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别传》 本书更名出版记 1 跟出版社签订合同,计划在今年5、6月出书,可是一直推延至年底,只能在12月出了。 并不是出版社有意拖,而是书的字数太多,编辑审校起来工作量很大。三审三校,做足了功夫。我自己对纸质书稿也校看过五六遍不止。结构作了调整,使之更紧凑。文字作了校正、润色,使之更顺畅。 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小说虽长,但是不能有一句废话。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文章无论长短,都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不能说做到了行云流水,至少,读者随便翻到哪一页,都可以没有隔阂地读下去。这是追求文字叙述上的一种自然流畅。 为了方便阅读,这部书分为上、中、下三册,每册400页左右,大16开,板式设计几易其稿,终于做出,达到即典雅,又不失现代气息,非常符合小说的意境。 第一版当然不能印太多,希望做成一个典藏版。这部小说从2008年开始在网上连载,除了在起点外(目前这里是唯一经过作者授权发布的网站),就是授权17k网站了。许多未曾谋面的读者给了这部书很大的鼓励,他们提出了许多中肯的意见,我都尽量的吸收在修改版里了。 出版社很认真、严谨,他们希望这套三册本的长篇小说,可以做成一个范式,并希望得到市场的认可。 在网上只发布了大半,全书共分160章。读友很期待“割袖绝交”章后的情节发展,他们的热切令我感动。希望后面的故事,不会让他们感到失望。出版社的编辑读后,有几个重大情节感到“很震撼”、“的确想不到”。我写作的一个追求的情节发展原则就是,永远让读者意想不到,却肯定在情理之中。 一百一十四万字左右的规模,校对起来也是蛮辛苦的。虽然出版一拖再拖,但也未尝不是没有益处。所谓慢工出细活,等到读者看到的精美的纸质书,一定会产生跟阅读电子版书大不一样的感受。不仅如此,它不但特别精致,而且绝对值得收藏!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章 六合板城 月色如晦,寒气侵人。 北国燕赵之域,山川城池尽淹一片皑皑雪中。 夜过子时,驻扎于涿郡城外的隋军大营,早已鼾声大作,此起彼伏。 山谷之间,朔风呼啸。 忽见两条人影,一高一矮,从西侧营帐后草丛中跃出,一闪而过,悄没声息。 黑暗中隐现一点亮光,耀如萤火,自军营北侧向东缓缓移动。 “铎、铎、铎……”、“铎、铎、铎……”一阵金铎之声,由远及近,隐隐传出,低沉而悠长。 蓦地里,雪地上冒出一队士兵,约十七八人,皆身着盔甲,手持刀戟,正朝隋军帅营梭巡而来。 只见一名士兵,身材矮小,举步踉跄,落于巡逻队伍之后。左手提一只金铎,右手握一根短棍,又不时敲打金铎。金铎之声,便是从他手中发出。 隋军帅营周匝,遍布木栅护栏。十步一岗,百步一哨,戒备森严。营帐之间,虽相延数十里,而旌旗飘扬,营帐错落有致。 帅营大门两侧,耸立两根旗杆,一左一右,皆高约三丈。旗杆上端,两面镶边红旗,分别镶着“大隋”、“帅营”古篆金字。 朔风中红旗翻飞,猎猎作响。旗杆顶端,各挂一盏两尺见方的红灯笼,于苍茫夜色中,微透光芒。旗杆之下,两队守门士兵,抱戟而立,单薄的衣袍随风摆动。 黑夜中,但见两条人影,低伏而行,一前一后,潜近帅营东侧。待巡逻士兵过后,从木栅护栏上一跃而过,迅捷无比,转眼隐没不见。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南边官道上传来。 守门士兵一闻此声,慌忙挺直胸背,紧握长戟,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领班的军士朝着马蹄声来处望去,但见一小队骑兵,蹄下尘雪飞扬,沿一条笔直官道,冲帅营大门急驰而来。 看那小队骑兵行色,显得风尘仆仆,人倦马疲。守门士兵似早已熟知,也未依例检查军记番号,眼见飞骑将至,早有两名守门士兵跑出队列,上前将木栅大门推开。 跑去推门的一个高瘦士兵,看着纵马而来的小队骑兵,脸上堆笑,肚里却骂道:“杨广这小子真会享福儿。每隔三日五天,便要从四方十万火急运来新鲜瓜果,一路不得耽搁,也不知累死多少马匹。” 原来这小队骑兵乃是专为隋帝出征行宫运送四方郡县定例上贡奇珍果品的御驿骑兵。只要皇宫里有哪个宠妃谗了,想吃什么新奇瓜果,无论远隔万水千山,他们都要日夜兼程,风雨无阻,辗转运送,稍有迟误,则性命堪虞。 凡运送瓜果的御驿骑兵,每过城郡关卡,只须高举御敕通行牌,便能一路畅通无阻。相隔三百里的县郡,均备有专职传接贡品的骑兵团队,随时待命,如传檄骑兵。 眼看那小队骑兵大刺刺地纵马进了帅门,高瘦士兵肚里忍不住又骂了几句,转身正要将门关闭,突然眼前一花,似有两条人影一晃而入,也随小队骑兵进了帅门。忙搓了搓眼皮,眼前却无踪影,那小队骑兵早去得远了,不禁张目结舌。 另一个推门士兵却似无知觉,耷拉着脑袋,口中嘟嘟囔囔。高瘦士兵疑心见了鬼,悄声道: “喂,裘三儿,刚才那几个龟孙子进了门,你见后面还有人也跟着进去没有?俺可瞧见两、两个……人影儿,风也似的飘进去了。” 被高瘦士兵叫做裘三儿的士兵正嗑睡呢,眯缝着两只小眼睛,呸的一声,骂道: “说啥呢?咱说高倔头,要是还有人跟着那几个龟孙子进去了,难道只你小子瞧见,老子就没长眼睛吗?你小子活见鬼了!” 高瘦士兵也疑心自己看走了眼,咧嘴一笑,把门关了,转身走回队列。 那小队骑兵驰入帅营,一路高举御赐令牌,马不停蹄,几经关卡,奔近了一座大城池前。 将近城门,小队骑兵飞身下马,迅速将马背上冻藏新鲜果品的箱裹卸下,单跪雪地,高举过头。从城池里跑出七八个衣着华丽的太监,从骑兵手中接过箱裹,转身奔回城中,大门立刻关闭。 原来泱泱帅营中,戒备森严之下,赫然还有一座纯以木板相嵌而成的城池。城池方圆七里,高十仞,东西南北均设楼台,士兵据高临下,四处了望。城池四周皆巧设机关,一旦有人靠近,触动机关,十步之内,弓弩齐发,威力无比。这便是隋朝天下第一巧匠何稠制造的“六合城”。 其时,六合城外冰天雪地,西宫殿内却暖如春日。原来宫中所有殿堂皆烧着炭火,昼夜灯明。百万士卒,三军大将以下,竟无人知晓这军营帐中赫然城内有城,天外有天。 忽闻一阵嬉笑之声,从宫中传来。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 “唉呀,这当儿杨梅子儿才来呢,真谗死侬耶。” 一间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一个中年男子倚坐一张锦缎床上,左右揽抱两个美人,相互亲昵调笑。 那中年男子貌容清雅,身着淡黄绸衫,举止闲洒,已有微醺之态。不远处一个老年男子垂手而立,白发苍苍,面容清瘦,却是大臣的打扮。 一只纤纤玉手,将一颗鲜嫩欲滴的杨梅果脯递入黄衫男子嘴边,他张口吃下,嚼了几下,将身边美人轻轻推开,站起身来,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 忽然停下来,回过头,哈哈一笑,对那位大臣道: “裴卿,世人都说你聪明绝伦,无事不晓,你可领会朕此次远驾亲征之意?” “愚臣不敢妄揣圣意。” “想当初,朕下旨出征之际,诸臣妄谏,真是愚不可及。以朕之识,岂是常人所能度测哉。尔等劝阻,是不知朕深浅也。”原来黄衫男子正是隋炀帝杨广。 “陛下英明,亘古未有。神龙首尾,非我等愚鲁所能测度。”被炀帝称为裴卿的却是黄门侍郎裴矩。 “哈哈,以卿之识,恐怕也难觉察。朕以万乘之身,远涉辽东,岂为高丽王元那斯?时当今日,天下盗贼蜂起,各路草莽皆有志图朕,若非拥军百万,如何自保?想朕西征北巡,虽秦皇武帝也未能如此。高丽小国,何劳朕忧?” “愚臣谨受教。盗贼与高丽小贼皆不足虑也。陛下此次远征,不过示闲天下,恰如云游也。”裴矩躬身应答。 炀帝微微一笑,又道:“云游却也未必,专征倒是实情。朕观古今,天子必得专征,天下始得安保无虞。朕一檄之文,天下兵马立至。若非此,何以驱策天下?今我以百万之师,云集辽东,直指高丽。不日兵临城下,高丽小儿势必请降。所以诸军以受降使为专,凡所进止,皆由朕节度。朕意不在用兵,乃恐兵权旁落也。朕坐拥百万之兵,而远征辽东,威慑四海,可谓一箭双雕。哈哈,此间之乐,比之京师,又别有一番风味也。” 他负手来回走动,口中沉吟,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旁边一位美人见状,忽然站起身来,拍手笑道: “唉哟,陛下雅兴又来耶。臣妾猜呀,陛下又有好诗妙词了。” 隋帝闻言,回首瞥了一眼拍手美人,微微一笑,意含嘉许。顿了一顿,果然张口吟道: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吟罢,又是仰首一笑。 裴炬躬身赞道:“妙啊!