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霉妃》 第1章 解除婚约膝下求 赵国宣德三十二年,夏季无风,沉闷不已。 正午时分,天降磅礴大雨,雨水肆意,沿着黄色的琉璃瓦片形成一排水帘,珍珠般大的雨珠拍打在一顶青色的油纸伞上,伞下妇人脚步匆匆,似要飞跑起来,却被身边撑伞的嬷嬷轻拽着,“娘娘慢些走,雨大路滑,小心摔了。” 妇人头上绾着一个别致的发髻,只插了一个凤舞九天的金簪子,一身藕粉色的印花锦缎袍子,脚上一双金丝线镶边的秀花鞋已被雨水打湿一半,也顾不得这些,身后追随的三个丫鬟全身早被淋湿。 泰和殿门口的几级台阶下,正跪着五个人,有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最前面跪着的却是赵国的太子赵翊。 从昨晚的亥时一直下跪到今日的午时,风度翩翩的赵翊已神形憔悴,扛过炎炎烈日,又遭上滂沱大雨,却丝毫没有退缩,依然昂首挺胸,宽阔的脊背挺得犹如松柏。 这时,太和殿的漆红大门缓缓开了,一个稍上年纪慈眉善目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撑起一把伞走到赵翊跟前,叹了一声气,颔首道:“太子还是回去吧!皇上是九五至尊,金口一开,哪有更改的道理,就算太子跪上个三五天都没用,这不是糟践自己的身体嘛!让奴才扶您起来吧。” 公公欲伸手,赵翊却跪着向后挪了一步,任由雨水灌入口中,却坚定不移,“福公公,你告诉父皇,我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不要娶葛如意做太子妃。” “我不许你跪死在这里!”几步之遥,飘来刚刚疾步而来的妇人声音。 赵翊转过头,看着厉色的妇人走向自己,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来得正好,快劝劝太子吧!”福公公向前一步,把伞遮住赵翊。 皇后没有责备太子,指着同跪的宫女和太监,吼道:“你们这帮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太子下跪,你们就陪着啊!还不把你们主子扶起来!” 几个奴才被吓坏了,赶忙跪移到赵翊的身边欲要搀扶,却被强硬地推开了,奴才们实在没办法,只好不停地磕头央求。 赵翊拽着皇后的衣襟,“母后,求你和父皇说说情,我不要娶葛如意。” “翊儿,如意哪里不好了,她可是葛丞相的千金,大门闺秀,知书达理,是太子妃的上上人选啊!而且你父皇已在朝堂上赐婚,怎能说改就改,你再如此就是大逆不道了,听话!跟母后回去,别再扰你父皇了。” 赵翊不肯罢休,气呼呼地趴伏在地上,“母后不帮我,我就一直跪着。” 皇后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太子,实在无可奈何,只好对福太监言:“本宫要面见皇上,公公去通报一声吧!” 过了一会儿,皇后走进泰和殿,见了皇上,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臣妾自知教儿无方,任凭皇上处罚,但请皇上念在翊儿已跪许久,就松了金口,取消赐婚一事吧!” 皇上扶案而坐,正提笔批阅奏折,忽被那跪地的声响一震,而停笔于空中,他微微抬起眼帘,却没有丝毫怒颜,只轻轻一道:“看来皇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福盈,你把昨晚之事和皇后说道说道。” 福太监领命后,便先搀扶起皇后娘娘坐下,才娓娓道来昨夜酉时发生的事。 外面依旧大雨直下,仿佛老天爷在为谁哭丧一般,偶尔还会猛增雨量,噼里啪啦的雨点子,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慌。 韩至将军府座落在皇城十里外的西南方向,紧邻洹河,是皇上所赐府邸,只因韩至将军镇守边关几十载,功勋卓越,保家卫国,每逢战事,以身作则,杀敌无数,更与毗邻之晋国签署休战之书,并以五年为期,互不挑起争战,故韩至于一年前回到京城,与家眷生活于此。 将军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个深沉英俊的男子,男子一身华服,挺拔而立。 拾阶而行两三步,便听到将军府大门的铜环一响,一个穿着绛红色锦缎袍子的女子飞奔出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在腰间,更显面如白玉,一双水色潋滟的双眸紧紧看着男子,颔首行礼道:“小女子韩子嫣见过建成王爷,王爷大雨来访,不知有何事啊?” 建成王乃是皇上第三个儿子,名叫赵贤,母妃是宫女出身,身世微薄,不受礼遇,日夜与孤灯相伴,日子长久,人如黄花,后得风寒而殒,留赵贤一人独活宫中。不过,赵贤却是众皇子中最才德兼备的皇子,连当今的太子赵翊都稍逊他三分,自十六岁便与韩至将军征战沙场,二十岁被封为建成王。 赵贤扬手,让撑伞的下人退去,便快步上前,扶住面前妙龄少女的双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子嫣,你是凤凰,怎么学都不像个丫鬟。” 韩子嫣是韩至将军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跟着韩至东奔西跑,到了学识认字的年龄,才被韩至送回京城,与皇子一同读书,一年前被封为贤雅郡主,但其封号与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不贤也不雅,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疯丫头。 韩子嫣嘟起嘴,打趣道:“不知那件事王爷办得如何了?小女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傻瓜!本王一开口,父皇怎么会不答应,昨晚就允了。”赵贤贴近她的耳边道。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这么说我很快就是你的王妃了。”韩子嫣笑得犹如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娇面微红,扭捏地拍了一下赵贤的手,“那你昨晚就该命人过来知会我,害我提心吊胆的。” 赵贤耸耸肩,戏弄她,“你也会提心吊胆啊!你可是马背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连本王都要让你三分呢。” “你个堂堂正正的王爷,竟会说笑,”韩子嫣挽住他的胳膊,忽微微蹙眉道,“那……赵翊知道此事吗?” 赵贤迟疑了下,点点头,“应该知道了吧!他是太子,你的事他不知才怪呢。” 韩子嫣颔首道:“听父亲说昨个在朝堂上,皇上将葛丞相的千金赐给赵翊做太子妃,你是得知了此事,昨晚才去向皇上请求赐婚的吧!” “这是自然,免得太子记恨于我横刀夺爱,这下也无可厚非了。”赵贤拍了拍她的手,“别管太子了,他将来为帝,三宫六院,一群妃子,就算不喜欢葛如意,也会觅到个心仪的女子。” 韩子嫣点点头,随着赵贤走进府里。 ( 第2章 兄弟二人争不休 待福太监讲完,皇后的面容僵硬,如坐针毡,赶忙起身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是一直没看出来,翊儿竟喜欢那没有礼数、骄纵跋扈的韩子嫣!” 皇上落笔,抬起头说:“当初朕赐韩子嫣为贤雅郡主,就是想让她收收耍闹的性子,可性格如此,改也改不掉,正巧贤儿来求赐婚,朕也没多想就允了,谁想翊儿早情根深种,非要朕封韩子嫣为太子妃,皇后,你教教朕该如何办?” 皇后长吁一口气,面色焦愁,深锁眉黛,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为难之际,泰和殿的大门吱呀一响,被两个宫女推开,缓缓步入之人正是从慈寿宫而来的皇太后。 皇上赶忙迎了上去,“母后怎么来了?雨下这么大,摔着了怎么办?” “哀家坐着步撵,晚来了一步,你就把我的翊儿弃在大雨里,你是想气死我啊!”皇太后扶着额头假意晕掉,皇后忙搀扶住,“母后保住凤体啊!切勿急坏了身子。” 皇上也习惯了皇太后的把戏,自然没有让福盈去召唤太医,而是扶她坐下,毕恭毕敬地说:“母后,翊儿是朕的亲骨肉,朕见他如此,痛心疾首啊!可他所求之事,定然不行。” 皇太后瞄了一眼皇后,冷哼一声,“皇帝当初不也钟情于皇后嘛!幸得先皇慧眼识人,把皇后赐予你,这才生了翊儿,咱们赵家的男儿哪个不是痴情种,这根就改不了,今天皇帝不允了翊儿,恐怕要另选继位之人了。” 皇上余光扫到门外跪在雨中的赵翊,眉头紧锁,硬是不肯松口,“母后,韩子嫣已经赐给贤儿,这事……” 话言一半,即被皇太后打断,“赐婚的圣旨没下就不算晚,说起贤儿,不过是贱婢所生,和翊儿能相提并论吗?皇帝,你可别忘了,从小是怎么培养翊儿的,他为了继承赵国江山,可没少吃苦,骑马射箭、四书五经,他哪样也不比贤儿差,就是贪玩了一点。” “母后说的正是,所以太子妃将来要成为赵国的皇后,怎能儿戏,朕觉得韩子嫣不妥,和翊儿一样爱玩的性子,只会把翊儿带坏。”皇上望了一眼皇后,示意她煽风点火。 “母后,这事就交给皇上办吧!翊儿跪累了就回去了。” 皇太后淡淡叹道:“你是九五至尊,金口一开,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朝令夕改怕丢了皇家的颜面,但哀家没事,传哀家懿旨,册封韩子嫣做太子妃。” 皇上对着皇后叹气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皇太后的金印落在黄色的锦帛上,而门外的赵翊终于熬不住,昏昏沉沉地倒在雨中。 将军府的大堂顿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众人皆跪地未起,只有韩子嫣猛地跳了出来,抢过福太监手里的圣旨,瞪大眼睛,看了好半天,嘴唇哆嗦,“皇太后盖下的印章,这……这……赐婚凭什么她做主啊!不应该是皇上的旨意吗?” “子嫣,你这是大逆不道。”韩至猛地拽过女儿,颔首向福太监致歉,并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 赵贤听旨后,混混沌沌地站起来,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明明昨晚父皇应允了他,为何皇太后会搬来懿旨棒打鸳鸯,未等他捉模出前因后果,韩子嫣撇下众人,飞奔出去。 大雨依旧,连绵不断,京城的街道行人甚少,马蹄声呼啸而过,所及之处,水花四溅。 韩子嫣下马,衣衫已被打湿一半,她从腰间掏出进宫的令牌,随即飞速跑了进去,一路狂奔,穿过九曲长廊,又拐过几道圆门,便到了太子殿。 太子殿外驻足好多宫女太监,各个窃窃私语,一看到站在雨中的韩子嫣,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韩子嫣拾阶而上,抹掉脸上的雨水,露出白洁的面容,粉黛已无,却依旧明眸皓齿,娇面如花,宛如从烟雨画中走下的美人。 “你们主子呢?” 一个小宫女颔首道:“回禀郡主,太子睡下了。” 韩子嫣蹙眉,睡下了?大白天的睡觉倒是安逸啊!她一脚踹开大门,也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怒气冲冲地跑进去,看到躺在榻上安然入睡的太子,顿时火气直冲天灵盖,她从怀里掏出圣旨砸在太子的脸上,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给我说清楚。” 太子受了风寒,早已昏厥过去,刚刚喝了汤药,才稍微恢复些意识,忽被她这么一砸,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什么,眼睛睁开一条缝,转了转眼球。 韩子嫣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更是气急了,上前一把揪起他,还以为他是睡得太沉而已,便对着他的耳朵大喊:“赵翊,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不管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的旨意,我都不怕,你就死心吧!” 太子气若游丝,身体无力,倒在韩子嫣的肩上,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我得了风寒,你想弄死我啊!” “啊!”韩子嫣扶起他,这才注意到他面色惨白,嘴唇干涩,额头还渗出细细的汗珠,“怎么会这样?你干什么去了?” 太子连眼皮也抬不起,口中也是一片苦涩,站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早已习惯了韩子嫣对待太子的手法,也没敢上前阻止,只回应道:“太子跪了好几个时辰,太阳晒了,雨也淋了,就成了这副样子。” “跪地,晒太阳,淋雨……”韩子嫣嘴里念叨,忽然茅塞顿开,一把推开赵翊,也不管赵翊的头已重重地撞在榻的横梁上,却跺着脚骂道,“你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逼迫皇太后下旨,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赵贤,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夺人所爱,你卑鄙无耻!” “郡主,不好了,太子晕过去了。”一个太监发现赵翊已经不省人事。 韩子嫣立刻收声,俯身下来唤了几声,也不见应答,赶忙催促太监去请太医。 皇后把皇太后送回宫,便匆匆赶到太子殿,正巧与端着药碗出来的韩子嫣撞个正面,两人险些摔倒。 韩子嫣看清来人,颔首作揖请安。 皇后沉下脸,“你怎么来了?一身湿漉漉的,不怕也得了风寒吗?” 韩子嫣猛地跪下,委屈道:“皇后娘娘,是我害得太子变成这副模样,可我不是存心的,我从未想过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做太子妃,我心仪三皇子赵贤,请皇后劝服太子成全我!” 皇后迟疑片刻后,纹风不动地说道:“本宫也不想你做太子妃,但翊儿以死相逼,本宫无可奈何,亦无回旋之地,你多说无益,回去吧!” “皇后娘娘……”韩子嫣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您了,子嫣求您了……” 皇后深叹一声,让身边的丫鬟扶起韩子嫣,握着她的手说:“本宫是一个母亲,若失去了儿子是痛不欲生啊!你体谅一下本宫吧!” 韩子嫣已哭成个泪人,却不得不走出太子殿,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她的口中,苦苦涩涩的,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出宫门时,已是傍晚。 ( 第3章 泪眼汪汪求成全 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里的人撩起帘子一直向外张望,待看到雨中一个娉婷的身姿时,赶忙下车,一路小跑过去。 韩子嫣视线模糊,忽感到身上一阵暖流,才意识到自己已在赵贤的怀中,她抬起湿漉漉的眼帘,眼际绯红,哽咽道:“是太子,太子使得手段,连皇后娘娘都没办法,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贤的心被狠狠地揪着,自知自己身份卑微,单凭王爷的身份哪里争得过太子,这世道就是如此,皇命难违,做臣子的怎敢和皇位的继位者争抢女人?不被太子看作是眼中钉便是万幸之事,至于女人,看来也只能拱手相让了。 韩子嫣见他不语,心里顿感凄凉,从他怀里月兑身而出,扯开嗓子吼:“你放弃了是不是?你决定把我让给赵翊是不是?”几近崩溃的韩子嫣哭喊着,不停摇晃眼前的赵贤,“你说话啊!说话啊!” 赵贤的心在滴血,泪水早已与雨水混合,身形动也不动地僵于原地。 待韩子嫣泣不成声,步履轻微,险些瘫坐地上,赵贤赶忙扶住她,依旧一言不发,把她搀到马车上。 回到将军府,雨已变小,偶有微风拂面,甚是凉爽。 丫鬟小蝶看到失了魂的韩子嫣心疼不已,搀扶她回到内屋,便赶紧给她月兑下湿嗒嗒的衣裳,打了一桶的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而赵贤没有多作停留,与老将军韩至说了几句,便打道回府。 等到韩子嫣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坐在榻上,韩至才敲门而入,一脸肃然,步伐沉重。 站在一旁的小蝶忙请示:“老爷,小姐的身子有些发热,要不叫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这罪该她受,让她好好反省反省。”韩至是个名副其实的铁面将军,像韩子嫣这种大逆不道,敢公然反抗圣旨者,他早已用军法处置,也就是念及自己的亲闺女,才敛去那憨实的脾气。 韩子嫣一声不吭,泪水又不觉得溢出来,而后遮面大哭起来。 小蝶于心不忍,劝解道:“小姐,你别哭了,这样会哭坏身子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你要有什么气,尽管发在小蝶身上,求求小姐,别哭了!” 韩至气沉丹田,呵斥一声,“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女儿家没有半点矜持,总和太子玩耍在一起,这下可好,惹火上身,是你自己把和建成王大好的缘分给弄没了,怨不得别人。” “爹!”韩子嫣抽泣道,“女儿不要嫁太子,女儿不要当太子妃,女儿只喜欢赵贤,爹!你帮女儿和皇上求求情,行吗?” 韩至叹口气,“现在皇上也做不了主,这事是皇太后的懿旨,子嫣,你就乖乖嫁了吧!虽然太子没有建成王文韬武略,但资质聪慧,尚有治国之才,将来绝对是个好皇帝,你嫁于太子,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太子登基为帝,后宫三千,你要能忍得才是啊!” 韩子嫣抹掉眼泪,咬着牙说:“三妻四妾,我都忍不得,更不要提三千了!” 话音刚落,闺房之门忽被猛地推开,一男子未来得及月兑去戎装,便闯进来,扬声道:“光耀门楣!光耀门楣啊!妹妹果然能耐,竟成了当今太子妃,这让咱们韩家何等荣耀,不亏是我韩越的妹妹。” 韩越乃是韩子嫣的二哥,性格爽朗,却精于算计。 人未现,声已到,待他掀了内帘而入,才发觉气氛异常,便敛了笑靥,扫过一周,目光停在韩子嫣泪痕斑斑的脸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太子欺负了?” 小蝶赶忙把来龙去脉告知于他,他这才呵呵又笑了,对韩子嫣没有一点安慰之言,反倒数落道:“妹妹生的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本就不应该做个王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一个女子不想嫁入皇室,如今得到太子青睐,这是求菩萨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却为了儿女情长哭天抹泪,真是丢韩家的脸。” “二哥,是你不懂情爱,只知道权力斗争,我才懒得与你说话呢。”韩子嫣把脸别到一边。 韩越呲牙,“等你嫁入宫中,就会明白情爱乃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如二哥所说,那为何二哥至今还不娶妻?”韩子嫣气呼呼地反问他。 韩越机敏,赶忙道:“我军务繁忙,常年在外,哪有空闲儿女情长啊!” “借口!”韩子嫣嘟起嘴,“谁不知道你心里还惦着长平公主,故意向皇上请命要驻守边关永城,就是为了……” “子嫣,别在爹面前胡言乱语,”韩越打断她,瞟了一眼韩至,道,“多亏当年长平公主去邻国和亲,边关才得以安定,我是打心眼里敬佩长平公主,才提出驻守永城。” 韩至适时地咳嗽一声,愠色道:“一个不娶妻,一个不愿嫁,都是半斤八两,如果启儿还活着该多好啊!他才不会像你们这般让我操心。” 韩越一听,脸色凝重,沉着嗓音道:“爹,大哥死得不明不白,若不是……”他欲言又止,双手已攥成拳头。 韩至双手一背道:“启儿的死,爹心中有数,迟早会还他一个公道。” 韩子嫣的面容上顿失刚才的娇弱,咬着牙狠狠地说道:“爹说的没错,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大哥在九泉之下得知庆沅死于非命,也会瞑目了。” 韩至不言,纹路纵横的面容更显苍老,浑浊的瞳仁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低首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韩越把小蝶支开,坐到韩子嫣的身边,轻声轻语道:“妹妹,你老实告诉二哥,庆沅公主的死是不是另有内情?” 韩子嫣微微蹙眉,忽的一拳敲到榻沿上,五根手指骨一片通红,愤恨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她,把她收走了,她死有余辜,二哥,你该高兴才是,她可是害死大哥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我也巴不得她死,但庆沅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还是太子的亲妹妹,你若真染指她的死,嫁给太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韩子嫣沉思片刻,唯唯诺诺道:“二哥,庆沅之所以会溺死在御花园的池塘,其实是我……”她低下头,不敢正视韩越的眼眸,“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真的是你!”韩越锁着眉头道,“你胆大包天啊!这谋害公主的事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怎么就……” 韩子嫣毫无惧色,抓住韩越的手臂,安抚道:“二哥别担心,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只,再无第三人知道,而且都过去一年了,谁还记得呢,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我不能嫁给太子,二哥向来精明,替妹妹想个法子吧!” 韩越一脸愁容,沉吟道:“法子不是没有,怕只怕你不敢说出口。” “还有我韩子嫣不敢的事吗?二哥尽管说。” 韩越难以启齿,犹豫半天,才贴到韩子嫣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快速站起来,道:“我只想到这个法子,应该能管用。”然后嘱咐了韩子嫣几句话,便走了。 ( 第4章 把柄落入他之手 是夜,韩子嫣睡不着,一直琢磨韩越起早与她说的话,越想脑子越清醒,感觉喉咙干涩极了,便起身下榻倒了一杯水,刚端起茶杯,手忽然一颤,一声脆响,惊起还未熟睡的小蝶。 小蝶上前扶住韩子嫣时,这才惊觉,“小姐,你热得厉害,我去叫人请大夫。” “这三更半夜的,别麻烦了,等明儿白天再说吧!” 韩子嫣没让小蝶去,躺回榻上闭眼睡下,一整夜都辗转来回,半睡半醒的,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额上全是细汗。 她知道自己是被大雨淋得生病了,本身就不像宫里的主子娇生惯养,所以没当回事,没想等到天亮时分,自己昏昏沉沉的,一直醒不过来,身体里像生了火。 “小姐,小姐……”小蝶唤了她几声,伸手一模额头烫得很,赶忙跑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匆匆而来,诊断结果为,寒邪入体,又心郁于积,热毒不散,才至身体疲乏,头昏发热,吃几副治伤风的汤药即可,不过不宜思虑,保持心神舒畅才好。 送走大夫,小蝶忙去厨房煎药,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站在门口徘徊的赵贤。 “听闻你家小姐生病了,可还好?” 小蝶与赵贤并不生分,经常见面,便省去行礼的环节,恭敬地回道:“王爷进去看看吧!”她把汤药递到赵贤的面前。 赵贤迟疑一下,接过药碗,推开门走进去。 榻前,他看到韩子嫣额头上的发丝已被汗水浸湿,面容如蜡,唇如白纸,双眸紧闭,惹人心疼。 “子嫣,醒醒!”赵贤轻声唤她,“我来看你了。” 韩子嫣微抬眼帘,待看清眼前俊美的男子,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挪动着身子坐起,有气无力道:“你怎么过来了?” “就知道你会生病,昨个不该淋雨。”赵贤边说边舀了一匙汤药送到她的嘴边,“来!把药喝了。” “好苦的,我不要喝!” “不喝怎么能好呢,听话!一会儿我还要和你爹谈军务大事呢。” “你不留下陪我啊?” 赵贤微笑道:“我又不能一直陪着你,你很快就嫁给太子了,以后怕……” “我不嫁……”韩子嫣一激动,被呛得咳嗽起来,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依旧扯开嗓子道,“我不会嫁太子的,我不嫁,我不嫁……” 说着说着,她倒在赵贤的肩上,抽泣起来。 “别哭了!好了,别哭了!你这样病更不容易好!”赵贤扶起她,伸出拇指抹掉她的泪,柔声道,“子嫣,如今你什么都别想,先把病治好。” 韩子嫣看着他一向谦卑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以赵贤的性格,定然是不会和太子争抢的,更别说违抗皇太后的懿旨了。 待赵贤走后,韩子嫣坐于铜镜前,开始涂抹胭脂,远山黛眉,樱桃红唇,尽管面带倦容,却有一番别样的美。 她没告诉小蝶,独自一人进宫了。 太子殿的宫女太监正忙着清扫地上污渍,刚刚赵翊小憩,忽被噩梦惊醒,精神恍惚之余正要拿书阅览,一不留神把青铜石的砚台打翻在地,墨汁四溅,连他新换的明黄色锦袍都没有幸免。 赵翊又换了一身华服,依旧心神不宁,踏出殿门时,看到不远处一身淡紫色的嵌花锦缎夹衣的女子,发髻如云,中间别着一个金簪子,简单的装扮,却是那么娇艳动人,犹如出水芙蓉。 女子越来越近,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韩子嫣。 韩子嫣止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说道:“太子身体好些了吗?” 赵翊惊喜,忍不住向前几步,猛地抓起她的手,“你怎么来了?你……你的手好烫!”他欲伸手模她额头,她赶忙向后一退躲开,讪讪笑道,“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我来是有话和你说。” 对韩子嫣如此敏感的反应,赵翊心里很不舒服,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很认真地说:“进去说吧!” 赵翊把下人支开,独留韩子嫣在内殿。 “如果你要说不嫁给我的事,就不必开口了。” 韩子嫣第一次看到如此严肃郑重的赵翊,思虑片刻,欲要开口,又听到赵翊道:“你精神不济,我命人传唤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是心病,太医治不好的。” 赵翊顿了一下,忽笑道:“你的心病就是不想嫁给我吗?没有其他的心事吗?” “太子竟然知道,为何还要勉强我?”韩子嫣的声音沙哑。 “本太子不是勉强你,是在保护你,”赵翊走近她,轻声道,“难道你不怕一年前庆沅公主之死的真相被揭发出来吗?” 犹如晴天霹雳,正中韩子嫣的天灵盖,她睁大那双黑亮的眸子,身体僵硬,怔怔地看着赵翊,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御花园山石的凉亭里,亲眼看见一个穿着黄色缎褂衣的女子把庆沅公主推进池塘里,后来,我替那个女子掩盖了事实真相,也怪我水性不好,没有救起自己的妹妹。” 赵翊凑到韩子嫣的耳边,一只手搂过她的腰,温热的气流在她的耳边游走,“我为你可以做到这样,你难道不该嫁给我吗?” 韩子嫣愣怔许久,直到赵翊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才清醒过来,用力推开赵翊,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 “子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此事被其他人得知告到父皇那儿,到时候能保你周全的人只有我,你不嫁我还能嫁谁?” 韩子嫣看着他,咬牙道:“你用这个威胁我?” “威胁你?”赵翊冷笑一声,失望道,“若想威胁你,早就威胁了,根本不用等到今时今日,要不是我爱你至深,一定杀了你忌我妹妹的亡灵。” 韩子嫣被吓得脸色发白,病恹恹之状更为严重,却依旧不肯妥协,“竟然如此,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但要我嫁你,除非我死了。” “你以为你一个人死了就没事了?谋害公主,论罪当诛,韩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要和你一起陪葬!”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子嫣终于心生畏惧,自己死不足惜,可要连累家人,她该如何是好呢? ( 第9章 树敌皇后遭掌掴 第二日清晨,赵翊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嘈嘈杂杂的吵闹声惊醒,他推开窗,朝外看了看,一帮奴才跪在地上,中间站着一个嬷嬷,他一眼便认出那嬷嬷的身份。 他披了件长袍,推开门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上前请示:“扰了太子殿下的清梦,奴婢深表歉意,但皇后娘娘有令,让奴婢把太子殿的宫女一并带去礼部验明正身,请太子勿阻拦。” “验明正身?”赵翊气恼地推开那个嬷嬷,指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宫女,扯开嗓子道,“你们是太子殿的下人,谁让你们跪在地上的,都给我起来干活去。” 嬷嬷颔首道:“太子殿下这样,让奴婢没办法交差啊!” 赵翊冷眼道:“你回去告诉母后,太子殿的宫女都是清白的,让她放一百个心。” 嬷嬷面露难色,迟迟不动。 “怎么?本太子说话不管用啊!嬷嬷非要为难本太子不可,看来这宫中的下人都不听使唤,越发没有规矩了。” 嬷嬷跪地喊冤道:“奴婢不敢,还请太子殿下亲自和皇后娘娘说明此事。” 赵翊咬着牙回了屋,由太监服侍洗漱换衣后,匆匆到了凤栖宫,还未踏进正门的门槛,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呵斥。 “你这没规矩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做翊儿的太子妃!” 赵翊疾步进来,看韩子嫣跪在地上,一脸倦色,像是昨晚没有睡好,微微垂着眼帘,不知在看什么。 “母后怎么一大早就生气,发生什么事了?”赵翊边说边伸手扶起韩子嫣。 “本宫已下令,与你成婚之前不许她再进宫来,可她偏偏硬闯皇宫,她把皇宫当什么地方了?” “母后息怒,是儿臣让子嫣进宫来的,而且儿臣并不知母后下令之事,现在就让子嫣回去。” “站住!”皇后把赵翊拽到身边,“不许你护着她,她伤你右手的事,本宫还没来得及训斥她,现在又犯下这等事,怎么能草草了事。” 韩子嫣又跪下,颔首道:“小女闯皇宫是来找寻丢失之物,冒犯了皇后娘娘,请娘娘赐罪。” 皇后一声令下,“来人,给本宫掌掴!让她好好牢记宫中的规矩。” “母后——”找翊焦急道,却被皇后拉拽着月兑不开身。 只听一声响亮的耳光,力道很重,韩子嫣被打歪在地,面颊旋即一片通红。 打人的嬷嬷没有停下,扳过韩子嫣,又扬起巴掌,忽被身旁临来的一脚给踹倒,嗷嗷惨叫起来。 赵翊挣月兑开皇后的手,对着那个嬷嬷怒骂道:“不知好歹的奴才,太子妃也敢打,你不想活了。” 皇后脸色发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多年来修炼的威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从她被册封为后那日起,不论是面对大皇子的生母窦妃,还是二皇子的齐妃,连皇上临幸了自己宫中的侍女,她都未像现在这般慌神,瞳孔里映出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子竟不知不觉夺走了她在儿子中的地位,这简直比天崩地裂还要恐怖。 赵翊蹲下来,抚过韩子嫣的脸颊,心疼极了,“很痛吧!跟我回去,我用冰帮你敷一敷。”说完,他不顾皇后感受,连离开的敬语都没说,扶着韩子嫣踏出凤栖宫。 皇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身形一颤,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难怪当年皇太后会讨厌本宫,其中的缘由便是如此吧!” 蜿蜒长廊,横跨半个皇宫,回太子殿必经此路。 赵翊歪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子嫣,只是一天一晚没见,却仿佛过了好几天。 “子嫣真好看,百看不厌的好看。” “好好走你的路吧!我没事,不用你扶着。”韩子嫣欲从她臂膀里月兑身出来,却被他紧紧箍住肩膀。 “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你还怕这点身体接触吗?” “我们还没成亲呢,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看就看到了,有什么不好。”赵翊转过身面朝她,又道,“就算现在亲你,我都敢。”随即,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爱意还在传达中,忽然,赵翊随着一股猛烈的推力,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待看懂韩子嫣目光的涵义,才转过头来。 几步之遥,赵贤面容僵硬地杵在那儿。 ( 第10章 醋意横生再争吵 一个温文儒雅,一个桀骜不驯,虽都是皇上的子嗣,性格却偏差极大。 赵翊歪嘴而笑,眼神中带着坏意,走到赵贤的跟前道:“三哥来得好巧啊,我差点被子嫣推到在地上。” “子嫣一个女儿家怎有那股强力,太子玩笑了。”赵贤用余光扫了一眼韩子嫣。 “三哥没试过才会这么说,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这种被推开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不过倒是激发了我的战斗力,终于让我得逞了一次,那种占有的感觉相当令人回味,但也比不过三哥,可以得心应手,无需非吹灰之力,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子嫣投怀送抱,我真应该好好向三哥讨教讨教。” 赵贤极力掩饰内心涌上来的不快,顿了良久才道:“如此听来,太子对子嫣误会颇深啊!子嫣系出名门,尊崇礼法,自知男女授受不亲,怎会对男子投怀送抱,除非遇到心存歹意的人,才会以此来诋毁子嫣,妄太子不要轻信他人之言,辱没了冰清玉洁的子嫣。” “竟然如此,想必昨晚在将军府门口对三哥投怀送抱的另有其人了?” 韩子嫣惊恐,“你派人监视我?” 赵翊沉下脸,咬牙切齿道:“韩子嫣,你都是我的人了,若再做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事,别怪我不客气,今天看在母后教训你的份上,我才不与你计较。” 韩子嫣嘴唇轻颤,俯首不言,只看墨绿色的锦袍衣角从眼前一闪而过,接着一阵轻风拂过手背,心中顿感一片冰凉,再抬头望向那个落寞的背影,已越缩越小。 滚热的泪水不禁滑下,流入嘴角,极其苦涩。 “哭什么!心里舍不得啊!怎么不跑过去抱住他,求他带你走啊!就像昨晚那样,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赵翊轻蔑一笑,“你爱上的不过是个懦夫,一个不敢带自己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的胆小鬼!” “赵翊,你够了!”韩子嫣嘶喊道。 “够了吗?你觉得够了吗?”赵翊奋力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吼道,“日日面对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你,我的痛你知道吗?啊!你知道吗?” 韩子嫣痛哭道:“是你,是你害三个人都这么痛,是你太自私了,你仗着自己的权利,剥夺我的幸福,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想的话,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恶了,我只恨你生的比赵贤好,其他的没有一样比得上赵贤。” 凌空一个巴掌仿佛闪电劈下,韩子嫣弱不禁风的像一片叶子倒在地上,连发髻上的簪子也飞落出去,耳边嗡嗡作响,嘴里一股鲜血的腥味。 赵翊的手停在半空中颤抖,看着倒在脚下的韩子嫣,心一阵一阵地揪着痛,嘴唇轻轻颤动道:“韩子嫣,是你逼我的,若你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本太子一定会杀了你心爱的男人,若你再有想逃走的念头,本太子一定会杀了韩家上下几十口人,让他们为你陪葬。” 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韩子嫣颤巍巍地站起身,红彤清晰的五道指痕令她精致的面容变得凄艳鬼魅,一双失神的凤目射出冰冷的寒光。 “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嫁给你,像你折磨我一样折磨你,让你和我一样生不如死,让你知道娶我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事!” 赵翊眼里一热,痛声道:“但愿你能想方设法的折磨我,这样我也算在你的心里站了一席之地,如此与你朝夕相对,又有何妨?” 阳光忽被云朵遮住,刮起一阵旋风,花瓣随风而起,在廊道里翩舞,风停而落,纵然炫美却已是一片残花。 韩子嫣轻哼一声,缓缓转过身,还未抬脚便被赵翊一把拽入怀里紧紧抱住,她没有挣扎,轻启朱唇狠狠在赵翊的肩上咬了一口。 赵翊紧锁眉头疼痛不已,却依然不肯松开手,声音发颤,“我不该打你,你若不痛快,可以继续咬我,我受得住。” “此恨绵绵无绝期,你受得住就好。”韩子嫣咬下去,迟迟不松口,直到赵翊的衣裳渗出血迹,便用力推开他,看他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扬起嘴角冷笑道,“原来我已恨到想食你的肉,饮你的血,但愿你还会爱这样的我。” 赵翊斜睨左肩,血渍分明,已晕染开,敛回目光时,忽有一抹影子掠过,他赫然转身扶在廊柱上侧身而望,大吼一声:“什么人躲在那里?还不出来?” 韩子嫣循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廊柱外茂密的绿草在晃动,待赵翊又吼了一嗓子,一个太监才唯唯诺诺地钻出来。 宫中奴才众多,各自分配到主子的宫里当差,服饰统一,面孔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自哪个宫里,而眼前的这个太监,赵翊却不陌生。 “狗奴才,这是第几次了?”赵翊踢倒跪在地上的太监,怒色道,“想必**后宫的流言,也和你月兑不了干系吧!” 太监趴在地上,俯首磕头,央求道:“太子殿下饶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求太子殿下饶了奴才!” “饶你可以,不过——”赵翊揪起那太监的领口,森冷道,“你要听命于本太子才行,这样就能保住你的小命。” 韩子嫣看着发狠的赵翊,手心陡然冒出汗来。 ( 第11章 腹黑太子心毒辣 待韩子嫣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夜幕降临,明月清冷,在薄云中若隐若现。 “小姐,你的脸怎么会肿成这样?到底是谁下得狠手?”小蝶跟在韩子嫣的身旁询问。 “是太子!他好狠!”韩子嫣双手捂着胸口,心跳得厉害,刚才在凤栖宫的一幕,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皇后放下手中的杯盏,一双凌厉的凤目看向跪在堂下的太监,呵斥道:“真是个大胆的奴才,竟敢暗中监视太子,还散播流言扰乱后宫,看来你是活够了,你主子也不想长命了。” 话音未落,齐妃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没搞清任何状况,娇笑道:“姐姐这是在惩罚奴才啊!难不成叫妹妹过来用晚膳是假,来看姐姐发威才是真的吧!” 未等皇后开口,齐妃目光一转,又道:“呦!太子也在,这位是——”她慢步到韩子嫣的身边,上下瞧了瞧,最后落在韩子嫣的脸上,“这花容月貌的,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一时半刻还真认不出来了,你是?” “小女韩子嫣见过齐妃娘娘。” “噢!你就是皇太后指定的太子妃啊!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我那表甥女比不上你,被太子退婚了。”齐妃啧啧两声,“只是这俏脸被谁打得啊?本宫都不会这么毒打奴才。” 太子****话来,“齐妃娘娘有空不如看看地上的奴才,便知道不好好看着自己宫中的奴才会有个什么下场。” 齐妃迟疑,侧目凝视片刻,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这时,那太监抓住齐妃脚边的裙摆,哭求道:“娘娘救救奴才,奴才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能丢了性命,求娘娘了。” 皇后霍然起身,走到齐妃的跟前,冷笑一声道:“妹妹怎么了?莫非不认识你宫中的奴才?” 齐妃甩开那太监的拉拽,铁青着脸道:“宫中奴才甚多,本宫哪里记得有这么个奴才,姐姐勿要听信这奴才的胡言乱语才是。” “是不是胡言乱语,让他说说便知。” 那太监为保性命早已投靠太子,又见有皇后撑腰,便鼓起胆子道:“是齐妃命奴才去监视太子殿下,诬陷太子殿下**后宫,与众宫女有染,还有,还有一年前,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比试骑射,为赢得皇上的赞许,齐妃命奴才对太子殿下的马做了手脚,才致太子殿下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腿,还有——” “狗奴才,胡说八道!”齐妃怒不可遏,扬手扇了那太监两耳光。 皇后一把抓住齐妃的手腕,“妹妹不要急,本宫还想再听听呢。” “这奴才分明是诬陷本宫,没有真凭实据,姐姐怎能听他乱言,”齐妃已乱了方寸,语无伦次道,“前几日,本宫狠狠责罚了他,他是报复本宫,才跑来乱说的,姐姐蕙质兰心,怎能任由他诋毁妹妹,扰乱后宫清静呢。” “妹妹刚才不是说不认识这奴才吗?”皇后质问道。 齐妃慌神道:“姐姐想凭个奴才来冤枉我,我才不会像窦妃那般死得不明不白,本宫要去找皇上做主。” 不等齐妃踏出门槛,赵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从侍卫的腰前抽出一把利剑,剑刃锋芒,横挡在齐妃的面前,吓得齐妃倒退到殿内,踉跄摔在地上。 韩子嫣一怔,看着目露凶光的赵翊步步逼近齐妃,齐妃惶恐万分,一边往后退一边颤声道:“太子殿下,你要做什么?你敢杀本宫,本宫的胞弟齐晏可不会袖手旁观,他可是手握十万大军的镇西北大将军,赵国的安邦不光只有韩至,还有——” 剑影白光中,只听一声惨叫,一只血手攥着剑锋,直愣愣地看着赵翊,张口喃喃了一句,“太子殿下,这是——这是为何?” 韩子嫣脸色苍白,不敢直视从剑刃旁涌出来的汩汩鲜血,撇过头看到目瞪口呆的皇后,才明白这场戏的主角不是皇后,而是太子赵翊。 ( 第12章 皇宫险恶他亦然 “敢诬陷齐妃娘娘,真是死有余辜。” 赵翊把剑抽出来,故意扔到齐妃的脚前,戏谑道:“齐妃娘娘受惊了,本太子最厌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娘娘以后要多加注意,小心为上,若再发生此等事,本太子可不知该杀谁了。” 齐妃被吓得失魂落魄,素日里的伶牙俐齿也荡然无存,不小心瞄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太监,脸色顿时褪去血色,颤巍巍地扶着一个丫鬟的手站起来,温吞道:“太子殿下英明,本宫感激不尽。” 待齐妃走后,赵翊蹲下,伸手模下那死去太监的双眼,喃喃自语道:“别怪本太子,是你跟错了主子,本太子会派人给你的家人送去银子的,你好生安息吧!” 皇后面色很快转为平静,大抵经历过这惊心动魄的场面,见惯不怪了吧!反倒是韩子嫣脸色青白,一时半刻都还没缓过神来。 赵翊下令把尸首抬出去,又屏退所有下人,走到皇后跟前颔首道:“儿臣自作主张,让母后受惊了。” 皇后摆摆手,忧色道:“翊儿,此事很明显是齐妃暗中使坏,你不该杀了那人,又给凤栖宫添了一条人命,母后怕吃斋念佛也抵不过这罪过啊!” “母后也看到了,儿臣被逼无奈,齐妃一直想扳倒儿臣,二皇兄与葛丞相暗中结党营私,笼络朝中大臣,儿臣怕有朝一日,太子位不保,还会有杀身之祸。” 皇后一声叹息,“你所担心也是母后担心的事,只怪母后家中无权依傍,让你势单力薄,纵然有你父皇,后事也难料啊!” 赵翊咬唇,气愤道:“父皇独爱母后,为何要娶别的女人?若没有那些妃子,怎会有帝位之争?” “这事怪不得你父皇,只怪母后难以为皇家延续血脉,求医拜佛好几年,幸得菩萨保佑,才让母后生下你和庆沅,可惜庆沅没了,独留你在母后身边,所以母后不求别的,只求你一生平平安安,若真有一天被夺了太子之位,你要答应母后,无论天涯海角,要好好活着。”皇后面露悲伤,声音几度哽塞。 赵翊一顿,握住皇后的手,气沉丹田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计策,这赵国的江山非儿臣所属。” 皇后点头的空当,余光不经意扫过站在一旁的韩子嫣,即刻敛去伤感的情绪,假惺惺地关切道:“子嫣的脸颊红肿成那样,是你所为吗?” 赵翊扭头看了一眼,诓骗道:“儿臣替母后教训了她,以后她会循规蹈矩,不会再坏了宫里的规矩。” “出手太重了,”皇后装出一副仁慈的样子,假意责备道,“子嫣即将是你妻子,就算没有女子的温从恭贤良,但也是韩至老将军的千金,你要好生待她。” “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从凤栖宫出来,韩子嫣低头不语地跟在赵翊的身后,今日亲眼见识了赵翊的凶狠,她才幡然醒悟之前赵翊对自己的威胁显然不是说说玩笑。 她正在思忖,没有注意前面的人转过身,愣头愣脑地撞见赵翊的怀里,待她反应过来,腰间已被一股力道揽住,上半身不由得向后倾倒。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连路都不看。” 韩子嫣支吾,“没想什么,是你忽然转过来,我没避开。” 赵翊伸手揉着她红肿的脸颊,暗自伤神道:“我不该打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是不是很痛?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舍得打你,以后我要克制自己,不能再伤你毫发。” 韩子嫣轻轻拂开他的手,小心翼翼道:“已经不痛了,你无须自责。” “今日你目睹我杀人,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韩子嫣摇摇头,屏气道:“你不可怕,是你的心太狠了,你不该杀无辜的人,那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不饶他一命?况且他已经投奔于你。” 赵翊浅浅一笑,搂紧她的腰道:“没想到你还有菩萨心肠,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狠心呢。” 韩子嫣微微蹙眉,低吟道:“你这么看我,是因为我曾害死庆沅公主,但你并不知道,我大哥韩启因庆沅而死,我只是为我大哥报仇。” “有什么区别吗?”赵翊凑到她的耳边,“终归你背负着一条人命,不管什么原因,你的双手也沾染了血。” 韩子嫣的心一颤,深吸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裙褂的衣角。 赵翊又道:“所以你和我是一路人,我们有仇必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是,我无心害人,是……是……”韩子嫣百口莫辩,害死庆沅是不争的事实,诸多解释都是徒劳。 “是什么?”赵翊调侃她,“是我心存善意宽恕了你,还要娶你,这才是结果,你现在应该明白很多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韩子嫣争辩道:“你这是歪理!” “我自小在宫中长大,看过人心险恶,自然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今日若不杀那太监,事后齐妃要说我和那太监串谋诬陷她,我便月复背受敌,而父皇碍于齐晏的身份,也不会因那太监的只言片语定齐妃的罪,所以杀了那太监是做给齐妃看的,让她以后收敛收敛。” 韩子嫣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讷讷问道:“若我对你如此,你也会这么做吗?” 赵翊淡然一笑,“到时候看你怎么谋害我了?若我被你害死,还能对你做什么呢?” 韩子嫣不语,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心中掠过一丝恐慌,迅速把脸扭到一边,讷讷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命人送你,”赵翊捏过她的下巴,一本正经道:“记住,乖乖在府里呆着,不许见其他男人。” 韩子嫣像个被训斥后的小孩子般用力地点点头,经过这次,她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愚昧,竟然会把赵翊的种种威胁当成信口开河的玩笑话,从马车驶出宫门后,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当小蝶瞪大那双天真的眸子,质疑道:“太子心仪小姐,怎么会下手这么狠啊?” 韩子嫣凝神暗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宫中的人都带着面具生活,赵翊在自己面前是最真实的样子吧! ( 第17章 皇后排斥难立足 凤栖宫已经恢复平静,给皇后冯氏请安的妃嫔本想目睹太子妃的容颜,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影,见时辰不早,便回了各自的宫中。 日上三竿,赵翊携韩子嫣到凤栖宫时,皇后一脸愠色,怏怏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赵翊拉着韩子嫣行了宫中的叩拜之礼,起身落座后,浅笑道:“母后大人大量,不要生儿臣的气,新婚燕尔,儿臣贪恋美色,所以误了请安的时辰。” 皇后白了他一眼,转目到韩子嫣的身上,清咳一声道:“女子贵在矜持,已是太子妃的身份,就不要给他人留下话柄,闺中之事,女子更该自重,所谓红颜祸水,切莫成了妲己褒姒等人。” 韩子嫣轻启朱唇,颔首道:“臣妾谨遵母后教诲,定然不会成为那种人让皇室蒙羞,母后尽可以放心。” “几日不见,变得伶俐了。”皇后笑言,遂瞥向赵翊,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沉下脸,抓过赵翊的手,蹙眉道:“这手是怎么了?” 赵翊只顾换装来请安,手指骨的伤也没来得及处理,加上那次被金簪所刺的伤,一只手变得残破不堪,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皇后登时急了,凛冽的目光射向韩子嫣,不等赵翊说谎,便厉声道:“这不会是太子妃所为吧?” 韩子嫣没有惊慌,跪在地上直言不讳道:“太子所受的伤皆因臣妾,请母后责罚。” “你胡说什么!”赵翊偏袒道,“母后,这伤是儿臣不小心弄得,和子嫣无关。” “有没有关系,待母后叫来你宫中的奴才们问问便知。”皇后并没有说笑,转脸唤来身边的苏嬷嬷,赵翊一看这情形,也不敢再度隐瞒,轻描淡写道:“母后无需劳师动众,儿臣与子嫣争吵几句,也属房中乐事,只是没有把握好轻重,以后会多加小心。” 皇后本就不喜欢韩子嫣,不光是因为赵翊对她专情,还因为当年她和庆沅发生过口舌之争,并动手打了庆沅两耳光,而皇后碍于韩至将军手握赵国兵权,又是朝中的重臣,深得皇上的信赖,才没有惩戒她,如今皇后逮到这个机会怎会轻饶她。 “翊儿你是太子,伤你毛发,等同谋刺之罪,论罪要被关押大牢听候发落,这可不是什么所谓的房中乐事。”皇后瞪了一眼韩子嫣,温怒道,“若今日不处罚你,你就不懂得如何敬重自己的夫君,去吧!到外面跪到日落,给本宫好好反省反省。” 一身着石榴色瓒丝衣袍的倩影缓缓走出大殿,赵翊看着跪在门口的娇小身影,良久方道:“母后想让儿臣做什么,才会饶过子嫣?” 皇后抿了口茶,望着韩子嫣,眸中闪过一道亮光,略有一顿道:“她定然不是个好妻子,也不能辅佐你登上帝位,母后想让你娶葛如意,以此来削减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 赵翊登时脸色一变,沉着嗓音道:“母后,这就是你处罚子嫣的目的!” “当然不是,处罚她皆因她的心不在你身上,”皇后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翊儿,母后知道她不钟情于你,你不能在她身上劳心费力,母后见不到你不讨好被她伤害的样子,那****也见了葛如意,有资质有姿色,一点都不比她差,如意对你有情,若纳入后宫,定是一心一意。” 赵翊垂眉,喃喃道:“儿臣谢母后体贴,只是儿臣见不得母后惩罚子嫣。” “若你不想以后母后针对她,就答应母后娶了葛如意。” 赵翊的目光落在殿外的身影上,讷讷道:“儿臣曾立下誓言,此生只爱子嫣一人,恕儿臣不能遵照母后的旨意。” 皇后把茶杯顿在桌案上,一脸肃然,激愤道:“你已经让她成了太子妃,难道还想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吗?这延续皇室血脉的事,她能办到吗?” “母后,你知道了。”赵翊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皇后深吸口气,敛去刚才的厉声,温和道:“你们到时辰不来请安,母后自然派人去你宫中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母后只觉得听了心酸,你堂堂太子,被一个女子拿捏成那副样子,母后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勾走了你的魂!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入宫来。” 谁料只是那回眸一瞥,便深入脑际,再也挥之不去。 ( 第18章 回眸一瞥生情愫 宣德三十年,初秋。 习习的微风吹过,和煦的阳光倾泻于窗前。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赵贤收笔,抬起眼帘看向正喃喃念道的赵翊,浅浅一笑道:“太子应该还体会不到这其中的意思吧!”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自然不明情爱,只因没有遇到让他情窦初开的女子,从小到大围在身边的女子皆是低眉颔首俗不可耐的宫女,所以赵翊嘟囔着嘴,蔑视道:“三哥的心上人真是美人的话,为何不让我瞧上一眼?” 赵贤把写好情诗的锦帕折叠好,笑笑道:“她还在边关,过两日回来,我引荐给你认识。” “三哥跟着韩至将军守卫边关,竟能遇到美人,而我常年在宫中,犹如井底之蛙,也不知以后父皇会赐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若没有三哥的心上人好看,我才不要呢。” 赵贤抿嘴一笑,道:“边关哪里有什么美人啊!三哥的心上人就是韩至将军的千金,闺名韩子嫣,比你小两岁,就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噢!近水楼台先得月,三哥好福气啊!” “太子尽会说笑,这几日听得太傅说你不好好读书,又和太监跑去捉蝈蝈,小心被父皇知道了。” 赵翊打岔道:“劳逸结合而已,三哥不也在谈情说爱嘛!” 赵贤笑笑,没有理他。 翌日,碧空如洗,御花园里异常热闹,几个太监按照赵翊的指示纷纷匍匐在草丛中,小心翼翼地盯着前方一直叫个不停的蝈蝈。 赵翊跟在一旁,小声地念叨,“轻点,轻点!一定要给本太子逮住,逮住了大大有赏!”赵翊比划了一个手势,几个太监猛力扑过去,不听蝈蝈叫声,只听头撞头的惨叫声,赵翊推开那些太监,拨开草丛,登时气红了脸,不知是哪个太监用力不当,直接压死了蝈蝈。 他正要大发脾气,忽听得一个尖利的嗓音,诧异地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山石旁边,有两个女子在争吵,能看到其中一个是他的亲妹妹庆沅公主。 “我父皇都封你娴雅郡主了,你还不谢恩,居然跑到这里来找我麻烦,你这么不知好歹,小心我让父皇治你的罪。” “你以为一个郡主的名号就能换回一条命吗?你以为回到京城就万事大吉了?”韩子嫣指着庆沅的鼻子,狠狠说道,“告诉你,我是有仇必报的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赵翊走过来,对着那个纤纤的背影怒喝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在皇宫里说血债血偿!” “皇兄!她从边关跑回来欺负我!”庆沅跑到赵翊的身边。 韩子嫣惊讶,转过头来,一双水色潋滟的美目望着他,凝脂般的脸腮泛着银钻的光芒,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嘟起,甚是可爱。 赵翊上下打量,只见她身段丰满匀称,线条优美动人,还散发着清幽的兰麝之香,心神向往之余,不知不觉被她深深迷住,像丢了魂一样看她缓步上前,轻盈一笑道:“她喊你皇兄,那你就是太子殿下了!” “废话!你还不拜见我皇兄!”庆沅扬起下巴,趾高气扬道。 韩子嫣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无所顾忌道:“今日看你皇兄在此,我不和你算账。”说罢,提起裙摆,从赵翊身边走过。 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拂扬,赵翊痴迷地望着那窈窕倩影,沉浸在美妙的梦幻中,喃喃自语道:“好美的女子!清淡如水,明媚如花!” 庆沅轻哼一声,怏怏道:“不就有几分姿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样貌出众的女子多的是,皇兄,你醒醒吧!”她晃了晃赵翊的衣襟。 赵翊回过神来,急切问道:“皇妹可知那女子是何许人也?” “皇兄不是看上她了吧?”庆沅咧着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快告诉皇兄,她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庆沅吐着舌头,“才不要告诉你,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绝不许皇兄你喜欢她。” 赵翊无奈,撇下庆沅,循着韩子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此时正值十月,阵阵秋风拂过,一个明黄色的锦帕在空中舞动几下,便落在赵翊的脚下,待他捡起一看,几句情诗映入眼帘,顿时了然于胸。 韩子嫣折回来,看到锦帕在赵翊的手中,忙上前颔首道:“多谢你帮我捡了起来,刚才刮过一阵怪风。” 赵翊心中不免失落,递还给她,轻声道:“你是韩至将军的千金吧!果然生得娇美,怪不得他会喜欢你。” 韩子嫣吃惊道,“你认识我?他?他是谁?” 赵翊嘴角一勾,捉弄她道:“他就是本太子,本太子就是他,你懂了吗?” 韩子嫣笃定地点点头,指着赵翊道:“你——喜欢——”她又指向自己,没有说出那个“我”字。 “没错!本太子喜欢上你了,你呢?”赵翊的脸渐渐染上一层红晕,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喜欢。 韩子嫣怔了一怔,仔细看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长,眉目清奇,有一种掩不住的霸气,头顶冠玉,身着金线墨绿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一块润泽如雪的玉佩。 他见韩子嫣痴痴望着自己,心中不由一紧,讪讪道:“你不相信我吗?” 韩子嫣憋着笑,正待说话,只见一个嬷嬷匆忙赶过来,喘着大气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让奴婢——”嬷嬷一顿,看到赵翊投来的目光,急忙颔首作揖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赵翊挥挥手,“你不是母后宫里的人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回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正宴请功臣内眷,郡主离席已久,娘娘派奴婢来寻。” 韩子嫣没把赵翊的表白当回事,走到那嬷嬷的身边,“回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久了。” “等一下!”赵翊从后面猛然拽过她的衣袖,由于力道过大,她没有站稳,朝赵翊的身上倾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她鼻尖,她羞愧极了,倒退几步,颔首拧眉道:“你做什么?” 赵翊掏出一个令牌,抓起韩子嫣的手,塞给她道:“这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凭它你可以随便进出皇宫。” 韩子嫣欣喜,闪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开心道:“这东西好,以后进宫就不会被侍卫阻拦了。” “那你会来皇宫找我吗?”赵翊讪讪地问道。 “为什么找你?我要找也是找庆沅。”韩子嫣专注在令牌上,不以为然道。 “你找她做什么,来找我玩,我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若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送给你。”赵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见她不出声有点焦急,忙道:“要是你不来找我,这令牌可不能给你。” 她匆匆把令牌塞进衣袖中,抬眼对赵翊笑了笑,“我来!我一定来找你。” ( 第19章 为她与母立约定 皇后回忆起往事,叹气道:“她不懂规矩,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翊儿,你真不该娶她啊!” 赵翊把手缩回来,心痛道:“烈日炎炎,儿臣不忍心看她跪着,母后就饶过她吧!” 皇后见他固执己见,自知用这种招数是治标不治本,更不愿见自己的儿子蹙着眉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故松了口道:“想母后饶恕她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母后一件事。” 赵翊迫不及待道:“除了让儿臣纳妃这件事,其他事母后尽管开口。” 皇后轻笑一声,拉过赵翊的手,一本正经道:“你答应母后,若她在一年内无所出的话,你必须娶如意回来。” “母后是想方设法促成儿臣和葛家的亲事啊!”赵翊无奈道。 “母后是为了你好,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她能诞下子嗣,纳妃之事就作罢!母后退了一步,你也该退一步吧。” 赵翊沉凝片刻,余光扫过门外烈日下的娇影,良久方道:“儿臣答应母后便是。” 说罢,快步走到殿外,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单膝跪地把韩子嫣扶抱进怀里,轻轻擦拭她额上的细汗,又揉了揉她的膝盖,心疼道:“很痛吧!以后不许你乱承认罪责,本就和你没关系。” 韩子嫣抿嘴道:“皇后责罚得对,没有我,谁敢碰你毫发,想你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伤害,为了我不值得!” 赵翊动容,紧紧搂住韩子嫣,“我觉得值得,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真的值得吗?”韩子嫣轻轻摇头,“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从你爱上我那天开始,你就在受伤害,你是太子,不该如此卑微!只要你想,有多少女子都会投入你的怀抱,不会像我这般折磨你,害你一次次地伤害自己。” 赵翊苦笑,扶她站起来,柔声细语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劝我放弃你,可你已是太子妃,这条路不能再回头了,去和母后认个错,这件事就算了。” 韩子嫣吃力地走进殿内,这下跪的滋味不好受,若她真的跪到日落,估模半条命就没了。 皇后厌恶她,连看都不想看她,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怒火,“看在翊儿为你求情,本宫就宽恕你了,身为妻子,该遵循三从四德好好照顾夫君,本宫不想再看到翊儿身上有半点损伤,若还有下次,就是杖责伺候。” 韩子嫣欠身道:“臣妾知错了。” “本宫乏了。”皇后托腮闭上眼,“你们回去吧!” 待赵翊和韩子嫣走出凤栖宫,皇后缓缓抬起眼帘,唤来贴身服侍的苏嬷嬷道:“去把葛丞相的千金宣进宫来,本宫喜欢那丫头。” 赵翊紧紧牵着韩子嫣的手,脸上洋溢着美美的笑容,只因韩子嫣没有甩开他,顺从了他的心意。 走过长廊,却没有回太子殿,难得能和她无所顾忌地牵手走在皇宫,赵翊当然要好好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好时光。 “我带你去较场看看,顺便给你展示一下我的骑射本领,在众多皇子中,我骑着马儿驰骋射箭的命中率最高,连父皇都夸赞我威武勇猛,若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韩子嫣不语,轻步跟在他的身边,看他神采飞扬的描述骑射的乐趣,不免怀念起当年在边关,赵贤骑马带着她在草原驰骋,青草的香气,牛羊的叫声,拂面的微风,仿佛就在眼前,她不禁弯起嘴角笑了。 “笑什么呢?”赵翊侧过头看她。 韩子嫣拉回自己的思绪,诺诺道:“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罢了。” “什么有趣的事,讲出来听听。” “只是我和小蝶在一起耍闹的事,以前也幸好有她陪我,一两天不见她,倒是有点想念了,这进了宫不知还能不能回府里看看她?” 赵翊面色一暗,略有思忖道:“竟然想她,就把她接进宫里继续服侍你吧!你是太子妃,哪有回府看一个丫鬟的道理。” 韩子嫣忙解释道:“还是不要她进宫了,宫里规矩多,她适应不来,我只是随口说说回娘家的事。” 赵翊搂过她的肩,轻轻摩挲道:“明日我陪你回府里,按理我这个做女婿的也要给老丈人敬奉口茶。” “你是太子殿下,我爹怎敢喝你敬的茶!算了吧!” “那可不行,朝堂上我是太子,私下我可是你的夫君,老将军的女婿,这事就定下了。” 韩子嫣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目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 第20章 夫妻名义只如此 偏殿内室,两个宫女捧着银盆、漱盂、香鼎等站在一旁,另一个宫女正在给韩子嫣穿衣,金线粉红色的衣袍上绣着大朵的牡丹,黑色锦缎的衿带束在腰间,双层的衣袖重叠,隐隐露出藕色的边角。 坐于铜镜前,一脸愁容,梳头的宫女见她闷闷不乐,道:“太子妃是不是不喜欢奴婢梳的发髻?” “不是,你梳的很好,继续梳吧!” 话落,赵翊背着手走进来,立于她的身后,欣赏着铜镜里的美人,螓首蛾眉,琼鼻樱唇,不禁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昨晚睡得可好?” 韩子嫣微微点头,“很好,还做了一个美梦。” “我也做了个梦,有你的美梦,你的梦里有我吗?” “我在你梦里的话,你不也在我梦里吗?” 赵翊俯,贴近她的耳边,轻语道:“我只能在梦里抱着你入眠,不知何时,可以真正拥你入怀!那一定会是个更美的梦。” 韩子嫣只觉得被他的鼻息弄得耳根生痒,讪讪地想要躲开,却被他硬生生地抓住肩头,动弹不得,她从铜镜里看到赵翊坏坏的笑意,不禁闪过一丝惊惶,忙扭捏道:“你弄痛我了!” “偏殿阴凉,搬回正殿吧!现在这个样子,让母后知道,又是一场风波。” 韩子嫣颔首,喃喃道:“你答应我不逼我的,这还不出三日,你就做不到了。” 赵翊脸一黑,扳过她的肩膀,沉着气道:“你住正殿,我住偏殿,这样可以了吗?” 韩子嫣怔怔地望着他霸道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就像回到那个夜晚一样,她终究忘不了被凌辱的痛楚,如噩梦一般,时时提醒她眼前的男人有多么可怕,同房共枕,她做不到,相敬如宾,她也是尽力而为。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让你住的好一点也不领情吗?” 韩子嫣让一旁的宫女退出去,然后深吸口气道:“赵翊,你对我挖空心思的好,我心领了,但我只能和你维持夫妻名义,夫妻之事,繁衍子嗣,我恐怕不能如你所愿,竟然尽不到妻子的本分,我任由你打骂,也不会有怨言。” 赵翊星目微睁,冷哼一声,长长舒出一口气道:“不用你言明我的痴心妄想,更不用你教我如何待你,即将发生的都不是你和我能掌控的,时辰不早了,走吧!” 马车里,两人相视无言。 韩子嫣垂下眼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巧马车猛烈颠簸,她惊叫一声,差点掉下座位,幸亏赵翊眼疾手快,伸手挡在她的胸前,一番好意却被她当作无耻的举动。 “你做什么?”韩子嫣赶忙向后靠了靠,把双手叠放在胸口处。 赵翊拧眉,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简直不知好歹!” 韩子嫣知道自己过分紧张,抿了抿嘴道:“都说过了,不用你对我好。” “最好撞个头破血流,你就不会把我想得那么了,话说回来,在母后那儿搂抱你,你不也没介意吗?” “因为不想皇后娘娘看出什么端倪,”韩子嫣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是你一直对我居心叵测,也怪不得我。” “原来你害怕母后的威严啊!”赵翊黠笑道,“看来想与你同房,要找母后帮帮忙了。” “你——”韩子嫣羞涩地把脸扭到一边。 赵翊可不会轻易放过她,捏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冲她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沉吟道:“子嫣,你知道吗?遇见你是命运的安排,而爱上你是我情不自禁。” 韩子嫣并无感动,淡漠道:“那我遇见你就是噩梦的开始,而爱上你是下辈子的事。” “你——”赵翊的爱意得不到回应,咬着牙气呼呼道,“哪天我爱上别的女子,你就该后悔了。” “但愿那一天能早点到来,我们彼此就可以解月兑了。” “你真的不怕我移情别恋?”赵翊皱眉,英俊的脸上蒙着一层疑惑。 韩子嫣若无其事地摇摇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轻笑道:“你赵翊是未来的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是迟早的事,何况世间女子千万,貌美如花性情温怡的女子比比皆是,你怎可能一世只爱一个女子,想想我任性倔强,不拘礼数,每每与你争锋相对,不能讨你欢心,你娶我回来真是亏待了自己。” 赵翊咬了咬唇,举起三指发誓道:“我再次向上天起誓,今生只爱你韩子嫣一人,若违背誓言,死——” 韩子嫣伸出两指轻轻点住他的唇,嫣然一笑道:“我最不信誓言,所以不要随便发誓,免得被誓言所累。” 赵翊动情,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放在嘴边,闭上眼深深地吻了一下。 ( 第25章 皇后寿辰为难她 一个月前,暑气已消去一大半,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偶有清风拂过,香味更浓。 自从赵翊让奴才把院中的花圃全部栽种上茉莉,整个太子殿都沉浸在盈盈花香中,此事跟着随风的香气自然而然地传到皇后那儿。 正巧今日是皇后的寿辰,凤栖宫格外热闹,恭贺拜寿的臣子家眷纷纷进宫献上贺礼,尽是奇珍异宝,由以赵贤送上的红麝翡翠镶金菩萨最为惹眼,众人一看,皆发出阵阵惊叹。 韩子嫣看着手中赤金点翠的小玉佛,不禁黯然伤神,以前是代表韩将军前来进献贺礼,自然不会费心,而这是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给皇后拜寿,挑来选去,却相中了这玉佛,尽管体积偏小,但手工精致,刻画栩栩如生,看似也还不错,但和那三尺高的菩萨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皇后如获至珍,对赵贤夸赞一番。 而赵翊献上一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金丝刺绣的画作,长宽约一丈,由两个太监从中拉开,顿时金光灿灿,一片辉煌,画中山峦叠嶂,流水潺潺,凤舞其中,金粉点缀,堪称绝世至尊至珍之物。 皇后目睹,笑逐颜开,在座的众人哗然一片。 韩子嫣惊诧地看了一眼赵翊,双手紧紧攥着玉佛,没有吭声。 回到筵席后,韩子嫣把玉佛揣进袖中,故作镇定地抬起头,目光流转之际,视线偏偏落在对面赵贤的身上,二人直勾勾看着彼此许久,眼神中包含无边无际的遗憾和无奈,这样的四目相视让彼此的心隐隐作痛。 “看够了吗?”赵翊霍然扭过韩子嫣的脸,咬着牙轻声道,“你夫君在这里,你看哪儿呢?” 韩子嫣皱着眉头,喉咙发出闷闷的声音,“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刚才献贺礼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他,现在还不顾身份,对他眉目传情,你当我不存在啊!” 韩子嫣拂开他的手,低下头一声不吭,生怕这寿宴被赵翊的嫉妒心给破坏了,到时候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赵翊紧绷着脸,瞥了一眼赵贤,在桌案下紧紧抓住韩子嫣的手腕,贴近她的耳边道:“我对他没有忍耐极限,别再惹我!” 韩子嫣斜睨他一眼,咽了口气道:“你的嫉妒心真可怕!” “哼!我只对你,别人我才不在意呢。”说罢,赵翊夹起面前的一块虾仁薏仁糕送到韩子嫣的嘴边,“来,尝尝这个。” “你一只手握着我,一只手喂我吃东西,你不辛苦吗?” “不辛苦,还很幸福,与你同席而坐,与你同食珍馐,在太子殿都做不到如此的亲密,这样的机会难得的很!” 韩子嫣无奈地轻笑一声,然后咬了一口糕点。 坐在高堂上的皇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不得赵翊那副献殷勤的德行,便故意清咳一声道:“本宫喜好乐曲,上次葛丞相的千金献艺,这次不如由太子妃来弹奏一曲,让在座的各位见识一下。” 韩子嫣一脸惊慌,嘴里的糕点还未咽下去,忙用力吞了吞。 赵翊起身道:“母后,父皇还未来,不如儿臣去看看。” 不等皇后应允,他拽起韩子嫣的手匆匆踏出凤栖宫,众人一脸茫然,唯有在席的葛如意别有一番滋味,想起那日皇后宣自己进宫的时候。 “小女拜见皇后娘娘!” 冯氏转过头看到端庄大方的葛如意,迎上去道:“不用多礼,来!坐吧!” “谢皇后娘娘!”葛如意落座,轻轻颔首道,“刚才小女在廊桥看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本想过去打声招呼,又怕打扰他们恩爱,就收了脚步,失了礼数,望娘娘勿责怪如意。” “你这说得哪里话,本宫可看不出太子和太子妃恩爱,要不然也不会宣你进宫了。”皇后让身边的宫女斟茶后,笑盈盈道,“品品这茶,味道如何?” “雨前龙井,味醇而清香。” “看来你很懂茶,果然和本宫的喜好一致。” 葛如意讪讪地笑了,“小女茶道浅薄,还望娘娘多多指点。” 皇后莞尔一笑,直言不讳道:“你在消暑节弹奏的凤求凰,本宫记忆犹新,后来想想弹奏词曲之意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本宫猜得对不对?” 葛如意忙下跪道:“小女惶恐,不该在娘娘宫中袒露心迹,请娘娘责罚!” “起来吧!本宫没有责怪之意,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做翊儿的妾妃?”皇后扶起她,叹了一声,“这太子妃之位被他人占了,你要受点委屈了。” “只要有皇后娘娘福泽庇佑,小女不觉委屈,但家父对太子殿下悔婚一事颇有微词,恐怕会有所阻扰,此事还望娘娘禀明皇上,而小女也会劝解家父,若真的成了一家人,家父看在小女的面上,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皇后浅浅一笑,夸赞她道:“你真是个伶俐的孩子,本宫没看错你!” 如今见皇后面现尴尬之色,葛如意怎么会错失展现自己的好机会呢。 她从席中走出,盈盈欠身道:“皇后娘娘今日寿辰,小女不怕才疏学浅,自愿献上一首祝寿诗。” 皇后敛去刚刚的愠色,应允了她。 ( 第26章 逃避外出偶遇他 “谢谢你为我解困。” 韩子嫣不擅长琴棋书画,小时候只跟着教书的师父学习四书五经,喜欢读书,却不会诗词歌赋,只偏爱阅读《论语》、《道德经》、《孙子兵法》等诸多惊世之作。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赵翊略有担忧道,“你不会弹琴作诗,也不会下棋作画,如此一来,母后总能变着法子为难你。” “女子贤良淑德便好,何故要冠以才女之名,多累啊!” 赵翊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头,“德才兼备,不是更好吗?” 韩子嫣默默点点头道:“好像也对,又贤良淑德,又才华横溢,又美艳如花,这样的女子倒是有一个。” “是谁啊?”赵翊好奇地看着她,“你还认识这样的女子?” “当然了,你想见的话,我马上带你去见。” 赵翊一听,立刻了然于胸,慢慢摇头道:“别告诉我是葛如意,我对她没兴趣。” “你还是不肯吗?”韩子嫣深吸口气,语重心长道,“现下的局势你应该看得很清楚,皇后娘娘的寿辰,皇上却迟迟不来,连齐妃和二皇子都没来,这已经很明显了。” 赵翊心中一动,扬起头,对着前方一堵红色的宫墙,若有所思道:“只要父皇没有废了我这个太子另立新储,就算二皇兄在朝中如何得势,也不过是一时绚烂。” “若皇上被朝中大臣动摇,改写诏书,你将无路可走,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时刻,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赵翊会心一笑,握起韩子嫣的双手,深情望着她道:“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关心的不是你。”韩子嫣沉下脸,冷冷道,“我是怕韩家十几口人被你拖累,成为阶下囚。 赵翊心头一酸,松开她的手,赫然转过身,沉默不言地走了。 良久,待他转身过来,才发现韩子嫣并未跟在他的身后,早没了人影。 偌大的皇宫,纵横万丈,天涯海角,却近在咫尺。 “臣参见太子妃!”赵贤停下脚步,颔首行礼。 朱赤冰冷的宫墙,平直寂静的甬道,悬浮微小的尘埃,空气里传递着浓浓的思念和眷眷的情愫。 韩子嫣嘴角轻颤,心突兀地跳得厉害,望着几步之遥的那个身影,竟说不出话来。算算日子,他们有两三个月未见面,却仿佛隔了几个春秋一般。 赵贤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淡淡问了一句:“这段日子,过得好吗?” 韩子嫣心中不是滋味,向前走了几步,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庞,强颜欢笑道:“锦衣玉食,说不好谁信呢。” 赵贤一听,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她,四下看了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去个地方好吗?” 话言一半,韩子嫣才意识到目前的境地,眼珠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人,便应了他。 韩子嫣跟着他一路走到御花园的石山,周围翠竹环绕,一片浓荫,其中蒿草丛生,有半人之高,只见他拨开层层绿草,转身牵过韩子嫣的手,笑道:“里面有个山洞,小时候我和太子经常来此玩耍,不用害怕。” 迈过葱葱杂草,不出一尺果然有一个小山洞,洞口很小,只容得一人进入。 “这里好隐蔽啊!应该没人知道这个地方。”韩子嫣环顾一圈,只是洞口不够高,她微微低头侧身而入。 洞内清幽,凉爽至极,但面积极小,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韩子嫣羞涩,面色绯红,忙低下头道:“我还是头一次钻这么小的山洞,感觉好奇怪。” “子嫣——”赵贤柔声一唤,轻轻抓起她的双手,面现淡淡的哀愁。 韩子嫣抬起眼帘,眼际瞬间通红,一行热泪涌出眼底,嗓音沙哑道:“赵贤——” “不哭!”赵贤抹去她眼边的泪,嘴角漾起一丝微笑道,“能单独见你一面太难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我也是,你为何不回我信,我还以为你忘了我。” “怎么能忘了呢,时间飞逝,思念更重,一到夜深人静,你的影子就在我眼前晃。” 韩子嫣吸了口气,幽怨道:“晃来晃去也是个影子,终是不能厮守一生。” “能!只要等一等就能了。”赵贤紧紧攥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已站在二皇兄那边,朝中也有一大半的大臣归二皇子的麾下,扳倒赵翊指日可待,等那时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话落,韩子嫣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慌里慌张地缩回手,朱唇颤抖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助二皇子登上帝位。” 赵贤目露精光,斩钉截铁道:“赵翊横刀夺爱,我已不把他当兄弟,他无情我无义,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若他登基为帝,我是死路一条,只有投靠二皇子,才有一线生机。” “不行,不行——”韩子嫣摇着头,面无血色道,“二皇子不会放过我爹,我二哥,还有跟随我爹的亲信,到时候韩家独留我一人,让我如何活下去。” 赵贤紧抓她的肩膀,劝服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二皇兄动韩家一个人,你放心!” 韩子嫣沉默不语,思绪万千。 赵贤继续道:“听闻太子不去朝堂,皆因迷恋你,若你能让太子继续荒废政事,只需群臣众口一词废黜储君,太子再无翻身之日。” 韩子嫣一惊,轻轻摇首道:“不是,不是这样,我和赵翊一直分房而住,他是故意不去朝堂,宫中的传言都是假的,赵贤,你应该了解赵翊,他会不惜一切手段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子嫣——”赵贤愧疚地抱住她,“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你相信我,这次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夺回你。” ( 第27章 被人监视不知晓 “看清楚了吗?” “看得很清楚,是建成王!” “果然!让他逮到这个机会,就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赵翊拍案而起,目露凶光,凝神注视着前方卑躬屈膝的奴才,森然道,“今天看到的不要透露出半点风声,若本太子听到一点风言风语,你就别活了。” “是,太子殿下。”- 夏日的夜风撩人,蝉翼噪鸣,星空璀璨。 赵翊推开窗,望着如玉带般贯穿天际的银河,如墨玉般的双眸中闪耀着点点晶莹的亮光,脑际中闪过婚后的点点滴滴,不禁心头苦涩,仰头深深呼出缓慢而悠长的叹息声。 明黄色的身影在皎白的月光下缓慢移动,这样的良辰美景,韩子嫣却无心欣赏,刚从皇后娘娘的寿宴回来,却一直没有看到赵翊,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又想起赵贤的一番话,心神更为不宁。 小蝶在太子殿的门口翘首以待,一看到韩子嫣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不是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嘛!你瞎担心什么啊!” 小蝶警觉性地拉住要走进去的韩子嫣,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小姐你是不是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韩子嫣一怔,面露忧色,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抬眼望去,石阶之上,赵翊魁梧而立,犀利剑锋直指自己。 韩子嫣身形僵硬,面容血色退得一干二净,苍白如蜡。 小蝶回过神,猛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那如夜幕般深邃宽广的双目划过一丝悲戚,隐藏了内心的绝望和痛楚,厉声道:“给我一个解释!要不然我就……”赵翊移动剑锋指向小蝶,“杀了她!” 小蝶被吓得痛哭流涕,跪伏在地上乞求饶命。 韩子嫣的心已跳到嗓子眼,怔怔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她很清楚自己和赵贤私会的事败露了,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这个男人会杀了小蝶,若欺骗隐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把剑放下,我们进去说。” “不用!”赵翊一口拒绝,不留丝毫的余地,冷声道,“就在这里说,免得这贱婢的血溅在里面。” “事关荣辱,你不怕隔墙有耳。”韩子嫣拾阶而上,挡在小蝶的前面,离剑锋只有一寸之遥。 赵翊面色冷峻,无一丝容让,怒喝道:“太子妃敢明目张胆的私会王爷,这样的作为还怕隔墙有耳吗?” 纸包不住火,竟然自己做了,自己承担便是,可连累小蝶受死的话,她宁愿自己挨上一剑,“小蝶和此事无关,你牵扯她进来做什么,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要杀要剐,我一力承担。” “我不忍杀你,只好杀你身边的人!”赵翊杀气更重,银牙咬得直响。 韩子嫣心中一紧,自知已无回旋之地,为保小蝶一命,她只好装出一脸委屈道:“你先听我说,这次我与赵贤见面,纯粹是为了斩断我和他的情意,他自知我身份崇高,甘愿放下多年的情意,与我恩断义绝,再无来往,事情就是这样,请你相信我!” “哄骗小孩子的把戏,韩子嫣,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赵翊把剑置于她的喉咙处,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真的狠不下心,是不是?” 她屏住呼吸,望着赵翊发红的眼色,深知赵翊心中藏匿的嫉妒和不忍,她比谁都清楚赵翊对自己的爱早已深入骨髓,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不得不利用这份爱。 “我真心坦言于你,而你却不信我,夫妻一场,闹到眼下的地步,我已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吧!” “你怪我我不信你,那你呢?”赵翊收了剑,一把拽过她的手臂,愤怒道,“你们什么都没做,是吗?” 韩子嫣咬着嘴唇,斩钉截铁道:“你派人监视我,我做了什么,你应该一清二楚,而且赵贤自知廉耻,不像你那般强霸!” 赵翊瞪大眼睛盯着她水色潋滟的眸子,神色阴晴不定,似在琢磨什么,凝思良久方道:“我不与你争论,若让我信你,今晚你乖乖侍寝便是!” 韩子嫣眉头一锁,看着赵翊嘴角荡起的一丝邪恶笑意,她用力推开赵翊,扯开嗓子道:“你出尔反尔,当初说好的不会强迫我!” 赵翊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可能不想,况且自己喜爱的女子每日在眼前晃荡,他是夜夜难眠,巴不得有朝一日能拥美人入怀,以解相思之苦。 “你做了错事,伤了我的心,难道不该弥补吗?”赵翊抬起手中的剑指向小蝶,“竟然你不愿意,我不逼你,但拿一个贱婢的命出出气,你不该反对吧?” 韩子嫣很清楚赵翊的意思,男人的嫉妒心要是爆发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恐怕此次是躲也躲不过了,为了小蝶,她只能委曲求全,而且她很清楚赵翊是个绝对狠心不留丝毫情面的人。 “够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韩子嫣终究妥协了,转身将小蝶扶起来,安慰道:“别哭了!没事,有我在呢。” 赵翊收了剑,迫不及待地拉过她的手,径自朝殿内走去。 ( 第28章 为救丫鬟陷困境 红烛燃跳,近看是五彩光环,远看是熠熠亮光。 沐浴更衣后,韩子嫣着一袭贴身的乳白色衬裙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燃烧的蜡烛,偶有飞蛾扑火,便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 “日日鸡鸣啼叫,夜夜软玉温香,帝拥粉黛三千,吾唯子嫣一人。”赵翊一边吟诗一边踱步进来,面泛红光,难以自持,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美人如画,倾城倾国;美人如水,沉鱼落雁;美人如玉,闭月羞花;美人——” “赵翊!”韩子嫣盯着他,讪讪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赵翊一愣,细细想了一会儿,轻声道:“说不出喜欢你哪儿,但看到你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心,看不见你就会心慌,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我就浑身不舒服,想骂人打人杀人,特别想听你说关心我的话,喜欢你对我笑,最讨厌你冷言冷语,尖酸刻薄的样子,更讨厌你说让我娶别人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些。” 一个炽烈的吻落下来,赵翊俯身下去,轻轻啄着她的唇。 窗外树声沙沙,月光满地,风吹珠帘,熏香扑鼻,衣裳轻轻滑落,性感丰腴的香肩,如雪似玉的**,坚挺柔滑的双峰,韩子嫣娇羞至极,闭上眼,把脸撇到一边。 赵翊欲火如炽,几近窒息,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红鸾帷帐中,一声声娇喘低吟,动听悱恻, “子嫣,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子嫣!我的宝贝!”让人心醉的低喃萦绕在韩子嫣的耳边,她忍不住睁开眼,望着他。 “别怕!”他如同抚模一件易碎的宝物一般轻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我会轻一点,不会痛的。” 韩子嫣内心无比挣扎,深知这一劫终究是逃不过的,注视着他那双渴望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眼角无声地滑下一滴温热的泪珠。 帘下人影纠缠,美妙欢愉的感觉在周身弥漫,渐渐褪去后,赵翊拂去额上的汗珠,深情地看着她,忍不住吻上她的唇。 情到浓时花失色,爱至深处人憔悴,莫言缘起缘灭,只愿无怨无悔。 东方旭日的第一抹曙光驱赶走寂寥的黑夜,天际泛着鱼肚白,晨钟阵阵,在皇宫响起。 韩子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禁怀疑昨晚的自己是曲意逢迎,还是情不自禁? 赵翊支起身,露出线条分明的臂膀,脸上洋溢着暖风吹过心头的笑意,聚精会神地看着韩子嫣的侧脸,良久方道:“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韩子嫣扭过头,看他身体**,立刻烧红了脸,讪讪低下头道:“我为你更衣,今天去朝堂吧!” “以后你要天天为我更衣,还要——”赵翊揽过她的纤腰,把脸埋进她的颈间撒娇道,“还要夜夜侍寝。” 韩子嫣一顿,对眼下的人竟生出一丝怜悯,置于心间的天枰正默默地朝赵翊的方向倾斜,莫非这就是剪不断的夫妻之情。 赵翊听不到她的回应,抬起脸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韩子嫣把脸侧到一边,躲闪开他炽热的目光,淡漠道:“快穿衣裳吧!我去让下人准备早膳。” “子嫣——”赵翊拉住欲走的她,“别逃避我,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占有了我的一切,我还能想什么!” “但我没占有你的心,你的心里还放不下赵贤,对不对?” “你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我们昨晚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你还胡思乱想,难道让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你的心我看不到,想让我相信你,你就对天起誓与赵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若你违背誓言,韩家上下不得好死。” 韩子嫣怔怔看他,良久才道:“我不会起誓,你要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赵翊紧攥住她的手腕,锐目微眯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因为昨晚的你不过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竭尽全力地在我面前演戏,你以为我感觉不到,把我当傻瓜是吧!” 韩子嫣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气愤道:“随便你怎么想,你疑心病这么重,我也没办法!” “不是我疑心重,是你戏演的差强人意!”赵翊抓过她的双肩,气得嘴唇颤抖,“告诉我,昨天你和赵贤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韩子嫣冷笑一声,“看来你一直心存怀疑,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我,就算我委身于你,你也只当我是虚情假意,真不知我哪儿做得不合乎你的心意,让你如此耿耿于怀!” 赵翊眼色深沉,一把拽过她,把她按倒在身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若你真心实意,何必要落泪呢?” 昨夜,昏暗柔和的烛光下,当赵翊轻轻触模到那滴湿滑温热的泪珠时,没有发作,而是逼迫自己忍下了心中的不快。 韩子嫣盯着他凶恶的眼神,脊背已渗出冷汗,不等她开口争辩,一个霸道的吻狠狠落在她的唇上。 赵翊死死地压着她,身体仿佛被一团烈火点燃,手迫不及待地伸进她的衣襟内,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不断摩挲。 “天已经亮了,别这样!放开我好吗?”韩子嫣推搡着他。 “让我相信你的真心,就别拒绝我。” 韩子嫣无奈,只好违心迎合他炽热的亲吻,待欲火和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他不管不顾地进入那个福地,肆无忌惮地发泄出一直隐忍的不快。 几声轻吟柔细的呻唤响在赵翊的耳边,一声高过一声,悦耳动听,撩拨着赵翊,他欲罢不能,紧紧拥着她,不停地吻着她,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身体的血液沸腾,忽天崩地裂,轰然倒塌,瞬间消融为水,全身的血液退回心房,如是神游凌霄,令人难忘!他闭上眼含笑着,搂过她的纤纤玉体,抚模着她柔滑的肌肤,心里终于找到一丝的欣慰,轻啄着她的耳,柔声道:“若你昨夜像今日这般,我怎么会怀疑你。” 韩子嫣欲哭无泪,痴傻地看着几尺之高的帷帐,像丢了魂一般。 赵翊沉浸在幸福的气泡中,默默描绘着未来美好的时光,“子嫣,好好留在我身边,为我生个孩子,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就好,我会亲自教他读书识字,让他继承赵国的江山,如果你愿意,最好生十个八个的,子孙成群,母后就不会逼我纳妃了。” 韩子嫣转过脸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会遵守和母后定下的约定吗?” “什么?”赵翊先是一愣,转而便明白她所言之事,便笑笑道:“等你诞下龙嗣,那个约定就作废了。” “会吗?” “当然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娶葛如意,所以你必须争口气,在一年内生个孩子。” “我觉得这是其次,先巩固你的太子之位才是最重要的。” 赵翊眼里一热,吻住她的唇道:“你不必担心,不久的将来,我会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是我许给你的诺言。” “你这么胸有成竹,莫非有办法扳倒二皇子?” “想让二皇兄永无翻身之日,办法不是没有,但要花些功夫,还是等你二哥的书信到了再说。” 韩子嫣不语,若有所思的神情闪过赵翊的视线中。 “想什么呢?” 她赶忙抿嘴一笑道:“想我二哥怎么还不写信过来,有些担心。” 赵翊警觉性极高,对她甚是关心的态度感到些许奇怪,毕竟昨日她与赵贤私会,赵翊可没有百分之百地冰释前嫌。 ( 第33章 皇后探易储真伪 皇宫的更夫已敲过三更,虽是中秋佳节,但并没有花好月圆的景象和悠闲舒畅的心境。 凤栖宫的烛火烧得正旺,皇后正陪皇上下棋,几局下来,竟打了个平手。 “皇上有什么心事,可否告诉臣妾,让臣妾为皇上分忧!” 多年的夫妻,皇后体察入微,早已看出皇上心忧乏虑才每每下错棋子。 皇上小啄一口茶水,将手中的棋子落定后,看了一眼皇后冯氏,缓缓道:“最近你也听闻了一些不该听闻的事吧?” 皇后向来和皇上交谈不拐弯抹角,“臣妾听闻朝中群臣上奏要更换储君一事,想必皇上是为此烦忧吧!” 皇上点点头,“翊儿聪明果毅,是储君不二人选,只是受累于儿女情长方面,多日没上朝堂,才致群臣对他意见颇多,如今群臣每日上奏,朕想起此事就头痛啊!” “另立储君,关系社稷,兹事体大,皇上要从长计议才好。”皇后添了杯热茶递上来,又道,“臣妾那日听齐妃说江南一带有个有名的旦角,一出《江陵霸主让位》唱得韵味浓郁,深得人心,改日臣妾派人请他来给皇上唱上一曲。” “江陵霸主让位?朕怎么没听过这出戏?” 皇后莞尔一笑,“所以臣妾才有心请他来表演,前些日子齐妃就嚷嚷呆在皇宫乏味,要去江南看看呢。” “都这般情景了,皇后还有心思听戏,难得你一直保持着与世无争的心气,要是齐妃有你的一半,朕也不会如此烦忧!”皇上微笑着赞许道。 这便是冯氏捕获皇上的心所使用的手段,一个女人能在皇宫混得风生水起不容易,尤其是坐上皇后宝座的女人大抵十八般武器都会耍一耍的,该装纯的时候要装纯,该斗狠的时候要拿得出狠劲来,冯氏驾驭这些是手到擒来,要不说皇上自始至终都喜欢她呢,这女人的美貌只是皮囊,敌不过岁月的摧残,可智慧和手腕才是把弄权力俘获男人所必须具备的能力。 “臣妾不争不抢是因得到的太多了,皇上把该给臣妾都悉数给了,臣妾自然没什么可争的,但后宫养育子嗣的妃嫔不多,谁不想为以后的荣华富贵多做打算呢,皇上也莫怪齐妃现在的德行,毕竟她为皇室诞下子嗣,算来也是有功之臣。” 