,眼前忽然便呈出了一道素什锦,麻油香气缭绕,顿时让我食欲大开。 “君澜,这是每年春节我们宇国必吃的一道菜,还望你喜欢。”宇重翊放下手中的酒杯,对我笑着介绍着。 “多谢殿下,臣非常喜欢。” “那就好。”宇重翊又转头看了看寒恭,随后便热心地吩咐着身旁伺候的李公公: “李公公,去给我的侄儿添点杜康酒吧。”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天子的缘故,不宜多饮酒的寒恭却并没有拒绝,而是起身道谢着: “臣多谢殿下。” “你快坐下,朕都说了今日不必如此拘礼的,你快尝尝这酒还合口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孟德的这句话真是不假。”寒恭抿了一口,微微笑着赞赏道: “真样的好酒,臣也是第一次喝到呢。” “是吗?”宇重翊惊讶地看了一眼宇重天道: “想必我的侄儿也不常饮酒吧?” 宇重翊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却问倒了并不经常与寒恭相聚的宇重天,只看到他神色微嗔,愣了一下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回殿下,臣同父亲一样,很少碰酒的。”寒恭忽然答道: “臣记得,父亲以前曾教导过臣,喝酒误事,所以一直铭记在心。” 寒恭的这个回答,让依旧停留在一筹莫展的宇重天惊讶不已,似乎寒恭的这个答案超出了他所想的范围一般,寒恭口中念出的一声“父亲”让宇重天的嘴角浮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笑意。 “哥哥,若是朕也能有像侄儿般体贴的皇子就好了。” “殿下说笑了,殿下的皇嗣乃天之骄子,必定不需要殿下操心。” “但愿如此吧。”宇重翊望了望右侧的后妃座之首的皇后空座,遗憾道: “可惜朕的长子走得太早,还没来及喊哥哥一声皇叔,就撒手人寰了。” “殿下怎么又提起这些呢?今日本该就是欢欢喜喜的才对啊。”宇重天碰了一下宇重翊的酒杯道: “臣敬殿下一杯,愿殿下万事如意!” “好!也希望我们兄弟能在来年里继续携手,让宇国更加安定。” “有殿下这句话,臣必定更加一心一意得去辅佐殿下!” 虽然宇重翊一直在说今日不必拘束,可是一道不同的头衔却依旧隔开了他与宇重天的兄弟之情,他们欢声笑语下夹杂的生疏与冷清在承明殿里忧伤地回荡,真正的兄弟和睦如今终究成为了他们无法所及的幻想了。 就这样,在这种看热闹实则拘谨的环境下,我们一行人终于在守岁完后回到了宇王府。 一路上不断又震耳的鞭炮声再次提醒着我,在宇国的第二年已经到来了。 按照惯例,今夜宇王爷应当留宿在司沁霖房中,可是当下车了后,却看到宇重天在撇下了以热情相迎的司沁霖后,执起了阿妩的手往王府里走去。 “宇王爷,您还是去司夫人那儿吧,毕竟是新年,妾身就不打扰了。”阿妩轻轻松开宇重天的手后,随机想要退下,却被宇重天一把拦住挽留着: “可是我想去你那里。” “妾身不愿让王爷您为难,更不愿让司夫人为难,王爷就成全妾身的心愿吧?”说完,阿妩便对我们笑了笑后,在白容的搀扶下款款离开了。 “王爷,今日就让妾身陪您吧?”司沁霖看着阿妩离去的身影后,立刻上前,恳求似的说着。 “沁霖,从明日起,我要在家谱上把阿妩的名字正式改为本该属于她的嫡姓,婉清,你不会不同意吧?” “怎会?王爷的决定,妾身向来都是觉得甚好的。”司沁霖微微一怔后,紧张地回答着。 “那就好,那我们回去吧。”宇重天又不放心地走向寒恭,慈爱地说着: “寒恭,雪天路滑,你快点回去吧。”话毕,他转头看了看我道: “君澜,你也是的,可别着凉了啊!” “是”我和寒恭异口同声地答出来后,宇重天才安心地同司沁霖离去,只是这次宇重天并没有执起司沁霖的手。 望着他们走远,我最终才舒了一口气,而身旁的寒恭此刻早已紧紧握住了我的温言道: “走吧?” “寒恭?”我惊讶地盯着他,正想要挣月兑时,他却似料到了我会这般一样的再次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阻止了我的临阵月兑逃。 “没什么不好的,若是给他人看见了,也算了是了结了我心中的一桩最重要的心事了。” “真是的,我又不会逃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还有,今夜你可别再想着像去年一样跑到紫山那边去了啊,否则到时候可又要着风寒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是让人扫兴呢。”我故意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愿让你受冻生病,你还是听话点吧,更何况我父亲也说了让你要小心了。” “你终于愿意叫宇王爷为你父亲了?”我贴在他的耳边柔柔地问着。 “你个小东西!”寒恭捏了一下我的脸后,牵着我小心翼翼地往羽寒院走去,接着炷灯,这段夜路走起来还不算非常艰难。 待我们在屋里坐定后,寒恭终于还是无力地躺在了榻上。 “寒恭,这么冷的天气加上晚膳又喝了酒,你的腿还受得了吗?”我一边替他取下发冠,一边心疼地问着。 “还好,只是在隐隐的痛着。” “我去让向倪准备些手袋来,给你敷一敷。”我说着便刚想要走出去,却被寒恭一把拉了回来。 “不必,我不想要他打扰我们。” “寒恭,听话,这可是月兑不得的,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那好吧。”