真千古佳句也。陛下诗才,实令臣下五体投地。以臣之愚,犹知古今中国,身为天子,天赋才调如此,也仅陛下一人而已。不惟英武圣明,更显风流儒雅,真神仙一流人物也。” 隋炀帝回身坐到床上,将那拍手美人揽入怀中,笑道:“吴绛仙儿,你真是个可人儿。这一路而来,幸得何稠这厮献任意车。又得袁宝儿御车,车中之乐,真妙不可言。传说汉之飞燕可掌上起舞,朕固不信,今以视卿,乃信古人之言非虚也。” 将吴绛仙抱在膝上,亲了一口,哈哈一笑,道: “绛仙儿,从今夜起,朕赐你为崆峒夫人,朝夕近侍,专为朕执掌笔墨,如何?” 吴绛仙听了,嘻嘻一笑,起身盈盈下拜,昵声道: “谢陛下龙恩!” 另一位美人见了,皱起眉头,将手中杨梅一摔,起身作势离去。 隋帝哈哈一笑,忙赶过去,将她抱起,笑道: “好了,好了。宝儿也不愧为朕的贴身宝贝,从今夜起,朕赐你为如意夫人,昼夜不离,专为朕起居出行更衣好了。” 皱眉美人袁宝儿这才眉开眼笑,伏身下拜,娇声道: “臣妾多谢陛下垂怜!”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 清夜游曲 其实高倔头并未看花了眼,紧随小队骑兵身后而入的果然有两条人影。 他们一入帅营,即闪到路旁,远远跟在骑兵后面,潜伏而行,将近六合城,看城池四周警备甚严,竟难近身,却未靠近,隐伏于离城池西则五六十步远的一座营帐之后。 藉着些微月光,略可看清两个神秘人影的面孔。 二人皆作军士打扮。高者乃一虬髯大汉,身形高出常人一头,神态威武,貌若天神。矮者则身材纤小,穿紫皮衣袍,虽是军士打扮,却似弱不禁风。目光如水,肌肤胜雪,竟是个绝美女郎。 只见虬髯大汉在美少女耳边低语,叽里咕噜,似外域之语。美少女神色凝重,微微颔首。二人相随潜入营帐之后。 当暮云遮月,四周一片漆黑之时,虬髯大汉忽从营帐后闪出,疾行如飞,滑过雪地,转眼潜近六合城池西边转角处,贴墙而立,城楼上的哨兵竟无察觉。 弹指一挥,一粒冰雪射入城楼,随即隐身。 侧耳一听,不见动静,从腰囊掏出一条铁钩绳索,挥手一扬,“嗖”的一声,如脱弦之箭,飞索上楼,铁钩竟倒扣墙头。 长身而起,借了飞索弹回的力道,如鹰展翅,随飞索跃上了城楼,落地无声,一矮身,不见了踪影。 美少女隐身侧倚于营帐之下,不时探首张望,当见虬髯大汉安然跃上了城楼,不禁面露喜色,轻轻吁了一口气,双手扪胸,心中祷告: “啊,圣明的父皇哦,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崔大哥一路无阻,功成身退,替女儿完成誓愿,刺死那可恨的暴君,为你报仇雪恨。” 她口中喃喃,说的乃是异域之语。 纤小的身形裹在宽大的皮袄里,风雪中更显袅娜,柔弱可人。 岂知六合城内,却是城中有城,门廊无数,路径曲折。行者稍有差错,不知不觉,又转回原地。若不慎触动机关,枉自落入陷阱,身接刀箭,即有性命之忧。何稠乃隋朝天下第一巧匠,为制造此城,不知费尽多少心机,才得隋炀帝青睐。 炀帝每次出行,起居皆在城中。其中玄关奥妙,委实幽玄难测。原来六合城内,分为东西南北中秘六宫。六宫各成一统,又各有环连。六宫之间仅一门相通,虽一门之隔,若不明路径,想入却是万难。 虬髯大汉虽已入城,但于六合城却知之甚少。他只知从西角入城,而不知潜入的位置却是北宫。北宫乃隋炀帝在军中召见大臣将士的所在。西宫乃隋炀帝出行时的起居之所,其中更是机关巧设,每道门廊均有专人司职,非有御令暗号,不能通过。即使入得西宫,一入宫中,若无向导,亦如入迷宫。 虬髯大汉一入六合城,但见城内灯火通明,装饰奢华,时见宫女太监来去,而回廊门径,相似往还,无复南北,不辨东西。 他不敢乱走,窥见一处厢房无人,掩身而入。伺机出手,拦腰抱住一个路过的老太监。紧捂其口,拖入房中。将匕首抵住太监咽喉,低声喝问。 他汉语不精,一边以手比划,大意是问隋帝身在何处。也算那太监反应得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手指向外,颤声道: “大、大侠饶命!我、我知......陛、陛下在南、南宫......出了这门,一直往左走,见有三盏红灯,再转右行,过了六道门槛,向左折入一个拱门,直走见到有两个侍卫把守处,便、便是御书房,陛下正在阅军机奏折......” 虬髯大汉暗记下路径,匕首轻轻一递,刺入咽喉,老太监竟不及出声,顿时一命呜呼。 虬髯大汉迅速将老太监尸首拖到房中堆放杂物的墙角下,随手扯过一条绸布遮掩住,一闪而出。依老太监所言,向左潜行。 果见一门,上挂三盏红灯笼,方信老太监所言不虚。进门后,又向右行,几经曲折,走出百十步远,过了六道门,左转入一个拱门,便见到一座方圆数十丈的殿堂。殿堂外果然有两名侍卫持剑而立。 纵身而起,兔起鹘落,挥剑直指两个侍卫。使一招“紫霞飞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入左侧一名侍卫的前额,顿时致命。 手腕一转,剑身顺势向右挥出,右边侍卫方拔剑出手,疾侧身而避,却不料虬髯大汉之剑更快,剑尖竟从他喉咙半寸之处一划而过。侍卫觉得虬髯大汉剑速之快直是匪夷所思,似看到了世上最惊怖之事,双目一瞪,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隋炀帝轻轻摆手,将袁宝儿扶起,兴致勃勃,说道: “此间虽乐,朕犹思昔日于宫中与尔等夜游之妙。诸爱卿,待朕更衣,朕亲为尔等起舞。” 说罢,起身下床,举步走向内室,两个美人左右依偎随入。 不一会,只见隋炀帝换了一袭青衫走出,手中握了一盏晶莹剔透的绿玉酒杯,杯中之酒,色如玛瑙。 一阵悦耳曲声响起,隋炀帝满面春风,竟尔翩翩起舞。宫中乐师引颈而歌,词曰: “洛阳城里清夜矣,见碧云散尽,凉天如水。须臾山川生色,河汉无声。一轮金镜飞起,照琼楼玉宇,银殿瑶台,清虚澄澈真无比。 良夜情不已,数千万乘骑,纵游西苑,天街御道平如砥,马上乐竹媚丝姣,舆中宴金甘玉旨。 试凭三吊五,能几人不愧圣德穷华靡,须记取隋家潇洒王妃,风流天子。” 此曲正是隋炀帝自作的《清夜游曲》,可算得上骄矜奢靡,自命风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 隋炀大帝 隋炀帝,姓杨名广,是一千三百多年前隋朝的第二代皇帝,也是隋朝的末代皇帝。“炀”是他死后的“谥”号。“谥”亦即一个帝王君主死后的盖棺定论。“炀”即“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逆天虐民”。 说得通俗一点,“穷奢极欲,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三个评语,赠给隋炀帝,却也恰如其分。 如今号称世界上最长的“京杭大运河”,就是在隋炀帝时代完成的。当年,隋炀帝在京师长安(今陕西西安)即位不过三月,便下令开凿通济渠、邗沟,渠宽四十步,动用民工一百一十万人,人工挖掘运河连通黄河与长江。运河两岸开筑御道,遍栽柳树。 从长安到江都(今江苏扬州),一路修建四十多座行宫,目的就是从水路沿途巡游下江南。同时,大兴土木,在洛阳营建东京,每个月征役民工二百万人。命人到江南建造龙舟和几万艘船只。 为了造船,监造的官吏督役十分严急,以致几乎一半被征来造船的民工困顿而死。 开渠期间,又在东都洛阳修筑西苑。这个皇家林苑,周围竟有二百里远近。其间,人工挖掘了个内海,方圆十几里,堆筑高出水面百尺的假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山上遍修台观殿阁。 西苑北面还开出一条龙鳞渠,蜿蜒与内海相连。渠边设立十六座宫院,每院都用一个美女充任院主,都号称四品夫人。堂殿楼观,穷极华丽。 每到有月之夜,隋炀帝就携带众多宫女,骑着马,漫游西苑。隋炀帝在位十四年里,没有一天停止过行宫别院的修建。 只用了五个月时间,就贯通了黄河与长江的运河。 在即位八个月后,这个风流天子开始出行了。 他从显仁宫坐上小朱航,经过漕渠,自洛口出发,御坐龙舟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有四层殿堂,单是中间的两层就有一百二十间房。 皇后坐的则叫翔螭舟,比隋炀帝的龙舟略小,也都饰以金玉,豪华无比。随行的宾妃、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等所坐的舟船就有几千艘,这些船分别称作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凌波等名。 随从的舟船更是不计其数,挽船的人共有八万多人。其中挽漾彩以上的就有九千人,这些纤夫被称为“殿脚”,全都身穿华丽的锦袍。 这一景观,史称“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足见其盛。 