皇上鄙夷道:“这算哪门子有功之臣,不生儿子倒好,生了就想和葛丞相谋划朕的江山了,朕已数日不搭理她,她竟然也看不出个眉高眼低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显儿是皇上第二个儿子,说来年纪较长,人情世故自然比翊儿懂得多,群臣喜欢也属情理之中,皇上别把对齐妃的一点不悦,加在显儿的身上。”皇后笑道。 皇上抬眼瞧她贤德的模样,感到奇怪,“你之前竟在朕的面前说显儿不好,如今怎么偏向于他了?” 自那日韩子嫣与皇后见面谈话后,皇后回去好生想了想,自觉有些道理,这人就是犯疑的心理,越说这东西好,越不会让人相信,越说不好,反倒会让人觉得还可以的。 皇后自圆其说,“臣妾也是被翊儿气昏了头,还以为是显儿仗着齐妃和葛丞相压制翊儿呢,后来才知是翊儿做的不对,归咎是臣妾教导无方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翊儿被女子鬼迷心窍了,怪不得你。” “皇上真的觉得翊儿喜好美色吗?” “要不然呢?一个韩子嫣就把他迷成那样,多日不朝,朕都许久没看见他的身影了。” 皇后喟叹一声,“翊儿不去朝堂,可每日都会给皇上请安,皇上没有问及原因吗?” “朕不想问,他若心怀社稷,自然知道该做什么,光遵循每日请安的礼数,并不是治理国家的本事。”皇上不悦跃然脸上,刚拿起的棋子忽被他扔进棋盒中,“这是盘死棋,皇后光顾着说话,连棋局都忘了。” “绝处逢生,皇上忘了这里。”皇后轻抬纤纤细指,指向被黑棋围住却空出一格的地方,微笑道,“此局皇上赢了。”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是啊!朕一时迟钝了。” “数数皇上赢了臣妾好几局呢,看这时辰不早了,臣妾伺候皇上早些歇了吧!” 冯氏已然看出皇上没有属意将二皇子立储一事,只是还在生赵翊的气罢了,所以她探出口风,剩下要做的就全看赵翊了。 而让冯氏更清楚的是,韩子嫣的存在让皇上对赵翊颇有微词,眼下将她除之并不是上上策,必须想个更好的法子才是,冯氏躺在塌上,一边暗暗细想一边看向已入睡的皇上。 可偏偏上天眷顾,翌日清晨一大早,冯氏伺候皇上洗漱穿戴,恭送皇上后,便从贴身侍奉的苏嬷嬷口中得知了昨夜北宫门太子妃与王爷私会一事,作为六宫之首的她,怎么能袖手旁观,正好这是一个对付韩子嫣的绝佳机会。 “你确定这是真的吗?”冯氏向来谨慎,自然要询问清楚。 苏嬷嬷点头道:“千真万确!昨夜北宫门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全是太子殿下的人,没人敢说,幸好奴婢一直派人监视太子殿那边的情况,才得知此事。” “竟然是真的,那本宫自然要管一管这么没有礼法的女子。”冯氏一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边道,“你去太子殿传本宫的懿旨,唤太子妃过来,本宫要好好教导教导她。” “奴婢怕太子会跟着来,娘娘看该如何?”姜果然还是老得辣,苏嬷嬷考虑得更是周到。 冯氏微微蹙眉,顿了一顿,若把韩子嫣叫来,翊儿必然感到奇怪,一定会跟随而来,到时这事又是不了了之。 苏嬷嬷小声进言道:“娘娘,奴婢觉得不如暗下把太子妃抓来便是了,若正大光明传唤太子妃,太子知道了太子妃的行迹,自然会来找娘娘要人,娘娘不一直想让太子妃消失嘛!只有这么办,才能断了太子的念想。” “你说得不无道理。”冯氏思量道,“可让一个大活人消失,除了死,还能怎么办?” “娘娘可以私下把她送出皇宫,想那太子妃也巴不得要离开呢。” “但本宫若留她一命,日后她再回来,后患无穷啊!”冯氏焦虑道,“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你明白吗?” 苏嬷嬷摇首道,“娘娘三思,太子妃若死了,太子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真让太子知道是娘娘所为,可大事不妙啊!” 冯氏比谁都清楚,赵翊对韩子嫣的喜爱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所以她认可苏嬷嬷的话,“先把人抓起来再做打算,记住千万要小心!” ( 第34章 狠毒皇后终出手 清冷的漫漫长夜过后便是暖意十足的明柔清晨。 一整夜,韩子嫣挨着塌边,和衣侧身蜷缩在被子下,时刻提着百分之一百的警惕心,生怕背后的赵翊又像刚才那样猛然围过来将自己困住,但她的担心真的多余了,男人的自尊在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一次次的打击后,再想燃起**之火恐怕身体的感官需要受到极大的引诱才可,而在这帷帐中狭小的空间里,谁会来引诱他,他蠢蠢欲动的燎原之势的**早被泼了一盆凉水,熄灭了,所以他已熟睡的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慢慢传入韩子嫣的耳中。 她听闻,潋滟之中带着点点清光的眸子向外流转,极力压低清亮的嗓音,鼓起勇气细声细语道:“你睡着了吗?” 敛声屏气,等待一个似有似无的回应,良久,从后面传递的平稳呼吸声告诉她,赵翊睡下了,她陡然松了口气,轻轻闭上眼,渐入梦境。 塌的尺寸本就不大,辗转翻身便能感触到对方的温度,无意的一个转身,胳膊和腿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韩子嫣没有大吼大叫,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压迫感,要不是柔和明亮的阳光洒进来刺了她的眼睛,或许她还会抱着赵翊的大腿或胳膊亲昵地呓语。 待她半睡半醒之状感到胸口和月复部的压抑,这才惊醒地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变换了睡姿,而鼻间游走着一种怪异的气息,她赫然转过脸,正对上赵翊安宁沉睡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脸倏然变红变烫。 尽管他们曾紧密过,但这种晨起的无所顾忌的睡脸,韩子嫣是第一次看见。 她细细凝视着那张俊朗没有丝毫霸气威严的面孔,竟觉得赵翊似个小孩子一般,惹得她想去抚模怜爱,心底恍惚中产生的似水柔情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是那么讨厌他,厌恶他,恨他,为何现在会淡了那种仇恨的目光? 她不敢再看,忙撇头朝向帷帐的外面,忽然听得身边的人发出嗡嗡的声音,她忙闭上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很快,她感觉到压在身上的东西被移开,她感觉到左侧的面颊有些湿润,是赵翊落下的一个吻。 她依旧未动,不知在等待着什么,反正有个声音告诉她,在不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之前,她要继续装下去。 赵翊倒是没察觉出任何异常,也没有惊扰她,只轻轻扶正她的头,然后小心轻轻地绕过她下了榻。 韩子嫣心中奇怪,微微睁开眼,稍稍倾侧身子,一个挺拔如松静悄悄的身影正轻轻的拨开通往外室的珠帘。 原来赵翊也有这一面,她第一次见,自觉陌生许多。 宫女们已经在清扫大殿的各个角落,随时候命的太监见赵翊走出来,忙上前颔首道,“太子殿下先行洗漱,早膳已备好了!” 赵翊轻点头,“太子妃还在睡着,你们小心伺候着,别吵醒太子妃。” “是!” 赵翊虽然起得早,但并没有去朝堂的打算,因为懒得听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臣子像茅坑的苍蝇一般嗡嗡个不停。 他洗漱完毕,用过早膳,便径自朝后殿的水阁走去。 全无困意,睡多头痛,韩子嫣起身梳妆打扮,随随便便穿了一身淡粉色的锦缎衣袍走出来,四下的奴才对她行了礼,又端来早膳伺候左右。 “小蝶呢?”她有些不习惯身边恭维的奴才。 “奴婢一早醒来就没看见小蝶姑娘的踪影。” 韩子嫣暗暗嘀咕,“这个丫头,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真是不省心。” 正念叨着,便听到从大殿外面传来一串清朗的嬉笑声,小蝶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无暇的栀子花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也不管四周奴才包含的羡慕眼光,兴高采烈道:“小姐,快看,我从御花园采来的,你闻闻香不?” 韩子嫣向来纵容小蝶,再看那栀子花开得着实赏心悦目,自然没有责怪,还凑过去嗅了嗅,微笑道:“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可这御花园的花,你怎么能随便采摘呢?” 小蝶没心没肺的傻笑道:“是皇后娘娘允奴婢摘得,还说小姐喜欢的话,也可以去采摘呢。” “你一大早的怎么遇见皇后了?” “哎呀!”小蝶拍了下自己的头,撅起嘴道,“奴婢本来是去内务房给小姐领衣料的,正好经过御花园,见这栀子花开得灿烂,只顾得采摘,却把正事给忘了。”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领衣料的事也是今个一早皇后命人下传到各个宫中的,小蝶正好在大门口清扫,便自告奋勇去了,而采摘栀子花的过程更是有人刻意为之。 “娘娘,你看这花开得多好,今年宫中的栀子花也比往年早开了一阵子。”苏嬷嬷笑道,褶皱的脸上一双如鹰的凤目正盯着周围的动静。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路经此处的小蝶恰恰落入了他们布下的局里。 “小姐,一会儿用过膳,我们再去采摘一些回来,插在花瓶里放在房间多好看呀!”小蝶的心思那么谨慎,巴巴地以为皇后对她施了万千的恩泽。 韩子嫣自然没有多想,反正闲来无事,去御花园散散步,赏赏花,就能打发一个上午。 宫中的生活单调乏味,一眼望不穿的宫殿错落有致到处皆是,深宫之人不能自由外出,不像在将军府那般可以随时出入,偶尔上街闲逛,看看好玩好耍的东西,还可以去有名的畅京楼吃上一顿,那样悠闲自在的好日子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 这不,四月天,御花园百花齐放,分外妖娆,五彩缤纷,夺人眼球,让人看得应接不暇,鼻间时时萦绕着悠然的花香,想来呆着这里是无比惬意,无比舒坦。 韩子嫣仰望着满树的一簇簇淡粉色小花,花色幽香艳丽,她不禁开心道:“这是什么花啊?好别致!” “这是樱花树!平常老百姓是看不到的,只有在皇宫里才可以栽种!”韩子嫣被这突如其来的细尖嗓音吓了一跳,忙转身望去,见一身华服的齐妃立在几步之外,她忙欠身行礼。 “齐妃娘娘安福!” “起身吧!”齐妃边说边拿起手中的丝帕轻轻遮住鼻间,“本宫有些不适,太子妃请便。” 话落,齐妃忽打了个喷嚏,猛地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旁边的侍女急忙上前搭手,却被她臭骂的一顿,“还不去给本宫宣太医,一个个的都那么没用!” 韩子嫣默然不语,只颔首恭送齐妃出了御花园的拱形门。 “小姐,齐妃娘娘好是生了风寒病吧!”小蝶猜测道。 韩子嫣摇首,沉声道:“估模是花粉病,闻不到花香,也赏不得花。” 几双暗藏杀机的目光正紧紧盯着站在樱花树下的两个人,不待韩子嫣起步,苏嬷嬷做了一个手势,只见几个太监忽的冒出来,将韩子嫣和小蝶团团围住。 ( 第35章 妇人之心看谁毒 微风拂过,一簇簇的樱花仿佛穿着彩衣的蝴蝶翩翩起舞,瞬即各种花香在空气中弥漫,阳光穿过交叉的树枝的缝隙洒在地上,落成点点的光圈。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韩子嫣柔滑的面颊上不断地交错变换着,一双如水的眸子隐隐泛出寒气凛凛的光芒,一种莫名地不妙感在她的心底蹿出来。 一一扫过周围的人肃穆的神情,凌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绷紧却依旧皱纹斑斑的脸上,她轻启薄唇,镇定冷静道:“苏嬷嬷带这么多人不是来陪我赏花的吧!” “皇后娘娘请太子妃到凤栖宫走一趟!”苏嬷嬷省去了行礼的环节,完全没把韩子嫣放在眼里,一腔的不屑。 韩子嫣心想,这个架势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请安,这么多人,很明显是要绑架她。 “好,我去!”韩子嫣边说边把小蝶拉至身后,“我一个人去!” “不行,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妃身边还是跟着个丫鬟比较好,免得……”苏嬷嬷没把话说下去,而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告诉她,此去九死一生。 她迟疑片刻,若不去,这么多人必是要把她擒下强硬带走的,而皇后敢在御花园明目张胆的派人来带走她,必是计算好了。 “太子妃别磨蹭了,让皇后娘娘等久了,怕是你担不起!”苏嬷嬷朝四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只见他们慢慢挪动步子,不由分说地围上来。 “我走!”韩子嫣无奈,被薄薄的细汗润湿的手紧紧攥着小蝶的手,小蝶吓得更是不敢言语,只亦步亦趋地跟在韩子嫣的身后。 彼时,一个慌乱忙忙的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地跑到齐妃的跟前,紧张兮兮道:“娘娘,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齐妃皱起浓浓的两道烟眉,“把丝帕捡回了吗?” 刚刚的一阵风,柔滑的鹅黄色丝帕从齐妃的指尖飘落,随风旋舞几下落在了御花园的拱门处,随侍的宫女忙跑过去捡回,正巧目睹了韩子嫣被带走的一幕。 “你看清楚了吗?”齐妃听她一言,自觉不可思议。 “奴婢看得很清楚,的确是苏嬷嬷带着好几个太监把太子妃带走了。” 齐妃不太相信,用丝帕遮着鼻间折回御花园,环顾一周,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想御花园只有两道进出的门,从东门离开的话,的确转过一个廊道便是凤栖宫了,可是近的很那。 “竟然如你所说,那本宫就去皇后那儿看个究竟!” 齐妃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主,最喜欢是是非非,要是皇宫一年半载都不出个幺蛾子,她恐怕会憋坏的。 一缕缕冒着香气的水慢慢滑过那双纤细的根根玉指,朵朵红得魅惑的玫瑰花瓣轻轻在水中波荡,皇后轻轻抬起双手,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她滑女敕的肌肤上滚动。皇宫的女人除了要保养不被岁月蚕食的面容,手也是不能被忽略的。 忽闻一声清脆的珠帘响声,苏嬷嬷走了进来。 “回禀皇后娘娘,人已经关起来了!” “没有吼没有闹吗?”皇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棉柔帕子,一边擦试手一边问。 苏嬷嬷摇首,“乖乖就进去了,连问都没问是什么缘由!依奴婢看,她是害怕娘娘。” “太子那边什么情况,派人去盯着点,这次必须让翊儿给本宫妥协!”皇后锐目微睁,视线落在昨日和皇上所下的那盘棋上。 话刚落,便听守门的太监进来传到:“回主子,齐妃娘娘在外候着呢。” “齐妃?”皇后眉头一皱,“她怎么来了?” 苏嬷嬷也觉奇怪,凑到皇后的耳边细语,“适才奴婢在御花园看到齐妃与太子妃说话来着。” “那……”皇后心中一紧。 “不过,奴婢是看着齐妃离开才动手的,四下也瞧过了,没什么人,娘娘多心了” 皇后点点头,“你办事,本宫放心。“转而对太监道,“让齐妃进来吧!” 对与她儿子抢夺地位的女人,皇后自然不会摆出特别好的脸色,得过且过的面子功夫做一做得了,而齐妃心知肚明目前二皇子在朝中的情势,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跋扈。 这不,一走进凤栖宫,齐妃就扬着丝帕甩了甩似要赶走什么一般,脸上现出一副很厌恶的神情,挑着高亮的嗓门,“这屋子怎么尘土飞扬的,一点都不干净。” 做了这么多年的名义姐妹,皇后当然很了解齐妃张狂傲慢的性子,与她口舌之争,只会降了自己的清高,所以皇后微笑道:“听闻妹妹花粉病又患了,还是在自个宫中呆着好些,免得外面的粉尘加重了妹妹的病患就不好了。” “多谢皇后关心,只是妹妹刚从御花园那边过来,恰巧碰上了太子妃,本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不料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皇后觉出不对劲,有些担心齐妃知道什么,便试探性问道:“一转身才多大点功夫,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妹妹莫不是看错了吧?” 齐妃从来就争不过皇后,不管是口舌还是皇上的爱意,她总觉得自己棋差一招,如今她好奇打探这件事,反而显得自己莽撞不明事理,便假意笑道:“当然不是一转身的功夫,只是又折回路过御花园到皇后这里,本想叫着太子妃一块,她倒是走得匆忙,便没瞧见踪影。” “本宫还奇怪妹妹什么时候和太子妃交上私情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竟然这样,改日本宫让太子妃去妹妹那儿坐上一会儿。” “那自然是好,妹妹向来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人多了是非多,想当年窦妃不就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死吗?妹妹可千万不能忘了这茬事。”皇后故意提起当年往事,就是刻意告诉齐妃,老娘以前心狠手辣,如今也是不减当年。 齐妃嘴角抽动一下,自知当年窦妃之死与皇后月兑不下干系,但苦于没有实际的证据,才一直没敢向皇上再次提起,虽事过多年,可窦妃惨死之状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她不由得身子一颤,起身道:“妹妹有病在身,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齐妃走时脸色青绿,自叹道:“凭你,也想做皇太后,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 第36章 宫中险恶知多少 昏暗潮湿的房间内,一张铺,一张桌案,一个椅子,桌案上放着简单的茶具,在皇宫中这样的暗室每个主子的宫中都有一间,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了错的奴才,一般很少用,大多数都当成杂物房了。 韩子嫣自从被关进来,没有大吼大叫,只身环视了四周,却也没说话。 小蝶弹了弹椅子上的灰尘,捂着鼻子,闷声道:“小姐,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了。”韩子嫣望着小蝶,脸上没有一丝的不爽,声音也平淡得如水。 无缘无故地被皇后抓来,其中隐含的内情,她大致也猜到了十之**,故从容淡定,没有丝毫反抗,反正迟早是会被放出去的。 小蝶可没有韩子嫣的睿智,疑神疑鬼道:“小姐,皇后会不会知道你和王爷在北宫门私下见面的事,所以才把我们抓起来的?听说私通之罪,要游街示众,处以极刑的。” “别大惊小怪的,有太子在,我们不出三天就能回去。”韩子嫣落座,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屋子霉气有点重,她还没适应过来。 小蝶皱着眉,将信将疑道:“如果三天回不去,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等着,总之,皇后不敢对我们暗下杀手的。” 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不得不庆幸有赵翊的爱庇佑着她,若不然,皇后怎么会看她三分的脸色。 圭表上呈现的日影长度渐渐变长直到消失,天空暗下来,夜幕笼罩整个皇宫。 在韩子嫣去御花园采摘花朵时,赵翊没顾及她的行踪,而是到水阁看了赵贤,并将那伪造的书信当着赵贤的面焚毁,罪证化成一缕缕白烟成了铜盆里的灰烬。 “现下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赵翊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笑意,然后将一个帛书递上,“这里是葛丞相党羽的名单,我希望三哥可以将他们一个个铲除。” 赵贤接过细细阅过,当即怔住了,抬眼看向赵翊,“韩越?你连韩越也要杀?” “没错!我修书与他多日,他竟迟迟不回,还在边关帮着二皇兄树立威严,他手握兵马,我必须铲除他以绝后患。”赵翊越说,脸色越发阴沉。 “可,他是子嫣的兄长,韩家所剩唯一男儿血脉,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仁者,以爱为圣,治理江山者用之,而夺取江山必心狠手辣,不则手段,三哥博览群书,应该懂得此意。” 赵贤嗤笑,“若然,手足至亲,你也要痛下杀手吗?” 赵翊顿了顿,嘴角轻漾出一抹淡漠的笑意,目光转向窗外平静无痕的水波,低沉道:“我只把不与我争夺江山的手足当做至亲,若不然,便是与我为敌,竟是敌手,自然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贤锐目微眯,望着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的赵翊,他心里直觉冷飕飕的发凉,这不是他曾看到过的四弟,纵然因为女人闹的不欢而散,可赵贤还是念及了亲情血脉,如若有一天,让他手刃赵翊,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的,这也许就是他最软弱无能之处。 “三哥,我自然当你是至亲!”赵翊转过头,恳切道,“帮我这一次,只要二皇兄势力瓦解,我顺利登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想要的,你恐怕不肯给。”赵贤边说边卷起帛书,一递,“恕我无能无力!” 赵翊赫然皱起眉头,“你不就是想要子嫣吗?” “是,我想要她,你肯吗?” 赵翊静默良久,女人与江山,他根本不需要思量的选择,可在对上赵贤那势在必得的目光时,他还是犹豫了。韩子嫣,是他今生今世的挚爱,要割舍,他做不到,但没有江山在手,要靠什么留下她呢? “你肯,我会不遗余力的帮你,等你登基为帝,必须答应我,让我和子嫣远走高飞。”赵贤知道他动摇了,于是补充了一句。 “好!”赵翊切齿道,“我答应你。” 赵贤轻笑,将帛书放置怀中,“口说无凭,请太子殿下立下誓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哥不相信我?”赵翊强压制住心中的不悦,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 “誓约在身,万无一失,这也我办事也会干净利落些,免得拖泥带水。” 赵翊已然感觉胸闷气短,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好!我马上学写于你。” 送走赵贤后,赵翊朝桌案上狠狠捶了一拳,鼻尖的墨色不负振动,在他的丝锦华袍上洒了两滴浓黑的墨汁,他抖了抖袍子,更觉心烦不已,便一人在书房呆了许久。 直到晚膳时分,赵翊才从书房走出来,站在露台,仰望星空,月色撩人,只是寥寥星辰不尽如人意,他一声长叹,吟诗道:“月明星稀不相恋,落花流水不相惜,此情此景自思量,无人知晓愁何物!” 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走上露台,颔首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还没回来。” 愁意尽散,赵翊转过头,“去哪儿了?” “清早,太子妃和小蝶姑娘去了御花园,便一直没回来。” 赵翊微蹙眉头,“人一直没回来,你们怎么才来禀报?” 太监唯唯诺诺道:“午膳时,奴才来向太子殿下禀报,太子殿下心烦不听奴才禀报。” “大胆的奴才!”赵翊扬起嗓子喝道,“敢埋怨本太子,看来连你也敢欺负本太子了,本太子不好好教训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来人!” “太子殿下饶命,奴才无心的,请太子殿下宽恕……”太监跪在地上可劲地磕头求饶,赵翊本就忍了一肚子的火气,一脚把那太监踹翻在地上,下令杖责三十大板。 “请太子殿下息怒!”现下劝说赵翊的人不是一般的奴才,是陈忠走后,福公公特意将他一手带大的徒弟送给赵翊使唤的,名叫顺子。 赵翊见他,忿怒之色减缓几分,“你来的正好,太子妃到底去哪儿了?” 顺子听着那太监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扯了扯嘴角,生怕连累了自己,便故弄玄虚道:“太子妃交待不让奴才们跟着,奴才们不敢违就就随了太子妃的性子,可太子妃一直未归,奴才赶紧去御花园查看,问了好多奴才,其中有个宫女见太子妃和齐妃娘娘在园中说话着。” ( 第41章 这样能胎死腹中 太子殿的书房内,赵翊心神不宁,来回踱步,待看到疾步而入的顺子,忙问:“有消息吗?” 顺子摇头,“奴才买通仪鸾宫的一个太监,让他四处打听,但他说没有看见太子妃的踪影。” “确实打听清楚了?” “很清楚,之前他输给奴才好多银子,不会欺骗奴才。” 赵翊两道如剑的浓眉拧在一起,不禁暗忖:人不在仪鸾宫,会在哪儿呢?莫不是逃出宫去了?不可能,宫门守卫森严,宫中女子没有特设令牌是绝对不可能出宫的!若人还在宫中,谁敢私藏太子妃? “太子殿下,太子妃一个大活人绝对不可能消失的,不如去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下令搜查整个后宫。” 赵翊回过神,咬了咬唇,“母后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下令搜整个后宫,后宫这么大,不是说搜就搜的,你再多派些人去别的宫里打听。” “是,奴才告退!” 在韩子嫣消失这十几个时辰里,赵翊就没阖眼睡过一个安稳觉,焦急、担忧、慌乱、惊怕,一直在侵扰他。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放不下她,没有她在身边,自己仿佛丢了七魂六魄,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娇颜,她的一切都在自己脑中挥散不去,如同被镌刻一般。 他立于桌案前,研磨墨汁,提笔在浣花笺上落下一行隽逸的隶书:“相思苦兮,垂泪日暮,此情长兮,附于明月。” 情深义重又如何,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牢笼。 她搬来一个漆红圆凳放于窗前,扶着窗框缓缓站上去,神色坚毅,眸底暗藏不容反悔的决心,这一跳,也许葬于湖底,也许不幸生还,总之,这个孩子她不要,就算丢了性命都无妨。 她没有探究湖水的深浅,正要纵身一跃,门口旋即想起苏嬷嬷惊吼,“太子妃,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吼,她没有站稳,跌进湖中,“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水面划开巨大的圆形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周围的荷花荷叶尽是水迹斑斑,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苏嬷嬷大惊失色,惊恐万分地跑去前殿,也顾不上皇上的存在,“娘娘,太子妃—太子妃她—她投河自尽了!” “你胡说什么呢?”皇后呵斥她。 “你说太子妃投河自尽,在哪儿呢?”皇上显然要镇定许多,对此事他觉得十分荒谬。 “在水阁,跳了!”苏嬷嬷被吓得,一身瘫软坐在地上。 皇上和皇后纷纷赶去瞧个究竟,可见执掌太监在派习水性的太监跳下去营救,河面动荡,几声扑通,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把韩子嫣打捞了上来。 幸好建造水阁时,考虑到安全问题,没有挖得很深,水面不过七尺,只到男子的颈项。 韩子嫣呛了几口水,人依旧清醒,没有昏迷,倒是苏嬷嬷惊吓得不轻,险些晕过去。 虽是虚惊一场,保住了性命,但皇上觉得事有蹊跷,蹙眉道:“太子妃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在皇后的水阁投河自尽,皇后,你来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皇后以为她不满被关押,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可如今皇上质问,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了,正犹豫着,苏嬷嬷被一惊一吓,头脑忽然万分清醒,“回皇上的话,太子妃说不想要月复中胎儿。” “什么?”皇上哪里可信,在这皇宫,哪个女人不想为皇室开枝散叶,母凭子贵的道理,无人不知,现下却有不想为皇室绵延子嗣的女人,皇上怎么会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快说清楚。”皇后借题发挥,终是摆月兑了自己的嫌疑,如此一说,她倒是提起了好大的兴致。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苏嬷嬷跪地,振振有词,舌头宛如装了丝簧,“皇后吩咐奴婢给太子妃熬了安胎药,可太子妃不喝,还打翻了汤药,说不能生下孩子,随后奴婢又去熬药,这个空当,太子妃就投河了。” 皇上惊愕,随后大怒,“去把太子妃给朕带过来。” 韩子嫣换下湿衣,整理妥当后,方随侍婢进了凤栖宫的前殿,她没想此事会惊动皇上,故走进来见了坐于堂上的君主,忙行了一个正式的叩拜大礼,“臣妾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上神情含怒,并没有赐座。 皇后发难于她,“太子妃在本宫宫中寻死,是不是本宫哪儿待你不好,你才以此污秽本宫的名声?” 面对一国之君,韩子嫣极其谨言慎思,若不小心惹火了皇帝,那就不是处罚她一人,韩家也会受到皇上的摒弃。 她盈盈欠身,柔婉道:“臣妾不是寻死,母后误解了。” “你不是寻死,为何要跳河?”皇上询问。 她掀眸看向皇上,眸中流露出一丝委屈,“臣妾只是探身去摘荷花,不小心掉入水中,并无寻死之意。” “胡说,你是站在凳子上的。”苏嬷嬷指控她,“奴婢亲耳听到你说不要月复中胎儿,若你不是寻死,为何不喝下安胎药?” 敢杀未出世的皇嗣,这可是后宫的大罪,不管是谁下此毒手,轻则被打入冷宫,重者被赐死,历朝历代,却没有生母毒杀月复中胎儿的例子。 “臣妾不小心打翻药碗,却让嬷嬷生了误会,真是百口莫辩,父皇,请相信臣妾真的去采摘荷花。” 皇上见她真诚恳切,不似撒谎,且虎毒不食子,一个母亲怎么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竟然是误会,也没必要再说,幸亏有惊无险,以后太子妃可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要好好保重身子,皇后,这安胎的事你要多费点心。” 皇后颔首,“臣妾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皇后早些派人送太子妃回去吧!朕还有些折子批奏,晚膳就不在这里用了。” 众人恭送皇上离开后,皇后转身便吩咐奴才们守候在殿外,把韩子嫣叫到了内室。 “你怎么不告诉皇上,本宫把你关押在这里?”皇后很好奇,刚才听她无谈及一句。 “就算说了,皇上也不会信,还不如不说,徒增皇后的厌恶。” 皇后冷笑一声,拿起剪刀修剪起放置在窗旁的一株火棘盆栽,背对着她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不过,本宫想知道你跳河的真正原因,若苏嬷嬷之言属实,你不想要孩子,本宫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本宫一个忙。” ( 第42章 有惊无险回来了 韩子嫣青丝披覆肩背,头上的珊瑚步摇微微一颤,她双手紧捏裙褂一角,蓦然不语,专注地看着皇后正挥动剪刀,一刀一刀地将旁出的枝叶剪了,纤纤玉指,细若无骨,却能使出一股狠劲,毫无凝滞,枝叶簌簌落下,脚下一地的翠绿。 “怎么?还没想好吗?”皇后转过来,对上她那双迟疑恍然的眸子,莞尔一笑道,“你做不到的事,本宫可以帮你,你何苦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让我帮你做什么?”在答应这个交易之前,她起码先要知道皇后的意图。 “很简单,本宫让你出面劝韩越站在太子这边,只要你办成了,本宫会给你堕胎药,也会送你离开皇宫。” 她不露声色,上次与赵贤碰面已经得知他们要投靠二皇子,也会保韩家平安,想必这事已经成了。 “怎么样?这事对你没有难度!” 她轻咬下唇,点点头,“我二哥在边关,书信……” “你二哥已经回京了,用不着书信,本宫可没想到他竟不顾及你太子妃的身份,盲目地去扶持二皇子,若他们这一丘之貉逼宫,你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朝野内有葛丞相联合其他大臣力挺二皇子,外有齐晏的兵马,再又葛丞相亲信游说赵贤,鼓动韩越,形势孰高孰低,一眼辨识。 她早就想与韩越见上一面,现下是个好时机。 “自然是无路可退的,皇后娘娘放心,由我出面,一定能动摇我二哥的心意,毕竟我爹他老人家很在意太子。” “你这么说,本宫悬着的心可算落下了。” “但我有孕之事,不想太子知情。” 皇后讥笑,“皇上都知道的事,你还想瞒翊儿,简直就是笑话,再说翊儿知情也无妨,并不阻碍你离宫,本宫会安排好一切的。” “希望皇后娘娘不会食言,还有我的侍婢小蝶呢?” “自然是和你一起回去了,本宫可不需要一个没心没肺的丫鬟。” 待韩子嫣走后,苏嬷嬷疾步进来,“娘娘,葛丞相的千金派了一个侍婢来,说有重要东西交给娘娘。” 皇后心中一怔,自觉要出什么大事,“快把人带进来。” 日落黄昏,片片余辉,风卷珠帘,发出阵阵的银玲响声,蝴蝶栖隐花下,池畔虫儿轻吟,这般美景,赵翊无心欣赏,孤寞的身影立于窗前,罩着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太子殿下,太子妃回来了。”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后殿的池塘边,扯开嗓子,开心道,“太子妃回来了,回来了。” 闻声,赵翊欣喜若狂,飞奔至前殿,远见她发丝随着衣纱拂动,身姿摇曳,脸颊白净似一朵盛开的莲花。 他迫不及待上前,猛然抓住她葱白的手,急切中含着缱绻柔情,“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话落,便见苏嬷嬷带着几个手持锦盘的人进来,盘中尽是价值连城之物,珍珠翡翠,金银镯子,名贵绸缎。 “太子殿下安好,这是皇后娘娘赐给太子妃和小皇孙的。” “小皇孙?”赵翊黑邃的瞳孔凝动,赫然现出惊喜之色,“子嫣,你怀下了我的骨肉?” 她微微点头,“是,是皇后娘娘找太医断出喜脉。”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不到一年,你终于有了。” 赵翊兴奋不已,几近手舞足蹈,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竟将她抱起旋转数圈,直至晕头转向却还嬉笑不停。 他特意吩咐御厨房添菜,各种美味珍馐皆被他弄到太子殿,还找来太医为安胎打点用药之事。里里外外,他忙得不可开交,这边吩咐下人把偏殿的东西搬回正殿,那边有吩咐奴才到内务房准备一切孩童所用之物。 “小姐,你看太子殿下对你多上心,也幸亏小姐有了身孕,要不然皇后还不放我们回来呢。”小蝶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 “以后别再提这事了,太子殿下要是问起,你就说在皇后宫中的佛堂参佛,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小蝶依旧傻笑,“小姐想得真多,你看太子殿下忙得紧,哪有时间问啊!” 韩子嫣扭头瞧了一眼,“这才两个月,你太着急了。”她不想他小题大做,弄得全皇宫的奴才都为了太子殿活。 “日子过得很快,要早作打算,”赵翊端着丫鬟递过的瓷盅走过来,“看看!这可是采自南疆雪山上的血燕,极其珍贵稀有,本来是父皇给皇祖母,生生让我要了过来。” 她一瞧,忙拿起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也不知怎么的,太医开过药,也没见多大的成效,每日不定时地作呕,赵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要不让御厨房做你喜欢吃的送过来,你说什么,我让他们做什么。” “别麻烦了,我想歇一会。”小蝶扶她上了榻。 现下天气炎热,屋内虽凉爽些,盖上薄被也会被热醒,她只好和衣躺下闭上眼,着实是疲累不堪,在皇后宫中的暗室睡得不踏实,患了病,又跳了水,折腾了一天一宿,她哪里还有精神吃东西,合上眼一小会,便沉沉地睡去, 赵翊无奈,摆摆手让奴才们退下,静静坐在一旁守着,实在百无聊赖,他让顺子从书房拿来书卷,斜卧在边上的软塌上,聚精会神地阅览。 大致过了一个时辰,倦意来袭,放下书卷,从中赫然掉出一张浣花笺,隐隐还散着墨香的清雅,捡起一瞧,竟是自己亲手写下的小诗,他嘴角漾起一抹喜色,斜睨望了一眼睡熟的她。 黑缎如瀑般的长发随意地散在榻边,衬得面庞莹白剔透,似羽毛般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琼鼻微翘,胭脂红的唇瓣仿佛不胜凉风的娇羞,红纱薄裙,玲珑浮凸的身形宛如画中的芙蓉出水,透出淡淡的媚丽清柔。 他放下书卷,走过去坐于她身边,指月复轻轻摩挲过她娇艳的容颜,听着她细微的喘息声,心中一阵莫名的躁动,他情不自禁,手顺着她柔白的颈项滑至襟前,停留在系着的丝带上,只要轻轻拉拽,丝带便会松开。 空气里,他的呼吸声稍显急促,不敢动作,迟虑之余,忽见她睫毛似蝶翼地微微抖动,他像被蛇蝎蛰了一下,忙缩手回来,心已跳到了喉咙之上,身体不敢动弹半分。 待见她又稳稳睡去,没有醒来,他这才舒了口气,提起的心也落回原处,可他并没有放弃那想入非非的心思,仿佛是被摄去了魂魄,不由自主。 他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地移动至丝带上。 ( 第43章 冲动之举致胎动 窗外的蝉叫得欢实,惹人不得安宁,至于房中的赵翊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他轻轻缓缓地拉拽开丝带,衣襟不经意地从他手中滑落,他忍不住俯,在她的眉眼、她的琼鼻、她的脸颊、她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落下密密麻麻的吻,或许是他的吻太过轻盈,又或许是她睡得太沉,房中没有异样,只有他轻柔缓慢无声的吻。 他依旧小心翼翼,沿着她的颈间吻下来,很轻很柔,如落花,如飘雪,流连在此,不愿离开。 难得佳人近在眼前,难得有这么无所忌惮的相处时光,他心中欢喜极了,好似又回到了那年他们重逢的下午。 也如今日一样,炎炎夏季,蝉鸣聒噪,热得透不上气。 淡绿色的绣花襦裙随风浮动,腰间的藕色荷包散发出的清雅香气随风而起,乌黑发丝绾起的环状发髻上别着花蝶展翅的步摇,只见一前一后随着她的脚步一摆一晃。 霎时,裙角一滞,步摇下段兜在她的耳上,她停下看着挡在面前的宫门守卫,小嘴一嘟,“我是娴雅郡主。” “请出示令牌!” 她不屑的掏出令牌晃了一下,金光一闪,宫门守卫当即明白一二,忙开了宫门。 自然,有太子殿下的令牌出入皇宫方便多了。 日头毒辣,她白皙的脸颊被烤得红得通透,走了许久,满身是汗,平日里出门闲耍有丫鬟在旁打伞扇扇子,自然是凉快安逸,现下她觉得头晕晕,眼花花,口干舌燥。 她扶着朱墙喘了几口大气,也怪出门前没有坐马车,一路走来,玩玩耍耍,没想皇宫这么大,走了快半个时辰,还没到庆沅公主的丽鸢阁。 她坚持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双脚一软,一片刺眼白光入目,便昏厥在地。 这大日头的天气,各宫的主子奴才都在房中蔽日,自然没人发现她。 “太子,你快看,前面躺着个宫女!” 赵翊坐在撑伞的步撵上,不耐烦道:“把她抬到一边去,别挡着本太子的路。” 两个小太监跑上前,一头一脚抬起韩子嫣,还未移动,便闻太子一声喝令,“等一下,别动!” 他们当即僵住,以为踩到了什么东西。 赵翊定睛瞧了又瞧,“她?是她吗?嗯……真的是她!”他认出是韩子嫣,不顾及步撵被抬着的高度,一个飞身跳了下来,“快!快!落下步撵,把她抬回太子殿。” 太子殿的内室,一片忙乱,去请太医的,扇扇子的,打凉水的,拧帕子的……每个奴才都没闲着。 赵翊守在榻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仔仔细细地给她擦试脸颊,轻柔的举动如同在抚模一件珍贵的宝贝。 难得有这么亲近的接触机会,他清清嗓子,屏退了室内的奴才,与她单独相对。 情窦萌动,纯洁如水,只希望能静静看着她便是好的,若是能触一下她的肌肤,心中便会一阵悸动。 不像现在,注视着她,却那么渴望地想占有她,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身体最原始的冲动,他不顾那撕心裂肺地喊叫,肆意的入侵了那片领地。 他以为她也是开心的,却不想侧过余光才看到她潋滟的眸子里一片濡湿,心中好不痛快,每次房事后都是她的泪眼盈盈,他厌烦极了,起身坐起穿衣,不巧视线扫过她两腿之间的一小块红色血迹上,他一怔,惶恐道:“血,怎么流血了?” 韩子嫣被惊吓,忙伸手模去小月复,却感觉不出什么。 “不怕,我马上叫太医来看看。”他努力镇定下来,朝外喊了一声,“顺子,顺子!快宣太医来,快去!” 顺子在外应了一声,没敢进来,刚刚他有事禀告,正巧经过窗下,听闻里面传来间断不止的呼呼喘息声,便猜到一二,故没有打扰赵翊的兴致。 韩子嫣咬着唇,盯着他,瞳孔中的怨恨越发明显,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不敢狡辩,撇开她要吃人的目光,只好从书卷里拿出写下的情诗念于她听,向她示好。 她双眸掠过一丝嘲讽,夺过那张浣花笺撕了个粉碎,信手一挥,气愤道:“你不用哄我,我巴不得这孩子没了。” 一张苍白近乎死了一般的面容上泛着如冰的凉意,隔着飘飞的纸屑,他深黑眸子中闪着晶莹的亮光。 “你说真的?” 她的回答更是往死里戳他的心,“是,当我得知自己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我多恨自己吗?但我更恨你,恨你对我做的一切,因为你,我失去了赵贤,因为你,我遭皇后的厌恶,因为你,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是你毁了我,如今你还不顾我有孕在身,只顾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你—你—” 说到一半,她捂住肚子,皱起眉头,小月复一阵一阵的抽痛令她精致小巧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瞬时额头便是一层薄汗。 “子嫣,你怎么了?”赵翊被她痛苦不堪的样子吓坏了,赶忙从后面拥着她,安慰道,“没事的,等一会,太医马上就来了。” “好痛!好痛啊……”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心头竟无端冒出半分的不舍,“赵翊,孩子会不会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放心,一定没事的。”他紧紧攥握住她的手,后背已沁出一层凉汗,他比谁都紧张在意这个孩子,诚然,他好后悔刚才所做的事情,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不会那样,就算再忍不住,他也要控制住那份冲动。 其实,太医也有难逃的责任,按照宫中的规定,但凡有孕的妃子,必须忌****中之事,可太医一时忙晕了头,忘记叮嘱赵翊。 过了一会儿,负责太子殿的李太医匆匆来了,路上顺子不慎说漏了嘴,他知道事态有些严重,便一路不敢停歇的跑过来。 到了太子殿,连大气还没喘上一口,赶忙为韩子嫣把脉诊断,而赵翊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双手不停地揉搓,站在一旁不敢离开半步。 “怎么样?胎儿可好?” 李太医先是锁着眉头,渐渐便舒展开,“只是动了胎气,太子殿下无须过多担忧,臣再开几个方子安胎便可,但太子妃有些中暑之症,似有受了寒气,现下是热寒交织侵入体内,才致身子虚弱,月复部疼痛,胎气大动。” 太医的话让赵翊松了口气,也少了一些愧疚,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也怪她身子太虚了。 赵翊唤来小蝶伺候左右,随李太医出了内室。 李太医无可避忌,直言不讳,“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孕在身,房中之事能免则免,最好还是免了,这动胎气可大可小,臣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莫介怀。” 赵翊从小到大的病痛都有李太医诊治,关系上自然而然也熟了,讲话就没那么虚与委蛇,且直来直去也是李太医的性子,赵翊习惯了,也没那么在意。 “谢李太医提醒,本太子是疏忽了,以后会多加小心,你尽快开方子。” “是,臣告退。” 然后顺子拿着方子领了药材回来,让宫女赶紧熬药。 ( 第44章 暗杀失败亲为之 恨他气他怨他,终究在得知胎儿无碍时,她没有失落,却有一份安心。 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心中莫名地添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其实这便是母爱。 是夜,喝过安胎药,她的月复痛减轻许多,但依旧茶饭不思,晚膳一口都吃不下,小蝶只好热了香甜腻滑的牛乳子端来,左劝右劝,她才勉强喝了几口。 这牛乳子可是稀罕物,一般只给宫中有孕的妃子熬制,小蝶尽管舍不得,也只能让小宫女把剩下的端出去倒了,牛乳子过了夜就不能喝了。 “小姐早些歇了,有事就喊奴婢,奴婢就守在门外。” “小蝶,你说世间有不想要自己亲生骨肉的娘亲吗?” 忽然的一问,小蝶茫然顿了下,笑道:“小姐说得什么话,怎么会有娘亲不要自己的骨肉,想当年,娘亲抱着我被夫家人赶出来,后来日子那么苦累,娘亲都舍不得将我丢下不要,小姐是快当娘的人,千万别胡思乱想。” 韩子嫣听了她的几句话,下了好大决心的堕胎想法已在左右徘徊,加之今日发生的事,她的心摇摆不定。 “小姐安心养胎,别想太多,奴婢下去了。”小蝶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吹灭了两盏烛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柔光淡淡的房间,在榻边斜角边上放着的几案上一个八宝铜炉里正焚烧着能安神定气的凝宜香,炉中飘出一缕缕轻盈淡雅的香味在四周环绕,韩子嫣睡意渐浓,眸子缓缓合上,只在朦胧中听得一声“哗啦”。 “太子殿下。”小蝶颔首小声道。 “睡下了吗?” 小蝶不敢确定,“大概是睡着了,太子要不进去瞧瞧。” “不了,你好好守着,有什么事尽快通报。” “是!” 赵翊放下珠帘,不舍地朝那红色帷帐处凝望一眼,紧跟着发出一声难以名状地叹息,背过手转身踏出正殿内室。 夜深人静,月色淡然无光,星辰寂寥,早躲起来隐了行踪,烛火随着微微的夏风轻轻摇摆,沿着一条长街辗转,终在皇宫深处湮灭。 陈忠见顺子在太子殿外等候,想必是来迎他,他递了那盏宫灯给他,径自朝书房走去。 赵翊放下手中简牍,如墨的眸子中闪着一丝怒气,却也不容易被人察觉,但陈忠一踏进门,便感觉到四周透着一种似掉入冰窟一般的阴冷。 “小的拜见太子殿下。”陈忠行礼,不敢提及暗杀二皇子失手一事。 缓缓扬目,赵翊的面色露出平日里少见的凛肃,陈忠心中一窒,忙弯了身子禀道:“太子殿下,微臣派去刺杀二皇子的手下皆被韩越杀害,幸好没有留下活口,不然……” “不然你也别活了!”赵翊断了他的话,霍然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你派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竟然连个韩越都拿不下,难道泱泱赵国就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吗?” “太子息怒,臣是低估了韩越,没想到他善用有毒的暗器,所以才失了手。” “竟然你杀不了他,自然会有能耐之人夺他性命。”赵翊眸色暗沉,心中早已盘算让赵贤去除了韩越,只是他没有百分百相信赵贤,所以才找来陈忠吩咐道,“你这次多派几个人去盯着建成王,记住,要随时向我禀报他的踪迹。”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今日申时臣途径韩大将军府,不经意发现建成王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后来臣让家丁留下来监视,直到亥时,臣的家丁看到韩越送建成王出来,笑着恭送建成王离开的。” 赵翊的心宛如被勒紧一般,感到莫名的窒息,真的不出他所料,赵贤顾及子嫣不敢下手,若然,韩越的命,也只有他亲自动手了。 “陈忠,明日你把鹤顶红拿进宫来。” “太子殿下是要……”陈忠很清楚鹤顶红的威力,只需一小指头的量,就可以让人命丧黄泉。 “你只管拿药,余下的事就看他韩越了。” 陈忠噤声,怔怔地望着他眸子里透出的杀意,跟了他这么多年,不曾看到他要亲自动手杀人,以往不得已也是假手于人。 “太子请三思,杀人可不是闹着玩,臣怕—”陈忠吞了声,不敢注视他斜来的冷冽目光。 “你太小看我了,我五岁随父皇在围场狩猎,八岁便能将野猪一箭封喉,十四岁亲手杀了将我摔下马的太监,有些事你没亲眼见过,自然不知道我的厉害,若不然,我如何稳坐太子之位!” 陈忠自知多余忧虑,“自是小的目光短浅,不识太子得天独厚,竟口出妄言,请太子莫怪!” “你又不是贴身随侍我,自然不晓,但现下情势紧张,太傅那边也有心无力,本太子很多事都要靠你去办。” “太子殿下尽管吩咐,小的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有你这些话,我很欣慰。”赵翊抬手覆在他的肩上,腔中是独有的沉稳,“鹤顶红的解药,也一并带来。” 陈忠领了命,从书房走出,顺子照例送他至殿外门口。 对顺子,他熟悉,以前都是跟着福公公做事,年龄上相差不过三个指头,现下都伺候一个主子,彼此多些私下的联络,日后可互相照应。 再说他还真有点事找顺子帮忙,因为不能每日进宫,只按照赵翊每月安排的日子进宫两次,所以想见的人,他终是无法相见。 顺子看他走得迟疑,很识趣地问道:“陈公公是有事要吩咐给小的吗?” “你这声陈公公唤得可真动听啊!”陈忠极为讨厌别人这么叫他,自从去了太傅那儿,甚少和宫中的奴才打交道,熟知他身份的人也就太子殿的个把奴才。 顺子掩嘴笑了笑,“小的这不是不清楚您的官位,才失了口,您可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我若和你计较,你早去阴曹地府伺候去了。”陈忠眼色一暗,先把自己的位置抬高,“我自打去了太傅那儿,就被唤作陈大夫,以后你可记住了。” “小的记下了,不知陈大夫有什么要交待小的。” 顺子怕陈忠,不仅仅因他每月出入太子殿,还因他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在宫中要明哲保身,做奴才当然要攀附有权势的人,福公公便是不能得罪,只能巴结的主。 陈忠见他是个眉眼高低的奴才,遂没有避忌,从怀里拿出一个翡翠镯子递过去,顺子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这——这该不是给小的吧!” “当然不是给你,这个才是给你的。”陈忠又从袖口拿出一锭金子,拽过他的手塞进去,又道,“收了银子就好好替我办了这事。” 顺子眼冒金光,服侍太子这么久,也没被赏赐过金子,自然喜得乐呵呵,“陈大夫尽管说。” “这翡翠镯子你帮我交给太子妃的丫鬟小蝶,务必要告诉她是我陈忠送的。” 顺子浑然一惊,“小蝶?” “是,小蝶。” 顺子和小蝶没有太多交集,印象自然不深,只是陈忠看上小蝶一事,让顺子不禁暗笑,一个太监出身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 第49章 一出戏道心中事 赵翊关了书房的门,静静地坐下,脸上散发出透明的白,好似血液褪尽,目光渗出森然的幽暗,好似要将一切吞噬。 他在里面整整呆了一个下午,早已把去畅听园看戏的事给忘了。 那边,《江陵霸主让位》的戏一结束,皇上的脸色凝重得似阴云密布,与眼下的天气如出一辙,接下来的戏目他也无心再听,便让皇后陪同起驾回宫,并下令其余人照常继续看戏。 泰和殿的气氛很诡异,皇上屏退了所有的奴才,连随身服侍的富盈都被安排守在殿外。 皇后早做好准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然平静得仿若带了一个人皮面具。 皇上将手中的茶杯顿在桌案上,着实力道不轻,“嘭”的一声巨响蓦然惊扰了皇后的心绪,她的唇角微微一颤。 “皇后的这出戏真是让朕回味无穷啊!” 皇后起身跪拜,颔首冷静道:“皇上自知臣妾的意思,不妨认真考虑一下。” “你不认错,竟让朕……”皇上气得脸色涨红,明黄色锦袖一抬指着她,“你的心思果然细腻,平日朕是半分都没看出来。” “请皇上谅解臣妾的难处,如今要扭转形势,臣妾不得不请皇上退位,将皇位传给翊儿。” 话落,皇后伏地叩首,等待皇上的反应。 “好一个皇后,竟敢当着朕的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朕……朕……”皇上一气之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朝皇后砸去,皇后自然没有丝毫躲避,任由茶水淋在身上,碎片落在膝下。 她依旧不卑不亢,抬起那张被淋湿带着冷酷的脸,眸中闪烁灼灼之光,振振有词道:“皇上能登上帝位,臣妾不敢邀功,只希望皇上念及当初臣妾为皇上所做的一切,考虑一下翊儿的将来。” “你怕朕不传位于他,现下就来逼朕,你这样和串谋帝位的乱臣贼人有何区别!皇后啊皇后,朕没想到你竟然是第一个逼朕的人,朕还以为葛靖那个老匹夫才是第一个来逼朕的。”皇上继而一声悲叹,“当初没有葛靖伪造圣旨,也不会有他如今的地位,当初没有你的协助,如今你断然不敢和朕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们帮了朕,都要来向朕索取,你们真真才是最狠毒的人!” “皇上此言差矣,真真狠毒的人是皇上,如果皇上无心帝位,自然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如今葛靖要扶持二皇子,外有齐晏和韩越支持,臣妾不得不为翊儿筹谋,请皇上为了赵国江山,早作打算才好,免得让姓葛的捷足先登,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以为朕让位给翊儿,葛靖就能容翊儿顺利登基吗?皇后想得太简单了,朝中群臣关系纷繁复杂,朕虽在帝位,也有不得已的时候,你又明白几何?” 皇后轻轻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卷帛书,展开后呈于双手之上,“皇上请看,这是葛靖的千金葛如意给臣妾送来的密函,只要皇上看了密函,自然知道臣妾的难言之隐。” 皇上顿了一下,从龙椅上起来,眸光轻飘飘了落于帛书之上,其中“谋权纂位”四字最先入了他的眸子,他豁然一怔,夺过帛书细细一看。 “父亲大人不日将逼宫易储,后谋权纂位,自立为帝,请皇后娘娘保重!”落款如意上。 皇上念完,当即脸色阴郁不堪,将帛书紧紧攥于手中,沉寂良久,方道:“有这个密函,朕现在便可定姓葛的满门抄斩之罪!” “皇上万万不可!”皇后忙道,“赵国兵权在外,若皇上激怒葛靖,他一定将前朝往事公布天下,到时他打着铲除逆子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夺取帝位,皇上再无回旋之地啊!” 皇上愣怔,想起当年一幕与今日又有何异。姓葛的是只狼,而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狐狸,没有这只狼,自己恐怕连皇椅都不能触及。 皇后看他噤言,便知他心中有所顾忌,便缓缓站起,好言好语道:“臣妾知道皇上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但如果真如密函所言,葛靖逼宫易储,皇上难抵群臣众口一词,不得不改立显儿为太子,到时显儿与葛靖狼狈为奸,皇上再想更换储君恐怕难上加难,若有朝一日,显儿登基为帝,实为傀儡,皇上怎么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 一句一言,诚恳真挚,无不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为争夺帝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想那姓葛的结党营私,笼络朝中各路大臣,扫清敌对势力,这一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名不正言不顺,本来这帝位就是他篡权得来,如今面临他人的狼子野心,他怎会不知眼下严峻的形势。 皇上又一想,虽情势刻不容缓,但让位之举也不稳妥,遂道:“皇后难道没想过,朕让位会逼迫姓葛的造反吗?” “所谓先下手为强,皇上不日写下传位诏书公告天下,葛靖猝不及防,若要自己称帝密谋造反,恐怕齐晏和韩越也不会拥护他,毕竟这是赵家的天下,如此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翊儿登基,还有臣妾决定废了韩子嫣太子妃之位,让翊儿纳葛如意为太子妃,到时翊儿为帝,葛如意为后,这样葛靖贵为国丈自然会顾忌自家女儿的荣辱,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一震,“原来皇后心中早有打算,现在只差朕的让位诏书了?” “臣妾自知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怪罪臣妾也无妨,臣妾只祈求赵国江山延绵不朽,赵国百姓平和安定。” 这些为赵国的大话,皇上显然听腻了,在位这么多年,只要来进言的大臣满嘴都是为江山社稷,为赵国百姓,现在听皇后讲出此话,他更烦不胜烦,摆摆手,无力道“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皇后欠身作揖,“皇上若想通了,就派人来通传臣妾,臣妾先行告退。” 话已至此,彼此心知肚明,言多必失。皇后向来知进退,该离开则离开,绝不再二话。 跨出泰和殿的门槛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胸中提起一口气,“福公公把门掩上,让皇上清静清静,不管谁来求见,都不允进去。” 站在门口的富盈颔首:“是,奴才遵命。” 两扇漆红大门被缓缓关闭,富盈依旧守在门外,不闻不问,虽然他是伺候皇上的人,实则他是皇后和太子殿下的人。 如果当初没有富盈,太子也不会知道皇上把韩子嫣赐给了赵贤。 ( 第50章 心中所动为骨肉 有富盈在泰和殿守着,皇后自然安心回去了,凤鸾移驾凤栖宫,刚到宫门口,便瞧见苏嬷嬷立在那儿恭候。 时下快到傍晚时分,天气闷人,似要下雨也不见有风有雷,若有一丝细风拂面,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孙嬷嬷拭去额上的汗水,一张扑了胭脂的褶皱面容被汗水稀释得五花八门,东一块,西一块,看上去极为丑陋。 皇后瞧她一眼,“大热天的你在里面守着便是,本宫也不缺你一个人伺候。” 苏嬷嬷搭手过去,沉头道:“禀娘娘,太子妃在大殿候着呢。” “这么快就来了,”皇后自语笑道,“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 她双管齐下,这边让韩越归顺,那边让皇上让位,只要能瓦解葛靖的兵权,让位之举便不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进了外殿,她见韩子嫣一身秀大红牡丹的华服,腰间系一条墨黑色襟带,脸色顿然下沉,话说牡丹是皇后最钟爱的花,宫中无人不知,所以内务房有绣牡丹的锦缎都给凤栖宫备着,别的妃嫔宫中绝不会有,而韩子嫣身上的这段布匹还是皇后前几日赏赐给她,她倒是不忌讳,让奴才拿去裁衣房做了这套衣裳。 “皇后娘娘安福!”韩子嫣作揖请安。 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在配上这般华丽金贵的衣裳,更是美得让人无所适从。 皇后轻瞥一眼,不愿多看,径自走到上堂,拂袖一甩道:“来人,赐座!” 韩子嫣落座,面上无表情,五官僵硬得宛如上了一层蜡,端端正正地坐着,没有吭声。 皇后以为她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见她就那么坐着,心中不由得蹊跷,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可以说话了。 她依旧沉默不言,皇后挑唇浅笑,“你来见本宫,有什么话就说吧!” “母后就没什么话和臣妾说吗?” 这一反问,只见皇后敛了嘴角的那抹笑,眉黛颦起,心中大为不快,以为她就是一个女敕豆芽,一捏就断,现下看她那副咄咄的架势,这才意识自己低估了她。 “本宫想问的不就是你想说的吗?” 韩子嫣转头对上她的眸子,冷涩道:“臣妾想说的,母后恐怕不愿意听。” “愿不愿意听,你尽管说来听听,无需跟本宫拐弯抹角。”皇后已感觉出事情有变,而且太子殿发生的事,她派去监视的人还未回来禀报。 韩子嫣站起来,躬身道:“臣妾眼下只想保住月复中胎儿,离宫一事就此作罢。” “你反悔了?”皇后一惊。 “不是臣妾反悔,是母后要把与臣妾的交易告诉太子,太子的性子母后知道,臣妾是走不得了。” 皇后锐目一眯,“你是在怪本宫了?” 韩子嫣算是看明白皇后的为人了,当面一副菩萨嘴脸,背后竟给人放冷箭,竟然她要这样,也怪不得自己将计就计,她不屑道:“臣妾不敢,心中倒有一问,想知母后为何这么讨厌臣妾?” 如此说开了,就更无所忌惮了,皇后起身站起来,踱步走至她的面前,一双凤目灼灼发光,看似面色和善,但说出的话却似寒冬冰雪,“本宫不是讨厌你,是永远都不想看见你,知道为什么吗?”皇后一顿,冷笑一声,“红颜祸水,你就是,只要有你在,翊儿就不会乖乖听本宫的话,你的存在不会给翊儿带来任何好处,还会毁了他。” 韩子嫣心中一滞,在来凤栖宫路上,她想了许多,现在韩家已经对赵翊构成了威胁。若有朝一日,葛丞相逼宫易储,皇上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顾及葛丞相有韩家和齐晏的兵马后盾,至此,赵翊失了太子之位,自己也失了太子妃的头衔,到时人人趋炎附势,宫中生活更是难过,若有幸出宫,葛丞相那些人怎么会允许赵翊的骨肉活在世上,孩子定然逃不过一死,思前想后,她终于明白留在宫中帮助赵翊保住太子之位才是万全之策。 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在皇后恨意浓浓的目光下,她咬了咬下唇,说道:“母后这么说,臣妾无法可说,但现在臣妾只在乎月复中骨肉。” “你这性子变得真快,前一刻不想要翊儿的骨肉,如今又说要护他周全,你让本宫信你哪句话才好。” 要不是出血、胎动,她也不会知道自己那么紧张这个孩子,起初的想法不过是一时无法接受,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之前是臣妾糊涂,是非不分,而今心生悔悟,不想月复中胎儿有损。” 皇后睃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想留在宫中生孩子,本宫不反对,但劝说韩越归顺太子这边,你办到了吗?” “臣妾没有办到。”她清楚韩家的立场是这场易储风波的关键,可她却无能为力。 皇后勃然大怒,“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本宫怕你有命生孩子,孩子没命活。” 韩子嫣怔了怔,刚刚与皇后对峙的气势俨然因为此事而没了勇气,她姓韩,而姓韩的家人却不帮着她的丈夫,这以后的关系怕是很难修和了。 “竟然这事你办不到,终有一件事你是可以办到的。”皇后敛去怒色,无故地握起她的手,语气稍稍缓和,又道,“你曾说过将太子妃之位让给葛如意,这事如今还作数吗?” 韩子嫣木然,仿若被点了穴。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沉闷的天气稍稍起了一点凉风,天边偶有隆隆的雷声响起,看似要有一场大雨。 顺子抬头看天气有变,敲了敲书房的门,禀报道:“太子殿下,奴才看这天要下雨了,太子妃去了凤栖宫还未回来,奴才想……” 话未完,门倏得开了,赵翊急忙询问:“什么时辰去的?” “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了。”顺子低首道。 赵翊火急火燎地迈出书房,疾步而走,也不顾顺子在后面追叫,“太子殿下要下雨了,奴才给你准备步撵。” “不用了,来不及了。”赵翊说着,便如离弦的箭跑出太子殿。 大风忽然四起,树枝不胜风力,到处摇摆,像发了疯,蝉鸣蛙叫皆销声匿迹,滚滚雷声接踵而至,响彻天际,紧接而至的是一道道如银蛇的闪电,势要把整个昏黑的天空劈开, 各宫刚刚掌灯,皆被吹息,奴才们忙着关闭门窗,守在外面的奴才都躲进了廊道之下,整个皇宫仿佛要被摧毁一般,随着风声、雷声发出嘤嘤的哀嚎。 赵翊举步维艰,顶着大风每走一步都要顿上一顿,这怪异的天气难得一见,他刚刚行至长街,瓢泼大雨不约而至,雨点豆大,顷刻间打湿整个皇宫。 待他到了凤栖宫门口,脸上淌着雨水,一身锦袍**得好似泡过水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完美地映衬出他颀长秀逸的身形。 他不管不顾地径自跑进大殿,见韩子嫣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竟傻傻地笑了。 皇后见他被雨水淋个通透,脸上却挂着笑,自然知道这样不顾及身子的举动是所谓何事,她的目光轻扫过韩子嫣惊诧的眼神,心中念叨:“看到了吧!你说本宫还能留你吗?” ( 第51章 母子情深共商议 风雨交加,没有一点减缓,甚至变本加厉,豆大的雨点变得更为密集。 泰和殿里面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守在外面的富盈让余下的奴才都回了居所躲雨,一个人留下守着。 殿内飘着清雅的墨香,桌案上放着三个黄色锦帛,只见笔尖在青铜的砚台上一转,皇上提笔,在锦帛上刷刷地写下几行遒劲有力的隶书。 富盈看已到用晚膳的时间,而皇上没有一点动静,心中颇为担心,又想皇后临走时的吩咐更觉怪异,便悄悄地把大殿的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正要往里瞧,一阵大风吹来,他不负惯力,整个人摔了进去。 显然,他出了洋相,惊扰了皇上。 “你?这是……”皇上停了笔,望向他。 富盈忙叩首,“奴才知罪,请皇上息怒。” “起来吧!去,再点几盏灯,这屋子忽然就暗得看不清楚了。” 富盈起身去燃烛火,“皇上,外面大风、大雨,御膳房准备的膳食刚到。” 他这么一说,皇上肚子也不自觉地叫了两声,午膳他就食得不多,现下也该饿了。 “让他们端进来吧!一会儿你去凤藻宫传话,朕今晚过去。” 富盈听得恍惚,险些将烛台碰翻,抬眼看向皇上,不敢相信,“皇上是说去凤藻宫?” “没错!凤藻宫!” 富盈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说起凤藻宫的这位主子,皇宫上下知道的人甚少,算算日子,皇上已有五六年没有踏进过那个宫门,更没提过要去看住在那儿有些疯癫的丽妃,好似宫中就没这么个人,可今日皇上提及,他只觉奇怪,却也不敢问及原因。 不过,皇后娘娘吩咐过,若有一日,皇上要去,他必须要劝阻。 “丽妃娘娘患了失心疯,净说些疯言疯语,定会惹怒龙颜,皇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皇上轻叹一声,“朕现在就想听些疯言疯语,你去通传便是。” “是,奴才遵旨。”富盈不敢多劝,这事,还是通报给皇后知晓才好,所以在皇上用膳的空当,他嘱托了手下的徒弟前往凤栖宫走了一趟。 外面风雨不止,凤栖宫内倒是一片祥和。 皇后命人给赵翊沐浴更衣,并让苏嬷嬷煮了一碗红枣姜汤,给他驱寒暖体。 “母后对儿臣真好。”赵翊一边喝姜汤一边笑道。 “你还有心思笑,大雨天跑过来,也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要是再大病一场该如何是好?” 赵翊咽下最后一口汤,吸了口气道,“怎么会,儿臣的身体很强壮,倒是母后看着有几许憔悴。”他细细凝视一眼,发现她面色略显暗沉,带有几分焦愁,眼角似乎比往日多了几道细纹,大抵是许久没这么认真端看自己的母亲,他心中忽然莫名悸动,柔声道,“母后为儿臣操心了。” 皇后拿过他手里的汤碗递给宫女,轻瞥他一眼,温怒道:“你竟然知道,就不该让母后操心。” “母后别生儿臣的气,儿臣连晚膳还没用,快没力气和母后说话了。”赵翊捂着肚子撒娇道。 皇后轻笑,“好了,母后马上命人准备晚膳。” 韩子嫣被留在外殿等候,见二人说笑着从内室出来,自感觉出一种多余,只静静站起来,一声不吭。 “太子妃也留下陪本宫和太子一起用膳吧!”皇后和悦的嗓音与之前判若两人,这装腔作势的面子功夫自然是无可挑剔。 韩子嫣颔首,“是,母后!” 皇宫的膳食极其丰富多样,御厨房的厨子来自各方各地,拿手菜式别具特色,在宫中想吃哪个地方的特色菜,就让哪个厨子做。 桌上摆放不下二十道菜式,雄黄焖鸭掌,什锦乌石参,麒麟鲈鱼煲,东江盐焗鸡,虾仁薏米粥等等,还有食后甜点甜汤,大部分是油腻的荤菜,清淡的比较少。 韩子嫣一落座,便感觉胸口憋闷,胃里翻江倒海,她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怎么了?”赵翊轻抚她的后背,急切地关问,“好点了吗?” 她呕得脸色涨红,吐又吐不出来,看那难受的样子,赵翊更是一脸愁容,无奈道:“母后,把荤菜都撤走吧!” 皇后没辙,只好命人端走那些荤菜,憋着口气道:“本宫有孕时,也没有如此做呕不止,翊儿,你让太医好好瞧一瞧,看看胎儿是否有什么问题?” “太医说这是正常反应,开了好几副安胎药吃着呢。”赵翊说着,端起一碗用五谷杂豆熬制的粥,舀了一勺递到韩子嫣的嘴边,“来,喝一口这个暖暖胃。” 她摇摇头,“喝不下,你别管我了。” 赵翊不理,轻轻吹了吹,万千柔情地哄她,“应该不烫了,来!听话,喝了就会好些。” 这般无限殷勤,皇后自然看不下眼,清咳一声道:“以前宫里有位妃子也和她一般,妊娠反应很严重,后来本宫让她去砀山行宫安胎,这才有所好转,本宫想太子妃若去的话,想必就好了。” 赵翊一听,放下手里的银碗,好奇道:“母后说得可是岳州的砀山行宫?” “是啊!那里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冬暖夏凉,还有天然的温泉,正巧你皇祖母在岳州飞鹅山的广济寺参佛,偶尔会留宿在行宫,若她去了,你皇祖母定是高兴得很。” 赵翊略一思忖,“可砀山行宫太远了,距离京城要三四天的行程,儿臣担心子嫣身子受不住。”他多少还是担心韩子嫣离开自己的视线,那胎儿便不复存在了,故才说了这个托辞。 皇后巴不得把她送出皇宫,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 “虽说路途遥远,但是行宫比皇宫安全,如今你的太子之位受人威胁,更要好好安顿子嫣才是,只要子嫣和月复中胎儿不在京师,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全力以赴与显儿一争高下。” 皇后一言如醍醐灌顶,赵翊顿然如梦初醒,心想今日若没有她在身边,韩越必死无葬身之地,有她在一日,自己便多一分顾虑,竟然砀山行宫有皇太后在,想必她也不会危害月复中胎儿,自己再多派些人去看顾,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母后说得正是,儿臣也赞同将子嫣送去砀山行宫。”赵翊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心中有万分的不舍。 韩子嫣本来不愿意,后听了皇后的那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反驳,微微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安排。 ( 第52章 一头白丝为哪般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地似人在呜咽,雷声和闪电也消失在云际中,没有再出来吓人,昏黑的天空变得和蔼了许多。 凤栖宫的外殿,皇后和赵翊正在商定送韩子嫣去行宫的日程,忽的听到殿外一阵匆忙脚步,守门的太监传话道:“娘娘,泰和殿那边来人了。” 皇后又惊又喜,以为是皇上派来请她过去商议让位之事,当听到泰和殿的小太监说皇上要去凤藻宫时,她花容失色,好似被刚才的大风席卷过一般。 赵翊见她脸色大变,奇怪道:“母后,凤藻宫是禁宫,父皇去禁宫做什么?” 皇后极力控制内心翻涌的慌恐,俨然已做不到气定神闲,一开口声音都在发颤,“母后,母后也不知,你和子嫣先回太子殿,母后过去瞧瞧。” 韩子嫣也感觉出皇后失了往日居高临下的仪态,和赵翊走出凤栖宫时,小声问他,“凤藻宫为何成了禁宫?” 赵翊搂过她的腰,摇首道:“我也不知道,记得小时候跑到凤藻宫旁边的鱼欢池玩耍,被母后好生骂了一顿,此后便再也没去过。” “你怎么不问问他人?说不定有人知道呢。” 赵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俊俏的脸上挂着一抹柔美的笑意,“今日的事我还没好好和你算账,你倒是关心起旁人的事了。” 韩子嫣被他一说,好奇心顿失,自觉与他的接触过于亲昵,忙从他的怀里抽离,讪讪道:“我们的帐可多了,算得清吗?” 听她娇柔的声音,似一缕轻纱拂过,看她柔弱的样子,似一朵不胜风吹的花蕾,赵翊眼中一热,上前一步将他拢在怀中,一只手轻抚着她散着香气的发丝,喃喃细语,“子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前的都一笔勾销好吗?” 也许是微弱的宫灯散发着暖意十足的光芒融化了韩子嫣铁打的心,她略略点头,轻吟:“好,一笔勾销。” “真的?”赵翊万分激动,捧起她精致的脸庞,眸光流露出熠熠光辉,似星辰一般璀璨。 “真的。”韩子嫣轻启唇瓣,迎着那双眸子,淡淡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伤我韩家一人。” 只见光芒霍然消失,眸中独剩一片黑暗,赵翊缓缓松了手,脸色凝重道,“若你二哥非要取我性命,你的意思是让我白白受死,不能还手是吗?” 韩子嫣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月复中骨肉的父亲,她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赵翊见她不语,深吸口气,握住她的双手,轻叹一声道:“子嫣,公平对决,输赢只看自身的本事,我只能答应你不暗地使诈,别的恐怕应不了你。” “如果是你胜出,留他条性命好吗?”她的央求似飘落的雪花,轻柔得在空气中一点点融化。 赵翊的心沉轮到底,最看不得她孱弱绵绵之状,轻轻揽过她,宛如环抱着一件易碎的宝贝,“好,我答应你。” 韩子嫣的唇边淡淡漾起一抹轻盈满足的笑,在离宫之前,她必须和他要一个能保全韩家的承诺。若日后争权夺位的结果是他失败了,韩家有靠山葛丞相自然不会有事,只是他不为太子,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你说的我已应了你,可你要应我一件事。”赵翊模上她的月复部,“这孩子是我的骨肉,你绝对不能伤他一分一毫。” “他是我身上的肉,我怎么会割了自己的肉,你大可放心。” 赵翊见她神色笃定,不像撒谎,心中不安顿减,勾唇一笑,蓦然将她打横抱起,扬声笑道:“走,我们回家。” 小雨忽停,大抵是随着他朗朗的笑声飘到了别的地方,身后的奴才提着宫灯小心翼翼地照着前方漆黑的路。 几点光亮跟着主人的脚步穿廊越亭,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座高大漆红的宫门前停驻。 宫灯的暗影反衬在那张苍白的脸,仿佛罩了一层黑纱,一双眸光暗藏蠢蠢欲动的戾气,透过黑暗的夜似狼一般幽绿的眼。 她伫立片刻,在心田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如从冰窖而来,“你去敲门!” “哐哐哐”几声下来,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出一个小缝,里面的丫鬟露出半张脸,清甜可人的问声如敲碎了面前的一块冰,“你们是谁啊?” “还不去通报你家主子,皇后娘娘来看她了。” 苏嬷嬷的苍厚嗓音,着实把开门的丫鬟吓着了,她二话不说把门开开,恭敬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丽妃怎么样了?” 丫鬟回禀:“丽妃依旧疯癫,没有什么起色,刚刚泰和殿来人说皇上亥时会过来。” 皇后面色沉稳,抬足跨入大门,径自朝里走去。 苏嬷嬷和丫鬟跟在后面,步履轻盈,不敢出一口大气,她们比谁都清楚,皇后是浑身燃着火来凤藻宫的,那气势绝对比得上火焰山,想灭这把火没有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恐怕不行。 在后宫,凤藻宫的广阔除了凤栖宫和仪鸾宫敢一教高下,其他宫殿根本不值一提,放眼望去,三重宫阙相叠,雕梁绣柱,南北偏殿有空中长廊相接,飞阁流丹,后殿设有三座楼台亭阁,成对角而立,中间为水阁置于池塘,池塘外环为小小私制花园,花园虽比御花园小,但假山怪石,花繁草茂,风景不殊,一点都不逊色。 能入住如此桂殿兰宫,不是皇上的爱妃便是家族在朝廷显赫的妃子,可丽妃身份低微,并无入住资格,但皇上十分溺爱她,又因她诞下一儿一女,才将凤藻宫赐予她。 殿内的摆设依然如旧,两侧设有宝座,熏炉、香亭置于案上,架上的花鬼谷下山图罐和五色钧瓷飞马与十几年前的一样,只是覆了一层灰,南阳玉的砚台和乌木的笔架却很光亮如新,看来是经常使用,才打理得一尘不染。 皇后眼波流转,霍然怔在原地。 几步之遥,她白衣白丝,茕身而立,烛光辉辉反照在那张倾世容颜上,宛然白净无瑕的梨花落入,惊羡了一世。 她微微抬头,明眸中漾着一丝涟漪,似一池秋水,幽丽清美,朱唇轻启,若悠扬婉转的琴声,拨弄了来人的心,“你来了。” 皇后定了定神,摆摆手让在场的奴婢退下,待房门关闭,才慢慢走近她,仔仔细细将她映入瞳孔中,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你的头发?” 丝巾一扬,她掩面轻笑道:“你觉得好看吗?” 那及腰如瀑的白丝泛着冷幽幽的白光,似刀光剑影一般刺痛了皇后的双眼,她颤声问:“为何全白了?” “白了好看,白了也比你好看,你比不过我。”她依旧半遮面,黠笑道。 皇后无奈叹一声,缓缓拉开那绣着白色茉莉的橙黄色锦帕,面色凛凛道:“浣儿,你在我面前还要装疯吗?” 她的笑当即僵在脸上,一双绝魅的眸子呆呆地望着皇后,从眸底流淌出一种骇人的幽光,似比清辉的月光更为泠然。 ( 第57章 二人关系必须断 韩子嫣知道陈忠来了,直接去了赵翊的书房,见二人不在,问了顺子才知在后殿的凉亭处,这不,她就无所顾忌得来了。 距离稍远,自然没有听到他们的讲话,若是听到了,她早如飓风一般席卷过去,估计凉亭都会被她震塌了。 见她笑脸盈盈地拾阶而上,赵翊悬着的心落回原处,陈忠脸色却极其凝重,他看出她的笑意下暗藏杀机,是冲着自己的。 赵翊笑着迎上去,关切道:“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跑到外面来会晒坏的。” “一听闻陈大人来了,我呆不住啊!”韩子嫣恶狠狠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射向已颔首退到一旁的陈忠。 这话带刺,赵翊听得出来,大概因为什么,他心知肚明,便道:“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呢。” 韩子嫣侧目,敛了笑意道:“殿下,还是听我先说可好?” 赵翊护着她坐下,“好,你先说。”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玉镯置于石桌上,清亮的磕碰声引来陈忠的好奇,他抬眼一看,忙又低了头。 “陈大人,你看这镯子的价值与你送小蝶的那个相当吗?” 韩子嫣想竟然小蝶不肯把镯子月兑下还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个相似之物还给陈忠,并断了他对小蝶的主意。 陈忠不敢抬头,只道:“太子妃有所误会了,臣是看小蝶姑娘性子纯良,想与她做个知己好友,才送了东西与她。” “知己好友,你说得倒是轻巧啊!”韩子嫣站起来,绕开一旁的赵翊,慢慢走过去,斥责道,“你少给我装蒜,小蝶是单纯善良,才被你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你的那点私心可瞒不过我,我是她的主子,绝不允许你对她有非分之想。” 赵翊****话来,“他们二人若两情相悦,你又何苦棒打鸳鸯呢?” 不说还好,一说便将韩子嫣的火气点燃了,她自然也不留任何情面,指着陈忠口不择言,“你只是个下贱的太监,竟敢妄想我身边的人,简直不知所谓,看来是平日里太子对你过于纵容,你才不顾身份,打起小蝶的主意,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 “子嫣……”赵翊挡在陈忠的身前,劝慰她道,“就是一个玉镯,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知道什么,一个玉镯就要了小蝶的心,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韩子嫣被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脸色陡然涨红一片。 说来也怪,以前她的性子虽火爆,可自打进宫,在赵翊强势的压迫下,她不断妥协,性子也稍稍柔和许多,可怀孕以来,她星火燎原的性格猛然暴涨,不仅敢与皇后较量,还对小蝶与陈忠的事火冒三丈,俨然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赵翊也有深深的感触,前些日子,李太医说过孕妇比较容易情绪化,一件不如意的小事都会扩大其不悦,更别说这件事了,他只有好言相劝:“别生气了,小蝶情窦初开,不见面的话过段时间就好了,你要顾得自己的身子才是。” “不见面就好,那你与我好久几个月不见,不还是非我不可吗?”韩子嫣扬起下颚反问道,一副斗鸡的模样。 赵翊深吸口气,忽然就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陈忠见此事惹起二人的不快,从赵翊的身后走出,颔首,一本正经道:“臣不敢高攀小蝶姑娘,更不想令太子和太子妃不和,请允许臣向小蝶姑娘解释清楚。” 韩子嫣想,让陈忠去和小蝶说清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可断小蝶的念想,二可看清陈忠的心思。 “好,我安排你和小蝶见面。” 陈忠也没想到和小蝶接触了几次,说过几次话,便勾住了她的心,这样的结果对以后是极好的,可偏偏被太子妃出来搅合,没办法,他只能装装样子,先骗过再做打算。 自然,小蝶见到陈忠,喜出望外,再一眼瞧向陈忠身后的韩子嫣和赵翊,笑容立敛,连动作都变得迟缓不敢往前。 “臣能私下和小蝶说话吗?”陈忠请求道。 “怎么你还想和她说什么我不能听的悄悄话吗?” 韩子嫣拒绝陈忠和小蝶单独相处,毕竟孤男跨女,独处一室,不一定会发生什么,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全得多。 赵翊扶在她的肩上,插言道:“怎么说小蝶是个姑娘家,陈忠说的话必然不中听,这种让对方脸面尽失的话,你和我还是不要听得好,免得日后小蝶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韩子嫣一顿,想来也是,陈忠要拒绝小蝶的爱慕,这么丢脸的事,小蝶身为女儿家自然不愿旁的人听到,即便自己没被谁拒绝过,却也深知那种滋味。 “好吧!你们进去单独说。”韩子嫣轻步至陈忠侧旁,小声嘱咐道,“说话别太狠了,别弄哭小蝶。” 话落,她转身与赵翊走出去,到了大殿门口时,她忽然停下,又道:“小蝶,别忘了上午我与你说得那些话。” 赵翊扭头望了一眼陈忠,眼神中的信息自然一丝不露地传递给了陈忠。 室内剩下他们二人,不管说什么,谁也不会听到,可他们竟不知顺子早已藏于窗沿下的一个角落洗耳恭听。 “小蝶,你不该带上我给你的镯子。” “我知道,可小姐迟早会发现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你以后怎么打算啊?” 陈忠握过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是喜欢你的,为打消太子妃对我们的疑虑,你要装着与我断绝关系才好,这镯子你暂且还我,有朝一日,它一定会回到你的手里。” “这……”小蝶缩手回去,不舍道,“我知道小姐不同意我们,但你要是放弃了怎么办,当初我可是亲眼看着建成王放弃了小姐,不敢和太子殿下争抢。” “我只是个奴才,又不是王爷,能有个喜欢我的人就很知足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出身。” 小蝶抿了抿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来小姐反对自己,不也是因为陈忠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嘛!自己怎么还担心起他会变心呢。 “谅你也不敢,一切听你的便是。”小蝶退下镯子放入他手中,眉目含情道,“不日,我与小姐要去砀山行宫了,你若有时间要来看我,好吗?” “当然了,我一定去看你,但你此行要帮太子看住太子妃,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子妃和建成王见面,若他们重归于好,对谁都不好。” 小蝶点点头,“小姐身怀六甲,和建成王已经不可能了,你担心有点多余。” “我这不是为了你我嘛!如果太子妃和建成王闹出个什么名堂,日后你不在宫中,我与你相见更难了。” 小蝶一想也对,如果小姐又跟了建成王,自己也要随小姐而去,到时再见陈忠更是难上加难。 “好,我答应你好好看着我家小姐,这样你可以让太子殿下放心了。” “小蝶你真好。”陈忠攥了攥她的手,凝视着她那张如落霞绯红的面颊,亲柔一声。 陪赵翊留在书房的韩子嫣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一个愚笨的丫鬟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直到有一天她才明白视为血浓于水的姐妹情谊却换不来真正的忠心不二。 ( 第58章 佳人一走添相思 过了两日,前往行宫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由皇宫的神武门出发,前头三辆华盖马车,后面跟随装载吃穿用的马车,此次出行皇上特意从禁卫军调了三十个武艺绝顶的侍卫护驾,毕竟领头是皇后,不容有失。 听闻皇后专程送丽妃和太子妃去行宫,齐妃甚是高兴,陪着皇上立于城门处遥望着声势浩大的离京队伍,嘴角荡出难以自持的愉悦。 想来皇后不在,趁这个时机提议皇上易储是再好不过了,她侧过脸正要说什么,见皇上双目呆望,一种忧思显于脸上,完全没在意自己,她不觉心中一滞,妄揣圣意,道:“皇上一定舍不得丽妃离宫吧!这么多年了,虽然没治好疯癫的毛病,可那绝世容颜怕是一直萦绕在皇上的心中挥之不去,连皇后都不得不把她送走,才能独霸皇上的心。” 皇上面色赫然凝滞,瞟她一眼道:“显儿的腿疾没有好全,是不是你没尽心照料啊?” 一提起自己的儿子,齐妃更为欢颜,“好得差不多,今日还让韩越教他孙子兵法呢,好学得不得了,连葛丞相都称赞显儿有治国之才。” “的确,显儿是越来越长进了。” 一听皇上夸赞,齐妃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胭脂都浮动起来,“是啊是啊!这多亏了葛丞相的教诲,不然显儿怎么如此用功,皇上一定要好好嘉奖葛丞相才是。” “那是自然,葛丞相不仅是朝中有功之臣,也是你的亲舅舅,朕怎么能亏待了他。”皇上沉气道“这儿风大,陪朕回去吧!”, 皇上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爽,心里却已下定了让位的决心,尤其是今日看到太傅上奏的折子,才知守驻在南方边关的齐晏以整肃军队为由,私下将守住各大紧要关口的副将召集起来,这一举动无疑给皇上让位的心思打了一剂强心针。 齐妃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瞥了一眼站在城门下的那个身影,嘴角划过一丝得意,上前搀扶住皇上的胳膊,得意道:“皇上不如和臣妾一起去看看显儿吧!” 皇上点头应允了她。 城门下,烈日高照,烘烤大地。 顺子拿起帕子擦拭过赵翊沁满汗水的额头,道:“殿下回去吧!” “等一会儿。”赵翊的视线依旧关注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队伍,刚刚与韩子嫣话别时,心中有万千的不舍和担忧,尽没有说出来,只道了两个字,“保重!” 他呆呆而立,思绪万千,忽然转头问道:“顺子,你说如果我不做太子,父皇封我做个亲王,这样我带着太子妃住在远离京城的封地,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顺子惊色,动情道:“太子可不要吓唬奴才,奴才可不能没有太子啊!” 赵翊浅笑道:“若子嫣能这么说该多好!” “太子殿下……”顺子顿了道,“这皇位可比女人重要,殿下切勿胡思乱想啊!” “不是我乱想,是眼下的情势如此,我若被逼下储君之位,还不如让出来,这样父皇也不用焦头烂额了。” “殿下……”顺子慌了神,不知是被晒得还是吓得,额头上陡然一层汗水,声音发颤,“皇后娘娘交待过,一切要等她回来再做定夺!” 临走时,皇后特意嘱咐赵翊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她五日后回京再商议,不到半个时辰前的话,他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倒是顺子铭记于心,这不,一听他说要让位,顺子赶忙搬出皇后娘娘进行劝阻。 “行了,我知道了,回去吧!”他转身,顺子紧紧跟随,生怕他像个小孩子走丢了一般。 回了太子殿,赵翊在书房左右徘徊,来回踱步,桌案上的《治国策》时不时地溜入他的视线中。 不知为何,自打韩子嫣走了,他十分焦虑,坐立不安。是夜,他听闻皇上去善毓轩看了赵显,连晚膳都食之无味,屏退奴才,一个人在月色中静静地伫立许久,到了二更天才回寝宫安睡,躺于榻上,竟无法安眠,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他坐起,黑眸中透着如宇宙荒芜的凉意,终究是身边没有暖心的人,感觉整个屋子空空如也。 他掀帘下来行至窗前,遥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心中默念,“子嫣,你有在想我吗?”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一抹清影**杉树之下,如绸缎光洁的白丝覆在身后,口中道出的思愁,给宁静的仲夏夜平添了一抹悲凉。 月光皎洁,清辉洒满庭院,庭院位居东南偏角,面积不大,却清幽雅致,四周栽种了郁郁葱葱的杉树,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与正堂有些距离,正堂是三进三出南北通透的上房,布局紧凑,差不多有太子殿一半的占地,说来这暂居之所是行至舟山县当地县令命城中最有钱的财主为之准备的。 不过亥时,舟山县的百姓就已关门闭户,吹灭火烛,上炕睡觉,皇后与普通百姓没有差别,舟车劳顿,不胜疲倦,早已睡下。 守夜的奴才打着哈欠犯困,见丽妃出来,本想禀告皇后,却不敢深夜打扰,只好暗中跟随丽妃到了庭院。 初来之地,韩子嫣睡不习惯,毫无困意,没有喊醒小蝶,自己披了件外衫出来闲逛,月光如银,照亮了脚下的路,她穿过壁影,踩过石子路走来,蓦然见杉树下之人的背影,遂顿住脚步,不敢上前打扰,从皇宫出来时,已经耳闻凤藻宫的主子要随行迁至行宫休养治病,眼前的人恐怕就是那患有失心疯的丽妃,只是那满头的白发,好似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思君如明烛,煎心且含泪……”一句句相思之情缓缓从她口中流淌,萦绕在韩子嫣的耳中。 韩子嫣没想到,原来患病的丽妃是这般至情至性的人,不知的人或许把她当个疯子看待,而自己却觉得她浑身透着一股难掩的郁郁寡欢,让人心生怜悯。 透亮的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一直延伸到丽妃的脚下,地上落下的一块阴影立刻引起丽妃的注意。 敛去吟诗的雅致,丽妃不动声色,静静地立于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韩子嫣自知打扰了她,欲抬脚走到她的面前赔礼道歉,却忽被夜猫子的一声凄叫吓得止住脚步。 ( 第59章 偶遇冷宫美艳妃 待韩子嫣定神之际,丽妃拂着袖口掩面道:“谁在后面?” 没见丽妃回头,只听得一声带有冷涩的询问,她向前行了两步,欠身道:“妾身参见丽妃娘娘,请娘娘恕妾身打扰之罪!” 听她称自己为妾身,不是奴才,丽妃当即猜出她的身份,“你就是身怀六甲的太子妃?” 她没料到丽妃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忙回话:“是,妾身韩子嫣,是韩至之女,嫁入宫中时日尚短,所以不知丽妃娘娘。” 丽妃依旧背对着她,自嘲道:“我居住冷宫中,你知道我才叫奇怪呢。” 韩子嫣一听,不知该说什么,见她衣衫单薄,便关问:“虽是夏夜,但偶有凉风,娘娘要多穿件衣裳才好。” 丽妃微微转过头,余光扫了她一眼,只一眼,清丽绝尘的容颜霎时吸引住她的眸光,在皇宫中,自己绝艳的美貌无人能敌,却不曾见过一个女子如她这般超凡月兑俗,纯美圣洁。 见那绝色的侧颜,韩子嫣心头微微一震,不曾想过一直深居冷宫的丽妃竟是这般的风华绝代,尽管是一头白丝,却无法掩盖她天生媚骨,妖娆之姿,外罩一身白色无暇的纱裙,更将她的美烘托到极致。 一个魅,一个纯,风韵不同。 丽妃终于转身,完整地将自己的倾城容颜展现在韩子嫣的面前。 她一惊,恍若目睹了从天而降的仙女,不禁称赞道:“娘娘真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丽妃轻笑,顾盼流传,“越是美的东西,越是遭人嫉妒。” “嫉妒源于羡慕,娘娘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让自己徒增烦忧。” “你呢?有人嫉妒你吗?” 韩子嫣摇首,“没有,妾身与娘娘差之千里,怎会引来他人侧目。” “你真会说话,怪不得皇后不喜欢你。” 韩子嫣一怔,眉目染上一层疑云,良久方道:“娘娘如何见得?”她觉得丽妃说得不是疯话,与她一问一答,好不流畅,如果是疯子,思维不会如此条理分明。 丽妃莞尔一笑,如一朵盛开的血色玫瑰,慢慢走近她,轻言轻语,“若皇后喜欢你,怎么会把你送去行宫呢?” 她被那妖冶的笑吓得后退了两步,心头猛然一阵寒冽,喉咙似被堵上了棉花,张口只发出几个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音节,旋即,丽妃一阵狂笑,精巧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而可怕,彷佛被暗夜里的鬼魂附体,散发着瘆人的戾气。 她后背已冒出一层凉汗,愣怔不敢退步,觉得好生奇怪,刚刚丽妃还好好的与自己闲话,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咧开嘴大笑,难不成患有失心疯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反复无常。 她正出神,忽见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婢伸展双臂挡在她的身前,对着丽妃大叫道:“你这个疯子,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丽妃的笑声嘎然而止,好像被谁点了穴位,水色潋滟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视眼前的人,良久,冷笑一声,不屑道:“皇后那个贱人就是矫情!” 韩子嫣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丽妃飘然而去,如一缕青烟,瞬间销声匿迹,仿佛不曾来过这里。 她精神恍然,问:“丽妃真的有病吗?” “是啊!失心疯,太子妃被吓着了吧?” 她轻轻摇头,“没有,你是?” “奴婢采兰见过太子妃!”采兰作揖又道,“奴婢今日守夜,忽听有人大笑,跑来一瞧,竟是丽妃在作怪,但愿太子妃没被吓着。” “你对丽妃很了解吗?”韩子嫣看她不像是新进宫不懂事的宫女,又说丽妃作怪,怕是知道些什么。 采兰煞有介事,小声道:“前几年丽妃常在凤藻宫弹琵琶,声音哀怨,似鬼哭狼嚎,幸好皇后娘娘去看了她一眼,从此凤藻宫就安静了。” “噢!那你知道丽妃为什么被打入冷宫吗?” 采兰有意接近韩子嫣,自然对她的问话一五一十地应着,就算不知,胡编乱造也要说,为了能尽快与她亲近上,这是个必然要走的环节,在宫中呆久了,如何侍奉主子,如何获得主子的青睐,这点能耐对她来说,简直手到擒来,要不然皇后怎会一眼就相中她。 “听闻是得罪了皇上,不然谁敢把她禁足在凤藻宫,太子妃想必不知道凤藻宫可是与凤栖宫齐名的宫殿,先帝在位时,死去的第一位皇后就住在凤藻宫呢。” 韩子嫣略有一思,又问:“这事与皇后没有关系吗?” “自然是有吧!听宫里的嬷嬷说丽妃不是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起先是皇后的侍女,仗着几分姿色魅惑皇上,才被皇上封了妃子。” 韩子嫣踟蹰,原来丽妃与皇后的过节就因为这个,侍女勾搭皇上入住凤藻宫,这真是宫中少有发生的事,更难以想象的事,一个如此绝色的侍女,皇后怎么敢留在身边,其中一定不那么简单。 “太子妃,你想什么呢?” 韩子嫣回过神,讪讪笑道:“我在想难得碰上你,不然宫里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呢,你知道这么多,一定是皇后身边的侍女?” “是的,不过奴婢是守门的,不是皇后的近身侍女,所以今晚的事,奴婢不会乱说的,请太子妃放心。” 韩子嫣冲她浅浅一笑,“你这样知分寸的奴才很讨主子喜欢,有朝一日皇后定会把你留在身边伺候。” 采兰颔首,“奴婢谢太子妃夸赞,夜深了,就让奴婢送太子妃回去吧。”说着,她轻挽过韩子嫣的手臂,小心翼翼陪她走过那段铺着鹅卵石的小径,然后将她送回寝室。 “夜里凉,太子妃的被子可要盖好了,一会儿奴婢把窗户关严,免得漏进风来,还有这帷帐掖在席子下面,蚊虫就钻不进来了,等太子妃睡下,奴婢会在门口点燃艾叶驱蚊,太子妃可好生安睡。” 这般细心贴心的奴才,在宫中倒是不多见。韩子嫣躺在榻上,柔声道,“你有心了。” 采兰颔首退下,缓缓掩上房间的门,走下台阶,抬头望向星空,暗想,等我动手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没心的。 ( 第60章 太子之位拱手让 翌日,碧空无云,天气异常燥热,似一个大火炉烘烤着大地,无风无雨,老天发了怪脾气,完全不怜悯百姓在烈日下已快无法生存。 大殿之上,群臣汗水涔涔,内衬早湿腻地贴在皮肤之上,感到十分不自在,只盼着早早下朝,回去冲个凉水澡,可坐于高堂的皇上不紧不慢道:“西北大旱,半个月未下过一滴雨,这事葛丞相觉得该怎么办?” “半个月不足为奇,我国年年都有旱涝之灾,实属正常,只要让当地官府继续放粮赈灾便可,等过了这个气节,雨水自然而至,皇上无需烦忧!” 葛丞相也快热闷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解决大旱的事,快快下朝,让他的仆人摇扇解热才是当务之急。 皇上才不管群臣会不会捂出一身的痱子,反正自己有人摇扇,自得凉快便是,遂没有退朝之意,继续道:“若大旱无法缓解,今年种植的粮食颗粒无收,下半年百姓该如何生存?你们是赵国的栋梁,难道连一个有用的法子都想不出来吗?” 话落,殿内一片安静,多半大臣的目光都聚集在葛丞相身上,那种祈求他快点出马解大家燃眉之急的眼神都进了赵翊的眸中。 