寒恭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后,才闭上了眼呢喃着: “一定要快点啊。” ( 第75章 直为凝情恐人见3 雪夜里的王府一片寂静,沉溺于春节里的彩灯将白雪装扮得更加鲜艳、梦幻,穿过不同的院子,耳边时不时能传来一阵阵悠扬的欢笑,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恍惚地认为自己真的回到了燕国,他们无忧的生活里有着自己曾经的影子。 长安繁荣,可燕国萧条,经历过了两者,如今的我能做的只有去好好珍惜身边来之不易的寒恭和他所带来的温暖。 正想着他,猛地一抬头,我便看到了向倪此刻真站在我的面前。 “公主,公子希望您过去一趟。”向倪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耳旁小声地说着。 “好,你带我去吧。” 刚走进羽寒院,便看到院里居然是一片我从未看到过的喜气洋洋的景象,就如同去年的春节一样,赤色灯笼高挂,就连窗户上都贴上了精美的剪纸,院中的树干上都缠满了红色的丝带,这是我在司沁霖的度福院都没有看到过的装饰,不禁让我觉得心中一暖。 走进屋里只看到寒恭正伫立在窗口,悲伤地望着一园的白雪。 “寒恭?”我走到他跟前,不安地问着: “你还好吗?” “君澜………”寒恭悲怆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后,一把反手紧紧抱住了我,将我死死地环在了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搭在我的额旁,他温暖的怀抱里带着熟悉又迷人的香气,而我也不禁多嗅了几下这样清新的味道,想把它永远留在我的心中,寒恭,我总是如此贪恋你的一切,尽管此刻你手心传来的冰凉,让我无法真正的安心。 “寒恭?你怎么了?”我微微抬头,担忧地问着他。 “君澜,对不起,今天的一切都对不起…………”寒恭颦着眉,悔恨地自责着: “让你遭遇到那些,全部都是我的不对。” “寒恭,你何必如此自责呢?”我淡淡地笑着: “你能及时地赶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知道我从不敢奢求太多,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轻轻地抚着他的手心,柔声地安慰着。 “君澜,今天的事我真的连想都不敢想,如果你………….”寒恭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着: “还是我没有能力,没能保护好你。” 听着寒恭的这些自责,一阵揪心的痛便在我心中开始隐隐地发作,心头传来的针戳般的刺痛让我顿时间无法喘息,苦不堪言。 “怎么会?如今的我毫发无损,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但若是………”我硬是咽下一口苦水,酸涩地说着,心里所带的一瞬害怕忽然呼啸而过,一时间的犹豫让我不知该如何往下去说。 “君澜,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定你了。”猜到我心思的寒恭,接过了我片刻的宁静,坚定地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真的…………吗?”听到他的这声回答,我不由大惊,嗓子仿佛如卡住了一般,噎在了那里。 “因为你是我的心,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寒恭再一次牢牢地扣住了我的手,用更加笃定的口气坚决地告诉着我。 “寒恭…………”此时的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将头靠在他怀里,含泪笑着点了点头,寒恭,我愿意饮鸩止渴只为你这句承诺,不管将来会是如何,如今能听到你的这句话,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时一阵扣门声打破了我们此刻的安静,寒恭无奈地放开我道: “想必一定是向倪。” “是的,公子,鄙人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只看到向倪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釉瓷碗走了上来。 “这是什么,向倪?”我好奇地问着。 “回公主,是汤圆。” “好,幸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是,鄙人告退。” 寒恭笑着松了一口气后,将我拉到桌边,期待地说着: “之前说要陪你一起过春节,今天也总算找到机会了,这是我亲手包得,你尝尝看吧?” “那天不是在宇国宫吃过汤圆了吗?”我同他一道坐下,感激地说着: “真是难为你这片心意了。” “你我之间没有必要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寒恭替我舀起一颗汤圆,吹散了热气后才送到我嘴边道: “快,趁热吃。” “好。”