隋炀帝自负才学,睥睨一切,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曾说: “天下人都说我是靠继承皇统而有天下,假如把我跟天下的才士混在一起来选拔,我也应当作天子。” 他弑父篡位成功后,更是踌躇志满,好大喜功,想做出一番超迈前人的功业,几乎每年都四出巡行。 每次出巡,其声势规模,比之前朝历代帝王出巡,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到突厥启民可汗的帐中,启民可汗跪伏脚下,双手捧着酒为他祝寿,突厥王侯以下的都不敢仰头看他一眼。他很得意,慨然赋诗: “呼韩顿颡至, 屠耆接踵来。 何如汉天子, 空上单于台!” 到得第六个年头,他再度巡幸到突厥启民可汗帐中,正好远在辽东的高丽使者也在,启民可汗不敢隐瞒,慌忙把高丽使者引见给隋炀帝。 此时的隋炀帝可谓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黄门侍郎裴矩善于揣摩隋炀帝,深知他好大喜功。看到高丽使者,以为正是投主所好的机会,于是私下启奏: “高丽原本是殷代时箕子受封之地,在汉晋之时,都是郡县。至今却不来服,别为异域。先帝想征讨已经很久了,只不过杨谅太也差劲,以致师出无功。如今陛下圣明英武,怎么可以不攻取征服,难道使得本来冠带整齐的境地,居然成为野蛮种族的部落吗?现在他们的使者亲眼看到启民可汗举国归顺,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恐惧,胁迫他们来朝。” 隋炀帝深以为然,于是命牛弘起草,对高丽使者宣旨: “朕因为启民诚心奉国,所以亲自临幸他的营帐。明年朕将亲至涿郡(今北京),你回去告诉你的君王,不要自己猜疑恐惧,朕对待高丽的礼遇,也将如对启民一般。假如不来朝见,朕将率领启民巡视他的国土。” 高丽王元因为父亲所嘱,虽然很害怕,可是始终也不来朝。 隋炀帝很恼怒,才下决心征发高丽。终于在即位后的第七年春二月,隋炀帝从江都坐龙舟到涿郡,下诏讨伐高丽。 总征天下兵马,无论远近,皆到涿郡集结。 敕令幽州总管元弘嗣到山东的东莱海口修造船只三百艘,因为督造严急,造船民工昼夜站在水中,不敢休息片刻,腰间以下都糜烂生出蛆虫,十有三四都因此而死。 又另行征发江淮以南、岭南等地的水手一万、弩手三万、排镩手(善于槊击敌者)三万,于是四方奔命,远赴如流。 征发江淮以南的民夫以及船只,运送黎阳和洛口各地谷仓的粮食到涿郡,运粮船只首尾相接长达千里。 一时间,装载盔甲和攻战器具的队伍,每天往来于道路都不下十万人。拥塞道路,日夜不断,累死的人相互堆积,秽臭之气弥满于道。 天下都骚动起来了,各路英雄纷纷起义。 隋帝用了一年时间准备,四方的军队终于集结涿郡。隋炀帝又不顾大臣的反对,坚持要亲征高丽。 率军来到辽水,高丽兵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济。他下令: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不得专擅。但是高丽兵顽强而狡诈,数战不利,就固守不出。 隋炀帝敕令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辽东将陷,城中人便称请降,诸将奉旨不敢赴机,先令弛奏,等到报告到达,城中又作好了守御的准备,又出来抗战。如此再三,隋炀帝都睡不好觉,最终导致征辽失败。此为后话。 为了伪示天下自己身先士卒,也为了掌握天下兵马,他不顾大臣劝阻,定要亲自率军出征。 实际上,他早已厌倦军旅生涯,只在六合城南宫里伪设一殿,将事先精心选训的一个酷似自己的傀儡扮成自己,使将士以为皇帝与己同赴疆场。 他却躲在六合城西宫中,整日纵酒伐色,瞒过天下耳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章 南宫失火 虬髯刺客一袭得手,环顾四周,不见动静,微微冷笑,还剑入鞘。 两个侍卫不意强敌竟能深入宫中,毫无防备,忽见刺客现身,不待拔剑应战,惊愕之间,竟成了虬髯刺客的剑下鬼。 虬髯刺客从门缝往里窥视,见殿内黑暗如漆,竟无灯火,不禁迟疑。见四下无人,退身转入右侧一道走廊,走出十几步,忽见一道微光从十步之外一道窗隙透出。 心念一动,潜伏而近,从窗外朝里窥视,赫然又有一座宫殿,富丽堂皇。殿外遍布士兵,身穿盔甲,手持刀枪,来回走动,戒备森严,俨然便是隋帝的行宫。 他悄然跃上窗檐,从背囊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金弓弩,左臂一托,右手一勾机括,一枚铜箭劲射而出,锲入了宫殿一处突出穹顶上,一条细如游丝的精钢铁丝也随之锲入。 将手中铁丝拉直后一端缠绕在墙顶一个木柱上,轻轻一跃,双足踏在铁丝之上,如蜻蜓点水,轻捷无比,沿着铁丝迅行至宫殿穹顶。 四下察看,见无动静,才沿着殿顶屋脊滑下,如鹞子翻身,直坠而下,双脚倒挂殿檐之上,将头贴近窗棂,从细缝向内窥视。 但见殿内装饰华丽,灯火辉煌,耀如白昼。 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黄袍,盘膝坐于龙床之上,挑灯夜读。见他状貌非凡,神色庄重,一派王者气度,心中暗喜。他来中国之前,得见间谍从中国带回的隋炀帝貌形图。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却不是大隋皇帝杨广是谁? 他携香七公主辗转千里,历尽艰险,正为此人。心中热血沸腾,目光如欲喷火。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手腕微转,横剑在胸。 漆黑夜中,隐隐可见紫光闪烁,剑身轻颤,凛凛发出龙吟之声。 只见隋炀帝身形飘逸,手舞足蹈,真是得意非凡。 两位美人一旁不住拍手助兴,如意夫人袁宝儿不时上前为隋炀帝拭去额前汗水,倥侗夫人吴绛仙也伺机送上杨梅果脯。 正歌舞升平之际,忽然外间传来一阵惊呼声: “不好了。南宫失火了。” 隋帝正舞得兴起,意犹未尽。忽闻此声,不禁一惊。而手足犹未停息,伴乐亦未敢停止。 不待片刻,殿外又传来慌乱之声: “有刺客!皇上被刺。” 紧接着听见一位侍卫高呼: “快保护皇上!刺客武功了得。” “刺客跑了,快追!” 隋炀帝这才大惊失色,身子一时凝定殿中央,手中酒杯“叮当”落地,杯身粉碎,酒水四溅。 两个美人也慌得钻入他的怀中,缩成一团。 他不由得皱眉,将美人推开。故作镇定,大声喝道: “侍卫何在?” 一时便有如狼似虎之声,响应如雷,从殿外冲进十六名武士。 裴矩正自张皇,见武士进来,心神稍定。躬身上前道: “陛下圣安,为安全见,请陛下避入秘道。” 隋炀帝脸色凝重,听殿外嘈杂之声渐远,料无大碍,摇摇头。一摔大袖,回到龙床坐下,怒道: “传当值侍卫!” 近侍连忙奔出殿外,大声宣旨。很快有两位侍卫长在殿外禀告求见。由太监引入,一见隋帝,忙伏跪下来,连连磕头: “臣等护卫不周,致使南宫遇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然后将南宫遇刺之事详加禀报,将刺客说得武功高强,神乎其神。 原来虬髯刺客以为挑灯夜读的中年男子便是隋帝,他哪料到在这六合城中,隋帝竟有一个傀儡做替身。 当时他破窗而入,直奔隋帝。身旁两个侍卫扑上,他几个回合便将制服。隋帝傀儡转身欲逃,被他一脚踢倒,挥剑斩下傀儡之首,装入背囊之中,击退围攻上来的众侍卫,跃上六合城墙,身轻似燕,疾若旋风,逃出重重围攻。 点了一把火,趁乱抛入城内,转身跳下六合城。 隋炀帝平时在南宫召见大臣将士,均以傀儡代替,自己却躲在西宫,大行其乐。也合该隋帝杨广命不该绝,躲过了这一劫。 隋炀帝听了侍卫长的禀告,惊出一身冷汗,又闻傀儡之首被刺客割去,不寒而栗。心想这六合城处于百万军中,刺客竟能混入,直至南宫,刺客武功固然高强,而众侍卫竟毫无知觉,非玩忽懈怠而何? 不禁又惊又怕又怒,一气之下,便要下旨将当日值班侍士尽皆斩首。 裴矩忙劝道: “陛下请息怒!愚臣之见,如今陛下将军在外,远征辽东,时经旬月,军心有所涣散,为今之计,正要笼络人心,不可轻易问罪于下。值班侍卫亦有奋身抗敌,为刺客所害者。不如赦免值班众侍卫,只将当夜职守的侍卫长处革职查办,以儆效尤。对外只说误传,陛下并未遇刺,陛下乃真命天子,命在皇天,岂区区一个刺客所能加害哉。” 隋炀帝听了,沉吟片刻,点头称是,道: “裴卿想得周全!也罢,便宜了这些没用东西。”挥挥手,喝道:“传旨,将这两个东西拉出各打四十大板,革职抄家,贬为官奴,以懈怠军机之罪传告六军。” 两名侍卫长痛哭失声,磕头不已,尚谢皇帝不杀之恩,转眼被几个太监拉出殿外。 隋炀帝咬牙切齿,又下密旨:“传令天下,密搜刺客,限期三月抓拿归案,有懈怠者杀无赦。”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 姑射仙履 虬髯刺客独取隋帝傀儡人头,塞入皮囊,潜出六合城。 他得手后潜伏军营之侧,见营中无大动静,颇为生疑。