他不容分说地站出来,进谏道:“父皇,儿臣听闻于西北往东一百里外有一个高山,高山常年积雪不化,如今烈日炎炎,高山的雪化了一半却被山峦阻塞形成一个湖,儿臣想若派人将山凿出一条通道,让水流下来,自然可以灌溉田地,暂解大旱。” “太子真是异想天开啊!”葛丞相忍着热气,将他全盘否定,“臣想问太子怎知雪化了?那湖水有多少?凿山要费多少功夫?这些太子都不曾考虑吗?” 赵翊一早就看过那卷详细叙述赵国地理环境的《地质杂记》,哪儿的山可开采矿山,哪儿的水可饮用,哪儿的地可种田,这些他都了如指掌。 “葛丞相别急,自然有人来告之。”他看向靠近大殿门口的一个大臣,道:“钦天监刘大人,你来说说泰岷山气候的情况。” 刘大人专管未来的天气,节气和星宿交会,对地理方面自然熟知,不然怎么预测天气。 “泰岷山地处两季候风交汇之地,故北风和西风同时刮起,会导致上空风云漩涡,云层重压遇冷才致降雪。如今是夏季,主刮东南风,这几日气温偏高,泰岷山的雪大致已化了一大半,若凿山引流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凿山一事需要派人去实地勘察。” 眼下是立功的好机会,赵翊为保太子之位,忙跪地请愿,“父皇,请将此事交托给儿臣,儿臣一定尽心竭力解除西北大旱。” 皇上没有搭理他,却道:“昨日朕去看显儿,见他腿疾已好得差不多了,此事朕想交给他办,葛丞相你意下如何啊?” 葛丞相快热得虚月兑了,如今有了法子,就算不和他的心意,也没大关系,正巧皇上还心系显儿,忽略太子的言行,他心里乐开了花,笑道:“二皇子自然能担当大任,为赵国百姓造福,臣无异议。”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吧!” 群臣如释重负,没有逗留片刻,匆匆走出大殿,急切地想赶回去乘凉。 颗颗细小的汗珠随着他刀削的脸颊滴落在地上,膝盖已感到生疼,大殿之上,只有他一个人,望着斜上方的龙椅,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畅通,好似血液凝结不动,令他一阵揪心的窒息。 在外等候多时的顺子不见他的踪影,忙合了伞,走进大殿,见他跪在地上,怔了一怔,“太子殿下,这是……”顺子以为皇上下的命令,故没再往下说。 “顺子,扶我起来。” 顺子小跑上前,将赵翊搀扶起来,心疼道:“跪着的滋味不好受,太子殿下以后可别跪了。” 赵翊无奈道:“一个是让别人给你下跪,一个是你给别人下跪,前者为君,后者为臣,如今看来,我是后者的下场啊!” “太子殿下可别乱说。”顺子赶忙给他摇扇解热,生怕他是热糊涂了才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这次朝堂上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本想立下大功让父皇刮目相看,却不想父皇已属意二皇兄,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易储恐怕快了。 他越想越觉得无望,不知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大脑,他撇下顺子,自顾跑出大殿,没有半刻停歇,狂跑到泰和殿的门口。 福公公正关门出来,见他先是一惊,再看他脸色涨红,喘着大气,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急忙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我要见父皇,你进去通传一声。” 富盈每日跟着皇上上朝,今日大殿上的事,他知道赵翊心口窝憋着一股子气,本就是他想出的法子,到头来却让二皇子扬名立功,这种事富盈见多了,皇上的心思没人猜得懂,他怕赵翊冲动,不得不劝阻:“太子殿下的神色不好,可别惹了皇上不高兴,要不改日再来。” “你不通传,我自己进去便是。”赵翊欲冲上去,被富盈挡住了,“使不得,使不得,老奴这就去通传!”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听他来求见,当即应允。 赵翊气沉丹田,提襟跨进门槛,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满脸担忧的富盈,向堂上的人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安康万福!” “富盈,你先退下。”皇上连头都没抬,耳边闻得关门音,方将手中的笔搁置,缓缓抬起眼帘,面色肃然道:“这段时间,葛丞相,武太尉,赵御史,莫中丞等朝中大臣纷纷奏请废除你太子之位,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呢?” 赵翊没有丝毫的惊恐,这些他早就知道了,遂保持着一贯的镇定,道:“儿臣在太子之位已有十几载,一直承蒙父皇的庇佑得以安乐,如今情势所逼,父皇做出任何决定,儿臣都会欣然接受,唯恐将来宫廷上演弑兄夺帝的把戏,儿臣愿意退让太子之位给二皇兄,此举不是不孝,是不想父皇左右为难,儿臣不为太子,一样可以为赵国尽心尽力,请父皇谅解并成全。” 皇上一怔,面露惊愕之色,心中荡起千层波,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在皇后逼他让位时,他以为赵翊与皇后一同谋划,故才对赵翊的态度有所转变,可今日听他之言,完全不敢相信,良久方道:“你真能舍弃这大好江山?” “儿臣虽不甘心,但不能见赵姓兄弟手足相残,更不愿看父皇被群臣所逼,希望父皇饶恕儿臣的自私。” “你说得没错,朕也觉得你当太子的日子长了一些,是时候换换了。”话落,皇上从书案下的暗格中拿出三个已盖上玉玺的圣旨摆在赵翊的眼前。 赵翊见此,心头一紧,眸底涌着一丝酸涩,原来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父皇早已做了易储的打算,想来自己事先提出让贤,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种往脸上打耳光的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让别人来会更疼! ( 第65章 秘密一层又一层 很快,废位一事被行宫的奴才口口相传,没有半个时辰就传到了东宫丽妃的耳中,丽妃很惊讶,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法踏出房门一步,门口看守的侍卫真真是尽忠职守,一刻都不松懈。 丽妃不想韩子嫣和自己一样被皇后算计沦落至此,只好发了疯似的将屋内的东西打翻,并扯着高亮的嗓门大吼,“我要住西宫,我要住西宫,住西宫……”重复,不间断的重复,伺候丽妃的丫鬟任由她闹,守在殿外不管不问,以为她闹腾一会儿就消停了,可不想她越发闹得凶,这不,正巧赶上韩子嫣从东西宫相隔的廊道经过,便听到丽妃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 “是丽妃吗?”韩子嫣顿足问。 “是,东宫那边传过来的声音。”采兰回应。 “走,去瞧瞧!”韩子嫣甚感奇怪,自打住进行宫,丽妃一直没有闹,偶尔弹弹琵琶罢了,尽管那琵琶音楚楚戚戚,也不像现下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 采兰听命于皇后,阻拦道:“太子妃身怀六甲,不宜去东宫,免得丽妃惊吓到月复中胎儿。” 行宫上下的奴才都改口唤她郡主,只有采兰没有改口,韩子嫣遂提醒她,“以后唤我郡主便是,免得让他人听了,以为我多么想霸占着那个位份呢。” “是,奴婢知道了。” “那就随本郡主去看看丽妃。”韩子嫣说着,径自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采兰紧随其后,“郡主……”她试图再次阻拦,却被韩子嫣飘来的目光勒住了脖子,没有再开腔。 穿过一个圆形拱门,走过东宫大殿前的甬道,便到了紧掩的朱红漆大门前。 门前站着两个带刀御林军侍卫,皇后临走时,特意吩咐过他们要好好看守东宫,不得他人进出,除了东宫的奴仆。 这不,韩子嫣刚迈上两个台阶,侍卫便手握刀柄交叉在她的前方,“请郡主留步。” 她一顿,本想退却,只听得从里面传出的嚎叫声越来越高亢嘹亮,势要把嗓门吼破一般,她眉头蹙起道:“你们也听到丽妃嚷着要住西宫,本郡主怎能坐视不理,任由她这般闹下去。” “小的们只负责看管宫门,里面的主子如何,小的们无权过问,请郡主不要为难小的。”两个侍卫对丽妃的吼叫置若罔闻,无丝毫的妥协。 只是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没有片刻停止,紧紧抓着韩子嫣的心,她无奈,只好以月复中胎儿为由,要挟道:“今日本郡主非要进去,若你们硬要阻拦,那就是一尸两命。” 她的狠劲让两个侍卫胆颤,他们可以不顾忌她的身份,却不敢不顾忌肚子中的小皇子,被逼无奈,不得不让她进了东宫。 韩子嫣走进去时,深吸口气道:“你们大可放心,若皇后追责,本郡主一力承担。” 说来也奇怪,待她进了大殿内,丽妃的疯病就好了,不闹也不吵,整个东宫忽然就恢复了安静,仿若被谁施了咒语。 韩子嫣见房间一地的狼藉,又见丽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怔了一怔后吩咐杵在大殿门口的两个宫女拾掇屋子,自顾走过去扶起丽妃。 “娘娘快起来,这样会着凉的。” 丽妃就着她的胳膊,颤悠地站起来,忽然蹦跳起来,嚷道:“屋里有老鼠,有老鼠。” 这一尖叫吓得屋里的宫女忙不迭地跳起朝外跑去,韩子嫣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地面。 见屋内只剩下她,丽妃猛然抓过她的手,轻声问道:“你为何被削去头衔?” 韩子嫣看她忽变得一本正经,吃了一惊道:“丽妃你……你……” “我什么,你觉得我正常了,不疯癫了?” 韩子嫣震惊地用力点点头,心头霍然一掠,“难不成你一直在装病?” 丽妃警惕性地扫了一下四周,那两个随侍的宫女已跑去叫太监来抓老鼠,早没了踪影,她见四下没有外人,便道:“这么多年,除了皇上和皇后,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帮我,如今让我遇到你,是上天待我不薄,你一定要帮我。” “帮你离开这里吗?”韩子嫣问。 丽妃摇头,“我不求离开,只求能与我的孩子见上一面。” 韩子嫣颦起眉黛,细细一想,这宫中有名有份的皇子和公主,并无一个是丽妃所出,莫不是她的孩子被皇后关起来了? 她正要询问,丽妃忽道:“如果你肯帮我,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宫中遭遇过陷害、算计、勾心斗角的把戏后,丽妃现在不容易去相信谁,尽管有求于韩子嫣,她都不敢百分百信任,也许互相交换个条件,遵循一个互利互惠的原则,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 韩子嫣暗笑,原来丽妃和皇后一样,很喜欢以这种方式达到目的。 “你想我帮你可以,但要先告诉我,你的孩子是谁?”这是韩子嫣最想知道的。 丽妃的眸子转了转,小心谨慎道:“赵贤、长平、还有……”她倏然顿住,话锋一转,“一个为王,一个远嫁和亲。” 一字一句惊得韩子嫣说不出话,她听闻赵贤和长平的母妃已经过世,虽没亲眼见过,但赵贤时常挂在嘴边,说他的母妃不受皇上礼遇,日子长久,人比黄花,后一场大病殁了。 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丽妃竟说赵贤和长平是自己的孩子,她哪里敢信,怕是丽妃失心疯严重了才胡说八道,便试探性地问:“若娘娘是赵贤的母妃,为何皇上让赵贤认别的妃子为母呢?” “此事说来话长,都怪我得罪了皇后,贤儿那时才三岁,平儿还在襁褓中,皇上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带走了,十几年都未曾让我见过他们一面,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在禁宫中孤独死去,不想还有今日,”丽妃紧紧抓住她的手,“太子妃,你即将为母,应该能明白孩子对一个母亲有多么重要,我求你帮帮我,我只想与贤儿见一面,平儿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话及一半,她嗓音哽塞,两行热泪潸然而下,一头白丝为衬,更显出她悲戚无助。 韩子嫣的心被这一番情真意切深深地撞击,眼中不由一热,嗓音中混着苦涩,“好,我帮你,我一定会让赵贤来与你见上一面。” “真的?你可不能哄骗我。”丽妃望着她,眸子中闪着希望的泪花。 韩子嫣点头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不食言!”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为了你好,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丽妃凑近她的耳边,蚊吟道,“皇上即将让位给翊儿,你被废位,要早做打算才好。” 韩子嫣心中一窒,让位?皇上要让位给赵翊,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那么急迫地要求自己让出太子妃的位置,怪不得赵翊都不派人来询问有关书信的真假,原来他不日便要登上那个崇高的帝位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意,浅浅的,带着忧虑。 与丽妃互道珍重后,韩子嫣回到西宫,立刻拿出笔墨写了一封家书让小蝶拿到驿站投递。 ( 第66章 旧人相聚忆时光 翌日,独登高楼,凭栏远眺,云雾残阳,凉风阵阵。 韩子嫣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月复,面无表情地看着偌大的行宫渐渐被浓雾笼罩,她所站的是凤舞香楼的顶层,也是行宫中最高的楼,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虽然她面上平静,但心中十分担心韩越看到那封书信后,不按她的意思办事,赵翊登基在即,恐怕二皇子的势力会迅速瓦解,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得不劝自家兄长弃暗投明,归顺太子,保韩家一族平安。 思及至此,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采兰提裙踩着木梯跑上来,喘了口气,欠身行礼道:“禀郡主,门外有个人把这个给奴婢,让奴婢给郡主,还说会在东行三百米外的一个亭子等郡主。” 光滑润泽的玉扳指映在韩子嫣的视线里,吃惊,激动,委屈,一股脑地朝她袭来,她拿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玉扳指,眼里一热,一片濡湿,涩涩道:“是他!他来了!” 站在一旁的小蝶顿然觉醒,急慌慌道:“小姐你不能去,说不定是太子设下的陷阱,上次吃过一次亏,这次不能再吃亏了!” 采兰似懂非懂地问道:“莫非这玉扳指是建成王的?” 对皇宫流传的建成王和太子妃苟且的事,后宫的奴才都有所耳闻,只因皇后下令,才没有泛滥,但采兰并不信以为真,毕竟皇宫造谣之人比比皆是,如今当场看到,也不由得不信了。 “你怎么知道?”小蝶插言。 采兰讪讪道:“宫里人多嘴杂,喜欢讲是非,我不小心听了几句。” 韩子嫣没在意采兰的话,一门心思都在赵贤那儿,手里不断地揉搓着玉扳指,此次见面她不得不去,一是她对赵贤还有旧情,二是丽妃的托付她不能食言。 “你们不用跟随我,我自己去便是。”韩子嫣对小蝶和采兰道,然后从凤舞香楼缓缓走下来。 小蝶紧随其后,不停地规劝她,“小姐,小蝶求你了,真的不能和王爷见面,太子殿下知道会不高兴的。” 韩子嫣没空搭理她,径自走回寝殿,坐于铜镜前,让采兰为她梳头,她在妆奁盒里挑选出一个镶红色玛瑙的簪子让采兰别在发髻上,又拿起一串珍珠筘让她插在发髻后面,然后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衣着上,她穿了淡绿色碎花的襦裙,在侧腰处系了一个香囊,简单的装扮,更显清丽可人,似还未出嫁的小姑娘。 一切准备妥当,她走出寝殿,却看到小蝶跪在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 “小姐,小蝶不能让你去。”说着,她展开双臂,一副铮铮铁骨,似在告诉韩子嫣,你要是去,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韩子嫣锐目一眯,冷面冷心道:“采兰,你去把她拖走!” “郡主,这……”采兰犹豫。 “怎么?我不是太子妃,你们一个个都想反了?”韩子嫣扬高嗓音。 采兰无可奈何,毕竟皇后交代的事还没完成,眼下不能得罪了韩子嫣,还是多多讨好才是。遂她领了命,上前使劲拽起小蝶,抱住她的腰,往外拖去。 小蝶极力挣月兑,却也逃不出采兰强有力的臂弯,只好扯着嗓子嚷道:“小姐你不能去,不能去。” 韩子嫣咬着牙,瞥了一眼的小蝶,喝声道:“你越来越不像话,竟敢管起我了,我看自从你被那个陈忠迷惑后,就不把我当主子了。采兰,给我好好看着她。” 小蝶反应如此大,全因受陈忠的教化,这陷入爱情中的女子都是没心没肺的,搁以前,她可不敢有半点的违抗。 没了阻拦,韩子嫣顺利出了行宫,朝东走去。 采兰松开小蝶,看她跪在地上不起,无奈道:“主子想做的事,做奴才的最好别管,就算你与郡主情同姐妹,也不过是主仆关系。” 看她无动于衷,采兰也懒得劝,径自回了屋。 沿行宫的朱墙前行三百米确实有一个八角凉亭,凉亭旁拴着一匹棕红色长鬃的马儿,凉亭内立着一个身形颀长,身着玄色压银丝锦袍的男子,男子翘首望向远处,如黑珍珠的一双眸子尽是绻绻的期待。 渐行渐近,韩子嫣的盈盈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心中一动,迫不急待地疾步过去,脚下的绿草随他急速的步伐躺在地上,有迅速直立起来,可见他有多么的急不可耐。 “子嫣……”一声深情的呼唤,连对方的身份都无暇顾及,便将她迎进怀里,“我好怕你不会来。” 似有一种久违的暖流充盈在韩子嫣的周身,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宛如回到了从前。她在他的怀里滞留了片刻,大概忌讳自己的身份,随后讪讪地抽身出来,颔首喃喃道:“没想还有机会与你见面,真是上天眷恋。” “不是上天眷恋,是我的心一直停留在你的身上。”赵贤轻轻抓起她的双手,“不是太子告诉我你在行宫,我也不会来找你。” 韩子嫣一惊,忙抬起眼帘,向后退了两步,朝四周细细一看,慌乱道:“他这么说是故意的,他一定派人在监视我们。”她真的怕了赵翊的那套把戏。 赵贤扶住她的双肩,道:“放心吧!我来之前乔装打扮甩开了他派来的人,那些人以为我还在王府呢。” “你确定没有人跟着吗?”韩子嫣还是不放心地转了转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珠子,生怕有人藏匿在此。 虽然她被废位,但并不代表回到未嫁之时,名义上她还是赵翊的原配妻子。 “你不放心,我们换个地方。” 赵贤解开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她,走在薄薄雾气的田野中,犹如一幅佳人相伴走天涯的墨色丹青。 韩子嫣侧过脸,凝神注视着身边的男子,依旧是俊逸非凡的容颜,英挺强健的身段,似乎未曾改变过,熟悉的人,熟悉的景,仿若从前,原来在她心底久久难以忘怀的是与他缱绻悱恻的旧日时光,还有那情意绵绵的相伴。 俨然,她沉浸在以前种种的美好中,忘记了自己身怀六甲的事,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更远。 ( 第67章 天涯海角已惘然 他们一直行至到苍翠欲滴的岳山脚下,见迤逦清亮的洹河横跨于此,河水湍流,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闪着粼粼的光泽,向东南方延伸而去,直奔京城而下。 河岸边上到处是大大小小溜滑的鹅卵石,四周萋萋芳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香,偶有习习微风掠过河面,扑在脸上甚是凉爽,河的对面座落着几户独门独院的农家,正至傍晚时分,灶台燃火,炊烟袅袅,环绕河面,似如仙境。 两个手牵手的身影驻足河岸边,四目相视,莞尔一笑,暗送秋波,天际的云朵见此也羞红了脸,染上一片霞飞。 赵贤放了缰绳,让马儿在河岸边饮水,然后,拉着韩子嫣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 她歪过头习惯性地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听着他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 他也习惯性地搂过她的肩,将她薄弱的身子放进怀中。 很久以前,他们如现在一样相互依偎地坐在边关的草原上,望着夕阳,说着悄悄话,久久不肯离开。 只是,那样的美好,已成往事。 如今,相望相依却带着无尽的悲哀。 后来,他们在紧邻河岸的树林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以前的事,直到夜深,月光如银,洒满世间,飒飒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响在耳畔。 赵贤解下披风披在韩子嫣的身上,然后捡了干柴枝回来,在地上升起一堆火,只听得几声嗞啦嗞啦,火星子跳窜出来,周围立刻亮了许多,橘红的火光映出他俊美逸朗的面容,好久好久,韩子嫣没有这么仔细地端详他了。 “怎么这么看我?” “你还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一个。” “你也是,如玉如珠,美若天仙。” 韩子嫣淡然一笑:“你又在说笑,我都快成……”她欲言又止,本想把怀孕的事告诉他,想想还是算了,难免让他心头不舒服,便转了话题,“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赵贤低头挑了挑柴火,火焰映在他的眼眸中,看似暖意包围,却掩不住他冷冷的嗓音,“我和赵翊有个约定,只要我办到了,他就会把你还给我。” “什么约定?”韩子嫣吃惊道。 “你别管了,只要相信我就好。”赵贤抬眸,伸手握了握她细若无骨的手,“等二皇兄夺位那日,就是你我重逢之时。” 韩子嫣怎么能不管,眼看赵翊即将继承帝位,和葛丞相一路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还自不量力地推崇二皇子赵显争夺储君之位,等真到赵翊手掌大权时,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她的二哥韩越。 “赵贤……”她反抓住他的手,一股力道让他一惊,凝神相视,他看出她的眸中透着难言之隐。 “你有话想说?”他轻声问。 韩子嫣点头,良久方道:“你答应我站在赵翊这边好吗?” 他的眼色霍然一凛,嗓音浑厚而冷涩,“为什么?你对我变心了?” “不是……是……”她温吞,不知该怎么说,如果把实情告诉他,那么他一定会联合葛丞相在皇上让位之前将赵翊拉下台,那么她的孩儿就失了一切,如果不告诉他,他依然我行我素,与赵翊为敌,两面为难,不好抉择,她思绪万千,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到底是什么?”赵贤见她犹犹豫豫,挣开她的手,向后坐于石礅上,手肘支在双膝上,略微垂首,喃喃道,“你是不是爱上赵翊了?” 爱不爱赵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她假设了一种情况问他,“如果易储之事失败,赵翊地位不变,你该怎么办?”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赵翊了?”赵贤提高音量,眸中闪着不容忽视的究问。 韩子嫣一怒之下,月兑口而出,“是是是,行了吧!” “果然如此,之前听韩越说你劝服他投靠赵翊,我还不信,以为你的心还在我这里,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你的身子给了他,心也给了他。” 听他的一字一句,她的心如刀绞,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只好欺骗道:“所以我求你帮赵翊护住太子之位,就当是帮我。” 赵贤冷笑,“他横刀夺爱在先,你还让我帮他,子嫣,我真没想到你的心变得这么快!” 越说越乱,韩子嫣一个头变两个大,茫然不知所措时,忽听他一声亲昵的呼唤:“子嫣……”吐出两个字后,他猛然抓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拽进怀中,喉咙里发出深沉的嗓音:“如果现在我让你跟我走,你愿意吗?” 她顿时愣住,眼角的余光瞥在他的下颚处,想起以往,自己痛哭流涕地央求他带自己离开,他却唯唯诺诺地拒绝了,如今自己身怀六甲,还怎么跟他远走天涯呢! “子嫣,跟我走吧!”赵贤紧紧拥住她。 “走去哪儿?”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就像河对岸的农家那样,我们过着男耕女织的闲暇日子,不用去想皇宫里的事,不用在意任何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心被打动,当初,她多么希望赵贤可以勇敢地迈出这一步,现在他敢了,自己倒多了一分犹豫。 “当然是真的!”他垂下眼帘,“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走都可以。” “为何今日你才这么说?以前你……你不会这么莽撞。” 赵贤一顿,大抵是知道快要失去了,才鼓起勇气想要珍惜,若没有听到她爱赵翊的答案,或许自己还停留在等待的阶段。 他转而自嘲,“以前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不敢与太子抗衡,就让他硬生生地把你抢走了,今日,他的处境不同往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若再这么没日没夜的等待,我怕我们真的走不到一起了。” 韩子嫣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欣慰,有很多东西,不适时的抓住机会,溜走了就再也没了。 可现在,她不能拒绝,为了让他远离纷争,这是个最好的法子。 “好,我跟你走。”她的眸子中闪着坚定的意念,隐藏在眸底的心思却没有显露出一分。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在我们走之前,你要去见一个人。”韩子嫣十分理智,没有被这遥不可及的美梦冲昏头脑,心里一直放着丽妃的托付。 赵贤笑靥如花,“你说见谁就去见谁!” “直接去见这个人有点困难,你要伪装一下才行。” “什么人这么神秘,费如此大的周折?”赵贤敛去笑意,有点踟蹰。 韩子嫣想瞒着他不是回事,不如将丽妃的事和盘托出,可若说了,他不相信,到时候不去见怎么办,还是不要说了,神秘兮兮一点,倒能引得他极大的好奇心。 韩子嫣笑了笑,故弄玄虚道:“是一个绝世美人,你与她有过短暂的缘分,她知你会来找我,故想与你见上一面。”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是个世外高人还差不多,居然能算出我会来找你,看来此人不可小觑啊!” “她可是神人,你去见就知道了。” “噢!那是非去不可了。”赵贤好奇心作祟。 韩子嫣点头,“非去不可!” ( 第68章 阴谋诡计在眼前 木柴燃尽,天已微亮,两人在篝火前坐了整整一晚,幸得这儿有群山环绕,遮挡流风,还算暖和。 韩子嫣把披风解下还给赵贤,一本正经道:“你先回客栈乔装成一老妇人,今日午时,我把宫门的守卫支开,你再进来。” “我堂堂王爷装扮成女人,这绝对不行!”赵贤一口拒绝。 韩子嫣无奈叹声气,“行宫的守卫来自皇宫,他们一定见过你,你想堂堂正正走进来,当然不行了。” “这个好办,你让那个绝世高人出来与我相见便是。” 韩子嫣想她可是你亲娘,你不跪着进去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让她出来见你,你以为她想出来就能出来啊! “总之,我不会乔装,若非要如此,不见也罢!”赵贤说完,转身沿着泥土小径走到河岸边,将马儿牵了上来。 韩子嫣知道他是个墨守陈规迂腐不堪的人,不像赵翊那么机灵,必须想个法子说服他才好。 她脑子灵光一闪,背着手走到他跟前,看他正在梳理马儿的鬃毛,勾起唇角一笑道:“你越来越无趣了,要是赵翊的话,我让她扮狗儿叫,他都肯,不像你这般顽固,一点都不懂逗人开心。” “我可是王爷,让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他还是太子呢,不也乖乖任由我摆布。” “所以你就爱上他了!”赵贤正色道。 韩子嫣面色一沉,“我真的爱上他,就不会答应和你离开,你若真的爱我,就不会不争不抢,将我拱手相让。” 听她这一言,赵贤心生愧疚,单手搂过她,“对不起!我知道以前自己懦弱,从今日起,我一定守着你不离不弃,但乔装成女人我办不到,不知扮成花甲老人可行?” 赵贤退了一步,不想惹她不开心。 韩子嫣想花甲老人也可以,只要不让行宫里的人认出来便好。 “好,我依你。” 二人相伴走回凉亭处,分道而行,临别时互相叮嘱一番。 韩子嫣回到砀山行宫,到西宫大殿门口时,见小蝶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听采兰的规劝,整跪了一晚,那股倔强的脾性和自己一模一样。韩子嫣没理她,径自进屋睡觉去了,一宿未眠,天一亮,困意便袭来,躺在榻上不足一盏茶时间便深深睡去。 采兰伺候完韩子嫣就寝后,轻手轻脚走到小蝶跟前,猫下腰低声道:“你跪了一个晚上,不累啊!主子都回来了,你还跪着,不就是和她作对吗?” “小姐一宿未归,这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还了得!” “尽量瞒着,别让太子殿下知道。” “如果瞒不住怎么办?太子殿下一定会杀了我!”小蝶自然没有忘记赵翊拿剑指着她,要杀了她泄气,这主子犯下事,受累的就是奴才。 采兰觉得小蝶天真幼稚好利用,脑子灵机一动,贴近她的耳边,细声道:“你说郡主和王爷一晚上没回来,会不会做什么苟且之事啊?” 小蝶脸色陡然发白,忙摇头,“不会的,小姐是太子殿下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采兰蹲下来,与她近距离交流,“怎么不会,他们成宿在外面,想必以前也是,说不定郡主的月复中胎儿是建成王的,不是太子殿下的。” 小蝶神情木然,瞪大眼睛看着采兰,颤声道:“你别乱说,小姐的孩子一定是太子殿下的。”虽是肯定的语气,但说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小蝶的声音轻了许多。 “是与不是,都是郡主的一句话,我看连你也未必知道真假。” 小蝶迟疑片刻,想起当初韩子嫣和建成王的关系已亲密到独处一室,而且嫁给太子后,韩子嫣一直住在偏殿,和太子同房也不下几次,这莫名其妙就有孕在身,着实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采兰继续添油加醋,“你想想郡主彻夜未归,和王爷私会,孤男寡女,**,谁知道做了什么,若郡主未嫁之前就与建成王行了夫妻之礼,那么现在所怀的胎儿很有可能是建成王的,这事让太子殿下知道,不仅你脑袋会掉,我也月兑不了干系,就连郡主娘家的人都会被诛九族。” 被采兰一唬,小蝶的脸色顿时白了,浑身上下便开始冒冷汗。 见她如此,采兰又添了一把火,吓唬她道:“这种扰乱皇室血统的罪过比私通之罪还要大,如果等胎儿出生,太子殿下因谣言生疑,来个滴血认亲,到时候证实了孩子非太子亲生,想挽回都没有余地了。” 采兰想借刀杀人,只能借小蝶的手杀了韩子嫣的胎儿,若她亲自为之,这事追求其责任来,她必死无疑,皇后的这道命令,其实也是个催命符,她成功了会被太子杀死,不成功会被皇后杀了,竟然这样,她何必要亲自动手呢。 小蝶被她吓坏了,支支吾吾道:“你说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向小姐问清楚,这样好让小姐尽快做出抉择,不至于连累到我们的性命。” 采兰蹲累了,把她拽起来,“这事我们做奴才的不该问,问了的话,会惹郡主不高兴,所以我们自己拿主意。” 小蝶跪得膝盖都麻了,站都站不稳,只好就着采兰的胳膊好生揉了揉膝盖,拍了拍两条腿,然后深吸口气,咧着嘴,皱着眉,哀怨道:“好痛啊!” “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反正郡主也不会听,更不会可怜你。”采兰搀扶着她,慢慢走回她们的住所,然后扶她坐下,踮着脚拿下放在衣柜顶上的药匣子,翻出一瓶药膏,“这个是化瘀消肿的药,来!我给你擦上。” 小蝶看她给自己一边擦药膏一边轻揉膝盖,心中甚为感动,情不自禁道:“采兰,你对我真好。” 采兰微微一笑,“我们都是做奴才的,在宫中孤苦无依,能遇上个知心人不容易,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姐姐,我们互相照应。” 小蝶以一副遇上观世音菩萨的美好笑容应道:“嗯,采兰姐。” 在寝殿安睡的韩子嫣尚不知采兰的心思,若是有个一知半解,定然不会留她在身边服侍,可人心叵测,假情假意,日子不长是看不出来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真是道出了人性的真谛。 采兰给小蝶敷过药后,与她并排坐在榻上,变着法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你说你这是何苦,若是落下个残疾更不受郡主待见,以后郡主再出去与建成王见面,你可别拦着了。” “不拦着,太子殿下知道了会责罚我,上次我就险些丢了性命。”小蝶嘟嘴道。 “你丢性命,有我陪着你一块,反正等郡主把孩子生下来,我们都难逃一死,到时我们在阴曹地府做一对真正的好姐妹。” 小蝶胆颤心惊,战栗道:“采兰姐你别吓我,我还不想死呢。” “你以为我想死啊!”采兰怨声载道,“自打跟了郡主,我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先是郡主被扔在这形同冷宫的行宫,现在被褫夺了太子妃的位份,以后若太子血脉非皇室正统,那我们都活不成了。” 被她左一吓右一吓,小蝶有种命在旦夕的感觉,脸色越发惨白,霍然抓住她的手,惶恐不安道:“采兰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还要和陈忠见面,不能丢了性命。” 后来,傻乎乎的小蝶将自己和陈忠的事也悉数讲给采兰。 采兰听后,危言耸听道:“你在宫外有了能依靠的人,更要保住性命才是,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好法子。”她贴到小蝶的耳边,细语几句,只见小蝶的脸色刷得褪尽血色,愣怔了好大一会儿。 ( 第73章 一场风雨梦碎落 赵翊松了口,见她唇瓣上血色绯红,又覆上她的唇,来来回回,好几次,他才罢休。 约莫老天爷都看不惯他的作为,忽天雷滚滚,大风四起,窗户不甚风力,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赵翊直起上身,扭头朝外一看,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竟一瞬变得乌云密布,似一口黑锅盖顶。 他走过去,迎着大风,取了撑窗的钩子,用力合上窗子,再去关对面的窗时,只见空中银蛇乱舞,将天撕了好几道口子。 韩子嫣也惊呆了,月复痛与这外面的天气相比,显得轻了几分,她缓缓坐起,却发现胸前的襟带开了,一定是赵翊所为,她忙系上,将侧身的锦被拽过来覆在身上。 “是不是要下雨了?”她问。 赵翊轻“嗯”一声,走回她跟前,坐于榻上,见她身上覆了一层被子,不禁笑道:“你不热吗?” 韩子嫣掖了掖被子,讪讪道:“我怕冷,刚才吹进来的风很凉。” 赵翊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故意向她凑近,吓一吓她,不料她猛然撩起被子蒙住了头,战战兢兢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死给你看。” 赵翊最不怕威胁,拉住被子的一角,倏地掀开,却见她手里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匕首,煞有介事地望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赵翊万万没想到她真有武器。 韩子嫣挑唇一笑,“这匕首藏在我枕下,就是为了防范你这种人。” 自打上次被赵翊轻薄导致胎动后,她觉得要加强防备才好,特意从嫁妆的箱子中翻出这把匕首随身携带,这匕首可是有来历的,是韩至打仗时在战场上拾获,形状似弯月,刻腾龙飞舞的刀柄两侧镶有红绿宝石一颗,极为特别,她第一眼看见便非要不可,韩至想这精致的匕首能让她带着防身也好,便没有反对给了她。 “你又把它拿出来了。”赵翊见过这匕首,锋利无边,斩金截玉不在话下,以前韩子嫣在他面前展示过,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没带在身上了。 “是啊!我决定重新启用它,以后你可要小心点了。” 赵翊往后小退一步,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好好好,我不乱来,你先把它收起来,行吗?” 韩子嫣见他有所退缩,遂将匕首放入枕下。 赵翊知她有孕在身,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伤及自己的胎儿,刚刚的强吻不过是气她不喝药,现下只盼着喂她喝下安胎药,心里就踏实了。 “你不在皇宫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韩子嫣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 “想看看你,就过来了。”赵翊坐下,“知道吗?我赶了一天一晚的路,都没睡觉,就为了早点见你。” 韩子嫣毫无感动,冷着脸问:“你这么急着过来没有别的原因?” “你想说什么?”赵翊望着她,脸色也越来越沉。 韩子嫣迟疑,本想问他是不是怕赵贤来了行宫,所以才匆匆过来看个究竟,转念一想,问他又免不了因为赵贤吵架,还是算了,于是不自然笑了笑道:“没什么,看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挺累的,去休息一会儿吧!” “假惺惺!” “我说真的。” 赵翊正色看她,“那我问你,赵贤来行宫找你没有?” 韩子嫣一顿,对上他的眸子,闭口不言。 “说真话,他来了吗?” “你对他的嫉妒没完没了的,有意思吗?”韩子嫣烦了。 “我嫉妒他?”赵翊指着自己,扬声道,“我堂堂太子,不日为帝,他嫉妒我还差不多!” 这一言,韩子嫣彻底信了皇上让位之事,前两日听丽妃说她也没完全相信,只觉丽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如今听赵翊这么说,大概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她正要开口,忽听外面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地击打在窗棂上,狂风骤雨在行宫肆虐,搅着人的心口窝。 “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赵翊开了一扇窗,望向外面,莫名地叹了口气,又道:“若是西北也下场大雨来缓解旱灾该有多好。” 话音刚落,小蝶双手端放着安胎药的托盘走进来,“太子殿下,安胎药熬好了。” “拿过来!” 小蝶稳步走至他跟前,递上,赵翊端起药碗,搅动汤匙,吹了又吹,良久,方送到韩子嫣的嘴边,“来!把药喝了。” “让小蝶来,你是太子,这样失了身份,看你很累的样子,先去休息吧!”韩子嫣觉得肚子不再作痛,不喝也不碍事,遂想把赵翊赶出去,把安胎药倒掉算了。 “我不累,赶紧喝了,这样对胎儿好。” “你看还冒着热气呢,一定很烫!”韩子嫣撅起嘴撒娇道,“先放一边凉凉,一会儿喝吧!” 见她左推右推,赵翊无奈,垂首吹了好大一会儿,舀起一匙,用舌尖舌忝了舌忝,“好了,已经不烫了,快喝了,听话!” 韩子嫣看无法拒绝,乖乖地张开嘴,忍着苦涩饮下。 待最后一匙汤药入口,采兰忽然跑进来,大喊道:“郡主你不能喝,不能喝那碗药!”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翊一惊,手中的药碗不慎掉落,在地上滚了又滚,只有些许汤药溅出。 “怎么回事?”他冲着采兰大吼一声。 小蝶惶然不知所措,完全被采兰的贸然举动吓得呆若木鸡,而韩子嫣一头雾水,怔怔地望着采兰。 采兰伏地,哽塞道:“回禀太子殿下,那碗里不是安胎药,是滑胎药,是小蝶熬的滑胎药……” 小蝶惊恐,颤声道:“采兰姐,你说什么呢?” 采兰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哭泣道:“太子殿下,小蝶也是听从郡主的吩咐,并不是有心为之,请太子殿下饶恕小蝶。” 韩子嫣懵然不知,大声斥问道:“采兰,你胡说什么呢!” “郡主你别怪奴婢,奴婢不想郡主你做错事,也不想皇子出现差池,才跑进来禀告太子殿下。” 赵翊眸色一凛,猛地起身,将采兰抓起来,怒不可遏道:“你说,你给本太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翊,别听她乱说,她刚才说的都是……”话还未完,韩子嫣忽觉月复部剧痛,须臾,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淌下来,她捂着月复部,痛呼起来,“好痛啊!痛……好痛……” 赵翊转身,见她面色痛楚,心中一凛,上前抓住她的双肩,不敢置信道:“是堕胎药?你让我喂你喝的是堕胎药?” 韩子嫣剧痛难忍,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少刻,便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似有湿滑的东西流出,她伸手去模,只见猩红的鲜血染满手心,映在自己和赵翊的瞳孔中。 只一会儿,鲜血便顺着她的裤角流下来,瞬即染红了衣裤,在雪白的锦被上凝成一块刺眼的绯红。 小蝶见此情景,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跪在韩子嫣的脚下呜呜地哭起来。 采兰跪趴在地上,哭着央求道:“请太子殿下饶了郡主,郡主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存心毒杀皇子,请太子殿下宽恕!” 赵翊茫然,双目空洞,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血肉模糊地撒了一地,他摇着头,不敢相信,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口中断断续续道:“你……你喝的是滑胎药,你故意让我亲手杀了我们的骨肉,你是故意……故意要惩罚我,为了惩罚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韩子嫣面色如纸,虚弱地快要昏厥,张开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是……不……不是……” “不是!你还说不是!”赵翊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揪起她,也不管她的还流着血,猛地将她扔在地上,指着她歇斯底里地咆哮,“为何你要这么残忍,他可是你身上的肉,为了惩罚我,你连自己的肉都舍得割,韩子嫣,你好毒啊!” 采兰吓坏了,怕牵连自己,忙大喊道:“太子殿下息怒!太子殿下息怒!” 赵翊闻声,恼怒地将采兰踢到一边,赤红着眼,一把将小蝶揪过来,咬牙切齿“你个贱婢,敢将堕胎药端进来,敢串通你家主子毒害本太子的骨肉,本太子要将你千刀万剐,来人!” 小蝶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听赵翊一声喝令,“把这个贱婢拖出去砍了!” 只见两个侍卫进来,不敢多言,将吓破胆的小蝶拖了出去。 见此,韩子嫣强撑着疼痛的身子,无力地扯赵翊的衣袍,虚弱道:“放了她,放了……不……不是,放了……”不等她讲完,身下猛然袭来撕裂一般的痛,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倚在他的腿上,紫绀的唇微微颤动下,便再也撑不下去昏厥过去。 赵翊看着不省人事的她,不禁哽咽道:“你恨我,来报复我便是,为何不放过自己的骨肉,虎毒不食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采兰不吭声,也不敢去请太医,只眼睁睁看着神情痛苦的赵翊。 殿内静了一瞬,只闻外面雨声更大,似在为谁哭泣。 ( 第74章 狠心置她于死地 陈忠正好有事禀告,来到西宫殿前,见侍卫正要对小蝶举刀,忙阻拦下来,又跑进殿内一看,才知情况严峻,不敢上前劝阻赵翊,只拽起一旁的采兰,“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来!” 赵翊扭过头,悲戚地勒令道:“不许去!本太子要让她给本太子的骨肉陪葬!” 陈忠跪谏道:“臣知太子殿下痛失骨肉的悲痛,可郡主再不就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亡人不可见,太子殿下请三思啊!” 眼下的人肌肤惨白透明,双唇毫无血色,鼻间气若游丝,羸弱的身子如柳絮一般轻盈,一股强烈的锥心之痛在赵翊胸腔内蔓延,他紧锁眉头,捂着胸口,泪水禁不住潸然而下。 子嫣,若死亡可以结束我们的一切纠葛,为何我的心会这般痛?为何我没有丝毫的解月兑? 他终不忍心看深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死去,嘶哑道:“请太医!”采兰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找太医。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守在行宫大门口的侍卫快步而来,见屋内一切,怔了一怔,才禀告道:“太子殿下,刚有人送来玉扳指一枚,让郡主前往昨日相约之地。”他颔首递上。 看了一眼后,赵翊忽仰面大笑,笑声阴冷,似从地狱而来。 陈忠不敢多言,看出这玉扳指大有来头,很快,最惨烈的一幕发生了。 赵翊面色阴森,绯色的眸子挂着两滴血泪,蹲子,将韩子嫣抱起来,不由分说地走出寝殿,毫无怜惜地将她置在大雨中。 他跪在雨中,对着雷鸣的天空吼道:“老天,你说这种女人还能活在世上吗?” 只见他的手缓缓松开,韩子嫣似飘摇的叶子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身前,雨水肆意浇在她薄弱的身上,红色的血液混着雨水在周围漫开。 赵翊站起来,仰起头淋着雨,冲着苍穹撕破喉咙般地一声大吼,泪水与雨水顺着他的下颚流淌,无尽无边的痛楚在他的周身蔓延。 韩子嫣微弱的意识里,感觉到冷冷的冰凉,好像有人在往她的身上一把一把地淋水。 好冷,真的好冷。 她的身子不由得蜷缩,眸子开了一条缝,视线里是一个人的腿脚,她无力地伸手抓住,竭尽全力张开口,还未吐字,便被雨水灌入,呛得快要窒息。 赵翊感觉到一股抓力,忙垂头,看她居然醒了,心中更为不畅,旋即蹲下将她揪起,扯开喉咙,洪亮的嗓音淹没了雨声,“告诉我,你和赵贤约在哪儿见面?说!在哪儿?” 韩子嫣气若游丝,哪还有一丝的力气说话,只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无神的眸中尽是绝望,最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合上眼,头一仰,昏了过去。 老天爷毫无怜悯之心,雨越下越大,不吝啬一分一毫,倾囊而出,浇在她的身上,衣衫尽湿,散落开的发丝覆在她无血色的脸上,如同白色茉莉凋落的凄美。 赵翊的愤怒和悲痛没有一丝缓解,就任着雨水糟蹋眼前这具薄弱不堪的身体,他想若是死了,也好,自己就真的可以解月兑了。 故,他狠了心,铁了心,置她于死地。 这时,采兰请来的太医一瞧,顿然吓傻了,这流产的孕妇是万万不能沾上一滴凉水的,可眼前大雨倾注,真真是要人命的。 太医不知实情,只在来时的路上被采兰告知韩子嫣流产了,自然不懂顾忌太子现在的心境,忙走下台阶,进言道:“太子殿下,孕妇不可淋雨,再这样下去,怕是性命都难以保全,请让微臣带郡主回去诊治才好,不然……” 赵翊冷眼一瞪,怒骂道:“这个贱妇为了一个王爷,毒杀我的孩儿,你让我放了她,你是吃雄心豹子胆了吧!给我滚开!” 太医自叹一声,退到一旁,不敢再言! 这个情况,没人敢劝,连拿着纸伞的陈忠也静静地站在赵翊的身后,不敢上前为他遮雨,生怕忍了他更大的不快。 雨一直下,没有停下。 采兰只管冷眼看着,没有上前劝慰,这种事离得越远越好,本就是自己挑拨出来的事端,无需冒雨说情,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不经意的一瞥眼,见立在门口的侍卫手心里放着一个玉扳指,才顿然明白赵翊为何将韩子嫣托至雨中,忙跑到赵翊的跟前,颔首假意道:“太子殿下,饶了郡主吧!要怪就怪奴婢,是奴婢无能,没有阻拦住郡主和王爷相见,请太子殿下饶恕。” 先斩后奏,她怕赵翊事后算这笔帐,为摆明立场,赶紧提前说出来。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相约的地方在哪儿了?” “是,沿着行宫往东三百里有个凉亭,昨日郡主就是去的那里。” “好,非常好!”赵翊眸色一凛,也不管身上湿透的衣袍,撇下淋在雨中的韩子嫣跑了出去,出宫门时,他拔出一个侍卫身上的剑,朝东面一路跑去。 赵翊走了,陈忠蹲,模了模韩子嫣的气息,尚有一丝游走在鼻尖,他不由分说抱起韩子嫣进了寝殿,并让太医赶紧诊治。 采兰不敢异议,只用心伺候左右,拿出干爽的衣裳,打了一盆热水,拧了帕子给她擦拭。 陈忠知道赵翊是一时伤心和气愤,才会这么对韩子嫣,若韩子嫣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最悔恨的人便是赵翊自己,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陈忠看得清楚。 幸好救助及时,韩子嫣尚有一条命可活。 太医诊治,施了银针,见她依旧昏迷不醒,不禁哀叹,“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可这身子受了大雨,邪寒入体,宫寒不缩,一时半刻不能将阴毒全部排出体外,恐要用药调理才可,只是调理的结果如何,现在无从知晓。” “太医的意思是?”陈忠问。 “若调理完全,尚有生育的可能,若不全,恐怕再难以生育。” 陈忠一听,心里陡然一滞,忙道:“太医此事先不要与太子殿下言明,先抓紧治病调理。” “微臣知道。”太医随后开了好几个方子,并吩咐采兰,“这个方子每日早中晚服用一次,这两个方子每日午膳后服用,还有这最后一道方子必须在就寝前服用,这药每日按时服用,服用十日后,微臣再来把脉。” “奴婢明白了。”采兰记下后,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 陈忠把太医请到殿外,“有劳太医了,只是以太医之见,郡主调理后有几成的生育能力?” 太医摇首叹息,伸出四根手指,“差不多如此。” “这么少!” “郡主身子本就血气受损,又被冷雨浇淋,这落下了病根,恐怕恢复当初是不可能了。” 陈忠沉默,良久方道:“太医好生为郡主治疗,太子殿下那边,能瞒一时是一时。” 太医也觉这事不宜让赵翊知道,还是等有所好转再禀告不迟,便听了陈忠的话。 陈忠把这边料理好,没有半刻停歇,出了行宫,一路朝东去寻赵翊。 ( 第75章 大打出手不留情 瓢泼的大雨顺着八角凉亭的檐梁垂直而下,漆红的柱子被雨水浸湿,红得更甚。 赵贤顶伞而来,没有骑马,走了几里路,鞋子四围都浸湿了,他暂住在清水县的一家客栈,至行宫有些距离,先是坐轿子出清水县城,后道路泥泞,一个轿夫不慎崴了脚,没办法,他只好自己撑伞走过来。 这不,他刚坐于亭中的石凳上,便见雨中有一模糊的身影渐渐向他靠近,他遂站起遥望,视线中的人越来越近,他赫然一惊,赵翊,怎么会是他? 在他思索之际,浑身湿透的赵翊举着剑,直朝他的心口窝刺来,他忙不迭地向旁一侧身,躲过那锋利的剑端,还未等他开口,赵翊一个横劈,只听一声“嘶啦”,他胸前的衣袍被划破一道口子,幸亏力道不够,没有伤及皮肉。 赵贤连退数步,靠在柱子上,拧眉道:“赵翊,你这是……” “今天我不把你杀了誓不为人!”赵翊目露凶光,不由分说地直刺他心。 地方狭小,赵贤无处可躲,眼见雷霆之势,只好伸手握住剑刃,倏然,鲜红的血珠渗出顺剑锋滴落在地。 赵翊一怔,停了一瞬,冷冽的眸光射在他有些痛楚的面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 “你为何要杀我?” “你还要问我为何,你心知肚明!”话落,赵翊不顾他的手,径自把剑抽出来。 赵贤忍着疼痛,手扶柱子,翻身越出凉亭,立在大雨中,手上的口子冒着鲜血沿手指滴落,在他的脚下形成一滩血迹。 “我承认与子嫣私下见面,但你不至于要杀了我吧?”他见赵翊顿在亭内,大声冲他嚷道。 赵翊见他强词夺理,更是气不过,一步跨出凉亭,剑锋直指他的颈喉,声色冷凝,“好!本太子就告诉你,也让你死得明白!” 赵翊顿了一下,心似刀绞,一字一言都是深扎进自己心口窝的刺。 “韩子嫣为了你,竟毒杀了她月复中的骨肉,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说你该不该死!” 赵贤一听,心猛然揪紧,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不明显,却令他感到一阵缺氧般的窒息。 “这下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不等赵贤再开口,赵翊的剑以迅雷之势猛刺过来,霎那间,剑锋滞在他的颈喉处,没有再深入,他旋即向后退了几寸,扯开衣领一看,是挂在脖上的玉璜救了自己一命。 赵翊见杀他未果,自然不善罢甘休,又连接挥了数下,皆未伤及赵贤一根毫毛。 雨中,一人挥剑,一人躲闪,来来回回,斩断了如珠帘的雨水。 赵贤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在弯身躲过剑锋时,霍然反转上身,趁其未反应过来,一个力道打在赵翊握剑的手腕上,即刻,剑落在草地上,赵翊欲要捡回,却被赵贤一脚踢开,落入了灌丛中。 二人空手相对,四目相视。 “赵翊,我根本不知子嫣怀有身孕,与她相见时,她并未告之,若是知道,我定然不会让她那么做。” “事到如今,你还敢骗人!”赵翊手无寸铁,也不肯讲和,话刚落,便扬拳打在赵贤的脸上。 赵贤没有还手,将他又打过来的拳头牵制住,大声道:“我说了我不知道,子嫣没有告诉我,子嫣只说让我帮你保住太子的位子。” 最后一句,让赵翊停了暴行,他厉色看着赵贤,“除此之外,你们还说什么?做了什么?” 赵贤明白其意,便道:“我是个正人君子,没碰过她的身子,这你可以放心!至于还说了什么,你回去问她便知。” “问她!恐怕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她死了!我要让她为我的孩子陪葬!” “赵翊……你,你疯了吗?”赵贤抓着他的手腕,用另外一只胳膊的肘部抵在他的喉咙处,愤怒道,“她说她爱上你了,你居然下手杀了她!” 赵翊切齿,“我呸!她爱我就不会杀了我们的骨肉,赵贤,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们那么爱彼此,我就让你们在地下做对鬼夫妻。” “你竟能狠下心杀了她!赵翊,她不欠你的,是你不顾兄弟手足,横刀夺爱,抢她在先,她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了她的命!凭什么!”赵贤心中无限悲愤,丹田内愤火怒烧,不等赵翊开口,他“砰砰”两拳将赵翊打倒在地。 赵翊兴许是累了,倒在地上,没有起来,任由雨水浇在脸上,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息,似被千斤重的大山压着一般。 他脑子里全是韩子嫣淌着血**地从自己手掌心滑落的一幕。 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逐渐在他的身体里扩张,就那么淋着,韩子嫣就真的死了,真的会死,是他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亲手杀的。 他越想越无法掩饰心中的惶恐,从今往后,那个女子不复存在,他会好过吗?他会忘记吗?会吗?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他会忘记的,世上女子千千万,比她韩子嫣好的多得数不清,他有什么不能忘记的,等他登基为帝,后宫充盈,他根本就不需要她韩子嫣,他是天下第一的男人,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他想,他就这样安慰自己,劝服自己不要冲回去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醒醒!你别吓臣。”陈忠给赵翊撑起伞,蹲下来唤他。 赵贤立在一旁,“他没死,让他冷静冷静!” 陈忠瞪了一眼赵贤,正要开口,忽被睁开眼的赵翊猛然抓住手,他惊喜道:“太子殿下,你醒了,快别淋着了,来!臣背你到亭子下。” “子嫣,韩子嫣呢?” “郡主她……”陈忠不敢说救了韩子嫣,支吾了半天。 “说啊!她是不是死了?”赵翊紧紧抓着陈忠,陈忠了然于胸,忙道:“还活着呢。” 几个字出口,赵翊神情木然,呆呆地念叨着,“活着也好,活着也好……” 赵贤闻言,不知其中之意,但听韩子嫣还活着,悲愤的情绪顿然消失,只念自己粗心大意,竟没看出她怀有身孕,可这毒杀自己胎儿的事,恐怕……另有隐情,他正想询问陈忠,却见赵翊站起来。 “今日的事,我不会罢休,以后的日子,你做好受死的准备吧!”说完,赵翊抬腿欲走。 “等一下!”赵贤拦住他,正色道,“我决定帮扶你,助你登上帝位!” 赵翊冷眼一转,勾唇不屑道:“我不需要你照样可以登上帝位!” “你的意思是?”赵贤觉得他的态度与之前有很大的转变,毕竟易储风波越闹越严重,他现在应该很急迫地需要重臣和大将的鼎力相助,可他却胸有成竹,难道……有事要发生? 见他沉思,赵翊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你想帮我也可以,按照名单除掉葛靖的亲信就行了,至于那个约定,已经作废,这辈子就算我不要她,也不会给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好!我不要子嫣,也保证不再和子嫣有任何纠葛,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答不答应,要看我能不能做到?” “你做得到!也只有你做得到!” 赵贤神情笃定,弄得赵翊心神不宁,“那你快说!” “等你登基那天,我要一道圣旨。”赵贤顿了一瞬,又道,“圣旨的内容不便告知。” “这可不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赵贤怕说了会被皇后知道,毕竟那往事的秘密关乎五个人的性命,而且赵翊与皇后的关系甚好,定然不能说与他,思量许久,他才道:“有两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陷入困境中,我要一道圣旨来赦免他们的罪过,放心!这两个人和韩子嫣没关,和你也……” 他还没说完,赵翊打断道:“和我也没关是吧?那你告诉我,这两个人我认识吗?” “不认识,他们入不了你的眼!” “好,若到时是我认识的人,就别怪我不把圣旨给你。” 赵贤点点头,心中暗念,“娘亲你再等等,儿子很快就会接你出来,还有他,和你一起。” ( 第76章 心狠手辣真面目 赵翊放了赵贤一马,不是不想杀他,是自己已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再与他对峙,这场战争终究会发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在陈忠的搀扶下,他回到行宫,走进西宫,连**的衣裳都未换,便来看了韩子嫣一眼。 她依旧昏迷不醒,喝过汤药,流出一点血出来,只一点点,采兰听了太医吩咐,看过后禀报了实情。 邪寒之血置于母体中,时日越长越会凝结堵塞管道,他日更难以受孕,太医只好加大的药量。 赵翊见太医又开了一剂方子,便道:“怎么吃了药还不醒?” “回禀殿下,郡主身子虚弱,一时半刻醒不来,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醒了。” “那你开得这么多方子管什么用?” “这是给郡主补血气和祛寒血用的,郡主滑胎后,母体内的死胎要完全排出体外,不然……”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这是她造的孽,让她自己受,从现在开始,不要给她用药,让她好好受一受这苦!”赵翊下令,甩袖而走。 太医欲要说话,被陈忠拦下了,“太子殿下还在气头上,太医不妨缓两天再用药。” “这……”太医无奈深叹,不敢违背,只好先停了药。 外面的大雨忽然就驻了,想必老天爷哭着哭着,被什么东西逗乐了,天空乌云尽散,彩霞染红了半边天,异常瑰丽。 自古情深空成恨,不到别离不觉醒,唯有浊泪独自流,此情不过心伤痛。 赵翊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径自立在窗边,望着天际的火烧云,他面色忧伤,喃喃自语道:“本以为是一场欢聚,可没想到是这般的伤筋动骨,韩子嫣,我爱你爱得好累啊!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将你从我的心里剔除,难不成只有挖了心才行吗?” 紧接着他缓缓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通畅,压在心口窝的石头依旧沉重,让他感到窒息的痛! 待月头爬上树梢,赵翊实在呆不下去了,连奴才准备的晚膳都没食用,和陈忠驾马离开了行宫。 路上,陈忠小心翼翼地问:“太子殿下不等郡主醒来吗?” 赵翊不答,醒来又能如何?孩子没了,看着她,只会让自己心痛,这种撕心的伤也许只有距离和时间才能治愈吧! 陈忠看他脸色凝重,不敢再多问,静静地跟随在他的旁侧。 披星戴月,一路奔波,最后经过清水县时,赵翊深感疲乏,便留宿在一家客栈里。 该走的人终是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该醒的人也醒了,韩子嫣睁开眼时,已是深夜。 烛火映着她白如蜡色的脸庞,更显虚弱之态。她恍惚地看着跳燃的烛光,脑子里一节一节的片段渐渐拼奏完整。 月复痛,流血,雨水……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冰寒刺骨的冷仿佛还未消散,她不由得伸手模向月复部,心似针扎了一般,眸子里不禁涌出湿滑的东西,她触了触,倒吸口气,环起双臂将自己抱紧。 “郡主,你醒了吗?”采兰的声音由远及近,手里护着一盏烛火,将室内的宫灯点亮,然后慢慢走近她,见她潸然泪下,不知该如何说,只好静静地站着没动。 韩子嫣抬眸,缓缓坐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 采兰自知难逃其咎,遂跪下道:“郡主,奴婢……” “啪”地一声,一个猛烈的耳光甩在采兰的脸上,她只觉火辣辣的疼,再看面色冷厉的韩子嫣,赶忙垂首,屏住呼吸等待着。 “你自己掌嘴!”韩子嫣竭力怒吼道,因为用力过猛,不由抽痛一下,她捂着月复部,眸色寒光,咬牙切齿地看着采兰左一下右一下地挥动双手。 就在刚刚,她难过心痛时,好好将整件事回忆了一遍,从在舟山县暂居之所遇见采兰,到皇后带人让她来选侍婢,再到今日的滑胎药,这一切都是皇后的精心安排,采兰由始至终都不是简单的奴才,她是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她竟然蠢到现在才明白,她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愤怒,手已不由自主模入枕下,模到那个匕首。 她蹙了蹙眉,锐目微眯,冷涩道:“我问你,是不是皇后主使你这么做的?” 采兰不说话,依旧掌掴自己。 “好一个忠心不二的奴才……”韩子嫣当即抽出匕首,逼向她,“你今天说了实话,我就饶你!” 刀光银亮,反射入她的瞳仁中,采兰吓得呆若木鸡,但见韩子嫣不是说笑,为了保住性命,她立即求饶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也是身不由己,一切都是皇后的旨意,奴婢只是个奴才,哪有胆子残害郡主,只是听命主子的话,不得不为!郡主……求郡主放奴婢一条生路。” 韩子嫣咬着唇,心知肚明采兰只是皇后杀人的工具,拿她开刀,不过少了个指证皇后罪行的人,不如留她一命,日后另做打算。 “好,我可以饶你,你告诉我小蝶呢?” “奴婢也不知,小蝶被侍卫带走后,就不见了踪影。” 韩子嫣哪里会知小蝶被陈忠救下后藏匿在行宫外的一间茅舍里,而陈忠临走前看了小蝶一眼,并给了她银两,让她先暂住在此,过段时日会来接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四处去找找。” “是,奴婢知道了。” “若是寻不到小蝶,你过些日子就回京城向皇后领赏吧!” 采兰吃惊道:“郡主肯放过奴婢了?” “放过你?”韩子嫣一声冷笑,“你害死了我的骨肉,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采兰一怔,颤声道:“奴婢是被迫了,郡主你……” “你给我闭嘴!”韩子嫣探身,将匕首逼近她,切齿道,“想我饶了你,你不该为我做点什么吗?” 看着面露凶光的韩子嫣,采兰的喉咙不由一滑,声音颤得有些厉害,“郡主想让奴婢做什么?” 韩子嫣唇角一挑,手中匕首倏地滑过采兰的颈项,只见几颗纽扣碎成两半刷刷落在她的膝下,她的脸当即褪尽血色,煞白一片,心已跳到嗓子眼,茫然地模向自己的脖子,一看没有血迹,忙伏地磕头,“郡主奴婢错了,你就饶了奴婢吧!只要郡主肯放过奴婢,你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你起来抬头!” “奴婢不敢!” “怎么?不听话啊?” 采兰猛地摇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浑身发颤。 韩子嫣抬起手滑过她的脸,用力拍了拍,“看你这小脸还算俊俏,要是让我划上几刀,怪可惜的,还是别的地方挨点痛吧。” 话音刚落,韩子嫣将匕首一挥,只见一只血淋林的耳朵缠绕着几缕发丝掉落在地,采兰一声痛呼,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韩子嫣的朱唇轻轻划开一个优美的弧度,看着匕首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血珠,憋压在胸口的愤怒减轻了半分。 采兰疼痛地挣扎了好大一会儿,待她坐起来时,血色染红了她的半边脸,诡异而狰狞,她没有叫嚷出声,忍着痛楚跪地颔首,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清楚地明白,眼前的韩子嫣不是人,是鬼,是她一直看错了,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不是真的,这杀人不眨眼,见血不眩晕,才是韩子嫣真正的面目。 ( 第81章 原来一切皆有因 一池温水,水汽氤氲,仿若仙境。 韩子嫣从寝殿出来后,提着宫灯,走到紧挨着行宫后门的的温泉宫。 她想得很清楚,先把身子养好,等着采兰把话传到,到时私下与皇后谈话,便取了她的命。 她边想边慢慢解开胸前的襟带,一层一层地月兑掉衣裳,微弱的灯火映出她玲珑浮凸的身姿,轻捻发簪取下,如绸缎柔顺的青丝散落至腰间,将曼妙的身段遮去了大半。 她抬起玉足,缓缓跨入池中,白皙剔透的肌肤吹弹可破,水面轻轻漾开一圈波纹,将她环环围住,青丝覆水划开,如墨渲染。 她在水中静静地坐下,然后捋着额前一绺湿了的发丝,面现淡淡的忧思,似落入凡间不胜人间烟火的仙子,垂首凝神。 不知为何,只在水中呆了不到一刻,忽见一抹绯红由池底蔓延开,似红纱摇荡,韩子嫣一惊,忙站起来,低头一瞧,双腿内侧不断有鲜血滑下,她眸中湿红,眸角冒出一滴泪珠,落入池中,她知道这是吃了药的缘故。 那红色极为扎眼,她速速从池中走出,拿了帕子擦拭干净,穿上一层纱衣蹲在池边,凝望着一池的清水渐渐浸成淡淡的粉红色,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臂膀,把头埋进膝间。 她太过安静,竟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个黑衣人在靠近,当一只手覆在她的肩上,她才惊愕地转过身,瘫坐在地上。 “子嫣,是我。”赵贤拉下遮面的黑布,露出一抹微笑。 韩子嫣无悲无喜,看着他僵了许久,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神情淡然得如池中的水。 “子嫣,你怎么了?”赵贤略微蹙眉,许是光线投下的阴影晕染了他少半个脸颊,韩子嫣看得不太清晰,又因心事繁重,难以释怀,她精神涣散,无故伸手抚上他的脸,恍惚了一瞬,“赵翊,我不能生孩子了。” 赵贤听得真切,她喊了赵翊,可叫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半句话,赵贤一听,眉头拧成一线,脸上顿现不可置信的疑惑。 “子嫣,你说什么?”赵贤轻抓住她的双肩,扶起她,看着痴傻的她,心被揪得发疼,“子嫣,你看看我,我是赵贤,你是三哥哥啊!” 韩子嫣歪头凝视了他良久,面上仍是一片茫然,口中又念,“我不能生孩子了,我不能当娘了。” 赵贤眼中一热,将她轻轻搂入怀中,眸光一掠,才看到温泉池中的水渲了一层淡淡的红,他心中一颤,不由搂紧怀中的人,抚着她的背,沉声道:“子嫣,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少顷,他便感到肩部温湿,一瞧,韩子嫣正簌簌落泪,孱弱娇娇之状令他不知所措,以前韩子嫣也哭过,却不像现在这般无声无息,仿若一把无形的刀桶入他的心里,让他感到窒痛。 他无所适从,只好先扶她出去,坐于温泉宫外殿供人休憩的躺椅上。 夜色渐浓,月光幽然,温泉宫的灯只燃了两盏,赵贤不敢把她送回西宫寝殿内,恐怕被人发现,他没从正门而入,是从行宫后墙翻进来的,正巧温泉宫离后门很近,他见里面有光,想是有人在此,便捅破窗纸往里一看,隔着纱帘,见地上蹲着一个女子,虽然模糊,可熟悉的侧颜映入眼中,便知是她。 只是没想到再相见,竟是天翻地转的变化。 他坐在一旁,对着神情呆滞的韩子嫣,默默道:“子嫣,我答应带你远走高飞的事恐怕要先搁置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非办不可,你……你先等一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到时你还想跟我走的话,我一定带你走,可今日,我无法兑现诺言,你别怪我。” 韩子嫣沉默不语,像是灵魂出窍,神情惘然。 他自叹一声,又道:“其实你怀了他的骨肉,我不介意,你不敢瞒着我暗自杀了月复中骨肉,我不想……” 余下的话被韩子嫣当即打断,“我没有,我没有杀我的孩子,是有人存心害死我的孩子,此仇不报,我就不叫韩子嫣。” 赵贤一愣,眸光落在她寒凛的面容上,“子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子嫣回过神,抬起眼帘,终于从呆愣中恢复正常,刚刚是被那一池红水扰了思绪,她脑中一直充斥着那日血色弥漫和雨水浇灌的情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种罪,比当初被赵翊欺上身的痛楚更甚上万倍。 “你怎么来了?”韩子嫣没回答他,一脸的惊讶神色。 赵贤看她恢复往常,松了口气,道:“我放心不下你,就来看看,赵翊已经找过我了,和我说了你的事。” 韩子嫣哼了一声,音色微颤,“他是不是和你说我杀了月复中骨肉,杀了他的孩子?” 赵贤轻点头,难掩悲色,“竟然你有了他的骨肉,为何不告诉我?” 韩子嫣顿了一顿,不是对赵贤自惭形愧,是不知如何回答他,告诉与不告诉,都是事实存在,无法改变的事,答应与他离去不过想他远离纷争,若说爱,连自己都不清楚对他还有几分。 “算了,事已至此,你说不说与我都不重要了!”赵贤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她神魂分离的样子,又道,“你刚才说月复中孩子是有人蓄意毒杀,那个人是谁?” 韩子嫣咬了咬唇,嗓音有些急促,“赵贤,你说天底下有没有婆婆因为厌烦媳妇,而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儿这种事?” 赵贤摇首,“怎么会有,如果有的话,那么……”他忽然间止了话,似明白了什么,眸中讶然,“你的意思是,杀你月复中骨肉的人是……是皇后?” “除了她,还会有谁,我当真没想到她这么用心良苦,真不知上辈子我与她有多大的仇,让她这辈子都还记得,非要害我落到这般境地。”韩子嫣恨得咬牙,愤色难抑,“那孩子若是出生,也要叫她一声皇祖母的。” “她根本就不配!”赵贤冷涩,“他不是赵翊的亲母,怎会在意你的骨肉?” 韩子嫣心中一窒,天灵盖仿若被重锤击中,一片懵然。 赵翊不是皇后的亲母,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丽妃一直隐藏的秘密,就是这个? ( 第82章 闻她变心生邪念 温泉宫的灯暗淡得如被罩上了一层黑纱,幽暗的光色在赵贤深邃的眸子下形成两道阴影,更显出难以名状的冰冷,他嘴唇轻启,仿若吐出冒着寒气的冰锥,一根根刺入自己的心。 “子嫣,皇后不是赵翊的亲母,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日后的荣华,才抱走了他人的孩子占为己有,如此,嫡子立储,是赵国祖宗规定,若皇后没有诞下皇子,必须废除另立有皇子的妃子为后,所以赵翊只是她保全自己的一颗棋子而已。” 韩子嫣明白赵国储君由嫡子继承,但是皇后如何躲过众目睽睽,抢了别人的孩子呢?还有赵翊的生母难道就心甘情愿把亲生子给了皇后?还有丽妃知情为何不告诉皇上,要握着这个秘密隐忍这么多年?还有皇后竟敢冒杀头的罪过,扰乱皇室血统,难道皇上就没有一丝的察觉吗?还有……太多的匪夷所思,韩子嫣只觉一头雾水,不知从何问起。 “子嫣,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怪赵翊,赵翊算是个不幸的人,他现在无所不用其极,任性妄为的性情也是受皇后的影响。” 韩子嫣眉黛微颦,觉得他话中有话,遂道:“你现在该把这件事告诉皇上,不能让皇后扰乱皇室血统才对,为何要替他说好话?” “我会助他登上帝位,只要他坐上龙椅,一切自然会有个了断。”赵贤讳莫如深,只道出些皮毛,看那意思并不想把事情的始末说出来,韩子嫣知道赵贤做事步步为营,不会一语道尽,她只好旁敲侧击,“你帮他,看来你和他有一丝关系,我想问你,赵翊是不是赵氏血脉?” “是,他若不是,我绝不会助他。” “竟然他是,那么他的生母就是皇上的妃子,能告诉我是谁吗?” 赵贤摇首,“不能,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皇后不是赵翊的生母?” 赵贤一顿,无心之言,月兑口而出,竟然说了,也只能说到这儿。 “我是想你以后能提防皇后,她不是赵翊的生母,自然不会因为赵翊对你手下留情。” 韩子嫣无奈一笑,“你是怕我知道太多,不小心说了出去,当初丽妃没有亲口直言,不也是因为我在场吗?” “子嫣……” “好了,你不说就罢了,反正皇后害我如此,我也不会顾及赵翊的面子对她手下留情,她进我一尺,我怎么也要还她一丈吧!” 赵贤知道韩子嫣狠起来没下限,当年在边关时,军营里有个士卒非礼良家妇人,她知情后,竟然自作主张割了那士卒的一只手,虽然事后韩至将她数落了一通,可她理直气壮并未觉得自己做错,这等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后来赵贤都习惯了。 眼下皇后害她不能生育,这个仇怕是比天大比海深,不报绝非她的性子。 “你想怎么对付皇后?” “血债血偿,自然是杀了她祭奠我死去的孩子。” “她可是当今皇后,你以为想杀就杀,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你就不怕韩家不复存在吗?”赵贤疾言厉色,“我告诉你,你不许私下行动,扳倒皇后的事,我会从长计议,她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我赵贤的敌人。” 韩子嫣气愤至极,“照你这么说,要等到何日何时,你我都知皇后未生皇子,抱了别的妃子的孩子,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向皇上高发她?如此,她也是砍头的罪过!” 赵贤沉着气,面容上平添一抹忧伤,“我也知道,可没有证据,滴血验亲并不能证明赵翊不是皇后所生,而且我们真的去告诉皇上,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不会信,也不敢信。” 谁不知皇上和皇后鹣鲽情深,自打皇后有了皇子,当即便将赵翊立为储君,几个皇子中,没人敢和他有所争端,他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更是未来的帝王,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去告诉皇上他最溺爱惯养的小儿子不是皇后所生,他会信吗?况且正值葛丞相逼宫易储之际,说出此话无非成了皇上眼中心怀不轨之人,赵贤思及至此,当然不能妄自为之。 “子嫣,你千万不要冲动,解决皇后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还是为自己多做打算才好。”话落,赵贤欲伸手握她的手,不知为何,顿了下,悄悄缩了回去,道:“我身负重担,不能带你离开了,你别怪我。” 韩子嫣垂首,抿了抿嘴,低喃道:“为了韩家,我不会乱来,但我要回皇宫去,我不会让皇后有一日好过。” “你真的想回那个地方吗?” 韩子嫣点头,“不然呢,让我在这行宫里思念孩子,任由皇后逍遥,我可没那么好欺负!” 赵贤想回皇宫也好,总比呆在这冷清的地方好,可再想赵翊在客栈遇了别的女子,放任小产的子嫣不管,他的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若真让子嫣回了宫,必然是逃避不了受苦受气,皇宫的那些妃子争风吃醋起来可不亚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可没有少见。 “子嫣,我劝你不要回宫了,那里不适合你,赵翊也不适合你,他是未来的帝王,以后三宫六院,嫔妃众多,以你的性子自然无法容忍,何况你……”赵贤欲言又止,不敢说出她的痛处,忙转了话锋,“我不妨告诉你,昨日我和赵翊一起,看到他在清水县的客栈遇到一个女子,便坚决带回宫中,恐怕现在已顶替了你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如当头棒喝,韩子嫣身形一僵,不敢置信,这才小产几日,赵翊就找了别的女子顶替自己,看来以前的山盟海誓一往情深不过是镜花水月露水姻缘,到头来竟是自己动了心,她不由一声叹息,这样更好,趁自己没有完全爱上他,早点明白他的爱就是昙花一现,不值得留恋,免得陷入进去拔不出来。 “我听你的,我不回去。”她的声音好低好沉,有气无力地一说,平淡没有波澜,好似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赵贤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刚才在温泉池边无神游离之状,当即明白一二,毕竟曾听她言爱上了赵翊,现在听到赵翊和别的女子,心里定是不舒坦了。 “那你有何打算?” “还没想到有什么打算。”她还在想赵翊和那个女子,有力无心地应和着赵贤。 赵贤见她这样,心中百般滋味,为了抚慰她,暗夜翻入行宫,前一刻还因为不能带她离开,怕她生怪,如今一看,她哪有一丝的在意,一听赵翊移情别恋,整个人便无精打采,连与自己对话都心不在焉。 许是心中不甘,他猛地一把将韩子嫣拽进怀中,贴着她纤弱柔骨的身子,竟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阴暗的想法。 是啊!他们从互生情愫就以礼相待,尊崇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就算二人曾共居一室,也未有一丝的越矩行为,而眼下,赵贤有了那种邪念。 一个自己想得到却一直未真正得到过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如雪的纱衣近在咫尺,他赵贤除非不是男人,不然他忍不下这口气,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办法接受他们的爱已乘风而去,更无法接受她已变了心,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他旋即捧起她的脸,低吟,“子嫣,我一直没有碰过你。” ( 第83章 殇曲戚戚心悲痛 对上赵贤深邃如星光的眸子,韩子嫣有些不寒而栗,不知从哪儿来的惶恐,就算原来坐在一起头靠着头,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而今日面对眼前的他,她觉得奇怪,尤其那句话似在询问什么,她似懂非懂地摇摇头。 其实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就算赵贤清心寡欲,他也是个男人,和赵翊一样的血肉之躯,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 她的身子不由得向后靠去,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椅边,可她往后一点,赵贤就往前一点,紧随着她的移动,在她的身子越来越倾斜,直到倒下,赵贤也顺势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呼吸显然变得急促,对着距离只有一寸的赵贤使劲地摇着头,“三哥哥,不要……不要这么对嫣儿……。” 三哥哥,她叫得好委屈,不像以前那么调皮可爱,从他们认识那天,他就唤他三哥哥,只因他告诉她,他在众皇子中排名第三。 “三哥哥,嫣儿身子未好,不要这样……”韩子嫣推搡着她,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赵贤推出了一些距离。 赵贤终究不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赵翊,在韩子嫣无辜求饶的眼眸中,他的心被融化了,邪恶的思想渐渐消失,“嫣儿,你不愿意,三哥哥不会强迫你的。”他起身,扭过头,眸中蓦地涌上的泪光似水晶一般闪亮,想到再也不能拥有她,他的心似刀割一般,原来她一点都不愿意,原来她的心真的不在自己这里了。 韩子嫣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心不由得抽疼,还记得在边关的那晚,他们一起躺在军营帐篷里的榻上,他吻着她,月兑去她外衫的时候,都羞红了脸,最后他还是顾忌礼法,说道:“嫣儿冰清玉洁,等三哥哥娶了你,你再成为三哥哥的人也不迟。” 听他那么说,韩子嫣笑话他是个胆小如鼠的正人君子,可当初若他像赵翊那样做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卑鄙小人,或许他们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光景。 “嫣儿,我要走了,你多保重!”赵贤已无脸面继续呆下去,对着韩子嫣,他除了愧疚,就是痛心。 “等一下!”韩子嫣轻拽住他的衣襟,见他仍不肯回头再看自己一眼,眸中陡然一片湿润,她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嗓音带着丝丝哭腔,“三哥哥,请替嫣儿去将军府看看我爹是否安好,顺道告诉他老人家,我一切安好,不用惦记。” 赵贤点点头,背对着她站起来,扬起下颚闭上眼深吸一口,沙哑的喉咙里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只一瞬,他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独留下一抹清冷的月色,韩子嫣呆呆地望着销声匿迹的他,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们就这样断了是吗? 红鸾帷帐,几声轻柔的娇喘萦绕在赵翊的耳边,如瀑的黑丝散落在锦榻上,秦香儿面如红潮,双手紧紧扣在赵翊强健的脊背上。 身体消融成水,澎湃的血液正退回到心室里,赵翊倒下来,紧紧地喘了几口气。 秦香儿爬在他的胸膛上,胭脂丹蔻轻轻划过他沁出一层薄汗的肌肤,柔声细语道:“殿下,刚才口中所叫的嫣儿是谁啊?” 赵翊眸色深沉,霍然坐起来,扭过秦香儿的下巴,直勾勾地凝着她。秦香儿看他那凛凛的眸光寒冰刺骨,忙低下头,“许是臣妾听错了,殿下早些休息吧!” “以后你当做没听见就好。”赵翊松了手,躺下时扔出这句话。 秦香儿应道:“臣妾知道了。” 赵翊侧身而躺,隔着纱帘望着昏暗的房间,这个屋子,这个锦榻,这个衾被,到处都有韩子嫣的气味,他每每闭上眼,皆是她的容颜和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一切,他还没忘记,才短短几日,怎么可能彻底忘记,他想再等等就好了。 他转身过来,斜睨睡在身边的秦香儿,眼前的女子与韩子嫣的性子完全不同,不多说不多问,一副弱不禁风娇柔弱弱之状,连呼吸呵气都淡淡的似被风吹散了一般,仿佛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水仙花,不能被阳光照射微风吹拂,如此静怡婉约的女子想来并不是自己所爱,说到底,一个太容易得到或征服的女子勾不起他的兴趣,而今夜与她鱼水之欢,也不过是排遣心中烦闷。 他转头望向帷帐上方,心中自叹,难道自己真的中了韩子嫣的魔咒,一辈子都无不能解月兑出来,还是难逃的宿命,注定此生只为这一个女子倾尽一切,他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她是命定的人,对她的恨似在一点点减少,心中好似多了一分思念。 如果一切皆是命中注定,韩子嫣宁愿从一开始就爱上赵翊,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误解和嫌隙。 她在温泉宫呆坐了一晚,虽是夏季,可砀山行宫坐落岳山脚下,夜晚甚凉,习风偶来,第二日清晨,韩子嫣便觉浑身有气无力,本就身子虚弱,这一病就卧榻起不来了。 身边也无个奴才使唤,小蝶一直未回,许是被吓着了,生怕回来被砍了脑袋,竟撇下韩子嫣带着陈忠给的银两独自上路,朝京城而去。 幸亏刘太医每日前来,见她无精打采,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忙给她把脉问诊,开了治愈伤风的方子后,才道:“郡主身子虚寒,如今又染上伤风,长此下去,恐怕用药调理,也很难治愈落下的病根。” 韩子嫣慢慢坐起,靠在榻边,脸色焦黄,双目无神,气息不匀,看得让人心酸,这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短短数日竟变得快要如黄土一般,刘太医不忍再看,遂颔首道:“郡主好生休养,微臣为郡主去熬药。” “等一下,刘太医。”韩子嫣稍稍用力,就感头晕目眩,她扶着额头,蚊吟:“听闻用鸩鸟的羽毛划过杯中的酒,酒即含剧毒,饮之当即毙命,而皇宫中就以鸩酒赐死犯下罪过的妃嫔,不知刘太医可有这种毒?” ( 第84章 为了登基娶她人 话音未落,刘太医猛然抬起头,眸色惊恐,怔了良久,方颤声道:“那药毒性极强,无色无味,只一点便可夺人性命,郡主要它何用?” “自然是给人用了,不然给牲口用吗?”韩子嫣淡然之声,轻如柳絮,却掷地有声,似穿透了刘太医的耳膜,他惊吓不已,砰然落跪,浑身竟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不是他没见过世面,是从未遇到一个女子会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番话。 “你不用害怕,不是给你用。”韩子嫣轻声道。 刘太医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截,忙道:“不管用在谁身,这可是杀人性命的罪过,微臣劝郡主不要行此法,免得遭到……”他想说报应,可顾忌韩子嫣狠辣的性子,便收了口。 韩子嫣听完,嘴角一勾,一抹冷笑,捂着胸口喘着气道:“我给自己用,不会遭报应的。” 刘太医一惊,身体瘫坐下来,目光僵直地望面如落花的她,一时噤若寒蝉。 “太医别怕,我不会让太医背上任何罪责,一切都由我来承担,请太医把鸩酒给我便是。” 刘太医怕极了,这郡主要饮鸩而死,他如何也月兑不了关系,就算如她所说,不会让自己背上罪责,可死无对证,到时皇上一声令下,他可就小命不保了,这种事万万不能应了她。 他忙摇摇头,冷汗涔涔,哆嗦道:“微臣不敢,请郡主恕罪。” 韩子嫣没再多说一句,而是从枕下拿出匕首,拔出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刘太医你若不肯给,我就死在你面前,你照样月兑不了干系。” “不要啊!郡主……”刘太医一声惊呼,想上前阻拦,又退了回来,无奈道,“微臣给郡主便是,请郡主先把刀放下。” “我给你三日,你把鸩酒给我备好,我自会写封书函将你遣回皇宫,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韩子嫣说完,气息短促,不禁咳嗽了几声。 刘太医颔首,“微臣先给郡主熬药治伤风,鸩毒一事,微臣应了就不会食言。” “行了,你退下吧!”韩子嫣轻抚胸口,大口呼着气。 刘太医退出西宫,腿脚似被什么捆绑了一般,走路东歪西斜,显然是吓坏了,他在皇宫太医院为官有二十余载,一直给宫中的妃嫔娘娘问诊,却从来没遇见这等要毒杀自己的人,他想还是尽快离开此地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三日后,奉贤殿内。 朝堂的大臣们正因为皇上迟迟不来上朝而窃窃私语,站在前面两排的大臣以葛丞相为首,是赵国重中之重的臣子,曾助皇上登上帝位,于是想借着这份赤胆忠心的假意给皇上施加压力,让皇上今日废了赵翊,立二皇子赵显为太子。 韩越和赵显并不在朝堂上,他们还在泰岷山考察地形,正因如此,韩子嫣写给韩越的书函被管家放在他的书房里一直未拆封,所以皇上让位之事在朝上的大臣并无一人知晓,而葛丞相已召集了齐晏一半的兵马在京城十里外扎营,若今日皇上不肯,他必将用武力逼宫易储。 等了许久,只听福公公一声高呼,皇上携赵翊一同入朝。 大臣纷纷参拜,对消失了数日的太子突然出现在朝堂上,他们一致表现出惊诧的神色,也怪赵翊前几日跑去砀山行宫不上朝,朝中大臣对他惰政行为又纷纷表示出不满,眼下见他现身,葛丞相小眼一眯,心中猛升一种不祥之感。 但他可不会退缩,等皇上坐定后,便胸有成竹,上奏道:“启禀皇上,臣听闻太子殿下终日与美艳妃子声色犬马,寻换作乐,皇宫上下乃至赵国百姓皆有所闻,并被他国贻笑,想当年皇上只问政事,以江山社稷为重,杀魅惑小人,整肃朝纲,才得以群臣拥戴,稳坐帝位,如今太子殿下形迹恶劣,终日不朝,留恋美色,难堪社稷重任,兹事体大,望皇上圣裁,为赵国江山立下才能兼备的储君。” 他的这番话立即引起群臣纷纷落跪,只有四五个支持太子或保持中立的大臣没有跪下,下跪的臣子跟随葛丞相一口同声,“请皇上为赵国江山立下才能兼备的储君!” 声势浩大,如雷贯耳,有种要把高堂上的皇上震下龙椅的意思。 见群臣俯首等待,赵翊唇角一勾,眸色黯然,忽单膝下跪请奏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请求!” 刷刷刷,大臣们抬头看向赵翊,每个人的脸上都划过一丝黠笑,以为他要求皇上不要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如今形势所迫,他不求这个还能求什么,所以大臣们都不言语,只等着看赵翊如何哭天抢地挽回自己的地位。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什么请求就说吧!” 赵翊不紧不慢,眸光瞥向葛丞相时,正好对上葛丞相射来的讶然目光,他挑唇淡笑,对着葛丞相道:“父皇,儿臣爱慕葛丞相的千金葛如意,请父皇将葛千金赐给儿臣做太子妃。” 只见葛丞相的脸色由疑变惊,没有半刻思索,立即接过赵翊的话音,“皇上,太子殿下已立韩至将军的千金为太子妃,哪有再立一个太子妃的道理,况且今日老臣与群臣是为……” 皇上打断他未月兑口的话,“葛丞相莫急,先听太子如何说?” 赵翊的目光未从葛丞相身上离开一寸,好像要娶的人不是葛千金而是葛丞相。 “父皇,儿臣不曾与葛千金谋面,那日在消暑节见过葛千金后,便一见倾心,可惜儿臣头脑发涨已立韩千金为妃,心中懊悔不已,如今韩千金竟不知所云毒杀皇室血脉,所以儿臣要废了她,另立葛千金为妃。”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旋即一片哗然,皆在小声议论韩至之女,而皇上也从皇后的口中得知此事,虽叹小皇孙未能出世便夭了折,可为大局设想,胎儿没了倒为废太子妃寻了好借口。 “不可不可,老臣的女儿已许配给他人,不日就要成亲,老臣多谢太子殿下抬爱,此事还是作罢吧!。”葛丞相月复诽,“狂犬小儿,眼看要失势了,竟敢拉老臣的女儿下水,你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哎,葛丞相不能撒谎于朕,前日葛千金到凤栖宫给皇后请安,朕还问她是否婚配,她说并未订亲,如今葛丞相之言是在害怕什么吗?” “老臣不敢,只是……” 皇上抢过他的话茬,“那就好,朕就将葛千金赐给翊儿,并立为太子妃。” 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葛丞相,葛丞相可咽不下这口气,忙道:“皇上且慢,之前皇上赐婚,老臣没有反对,可太子平白无故地退了婚,老臣也没说二话,如今皇上再次赐婚,老臣不想自家女儿被嬉耍,请皇上收回成命。” 后面两句话,葛丞相的语气很强硬,带着警告的意味,是在告诉皇上,老臣的女儿可不是你们想娶就娶,想不娶就不娶的,就算是皇帝也没得商量。 见他如此,皇上并未龙颜大怒,反倒温馨一笑,“葛丞相辅佐朕多年,功劳苦劳无人能比,朕是想与葛丞相的关系更为亲近,才考虑将葛千金赐给太子,葛丞相不能辜负朕的一番好意才是。” “皇上,老臣今日与众臣皆为赵国另立储君一事而忧,对小女嫁娶一事容老臣回去想想再给皇上答复。” “你竟然这么说,朕正好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但在朕说这件事之前,朕希望葛丞相能同意令千金和太子的婚事,不然,朕要好好琢磨一下这另立储君的事是对还是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葛丞相自然明了,如果换储,就要牺牲自己的女儿,不然,皇上不肯,那么就只有逼宫了。 ( 第89章 约定在前不能悔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这八月份的天气依旧热得出奇,天空依旧微亮,夜幕来得晚了半个时辰。 窗外树影幢幢,两棵高大的老槐树遮挡了赵翊仰望天空的视线,忽见一行蚂蚁沿着树干整齐划一地向上攀爬,他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俯身朝窗下望去,见槐树根部的旁边有几个蚂蚁洞。 他不由想起,自己曾往蚂蚁洞里灌水的事。 “哎呀,你这样会淹死它们的,赵翊,赶紧住手!”韩子嫣见他拿着水瓢慢慢往细小的洞口里滴水,急赤白脸地踱着脚,口里嚷嚷着。 赵翊抬眸坏笑道:“你别急,我试试这蚂蚁的窝有多深。” “我爹说它们的窝可大可深了,你不喜欢蝈蝈嘛!怎么又玩起蚂蚁了。” 赵翊呵呵一笑,“这蚂蚁坏着呢,昨夜爬进我的书房,把桌案上的蜜糖全祸害了,你说我能放过它们吗?” “噢!所以你就想淹了它们的窝,让他们无家可归。”韩子嫣嘟嘴道,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水瓢,背过手道,“你再残害蚂蚁,以后我就不进宫找你玩了。” 赵翊猛地站起来,对上她如水的眸子,“你敢!” “你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把水瓢给我!” “好,是你说的。”韩子嫣把水瓢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赵翊咬着牙,看她消失在大殿门口,气不打一处来地抬脚将水瓢踢出好几尺。后来,他记得很清楚,韩子嫣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再进宫。 想到这,他敛去笑意,神情一片惘然。 “禀皇上,建成王爷求见。”门外太监的声音将出神的赵翊拉回现实中,他扭过头,面无表情道:“宣他进来。” 赵贤稳步走进来,清绝的容华上泛着冷冷的寒意,素雅的玄丝衣袍衬出他俊逸的身姿,不得不说风度翩翩更甚从前,只是整个人多了几分沉静和持重,不像以前那般随和。 他行了礼,郑重其事道:“皇上,微臣来索要圣旨!” 赵翊一顿,忽然想起那日下雨天答应他的事。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只道:“你说吧!如果合乎情理,朕立即书写加盖玉玺。” 赵显冷静的面容忽现淡淡的忧伤,连口气也平添了一份伤感。“臣想请皇上下到圣旨,还丽妃娘娘自由之身,同时免去文成王爷不得踏入赵国境地的限令。” 赵翊蓦地蹙眉,一双美目紧紧凝着堂下的赵贤,一时竟不知他所云的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联。只是丽妃他不认识,文成王他也不认识,这两点已经合乎了他所要求的条件内。 “皇上,请下旨!” 赵翊清咳一声,问:“你为什么要为这两个人求旨?这两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赵贤淡然一笑,道:“皇上曾说,只要臣所求的旨意是皇上不认识的人,不管什么事,皇上都会答应,如今臣只要这道旨,皇上的问话,恕臣不能尽言!” “朕是说过,但是朕也要知道他们的身份才能给你下旨,若他们犯过什么重罪,朕放了他们,岂不会危害江山社稷!” 赵贤冷笑,“皇上若想知道去问太上皇后便好,他们都是很简单的人,不会危及赵国江山,这一点臣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 赵翊上次擅闯砀山行宫的东宫,却不知居住东宫的人是丽妃娘娘,而且在前往行宫之前,他也不知幽禁在凤藻宫的丽妃与韩子嫣一同前往,所以丽妃是个谜,文成王,他更是闻所未闻。 在赵贤振振有词不容他抵赖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下这道旨。 笔尖蘸了墨汁,在锦帛上行如流水,不出一盏茶时间,内容即成,他望了一眼神色坚定的赵贤,慢悠悠地从锦盒中拿出玉玺,印上红油,停了一瞬,心中仍有犹豫! “皇上,晚膳时刻已到,请皇上尽快下旨,臣好出宫回去用膳!”赵贤怕他变卦,紧急催促道。 赵翊心中一滞,把玉玺放回原处,抬眸道:“你去看过子嫣了吗?” 赵贤不知他是何意,说见过了,他一定气恼,便道:“没有,臣一直在为皇上奔走,没有去见她。” “朕把她贬为贱民了,你帮朕想个名目,朕要将韩家人全部送进大牢!”赵翊随口一说,好像是逗着玩,没有表现特别的认真。 赵贤知他是一时气愤,好言相劝道:“皇上刚刚即位,不可杀害功臣名将,不然为赵国卖命的臣子必然会认为皇上是个暴君,再者,韩至一家人并未做错事,莫名冠以罪责,恐怕有失人心,请皇上三思!” “你不是说韩越陷害赵显致死吗?就这一条罪便可治韩家满门抄斩!” “皇上有所不知,赵显跌入崖底,生死未卜,臣是为了皇上能顺利即位说了谎,如今韩越正带着人在崖底搜寻赵显的下落,恐怕过了今日,葛丞相便会来参臣欺君罔上的罪过。” “你是说赵显没死?” 赵贤重重地点头,“是生死未卜,臣在殿上欺瞒了所有人!为的就是帮皇上尽快即位,如今皇上大权在握,希望能兑现与臣的约定。” 赵翊心中一动,幸亏赵贤及时出现,不然两方势力僵持不下,他也不会这么快坐上龙椅,想到这,他二话不说,拿出玉玺在锦帛上一盖。 这到圣旨可是差点要了太上皇后的命。 赵贤走后,安庆宫那边来人请赵翊过去用晚膳,儿子即位了,太上皇后的功劳最大,赵翊自然铭记于心。正好他有事询问,便乘玉撵朝安庆宫而去。 安庆宫位于西南角落,虽然没有凤栖宫占地广,位置正,但殿内的陈设含雅蓄秀,雍容华贵,更为特别的是殿内的墙壁以花椒树的花朵粉末粉刷而成,屋子时时弥漫着清淡的芳香,在后宫,只有皇后居住之地才用花椒粉刷墙,安庆宫能得此殊荣,是赵翊的旨意。 太上皇后对此十分感动,这儿子是没白养,管他亲生与否,这辈子是有靠头了,正想着,赵翊姗姗而来。 “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冯氏笑容满面扶过他的双臂,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方道,“吾儿穿上龙袍果然有天子之风,无人可及。” “母后谬赞,儿臣有今日多亏了母后,儿臣要好好谢谢母后。”话落,赵翊双膝跪地,对着冯氏磕了三个响头。 冯氏动容,双眸含泪,一片濡湿,嗓音沙哑,“吾儿快起来,快起来,你如今是当朝天子,这样折煞母后了。” 赵翊起身,嘴角旋笑,“母后别哭啊!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冯氏笑着吸了口气,轻轻拭了眼角的泪,笑道:“走!陪母后用晚膳,母后亲手为你做了最爱吃的莲子水晶糕。”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数一数不下三十道菜式,这一菜夹一口,大抵就可喂饱肚子,冯氏是真心疼他,生怕他落下那道菜,每每亲自动手夹到他碗中。 赵翊吃到一半,随口一问:“母后,丽妃和文成王是何人?” 冯氏正兴高采烈地夹菜,一听他言,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停在空中,面容呆滞,似丢了七魂六魄。 ( 第90章 主动出击爬龙榻 安庆宫里静了一霎那,太上皇后冯氏万万没想到赵翊会问起这两个人,终究是纸包不住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迟早会知道,可由她来亲口阐述,总比让别人说与他听得好。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了内心的惶恐,面上平静自如,轻声道:“翊儿怎么问起这两个人了?” 赵翊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嘴里一边嚼着食物,一边道:“儿臣随口问问,不过这两个人对赵贤好像很重要,他和儿臣要了一道圣旨!” 冯氏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忙不迭地问:“他要你做什么?” “他让儿臣还丽妃自由之身,并撤了文成王不能入赵地的限令,母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赵翊抬眸看向冯氏,心中疑问重重。 冯氏强压着来自心底的恐慌,尽量保持一贯亲和的姿容,嘴角弯弯却极为不自然,赵翊稍感她的神色有些许变化,又道:“母后,这两个人是不是犯了很严重的罪过,那么儿臣……”他很担心不明所以然地放了不该放的人。 冯氏强颜欢笑,“翊儿不用担心,丽妃与文成王的罪过是前朝之事,现在是你做主,放了也无所谓。” “那就好,儿臣生怕他们不是善类,会危害社稷。”赵翊松了口气,也没兴趣知道这二人的来历,随后津津有味地继续享用晚膳。 而冯氏目光凝滞,有一口没一口地陪他吃了一会儿,待他吃饱,说了一些体己的话,就回了泰和殿。 等他坐上御撵走了,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几乎快要从冯氏的嗓子眼蹦出来,她身子一颤,险些没有站稳摔在地上,幸好身边的苏嬷嬷搀住了她,将她扶回内室,遣走其他奴才,方道:“娘娘,看来要早点下手才好啊!” 冯氏扶着额头,喘着大气,切齿道:“一定是那个韩子嫣私下带赵贤进行宫见了丽妃,他们母子已经相认,不然赵贤不会和翊儿要那道圣旨,恐怕那个秘密丽妃也说了,本宫还奇怪韩子嫣让采兰带回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丽妃的疯病治好了,要和本宫共商大事,这说明连她都知道了。” 苏嬷嬷跟着紧张起来,“那娘娘打算怎么办啊?” 冯氏暗想,赵贤只要了圣旨解禁丽妃,并没有把知道的事情告诉赵翊,不然赵翊就不会问那么多,眼下趁秘密没有被全部揭发出来要先下手才为上上之策。 “苏嬷嬷你去打点一下,明日启程前往砀山行宫。” 华灯初上,烛光冉冉,清澈氤氲的水汽充盈在房内的各个角落,嫣红色的纱帘缓缓而落,隐隐约约地遮去里面的无限chun光。 红儿和绿儿伺候葛如意沐浴,今夜,她就要把自己献给一直倾慕的男子,一想到即将投入他的怀中,就难抑内心的喜悦,嘴角漾起美美的笑意。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特意派人到秦香儿的宫门口盯梢,如果看到泰和殿的奴才,就及时回来禀报,如今过了亥时,也不见有人来通报,这说明皇上没有去仪鸾宫,她放了一百个心。 换好干洁的衣衫,把青丝梳得平平整整,扑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静静地坐在榻上等着来人,心里如小鹿乱撞,她抚着胸口,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能乱了手脚。 在进宫前,宫里司敬房的嬷嬷已经教过她行房事的流程,虽然不堪,可不学不可,毕竟伺候皇上的事不容小觑。 嬷嬷们说第一次会很痛,但也不能大喊大叫出来,要憋着,不然会惹龙颜不悦,葛如意使劲点头,记下了,她想一会儿千万要谨慎小心,不能让赵翊厌恶自己,她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只等那一刻的到来。 但亥时过了,已到子时,依旧不见赵翊的踪影,葛如意咬着唇,气得头发都炸开了,一声大吼:“红儿!你去泰和殿把皇上请过来。” 红儿很用力地点头似打鼓一般,待她到了泰和殿,皇上已经就寝睡下了,早把去凤栖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听了红儿的禀报,葛如意愤怒至极,气急败坏地把桌案上准备好的酒水和茶点全砸了,盘子碟子碎了一地,七零八落,精巧的糕点被她踩得稀巴烂,醇郁的酒香在屋内弥漫。 她看着满地的狼籍,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哽塞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不都说男人七情六欲,为何他不肯碰我一下?红儿,我是不是长得很丑,不值得他看一眼?” 红儿蹲下来,央求道:“娘娘长得美若天仙,皇宫上下没人比娘娘好看,娘娘想得到皇上的青睐,不如主动出击,这样等的话,恐怕等一辈子也等不来。” 葛如意出神,红儿说得没错,现在只有个秦香儿,他就如此待她,等有一日,选秀纳妃,后宫佳丽,数不胜数,到时她更没有机会亲近他了。 她抹掉泪水,吸了口气,望着揪着眉头的红儿,淡淡一笑道,“红儿,走!我们去泰和殿。” 她本就争强好胜,不肯服输,如今被赵翊放了两次鸽子,她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赵翊不肯来,那么她就亲自过去爬龙榻。 微弱的宫灯照亮前方漆黑的路,葛如意的步子迈得很大很急,其实第一眼看到赵翊,她就喜欢上了,为了能嫁进皇宫,她才巴结太上皇后冯氏,并把其父意图篡位的想法密保给冯氏,如今得偿所愿成了皇后,却不想赵翊对自己这般冷漠,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越想走得越快。 到了泰和殿,守门的两个太监惊吓一跳,这深更半夜的,皇后竟步行而来。 “你们都退下!”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就寝了。”顺子还在回皇宫的路上,说话的是一个负责守夜的太监,看那样貌不过十五六岁。 “本宫知道,但是本宫要进去服侍皇上,好早日怀下皇嗣,这件事你们也要管吗?”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摇摇头,异口同声,“奴才不敢!” “不敢就退下!不然怀不上龙种,都是你们的错!” 被她这么一吓,本就年龄小,资质浅,更不敢多言一句,遂让出康庄大道,让葛如意推门进去了。 ( 第91章 夫妻之礼惹不欢 泰和殿内只燃着一盏红烛,昏暗极了,目光所及之处,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轮廓,每个寝殿的摆设不同,放置桌案椅子的方位也不同,但龙榻的位置却大致相同。 葛如意像个夜行贼,蹑手蹑脚地向前行进,每迈出一步,都要停一瞬,轻轻拍拍胸口,让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 一步一停,磨磨唧唧,她终于模到内室的门口。从大门走到这里,她的后背已沁出一层热汗。 外室和内室用半截水晶珠帘隔开,她不敢碰那珠子,蹲,钻过去。 这下真是瞎子抹黑了,内室没燃着灯,黑黢黢得伸手不见五指,找龙榻的位置可就难上加难了,她两手在前方探模,双脚轻轻移动,尽管如此小心,但她的腰还是撞在桌案边上,痛得不行,正想去揉,忽闻前方传来一声喃喃呓语,她极为欣喜,很快测准声源方位,斜向左前方迈开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到了榻边,耳边能听到赵翊均匀的呼吸声。 她月兑了衣裳,一丝不挂,掀帘而入,躺在外侧,紧紧贴着赵翊。 梦中是漫天飞舞的花瓣和蝴蝶,一个青丝飘动,白裙舞动的女子在旋转,不停的旋转,一圈又一圈,最后不知为何,许是累了,如落花般倒在青草地上。 赵翊害怕地跑过去,俯身一看,是她——韩子嫣,双目闭阖,双颊绯红,喘息急促,但见透明的白纱裙隐约衬出她曼妙的身姿,他体内一股子燥热忽就而来,血液沸腾着涌入心房,他喉头滑动,不禁俯首,吻上她的唇。 很真切的感觉,他触及到了那柔软的红唇,渐渐地,有一股暖流在肌肤上游走,他渴望至极,猛然将那散发着花香的身子拥住,迫不及待地进入。 耳边真的有她轻声的呢喃,一声高过一声地萦绕在耳边,他的力量随之集聚,爆发而出。 汗水香腻,他倒在她的身上,轻吻着她的耳,低吟:“嫣儿,你终于回来了,朕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话落,他紧紧拥住身子已经僵硬的葛如意。 原来他在做一个有韩子嫣的梦! 葛如意忍着身下的疼痛,睁着眼,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她要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身边的人是她葛如意,然后看他会露出一个什么样的嘴脸。 时间会眷顾每一个人,在葛如意无法入眠,静待天亮时。 韩子嫣与她无异,贬为贱民的圣旨一直萦绕心头,顺子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有了新人忘旧人,韩子嫣的心一阵揪着一阵的痛! 如果他一气之下给了她赐死的圣旨怎么办,她忽然觉得自己很鲁莽,冲动,不该那么吓走顺子,应该说点好话,或者讲出真相,求得他的宽恕和原谅,或许他消了气,念及以往的情分就会来行宫找她,这样就有机会告诉他,自己爱上了他,可现在,她搞得一团糟,还求赐死,但不是的,是他先弃她而去,先找了别的女子,先下了绝情圣旨,她做得没错,就该与他抗衡,可是……她来来回回地纠结,在这个怪圈子里绕来绕去,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自然而然会卑微,甚至连底线都会越降越低。 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一直被自己拒绝的人时,那真的很要命,因为他不会相信你会爱上他,甚至怀疑你在行骗。 韩子嫣没有意识到这两点,等她明白时,早已成了爱的奴隶。 清晨明媚的阳光温暖入心,蝴蝶在花间绕来绕去,蜻蜓掠过池中的水,漾起一圈的清波,风儿从微闭的窗缝渗进来,混着花香的泥土气息钻入鼻中。 赵翊搂着梦中人,酣然沉睡中。 许是听到外面细细的嘈杂声,他的双眸打开一条细长的缝,又用力抱了抱怀中的人,慵懒道:“嫣儿,你醒了吗?” “皇上,你醒了吗?” 似从牙缝里射出了无数根银针,直刺赵翊的耳膜,他霍然睁开眼,将怀里的人推出,身子不由向后一倾,一双如墨的眸子瞪得极大,两道浓黑的长眉一挑,万分惊愕,“葛如意!怎么是你?” 葛如意掩着衾被坐起,嘴角勾起,冷冰冰道:“昨夜是臣妾陪皇上神游凌霄巅峰,不知皇上可尽兴?” “葛如意,你……你说这话,倒是不害臊啊!” “你我夫妻,有什么不可说的,皇上与别的女子在梦中相会,终究是黄粱一梦,怎么比得上臣妾月兑去华衣,伴君左右,与君交缠!” “你真是伶牙俐齿!想当初第一次见你,你就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到现在你未有一丝改变,真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赵翊瞪了她一眼,从榻上下来,束手背身,正要传唤奴才进来伺候更衣,耳边又听到葛如意不知廉耻的话,“昨夜皇上快活了,今日倒责怪起臣妾,难道韩子嫣在梦中能把皇上服侍周到,如此一来,皇上天天做梦就好,后宫还要什么嫔妃啊?” 赵翊丹田迅速蹿出一团怒火,脸色红涨地转过身,欲喝斥她没有女子仪德,却被葛如意抢了先,“皇上别生气啊!所谓美梦时时有,白天不可做,做了不可得,一场空欢喜。” “你……”赵翊快被气炸了,不过,好男不和女斗,他忍了一时之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抬起一只脚踩在榻边,猛地钳住葛如意的下颚,眸光中透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嗓音浑厚而磁性,“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上朕的龙榻!” 葛如意气得只咬银牙,面上愤色难抑,不顾一切大声道:“臣妾是皇后,不上皇上的龙榻,怎么为皇室绵延子嗣?” 赵翊扯开嘴角透出讥诮:“会生养的女子多得是,朕已经决定扩充后宫,即日起会让礼部安排选秀一事,你竟然称自己为后,就好好把这件差事办好。”他松了手,拍了拍她一侧的脸颊,“以后你姐妹众多,要好好相处才是。” 葛如意脸色铁青,哑口无言。 赵翊唤顺子伺候更衣,话一出口,才想起顺子去了砀山行宫宣旨,忽然脑中勾勒出韩子嫣看到圣旨那一霎那的神情,他莫名有一丝解气,就该让她知道他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对他。 顺子原封不动地把圣旨拿了回来,进宫门前,正好看到一驾红顶宝盖凤鸾马车停在那儿,几步开外,太上皇后带着四个奴才施施而行。 顺子上前躬身行礼,“奴才给太上皇后请安!” 冯氏停下来,瞥他一眼,“一大早的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在这儿做什么?” “奴才前两日去砀山行宫宣旨,今日才赶回来。” 冯氏并不知赵翊赐了一道将韩子嫣贬为贱民的圣旨,所以极为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顺子本就不敢将韩子嫣的原话说给赵翊,生怕惹了什么不快,便在冯氏的面前报告了韩子嫣目中无人的行为。 冯氏听完,不恼不怒,要了顺子携带的圣旨,并吩咐了几句话让他说与皇上。 凤鸾马车出了神武门,一路飞驰,端坐在车内的皇后展开圣旨,凤目一扫,嘴角露出不着痕迹的冷笑。 顺子巳时回到泰和殿,见葛如意坐在外殿正堂的席子上,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把断纹精美的伏羲式瑶琴,琴上断了一根弦,一看便是用力不当,弄断了琴弦。 ( 第92章 狭路相逢来比较 就在一个时辰前,赵翊更衣洗漱完毕,连理都没理葛如意,径自去奉贤殿上朝。 葛如意气不过,从榻上下来穿衣时,看到明黄色锦褥上的落红,一时难抑愤怒,疯了一般地将龙榻上绣着飞龙戏凤的衾被和绵褥扔在地上踩踏,好像赵翊就在脚下,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依然不解恨,后来又叫奴才拿来剪刀,把新缝制的龙被剪得零零落落到处都是。 发完脾气,她本想回去,走出内室时,不经意瞥见衣橱顶上放着一把瑶琴,不胜欢喜,拿下来被扑了满脸的灰,琴上覆着的灰有半寸那么厚,看来闲置了很久。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索性排遣心中不快,弹琴消气,可不想把琴擦拭干净后,还没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在挑弦之际,忽一声“硿”,琴弦断成两截。 正巧顺子进来,她问:“这瑶琴是何人的?” “禀娘娘,奴才不知。” 葛如意虽脾气大,但极为爱惜乐器,想也没想抱起瑶琴,道:“你告诉皇上,本宫修好了琴弦自会给他送回来。” 顺子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只顾轻声应了,目送葛如意出去后,他走进内室,满眼散落一地的布条和棉絮,身体顿时被冰冻,僵了半刻。 趁赵翊还没回来,他召唤了殿内所有的奴才打扫屋子,并让人通知司衣库赶紧缝制出龙被。 残局收拾妥当,顺子累得剩下半条命,细想,这等荒唐之事一定是皇后干的,不然谁敢剪了龙被,他摇了摇头,心中自叹,这葛如意还不如韩子嫣呢,虽说韩子嫣的脾气也不小,但不会这般荒诞胡闹。 他忽然对韩子嫣生出一分好感。人与人一比对,便能区分出哪个好些,哪个不好些。 “顺子,事办好了吗?”赵翊进来,见他愣神,唤了一声。 顺子回过神,忙颔首道:“皇上,已经办妥了,刚才皇后娘娘拿走一个瑶琴,说……” “提她做什么,先告诉朕,韩子嫣说什么了?”赵翊急切地想知道韩子嫣的反应,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月兑下,更不会在意那把琴。 顺子想了想,是按太上皇后交待地说,还是按实际发生的说,最后他选择了前者。 “回禀皇上,她不领旨还烧了圣旨,并以死相逼,要皇上给她一道离开行宫的旨意,不然就让皇上三日之内为她收尸。” 赵翊一惊,“这是她亲口说的,没说一句悔过的话?” “没有,她只说与皇上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这句话,顺子原封不动地带到了,可其他说辞皆是太上皇后的意思。 “好个此生不复相见!”赵翊咬着牙一拳捶在桌案上,吓得顺子茫然跪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她想走,朕偏偏不让她走,朕要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赵翊一甩袖,落座道:“起来研磨。” 顺子应声佝腰站起,赶紧磨墨,见赵翊提笔写下一行行隽逸的隶书,看完上面的内容,他神色奇异,问道:“皇上真要这么对郡主?” “当然,朕要让她生不如死,一生一世给朕为奴为婢!你明日去宣旨,把她接回来。” 顺子喉头一滑,唯唯诺诺道:“如果郡主不肯回来怎么办?” “你多带几个人过去,五花大绑也好,打晕了也行,反正把她务必给朕弄回来。” 赵翊不光是被韩子嫣激怒了,今日一大早也被葛如意气得半死,什么叫美梦时时有,白日不可做,不就是骂他做白日梦嘛!竟然如此,他不如把韩子嫣接回来,每日每夜的折磨,这样一来,也不必朝思暮想。 只是,自己的心被她伤得支离破碎,弄不好再被她捅上一刀怎么办?他恍然犹豫一瞬,没有拿出玉玺落章。 他想不要冲动,要冷静一点,毕竟她不爱自己,就算接她回来,一切如旧,想疼她一点都怕她生厌,想和她生个孩子都被拒之千里,那种滋味,他尝够了,再尝一次,他有点怕。 “皇上……”顺子看他沉思许久,忍不住唤道。 赵翊神情凝滞,轻声道:“朕要想一想,你出去候着吧!” 顺子也弄不懂赵翊怎么了,忽然就沉寂下来,如暴风骤雨过后宁静的一湖清水,他不敢多做停留,悄悄地退了出去。 爱情太伤人了,爱的轰轰烈烈能如何,终究是自己的事,与那人有何关系,劳心劳力不曾变过,结果伤痕累累在自身,算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如果可以如此坦然任落花随流水,谁都可以遁入空门,修行成佛,可赵翊前一刻决定放下,下一刻又幽怨在心头。 她杀了朕的骨肉,怎能轻易饶过?放了她,让她快活逍遥,不行,绝对不行!她造的孽,必须受到惩罚,不然朕白白爱她那么久,浪费那么多感情,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对!接她回来,让她求朕饶恕! 赵翊决意,拿出方圆四寸玉玺,在圣旨上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红印。 望着圣旨,他脑中不禁描绘出韩子嫣回到宫中后,任由他欺凌折磨不停哭喊求饶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他不禁哑然失笑,心情也变好许多。俨然一副报了深仇大恨的样子。 这边赵翊陶醉在梦幻中。 那边葛如意抱着琴,走在九曲长廊。 如胭脂般的裙摆随风轻轻摇曳,脚下轻盈得似没有落地,从正前方款款而来,眸光不时扫过廊道外栽种的瑞香花,那浓烈的芳香几乎能让人沉沉睡去。 葛如意远见一身红裙,停下脚步,不需要介绍,这香妃可是最喜着大红大紫的衣裳,她派人打听过。 自打进宫,她还没和香妃照面,香妃也没去给她请过安,如今,不期而遇,是要好好修一修姐妹关系了。 香妃并不认识她,见她梳着九天飞仙的发髻,环环相扣,髻的两侧别着坠至耳边的凤舞步摇,中间插一支镶红宝石镀金边的琉璃簪子,只看着头饰,她便猜出此人的身份。 “嫔妾秦香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她的礼节很到位,端手欠身,颔首垂眉,嗓音悦耳。 葛如意以为她会径自走过去,识不出自己的身份,孰料她挺有大家闺秀的教养,竟不卑不亢,好似被训练过一样。 “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秦香儿抬起头,对上她投来的端详目光。 同是伺候皇上的女人,自然要比较一番,从样貌身段到资质学识,再到身世背景,孰优孰劣,一见分晓。 论样貌身段,二人不相上下,对资质学识,只有比过才知,论身世背景,很显然,葛如意认为皇宫中无人能与她比及,自然略高一等,又占据后位,更唯我独尊。 ( 第97章 闻死讯痛彻心扉 三日后,顺子到砀山行宫宣旨,闻韩子嫣一死,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此事很快传入赵翊耳中,简直如晴天霹雳,他正落笔批阅奏折,听完顺子颤抖地阐述,不由一颤,笔从手中滑出,落在地上,笔芯一点墨不经意地掠染他的锦袍,留下凌乱的黑渍。 他缓缓起身,步履不稳,走到顺子跟前,停了一瞬, 顺子战战兢兢,浑身直打哆嗦,从头顶上方已感觉到寒冷的凉意,直入心窝,他仰面,五官扭曲,看着面色僵直的赵翊,摇首道:“皇上不是奴才所为,奴才去宣旨,行宫的守卫说郡主感染伤风多日,因被贬为贱民,他们不敢去请郎中,没想到人就殁了。” 赵翊不信,这来来回回才七日,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猛然抓住顺子的双肩,目露精光,“尸首呢?她的尸首呢?” 顺子咽了一口口水,唯唯诺诺道:“他们说让建成王抱走了。” 赵翊一怔,闭目复睁,嘴角上扬,大笑一声,“真真是一场好戏啊!三哥,你让韩子嫣演这么一出好戏给朕看,朕该不该揭穿你呢!”他袖口往后一甩,嗓音磁性而浑浊,“顺子,摆驾韩至将军府!” 顺子佝偻着退下,赶忙去准备御撵。 不出一刻,赵翊浩浩荡荡地从神武门而出,有十二个小厮抬着御撵,周边跟着二十个侍卫骑马护驾。 安庆宫安插在赵翊身边的眼线及时报告了皇上的动向,听闻他去了将军府,太上皇后没去阻拦,这正好能证明韩子嫣是否真真正正的死了。 不过,她从这件事倒是看出,赵翊的心思还在韩子嫣身上,不然不会一听闻死讯就迫不及待地摆驾出宫。 赵翊稳稳地坐在御撵内,心中没有一丝的伤心,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对他而言就是赵贤和韩子嫣上演的一出戏,他只想能快点揭穿他们,然后给韩家定个欺君之罪。 他所想的在半个时辰后,却化为泡影,在接近将军府一丈外,耳边竟响起奠基死人的哀乐。 他不敢置信地撩开帘子,探出头一瞧,果然将军府门口的两座石狮上挂着敬挽的白布,大门口两侧悬挂写有“奠”字的白色灯笼,不等他的御撵停下,已见一大批穿麻衣丧服的人从门口走出,各个呜呜咽咽,掩面哭泣,缓缓走下台阶,然后跪下行礼高呼万岁迎接他。 御撵停落,顺子掀帘,赵翊走出,见跪在众人前面的人是韩至,他的心一紧,愣怔片刻,这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韩至用黑带束起官髻,更凸显斑白的两鬓,一身黑色如墨的长袍,腰系黑色长带,由头到脚皆为黑色,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容挂着两行清晰可见的泪痕,一代丰功卓越的名将早没了往日八面威风的气势,越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是那双湿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慈祥的光芒,没有恨意。 赵翊双腿僵硬,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出一步,欲俯身扶起韩至,余光却瞥见跪在一旁的赵贤,赵贤一身素色着装,面色极位冷凛。 赵翊拂袖而立,平静道:“都平身吧!” 韩家亲族的几十人纷纷站起,分至两侧,让出一道路。 赵翊看向韩至一眼,又扫过众人,未说一句话,拾阶而上,紧着走了两步,想要一探究竟。 远望,门口竖起一面铭旌,中庭内白布环绕,中间放着一个棺柩。 赵翊放慢步子,缓缓走上前,还差几步便可踏入门槛,孰料韩至上前拦下他,佝偻着腰背道:“皇上金龙之躯,万万不可进去吊唁,以免沾染晦气。” “让开!”赵翊面色暗沉,丹田处已波涛翻涌,一股闷气直窜上胸口,若在开口必然能将眼下的人震倒。 赵贤一个跨步上来,进言:“请皇上听老将军一言,敛步凝望,不宜进入。” 赵翊眸光一转,似刀光剑影,直射赵贤双目,赵贤依旧不卑不亢,不退缩,振振有词,“请皇上留步于此!” “朕若不留呢。”话音未落,赵翊猛然将韩至推到一边,径自向前走去,赵贤急忙伸臂阻拦,却被赵翊毫不留情地推开。 直到一脚迈入门槛,看见整匹素绢覆在棺柩上,上面写着追文悼词。 赵翊霍然扭过头,扔出震天撼地的两个字,“开棺!” 众人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这皇上怎么连个死人都不放过,赵国百姓都信奉神明,盖棺落钉,永不起钉,不然死亡人的灵魂不得安息,会变成游魂野鬼飘在人间,无法转世投胎。 众人纷纷摇头,有几个老一辈的人,嗓音哆嗦地提出反对意见,现场很快一声高过一声地议论起来,嘈嘈杂杂,七嘴八舌,搅得人心更乱。 赵翊递了个眼色给顺子,顺子跑出去,将二十几个禁卫军叫进来,将吵嚷的众人围住,拔出利剑唬住他们的嘴,片刻,院子安静下来,连个敢大声喘气的人都没了。 “朕要开棺验尸,就算违背天理,朕也不怕。”赵翊扯开嗓子大声嚷道,“韩至老将军,给朕开棺!” “皇上!”赵贤单膝一跪,面容铮铮,“请不要在玷污亡人的魂魄,让她安详而去吧!” “放屁!你敢说里面躺着的是韩子嫣,若不是,朕要了你的脑袋。”赵翊戟指指向灵柩,微颤的嗓音中混着戾气,俊朗的眉目荡然无存,只剩下肃然的冷凛。 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韩子嫣死了,那个一直揣在心上的人死了,他不信,也不愿信,除非尸首在眼前,不然休想让他离去。 “灵柩中的人就是子嫣,韩至老将军一把岁数了,承受丧女之痛,难道会拿自家女儿的性命和皇上开玩笑吗?” 赵翊沉思一瞬,茫然摇首,嗓音有些许沙哑,“朕不信,朕不信!朕不信子嫣死了,你在骗朕,你想和子嫣双宿双栖,所以骗朕,说她死了,朕不信……” “臣不敢欺瞒皇上,子嫣香消玉殒的时候,太上皇后也在场,若皇上不信,可以去问太上皇后。” “母后?”赵翊蹙眉,“你说母后亲眼看到……” “是,太上皇后赐了鸩酒给她,并属意说是皇上的旨意,她对皇上心灰意冷,又承受丧子之痛,绝望至极,便饮下毒酒,自行了断。”赵贤说得动容,嗓音不禁生涩。 赵翊听言,几乎不敢相信,丧子之痛?饮下鸩酒?这些听起来一点都不真实,好像胡言乱语,信口雌黄,韩子嫣不是得了伤风而死吗?怎么会被母后赐死?不可能,这无凭无据,光听他一人之言,他不信。 ( 第98章 言之凿凿辨不清 赵翊目光生疑,紧紧凝视赵贤不容置疑的面孔,而后又听他道:“皇上若不信,可以问太上皇后身边的苏嬷嬷,她是太上皇后最信任的老奴,皇上一问便知。” 赵贤将他的疑问彻底击碎,现在是挑拨他和冯氏关系的最佳时刻,只要赵翊敢去问,冯氏想抵赖都难,就算她巧舌如簧,不肯承认,却也无法管制奴才的嘴。 “皇上可以将苏嬷嬷抓来问个明白,到时皇上自然会相信臣没有一句欺瞒之言。” 顺子一听,不由得慌里慌张,那日他在宫门口碰见太上皇后的鸾驾,还奉命听从了太上皇后的旨意,如今追究起来,他也算是帮凶了。 赵翊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已经分辨不出韩子嫣的死是真是假,但见赵贤斩钉截铁的神色,并不像是骗人,这满院子披麻戴孝的人,这写满悼文的素绢,这难掩丧女之痛的满面泪痕,一切真真实实地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如果赵贤和韩子嫣假意演戏,怎敢将棺柩明目张胆地摆在将军府中,还将族上众人唤来奔丧,以韩至墨守成规,恪守本分的性子,绝对不允许自家的女儿假死来欺骗所有人。 他渐渐趋于相信韩子嫣已亡的事实。 他几乎掩饰不住悲伤,胸脯竟无端剧烈起伏,眸际旋即一片绯红,心中无限窒痛,他深深地倒吸几口气,却还是无法顺畅呼吸,扶上胸口,仰面阖眼,只想将涌上的热泪吞回去,可泪水凶猛,难以自制,最后沿着他的眸角滑出,他一声悲鸣,嗓音几近失控地颤抖道:“顺子,起驾回宫!” 韩至携众人恭送皇上离开后,转向赵贤,眸色犯疑,嗓音低不可闻,“王爷,请告诉老夫一句实话,老夫的女儿是否躺在灵柩中?” 连韩至都没有见韩子嫣最后一眼,这灵柩是赵贤命人抬回将军府中,一直未开棺验明正身,一切皆听赵贤片面之言,如若不是赵翊前来吵嚷韩子嫣未死,在耍哄人的把戏,韩至也不会生起疑云。 赵贤深叹一声,抚过韩至的肩,“人死不能复生,老将军节哀!” 韩至终于再无疑虑,悲恸难忍,哀怨一声,束手身后,缓步走入院中。 他抬眸环顾韩府一圈,偌大的家业,三个孩子,到最后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独留韩越一苗,却连给妹妹送葬都赶不回来,这韩家一世风光,却落个人丁衰落的下场,他韩至不禁老泪纵横,心中怅然若失。 远在西北的韩越还在派人在崖谷四周搜寻赵显的身影,韩至寄去的书信,他收到看了后,就忙不迭地启程,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不料途中遇上几十个马贼,与他们厮打之余,腿部受了一点伤,所以才延误了两日。 待韩越赶至将军府,韩子嫣的灵柩已经下葬,埋入黄土,碑上刻文,“韩至爱女韩子嫣之墓,兄越立,宣武元年。” 修长的身影被日落拉得很长很长,目及之处,落满冥纸的青冢染上余辉,掩去无限的凄凉,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插在墓碑两侧,纸钱的灰烬随风四处飘遥,落得到处都是,韩氏族人在青冢周边栽种几株小树,若日复一日长得更为茂盛,说明亡人地下生活极好,或已转世投胎,这是赵国百姓都信奉的丧葬之礼。 可韩子嫣并未葬在韩氏宗族的陵园,只在荒郊野岭立下这座孤坟,因她不为韩家人,已为赵家人,后被贬为贱民,不能入皇陵安葬。 不过也罢,独自一人,更显清静。韩越心中只好如此喟叹,想自家妹妹年不过二十,竟香消玉殒,这真是往亲人的心窝子剜了一刀。 赵显轻步走来,伸手覆在他的肩上,“越兄,请节哀!” “谁下的狠手?是不是赵翊?” “你疯了!敢直呼他名,他现在是当朝的皇帝!” 韩越转头斜睨他,切齿道:“就算是皇帝杀人也该有个理由,我妹妹到底犯什么罪了,他要如此待她?” “和皇上没关,是太上皇后的旨意,其实子嫣在为太子妃时就不受她待见,也许与我有关系,毕竟我和子嫣有过一段情,所以……” “是太上皇后所为?” 赵贤点头,“是,太上皇后赐鸩酒一杯,连皇上都不知情。” 韩越神色凝重,沉默不言,又在墓前站了许久,待天幕降临,余晖尽消,他才和赵贤一起回了将军府。 皇宫各个大殿开始掌灯,照亮墨染的夜色。 自赵翊登基为帝,便从太子殿迁居泰和殿,而和韩子嫣有关的东西悉数放在太子殿的偏殿。 带着对她的思念,回到宫中的赵翊连晚膳都没用,让顺子提着宫灯,就来了这里。 推开大门,屋内依旧整洁如新,虽然无人居住太子殿,可内务房派人每日来清扫,免得久置不居,霉气味太重。 环顾四周,往事历历在目,赵翊凝神而望,晏紫色的纱缦,透亮的铜镜,精致的妆奁,锦榻的帷幔垂下,好似有人躺在里面,以前他一踏进来,眸光最先落在那儿,可现在,那儿空空如也。 “皇上,回去用膳吧!”顺子紧跟其后劝着。 赵翊理都没理他,落座与榻上,沉下眸子,似在琢磨什么。 屋内静寂良久,顺子提心吊胆,回宫后本想去安庆宫把在将军府的听闻说与太上皇后,可实在抽不出身,又不敢派下面的人去,心里直发慌。 “顺子……”赵翊忽然唤道,吓得他一激灵,好似瞬间回魂,急忙颔首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奴才把苏嬷嬷给朕抓到这里来,朕要好好问一问她!” 顺子一惊,唯唯诺诺道:“皇上,苏嬷嬷是太上皇后最亲近的老人,奴才怕失手惊动了太上皇后就不好了。” 赵翊瞪着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你还留在朕身边干什么,不如去惩戒司当活。” “皇上,不要啊!”顺子跪地,这惩戒司是专门为犯下重大罪过的奴才而设,进了里面是生不如死,每日每夜的椿米,洗衣,刷马桶,劈柴火,做的不好还要被人用鞭子抽打,吃的都是能引来苍蝇臭虫的臊子,以前,顺子奉富盈的命令去那里找过人,去过一次,他就差点没恶心死,那真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顺子吓坏了,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 第99章 正面交锋冷相对 狗急了跳墙,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顺子带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来到安庆宫,他们趁着月色叠罗汉的翻墙而入,一共五个人,只翻进去三个,剩下两个做接应。 顺子沿着墙根模到后殿,苏嬷嬷的所居之地,他还是清楚的,反正给奴才住的地方各宫都一样。 待过了亥时,太上皇后就寝后,只见一个侍婢走来,躲在树后的顺子对旁边的两人挥了一手,二人猛然上前,捂住那侍婢的嘴,一路拖到墙根底下。 顺子还算聪明,准备了麻布袋和绳子,三个人手脚慌乱地把人堵上嘴,塞进去,然后抗在肩上推上围墙让外面的人接住,最后剩下一个太监没爬过墙。 顺子也管不着了,只好先让他在安庆宫混迹一晚。 赵翊依然坐在太子殿,整整两个时辰,他动也没动一下。葛如意在泰和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问了当值的奴才,没人知晓,她无功而返,去了仪鸾宫。 顺子大功告成,喜上眉梢,身后三个人抬着个乱动的麻布袋进了太子殿,放在赵翊的面前,割了打结的绳索,放出里面的人,顺子顿然呆若木鸡,这侍婢不是苏嬷嬷,怪不得他觉得身段纤瘦,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原来抓错了人。 赵翊寒冷的眸光瞟了眼顺子。 “皇上,苏嬷嬷一直在寝殿伺候太上皇后,奴才没机会下手,才抓来个小鱼。” 赵翊正色仔细一瞧眼前的人,虽烛光暗淡,但面孔极为熟悉,他微微蹙眉,拔出塞在她嘴里的布团,森然道:“朕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被韩子嫣割去耳朵的婢女?” 采兰双手双脚被捆,但见问话的人是皇上,吓得到抽口冷气,不过刚才她听顺子的话,好像是绑错了人,忙道:“是,奴婢参见皇上。” “竟然你代替苏嬷嬷来了,朕问你,太上皇后去行宫,你有没有跟随?” “太上皇后没让奴婢跟随。”采兰欺瞒道,不敢说实话,当日她在行宫外面守着,看到赵贤抱着满嘴是血的韩子嫣走了,她深深知道这事要是说了,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赵翊心中有一丝失落,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给朕好好说一说韩子嫣滑胎的事,记住不要欺瞒朕,不然你就别活了。” 采兰咬了咬唇,谎骗道:“奴婢刚被派去伺候郡主,有一日,看见小蝶慌慌张张地从行宫外回来,奴婢觉得奇怪,就跟过去看了看,在窗外便听到郡主说不能要月复中胎儿,还说胎儿是王爷的,不是皇上的,要尽快胎死月复中,不然日后生出来,怕犯下冒犯扰乱皇室血统的杀头之罪,所以才……” “胡说八道!”赵翊猛然抬脚将她踹倒在地上,“你个贱婢,竟敢大言不惭,在朕面前胡言乱语!” “皇上,奴婢没说谎,都是奴婢听来的,皇上……”采兰惊色,挪到赵翊脚下,急切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那日郡主出宫和王爷相见,一整晚都没回来,小蝶曾告诉奴婢郡主和王爷独处过一室,皇上,是真的,奴婢不敢说谎。” 赵翊面色登时冷肃,如石雕一般,根据采兰的描述,脑中泛起韩子嫣与赵贤曾在宫中私会一事,说不定二人以前也背着他私下见过面,孤男寡女,彼此还有爱意,**,情理之中,他越想越觉得采兰之言不假,蓦地一手握拳垂在榻边。 “这个贱妇,死不足惜,亏朕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没想到她连这个也骗朕!”赵翊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顺子,把这殿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给朕烧了,从今往后,谁都不准在朕耳边提起那个贱妇。” “是,皇上!”顺子弯腰遵命道。 采兰松了口气,却听赵翊又道:“你身为奴才,事先知情竟不上报给朕,来人,把她拖出去杖责至死。” 采兰闻言,一时竟呆怔,待有人钳住她的双肩,她才反应过来皇上是来真的要取自己的命,旋即大声哭喊,不停地磕头,青花石的地面很快就染上的一小块血迹,“皇上,别杀奴婢,奴婢还要养活一家人,不能死,求皇上饶了奴卑,奴婢刚才都是乱说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全是太上皇后主使奴婢干的,皇上别杀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她的话悉数传入赵翊的耳中,刚拖拽到门口,便被赵翊勒令制止,又带了回来。 采兰见有一丝生还,泪流满面央求道:“皇上,奴婢是无辜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皇上饶恕奴婢……” 赵翊蹲,双眸染着嗜血的殷虹,皱起两道长眉,冷冽的嗓音似地狱幽冥,“你告诉朕,你哪句话是真的?” 采兰从未见过那么恐怕的眼神,浑身吓得颤栗不止,嗓音颤颤巍巍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奴婢是……是奉了太上皇后的旨意,是太上皇后……让奴婢毒杀郡主……月复中胎儿,堕胎药是太上皇后……给奴婢的。” 赵翊听完,赫然掐住她的颈项,如狂风暴雨咆哮道:“若这话是假的,朕就掐死你!” “真的……”采兰急促地喘息,只为能活下来,嘴里不断地蹦出这两个字。 顺子见状,声音轻的生怕得罪了赵翊,“皇上,看她快断气了,应该不敢再欺瞒皇上。” 的确,采兰被捆绑的手脚已经开始抖动,整张脸涨红得似涂了绯色的染料,赵翊知她已到了地府的门口,一念之间,终松开手,留了一口气给她。 赵翊站起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外面一阵紧紧的脚步声,须臾,太上皇后推门而入,身后的苏嬷嬷和两个太监正抓着一个太监跟在其后。 殿内旋即陷入洪水猛兽般的对峙中,赵翊的眸光如利箭簌簌射入冯氏的眼眸中,冯氏略感刺痛,稍稍垂下眼帘,双瞳一转,看到跪在地上无声无息哭泣的采兰。 只一眼,她便知来晚了。 没人敢打破这死灰般的沉静,现在是主子对主子,也是母亲对儿子的抗衡中,奴才们只管敛声屏气地等待着。 目光再厉,终究杀不死人,不过是暴露了自身的情绪。 ( 第100章 死无对证任她言 僵持良久,赵翊终于忍不住,压制着激动的嗓音,“母后,儿子想问,子嫣胎死月复中和母后有关吗?” 冯氏面色平和,轻抬玉手,“你们都退下!” 殿中奴才纷纷颔首告退,顺子揪起采兰最后退出大殿,并将大门关闭。 冯氏走至他跟前,雅致端庄的面容被烛火映出柔和的光茫,但眼睑处的两道长长暗影,似带着一些不安的情绪。 赵翊紧紧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从耳闻采兰颤抖下的实话,他没有尽信,而是半信半疑,按照常理,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毒杀亲皇孙,这简直有违常理。 冯氏没有回避,直言不讳,“是母后派人毒杀了她的孩儿。” 赵翊表情极其痛苦,甚至有些扭曲,“为什么?” 冯氏转身束手背对他,轻声道:“如果母后把实情告诉你,你会信吗?” 赵翊微微蹙眉,面上难掩的犹豫,沉寂良久,方道:“母后请说,儿臣自会分辨。” “你如果能分辨出真心好意就不会暗绑母后宫里的婢女私下审问,你大可来问母后,母后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冯氏缓缓转身,眸中涌出无限的失望,这是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到头来竟为了一个女子连养育之恩都抛到一边,说什么自会分辨,她心中难掩悲凉,平和冷静的面容扫上一层淡淡的凄然,只是赵翊没有感觉出分毫,依旧不改初心,磁性的嗓音略带坚定不移的气势,“请母后说与儿臣,儿臣想听母后的真心话。” “好!母后就告诉你。”冯氏眸光闪亮,如宝石般晶莹,望着赵翊如暗夜星辰的眸子,幽然道,“之前她与母后做了一笔交易,翊儿你知道,母后为了保住你的太子之位拉拢韩越,只好答应给她滑胎药并安排她出宫,从那时,她就有心杀害月复中骨肉,这一点你敢否认吗?” 赵翊喘息稍显急促,这些事他一清二楚。 “后来母后把她送去行宫安胎,一心想皇室添丁是件多么大的喜事,可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不想要自己的孩儿吗?” 赵翊茫然地摇首,后又幡然醒悟,“她恨儿臣,所以不想要孩儿,只是她后来答应儿臣会好好保住与儿臣的骨肉,她亲口答应了。” “她为了韩家,什么都会答应你,可你却不知她月复中骨肉根本非你血脉,你与她行过几次夫妻之礼?你可以查看起居注,看看你们到底同房过几次?你们分房而住,她忽然有孕,你就没有一点的疑惑?后来母后深思,除非她月复中胎儿是他人骨血,不然她不会急着要出宫,要滑胎药,不管是真是假,为保皇室血脉正统,母后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你要怪母后,就怪母后为你思量的太多,不忍心看你被他人蒙蔽!” 声声震耳,赵翊双肩微颤,头脑一片混乱,已分辨不清孰是孰非,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连他自己都迷惑了。 而且韩子嫣已殁,死无对证,冯氏可以随心所欲地混淆视听,专挑赵翊的软肋下手,“翊儿,她与贤儿有私情,并非你的良人,竟然她已香消玉殒,给你带来的痛楚,就当做了一个噩梦吧!”冯氏抬手轻抚赵翊的脸庞,“从今往后,母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的心,你相信母后,一切都会好的。” 赵翊把头歪向一边,躲过那温柔的抚模,滚烫的泪珠从他完美的侧颜滑落,心已生怨,不愿与冯氏相视而对。 冯氏的手僵在那儿,心中蓦然酸涩,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她不敢眨眼,怕泪水掉落,稍稍抬起下颚,稳定气息,不想失了一如既往的凤仪之态。终究不是亲生儿,没有血脉相亲,所以看他这般冷凝的态度,冯氏的心沉到海底,凉的彻底。 遂转身离开,行至门口,耳边忽飘来如琴弦生锈的涩涩声音,“以后请母后不要再插手儿臣的事!至于赐毒酒一事,儿臣不会再追究。”这些话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直插冯氏的胸口,一袭华服包裹的身子忽就僵直,眸底涌动着一潭被大石砸向湖面的巨大涟漪,久久不能恢复原状。 果然,成了帝王,翅膀硬了,不需要在依赖她这个靠山了。 为了一个女子,用这种口气来告诫她,往日的母子情深竟比不过一个死人。 冯氏暗嘲,二十年到底换来了什么,心心念念为他筹谋,到头来就是他的不再追究。 “好!母后记下了。”她双手微颤,打开大门,抬步时,心口更加痛苦难当,那把剑还在身上,拔不出来。 赵翊望着她走向月色中,潸然落泪:“母后,儿臣那么爱她,为何你不手下留情!” 一场大风大浪终于过去了。 采兰被冯氏带走,顺子不敢多言,瞧赵翊在殿内许久未出,有些担忧,悄悄行至门口探头朝里望去。 赵翊阖目坐于榻上,昏暗的火光倒映出一抹寂寥的清影,漫漫长夜,睹物思人,亡人不可见,当真不是伤筋动骨,是魂离本体,独留一副空壳。 至此,一切皆成过往,真相是非已毫无意义,对赵翊来说,心中落下了一块碗口大的伤疤,碰都不敢碰一下。 尔后三天,他让顺子将和韩子嫣有关的一切物品搬至泰和殿后的一个楼阁,并命人翻新修葺,命名为思嫣阁。 这消息传入葛如意耳中后,好不容易耳根清静了一阵子的赵翊,又听到她在殿外大声叫嚣。 其实不能怪葛如意,这几日每每求见,都被无故打发掉。 她也听闻了韩子嫣的死讯,心里高兴极了,这一来不用她动手,二来死了也免得皇上再惦记,可没料到赵翊成天不见她,就是在修什么思嫣阁,她一听那名字就浑身不自在,像被针扎了,坐也坐不住,火急火燎地又来了。 顺子一看见她,咧着嘴,真想跪在地上抽自己几巴掌,求她放过,“娘娘,皇上说了这几日心情不佳,一律不见人。” 葛如意看惯了他这副嘴脸,置若罔闻,撇开他径自迈上石阶,顺子随即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劝着,“娘娘留步,皇上可是交代奴才了,奴才的脑袋就握在娘娘手里呢。” “你脑袋那么大,本宫可握不住,少在本宫面前喋喋不休,今日不见皇上,本宫就拿你的脑袋当板凳坐。”葛如意气势汹汹,不由分说地推开大门。 ( 第105章 穷追不舍不放过 韩子嫣闻那马蹄声急如风火,又隐约听到接二连三的马蹄声紧随而来,心间陡然涌上不祥之感,若是赵贤回来,驾马必然不会闹成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是……她蓦地感觉大事不妙,遂拉住欲跑去开门的琴儿。 琴儿看出她脸色发白,褪尽血色,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韩子嫣定神,但嗓音已不由自主地发颤,“琴儿,你守在这里,不管任何人敲门,你都不要开门。” “小姐,你去哪儿?” “你别管我,总之不要开门,不要说你见过我。” 韩子嫣跑进西厢房,从枕下拿出匕首插于靴中,又从柜中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急慌慌地来到后院的小门。 她轻轻拔下销子,开了一条小缝,向外张望,见四周并没有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一点,她长舒一口气,急忙推开门,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琴儿守在门口,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外面熙熙攘攘,随后有人用力叩响大门的铜铃。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琴儿按照韩子嫣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像个石雕一般站在门口,但额上已冒出一层热汗。 “里面的人听好了,再不开门,朕就让人把门撞开了,听到没?” 琴儿吓坏了,不知所措时,只见东厢房的丽妃走出来,她赶紧迎上去,前言不搭后语,“李大娘,你来就好了,刚才小姐说不让开门,可现在外面的人凶神恶煞,要撞门了,你说我开还是不开,小姐让我守在这里,人不知去哪儿了?” 丽妃没有一丝的惊慌,握了握她的手安稳她的心,“别怕,有我在呢,你去开门吧!” 琴儿小心翼翼地将大门的销子拔出,只见一伙人冲了进来,差点把她给挤到,她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站定,目光旋即落在穿明黄色锦袍上的男子身上,她近乎痴傻,一动不动地盯在那以蓝色浪花为底绣着九龙戏珠的龙袍上。 “老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丽妃欠身行礼。 “大胆农妇,见了皇上还不跪拜行礼!”赵翊身旁的侍卫喝声道。 赵翊见她满头白发,似年纪很大的样子,便摆摆手,“算了,大礼免了,抬起头回话!” 丽妃缓缓抬首,双眸紧紧望着眼前的翩翩少年,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她细细打量了好久,身形颀长,面如冠玉,两道浓黑的剑眉,霸气凛然,双眸微睁,射出精光,衬得素冷的脸庞少了俊逸之美,多了几分冷凝之色,由于背光而立,整个面目都罩在一片黑暗的涟影中,让人不觉地产生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赵翊没在意丽妃的灼灼目光,在院中环顾一周,一眼便将别苑看尽,除了眼前的白发妇人和开门的小丫鬟,并无别的人影,他召唤来两个侍卫,“你们进去仔细搜查,看什么地方可以藏匿一个人。” 两个侍卫领命后,匆匆进了屋子。 赵翊瞟了一眼丽妃,冷涩道:“朕问你,这里有没有住过一个叫韩子嫣的女子?” 丽妃忙垂首,不敢多看,怕克制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毕竟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待要回话说没有见过,忽然,从屋内跑出来的侍卫禀告道:“皇上,后院的门开着,恐怕人已经跑了。” 赵翊一听,撇下众人,不由分说穿过中庭来到后院,果然见小门开着,他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跟朕去追,其余人好生看守这里,如果有人回来,一并擒下。” 话落,他带着几名侍卫从小门而出,一路追去。 “韩子嫣,朕今日不追到你就不叫赵翊!”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似乎要飞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开始腿软。 他自顾自地快速飞奔,没功夫去搭理如蜗牛漫步的侍卫们,渐渐地与他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为了快点追上韩子嫣,脚底似踩了风火轮一般。 韩子嫣沿着洹水岸边,边跑边向后遥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不过,跑了好大一会儿,并没见身后有人,她稍微松了口气,心里琢磨或许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只是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而已,不见得是来者不善,要不返回去看个究竟,她的步伐渐渐减缓,正犹豫是否调转回去,耳边霎那响起雷鸣般的叫喊声:“韩子嫣,你给朕站住!” 她扭头一瞧,天哪,视线里已经能触及到一个明晃晃的黄色身影,那身明显的服饰很明确地告诉她,渐渐趋近于她的是赵翊,她知道自己的脚力绝对胜不过一个男子,急中生智,她拔腿朝一侧的山上跑去,隐于山林中,只待夜色降临,漆黑一片,任他有千里眼也找不到自己。 她沿着平日里猎人经常上山打猎走过的小径,不辨方向地一直跑,只要躲过赵翊的抓捕,在山上露宿一晚也没关系。 她也不知跑了多久,扫过周围,绿树林立,仰首望天,太阳西斜,差不多已是未时。 她正要坐下来歇一歇脚,忽听一声惨叫由远及近,但见几步之遥高过人头的茼蒿在不停晃动,她吓得一身冷汗,以为是山林野兽,遂从靴中拔出匕首抵在前方,然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声询问:“有人吗?喂!有人在吗?” “救命!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传入她的耳中。 她吞了一口口水,对着茼蒿胡乱砍杀一阵,不出片刻,茼蒿皆断成两截,一个少年显露出来。 少年依旧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韩子嫣跳过矮茼蒿到他身边,蹲下来急切道:“你怎么了?” 少年脸色泛白,指了指腿部,有气无力道:“我被蛇咬了。” 韩子嫣月兑去他的靴袜,撩开裤脚一看,果然小腿上两点殷红伤口正在淌出两道血痕,她正犹豫要不要施救,却见少年皱起眉头,抬高手臂颤颤巍巍指向她身后一根树干,“蛇……” 韩子嫣霍然转身,朝他所指之处望去,一条近三尺的蛇缠绕在树干上,柔软韧性的身躯慢慢地向前游动,三角形的脑袋上依稀可以看到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两颗绿豆大的眼珠子露出瘆人的凶光。 韩子嫣向后挪了两步,不敢弄出大动静,一双水色潋滟的眸子已染上惊惶,她不能一走了之,见死不救,眼下只有把毒蛇一刀毙命,才能救那人一命。 她握紧匕首,只待抓准时机,挥刀过去。 ( 第106章 执手落入山崖下 以前,韩子嫣跟着韩至夜宿边关营帐中,经常见军中的兵卒将雄黄撒在四周用以赶走蛇虫鼠蚁,如今没有雄黄,只能亲手斩杀,待见毒蛇脑袋向前一伸,她侧身一闪,一个眼疾手快挥刀斩去,只见蛇身断开,在地上弯曲几许就动也不动了。 “姑娘好刀法!”少年不顾自身伤口,还夸赞她。 “这蛇有毒,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不过我……”韩子嫣翘头遥望,颇为担心赵翊追上来。 “姑娘能送我下山找郎中便可,我还挺得住!” “我不能下山,这样吧!”韩子嫣蹲下来,抬起他的腿,二话不说在伤口处吸吮出毒液,一吸一吐,几个来回,后撕下衣襟的一角将伤口包扎好,“行了,你可以自行下山去寻郎中,我要先行走了。” “姑娘,等一下!”少年拽住她的小臂,“姑娘救在下一命,请留下芳名,日后有缘再见,定会加倍感激!” 韩子嫣莞尔一笑,拂开他的手,“小事一桩,你就不用谢了。” 少年不肯松手,瞥向她靴中的匕首,道:“姑娘的刀……可否给在下一瞧?” 见他诸多要求,韩子嫣仔细看了他一眼,细白的肌肤,五官稍显柔美,并不像一般男子硬朗,头髻上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却也掩盖不住玉簪柔滑细润的色泽,映着阳光更为剔透莹亮,一身织缎的锦袍,脚上穿纹有金缕丝线的靴子,这身装扮,一看便知出身绝非普通人家,倒像个有权有势的官宦子弟。 “姑娘为何这么看在下?”少年讪讪地躲开她的凝视。 韩子嫣也似笑非笑,“看你穿着华丽,怎么会在这山上闲逛?” 少年低眉回应道:“我是来山上寻人,却不想被蛇咬伤,幸而遇见姑娘相救,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姑娘所用匕首,与在下丢失的一把匕首极为相似,所以在下才想看一眼。” 韩子嫣拿出匕首递给他,“一把匕首而已,你要看便看,但我想绝不是你丢的那把。” 少年接过匕首,细致端详一番,心中了然,便将匕首还给她,“请姑娘好好保存,有待一日,匕首的主人自会来取。”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子嫣心想现在的人真是不要随便乱救,救了不感恩戴德,还对她的东西打起歪主意。 “恕在下直言,姑娘的匕首是在下所失,不过,姑娘救在下一命,这匕首先放在姑娘那儿,待你我重逢之日,望姑娘将匕首还给在下。” 韩子嫣猛地站起来,一团火气直冲天灵盖,“你这人太过分了,看我匕首锋利,就说是自己的,早知就不该救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她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拔腿刚迈出两步,忽又停下,转身扬起下颚不屑道,“本姑娘叫韩子嫣,有本事你就来抢,不过,看你这副模样,想抢我的匕首还是先找到我再说吧!” 不等少年开口,韩子嫣已经大步流星地穿过茼蒿,不见了踪影。 赵翊快马加鞭地追上山,随行的侍卫已看不到一点影子,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跑着跑着,忽见树丛中有一身影在晃,他嘴角一勾,气喘吁吁地大叫道:“韩子嫣,你还不给朕站住。” 韩子嫣一惊,这才发现因为救那个少年,一时走错了方向,赶忙调转朝另外一方跑去,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跑,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近,直到无路可走。 韩子嫣停下来,前是深不见底的山崖边,后是穷追不舍的赵翊,她万分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待她踌躇不前时,赵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你别过来,你在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韩子嫣大声吼着威吓他。 赵翊几乎快断气了,弯着腰大踹着气,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跳啊!朕就不信你敢跳!” “赵翊,你别逼我,你信不信我真跳下去。” “若你敢真死,就不会假死骗朕,如今还想吓唬朕,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孩,”赵翊一脸邪笑,向前递了两步,伸出手,“快给朕过来。” 韩子嫣心神不定,只想着不能被他抓住,见他不断向前靠近,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清润的嗓音越发黯哑,“你别过来,我真的跳了。” 赵翊不理她的警告,继续逼向她,谁料她脚底一滑没有站稳,直直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赵翊眼疾手快扑了过去,却只拉住她的一只手臂,而她整个人已悬挂在半空中。 “子嫣,别放手,朕拉你上来!”赵翊一只手使劲往上拽她,另一只手拼命揪着地上的青草,几经努力,却没有将她拉拽上来,自己的手臂反而快要月兑臼,身体负荷重显然已到了承受的极限,他忍着疼痛,再用力也无济于事,自己的身体却慢慢地向下滑去。 “赵翊,你快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来,放手啊!”韩子嫣眉心颦动,烟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丝丝的不忍,再继续这么撑下去,两个人都会掉下去摔死,她奋力挣月兑,焉知这一动,土石松动,哗啦啦地往崖底落去,但赵翊依旧竭尽全力死死攥着她细瘦的手腕不肯松开,精美的五官揪在一起,脸色涨得通红,喉咙已不能连贯发音,“子嫣,朕……不会松手,朕不会……看着你死。” “你快放手,我求你了,放手啊!”韩子嫣使出浑身力气,却不想这一无谓的挣扎,赵翊身子猛然滑下,随她一块儿坠下山崖。 半空中,两眸相望,炽热而狂烈,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二人若飘忽于风中的落叶,缓缓下沉,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皇上,皇上……”侍卫们追上来,已找不见赵翊的身影,正在私下搜寻,见有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出现,忙拦下来询问。 少年才觉得奇怪,堂堂赵国的皇帝怎么会在这远郊的树林中,他嗤笑一声,不予理会,不料那些侍卫不肯善罢甘休,竟将他逮捕押送到葛丞相的面前。 “丞相,我们没有搜寻到皇上,就找到这个男子,看他目中无人,所以抓回来让丞相审问。” 葛丞相正在别苑中,并没有认出丽妃的身份,一听闻没有寻到皇上的身影,一缕愁思赫然染上眉头,下令道:“所有侍卫前去搜查,务必要将皇上找回来。” 他看着抓回来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挥手让押着少年双肩的侍卫退下,方道:“公子不是赵国人,请问来自何处?” 少年听闻侍卫们唤他丞相,眉头一蹙,柔美的五官稍露厉色,“在下不知丞相为何这么说?” 葛丞相眸色深沉,摩挲着拇指上的绿松石玉扳指,一侧嘴角勾出一抹奸猾的笑意,沉吟半晌才道:“你虽穿我赵国的服饰,但是你手上的指环却是晋国皇室的信物。” 少年的心突兀地跳得厉害,面上却淡而无痕,故意黠笑道:“丞相有所不知,这指环是在下在路上拾到的,并不是在下所有,如果丞相喜欢,在下送与丞相便是。” 葛丞相混迹朝堂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看此人就不是非同一般,如果是普通人家的纨绔子弟,看到当朝的丞相必然会大惊失色,却不会如此从容镇定。 “来人,把他押到本相府中。”葛丞相没空闲与他周旋,先将他收押再慢慢审问,现今最重要是将皇帝找回来。 少年依然镇定如前,没叫嚷没反抗,乖乖地跟着侍卫走了。 ( 第107章 暗藏变化未察觉 山崖下林海莽莽,藤蔓蜿蜒,似刀劈斧削的峭壁有一汩清泉从石缝中缓缓淌出,因长年被泉水浸湿,附着绿苔的崖壁已变得光滑如绸,经红日的万道金光照射,显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仿若镀了一层金粉,临近崖壁的边上开满了霜染的紫色小花,在翠绿的林海中格外显眼。 崖下的飞禽走兽听闻上空有异,四处逃散开,隐藏在丛林深处。 在阵阵的惊呼声中,韩子嫣被两根树杈子勾住衣襟,没有垂直落在地上,而赵翊很不幸,虽然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减缓了下降的阻力,但他还是摔在地上,昏厥过去。 韩子嫣使出浑身解数,双腿环在树干上,一点点翻转过身子,然后小心谨慎地攀爬到大树的主干上,也顾不得衣裳被小树杈勾破,只想快点下去看一看赵翊的情况,细女敕的十指紧紧抓着皱巴巴的树皮,慢慢向下移动,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见快到地面,轻身一跳,平稳着地。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赵翊的身旁,手臂环上他的颈项,“喂!赵翊,你醒一醒,醒一醒……”声嘶力竭地呼喊了他半天,却丝毫没有动静。 她自觉情况不妙,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细细听来,心脏跳动的极弱,又探手置在他的鼻间,更是气若游丝,她吓得瘫坐在地上,神情木然,口中不停念叨着,“赵翊,你不能死,你是皇上,你死了赵国怎么办?” 她忽然间不知所措,急得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想寻人来救,可仰头一瞧,千仞峭壁,高不可攀,但耳闻流水之音,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循声而去。 她见泉水顺着崖壁流下,清澈而透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赶紧捧了一把水,慢慢走过去滴在赵翊的唇间。 依旧不见他清醒,韩子嫣忽然想起在军营中对付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只需泼上一盆冷水,她月兑掉外衣,在泉水处浸湿,然后在赵翊的头顶上方将衣裳用力一拧,水哗啦啦的洒下来。 泉水本就冰凉刺骨,赵翊被这冷水一激,混沌的大脑渐渐有了意识,双眸睁开一条缝,露进一点阳光,他转了转瞳孔,模糊的视线中,一张带着笑颜的清丽面容,耳边萦绕着急躁的喊叫声,“赵翊,你醒了吗?醒了没啊?” 难道用水太少了,所以才没有醒来,但在爹爹的军营里看到只要泼上水,被鞭打得满身是伤的犯人也会被浇醒,韩子嫣想再去接点水来试试。 她刚要起身,便被赵翊抓住了小腿。 “啊!你醒了!”她惊叫一声,赶忙扶起他的半个身子。 赵翊直觉脑袋嗡嗡直响,双眸睁大了许多,但看到眼前的人仍是个模糊的影像,他闭目复睁好几次,依然看不清楚。 “你没事吧?”韩子嫣见他木然地看自己,以为他摔傻了,连着问了他好几遍,“你没事吧?” 赵翊闭着眼摇摇头,复睁开眼,看她稍微清晰了许多,正欲动弹一下,却感觉浑身疼痛不已,再支起身子一点,胸腔内猛然涌上一股血腥味道,少倾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韩子嫣见状,吓得脸色发白,赶忙将他扶入怀中,伸手擦拭掉他唇边的血迹,紧张地安慰道:“只是吐了点血,没事的,我们赶紧去找出口,去找郎中,没事的……” 赵翊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韩子嫣彻底懵了,他不会摔傻了吧!都吐血了,他还在笑。 管他傻没傻,先喊人救命才是,她仰面大声朝空中大喊,“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一直持续地吼叫,直到后来,她放开赵翊,双手张开放在嘴边,不停地朝上面呼救,可喊了良久也没人理她,她亢奋的气势渐渐弱下来,回头一看,赵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崖底极深,在山上搜寻的侍卫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喊声。 时间悄然流逝,月上枝头,暮色降临,崖底很快黑黢黢一片。 韩子嫣弄了些树枝回来,女敕滑的纤纤细指划了好几道血口子,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赶紧燃起柴火,照亮四周,不然有什么飞禽走兽来袭就糟了。 赵翊靠在一棵树下坐着,自从完全睁开眼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他一句话都没说,痴痴呆呆地望着韩子嫣忙来忙去。 韩子嫣将树枝点燃,又爬上生出果实的树上摘了好多果子来填肚子,幸亏她有匕首傍身,砍树枝,摘果子,方便不少。幸亏以前跟着韩启和韩越出来打猎,有夜宿山林的求生经验,不然一个女子落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是无法活过一晚的。 “你饿了吧!”韩子嫣从怀里拿出两个用泉水洗过的果子递给赵翊,“吃吧!我洗了,很干净。” 赵翊茫然地看着她,脑袋一阵一阵地揪着痛,一时竟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但却叫不出此人的名字。 他努力的回想,非但想不起什么,脑袋还会因为过度用力而撕扯般的疼痛。 他双眉紧蹙,俊俏的脸颊上有两三道深浅不明的伤痕,是掉下时不慎被树枝划破的,韩子嫣不敢触碰他的脸,刚刚想用衣裳帮他擦脸,就被他极力地拒绝了。 见他迟迟不伸手,韩子嫣咬了一口,然后道:“你看,没毒的,你吃不吃?” 赵翊摇摇头,捂着咕咕在叫的肚子,口不对心,吐出三个字,“我不饿!” “赵翊!”韩子嫣一跺脚,掐着腰发怒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给你擦脸你不要,给你吃的你不饿,扶你坐下你还嫌弃,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故意刁难我?还是你在装傻,想戏弄我?” 赵翊专注地凝视着她,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问,她是谁?为何我与她会在这里?为何觉得她很眼熟却想不起来?为何?为何会这样? 韩子嫣见他的眼神古怪,蹲下来望着他,轻声细语道:“赵翊,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 第108章 不明所以拥入怀 侍卫们在山上搜查了一遍有一遍,其实这山着实有些大,可山野村夫常常出入的地方并不大,其余的地方山草丛生,无路可寻,根本不敢踏足。 葛丞相一直等在别苑中,待到夜色渐浓实在等不下去,才撤走侍卫们,并回宫向太上皇禀告此事。 皇上失踪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此事不宜张扬,葛丞相秘密进宫觐见太上皇。 而韩至和赵贤来到别苑时,听闻赵翊一个人前去追赶韩子嫣,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心里顿时悬起。 “贤儿,你说翊儿会不会有事啊?”丽妃一时忘了韩至在场,担心地问道,想自己的儿子贵为天子,却无端没了踪影,作为娘亲怎能不忧心。 赵贤更是心神不宁,若赵翊出了什么差池,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葛丞相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还是要尽快寻回赵翊才好。 “娘亲放心,儿子立刻上山搜寻,一定能将皇上找回来。” 韩至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静静地观察眼前的这位白发妇人,看那绝色的容颜虽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浑身散发的贵气绝非一般,又听赵贤唤她娘亲,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 待他静默时,赵贤直言不讳,引荐道:“韩老将军,她是本王的母妃,在宣德年封丽妃。” “老臣参见丽妃娘娘!”韩至行礼,脑海中划过前朝往事,好像曾与丽妃见过几面。 “老将军快请起!可不要唤我丽妃了,如今我已出了皇宫,你唤我赵冯氏便可。” 韩至摇首,“这位份一日还在,老臣就不敢改口,只是听娘娘的话,好似很担心皇上!” 丽妃讪讪地避开他的目光,赵贤接过话,欺瞒道:“老将军多心了,皇上是赵国的天子,任谁都会关心,如今皇上失踪,我等做臣子的还是要早日找会皇上,莫不能让朝中有异心的人将小事化大。” “王爷说的在理,老夫不仅担心皇上,也担心嫣儿。” “这样,老将军派人去找皇上和嫣儿,本王进宫看一看有什么变动。” “好,那你我分头行事!” 山上团团火光,照亮整个黑暗的天空,夜如白昼,黑黢黢的山林火焰冲天,人影幢幢,游走其中,韩至带领着自家的家丁和王爷府的奴仆在山上展开大面积的搜索,差不多有两百人的阵仗。 各个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刀柄,在草丛和茼蒿中乱捅,口中断断续续的喊叫着。 不管山上闹出多么大的动静,山崖下宁静如初,仿佛置于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 韩子嫣冒火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眼神凝滞的赵翊,刚刚问了他一堆的问题,皆被他当成耳旁风,一声不吭地拒绝回应。 对峙良久,赵翊置若罔闻,不吃不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韩子嫣拿他没有办法,坐在他对面,拿起一根树枝低头在地上胡乱画着,然后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就算我装死骗你,也是被逼无奈,你生气可以骂我啊!干嘛不理人!我还以为你多么想见我,才穷追不舍,原来只会和我耍脾气,懒得理你,等天亮了,我找到出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反正你我早就缘断,我也决定不再爱你!” 说完,她起身从行囊中拿出两件衣裳铺在地上,又拿出一件衣裳扔给赵翊,“自己盖好了,晚上冷。” 她又在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树枝,然后枕着手臂躺下,准备阖眼睡一会儿。 火堆燃得很旺,橘红色的火光将周围渲染得异常暖和温馨,蛇虫鼠蚁早已销声匿迹,四周只有树枝燃烧发出的嗞啦嗞啦声响。 在山崖下向夜空望去,一轮弯月穿梭薄薄的云层中,熠熠发光的星辰若隐若现,似在与谁玩着捉迷藏,又似蒙着面纱的仙子在把玩镶钻的丹寇。 月色迷人,撩人心扉。 韩子嫣和衣侧躺,困意来袭,昏昏欲睡,没有再理会赵翊。 而赵翊遥望明暗交换的夜空后,视线由上而下缓缓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弯弯的眉儿,直挺的鼻儿,微翘的唇儿,相衬在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上,格外的好看。 赵翊看得出神,不由得起身移到她的身前,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尤其当他触碰到她的身子时,肌肤下的血脉竟无端膨胀,胸腔内即刻燃起一团烈火,他下意识地躺下,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韩子嫣猛然惊醒,见他近在咫尺,蓦地屏住呼吸,怔怔地对视着他炽热而狂烈的眸光。 “你要做什么?”她近乎窒息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晰的话。 赵翊打了个寒颤,手臂又紧了一下,仿若要将她的身子揉进自己的体内。 韩子嫣幡然醒悟,难不成他想要……原来这个家伙一直装傻充愣就是等这个时机,“好你个赵翊,又想轻薄我,你给我滚开!”她迫不及待地一推,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推出了一大段距离,显然他没有抵抗这个力道。 “我冷!很冷!”赵翊环抱着双臂,委屈道。 “啊!”韩子嫣伸手模上他的额头,才发觉很烫手,“你怎么发热了?” 赵翊摇首,从醒来吐了口血后,他的胸口一直发疼,只是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丈夫,受点伤不算什么,没有必要和一个不熟悉的女子说,免得被嘲笑,忽然发热也许就是受了内伤。 “一定是被冻着了,让你盖上衣裳怎么不听话啊!烦死你了。”韩子嫣眉头紧蹙,嘟囔着嘴抱怨他,看他瑟瑟发抖,又于心不忍,把所有的衣裳拿出来裹在他身上,并将篝火燃得更加旺盛。 赵翊胸口疼,脑袋痛,身子冷,蜷缩在火堆旁也感觉不到暖意。 韩子嫣时不时伸手探他的额头,热度没有减轻一分,反倒热可炙手,情急之下,她又月兑了一层衣裳。 赵翊一声不响地看着她解开襟带,只剩单薄的一件衬裙,又见她走到泉水处弄湿衣裳回来,然后叠得整整齐齐一小块按在他的额上。 “你帮我先按一下,我去弄些树叶来。” 赵翊点点头,仍然不多言,好像一个只管听从大人命令的小孩童,不过,望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影,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 第113章 诡谲变化在宫中 “翊儿失踪了三日,太上皇不派人去搜寻,却应齐太妃的请求在宫中宴请群臣,为二皇子接风洗尘,这么大张旗鼓到底所为何意?”安庆宫的太上皇后听闻此事,匆匆来到安贤殿,微微欠身请安后,直言不讳地质问太上皇。 太上皇摆摆手让殿内的奴才退下,独留富盈在一旁奉茶,冯氏可没心情喝茶,眸中带着难掩的激愤,施了薄薄粉黛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美感,连以往自带的淡然高雅也不复存在。 “娘娘,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富盈冒着被呵斥的风险勇敢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冯氏的面前,只见冯氏的金黄色镂花护甲朝案上一敲,瞥了一眼佝偻着腰的富盈,脸色阴沉更甚。 富盈颔首退到一侧,好似要躲避什么似的。 太上皇呷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显儿背后的谋臣是谁,群臣众口一词,朕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不是宣德年,朕虽贵为太上皇,但已没有实权在手,你跑来和朕问个究竟,是找错人了。” “如此说还是臣妾鲁莽了,不该找太上皇做主,应该去找那奸臣葛靖做主吗?” 太上皇放下杯盏,若无其事道:“现在你发脾气也没用,要怪就怪自己没有管教好儿子,作为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一个女子舍江山社稷于不顾,朕都把皇位给他了,你还让朕如何?” 冯氏听出太上皇对迫于无奈让位的事耿耿于怀,终究是她先逼迫在先,后无转圜余地,太上皇嘴上不说,心里怎么不怪她。 “臣妾不敢让太上皇做主,也明白太上皇一直埋怨臣妾的不是,竟然话说到这儿,那臣妾就想问一问,若翊儿迟迟不回,葛靖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请太上皇立显儿为帝,太上皇怎么办?” 太上皇迟疑,良久方道:“赵国百年江山,自有祖宗庇荫,一切顺应天命。” “顺应天命?”冯氏冷笑,“太上皇显然是忘记了几十年前用了何种手段夺得帝位的,如今以天命为由,不闻不问,任由贼臣祸乱江山,将赵国祖宗遗训抛掷脑后,这难道是……” “淑仪!”太上皇沉声断了她的话,“朕累了,你回宫吧!” 冯氏眸色凝滞,望着堂上扶额闭目的人,欲再度开口,却听身旁的富盈低声道,“太上皇要歇着了,娘娘请回吧。” 冯氏静了半晌,无奈之下,甩袖离去。 出了安贤殿,便撞见了满面得意而来的齐太妃,冯氏一改往日的和善面目,冷面冷心地瞟了她一眼,齐太妃心情大好,正想开口大肆炫耀下有儿子傍身的喜悦之感,却见冯氏无片刻驻留,从她身旁一闪而过。 “太上皇后走的这么急做什么?老鼠见了猫才会紧躲着,难不成太上皇后与老鼠成了一家人了?”语毕,她身后的奴才皆窃窃偷笑。 苏嬷嬷按耐不住,转身替主子回敬道:“齐太妃莫不是不知道猫也是人养的畜生,奴婢记得娘娘以前养的猫不知所谓地惨死在仪鸾宫的门口,这茬事娘娘可没忘了。” “苏嬷嬷!”冯氏停下步子,喊道,“回宫!” “是,娘娘!”苏嬷嬷瞪了齐太妃一眼,跟着冯氏走了。 齐太妃拧眉看着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切齿道:“等你儿子死了,本宫看你还如何明哲保身!”随后大笑一声,那声音绝对可以震破苍穹。 冯氏如芒刺在背,从安贤殿走回安庆宫的这段用不了一刻时辰的路,却在她的脚下显得格外漫长,似乎前方的路没有尽头,一如她的心落入了幽黑深不见底的洞中,悬在那儿跳得快极了。 心事重重萦绕不去,迈入门槛时竟不小心磕了脚,冯氏紧蹙黛眉,扶住了苏嬷嬷递来的手臂,低沉道:“本宫这几日眼皮子总跳,难道翊儿成了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娘娘,皇上福大命大,一定会安然回宫的。”苏嬷嬷伺候她这么多年,鲜少见她会如此失魂,纵然与皇上的关系失和,她都能保持着平素里的一份平静安宁,只是这次与以往大为不同,二皇子无恙回宫,皇上一去不复返,连自己也无故地忧心,更何况是自己的主人。 冯氏站稳后,脸上难掩的惶惶之色,颤声吩咐道:“苏嬷嬷,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你派人去建成王府把赵贤宣来。” 安庆宫的内室静如死灰,冯氏惴惴不安地在窗边反复踱步,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她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终于,与她一样在宫门处翘首以待的苏嬷嬷疾步回来,“娘娘,王爷来了。” “下臣参见太上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冯氏三步并作两步,屈身去扶他,“快起来,贤儿不必拘礼。” 赵贤不明所以地对上她微红有几条血丝的双眸,想来是为了赵翊没有睡得安稳,不过这么亲昵的称呼着实不太习惯,赵贤退了两步,颔首道:“不知娘娘唤下臣来后宫所谓何事?” 冯氏感觉出他刻意的躲闪,没再继续矫揉造作,赐了座,又让苏嬷嬷奉上茗茶。 彼此是个什么样的对立关系,心照不宣罢了,讲话自然也不用拐弯抹角,冯氏敛去刚才的柔和,直言不讳道:“想必王爷知道翊儿的身份后,才会出手帮翊儿顺利登上帝位,竟然你们流着相同的血,就请王爷将翊儿早日寻回来,免得不轨之人在朝堂上兴风作浪。” “娘娘敢在宫中这么说,就不怕隔墙有耳,听去了这天大的秘密吗?”赵贤终于可以面对面为自己的娘亲讨个说法,当然不会轻易遂了她的心愿。 “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恨,不过,翊儿不在,这秘密如今还重要吗?” 冯氏的反问立刻堵住了赵贤的嘴巴,在皇宫口唇相争,心月复算计,谁能比得上她。 “只要你帮本宫寻回翊儿,本宫会向太上皇求情,迎你母妃回宫,并让翊儿封你母妃为太上贵妃,这么一来,你母妃的后半生也不用在相思中度过,你觉得如何?” 赵贤想自己的娘亲回了宫,一可有机会与赵翊相认,二不用提防太上皇后的暗算,但是……他眸色深沉,遂问:“娘娘如此大度,是想将我娘亲骗回宫中好暗下杀之吧?” 冯氏轻笑,“本宫有心杀她,怎么让她活了二十年,赵贤,你不是不知道本宫与你母妃的关系,在平常百姓家你还要唤本宫一声大姨娘呢。” 莫名地扯上亲戚关系,赵贤无不觉得恶心,什么狗屁大姨娘,不就是为了保住当前的地位才拉拢起自己,以前那种瞧不起厌恶的表情,他可不会忘了。 但想她所言不假,便应道:“下臣会竭力找回皇上,也请娘娘遵守约定。” “这是自然,本宫也很想与妹妹早日团聚。” 赵贤无不想早日寻回亲弟弟赵翊,可搜山不下三遍,依旧无获,他想不出赵翊能去何处,就算与韩子嫣在一起也该有个音讯,除非是遭遇不测。 从安庆宫出来,他刻意绕道经过凤栖宫,说实话,他怀疑赵翊的生死与姓葛的有几分关联,毕竟当时是姓葛的在后追随赵翊去了别苑。 正踟蹰要不要觐见一下这位贵为皇后的葛千金,忽见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年轻男子慌里慌张地从宫门口出来,还险些撞了他,他侧身伸手覆在男子肩上,“这般紧张,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男子恍惚地晃了晃头,并不识赵贤的身份,匆匆颔首走了。 赵贤甚感蹊跷,正要踏足进去看个究竟,便听身后娇弱绵绵之音,“你是何人?” 回头凝望,一身红裙飘飘,眉目清秀的女子正离自己几步之遥,赵贤赫然蹙眉,秦香儿,那个在客栈偶遇的女子,果然被赵翊带入宫中成了妃子。只是她孑然一身,身旁并无带一个丫鬟侍婢。 秦香儿一眼也认出了他,缓步上前,轻声如莺啼,“妾身见过王爷。” 赵贤不知她在宫中的位份,礼节方面倒显得相形见绌,不过,秦香儿没有介意,还淡笑无痕道,“能在宫中和王爷相见,颇为意外,不知王爷可否到妾身的宫中小坐片刻。” “本王身份有别,实为不便,请……”赵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称呼他。 秦香儿垂首一笑,眼波流转透出几许不屑之色,忽向前探身凑近赵贤耳边,喃喃一声,“王爷不想知道是谁派妾身进宫的吗?” 赵贤一愣,眸角余光凝在她描画淡淡脂粉的脸上,近入咫尺的细看,她的举止神情居然和韩子嫣有几分相似之处,唯独婉转悠扬的嗓音比韩子嫣多了一丝娇媚。 当然吸引他的并不是秦香儿的容颜,而是那神秘莫测的答案,不再拒之千里,跟随其后到了仪鸾宫。 秦香儿先传唤下人奉上茶水和新鲜的水果,又客套了几句闲话,然后屏退殿内奴才,见赵贤不急不问,真是很少见年轻男子有他这般沉稳内敛,心中不禁想起了那个人,遂道:“王爷与妾身的一个故友有些相似,只是那位故友年长王爷许多。” 赵贤淡漠一笑,没有理会,眸光从她柔如流水的双瞳移到身侧案上的茶盏,信手拈来,小口一啄。 安静须臾,秦香儿归于正题,“王爷可知文成王是何许人也?” 赵贤心中一滞,她怎么会认识文成王赵辕?抬起眼帘,与她灼灼目光相撞,却在她平静无痕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连刚才的暖暖笑意也消失无迹。 ( 第114章 狐假虎威吓唬人 “你是文成王派进宫的?” 秦香儿点头,“是!” “你为何要告诉我?”赵贤满脑子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开口竟说了这么一句波澜不惊的话。 “因为妾身前些日子在泰和殿查找圣旨,不经意间看到皇上写给你的一到旨意,所以妾身相信你与文成王关系匪浅,也许可以帮助妾身寻找到前朝遗物。” 赵贤一片懵然,刚冒出来一个不知样貌如何的文成王,现在又冒出什么前朝遗物,这宫中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秦香儿继续道:“前朝遗物是一道圣旨,王爷说圣旨是用墨绿色的织锦绸缎包裹,藏匿在前朝苏爱妃的寝宫中,具体什么位置王爷不清楚,所以妾身为了寻这道圣旨才接近皇上进了宫,只是四处打听寻遍各宫也没有找到。” 赵贤蹙眉凝神,“你知道文成王为何要找寻的这道圣旨吗?” 秦香儿摇首,“王爷无法踏足赵国境地,只说这道圣旨可以让他回赵。” 赵贤眸中泛起疑光,如果这道圣旨只是能让文成王回赵,为何二十年快过去了,他才想起这道圣旨,想必这道圣旨绝非如秦香儿说的那么简单,其中内容恐怕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眼下要先与文成王交涉才是第一步。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已向皇上要了让他回赵的旨意,只是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 “我可以告诉你。”秦香儿难掩喜色,甜美欢快的笑旋即浮现于面上。 赵贤这才从她口中得知原来文成王二月开春就乔装进了赵地,难怪他派人前往晋国打探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你敢保证王爷还在陶岭县没有离开吗?” “那里是距皇城最近的郊县,在我进宫之前,王爷说会在城西街的醉仙居暂住。” “好,我这就前往寻他。”赵贤起身欲告辞,却被秦香儿叫住了,“王爷等一下。”她敛了刚才的笑意,忽就变得凝重几分,缓步走到赵贤的跟前,深深欠身请求道,“请帮妾身问一问,有了皇上的旨意,妾身还需要寻那道圣旨吗?” “你与文成王没有私下通信来往?” 秦香儿摇首,“王爷说了只有寻到圣旨,才能飞鸽传书于他,不然不能叨扰。” 赵贤应了她的要求,出了宫连府邸都没回,让车夫赶车朝陶岭县而去。 今夜的陶岭县热闹非凡,有妻无妻的男子们皆到倚红楼来一睹花牌的绝代风姿。 韩子嫣端坐在倚红楼观阁的珠帘后,头绾飞流云髻,髻上坠嵌着血瑙珊瑚簪珠,两侧镂空的彩蝶耳饰,映衬出她娇女敕绝美的容颜,一身金丝混线缝制的火红牡丹嵌花掐腰苏绣缎织长袍,尽显凹凸有致的身形。 与她同时争夺花牌的还有两位女子,姿色自然是一等一的美艳,不过与她比起来,稍显逊色。 珠帘一起,一群达官显贵,财主乡绅纷纷流露出惊为天人的目光,有的竟挤兑吵嚷起来,幸好红姐出面,才震慑住那些对美人趋之若鹜的男人。 “大家稍安勿躁!今日的美人可不是往日的胭脂俗粉,说是仙女下凡都不为过,当然,价钱也是极高的。” 红姐挨着个地将三个人介绍给下面的看官,在介绍韩子嫣时,特意强调是其中价位最高的花牌,底价五千两,话一出口,便引来一阵哗然。 这底价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不过,没有出不起钱的,只有不爱美人的,能来倚红楼消费的皆是腰缠万贯,挥金如土的主。 且不论这高价位的花牌,但说这倚红楼的来历就不容人小觑,仅仅入场费就高达五十两,如此便将那些无权势无金钱的市井之徒挡在门外,剩下的自然是财大气粗的主,而红姐背后仰仗的人大有背景,听闻是绝对的皇亲国戚,齐妃的胞弟镇西北大将军齐晏。 故,倚红楼的女子是绝对的上乘之货,不乏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容,有妩媚妖娆的,明艳动人的,小家碧玉的,但唯独缺少韩子嫣这种高贵典雅的,毕竟是来自京城的金枝玉叶,自然非同一般。 “这姑娘卖多少钱,我买了,正好我要凑个十全十美。”一个财大气粗的官绅嚷道。 “三七二十一,我宅邸就差一个,我要买。”比官绅更有钱的地方商人喊道。 “我买,我有的是银子!” “我银子比你多,你抢得过再说吧!” 各种叫嚷声此起彼伏,韩子嫣只顾私下搜看小蝶的身影,并未理会堂下的嘈嘈杂杂。 趴在大红柱子后面遥望观阁上的三位佳人,小蝶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中间的韩子嫣,其实那日她隐约感觉出房内女子的声音很像自家的小姐,只是没办法确认,这不等到花牌争夺会,她故意装肚子痛跑来看个究竟,果不其然,真的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主子。 她好想冲上去抱住韩子嫣大哭一番,可是眼下的形势不由她这么做,她正思量如何才能让韩子嫣看到自己,忽然,自己的耳朵被人一揪, “你这个小贱婢,让你干活,你就跑来玩耍,赶紧跟我回去。”甄姨娘凶神恶煞地朝她的腰部一拧,小蝶一个鲤鱼打挺,痛呼一声,窜到人群中,奸细的嗓门立刻引来无数的目光,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一瞬。 所有人都盯着小蝶看,不是因为她长得国色天香,而是那脸上丑恶的一道如蜈蚣在爬的粉红疤痕,与那张小巧的面庞极为不相称,更显得无比丑陋。 甄姨娘眼见红姐递来的凛冽眸光,赶忙上前揪住小蝶的胳膊,“赶紧跟我进去。”边说边向周围的客官点头哈腰。 很快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怎么倚红楼还有这么丑恶嘴脸的女子,我还以为使唤丫鬟也必是稍有姿色的美人,不想却是这般,晦气晦气!” “哎,心情大损,再看观阁的美人也了无兴趣了。” “是啊!大倒胃口!” 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竟然有几个人摇头叹气地走了,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这也不怪他们,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摆在眼前,忽然有人在身旁放了一个装满屎尿的马桶,自然就没有心思吃饭了。 韩子嫣怔了一怔,眼下的小蝶与以往大有不同,除了瘦削的脸上一条显而易见的伤疤,整个人都瘦得像跟柴火棍,那纤细的小胳膊好似快被甄姨娘弄断了。 “等一下!”韩子嫣扬声喊住了她们,提起拖拽在地的裙摆,一步并作两步速速从观阁走下去,那些有幸近距离目睹她芳容的客官无不瞪大眼珠子,几乎快掉了下来。 许是受了不少的苦,如今的小蝶变得聪明伶俐几分,看到韩子嫣并未直呼小姐,而是跪在地上表示歉意,“小蝶并不是有心惊扰姑娘,请姑娘替小蝶向红姐求求情,饶了小蝶。” 这时,红姐也走下台阶,“甄姨娘还不把她带到后堂去。” “等一等,红姐。”说罢,韩子嫣面色阴冷,忽然扬起胳膊狠狠地打了小蝶一巴掌,大声骂道,“不知好歹的婢子,居然敢在这里兴风作浪,看本姑娘怎么惩罚你。”边说边露出邪魅的笑容,在场的人都凝神端看,没有出声。 韩子嫣嗤笑着从袖中拿出匕首,将锋利无边的刀刃抵在小蝶的脸上,小蝶惶恐地望着韩子嫣,一时噤若寒蝉,她当然不相信自家的小姐会这么做,可是这架势并不像开玩笑。 红姐大惊,“你这是要做什么?”周围的宾客也惊得后退了两步。 “她这么胆大妄为,只毁了一边脸太便宜她了,这边脸让我划上一道,对称一点看上去就没那么恶心了。”韩子嫣勾唇,冷冽的神情与那张清丽的容颜简直天差地别,在场的人心神惶惶的微闭上眼,不敢看这一幕。 依旧坐在观阁上的两位佳人吓得面色惨白,双双抱在一起。 只见韩子嫣抬起手腕,红姐眉心一动,“住手,她犯的错,我自会处罚。” “红姐……你不能纵容一个这么丑的婢子在此扰乱,谁不知我倚红楼美人如云,怎么能因为她毁了名声,以后谁还敢来,我一向是非分明,刮花她的脸算是轻的,最好将她的眼鼻耳都挖了,这多有意思,红姐你说如何?大家说如何?” 韩子嫣像个疯子一样,半张手臂,向四下的人询问。 蛇蝎美人,果然不假,客官们呆若木鸡,看着倾国倾城却一脸妖邪的韩子嫣,额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红姐恐她手中的匕首伤了自己,不敢离她太近,只心寒一千两竟买回一个疯子,这还没卖出去就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以后谁还敢败在她石榴裙下,除非是不要命了。 韩子嫣看见大家都惊呆了,忽仰面大笑,晃动着匕首,嚷道:“难得大家肯赏脸,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请大家离远一点,免得身上溅到这婢子的血就晦气了。” 红姐和甄姨娘面面相觑,显然已不知如何处理。 韩子嫣手执匕首逼近小蝶,烈焰的红唇衬托着的那张脸甚是冰冷,“别怕,先挖你一只眼,给大家助助兴。” 小蝶睁大了双瞳,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明明这张脸就是自家小姐,为何?为何她会这么狠心? ( 第115章 仗义相助他出现 “住手!”一个森冷的嗓音响起,只见男子翩翩地从人群中走出,朝韩子嫣的手腕劈来一掌,匕首应声落地,一股强大不容震撼的力量显于眸中,只轻轻扫过,却让韩子嫣感觉到一阵灼痛。 男子一身淡青色锦袍,腰间坠着一个花纹别样的凝脂玉佩,拇指上显而易见的墨绿色玉扳指格外特别,上面似有缕缕银丝在其内,不细看以为那玉扳指断裂了一般,韩子嫣微抬眸看他下颚至下巴一圈皆是青涩的胡渣,颓废慵懒的面容却无法遮盖眉目间的肃穆,两道长而入鬓的 第116章 一步之遥逃升天 韩子嫣回到闺阁中,坐在榻前,凝神望着禁闭双眸的赵翊,面上胭脂渐渐浮动,羽翼的睫毛似不胜凉风一般颤动几许,蓦地一颗饱满的泪珠悬在眼睑处,终在她一声凄然叹息间滑落。 守着一个有呼吸没有知觉的人,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煎熬,每日沉浸在伤心难过,和彷徨无助中,她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其实从坠下山崖,她并不一身安然,手肘和腿部都划伤了几道小口子,可为了照顾赵翊,这些她都没时间去在意。 她算了算日子,赵翊已昏迷五天,如果长此下去,不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她总时不时地探一探他的鼻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刻他就停止了呼吸。 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尽快找郎中给赵翊看病,可自己无法出去,身上又没有银两,她现在只希望小蝶不忘主仆之情早日赶回将军府救助,不然她不知还能熬多久。 “文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小蝶一从倚红楼出来就央求文成对韩子嫣施以援手,但并未表明韩子嫣的身份,经一事长一智,小蝶比以前灵光多了。 “你家小姐的标价太贵,在下无能为力,你还是赶紧回去找她的家里人吧,不用跟着我了。” 小蝶不是没想过回京城搬救兵,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齐晏去了倚红楼,已是迫在眉睫,她哪里还有时间奔赴京城。 “文公子……”小蝶忽然绕到前面,跪下来恳求他,“小蝶求你了,再不去救我家小姐就来不及了。” 文成停下脚步,面现为难之色,“在上没有那么多银两,你让在下如何去救?” “只要文公子答应小蝶,小蝶可以带文公子走倚红楼的后门偷偷把人救出来。” 文成看她眼神笃定,似乎胸有成竹,只差一个能协助她的人,不过,若不慎被当场抓包,以红姐的性子恐怕又要花不少的银子才能摆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还是拒绝为上,不要招惹是非,免得自己的身份也暴露就大事不妙了。 “这偷鸡模狗的事,在下觉得不太妥,你还是快快起来回家请人来赎你家小姐,恕在下不能相助。” 他欲抬足,却见小蝶拼命地将头磕在地上,只觉脚下一震,他茫然收回脚,心中顿生怜悯同情,一个仆人能为自己的主子做到这个份上,他再袖手旁观似乎太过不近人情,遂扶起小蝶,“好好好,我答应你了。” 小蝶不顾额上一片红,嘴角旋出一弯梨涡,开心的样子仿若吃了蜜,“小蝶谢文公子相助,我们赶紧走吧!” 二人原路返回,悄悄地穿过一条小胡同来到倚红楼的后门,当然后门不会任意敞开欢迎他们进来,早在酉时就上了锁。 小蝶在倚红楼呆了些时日,早模出门路,一般过了戌时,后门会为倒夜香的阿伯打开,趁着阿伯收拾倚红楼的夜香桶,他们就可以趁机溜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阿伯推着夜香车来到后门,一扣门,就有人为他开了门,没人愿意闻这股臭气熏天的屎尿味,开门的人暂时回避到别处,等阿伯倒完夜香,他自然会出来关门,这空闲的时间估模有一刻。 小蝶带着文成趁阿伯去收拾夜香的空当,偷偷模模地潜入进倚红楼,按照惯例,这个时辰客人最多,大多数姑娘会在中庭内接客饮酒,少部分的人会在闺阁里与客人共度良宵,不管哪种都不会妨碍他们从后院的直通木梯到达东厢闺阁。 文成听从小蝶的安排在走廊拐角处把风,走廊两侧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姑娘闺阁,其中最尽头的一间便是韩子嫣的,小蝶半蹲身子蹑手蹑脚地穿过莺声燕语的走廊。 在他们赶往倚红楼后门前,已经找了个常客询问,得知齐晏大将军还未到。 韩子嫣正在房内冥思苦想该如何应对快要到来的齐晏,就在一盏茶之前,红姐派人来通知她,齐晏已经到了城门口,让她赶紧装扮妥当准备好迎接这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韩子嫣自然是坐不住了,左右徘徊,不知该见还是不该见,其实她早先在韩至的书房门口偷听到大哥韩启说这齐晏是个名副其实的yin色之人,在西北边关的府邸就养了十几个姬妾,没想到在这远离皇城脚下只有几百里地的县城还有他的花楼,想来一定每日沉溺在声色犬马中,过着骄奢yin逸的生活。 正犹豫不决时,忽听门口有细微的叩门声,不像平日里婢子送饭或通报的声响。 她觉得十分蹊跷,缓缓走至门口,并未开口说话,透着门缝往外瞧了一瞧,轻声道:“是谁?” “小姐,是我小蝶。” “小蝶,真的是你。”韩子嫣激动万分,嗓音跟着扬高了一些,“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救小姐你出去。”小蝶看着门锁,语气上蔫了几分,“小姐先等一等,我看这锁怎么开才好。” 韩子嫣一听才意识到门一直被锁着,关键时刻隔着一道门出不去,她只觉刚看到一点希望之光又被黑暗吞没了。 小蝶鼓捣了一会儿,费了一番力气也弄不开,眼下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韩子嫣急得额上已冒出一层热汗,来回踱步,思绪翻江倒海,却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她蓦然环顾屋子一周,忽然灵光一闪,忙隔着门道:“小蝶,你到后院我闺阁的窗下。” 她豁然推开窗子,才发现距离地位的高度起码有十五尺,茫然跳下去绝对会摔伤手脚,损坏身体。正思量,便见文成和小蝶到了她的眼下,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做了让她往下跳的手势,示意她一定会接住她。 她看到文成,少了一分惶恐,多了一分安心,可时间不等人,在她无比感动几近热泪盈眶时,门外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漫入耳中,她知道红姐来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速速将赵翊拖拽到窗前,冲着文成和小蝶小声喊道:“接住他。” 在赵翊应声而下的瞬间,文成和小蝶纷纷上前成了人肉垫子,幸亏文成身体健硕,没有大碍,倒是小蝶的手臂弯折厉害从肩膀处月兑臼了。 韩子嫣见他们接住了赵翊后依然站了起来,想必是没有什么事,她一片欣喜,正欲翻身一跃,忽听红姐清亮婉转的嗓音伴随着开锁的声音飘在门外,“嫣儿姑娘收拾好了吗?” 