我害羞地吃下了这颗香糯软滑的寒恭自制汤圆,满足地夸奖道: “真是好吃,里面的芝麻蜜可当真甜到心坎里去了。” “果然是吃了蜜,话都说的这么甜。”寒恭漂亮地一笑后,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道: “晚膳在司沁霖那儿吃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也同样笑着点点头,“而且,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 “阿妩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吗?那也算给王府带来一桩喜事了。”寒恭静静地说着,“不过,司沁霖当时的脸想必一定很难看吧?” “是啊,她虽然看上去特别镇定,可是心里一定不好受。” “阿妩也该要有个孩子了,她来王府这么多年,先前可都一直没有消息呢。” “我也好奇这个,你说她和宇王爷这么多年,怎么之前………” “这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并不特别关注她,或许是因为司沁霖的关系不敢有孩子吧?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现在步步高升,想来司沁霖也奈何不了她了。” “可是我之前一直觉得宇王爷待司夫人不错呀,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这样了呢,里面一定有蹊跷吧?” “听说好像是为了司夫人自己家的事闹的有些不开心。”寒恭思考了一下后,怀疑地说着: “你也知道的,司夫人家里历届都是供给御茶的地方,似乎在前段时间茶的品质出了点问题,天子不是很满意,司夫人本是想让宇王爷替她压下去的,可是宇王爷并没有选择包庇,如此才会对她失望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司夫人做事认真,又怎会出现不细心检查茶品的疏漏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这还是寒歌告诉我的。” “红颜未老,恩先断,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忧伤地望着冉冉燃烧地蜡烛,惋惜道: “无论司沁霖如何,可是我却一直相信她待王爷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只有她自己知道,用着真心守护我父亲的名义去伤害他人,那根本就不是爱。” 有那么一刻,寒恭绝意的声音忽然让我感到格外的寒心, “寒恭”我边说边握住了他的手,安慰着: “你是不是非常恨司沁霖呢?” “不是恨,而是真的厌恶。”寒恭垂下眼,痛惜地说着: “奈何我却没有能力去………” “那你为何不尝试着去争取呢?”我试探性地问着他: “寒恭,为何你要选择逃避呢?” “因为我怕自己没有从前的能力了。”寒恭小声地说着,没有了任何底气的他此刻就像个需要无尽呵护的孩子般脆弱。 “寒恭”我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脸鼓励道: “我相信你可以,我也相信这个王府需要你,你愿意去再次尝试一把吗?” 寒恭惊讶地看着我,嘴巴微张着刚想说出话时,我却轻轻抵住了他的嘴,再次道: “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试一次,不好吗?寒恭,最后一次,让王府的所有人记住这个雄赳赳的你,难道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我愿意成全你的梦想后,再随你离开这里,所以在这之前,我愿意等。” “君澜,我说过的,我不想委屈你,如果选择王府,那你也一定会……….”寒恭踌躇地说着,“我不想让你再遭受到任何的是非了。” “可是我相信你会保护我啊。”我坚定地对他笑着: “难道不是吗?再说,你若是再不快点,司沁霖说不定就要给我和段流笙牵红线了,所以我还盼着你能早一点娶我呢。” “好,我答应你。”寒恭抚着我的脸,深情地说着: “只有你不走,我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不用说,第二天,王府里便传开了阿妩有身孕的消息,就连鲜少说这些事情的阿绿都在我一旁感叹着: “听说阿妩现在可爱吃酸的东西呢,也可算是把府里的后厨给忙坏了。” “酸儿辣女,这是好意头啊。”问夏跟着阿绿一同说着,“不过,到头来,还是个庶出吧?” “问夏,你别这么说,我相信阿妩不会让王府里的人看低她的孩子的,现在王爷恢复了她从前的嫡出名字,不就想让全王府的人知道,不许怠慢她吗?” “是啊,王府被司夫人独当一面那么久,也该换换风气了。”阿绿若有所思地说着,“就是不知道,司夫人会不会让阿妩顺利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呢。” “肯定会的,因为阿妩也是个聪明人。”我想起那天阿妩同我说的话后,淡淡地一笑: “真是讽刺呢,先前可是司夫人把阿妩的名字给改掉的,可见风水轮流转,她终究是逃不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