又潜近营帐,生擒一名士兵拷问,才知军中传言南宫失火,一将被仇家取首而去,隋帝并未遇刺,方知乃误刺。 又欲杀入,无奈戒备甚严,已难下手。只得依旧路返回,寻见美少女,一起伺机潜行。 此时六合城中,火光冲天,一片混乱,将士们来回奔跑,哪料到刺客已逃出六合城。二人趁乱而走,将近帅营大门,只见守护士兵严阵以待,大门紧闭。 不由分说,虬髯刺客手起剑落,剑到人倒,片刻间竟将十一名将士全部刺倒。 最后一名士兵见势不妙,慌忙扔掉长枪,主动上前打开了城门。不待门开,已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连声央告: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实不相瞒,我、我乃家中独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请大侠开恩啊,我给你开门……” 虬髯刺客虽不甚通汉语,但也能听出大意。稍一踌躇,仍举剑欲杀了灭口,美少女不忍,伸手阻止,这士兵才捡回一命。 二人奔出帅营大门,很快消失在莽莽雪夜中。 岂料朝廷便是据这个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士兵回忆,确定刺客乃有二人,一高一矮,似一男一女。当即画形布告,传令天下,密搜刺客。 隋帝遇刺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仍一时传遍天下。各路豪杰皆惊叹刺客武功之高,不可思议。 虬髯刺客与美少女自隋军帅营逃出,连夜赶回涿郡城外。 见城门尚未开,城下戒严甚严,不敢贸然而动。便在郊外一荒寺里避风歇息,待天亮城门开启,人流往还渐多之后,才化装先后入城。 二人潜回事先在涿郡城内住下的一个小客栈,闭门不出,欲待风声过后再作行止。 美少女本来体质孱弱,加上连日奔波,劳累过度,一回到客栈便即安歇。本来此行虬髯刺客不让她同去,但她偏要跟去,因她身有“金缕衣”护体,又有"姑射仙履”轻功,说道最不济也能逃脱得身。实则是她报仇心切,行刺虽然凶险,却万死不辞。 谁想深夜寒冷,一躺下便觉天旋地转,浑身冷热并发。虬髯刺客将美少女唤为“公主”,态度谦恭,对她敬若天人,见她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呼吸忽紧忽慢,显得难受之极,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药“玄蟾冰丸”给她服下。 找来热开水,服侍公主吃下冰丸,请安后便退出外间。跃上床榻,拈个指诀,跏趺而坐。他自五岁随师父练功,九岁后再也不躺下入睡,平时休息,或跏趺,或倒立,或站桩,动静之间,不曾稍辍。经十三年,竟练成绝妙剑法,内外之功,俱臻化境。 双目微闭,方入坐片刻,忽然察觉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再侧耳细听,已知约有数十名习武之人正向客栈包抄而来。 他起身从窗户跳出,攀沿而上,跃上楼顶。时近凌晨,夜色迷茫。他四处察看,不见什么可疑形迹。 正纳闷,忽听一阵振翅之声,“扑扑”而响,寻声看去,只见空中一只大如牛犊的鹞鹰,在客栈之上盘旋不去,甚为可疑。 忙回客栈中,扣扉唤醒公主,将可疑之事禀告,商量应敌之计。公主挣扎起身,行囊皆由虬髯刺客背负,二人悄悄从客栈后门溜出。 虬髯刺客携公主趁夜径往城门赶去,依惯例虽已到开门时辰,却见大门紧闭,城下守门士兵林立。虬髯刺客知形迹已被官府掌握,只得退回,专往房舍杂乱的里坊间走。 里坊间已有人家早起,二人足不择路,只往静僻处奔去。眼看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小客栈,门前悬挂字号为:“桃源旅舍”,正要进入躲避。 蓦然抬头,只见那只白羽巨鹞还在头顶上空盘旋。 虬髯刺客忽然明白了这头白鹞乃是朝廷鹰爪密探。心中大怒,随手拾起一枚石子,一举手,石子激射而出。 他出手何等厉害,但因相距甚远,力道减弱,石子飞射而去,白鹞竟然挥起右翅一拍,石子被挡落地,但白鹞也因此受伤,痛鸣几声,仓皇飞逃。 忽然又听见一阵犬吠之声。公主不禁哑然失笑,说道: “我们一直被跟踪,原来都是这两个讨厌的东西!先前我也曾听见叫声,竟不察觉。崔大哥,白鹞虽已受伤,不再跟踪,但若从道路上走,气味还是被狗闻到。我们却从房屋顶上走,看它还能不能跟来。” 虬髯刺客点头称是,伸手欲携公主一起跃上房顶,但见她柔弱无力,举步维艰,才想起公主病了,道: “公主,你……” 公主神色刚毅,微微一笑,道: “崔大哥,别担心,我好多啦。我还能走。” 她得真传“姑射仙履”神妙轻功,从未在屋顶上试过,因此跃跃欲试。 虬髯刺客伸出右手,公主左臂一搭,二人会意,一齐纵身而起,跃上了屋顶。 虬髯刺客在前开道,公主紧随其后。虬髯刺客身负绝顶武功,轻功也极高明。他健步如飞,公主开始时还勉强跟得上,但奔出数百步,已感不支。 虬髯刺客回过身来,一咬牙,说道: “得罪了,公主。” 伸出双手,横腰托起公主,撒开步履,沿着屋顶飞行,依然快捷如风。 其时,天已微明,街坊下已有早行人。所到之处,屋下行人均感眼前一花,惟见一条人影在屋檐顶上飞弛而过,转眼不见,皆惊讶不已。 虬髯刺客托举公主,望城郊而去,飞行约一个多时辰,仰首未见白鹰跟来,也未闻狼犬吠叫之声,方信已将鹰犬摆脱,心中略定。公主忽道: “崔大哥,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你看你已累出一身汗了。” 虬髯刺客听了,一直屏住的真气方才松懈,一口气呼出,顿感有些疲惫。 瞥见前方有一个小院落,处于当街口,大门紧闭,主人似犹未起,足下加快,一时便来到小院屋顶之上。 他看清院落,轻轻跳下,将公主放下。 见主人房门紧闭,潜到窗檐下贴耳而听,只听里面有打呼噜之声,忽高忽低,主人似在酣睡。 细辨呼吸声息,便知有一男一女在屋里,皆在酣睡中。走到门前,将匕首探入门缝里,轻轻一挑,“啪”的一声,门栓应声而断。 推门掩身而入,直奔房里,见一张大热炕上主人蒙被而睡,用剑将被子挑开。 一瞥眼,只见两个中年男女,赫然裸体相拥而眠。 虬髯刺客本待出手,见此情景,不禁愕然。 热被窝一被掀开,女主人当即惊醒,忽见床前竟然有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吓得尖叫起来,一边用手遮捂身体。才叫出半声,虬髯刺客已出手点了她左肩上的穴道,顿时动弹不得,张开的口竟然合拢不了。 男主人本来熟睡,被婆娘叫声惊醒,懵然跳将起来,见赤身婆娘竟被一陌生男子倒点,以为强盗入室,欲非礼自己老婆。也不问青红皂白,骂一声: “大胆淫贼,别碰我老……” 举拳就往虬髯刺客身上打去。“婆”字未出,拳犹未至,身已横倒。 原来虬髯刺客一回手,往男主人出拳手臂肘下一道穴位轻轻一戳,也将其制服,歪倒在床。扯过窗帘布,将男女主人重叠卷起,扛入柴房,往里一扔,把柴门关上,这才出来。 见公主倚扶墙壁,面色苍白,忙奔过去扶她进了屋里,让她上了热炕躺下,将被子翻转过来,然后盖上。 公主一躺下,便昏沉睡去。虬髯刺客退出房屋,侧耳而听,外间了无动静,不敢大意,跃上堂上一张木桌,剑横在手,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公主的鼻息渐渐平稳,虬髯刺客估计灵药已生效用。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章 中原四煞 忽然,院子外有了极大的动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似有百十人一下会集到房屋院落之外。其实,他早知这个院落已被朝廷捕快高手包围了,但他不想过早惊醒公主,让她睡上一觉,以恢复体力。虽然,他的师父曾嘱不可枉杀无辜,但他初涉中土,便大受挫折。今日,他决心大开杀戒,嘴角边微微冷笑。 院子外犬吠声阵阵,气势汹汹。他似无动于衷,依旧稳坐不动,守在屋外,他要等公主醒了才作道理。终于,外面的嘈杂声把公主惊醒了,虬髯刺客一回头,但见公主一手握长发,一手揽裙裾,推门走了出来。虽在险境之中,仍仪态万方,神貌从容。 虬髯刺客见了,暗暗赞叹。躬身问安,轻声问道: “公主醒了么,可睡得好?” 公主点点头。虬髯刺客又道: “那么也时候不早了,我们准备动身,你看可好?” 公主不置可否,缓缓将长发盘起,再将木梳插入右首鬓发里。她听外面声音嘈杂,知强敌环伺,敌人亦不敢贸然闯入。她知道虬髯刺客武功卓绝,但见外面人多势重,不知有多少高手在其中,也不禁担心,轻道: “外面那么多人,一时如何脱身?崔大哥,你为何不早叫醒我呢?”她用异域之语说话,虽然情势紧急,语气却仍柔和。 虬髯刺客躬身道: “公主身体欠佳,正要歇息一会才好。” 嘴上冷笑,又傲然道: “区区几个小贼,又如何能拦得住我。