韩子嫣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门口,心里清楚地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她再跳下去,定然会被抓个正着,到时别说自己走不了,小蝶,文成,还有赵翊都难以逃月兑。 楼下的小蝶并不知已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还在挥动着一只胳膊向她示意跳下来,尽管夜色黯然,她却能看到小蝶内心的急迫和期盼的目光,但残酷的现实已不允许她奋力一跳,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赫然将窗户关上,仿佛与另一个世界隔绝一般,深吸口气,扬起下颚将快要溢满眼眶的热泪吞了回去,此时,大门也随即被红姐推开。 “呦!这红着眼睛是怎么了?”红姐并没有注意到被落下帷幔遮挡的榻上已空空如也,不过,红姐也一直没把韩子嫣所谓的哥哥当回事,一个活死人,活过今天活不过明天,她要放在屋里就随了她。 “没事,喝了一口水呛到了。”韩子嫣扶上红姐的胳膊往外走去,“红姐,齐晏大将军来了?” “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香阁软榻,晚上你和夏梅,还有冬菊要好好服侍大将军,别出什么差错。” “啊!”韩子嫣不明情况,惊诧之余,心想怎么要三个人服侍,难道她可以在旁边围观不用宽衣解带吗? 红姐知她是个新人,自然不知三女侍一夫的房事妙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嘴角漾起的笑诡异而柔媚,“你不用怕,夏梅和冬菊都懂,她们可是好榜样,你到时跟着学就行了。” 韩子嫣看她的神色,直觉头皮一阵发麻,脑中已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种邪恶的画面,三个女子一丝不挂地被一个男子玩于鼓掌之上,任其凌辱糟践,原是这般丑恶不堪的事,在红姐的口中好像无关痛痒,她想来就觉得一阵恶心,不禁干呕起来。 “怎么了?”红姐看她呕得很真实,面色涨红,帕子上还有淡黄色的汁液,“你这是怎么了?”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装腔作势地干呕几下,忽然一股酸水就从喉咙里涌上来,然后胸口只觉憋闷,无法抑制地想吐,她想难道上天要帮自己躲过此劫,所以才闹出这样的动静。 红姐愁眉苦脸地看着她,似乎觉出哪里不妥,一把紧拽她的手腕,郑重其事地样子格外冷肃,“你是不是怀了身孕?” 韩子嫣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怀了身孕?又没有与人同房,而且自己早不能生育。 “没有,红姐你多想了。” “可你这症状像极了怀孕。” 韩子嫣忽然想到什么,忙颔首低声道:“红姐,我有一件事一直隐瞒没敢告诉你。”红姐眸色一凛,射出来的冷光简直能将韩子嫣冰冻,但她没一丝的惧怕,事到如今不能说也必须说出来,“红姐,其实我已非完璧,还嫁过人,恐怕不能伺候大将军了。” 话音未落,柔女敕白皙的脸颊便迎来狠烈的一个巴掌,韩子嫣只觉一阵耳鸣,鼻头一酸,泪水潸然而下。 ( 第121章 君心幻测笑无情 一辆华盖马车驰骋在乡间小路,五六个骑马的陶岭县衙护卫和押送齐晏尸首的囚车跟随其后,赵翊恐久留皇宫之外还会暗遭刺杀,便不等韩子嫣苏醒,匆匆赶回京城。 皇宫那边热闹非凡,为喜迎二皇子赵显有惊无险回归,由太上皇出面特意在宫中的喜乾殿宴请群臣,此意一来为二皇子拉拢人脉,奠定不日登基为帝的基础,二来可显示葛丞相的权倾朝野要风得雨之势。 申时一到,朝中官至五品以上的大臣悉数入宫,不紧不慢地奔走至喜乾殿,而素日里与葛丞相不对付的个别大臣也不得不参加宴会,就算不给葛丞相面子,也要顾及太上皇的圣谕。 当然,这种政治宴会,太上皇后可没心思参与,一早称病不来,免得在大庭广众下受齐太妃言语奚落。 赵翊哪里知道皇宫的情况,正闭目养神坐在马车里,赵贤坐于他一侧,小蝶扶着昏迷的韩子嫣坐在对面。 马车一直是轻微地颠颠簸簸,不知怎的,一侧车轮经过洼地时,马车一高一低,剧烈起伏,小蝶一时惊慌,忙去抓扶手,只见没有扶持的韩子嫣一个趔趄倒向对面,马车内空间狭窄,这一倾就倾在了赵贤的怀里。 赵贤眼疾手快接住韩子嫣的同时,二人双唇相贴,而因马车震动睁开眼的赵翊正巧近距离地看到这一幕。 他眸色沉了一瞬,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昨晚抱韩子嫣到榻上那么小段距离,自己就嫌恶那脏兮兮的身子,眼下莫名的嫉妒从何而来,他不明所以,反正就是不舒坦,浑身像被扎了刺。 “咳咳咳”,他假装清嗓子,蝜uo车捻?庵鄙湔韵停?坪踉诖?菟?牟辉茫?韵凸室獠焕砘幔???渔谭旁谕壬虾岜г诨忱铮?缡亲?吮刃〉?4醯谋哿Ψ鲎乓?韧仔矶唷Ⅻbr /> 小蝶一瞧,两颗乌溜溜的黑瞳左右一转,心想这下可糟了,果然,车里的气氛忽就变得凝重。 什么意思?要一直抱着了?赵翊醋意更浓,就算她被人污了,也是和朕最亲密的人,不然不会在崖底说那种话,你身为王爷,居然抱着朕的女人这算什么,敢情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赵翊越想,脸色越黑,再看他抱着韩子嫣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猛地站起来想斥责他的荒唐之举,不料头撞在马车顶上,便呲牙咧嘴痛呼起来,引得赵贤心里一阵暗笑,小蝶捂着嘴忍俊不禁。 马车颠簸,赵翊不得不赶紧坐下,当作没发生任何事,挺直腰板,忍痛保持皇帝的威严,“小蝶,你去问一问车夫还有多久到京城。” 小蝶不敢再笑,赶忙点头应了声“嗯”,慢慢挪到马车门口,掀帘问了赶车的老汉,转而回复道:“车夫说还有一刻就到了。” 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赵贤对于韩子嫣的归处颇为忧虑,不过看赵翊似乎对韩子嫣有些嫌弃,不如自请将韩子嫣留在自己身边。 不待他言明心意,赵翊抢先道:“京城马上到了,你先送朕和子嫣回宫,再行回府。” “皇上,子嫣昏迷,入宫实为不便,不如先安顿在下臣的府邸。” 赵翊早看不惯他对韩子嫣那股子心疼样,前一刻就想呵斥他的越矩行为,孰料这一刻他还继续恬不知耻想要霸占韩子嫣,薄嗔浅怒:“有何不便,朕的女人自然要跟朕回宫,不管她变成何样,也是朕的人。” 赵贤可算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就摆在眼前嫌弃着,也不会还给他。 “护送朕入宫后,按照朕的吩咐,把齐晏的事处理一下。”赵翊不管他在想什么,只要自己是皇帝,就可以高高在上的命令他。 “下臣遵命。”赵贤不跟他争辨,终归是自家兄弟,犯不着为一个女子撕破脸,若日后韩子嫣真的以贱民身份回了行宫,再去找她也不迟。 皇宫正在大摆宴席,群臣正对二皇子的作为夸大其词,这时,神武门的侍卫前来通报赵翊回来的消息,顿时,喜乾殿静了一瞬,后纷纷交头接耳,根本都不出去迎接。 太上皇心中大喜,看向侧座一脸讶异的葛丞相,抿嘴一笑道:“葛丞相果然料事如神,想必一早就知道皇上会回来,才向朕提议在宫中大摆宴席。” 事到临头,葛丞相也无话可说,赵翊回来了,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派了那么多人去搜寻杀之,竟然还能平安归来,只能说这小子命大,不过来日方长,他不信坐不上这帝位。 皇上安全回来很快传遍皇宫,泰和殿的顺子见到赵翊喜极而泣,泪雨纷飞,不过,看到韩子嫣和小蝶也跟随回来,顺子吓得怔了良久,这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没了人样,一副凄凄惨惨之状。 “皇上,顺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眼梢瞄过被安置在龙榻上的韩子嫣和正在一旁的小蝶,跟在赵翊的身后小声道。 “你有话就说。”赵翊的记忆没有完全缺失,对皇宫和朝堂发生的事有些模糊的记忆,而对顺子,反倒没有印象,这脑子不知摔坏了哪部分的神经,故,他的话很少,自从进门,顺子说了宫里发生的一切大小事,便滔滔不绝地表达了对他的思念之情,他就那么没表情的听完了。 顺子斜睨一眼那方,像个做贼的悄声道:“皇上之前褫夺了郡主的封号又贬为贱民,现在又把她招进宫来,恐怕会惹了太上皇后不高兴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顺子话音未落,殿外就响起了太上皇后驾到的传话。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儿子盼回来了,冯氏哪还顾及什么早晚,这都亥时了,还亲自跑来看望多日未见的儿子。 赵翊一看冯氏,还真有几分亲切感,行了礼,刚洗过的脸就被冯氏模了好大一会儿。 “翊儿,你吓坏母后了,母后真怕你扔下赵国江山不管了。” “儿臣是一国之君,怎会不知轻重。”赵翊很不喜欢冯氏的抚模,遂转到侧旁挽过她的手臂,“母后请上坐。” 冯氏莞尔一笑,一双细长的丹凤一直紧盯着他,那要看出一朵花的眼神让赵翊甚感别扭,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便说什么,若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这么看他,他也许会心神荡漾呢。 不过,这一眼神没有维持太久,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等赵翊把这几日的行踪大致说了一下后,就听冯氏的言语有些寒意,“母后听说你把韩子嫣也带回宫中了?” 赵翊闻声,又看她的神色不如刚刚春风拂面一般的红润,眉目间笼罩着一层阴郁,便知她不喜韩子嫣,可不带回宫中就便宜给了赵贤,那可不行。 “她是儿臣的人,自然带回宫中,母后若不喜欢她,让她住进冷宫算了。” 赵翊不想因为一个被人糟践的女子让冯氏诟病,反正他都不会再碰那身子,住在哪儿都无所谓,最主要先让冯氏宽了心,就不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了。 ( 第122章 声声催忆怜悯心 “翊儿真的要将她打入冷宫?”冯氏深感意外,“那冷宫可是阴暗晦气的地方,她要是住进那儿,你就不能踏进去半步了。” 冯氏并不觉得住进冷宫就能消停,之前赐了毒酒都毒不死她,可想她的命有多硬,现下碍于赵翊,不便再动手,还是尽量把她打发远一点。 “母后的意思是不想她住冷宫?” “冷宫太清苦,母后想让她回砀山行宫,之前就住在那儿,就还回那儿。”冯氏绝不能让韩子嫣留在宫里,就算是冷宫都不行,四面围墙,几百步之内,二人见面的几率太大,难保她不会说出赵翊的身世。 赵翊微微蹙眉,行宫听起来就很远,不在自己眼皮底下,想那赵贤一心惦着佳人,恐怕把韩子嫣放逐到行宫,正好促成二人的好事,这要是传到朝堂上成何体统,故,他搪塞道:“母后有所不知,儿臣想将她冠以不敬的罪名打入冷宫,一来可以警示其他妃嫔,二来冷宫比行宫环境恶劣,她定会受不了,说不定熬不过去就……。” 那冷宫的确不适合人呆,呆上一辈子不死也会疯了,原来儿子是想折磨韩子嫣,冯氏心领神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寒暄了几句有关朝堂的事,提了葛丞相,便想到了葛如意。 “翊儿竟然回来了,就别让奴才伺候了,一会儿让皇后过来伺候沐浴更衣。” “儿臣知道了。” 冯氏真没想到赵翊性情大变,好像几日不见发了芽的树苗,不仅稳练持重,还极为听话,更重要的是对韩子嫣的狠心,让冯氏颇为开心。 送走太上皇后,赵翊长舒口气,想着把韩子嫣打入冷宫,心里竟有一丝不忍,可应了太上皇后也没办法。 “皇上,顺子这就去凤栖宫传话。” “今日算了,明日朕自己去,一会儿把偏殿收拾干净让韩子嫣先睡那儿。” “皇上刚才说把她入冷宫,不如明日搬去冷宫,舍得放在眼皮下看着心烦。”顺子一早就看出赵翊对韩子嫣的冷淡,拿进泰和殿来说,就是把人放在担架上抬进来了。 赵翊虽对她缺失了以前的记忆,但在陶岭县听小蝶说她不顾自身安危先救了自己,才被yin贼侮辱,他还是顾念这份情意,挥挥手道:“等她醒了再去。” 内殿的一双灵巧耳朵高高竖起,在外传太上皇后来了后,小蝶便轻手轻脚地附耳在隔屏上,听了外殿的对话,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初视自家小姐为珍宝的太子殿下居然不念及往日丝毫的情分要将还在昏迷的小姐打入冷宫,小蝶模上自己脸上的伤疤,眸中泪光忽现,自己受的那份罪又何尝比自家小姐少,这要怪就怪那个采兰,后来她想明白了,采兰的前后行为就是受太上皇后的指使,不然小姐的孩子绝不会没了,自己和小姐更不会落到这番境地。 她正暗自落泪,忽听珠帘一响,赵翊旁睐一眼,“子嫣如何了?” 她吸了吸鼻子,嘶哑道:“小姐还未醒,皇上,小蝶有话禀告。” “你说吧!”现在的赵翊只适合听,不宜多说。 “奴婢知道皇上还在怪小姐喝了滑胎药,失去了皇嗣,可这和小姐没有关系,是采兰端来的滑胎药,而采兰原是太上皇后宫里的奴才,奴婢猜想是太上皇后指使她这么做的,以前太上皇后就将小姐和奴婢抓去关了起来,可见太上皇后是有心要加害小姐,请皇上查明此事,换小姐一个公道。”说到最后两句,小蝶为表忠心,砰然落跪。 赵翊万分惊讶,原来韩子嫣曾为自己身怀六甲,难道,自己真的轻看了与她的那份情意?然,现在的他不是过不去她失了贞洁的那道坎,是对她没有喜欢的感觉,只剩像朋友一样的熟悉。 “你先起来,滑胎的事朕会查明,等你家小姐醒了,朕会恢复她郡主的名号,这几****先好生伺候。” 听皇上这么讲,小蝶甭提多开心了,然而是否还需搬入冷宫的事,皇上却只字未提。小蝶也不敢问,问了就说明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要不先等等看,或许等自家小姐醒了,就没这茬事了。 “一会儿顺子收拾好偏殿,你和你家小姐就睡在那边。” “啊”,小蝶在倚红楼的时候就发觉赵翊对韩子嫣流露出的嫌弃神色,但说到底自家小姐是为了他才经历那般的不堪,他怎么也不该在这方面计较,更应该有愧才对,可偏偏安排自家小姐去住偏殿。 小蝶极不情愿,只好想了个烂招,“皇上,奴婢想给小姐沐浴更衣,洗掉身上的晦气,不过,小姐昏迷,奴婢把搬动磕碰了,不如皇上……”欲言又止,她觉得以这种方式彼此接触一下,或许赵翊就会对韩子嫣多几分怜悯。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赵翊心里了然,想让他屈尊降贵伺候韩子嫣沐浴,怎么可能! “等你们搬去偏殿,朕让顺子安排两个做事麻利的宫女伺候你家小姐沐浴,现下朕乏了,你先退下。” 赵翊扶上额头,这两日舟车劳顿,颇为疲困,双眸一阖,仰卧在软榻上。 小蝶撅着嘴,又无奈又委屈,看赵翊一副不允打扰的样子,只好静静地退了出去。 软榻和龙榻相隔不远,赵翊正昏昏欲睡,耳边即闻细微的靡靡之音,时强时弱,断断续续,“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赵翊……救我,救救我……不要,不要……” 赵翊抬眸斜睨,看到韩子嫣呓语不断,起身走过去,垂目凝视,她表情痛苦,轻晃着头,双手紧抓衾被,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被子上的印花都变了形。 “韩子嫣,你醒醒。”赵翊低声唤她,不想看她沉浸在痛楚中,“韩子嫣,你醒一醒。” 连着唤了好几声,她依旧苦苦挣扎在自己的世界里,赵翊没办法,只好坐在榻边,试图去掰开她的手,却发现指尖抓挠过力,指缝已经渗出血色,他看着于心不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紧握着,只觉那纤纤五指柔软无骨,似乎轻轻一捏就断了,他难以想象这么柔弱的她在遭遇践踏时是怎么挣扎的,他深吸口气,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张皙白隐着淡淡红晕的脸颊,这一刻,他的心刺痛。 她的口中连连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赵翊……救我……赵翊……救我……”一遍又一遍,透着无助与绝望。 他不知如何是好,唯独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无论将来情归何处,他只希望她能走出阴影,不再如此痛苦,可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切的痛苦的来源都是他带给她的。 出于亏欠,他昏昏沉沉地整整守了一晚。 连顺子禀明偏殿已收拾妥当,他也没有当即让韩子嫣搬过去,想等天亮再说吧! ( 第123章 世事悠悠天意兮 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暖,虽然快要入秋的季节,但树叶依旧翠绿,花儿依旧开得夺目。 泰和殿外的青桑树快高入天际,树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微风从微闭的窗棂泄入,将迷迷糊糊的人吹得精神矍铄。 赵翊穿戴整齐,梳洗完毕,站在窗口处,扭动扭动腰板,昨晚是靠在榻边睡了一小会,身体都僵硬了,不过一大早心情十分舒畅,好像心里的那份亏欠少了几分。 “顺子,准备去上朝。” “皇上刚回来,手臂的伤还为好,今日还去早朝啊。” “朕是一国之君,哪有不早朝的道理。”赵翊精神奕奕,伸手抚平两边金线袖口,对着铜镜整了整垂珠冕冠,浅浅一笑,掩不住的枫流倜傥。 顺子站在一旁,瞧着眼前的人,心里不甚欢喜,这主子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等他们走了,小蝶才进来,见韩子嫣未醒,准备去打水给她擦洗一下,顺道把汤药熬给她喝,水缸放在后殿小房里,本来费不了多少时间,可负责的太监见她那丑陋的容颜,对她极其厌恶,不让她舀水缸的水,非让她亲自打井里的水,她在倚红楼受惯了气,便没与其争执,自个拿着桶到了井边,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等她端着盛水的铜盆回来,泰和殿的奴才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她也没介意,自己脸上的疤痕的确很碍眼。 一进屋,见榻上空了,心突兀一跳。小姐呢?她忙搁下铜盆,跑了出去,冲着殿内殿外的奴才喊:“你们看见我家小姐去哪儿了吗?” 守门的四个太监和清扫宫殿的四个宫女皆故意避开,似乎知道什么不愿意说。 “问你们,你们看见了吗?”她急得像个无头苍蝇,问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她只好将泰和殿里外寻了一遍,她以为自家小姐醒了,要是想不开去寻死该如何是好,她急得眼泪直打转。 里里外外没有半个人影,她垂头拭泪,却听身后有男子爽朗的笑声。 她回过头,抬眸一瞧,愣怔一瞬,赶忙用手捂住了双颊,眸子中的慌乱表露无遗,可腿脚僵硬不能挪动,不然她绝不会与陈忠四目相视。 “小蝶?”陈忠从西北回来后曾来向赵翊报告二皇子的情况,孰料赵翊失了好几天的踪迹,这不,今日一大早听宫里传出消息,就兴致勃勃地来了。 不过,眼前的人让他大惊失色。 “你的脸怎么了?” 面对情郎,小蝶难以自制,泪花涌现,心里满月复委屈,可事到今日,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当初,她颔首拭了拭眼际,涩涩道:“小蝶命苦,恐怕不能与陈大人续往日情缘,请大人另觅佳人,把小蝶忘了吧!” “啊?”陈忠蹙眉,忽想起曾假意倾心于她,没想到再见面,她还记得这茬事,唉!一声叹息引得小蝶甚为愧疚,“对不起,陈大人,小蝶已经不配得到什么,以后只想一心一意侍奉我家小姐,请大人莫怪。” 陈忠讪讪地挠了挠后脑,“我不会怪你,倒是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小蝶咬了咬唇,不想说自己的遭遇,更不想被陈忠看低,眼下最打紧的事是找寻自家小姐踪影。 “陈大人,你能帮小蝶寻一寻我家小姐吗?一大早就不见了。” “你别急,一个大活人丢不了,问问其他人见了吗?” 小蝶委屈地摇摇头,“他们都不肯说,若再找不到我家小姐,恐怕……恐怕……” 陈忠看她焦急的样子还有难言之隐,只好以自己的身份叫过来一个太监询问,太监支吾半天,终在陈忠的威逼下道出韩子嫣是被苏嬷嬷和四个太监抬走了。 抬走了?这么说小姐还没有醒,那太上皇后把她抬去哪儿了?小蝶急着要去问个究竟,陈忠拽住她,“你要去哪儿?” “当然寻我家小姐了。”小蝶不自然又有点羞涩地拨开他的手,脚下停了一瞬。 “你的身份能去太上皇后那儿寻人吗?还是等皇上回来,禀了再说。” “可是……小姐她,她还没醒,如果……”小蝶是怕了,那太上皇后狠厉的手段堪比毒蝎子,稍不注意就被会被蛰死,如今韩子嫣昏头昏脑地落在了尖利的蝎子爪下,她不担忧才怪。 陈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轨迹,“等一会儿吧!估模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就下朝了。” 今日的朝堂可是空前绝后的吵闹,齐晏的尸首就在他们上朝之前挂在了城楼上,同时定罪的黄色布告往公示的墙上一贴,这齐晏谋杀皇上的大罪,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不出一刻,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包括朝堂上的大臣。 于是,这严肃庄严的朝会就变成了菜市场,群臣变成了老姑婆,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地上奏,一个人说不够,甚至两三个人一起质问赵翊的凶残。 有些大臣没看见齐晏身首异处,血淋林的真身,有的去看了,吓得当场直打哆嗦,这到了朝堂上,有了葛丞相撑腰,自然大了胆子,全体极力地维护齐晏。 赵翊扶着额头,闭着眼,不予理会他们的言辞,等他们口干舌燥了,直接宣布退潮。 最后,葛丞相一抬手让那些义愤填膺的群臣住了口,而他细长的眼睛一眯,犹如一匹要吃人的狼,浑厚的嗓音激动而亢奋。 “皇上,齐晏本在边关守卫,怎么可能在京郊县城出现去刺杀皇上,莫不是皇上为拿回兵权故意将一代贤才杀害,然后冠以齐晏反贼的罪名掩人耳目!” 闻言,赵翊赫然睁开眸子,与葛丞相四目相视,两人之间是刀光剑影的对决,在场的人似乎看到了那凛冽的寒光。 不过,他只凝了一霎,就把视线挪到了赵贤的身上,“建成王肩胛处和朕手臂上的伤就是齐晏所为,葛丞相不信的话,是不是要让朕和王爷当朝月兑衣证明呢?” “这……”葛丞相迟疑,若真的逼他们月兑了衣裳,身上恰好有伤,当着群臣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如先退一步。 “皇上大可不必如此,齐晏刺杀君王的事疑点重重,恐是遭人陷害,老臣想请皇上下旨调查,若此事为实,可以将同谋者一并抓回处置,若此事不实,皇上就要给赵国百姓一个交代。” 赵翊憋着火,不想与他继续周旋,“那你就去查吧!不过,建成王身在其中,朕就派他和你一起查。” “下臣领旨!”赵贤跪地应道,那反应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不等葛丞相反驳,赵翊附和:“建成王是当事人,正好能协助葛丞相查明事实,顺便查出幕后主使者。” “下臣定不辱命。” 葛丞相的脸色极差,这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一直追查下去,写给齐晏的密函还不被一并揭发了,他本想开口说算了,赵翊一个起身,宣布退朝,硬是没给他机会。 一路高高兴兴地走回泰和殿,脑子回了宫也没再通过,小声哼着曲,甚是惬意。 “皇上怎么这么高兴?”顺子在后面紧跟着问道。 “朕今日让葛丞相吃了黄连,心里当然高兴。”赵翊扭头朝他挤了挤眼,嘴角一勾,笑道,“走,去皇后宫里。” ( 第124章 醒时还道有情无 听闻赵翊带了韩子嫣回宫,葛如意一改往日火爆的脾气,不闻不问,更没有挪步来看赵翊。 这倒是让顺子颇为意外,可听赵翊兴起去凤栖宫,顺子更为不敢置信,这是皇上吗?想当初他最烦葛如意了。 但一细琢磨,难道皇上是想把今日在朝堂上气煞了葛丞相的事说与皇后,如此,以皇后的性子还不暴跳如雷,说不定自己又悄无声息地挨了巴掌,故,他在赵翊身旁劝道:“皇上,奴才觉得皇上与葛丞相的纠葛千万别说给皇后,毕竟皇后是葛丞相的千金,听了心里不舒坦,又该……” 话说到一半,赵翊赫然停下脚步,斜睨,“葛丞相的千金是皇后?” 顺子一愣,懵然地点点头,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算了,不去了,回泰和殿。”赵翊神情忽就凝重,说不上不悦,就是觉得别扭,对葛丞相没好感,对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有好感。 可后宫不仅只有皇后,还有别的妃嫔,他想把妃嫔们都叫来,简单认识一下,挑个顺眼的好留下来晚上侍寝。 “顺子,你去把所有妃嫔传唤到泰和殿,朕想和她们说说话。” “皇上,香妃娘娘昨日去了皇庙参佛,大概后日才回来,别的良家子还没正式册封,都在秀阁里等皇上回来过目呢。” 赵翊明了,“那你去秀阁传朕的口谕,让她们准备妥当,朕今日一个一个过目。” 顺子心里明白极了,皇上年轻气盛,气血方刚,自然是需要女子在旁服侍,以前一心扑在韩子嫣身上也不得好,这下能一改初心,要将后宫充盈,这等大事可不能给耽误了,领了命的顺子急乎乎地去了秀阁。 赵翊看他走了,啧啧两声,怎么后宫的嫔妃这么少,除了皇后就一个香妃,以前自己也真够清心寡欲的,可再一琢磨,莫不是自己为了韩子嫣守身如玉吧? 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够可笑的,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为一女子守身,这是何等笑掉大牙的事,现在不弄个三宫六院,美妻如云,似乎很对不起现在的自己。 他边走,边望着天边的浮云遐想,在快到泰和殿门口,便见小蝶哭丧着脸,“皇上,快去救救小姐,小姐被太上皇后抓走了。” 赵翊惊讶,“她醒了。”并没有惊讶她被人抓走了。 小蝶摇首带着哭腔,“没醒呢。” 站在小蝶身后的陈忠,颔首道:“皇上,大概一个时辰前,太上皇后派苏嬷嬷把人带走了。” 赵翊竟出乎意外地认识陈忠,这记忆缺的可真是支离破碎,刚刚在朝堂,他对部分大臣都有印象,唯独对皇宫的人模糊不清,难得能识得陈忠,便道:“陈忠你去太上皇后的宫里走一趟,就说是朕询问。” 小蝶一听他如此敷衍了事,急了,“皇上,小姐遭了那么多罪,就请皇上亲自去把小姐接回来,不然太上皇后不会放人的。” “大胆小蝶,你怎么能命令皇上!”陈忠呵斥,然后把她拽到一边去。“皇上,小蝶是被自家主子惯坏了,不分轻重,请皇上息怒。” 赵翊这两日听顺子和小蝶说过的话,自知韩子嫣受了许多苦,也明白小蝶忠心护主,没有与她计较。 他想无缘无故把人弄走,贴身伺候的奴才怎么不急,顺道去给太上皇后请个安,询问一下也合情合理, “陈忠,你陪朕去。” 小蝶看着他们离开,方长舒口气,暗想这皇宫是没法呆了,她必须要带自家小姐离开。 安庆宫内格外的宁静,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刚刚苏醒的韩子嫣身上,她是在担架落地时醒来的。 为什么会突然醒了,许是在抬过来的时候,被灼热的阳光刺了眼睛,她只觉得一片白花花,身子也暖烘烘的,在白光和黑暗中挣扎了好久,终究是醒了。 她抬眸傻傻地望着房屋上方,双手触了触,硬邦邦,冰凉凉的,一双黑瞳四下转了转,视线所及的地方是几个半截,依着穿着能看出这里已经不是倚红楼了,是皇宫。 突然,头顶上方出现一张倒着的皱巴巴面孔,上眼皮耷拉下来已遮去了眸子的四分之一,可却无故地瞪着很大,看着凶神恶煞的,韩子嫣不难辨出此人的身份。 只是,她心里“咯噔”又“咯噔”地漏跳了好几拍,没错,她很清楚现在盯着她看的不仅苏嬷嬷一人,在堂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太上皇后,她的死对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到这么倒霉的地方,本来是去找阎王爷的,却大难不死,恐怕是撞柱子的时候少用了一分力气。 苏嬷嬷凝了她一瞬,向身后的人禀告道:“娘娘,人已经醒了。” “又是假装昏迷,想博得翊儿的同情。”太上皇后走过来的轻盈脚步,在韩子嫣的耳中如雷似鼓,仿若地上的青花石都快被震碎了。 人在地府转了一圈回来,醒来自然不会在惦着死,她支撑起双肘坐起来,扭过头,迷离的眸光缓缓流转。 “你玩假死的伎俩也就罢了,现在又玩起装晕的把戏,你是不是以为本宫又聋又瞎,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韩子嫣不是做作矫情的人,就算面临犹如毒蝎的老巫婆,她照样直言不讳,“子嫣可没本事把太上皇后弄得又聋又瞎,太上皇后抬举小女了。” “真是牙尖嘴利,丝毫都没改变。”太上皇后挑唇一笑,不顾忌自己的身份,竟蹲下来与她近如咫尺的面面相对,“看在你快要入冷宫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但你给本宫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如果胡言乱语,鸩酒时刻都会出现在你眼前,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 入冷宫?韩子嫣心中一滞,难道这是赵翊的意思?如果不是,太上皇后不会说的这么郑重其事,如果是,赵翊为何这么待自己?难道就因为失了贞洁,被人糟践羞辱,想到这里,她刚为庆幸还活着而感到无限的悲哀。 见她神色凝滞,太上皇后继续往她心口上捅刀,“你不用怀疑本宫的话,入冷宫是皇上的旨意,你要怪就怪自己和丽妃交好,她的那点霉运全给了你,她被关了二十年,有个儿子为其奔波逃离苦海,而你年纪轻轻,又无子嗣,恐怕这辈子只能孤死在冷宫里。” 韩子嫣眸色黯然,一时无言以对,当初逃离在即,不是赵翊寻到别苑,她不会掉山崖,遇山贼,辗转被卖身被辱,遭遇种种,换来的却是比死还要折磨人的日子,她这才明白,往日的情意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一切的期盼不过是一厢情愿。 且不说现在赵翊的心变到何种地步,单看自己醒来的这一刻,躺在担架上,身在太上皇后的寝宫,足以说明自己在赵翊的心里无足轻重。 什么是无情无意,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心不由得痛了一瞬,然后就感觉很空,空得连身子都没了温度。 韩子嫣麻木地站起来,眼神空洞,沉默不言,和太上皇后理论根本没用,只能去和赵翊讨个说法。 “禀太上皇后,皇上驾到。”门外太监禀报。 韩子嫣听赵翊来无惊无喜,这个时候来,恐怕不是来接自己的,来做什么,一会儿也就知道了。 ( 第129章 蠢蠢情劫终难逃 韩子嫣跑回偏殿时,小蝶还趴在桌案上流着口水,迷迷糊糊地喃喃呓语,好像要睡到天荒地老才肯罢休。 “小蝶,醒一醒!”韩子嫣在她的腋下搔了搔,又在她脸上拍了拍,许是力道不够,硬没把她的瞌睡虫赶走,其实,小蝶这几日也够累的,白天晚上都守候着她,要不是借着酒劲睡着了,她不可能睡得这么死心塌地。 小顺按照吩咐送了早膳过来,默默放下,不言不语地就出去了。 韩子嫣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几碟可口清爽的小菜,香喷喷的玉面蒸糕等膳食,空落落的胃里终于敌过她伤心的潜意识唱起了空城计,她第一次感到饥饿难耐。 这些日子,她消瘦了许多,下颚都变尖了,身子更是无几两肥肉,除了胸部早期发育得比较丰盈,现下瘦了,也没显得变小多少。 “小蝶,起来吃早膳了。”这次,她用力捅了捅小蝶。 许是饭香味引逗乐小蝶的味觉,她睁开眼就擦着唇边的口水,迷迷糊糊道:“小姐,我梦见有好多好多吃的。” “是,你说对了。”韩子嫣拽过她,“看,好多吃的,我们赶紧吃完,然后出宫。” “出宫?”她的话把小蝶从头到脚刺激得万分清醒,本就半大不大的眼睛瞪得比琉璃珠还大,“小姐怎么还想着出宫呢?” “我想回家,你不想回将军府吗?”韩子嫣才多大,想家是必然的,与其他嫔妃争风吃醋,她累得慌,再说那么多女人伺候一个男人,她心里洁癖,看不惯还纠结自己,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再说距离和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她向来如风随性怎能被圈禁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世界里,不管怎样,逃避是改变眼下糟糕心情的唯一办法。 “皇上同意了吗?”小蝶觉得赵翊可不会轻易允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把她们留在泰和殿,泰和殿可是皇上办公睡觉的生活居所,位于皇宫的正中位,一般嫔妃只有早上探班晚上侍寝才会逗留几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宫中,可皇上偏偏让无名无份的韩子嫣以什么歌姬的身份住在此,那想来就暗藏深意。 韩子嫣吞了口中的食物,咕哝着嘴,不屑道:“我的脚长在自己的身上,他管得着嘛!” “小姐,奴婢觉得不要乱来,免得惹了皇上不高兴,而且我们出宫会被侍卫阻拦,走了也走不了。” “没关系,我想好了,趁皇上不在的时候,我进书房偷个令牌就可以大摇大摆出宫了,小蝶,包裹之类就不用带了,反正没啥用还是拖累,这次我必须要走,你除了支持我不许反对。” 韩子嫣一面坚定信心地说与小蝶,一面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刚蠕动喉咙吞下去,便觉**忽地涌出湿湿的液体,她眉心一蹙,脸色晕着一层惊恐。 “小姐,你怎么了?”小蝶看她平淡的神色忽就变得异常凝重。 韩子嫣心里发怵,自己的身子被辱,若再不经意地让那贼人留了种,她真的想一死了之算了。 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厚福,用在她韩子嫣身上简直是个笑话。 她下意识地伸进裙裾像做贼一样偷偷的触了一下,只觉黏黏湿湿的,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一瞧,五指染着殷红的血色,大气不敢出的小蝶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姐,你月信来了,奴婢去给你准备卫生带。” 是月信?韩子嫣松了口气,这每月必来稀疏平常的事不知怎的就让她往哪个方向联想去了,看来留在心底的阴影总会小鬼作祟似的冒出来,忘不了,一时之间根本忘不了。 淡淡的忧伤浮在素雅清新的面容上,眉黛间凝着挥之不去的苦涩,有些悲伤真是下不了眉头,永留心头。 “小姐,快去内室换上,这几日可不要吃凉的东西,也要少沾凉水,免得身子受凉,落下病根。”小蝶小心翼翼搀扶起她,一味地嘱咐。 韩子嫣淡漠一笑,怎么爱惜身子也没用,反正再也无法生育,忽然想到这一点,她才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愚蠢,自嘲地扬起嘴角,脸上的苦涩更重。 一切处理完毕,韩子嫣精神不佳,下月复坠着隐隐阵痛,脸色苍白,许是最近营养不足,气血亏损,以前她可从来不犯这种病,小蝶看着忧心,欲去禀告赵翊唤个太医来瞧瞧。 “算了,我躺下歇会儿就好了,别去惊动他,我不想他可怜我。” “小姐和皇上赌气,也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赌气啊!” 韩子嫣没把不能生育的事告诉小蝶,一想找个太医来瞧,心里更添堵,不如忍一忍,或许过会儿就好了。 “这又不是大病,大做文章得让别人以为我多矫情呢,你没啥事,就去御花园采束花回来放在屋中,免得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呆着不舒服。” 她躺蟣uo亓搜郏?啃〉纳碜釉诒蛔酉侣掷?幻鳎?对锻?ト粲腥粑蓿?〉?醋判女乃郏?约倚〗阋郧翱刹凰蒲巯抡獍闳醪唤?缟砣醴隽??宰硬痪?换叵耄?孟翊咏?嘶使?螅?约倚〗憔兔?硕噔叮?部啦凰常?芰诵矶嗫啵?疽晕?庥霾豢氨慊峥嗑「世矗?噬弦不嵋蝗绱忧昂蒙?源?约倚〗悖?山峁?词钦獍闶茏爬渎洹Ⅻbr /> 小蝶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还不如出宫回将军府,起码宫外还有个对自家小姐一心一意的人。 朝朝暮暮,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傍晚时分,初秋的云霞多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小蝶采了粉盈盈的杜鹃花回来插在白瓷瓶里,花蕊染着夕阳余晖的金边,娇艳中透着高贵矜持。 韩子嫣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清晰的视线便是那楚楚动人的鲜花,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喜悦,可顾盼流传,水色的眸子穿过半支开的窗扇,昏黄的天色映入黑瞳中,呀!这是快夜幕降临的时辰了。 她猛地坐起,朝外喊去,“小蝶,小蝶……” 小蝶碎步快速进来,“小姐,醒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不是说好要出宫吗?皇上还在正殿吗?” 小蝶竖指在唇间,嘘了一下,轻声道:“小姐,皇上刚走,听闻是去皇后宫里用晚膳了。” “正好,我们暗夜出宫是绝好的机会,你准备一下笔墨,我先把离宫的说辞写明,也不算不告而别。” “小姐考虑得真周到,等小姐写好了,奴婢就帮小姐把守正殿大门的奴才引开。” 小蝶一改往常怕这怕那的态度,倒是让韩子嫣很惊讶,“你怎么不劝我留下了?” “奴婢与小姐是一条心,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好小蝶,快去磨墨。” 韩子嫣罩了一件薄纱清透的外衣,里衬是水绿色的掐腰襦裙,简单舒适的穿着,比叠叠两层宽大拽地的锦袍要方便些,进屋偷东西当然轻便最重要。 立于桌案前,葱白纤指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地在方圆锦帛上写了诀别的肺腑之言,字字珠玑,无不表达了内心的真心实意。落款,赵翊亲启。 与葛如意正默默无语食用晚膳的赵翊哪里知道泰和殿的一幕,这厢有佳人佳肴陪同,自然没功夫惦念旁的东西。 葛如意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从接到泰和殿的通报,她兴奋至极,沐浴更衣,扑香擦粉,把妆容打理得精美绝伦无可挑剔,时不时地还要对镜左瞧右瞧,生怕哪儿胭脂浮动,毁了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成果。 赵翊对她几乎没有清晰或模糊的记忆,脑子里只有皇后的这个人,而这个人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他俱不知情。 但第一眼见她浓妆艳抹,一身闪闪发光的华丽锦服,身上沁出的刺鼻馨香在几步之遥便能闻之。 从她的外形轮廓,穿衣打扮上看,赵翊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男人不会爱所有的女人,对上胃口的才会多看几眼,而葛如意恰恰反了他的胃口,自然得不到夫君的一丝温存。 “皇上晚膳吃得少,就多喝些甜汤,雪莲,把藕粉莲子汤给皇上端来。”葛如意一面言笑晏晏地吩咐,一面搅着手中的丝帕来掩盖心里的忐忑。为了遮掩香欢散的药味,藕粉莲子汤特意加了浓香四溢的瑞香花蜜,这还是那个嬷嬷的经验手段。 赵翊为了敲定在御花园赏花一事,自然没驳她的一番好意,在她搅动汤匙驱散热气的空当,他盈盈一笑,“皇后贤良,朕不甚感动,听闻近几日皇后身子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只要皇上经常来臣妾宫中,臣妾自然就好了。”葛如意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似乎早就晾凉了,没有冒着热气,“皇上,这甜汤是臣妾专程为皇上备下的,皇上尝一尝。” 赵翊不喜闻浓香之味,浅浅抿了口,违心笑道:“味道很好,朕刚才在想,来给皇后诊治的太医恐怕医术不精,不然皇后怎么总害病,不如朕给你安排个资质老成的太医?” “皇上对臣妾真好,不过,管太医是臣妾家父安排的,从小到大给臣妾看病,臣妾都习惯了。” 赵翊早听陈忠说过,葛如意的专用管太医是葛丞相门生,其官位也有葛丞相推荐给太上皇才进了太医院,因此,不伤葛如意的性命还要她甘愿退位的计划在这一点上就增加了一道无形的障碍。 “原来如此,是朕多虑了,皇后习惯就继续用管太医。” 葛如意心里乐开了花,入宫这么久,赵翊还是第一次对她关心备至,不过,越是这般的异常举动,越是让人觉得奇怪,葛如意虽陷入难以自制的愉悦中,但还有一分的理智,宫中的算计就如她爹亲口传授于她的是杀人不见血的。 葛如意又喂他喝了两勺甜汤,方道:“臣妾谢谢皇上的美意,不如皇上就留下安寝,让臣妾好生伺候皇上。”葛如意试探性地一问,就是为了看一看皇上真正的心思,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忽然莫名其妙地嘘寒问暖,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怎么不生疑? 身为葛丞相的嫡女习惯了任意妄为,无理取闹,但精明多疑的脑子可是姓葛的人独有的遗传。 赵翊当然不愿意留下,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反感,但内心已临近呕吐,有些人一开始就不喜欢,不管自己如何变了记忆,依旧无法喜欢心底抗拒的人。 “皇后身子未好,朕就不在此歇着了,明日朕亲自来接皇后去赏花如何?” 葛如意顿敛喜悦之色,眸中流露出的渴望和失望交织在一起,但她没有及时回应,等待,她要等待药力发作,倒时不用她求,欲火焚烧之下的赵翊便会心甘情愿地留下。 见她不语,赵翊没有强求,又不想多做停留,“时间不早了,朕还要回去批阅奏折,你早些歇息。” 葛如意心急了,为何赵翊无半点反应?莫不是药力不够,可她把嬷嬷拿回来的香欢散命雪莲全倒进去,就是怕药力不明显,眼下看赵翊一如往常,面色无异,难不成只喝了三勺药量不到位的缘故? “皇上,把甜汤喝完再走吧!” “剩下的你替朕喝了,把身子补一补,明天与朕去赏花,打扮漂亮些。” 赵翊浅浅一笑,匆匆走出凤栖宫,凉风拂面,却拂不去心口窝隐隐的燥热,就在前一刻,他感觉出身体的异常,只好强装正色急急忙忙地从凤栖宫出来。 他甚感奇怪,猜测是刺鼻的花香引起的不适,遂没有理会,在几盏宫灯隐约淡然的光线下,几度大口深呼吸的暗影在月光下拉得极长。 “顺子,你去把昭妃宣到泰和殿来。”赵翊越发觉得心里烦躁,需要发泄一下。 顺子领命,派了跟随身后的徒弟小顺前往行翠阁。 而泰和殿那边,守正殿的两个小太监被小蝶在后殿的尖叫救命声惊到,忙去看个究竟,趁这个时机,韩子嫣轻手轻脚地进了大殿里。 殿内燃着四盏烛火,光线还算明亮,她直奔书房,在桌案下的盒屉里翻了又翻,尽是些批注撰文的书简,模到桌案后的檀香木制书柜却上着锁,里面上下五层琳琅满目的简牍书籍,韩子嫣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目光掠过之处,并无能放置令牌的地方,她哪里知道桌案下有个隐秘的暗格。 难道不在书房,在寝室里? 韩子嫣轻步跳跃式地到了赵翊就寝的内室,现在软绵绵的龙榻上翻了一茬,接着又在梳妆台上的奁盒翻了翻,皆没有令牌的踪影。 正犯愁中,便听外面稀疏清浅的脚步声,她心中不禁一颤,快速移动到大门时,已听到近乎一门之隔的赵翊急躁地口吻:“顺子,朕要沐浴,水要凉的。” “皇上,凉水沐浴对身子不好,奴才……”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赵翊冷着脸,推开门,跟随的奴才敛声屏气吓得迟钝了一刻。 顺子被骂,转身呵斥其他的奴才:“皇上的话你们没长耳朵,还不紧着去打水。” 躲在屏风后面的韩子嫣紧张得小鹿乱撞,嗓子眼里似堵上了厚厚的棉花,呼吸极为不畅通,渐渐清晰入耳的脚步声和呼呼急促的喘息声萦绕在房间里。 赵翊坐在软榻上,与她只隔一道屏风。 “难道是葛如意给朕的那碗甜汤有什么鬼名堂?不然已经闻不到香气,为何浑身还燥热难耐?”赵翊抚着胸口,闭目呼吸,想让烦躁的心情镇定下来。 不一会儿,两个奴才抬了沐浴的木桶进来,一盆接一盆地往里面注水,不出一盏茶时间,漫漫一桶清凉透明的水。 顺子伺候赵翊更衣时,才发现他一身热汗,细细汗珠沿着微微透着绯红的肌肤淌下来,“皇上皮肤发红,身子发热,许是染了风寒,奴才这就去唤太医来给皇上瞧瞧。” “不用,朕知道是怎么回事,昭妃来了吗?”赵翊已经感觉出丹田处迸发的请欲之火在浑身蔓延,他怀疑葛如意为侍寝定是在甜汤里下了药,不然自己不会对房事如此渴望。 “昭妃娘娘大概在来的路上,皇上先行沐浴,奴才派人去看看。” 赵翊坐进木桶中,冰凉的水暂缓了身上的灼热,却刺激了内心的欲火,**鼓胀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深深吸了几口凉气,闭上眼凝神静气。 两个太监入内,准备移动屏风将透风的窗口挡上,韩子嫣吓得腿软,躲在暗处偷看皇上洗澡,这样的行为若是被他发现还不知道以什么言辞羞辱她,恐怕不知廉耻都算是最好听的。 屏风缓缓移动,韩子嫣跟随行之,两个太监面向外侧,视线疏漏没有注意到她,幸好屏风由红木而制,不是那种半透明隐约的雕绒丝制成,不然韩子嫣的身形轮廓在赵翊进来时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屏风落停,与赵翊相隔一步之遥。 韩子嫣深吸口气,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谁在屏风后面,给朕出来!”赵翊睁眸,扭头垂目,便瞧雕花镂空的屏风底边果然露着被裙摆半遮的绣花鞋,人的气息在他闭目静心时听得格外真切。 磁性冷涩的嗓音再度响起,飘荡在韩子嫣的耳边,“你还不给朕出来!韩子嫣。” 韩子嫣知道在劫难逃,那么近的距离不被发现才怪,她捂着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唯唯诺诺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你沐浴,我也是迫不得已。” “为何你的理由总是那么烂?说吧!你这次擅闯进来又为何意?”赵翊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水盈盈的青绿色衣裙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好像心里的烦躁也随之淡了几分。 韩子嫣咬唇,双手遮挡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会是来伺候朕沐浴的吧?”赵翊移游到与她最近的距离,猛然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拽近身前,拖入木桶中。 韩子嫣呛了一口的水,冒出水面时正对上他邪恶的眼神,“你疯了吗?”她欲站起来赶紧逃出去,身子却被他蓦地抓住禁锢在环起的臂弯中。 “赵翊,你放开我!”韩子嫣没有拼力挣扎,被他拥着比冰凉的水温暖许多,可她并不知现在的赵翊已经失去了理智,药力刺激下的身体快要难以自制,旺盛的欲火快要将他吞噬,他需要发泄,尽快发泄,不然他就要被烧死了。 “我身子不能受凉,你快放开我。”韩子嫣轻柔细语道,衣裳全然浸湿,隐约凸显的曼妙身姿撩拨着赵翊欲火攻心的渴望,他极力的克制却敌不过韩子嫣频频流传的顾盼生辉。 “你还不放开我,你不嫌弃我了?”韩子嫣扭动了一子,不经意间似乎触动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她脸上豁然白红相间,扬声吼道,“赵翊,你快放开我。” “子嫣,你帮帮朕,帮帮朕……朕实在受不了了……”话音未落,他狠烈地吻上她的唇,疯狂地掠夺似山洪海啸。 “不要,赵翊,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她苦苦央求,身子被抵在角落里无法动弹,双手被他钳住。 他不管不顾,撕了所有的阻碍,将柔白纤长的双腿拉至跨前,完全不管脸部已没入水中的她。水面荡漾,溅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花,鲜艳的绿色衣裙一半搭在木桶边缘,一半飘在隐隐泛着淡粉色的水中。 波动的水下是他剧烈晃动的身躯,韩子嫣几近窒息,浮游在水中的两只手拼命去抓,终于拽住他的手臂竭力从水里冒出来,呼吸到一口氧气,然后用力推搡他,“放开,我月信……”话一半,他却置若罔闻,揽过她细若柔柳的腰,将狂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胸前。 他在她身上狂风暴雨般地释放了熊熊欲火,恢复理智后,才看到透明的水染上一片刺目的绯红,他赶忙抱起飘在里面无声无息的她,“子嫣……” 美丽无瑕的**在灼灼的烛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赵翊慌里慌张地拿被子裹住她,也不管她**还淌着血,“没事了,没事了。”轻轻拨弄开她额前湿嗒嗒的发丝,触及到脸颊上温热的水痕,他眼中一热,心中升起无限的愧疚,“你别哭,是朕不好,朕一时冲动,朕不知你……朕……你别哭了。” 赵翊不知如何辩解,刚才的自己真的很可恶,不顾她身子不适,竟强行在水中做了那事。可他不是有心为之,但凡还存有一丝的理性,他都会控制自如。 珠帘外,“皇上,昭妃娘娘来了。” 赵翊冷斥一声:“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才来,让她滚回去!” 韩子嫣无力地倒在榻上,双眸盈盈浮光,闪着无尽的痛楚,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孱弱。 “痛吗?”赵翊不忍心地轻声问,指月复轻柔地抚拭过她细滑的脸颊,“告诉朕,是不是很痛?” 韩子嫣把脸瞥到一侧,躲开他怜悯的目光和抚模,嗓音低不可闻:“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 第130章 花容失色罗裙破 青花石的地上到处都是水渍,在熠熠光辉的映照下,波光四溢。 赵翊穿上衣裳,从木桶中捞出韩子嫣的衣裙,黑色双瞳里绯红的水面似乎灼痛了他的眼睛,眸中莫名地蒙上一层水雾,他触了一下眼睑,心情极度糟糕,一脚重重踢在木桶上。 “朕明天送你回去。”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应了她。 漫长寂静的夜晚,悬挂空中的如玉月盘若隐若现,月光寡淡似有似无,借着轮廓模糊的树影才知道月在梢头,屋内光线黯然,淡淡的龙涎香从八角铜炉里袅袅升起,缕缕白烟在空中不留痕迹地飘散在四处,暗香浮动。 韩子嫣躺在龙榻上保持一个姿势久久未动,过了二更天,眼睛还睁着,生怕睡着后就错过了明天的太阳。 坐在榻边的赵翊困意十足,迷迷糊糊地不住垂头,释放过后的自己疲累不堪,却不得不坐着守候她。实在抵抗不住浓浓的睡意,他俯,双眼迷离地凝视她的侧颜,像个小孩子乞求施舍一般,“子嫣,你睡了吗?朕可不可以睡在里面?” 韩子嫣虽然心里气他的霸道可恶,但想他也是迫于无奈非心里所愿,他是皇帝,低声下气地安抚自己,又答应送自己回家,她想没必要一直斤斤计较,免得触及他忍耐极限的底线,遂轻声道:“你困了就睡。” 说着,韩子嫣便裹着被子坐起来,对上他讶异的目光,“我回偏殿。” “都这么晚了,外面更深露重,你没穿衣裳不方便,睡在这里不碍事。”他的眸子里流露出柔光似水的温柔,仿佛一泓月色浮华的幽潭。 韩子嫣赧然低头,“我怕,怕弄脏了龙榻。” “无碍,朕不在意,明日让奴才清理了便是,只是……”赵翊抿唇,忧色染目,“只是朕这么对你,你恨朕吗?” 韩子嫣淡漠一笑,百般滋味在心间,一开始就行差踏错,后来也是将错就错,如果在这样错下去,恐怕以后也在劫难逃。 “我不恨皇上,都说爱恨交织,我不爱皇上,又哪儿来的恨,皇上一直嫌弃我,今日之事也不是出于自愿,竟然皇上应了让我出宫回家,我怎么敢有别的怨言。”违心之言,苦涩难当,她不想再纠缠不清了,只想明日太阳升起时就离开这里。 “你不怨朕就好,但你答应帮朕办的事,明日出宫前替朕办了,正好朕借此将你撵出宫,你也不用受皮肉之苦。” 韩子嫣一怔,赵翊,难道这就是你对我温柔关怀的目的? 赵翊见她呆愣,手抚上她僵硬的脸颊,“怎么了?你忘记今早答应朕的事了?” 红得似乎要沁出血的双唇在微微发颤,她忘不了的是他如畜生一样不顾忌她流血的身子,无所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欲火,他解月兑了自己,毫无愧疚,还装出假情假意的怜惜,为的居然是明日的一个计划。 “我没忘!我会帮皇上办到,时辰不早了,皇上早点歇吧!” 韩子嫣拂开他的手,明眸中似乎隐隐漾着波澜,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从口中挤出这生硬冷冰的话,赵翊反而浅浅一笑,越过她,躺到里面,拿了另一张锦被盖上,“睡吧!朕累了。” 你累了?你怎么不去死?你被葛如意下药了,凭什么发泄在我身上?你把我当什么,泄欲的工具、木偶?韩子嫣咬牙切齿,紧盯着他合上眼后安详的睡容,在心里不停地咒骂。 生性敏感多疑的人自然睡得清浅,韩子嫣的忿恨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眼皮,他幽幽启唇,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不睡觉,看着朕做什么?” 韩子嫣真想把刚才盘旋在脑际中的话一股脑全倾泻出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可终究为能回家,忍了一时不快,冷面冷心回了一句,“我冷。” “过来,朕抱你。”赵翊依旧闭目,伸开结实的双臂。 韩子嫣唇角一勾,裹好被子往后一倒,故意用力压在他有一只放平在榻上的手臂上,余光扫过他的眉蹙了一瞬。她似乎报了仇,心里稍稍痛快一点。 这么故意而为之的行为,赵翊怎么感觉不出她的气愤,不过,小猫的爪子再利掉入老虎的口中也是被吃的结局。赵翊不由分说翻身压过来,半睁开犀利透亮的眸子,凝视着一脸惊悚的她,“你不想睡觉,是不是又想服侍朕了?” 韩子嫣茫然摇头,支支吾吾半晌,“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要睡了……”瞬间紧闭双目,怂到了家。 赵翊唇角一动,不屑浅笑,眸光俯视零落,映入深邃黑瞳中的香肩媚骨,高高隆起的双峰露出白润的边缘,烛光下半遮半掩,令人遐想,他的喉咙莫名生燥,也随之不安分了。 韩子嫣感觉他的气息还在上方,猛地睁开眼眸,“皇上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 “用被子从头到脚都裹上。”赵翊深吸口气,躺回原处,侧身背着她,又道,“明天你就能离宫了,别再招惹朕,朕是男人。” 韩子嫣没应他,裹紧身子也侧身面朝外躺下。 时间流淌,魅惑诱人的气息渐渐消逝在鹅黄色的帷幔内,两个人各自裹着被子背对背面向一侧而睡,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显得屋内极其安宁平和。 晨曦悄然而至,灼灼光华由窗棂流泻而入,在描绘绿叶荷花的六折屏风上落成斑斑点点,屏风后的木桶依旧红得触目心惊。 顺子咧嘴,不用深想,便猜出昨晚由室内传出的阵阵尖叫声是为哪般,怪不得昭妃来了还被骂走,原来皇上临幸了他人。 顺子并不知昨晚的人是韩子嫣,他以为是个宫女,可是在宫中有规矩,月信在身的女子不得伺候皇上,那可是最晦气的事。 “顺子,杵着那儿做什么?快过来替朕更衣。”赵翊前一刻唤他进来,他一进来就看见这木桶染红的脏事,自然分了心。 “来了,皇上昨晚睡得可好?”顺子斜目,偷偷瞥到一个被帷帐遮挡看不清脸部的人影。 赵翊闭目仰面深吸口气,慵慵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展开手臂,顺子把衣裳替他穿进去,便听一声低沉,“一会儿你去把小蝶叫过来,让她服侍她家小姐穿衣。” “是!”顺子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眼梢余光扫了龙榻上的人,这才觉得似曾相识,心里无不感慨万千,真没想到韩子嫣有这等本领,身有月信还能引诱皇上,让皇上为之屈身。 “朕今日邀皇后赏花,你去把陈忠宣来,今日的早朝免了,你去朝堂通传说皇后身子不适,朕要照顾皇后。”赵翊吩咐一通,对着透亮的铜镜查看了衣裳的稳妥,锦衣华袍,凝脂玉冠,眉宇间居高临下的霸王之气跃然而出。 洗漱穿戴后,顺子下去一一吩咐手下的奴才去做事,去朝堂通传就是他自己的劳什。 隔着帷帐,韩子嫣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磁性柔和的关问,“睡醒了吗?”这一晚,她竟躺在他的身旁相安无事地睡着了,心中一紧,霍然坐起,呆愣须臾,透过纱缦看他的脸似乎带着浅浅的微笑。但垂目,原是紧裹全身的被子松散地覆在身上,因坐起的幅度颇大,双峰半露,她忙拽着向上拉了拉。 “朕叫了小蝶过来为你更衣,朕在外室等你一起用早膳。”落声如轻盈的柳絮,吟在她耳边,随后高大挺拔的身形消失在珠帘响起之后。 小蝶拿了衣裳走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也看到了木桶内的红色和木桶外干涸的水渍,浑身不由一颤,快步走到龙榻前。 轻轻撩开纱缦,看到自家小姐完好无损还精神烁烁地坐在榻上,她松了口气,“小姐,你吓死小蝶了,小蝶以为……”小蝶年岁小,并没有想过木桶中染红的水是韩子嫣月信所致,以为是人受伤流的血。 室内没有其他人,韩子嫣掀开被子,衣不蔽体,昨晚淌出的经血浸红了被子雪白的里衬,小蝶看此景此境,这才意识到没有把卫生带拿来,不过,脑中也赫然明白了为何自家小姐整晚留在正殿没有回去。 一番穿戴装扮,足足花了快半个时辰。 铜镜中,素雅清新灵气逼人的容颜略施粉黛便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下凡仙子,一身纯洁高远之姿灵动飘逸,从内室走出时,赵翊面色微微一震。 不算是简简单单的装扮,韩子嫣为了能激起葛如意的嫉妒,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环环相叠结构复杂的锦袍,这等裁剪繁杂样式独特的衣裳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有得穿,而她为何会有这件绣白色牡丹外勾金丝线的衣裳,还是做太子妃的时候,皇后赏她的布料,这不回到皇宫,顺子就把后殿思嫣阁装着衣裳的大木红箱子搬到偏殿,让她有个换洗。 发髻自然也不能疏忽,玉环飞仙髻也是嫁给赵翊那天梳得最好看的发髻,小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梳得稍显规格,只是头饰过于普通单调,一支金簪别在其中,多了半分俗气。 “今日打扮得好美!”赵翊情不自禁发自肺腑地夸赞道,“朕险些都不认识你了。”与昨晚相比,的确眼前的人圣洁典雅,仙灵之气,更甚从前。 “多谢皇上赞誉,今日是在宫中呆得最后一天,自然要好生装扮,给皇上留下个极好的印象。” “不过……”赵翊瞧上发髻中的金簪,在她落座后,便探身取下,“这簪子不好看,朕有个玉簪很适合你,你等一下,朕为你取来。” 赵翊不知哪儿来的兴致勃勃,许是难得看见她美得如此让人心动,不自已地起身走回内室的书房,从桌案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花纹别样的红木锦盒。 在她面前打开锦盒,一支玉簪色泽晶莹剔透,一头悬着凝乳羊脂的山茶花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浑然天成一般,一看便知是宫中手工精湛的艺匠打造而成,这润泽温和的玉石怕是价值不菲。 “朕把这个送给你。”说罢,赵翊拿起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中,果然玉成其美,令人不舍移目。 “这么贵重的东西,子嫣不能要,皇上还是留着送给他人吧!”韩子嫣欲取下,却被他攥住了手。彼此肌肤接触,似炙烤了手,韩子嫣忙缩手回来,颔首避开他眸光中莫名流露出的缱绻,讪讪道:“谢皇上赏赐。” 赵翊也觉自己心神荡漾,超乎了素日的平淡,遂敛了神采飞扬的目光,轻启唇唤道,“顺子,把早膳端上来。” 二人静悄悄地吃饭,赵翊痴迷陶醉的眸光还是时不时地会瞥向她,仿若难以自制,总想一直把她看在眼里,百看不厌。 韩子嫣草草吃了两口,不想被他蠢蠢欲动的目光盯着,欠身行礼:“皇上慢用,我还要去收拾行囊,先行告退。” “子嫣……”赵翊月兑口喊住,忽然又没了别的话,似乎想要挽留她,可又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心意,蓦然犹豫不决,徘徊在心,到底是垂涎她空灵的美色,还是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感觉,种种混乱情绪五味杂成,难以分辨清楚。 韩子嫣停了一瞬,见他面色恍惚,目光飘悠,便没有多说,转身径自走出正殿,小蝶也觉气氛微妙,赶紧跟着自家主人逃离回了偏殿。 “小姐,皇上真的允了我们回将军府?”小蝶一看韩子嫣在收拾行囊,难以置信地围着她询问。 “是,快点收拾好,等办完事,我们就可以走了。”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色彩斑斓,各色蝴蝶在花间飞舞,今年的杜鹃花,栀子花,芙蓉花,菊花都开得异常美丽,其他花圃却稍显逊色。 赵翊牵着葛如意,漫步在花丛中,彼此言笑晏晏,眉飞色舞地你一言我一语,似是浓情蜜意,却各怀鬼胎。 昨晚赵翊匆匆逃离凤栖宫的这码事,让葛如意极为不爽,她本以为是甜汤的药力尽失,还处罚了嬷嬷,嬷嬷喊屈不认,她一气之下把剩下的甜汤亲身试之,结果欲火难耐,赶紧派雪莲去泰和殿请皇上,结果没请回皇上还听闻顺子带着昭妃步出泰和殿,这笔帐,葛如意可是放在心上的,今日被邀约过来也是做做样子,倒是想顺便询问一下,昨晚的赵翊到底如何从欲火里解月兑出来的? “皇上昨晚睡得好吗?” 赵翊觉得她话中有话,一笑置之,“朕同皇后一样。” “臣妾睡得不太好,昨晚梦见和皇上惺惺相惜,一觉醒来,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不是皇上,臣妾吓坏了。”葛如意紧紧攥了攥他的手臂,把惊魂未定之状表演得淋漓尽致。 赵翊假意轻拍她的手予以安抚,“做梦很平常,皇后若经常梦魇,不如从今起就搬到泰和殿来住,有朕照顾你,以后就不怕了。” 葛如意心思一顿,这是唱的哪出戏?昨个还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今日莫名其妙地要与她同枕而眠,心里不打鼓才怪呢? 正欲问个清楚,忽听身边的奴才指着侧旁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的一白衣女子,“娘娘看,有人折了娘娘最喜爱的芙蓉花!” 韩子嫣背对而立,轻盈翩翩的衣裙在微风中拂动飘扬,轻声而笑,手持一朵艳艳灿灿的芙蓉花别在发髻上,许是没有镜子照映是否妥帖,四下寻望,转身过来,顾盼流转便见葛如意面色阴沉,目光恶毒地看着自己。 “子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他们隔着一丛花圃,韩子嫣欠身行礼后,转而不予理会,又弯身去拈一朵芙蓉花,花容相映,堪称人比花娇。其实,她不喜张扬艳丽的芙蓉,清新的茉莉或高雅的山茶都很随心,只是听了赵翊的吩咐,让她去摘葛如意喜欢的芙蓉花。当然葛如意的喜好,陈忠早打听清楚了。 葛如意看她目中无人,呵斥道:“韩子嫣,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御花园里赏花,还辣手摧花,采折本宫让花匠种下的芙蓉。” 御花园虽然各色花卉,但都是按照主子喜好的花色而种植,高洁的菊花是太上皇的喜好,赵翊爱山茶花,爱上韩子嫣后,也喜欢上了茉莉,每个人心中都有挚爱的一种花,比如太上皇后以身份为贵独爱牡丹。 韩子嫣没功夫与她骂战,直截了当,从髻上拿下那朵芙蓉花砸向她,“还给你!”别看她清瘦,但用了些力道,芙蓉花越过低矮的花圃直击在葛如意的脸上,葛如意未来得及躲开,花瓣散落在她精致装点的妆容上,这等羞辱,她怎么能忍,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哪里还顾及自己的身份,气冲冲地奔向了韩子嫣。 一看她近乎癫狂地抡起胳膊,韩子嫣毫无惧色扬起下颚,硬生生地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脸颊泛红,旋即灼痛,受了打她就有理由出手了,一声冷哼,不由分说地弯下头朝葛如意的胸口窝顶去,这一顶,可算是什么仇都报了,葛如意轰然直直倒地,咿咿呀呀地喊着痛,五官扭曲,似乎快要断气一般。 韩子嫣不罢休,骑在她身上,不管她身边奴才的惊恐和拖拽,左一下右一下对着她花容失色的脸霹雳啪啦地挥动着巴掌,只听着她捂脸哀叫,嚣张气势荡然无存。 赵翊立于原地,一脸惊色,这……这……怎么会这样?韩子嫣你太离谱了,朕让你假意不小心撞倒她,又不是让你和她打架,就算有朕为你做主,你也不能天不怕地不怕呀! 雪莲看自家主子被打,只能奋力拉拽韩子嫣,不敢挥动手臂,顾及皇上在场,毕竟自己是奴婢怎敢打皇上心尖的人。 “好了好了,别闹了。”赵翊怕奴才上前拖拽伤了韩子嫣,便拨开雪莲和几个宫女,亲自从后面把韩子嫣抱起来,趁混乱贴近她耳边,低声一句,“你报仇痛快了。” 韩子嫣斜睨瞪他,没错!她就是报仇,不是葛如意在汤里下药,自己怎么会被侮辱,始作俑者就是葛如意这个贱人。 被搀扶起的葛如意算是彻底没了人样,发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垂直散落,左右脸颊五道清晰的红印,褶皱的衣裳零零落落附着泥土,脏兮兮得极为显眼,与迈入御花园之前的那个风姿卓远,傲娇一切的人相比,眼前的她简直不能直视。 “娘娘,伤着哪儿了吗?”雪莲拿着帕子颤抖地给葛如意擦擦这,擦擦那儿。 葛如意倒是坚强,哭都没哭,使劲绷着脸,等雪莲把她的衣裳清理干净,整理好她的发髻,她这才怒目圆睁,直指韩子嫣,“皇上,她胆大妄为,行径恶劣,臣妾要赐死她!” 韩子嫣一声讥诮,转而对赵翊振振有词,“请皇上为子嫣做主,是皇后先动手掌掴子嫣,子嫣不得已才还了手。” “韩子嫣你睁眼说瞎话,不是你先拿花丢本宫,本宫会掌掴你,本宫是当今皇后,你敢出手打本宫,今日不把你定罪,本宫誓不为人。”葛如意一招呼,“来人,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赵翊没有护着韩子嫣,走过去轻抚葛如意红痕明显的脸颊,郑重其事道:“皇后消消气,朕会替你出气惩治她,倒是皇后摔了一下,不知伤到哪儿没?” 一番柔声细语的贴心问候,葛如意心中一动,脸上委屈浮现,嘟囔着嘴,“皇上真的会为臣妾处罚她?” “自然,她没有规矩,对皇后大打出手,这等忤逆之罪,朕怎么能轻饶她。”赵翊揉了揉她的脸颊,眸中透着无限柔情,嗓音却极为冷厉,“韩子嫣,你还不给皇后道歉。” “只是道歉?” “当然不是,朕先让她给皇后道歉,然后再将她逐出宫,以后皇后在宫中就看不见此人,这样皇后满意吗?” 葛如意吃惊,“皇上真的要将她逐出皇宫?” “朕是一国之君,怎会诓骗皇后。”赵翊凝神望向站在旁侧的韩子嫣,对葛如意温和的语气在她这儿却极度冷涩,“你马上给朕滚出皇宫,朕再也不想看见你。” 葛如意看他无半点虚假,不由扬起嘴角,得意起来,“皇上,逐她出宫之前,本宫要毁了她的容颜,免得其他男人受她魅惑。” 话音未落,韩子嫣接过话,“皇后要敢毁了我的容颜,就别想我安安生生地离开皇宫。”她一面狠厉恐吓,一面从袖中拿出未出鞘的匕首横在面前。 赵翊装出害怕的样子,赶紧将葛如意推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搂过她的一侧肩膀,正色道:“韩子嫣你还不把武器放下。” “皇上逐我出宫,我没异议,反正皇上也嫌弃我,但皇后要毁我容颜,我不得不如此。” 葛如意怕她像刚才那样疯了似的,一不小心划伤自己就糟了,遂忍气吞声,“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反正你也要被逐出宫,皇上,你答应臣妾了可不要反悔啊。”后两句一边发嗲说着,一边小鸟依人似的倒在赵翊的怀里。 赵翊露齿一笑,“放心吧!朕这就赶她出宫。” 韩子嫣看他装模做样假情假意的样子,感到无比的恶心,不愿多说什么,撇下他们转身走了。 “皇上,她还没给臣妾道歉呢,韩子嫣,你给本宫站住……”葛如意扯着喉咙叫嚷那个倨傲不羁渐行渐远的身影。 赵翊望着那消失在视线里的她,心中一片惘然,竟然有种想去追她回来的冲动,可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在葛如意的亲亲昵昵中转瞬即逝,他明白现在的任务是废后,打击葛丞相的势力。 赵翊半搂半扶着葛如意回了泰和殿,并吩咐顺子去太医院请来事先安排好的秦太医。 “皇上,臣妾浑身都痛,你看手背都划了一道口子呢。”葛如意靠在龙榻边沿,伸出手递到坐在榻边的赵翊眼前,赵翊温婉一笑,轻轻抚着那道没有渗血的深红印痕,“一会儿太医来了,给你瞧一瞧,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葛如意点点头,撅起嘴赧然道:“皇上为何对臣妾这般好?难道是因为韩子嫣遭辱,皇上嫌弃她了?”韩子嫣遭遇的事,她是从自家爹爹那儿听来的。 赵翊沉下脸,“朕对你好是因为你为中宫皇后,葛丞相为朝廷顶梁柱,和韩子嫣没关,逐她出宫,一是她对你不敬,二是她没有尽心尽力伺候朕,还经常威胁朕。” 话落,顺子领着秦太医而来。 “快,给皇后看看。”赵翊急切地吩咐道。 秦太医躬身,先行搭脉,面色慢慢变得深沉,后又转为明朗,“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无大碍,只是气郁肝火,对胎儿有些影响。” “你说什么?”葛如意大惊道,“你说本宫有了身孕?” “是的,皇后娘娘,难道娘娘不知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赵翊闻言喜色,“如意,你真的有了身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葛如意摇首,难以置信,“不可能,前日管太医来给本宫诊脉,都没说本宫有孕了。” 秦太医一声叹息,“恐怕是管太医医术有限,毕竟他年纪轻轻,怎能诊出娘娘一个月的喜脉。” 葛如意懵然,管太医是爹爹的门生,自打进宫,自己的身子一直交由管太医料理,就算管太医年纪轻,但也不能把不出喜脉啊!难道是爹爹不想自己为赵氏皇族延续血脉,故意不让管太医告之,就是为了篡谋夺位? ( 第131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两日前,凤栖宫内。 管太医踏着晨曦的朝露而来,葛如意因患了伤风症胃口不好,简单地吃了几口早膳,便靠在软榻上小憩,后来听雪莲禀报管太医来请安,觉得很奇怪,一般都是过了晌午未时才来请脉,今日来得太早了点。 想他一直尽责尽心,葛如意接见了他。 “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管太医今日好早。” “臣受葛丞相之命,有事禀明。” 葛如意峨嵋微蹙,黑瞳一转,摆手让雪莲带着其他奴才出去,这厢没了其他人,管太医才从袖中取出一封葛丞相亲笔密函和一个褐色小瓷瓶。 “娘娘,请过目。”双手奉上,葛如意专注地瞄了一眼那个小瓷瓶,眸底有一丝恐慌闪现,轻轻拉开捆绑密函的红丝带,展开一看。 “小女如意,见信得令,辅助为父除灭赵氏皇帝,毒药一瓶,伺机杀之,为父大业成时,功臣汝尔。” 葛如意念完,双手握拳攥紧帛书,抬首掀帘,目露冷光,“父亲为何要走这一步?” “丞相想借齐晏一事给皇上个下马威,不料皇上却故意派建成王监察丞相查出齐晏刺杀阴谋的幕后黑手,丞相恐事情败露,想尽快把皇上拉下台,扶持二皇子为帝,虽然丞相亲信门生遍布朝野内外,但失了齐晏兵马支持,不得不仰仗韩越的兵马,可韩越毕竟不能完全尽信,丞相为眼下事忧虑,恐花费一生心血所建的权势日渐消亡,故希望娘娘出手。” “让本宫毒杀亲夫?”葛如意冷嗤一声。 “娘娘的后位权位再高,终究比不过葛家的千秋万代,娘娘难道没有想过,若葛家不复存在,娘娘的后位还能做得这么稳固吗?” 葛如意高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啊!这种话都敢说。” “臣妄言,请娘娘恕罪,但臣句句属实,皇上对娘娘的情意都比不上芝麻粒,也许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带回来的那个叫韩子嫣的女子,在外已被齐晏大将军凌辱,而皇上居然毫不在意她贞洁有损,依旧将其带回宫中,可见皇上的心就没在娘娘身上,娘娘何必为了一个寡情薄意的人而误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待丞相成就大业,娘娘还怕找不到心心相印的情郎?” 葛如意脸色惊变,赏了管太医一个耳光,“大胆的奴才,敢说这等冒犯之言,本宫看是爹爹太骄纵你了,别以为背后有爹爹撑腰,就目无尊卑,本宫现在可不是以前你口里的大小姐!” 管太医侧着脸,低眉微笑,毫不在意,狭长眼眸泛着狡黠的光泽,挨葛如意的耳光又不是第一次,当初在丞相府,管太医以医术稍有建树被葛丞相提拔为府中的近侍大夫,与葛如意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葛丞相为其方便监管葛如意便在宫中安插眼线,管太医很荣幸地成了这枚棋子。 “娘娘莫生气,这瓶药用不用,娘娘来决定,臣除了把厉害关系告诉娘娘,还要为娘娘讲明这药的用法,虽说是毒药,但不会一朝毙命,只会令人胸口憋闷,待把这一整瓶全部服食完毕,人便行将就木,死于心脏枯竭,不过此药无色无味必须用清水服之,若混入酒中、汤中、膳食中,都会发生色彩变化,请娘娘谨记。”管太医把药瓶放在葛如意的手掌心,微微一笑,“臣交待完毕,先行告退。” 葛如意失神呆愣良久,脸是退了血色的惨白,父亲,难道女儿真要为你的霸业杀了亲夫吗? 思及至此,她后背一阵寒凉,望着眼前对她嘘寒问暖的赵翊,感觉前两日发生的事恍如隔世,心里直发怵。 “皇后怎么了?是哪儿还不舒服吗?” 葛如意不由自己地摇了摇头,似乎头晕疲累,扶着额头佯装道:“皇上,臣妾想休息一会儿。” “好,你躺下睡会儿,朕让秦太医准备安胎的药膳。”赵翊给她盖好被子,拢上帷幔,转身过来的面容倏地敛了和善之色,变得冷肃而寒凛。 赵翊缓步踏出正殿,在门口,顺子迎上来,附耳小声道:“皇上,奴才把子嫣姑娘安置在后殿的思嫣阁,就等皇上的出宫旨意。” “你送她们出宫,这个令牌给她。”赵翊把能随时进出皇宫的镀金飞龙令牌拿给顺子。 顺子接过来,诧然:“皇上的意思是……” “她如果不要,你就拿给小蝶,办完这件事,你亲自去太医院把管太医叫来。” “是,奴才遵命!” 从御花园回来的韩子嫣没有回偏殿,暂时小憩在思嫣阁,倒是第一眼看见这阁楼清雅秀气的布置与以前所居太子殿一样,心中颇为震惊,双目环顾一圈,香榻上的锦被还残留着昔日的茉莉清香,榻边上的梳妆台,桌案上搁置的白瓷花瓶,锃亮的笔架,五彩陶瓷马,一如从前,目光跳转,远望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丹青,画中男子青丝飘扬,举目远眺,灰白色的底蕴显得意境颇为凄凉,细看斜侧一行蝇头小字,韩子嫣轻轻低吟:“相思苦兮,日暮垂泪,此情长兮,附于明月。” 熟悉中有种相隔几载春秋的茫然,她静立原地,默默回忆起这半年多的光阴,竟全然没有发觉短短的岁月仿若走完了一世,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要在今日烟消云散,她从哪儿来,又即将回哪儿去,宛若做了一场噩梦,只是梦里在身心上留下的痛楚将永不会磨灭。 “小姐,顺子来了。”等在阁外廊道的小蝶美滋滋地说道。 “噢。”淡淡应了一声,灼灼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几行字上,想起那是自己怀有身孕时,赵翊写在浣花笺上的。 顺子进来,恭敬道:“这是皇上赐给姑娘的令牌,姑娘笑纳。” “出宫的旨意呢?”韩子嫣没接令牌,谁不知飞龙令牌不单单是无限制地进出皇宫,任何地方都可畅通无所,也是皇上出宫在外微服私访证明皇家身份的东西,赵翊无故给她一块这么矜贵重要的令牌,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轿子备好了,传皇上的口谕,奴才亲自送姑娘出宫。” “那就行了,令牌你拿回吧!” “皇上一片好意,姑娘别为难奴才了。” 韩子嫣冷笑,“什么好意?见令牌如见皇上?他想有人欺负我,我好拿令牌吓唬别人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免了,没这个必要,在家没人会欺负我,别浪费时间了,送我们出宫吧!” 她先换下了那套复杂的锦袍,穿上了轻便的淡粉色襦裙,头髻重新梳回简单的流云髻,一切整装打理完毕,带着小蝶走出思嫣阁,仿若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顺子没敢再劝,亦步亦趋跟在小蝶后面。 等韩子嫣上了轿子,撂下帘子,跟随在侧旁的顺子故意挡在小蝶的前面减缓步子,扭头递了个眼色,小蝶平日里受惯了顺子的眉眼,便停下与轿子拉开一小段距离。 “顺子爷爷,还有什么吩咐?”颔首小声,生怕自家主子听到。 “替你家小姐拿着,皇上的命令。”顺子把飞龙令牌塞到她手里,“等到了府里就给你家小姐。” “奴婢明白了。” 轿子一晃一晃地由皇宫的后门而出,落轿后,韩子嫣出来,连回头望一眼的眷恋都没有,带着小蝶大步流星地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她似一只摆月兑了被牢笼禁锢的鸟儿,脚步轻盈,步步生莲,在自由自在的天空下转了好几圈,甚至不畏惧刺眼的阳光,仰面大声道:“谢谢上天,让我恢复自由之身,谢谢上天眷顾!” 人生的美好不外乎身心的自由和事事遂如人愿。 京城繁华的小街好不热闹,各种买卖人在吆喝着摊前的货品,放眼望去,人群熙攘,每个人能在悠闲自在地采购日常用品,胭脂水粉,织锦布匹,精巧首饰,琳琅满目,韩子嫣一个摊挨着一个摊,左瞧瞧右瞧瞧,好像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拿起个普通的镂空花样银簪就爱不释手。 “小蝶,你看多别致。” “没有小姐头上的玉簪好看。”小蝶笑道。 韩子嫣撅嘴,其实真不是多么稀罕的饰品,只是难得恢复以前自由上街的习惯,这才对街上的东西感到无与伦比的亲切。 “小蝶你身上有多少银子?我想去八仙居吃午饭,吃完再随便逛逛买个礼物孝敬爹。”韩子嫣在小蝶腰间翻出个绣花荷包,打开一看就几两碎银子,“啊!赵翊没让顺子给你银子吗?我坐轿子的时候,从窗子口看见你和顺子在后面嘀咕着。” “皇上没给银子,就让顺子把令牌给了奴婢。”小蝶低下头,从行囊里取出金光闪闪的飞龙令牌。 韩子嫣瞪她,指点她的额,“你呀!就是怕赵翊,算了,先回府,我让爹爹还了。” 将军府一直平和安宁,无波无澜,今日却格外不同寻常,从当家作主的老将军韩至到府中最低等的下人皆敛声屏气地跪在中庭的大堂内。 “将军请接旨。”陈忠念完圣旨,递到韩至面前。 韩至双手跪接,褶皱的面容上染着一丝忧愁,嗓音浑厚沙哑,从口中艰难挤出四个字,“谢主隆恩!” 话音未落,陈忠忙扶起韩至,一脸和悦,“下臣恭喜将军官至一品镇国公,皇上说以后镇国公与葛丞相平起平坐,赵国的江山就更为稳固了。” “老夫一介武夫,自愧不如。” “镇国公自谦了,皇上说明日早朝会派轿子来接镇国公,镇国公穿戴整齐等候便是。” “老夫腿脚还行的路,不劳烦皇上费心了,就请陈大人替老夫好言谢绝皇上的美意。” “嗳,皇上一片美意,镇国公可不能驳皇上的面子。”陈忠浅薄一笑,挥手招进来四个侍卫,“镇国公是朝廷的老臣子了,应该明白皇上的心意,这四个侍卫是专门负责监管贤雅郡主的,皇上虽恢复了郡主的封号赐了自由之身,但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人,镇国公以后可不能由着郡主的性子,万万不能违背了皇上的旨意。” “老臣明白,就请皇上放心,老臣不会让小女再嫁他人,此生只留在将军府为皇上守节。” “下臣会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皇上,镇国公好生保重身体,下臣还要回宫复命,现行告辞。” “陈大人慢走!” 送走了陈忠,韩至一声悠长而深远的叹息,王管家向来疼惜韩子嫣,自然难掩激愤的情绪,“老爷,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小姐守活寡,小姐才十九岁,老爷要去求求皇上,不然小姐一辈子就毁了。” “老夫知道,但圣旨已下,抗旨不遵,那就是大罪,老夫一生为国效忠,怎么能违背圣意,一切就看嫣儿的造化吧,哎!”韩至束手背身,微微仰面,凝望中庭上方的御赐漆金牌匾,上面赫然四个大字便是赵氏皇室对他戎马一生的肯定,“纳忠效信” “爹,爹爹!嫣儿回来了。”耳边飘来清脆银玲般的叫声,韩至转身向门口望去,自家女儿满心欢喜,如风而至。 “爹,嫣儿拜见爹爹。”韩子嫣欠身作揖,虽鼻头酸涩,眸子濡湿,但白净灵动的小脸上浮着抹不去的欢快笑意。 韩至可是老来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哪有不疼的道理,忙拉着她到身边坐下,一脸可亲可敬的慈祥,双眸还不禁染上点湿红,“这次有惊无险回来了就是祖上保佑,以后就乖乖在府里呆着,哪儿也别去了。” “看爹说的,风雨过后便见彩虹,爹应该还不知道,嫣儿已经月兑离了皇宫,恢复了自由身。” 韩至脸色凝重,反问:“皇上给你圣旨了吗?” 韩子嫣觉出他不太对劲的神色,敛了笑意,摇首默道:“没有,皇上的口谕,逐我出宫,不就是恢复自由吗?” “王管家,你把圣旨拿给她。”韩至没有片刻缓和,对她当头一棒,其实是无可奈何,皇上那边一早就做好的打算,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她,韩至就知道自家女儿脑子不灵光,出宫只靠一道口谕。 韩子嫣丈二和尚模不到头脑,一片茫然,怎么刚出宫回了府,皇上的圣旨比她还早到一步,双手在接过圣旨时不禁一颤,心里“咯噔”一下,忙展开圣旨逐字瞧来。 遒劲有力的隶书化成无数根银针,纷纷向她呆然的眼眸飞来,一口气看完,像被火烧了**的猴子,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高亢的嗓门几乎要将房顶给掀了,“赵翊,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让本小姐守节,你做梦!” “子嫣,住口!”韩至厉声呵斥她,“门外有监管你的四个侍卫,不可对皇上不敬。” “什么?”韩子嫣万分惊诧,朝门口一瞧,果然四个肃然正气的带刀御前侍卫面无表情地双双对视着彼此。 她一声悲鸣,“为何?赵翊,你是幽灵吗?为何阴魂不散!你是不是把我逼死了才会舒服?” “小蝶,先把小姐扶回房间。”韩至怕她语言上激动失态,忙吩咐小蝶。 小蝶搀扶起无精打采的韩子嫣,刚踏出中庭的侧门,便见四个侍卫紧跟其后,直到她们进了闺房关上门,四个人才在门口停驻。 “小姐,皇上不是放你出了宫,还你自由了吗?为何还要派人监视?” 韩子嫣如霜打得茄子,这好不容易从皇宫里出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和未嫁时一样,结果她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 她郁郁寡欢,愁云扑面,有气无力地倒在榻上,心里糟糕到了极点,一声又一声地无力叹息。 小蝶见她不爱搭理,就自顾自地收拾起行囊,解开包裹,被金光一闪,忽兴奋道:“小姐小姐,你看,有这个飞龙令牌是不是就可以命令那些人不许跟着小姐了?” 韩子嫣鲤鱼打挺,猛地起身抢来令牌,仰天大笑,“赵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忽然一阵怪风,摆放在桌案边缘的一卷简牍莫名奇妙地掉落,正巧砸在了刚走至桌案前赵翊的脚上。他眉头一蹙,薄唇一抿,不耐烦地把简牍一脚踢开,不料,简牍哗啦啦展开,里面竟突兀地冒出一张四方的小布条,布条上赫然写着几个奇形怪状的符号,赵翊纳闷,捡起一看,似乎在哪儿看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但这些符号显然不是赵国通用隶书字体,怕是所属别国字样。 他从暗格中翻出之前陈忠派奸细在别国斩获的互通密函,晋国、蜀国两个紧邻赵国边境的国家,其中密函都用羊皮或猪皮而制,赵翊一一展开放在桌案上,按照字样的笔画规则,与手中布条上的字逐个比对,终于其中一个“何”字与晋国密函上的“何”字一模一样。 他眸色一惊,这说明皇宫内有晋国奸细? 正思量,门外奴才通传,“禀皇上,陈大人求见!” “快!让他进来。” 陈忠信步走入书房,行了拜见的礼数后,道:“下臣已经把事情办妥了,皇上神色异常,不知出了什么事?”陈忠观察细微,一眼就瞧出了主子不安的情绪。 “你过来看看这个!”赵翊把鹅黄色的小布条交予他,“其中一个字是何,别的字你认识吗?” 陈忠凝神思索,默默念道:“有何线索?” “何解?” 陈忠啧啧两声,悠悠道:“此意下臣也不知,但很明显这字样是晋国人所用,皇上怎会有这小小互通消息的密函?” 赵翊沉吟,“宫中有晋国奸细,恐怕是进了朕的书房,不小心掉下的。” 陈忠大惊失色,“如果宫中有奸细,莫不是要对皇上不利?” “朕也好生奇怪,现在最主要先把奸细找出来,但能避过侍卫的眼线,随意自如出入泰和殿的人不是朕宫里的奴才,就是嫔妃,其他人就算有武艺护身,出出进进也不能自如到可以进朕的书房。” “皇上,臣怀疑一人。”陈忠不得不想到那个被赵翊莫名带回宫中的女子,秦香儿。 “你说。” “臣怀疑香妃娘娘就是奸细,当初她与皇上在客栈相遇,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跟着皇上回了宫,皇上也没有派人去打听她的来历,其他的奴才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旧人,并无可疑,皇上搬到泰和殿,增加的几个看守侍卫都是在宫中当差几载有资历的人,也无可疑,皇上为太子时,并无发现此等事,说明是皇上登基,搬入泰和殿后,有人想借着皇上的身份搜寻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这‘有何线索’四个字就说明了此意。” 赵翊对秦香儿的记忆很模糊,印象里是个喜好穿红衫裙的女子,什么来历,性情,癖好,统统不知,事实上他也没深入了解过。 “一个女子敢深入敌国做奸细,朕倒是很想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 “皇上不可轻敌,眼看晋国与我国修和的契约快到期限,如今晋国有所异动,必然对我国不利,加之朝堂还有姓葛把持,内忧外患,不得不尽快抓住奸细,了解晋国有何目的。” “朕自然知道这些,晋国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不是韩至老将军屡战屡胜,他们才不会和我国签订修和协议,三年前,他们就有意反悔,故才提出要公主和亲的政策,若不是父皇应了,他们说不定又要以此为由攻城掠地,朕从来就不怕他们,不过是顾及我国百姓,不想百姓受战争之苦,这还没到期限之约,他们就派奸细来了,恐怕所图的是我赵国的万里河山!” “皇上所言正是下臣之忧,竟然已知奸细的身份,下臣认为不如借皇后娘娘有孕一事举办盛宴,来个一石二鸟。” “你的意思是?” 陈忠眸中寒光立现,凑近赵翊耳语几句。 话毕,赵翊勾唇一笑,“的确是个好计谋,只是朕……朕还没有打算伤皇后的性命,皇后是朕用来钳制葛靖最大的筹码,绝对不容死伤。” “如果不以此法,皇上定香妃的罪恐怕要费些周折。” 赵翊扶额陷入深思中,让她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国家供出消息恐怕是不可能的,还是入了她的罪,不让她外通消息才好。可将一个妃子治罪,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总该有个非治不可的理由,如果秦香儿规规矩矩,贤良淑德,不争不抢,这抓不到把柄的循规蹈矩,很难以不遵宫规为由入罪,若平白无故抓她回来审问是否为他国奸细,她死不承认,还喊冤叫屈,那更是打草惊蛇,白费功夫。 “朕深思熟虑后,觉得不如安排个可信之人在香妃身边,一来可以搜集其同党,二来可以搜集她潜伏在宫中所为何事,三来如果可信之人拿到切实证据,朕就可将香妃以奸细身份公告天下给晋王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赵国不是随便就能侵犯的。” 陈忠似乎读出了他心中别有它意,忍笑道:“皇上不是想把韩子嫣安插在香妃身边吧?” 赵翊看他嘴角隐笑,轻声一喝:“你觉得朕除了她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臣妄言,请皇上恕罪!”陈忠忙颔首,心中月复诽“皇上思念佳人就直说嘛!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们这么熟了,没必要在臣面前装腔作势!” 赵翊敛了温怒,似乎在自言自语,“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好像只有她比较合适,她有朕可以要挟的软肋,如果她不从,朕就把他的爹调去边关,到时她肯定会跪在地上哭天抹泪地抱着朕的大腿求朕,朕一想她那倔强又不得不委屈就全的样子就恨不得现在能看到,陈忠你也很想看吧!” “啊!”陈忠一愣,皇上你浮想联翩别带着我行吗? “怎么了?不是你说用韩子嫣吗?”赵翊回过神。 “是是是!不过,下臣认为皇上逐她出宫,又恢复郡主封号,并下令此生不许嫁人,这刚搬下圣旨,现在又把她招进宫安插在香妃那儿为奴,好像于礼不合啊!” 赵翊蹙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除非……她违背圣意。” “皇上肯定能得偿所愿,韩子嫣的性子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呆在将军府。” 果然不出所料,韩子嫣拿着飞龙令牌走出闺房门口,对着四个侍卫,眯眼一笑,晃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家伙,抑扬顿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 言及一半,只听“扑通”几声,四个侍卫落跪拜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子嫣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见令牌如见皇上,自己手中的令牌就是皇上,她清清嗓子,举高令牌揶揄道:“皇上有令,侍卫听旨,只管守护将军府,不许跟着贤雅郡主。好了,你们都免礼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茫然不知遵命还是抗旨,一边是皇上亲口谕旨,一边是飞龙令牌。 “怎么了?你们敢违背皇上的命令?是不是不知道飞龙令牌仅此一块,皇上给我本郡主,就是用来管束你们,怕你们做了不妥帖的事,眼下本郡主要出去购物,你们就别跟着了。” “郡主,这恐怕不好,外面人心险恶,还是我们跟着保护郡主比较好。”一个侍卫恭敬含蓄地劝说道。 韩子嫣瞪眼,“外面再人心险恶,也没宫中的人险恶,本郡主会照顾自己,你们去跟我爹喝喝茶,比比武艺,打发打发时间,等本郡主回来会赏你们的。” “这……这……” “这什么这,就这样了,小蝶,走了。” 撇下四个笨头笨脑的侍卫,韩子嫣和小蝶没敢走府邸的正大门,从后院的小门溜出去的,这次她们带足了银子,决定先去八仙居大吃一顿,那儿的烧鹅可是又脆又香,想着就流口水了。 ( 第132章 明箭暗箭都难防 八仙居占地两亩,二层的木制复式小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荷包充裕的八方来客几乎都会来此尝一尝最具特色的烧鹅。 将军府和八仙居隔着两条街,韩子嫣第一次去八仙居吃烧鹅还是赵贤带她去的,后来去过几次都是她带着偷偷出宫的赵翊来吃的。 不过,这次不光光是来吃,也是来庆祝一下自己重获自由,虽然以后有侍卫监管,但也好过在皇宫中面对那个霸道耍狠拿自己当工具的男人。 她们二人边走边逛,在知名的锦绣绸缎庄量身订做了几件衣裳,以前韩子嫣经常光顾,老板一见她可是相当热情好客,选了几匹上乘的布料,又选了衣裳的款式,付了订金,过两三天就可以取了。 这厢做完衣裳,那厢就在首饰店挑了簪子步摇,项链耳环,又买了胭脂香粉,女孩子家想买的也就是这些。 把整条街挨着铺子逛了一遍,除了采办女儿家的东西,韩子嫣也给韩至买了最新款流行的带扣,还在铁匠铺买了一把匕首送给小蝶护身,走了两条街,逛到开心满足,身后的小蝶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各色锦盒摇摇晃晃气喘吁吁,快累趴下了。 “小姐,奴婢拿不住了,能不能雇个车啊?”小蝶的脑袋已经被摞起的锦盒淹没了。 韩子嫣帮她拿下两个锦盒,自怨自艾道:“早知道让那几个侍卫跟着了,你先等我,我去找个推车让人把东西先送回府里。” 小蝶轻嗯了一声,几乎是喘不上气了,只好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脚边,站在街边大树下的荫凉处等着。 韩子嫣在巷子口找到一个租赁推车的人,正想上前询问价格,便见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后面还跟着四五个手里拿着破帚木棍追打他的乞丐,一群人朝她这边而来,她赶忙侧身躲开,惊魂未定之余,被追打的乞丐莫名掉头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恩人,救救我!” “快点抓住他!”四五个乞丐围过来,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双凶神恶煞的眼睛迸发着星火瞪着韩子嫣。 韩子嫣忙不迭地向后躲开,而那人死抓着不放手,“你抓着我做什么,快放手!”她一面用力地甩开那人的纠缠,一面对着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脸无奈,“我不认识他,你们赶紧把他抓走。” “恩人,你忘了?我在山上被蛇咬了,是你救的我。”抓着她的男子赶紧拨开蓬乱遮面的头发,露出一张并不算太肮脏,五官还算清晰可认的面容,韩子嫣大惊,在细致一瞧,果然是那个少年。 眼看四五个乞丐要上前拉拽他,韩子嫣二话不说挡在他前面,笑容可掬道:“几位大爷,先不要动手,你们为何要抓他?” “这个小兔崽子偷吃了我们储备过冬的食物,我们要把他抓回去,拔了他的皮,姑娘,看你衣着华丽,定是生在大户人家,莫管这种闲事!谁不知我们做乞丐的可是天王老子都不怕。” 本是高度紧张的韩子嫣闻言,翻了个白眼,松了口气,原来是偷吃了别人的东西,幸好不是杀人越货,遂笑了笑,“本姑娘就爱行侠仗义,他偷了多少,我双倍赔给你们。” 臭乞丐们好生打量了她一番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半晌,方道:“姑娘要是替他赔了,我们就放过他,一共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韩子嫣惊呼,这明显是敲竹杠。可说真的,她身上还真没有三百两,出门的时候带了一百两,左花点右花点,现在就是二三十两银子了。 “若姑娘没有,那就别怪我们把他抓走了。” “等一等!”韩子嫣陪着笑脸,“三百两不算什么,只是本姑娘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要不你们跟我回家去取,我家也不远的,走过那条街就到了。”她伸手指了指拐入八仙居的那条街。 臭乞丐们犹豫,又想要银子,又不敢跟随她回家,正徘徊不前,其中一个乞丐不经意间看到她髻上的那支山茶花玉簪,“姑娘没有现银,倒是可以拿身上的东西抵了,我看姑娘的发髻上的簪子就很不错。” 韩子嫣恍然一瞬,猛地捂住头上的玉簪,“这个绝对不行,你们别乱打主意,都说好给你们银子了。” “小姐,小姐……”小蝶穿过人群,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光秃秃的一个人寻了过来。 韩子嫣闻声,踮起脚尖向她招了招手,赫然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锦衣玉袍的男人,虽然白光反射在二人身前投下一圈阴影,但韩子嫣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是赵贤,而另一人有些眼熟,一时又叫不出名字。 小蝶先到了她的跟前,指着赵贤身边的人欣喜若狂道:“小姐,你还记得文成公子吗?那个就是他。” 赵贤和文成本来要去八仙居吃肉喝酒,正巧在街边榕树下看到小蝶守着一大堆的锦盒,这一问二问便什么都清楚了。 韩子嫣本来很介意再次见面的尴尬,但为了救下这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便向赵贤说明情况,臭乞丐看她和她的救兵来历不小,也不敢再要三百两,改口要了一百两,赵贤倾囊相助,给了银子。 “在下谢谢姑娘,公子的救命之恩。”少年虽一身脏污,但为人彬彬有礼,谦虚厚道。 韩子嫣咧开嘴浅浅一笑,反正每次遇到他都不会发生好事,便想着赶紧打发他,“不用谢了,你赶紧回家吧!” 少年不肯走,抓着韩子嫣的手臂不放,“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在上的银两被人偷了,不知可否再帮助在下一回。” 赵贤和文成没表态,韩子嫣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还帮你什么?” “在下初来乍到,家乡离京城有上千里,眼下食宿问题一时难以解决,就请姑娘发发善心,带在下回家,等在下寻回妹妹便会离开。” 韩子嫣目瞪口呆,这是遇到癞皮狗了,怎么?想赖上她白吃白喝白住,天底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看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才好心帮你,你这样有些过分了。” “在下也不想如此,可是……” 赵贤看不下去,沉下脸打断他的苦苦央求,“韩姑娘的家不方便你住,你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府里暂住,平日在府里打打杂,就当暂住费吧!”他不想看着一个身份低贱的人一直纠缠韩子嫣,便出口揽下了这等麻烦事。 “谢谢公子!在下姓秦,名奚,各位唤我秦奚便可,这次的仗义相助,来日定回涌泉相报。”少年还挺会自来熟,完全不在意在场的人是以一种嫌恶的眼光看他,介绍了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会回报,韩子嫣懒得理这种无赖之人,把头扭到一边。 赵贤无奈深吸口气,没有表明身份,让跟随来的一个侍从带秦奚先回府,秦奚倒是不客气,抱拳辞别,“一会儿见了,各位。” “这人真有趣!”赵贤微笑道,转而眸光落在韩子嫣身上,“你没事吧?” “刚才幸好有你,谢谢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子嫣……”赵贤拽住她的衣襟,自觉不妥,赶忙收回手,讪讪道:“我要和文成公子去八仙居,不如一起?” 小蝶一直想着烧鹅,胃里都咕咕叫了,忙劝韩子嫣,“小姐不是说要去八仙居吃饭嘛!正巧和王爷一起,你们坐下来可以说说话。” 韩子嫣一想,自己现在是自由身,和赵贤吃饭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逛了那么久,肚子也饿扁了,难道还因为遇到一个尴尬的人,就忍饥挨饿地回府里,反正赵翊也没有千里眼,吃完饭回去就好了,遂就答应了一同前去。 八仙居的老板一见来了大人物,一张市侩奸商的模样瞬间变得无比温顺和蔼,亲自把赵贤等人迎进二楼的上上等独间,并吩咐小二端茶递水,上菜上酒。 落座后,赵贤抿了一口茶,对韩子嫣道:“你采购的东西刚才我命侍从送回将军府了。” “麻烦你了,谢谢。”根本不知道彼此怎么交流,以前很随意的无话不说或者打情骂俏,现在仿若隔了千秋万代,总莫名其妙地在刻意回避什么,终究自己最难堪最伤心难过的样子被他亲眼目睹,多少有些不自然。 转移话题,免得彼此呼吸的气息不协调,韩子嫣莞尔一笑,“你怎么和文公子在一起?” 文成王赵辕在上楼的时候已经示意过赵贤不要透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赵贤没有阐明,隐晦道:“上次他和小蝶去救人回来,我正好与他相识。” “我还没谢过文公子呢,在此拜谢了。” “韩姑娘多礼了,在下有幸认识韩至老将军的千金甚感荣幸。”听他这么说,恐怕是赵贤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韩子嫣温婉一笑,没有多问。 几个人静坐了一会儿,相视无言,等店小二端上各色菜肴和特色烧鹅,还有两壶白酒,这稍显焦灼的空气才被热气氤氲和香味四溢的美味给掩盖住。 “听小蝶说,皇上下旨恢复了你的郡主封号,并允你以后都居住在将军府?”赵贤打破沉寂,眸中流露出的温柔不减当年。 韩子嫣迎上那双似水柔情的眸子后,心彷徨地一动,速速垂首,出神地看着盘中黄油油脆女敕的烧鹅皮,不知如何回应,听他的话,怕是小蝶没有悉数告诉他,故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只有韩子嫣才能看出的希冀。 “来,恭喜你过回以前无拘无束的生活。”赵贤举起酒杯,又道,“你以茶代酒便可。” 韩子嫣没有举杯,紧紧抿着唇,沉默良久终是没有忍住,出口击退了他脸上泛起的笑意,“这恭喜就免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虽恢复我自由身,但下旨此生不许我嫁人,还派了四个侍卫监管我。” 酒杯木然地停在半空中与他僵硬的笑容一样被瞬间定格在死寂般的空气中,除了小蝶咧着嘴在心里埋怨韩子嫣的诚实,只剩下一脸讶异的文成闪现出难以置信的眸光。 竟然说开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坦白又言,“皇上让我守节,我无所谓,反正能离开皇宫陪在我爹身边,终身不嫁也没什么。” 话一出口,韩子嫣就觉得自己虚伪到家了,说实话,真的不嫁人,孤独终老,和出家没什么两样,一个是带发在闺中,一个是削发在庙堂,于她而言,是一种无穷无尽的煎熬。 “小姐,除了遁入空门的尼姑,哪儿有不嫁人的女子,皇上这是在惩罚小姐。”小蝶满嘴油花花的,也不忘为自家主子抱怨两句。 “确实很荒唐!”文成短短一句,没有说皇上的不是,只道出这件事有违常理。 赵贤黑着脸,沉默不语,心中刚燃起的小小希冀之火又被泼了凉水,自然不胜其烦,对酒颇多了几分钟爱,自己不言不语地喝了好几杯,其实,赵贤早过了娶妻的年纪,但王府里却只有一个前几天皇上赐给他的良家子,正儿八经的王妃主位一直空着,府里的管家奴才可日日夜夜盼着自个主子带回个女主子,但终究世事蹉跎,一晃眼赵贤二十四有余,心里记挂的人就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几度伸手去抓住这飘渺的缘分,可上天始终不眷顾,让他只能望着触及不到,只好借酒消愁。这一喝闷酒,几杯就醉得晕晕乎乎,不顾旁人在场,蓦地抓住韩子嫣的手,握得紧紧,开始胡言乱语,“子嫣,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不会看你一生孤零零,我带你走,你跟我走吧!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什么王爷,郡主,什么皇上,江山,都和你我无关,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韩子嫣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在皇宫跪下恳求赵翊的那一幕,她仍历历在目,如果真能和他远走异乡共度一生,这样一来可以忘记赵翊,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没有什么不好。 “等你酒醒了,我答应你便是。” “真的吗?你真愿意和我走,和我一起?” 韩子嫣点点头,白皙修长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是的,我和你走。”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赵贤终于漾出笑容,倒在桌上昏昏欲睡,脸上依旧挂着满足的笑意。 “真是不好意思,让文公子见笑了。” “儿女情长,在下明白。” “那就劳烦文公子送王爷回府,一切都等王爷醒来再定夺。” “在下看韩姑娘是性情中人,能与心心相惜之人浪迹天涯非一般人之勇敢,但在下有句忠告,王爷对姑娘用情颇深,若姑娘只是为逃避某些人某些事而选择这道路,在下认为结果并不会如想象中美好,请姑娘多做思量,莫毁了他人的大好前途。” 韩子嫣心中一怔,虽然与文成没有多少交流,但孰料他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呆呆地看他扶起赵贤,微笑点头转身离去,她这才细细打量了文成这个人。 细白女敕肉的皮肤,浓厚的书生气息,但魁梧的身材和强壮的臂弯能看出他有武艺傍身,从外表上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从沧桑的气质和稳重成熟的气度可以推测出他至少三十或四十岁开外。 “小姐,想什么呢?”小蝶把文成和赵贤送出八仙居后,看她独自凝神,奇怪问道。 韩子嫣满怀心事地淡淡一笑,“没想什么,你去让老板包两个烧鹅,我拿回去孝敬爹。” 回到将军府已是傍晚时分,本来碧空如洗的天空不知怎么回事,风卷黑压压地乌云在天边滚动,大风四起,吹得院里的树枝哗哗直响。 平白无故的恶风似乎触怒了天神,霎时天雷滚滚,闪电频频,晴好的天一瞬变得昏天暗地。 幸亏韩子嫣及时回了将军府,不然瘦弱的身躯一定会被大风卷走。 韩至一见她,高兴之余便沉下脸,“这次你又捅了大祸。” 韩子嫣嬉皮笑脸,撒娇道:“爹,你别吓我,我就出去一趟买些东西,闯什么祸了,看我给你买了八仙居的烧鹅,还有一个犒劳那四个侍卫,免得他们去向皇上打小报告。” “不用了,他们已经回宫去复命了。”韩至淡然一句,“这两个烧鹅,爹来吃,以后怕是吃不着了。” “啊!”韩子嫣倒吸口凉气,“就这么会功夫,他们就跑回皇宫了,爹,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啊!” “皇上的御前侍卫,爹怎么拦得住,你呀!消消停停在家呆一会儿不行啊!非要皇上把你禁足,你才知道皇上的威严吗?” 韩子嫣愁眉苦脸,气呼呼地往椅子上一坐,“他是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让我嫁人就算了,还要找人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就算是个小狗天天被拴在屋子里都会汪汪叫,何况我还是个人,爹,我决定了,我要和赵贤私奔。” 话音未落,天边的一记响雷炸开,大风猛烈地吹动着中庭内未禁闭的窗扇,吱吱呀呀地像老人磨牙,刺耳又难听。 韩至老脸如眼下的天空,阴沉如罩着一层黑纱,“你说什么?和王爷私奔?” “是!我受够了皇上,爹,你知道皇上怎么对我吗?他,他竟然在我……我……”韩子嫣难以启齿,紧咬唇瓣,切齿道,“反正我不要过这种被人左右的日子了,我想过开心自在的日子,爹,这是女儿现在唯一的心愿。” 韩至深叹一声,哪里不知自己的女儿受了许多委屈,如若当初嫁给赵贤为王妃,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命运波折。 “你如果真和王爷离家出走,爹就像以前一样当你死了,皇上那边,爹会以此搪塞,以后你生活得好不好,就是你的造化了。”韩至撂下这番话,背手去了书房,留下韩子嫣独望着他苍老的背影黯然伤神。 韩至的意思很明朗,她是走是留,做爹的不管了,也管不了,父亲的爱本来就很广阔,并不细致,难得韩至能违背圣意说出这番话,可见他心里也是无比的挣扎。 韩子嫣自然明白这层意思,心里别提多难受,到底是自己的人生重要还是孝敬年迈的父亲重要,她忽然感到迷茫。 风来雨到,果然雷声闪电停罢,大雨倾盆而至,初秋的雨凉飕飕的,还有点刺脸。 赵翊站在思嫣阁凸台前凭栏远眺,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击打在脚下的一圈碧波中,池塘里不太规则的圆形荷叶上片刻便积了一潭雨水,越积越多,荷叶不负重力,边缘地带全部向下垂去,形成一圈雨帘。 躲在荷叶下一只颜色明亮的青蛙似乎很开心,两只鼓胀胀的大眼睛隔着水帘看雨,动也不动一下。 赵翊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小动物还挺有乐趣的。 “皇上,从将军府回来的侍卫来禀。”顺子在书房没有寻到赵翊,从窗户望去,看见他立在水阁上。 “让他们在书房等候。”赵翊还想看看那只青蛙,等视线集中到荷叶下,却见青蛙飞身一跃,跳到了另外一个荷叶下面与一只体型较大的青蛙会合,亲昵的样子看上去是一家人。 赵翊莫名一笑,转身从思嫣阁走出,沿着廊道回了正殿的书房。 “让你们监管郡主,怎么回来了?”赵翊落座后,接过顺子提上来的醒神茶,呷了一小口问下面跪着的四个人。 其中一个郑重其事道:“回禀皇上,今日郡主拿出飞龙令牌指示奴才不许跟着,奴才本不想跟随,但皇上口谕,无论如何视线里都要有郡主的身影,遂我们悄悄跟随发现郡主被一个乞丐骚扰,不知为何,建成王出现帮了郡主,然后他们三人一块去了八仙居。” 赵翊落下茶杯,拧眉道:“三个人?其中那人是谁?” “奴才不认识那位男子,不过看穿着打扮是有身份的人,和建成王和熟络的样子。” “他们在八仙居呆了多久?”赵翊的语气越来越重,似乎胸口堵着气。 “差不多快到酉时了。” “他们说了什么,你们都没听到吗?” “奴才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发现,不过建成王出来时喝醉了酒,被同行之人搀扶回去,郡主和丫鬟独自回了将军府。” 赵翊沉思片刻,喝醉酒?莫不是没得到美人烦不胜烦,借酒消愁?一个地位名利在身的男人除了为女人,恐怕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好了,你们各回其位,暂时不用去将军府监管了。” “是!”四个侍卫速速退下。 顺子拿回半空的茶杯,重新奉上,“皇上,以奴才之见,郡主和王爷似乎没有可能在一起了,不让王爷不会醉酒呢。” “朕不管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总之想在朕眼皮底下共结连理是不可能的,一会儿你亲自去陈忠的住所传个话,让陈忠找小蝶叙叙旧,套套话。” “是,奴才这就去办。” 顺子领命走了,赵翊在书房静坐一会儿,伺候皇后的雪莲便来传话,说葛如意茶饭不思,精神欠佳。 赵翊本就不想对着葛如意,这才松快了不出一个时辰,葛如意又开始闹起了小姐脾气,这都是第几次了,借着身怀六甲的一事,每两个时辰就要折腾赵翊一次,不是需要他亲手喂着吃东西,就是需要他讲些笑话哄逗,赵翊为了目的,只好不厌其烦地强颜欢笑。 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走进内室,赵翊坐在榻边,略显疲倦地问:“哪里不舒服,连晚膳都不吃?” “皇上不陪臣妾吃,臣妾吃不下。”葛如意挽上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轻吟,“臣妾虽然怀了身孕,但才一个月,晚上想伺候皇上。” “这怎么能行,太医交待过,动了胎气就糟了,如意,你听话,等把孩子生了,再伺候朕也不迟。”赵翊搂上她的腰,好言好语地劝着,“你有身孕的事,父皇和母后还不知道呢,朕一会儿要亲自走一趟,把这等好事告诉他们,你乖乖把晚膳吃了,朕一会儿要陪母后用膳。” 葛如意撅起嘴,抱怨道:“皇上为何总是拒绝与如意同房?如意又不像韩子嫣那般被人污了身子,皇上到底在嫌弃如意什么?” 赵翊猛然沉下脸,胸口也仿若压着一口石头喘不上气,这惊变之色自然而然入了葛如意的眼中,“皇上生气了?不会是因为我说到韩子嫣被凌辱而和臣妾怄气吧?臣妾也是实话实说,一个残花败柳,皇上若心里还惦记着,那后宫的妃嫔都可以去勾三搭四了,这传出去别说皇室颜面有损,那所生的孩子说不定都是孽畜!” 赵翊记忆零碎,早不记得葛如意那张牙尖嘴利出言不逊的嘴巴有多厉害,这下再度领教,心里的火一如往常霍然窜了上来,他凝眸厉色,气恼的火焰在黑瞳中熊熊燃烧,身上的寒冽之气犹如解封的千层冰雪之地。 葛如意感觉出冷涩的肃杀之气,不过,却没有畏惧,依然口不择言,“皇上要生气,臣妾也无法,谁让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忠言逆耳,自然如此,想臣妾爹爹在朝中为皇上效力,为皇上撑起半边江山,皇上省了那么多力气,纵观后宫中妃嫔的背景,哪有一个敢和臣妾爹爹相提并论的,就说那韩子嫣的爹爹不过是个武将,皇上想依仗,恐怕难啊!” 赵翊提了一口,深深吐了一口气,压制,他一直在压制着怒火,不想与她一般计较,什么叫赤口毒舌,他算是真真体会了。 “朕当然要依仗国丈之力治理赵国,故,如意你才要好好保住胎儿,若有什么差池,我们的孩子就无法继承赵国大统,只要如意诞下皇子,朕即刻立为太子。” 葛如意看他风轻云淡地承诺,并没有因为韩子嫣发脾气,还说要把他们的孩子立为太子,难道是知道了爹爹要谋害他,所以才会对自己这般好?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倒是渔翁得利,有夫君疼爱,有子嗣为荣,以后不就是风生水起享之不尽的荣华吗? “还有,刚才朕传唤管太医来,命他去负责其他妃嫔,以后保胎一事就交给秦太医。” 葛如意回过神,“可臣妾习惯管太医了。” “他医术不精,连你有孕都诊断不出来,朕怎么能把你交给他护理?不过是调配到别的宫了,等你以后想用他,再唤他回来也无妨。” “好吧!一切都听皇上的,但刚才臣妾一时情急说的话,皇上可别往心里去。”葛如意是想极力地修好夫妻关系,可总会因为一点不如意的事就尖酸刻薄口无遮拦,眼下看赵翊温和对待,自然觉得理亏。 “你有孕,情绪容易波动,朕不会计较,赶紧吃过饭好好休息,朕先去父皇母后那儿。”赵翊故意做出亲昵动作,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起身走了。 ( 第137章 由爱生忧亦生怖 赵翊的心机不比秦香儿差多少,在听到她一番好意苦口婆心地劝慰下,赵翊伺机抓起韩子嫣的手猛地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与秦香儿拉开一段距离,然后一声冷笑,“来人把香妃给朕抓起来!” 须臾,两名带刀御前侍卫三下五除二就钳住了秦香儿的双肩,以为秦香儿会显露功夫反抗,却看她乖乖被擒,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嗓音依旧如落花清浅。 “皇上早就该这般做了,何必多此一举派韩姑娘来刺探臣妾,不过,能和韩姑娘认识一场,也算是一种缘分。” 韩子嫣觉得赵翊太鲁莽了,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了,不是说秘密查探吗?可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赵翊让人把秦香儿关押在暗室内,并派了四个御前侍卫看守。 仪鸾宫的奴才皆被吓得唯唯诺诺,各个颔首低眉站在庭院中央,等候赵翊的发落,本来只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什么都不知情,所以一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喊着冤枉,赵翊可不管他们的身份,只要与秦香儿有过接触的统统由禁卫军统领周戬带下去审问。 抓人,关人,一切处理完毕,偌大的仪鸾宫只剩下韩子嫣和赵翊,还有顺子带着的几个奴才。 月色迷人,银光洒地,秋风飒飒,更显夜晚孤冷。 赵翊只身站在台阶上,寂寥的身影罩着淡淡的银色光环,目光所及之处是空空的庭院和一株叶子枯黄了一半的杉树。 其实这个宫殿对赵翊而言,记忆极为深刻,从如何认识秦香儿,到和秦香儿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深深印在脑海中,但终究,不是良人,记得再清晰又如何,抓捕秦香儿是迟早的事。 韩子嫣站在他一侧,与他保持了一段稍远的距离,说实话,在刚刚雷厉风行的抓捕过程中,韩子嫣看到是一个威武霸气坚毅冷酷的赵翊,她甚至不敢去为那么喊冤的奴才求情,更别提去指责他贸然的行动。 “皇上,外面冷,不如先进去。”初秋的晚上是冷了许多,有风不说,还下霜,顺子看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心疼道。 赵翊眸角余光扫过韩子嫣,冷言冷语道:“姓韩的,是你把这件事搞砸了!” 韩子嫣听到他的指责,倒是不气愤,平淡地应了一句,“若皇上不说让奴婢侍寝,秦香儿自然不会怀疑,奴婢觉得就算她怀疑了,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你难道没听见她让朕临幸你,还要封你为妃,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朕把你带走,别再做这种荒唐事了。” 韩子嫣没听出这层言外之意,沉思片刻,想来这一天和秦香儿的相处,感觉她不是那种秘密潜伏在各国专门偷取各国情报的奸细,而她为一道圣旨进宫,是受了朋友的委托,可见她是喜欢那个朋友,不然怎么舍弃自身的清誉陪在不喜欢的人身边。 “朕看她对你很特别,明日你去暗室套套她的话。”赵翊扭头见她凝神不说话,一步跨到她跟前,俯首垂目,“朕吩咐你的事,你听到了吗?” “不用了,她告诉我来皇宫是为了找一道圣旨,圣旨是用墨绿色织锦绸缎包着的。”韩子嫣一五一十说完,向后退了两步,又道,“我已经完成了你交代的事,妃位我不稀罕,我就想出宫回家孝敬我爹,你应该不反对吧?” 月光下,她白皙凝脂的面容更显得空灵出尘,若是嘴角弯弯笑一笑,定是非常好看,可惜一脸的倔强和冷毅,感觉像个没有温度冰冻的雕塑,赵翊望了一眼,忍不住挖苦道:“你就不能讨好朕吗?” “讨好你就能出宫吗?”韩子嫣面无表情,疏离迷茫的眸光中毫无一丝的温顺。 “不妨告诉你,你爹已经启程去边关驻守,你出宫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呆在宫里,等朕有什么需求了,你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韩子嫣蹙眉,大声嚷道:“赵翊,你太过分了,我爹一把年纪,你还让他去边关,你有没有人性?” 赵翊瞪大了眼,一气之下,扬手打了她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她本就瘦弱,弱不禁风侧倒在地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灼痛,口中莫名一股腥甜,她抬手一擦嘴边,便见绯红的血色凝在皙白的手背上。 反正不是第一次挨她的巴掌,她倔强地仰着下颚,狠狠咬着牙,黑亮发光的眸子里涌动着不服气的不屈不挠,一般女子都会嘤嘤哭泣,柔荑轻拭着泪,双眸泛着柔弱可怜地乞求怜惜的目光,而她却恰恰相反,无理就罢了,连挨了打还这般要杀要砍随便你的模样,赵翊气得双手握成拳头,单膝下蹲,一把从后揪住她垂在后背上的如瀑青丝,她的头不由向后扬起,宛如一只高扬着颈项的优美天鹅,但因头发的拉扯她的表情很痛苦,而他却得意得一声冷笑。 “朕说过的话,你一句都记不住,直呼朕的姓名,口不择言的骂朕,你以为帮朕一次,就可以这么狂妄,告诉你,在朕的面前,没有谁有特例,你最好乖顺一点,再对朕不尊不敬,朕对你的处罚可不是这么简单。” 话落,手一松,韩子嫣似一片柳叶,轻飘飘地侧躺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刺着肌肤,不由打了个冷颤,泪水已无声无息地涌上来,轻轻从眼角滑落。 原来他所谓的关心和怜悯都是建立在利用她的基础上,如今自己没有价值了,连一句不敬的话都说不得。 她从来就不是受屈受辱的人,用手肘支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抹掉脸颊上的泪,咬着唇一如既往地倔强。 赵翊抖了衣袍站起来,轻轻扫了一眼她那依旧不服气泛着寒光的眸子,不屑冷哼一声,“看你不知悔改,朕罚你去佛堂抄三天三夜的经书,顺子,派人监督她。” “是,皇上。”顺子应得极快,生怕惹了皇上的不快。 “起驾去元妃那儿,朕记得还没临幸过元妃。”赵翊背手,踩着凄凉的月色踏出仪鸾宫。 韩子嫣被顺子留下的两个太监带着前往佛堂,恰巧路过元妃所住的千竹阁,隔着疏矮的宫墙都能听到里面嬉笑打闹的声音,韩子嫣停了一瞬,无望空洞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的阻碍,看到了赵翊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正搔挠那女子的身子,女子含羞得像小猫咪一样紧紧蜷缩在他的怀中,勾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地笑着。 韩子嫣撇开目光,心里紧了一下,便也无所谓地抬步向前走去。 情已殇,孑然一身,孤独一世,从此不碰情爱。 佛堂清静,环境清幽,一推开大门,里面烛火燃得很旺,大殿的弥勒佛祖嘴角轻漾,平淡微笑,韩子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叩拜三次,起身放眼望过,经书简牍放在书架上,摞成半堵墙那么高。 跟随她来的两个太监关上门,让执管佛堂的太监上了锁,他们才安心离去。 她抱起几摞简牍放在桌案上,拿起笔架上光洁的毛笔,一边研磨,一边沾湿干涸的笔头,接着展开空白的竹简,对照着经书抄写起来。 夜深人静,佛堂格外得寂静,清光淡淡的烛火映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清晰的五道手指印慢慢显现出来,她疼得发热,捂上脸,才发觉两边两颊一边胖一边瘦,左颊一定是肿了。 可这里没有铜镜,也不能照一照,她无奈地望着窗外的月光,一缕惆怅萦绕在心间,莫名地想到被关在暗室的秦香儿,大概也和自己一样,百无聊赖,望着月光发呆或者倒在硬邦邦的木榻上睡觉,她长叹一声,却不心怀怨恨,佛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竟然如此,她悲天悯人又有何意义,困意来袭,便爬在桌案上睡了。 晨曦微露,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韩子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大殿的门被推开,几个奴才叽叽喳喳地走进来。 “皇上下令,全皇宫的人都要找一个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东西,谁找到了会有重赏,咱们赶紧在佛堂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呢。” “对对对,皇上没说包裹的是什么吗?” “就是没说,反正先找到墨绿色的布再说。” 他们没管韩子嫣,在摆放佛经的地方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倒是吃了一肚子的灰。 韩子嫣伸了个懒腰,撇下他们,径自走了出去,清晨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地平线的金光淡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边缘,院子的树木枝叶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韩子嫣冷得打了个激灵,双臂环着走到能洗漱的井边,从木桶里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清爽又凉快。 没有特别在意脸颊,睡了一晚,大抵也消肿了,她就着清水用五根手指梳了疏纠缠在一块的发丝,拢了拢别在侧面的发髻,重新将簪子插进去固定住。 赵翊罚自己抄三天的佛经,这才过去一个晚上,还有三天两夜,幸好身边没有奴才看着,抄累了可以小憩一会儿,然后继续抄,反正他也没规定抄多少。 韩子嫣深吸口气,正欲走回大殿,忽看见一个穿宫廷乐师官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看门的奴才对他极为客气,恭敬地迎他进来。 他跟随在太监的后面向前走了几步,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伫立在树下井边的韩子嫣身上,点头微笑地行了个礼,“微臣参见娘娘。”许是看见韩子嫣穿着嫔妃的衣裳,才这么喊她, “他不是娘娘,是被皇上惩罚在此抄佛经的婢女。”领他的太监昨夜已经听顺子手下的公公说了。 “奴婢嫣儿见过大人了。”韩子嫣盈盈欠身恭敬道。 “刘大人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专管宫廷演奏的乐师,经常会来佛堂拿些佛经回去编成乐曲弹奏给太上皇听,一会儿你不要妨碍刘大人挑选佛经。” “奴婢知道了。” 刘大人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别的,倒是移转开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疑惑,显然能在佛堂内看见一个穿着嫔妃服饰的婢女是很奇怪的。 韩子嫣跟在他们身后,慢步随行,进了大殿。 刘大人倒是个敬佛之人,一迈入门槛,双手合十,心怀虔诚地跪下拜了三拜。 领他的太监很放心的离开了,让他随意地挑选佛经,韩子嫣坐在西南角的桌案前看着他一会儿展开竹简看看,一会儿又合上放下重新拿起一卷,样子十分地专注。 韩子嫣饶有兴趣地走过去,把昨晚拿过去的佛经递给他,“刘大人,若不介意看看这卷,奴婢觉得这卷上的经文很适合谱成乐曲。” 刘大人微微颔首,颇有礼貌地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简牍,两道浓眉下的一双澄澈的眸子宛如摒弃了世间的杂念,对着她淡淡一笑,“谢谢姑娘。” 韩子嫣从来没见过这么附庸风雅却也含蓄多礼的男子,面容清秀阴柔不说,连声音也是少见的脆亮,似笛音婉转悠扬,宛如天籁之音,难怪是统管宫廷乐师的总管大人,想必音乐造诣极高。 “不谢,大人请便。”韩子嫣没有再打扰,返回原处继续抄写佛经。 第二日,刘大人又一大早的前来,此次却不是只身而来,是带了一把精致的梅花刻纹古琴,佛堂大殿的奴才特别高兴,听说每月刘大人都会来给他们弹奏一曲,因为他常来借还佛经,奴才们都与他熟悉了,自然而然没刻意把他当成官员。 韩子嫣耳闻殿外琴声袅袅,清高悠远,曲调如小桥流水,缓缓淌出,偶尔缓缓扬起一记嘹亮高音,然后优美的旋律层层下落,绵延回响,绕梁不绝,闭目细听,心神竟无端归于平静深处。 奴才们静坐在台阶上,静静聆听,一曲弹罢,掌声四起。 韩子嫣也鼓掌走出来,“刘大人的琴艺堪称天下第一呢。” “姑娘谬赞,微臣不过是以琴寄思乡之情,哪里能居天下第一。”刘大人站起来,恭敬回应道。 韩子嫣微笑道:“刘大人好谦虚,能在这幽静之地听到这么美妙的琴音,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 “姑娘夸赞在下,怕是对奏琴也颇有研究,不如姑娘弹奏一曲,微臣可以拜学一二。” “奴婢自小在边关长大,只会弹奏马头琴,后来入了皇宫就不曾弹过了,而且宫中的乐师对马头琴都不熟悉。” 刘大人眸中一动,“姑娘会马头琴?那个是边境部落族人的特别乐器,乐师别苑正好有一个马头琴,无人会演奏,不知姑娘可否赐教微臣?” “这……”韩子嫣犹豫,不是害怕自己献丑,是被罚在这里抄佛经,若真的离开被赵翊知道了,恐怕又要挨巴掌了。 “姑娘不方便吗?”刘大人异常激动,一贯的彬彬有礼也少了几分,就像想拜师学艺的徒弟好不容易遇见了师傅,自然是又高兴又兴奋。 韩子嫣抿唇,略感抱歉,“现在是不方便,不如明日吧!明日奴婢就可以自由出入了,到时再和大人去乐师别苑。” “好,微臣明日再来。” 刘大人走后,韩子嫣继续抄佛经,两日清苦的生活颇为平淡,不用看赵翊的脸色,不用和他拌嘴,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佛堂的奴才也不势力,每日虽是清茶淡饭,却都是热乎乎地给她端来,倒是听一个宫女念叨,皇宫上下都在找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东西,各宫的奴才几乎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东西。 韩子嫣随便一听,也没过问,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该做的都做了,吃过晚膳,继续坐在桌案上抄佛经。哪想听到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还以为是奴才过来询问什么,也没吭声,渐渐听闻脚步近了,高大挺拔的黑色倒影遮去整个屋子的光线,她才掀眸一看。 “皇上……”她赶忙站起,惊恐之色难掩,欠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赵翊向后摆手,大殿的门被顺子缓缓关上,韩子嫣垂首低眉,不敢看他盛气凌人之姿,心中已莫名地生起畏惧,源自那一凌空而来的巴掌。 “今日倒是很遵守宫规。”赵翊垂目,见桌案上摞起有半人高的简牍,随手拿起一卷展开扫掠一眼,遂又合上,浅浅一笑,“原来你这么听话,抄写了这么多。” 韩子嫣乖巧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顾盼流转,眸光落在有光的地方,轻如蚊吟地应道:“皇上的旨意,奴婢不敢不从。” “竟然如此,那朕问你,秦香儿告诉你她进宫就是为了找圣旨,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吗?” 听赵翊的口吻似乎带了一丝深浅不明的怒气,韩子嫣小心翼翼地提了口气,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始终垂首不敢抬起来看他,连嗓音都略微发颤,“她只说了来找圣旨,没有说别的。” “是她说了,还是你没有告诉朕?” “奴婢知道的全说了,没有隐瞒,也不敢隐瞒皇上。”最后几个字,韩子嫣说得很吃力,总感觉随时会挨上一顿毒打,对赵翊从未有过的胆颤心惊,在这一刻格外的明显,脊背和手心已渗出汗,连额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其实外面的空气还有些寒凉,她却莫名地发热。 赵翊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对上她水色澄澈的眸子才发现她额上晶莹的细小汗珠,莫名感到好笑,嘴角轻轻勾起一抹黠笑,“怎么了?朕吓着你了。” 韩子嫣敛声屏气,柔白细腻的肌肤下隐隐沁出淡淡的粉红,在他强大的气压下,她觉得浑身都很热,呼吸也显得很不顺畅,越是害怕,越是难以控制极速蹦跳的心,好似一张口,就从嗓子眼跃了出来。 “你不用怕朕,朕过来,就是想让你明日去见一见秦香儿,若她再不说实话,朕就要了她的命。” “皇上,她真的是来找圣旨的,怎么敢拿自己的命欺骗皇上,连奴婢都已经不敢了。” “什么圣旨?圣旨的内容是什么?朕派了宫中所有的奴才找都没找到,整个皇宫都翻了,难道还要掘地三尺吗?韩子嫣,不要以为她对你好一点,你就随便相信她,说到底她是晋国的奸细,朕可不会留一个敌人在宫里,而对晋王来说杀一个小小的奸细根本不足为奇,你以为晋国会因为一个奸细忌惮赵国吗?” 韩子嫣被压抑的快要疯了,拂开他的手,倒退了一两步,“奴婢不懂国事,也不想参与其中,皇上让奴婢做的,奴婢都尽力做了,若皇上还想让奴婢去逼迫秦香儿,恕奴婢无能为力。” “你又要违抗朕的旨意?”赵翊沉声道,眸子里泛出寒意凛凛的怒色。 “奴婢不敢,皇上身边那么多可用之人,何必要强迫奴婢,难道奴婢对皇上而言只是个棋子?” “朕说过没有把你当棋子,你帮朕办好了,朕会给你个妃位,朕竟然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韩子嫣冷漠笑道:“皇上不会食言?不说以前,只说现在,皇上允我出宫,为何又要让我回宫接近秦香儿?皇上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赵翊怒目圆睁,“姓韩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本以为抄佛经就会乖顺一点,你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还敢质问朕?” 韩子嫣豁出去了,死过两次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就是本性难改,皇上想打就打吧!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打过,若皇上要赐我白绫或鸩酒就快点,我又不是没死过。” 赵翊蹙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受管束,不过,秦香儿点名要见她,又不能明明白白这么告诉她,要是她见了秦香儿,不把知道的如实告诉朕,还拿秘密威胁朕保住秦香儿的命,那朕不就是任她摆布。竟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赵翊的语气旋即温和了许多,“朕没想过让你死,也没想过逼迫你,但眼下只有你和秦香儿的关系亲密,她若想见你,你会不会去?” 韩子嫣没有半刻思索,一口拒绝,“不去,我和她没多亲密,不过是认识一天,她把我当故友,仅此而已。” “子嫣,你不是说爱朕吗?难道这点小事都不帮朕吗?” 一听他说爱,韩子嫣更是火气直冲天灵盖,说句实话,对他产生的那点爱早被他的无情无义磨得消散殆尽了,如今,听他恬不知耻地说爱,她真想仰天大笑。 “真是抱歉,我对皇上已经没有爱了,佛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自从我遵照皇上的旨意抄写了佛经,已经不想爱了,皇上若没其他事,我要继续抄佛经,皇上自便。” 韩子嫣对他视若无睹,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笔,敛目落在似涓涓流水的墨色隶书上,一笔一画,仔仔细细地抄写起来,虽然握笔的手甚是湿润,笔杆不由滑下一节,她不在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继续握笔书写。 赵翊沉默不言,紧紧盯着她专心致志的面颊,眸子莫名地模糊了一瞬,两个重叠的身影交织,脑子忽被什么东西拉扯似的痛了一下。 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在桌案上,闭目复睁,视线所及之物依然朦胧不清,仿若蒙着一层纱,他知道自己旧疾又犯了,不过犯病时间短暂,就没找太医来看,今晚有所不同,一睁一合好几次,似乎没有改变,看见的东西越发的隐隐约约,甚是不清晰。 他不想有人知道自己有病疾,强装出威风八面的样子,猛地一拍桌案,“朕在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猛烈的震动,笔尖一滑,墨汁在桌案上划下一道深浅不明的黑渍,韩子嫣斜睨,看他双眸紧闭,不由觉得好笑。 “朕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抗旨不去?”赵翊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 韩子嫣不理他,自顾拿起帕子把桌案上的墨迹擦掉,然后继续拿笔蘸了墨汁书写佛经。 良久,赵翊睁开眼,一双黑瞳转了转,感觉好多了,这才冲过去一把揪起韩子嫣,泛着绯色的眸子嗜血般的恐怖,“你是不是以为朕拿你没办法?别在考验朕的耐性,最后问你一遍,去不去?” 韩子嫣的手臂被他揪得生疼,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可他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攥得越来越紧,两鬓之处竟爆出青筋,好像一用力就可以拧断她的胳膊。 韩子嫣有一丝的恐惧,却也没有多么害怕,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决定再也不妥协了,“我不去,要杀要剐随便皇上。” “你真是头犟驴,竟然你不怕死,自然有怕死的人,明日,朕会让你知道和朕作对的下场。”赵翊松开她,没有打她,没有继续与她争锋相对,而是转换了一种不屑的口吻,“你喜欢抄佛经,朕会让你抄个够。” “你到底要做什么?”韩子嫣上前拦住欲走的他,“把话说清楚再走。” 赵翊冷哼一声,“明日,你就知道了。” 韩子嫣看他嘴角冷凝的笑意,莫名地毛骨悚然,心里一阵发怵,明日,莫非他要杀了秦香儿?不可能,他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那他要做什么? ( 第138章 脱衣魅惑藏秘密 受了赵翊的威胁,韩子嫣一晚上都忐忑不安,心不在焉地笔尖下抄出的佛经歪歪扭扭,最后实在静不下心,便爬在桌案上闭目小憩,可一闭上眼,那张威严阴暗的脸莫名就会在眼前晃来晃去,她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这么忌惮他,虽然刚才不怕死地与他顶撞,却也没有直呼他姓名,辱骂他,若不然肯定又是受皮肉之苦。 浑浑噩噩地折磨了自己一晚,终于在敲过四更天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三个夜晚,她都是爬在桌案上入睡的,本是初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大殿的窗户渗进层层凉意,在晨曦微露的清早,韩子嫣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被冻醒也睡不着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有气无力,头还有隐隐作痛。 身体疲倦不堪,哪还有精神去想昨晚赵翊对她的警告,三天了,吃的粗茶淡饭无所谓,倒是夜晚没有软榻,没有衾被,单薄一件衣裳自然无法御寒,她知道自己得了伤寒,无精打采地走到佛祖面前,下跪,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忽然,大殿的门不知被谁推开了,韩子嫣缓缓转过头,看到面色清爽,精神劲十足的刘大人赶紧站起来行了礼。 “姑娘不必多礼,微臣今日巳时时要出宫一趟,不知何时回宫,所以前来请姑娘到乐师苑,想听姑娘演奏马头琴以了心愿。” 韩子嫣掩唇清咳一声,莞尔一笑,“大人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家中老母染病,微臣和太上皇告假,要回去探亲几日。” “原来这样,竟然大人盛情邀请,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韩子嫣没有多想,混沌紊乱的思绪早不愿意去思考今日会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跟着刘大人到了乐师苑,乐师苑离佛堂不远,穿过一个水榭楼台,转过疏墙壁影便是小小的乐师别苑,别苑是专供乐师潜心研究编纂乐谱之地,走进中庭,便见各种各样形状奇怪的吹拉弹乐器,韩子嫣认不全,排箫、笙、瑟、笛子、瑶琴等可谓常见,其他就叫不上名字了。 “刘大人竟会这么多种乐器,奴婢真是大开眼界了。”韩子嫣绕着屋子环顾一周,在皇宫呆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到乐师的别苑,她无比惊奇,手指情不自禁地撩拨过琴弦,发出叮叮嘀嘀的悦耳声响。 目光流转落在一把断了弦的伏羲氏瑶琴上,韩子嫣觉得奇怪,扭头问道:“这把瑶琴的弦断了,大人怎么没有换一根弦呢?” 刘大人正在取挂在墙上的马头琴,向她这边瞥来一眼,“噢,那是皇后娘娘拿来的一把瑶琴,不知怎么弄断了琴弦,微臣本是想换上一根琴弦,岂料仔细一看,才知这把瑶琴的琴弦极为特别,并不是蚕丝或马尾而制,是鹿筋晾晒干后削碾而成,宫中并未有这样的弦,所以便一直搁置在那儿,没有归还皇后娘娘。” 韩子嫣暗想,葛如意以前最喜欢弹琴奏乐,果然所用的瑶琴也如此的特别,她好奇拿起来看了看,不知怎的,许是吹进来的一阵凉风弄得头晕目眩,手中一滑,瑶琴不慎掉落在地,底板裂开,竟有东西由琴面内月复中滚出,韩子嫣大惊,落在脚边的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圣旨不就是全皇宫的人都在寻的东西吗? 她赶忙捡起把圣旨塞进宽大的衣袖中,刘大人闻声,拿着马头琴走过来一瞧,吓得面色苍白,急慌慌地蹲下将断琴拾起,蹙眉嗔怒道:“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瑶琴可是皇后娘娘的。”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今日奴婢身子不适,患了伤寒,所以刚才一不留神就把琴摔坏了,不过刘大人不必害怕,这罪责奴婢会承担,不会让皇后娘娘为难刘大人的。” 刘大人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憔悴,眼眸迷离,嗓音生涩,自觉刚才说话语气重了些,忙敛去温怒之色,“微臣一时性急,说话不得体处,姑娘莫怪,这把瑶琴本就没有合适的琴弦相配,摔了就摔了,倒是姑娘气色不好,要找个大夫来瞧一瞧。” “奴婢韩子嫣,大人记下奴婢的名字,待皇后娘娘询问,把罪责推在奴婢身上便是。” “你是韩子嫣?”刘大人眼球骨碌一圈,仔细打量她后,又道,“难怪微臣觉得姑娘与一般奴婢不同,原来是韩至将军的千金贤雅郡主。” “大人怎知奴婢的身份?” “不知郡主可认识家父刘恒?他原是韩至将军手下的骑锋统领。” 韩子嫣惊愕,“刘叔叔是大人的家父?世间的人和事真是奇妙,我还记得刘叔叔驾马奔在草原时最喜欢扬起嗓子高歌,难怪大人对奏乐这般感兴趣,看来是承继刘叔叔的天赋。” “父亲一直把韩至将军的知遇之恩挂在嘴边,便也时不时地会提起郡主,微臣虽没去拜见过韩至将军,却在今日有幸遇见郡主,恰恰是佛经所言的缘分。” “是,不知刘叔叔身体可好?” “依然矍铄,这次微臣回家,便是想接父母来京城小住,到时一定和家父到将军府拜谒。”刘大人笑容可掬,“还没自我介绍,微臣刘彦,又对郡主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大人多礼,能与大人相识是我的荣幸,不过今日演奏马头琴恐怕不能如大人所愿,我现下疲乏困顿,想回去休憩。” “那微臣先送郡主回去歇着,改日再说吧!”刘彦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韩子嫣抿唇一笑,迈出两步,便觉头晕目眩,踉跄一倾,幸得刘彦在侧揽住她的腰,她才没有摔倒,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多谢。”速速从刘彦的臂弯里出来,颔首垂目歇了一会儿。 “微臣看郡主精神不济,不如微臣搀扶郡主回去。”刘彦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只伸出小臂让韩子嫣搭着。 韩子嫣实在疲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纤纤柔荑轻轻扶在他的臂上,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他侧旁,缓缓走回去。 佛堂早已失了往昔的宁静,赵翊带着奴才和几个侍卫来到佛堂时没有寻到韩子嫣,一气之下,下令将在佛堂当值的奴才各赏了三十大板,只见台阶之下的空地处,一字排开,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被落下的板子打的痛呼流涕,惨叫声接连不断。 还未走近,韩子嫣和刘彦便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忙紧赶了几步,在门口赫然看见这悲惨戚戚的一幕。 韩子嫣一个脑充血,脚下一软,跌入刘彦的怀中。 而恰恰刘彦温情似水环上她腰际的举动映在赵翊幽深飘渺的眸中,他一抬手,喝止了下面挥动板子的太监,顿时,嘈杂之音尽消,四周异常安静。 韩子嫣在刘彦搂抱的搀扶下走过来,在与赵翊只有四五步距离的台阶下停住脚步,尽管头晕,但她完全可以月兑离那个怀抱只身站立,不知心里在作祟什么,故意依偎在刘彦的怀中不愿月兑身而出。 “启禀皇上,郡主害了伤寒症,坐立不稳。”话落,刘彦的手臂稍稍松开一些,面上有些许尴尬。 赵翊看他二人姿势暗昧,寒气逼人的目光落在韩子嫣无骨支撑的身上,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一大早的做了什么事这般虚弱,朕倒觉得不是伤寒,是伤身!” 话音之外的意思,了然于胸,刘彦吓得面色退了血色的惨白,一时心急,竟词不达意,“皇上恕罪,微臣只是一名乐师,并不敢做违背道德之事,郡主千金之躯,微臣怎敢与郡主苟且,请皇上查明真相,莫给微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朕没说你们苟且,你倒是急着解释,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是在告诉朕,你们昨夜一晌贪欢了?” 韩子嫣不言语,依旧稳如泰山地微靠在刘彦的肩上,刘彦不知作何回应,脸色青白相间,嗓音微颤,推了推怀中的她,“郡主,你醒醒!”她不予理会,只想借着这个宽厚的肩膀小小休憩一下。 赵翊似乎不在意她靠在一个男子身上的亲密度,向站在台阶下的侍卫一招手,“带上来!” 只见两名侍卫押着小蝶贸然出现,小蝶嘴巴里塞着布团,双手被捆,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睁得极大,哼哼唧唧地扭摆着身体想要挣月兑两名侍卫。 “姓韩的,朕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赵翊一侧嘴角勾起,大声喝令道,“来人,把小蝶给朕吊起来。” 韩子嫣闻言,猛地睁开眼,晃晃悠悠地从刘彦的臂弯中月兑身而出,脚底如踩了棉花,失了他人的搀扶,腿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郡主……”刘彦欲伸手扶她,却被她摆手拒绝了,“没事,别管我。” 头昏无力,连睁眼都要用很大的力气,眸子半开,黯淡无关,脸色白如蜡纸,原是娇艳欲滴的唇瓣干涸而发白,自然说话也虚弱得低不可闻,“放了小蝶,我去见秦香儿。” 赵翊听得不清晰,却看他唇瓣一张一合,定是说了什么,他信步走下台阶,站在她跟前,“你说什么?” 韩子嫣抓住她龙袍底边的一角,仰起头,从下往上看到他精致的下巴晕着青色的胡渣,伟岸的身躯挺得笔直,没有弯下来对她施舍一丝的怜悯,居高临下的微垂眼帘,显示出他威武霸气不可一世的身份。 韩子嫣不禁冷冷哼笑一声,松开他的衣袍如放下了所有的负担,轻描淡写道:“我去见秦香儿,放了小蝶。” 赵翊眸色泛着得意的光彩,毫无怜爱的揪起她,“早知如此,何必让朕劳师动众去将军府抓个人回来。” 看到他冷酷无情的脸,韩子嫣只觉胃里一通恶心,把脸撇到一边,不屑的口气中是虚弱快要断气的喘息,“皇上别浪费时间了,一会儿我晕了,恐怕没精力帮助皇上了。” “顺子,带她去暗室。” 顺子指派两个宫女搀扶着韩子嫣一路走回泰和殿,赵翊气定神闲地坐在御撵上,为了跟随御撵的速度,韩子嫣哪里是在缓步而走,明显是被拖拽着快走。不过,无所谓了,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见过秦香儿后,能躺在榻上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暗室内,潮湿昏暗,霉气味刺鼻,秦香儿在里面足足呆了三天,神形憔悴,清减了许多,谁被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都好不到哪儿。 韩子嫣颤颤巍巍地走进去,因为伤寒在身,鼻子堵塞,闻不到什么气味,就没有被恶心到。 “你来了。”秦香儿从听到她被唤作嫣儿那一刻就怀疑她是不是韩子嫣?果然,在用膳的时候,看到她和赵翊说话时的扭捏,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嗯,皇上让我来看你。”韩子嫣坐在长凳上,扶着额头,没力气地应了她一句。 屋子的光线很暗,秦香儿没看出她的虚弱,隔着桌子坐在对面,微微一笑,“韩子嫣,你知道吗?你和我死去的妹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第一眼看见你,我真的以为是嫣儿回来了,而且让我不得不相信的是,我妹妹小字也唤嫣儿,所以我才对你那么好,可惜你不是她,你只是样貌和名字像她而已。” “原来如此,我当时还奇怪呢。”韩子嫣没力气多说话,简简单单地回应道。 秦香儿似乎对她格外亲近,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她那张圣洁纯美的脸上,“太像了,若晋王看到你,一定会被吓坏的。” “你是晋国人,来赵找圣旨为了什么?”韩子嫣不想听她一直对自己的样貌喋喋不休,直入主题,赶紧了事赶紧回去。 “和你说过了,为了一个好友。” “你的好友是一名男子,你很爱他吧!” “你怎么知道?” “听你这么说,你也是个为爱痴心的女子,可我觉得你的好友并不喜欢你。” “为何如此说?” 一谈到这个话题,韩子嫣精神渐佳,眼前的女子和自己一样,爱着个不爱自己的人,所以颇有兴趣道:“若他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委身他人,秦姑娘,我劝你别为这种男子无私奉献,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你不了解他,他是赵国人,却不能回赵地,我所寻的圣旨是他重返赵地唯一的希望,我想帮助他。” 韩子嫣眉心颦动,脑际中泛着记忆的浪花,秦香儿口中的人似乎和一个人很像,却也说不出哪儿不同,难道真的是……她试探性地一问:“你所言之人的身份不会是文成王爷吧?” 秦香儿一怔,面色蒙上似有若无的惊愕,“你认识文成王赵辕?”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韩子嫣毫无隐瞒道,“是,他与家父的关系甚密,我倒与他没有接触过,可你怎么认识文成王的?” 秦香儿本来对她戒备不严,听她与文成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放下所有的防备,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与文成王初识的机缘。 “不瞒你,我是晋国的公主,并非皇室宗亲,只是父亲战功彪炳,封为异姓王,我就成了公主,而文成王是我父亲的门客,他的身份是和我熟识后才告诉我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后来他的才华得到我父亲的赏识,若安心留在晋国的封地,我父亲将对他委以重任,可惜他一心惦着回家乡赵国,才让我进宫偷赦免禁令的圣旨。” 韩子嫣凝神暗想,二十年了,文成王才想起回赵地寻圣旨,这道圣旨恐怕不是赦免禁令,到底是什么,反正一会儿回去暗下看了就知道,没必要和秦香儿在这个方面周旋,倒是她公主的身份对赵翊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坦诚相待,我也不会害你,想你是晋国公主,皇上不会对你不利的。” 秦香儿淡淡一笑,亲昵地唤道:“嫣儿,如果我有幸回晋国,你能和我一起回去一趟吗?我就是想让我爹看看你。” “假如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但隔着国与国的利益,你就算把我视为妹妹,我也不能把你视为姐姐,你明白吗?”韩子嫣说完,捂嘴咳嗽了几声,身体越发虚弱无力,手肘支在桌子上,尽力托着沉重重的脑袋。 “我当然明白,我不会为难你,你肯来,我已经很开心了,若我真的不幸死在赵地,你一定要让文成王把我的尸首运回晋国,我不能在异国做孤魂野鬼。”秦香儿虽然说得坦然,但嗓音中夹杂着几分不甘和悲戚。 落叶归根,是每个人死后的心愿,韩子嫣懂得。“嗯,我答应你。” 后来,彼此寒暄几句,便没了交流,该说的都说了,一切只看赵翊的意思。 韩子嫣一五一十地把秦香儿的身份和所为何事潜在皇宫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赵翊,几句话涵盖了所有的内容,她累得咳嗽了好几声,浑身无力地靠在软榻上,长舒口气,“皇上,奴婢已经交代完毕,想歇一歇了。” “还没完呢。”赵翊束手在后,俯视着她,冰冷的眸色随着呼出的长气而变幻莫测。 “皇上还想听什么?” “你和刘彦是什么关系?” 韩子嫣愣怔片刻,嘴角弯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嘶哑的嗓音中是无所谓的随口一说,“他是我爹部下刘恒之子,在皇宫统管宫廷乐师,是太上皇身边最红的人。” “没料到你抄了三天佛经,性子没怎么改,倒是长了勾搭男人的本事,难怪皇后要毁了你的容,朕现在才明白。” 韩子嫣把头撇到内侧,闭上眼不想说话,好不容易能靠在榻上休息一会儿,她觉得格外舒坦,没想到能盖着被子睡在榻上都成了一种奢望。 淡漠的表情和拒绝回应的态度仿若给了赵翊一个耳光,赵翊咬着牙,正欲伸手板过她的脸,却在未实施动作时,顺子在门外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肚子痛,喊着见皇上呢。” “皇上快去吧!奴婢要歇了。”说完,韩子嫣朝内侧躺着,头枕着双臂,双目阖闭,紧贴在身上的衣裳衬出她曼妙匀称的侧身腰线,微蜷的纤长细腿,脚踝处露出一小截女敕白的肌肤,赵翊轻瞥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韩子嫣缓缓地睁开眼,坐起来也很吃力,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是泰和殿后殿的思嫣阁,思嫣阁是一间通畅无屏障一眼便能望尽的屋子,没有帘栊的榻,只有个平时里赏景闲坐的软塌,两面是通透的窗户,东南角放着一张四角桌案,中间一个红木圆桌,两把木椅,韩子环顾一周,屋子上下竟无隐密之处,她紧握着衣袖中的圣旨,不知该把它藏匿在哪儿。 思来想去,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最为保险,等不在赵翊的眼皮底下,才找个隐秘地地方藏起来,为了防范有人在外盯梢,她从榻上下来,取了撑窗的钩子,将窗户关紧,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没有可疑的声音,她才从袖中拿出圣旨,双手发颤,心跳极快,先解开捆绑圣旨的丝带,拆开包裹在外的墨绿色织锦绸缎,拿出圣旨缓缓展开一角,刚露出一行墨色的隶书,便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一声呵斥。 “都给朕滚开!” 韩子嫣吓得如迷失了方向的小孩,一身冷汗,手脚慌乱地把圣旨胡乱包裹一下,还未思量好放在何处,那道门“哐当”一声被赵翊推开。 韩子嫣一惊,忙背过手,向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神色极度慌张,两道烟眉颦蹙,瑟瑟颤栗,嘴唇哆嗦道,“皇上……皇上怎么……怎么又来了?” 寒玉雕琢的面容上浮过冷肃之色,赵翊目光如炬,一言不发,朝她走过来,她噤若寒蝉,心惊胆战,在他咄咄逼人之势下,她一直退到墙角,无处可退。 “怎么了?朕让你害怕到躲都躲不及吗?”赵翊止步,近在咫尺。 韩子嫣咬着唇,背后握着圣旨的手已麻木,不管圣旨上是什么内容,她都不能把圣旨交给赵翊,只有手握这道圣旨,就可以保住秦香儿。 “皇上不是去看皇后了吗?怎么……” 话及一半,赵翊勃然大怒,“不要在朕的面前提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根本就不配做皇后。” “皇上息怒!”韩子嫣后背抵在墙上压住圣旨,双手慢慢抽出来,尽力放松紧绷的神经,嘴角弯起淡淡的笑意,嗓音柔和文弱,“皇上莫要和那种人动怒!小心气伤了龙体。” 她知道不可能维持这个姿势呆一晚上,在赵翊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去,只有……她一面好言好语劝慰,一面从旁侧解开襟带。 “皇上若不嫌弃,今晚就让奴婢服侍皇上就寝。”襟带掉落,外衣松散,她颔首赧然月兑下外衣。 只见衣袍缓缓落下掩住了一同落下的圣旨,一身浅薄几近透明的乳白色衬裙里,隐约现出她玲珑浮凸的身姿,赵翊看得痴迷,完全没有看到她身后的一团衣衫下遮挡的秘密。 ( 第139章 月色美人撩心扉 月色撩人,美人撩心。 韩子嫣顾盼生辉,雪白无暇的面容上浮出两片异样的绯红,扭扭捏捏地上前勾住赵翊的颈项,香氛浓腻的气息缓缓从齿间流出,“皇上息怒,让奴婢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赵翊心神摇荡,迷离的目光落在她婀娜窈窕的身上,丹田内蓦地燃起熊熊欲火,正欲将她打横抱起,不想她松了手,盈盈挪步与他擦肩,走至榻边扶额坐下。 赵翊的欲火更旺,转头看她欲拒还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隐晦不明的笑意,走过去从旁坐下,一手揽过她的细如柳枝的纤腰,薄唇凑近,“怎么了?不是说要伺候朕就寝,怎么又这般模样?” 韩子嫣只是装装样子想引开他的注意,至于侍寝,她身患伤寒症,哪有那种心思,但撩拨了他的心扉与欲火,她不得不巧言令色,令他放弃那个念想。 “奴婢好冷。”韩子嫣拂开他的手,从身后拿了一块薄毯覆在身上,遮住自己的玉体,只露出一张雪颜,垂首低喃道,“奴婢忘记生了病,竟斗胆接近皇上,请皇上莫怪罪,皇上龙体金贵,千万不要因奴婢染了病才是。” 韩子嫣是明着向他传递拒绝的信息,本姑娘身子不适,不会侍寝。 赵翊的欲火顿时减去一半,可的鼓胀却丝毫未褪,脑际中闪过的依旧是她美妙艳逸的**,突兀地想起那晚在水中与她翻云覆雨后的神游凌霄之感,浑身不由得燥热。 韩子嫣垂目没有注意到他眸中涌动着想要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虚弱无力,慢慢吞吞地继续找借口,“为了皇上的龙体,请皇上移驾昭妃或元妃,或其他妃嫔宫中,奴婢好不舒服,想安寝了。” “你这又是演哪一出呢?一会儿说要服侍朕,一会儿要赶朕离开,你把朕当成木偶了,随心所欲地任你摆弄。”赵翊眸色一沉,一把将她搂抱住,双唇轻碰,浓烈醇香的气息呼进她的口中,“你休想逃走,今晚不好好服侍朕,别说一次,两次,三次,朕有的是精力,会让你好好尝尝朕的厉害。” 韩子嫣无力挣扎,被他紧箍着,喘息越渐急促,说话已语无伦次,“皇上忘了,奴婢是什么身子,皇上有那么多妃嫔,何必要一个生病的奴婢伺候,求皇上放了奴婢,奴婢肮脏之躯不能玷污龙体,皇上难道要因此蒙上羞辱吗?请皇上自重!” 原以为这般激荡他心底深处的一番话会扑灭他难以自制的欲火,不料,他竟无所谓地淡笑道,“朕又不是第一次碰你,你忘了,你与朕是如何纠缠的吗?那****身子不适,不也能伺候朕吗?今晚你就是患了病,更加无碍。” 说罢,他扯开那层阻碍他开疆辟土的薄毯,不容她有丝毫的抗拒,将她全全压制在身下,然后疯狂地吻上她的唇,撕扯般地吮吸那沁人的芬芳味蕾。 不情不愿的吻自然得不到温情的回应,几经缠弄,蓦地唇瓣生痛,一股腥甜在舌尖,他蹙眉温怒:“你敢咬朕,姓韩的,没有人敢违背朕,她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朕去临幸。” 被他弄得差点窒息,韩子嫣深吸几口气,咬着银牙,切齿道:“竟然她们那么愿意,你就去她们那儿,压着我做什么,你给我起来。”她用了浑身的力气推搡他,却丝毫没让他强大的身躯移动分毫,反而自己被压得更加喘不上气。 “朕不起,朕压死你,以后朕天天晚上都来折磨你,看你的嘴还硬不硬。”赵翊一面露出狰狞的笑意,一面撕开最后一道阻碍,只听衬裙“嘶啦”一声,她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中,羞涩难当,极力去遮掩,两只手却被他紧紧扼住。 她扭动身躯想要摆月兑,却无意碰到他,心中无比恐慌,大声道:“皇上,这里不是寝殿,你看清楚了,这里是水阁,一点动静都会被外面的人听到,你快放开我,不要在这里,求你了。” 赵翊轻声一笑,“你要求,就好好求朕,朕也许会考虑把你弄到偏殿去,免得这小阁漏出声响。” 韩子嫣迫于无奈妥协道:“奴婢什么都依皇上,求皇上看在奴婢身上患病,饶过奴婢,等奴婢身子好了,一定好好伺候皇上。”声泪俱下,她真的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头昏脑涨,疲乏困倦,她只求能好好睡一觉。 赵翊见她倔强的性子软下来,自然就松开了手,身子也没有过分用力去压她,只是难以自控的欲火让他不得不趁她偏过脸、蓦然流泪、放松戒备时褪去的衣物,并支起上半身假意放过她,却暗下一笑。 赫然,一声刺破耳膜的痛呼,美丽的身躯笼罩在他晃动的阴影里,韩子嫣看不清他的脸,她咬着唇,闭上眼,身子随他剧烈的晃动一上一下的起伏颤动,须臾,细白红晕的肌肤渗出层层香汗,惹得他更加欲罢不能,急切地撑起她的上躯,狠狠咬啄,一遍又一遍的。“子嫣,朕爱你,朕好爱你……”伴随着落下的吻,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朕爱你,好爱你,子嫣,你是朕的,是朕的……” 不管是真是假,一股暖流穿过韩子嫣的心间,原来他还爱自己,她莫名地心花怒发,竟也不计前嫌,迎合他如狂风暴雨的晃动,彼此浓腻地黏在一起,交织,缠绕。低吟娇喘,萦绕耳畔,他兴奋不已,莽莽撞撞,一声低吼,又覆上她的唇轻柔的吮吸。 无休无止的纠缠在韩子嫣心甘情愿地曲意迎合下变得温情迤逦。 三更天,赵翊疲累不堪,躺在榻上搂着那香腻的身躯,嘴角弯起满足的笑意,闭着眼慵懒道:“今晚你做得很好,比昭妃和元妃不知好多少倍,懂得讨好朕,你变聪明了。” 韩子嫣才不是讨好他,不是听到那几句“朕爱你”,她绝不会乖顺地在他身下承欢,现在听他这么说,被浓浓爱意冲昏头的她不免有些茫然,“皇上刚才说爱我,是真的吗?” 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后,赵翊贴近她光秃秃滑腻的身子,手揉捏着她的胸,蹭着她的耳朵,喃喃道:“只要好好服侍朕,让朕欢快,朕都爱,别说是你,众妃嫔一样,朕最厌烦昭妃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的,你今晚做的极好,朕允你的妃位,明天就给你,朕困了,睡吧!” 韩子嫣闻言,心凉了半截,不甘心地转过来问道:“赵翊,你和元妃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说爱她吗?” 又是直呼姓名,赵翊半掀眸子,露出尖锐之色,温怒道:“朕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许直呼朕的名字,你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韩子嫣撅着嘴,推开他,扯过薄毯围住自己的身子,不由分说地从榻上下来,怔怔地看着他慵雅悠然的样子,心里后悔极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真心爱自己,刚才颠鸾倒凤的****,不过是他兴致高昂到了极点而随口说的几句情话,其实他对别人同样如此。 “你这是做什么?”赵翊坐起来,紧锁眉头。 韩子嫣咬着唇,眸中盛满悔意的泪水,本来是恨着他可恶的行为,却因为他几句话而恨意全无还多了一分爱意,谁知到头来是自己错付一片痴心,他口中的爱原是这般廉价,随随便便而来,随随便便而去,根本就是一时兴起。 “刚夸过你,你又这样,好了,这次允你唤朕的名字,下次不许了,过来,朕抱着你。”赵翊伸出手,敛去了怒色,完全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在赌气,良久,见她不动,无奈一叹,“朕没什么耐心,你还不过来,朕可要真的生气了。” 韩子嫣往后退去,气呼呼道:“这软榻本就只能放下一个人,奴婢怕夜晚掉下来,请皇上移驾。” “朕抱着你不就行了,你别这么多事。”赵翊有点不耐烦了,语气显然不如刚才柔和。 韩子嫣也烦了,本来就有种被骗的感觉,看他那个不冷不热还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她真的受够了。 “皇上说要给奴婢封妃,奴婢不敢领,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奴婢想明日出宫回府,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踏入皇宫半步。” 这回,赵翊彻底怒了,一拳捶在榻上,“你大半夜的又没事找事,这皇宫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姓韩的,朕对你一再宽容,你不要得寸进尺,给你妃位,是看在你忠心为朕办事,若不是如此,以你这个态度别说妃位,当个奴婢,朕都嫌弃。” “是啊!竟然皇上嫌弃,那么就放了奴婢,免得碍皇上的眼。” 赵翊咂舌,直指她。“你你,你真是冥顽不灵,好,你不是不想当朕的妃子吗?那就给朕当奴婢,朕要你贴身伺候,过来!” 韩子嫣瞪他一眼,扬起下颚,不予理会,待赵翊赤身露体地把她揪过去,她才大嚷,“你放开我,放开我……” 赵翊禁锢住她,威胁道:“你在不听话,朕就折磨死你,你信不信?” 女子的力气自然比不过男子,韩子嫣趋于下风,怕他又像刚才那样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只好收声,偏过脸,沉下眼帘,宛如受了惊的小猫咪,露出无可奈何地神情。 “这样老老实实的不就好了,非要和朕对着干,不许你盖毯子,朕要看着你,模着你。”赵翊露齿一笑,忍不住地落下密密麻麻的吻,沿着她的颈项慢慢向下移动。 韩子嫣咬唇忍住他没完没了的亲吻,虽轻如蜻蜓点水,但弄得她又痒又舒服,她快忍不住了,忙抓住了他的双臂,央求道:“皇上,奴婢以后不会再和皇上作对,皇上赶紧歇了吧!明日还上朝呢。” “好,你乖乖的,朕自然不会强迫你。”赵翊其实也有些困意,不是她无理取闹,他或许早就进入梦乡了,说实话几次下来,再强壮的身体也扛不下去了,他侧躺过去,紧紧搂住她,手还是不老实地她的身上划来划去。过了良久,均匀清浅的呼吸声飘在她的耳畔,终于这个怀抱自己的男人睡着了。 韩子嫣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月兑身出来,忽然鼻头发痒,正欲打个喷嚏,赶忙给捂了回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吵醒他。 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浑身感觉异常的冷,又不敢去拿他身上盖着的薄毯,只好捡起地上的衣裳穿起,顺便拿起圣旨放在衣袖中,这屋子尽收眼底,根本无隐蔽之地,韩子嫣犯愁半天,思量着不如趁月黑风高,找个无人偏僻的地方先把圣旨藏了,免得夜长梦多。 她忍着寒冷,从思嫣阁走出来,已是四更天了,守夜的奴才穿得厚厚的衣裳躲藏在柱子后打盹,夜深人静,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她在暗夜里模索,穿过长廊来到偏殿,借着若隐若无的月光,将圣旨藏匿在放置于墙角有半人高的瓷瓶中。 一颗心终于落定,圣旨的内容等找个适当的机会再看,黑灯瞎火地再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她走出偏殿正欲下台阶时,身后忽然冒出一个暗影将她的口鼻捂住,耳边飘着一个阴森细细的声音,“别动,不然要了你的命。”垂目一看,果然脖子处横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韩子嫣怔了一怔,身子僵硬犹如石雕,任由身后的人将自己挟制拖拽回偏殿。 黑影人动作娴熟,用脚尖轻轻掩上门,又对韩子嫣道:“你别出声,我问你几句话,自然放了你。” 韩子嫣点点头,敛声屏气,等着黑影人转过来,看他只露出一双幽亮的黑瞳,其他地方皆用黑布蒙着,不过,握着匕首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没有半分的移动,分毫不差地逼在她吻痕明显的颈项处。 “你是这宫里的奴婢?还是?”他瓮声瓮气,显然是故意压低嗓音所致。 “奴婢!” “你主子是谁?” “皇上!” 韩子嫣的声音轻如蚊吟,不论眼前的人目的何在,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为重要,不过听他的问话,像是在确定什么。 “伺候皇上的妃子有哪几个,只要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皇后,昭妃,元妃,还有香妃,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那人眸光一动,“香妃在何处?” 韩子嫣一愣,这人潜入宫中是来找香妃的,莫不是文成王? “你是赵辕?” “什么赵辕,我问你香妃在何处?” “你不是赵辕?”韩子嫣吃惊道,音量微微提高,那人防备极重,忙将匕首向前移了半寸,“问你,香妃在哪?” 韩子嫣吓得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温吞道:“她被关在暗室。” “暗室在哪儿?” “在西南角,有侍卫把守,你救不出她的。” 那人冷嗤一声,“用不着你废话。”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绳捆住韩子嫣的手,韩子嫣急色匆匆,“你别捆我,你想救香妃,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为何帮我?” “我以前伺候过香妃,她对我极好,我一直想救她,苦于无人帮忙。” 那人激动万分,“真的?”少顷又沉闷下嗓音,“你是不是想骗我放了你?所以才这么说。” “我骗你干嘛,你不相信我取了我性命便是,反正我是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加害于你吗?”韩子嫣辩解道,没有诓骗他,真的有心救助秦香儿。 “好,我相信你,你现在带我去暗室。”那人把绳子收回,但匕首仍架在韩子嫣的颈处。 “暗室有侍卫把守,那些都是御前侍卫,武艺很高,凭你一人打不过他们,你先稍安勿躁,我们想个万全之策。” 黑衣人沉思,想了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也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硬闯去救人的话恐怕会吃亏。 “你知道为何皇帝要把香儿关起来吗?” 韩子嫣大着胆子,轻轻把匕首推开一点,然后轻声道:“你也是晋国人吧?”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又把匕首逼近她,“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秦香儿就是晋国人,她爹是封地王爷,她还有个妹妹,你应该是喜欢她,所以来赵地寻她的,对吗?” 黑衣人惊呆了,似乎把她当成一路人,收起匕首,语气也变得很诚挚,“是不是香儿和你提起过我?” 韩子嫣茫然地点点头,他却信以为真,还向韩子嫣大吐苦水,“虽然我和香儿只见过一面,但我真心喜欢她,晋王已经给我们赐婚了,但她不愿意嫁给我,竟和自家门客来了赵地,无奈之下我也来了赵地寻她,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入宫做了妃子。” 韩子嫣露出一点同情的神色,大半夜,黑漆麻乌地听一个男子说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遂静静聆听没有讲话。 “我可是她的未婚夫,她居然不顾忌晋国颜面,来给赵国的皇帝做妃子,这让我情何以堪!如果这事让……” 韩子嫣不想听她废话,“公子,还是想办法救香妃出来,你们好一块回晋国。” “那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行动。” 韩子嫣嗯了一声,双臂环着上身,冷得发颤,不禁打了个喷嚏,黑衣人看她瑟瑟发抖,以为是自己吓坏了她,“你别怕,救出香儿后,我会放了你,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我没怕。”韩子嫣缩了缩身子,继续道,“我帮你引开侍卫,你进去救人。” 黑衣人表示同意,抓住她的小臂,与她一块踏出偏殿,蹑手蹑脚,偷偷模模地沿着墙边前行,最后弯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韩子嫣没他那么小心翼翼,明目张胆地站在树旁,指向一间亮着灯却很微弱的屋子,低声道:“那里就是暗室。” 黑衣人探出头,循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几个黑色人影守着那道小门,仔细一数,一共四个人。 韩子嫣朝他做了个手势,大摇大摆地从矮矮的草墙跨过去,整了整衣袍,镇定自如地朝暗室走去,虽然面上坦然,但心里却紧张得连脚步都不稳实,每向前一步,浑身都打哆嗦。 渐渐靠近,四个带刀侍卫看她一眼,不予理会,表情冷凝严肃,韩子嫣愣了一下,淡淡笑道:“皇上派我来带香妃娘娘侍寝,你们快把她押出来。” 其中一个瞥了她一眼,“皇上交代过,任何人要来带人都不行,除非是皇上亲自来。” “皇上在寝殿里等着服侍呢,特意派我来的,你们不信,这个东西应该可以证明了吧!”韩子嫣拿出飞龙令牌,递到他们的眼前,“看清楚了,皇上的专属令牌。”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犹疑了半晌,又看韩子嫣脖颈上有吻痕,似乎心中了然,便开了暗室的锁,将秦香儿带了出来。 韩子嫣看见无精打采的秦香儿,装腔作势道:“皇上要你侍寝,特意让我来带你过去,走吧!”正与伸手搀扶过秦香儿,一个侍卫用刀一挡,面无表情道,“我们送她过去,你带路。” 韩子嫣颔首咬唇,退后两步,脚底像被黏住了,往前挪动一步便回头看一眼他们,神情异样,忐忑不安,这侍卫们真把秦香儿带到皇上的寝殿那就彻底糟了,可也不能给黑衣人做手势让他出来相助,这样闹出动静更一发不可收拾,思来想去,竟不知不觉来走到了思嫣阁旁边的小径上。 黑衣人也躲在暗处跟随着,时刻等待时机救下秦香儿。 韩子嫣正踟蹰不知向前,后面的侍卫看她慢慢吞吞,唯唯诺诺,喝了一声,“快走啊!别让皇上等急了。” 话音未落,便见从思嫣阁那方来了一个人,顺子提着宫灯,瞧见这边有光亮,睁大眼瞧过来,“哎呦,郡主啊!你怎么在这儿呢?皇上正找你呢。”他的眼珠向后一瞄,“这不是香妃娘娘吗?怎么……” “皇上不尽兴,让我带香妃一起去侍寝。”韩子嫣赶紧插话道。 顺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贼溜溜的眼睛假意眯笑,对着四个侍卫道:“你们赶紧护送郡主和香妃过去。”随后,他警觉性地跟在韩子嫣的旁侧。 四个侍卫一个太监,韩子嫣难解围困之局,只好乖乖地一步比一步缓慢地朝思嫣阁走去。 ( 第140章 随聚随分随天意 无佳人在怀暖身,赵翊被秋夜的寒凉冻醒,睁开眼便见身旁空置无人,不由蹙起眉头,穿上内里的衣裤,把守夜的两个奴才叫进来发了一通火,还唤来顺子去寻韩子嫣回来。 这不,刚吩咐下去,顺子提着宫灯就看到了韩子嫣和秦香儿。 思嫣阁灯火通明,赵翊让下人取来厚点的锦被并搬来一个软榻合二为一,这样虽没有帘栊遮掩,但倒是个正儿八经能睡觉的双人榻,空间地方大了,他想这样抱着韩子嫣睡觉会舒服一点,正侧卧下来,便听门外顺子传话说找到人了。 “让她进来!” 门一开,韩子嫣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的秦香儿颓废低落,赵翊看见她们二人,眸中泛着奇异之色,却也没开口问话,心里正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子和四个侍卫站在门口,等着他的指示,良久,他方懒懒地说了句话,“你们先退下!” 微妙奇怪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房门的关闭而减少一分,赵翊一双犀利的眸子微微半睁,冷冽得如刀光剑影,俊逸非凡的脸上凝着一层让人难以琢磨的邪恶,一侧嘴角上翘,隐晦不明的淡笑映在韩子嫣躲闪的眸中。 本就伤寒在身,冷得发抖,被他这么寒气逼人地目光盯着,韩子嫣浑身直哆嗦。 “告诉朕,你去哪儿?”赵翊直起上身,挺拔结实的臂膀在内衬衣下显得格外强壮,刀削裁剪的五官被烛光映照得更加立体有型,令人遐想的面容却无半点好感,只因那磁性的嗓音如磨砂刀尖,不由让人毛发耸立。 韩子嫣恐是被他吓着了,喉咙蓦地刺痒,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弄得脸颊涨红,却也没完没了的,停不下来的咳嗽,秦香儿见她难受的样子,好心好意地抚着她的背部拍了拍,“你怎么了?没事吧?”握上她的手,才惊觉如火球一般烫人,“你发热了?” 赵翊不理会,紧紧盯着她二人的一举一动,从秦香儿对韩子嫣热忱的关心问候中,他认为她们的关系超越了正常一见如故的关系。 “皇上,嫣儿发热了,能找个太医给她瞧瞧吗?”秦香儿一模她的额头,更是烫得不敢落手,“皇上看看她,她病得很重。” 不重才怪呢,一丝不挂地窝在赵翊的怀中,身上盖了不到半个毯子,又没穿衬裙,只穿了外面的衣裳,更深露重地出去一趟,本就感染伤寒,这便加重了病情。 “病了还敢出去,居然敢把你带到朕的面前,姓韩的,你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没有一丝的怜惜之意,韩子嫣心神俱伤,难掩苦涩,捂着胸口咳嗽着,断断续续回答他,“我病了,怕皇上兴起要人服侍,所以才去找香妃,让她来服侍皇上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完,便又是一通咳嗽。 赵翊不以为意的哼哧一声,“用这种烂借口搪塞朕,你那点小心思骗不了朕,你想救她,是不是?” 秦香儿插言,“皇上不要误会,嫣儿关心臣妾而已,并不是皇上所想的那样,请皇上快点唤御医来给嫣儿看病,她这样烧下去会烧坏的。” “她死不了!”赵翊猛地站起来,走上前两步呵斥道,“你们俩才见过几次面,你就这么关心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不待赵翊敛去惊恐之色,一把出鞘的青铜长剑直指他的喉处,秦香儿和韩子嫣吓得连连退到墙角处,都怪赵翊刚刚屏退了顺子和四个侍卫,故守夜的奴才只有两个小太监,黑衣人趁机潜入池塘游上来,躲在阁柱窗棂下等待时机。 “别动,动一下,我的刀剑无眼会伤了你。”黑衣人警告赵翊并一手勒过他的脖子命令道,“送我和香儿出宫,我自然不会伤你性命。” 秦香儿惊诧,“你是谁?为何来救我?” 黑衣人看见心爱人,肃杀之气顿减,温和的嗓音与刚才凶神恶煞的森然简直判若两人,“香儿别怕,我是穆奚。” “穆公子?怎么是你。”秦香儿语气中一分失落,却也有些紧张的情绪,“你来赵宫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了,谁知道你会来给这个笨皇帝做妃子。” 赵翊不耐烦道:“晋国的刺客,快把朕放了,不然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韩子嫣虽然痛恨赵翊,但他毕竟是赵国的天子,自身又为赵国人,当然要护着自国的君主,她从秦香儿的身后站出来,有气无力地对黑衣人道:“你别伤害皇上,我答应了帮你救香妃一定会帮到底。” 透亮的烛光,穆奚一眼便认出了韩子嫣,忙摘掉面上遮掩的黑布,惊喜道:“韩姑娘,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化名秦奚,托你的福,住在建成王府,你没忘记吧?” 韩子嫣一愣,不用细瞧,她也不会忘了那个在山上被毒蛇咬,在街上被乞丐追打的无赖秦奚,原来他竟是晋国人,还是挟制威胁她的黑衣人,真正的名字叫穆奚。 秦香儿诧然,“你们是一同来救我的?” “是啊!不然那些侍卫怎么会把你带出来,都是靠韩姑娘,香儿,等我们月兑险一定要好好谢谢韩姑娘。” 韩子嫣真想撞墙死了算了,这么说什么意思,不就是告诉赵翊,自己苟同晋国人挟制赵国皇帝,她这反叛的罪名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一个男子人像穆奚这样口无遮拦,喋喋不休的,难怪秦香儿不喜欢他,就是搁谁都很难喜欢这种男人。 韩子嫣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明显地看到赵翊阴沉如乌云盖顶的面容,双眸泛出浓浓的毒狠,被刀剑挟制逼在喉咙,居然还面不改色。 韩子嫣知道事情拖着会更糟糕,径自走到穆奚的面前,镇定的雪颜却难掩哆嗦的嘴角,“你把长剑给我,我来挟制他,你拿着飞龙令牌自可出宫。”她拿出令牌递给穆奚,转目看向赵翊,喉头一滑,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两句话,“请皇上不要动弹,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伤了皇上。”话毕,她拿出绣帕揉成一团塞到赵翊的嘴里,双手发颤地接过穆奚手里的长剑,心惊胆战地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穆奚月兑掉身上的黑衣服,拉着秦香儿正欲夺门而出,不料秦香儿甩开他的手,“穆公子,我想带嫣儿一起走。”秦香儿转身不舍得看着韩子嫣,泪水夺眶而出,哽塞道:“嫣儿,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不想再丢下你。” “香妃,时间紧迫,快走吧!” “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秦香儿泪流满面,恳切地要求她,“我不会丢下你,嫣儿。” “我不是嫣儿,不是你的妹妹,你醒醒吧!我是赵国人,你走吧!快走啊!”韩子嫣扯着嗓子喊道,这一喊果然把沉浸在丧妹之痛的秦香儿叫醒了,她痴傻地愣怔片刻,便没再拒绝穆奚的拉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屋子随着他们二人的离去恢复异常的宁静,韩子嫣手里的长剑未有丝毫的松动,等待着穆奚和秦香儿能尽快出了皇宫,这样一切都尘埃落定,而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她只能拭目以待。 纤细的手腕,疲累的身子,无力的坚忍,终于不到半个时辰,长剑砰然落地,而她身如柳絮昏倒在地。 赵翊扯了口中散着香气的绣帕,顾不得理她,跑出门外大吼道:“来人,来人……”等他齐聚起皇宫的禁卫军刻不容缓地来到宫门时,穆奚和秦香儿用飞龙令牌驱赶了所有的阻拦,肆无忌惮地逃离了皇宫。 赵翊气得仰天长啸,回到泰和殿,一把抓起昏迷不醒的韩子嫣,愤怒地看着她,切齿道:“姓韩的,朕要让你知道挟制朕,放走他国奸细和刺客是什么代价,来人!” 顺子吓坏了,刚刚回到屋里倒下就睡着了,平日里也没啥事,今晚却赶上了这等事,跟随守夜的两个小太监也是没眼力见,打盹,瞌睡啥也没听到,侍卫们守在宫门外,一看飞龙令牌自然不敢多问就把人给放了,眼下看赵翊发火,身为近侍太监最先遭难。 “皇上息怒,奴才以后再也不敢睡觉了。” 赵翊把韩子嫣丢在榻上,森然道:“你去请太医过来给她治病,朕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了。” 顺子吓得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退下去,一路快跑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事闹出的动静,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赵翊一晚未睡,独个呆在书房里,葛如意也不敢来慰问,免得惹他不高兴,倒是私底下和丫鬟雪莲幸灾乐祸地嘲笑他。而韩子嫣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私带晋国刺客入宫,挟制皇上,放走晋国刺客,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就传到了朝堂上。 这不,一上朝,各路大臣纷纷表示了关怀,坐在高位上的赵翊看他们虚情假意的样子,不以为然道:“朕无碍,不过抓捕晋国奸细和刺客的事,你们看应该交给谁来查办?” 葛丞相进言,“皇上在皇宫遇险,老臣认为应该将禁卫军统领周戬撤职查办,还有帮忙放走刺客的韩至千金也该一并入罪。” “丞相答非所问,朕是问你抓捕刺客一事,不是让你说处置谁,丞相竟然没有好的建议,那就退下。”赵翊的语气格外刺耳,群臣的目光无不落在脸色铁青的葛丞相身上,这几日上朝,赵翊对葛丞相的态度越发的不敬,有时候不等葛丞相把话说完,他就打断予以否定,并自己做出决定,不给任何臣子进言的机会。 “太傅有何高见?”太傅是赵翊的心月复大臣,就是性子耿直,没有人来攀附,所以亲信门客寥寥无几,在朝堂上的言辞也得不到群臣的支持,上言就成了废话,不过赵翊颇为倚重他。 “下臣认为兵部新任侍郎赵廷去查办。” 赵翊没作声,看向堂下颔首而立的赵贤,“朕认为此事就交给建成王去办,昨夜挟制朕的刺客说曾用别名秦奚住在建成王府里,这么看,王爷应该比较熟悉也能尽快将此人逮捕。” 赵贤一听,心中凝滞,秦奚?怎么会是他?看他并不像有武功之人,不过自己进宫的令牌丢了,难道就是他盗取的? “王爷难道没有把握抓捕此人吗?”赵翊看他凝神不言,遂又提醒道。 “下臣还要帮皇上查办其他事,恐怕这件事不能尽快有个结果,请皇上多给下臣一些时间。” 赵翊一听那刺客之前正大光明地住在王府里,气就不打一处而来,“王爷留个晋国刺客在府竟然不知,朕不能理解王府的守卫和王爷的机警都跑去哪儿了?” “皇上息怒,下臣一时疏忽,定当竭力抓回刺客。”赵贤并不知化名秦奚的穆奚潜入皇宫是为了求秦香儿,在朝的所有人只知是有刺客闯入皇宫挟制皇上,后来被韩子嫣给放了。 “好!那朕等你的好消息。”赵翊笑了一笑,对着堂下的大臣故弄玄虚道,“其他大臣还有何事要奏禀吗?” 被赵贤收买并威胁妻儿的户部尚书王大人奏请道:“皇上,臣有一事不得不禀。” “说吧!” “近日臣得知消息,在京城东郊外的五百亩良田被齐常私下圈为己用,农户纷纷告到衙门,皆备杖责,眼下民怨四起,臣不得不向皇上奏明。” 赵翊眸中闪过狡黠,厉声道:“齐常可有此事?” 齐常是葛丞相老娘家那边的叔侄亲戚,现任吏部侍郎,圈地占为己用的事早就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这次赵贤暗中调查,故意让户部尚书在朝堂直指他的恶行,尚书的官职高于侍郎,自然具有很大的说服力,齐常一听,虽然有点惧色,但仰仗的是葛丞相,便有恃无恐道:“皇上不要错信他人之言,下臣占地是给了农户不少的钱,而那块地将要改为猎场,以后可供皇上狩猎,这也是葛丞相的意思。” “齐常所言非虚,南郊猎场被雨水冲刷,植被破坏严重,眼看要举行十月秋季狩猎大赛,老臣私下寻找,只有东郊那块地最为合适,老臣是为皇上办事,自然尽心尽力,谁敢阻拦皇家用地,老臣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最后两句话,葛丞相狠厉的眸光迸发出咄咄逼人之气势,赵翊不由蹙了蹙眉,小心谨慎道:“有劳葛丞相了,不过狩猎的事朕认为不要去京郊,不如去边关狩猎,朕曾听闻韩至将军说过,边关猎场的野生物种极为丰富,朕一直想去,今年正好有机会和葛丞相比一比箭术,东郊的地是良田,还是不要弄成猎场了,还是让百姓种田,缴纳粮食充盈国库。” “皇上为百姓着想,实在是赵国之福。”赵贤应和道,一听此言,户部尚书王大人也跟着喊了一声,“皇上为一代明君!” 跟着太傅,和屈指可数的几个臣子不约而同地表达的相同的意思。 这事,等葛丞相再去争辩,赵翊已经站起来,高举双臂大呼:“上天保佑赵国,赵国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勾心斗角的朝会终于在一片振臂高呼中按照赵翊的意思结束了。 从奉贤殿走出来,赵翊一阵头晕目眩,昨晚累坏就罢了,还被人挟制,今早又要与姓葛的这匹老狐狸周旋,真是身心疲乏。 “皇上,刚才小顺来禀,说郡主醒了。”顺子搭手牵引赵翊,边走边道。 赵翊长舒口气,悠然道:“醒了好,朕就怕她死了。” 思嫣阁内,微风吹拂着窗棂上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香粉气味,葛如意坐在榻边看着韩子嫣缓缓睁开眼,嘴角一弯,戏谑道:“呦!这么快就醒了,本宫还以为你去见阎王了呢。” 韩子嫣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张粉末浓厚的笑脸,笑声夹杂着恶意在耳畔萦绕,她挤了挤眼,才看清面前的人,挂着一丝惊愕不自觉地向旁侧移了移。 葛如意冷漠地挑起金色镂空雕花护甲,在屋子指了一圈,“这就是皇上思念你为你修得阁楼,你看看,这么小,睡觉的地方连龙榻一半大都没有,你说你晚上伺候皇上的时候方便吗?哎,本宫真是可怜你,连个正儿八经的寝殿都没有,这一到晚上,你的叫声都让奴才们听到了,你也不害臊,连猫儿思春了还找个隐蔽的地方叫唤,你呢,在这小阁里倒是叫得凶。” 韩子嫣羞赧极了,低下头没有与她反驳,倒是这一示弱的样子,让葛如意更加猖狂。 “韩姑娘,噢!不对,是贤雅郡主,本宫想提醒你一句,别仗着自己几分姿色就引诱皇上,说到底你是个什么料子,心里最清楚,本宫不爱揭你的伤疤,但你也要知道廉耻,用卑贱之躯服侍皇上,有损皇上龙体,你懂吗?” 韩子嫣没理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这伤寒症还未好,身子酸疼不说,还发冷,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听她在那儿一个劲地念念叨叨,心中烦不胜烦,便好声好气地回了一句,“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葛如意得意忘形,扭身过来用护甲根尖抵在她的脸上,眸底涌着显而易见的狠辣,咬牙切齿道:“本宫给你机会离宫,你不听还跑回来,那么这张脸,你说本宫能不划上一道吗?” 韩子嫣已感觉到护甲尖部已刺进入皮肤中,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在左脸颊蔓延,她眉黛颦动,嘴唇哆嗦,对上葛如意那双寒凛的眸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葛如意是恨极了她。 果然,不容她开口,尖利的护甲猛地划过,脸颊上赫然一道刺目惊心血淋林的指痕,她忍不下疼痛,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温热腥红的鲜血从肌底淌出,与眼角滑下来的泪混合,沿着下颚流到细白如雪的颈上。 听到她痛苦的尖叫声,走至思嫣阁台阶下的赵翊,停了一瞬问顺子:“什么声音?” 顺子指了指阁楼的门,“皇上,好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姓韩的,不知又在搞什么鬼名堂,走,朕倒要瞧瞧她怎么交代昨晚的事。” 片刻,赵翊踏进门槛,瞬然,身子一僵,眸光停滞,视线里是葛如意举着染血的护甲,指着韩子嫣的另一边脸颊,“一边划了,另一边也要对称一点,这样才好看,你说是不是?” 韩子嫣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向后躲去,后面是红木屏风,再挪一步整个人便从榻上滚落在地,这一滑稽的样子惹得葛如意和她的侍婢捧月复大笑。 “葛如意!”赵翊咆哮道,不待葛如意回头,怒目圆睁地冲上来,一把将葛如意推到一边,力道极重,葛如意没有站稳向后踉跄退去,幸好身后有雪莲挡住,不然非仰面倒下,摔个脸朝天。 “葛如意,你这是在做什么?”赵翊指着摔在软榻与屏风隙缝中间的韩子嫣,大声呵斥道。 “臣妾在替皇上教训忤逆之人,臣妾有什么错。”葛如意在雪莲的搀扶下,据理力争。 赵翊眸色一沉,音量减弱,“朕自会惩办,不劳烦皇后,皇后还是好好在宫里养胎,不要随便走动,免得动了胎气。” 葛如意才不是好打发的人,理直气壮地顶撞他,“皇上若能严格惩办,臣妾也不会多说什么,可皇上把她逐出宫又弄回来临幸,昨晚若不是被这贱人迷惑,皇上怎么可能受人威胁?皇上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也该为臣妾和月复中的孩儿着想,这等以美色取悦君主的祸水,皇上就该置她死罪,想当初皇上为太子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她都被人糟践了,皇上还敢让她侍寝,皇宫上下谁不知她一点朱唇万人尝,是从花筒楼里出来的贱躯,皇上不顾及龙体,也该顾及一下众人的悠悠之口吧!” 葛如意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歇了歇。 赵翊真的受够了,昨晚就是她滔滔不绝延绵不断的斥责,今天又和她爹一个德行,没完没了地说,他闭目敛气,朝门外一挥手,“来人,把皇后给朕带出去!” 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但见赵翊不容置疑的身影和手势,遂架起葛如意,葛如意怎么会乖乖就范,搬出葛丞相吓唬了赵翊一通,赵翊不予理会,背身而立,渐渐听她的声音远了,才缓缓舒了几口气。 获得片刻的安宁,赵翊心口窝舒坦极了,蓦地想起落在地上的韩子嫣,赶忙从夹缝中把她弄出来,当看到手指染了绯红,才赫然捧起她的脸,近在咫尺地血痕,他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窒息般的痛楚涌上来,为何看到这般惨兮兮的她心会如此的痛?与那晚在倚红楼一样,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 第145章 烟浓云波无相依 一个梦魇接着一个梦魇,不是被妖魔鬼怪吞噬,就是被乱臣贼子砍杀,半睡半醒,浑浑噩噩,终被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白衣女子惊醒,赵翊抹上额头鬓角,皆是一层细碎的冷汗。 “顺子!”他手掌抵在榻上,半撑着上身,朝外大喊。 顺子一听这震天响的喊声,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小步跑进来,畏畏缩缩道:“皇上醒了。” “几时了?” “回皇上,未时刚过!” “混账!朕让你未时叫醒朕,这都过了时辰,你怎么不叫朕,朕看你这不用心的老毛病该好好治一治了,这次罚你五天不准睡觉!” 顺子委屈地领了命,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地伺候赵翊更衣,穿鞋,又让底下人打了盆水过来,温水还是冷水,他生怕再惹了赵翊,特意大着胆子询问,不料又被赵翊当头棒喝,“平日朕洗漱用什么水,你都不记得了,朕看你就不要伺候,去惩戒司算了。” 他赶忙双膝点地,哭丧着脸求饶道:“皇上息怒,奴才记得,什么都记得,皇上午睡后用冷水醒脑的,奴才没忘,皇上不要罚奴才去惩戒司,奴才以后会尽心伺候皇上。” 沉闷的鼻腔哼出一声无奈,仰面深吸口气,良久方道:“起来吧!陈忠来了吗?” “回皇上,来了,一直在外恭候。”顺子小心翼翼道。 “宣他到书房候着,一会儿你让人去安庆宫给母后送一盅血燕窝,还有给元妃也送一份。” “是,奴才知道了。”顺子应道后,想了想还是把那事禀了,“皇上,奴才刚刚派人去打听,郡主今日去请了太上皇后到凤栖宫才把随侍的丫鬟小蝶要回来,可要回来的人被皇后剪了舌头,太上皇后给请了太医瞧得。” 赵翊拧眉微怒,“还有这等事?” “是,奴才出于好奇,才去打听了,皇上莫怪奴才多嘴!” “这个葛如意,越来越不像话,那小蝶犯了什么罪过,非要拔舌?”赵翊觉得奇怪,葛如意已经不在泰和殿住了,那小蝶和韩子嫣住在后殿,怎么就莫名和葛如意挂上了事? “奴才听说郡主和小蝶去乐师别苑碰上了皇后娘娘,小蝶说了一句不敬之言,就被皇后娘娘带回宫中惩治。” 赵翊勾唇,“乐师别苑?这么说姓韩的又去见那个刘彦了?” “应该是,奴才问了乐师别苑的执掌公公,说郡主去听刘大人和同僚奏乐,被皇后娘娘撞个正着。” 赵翊凝神沉思,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旋即又紧紧抿唇,锐目微眯,眸中荡漾出深浅无痕地寒凛之光,薄唇轻启,“一会儿你去思嫣阁传朕的口谕,让她申时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皇上吩咐的事。”顺子躬身退下。 赵翊不动声色走到书房,见陈忠立在一旁,面上浮出欢快的笑容,澄澈明朗地嗓音格外暖心。 “你来了就让顺子叫醒朕,何苦等朕这么久,快坐吧!” “谢皇上!”陈忠撩起袍子,轻轻落座,面上风平浪静,述说道:“微臣刚刚遇上贤雅郡主,郡主蒙面不说,似乎还有难言之隐。”陈忠知晓赵翊对韩子嫣态度淡漠,以为彼此在赌气冷战,有心无心,反正就故意提醒了一句。 赵翊对他向来无所隐瞒,对每个人多少有些记忆缺失,唯独对陈忠记忆深刻,故对他格外信任。 “她容颜被皇后所毁,只好蒙面见人,没什么可稀奇的。” 陈忠闻言,面色微微波动,心中惊得波涛骇浪,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一张清丽出尘宛如画中仙子的容貌被毁了是个什么样子,难道就像上好的汝窑瓷釉裂了一道疵痕,或者像出自大师笔下的名画上多出一道扎眼的红印,总之,他难以置信。 赵翊看他神情微怔,不咸不淡道:“她对朕而言,目前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与晋国贼人的瓜葛,朕被她挟制时,听出秦香儿把她当妹妹,甚至要带她一起走,可见秦香儿还会联系她,朕要利用此来捉回这个晋国的公主。” 陈忠不惊讶,关于秦香儿的底细,他派去晋国的细作已经查探回报,而那个穆奚的身份也很高贵,是驻守晋国甲岭关四王爷的独子,与晋王是堂兄弟。 把这些告诉给赵翊后,赵翊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个王子,一个公主,双双到了赵宫,竟安然无恙地月兑身跑了,想到这,他脑子一阵轰鸣,都怪那个韩子嫣,不是她,他怎么会失了这些能要挟晋国的筹码。 只见,他一拳捶在桌案上,矜贵的狼毫在剧烈的晃动下从笔架上掉落,案上的竹简哗啦啦地坍塌铺开,而他分明的指骨红了一片。 “皇上息怒,据探子回报,他们二人还未回到晋国境地,各州府衙门正派人紧急抓捕他们,想必不久就能将他们二人送到皇上跟前。” 赵翊深吸口气,闭目复睁,俊颜染着犀利的怒气,咬牙切齿道:“都是那个姓韩的误了朕的大事,还有姓葛的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自上次王大人供出齐常私吞田地的事,齐常收敛了几分,倒是葛丞相利用户部侍郎蒋大人将王大人的实权做空,现在户部方面的资料全不由王大人掌管,这件事连建成王也无从下手,想必过不了几日,王大人就会被葛丞相拉下台,皇上要尽快做出决策。” 赵翊敛了怒色,扶着额头,有几分疲累,这几日的奏折都是在弹劾户部尚书王大人的,王大人原是葛丞相的亲信,自然也做过徇私枉法天理难容的事,那些分批呈上来的罪证全都指向王大人,可见葛丞相是利用此招洗清自己作奸犯科的案底,将屎盆子全扣在王大人一人头上,如此一来,竟除去了叛徒,又让自身清清白白。 “让朕好好想一想,没别的事,你下去吧!”赵翊无力地摆摆手,靠在镀金刻龙的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地舒出一口气。 感觉出陈忠的气息正在远离,赵翊猛地想起什么,又将他唤了回来,“等一下,陈忠。”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陈忠顿了顿,恭敬道。 “你去陶岭县给朕寻个郎中,具体地址和姓名朕不太清楚,但这个郎中会梅花针,你把他给朕找来。”赵翊头疼的越发频繁,昨日便想起了在倚红楼碰到的那个郎中说的话,尤其是在找太医看过旧疾后,他更加相信那郎中所言不虚。 “是,臣这就去办。” “三日,朕限你三日必须把郎中请来。” “是!” 一月之后,头疼欲裂而死,赵翊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句话一到自己头痛时就频频冒出来,难道他的寿命只剩下十日了吗?他有些烦躁,高声唤顺子来按摩头部,却听外面守门的小顺说顺子去办事了,而他习惯顺子伺候,就没叫小顺进来,自个靠在那儿闭目养神。 顺子先去了思嫣阁,韩子嫣听闻皇上让她过去格外惊讶,遂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让我觐见吗?” 顺子当然不能说自己把她去乐师别苑的事告诉赵翊了,摇摇头道:“奴才不知,奴才还要吩咐人去给太上皇后和元妃送血燕,先行告退。” 韩子嫣闻言莫名地出神,血燕!营养价值何其高的名贵滋补品,在宫中只给有孕的妃嫔或皇太后享用,一般妃子可没这个福气,没想到赵翊这么惦念元妃,蓦地想起自己有孕时,他端着一碗血燕窝死乞白赖地劝自己吃,自己竟连尝都没尝一口,如今都不知是何种滋味?原来很多美好的东西竟让自己生生错过了,若当初安心留在他身边,必能顺顺利利诞下孩子,不会落个无法生育的下场。 她心中悲戚,眸中忽就染了一层水雾,颔首抿唇,便见几颗泪珠如断线的珍珠哗哗掉下,有些事,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回来的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回忆往事不过徒增痛苦,该忘的终究都要忘的!她劝慰自己,强颜欢笑,拭干眼泪,轻扬下颚,深吸几口气,转身拿起桌案上的药膏,走到榻前,从瓶中倒出一些黏稠的液体,淡淡笑道:“小蝶你看,这东西和鼻涕一样,但是凉凉的,模在脸上能消肿,你忍着点疼啊!” 