请公主放心。” 他跟公主在一起,两人说的都是异域之语。公主见虬髯刺客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事到如今,也只有铤而走险了。莞尔一笑,道: “好,崔大哥,此次我们一起出来,深入敌国,惊险不断,多亏有你,才处处逢凶化吉。一切你要小心一点便是,我听你的罢。还有,以后跟我说话,不必拘于宫廷之礼,免得暴露身份,节外生枝,多有不便。” 虬髯刺客点头,仍恭敬应道: “公主说的是。” 公主见他如此,难去礼节,也不禁叹气,微微一笑。 正说话间,忽听呼啦一声,院落大门已被强行冲开,一伙人如狼似虎,破门而入。 当先而立乃是四个中年男子,皆身着武人裤袍,虽服色不一,则态度骄矜,神气十足,却是武林宗师的架势。 四人身旁又有十七、八个彪形大汉环伺,皆手持兵器,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院子外四周街坊,里三层外三层,遍布弓弩手,目视院落门窗,皆扣箭在弦,严阵以待。原来是隋帝密旨请出中原武林中四大高手,全力追捕刺客反贼。 虬髯刺客与公主的行踪一直摆脱不了朝廷的跟踪,并非追捕者设有天罗地网,而是另有其因。虬髯刺客与公主改从屋檐上走,实为上策,但不想那条狼犬经过严格训练,对气味十分敏感。虬髯刺客却忘了,公主与生俱来,身有异香,正是这股淡淡的气味,竟把朝廷狼犬引了过来。 率领朝廷百几十名捕快追踪而来的四大高手,在武林中颇有恶名。因四人皆负绝顶武功,又结为兄弟,行事离经叛道,不得人心,故有“青红皂白,中原四煞”之称。 其中老大名叫凌九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乃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身怀“龙爪手”绝技。他出道前,左掌一指在一场以一敌三的恶斗中被强敌削去一指,终也全歼三敌。此役之后,名动江湖,便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叫“九爪青龙”。 他身材奇高,瘦骨嶙峋,眉目上扬,面罩青光。只见他阴沉着脸,负手而立。身边一头如豹子般大的黑色猛犬,正摇头摆尾在他身旁来回跑动,呼呼喘气,似烦躁不安。 凌九霄拍拍黑犬的头,仰首打个哈哈,说道: “果然是条好狗!我看今日这对狗男女却往哪里逃?” 他身后全是朝廷派遣的捕快,其中也有五、六个侍卫高手。但凌九霄心中清楚,这些无能之辈,再多也无济于事。刺客能于百万军中,直赴六合城内行刺,其武功之高,简直难以测度。他猜不出当今天下,武林高手中谁有如此身手? 皇帝以重金召请他兄弟四人出手追拿刺客,起初他颇为自负,以为当今天下,武功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刺客武功再强,也难对付他兄弟四人。但当他训练有素的白鹞被刺客一石击伤,力透骨髓,才惊叹刺客武功之高,实不可小觑。 如今也是硬着头皮追踪而来,却无必胜把握。表面成竹在胸,心里则忐忑不安,实在摸不清刺客的来头深浅。 站在凌九霄右侧一人,形状鲁莽,年纪三十出头,两手各执一柄虎头大斧,虽身壮如牛,却面色苍白,若无血色。只听这莽汉对凌九霄大声说道: “大哥,这两个毛贼已在俺们的包围之中,纵然插翅也难逃了。这回领了朝廷重赏,兄弟们一辈子可有得乐子的了。” 说完,哈哈大笑,声如破锣,刺耳之极。手舞双斧,又高声喊道: “大胆刺客,却往哪里躲!别做缩头乌龟啦,快滚出来受降吧!这院子里外全是朝廷的捕手,高手如林,不信就出来瞧瞧罢。” 这个莽汉正是江湖中有名的“傻大”,力气之大可抵九牛二虎,名唤姚仁甫,外号叫“憨面白虎”,四煞中排行老四。 另外两个,一个身材矮小之极,面如朱紫,年纪四十五岁左右,个头只有“憨面白虎”的三分之一,容貌却极彪悍威猛,令人一见之下,不禁生畏。他平时使一把赤色短刀,斩铁如土,挥舞起来,灵动异常,如一团火球,令敌难以近身,趁敌不防,突施杀手,狠辣之极。他名叫赵延文,江湖人称“滚地火龙”,四煞中排行老二。 他“嘿嘿”冷笑两声,说道: “老三,你猜这一男一女的躲在屋里,也不知做些什么?” “哈哈,二哥,我瞧他们是在做缩头乌龟吧。”赵延文左边一人,脱口而答。年约三十七八,中等身材,黑不溜秋。手持一把铁钩刀,名叫朱六福。 因他使得一手绝活叫“索命铁钩”,三招之内,往往取敌性命。江湖给个外号叫“索命如财”,四煞中排行老三。此人爱财如命,最喜劫人财货,家有六个高约丈许的大缸装放金银财宝,每个大缸均写“福记”二字。 “未必呀,老三,你没瞧见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可做啊。”老二赵延文依然不阴不阳地说道。 “哈哈”、“嘿嘿”众人哄然大笑,嘲笑不绝。 四煞你一言我一语,意在激怒刺客,令其贸然出手,自投落网。四煞口中嘲讽不断,手下却紧扣兵器,以防强敌偷袭。 待得片刻,里面仍不见回应,寂静无声。老四破口而骂道: “他娘的!待老子放一把火,看是出不出?” 话音未落,突然哧啦一声响,窗棂震破,木板迸飞四散,一个**女人从窗里直射而出,披头散发,来势甚猛。 四煞及众快捕皆大吃一惊,纷纷倒退。 裸女飞在半空,犹未落地,又见房门忽开,轰的一声,一阵白色烟雾四散开去,随之有五枚飞镖射出,直朝四煞和黑犬分射而来。 四煞眼看飞镖射来,力道刚猛无比,连忙闪避,不敢应接。 凌九霄早拨剑在手,微微侧身,避开射向自己的飞镖,又替黑犬击落飞镖,握剑虎口竟觉一震,几欲脱手,惊骇不已。 他毕竟老于江湖,不动声色,眼睛仍觑着屋里动静,料想刺客必然趁机而出。 果然,只见一虬髯大汉背负一人,右手持剑,左手则抓一物,大如人形。身手迅捷如风,于烟雾之中飞身而出。 突然众人皆感眼前一花,唰唰唰唰四剑分点,剑气逼人,招式神妙,匪夷所思。 四煞中竟有三个抵挡不住,都中了一剑,惊呼而退。 却是“九爪青龙”凌九霄功高一筹,反应迅速,眼见紫光一闪,倒纵退开五步以外,才免中这神出鬼没的一剑,但右臂衣袖竟被削了一个口子,震骇之际,竟不及与之对剑交手。不禁大惊,忙喊道: “放箭!”四下里,一时喊声雷动,百箭齐发。 虬髯刺客一攻得手,剑花一闪,却不回头,疾向后院倒退,沿房檐而走,疾如旋风。 当百箭齐发之际,将手中之物举起,左右横扫,上下抵挡,竟无一箭碰到身上。 他抵挡之间,趁势将手中物掷向四煞,一跃出墙,倒退纵出院子十丈开外。 刺客手中之物落地之际,周匝已满插利箭。黑犬扑上前去,张嘴撕咬,将裹住此物的灰布扯开,原来却是一个裸体男子,身血遍体,早已气绝身亡。 虬髯刺客跃出院子,一剑在手,遇者皆迎面而倒,一时竟有十几个弓弩手血肉横飞,命殒当场。 众捕快和弓弩手见势不妙,不敢抵挡,一哄而散。四煞追出院子外,见刺客虽背负一人,而势不稍减,剑之所至,应声而倒,皆大惊失色。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章 紫光魔剑 虬髯刺客作势回攻,长剑斜指向天,目光却与剑势相背。 “九爪青龙”凌九霄见此之势,似曾相识,隐隐感到极大的险恶,喝道:“摆四煞阵!” 四煞齐声喝喊,声势如虹,相互背靠,“青红皂白”分按东南北西方向分立,一人据守一方,严阵以待。 凌九霄平时对敌,只用一对肉掌也绰绰有余,今日应敌,却将平时极少用的“青罡剑”拔了出来,其他三煞见势,知已遇强敌,赶紧依阵摆布。 青罡向敌,双斧守后,赤刀居右,铁钩朝左。四人神情严峻,目光凶狠,不停游走,所变幻招式也怪异无比。陡然间,阵法周围笼罩了一股煞气,透出诡异肃杀气息,这是四煞遇到最强对手时才用的阵法。 他们行走江湖,赖以成名的便是这一阵法,二十多年来,神威之极,罕逢敌手。 凌九霄面对虬髯刺客,额头青筋爆起,神情凝重,如临大敌。他早见刺客武功匪夷所思,武林中从未出现,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他不得不摆出“四煞阵”以求自保,静观其变。 虬髯刺客陡见此阵法,攻防兼备,严密无比,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颇为惊讶,咦的一声,却没有上前挑战。他也无心恋战,见四煞不敢进攻,他倒纵一丈开外,长啸一声,穿破云霄,远远的去了。 凌九霄见此身手,似曾相识,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惊怖失声: “紫光魔剑!” 被剑刺中的三煞,作势欲追,凌九霄伸手阻拦,喝道: “不要追了,再追也是无济于事!” “大哥,为什么就这样让这厮走了?这厮突然袭击,才占了便宜。我兄弟四个联手,难道还怕了他不成?何况皇上之命在身,让他跑了回去怎么交差?” 朱六福手臂被虬髯刺客刺伤,鲜血直流,口中不停叫骂。他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这样情形,自己还没动手,先就受了伤。