小蝶的脸血红肿胀,口又不能动,满月复的委屈都盛在眸中的泪水中,迷蒙中看到她笑得发苦的脸,泪汩汩地淌出来,手不由地拽了拽她的衣襟,似乎有话要说,却微微一张口又闭上了。 韩子嫣知道她整张嘴都是痛的,一到晚上,痛楚更甚,每每都听到她忍耐不住地低吟,断断续续,嗡嗡不断,让人心里揪得疼。 “小蝶,别说话,忍一忍,过些日子就不痛了,太医说只要伤口好了,你和以前一样还能讲话的,真的,我不会骗你,你相信我,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吗?没有对吧!”韩子嫣忍着泪,咽喉不知吞了多少下才勉强说出这番话。 小蝶为宽她的心,使劲地点点头,但泪水却停不下来,犹如天上之水,簌簌不断。 韩子嫣为她拭了一遍又一遍,安慰之话如鲠在喉,湮没在一阵无声无息的凝噎里,良久,才哄了小蝶睡下,给她上了药,自己起身简单的装扮一下,换了绣着山茶花的淡粉色罗裙,脸颊也用淡粉色的纱巾遮上,娉婷而立,站在铜镜前照了照,一切装点妥当,出了思嫣阁,自己鼓起莫大的勇气,走到前殿,让守门的奴才通传后,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书房的门口停了一瞬,远远望见他半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韩子嫣心有胆怯,不敢上前,忍了又忍,忽听他道:“进来,给朕揉捏一下头。” 捏头?韩子嫣愣怔一下,转瞬豁然明朗,赶紧迈步上前,蹲下来,纤纤十指分张开轻轻按在他的头上,力道均匀地分散在指月复,紧一下松一下,赵翊感觉甚是舒服,心中暗叹,原来她还会这手艺。 其实她给自家爹爹常常按摩头部,边关军营里的大夫还告诉了她头上的穴位,按在穴位上轻揉会令人精神爽朗,心情松弛,韩至可是享福了,每日都要她按捏一刻时,时日一长,倒成了一门别具一格的手艺。 “以后你每日这个时辰都来给朕揉捏,知道了吗?” “是,皇上。” “你没有话要对朕说吗?”赵翊始终闭目,浓黑的睫毛覆下来,都不曾抖动一下,但磁性的嗓音极其温和柔顺,韩子嫣不胜高兴,能讨得他的开心,自然而然就洋溢出了一点激动,“我有一事想请皇上恩准。” 赵翊猛地睁开眼,对上她水色如烟的眸子,在她的眸中看到一丝从未见过的欢快,竟哑然失笑,韩子嫣看他勾起一侧嘴角漾出一抹隐晦不明的笑意,忙垂下头,敛了轻松的情绪,浑身绷紧,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恳请皇上允……允奴婢随侍的丫鬟小蝶回将军府,她身上伤患极重,不能……再服侍奴婢了,而且她是……是奴婢从府里带来的丫鬟,送回将军府应该可以吧。”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她怕极了,这些日子,赵翊的冷漠与狠心,让她知道自己所处的卑微地位和奴才没有多大的分别。 赵翊收回笑意,沉声道:“朕听闻你和她去了乐师别苑,她对皇后说了大不敬的话,才惨遭割舌之痛,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始作俑者的人是你,你要是乖乖呆在屋子里,怎么可能碰见皇后,是不是?” 这不是无理搅三分吗?韩子嫣心里透凉,嗓音凝噎半晌,可求人矮三分的道理她更是明白,便压制了涌上来的委屈,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冷静道:“皇上教训的是,奴婢不该随便踏出屋子,自然就不会惹来这样的事,以后奴婢会老老实实呆在屋中,不会乱走了。” 赵翊莞尔一笑,俊逸非凡的眉目间染上一抹柔情,伸手抚模着她葱白的柔荑,“你早该这么听话了,朕不喜你刚烈的性子,女子就该如水一般轻柔妩媚,多和元妃学学,别再惹朕生气。” “奴婢谨遵皇上的教诲!”韩子嫣忍了一瞬,没敢再提把小蝶送回将军府的事。 “竟然你明白了,晚上侍寝。”赵翊看她一身粉女敕女敕的装扮,心中莫名有种渴望,对她总像戒不掉的习惯,只要无人在旁,她柔了性子近在眼前,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是自己日思夜想,难以忘却,一直梦寐以求的爱人。 话音未落,韩子嫣不由自已地把手抽回来,像个遇上大灰狼的小兔子,眼睫微微颤动,瑟瑟地向后缩了一下,赵翊见她这般,脸色一沉,温柔的嗓音也随之消失,冷凝道:“怎么了?朕让你侍寝,你不愿意?” 韩子嫣是不愿意,他有那么多女人,自己算什么,没身份没地位,连求他去救一救小蝶,他却为了和元妃享一时之乐不肯帮自己,对自己没有一丝的爱可言,却只有**上的需求,凭什么自己要委身于他。 “奴婢的脸有伤,带着面纱,无法伺候皇上,请皇上恕罪!” “借口!”赵翊把她拽至跟前,抚上她遮着的脸颊,从那薄透的白纱下隐隐看到芬芳吐蕊的唇瓣,轻轻吻了上去。 韩子嫣没有躲,隔着纱,只感觉出他温热清洌的气息,一缕一缕地弥漫进来。 良久,蜻蜓点水的吻才渐渐淡去,赵翊松开她,“朕知道你不愿意,不会强迫你,但你不管怎样,都是朕的女人,假如有一日秦香儿再来找你,你会不会帮朕抓她?” 韩子嫣这才明白他忽然一副好商好量的姿态,是为了利用自己抓回秦香儿。 “当然会,她是晋国人,是赵国的敌人。” “你这么说,朕很开心,为了引他们出来,朕决定下道治你死罪的旨意,在全国各地张贴布告,三日后在城门口将你就地正法,当然朕不会真的杀你,你到时在牢里穿上囚服做做样子,等把他们引来,抓了他们,你还是朕的女人,朕会像对元妃那样对你好,这件事比侍寝简单的多,你应该不会拒绝朕吧?” 韩子嫣迟疑片刻,说到底自己就是个棋子,秦香儿视自己为妹妹,说不定真的会来相救,假如秦香儿不来的话,那赵翊也无法可说了,不如赌一把,与他做个交换。 “奴婢是皇上的人,自然是为皇上办事,装装样子就可以把晋国人抓了,奴婢当然愿意了,但皇上也知奴婢在宫里与皇后娘娘不和睦,奴婢去坐牢,剩下小蝶在宫里,奴婢不放心,就请皇上恩准小蝶回将军府养伤,况且小蝶那个样子,有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又不识字,皇上大可放心。” 皇上抓过她的手抚模着,淡然道:“你倒是对她情义深重,对朕却事事不愿意,还要和朕讲条件,你不是说爱朕吗?朕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皇上误会了,奴婢没和皇上讲条件,只是不想身边的人再受无妄之罪,皇上也是奴婢最亲的人,奴婢当然会尽力帮助皇上。” 话音刚落,门口边便传来太监的通报,“禀皇上,元妃娘娘求见。” 赵翊豁然笑逐颜开,“快,让她进来。” 元妃装扮得华丽贵气,飞云髻,珠宝满头,眉间印嫣红梅花记,两颊边坠一对翩飞的金色彩蝶耳环,颈上玛瑙琉璃翡翠玉圈,手腕上的镯子随着她曼妙的步伐相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看她走来,赵翊眉目含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却还握着韩子嫣。 “小狐狸,你怎么又来了?” “皇上赏了臣妾血燕窝,臣妾当然要来谢主隆恩。”元妃笑得媚人,目光流转,落在赵翊和韩子嫣相叠的手上,呆了一瞬,旋即娇嗔道,“元儿来的不是时候,不知皇上在和贤雅郡主在亲昵,元儿就先行退下了!” “嗳!”赵翊终是松开手,双手紧紧环在元妃腰间,“朕在和她说话,哪里亲昵了,你呀!竟是乱猜朕的心思,一会儿就罚你陪朕用晚膳。” “皇上,人家都胖了,到时皇上不喜欢了怎么办?” “傻瓜,当然不会,你什么样朕都喜欢。”赵翊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今日把朕累坏了,晚上可要乖乖地不许乱动了。” 元妃羞红了脸,贴着他胸膛上,“当着别人的面,皇上尽乱说,臣妾都没法见人了。” 心被一次又一次的冲撞,韩子嫣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看着自己爱上的人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竟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蹲在那儿静悄悄的,像个摆饰。 赵翊旁睐一眼,向她伸出手,“起来。” 韩子嫣看着他红润的手掌心,似乎嗅到了他的指尖有从元妃身上沾染的香气,刺鼻而难闻,她摇摇头拒绝了那个恶心的好意,自己缓缓站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他们。 “皇上和奴婢说的事,奴婢应了,请皇上也允了奴婢所求的事。” “好!一会儿朕让顺子把出宫的旨意给你送过去,没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回去准备准备,朕明日就在早朝上宣布给你入罪的事。” “奴婢谢主隆恩!”韩子嫣面无表情,连心里也没有一分的波澜,走出来的时候,她微微仰头,余晖扑面,难得的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转瞬这温暖便会消尽在边际。 她羽睫抖动,缓缓抬步,走下石阶,转过前后殿相通的廊道,竟然看到陈忠徘徊在思嫣阁的门口。 “陈大人怎么还在此?” 陈忠出了泰和殿,正好遇上了顺子,就细细问了一下有关韩子嫣毁容一事,顺子唉声叹气地说了一通,连带小蝶遭遇的事也一并说了,听到这些,陈忠这才明白韩子嫣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是为这般,想那主仆二人够可怜的,便又转身回来了。 “微臣对郡主提出的事又好生考虑了一番,故来……” 韩子嫣打断他的话,“无需劳烦陈大人了,我已向皇上讨要了旨意,把小蝶送回将军府。” “竟然如此,微臣也就放心了,以后若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郡主尽快开口。”陈忠不是趋炎附势的奴才,对赵翊忠心不二,对弱者怜悯同情,又因以前和小蝶有些瓜葛,如今,看主仆二人落到这般境地,真是于心不忍。 “谢谢陈大人,时辰不早,陈大人请回吧!” 陈忠讪讪地点头,“微臣告退!” ( 第146章 孤影潺潺谁相惜 把小蝶送回将军府费了很大的周折,小蝶哪里肯走,嘴上无法表达,只能跟韩子嫣扭着,最后惹得韩子嫣大哭一场,她才乖乖听话,出宫门时,抱着韩子嫣哭得稀里哗啦,临别,韩子嫣把一封写给韩越的帛书让小蝶秘密带了出去。 小蝶前脚刚走,赵翊就在朝上下了赐死韩子嫣的圣旨,并在全国府衙门口和城门处贴出布告,将对韩子嫣处以砍首的极刑。 皇榜一经贴出,引得百姓纷纷前来围观,不识大字的人看个热闹,识大字的人朗朗读道:“圣上有令,责贤雅郡主韩子嫣犯下通敌谋刺之罪,三日后,在皇城门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闻者皆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地讨论起来,兴趣高涨的人都说要去看行刑,赵国已经好久没在百姓面前公开对罪犯进行斩首,一般犯罪者都在大牢外围的斩首台上被砍头,然后叫来家属收尸。 这消息一出,被瞒在骨里的赵贤下了朝第一时间到泰和殿请求觐见。 赵翊不予理会,让顺子把他打发回去,可他坚持不走,硬是顶着午日的太阳站在台阶下以死求见。 顺子左劝右劝不管用,只好折回来,回禀道:“皇上,王爷不肯走。” “不肯走就让他站着,朕倒要看他能挨多久,子嫣那边安置好了吗?”赵翊一面茗茶,一面不耐烦地说道。 “禁卫军统领周大人已经将人带走,押到天牢了。” 顺子是亲自跟随周戬把韩子嫣送入天牢的,天牢阴暗潮湿,脏乱污秽,一进去就是刺鼻的霉味和酸臭味,被关进天牢的多数人都是男子,见有一个女子被押进来,那些人既好奇又开心,纷纷扒着木柱子从只能伸出一半手的缝隙瞪着眼珠子凝望,有的狂妄之徒竟对美色垂涎三尺,嘴边挂着****的笑意,有的直呼要与韩子嫣关在一起,熙熙攘攘,如到了菜市场,看管牢房的侍卫都习惯了,每次进来个女罪犯都是这般能闹翻天的样子。 韩子嫣被关押的地方还算干净,草席铺放整齐,墙角放了一个桌案,上茅厕的话就叫狱卒,狱卒会带她过去,倒是手脚都带了镣铐,行动有些不便。 顺子送她进去后,便向狱卒传达了赵翊的口谕,要好好对待韩子嫣,住的,吃的,用的,都要比一般犯人好,不可怠慢。 赵翊听顺子讲诉押韩子嫣入天牢的过程,然后问道,“你从天牢出来,她和你有说别的吗?” “没有,郡主乖乖进去了,一声抱怨也没有。” “难得她变乖了,你出去告诉建成王,朕允她到牢里看看韩子嫣。” 顺子领命出去把赵翊的意思传达给赵贤,赵贤如离弦的箭,朝天牢跑去,等气喘吁吁地进了天牢,天牢又是一阵喧闹,这一身锦衣玉袍的皇族子弟可是很少见的。 韩子嫣见他来了,只看了一眼,便背对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任赵贤的喉咙冒烟,她依旧不改冷凝的态度。 “子嫣,你说句话行吗?皇上为何无缘无故地就将你入罪?就算你放了秦香儿和穆奚,都过了这么几日,皇上怎么才定罪?是不是有隐情?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再这样,三日后就要被斩首,你听到了吗?” 韩子嫣嗤笑一声,转身过来,没有片刻的迟疑,拉下面纱,一道有半根手指长向外凸起的粉女敕肉瘤疤痕赫然映入赵贤的瞳孔,他不由得怔了一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那道清晰分明的粉痕上,眸中泛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 “你不是说帮我吗?帮我什么?救我出狱还是送我回宫?你现在看到了,我不是以前花容月貌的韩子嫣了,现在的我丑陋至极,你不用再惦记我了,把你那些别有用心的好意收了吧!我不需要。” 赵贤气急败坏,一拳捶在柱子上,闷声问道:“是皇上下的毒手?” “是与不是和你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在女娲庙你是如何把我骗入宫的,还有你那些骗人的烂誓言,如臭水沟一样的恶心,什么照顾我一辈子,什么喜欢我,我真是听够了,原以为你才是真心守护爱护我的人,到头来你也和赵翊差不了多少,骗人的把戏都是入木三分。”韩子嫣带上面纱,眸中无泪无光,转身淡淡地吐出最后一句话,“你走吧!” “我知道不该让皇上把你当成棋子,但我身不由己,皇上与我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的,为了能让我娘和他母子相认,我根本不能丢下这里的一切,虽然我一次一次地违背承诺,但我心里从未放下你,你明白吗?” “你不是答应我不抓秦香儿和穆奚吗?那么你就说到做到,等三日后我返回宫中会继续帮你找圣旨。” 韩子嫣的话已经暗示赵贤,赵翊抓自己就是为了诱出秦香儿和穆奚,赵贤暗下查探,身为王子的穆奚没有玉扳指根本不能回晋地,那个信物除了身份的象征也与性命相联,人在戒指在,人死戒指碎,这是晋国皇室子嗣百年来严守的族规。 “你认为三日后秦香儿和穆奚会救你?” “我和你说过,秦香儿视我为姐妹,我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来,但是如果来了,你就帮他们一把。” 赵贤不禁失笑,“她会为了姐妹情谊来救你?我不信,若是用文成王来诱她,我敢保证万无一失。” 韩子嫣蓦地转过头,目光涟水,“你找到文成王了?” 赵贤迟疑,“没有,还没有,我一直在找。” 韩子嫣感觉出他有所隐瞒,但也不揭露他,手指轻轻绕着发丝,轻描淡写道:“其实你想隐藏文成王的踪影实属正常,他返回赵地,能见的人恐怕只有你娘,你娘爱慕文成王,终于一了心愿。” 赵贤沉吟半晌,方道:“子嫣你知道很多前朝往事,可不可应答应我不说与皇上?我本来想将娘送入皇宫,以便她与皇上培养感情,这样母子相认也不会很仓促,可娘不愿意,她已不想再入皇宫,只想在宫外自由的生活。” “是啊!谁都想陪着心爱的人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明白的,我不会乱说,但我想见文成王。” “你为什么想见他?”赵贤好生奇怪。 “仰慕!” “仰慕?” “是啊!太上皇唯一的弟弟,你和皇上唯一的叔叔,丽妃倾慕却被流放异地的男人,秦香儿甘愿为其潜入赵宫,我自然也想见一见。”韩子嫣就想当面问一问文成王若拿到了那道传位圣旨,要如何利用建成王完成登基的霸业? 赵贤心思细腻,从韩子嫣的话语中无不觉得这其中饶有趣味的回答暗藏了一种信息,不过藏得太深,难以推敲,只好如她所愿,“等把眼前的事解决了,你顺利出狱,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韩子嫣点点头,不再说话,二人安静良久,赵贤沉口气又道:“呆在牢里不舒坦,我会让狱卒照顾你的,你多保重!”话落,顿了片刻,见她颔首垂目,连声道别的话都不愿意说,便叹息一声迈步走了。 待他的气息消失在尘埃悬浮的空气中,韩子嫣从髻上取下那支山茶花的玉簪,柔柔地抚模着,暗自喃喃细语,“赵翊,你说赵国的江山是给你还是给你的叔叔呢?” 忽然,窗外吹进一股怪风,临窗而站的赵翊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吸了吸,这几日,闺房趣事的确频繁了些,元妃总是弄得自己没了节制,一早起来,精神恍惚,身子疲乏,长此下去,恐怕连拿笔的力气都没了,遂吩咐下去,三日,不见元妃,其他妃嫔的请安也免了。 然,听到太上皇后请自己过去用晚膳,想来有一段日子没有过去请安,他便带着顺子不到申时就去了安庆宫。 太上皇后今早从顺子递来的消息得知韩子嫣被入了罪,本来还等着她今日过来,眼下是无望了,倒是想替着求个情,便差人去请了赵翊。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身体好些了吗?” “快起来。”冯氏递过手,把他唤到身边,“母后好多了,听奴才们说你夜间头痛,严重吗?” 赵翊欺瞒道:“无碍,太医看过了,倒是母后看上去身形憔悴,还未痊愈?” “哎,那日子嫣来求母后,母后不忍心就帮她走了一趟,看来还要挨两日才能好全。”冯氏掩嘴咳了几声,这次患病是比以往时间长,病灶重,已经十几日了,才稍微好转些,赵翊看着,心里有点难过,“母后受累了,子嫣不懂事,朕已经将她处罚了。” “翊儿是真心要处罚她?” 他铁面无私,“是,她之前犯下的罪责终该有个说法,朕不能姑息她。” 冯氏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怜惜,以前只要那女子受半点委屈,他都是呼天抢地,还为那女子与自己闹得不欢而散,宫中人尽皆知,眼下却转了性子,看那女子被毁容不说,还狠心地要斩首示众,这彼此之间到底是怎么一种仇恨呢? “翊儿对她就没有半点夫妻情意了吗?她可是你最中意的女子,当初为她你跪了一晚半日,被太阳晒,被大雨淋,才求得她做太子妃,眼下却要狠心杀她,母后怕你后悔啊!” 冯氏本想韩子嫣死了对自己是极好的,可她昨天为小蝶求情时说手里握着东西,到底是什么,冯氏很想知道,所以才为韩子嫣求了这个情。 “儿臣现在对她,说不出喜欢,也说不出不喜欢,以前的事,儿臣倒是觉得做的过分了些,不该那么不顾及身子,请母后放心,儿臣以后对每个嫔妃都不会如此,就算现在喜欢元儿,也不会喜欢到没有节制。” 冯氏早听说了赵翊最近特别崇溺那个元妃,大白天的,唤了所有的妃嫔在天香楼饮酒作乐,甚至听顺子说,二人竟在天香楼的小阁里做起了那事,连晚上也是她在侍寝,其他新进的妃嫔都没机会见龙榻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个元妃常来请安,那张抹了蜜的小嘴可会哄人呢,也难怪赵翊沉迷,有时候冯氏都被哄得晕头转向。 “元妃这孩子很讨人欢喜,翊儿喜欢也是情理之中,但母后觉得你还是要顾念和子嫣的夫妻情分,尤其是她爹对赵国江山社稷是不容小觑的。” “母后今日为何对子嫣这般维护?” 冯氏自知说得多些,反正也说了,就多说一点,“母后对她有愧疚,一时错手弄掉了她的孩子,还害得她不能生育,而今母后染了重病,怕是报应,所以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她吧。” “儿臣对她也有愧疚,母后竟然说放,儿臣三日后就把她放了。”赵翊的计划本来也是如此。 冯氏嘴角弯起清浅的笑意,“你能听母后的,母后甚感欣慰,不过,你不要嫌母后啰嗦,那个元妃不能过分溺爱,作为一国之君,要做到雨露均沾,母后不会偏向任何一个儿媳妇,公平对待才能保后宫安宁。” “儿臣倒觉得母后今日格外偏心子嫣,平日里总说如意,今日却只字未提。” 冯氏一听,旋即敛了笑意,冷面道:“自从母后生病,她都未曾来请过安,当初立她为后,也是想稳住葛丞相,现在她有了身孕,我们的筹码又多了一个,当着外人面,你还是要给足她面子,别一味地冷落她。” “儿臣明白。”赵翊这几日也没去凤栖宫看过葛如意,葛如意也没有来找过他,有孕一事不过是假的,按照他的计划,一旦时机到了,废后的同时也将葛丞相一并铲除。 “行了,这宫里的事多,你也累了,不说了,走!陪母后用晚膳。” 赵翊扶着冯氏从榻上下来,心思却飘到了远方,对着满桌子的菜肴,似乎有心无力,移动筷子的速度慢了好几拍,冯氏看他出神,却也没说话,管他想什么呢,自己的儿子已是帝王,读了那么多治国的书籍,该懂得的道理不会不懂,有些事稍微提点一下得了,免得让他嫌弃自己多嘴。 在安庆宫用过膳,赵翊出来时,天已染墨,月色却格外皎洁,浮光流泻,照得脚下的路亮堂堂的,犹如撒了满地的碎银。 夜里的秋风有些凉,顺子把携带的披风展开给赵翊披上,转身过来给他系带子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玉袍华冠,分外高挑的身段,映在月光中翩雅绝尘的容颜,时而挂着淡淡的笑意,时而冷如冰山,伺候这个人这么久,最好的时候还是他做太子的样子,桀骜不驯,又有几分天真无邪,最多的还是通情达理,很少责罚奴才,现在倒是越来越冷厉,很多时候都不近人情。 “你这么看朕做什么?” 顺子对上他垂下的幽深眸子吓得赶忙颔首,嗓音轻颤道:“皇上恕罪!” “你心里有话就说,别跟一般奴才似的藏着掖着。”赵翊抬头望向黑幕中的一弯银月。 顺子思量了一下,顿了顿方道:“奴才觉得皇上变了许多,奴才以为皇上和郡主在闹脾气,曾大着胆子去询问郡主皇上是否在宫外时遇到过什么事,郡主什么都没说。” 赵翊自叹一声,不就是摔下山崖,醒来脑子就坏了,记忆零乱,连对最爱的人都没了感觉,许是上天对自己横刀夺爱的惩罚,他想着想着,默默朝前走去,顺子看没被责骂,赶忙紧追其后,生怕出现一点差错,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凤栖宫,赵翊停了一瞬,“顺子,回泰和殿必经凤栖宫吗?” “不是,还有一条路,就是绕远了,这条是最近的路。” “这中宫娘娘的宫殿果然是皇宫最好的位置,朕不得不从门前一过,竟然来了,就进去看看。” 顺子点头,踏入宫门,高声喊道:“皇上驾到。”却见一帮奴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纷纷跑出来迎接,连应该在殿内伺候的宫女都在其中,各个高声大喊:“奴才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赵翊觉得这几个奴才神色异常,没有免他们的礼,走到雪莲的跟前,“皇后呢?” 雪莲紧张兮兮地看着皇上:“回皇上,皇后娘娘正在沐浴!” “皇后在沐浴,你们都不进去伺候,全在外面做什么!”赵翊大步流星一面往大殿走,一边呵斥道。 外面那么大的行礼声,葛如意听到后,吓得浑身一颤,手足无措,像个无头苍蝇给管永找藏身的地方,屋子虽大,却没有极为隐蔽的地方,一个七尺男儿哪能藏得滴水不漏,葛如意灵机一动,推开朝北的窗户,让只穿了内衬衣裤的管永踩着圆凳跳过去,然后紧闭上窗户,把管永的外衣塞进衣橱里,急急慌慌地泡入木桶中。 赵翊掀了内室的珠帘,看见背对着自己的葛如意光着身子在木桶里撩着清水,光滑柔白的脊背上悬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因紧张和担忧窗外的管永,桃腮绯红的脸颊像烧透一般,佯装出的镇定冷静的气息在赵翊迈入屋子后弱了三分,几乎控制不住平静的嗓音,微微发颤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沐浴?怎么不让雪莲伺候?”赵翊问完,冷凛的眸光在四周扫了一圈,见没有异常,又细细留意能藏匿人的地方,却见外刻镂花的衣橱门夹缝露着一角茜色衣袂。 ( 第147章 自有有心者来惜 葛如意随着赵翊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衣橱门缝隙那儿,顿时脸色凝上一层恐慌,脑子嗡嗡直响,怔怔地看着赵翊的身影向那方移去,平日遇事临危不惧的她完全失控,猛地从水中站起来,光洁的大腿一步跨出,从后面紧紧抱住赵翊,一丝不挂的身子流淌着水沾湿了赵翊的衣裳,落下显而易见的浸水痕迹。 “你这是做什么?”赵翊反身推开她,幽深的瞳孔里映出她浮出害臊赧然的面容,一个女子衣不蔽体地站在那儿,就算没有撩拨到心扉,也引诱了观感,赵翊微微垂目,敛了温怒,“快穿上衣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葛如意披上一件几近透明的纱衣,又抱上他的腰际,卖俏道:“皇上几日不来,臣妾想与皇上鸳鸯浴,所以才着急了。” 赵翊从那隐秘的一角衣袂上似乎感觉到了她正在极力掩藏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男人虽没有女人敏感多疑,但对红杏出墙一事却像个猎犬,能从对方的身上嗅出蛛丝马迹,他很确定葛如意在和别人苟合****,不然榻上的被褥不会乱糟糟的。 他正在思量要不要当众拆穿她?假如衣橱里藏着一个男人,他该如何做?治她的罪,废了她的后位,还是不管不问,任由她继续明目张胆地做这不知羞耻的事?他衡量着是否要揭穿她的利与弊,故迟疑了许久。 “皇上怎么不理臣妾,臣妻要不让奴才去换一桶热水为皇上沐浴更衣?”葛如意试探性地询问,并不是有心留她,装装样子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赵翊嘴角漫出一丝微笑,“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你现在有孕在身要好好注意身子,朕很想留下来陪你,但怕克制不住,你好生歇了,朕明日再来看你。” “臣妾谢皇上体恤,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葛如意松开他,系上衣衫的带子,眸子里隐着淡淡的不屑之意,盈盈欠身,给了他一个笑,“臣妾恭送皇上!” 赵翊踏出那暗波汹涌之地,月色依旧醉人,却有瞪着绿幽琉璃眼的夜猫子从皇宫的矮墙跳跃而过,发出瘆人森然的凄婉叫声。 顺子赶紧驱赶,漫骂道:“这骚猫子,不知哪个宫里养的,明日奴才挨着宫地找,一定把这畜生拨层皮。” 赵翊摆摆手,一副没有被惊吓无所谓的神态,连皇后私通这等鲜为人知的事,他都没有被吓到,何况一个没有人性的夜猫子。 “回宫吧!”难得听他一声平淡温和的指示,顺子连连点头,把宫灯提得高高的,为他照着前方的路。 不知为何,他觉得脚下的路异常遥远,许是心思沉重,脚步过慢,走了良久还未到泰和殿,原来皇宫这般大,以前坐着御撵闭目养神,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这徒步而行方知力不从心。 “顺子,这从凤栖宫到泰和殿要走多久的时辰?”他顿下脚步,不耐烦地深吸口气。 “一来一回一刻时,还有几步路就到了。”顺子往前递了两步,指着在暗夜里轮廓隐约不清的宫门,“皇上就在那儿,到了。” 凤栖宫和泰和殿来回往返才一刻时,如此近的距离,那个葛如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干**后宫的事,竟然她要做,那么朕就成全她,看她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想到此,淡然的面上蓦地就蒙上了一层冷冰冰的寒光,与碎银的月色相称,觉得可怖而狰狞,顺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俯首帖耳地走回来,像做贼一样,小声道:“皇上不愿意走路,奴才背着皇上可好?” 顺子站直了才到赵翊的胸口处,背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话,顺子有这心思也是怕被他责罚,倒是他垂下眼帘瞥了一眼矮冬瓜一样的顺子,暗笑一声,“你好好走你的路,朕不需要。” 回到泰和殿,赵翊睡不着,不是在想怎么利用葛如意私通这件事来铲除葛丞相,而是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隐隐作痛!他掐算日子,差不多还有七天就到了一月,真的会头疼欲裂而死吗?他站在窗边,凝神思索,默默而语:“陈忠,若朕真的暴毙,最放不下的人会是谁呢?” “怎么会是你?”韩子嫣正躺在草席上,望着从狭窄的小天窗透进来的月色,不料门外有人沉着嗓音唤她,她吓了一跳,起身一看竟是乐师刘彦。 “郡主别怕,我马上放你走。”刘彦拿着从狱卒那儿偷来的钥匙,把门打开,一面向后察看是否有异常,一面递手过来拉住韩子嫣的手腕,“郡主赶紧走,我已经为你备好的马车。” 韩子嫣愣怔之余,拂开他的手,被他弄得自己也紧张兮兮,惶惶道:“你不该来的,你快回去,我不能走。” 刘彦急得直跺脚,“皇上要砍你的头,你现在不走,等待何时,赶紧走吧!离开皇宫,逃得越远越好。” “我走了,你怎么办?”韩子嫣万万没料到甘愿冒生命危险来救自己的人会是他,真的让她匪夷所思,或许很多事都不在计算之中,自己本以为按照赵翊的计划在这牢里受三日苦,事后便过回原来的日子就好了,但眼下不得不说是一个机会,真的逃出生天,再也不回这没有自由可言还处处被人坑害的皇宫,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思前想后,在刘彦不断的撺掇下,终于拿定主意一走了之。 刘彦没有在意身份,拉过她的手,急不可耐地往外走去,夜半三更,牢里的犯人都睡得像猪一样,完全没有人发现他们,看守牢房的狱卒喝了刘彦下的蒙汗药酒水,睡得香甜,呼噜打得直响。 出了天牢,一路朝西南方向的将军府而去。 马车上,刘彦始终紧攥着韩子嫣的手,情急之下似乎忘记了该遵守的礼节,一直朝外催促赶车的马夫快一点。 “刘彦,你为何要舍命救我?”韩子嫣心里一直憋着这个问题,现在两人安全地坐在马车上,她才问道。 刘彦撂下车帘,紧张的面容稍稍松驰继续,对着她莞尔一笑,“韩至将军对我爹有知遇之恩,我爹说要知恩图报,你现在落难,我当然义不容辞。” “可……可是,我会连累你,如果皇上知道是你救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招来杀生之祸?”韩子嫣不明白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不顾性命救自己就是为了报以前的知遇之恩。 刘彦拍拍胸脯,大义凛然中有几分胸有成竹,“你放心吧!皇上不会知道是我救你的,天牢的狱卒原是我的同乡,这份差事也是我花银子给他弄来的,他一早给了我钥匙,然后才在酒里放了蒙汗药,这事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等天亮,他和其他狱卒一块儿醒来,不会查到他头上,更不会祸及我。” 韩子嫣讪讪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感激之言,相识了那么久的赵贤,都不曾大起胆子舍命相陪,倒是一个文弱似书生只会吹拉弹唱的宫廷乐师竟有这般胆识,她蓦地对他产生一份敬佩。 “你不用谢我,一会儿到了将军府,带好包袱连夜离开,我会送你到城门口。”刘彦一面和她念叨后续安排,一面掀帘朝外望去。 漏进来的凉风拂过面容,“哒哒哒”的马蹄声清晰地萦绕在耳畔,韩子嫣心急如焚,打定了主意要逃,那就不能留下被赵翊拿捏的把柄,一定要带着小蝶一起离开,这是从天牢里出来她对刘彦的第一个请求。 只听车夫一声悠长地“吁”叫停了马车,将军府门口的两盏大灯笼亮得晃眼,刘彦让韩子嫣留在车里,自己跳下马车,急忙忙地跑到大门前摇晃铜环。 良久,王管家和小蝶跟着刘彦从府里出来,看见站在马车旁边的韩子嫣,小蝶迫不及待地扑进她的怀里,张着口,蠕动了好几下,伤口未痊愈,动一下都觉得很痛。 “别说话,我们走,一起离开。”韩子嫣把小蝶扶上马车,转过来对上王管家一双饱含慈爱的眼睛,王管家一早就看了张贴在城门口的布告,得知韩子嫣要被斩首示众,回来的路上三魂丢了气魄,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府里,让人拟写书信赶紧通知韩至,书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受伤的小蝶又回来了,他除了惊喜也被惊吓不轻,后看到小蝶从怀里拿出的秘密书函,听到韩子嫣的叮嘱,不敢拖延半刻,忙着差人送去驿站。 这刚把小蝶安顿妥当,大半夜的,又被刘彦叫醒,一听闻是自家小姐从天牢里逃了出来,一面高兴着,一面披着衣裳拿了钱财出来告别。 “小姐,这些银子带在路上,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多加保重,最好是去边关找二爷,二爷一定会护着小姐的。”王管家一面拿银子,一面落下两行清泪。 韩子嫣凝噎半晌,终是说出话来,不住地点头,王管家对她的疼爱胜过韩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她,护着她,连没道理的事也是为她藏着掖着,不会告诉韩至,算下来,除了韩至和韩越,最亲的人就是王管家了。 “小姐,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王管家催促着,推搡她上了马车。 “王伯……”落下车帘时,韩子嫣忍着泪,唤道,“保重啊!” 在刘彦的协助下,她们顺利出了皇城,马车一路朝南方的边关而去,韩子嫣决定要去找韩越,眼下也只有韩越肯护着自己,爹爹不是个护短的人,说不定还会亲自把自己送回皇宫。 刘彦没有一同前往,给了车夫一笔钱,和韩子嫣匆匆道别后,在城郊外的一间客栈留宿一晚,等待天亮再回皇城。 城郊外的土路并不平坦,颠颠簸簸地左右晃荡,韩子嫣和小蝶说了一些体己话,头靠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黑灯瞎火,幸好月色当空,车夫借着明亮的月光赶着马儿走了整整一晚,晨曦初露时,车夫实在疲困,便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憩了一阵子。 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的狱卒伸了个懒腰,按照惯例挨个查看牢房,赫然发现东南角的牢房空了,狱卒们大惊失色,这可是皇上下令必须严加看管的犯人,这弄丢了犯人是要小命的大罪,而且在看到韩子嫣的牢房依然纹丝不动地锁着门,钥匙也在自己的身上,狱卒们就觉得这是太蹊跷了,向上汇报时竟说韩子嫣是莫名其妙消失的,赵翊上朝回来后听到这等荒谬的说辞,当即雷霆大怒。 “胡说八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她会变戏法不成,明明是你们看管不利,还敢在朕面前混淆视听,朕不把你们一个一个地处罚,朕天子的威严何存?” 牢房狱卒头领吓得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皇上恕罪,真的不是小的过错,是昨晚看守的两个狱卒一时疏忽,被人下了蒙汗药才致郡主有机可乘,逃了出去。” “天牢是押守重犯之地,为何只有两个狱卒守卫?”赵翊冷着脸质问道。 本来天牢一直是四人为一组以两个时辰为限换班守卫,这几日正赶上有两个狱卒生病,又有两个狱卒回家探亲,还有四个跑去喝喝花酒,零零散散地就剩了两个狱卒当差,其中有一个就是刘彦的同乡,事情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刘彦也没想到救韩子嫣会不费吹灰之力。 狱卒头领不敢言明实际情况,谎称另外两个去小解回来也被蒙汗药弄晕,才把这事搪塞过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翊下令将涉案人等一律重大八十大板,而狱卒头领领了一百大板,惶惶退下。 殿内只剩禁卫军统领周戬,他一早就被赵翊告知这个假意砍头是为了引诱晋国奸细,遂问:“皇上下面该如何办?” 赵翊喃喃细语,“她为何要跑?谁帮她逃走的?朕说过不会真的砍她的头,她为何不帮朕呢?难不成她真的和晋国贼人有勾结?”他一面思忖,一面来回踱步。 周戬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禀皇上,边关送来八百里加急密函。” 赵翊闻声,回过神,让携带密函的小厮速速进来。 顺子将被红色油泥印加注的密函从小斯那儿递呈上来,赵翊匆匆拆开一看,不禁皱起眉头,密函上的内容是韩越亲笔书写。 “吾皇万岁,亲启,将韩越听闻长平公主逃离晋地,晋王将派使者来访,恐以公主之事,挟吾国城池,望皇上早做思量,韩越奏上。” 赵翊合上密函,锐目微眯,沉思良久,若韩越之言属实,那么晋国就会以公主叛离和亲一事大做文章,本来两国的修好条约快要到期,以此为由,战争在所难免,恐南方又要战火连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能抓到晋国的奸细,然后以秦香儿和穆奚为筹码,就算晋国使者前来讨要公主或是以城池交换都没什么好惧怕的。 赵翊遣退奴才,命令周戬道:“按原计划行事,朕不信没有韩子嫣,就抓不到晋国那两个人,你就找个身形和韩子嫣差不多的女囚犯顶替,砍首那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谁会认出是韩子嫣,只待那两个人上钩就把他们一举拿下。” “是,微臣遵旨!” 赵翊深吸口气,待周戬退下后,一拳捶在桌案上,内忧外患,这边还没有将葛丞相铲除,那边邻国又来虎视眈眈,和亲公主逃离晋国,好好的过了三年,怎么现在才逃出来?难道晋国的皇帝对公主不好?就算不好,遵照两国修好的条约和亲公主一生都不能回赵地,长平你怎么能置赵国江山于不顾呢? 赵翊与长平没有过多的接触,一般见面都在家宴上,彼此点头拜见一下,连寒暄都不曾有过,长平并不受太上皇喜欢,冯氏更不待见,毕竟长平和赵翊出自一个娘胎,还是前后脚出生,这双生子心有灵犀的事,冯氏很清楚,所以尽量不让他们有任何接触,免得交往交谈过多,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和依赖感。 这层血浓于水剪都剪不断的亲情关系,赵翊根本不知,待他知晓一切真相,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如今,他只想能快点抓住秦香儿和穆奚。 可惜,有些事都不在意料之内。 正午,一直在赶路的韩子嫣终于难耐饥饿,让车夫停在了一个小镇外的一条官道上,为了避开耳目,她和小蝶装扮成了男子的模样,简单素色的长袍,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她们下了马车想去镇上的酒家填饱肚子,顺道买些干粮回来。 小镇上的农户不多,街上的买卖人也没有京城那么多,大多数都是担着从山上采回的草药在吆喝着卖,日常用品和食果蔬菜的摊位很少,酒家更是少之又少,韩子嫣问了几个摊主才知道这个小镇只有一个酒家。 小蝶本想叫韩子嫣买些草药以便不时之需,刚要张嘴,便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对着韩子嫣警示的目光挤了挤眼,然后指着旁侧卖草药的摊位示意韩子嫣。 “买吧!”韩子嫣没有反对,拿出几文钱买了一包能止血化淤的草药,现在她没办法和小蝶进行语言交流,只能靠肢体交换信息。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必备的东西,就去唯一的酒家去吃饭,刚到门口就看见酒家的老板让店小二对着躺在地上抱头求饶的人一顿拳打脚踢。 “臭无赖,敢在老子的地盘偷东西,不知死活,给老子打!”酒家的老板一面骂,一面让小二不依不饶地打人。 韩子嫣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看他们打得实在太过分,走上前阻拦道:“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已经求饶了,就手下留情放了他,莫要闹出人命了。” 韩子嫣半遮面,穿着男装,虽说话的口气少了几分男子气概,但这番道理倒是提示了酒家老板,打死一个无赖是小,到时被衙役抓去坐牢就得不偿失了,遂酒家老板让手下人停手,还热情地欢迎韩子嫣进店用餐。 韩子嫣正欲迈入酒家的门槛,便觉脚下有一股力道拉着自己,她垂目一瞧,是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的一双脏手。 “你做什么?放开。”韩子嫣眉黛一皱,挣月兑开那拉拽,耳边便闻他蚊吟般的求助,“客官行行好,赏我一口饭,我内人还在生病中,也没有饭吃,求你施舍一点。” 韩子嫣心生怜悯,弯下来给他脏兮兮的手里放了三文钱,那人高兴地抬起头冲她一笑,她当即愣住了,这……这,这被打得五官变形却还有一分熟悉的人不是穆奚吗?他怎么又成小偷了?在京城,他是乞丐!在这里,又被人打?自己怎么又撞见他,这老天爷也太能开玩笑了吧! ( 第148章 百千夜尽无相依 韩子嫣真想挖个坑把穆奚给埋了,堂堂七尺男儿没有银子吃饭就来偷,竟然虚弱得连几个店小二都打不过,真不知道当初豁出性命闯进皇宫去救秦香儿的勇猛哪儿去了,想那赵翊还要用自己把他们引诱出来,真是让人笑到大牙呢。 韩子嫣向他表明身份后,让小蝶在酒家买了几个馒头和三碟小菜统统打包带走,跟着穆奚来到小镇外的一所破庙里。 破庙简陋狭小,她听穆奚说这里曾住着几个乞丐,他靠自己的武力和凶巴巴的面相把人家赶走,将破庙占为己有,成了暂居之所。 本来二人是要赶回晋国,但半途中,秦香儿患得病很严重,不得不请郎中来诊治,穆奚便把身上的银子全花在买药和治病上,可秦香儿汤药喝了不少,病依旧没有好转,整个人病恹恹的,面黄肌瘦,鸠形鹄面,短短十来天,韩子嫣都不敢认眼前的女子就是皇宫里风华婉约的香妃。 靠在墙角,身上盖着破棉被的秦香儿倒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韩子嫣,那双水色潋滟的眸子看到受苦的自己流露出的怜惜,与她的妹妹嫣儿如出一辙,她支起身子,轻唤一声,“嫣儿,你怎么来了?” 韩子嫣蹲下来,握过她发热的双手,心似乎都被灼痛了,斜睨瞪了一眼穆奚,问道:“到底是患了什么病,怎么这般严重?” 穆奚被打得口斜眼歪,脸上淤青显而易见,看上去翩翩之风荡然无存,垂目对上韩子嫣瞥来的责备眸光,他把头扭到一侧,气呼呼地抱怨道:“她是心病,谁也治不好她,能治好她的人不在这里。” 韩子嫣闻言,心中了然,原来是心系情郎赵辕,害了相思病,怪不得久治不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秦香儿暂时是不会和穆奚返回晋国了。 “你们怎么打算的?难道一直留在这个小镇上?皇上下令正在通缉你们,你们不能长期逗留在这里,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去边关永城,那里是赵地和晋地的边境,方便你们回到自己的国家。” “好啊好啊!我赞同。”穆奚应了韩子嫣,又蹲下好言好语地劝秦香儿,“香儿,我们先回晋国,等回去了,我让爹奏请晋王,让晋王找赵国皇帝交涉,把赵辕抓回来还回晋国,好不好?” “不要!”秦香儿一出声,跟着咳嗽不止,满脸涨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韩子嫣把穆奚推开,安抚道,“香儿姐姐,文成王现在在京城,皇上不仅下令抓捕你们,还要坎我的头,我们都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不如先安顿下来,等有机会我帮你联系文成王,而且你这样病下去,还怎么见文成王。” “你知道他在哪儿?”秦香儿掩口弱弱地询问。 韩子嫣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当然知道,文成王是赵国的王爷,皇族贵胄,我在皇宫认识那么多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的下落。” “你现在能带我去见他吗?他说了暂住在陶岭县的醉仙居,不知为何人就不在了,我很担心他。” “他在京城,现在我们去就等于送死,皇上等着抓你和穆奚呢,我们暂时躲避一下,等风头过了,我一定带你去找他。”韩子嫣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才把秦香儿对赵辕的思念减去几分。 他们收拾了一下行囊,穆奚搀扶着秦香儿,跟着韩子嫣上了马车。 “韩姑娘为何总是带着面纱,连刚才用食都不愿摘下来,是怕被人认出身份吗?”四个人坐好后,穆奚便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是啊!要不你们也戴个斗笠遮一下,免得路上遇到官兵,认出你们,就糟了。” 在韩子嫣的提醒和资助下,穆奚和秦香儿全面武装,落纱斗笠遮面,四个人坐在马车里像行走江湖的大侠。 从京城到永城不眠不休,日夜赶路,也要走十几天,而他们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一般,恐怕要走二十几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韩子嫣担心路上遇到官兵,从小镇出来后就让车夫走了偏僻的小路,没走官路。 行了两日的路,经过一个比较大的县城,韩子嫣带着小蝶进城去买干粮,让穆奚照顾秦香儿呆在马车上,一进城门,便听百姓们正口口相传京城里有个郡主被砍首了,而且皇上御驾亲临监察砍首一事,好多在京城里做买卖的人都凑热闹去看,那个血淋林的脑袋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下。 韩子嫣听闻,呲牙一笑,没觉得惊讶,早就料到赵翊会以假乱真这一招,可惜他太高估了穆奚,穆奚根本就不是武艺高强的刺客,不过有点三脚猫功夫,误打误撞地进了建成王府,偷了赵贤的进宫令牌,偷偷地模进了泰和殿而已。 赵翊没料到精心布置的局,到了正午,扔出斩首的令牌,看着侩子手举起亮闪闪的大刀,都不见一个人冒出来,他气得鼻孔冒烟,在百姓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围观下,他甩袖愤然离去,回到皇宫,对着一帮奴才大发雷霆,最倒霉的就是顺子,不仅被赵翊打了两巴掌,还被罚了三个月的俸银。 顺子哭丧着脸领了赵翊下达的命令,赶忙跑去宣周戬觐见。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朕有一事交付你去办,秘密追查韩子嫣,务必将她给朕抓回来。” 因为已经当众斩杀了韩子嫣,故不能光明正大的下达缉拿韩子嫣的通缉令,只能秘密行事。 赵翊把这事交代下去后,头又开始作痛,三天了,越来越频繁的头疼让他的情绪极度烦躁,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身边唯唯诺诺俯首帖耳近身伺候的奴才,他没来由的怒气全撒在他们身上,宫里上下很快便知泰和殿的差事不好做,泰和殿的奴才不好当。 可巧,陈忠从陶岭县带回那个会梅花针的郎中,郎中姓秦,医术高超,却死活不愿意入宫,陈忠以性命要挟他,他只好遮面随陈忠进了宫。 “皇上,臣把秦郎中请来了。”陈忠面见赵翊时,赵翊正是头疼加剧时,一听郎中来了,赶忙宣了进来。 秦郎中认识赵翊,不过知他是当朝天子,着实被吓了一跳。 “快,给朕看看,朕已经相信你了。”赵翊扶着额头,几乎都站不稳,连说话都在发抖。 秦郎中把脉后,又查看了赵翊黑瞳浸血的情况,手指在他头部的特殊位置轻触几下,竟疼得他连连痛呼。 “皇上,经过老朽诊断,皇上头颅里的血块面积很大,老朽就算以梅花针施之,也需要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完全去除血块,这段期间,皇上不可用脑过度,不然八十一天也不能完全治愈,而且皇上会受其影响,性情大变,望皇上心里有个准备!” 赵翊捂着被他弄得很痛的部位,蹙眉道:“性情大变是无故乱发脾气吗?”他自知这几日对奴才们的责罚,害得他们叫苦连连,可自己真的难以控制,不得不发泄出来。 “不光光这么简单,暴戾暴虐,痴愣呆傻,忘前忘后,疯癫狂躁,这都有可能发生,老朽也不能推敲准确。” “混帐!”赵翊怒骂,“你说的这些没有一个正常的,脑中不过一个血块就能让朕变了个人,不要以为朕信你,你就可以胡言乱语!” “老朽不敢,老朽会为皇上医治好,不过这出现的情况,老朽要向皇上交代清楚。” 赵翊一激动,头更是痛楚难当,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便让他快点施针。 秦郎中施针,整整花了一个时辰,赵翊混混沌沌地进入梦乡,不仅是头上插了银针,身上的个别穴位也要通血施针。 接连施针几日,赵翊明显感到头痛减缓许多,可是发作时间并未减少,一日早中晚按时发作,为了能安心治愈头疼之症,几日来各个嫔妃前来请安一律不见,连元妃都被拒之门外,甚至早起头疼难忍时,连上朝都免了。 七日,他支撑着身体只去上了三天的早朝,四天都没去朝堂,朝中的大臣都感到异常奇怪,尤其是葛丞相已经暗地派人探查赵翊在搞什么鬼名堂,很快,葛丞相得知了赵翊头疼难耐,还从宫外请来一个郎中来治病,这不,他专程进宫求见。 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折的赵翊听闻葛丞相前来觐见,称病不见,让顺子回绝了。 葛丞相不过此次前来求见一是探赵翊的病情,二是有事请奏,早料他会如此,不顾及顺子的阻拦,风风火火地擅自闯入,顺子没辙只好在前带路,通传:“皇上,葛丞相说有国家大事要与皇上商量。” 不用他说,葛丞相已经踏进门槛,向来以功臣自居,行礼都自行免了。 “丞相前来有何事要奏?”赵翊连头都懒得抬起,脸色冷凝,冷冰冰的样子像一座冰山。 葛丞相见他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执笔批阅奏折,感到格外地意外,不是头疼欲裂吗?怎么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不管他是假装,还是确有此事,都不影响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 “禀皇上,晋国使者明日到达京城,老臣昨日上书的迎接大礼,皇上还未批请同意,而且这次晋国使者来访,主要是为了和亲公主逃离晋地一事,晋国使者带了晋王的旨意前来,一是要公主,还说吾国交不出公主,就要以十二个城池相抵。” 赵翊已经看过那份奏折,没有理会晋国的无理要求,一个公主,就想要本国十二个城池,赵翊宁愿和他们开战也绝不会拱手让出自己国家的领土。 “若朕不给十二个城池,葛丞相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办?” 葛丞相老谋深算,心里有主意也不会告诉他,现在可是打压他,立下威严最好的时机,一国之君若连外国的无理侵扰都解决不了,这个皇帝还是早点退位让贤的好。 “老臣不敢妄言,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赵翊冷嗤一声,这个时候让朕做主了,平日里你不是全倾朝野不顺你者必死吗?竟然你这么承让,那朕就不敬你三分了。 “丞相乃是吾国有勇有谋的元老,居然想不出对付敌国的策略,看来是年事已高,无法承担这份忧国忧民的大任,朕不怪你,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竟然如此,丞相就告老归田,早日颐养天年,不必再操心国事,来人,把丞相的乌纱翎羽取下。”赵翊递了个眼色给顺子,顺子哪敢啊!战战兢兢地走至葛靖跟前,像个孙子一样,畏畏缩缩地捧出双手等着葛靖摘下官帽。 “皇上这是要罢老臣的官吗?”葛靖面无惧色,想以此事把他赶出朝堂,简直是在做梦。 “朕现在如临大敌,一直仰仗丞相为国事烦忧,却在此刻不能为朕雪中送炭,朕不是罢丞相的官,而是丞相不能出谋划策,怕是无力国事,不如给贤能下辈一个为朕效力的机会。”赵翊就是在说他站在茅坑不拉屎,还想放几个臭屁熏死自己,门都没有。 “老臣身体硬朗,承担国事绰绰有余,竟然皇上想不出对策,老臣会和群臣一块为皇上想个万全之策对付晋国,皇上几日不上朝堂,为了国家大事,老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皇上主持朝事,希望皇上在宫中护养好龙体,老臣还要为皇上想计谋,先行告退。” 不等赵翊开口,葛靖甩袖而去。 二人的关系从此便越来越吃紧,仿若绷紧的琴弦,恐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但为了不让葛丞相把持朝政,赵翊忍着巨大的头痛,照例去上朝,这日,便极为不愉快地接见了晋国使者。 晋国本就国力强盛,曾吞并了燕魏两地,而对赵国,一直虎视眈眈,尤其是四王爷巨鹿侯穆奚的爹穆苏,野心庞大,四年前与赵国的战争就是他挑起的,今日晋国使者所携带而来的晋王旨意,也是出自于穆苏的谋划。 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赵翊算是从晋国使者那副卑鄙无耻小人的嘴脸看出来了,明着是来讨要和亲公主,其实就是为了赵国的城池,还给了七日限期,若不交出公主就割地赔偿,要不然就兵戎相见。 此话一出,朝堂里炸开了锅,寻找长平公主成了首当其冲的大事。 全国各地,大到州府县城,小到乡镇村户,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和亲公主逃离晋宫,官府正在极力寻找的事,公告处已贴出找到公主给一千两赏银的布告,百姓们为了银子可算是尽力尽责,只要有小道消息就奔去县衙告知。 如果限期内交不出公主,接下来是给城池还是打仗,就成了朝堂上最热门的话题。 而葛丞相给出的答案毫无建树,好像是故意刁难赵翊。 “老臣认为打仗输了,也输不掉十二个城池,但百姓日子必苦不堪言,若不打,拱手让出城池,这等屈辱又输了赵国的面子,里外赵国都是吃亏,看来找到公主才是解决眼前困顿的良策。” 群臣听了葛丞相之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个好主意都没有,连太傅和几个亲信自己的大臣也是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赵翊坐在堂上,一言不发,真想把他们全部革职查办,但查办了又能怎样,还是无法解决实际性的问题。 “皇上,下臣认为晋国要公主,我国再送过去一个公主和亲,看他们还能作何要挟?”赵贤站出来进言,这一两日,他也费劲脑子,万全之策实在没有,只能先这么去试问晋国拖延时间。 “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丞相你就先以此法去和晋国使者交涉,看他们作何回复?” 退朝之后,赵翊心绪不宁,头疼难忍,让顺子叫来秦郎中扎针,可一天只能扎一次,扎多了身体扛不住会出现后遗症,但赵翊实在痛得快炸了,浑身出了一层又是一层的汗,秦郎抵不过他的强烈要求,给他施了一针,有助他尽快减轻疼痛,进入睡眠状态。 赵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直到夜深人静,他睁开那如墨的双眸,透出阴狠毒辣的森然之光。 “顺子,过来!” 顺子急匆匆碎步进来,这几日皇上时刻头痛要施针,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每天就靠着殿外的柱子小憩一下,连着三四天没躺下来阖眼睡觉了。 “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太子妃给朕带过来,朕要问她为何不住在正殿,非要住在偏殿?”赵翊大脑混乱,听得顺子心里直发怵,皇上这是怎么了? “快去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顺子迟迟不敢移步,难道这就是秦郎中施针时所说的后遗症,皇上头疼减轻,但思维混乱,这问的还是皇上做太子时候的事,让他如何回应呢? 他捉模了半晌,小心回道:“皇上,太子妃已经睡下了,要不明天再让她过来。” “睡下了?就给朕叫起来,赶紧去叫,今晚朕要好好惩罚她大不敬之罪!”赵翊合上眼躺下,似乎要等着她来的意思,并让顺子又燃起两根烛火。 顺子惶惶走出内室,徘徊不前,这到哪儿去把韩子嫣弄过来呢?也不知皇上这病能不能认清楚人?若是找元妃来顶替,被皇上察觉出来,岂不会掉了脑袋,要不实话实说,就说韩子嫣被皇上砍了脑袋,反正皇宫上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心狠毒辣将韩子嫣在城门口砍首示众,以此皇上也无法可说了?顺子拿定主意又返回内室,却发现赵翊已经睡过去了。 韩子嫣从未想过赵翊在宫里的变化,夜里,她偷偷模模去了镇上的药材铺买了一包药粉回来,让小蝶守着已经在城隍庙熟睡的穆奚和秦香儿。 这两日,她们几乎没怎么赶路,一直停留在城隍庙,这个庙里的姑子热情好客,收了她们一点香油钱,就让她们在这里住下了。 城隍庙离小镇颇近,徒步半刻就到了,韩子嫣趁着夜里无人,买回药粉便又偷偷推开庙门进来,正欲关门便闻身后一清亮的嗓音。 “阿弥陀佛,施主这么晚去了何处?”讲话的人是城隍庙辈分最大的道姑,年纪四十有余,慈眉善目,对人极好,就是有个特别大的毛病,晚上喜欢四处游荡,韩子嫣本来看她进了卧房,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她的眼线。 韩子嫣讪讪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师有礼,小女睡不着,去外面散散步。” “施主在此入住,与贫尼算是有缘人,贫尼有句话想告诫施主,望施主听贫尼一劝。” “大师请讲!”韩子嫣敛去那淡淡的笑意,忽感眼前这位僧尼认真得有点不出寻常,呆呆地立在原地,仿若等着临刑一样。 ( 第153章 血色弥漫在眸中 翌日,雾气蔼蔼,凉意重重,晨曦的曙光携风而来,来京城贩卖物品的小贩早早占了摊位吆喝起来。 昨晚,韩子嫣她们退了客栈的房间,和刘彦回了宅邸,一大早,刘彦吩咐女乃娘照看她们,随后进宫去了乐师别苑。 韩子嫣睡得清浅,心里一直搁着昨日赵翊站在门外不肯走的那一幕,翻来覆去,辗辗转转,一晚上半睡半醒,身边的小蝶睡得死,没有被她吵醒,倒是睡在一旁软榻上的秦香儿察觉出她难安的心思,本想和她说说话,排解下她的心烦,却见她从榻上坐起来,遂问道:“嫣儿,你怎么了?” 韩子嫣闻声,吓了一跳,以为她睡了,自己实在睡不着就暗想去把圣旨给藏了,这下有她阻碍,只好又躺下,“没事,姐姐快睡吧!” 天亮后,女乃娘做好了早膳放在花厅,韩子嫣是第一个起来的,却没见到刘彦,问了女乃娘才知刘彦进了宫。 秦香儿和小蝶草草洗漱了一下,住在别人家,自是有许多的不方便,又不敢太劳烦女乃娘准备女儿家用的东西,秦香儿想着今日就出门见一见赵辕,问一问他回不回晋国,也不能总在这小宅子里住着。 用早膳的时候,秦香儿一边捏着汤匙搅着碗里黏稠散发着热气的米粥,一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对韩子嫣说道:“嫣儿,今日你带我去见王爷,我想和他一块回晋国了。” “好啊!反正今日我也没什么事,你要是真的回晋国,我也跟你一起走,去找我二哥,到时候让我二哥打开城门,你就可以回家了。”韩子嫣已打定主意不回皇宫了,管他赵翊怎么想的,就让他随风而去,以后的路自己走。 这个时辰,建成王府的大门是紧闭的,赵贤去上朝了,不在府内,但赵辕却一身华服站在王府门口,向远处眺望,昨日韩子嫣拿走了他的玉扳指,今日必会带人过来,他不想王府里的下人看到,便早早醒来,整装完毕,在此恭候。 果然如他所料,视线所及一丈开外,赫然出现两名顾盼俏兮的女子,一个遮面,一个迎着淡淡的日光,绯色艳丽的裙带随风轻摆,盈盈身姿,如花盛开。 在距离王府台阶几步之遥的地方,韩子嫣停驻脚步,一双美目映出秦香儿飞奔而去的身影,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眼前,痴情久等的女子自然激动亢奋与不顾一切。 秦香儿快步拾阶而上,扑入赵辕的怀中。 韩子嫣觉得自己很多余,看着他们相好,除了替秦香儿高兴,心里却莫名地有股酸涩,脑中竟无端地想象,在许久或者几年后,自己和赵翊再见面的场景会是哪般?会像秦香儿那样无所顾忌地扑进他的怀里吗?想着想着,她的脸上便漫出了一丝无奈,自觉是在异想天开,弯起嘴角嘲笑自己。 她深吸口气,不想上前破坏他们互吐情愫的美好氛围,刚转身过来,便见小蝶急色匆匆的跑来。 她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疾步上前,“小蝶,怎么了?” 小蝶没有跟随她们一同前来,韩子嫣让她留在刘彦家里帮女乃娘干活。 高爽的天气,她一路跑来,额上尽是汗,口中哼哼唧唧也说不明白,急得直跺脚,韩子嫣更是不明白她手里比划着的意思,比她还要着急。 赵辕站在台阶上看到小蝶舞动着双手,嘴巴一张一合,拉着秦香儿走过来帮忙翻译了小蝶要表述的内容。 “她说刘彦被皇上抓了。” 韩子嫣闻言转身看他,感到无比震惊,又听他道:“我能看懂唇语,你的丫鬟还说皇上让你进宫,不然就杀了刘彦。” 韩子嫣眉间染上愁色,迟疑了片刻,不是不相信小蝶的话,是不知进宫后要面临什么。 秦香儿看她踟蹰,拉过她的手,无奈道:“你先进宫看看,确保刘彦无事,不然你真的不进宫,皇上一怒之下要了刘彦的性命,怎么办?” “刘彦没有犯罪,皇上凭什么要杀他,杀一个人也要有个罪名啊!” “凭他是皇帝!”赵辕郑重其事道,眸中闪过一丝诡谲暗波。 韩子嫣哪里不明白帝王掌握生杀的权利,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辈子算是与赵翊杠上了,她更是后悔不该和刘彦走得这么近,如果他真的被赵翊杀掉,自己会内疚死。 被逼无奈,只有妥协,“我进宫救刘彦,香儿姐姐帮我照顾一下小蝶。” “嗯,只是,你进了宫千万不要和皇上顶撞,好声好气地求求他,这事就过去了。”秦香儿握了握她的手,一脸的担忧,唇瓣紧抿,对她极为不放心。 韩子嫣无心地应着她,雇了一顶轿子,被抬到了皇宫门口。 轿帘掀起,她从里面走出来,看着眼前巍峨雄伟的皇宫,委屈得连气息都接连不上,如果真的还有其他选择,她绝不会迈开脚步,踏进这个如深渊的地方。 泰和殿内安静极了,奴才们照常当值,顺子在室内伺候刚从朝堂回来的赵翊更衣,赵翊笑容满面,心情颇为晴朗,因为今日晋国使者表态要考虑考虑,并没有一口拒绝用穆奚交换和亲公主的事。 赵翊怕夜长梦多,给他们五日的时间答复,这弱势的局面转换成强势一面,他自然不亦乐乎。 顺子见主子欣喜,自然不那么拘谨,向赵翊端着笑脸回禀道:“皇上让奴才去传话,奴才派人去传了,周大人已经把刘乐师抓起来关进了天牢,就等着皇上下一步的指示。” “等韩子嫣来了,朕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听他愤恨地语气,顺子看到他晴朗的脸渐渐浮出狠厉之色,眉宇间的霸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顺子垂目暗想,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总和韩子嫣过不去,好端端的一个年轻貌美女子被毁了容不说,还得不到疼惜,与以前一比,顺子不由得同情现在的韩子嫣。 “禀皇上,郡主求见。”门外的通传声拉回了顺子的思绪,顺子赶忙把腰带给赵翊系好。 “让她到书房等着。”赵翊向后一甩袖子,对着铜镜目视自己,脸上凝着威严冷肃的霸气。 韩子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他的书房,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桌案上堆着一摞又一摞的简牍,韩子嫣漫不经心地扫过,无趣地垂下眸子,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来,又因从皇宫正门走过来腿脚有些乏累,便坐在软榻上歇一歇脚。 哪知坐下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来,无声无息的脚步好似没有踩着地面,韩子嫣直到听他厉声的呵斥,才茫然起来看到他。 “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他走过来,强大的低气压扑在韩子嫣的身上,韩子嫣吓得微怔,向后躲去,竟摔倒在软榻上,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把手上。 她咧开嘴,痛得蹙起眉黛,眸中泛出晶莹的水光,捂着头好生揉了一揉,而那个家伙居然窃笑,“活该!坐了不该坐的地方,干了不该干的事,上天自然要惩罚你。” 字字如针,扎在韩子嫣的小心脏上,她真的恨极了他那副冷漠无情的嘴脸,但再恨也要忍着,回来不是和他赌气,是为了刘彦。 “朕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看来朕是估算错了,你对那个乐师真是情深义重啊!”赵翊一面恶语相向,一面露出邪恶的表情。 韩子嫣默不作声,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透着寒光的黑瞳,不由握紧双手,浑身的血液几近停滞,内心极度惶恐,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杀人嗜血的气息 “怎么不回话?默认了?昨晚你做了对不起朕的事,你说朕该惩罚你,还是惩罚他?” 韩子嫣颤声,在他的威慑下就像个受虐的小猫咪。 “我任凭你处置,请皇上放了他。”她以为可怜兮兮的委屈求饶能消去赵翊没来由的怒火,然,话音未落,赵翊狠厉地捏住她的下颚。 韩子嫣的脸几乎走形,他还加大力度,以至于韩子嫣连一句话都不能清晰的表达出来。 而他言语上的羞辱更是不堪入耳,“贱人,为了个小乐师,你自求惩罚,看来你和他果然**一晚,怎么他比朕厉害是不是?” “啪”的一声,韩子嫣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面纱月兑落,脸颊旋即一片红肿,嘴角也渗出殷红的血渍。 “来人!”赵翊切齿,从地上揪起她,“朕马上让你知道背叛朕是何种下场!” 顺子低眉顺眼地进来,看赵翊那副要把人大卸八块的样子,吓得直哆嗦,“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刘彦给朕押过来!” 韩子嫣只觉口中腥味蔓延,左颊似被火烧一般的灼痛,被他揪起来,竟无力站稳,仿若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脚底悬空,宛如个被吊着的木偶。 片刻,两名侍卫押着刘彦到了泰和殿,顺子躬身在一旁站着等候吩咐,其他奴才都在外面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听里面的情况。 刘彦看见赵翊像抓着一只老鼠一样,拖着韩子嫣走下来,旋即又像扔一件衣裳一样,把韩子嫣丢在了地上,他想去伸手扶一把,都无能为力,不忍和怜爱钻入心间,让他砰然落跪,激动道:“皇上,请放了郡主,微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好个郎情妾意,都想为对方受罚!那朕就成全你们。”赵翊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朝刘彦的心口窝踹了一脚,刘彦跌坐在地,不顾忌自己的疼痛,慌忙地爬过去扶起韩子嫣,“郡主,郡主,你还好吗?” 韩子嫣哪里都不好,那猛烈炙烫的一巴掌,她耳朵嗡嗡直响,甚至听他们讲话都不是很清晰,口中的血已经流至下巴,滴落在她洁白的衣裙上。 刘彦心疼极了,拥她入怀,情急之下,竟也不顾忌礼节,在赵翊面前紧紧将她放在臂弯中。 赵翊扯开嘴角一声冷笑,“来人,把刘彦的十指给朕切下来!” 两个侍卫听令,将刘彦抓起来,刘彦反抗却无济于事,被强大的力道向外拖去。 韩子嫣没有耳聋,听到赵翊低沉的嗓音,眉心一动,双手支撑在地上缓缓站起来,不知该如何阻止要带走刘彦的侍卫,只好气急败坏地推了一把赵翊,没有把赵翊推出多远,自己反而被他揽腰擒在怀里,听他恶心地羞辱,“怎么?着急了!怕他没了手指不能抚模你了吗?” “赵翊,你是个疯子,你敢碰刘彦一个手指头,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秦香儿要找的那道圣旨。”唇瓣被鲜血浸染,一张一合,在赵翊的眼中是血淋林的威胁,赵翊锐目微眯,精光一闪,看着她的脸,对着将刘彦拖拽到门口的侍卫一声高喝:“住手!先放下他!” 韩子嫣迎着他狰狞可怖的眸光,毫无惧色地微扬起下巴,与他正面交锋,那高傲凛冽不可一世的姿态,让赵翊心里一颤。“看来朕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 第154章 一物果然降一物 泰和殿内可谓是腥风血雨,惊心动魄。 赵翊揪着韩子嫣,手指骨节泛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似乎指尖都要嵌入自己的肉里,面上冷凝之色更似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姓韩的,你要是敢哄骗朕,朕立马就杀了刘彦!” 韩子嫣眸色微动,拿圣旨交换刘彦的命是她一时情急之下的气话,可话已经月兑口而出,自己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唯有走一步是一走,总不能让刘彦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他帮过自己那么多。 “你把刘彦放了,我自然会把东西交给你。” 赵翊听她语气斩钉截铁,就算心里有疑虑,也不得不探究到底,反正若被她欺瞒,继续抓人治罪,谁都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赵翊吩咐下去,“你们把刘大人带下去放了,其他人都给朕退下。” 两个侍卫押着刘彦退出大殿,顺子跟随其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现在这殿中只剩你我,把圣旨交出来,或者告诉朕圣旨在哪儿,朕即刻派人去取。” “你先放开我!” 赵翊冷嗤一声,五指一张,松开了她,她落地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站定后,她擦了嘴角的血渍,朝地上啐了一口,黏稠混血的唾液映在赵翊不耐烦的眸中,“韩子嫣你别太嚣张了!” 韩子嫣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我交给你圣旨可以,但你出尔反尔怎么办?” “朕是帝王,金口一开,说一不二,只要你交出圣旨,朕自然不会为难刘彦。” “我想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我?”竟然是交易,那就把该谈好的条件都说了,能利用这个机会求个一声安宁最好。 赵翊眸子一沉,“别和朕废话,圣旨在哪儿?” 韩子嫣眉黛微蹙,雅致绝尘的容颜上早无了昔日的容光焕发,皙白的肤色透出烧红的血色,对他冷凝的态度自是心里不爽,“圣旨我会给皇上,只要皇上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召我进宫,不再干涉我的人生自由,我们各走各的路,形同陌人。” “你要和朕划清界限,就凭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赵翊讥笑,“你太异想天开了,这辈子你都休想逃出朕的掌控中。”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又不爱我了,为什么不给我自由?” “就因为你处处和朕作对,没有人敢这么对朕,韩子嫣,你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朕就不信驯服不了你!” “驯服我?”韩子嫣真的想吐,这是什么烂理由,她又不是马驹,又不是牲畜,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赵翊有些不耐烦了,急躁道:“你再和朕提无理的要求,一切作罢!”说完,他甩袖坐到软榻上,双手放置在腿上,又补充一句,“朕没耐心,你赶紧把圣旨给朕。” 韩子嫣没有即刻回应他,暗下思索自己的逃生之法,总不能把唯一能和他谈条件的东西拱手奉上,自己还落在他的手掌心里,那这辈子真是无望了,人活一口气,毫无尊严毫无自由地活着,还不如死掉算了,转念想到丽妃被人关在宫里二十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下那样的悲惨,一个人有多少个二十年,何况现在的赵翊对自己无情无义就罢了,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你犹豫什么呢?”赵翊双眉一拧,高亮戾气的嗓门把韩子嫣惊了一瞬,韩子嫣咬着唇,自是不肯有半点妥协,“你想要圣旨,就应了我的要求,反正我不要留在宫里,不想看见你,这辈子都不想和你有半点瓜葛了,不明实情的人都知我被你砍首了,你就当我死了算了,我一个弱女子,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你这般对我,并不是大丈夫所为,而且你也知道我不能再生孩子,脸还被毁了,你就当可怜我,放了我吧!” 赵翊稍有动容,对上她可怜巴巴乞求的眸光,僵硬冷凝的面色敛去半分,双眸也浮出一丝柔和之光,本来听闻一个女子说到伤心事,一个男子心在硬也会变软。 “你是朕的女人,一晚上不回宫留宿在一个男子家里,朕怎么能容忍呢,况且朕在外面等你出来,给了你机会,你却迟迟不回宫,你将朕置于何地,且不说你回了宫没有一丝的忏悔,竟还护着那个男人,当着奴才的面和朕顶撞,威胁朕,你说哪个女子像你这般没有三从四德,你在家的时候,你娘没有教过你嫁夫从夫的道理吗?” 听他一席话,韩子嫣反倒觉得自己也有点问题,嫁夫从夫,这个道理她从小没娘,真的没有人教过她,身为女儿家,自己并不温柔似水,更没有照顾过夫君,虽说赵翊是帝王,但在寻常百姓家就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以前产生的那些误会,也不能全怪他,自己若不是老想着离开,也不会弄得彼此互相误解产生隔阂。 韩子嫣抿嘴不语,又听他道:“朕说过册封你为贵妃,只要你乖乖留下,顺从朕,朕不会食言,你不是说不能生育吗?难道你真的要出宫与那个小乐师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他就算要了你,你不能为他传宗接代,你觉得以后他将如何待你?但你留在宫中就不一样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或许哪个妃嫔多生了几个皇子,过继到你膝下,你老来有个依靠不好吗?” 韩子嫣的心在偏移,一点一点的,思绪如波涛海浪在脑中翻滚,其实自己对刘彦没有男女之情,却无端地把他卷入自己的命运中,自己已经不幸,何必还要害了不相干的人跟着倒霉。 赵翊看出她犹豫之色,站起来,走到她的跟前,宽厚温玉的手掌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语气温和柔软许多,甚是还有些心疼,“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朕打你也是因为你不忠,以后不许再和朕唱反调,朕自然会疼你。” 委屈从心间涌出来,泪水难抑,充盈在眸中,韩子嫣终是没有忍住,倾入他的怀中失声痛哭,感受到他的体温,原不知温柔竟是毒药,只用了一点便被侵入体内,仿佛一切都可以不计前嫌,一切都可以化为乌有,原来自己这般期待他给的一分怜爱和疼爱。 恍然中,仅存的理智和决定下来的抉择统统陷入他的温柔相待中,心底的对他抵触那道防线再也守不住,全面塌陷。 ( 第155章 情丝困于肉体中 一股暖流渗透进来,湿湿的,赵翊扶正韩子嫣的双肩,垂目见胸口一片濡湿,浅嗔薄怒道:“你看看,把朕的衣裳都弄湿了,不许再哭了。” 韩子嫣泪雨凝噎,抬起脸,一张俊逸非凡带着清浅笑意的脸庞映在她水雾蒙蒙的眸子里,听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责怪,是温柔的戏谑,韩子嫣嘟起嘴,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赵翊重新把她拥在怀里,“好了,你受了委屈,朕知道。” “请皇上相信我,我与刘彦是清白的。”韩子嫣仰起眼帘,迎着他温热的气息,“皇上信我吗?” “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当然信你,而你呢?会不会对朕一心一意?” 韩子嫣使劲地点点头,好似不是在应他,而是自己在下定决心。 “竟然如此,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不敢有隐瞒,你要把朕当成这辈子的依靠,与朕一条心,好吗?” 韩子嫣又使劲地点点头,几乎完全陷入他的温柔乡中。他亦是用尽了心思,软硬兼施,揽着她的腰走至桌案前,拿出金黄色的圣旨锦帛,对她相视一笑,“朕即刻册封你为娴贵妃,以后不会再委屈你。”如阳光洒下的温暖笼罩在自己身上,韩子嫣仿若迷途知返的小羊羔,乖乖地投入了大灰狼的怀抱。 遒劲有力的隶书,洋洋洒洒,清香的墨汁融入细细的丝线中,赵翊抬笔,口中默默念了一遍,转而看向韩子嫣,“满意吗?” 韩子嫣默不作声地点头,望向圣旨上隽永的词藻,心思沉了一瞬,成了他的娴贵妃会幸福吗? “子嫣,虽说贵妃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仅次于皇后的位份。”赵翊看她的表情并不那么欣喜和感动,对于其他妃嫔来说,若是被封了贵妃,那可难得一见的开心,而她却表现得极其平常,但他又何尝不知,她做过太子妃,本应是皇后,自然看不起贵妃的位份。 “谢皇上赐封!”韩子嫣颔首欠身,不再考量幸福与否,只要他能一直这般待自己便好。 赵翊握起她的手,熠熠烛火映出他眸中又深了几许的温柔,“免礼吧!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他并未失去理智,对待一个性子硬如磐石的女子,四两拨千斤是最好的法子,轻揽过她纤细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但见她赧然之色浮出面颊,自己知道已经得逞,不过火候还不够,就像炖一锅肉汤要慢慢地用小火煨着,这样锅里的肉才会熟透。 韩子嫣自是难抑自制的羞涩,第一次坐在他的腿上,呼吸着他的呼吸,浑身的血液仿若凝滞不前,怀里像放着一只小兔砰砰直跳,本以为不去看他能缓解几许紧张,不料他把脸贴着她的胸脯上毫不忌讳的亲吻。 “皇上,别这样!”韩子嫣羞愧不已,轻声却毫无震慑力的嗓音并没有制止他的行为,他依旧我行我素,将她的衣裳扒开落至臂弯处,露出性感白滑的香肩,随之胸衣也被他拽下,圆滑润白的双峰在他的揉捏下涨得更大。 欲火一燃即旺,韩子嫣被他挑弄得已经失控,竟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驱动与他贴得更紧。 “子嫣,你爱朕吗?” 韩子嫣迎着他狂热的吻,低吟着点头应他,似乎浑身的血都逆流回心间,体下不断地涌出温热的液体。 “告诉朕,圣旨在哪儿?” 韩子嫣闻言,将要去月兑他衣裳的手缩了回来,猛地从他的腿上站起向后退去,燃烧的感觉也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女人是用大脑思考问题的动物,这个道理是男人看不懂的。 她快速把落至腰间的衣裳拢上来,面色僵硬地看着坐在龙椅上愣怔的赵翊。 “皇上这样待我,不是发乎情,是为了那道圣旨?” 赵翊闭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时,已没有刚才的轻柔,眸底尽处是看不透的隐晦夹杂着几许难以名状的冰寒。 “看来你根本就不信朕,你说你爱朕,爱在哪儿?” “皇上爱我吗?”韩子嫣咬唇,发颤的嗓音似不胜凉风吹动的枝叶簌簌得抖动。 “朕当然爱你,不爱你会册封你为贵妃吗?不爱你昨晚怎会等你那么久?不爱你怎会为你杀了齐晏?不爱你怎会想将你永远留在宫里?你呢?你对朕的爱在哪儿?” 韩子嫣颔首垂目,紧捂着胸前的衣裳,抿唇不语,似乎在回忆为他做过什么,可想来想去,竟说不出一件。 “你说啊!你对朕的爱在哪儿?你除了不愿意在宫里呆着,就是和朕乱发脾气,你不讨好朕就罢了,还处处威胁朕,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韩子嫣把头埋得更深,心底五味杂成,面对赵翊振振有词的质问,她的心乱成一麻,到底是他在歪曲事实,还是事实就是如他所说,自己的爱无迹可寻,或者根本就没有。 “你爱不爱朕,朕感觉得出来,而朕爱不爱你,也是取决于你对朕的态度,朕承认以前对你爱得过分些,自打从陶岭县回来,朕不想爱得那么辛苦了,你接受不了朕的变化,朕自然也无法接受你的臭脾气,今日已和你说这么多,但你还在敷衍朕,若你真的与朕一条心,早就该把圣旨交出来,朕也不需要做那么多余的事。”赵翊长吸一口气,盛怒之下,将桌案上的简牍全推翻在地上,径自站起来,眸子深沉,嘴角抽动,慢慢移动到韩子嫣的跟前,“别让朕对你仅存的爱意都消失完,那样你不会再听到朕的好言好语,剩下的只有朕对你的厌恶和暴力。” 韩子嫣含泪淡笑,“皇上说得对,爱我这种人的确很辛苦,何况我还事事与皇上作对,皇上不杀我就已经格外开恩了,我谢谢皇上的恩泽,圣旨是皇室的事,与我有何干系,我只想好好做娴贵妃,等明日皇上下了册封的旨意,册封礼上,我以项上人头保证必将圣旨呈上。” “好!若没圣旨,你活不成,刘彦也别活了。”赵翊恶狠狠道。 话音刚落,禁闭的大门外响起顺子清亮的声音,“禀皇上,秦太医求见。” “宣他进来!”赵翊高声,脸上的怒气未退去一分,目光依然停留在韩子嫣的身上,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要弄死她才会解气,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将他的怒火燃到快要爆裂,但他为了那道圣旨只能极力地控制。 秦太医颔首走进来,迈入门槛的霎那,似乎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正从里面往外喷涌,他怔了一怔,看见殿内只有皇上和韩子嫣,先行了叩拜的礼节,顿了片刻,似乎有意不敢在外人面前说话。 赵翊并无避忌,“你有话就说。” “禀告皇上,今日早上,微臣给皇后娘娘把脉,皇后娘娘竟然有了身孕,这……这……”秦太医这了两声,沉默下来,这事本就是赵翊安排秦太医谎称葛如意有孕,不料居然真的有孕了,秦太医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赵翊似乎早有所料,并无有多么震惊,平淡无痕道:“有了身孕,你就好好给她安胎,胎儿有何异常,及时向朕来禀,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秦太医扫了一眼站在赵翊旁边的衣衫不太整齐的韩子嫣,速速退了出去。 大门关闭,韩子嫣竟也没有感到一丝的诧异,皇后和管永在御花园苟合的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这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但她见赵翊表现淡然,难道他也知晓这其中的真相,或许他并不知,而是把皇后月复中胎儿当成自己的? “你听到了吗?皇后有了朕的骨肉。”赵翊忽然沉声道,语气中并无喜悦,更无愤怒,云淡风轻地飘进韩子嫣的耳中。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秦太医如此明白的话,你还在朕面前装傻,果然是学聪明了,懂得如何做朕的贵妃,这样很好,在宫里不需要什么事都明白的人,尤其是你知道的事,千万不要多言。” 韩子嫣微微点头,已然清楚选择这条路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画地为牢,竟然无法改变,得过且过,做个哑巴聋子,不问世事,安度一生,岂不更好! 赵翊欣慰一笑,转到她的身后,缓缓扒开她的衣裳,从后面将她胸衣的丝带系上,看她僵硬地呆着原地,赵翊挑唇一笑,贴在她的耳畔,嗡声嗡气道:“朕知道你想要,朕允你留下来晚上服侍朕!” 韩子嫣怔了须臾,按住他滑移过来的手,低声道:“我还要去给皇上拿圣旨,明日成了贵妃,再服侍皇上也不迟。” “好!朕今天就放了你。”赵翊扳过她,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脸上,“朕说过你比元妃吸引朕。” 韩子嫣迎着他魅惑的眼色,轻启朱唇,“吸引皇上的是我的身子,不是我这个人。” “原来你心里很清楚朕的需求,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朕虽厌恶你的性子,但不排斥你的身体,纵然你容貌已毁,朕也试着接受你了,你若懂得生存之法,就该知道用什么讨好朕。” 韩子嫣只觉浑身发麻,对他而言,所谓仅存的夫妻爱意就是建立在**上的****?她或许早该明白,为何他每每与自己独处一室,就如狼似虎地掠夺自己的身子,原来自己的身子只是他泄欲的工具。 赵翊看她垂目愣怔,帮她把衣裳拉上来,又整了整她腰间的襟带,笑了笑道:“朕会派人跟你一块儿出宫把圣旨取来。” “我不需要出宫,圣旨就在宫里,皇上大可放心,这个还给皇上。”韩子嫣拿出飞龙令牌递给他,温和柔顺的态度着实令赵翊有些吃惊,而且这飞龙令牌居然回到了她的手里,赵翊遂要问个清楚,又听她道,“没有其他事,奴婢先回思嫣阁了。” “等一等,思嫣阁已经被朕改成书库,你暂且住在偏殿,等册封后,朕赐你个寝宫。” “奴婢遵旨!” 韩子嫣颔首退了下去,走出泰和殿,听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宫女并非偷偷模模地跟着她,而是与她保持四五步的距离不声不响地随她脚步而行。 赵翊当然没有百分百放心任听她的一面之词,韩子嫣倒是觉得他不派人才奇怪呢,遂停下脚步唤那宫女过来,“你叫什么?” 宫女欠身行礼,“奴婢弦儿。” “弦儿,这名字和我的封号同音,明日我就是娴贵妃了,竟然你这么愿意跟着我,以后就做我的近身侍婢,明日我会和皇上说明。” “这……奴婢不敢!”弦儿沉着冷静地回应道。 “你别怕,我说真的,你做我的近侍,俸银也多了几倍,总比在泰和殿做一般的奴婢好,皇上让你做的事你照做就行。” “郡主的意思是……”弦儿不是似懂非懂,明白她的意思,却也不敢说明,毕竟皇命难违。 韩子嫣淡漠一笑,“跟着我的身边走,别在我身后,一会儿我去哪儿,你据实告诉皇上便是。” 韩子嫣撂下话,继续往前走,弦儿慢半步跟在身侧,偶尔侧目看她,虽然遮面,却能从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中看到少见的纯良。 没走半刻,便到了离泰和殿最近的暖香阁,暖香阁是个单独的院落,一般是给皇上召入宫中的臣子提供的休憩之地,自打秦郎中进了宫,为了方便给赵翊治病,赵翊就把他安置在此。 院落虽小,但极为干净清幽,每日有奴才负责来打扫,一日三餐也有奴才送来。 秦郎中一住进这里,每日不是潜读医书,就是研究医术,小小的暖香阁慢慢地成了草药堂,秦郎中有皇上特设出宫的手谕,每日都会出去采集药草回来研制。 韩子嫣正是在进宫的时候碰见了秦郎中,于是便将身上所带的圣旨交托给他暂为保管,因为圣旨有布袋包裹,秦郎中以为是画卷,没有多问,回来后就把圣旨放在暖香阁房间的书架上。 ( 第156章 可怜陋舟起涟漪 韩子嫣到了暖香阁的门口,便有一股浓烈的药味从矮矮疏墙上飘出来,她上前叩门,片刻,红漆朱门轻轻开启,秦郎中看到她,格外亲切地邀她进来。 韩子嫣眸光流转,视线滑过小院里支着几个木架的角落处,木架上的竹编筛子中尽是晒干发枯的药草,房屋悬梁上还挂着用红线串上用以表明药草特性的简牍,这里俨然变成了草药堂,秦郎中来皇宫短短十几天,居然从宫外弄到这么多药草,听他口若悬河地讲述京城比小县城繁盛,想买的东西都应有尽有,韩子嫣会心一笑。 “秦郎中觉得京城好,以后可以留下来。” “老朽没这打算,等把皇上的头疼症治好,老朽就回老家安享晚年。” 韩子嫣微笑点头,又听他道:“郡主竟然来了,不如让老朽为郡主请个平安脉!” 韩子嫣没有拒绝,跟着他进了药味弥漫的屋子,待坐定,秦郎中隔着轻薄丝帕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须臾,白黑相间的双眉微微一皱,唇角向下一垂,“郡主气虚血亏,阴阳失调,身疲体寒,不得当调理,日子长久,恐年华易逝,难掩老态。” 韩子嫣惊了一瞬,抚上被面纱遮盖的脸颊,澄澈如水的眸中漾出一丝忧愁,“不瞒秦郎中,我曾经小产的时候淋了大雨,没有好好调理身子,太医说我日后不易生儿育女。” “也非绝对,老朽先给郡主开三个方子,郡主早中晚按时服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朽劝郡主多注意寒暖,每日除了服用汤药,用红枣、桂圆、红豆、蔗糖熬制甜汤,每日入睡前喝一碗,对调理虚寒之状有百利而无一害。”话落,秦郎中起笔写了方子给她。 韩子嫣谢过秦郎中,拿了方子和圣旨从暖香阁里出来,而一直站在门口等候的弦儿适时地跟在她的旁侧一同回了泰和殿,便去向赵翊禀报了韩子嫣的行踪。 韩子嫣照例把圣旨放入瓷瓶中,刚月兑了鞋和衣躺在榻上,门外就响起了“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她对来人心知肚明,一定是赵翊听了弦儿的话过来朝她讨要圣旨,可这门一直敲下去实在扰得她心烦,遂坐起来,整理好装束,笑脸盈盈地开了门。 “怎么是你?”敲门的人是采兰,进泰和殿时以太上皇后的口谕来叫韩子嫣去安庆宫一趟为由,不然绝不敢如此无所顾忌的敲门。 “太上皇后请郡主过去!”采兰面无表情,对她的淡然和冷凝能从空洞的眸中看出几分,而话语上自然平静,与一般奴才一样。 韩子嫣瞄了一眼她的耳朵,没有耳廓,伤处如切割不整齐的老树皮皱缩在一块儿,看着让人胃里泛着一阵恶心,敛回目光,迈出门槛,韩子嫣并无觉得当初狠厉的做法有何不妥,一个听信主子杀她月复中胎儿的凶手就该受到惩罚。 要说采兰心里无恨是不可能的,好端端的变成一副残躯,平日里见着她的奴才都摆出嫌弃甚至躲得远远的态度,日子长久,以她心机颇重的性子,这个委屈渐渐变成仇恨藏在内心深处,可与韩子嫣地位悬殊,自己力量不及,只能低眉顺眼安安份份地呆在太上皇后的身边等待。 韩子嫣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寒意重重的森然气息似一把利剑直插脊背,赫然转过头,迎上采兰精光四射的眸子,采兰因她猛然止步停了下来,彼此对视须臾,韩子嫣嘴角噙上一抹孤傲的笑意,浓密的眼睫一眨,不以为意道:“做奴才的要遵守奴才的本分,颔首低眉,你懂吗?” “奴婢明白!”采兰垂下眼帘,不敢看她给予警告的锐目。 韩子嫣转过来径自向前走,到了安庆宫,看见太上皇后正在庭院的亭子里茗茶,轻步上前,欠身行礼,“小女参见太上皇后,太上皇后安福!” “免礼!过来坐!” 亭子中一个石桌两个石凳,韩子嫣与冯氏相对而坐。 “你真是福大命大,没人可以像你这样死了两次还活生生地留在翊儿的身旁,不得不说你修了极好的造化。”冯氏一面如清风扫叶般的莞尔一笑,一面抬手示意身旁的苏嬷嬷为韩子嫣奉上茶盏。 韩子嫣似笑非笑,美目不染一丝情绪,葱白的手指捻起茶盖,袅袅腾空的一缕白烟在她面纱之外弥漫散开,茶香飘出,绕在鼻尖甚是清新。 “这茶是浮华寺供奉给太上皇享用的,昨日太上皇差人送了一盒给本宫,你品一品,是何种茶?” 韩子嫣从底撩起面纱一半,露出娇艳欲滴的唇瓣,浅抿一口,苦涩中有股香甜,香甜有股清醇,绝顶的上好茶叶,可惜她不知是何品种。 “小女茶道浅薄,请太上皇后赐教。” “此茶名为兰贵人,本宫将其与荜拨一起泡制,才会有这独特的香味。”冯氏清扬嘴角,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轻翘小指的护甲蔻丹浓艳尖细,映在韩子嫣黑宝石发光的眸中格外刺疼。 “太上皇后蕙质兰心,连茶道都这般有研究,小女受教,不过,小女资质平庸,怕担当不起荜拨在这道茶中的分量!” 冯氏浅薄一笑,屏退周边的奴才,“你还是那个一点就通的太子妃,荜拨为兰贵人增添了香气,使其更为诱人,而你效忠于本宫,别说平安度日,就是要风要雨又有何难!” “请太上皇后言明!”韩子嫣装傻充愣,皇宫上下都知道皇上在找一样东西,太上皇后肯定私下打探到了什么,不然不会以茶来比喻,可韩子嫣隐晦不语,等她来求。 冯氏也不与她卖关子,“本宫知道你手上有道圣旨,昨日太上皇也告诉了本宫那道圣旨的秘密,皇室的斗争凶残暴虐众所周知,你只是个郡主,何必趟这混水,再说拿着个烫手山芋,你的命朝夕不保,不如把圣旨交给本宫,本宫来替你保管,明日你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娴贵妃,这样对你是最好的。” 韩子嫣沉思片刻,低不可闻地一叹,“小女已经答应皇上,明日呈上圣旨,若给了太上皇后,皇上岂不会不悦!” “这事本宫会为你料理,你不用担心。”冯氏似乎变了个人,温柔和蔼不说,还握过韩子嫣的手,低声下气道,“你若把圣旨给了皇上,你说皇上会把帝位让给文成王还是杀了文成王?” 韩子嫣心中一滞,眸色微动,手心在她的包裹下未有分毫的暖意,甚至冰凉刺骨,这也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按照常理推想,赵翊都不会把帝位让给文成王,那样做不就表明太上皇谋朝篡位吗?很有可能,会下令搜查文成王的下落,除之后快! 如果把圣旨交给太上皇后,赵翊便不知自己父亲肮脏的手段,这皇宫将保持以往的平静和安宁不是更好。 “小女可以把圣旨交给太上皇后,不过,太上皇后请将此事与皇上说明,小女不想再与皇上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开心。” “明日册封礼上,本宫自然会为你说明,而你什么时候把圣旨给本宫呢?” “明日册封礼顺利完毕,小女将双手奉上。” 翌日,风和日丽,景致如画。 赵翊颁下册封韩子嫣为娴贵妃的圣旨,然,皇贵妃的册封礼并不是简简单单地穿上特制的华丽锦袍和凤冠,先由礼部准备好宝案与册案捧至皇贵妃宫中,贵妃要去宗庙宣读册文和宝文,受封后,对祖宗行三跪九拜之礼,再虔诚卑微地跪在高高在上的皇后脚下听她的训导,等众嫔妃献上礼物恭贺,在天香楼举办饮宴恭祝,这才礼毕。 这大喜的日子,韩子嫣自然装扮得风华绝代,无人可比,但脸上的伤疤和未退消的五道指痕算是最大的败笔,只好遮面而出,面对众人,波光幽幽的眼眸中并无一分的自信,今日,册封礼上,赵翊眼神的暗示很明显是在提醒她该交出圣旨了,可她假意没有看到,眼下被引礼女官导引下走出宗庙,坐上步撵。 太上皇后携葛如意和众妃嫔正在天香楼等候。 步撵一停,韩子嫣正欲下来,却见从御撵上下来的赵翊把奴才遣到一边,伸手过来搀扶她,对上他如深渊幽暗的眸子,韩子嫣不禁打了个冷颤,手轻轻地搭在他宽厚的手掌中,两步并作一步跨下来,却因为太过匆忙,拖拽在地的衣袍不小心勾在抬步撵的暗轴上,“嘶啦”一声,裂了个大洞。 赵翊冷嗤一声,“小心点,朕的娴贵妃!” 韩子嫣把手缩回来,拽了拽衣袍,低喃道:“皇上无需冷言相对,圣旨在太上皇后那儿。” “你给了母后?” “皇上和太上皇后是母子,给谁都是一样,何况太上皇后和臣妾要,臣妾不敢不给,皇上想要,等册封礼完后,去找太上皇后要来便是。”韩子嫣真没料到冯氏竟没把这件事和赵翊说明,难道只有拿到圣旨她才肯出面?不管那么多了,竟然走到这步还能如何呢? 赵翊沉默,强硬地牵过她的手,“走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元妃正站在天香楼大门口处翘首以待,见他们二人亲密地携手而来,顿时眉目染了一层温怒,举手扶了扶鬓边嵌芙蓉花的玉指发箍,脸上闪过淡淡的妒意,嘴角上扬,笑得极为牵强,快步走下台阶,娇柔地扑入赵翊的怀中。 “皇上,臣妾在外等了许久,姐姐和妹妹们都在里面恭候娴贵妃多时了。”元妃赖在赵翊身上,赵翊送了韩子嫣的手,揽着她的腰身,勾指滑过她的鼻尖,溺爱道:“你呀!在里面等着就好,这外面有风,不宜久呆。” 韩子嫣目光直射,看着前方,淡淡一语,“皇上请先行!” 元妃暗下瞪了她一眼,挽上赵翊的胳膊俏笑道:“娴贵妃真是温婉善良,妹妹进宫不久,礼仪不到之处,还请娴贵妃多多提点,今日娴贵妃受封之礼,娴贵妃不介意妹妹同行就好。” 韩子嫣忽就成了哑巴,对她的卖弄做作之态并不予理会,与他们同行,拾阶而上时,夹在中间的元妃故意拖慢一步,踩在韩子嫣在地上拖沓的衣袍上,韩子嫣哪里晓得她搞得恶作剧,只觉后部有股力道,不以为然地用力拉拽一下,不料,元妃正好踩空在那个破洞里,向后踉跄一歪,摔在地上,赵翊也被她一拖拽往后一仰,退下两步台阶。 “哎呦!”元妃一**坐在了地上,痛喊道。 赵翊拧眉,见她的脚被困在韩子嫣衣袍的破洞中,猛地抬头凝视已经转过头露出莫名其妙神色的韩子嫣,用力一扯,将韩子嫣披着的绣丝凤袍给拽了下来,“没事穿这么复杂的袍子做什么!”旋即赶紧把元妃抱起来,敛了怒色,温和关切道:“告诉朕,摔痛哪儿了?” “皇上,臣妾,臣妾肚子痛!”韩子嫣闷声不吭,看着元妃眉心紧蹙,捂着肚子嗷嗷痛叫,引得天香楼里的妃嫔纷纷出来一探究竟。 与元妃修好的妃子赶忙指使下人去宣太医,太上皇后和皇后沉得住气,坐在原位,看着赵翊把元妃抱进来放入内室的榻上,内室其实是为饮宴时方便皇帝更衣而设。 太上皇后不明实情,还未来得及问,太医匆匆而来,为元妃把脉诊断,随后落跪,“微臣恭喜皇上,娘娘是喜脉。” 呆在室内的妃嫔唏嘘不已,纷纷向元妃道贺,而赵翊更是喜上眉梢,握着元妃的手,眸中迸射出浓浓爱意,薄薄唇角噙着难以名状地欢喜,韩子嫣心里沉了一瞬,呆呆地看着他久违的笑脸,好像在很久以前似曾相似,记得自己有孕时,他就是这般喜出望外的样子。 喜庆的氛围很快被太医的一句话驱散得消失无痕,“微臣禀告皇上,娘娘刚刚一摔,动了胎气,稳住胎位恐怕不易,这段日子娘娘切勿行动,最好卧榻修养,微臣会开安胎药来,若一个月后胎气仍有异常,微臣便也无能为力了。” “太医的意思是元妃一个月后可能会滑胎?那如此一来……”站在一旁的秦妃好心询问,却被赵翊投来的凛厉目光吓得收回了后面的话。 韩子嫣敛目抿唇,双手紧握,蔻丹几近插入肉里,很明显元妃若保不住胎儿,赵翊一定会怪在自己头上,不是自己身穿冗长拖沓的衣袍绊倒元妃,元妃怎会动了胎气。 ( 第161章 秋风不改旧时波 韩越见她久久不回话,似乎在顾忌什么,便说服她道:“妹妹无需多虑,就算哥哥知道那人的身份,也不会随便乱说,况且哥哥已经答应王爷将那人收留在将军府,待哥哥离京时顺道将那人带出,不过现在那人还不知去向,皇上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 韩子嫣眸色微动,卸下防备,想自己本就亏欠文成王,而文成王忽然对赵翊有了刺杀之心,恐也是因为自己将圣旨的事告知了他,害得他没了复仇的希望,若自家哥哥真能对他施以援手,帮他逃出京城免遭罪行是再好不过了。 “哥,那人是皇亲贵胄,文成王赵辕!” 韩越惊了一瞬,对于赵辕,他有所耳闻,是太上皇剩下的唯独一个兄弟,论资排辈,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呢,虽然被太上皇驱逐出赵地,但终究是赵氏皇族,怎么会对皇上下毒手呢? “文成王心地不坏的,他一定有苦衷才对皇上下手,哥,你帮帮他,当初他也帮过妹妹的。”韩子嫣不顾忌伤口的疼痛,伸手握住韩越,眸中流露出殷切的期盼。 “你身受重伤,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交给哥来办。”韩越一面应允她,一面给她掖了掖被子,随后唤来奴仆将熬好的汤药端来喂她喝下,将她安顿好后,才从她的闺阁中出来。 当下,夜色如墨浓稠,深秋凉意重重,阵阵夜风吹袭,发黄的枝叶纷纷落下。 韩越回到书房,思虑万千,后日就是皇上的冠礼大典,他的兵权也将被收回,原来齐晏在西北边关手握的兵权已经交出,如今只剩他一人还握有南方十万大军的兵权。 他从怀里拿出掌控南方军的虎符,握在手心攥了攥,这个代表权利象征身份的东西一直从父亲韩至传递到自己这里,到如今韩家的风光全因掌握着赵国一半的兵马,倘若兵权上缴,将军的封号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从此调配大军的事根本不能随心所欲,还要先请旨于皇上,一切都将听命于皇上的旨意,这有名无实的权利对韩家而言,很明显是一种牵制,以后,他韩越站出来,恐怕无人忌惮,更不用说一直将韩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葛丞相,定然会落井下石。 可皇上冠礼,上交兵权,不容违背,除非发生战事,才有机会掌控兵权。但让邻国和赵国打战,这又谈何容易,为了兵权,搞得生灵涂炭,实在不值当。 他正思量,忽听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二爷,赵姑娘回来了。” 王管家所说的赵姑娘是长平公主赵雅儿。 他赶忙出去迎接长平公主,长平深夜从建成王府出来,是赵贤的意思,王府现在眼线多不安全,皇上为了抓刺客,下旨调配兵部三分之二的人员挨家挨户地搜查,如今,全城戒严,连夜间都还有官兵巡视。 “我正想明日去王府把你接回来呢。”他一面微笑,一面牵着长平进了堇华园的东厢房。 等门一关上,长平便扑入了他的怀中,眼中晕着一层水雾,哽咽道:“越大哥,我真的很怕,等皇上冠礼结束后,我们就离开京城好吗?” 今日刺杀之事,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听闻皇上突然造访,着实被吓到了。 韩越轻扶着她一头青丝,柔和的目光中含着无尽的chong溺,“别怕,再等几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回边关,那里是我的地盘,我会一生一世保护你。” “越大哥……”长平轻声唤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朱窗剪影,映出相依相偎的迤逦。 