可是他惦记着皇帝许诺的重金,刺客虽然凶恶,但还是钱财要紧。他嗜财逾命,只要有财可图,哪里还将性命放在心上。他号称“索命如财”,果然名不虚传。 凌九霄长叹一声,道: “此人非你我兄弟四人所能制也。我观其武功剑法,极有可能是三十年前隐退江湖的紫光魔剑传人。他若取你们首级,易如反掌。刚才他那一剑,我竟然想不出如何破解,只能后退。你们轻受一剑,可说是万幸之极。” 他没说我们而说你们,显得自己武功更胜一筹。的确,凌九霄武功比之其余三煞委实高出许多。他心下自忖:若以单挑独斗,他与刺客或有一拼,没有三百回合,难分胜负。但他毕竟老矣,胜算多少,终无把握。 老二赵延文却不作声,他右手背上也被划了一剑,虽不甚严重,心中也感恐惧。他看老大凌九霄的表情,面如死灰,猜知刺客定非泛泛之辈,他们四人自结拜出道江湖,从未见老大神色如此紧张。他听见老大失声叫出“紫光魔剑”四字,也感心惊肉跳。这“紫光魔剑”也早有所闻,因此惊问道: “老大,难道刺客竟是葛、葛一氓哪老魔头的传人?” “不错。”凌九霄冷冷答道。 “啊!果真是紫光魔剑吗?当年俺、俺师父提起魔剑二字,也是失魂落魄,心有余悸。”老四姚仁甫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跳将起来。他受伤最重,腰腹被刺,若不倒地躲避,命几乎休矣。 身后捕快中也有几个老江湖,一听刺客乃当年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葛一氓的传人,尽皆失色。因在江湖人士心目中,紫光魔剑委实厉害无比,招惹不起。 但老三朱六福却心存侥幸,说道: “大哥,果真是紫光么!是不是看错了。葛一氓这老贼隐退江湖也有三十年啦,难道今日还能重现江湖?” 凌九霄冷笑道:“哼,我的眼光难道还有错么!” 环视众人,冷酷如铁。他心里明白,紫光剑法传自春秋战国时的墨子,墨子以天下为公,为示天下人一己能攻而非攻,苦心孤诣,勤修武功,经十三年,自创出一套神妙无比的剑法,弟子遍布天下,终成一代宗师。因墨子手持一柄相传为干将莫邪所铸的宝剑,剑刃隐现紫光,剑气变幻莫测,故名为“紫光剑法”,其传承已逾千年。 三十年前其传人葛一氓心怀叵测,一反墨子立剑非攻的祖训,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独自一人与天下武林作对,终被视为旁门左道,号称魔剑。当年就是一柄紫光剑,把江湖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惨烈无比。 至今老一辈江湖人士想起当年那场浩劫,犹心有余悸。当年他还是个无名小卒,跟在师父后面看热闹。葛氏一人,单挑武林中十一名顶尖高手,竟然力斗三日而不露败迹。当时若非对他施以毒计,也难取胜。制服葛氏之后,最终迫使他发下毒誓而远走异域,从此不再踏入中国一步。 正踌躇之际,忽闻身后一阵嘈杂声响,一时便涌出十几个人来,或乘或骑,皆为官府中人。原来涿郡太守张绚听到消息,当即赶来。他身边还跟着个老太监。 张绚见四处捕快和弓弩手伤亡甚众,横尸当街,料到刺客已然走脱,上前向凌九霄施礼,问道: “请问凌大师,刺客何在,可曾拿下?” 凌九霄听若罔闻,负手不答。老三朱六福在旁代为答道: “太守大人,刺客果然厉害之极,我兄弟四人与之相斗,为了生擒刺客,投鼠忌器,三人身皆负伤。最后却让他们逃脱了。” “什么?刺客至多不过两人,不是已经包围了么?一百多人围着,怎么就让他们跑了呢?真是一群没用的东……!” 老太监听了,大为不满。他乃宫廷里的传旨太监,此番受命前来督查,见无好消息,忍不住出声指责。说到最后,但见四煞对他怒目而视,才没将“西”字吐出。他声音嘶哑,情绪激动,手舞足蹈。 “公公,若刺客乃等闲之辈,极易抓获,怎么在百万军中竟让他刺杀得手,且又全身而退了呢?”老二赵延文不阴不阳的应了一句。 “嘿嘿,俺们是没用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是公公的东西难道就很有用么?”老四姚仁甫也冷不丁冒出一句,旁人听了,偷偷掩口而笑。 “你、你,你们大胆、放肆……”老太监气得脸色由白变绿,又由绿变紫,恼羞成怒,开口喝斥。 凌九霄微微一笑,举手向太守张绚抱拳作礼,道: “禀告太守,追捕刺客之事,实非我兄弟四人所能胜任。望太守代为启禀圣上,中原四野有负重望,尚请见谅,还请圣上另请高明吧。鄙人就此请辞。”说完,也不管太守如何回应,倒纵一丈开外,转身去了,黑犬随之而去。 老二赵延文、老四姚仁甫也举手向太守作礼,转身也皆凌九霄去了。 老三朱六福对之朝廷许下的重金,心犹不甘,笑嘻嘻向太守道: “太守大人,虽然我兄弟四人没将刺客拿下,可也出力不少,我兄弟四人的鹰犬均为此而负伤。朝廷聘金之数,还请太守兑现一二。三日后我再到府上叨扰。就此别过。” 说完,也转身疾弛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呸、呸,休想!无功而受禄,天下也没这理。” 老太监正在气头,见老三朱六福竟然还伸手想要朝廷赏金,立时加以驳斥。 眼看中原四煞扬长而去,太守张绚也没加阻拦,他知中原四煞乃江湖独来独往的人物,一向傲慢不拘,他们对抓拿刺客既无把握,中途而退,想拦也未必拦得了。 此次他向朝廷推荐,以重金聘请驰名中原的“四煞”出手,指望一举把刺客拿下,立此大功。可是四煞竟然不敢接手,非四煞不尽力,看来刺客果然是厉害之极。大感棘手,不禁叹息。心中沉吟,寻思事到如今,只能请出一人,或可与刺客一比高下。如此转念,一摆手,说道: “打道回府!”众人纷纷上马或上车,沿街道向南簇拥而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 挟持出城 虬髯客背负公主奔出里许,才将她放下,相携而行。 他们商量不可久留此地,先出了城门再作行止。一脱身,便往北城门而去。赶到北城门,发现城下已经戒严,只好混在人群中,来到城中一个繁华曲坊。 虬髯刺客让公主先在一静僻处等候,他到一个街道口转角处等候,伺一辆驷马马车经过,装饰华丽,却非官车。 觑见车里只有一人坐在其中,神气扬扬,显然是个贵戚。虬髯刺客一跃上车,迅速从车窗跃入,伸手一点车主肩上的“天宗穴”,随后闪入车中,将贵戚踩在脚下。 车子甚大,可容三人。车中主人身材胖胖之极,大腹便便,犹如一个大肉球。万不料一早出门就遇此劫,早吓得魂飞魄散,又被点了穴道,无法说话,肚里却大声低呼: “大……大侠饶命!舅爷咱有的是钱,大侠要多少,尽……尽管说。” 虬髯刺客似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说道: “别出声。你只把车使出城门就饶你不死。” 虬髯刺客以匕首抵在胖贵戚脖上,用半通不通的汉语低声喝道。见他伏跪车中,神情沮丧,毫无反抗之意,伸手解开他的穴道。 胖贵戚一张口便陪笑着道: “大……大侠,请放一百个心,凭咱这分儿,保……保证把您送出城去。” 从车帘内伸出个脑袋,喊道: “长贵儿!调头儿,舅爷我要出城门办点事儿,快!” 车夫浑不知主人已被劫持,突然听见要出城,不禁奇怪,心道:“不是明明要去康平坊会相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改出城了。”说道: “舅爷,出城么,您可知道从今晨起,要出城门,得有太守老爷签发的通行牌,听说这城里来了两神通广大的刺客……” 原来这胖贵戚乃是涿郡太守张绚的小舅子,在城中横行霸道,一向飞扬跋扈,无人不晓。只听他喝道: “什么通行牌?舅爷我出城门办事也要什么通行牌?少说废话,赶紧调头,再担搁一会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实则胖贵戚听车夫如此说,不禁又惊又喜又怕,心道:“如此甚妙。我只管应承,到时通不过城门也怪我不得。被阻之际,我趁机给守门士兵打眼色,反把这两个大胆刺客拿下,先立一功。”转念一想:“我的娘耶,这可是刺客呀,他一伸手我就动弹不得了,弄不好,今天这小命儿就搭在这了。” 想到这里,已浑身冒出冷汗。他本来身形胖胖,跪在车中,更是难受之极,只盼快些到城门,嚷道: “长贵儿,快!老爷我要办的是急事儿。” 车夫只得听命,赶忙调转马头。将马车就近往北城门方向赶去,经过当街口,公主早在一旁守侯,待马车经过,趁车夫不注意,从另一侧跃上了车后脚架,虬髯刺客将门推开,让公主也坐入车厢,将窗帘拉下,望北城门赶去。 转过几条街,才来到北城门,领班的守门士兵认出是太守大舅子的车驾,见太守大舅子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忙笑脸相迎。上前躬身问道: “舅爷,您老要出城办事么?可有太守老爷的……”车中胖贵戚后腰被抵着匕首,胆战心惊,却不待士兵说完,张口便斥道: “奶奶的,罗里罗嗦甚么?快给舅爷我开门!” 车夫自作聪明,机灵一动,信口诌道: “舅爷家中老太太中了急惊风了,我们正赶往城郊,请那专治惊风跌打的老郎中廖大夫,事出紧急,未曾到官府要了通行牌。难道你们看着老太太病了,见死不救吗?” 守门士兵躬身道: “请舅爷恕罪,太守有令,自昨夜丑时,出城者不论其谁,无通行牌不能放行。因有刺客混入城中,皇帝谕旨捉拿的要犯。请太爷将通行牌出示一示,给小的有个交代。” 说完,不住躬身,显然是怕得罪了这个太守小舅子。 胖贵戚作出很生气的样子,说道: “回头再补不迟,这一大早哪里去要什么通行牌?” 一边挤眉弄眼,给守门士兵打眼色。领班士兵莫名其妙,不禁迟疑。 另一个士兵见车中有动静,心生疑惑,正想探头往车帘内看,突然车中伸出一手,啪的一声,士兵挨了一记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想发作又不敢,愣在当场。 只听胖贵戚骂道: “你奶奶的,活不耐烦啦,连舅爷我的车轿也敢瞧!” 领班士兵见惹舅爷生气了可不是小事儿,也不敢太过勉强,冲着挨打的士兵骂道: “你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连舅爷的车轿也要看。舅爷打的好,打的痛快。” 一面陪着笑,可就是不抬手放行。胖贵戚的车夫平日里也跋扈惯了,见守门士兵如此,不禁大怒,霍地站起来,扬鞭指着两个守门士兵的鼻子骂道: “他妈的,我家老爷出城门也要什么通行牌?我家老爷就是通行牌!快给我开门,若是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你们几个混球儿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士兵相顾愕然。正僵持间,突然从车里弹出两粒石子,嗖嗖两声,分击两个守门士兵胸口中的“华盖穴”和“天突穴”,两个士兵顿时呆在原地,张口结舌,一时动弹不得。 胖贵戚见势,不敢另有他想,忙挥手道: “快,去把门打开。” 车夫跳下驾座,不由分手,夺过守门士兵腰间的钥匙,跑过去将门打开。当他将门口推开,正要回身上车,忽听驷马扬蹄而嘶,回头只见驾座上赫然多了个虬髯大汉,正驾着马车,直冲向城门。 主人竟然四脚朝天,仰翻在地,不由大吃一惊,正要叫喊,突然眼见一阵疾风扑来,顿感胸口一闷,已被掀翻在地,不省人事。 马车奔出城,行出几里,虬髯刺客专往偏僻小道驱车。驰出一个多时辰,这才停下。 把牵头的双马脱离车驾,让另外两骑继续拉着车,看准前方有一悬崖,挥鞭猛抽两骑屁股,朝着悬崖奔驰而去,将到悬崖边,两骑收势不住,连车带马,坠落悬崖之下。 公主不忍顾,早背过脸去。虬髯刺客先将两骑拉过一边,又回到原来的道路上清理留下的痕迹,故意给追敌留下车马已坠入悬崖的假象。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章 悬首江都 两人各骑一马,折而向西,从岔路走。沿路行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一个驿站。不敢停留,又左转右折,几经曲折,奔波一日一夜,终于远远望见一坐城池,纵马奔到附近,只见城头上写着“河间郡”三字。 此时已是次日中午,城门外人来人往。二人将马骑到一荒野处,虬髯刺客拿出两件寻常百姓旧衣裳,原来是先前落脚的户主夫妇俩脱在床边的衣裳。公主躲在一棵大树后,将女衣穿上,虬髯刺客一转身也穿上了男衣。穿上之后,公主又拿出随身带的化妆品,将两人的容貌作了乔装改扮,显得灰头土脑,一洗原先华贵气息,俨然成了两个布衣男女,两人相顾而笑。 将入城时,虬髯刺客又潜入城郊一户农家偷来一个竹篮,一担木柴。公主手挎竹篮,虬髯肩挑木柴,所幸盘查却不甚严,先后入了城。 进了城,走到无人处把旧衣裳脱了,将木柴竹篮扔了,恢复了原来打扮。不敢用随身带的金叶,虬髯刺客潜入一个富人家,盗了几锭黄金,找到城里最繁华的里坊,在一家名为“洗尘客栈”的旅馆落脚。 公主单独一间客房,随即闭扉安歇,足不出户。虬髯刺客则不时外出察看城中动静。 在旅馆隐居了十多日,公主身体渐已康复,二人方自河间郡,经渤海郡,走水路,一路望江南而来。 两人行踪隐秘,公主作一富家公子打扮,紫衣金裘,举手投足,显得清雅俊爽,气度不凡。她模仿之术极高,使声色神貌俱与男子无异,绝难看出她是个女郎。 虬髯刺客则虬髯不去,作一随从仆人的打扮。他略通汉语,若一开口,听者便知非中土之人,因此缄口不语,装聋作哑。 公主则说得一口流利汉话。虽然她入中国前,曾愤然发誓从今而后不再说一句汉语,但进入中国后,为避人耳目,与人打交道时均用汉语。入中国前,虬髯刺客非常踞傲,不将中国人放在眼里,后来刺炀帝不遂,方知中国人之聪明狡猾,实不可小觑。在公主劝说下,才做寻常布衣打扮,不再张扬。他不开口,都是公主模仿男声应对。 公主的绝技就是易容仿声。时而乞丐时而王孙,时而公子时而书生。带了金叶无数,一路食宿无忧。竟然喜欢上中国江南之美。 这一日,便到了江都郡(今扬州市)扬州城郊外的一个镇集。 进了镇里,找到一家名唤归雁楼的当街大酒楼。掌柜的一见来了个富家公子哥儿,早迎了出来。 虬髯刺客肚子早饿,叫来大鱼大肉。公主则要些青菜。她一向喜欢吃素,尤其是喜欢食些奇花异草,为免旁人注目,她一直隐忍不食。 虬髯刺客则大块吃肉,举杯豪饮,旁若无人。 正吃之间,外面传起一阵马蹄声,楼下有人喊道: “哎哟,难怪小的昨夜儿做了个好梦儿,原来是楚王爷到了。小耳儿,快给王爷开道儿,楼上请!” 一时酒楼里的客人都哄散而去,独剩下虬髯刺客和公主两个人。 顷刻间,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丝绸袍子的汉子进了来。大刺刺的坐下,他左右环顾,回首之际,见今日竟然还有人在旁不散去,颇为奇怪。 平时这些人如狼似虎,一入酒楼,必将众人驱散了。走得慢点还挨上几脚。当时,天下已乱,各郡县均有上山落草的强盗。势力强盛的,地方官府也听之任之。因此一些郡县的草寇下了山,专横跋扈,扰民不断,官府也奈何他们不得。这个号为“楚王”的汉子乃是盛名一时的落草首领李子通。 李子通见公主衣饰华丽,模样俊秀,旁边仆人貌亦雄伟,猜知非寻常人。便示意手下请虬髯刺客和公主过去说话。 公主微笑不答,不置可否。虬髯刺客也默然不动。 李子通不禁动了气,一扬眉,几个彪形大汉冲上来,便要动手拉手,虬髯刺客一抬手,几个大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全都摔出一丈多远,痛哼不已。 李子通大吃一惊,忙起身,将众人斥下,上前拱手问道: “果然英雄了得!敢问阁下哪路豪杰?” 虬髯冷漠不答。公主手摇羽扇,淡淡一笑,道: “不敢。小弟从外方而来,到中国来做点生意,顺便替父亲催些货款。刚才我的手下举手过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举手一揖,便不作声。 “哦,催款这事,兄弟倒可助一臂之力哦。这方圆百里,都是我李某的地盘,没有不通的事儿。” “多谢李爷。不过小弟要崔的货款恐怕你却帮不来呢。” “是何货款?” “嘿嘿,不过是些恶人心肝、奸人头颅之类。” “哈哈,天下竟有这样的货色吗?兄弟说笑了。两位风尘劳顿,兄弟我最喜交接豪杰,不如请上鄙寨一叙如何?” 李子通看出虬髯刺客和公主非等闲之辈,便想把这二人哄上山后,再作道理不迟。 “不必了。小弟还要赶路,改日再行叨扰。”公主不动声色。 这时旁边有人恶声恶气道: “哼,从来没有楚王爷请的客人不到的,公子若不去,李爷这面子可往哪搁?以后还怎么在这混呢。” 说话的都是没有被摔的大汉,他们以为先前几个兄弟事先没有防备,以致着了虬髯大汉的道儿,心里并不服气。 虬髯刺客不动声色,伸手缓缓从背囊中拿出隋帝傀儡的头颅,往桌上一放。 众人一见之下,皆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此头颅经以药水涂抹,并不腐臭,面目如生。 众人均大惊失色,一时四散开去。 李子通也没见过这等情形,转身想走,却被虬髯刺客抓住,扣住手腕上的穴道,动弹不得。 “大……大侠欲意何为?有话好说。”李子通故作镇定。 虬髯刺客笑问:“楚王可认得此人?” 李子通仔细看那颗头颅,不由大吃一惊,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惊怖的事情,颤声道: “莫非这是、是今、今上的、头……头颅?” 他听闻江湖上传言皇上遇刺,割了首级而去,以为误传。不料今亲眼所见,惊得浑身发抖。 众人听了,皆惊惶之极。 公主不愿多看,自己先下楼去了。虬髯刺客哈哈大笑,将李子通推开,将头颅收起,起身追赶公主去了。 李子通等众哪敢阻拦,纷纷避让。虬髯刺客惟恐中国天下不乱,知道李子通乃乱世中的草莽,故意不杀他。后来这个李子通在江都称帝,国号吴。 次日一早,江都郡东城门旗杆上,赫然悬挂了隋帝头颅。杨广曾任江都总督,百姓皆识得其貌。