翌日,晴空万里,本就熙攘的京城由于官兵四处抓人,搞得街上的小贩和商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东西区的各家各户都遭官兵搜了一遍,但依旧未发现任何线索。 将军府也在清晨迎来了一位贵客,当然这位贵客是由赵贤亲自护送,自然没有官兵敢查探他们的马车。 韩越没想到赵辕会这么快就投奔赵贤,其实除了赵贤没人能护他周全,加之秦香儿还留在王府中,他怎么能一直不现身,就算要走也必须带着秦香儿一起离开。 但韩越还没有将赵辕安置妥当,将军府门口又来了一辆华盖马车和一顶八抬大轿,坐在车里的人竟是赵翊的近侍公公顺子。 “奴才见过韩将军!”顺子眯着眼,躬身恭敬道。 “公公有礼了。”韩越让赵贤和赵辕躲在书房里,亲自出来迎接顺子。 顺子难得一见韩越如此这般客套,笑盈盈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过来接娴贵妃,皇上一直都惦记娴贵妃的安危呢?这不专门派了八抬大轿来接娘娘。” 韩越皮笑肉不笑,轻描淡写道:“娘娘伤势严重,不宜舟车劳顿,就请公公如实向皇上禀告,等娘娘恢复些,本将军会亲自护驾送娘娘回宫。” “这……奴才明白,但皇上说了无论如何也要见娘娘,若奴才独身回去,怕皇上会亲自来将军府看娘娘了。” “皇上也受了伤,千万要保住龙体,怎么能为娘娘劳师动众,何况明日是冠礼大典,公公要劝一劝皇上以国事为重。”韩越自是不愿意将妹妹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回宫,再说他还要试探皇上对自家妹妹的情意到底有多深!这不仅关乎自家妹妹的未来,更关乎韩家没有兵权后的荣辱。 顺子无奈,无功而返,回了泰和殿刚巧碰到为皇上扎过针的秦郎中,秦郎中给他把脉后,为他五脏六腑受到的掌击之伤施针并开了更有疗效的治愈方子。 顺子顺道问了一句,“秦郎中,皇上的伤势如何了?” “皇上心肺无碍,用心调养,十几日便可痊愈,由于皇上身受内伤,老朽暂时不能为皇上的头疼症施针,皇上暴戾性情恐越发难控,公公请多加小心。” 顺子怔了一怔,“秦郎中前两日不是说皇上头疼症有了缓解,以后不会发作,怎么……” 秦郎中摇首,压低嗓音道:“老朽并无欺瞒皇上,昨日皇上身受内伤,血脉经络受损,脑部通血经络阻塞,血块挤压脑部已到了最大限期,皇上不会再犯头疼,但是留下来的后遗症要比预期的更为严重,此事,老朽没有说与皇上,只能提醒公公。” “老奴明白了!”顺子深吸口凉气,面上一片凄然,一种说不出的苦楚憋闷在胸口。 ( 第162章 妖媚上门恶语向 躺在榻上正安静修养的赵翊听到顺子禀告韩子嫣伤势严重不可移动回宫的消息,猛地从榻上坐起来,顺子赶忙过去搀扶,“皇上小心!” “伤得有那么重吗?连行走都不可吗?”赵翊皱起两道入鬓剑眉,不胜厌烦地问道。 顺子犹疑一顿,“韩将军说娘娘不宜舟车劳顿,怕影响伤口愈合,等过段时日,娘娘好了,韩将军会亲自送娘娘回宫。” 赵翊深吸口气,手掌覆在胸口上,沉声道:“一会儿你把南疆进贡的千年人参和灵芝,还有血燕准备出来,派人送去将军府。”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一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 “秘密行事,别让元妃知道,还有去把陈忠给朕宣进宫来。” 顺子领命走出去,心里纳闷,皇上对娴贵妃这般讨好,却还顾忌着元妃,看来这份好怕是表面做做样子而已,一个男人真心在意一个女人,有何必介怀另外一个女人呢!如此,皇上心尖上的人还是元妃啊! 这人真是不经念叨,顺子一踏出泰和殿的门槛,便望见元妃信步而来,身后跟着的侍婢端着一盅参汤补药。 顺子笑脸盈盈地上前行礼问安,竟知是皇上最爱的人,自然多了几分巴结谄媚的姿态。 “公公,免礼吧!”元妃亦是抚着小月复,端着笑,“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皇上气色渐佳,适才还提到娘娘,可见皇上心里只有娘娘一人。” “公公尽会说笑,本宫可不敢独占皇上。”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进去瞧瞧就知道皇上的心思了。” 顺子请了元妃入殿,自行入内室通传,果然,一直不接见任何妃嫔问候的赵翊接见了元妃。 她今日穿着格外清新,一身粉色薄纱罩缵丝水绿色的锦袍,盈盈腰身,更显妩媚妖娆之姿。 赵翊伸手揽过她的纤腰,宽厚如玉的手掌覆在她的小月复上,“你有孕在身,要好生养着,不用来看朕,等朕忙完明日的大事,自会去看望你。” 元妃把随侍的丫头唤过来,端起那盅滋补的参汤,极为忧心道:“皇上在外受了伤,臣妾担心坏了,又不敢来探望,怕影响皇上养伤,今日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顺道还亲自为皇上熬了大滋大补的药汤,来,臣妾喂皇上喝下,皇上便可如昔日一样威猛如虎。” 赵翊畅怀一笑,胸口忽生起一丝疼痛,赫然皱起眉,俊逸的面颊凝上一层痛楚。 “皇上怎么了?”元妃吓得脸色僵硬,忙轻抚他的胸口。 “无碍无碍,朕只是没胃口喝参汤,你陪朕说说话吧!”赵翊深感胸口被压着一口气息吐不出来,心跳脉搏忽急忽慢,有时还伴随隐隐的头疼,躺下更觉得有气无力,只有在秦郎中施了针后才感觉舒服一些,或许银针作用产生的解痛效果已失,所才,现体才极为不舒爽。 元妃怔怔地点点头,让侍婢将参汤端了出去,又不知该怎么抚慰赵翊,情急之下,便抱怨道:“臣妾听闻皇上受伤,全因为追随娴贵妃去了王爷府遇到刺客,臣妾就在想,这行刺一事是不是娴贵妃为了夺回君心故意安排的戏码?皇上千万别怪臣妾多疑,臣妾就是没想明白。” 听她一语,赵翊也感觉出事有蹊跷,心中不免生起疑窦,这次去王爷府的确很怪哉,赵贤和韩越竟没有出来迎驾,却让一个大清晨喝醉酒的门客肆意妄为地行走在王府里,而那门客前几日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并不是张狂无礼之人,今日却一反常态以匕首行刺自己,这样的行迹绝非是有组织有阴谋的刺杀行动,看似有些胡作非为,但若是韩子嫣安排的戏码,韩子嫣已经身受刀伤,那门客不该继续行凶,应即刻逃月兑才是啊! 他几番假设猜测,仍不得要领,遂对元妃道:“元儿,你是女人,若是想获得朕的爱意会以身犯险吗?” 元妃嗔怒道:“臣妾心性纯良,绝不会用那样无耻的招数博皇上爱意,皇上想一想,对自己都那么心狠,对他人就不要提了,平日里,臣妾看娴贵妃贤良淑德,原来竟这般心机歹毒。” 赵翊嘴角一勾,“你真的认为是她所为?” “臣妾是女人,女人当然了解女人了,娴贵妃的位份虽然高,可她不能生育,又得不到皇上的垂怜,当然要为以后的荣华富贵铺好路,皇上可千万不能中了她的计。” 元妃说得甘畅淋漓,昨天就想把这一肚子的话讲给赵翊,今日正巧逮住这个时机,她当然不能错过,必须在赵翊对韩子嫣产生怜惜之前,将这个劲敌拍倒在萌芽中,以绝后患。 “竟然如你所说,那么你就替朕去将军府走一趟,将她请回宫中,容后你陪朕一起审问她,如何?” 元妃欣喜,溢于言表,能听到皇上这么说,看来自己昨晚费劲脑子推想出来的真相已被认可。 “皇上交托给臣妾,臣妾定当办妥!请皇上放心!” 元妃胸有成竹地撂下话,兴致冲冲地命人准备一切出宫的事宜。 自从韩越送走了顺子这个不速之客,便命人将大门插销紧闭,任何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同样,府里的奴仆不可随意出入,除了在厨房里的伙夫和打下手的佣人可以从后门外出采买食材,其他人等一律在府中职守。 自然,府内戒备森严,完全是因为藏匿在此的赵辕。韩越对他的身份假意不知情,并没有以上等宾客相待,在客套寒暄上都带着一股怨气。 赵辕也知自己理亏,失手捅了韩子嫣一刀,自然明白他能礼待已算慷概。 但昨日意气之下所做的冲动之事当然无法回避,眼下,面对赵贤的询问,他思量半晌,方道,“我无心冲撞皇上,只因言语上与皇上产生冲突,以至于一时失了分寸,才连累了子嫣姑娘,不知子嫣姑娘可好?” 韩越也在场,当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目光一转,瞥向同样愣怔的赵贤,赵贤只觉得他的谎话太牵强了。 “文成,本王不仅把你当成知己,也把你当成亲人,何必要向本王隐瞒刺杀皇上的真正原因,本王说过会帮你逃出京城,不会将你交给皇上,难道你还不信任本王?” 韩越一声不语,静观其变,叔叔杀侄子,竟说是言语上的交流冲突,真是够荒唐的。 “在下没有不信任王爷,王爷护在下逃出王府,在下心如明镜,如今,在陷困境,只想一走了之,请王爷成全,不要再问其他的。” 赵贤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做出令人费解的行迹,明明同是赵氏血脉,怎能暗下毒手?而且曾经见面都没有显露出一分恶意,昨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正欲再细细询问一番,王管家忽然来禀,“王爷,将军,小姐说想见一见文公子。” 赵辕起身,“在下是该去向子嫣姑娘赔礼道歉。” 赵贤长吁口气,没办法再继续问。 韩越倒不以为意,笑着引他前往舜华园,“文公子,请!” 三人前后相继走入园门,便见韩子嫣披一件裘皮斗篷坐在庭院内的凉亭中,现下是深秋的天气,凉意颇重,她身上有伤,更是不能惹着风寒。 当然一见面,赵辕便抱拳恭敬道:“在下实在无心为之,望子嫣姑娘原谅。” 韩子嫣脸色煞白,遮着面纱,口唇处的急促呼吸随着轻纱一起一伏,一副娇弱病态之状,连话语都显得有气无力,“文公子无需如此,若说道歉,还是子嫣欠文公子一句对不起,子嫣从未怪过文公子,事出凑巧,是子嫣鲁莽而致,怪不得他人。” “子嫣姑娘如是说,在下实在不敢接受。”赵辕脸色僵硬,并无半点抱歉之意,反倒冷面冷心道,“子嫣姑娘聪明伶俐,心中所向之人,人尽皆知,何况能在情急之下维护自己的夫君,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在下除了敬佩,还要恭喜子嫣姑娘,灾祸之后便可福至。” 韩子嫣当即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不难看出他还记恨与传位圣旨失之交臂一事,还在怪罪自己只为夫婿,不分是非黑白,被他这么想,韩子嫣愧疚更甚,深吸口气道:“子嫣谢文公子一席肺腑之言,如今文公子落难,就请在府中安心住下。” “多谢了!”赵辕口是心非,吐出这三个字并无丝毫的诚意,韩子嫣不与他一般见识,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所认同的是非观念本就与他心心念念的报仇私欲不同,何苦要与他争个高低,事以至此,多说无益,她抚过小蝶递来的小臂,“子嫣有伤在身,不能多做停留,先行告辞!” 韩子嫣还没踏出凉亭的一半,守门的奴仆急匆匆地来通传元妃大驾光临。 赵贤和韩越惊呆了,皇上派个妃子来将军府,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韩子嫣也觉得奇怪,让哥哥韩越出去相迎,让赵贤带着文成躲到后园去。 元妃出宫的排场真是大张旗鼓,前后的礼仪仗队就多大数十人,这也罢了,她的华盖锦瑟凤鸾虽不比皇后的三十二抬庞大,但十八抬的仪仗仅此于皇后了,而且身后跟着的大内侍卫竟有禁卫军统领周戬为首,如此声势浩大堪比皇帝出行! 韩越带领众家仆迎驾,行礼之后,才注意到这位从凤鸾上下来的元妃居然是个年岁不过二十的稚女敕小女子,但锦衣华服,浓妆艳抹,颇有宫廷娘娘高高在上之姿,大方得体的处事之道俨然高过她的年纪。 “韩将军免礼!本宫是奉旨来看望姐姐的,不知姐姐的伤势如何?皇上十分惦念,怕再出别的意外,连周统领都一并随行来保护姐姐呢。” “元妃娘娘请入府!”韩越从不跟宫里的妃子磨叽,直接做了邀请的手势。 元妃敛了淡淡的笑意,轻扬下颚,由两个宫女左右搀扶入内,将高贵姿态表现地淋漓尽致,眉目间浮出趾高气扬之色 韩越单看她出宫的阵势,便知她受到的恩chong绝对高于自家妹妹,不然皇上不会派周戬随同。 韩子嫣正躺在榻上闭目休息,闻门外一阵熙攘,便知元妃来势汹汹,但想皇上派她前来,恐怕不是看望那么简单。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元妃轻柔的唤声在迈入门槛时就冲出了喉咙。 韩子嫣知道来者不善,无缘无故地出宫来看她,一定没什么好事,但还不是要应和,她睁开眼,就着小蝶的胳膊坐起来,伤口不由痛了一下。 “哎呦!姐姐伤得这么重啊!不要起了,不要起了,还是躺着吧!” “给元妃看座!”韩子嫣吩咐道,小蝶撅着嘴去外室端了个圆木凳子进来,并铺上软垫。 元妃一面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面笑着嗔怪赵翊,“姐姐救驾有功,皇上竟不派人送些滋补的东西,等姐姐回了宫,妹妹把南疆血燕给姐姐备上。” 韩子嫣不以为然,“姐姐谢妹妹关怀。”其实赵翊让顺子送来的补品早在一刻前就到了府邸,只是韩越忙着陪伴赵贤和赵辕,还未来得及告诉韩子嫣。 “姐姐千万别客气,妹妹每日都吃,都吃烦了,可皇上非说龙胎要紧,妹妹不得不为月复中骨肉着想,忍着也要吃了,幸好姐姐不用像妹妹这般承受怀孕之累,真是人生万幸呢!” 韩子嫣沉下脸,虚弱道:“妹妹说的是,姐姐伤势未愈,不能陪妹妹长时间闲话,若妹妹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顺道带姐姐向皇上问安!” 元妃不减笑意,唉声叹气道:“没有姐姐相伴,妹妹恐怕不能回宫了,皇上特差遣妹妹来接回姐姐呢。” “妹妹也看到了,姐姐有伤在身,不宜坐车颠簸,他日能下地良行,姐姐就算走也要走回宫里。” 元妃扯了扯嘴角,眸子向上一翻,冷漠道:“妹妹若是姐姐,爬也要爬回宫中,绝不会不给皇上的面子。” 韩子嫣沉下一口气,颇为疲累地闭上双目,忽然听元妃柔着嗓子又道:“若今日姐姐不跟妹妹回去,那妹妹就住在将军府陪着姐姐可好?” 韩子嫣蹙起眉黛,伤口的隐痛加剧,浑身都出了一层热汗,这缠人的妖媚女子真是用心良苦啊!看来自己不回宫,她真真是不会善罢甘休! ( 第163章 折磨至死方可休 韩子嫣没精力去想赵翊派元妃来接自己回宫的真正缘由,但从元妃咄咄逼人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元妃是铁了心,不是信口开河。 她正犹豫为难之际,韩越走入室内,似乎是在室外听到了只言片语,便对元妃恭敬道:“元妃娘娘是皇宫的妃子,怎么能下榻将军府,竟然皇上有心委托娘娘接舍妹回去,那么卑职就护送娘娘和舍妹前往皇宫,卑职一直忧心皇上,正好向皇上问候一声。” “哥……”韩子嫣蹙眉,本来没打算妥协,自知身子一动,便牵动伤口一痛,赵翊不怜惜自己就罢了,怎么自家哥哥还一点都不帮腔。 “妹妹别怪哥哥多嘴,皇上今早就派顺子公公来接妹妹,哥哥怕你有伤在身,不宜劳顿,才把顺子公公劝走了,如今皇上竟派后宫娘娘来接妹妹,可见皇上十分看重妹妹,妹妹就不要妄顾皇上一片心意,乖乖回宫,哥哥自会护妹妹周全!”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而韩子嫣居然不知清早皇上就派人来接过自己,看来回宫的事当真是无法拖下去了。 “好!一切听哥哥的安排!” 元妃脸色阴沉如浮着层层的乌云,气得鼻孔冒烟,不得不说韩越的几句不管有心还是无心的话在她的心口剜了几刀,原以为皇上不在意韩子嫣,不成想一大早就派贴身侍候的公公来接人,自己被蒙在鼓里不说,反倒成了他人的笑柄。 韩子嫣看出她没了刚才的张狂高傲之态,也懒得与她口水之争,将她请到外室去坐,自己从榻上下来,让小蝶梳妆。 一切准备妥当,由韩越和周戬左右护驾,凤鸾仪仗浩浩荡荡地从将军府出发,一路引来很多百姓驻足观望,最引人注目地自然是被白纱帷帐隐隐遮掩的元妃娘娘。 元妃见下面人流攒动熙熙攘攘,更为一展自己高贵之姿,只手掀开帘子,冲着外面的人露出一抹摄人魂魄的妖媚笑意,见者皆激动兴奋舞动手臂,更甚者竟想扑过来,一时间仪仗队伍被人群冲得四分五裂。 元妃炫耀的举动把百姓弄得异常躁动,韩子嫣坐的轿子被人流挤来挤去,轿夫脚底无法控制,晃晃悠悠,东倒西歪,韩子嫣施力用手一扶,伤口赫然崩开,鲜血渐渐渗透浸染衣裳,她痛得揪心,额上沁出一层细碎的汗珠。 “娘娘,请收敛一下!”周戬用剑柄挑帘,肃穆提醒道。 元妃铁青着脸,撂下帘子,盘腿乖乖端坐好。 等到了皇宫,韩子嫣捂着伤口,满手是血,忍了又忍,终于挨到了泰和殿。 元妃一展威风,兴致大好地从凤鸾上被侍婢牵下来,同时,另外一个侍婢走过来掀起轿帘,向韩子嫣递过一只手。 “送本宫回凤藻宫!”韩子嫣在轿窗帘子飘起时看到所停的地方是泰和殿门口,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哪还有力气去拜见皇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就费了好大的力气。 韩越在进皇宫宫门后没有一同随行,而是先去安置马儿。 侍婢听了韩子嫣的话,不敢怠慢,赶忙去向元妃禀告,元妃正等着和皇上一同问罪她是否编排了为君挡刀的戏码,怎么能轻易放她回去。 “姐姐回宫当然要见一见皇上了,这礼数,姐姐应该懂的。”元妃亲自留步在轿门门口说道。 韩子嫣在心里嘲笑她的愚蠢,元妃,这个表面温顺,嘴巴蛇蝎的女子与当年的太上皇后相差太远了,她竟没有太上皇后的心狠手辣,也没有太上皇后独到的眼光和睿智,就连该对付的敌人到现在还分不清楚,这种女人只配靠着恩chong得道一时,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姐姐难道还要妹妹亲自搀扶下轿不可?” 韩子嫣一声叹息,恐怕以后过不上清净的日子了,这元妃真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她无可奈何,捂着伤口从轿中缓步移出来。 元妃见她嘴唇泛白,手捂的地方有血迹,竟无丝毫的同情,依旧一张喷着毒液的嘴,“姐姐辛劳了,虽是受伤之躯,但不能坏了规矩,现下皇后娘娘在宫里养胎,后宫的事有一半都是妹妹做主,妹妹可不想以祖宗规定惩罚姐姐。” “走吧!”韩子嫣敛目,深吸口气,伤口的痛楚害得她浑身发颤,脚底似踩了棉花,不能在地上落实,每行一步,痛楚随着呼吸在身上集聚蔓延。 赵翊休息后,精神颇为抖擞,窝在榻上良久了,实在无趣,便让顺子扶着去了书房。 “陈忠怎么没来觐见?” “禀皇上,陈大人不在宅邸,奴才留了口信给陈大人的家仆,晚些时辰陈大人自会进宫来拜见皇上。” 这时,殿外的奴才通传道:“娴贵妃,元妃求见皇上!” 赵翊闻言,眸色微动,果然元妃有一手能把韩子嫣给弄回宫来。 “快,请她们进来!” 元妃宛如翩翩蝴蝶,忽闪着一对美丽无边的翅膀飞到赵翊的身上,道出好似一千年未见的思念与情愫,勉强直起身子站在堂下的韩子嫣垂目喘息,毫无精力在意他们耳鬓厮磨的暧/昧动作,或许她该请辞回宫,可要大声盖过元妃发嗲的嗓音着实要费些力气,她不想浪费在这儿,她要留着力气等待赵翊投来一点点怜悯的目光。 站在一侧的顺子看出韩子嫣捂着伤口的手染了血,忙上前颔首道:“皇上,娴贵妃还等着呢。” 元妃对赵翊的撒娇嘎然而止,讪讪地从赵翊的怀里月兑身出来,笑着道:“皇上请恕臣妾一时疏忽了姐姐。”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赵翊自然没觉出有多么不得体,抱着爱妃说些体己话在正常不过了。 “朕没怪你,今天你来回奔波,腿脚定是累坏了,顺子,去唤个奴婢过来给元妃揉一揉脚踝。”赵翊一面吩咐,一面将视线落在韩子嫣身上。 他们具体的距离有十步之遥,赵翊的眼神不差,稍稍细细一看,便能发现她精神不济,血染衣襟,可他似乎故意不为所动,冷毅的眸子泛着层层隐晦不明的暗光,好像要将她看透,又无法从中看出分毫。 “皇上,臣妾伤口裂开,请允臣妾回宫!”韩子嫣快站立不住了,无奈之下,向他禀明。 赵翊松开元妃的腰身,站起来,缓步走过去,于近在一尺的距离看着她,“你为何要为朕挡那一刀?你的目的是什么?” 韩子嫣长吁口气,虚弱无力地回应道:“臣妾无心而为,纯属巧合,皇上思虑太多了。” “是朕思虑多,还是你不肯讲实话,那人平日对朕恭敬有礼,为何会忽然失性对朕暗下杀手?是不是你与他预谋在先?还是因为别的,你告诉朕!” 韩子嫣气得怒火中烧,得不到他的怜悯就罢了,自己都这副快死不活的样子了,他居然还有心思问这种狗屁不着边际的话,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她不予理会他的胡思乱想,闭上双眸,缓了几口气,只是面前冷肃的气息并未减退,甚至比刚才更为强大,将自己柔弱的身子紧紧包围着。 随后,她便闻元妃的添油加醋,“姐姐就实话实说,皇上不会怪罪姐姐,皇宫里为得到皇上垂怜的妃子用尽心思和手段,姐姐受了如此重的伤不过是为了得到皇上,皇上自然谅解姐姐的心意,姐姐何必隐瞒下去呢!” 韩子嫣终于忍不下去,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口无遮拦,一股脑地赌气道,“是,臣妾的确是为了皇上的垂爱才出此下策,恳请皇上可怜臣妾一回,让臣妾……” 话及一半,她终于翩然落地,似枯萎的花瓣无声无息地摔跌在赵翊的脚下,而赵翊竟狠心到毫无动作,僵直地站在原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垂下的血手和血迹蔓延的胸口。 ( 第164章 招魂楚些何嗟及 站在一旁的顺子敛声屏气,不敢吱声,看着肃立不动的赵翊和倒在冰凉青花石地板上的韩子嫣,他的心颤了又颤,实在不明白赵翊如此过分的冷酷与残忍到底出于何意,就算是个陌生女子,正常的男人都不会这般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悄悄转到元妃身上,期盼元妃能出言劝一劝,可元妃坐在软榻上,唇畔噙着一抹黠笑,像在戏园子里看戏那样,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台面上的一举一动,似乎与她无任何的关联。 顺子算看明白了,这韩子嫣以身犯险救驾的功劳已被元妃在背后挑唆变成了别有用心,眼下的情势,只有自己亲自去劝说赵翊,但秦郎中交代过赵翊的后遗症导致其性情更为暴戾,若自己贸然过去惹一身骚就糟了,算了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时,门外的奴才进来通传道:“禀皇上,韩将军在外求见!” 赵翊眸色微动,顿了一顿,便闻身后的元妃快步而来,蹲在地上,将韩子嫣扶起来,“皇上,姐姐如何不对,也是为了和皇上重修旧好,就请皇上原谅姐姐吧!” 赵翊看着脚下羸弱的人儿,心间轻轻地漫上一丝的不忍,眉宇间的冷峻之色渐渐淡了几分,加之碍于韩越的关系,他不得不弯身抱起韩子嫣,把她放在寝殿内室的榻上。 “元儿,你在这儿照看她!” “是,皇上!” 赵翊走了出去,顺子跟随在后,回头瞥了一眼惺惺作态的元妃,早在上次娴贵妃册封礼上,顺子就看到她故意踩了韩子嫣的衣袍摔倒,极度厌烦她背后使坏的所作所为,如今,她肆意挑拨就罢了,还装腔作势,真是让人看着不舒坦,可顺子自知是奴才,不便多言,只好就由着赵翊被蒙在鼓里了。 赵翊似乎当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笑容满面地接见了韩越,韩越行了君臣之礼,对君主关心问候一番后,自然而然就把话题转移到自家妹妹身上。 “子嫣知皇上惦念,就算身上有伤也坚持要回宫,倒是卑职不明女儿家心思,没有第一时间护送她回宫,望皇上谅解!” 赵翊对韩越的记忆很清晰,虽说现在他对葛丞相若即若离,对自己表面和顺,但以前易储风波他所表明的立场,赵翊可没有忘怀,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赵翊对他的防范之心从未有丝毫的减退。 如今,冠礼在即,收回兵权,韩家就等同于被拔了刺的刺猬,以后休想再拿兵权投靠任何一个奸臣。 赵翊想到此,就十分畅快,遂对韩越语气颇为和善,“韩将军一家对朕忠心不二,朕怎会不谅解呢,况且子嫣对朕情意拳拳,这份心,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韩越眸中精光一闪,脸色猛地深沉几分,往日明朗的嗓音也略有几许暗哑,“以后,就算韩家没有兵权在手,也会一心一意效忠皇上,不知皇上是否想过将兵权继续放在韩家手中,让韩家继续保卫赵国江山不被他国践踏?” 赵翊眉心微蹙,果然,曾握着权利的人怎会甘心情愿地放下权利,幸亏当初以忤逆之罪杀了齐晏,才夺回他的兵权,如今最大的隐患便是南方军的兵权,若不趁冠礼接手过来,以后葛丞相再兴风作浪,后方军必然来自韩越。 “朕收回兵权,韩将军依旧是南方军的统帅,不同之处,不过是派了一个监军与韩将军平起平坐,这并不妨碍韩将军驻守边关,保卫赵国江山。” “皇上此言差矣,监军的职位本就属于文官,卑职是武将,文武不通,怎么能达成一致,何况有了监军,若真的行军打仗,军令不能及时传达,还要由监军上报朝廷,此等繁琐的程序必然会延误战事的最佳时机,想当年太上皇并未收回卑职家父的兵权,除了敬重家父的忠肝义胆,还因为一旦战事突发,家父可火速调配将领前往一线,保家卫国,卑职希望皇上能够效仿太上皇的做法。” 赵翊的和善温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便是冷面冷心,冷言冷语,“韩将军思虑过重了,如今天下太平,与邻国之间和睦友好,并无战事,韩将军无需手握调配三军的兵权,只需一心驻扎边关守卫便可。” 韩越似乎早料到如此,并无嗔怪,更无甩下不悦的脸色,淡而无味地回应道:“卑职一向谨小慎微,故考虑颇多,惹皇上不快,请皇上恕罪!” “韩将军自知如此,就不该说些无畏的话,朕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但将军日后要度量行事,切莫像以前哪般不知分寸,破坏你我君臣间的信任。” “卑职自检,请皇上息怒!”韩越颔首垂目道,薄唇紧抿,表现出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但他心里暗自盘算的计谋,却时时刻刻地在脑海中萦绕,为了握紧兵权,出卖文成王到底可不可行呢? 赵翊没有察觉出他恭顺的眼神中所隐藏的波谲云诡,嘴角轻轻滑过一丝威严震慑下所带来的胜利感,仿佛以前对韩越的仇意都在这一刻报复完毕。 “无其他事,韩将军可以退下了!” “皇上,卑职还有一事请奏!” 赵翊愣怔须臾,“你还有什么事?”不耐烦的口吻能看出他不想和韩越再争论兵权归属权一事。 “昨日行刺皇上的歹人,并非一般人,他的身份皇上或许还不知情,但若卑职将他抓来交给皇上,皇上可否能免去卑职不上交兵权之罪?” 赵翊如昼夜星辰的黑眸瞬间一眯,一道冷光乍现,似穿透雨雾折射在冰上的阳光,刺眼而凛然,韩越竟无胆怯,迎着那不断扩散而来的寒气,面无表情的姿态,高昂而立,似乎在等着赵翊给出一个答案。 从内室里苏醒过来的韩子嫣见元妃躺在屏风那儿的软榻上睡着了,她起身,不想留在飘荡着赵翊气味的房间,遂轻轻移动着步子,还未迈出两步,便听与内室一墙之隔的书房传来细弱蚊蝇的声音,仔细听来,不难辨出那声音所属何人。 “刺杀皇上的人是文成王,皇上的皇叔,现下只有卑职知道他的下落,皇上若相信卑职的一片忠心,卑职自会将此人奉上。”韩越等了良久,见他不动声色,便补充道。 赵翊闻言,万分惊愕,睁大了黑瞳,几乎不敢置信地向他投来若有若无的怀疑,其实,他心里在一点点地琢磨,那人叫文成,年纪看上去四十有余,名字和年纪与赵辕吻合,而且平日见面并无细细观察过,眼下在脑子里回想一下那人的面容和一身沧桑的气质,甚感有股自带的王者之气,当时自己怎么就没在意过呢! “二哥……” 忽听一个虚弱暗哑的嗓音穿过耳膜,赵翊视线一转,落在站于门口的韩子嫣身上。 同时,韩越转头看到血色染衣的韩子嫣,忙疾步过去扶住她,“妹妹,你的伤?” “哥,你和皇上乱说什么呢?”韩子嫣眉黛颦蹙,稍减的疼痛又隐隐袭来,不是听到韩越的只言片语,她根本不会拖着伤病之躯走过来。 “你有伤在身,赶紧回宫好好歇着,别管哥!” 韩子嫣死命揪着他的衣襟,一双无精打采的凤目瞪着他,避开赵翊投来的灼灼目光,低不可闻地切齿道:“你不能出卖文成王,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其中……” “韩子嫣!”赵翊奋力一吼,将她蚊吟的声音淹没得了无痕迹,随后便见他从雕刻金龙的椅子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丝毫不顾及在场的韩越,一把将她拖入怀中。 韩子嫣不负重力亦无挣扎的力气,乖乖顺从在他的臂弯中,抬眸瞧他,他竟郑重其事地面对着韩越的犹疑,露出一丝假情假意的微笑,“韩将军请奏的事,朕深思熟虑后,觉得由韩家继续掌管南方军的虎符最为稳妥,而明日冠礼大典上,韩将军切莫忘了奉上礼物,若韩将军食言,那……” 后续的话,不言而喻,韩越心中了然,抱拳恭敬道:“卑职定当信守承诺,尽心竭力效忠皇上!” “二哥,你……”不等韩子嫣出口,赵翊当即断了她的话,“韩将军没其他事,就早些回去准备参加冠礼大典的事宜,明日切莫让朕失望!” “卑职先行告退!”韩越一面抱拳退下,一面盯着被赵翊拖着带走的韩子嫣,他不是不知道韩子嫣的意思,但为了保住韩家在朝中的势力,兵权是万万不可交出去的。 柔弱无力的韩子嫣在韩越踏出泰和殿的宫门时被赵翊一个轻微地扬手,扔在了书房的软榻上,只听伤口“呲”的一声,微弱地闪过耳畔,韩子嫣痛得揪心,身子不由抽动了一下,光洁的额上竟霎那间沁出一层细碎的汗珠。 “朕还以为娴贵妃不知道痛呢!原来这么怕痛,又何必要多管闲事!”赵翊眸子半垂,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酷的神情,无情的话语,三九寒风也没有他这般冰寒刺骨。 韩子嫣捂住又往外淌血的伤口,仿佛已经习惯了疼痛在身上的蔓延,居然忍住了那撕裂的一记狠痛,褶皱的眉目之间平复许多。 赵翊看她痛苦的表情减轻几许,一撩玄色锦袍端坐下来,厉色的眸光扫着她娇弱玲珑的身躯,冷嗤道:“韩子嫣啊!朕总是小看你,还总是被你欺骗,原来你一早就知文成王在赵贤的府里,却不告诉朕,还和朕玩老鼠抓猫的游戏,恐怕文成王向朕暗下杀手,你也是知情的,不然你不会那么着急地赶他离开,怪朕愚笨,竟丝毫没猜出文成就是文成王,你这骗人的把戏真够厉害的,朕是每每都中你的招,你说朕是不是该弄死你!” 说罢,一只如鹰爪的大掌猛地扼住她白皙透粉的脖颈,强大无边的力度让她还未呼出的一口气憋在喉咙处,很快,脸颊涨得通红,水色的眸子染上一片湿红,呼吸不畅致血液凝滞,窒息带来的无力感早已掩盖住伤口的痛楚,她没有向他乞求生存,身子动也不动,闭上双目,等待似一缕轻薄尘烟的灵魂飘出体内。 “禀皇上,陈大人求见!”顺子垂首低眉地走进来通传,并未看到这一幕,话说完,这才抬起头,当即被吓得怔了一怔。须臾,脚步不敢落实,上前落跪,颤巍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娴贵妃罪不至死,请皇上手下留情!” 赵翊的手劲停了一瞬,咬牙切齿地道:“朕不是看在韩至的份上,绝对会掐死你,你可恶至极!” 他骂完,终究有所顾虑,放了手,任韩子嫣倒在榻上喘息。 眼下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被他骂得狗血淋头,韩子嫣也无力去听,身子在得到氧气的灌溉后,渐渐恢复了呼吸,只是伤口愈加疼痛,鲜血沿着之前留下的血迹扩散得更大。 或许不被赵翊掐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此刻,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惨白如蜡的脸颊透出死气沉沉的黯然,似乎一碰就会碎的冰凌。 “皇上消消气,以奴才看,先给娴贵妃找太医把伤口治一治,这血流光了,皇上不用动手,她的命也保不住了。” 赵翊平复了一下愤怒的情绪,良久,方道:“你去把秦郎中请来!” 顺子转身退出之际,腿脚不禁颤了一颤,提心吊胆了半晌,幸好没有惹恼赵翊,真是天大的幸运啊!他一面轻抚着急跳的小心肝,一面暗自庆幸。 赵翊气归气,但顾忌韩家在朝中的分量,并没有真想弄死韩子嫣。 不过,终有一天,他会毫无顾虑地置她于死地以泄心中之愤,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沉着一口气,从肩部用力扒下韩子嫣的衣裳,看到缠裹伤口的白纱已染成一片血淋淋,好像泡过了在绯色的染料,他蹙了蹙眉,抱起她的上身,慢慢从后背把纱布的打结地方解开,然后一圈一圈,把纱布从她身上弄掉。 不到一寸长的伤口裂开,之前的药粉都被血色浸湿凝固成一小块,赵翊看着不由抽了口冷气,眸光移到她昏厥的面颊上,一丝丝的不忍与怜悯正渐渐从心间漫出来,其实就算她隐瞒了文成王的身份,说到底这刀子还是落在她的身上,她并没有想让文成王杀害自己,自己所受的内伤怎么也比不上她的切肤之痛,自己对她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呢? 赵翊暗自思忖,被那血皮外翻的伤口灼痛了眼眸,心中不禁一动,赶紧放下她,走至桌案前,从暗格中翻出疗效奇特的伤药敷在她的伤口处,这药是南疆进攻的上等止血止痛之药。 果然,药粉浸入伤口中,鲜血凝住,不再往外流淌。 ( 第169章 总在意料之外中 “娘娘,是娴贵妃!”萼儿对她的主子禀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狭路相逢,竟然躲不开,也无需避讳,韩子嫣笑盈盈地上前,半遮面却能看出她眉眼弯弯。 元妃微微欠身,礼节上并不含糊,“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妹妹有孕在身,以后就不用行礼了。”韩子嫣是真心实意地在乎她肚中的孩儿,可在元妃的耳中却听出了她高居贵妃之位所能使用的权利,不用行礼? “姐姐对妹妹真好,竟然这么好,不如陪妹妹荡秋千可好?” 韩子嫣秀眉微蹙,出于好意,对她好言相劝,“荡秋千晃动过激,妹妹不如赏赏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免得动了胎气。” “姐姐不愿意就不愿意嘛!何必说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妹妹的胎早稳于母体中,怎会如姐姐所愿动了胎气。”元妃一面含沙射影地对着韩子嫣喷射毒针,一面朝固定在草地上的红木秋千走过去。 韩子嫣颇为担心地跟在她的身后,脚下青草的露珠沾湿了绣花鞋的前端。 见她毫无忌讳地坐在秋千上,双手握着两边看似结实的绳索,脚底离地一寸,轻轻地来回摇晃着,韩子嫣并无多余的话,脑际中莫名地回想起赵翊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疏离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她那张娟秀艳丽的容颜上,韩子嫣着实想不明白赵翊到底爱不爱元妃,平日里在众妃嫔的眼中,他对元妃无微不至,甚是娇惯纵容,一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可为何他却能狠下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对付姓葛一家的棋子,难道那些疼爱都是佯装出来的? “姐姐想什么呢?”元妃看她盯着自己出神,觉得甚为奇怪,感觉那种眼神带着几许莫名奇妙的考究。 韩子嫣娴静地露出一丝微笑,“妹妹注意安全,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她想尽快去安庆宫探一探太上皇后的真实意思,就算自己对赵翊无爱无恨,也不能一味纵容太上皇后以这种残忍的手段对付敌人。 “姐姐急什么,妹妹帮了姐姐的大忙,姐姐不该谢谢妹妹吗?” 韩子嫣欲抬的脚步当即止住,懵了一瞬,她帮自己什么了? 见她眸中泛出迷茫之色,元妃笑得意味深沉,“姐姐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请妹妹直言!” “妹妹想把秋千荡起来,姐姐可否相助呢?” 元妃明知她身上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有伤,却故意要她抬手推动秋千。 应付这明显的刁难,韩子嫣绰绰有余,“弦儿,你过来。” “姐姐不亲自护在妹妹身旁,妹妹不安心,以后就不能不遗余力地帮姐姐了。” 韩子嫣甚感一团迷雾,对她一直口口声声说的帮实为不解。 无奈,韩子嫣站在她身后的左侧,让弦儿站在右侧,两个人一块推动两边垂直的绳索,韩子嫣的右臂没敢使出很大的力道,主要是碍于左侧的伤口,弦儿倒是奋勇向前,双手紧握绳子,全靠她一人之力把秋千向后拉起一个高度,右侧与左侧稍显不太平衡,但这并不影响坐在秋千上的人露出得意的嘴脸。 秋千平稳地前后摇荡起来,弦儿有意帮韩子嫣,也带着点怒气,尽量用力推,不让她费力。 秋千在弦儿强大的作用力下越荡越高,本以为元妃会有些许的害怕,没想她竟兴奋开心得大叫起来。 韩子嫣朝弦儿递了个含笑的眼神,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不用推了。 弦儿伶俐,了然后,便又用力推了一把,撤手回来。 瞬间,秋千一边固定绳索最上头的销子霍然断了,只听“哐当”一声伴随着元妃震天响的尖叫声惊动了所有人的心脏。 “娘娘,娘娘……”萼儿吓得面色失血,赶忙过来扶起摔在地上捂着肚子苦苦哀叫的元妃,而韩子嫣大惊失色,首先抬头望向固定秋千绳子的拴销,意外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她不得而知。 “娘娘,血,流血了……”萼儿的手不经意地触模到她腿间的罗红裙摆,五指赫然染上了一片刺目湿润的腥红。 元妃不禁一吓,加之月复痛难忍,昏厥过去。 韩子嫣愣怔在原地,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血液只在上半身流经,腿脚已经麻木。 血!惊心刺目的鲜血!当日,她也是看着自己两腿间流淌着的鲜红浸染了白色的衣裙,最后只剩下痛!撕心裂肺的痛! 此情此景,宛如感同身受,她澄澈透亮的双眸莫名地蒙上一层水雾,似梦似幻的静默样子仿若清冷的昙花。 “娘娘,元妃被抬走了,我们要不要跟去看一看?”弦儿胆战心惊地询问,退去血色的脸白得瘆人,连呼吸声都在微微发颤。 这事若追究起来,她定是月兑不了干系,待韩子嫣回过神,还未说话,她突然双膝点地,掷地有声道:“求娘娘救救弦儿,虽然弦儿跟着娘娘不多时,但弦儿的心一直向着娘娘的,发生今日的事,弦儿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娘娘菩萨心肠,一定要救救弦儿。” 弦儿是个谨小慎微,心思细腻的奴才,不像小蝶口无遮拦,拿刚才元妃故意刁难韩子嫣,她就没有插口为主子说话,可见她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闭嘴不语,或许元妃意外落地,是她不曾想过的,说实话,秋千摇荡在安全的高度,不是固定绳索的小子断裂开,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一向做事谨慎的弦儿不过是顺元妃的意,并无存害人之心。 “你起来吧!这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韩子嫣弯身扶她,她却倔强地不起来,还跪着向后移了移。 “娘娘说是意外,可在外人的眼里并不这么看。”她带了一丝的哭腔,“此事追究起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奴婢。” 韩子嫣咬了咬下唇,沉声道:“本宫和你一起推动秋千,若是追责,本宫也是凶手,有本宫担着,你不用害怕,快起来吧!” “娘娘……”两行清泪霍然淌出,在那张秀气的笑脸上泛出透亮的晶莹光芒。 “起来,本宫说会保,必不会让你受难。” 弦儿磕头凝噎,“奴婢谢娘娘救命之恩!” “好了,快起来,和本宫去千竹阁走一趟,先发制人,免得他人胡说一通。” 弦儿颇有所感,赶忙起身,跟随着韩子嫣朝千竹阁疾步而去。 果不其然,她们到达千竹阁正厅门口,便能听到从里面传来嘤嘤的啼哭声,还有赵翊的怒喝声。 “这个胎保不住,你们都别活了!” 太医奋力施救,终究是无济于事,胎气大动,胎儿难以保全,已经胎死月复中。 听闻后的赵翊一气之下,抬脚将跪在地上请求饶恕的太医踹倒,面色狰狞,怒吼道:“废物,连龙胎都保不住,要你何用,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杖毙!” 太医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但领了命了两个太监才不管这些,上前就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 站在门外韩子嫣身后的弦儿吓得魂飞魄散,腿脚一软,倏得跪在了地上。 韩子嫣没有听到她扑通跪地的声音,脑际中盘旋着之前的赵翊对自己说的话,不是不在意元妃的孩子,要拿孩子当棋子吗?为何现在这般恼羞成怒,连个太医都不放过呢? 韩子嫣难以理解他前后矛盾的行为,撇下弦儿,径自走进去,扬起清亮的嗓门对把太医拖出来的两个太监喊道:“等一等,本宫要面见圣上,保太医的命。” 两个太医顿了一瞬,怎么说面前的人是贵妃身份,此话一出,他们也不敢怠慢,只好先扣押住太医,静候她的消息。 ( 第170章 烟波浩渺待一时 韩子嫣的脚步刚落实在千竹阁的内室青花石上,便见一直低声呜咽的萼儿极度亢奋地直指向她,语气自然而然地寒意凛然,“皇上,是娴贵妃故意害娘娘小产的,不是她用力推娘娘的秋千,娘娘也不会才从上面摔下来,请皇上为痛失骨肉的娘娘做主,还娘娘一个公道。” 掷地有声的指责后,萼儿在榻边“扑通”跪下,满脸泪花,对着昏迷未醒的元妃,小声抽泣,口里还念念有词,混杂这嘶哑的哭声,具体也听不太清楚说了什么。 韩子嫣平淡的眸光稍稍有一丝起伏,从萼儿身上流转过来,偏偏与赵翊轻敛长眸射来的精光一触,身子莫名骤然一怔,那犀利的眼色里尽是显而易见的熊熊怒火,似乎要将她吞噬。 “是你所为?” 韩子嫣微微垂目,“不是。” 如此简洁从容的回答,自然惹恼了情绪还未平复过来的萼儿,她好像仗着赵翊对元妃的chong爱,无所忌讳地切齿道:“皇上一定要为娘娘做主,的确是娴贵妃所为,还有她的侍婢与她一起将娘娘推下秋千,摔在地上,何况娘娘每日都去小花园玩耍,从来荡秋千都没出现过这种岔子,今日她一来小花园,娘娘就出事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故意为之。”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狗仗人势,当真不假。 但韩子嫣并未惊惶,清者自清,扪心自问,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赵翊对着她平和静默的神色,不急不缓道:“朕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你身上有伤,若是用力过猛,必然伤口崩裂,看你衣裳完好,伤口无碍,看来能做这件事的人是你的侍婢了。”话音未落,他转向顺子,“去!把她的侍婢抓过来!” 她一听,不自然地蹙起秀眉,紧紧抿唇,思绪潮涌,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个意外,终究要有人站出来负责,眼下元妃昏迷,就算是醒了,在痛失骨肉伤心难过下,必然会一口咬定是她主仆二人合谋为之,到时自己能以身上有伤并无尽力推动秋千为由,逃过责难,但是弦儿恐怕是哭成窦娥也不难逃此劫了。 她不能食言保住弦儿的承诺,何况还是自己害弦儿惹上这无妄之灾,怎能袖手旁观! “等一等,皇上,臣妾有话说。”突然出声的韩子嫣叫停了举步出去的顺子,顺子犹豫片刻,等待最新的指示。 “你想为自己的侍婢开罪?她伤朕的骨肉,你休想包庇!”赵翊的眸子越发深沉,如鬼魅魍魉的阴邪。 “臣妾不会包庇任何人,做错事当然要受到严惩,可谁该受罚,皇上是明君,应该把事情查个清楚,还元妃娘娘一个公道。” 说起还公道,传入萼儿耳中,她一脸鄙夷,又像刚才那样难抑躁动愤慨的情绪,对着韩子嫣咬牙切齿地指责一番,言辞激烈,一如前一刻的神色。 赵翊闷声哼哼两下,似乎在提醒她的行为,她倒是不会察言观色,为自己的主子一顿发泄后,便握着元妃的手,兀自抽泣起来。 韩子嫣不是不理解她的行为,想当初自己痛失骨肉时,若小蝶在场,也会这般竭力为自己讨个说法的。 但那又如何,此事,罪魁祸首,还不是元妃自己,不顾及身怀有孕,偏偏想着针对她,这能怪她不成。 当然,事以发生,无法挽回,如何解困,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赵翊黑眸渐渐波动,口中意味深长地拖出一个长音,良久,方道:“你说让朕查清楚再定罪!如何查?你来告诉朕。” 韩子嫣敛目,浓密如翼的睫毛微微上下一眨,朱唇轻咬,思量片刻,眉目间蹙起的褶皱越发深了继续,她在考究混淆视听后的结果,若真能推得一干二净倒也罢了,可自己终归不能全身而退,但除了此法,已无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气,缓缓落下一双膝盖,一股微凉坚硬从膝盖处直窜上心口窝,下跪的滋味向来就不好受,更不用说即将面临的惩处。 赵翊见她跪下,惊愕之色骤然浮出俊朗的面颊上。“你刚刚振振有词,让朕查始作俑者,如今跪下又为何意?” “臣妾知罪,元妃的胎死月复中的确是臣妾所为,但臣妾全因听从了皇后娘娘的教唆,故才对元妃下手,臣妾是被迫而为,请皇上明鉴!”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轩然大波,连会咬人的萼儿也闭了嘴,怔怔地看着一脸淡漠的韩子嫣。 反观赵翊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只微微震惊了一瞬,嘴角便洋溢出一抹欣慰笑意,与刚才的冷凝之色形成极大的反差。 韩子嫣倒是不觉得惊讶,这码子事出了,当初谋划设计葛如意的事便成了泡汤,如今,韩子嫣敢将自家性命置之度外,犯险指证葛如意,可见她对葛如意的恨比赵翊想象中的要深许多倍。 见情势有了转向,赵翊自然难掩亢奋,声如洪钟,“去!多派几个人将皇后娘娘给朕请过来,她不来,就将她押过来。” 赵翊旋即对她露出感激的笑意,一扫刚才因元妃失去骨肉而在面上呈现出来的愁云惨雾,甚至连口气都变得和悦动听几分,“你先起来,一会儿皇后到了,你要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也不枉元儿痛失骨肉一回。” 韩子嫣跪着没动,听他的话,好像韩子嫣真的做了对不起元妃的事,本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活生生地变成了蓄意的谋害,而且还是经过他允许的。 韩子嫣也不想辩解,心想着他私底下,一定会这么说:“你竟然有心要这么做,应该早点说,朕也好配合你唱这出戏呀!弄得朕心情一波三折,还以为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看着他嘴角划开一丝深浅不明的弧度,虽然桀骜不羁,却暗藏得意,韩子嫣心里一紧,竟然看不穿他的心,到底这个男人有爱过谁吗?那些浮在表面上的疼惜又出自于他的哪个地方呢? ( 第171章 女人出手狠准快 私下听闻元妃小产的葛如意着实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只玉手轻抚自己的小月复,口中轻轻低喃:“孩儿,你一定要平安健康的出生,到时你是太子,将来为帝,母后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享尽一切荣华富贵。” 她正望着窗外凋零的秃树枝做白日梦,忽听门口一阵细小的碎步,侍婢雪莲紧张慌慌道:“娘娘,皇上派人来请,奴婢看着不太对劲。” 葛如意眸色沉了一沉,“有何不对劲?” 雪莲以前跟着齐妃,察言观色,不难看出来者不善。 “皇上说请娘娘去千竹阁,不是顺子公公一个人来,还带了四个太监。” 葛如意骄傲自大,毫无在意,一者她身怀有孕,二者她老父亲可是当朝宰相葛靖,三者元妃小产,作为后宫老大,她怎么也该去看望一眼的,综合这三点,就算皇上有意针对,能拿她怎么样? “无碍,就算皇上不来请,本宫也会去的,你过来给本宫梳妆。” 雪莲的害怕惶恐不仅仅来自派来请葛如意的太监们,还因为在这凤栖宫内,只有她一人知道葛如意和管永私通****一事。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从梳妆案上拿起篦子,重新给葛如意梳理发髻,从奁盒里拿出闲置许久的凤凰于飞金簪别在正中,两侧翘起的髻上缀着彩蝶飞舞的流苏步摇,端庄而淑怡,一身绣墨兰牡丹勾金丝的绯红织缎锦袍,层叠的宽袖祥云瑞瑞,看上去雍容而华丽。 只要是出门,葛如意极为重视装扮,何况是去看失去子嗣的落魄妃子,她自然要端出一国之母的架子。 一向安静清幽的千竹阁今日格外的热闹和与众不同。 葛如意大驾光临,踏入内室,在场的奴才都对她投来怪里怪气的目光,当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韩子嫣,顿时,心间漫上一层迷茫。 之前,她听说元妃荡秋千摔下来小产了,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并不知晓,眼下看到此情此景,似乎有所了然。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她顿了一下后,向赵翊恭敬地欠身行礼。 赵翊笔挺地端坐在雕花红木椅子上,没有开口让葛如意平身,却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就请皇后告诉朕,按照祖宗律法,残害皇室子嗣的妃子该如何处置呢?” 葛如意毫无危机意识,弯起朱唇,漾出淡淡的笑意,眉眼处的默默含笑更是显而易见,黑亮的双瞳轻轻一转,落在脚边矮三分的人身上,语气夹杂万分得意:“祖训有曰,为保帝祚永延,后宫妃嫔不可为一己私利,谋害皇嗣,有违者,废其位份,褫其封号,打入冷宫,孤老至死。” 赵翊嘴角浮现隐晦不明的暗笑,“皇后说的好极了,娴贵妃你知罪吗?” 韩子嫣沉声,胸腔里有个“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掩盖了她月兑口而出的话,“臣妾知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受皇后娘娘的挑唆害元妃小产,让皇上承受丧子之痛,都怪臣妾不分好坏,听从皇后娘娘一味唆使,做出此等祸害他人之事,请皇上恕罪!” 话音未落,便见葛如意脸色大变,红白相间,从韩子嫣的话语中,她听出那点猫腻,对赵翊据理力争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怀有身孕,为何要找她去陷害元妃呢?何况臣妾与她有仇怨,怎么会让她做这种事,请皇上明鉴!” 韩子嫣不甘落后,抬起水色迷蒙的眸子,正儿八经地盯着葛如意,精凛的眸光透出寒气逼人的亮色。 “皇后娘娘利用完妾身就想把这事撇得一干二净,过河拆桥,可不是六宫之主做出来的事……” 话言及一般,便被葛如意喝声打断,脸色不由也涨红了,“你血口喷人,本宫从来不做亏心事,是你自己看不惯元妃有了皇上的骨肉就生了害人之心,还想推到本宫身上,韩子嫣你心肠好歹毒啊!” 韩子嫣咬了咬唇,沉寂片刻,与她争来争去,必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要在场的人对皇后存在怀疑便可,如今只有皇后亲口承认,这场戏才能落下帷幕,不然来回争吵,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 “皇上,臣妾有话想和皇后娘娘单独说,请屏退其他人。” 赵翊眸色微敛,一张英俊的脸透出几分凝重,朝顺子一摆手,顺子带着在场的奴才皆退了出去,包括守候在元妃身边的萼儿。 韩子嫣蹙了蹙眉,又道,“也请皇上回避一下。” 葛如意远山黛眉拧在一起,满月复狐疑地看着神色平静的韩子嫣,到底她要做什么?难道要在光天化日下谋杀本宫? 赵翊心中凝滞须臾,随后了然明白,二话不说,踏出内室。 不大不小的房间,除了躺在榻上昏迷的元妃,只剩葛如意和韩子嫣。 葛如意之所以没有阻止她,自认为她的胆量还没到对自己暗下杀手的地步,何况所有人都在室外,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无法逃月兑的人就是她韩子嫣。 葛如意的想法永远都停留在那个自以为是的阶段,而韩子嫣的小聪明自有高明之处,遣退所有人,这已经代表她与葛如意是一伙的,在外人世俗的眼里,就算两个陌生人被关在一个房间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她们做了什么,何况还是两个相识的人,自然而然会让人觉得彼此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或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人心敏感,尤其是在皇宫里。 “你要做什么?”葛如意打破沉寂,先开口问她。 韩子嫣嘴角含笑,疏离的目光穿过她望着别处,淡淡一声直逼她的小心脏,“皇后娘娘和管永大人一晌贪欢种下的恶果,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呢?”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信不信本宫撕了你的嘴!”葛如意浑身直打哆嗦,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嫣红的蔻丹直指韩子嫣,幸亏韩子嫣跪着,视线中看不到她如惊弓之鸟的失态之举,彼此一高一低的距离相差甚远。 韩子嫣轻哼一声,“妾身有没有胡说,娘娘最清楚,待娘娘诞下孩儿,与皇上滴血认亲,自有定论。” 葛如意怔了一怔,浑圆丰满的身子向后细微地倾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深,自打怀孕与管永只偷欢过一次,而那次赵翊深夜突袭,并无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凤栖宫里有细作? 还未等她多想,韩子嫣又道:“皇后娘娘不用担心,皇上并不知此事,亲身并未告诉皇上。” 有把柄握在敌人手里,葛如意不得不妥协,直截了当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子嫣也不与她多费口舌。“妾身想请皇后娘娘退位!” “你做梦!本宫是皇后,这辈子都是,将来还是皇太后,没人可以让本宫退位!” “皇后**后宫,与大臣私通,这道罪名还能保你皇后的位置吗?”韩子嫣一面切齿道,一面缓缓站起来,与她相对而立,四目相视。 本就紧张的空气瞬间被凝结,浮动的尘埃倏地停在半空中,两个对峙的身影近在咫尺,彼此之间萦绕着战火的硝烟,而谁略占上风,不言而喻。 ( 第172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仿若一只被猫逼入墙角无法逃月兑的老鼠,葛如意面庞僵硬,寒冽的眸光透出几分惧色,朱红的唇瓣失了艳丽的色泽,唇角微微发颤,双手捏着锦帕紧紧握在一起,强装镇定的站稳身子,与韩子嫣久久对峙,彼此目光的交织,似是刀光剑影闪过。 良久,韩子嫣垂下水灵的眸子,向后退去两步,与她拉开一定的距离,说实话,她怕葛如意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抡起胳膊给她一巴掌。 站定后,她深吸口气,清扬的嗓音流淌出如琴弦松弛的音色,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的口吻,反倒有一丝劝慰的好意。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后娘娘应该明白以后的处境,祸乱皇室血统可不是打入冷宫那么简单,那是砍头的罪责,若皇后想保住性命和与情郎的孩儿,不如按嫔妾所言,乖乖承认是害元妃小产的罪魁祸首。” 葛如意沉默须臾,忽然仰面大笑,笑声夹杂着高深莫测的清冷,转而敛笑,低沉道:“韩子嫣,你以为本宫承认了,你就可以月兑罪吗?你可是帮凶,想挖坟墓埋了本宫,你照样要陪葬!” “竟然有我陪着皇后,皇后还有什么顾虑呢?”韩子嫣波澜不惊道,疏离清浅的眸光透着黯淡的光芒,有一种悲戚的味道。 葛如意怔了一瞬,不敢置信道:“难道你和皇上串通害元妃小产,故意冤枉在本宫身上?” “与我串通的人是皇后娘娘,与皇上何干!” “韩子嫣!你……”葛如意被逼疯了,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不顾一切地冲过来,韩子嫣见状,急色匆匆向后连退几步,迅速从袖口中拔出那把锋利的匕首直指葛如意。 寒意凛凛的冰冷剑光透过一束阳光的折射,闪人葛如意的双瞳中,她当即止住脚步,与锐锋的刀尖仅仅相隔半寸。 韩子嫣有些惊恐,面上血色几近退得彻底,胸口窝激烈的跳动,若不是葛如意还有一分残存的理智,恐怕眼下的匕首已是鲜血淋淋。 她没料到葛如意这么不好对付,与其不过是言语上的较量,没想过肢体上有什么纠缠,谁知这个葛如意真是个疯子,一怒之下竟然想用双手勒自己的脖子,看来不宜继续拖延,要速战速决才好。 “皇后这么不愿意和我合作就算了,反正皇上在外面,我把娘娘的丑事说与皇上,到时朝野民间流传此事,哎!不知葛家的颜面会……” 韩子嫣一边威胁她,一边手持匕首向室外挪步,还差两三步就已到了门口,但葛如意愣在原地,没做出任何响应。 韩子嫣犹豫片刻,想赵翊为了颜面,根本就不想此事流传出去,何况以此罪判葛如意死罪,除了惹恼葛丞相,得不到其他好处,说不定还逼得葛丞相做出反叛之举,到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正欲开口把事情渲染得更为严重些,不料却见葛如意转身过来,怒气似乎减轻几分,启唇道:“等一等!” 葛如意向她走近两步,又道,“本宫可以承认,但本宫有个条件。” “皇后娘娘请讲!”韩子嫣无比镇定。 “本宫要你去和皇上交涉,本宫退位后,等诞下月复中孩子,这个孩子必须册封为太子,不然你休想本宫和你同流合污。” 韩子嫣骤然蹙起眉,沉声道:“皇后娘娘大祸临头,还想扰乱皇室血统?”因为身在门口位置,故声音压得极低。 葛如意淡漠一笑,“可惜皇上并不知实情,本宫退位后,本宫的孩子是嫡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而你与皇上串通谋划不就是想让本宫退位嘛!” 虽然她一开始没看出其中的猫腻,以为是韩子嫣单独寻仇,但几番言语和心计的较量,她已然察觉出此事皇上也有谋其中,道理很简单,韩子嫣对她的指控无凭无据,却支开所有人,用那件事要挟她,而赵翊偏偏配合出去等待,居然不派人进来看一眼,可见他们早就商量好以害元妃失子为饵逼她退位。 “不过,本宫很想知道,你为何不等本宫把孩子生下来,与皇上滴血验亲,如此一来,你就可以报仇,本宫的后位也自然难以保全?为何你要以元妃来逼本宫退位?”这就是刚才葛如意沉寂半晌都没想明白的事。 韩子嫣嘴角微漾,透出一丝深浅不明的笑意,灼灼眸光的尽头是暗波诡谲的静谧,对着葛如意,她默然不语。 葛如意静了片刻,心底漫上的疑云越积越多,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她,“难道你不想看到别的女人为皇上生孩子,加上你自己不能生育,所以才嫉妒元妃,故意害死元妃的胎儿?” “皇后娘娘的条件,我答应向皇上阐明,相信皇上不会拒绝娘娘,其他的我不想回答。”话毕,韩子嫣踏出内室。 身形挺拔的赵翊正盘腿坐在外室的席子上闭目养神,听到珠帘“哗啦啦”地作响声,他缓缓睁开眼,清冽的眸光流转至一抹窈窕倩影上。 韩子嫣脚步轻盈地走到他身侧,跪下倾身,俯在他的耳边,低不可闻地说了几句话。 温热夹杂女人特有香味的气流在他的耳边萦绕,弄得他心里酥酥痒痒,便情不自禁地握住韩子嫣放在腿上的一只手。 韩子嫣仿佛触了电,顿了片刻,移正身子,轻轻把手抽回来,讪讪地垂下头,低不可闻道:“皇上若是允了,就拟出圣旨,皇后自然会退位。” 赵翊正视前方,没有看他,对着外室站立的奴才沉肃道,“你们都退下,顺子你也退下。” 待空气中只剩彼此交替的呼吸,赵翊才转过头,斜睨着她,两道浓眉间拧成难以抚平的褶皱,嗓音更是低沉暗哑,“你说朕能答应吗?混乱……” “皇上……”韩子嫣当即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澄澈的眸光跟着转过来凝视他紧绷的脸庞,唇瓣微动,轻声道,“皇上的目的就是让她退位,竟然目的达到,立下太子的圣旨又如何呢?何况如此做,不仅能稳住葛丞相蠢蠢欲动的心,还能保住皇室的颜面,日后皇上铲除掉葛丞相,大权在握,废太子轻而易举,但若今日不答应她,只靠臣妾无凭无据地指控,恐怕难以服众,她更不会就此罢休,等她把孩子生下,皇上想维护血统只能靠滴血验亲,那皇室的颜面就不能顾及了。” 赵翊沉寂,思绪辗转。 而在室内,葛如意坐在元妃的榻边,看着清醒过来的元妃,嘴角露出一抹黠笑。 ( 第177章 计中自有计中计 赵贤透过稀疏冷清的月光怔怔地看着韩子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心底在细细地探究她话语中暗藏的别有用心。 韩子嫣被他黑漆的眸子盯着很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低语道:“王爷姓赵,是赵氏血脉,为何不可继承皇位?何况皇上并无子嗣,皇位承继自然是在你们兄弟中挑选,王爷文韬武略,志勇双全,论资质,哪里比皇上差,赵国江山就应该让王爷这样的人来治理,而非那些无才无能,甚至被他人摆布的庸才。” 赵贤默了一瞬,眸子渐显异色光芒,有质疑,也有自信,两种情绪似乎纠缠在一起,和他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心境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坐上那个位子,如今,第一次听到有人怂恿他,心底自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隐晦却难以辨别的希翼。 “若王爷真的有这个打算,就请尽快做好准备,皇宫朝廷都在王爷的规划下自然可平顺的过渡,免得若有朝一日,皇上大限将至,发生宫变一事,未雨绸缪至关重要,所以嫣儿认为王爷最好是和太上皇先进行交涉。” 赵贤拧眉,终于开口,“皇上真的危在旦夕,无法救治了吗?他毕竟是我的……”他眉目渐渐浮出悲伤的情绪,“你说的我会考虑,我现在先去泰和殿看望他,如果可能,我想秘密安排娘亲进宫一趟,让她与皇上见一面,到时候你能否协助,帮我这个忙?” 韩子嫣点点头,原是明媚灵动的样貌,此时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颓靡。 她没有和赵贤一块儿去泰和殿,这一天当真是累坏了,身子有些沉重,头也隐隐作痛。 弦儿搀着她回到寝宫中,吩咐下人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更衣。 夜里灯光极致黯淡,微弱的光晕,似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氤氲温润的水汽袅袅腾空散去,韩子嫣靠在木桶边沿,两只白皙润滑的手臂搭在两侧,如瀑的青丝飘散在盈盈水光中,双目闭阖,慵懒又憔悴。 弦儿把皂角抹在帕子上,轻轻俯身下来,帕子刚落在她的手臂上,便听室外传来慌乱的声音,“禀娘娘,刚才千竹阁的奴才过来说,元妃娘娘要跳井寻死。” 韩子嫣猛地睁开眼,柔和的面色冰冻了一层清淡的寒意,后又缓缓闭上眼,让弦儿高声向外传话,“去告诉千竹阁的奴才,让他们去找皇后娘娘,别来找本宫。” 后宫大事小事都归掌管凤印的皇后做主,嫔妃要跳井,这种事轮也轮不到她管,就算轮到了,她也不想招惹这等事。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婢又道:“回娘娘,他们去凤栖宫请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管不了,没有那个权力,所以他们才过来找贵妃娘娘。” 韩子嫣从这话中自然能听从葛如意还不知赵翊病危的事,也好在她不知晓,不然她定是高兴的不得了,但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让她知晓这事,不如在这之前,让她尽快胎死月复中,这样一来,冯氏就无法利用葛如意的孩子来保住自己的地位呢? “弦儿,给本宫更衣,本宫去看看元妃,顺道去趟凤栖宫!”韩子嫣睁开眼,从水中站了起来。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78章 计中计杀人无形 韩子嫣简略地装扮了一下,没有贵妃娘娘威严倾天下的姿态,面无表情,一如往昔,半遮脸颊,当然也看不出她过多的表情和神态,对人对事,只有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能传递中内心的一些复杂情绪。 元妃为何吵着跳井,皆因派了奴才到泰和殿请皇上来千竹阁,一次两次,一共去了不下十次,但每每都被顺子给拒绝了。 于是,元妃故意大闹着不活了,想获得赵翊的垂怜,不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把皇上惊动来,自己又下不了台,只好在后殿的院子里继续上演苦肉计的戏码。 皇上不来,皇后亦不管,论起宫中的位份高低,当属韩子嫣了,于是不清楚内情的奴才就愚笨地跑来向韩子嫣救助。 韩子嫣到来时,身穿白色衣裙,脸色憔悴,眼眶还泛着血丝的元妃当即停止了呼天抢地的夸张行为,怔怔地看着冷漠的韩子嫣,喉咙迸发出比地狱还阴森的气息,“你来做什么?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韩子嫣长眸微敛,神态倨傲,似有我把皇上霸占了的意味,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妹妹小产应该好好卧榻休息,这般不顾惜身子,以后如何为皇室延绵血脉。” “韩子嫣……你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皇上为何不来见我,是你,一定是你从中作梗!” 她激动万分,嫣红夺目的丹寇直指韩子嫣的正脸,嘴角亦是颤动不已,面色随着她激烈的质问晕上淡淡的粉红,幸好身旁有两个侍婢搀扶着他的手臂,不然她如此亢奋用力,必然会摔倒在地上。 韩子嫣倒是无动于衷,听着她犹如受了气的小猫咪发出没有威慑力的指控,她连嘲笑的力气都懒得用,只默默地垂下一半眼帘,波澜不惊的态度如平静的湖水。 “妹妹随便怎么想,我无法可说,但妹妹想见皇上的话,我可以去带妹妹见上一面。” “真的?” “当然,不过妹妹身体还未恢复完全,眼下天气凉意颇重,不如我先送妹妹回去更衣装扮再去见皇上如何?” 元妃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看她轻柔地搀扶过自己的手臂,元妃凝滞了须臾,竟也没有拒绝,抬眸轻瞥着面无表情的她,跟随她轻盈的脚步,走回自己的宫中。 躺入绵软温暖的锦被下,元妃感到冰凉的身子稍稍有了一丝暖意,眸中嫉恨和仇意的目光渐渐退下去一些,望着安静端坐在榻边的韩子嫣,她嘟起嘴,“你可以让皇上来看我吗?我身子疲软,太医说我不能招惹风寒。” 果然,得寸进尺的请求像对待男人的手段一样,韩子嫣这才从中了然为何赵翊会被她紧紧吸引,那卖萌撒娇的可怜楚楚样子,那孱弱娇柔的靡靡之音,还别说,韩子嫣真的对她有几分怜悯。 “可以啊!不过,皇上交待了一件事给你,你只有把这件事做了,皇上自然回来看你。” 元妃蹙起秀眉,面容紧绷,紧张兮兮问:“什么事?” 韩子嫣屏退在场的奴婢,良久方道:“皇上因为你失去孩子,心痛不已,而皇后的孩子,皇上不想看见,所以皇上要你亲手弄死皇后的孩子。” 元妃怔了一怔,无法置信。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79章 夜色遥望对成影 韩子嫣弯起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的意味,不过,白纱遮面,元妃看不出她的表情,只听她轻描淡写道:“君心难测,不过,你应该听说过,皇上和葛丞相有嫌隙,自然对葛丞相的千金也颇有微词,很多事,皇上不让我多说,你明白就行了。” 元妃虽然深居宫中,但朝堂的事不是没有耳闻,零零散散的一些传闻,后宫的妃嫔经常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念叨几句,本来在宫中的日子就清幽孤寂,为了打发时间,几个关系修好的姐妹就走动频繁,获得的小道消息就彼此分享了。 “我明白,之前,皇后娘娘说你和皇上联手害我小产是想陷害她,让她退位,不过,我不相信皇上会这么对我,皇后一定是在挑拨离间,皇上对我那么好,怎么会舍得我们的骨肉,她就是嫉妒皇上对我好,所以暗地害我的人就是她,你说的没错,现在皇上不肯见我,就是在和皇后生气……”元妃越说,嗓音越沉,随后,便呜呜咽咽地低声抽泣。 韩子嫣默坐不语,心绪却异常凝重。 赵翊啊!赵翊,你到底还是伤了爱你的女子,你真的应该睁开眼看看,看看爱你的女子是怎么为你落泪的! 她韩子嫣骗人的机俩向来不高,所以她的脸有些微红,正对她的眼眸微垂,“别哭了,等你把事情办妥了,皇上自会来见你。”这话说得毫无底气,绵软的像呵了一口气。 交待完后,她没做过多的停留,也没在劝慰元妃,她只想元妃可以利用自己父亲把这事办成。 走出千竹阁,韩子嫣在大门口停顿了一瞬,回首遥望一眼透着微弱烛火的宫殿,心头淡淡地漫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在多管闲事吗?赵氏的江山对自己重要吗?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缘由要元妃去害葛如意的孩子,会不会是来自内心的仇恨呢? 她心思混乱,心中五味杂陈,伫立良久。 “娘娘,我们回宫还是?”弦儿在她身侧轻轻地问。 “额!去凤栖宫!” 葛如意从千竹阁回去后,便写了两封帛书派人送出去,一封送去管永那儿,一封送去宫外的丞相府。 当然,两封信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废后,立夫中骨肉为太子,没有说其他的,算是通知他们一声。 其实,女人一旦有孕,母性和母爱会颇为泛滥,对月复中胎儿的情愫更是无法言喻的,就算这孩子不是皇室血脉,但也流着她葛如意的血,她怎么能不为孩子和自己的将来打算呢。 夜色清冷,葛如意坐在软榻上,抚模着微微隆起的小月复,望着窗外单调的月色,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自打上次赵翊突然造访,葛如意为防以后露出马脚,一直没让管永在夜里来把脉,隔三差五地都是白天与他见上一面,今日,她也不知为何,特别想念管永,似乎那幽静朦胧的月亮能寄出相思之情,她若离若即的目光始终都落在灰暗的天空上。 “娘娘,娴贵妃来了。”雪莲走进来,颔首禀报。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80章 后宫女人悲戚默 “她来做什么,本宫不想见,把她打发走。”葛如意连头都没抬一下,冷涩的语气流露出她平淡面容下的纠结情绪。 雪莲又道:“娴贵妃说有话和娘娘说,请娘娘务必要见她一面。” 葛如意静默一瞬,犹疑片刻,心里一直对韩子嫣都有防备,把人家脸刮花了,当然会有所戒备,何况深夜来访,她可不能松懈。 “叫她进来吧,还有你让和几个太监都守在外室,若本宫大声咳嗽,你们就赶紧进来。” “是,娘娘!” 凤栖宫果然比凤藻宫大,从踏进正宫门,先走过水榭长廊,穿过花园影壁,才到正殿寝宫,不过让韩子嫣感到奇怪的是,以前葛如意居住在第一进的宫殿,这怎么搬入第二进的宫殿了?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被人发现自己做了龌龊之事。 更让韩子嫣没想到的是,她一越过外殿的门槛,就看见几个奴才端端正正地站成一排,颔首垂目,见了她,行了大礼,然后继续立正站好。 随后,雪莲牵引她进了寝殿。 “娘娘,娴贵妃到了。” “你下去吧!”葛如意摆摆手,半卧在窗棂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个乳白的软绵毛毯,将她圆润的身姿勾勒得极为明显。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韩子嫣的恭敬惹来韩子嫣一声冷冷的嗤笑,“行了,这屋里就我们二人,不必惺惺作态,找本宫何事,说吧!” “嫔妾就是来告诉皇后娘娘,这段日子就安安静静地呆在凤栖宫,如果太上皇后宣皇后娘娘去安庆宫,皇后也称病不要去了,为了月复中的胎儿,能避就避开。” 葛如意秀眉一蹙,心中一紧,扭过头紧紧盯着她如月光清冷的眸子,“为何这么说?莫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了太上皇后?” “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宫耳目那么多,是谁把皇后娘娘的私事暗下乱说,没人知道,皇后娘娘不需要怀疑妾身,嫔妾要说的话,也不会和太上皇后讲,谁都知道妾身和太上皇后有着多么大的仇怨。” 葛如意讥诮淡笑,“你和太上皇后有仇怨,和本宫不一样有仇怨,今日好心来提醒本宫,你到底有何居心?” “皇上的想法从未变过,就是想皇后退位而已,但是太上皇后的心思,以皇后娘娘的聪慧应该明白皇室血脉正统是多么的重要,太上皇后怎么可能会让皇后你的孩子出生呢。” 韩子嫣的目的很明确,绝对不能让太上皇后和葛如意见面,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元妃冒险把葛如意的孩子打掉为止。 葛如意看着面无表情的韩子嫣,微微一笑,“你真是好心,特意跑过来告诉本宫,本宫当然相信你,但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发善心吧!说吧!你还有什么意图?” “嫔妾为皇上出谋划策,一切以皇上为重,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请皇后娘娘多多保重龙胎,莫要与不相干的人见面,除了太上皇后,管永更是不能再见,最好是换个太医来请平安脉,免得被太上皇后的人盯上就大事不妙了。” 葛如意正欲开口,便听韩子嫣又道,“嫔妾的话说完了,先行告退。”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85章 幽怨黄昏映夕照 韩子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脑际翻江倒海般回忆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一切,在她所接触的人中与晋国有关联的人除了赵辕,便是秦香儿,但秦香儿一介女流,对赵国动用兵力毫无动机的,这样的话,只剩下赵辕,但死无对证,他是不是奸细又能如何呢?他的目的达到了,战事一触即发,赵国兵力不足,内忧外患,在晋国强悍的铁骑下,城池迟早会被攻陷,百姓迟早会沦落为奴隶,赵国皇室也将不复存在,难道这就是赵辕坐不上皇帝,也要玉石俱焚的私心吗? 思及至此,韩子嫣倒吸口冷气,面色沉郁犹如一滩死水,到底她该怎么做呢? “娘娘,兹事体大,卑职认为尽快将此事向太上皇禀明,由太上皇颁施军令,阻拦外敌,才是上上之策。”陈忠扬起那张忠贞不渝的面容,一副铮铮铁骨地建议道。 韩子嫣长长叹息,“太上皇染上恶疾,至今未好,已经卧榻有段时日了,这个节骨眼去打扰他,恐怕会加重他的病情。”她顿了一下,扶上额头,愁绪浮动,渲染着周围本就紧张的氛围。 陈忠亦是愁云惨雾地深深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指明前方的路,在皇宫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韩子嫣,如今,皇上重度昏迷不醒,他除了能向韩子嫣汇报所采集来的密保,好像没与人能让他信赖。 韩子嫣思量了许久,觉得现在踟蹰、困顿,显然太早了,她缓缓抬眸,眸光明亮,声音平淡,“陈大人继续做皇上交代的事,关于晋国下战书的事,就等他们派使者来后再从长计议,或许那个时候皇上就醒了。” “但……不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赵国会吃亏,尤其是晋国四王爷穆苏狡诈圆滑,善用计谋,对赵国一直虎视眈眈,此次挑起战争,恐怕也是他唆使晋王而为。” 韩子嫣摆摆手,疏淡的语气却带着丝丝如矛的锐利,“陈忠你不明白,后宫不能干政,太上皇后今日已经将朝政的大事全权委托给葛丞相处理,所以晋国发动战事不必操心,你只要秘密监察葛丞相就好。” “是,卑职遵命!”陈忠也无话可说了,他与葛丞相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想当初葛丞相有意拉拢,他都冷冷的一口拒绝了。今日,他闻言葛丞相辅政,只感到有心无力。 韩子嫣从他落寞的样子看出一点心思,宽慰道:“葛丞相掌管朝政是暂时的,你是皇上最贴心的人,办好自己的事,等皇上醒来会赞赏你。” “卑职明白,卑职先行告退。”陈忠起身离开,走到大殿门口,转头朝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一直视为知己兄弟的皇上。 韩子嫣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头异常的沉重,心里异常苦涩,整个人感觉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混乱和黑暗一直搅着她的心神。 她闭上眼,托着腮,休息了一阵子。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到傍晚,那个梦又无端地冒出来,她正无法从水中逃离出来,便被一个惊呼声拉回现实中,“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她半垂眸子,昏沉的轻问道:“怎么了?” 一个宫女颤栗道:“元妃……元妃娘娘死了。”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86章 不知心狠有多毒 仿若个晴天霹雳,猛地砸在韩子嫣的头上,她顿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紧抓住那宫女的手臂,惊诧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元妃娘娘死了,刚刚皇后宫里派人过来通报的。”小宫女柔弱地回应道。 韩子嫣紧紧蹙眉,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有些麻,扶着椅子静默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深吸口气,沉声道:“给本宫捶一捶腿。” 小宫女跪下来轻轻在她的小腿外侧捶打了一阵子,血液通畅,麻痛感消失后,她迈开腿,疾步朝外走去。 小宫女和凤藻宫带过来的一个宫女跟随她风风火火地急速朝凤栖宫而去。 凤栖宫内陷入一片死寂的安静,大殿正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尸首的脸泛着浅淡的绿色,唇上是深绿色,嘴角边流淌着接近于墨色的黑血,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目像透亮的琉璃珠子瞪得极大,狰狞而恐怖,露在华丽衣裳外的两只手苍白,冰冷,像冻了一层冰,毫无声息地微微蜷缩着。 韩子嫣一踏进大殿,看到就是这具已经死了一刻时的尸身,宛如凋零的落花,凄凉、萎靡、诡异地躺在冰凉的大理石铺就的地上。 然而,大殿正前方,葛如意一身凤袍,优雅端坐,宽大层叠的袖子交叠在身前,遮住了她的小月复。 韩子嫣看不出她的胎儿是否还在体内,但从她精神抖擞的气色中可以看出,元妃并没有按照计划毒杀她的孩子。 不过,元妃已经死了,却还摆在大殿中央,很明显是故意给韩子嫣看的。 韩子嫣粗粗扫过元妃的身体和面容,一眼便看出是中毒而亡,不用多想,下毒手的人自然是葛如意了。 “你们都退下!”一个凌厉的声音响起,闻声的奴才纷纷退出大殿。 韩子嫣一动不动,惊诧之色隐于娇容之下,何况她带着面纱,情绪和心思也不易被人察觉。 葛如意对着她淡淡一笑,眉梢向上一挑,声音如寒风扫落叶一般,瘆人,冷涩。 “韩子嫣,你好好看看脚下的人,可是因为你而死的。” 韩子嫣不动声色,但心尖漫出丝丝的针刺之痛,一个昨日还好端端的人,今日就香消玉殒,她的恻隐之心怎能不动? 但她面对一脸森然暗沉的葛如意,依旧纹丝不动,袖中的双手却因心中的愤怒渐渐握成拳头。 她对元妃没有敌意,纵然赵翊那么地溺爱元妃,她也只是嫉妒,心里气恼自己而已,从未,她从未想过杀人,但葛如意居然可以心狠到杀了人还堂而皇之地坐在那儿,连丝毫的愧疚和恐惧都没有,到底她为何肆无忌惮呢? 果然,葛如意了然她的心思,勾唇淡笑,“这种想加害本宫的人,死有余辜,韩子嫣你身为贵妃,应该明白后宫地位最高的人是谁吧!是本宫,本宫是皇后,还有本宫的父亲今日被皇上授权管理朝政,你现在还看不出本宫威严的话,只能说明你愚蠢至极,不过,念在你昨夜提醒本宫的好意中,本宫不会因为元妃的诬告而误会你,一会儿,你替本宫把元妃的尸首处理了。” 韩子嫣闻言,感到喉咙越发干涩,吞了吞口水,才道:“皇后这么做,不怕皇上追究吗?”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87章 竟是步步为营中 “本宫有什么好怕的,这种贱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想迫害本宫月复中胎儿,她也太自不量力了,就算是皇上来了,本宫也不会留丝毫的情面,何况本宫听说皇上今日龙体欠安,连早朝都没上,竟让太上皇后去朝堂授意本宫父亲摄政,这倒是奇怪的很,所以本宫想问问你,你用了什么手段把皇上给迷倒了,连元妃在此香消玉殒,皇上都不过来看一眼?” 葛如意派下人到泰和殿通传,一是想探一探赵翊是否真的龙体欠安?二是想搞清楚赵翊让她父亲摄政的真正意图。不过,她看到赶来的是韩子嫣,倒是没什么可惊讶的,唯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平日里赵翊对元妃百般呵护,在这时,竟然不露面。 韩子嫣垂目轻轻瞥了一眼元妃,黯然失神须臾,转而掀起眼帘,眸中滑过一丝暗波,对着葛如意铿锵有力道:“皇上不来,是因为皇上并不知皇后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毒死了元妃。” “原来如此,那正好,一会儿本宫就让奴才把元妃的尸首抬过去给皇上瞧一瞧。”葛如意肆无忌惮,端起桌案上的白瓷茶杯,柔柔缓缓地捻着茶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韩子嫣目不转睛地望着嘴角弯起,透着讥诮笑意的葛如意,握成拳头的双手越收越紧,几乎能感觉到丹寇嵌入肉里的痛楚。她没料到葛如意的坏,坏得这般明目张胆,毫无避忌。 但她又能如何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地位,凭她贵妃的身份哪儿能动葛如意一根毫发,所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如今,只待皇上能尽快好转,将这妖孽惩处了,不然别无他法。 可若皇上久久昏迷不醒,抑或暴毙而亡,那她月复中的孩子就是对皇室最大的威胁,留下这么大的隐患绝对不可以,必须除掉! 韩子嫣越往深处想,眸色愈发阴暗。 竟然元妃失手,那么只有她亲自动手了,无论如何,葛如意的孩子绝对不能留。 后来,葛如意见韩子嫣沉寂许久,也不说话,便把她打发走的同时,叫了两个奴才抬着元妃的尸体跟随着她。 到了泰和殿的门口,韩子嫣让他们把担架放下,遣走了凤栖宫的那两个奴才。然后吩咐顺子带人把元妃秘密安葬了。 顺子看到中毒身亡的元妃时,怔了一怔,他一早有耳闻此事,但真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浑身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韩子嫣更不愿意多看,摆摆手,让他尽快处理妥当,然后走进大殿,不一会儿,弦儿和两名宫女匆匆来了,一看到韩子嫣,不由分说地落跪请罪。 “奴婢办事不利,请娘娘恕罪!” “和你没关系,你起来吧!”韩子嫣知道她是因为没有盯住元妃的事感到自责。 “都怪奴婢没有跟随元妃娘娘,不然也不会……”弦儿顿了一下,低声又道,“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是被萼儿骗了去,所以才……” 韩子嫣蹙眉,“萼儿就是元妃贴身侍婢,这么说……她是皇后的人?” 弦儿重重地点点头,“是的,每个宫中主子随侍的奴才都是内务房给选配的,而内务房的总管是听从皇后娘娘的懿旨。”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88章 步步为营必为之 韩子嫣举目扫过大殿内外的奴才,殿外是四个小太监,殿内是两个宫女,还有下跪的弦儿和凤藻宫的两个宫女,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葛如意的眼线呢? 她疾步走到大殿门口,朝守宫门的两个侍卫看了一眼,心中默默思量,如果泰和殿里有皇后的人,那么,她今日就不会询问皇上的踪迹,看来泰和殿的奴才都是忠心于赵翊的,和皇后没有什么勾当。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要预防一下。 随后,韩子嫣把泰和殿的奴才都集中在大殿内,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感人至深的教诲,大部分的奴才她还是认识的,当初都在太子殿当值,比较值得信赖,唯独有两三个是从内务房调配过来的,只负责一些杂活,不负责近身伺候主子,所以韩子嫣把那两三个人安排到后殿的院子里当值,其他人又重新安排了一遍。 泰和殿绝对要做到万无一失,有关赵翊的饮食,韩子嫣全权接手照料,不让其他人染指。还包括赵翊身体恢复的近况,对外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而秦郎中每日按时过来给赵翊把脉问诊,施针救治,但效果甚微,赵翊毫无起色。 韩子嫣每每都站在一旁静默看着,看秦郎中把银针旋刺入赵翊的皮肤里,又一根根的拔下来,她的心似乎也被针尖刺了一般,隐隐地发痛。 已经过去三天了,依旧只有微微的心跳和淡淡的呼吸声萦绕在薄而透明的帷帐内。 韩子嫣颇为焦虑,三天内,已经有大臣请求探望皇上的病情,皆被她打发走了。 如此,一拖再拖下去,皇上病危的事不可能瞒得下去。 那么…… 韩子嫣忧心忡忡,在秦郎中收拾好东西准备先行退下时,她把秦郎中叫到了书房。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秦郎中医术高超,不知可否告诉本宫,皇上还能拖多久?” “皇上五脏六腑俱伤,但仍有脉搏,老朽以为皇上还有苏醒的可能,不过时日长短实在说不准。” 韩子嫣心中一喜,却也短暂而过,便又深深叹气道:“秦郎中说的都是可能,并非一定,本宫不会把一半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可能上面,所以……本宫想问,”韩子嫣顿了一顿,沉声又道,“本宫想知这要让孕妇月复中胎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落,有可行的好方子吗?” 她迟迟未对葛如意下手,就是因为葛如意对自己的膳食特别注意,每道菜,每碗饭,都有奴才为她先试吃,没有问题,她才会吃。 所以,想用滑胎药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秦郎中听闻,当即皱起眉头,口吻中含有斥责的意味,“人命一条,娘娘还是三思而后行。” 韩子嫣淡漠一笑,摘掉面纱,露出洁白光滑的脸颊,指月复轻轻滑过那道淡淡的伤痕,“秦郎中为本宫调理身子,治愈伤痕,看看,效果多明显,本宫相信秦郎中一定有个好法子能帮助本宫。” “伤天害理的事,老朽不会做,请娘娘另找他人。”秦郎中一口拒绝道。 韩子嫣看着他苍老褶皱的脸庞,郑重其事道。“秦郎中误解本宫了,有所为,有所不为,本宫做的是该做的事。”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93章 暗沉如墨后宫中 韩子嫣顿了一下,与赵贤炯炯有神的目光相撞,心情莫名变得复杂,似乎被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刺穿了,她竟然泛起淡淡的恐惧。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她微微垂首,自知刚才为韩越开月兑的话有些不妥。 赵贤束手而立,目光变得疏离,口气亦是带着一点惋惜和悲戚,“你二哥走后,我写了书函到边关,还有一件事,秦香儿她……”停了一瞬,他继续道,“她得知文成王死讯,伤心绝望不知去了哪儿。” 韩子嫣心里猛地揪了一下,自从那次和秦香儿见面后,一直未把文成王发生的事告诉于她,可现在……韩子嫣蹙起眉头,“是你告诉她的?” 赵贤嘴唇抿成一线,点点头。 韩子嫣瞥他一眼,沉了口气,没有说话。 二人沉寂了片刻,一向稳重儒雅的赵贤又不是木讷的榆木疙瘩,自然看出了韩子嫣心里窝着火,便故意清了清嗓子,“秦香儿是晋国人,留在赵地并不安全,离开是迟早的事。” 韩子嫣依旧沉默不语,又听他道:“秦香儿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还想问你,如果……皇上有个不测,你有什么打算?” 他向她投来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 而她修长灵动的眼眸中却浮出丝丝的忧虑,嗓音亦是黯哑了许多,“皇上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她自欺欺人,这些日子,留在赵翊的身侧服侍,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她越来越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不幸身故,她希望上天怜悯,希望赵翊能从鬼门关回到人世间,可……这不过是她的心愿,事实上,就算她每日三次嘴对嘴地给他喂药,每日都会为他擦身,但赵翊的情况还是在一天天的恶化, 赵贤长叹一声,正欲伸手揽过她的肩给予抚慰,却听到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他便作罢,与她一块儿看向疾步走进来的侍婢弦儿。 “找到人了?”韩子嫣一直让弦儿去寻找萼儿的下落。 弦儿看了一眼赵贤,转而见韩子嫣点头应允的意思,便附在韩子嫣耳边,低声细语道:“萼儿从凤栖宫回了千竹阁,神神秘秘的,不知又要做什么?” 韩子嫣眉心颦蹙,疏淡的神情变得诡谲**,朱红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赵贤看在眼里,并无说话,还很识趣道:“我进去看看皇上。” 待赵贤走后,韩子嫣方深吸口气道:“元妃的死,宫中上下无人不知,而太上皇后竟然不闻不问,任由皇后狂妄作为,看来揪着萼儿来为元妃讨个公道是不可能的,算了,这件事本宫再想想吧!你先下去。” “是,奴婢告退。” 韩子嫣望了一眼外面仿佛被巫师施了咒一般愈加暗沉的天色,面色也变得更为凝重。 她知道如今的皇宫就和这天色一样,黑暗得没有光亮,只有她一人周旋在这滚滚的洪流中,除了她,她想不到谁还可以为赵氏的江山出谋划策,她深锁眉黛,无奈的闭上双眸,陷入黑漆的空洞中。 过了许久,韩子嫣才回过神,正巧丽妃和赵贤从内室出来。 看到泪迹斑斑的丽妃和脸上写满忧愁的赵贤,她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只有安抚丽妃几句,然后送他们出了泰和殿。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94章 心思付诸人心重 翌日,天空居然格外的澄澈透亮,光芒耀眼的太阳散发着万丈金光,沉寂在一晚漆黑之夜的皇宫仿佛焕发了崭新而鲜活的生命,琉璃瓦,朱红墙,青石路,皆泛着暖洋洋的光泽,一扫冷秋带来的寒意。 然,泰和殿依旧寂静无声。 奴才们和平日一样,照例干着活,默默的,谨慎的。 内室,梳妆铜镜前,韩子嫣静默端坐,弦儿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执梳,根根分明的银色梳齿子在那如墨的发丝中缓缓下移。 弦儿的手艺极好的,三下五除二,便梳好了一个飞云髻,然后从衣橱里拿出一套锦衣华服,娴熟利索地为她穿好。 自打赵翊昏迷,韩子嫣彻底从凤藻宫搬入泰和殿就寝,当然,以她马首是瞻的带头奴才是顺子,而顺子以皇上的口谕摒除了其他人的猜疑,所以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家作主的人,不过,权利只限于在泰和殿内。 诚然,太上皇不问不管,也不每日来探望,基本上都是顺子派人去安庆宫通报皇上的近况。 当然,太上皇的病情日渐严重,更没有精神理会皇宫发生的事,但太上皇后倒是每日都会前往安贤殿去看望太上皇,似乎也预兆了要发生的变故。 韩子嫣听闻,心里便有了数,而想破坏太上皇后的意图,她想过也只有那个人了。 “娘娘,好了。”弦儿退到一侧,让铜镜完全映出一脸肃然和一身华贵的人。 “走吧!” 长长的甬道,暖暖的阳光,在韩子嫣的脸上却折射不出丝毫的温和之意,冷凝的脸色和淡漠的眸光,仿若灵魂抽离那个移动的躯体,只是一个空空的架子撑着那雍容十足的贵妃庙服。 “娘娘,有人在跟着我们。”弦儿警觉性地凑到韩子嫣的耳边轻声道。 “随他。”不动声色,依旧稳步而行。 弦儿敛去惊恐,默默跟随其后。 …… 凤栖宫内,一个穿戴统一宫女装束的女子匆匆走进大殿,一见到葛如意,她掩去急色,有条不紊的下跪道:“禀皇后娘娘,娴贵妃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 “太皇太后?”葛如意眸色一深,又问,“皇上呢?” “只有娴贵妃带着一个婢女,泰和殿依旧戒备森严,前去向皇上请安的嫔妃都被打发回去了。” “这个韩子嫣到底在做什么?”葛如意慢慢站起来,眼神变得越发犀利凛冽,口中幽幽,“难不成皇上真的病得很严重?亦或是故意拖延不想把本宫的孩儿立为皇储?”她依旧牵挂着和赵翊说好的废后立储的那件事,可她不笨,似乎也察觉除了哪儿不对劲。 可派出去的人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连她向管永问及自家爹爹有没有怀疑皇上的别有用心,管永却觉得她疑心病过重了。 葛如意是什么人,阴谋弄权,怎么能对皇上连日称病不出现坐视不理,她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真相!她要马上知道。 “雪莲!起驾去慈安宫!”葛如意噙着一抹阴险狡诈的浅笑,念念有词,“本宫进不去泰和殿,那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吧!” “娘娘……” “她做孝顺的孙媳妇,本宫怎么能让她占去风头,去!把丞相府送来的千年人参带上。”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95章 孤掌难鸣时时在 韩子嫣在踏入慈安宫的门槛后,视线旋即就落在了院落东南偏角的一棵夹竹桃树上,目光忽就变得疏离,还有脸上的神色亦变得柔和许多。 弦儿看她的样子,颇为奇怪,刚才来时的路上煞是肃穆,眼下竟无端地含上了笑容。 韩子嫣没有直接走入正殿,而是走向那株夹竹桃树,立于树下,在伸手可及的枝干上,摘下一片叶子,随后,她看到和叶子根部的连接处渗出乳白色的黏稠汁液。 她听闻太皇太后是修佛理经之人,在院中栽种夹竹桃无非是一晚梦中受了佛祖教化,并无考虑其他。而夹竹桃树自带的毒性,无人言明,亦无人遭受其害。 “娘娘,怎么了?”弦儿看她拿着一片叶子沉思中,觉得奇怪,遂问了一句。 韩子嫣思忖片刻,抬首看那剩下一半的绿黄枝叶掺杂的夹竹桃树,透过形状各异的向外伸展的枝干,她看到缝隙中狭窄一条的碧蓝天空。 自从秦郎中示意她夹竹桃有毒后她私下已查阅过有关的资料,俨然如秦郎中所言,夹竹桃在春季开花,近身闻其花香会中毒,食其枝干和叶子里渗出的汁液会中毒,而单独的种在这里,并无害处。 进去通传的奴才很快就出来请韩子嫣。 “娘娘,太皇太后请娘娘进去。”慈安宫的奴才轻声提醒道,同时,也抬眼看了看夹竹桃树。 韩子嫣把手中的叶子随手扔了,然后转身往正殿而去。 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慈眉善目,老态龙钟,看见韩子嫣非常开心,想当初,赵翊能纳她为太子妃,也是拜太皇太后所赐。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永寿无疆!” 双膝落地,韩子嫣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太皇太后笑容可掬,时光的无情流逝并未在她的眉目间刻上代表岁月沧桑的皱纹,她的面容洁净无尘,祥和静琬。 韩子嫣以前是怨她毁了自己的幸福,而今看她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身体康健,自己倒有一丝欣慰。 “过来,坐哀家身边来。”太皇太后召唤她过去。 韩子嫣信步上前,撩起锦袍,盘腿坐于旁侧的席子上,嘴角淡淡翘起,“臣妾谢太皇太后恩赐!” “哀家的皇孙怎么不和你一起来?算算日子,哀家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皇上忙于政事,身体劳累,染了点小毛病,怕把病患过给太皇太后,便让臣妾来请安,太皇太后莫要怪罪,等皇上身体康复,一定会来看望太皇太后。” 韩子嫣端庄大方,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心里也踏实了,只是……这回宫多日,除了太上皇后和几个妃子来请安,至今,她还没有见过当朝的皇后呢,本想询问一下,可想着原是太子妃的韩子嫣竟没有成为皇后,这其中的缘由,她也想到了。 韩子嫣顿了顿,眼神飘忽,似有话说,也不知该不该说,关于葛如意的事,她犹豫了。 太皇太后心明眼亮,打从她一进门,就看出她脸上和心上都写满了心事。 “你有什么和哀家说,尽管说,无须藏着掖着。” 韩子嫣点头,正欲把葛如意的恶劣行迹一一禀报,还未开口,守宫门的奴才便进来通报葛如意在外候着呢。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 第196章 冤家当真路狭窄 听闻所来请安之人,太皇太后疑惑的眸光流传至韩子嫣稍显动容的神色上,然后,故意清嗓,“请皇后进来吧!” “太皇太后……”韩子嫣颔首喊住,“臣妾有事要禀。” “莫语!等一下!”老人家叫住了往外走的奴才,精明的双目透出摄人神魂的光亮,对上韩子嫣犹疑的眸子,“说吧!” 韩子嫣深吸口气,长话短说,把葛如意的事简单地诉说了一遍,不过,她没有说太上皇后的心思,是不想太皇太后担忧赵翊。 “原来哀家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这等事,不过……”太皇太后的停顿,让韩子嫣的心猛地提起一个高度,从那双精光外露的眸色中,她看到了质疑。 质疑她也属正常,如果不质疑,才说明太皇太后缺乏判断是非的能力。 可她并没有为求得太皇太后的信任,而加重语气,加重言辞,反倒默默不语,静静地坐在那儿。 “你说给哀家的事,哀家知道了,没其他事,你就先回了吧!” “是,臣妾告退!”韩子嫣颔首行礼,起身,缓缓倒退出去。 临走,她的目光都没有丝毫的波澜,镇静自如,平淡柔和。 宫门口,葛如意聘婷而立,站如松柏,竟没有让身边的侍女搀扶,一双向上飞扬的眸子紧紧地盯在向自己走近的人儿。 “皇后娘娘万福!”韩子嫣欠身道。 “本宫与娴贵妃真是好姐妹啊!这样都能遇到,真是奇怪娴贵妃不是在侍奉病重的皇上,怎么功夫跑来看望太皇太后?”葛如意在明着试探她。 “如果皇后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就不会感到奇怪了。”韩子嫣面无表情,语气更是冷若冰霜。 “哈哈,娴贵妃说的是,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望这宫中的人,除了你,怕也没有敢和本宫作对的人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子嫣实在懒得和她在语言上争个高低,遂道:“皇后赶紧进去吧!别让太皇太后等久了,嫔妾还有事,先走一步。” 葛如意嘴角一勾,“娴贵妃慢走!”这种老鼠见了猫,避而不及的样子,葛如意可是相当欢喜的。 韩子嫣的步履很快,经过千竹阁时,便见缕缕的白烟从矮墙里冒出来,随后低沉的抽泣声随烟而来。 “什么人在哭呢?弦儿去看看。”她停住脚步询问。 弦儿走进去,看见白烟缭绕中,一个宫女蹲在墙角处,正烧着元宝冥纸,近一步再瞧,竟是萼儿。 “是她!”韩子嫣听了弦儿的话,一个大跨步走了进去。 她看到的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奴仆在为死去的主子哭丧。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萼儿转身过来,半跪在地上,双目挂泪,哽咽道。 韩子嫣心里轻笑一声,眼眸冷漠,看着火盆里化成灰烬的乌黑一片,缓了口气道,“难得你对元妃这么忠心,不过,要烧纸不该躲在犄角旮旯里烧。”她弯曲身子,对着萼儿泪盈盈的眸子,冷涩道,“是皇后害死元妃的,你要是真心为主,就去凤栖宫为元妃烧一叠还魂纸。” “还魂纸?”萼儿怔怔道。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