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有成千百人前来观看。 待官府派人将头颅取下,全城百姓十有**皆知此事了。 从此江湖盛传皇上被割了头,刺客已到了江南。天下反志更炽,此为虬髯抛出傀儡头颅的用心。 隋帝得知此事,更是恼羞成怒,严令天下各郡县加紧追拿,责成江都知府,三月内抓获,预期不获,革职查办。 从此虬髯刺客与公主二人江湖上不再露面,不知所踪。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 刘记茶肆 六月江南,骄阳似火。吴郡苏州城地处太湖之滨,气候素来温清宜人,如今也被热浪席卷,道路行人皆挥汗如雨。 一日辰时,北城门外早已车马喧嘶,人来人往。 城门两侧,各式小卖摊点一字排开,形形**大小字号,纷然悬挂不齐。 人头攒动之间,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阿要脱壳......绿豆...汤......哦!” “正宗阿七婆冰糖莲子!” “新鲜出哟......焐熟藕呀......” 距北城门西侧四五十步开外,一棵古槐老树耸然而立。老槐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亭亭如伞盖。 枝头悬挂一条黄布幡子,上书“刘记沱茶”四字。 树荫底下,一块青翠巨石形如弯月,赫然横陈。石面平滑如镜,摆满了茶具茶水。 巨石周匝,摆了七八张的竹桌,桌旁设三四十个竹墩,此时已坐满了茶客。树荫将茶肆全然遮蔽,于茶肆中坐,凉风阵阵,清爽无比。 茶客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话,眼看烈日之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摩肩接踵,汗流浃背,更显得自己自在悠闲。 茶肆南侧不显眼处,有一茶桌坐了两位客人,一个是虬髯老汉,一个是少年公子,看似主仆。二人神色漠然,也不跟身旁茶客答话,默默品茶,原来却是虬髯刺客和公主。二人自江都一路辗转南下,深居简出,躲避朝廷追捕。数月前潜至苏州,于城中里坊找个静僻处安顿下来,足不出户,待外间追捕风声稍过,才出来走动。 这一日,来到“刘记”茶肆小坐。二人乔装改扮,虬髯刺客不肯将胡须刮去,只把胡须染成灰白色,扮作一个老仆从,公主则作少年富家公子打扮,为掩容色,将脸涂成黄色,手执折扇,俨然一个翩翩美少年。她肤色本来极白,经此化妆,旁人绝难看出竟原是个绝色女子。 这茶肆主人乃是一个驼背老者,因他长年只卖云南沱茶,别无二味,城里人但知其姓,不知其名,便都叫他“沱茶伯”。日子长了,索性直呼他“驼伯”。 驼伯本来身材干瘦,驼了背,形状便似一根弯折了的竹竿,看上去更显得瘦骨嶙峋,老态龙钟。只见他弓着背,手提一个大铁壶,慢吞吞走来走去,不时为客人添加茶水。 肆中便有几个好事者闲话,说起苏州城里近日发生的一个案子。 “唉,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诸位茶兄,你们可知近来这苏州城内出了件咄咄怪事,委实令人费解。”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男子,啜了几口茶,一拍茶桌,便先开了腔。 “哦,却是甚么怪事?使得这位老兄如此感叹,说来听听,也好助助茶兴。”便有一个好事者伸过头来,张口探问。 “事出不远,说来话长。却在前日的大白天里,这苏州城内的首富,赵府赵老爷家竟遭了盗贼,轰动全城。本来民宅失窃之事,却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可奇怪的是,那赵府可是深宅大院,守备森严,狼虎家丁多如牛毛,那盗贼竟于白昼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了,真是**大盗。” 旁边一个茶客听了,大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 “有何稀奇,天底下的盗贼,哪有不偷富家而入穷宅的?所谓劫富济贫,正是这个理。若不光顾深宅大院,还叫**大盗么?” 干瘦男子不紧不慢,突然抬高了声音,话锋一转,说道: “哎呀,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位茶兄,有一事你就不知道了,那赵府家中所藏金银财宝可说不可胜计,盗贼却分文未取,只拿走了一本书......” 话犹未了,又有个好事者睁大了眼睛,插嘴道: “咦,这倒奇了。却是一本甚么书?”众茶客听到这里,都将耳朵竖起。 “嘿嘿,据说这本书却是赵府祖传的宝贝,乃是一部价值连城的孤本奇书......” 方说至此,有人哧的一声,低声笑道: “甚么孤本奇书,大概是春宫秘戏之类的玩意罢。”茶客中有人窃窃而笑。 “咳!简直侮辱斯文,甚么春宫秘戏,不知道的,便不要瞎猜。赵老爷何等样人,甲富一方,德高望重,门风正派,远近皆知。要说被盗的那本书呀,老朽听说也不是甚么孤本奇书,乃是春秋时孔圣人弟子亲自刻写的一部竹简《论语》。”一个秀才模样的老者手抚长须说道,容貌端严,语气十分肯定。 众人一听,更是奇了,当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哈哈,这倒是一件值钱的古董。” “未必也。若说是从春秋时传下的竹简,到如今也不知损坏成甚么样了,还值几个钱?” “我也听说赵府大院确然防备甚严,若不请自入,凶犬扑噬,便有性命之忧。难道盗贼只为了一本古董而干然冒险行窃?依鄙人之见,此事大有蹊跷。”说这话的,却是一个本地茶客。 “嘿嘿,我话未说完,诸位先就七嘴八舌了,倒也有趣。只是还有一节,那晚赵府家中失窃的不只一本书,还有一柄祖传宝剑也不见了。赵老爷一向视此二物为传家之宝,岂知一夜之间,都不翼而飞,当真气得吐血,从此一病不起。赵府家财万贯,赵府中人皆知老爷最珍视的就是那一书一剑了。”干瘦男子又说道。 “真是附庸风雅,一个贩盐商贾,藏甚么书剑呢。”苏州城庶民百姓皆知,赵府原是靠贩盐发家的,并非甚么诗传之家书香门第。一个本地茶客忍不住发言相讥。 驼伯手提茶壶,静立一旁,微笑不语。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武夫模样的青年男子举手一拍茶桌,说道:“咳,这就是了,深宅大院,白日作案,非侠盗而何?剑不刃血,金银不顾,只取走一书一剑,如此身手风范恐怕也只有‘南邵北王’才有的。” “甚么南邵北王?”有个书生好奇追问。 虬髯刺客扬起了眉毛,侧耳细听。 青年武夫不屑地瞥了那书生一眼,道:“哼,看你也是个整日只知闭门苦读死人书的书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不认得邵王二人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在江湖武林中混的人,若说没听说过他二人的名头,当真是奇哉怪也。当今天下,文武之道俱臻上乘的人物无非两人,长江以南,邵正奇邵先生堪称泰斗,江河以北,文人武士,唯王通先生是瞻。二人皆为一代宗师,江河南北无出其右者。” “这位兄台所说的‘北王’,当是那个天下无双的一代文宗王通先生了。王通先生一向只在中原之地白牛溪设坛授徒,座下仅收八名弟子,号称八羽士,皆一时英俊。只是在下向来听说王通先生学以致用,经纶天下,号为‘文中子’,平生也只论文,从未讲武。世间但闻其道德文章,足表当世,而其武学修为如何,世人却不得而知。王通先生已于数月前离开白牛溪,四方游学,以文会友,何其风雅?这位兄台度测赵府失窃案乃是王通先生所为,真是岂有此理!侠盗之称,更是谬赞非人。王通先生一代宗师,岂为了一本古董而做此鸡鸣狗盗之事?哈哈,古人所谓一言可知贤愚,这位兄台,言之亦当三思。”说话的乃是一个中年文士,年纪四十岁左右,举止形容,颇为儒雅。他从容出言驳斥武夫,显然对王通先生甚为了解,敬慕之情溢于言表。 又听得这中年男子旁边有人微微一笑,道:“王通先生固然是位经纶大师,却也未必不能论武。自古圣贤,皆知文武之道未可偏废。以王通之贤,岂有不知?王通先生武学修为如何,姑且不论。至于赵府书剑失窃之事,竟与王通先生拉上瓜葛,却不知从何谈起?王通先生乃不世出的高人隐士,岂会为了那些俗物而出手?当真滑天下之大稽。”说这话的,乃是一位衣冠楚楚的文士,年约二十七八岁,目光炯炯,透出一股精明干练。 “如此说来,此案既非王通先生所为,莫非是邵先生干的了?哎哟,世事当真是难测得很呀。”有人不禁扼腕而叹。 “赵府失窃案子,若说王通先生不屑与为,邵先生更不用说会干这等下三滥之事了。” “哈哈,怎么是下三滥之事呢,光天化日之下,明盗书剑,分文不取,此事实在是风雅得很哪。” “说到邵王二人,诸位或有不知,他二人委实当今天下领袖文坛武林之士,二人之间却还有一段极深渊源,不可不说。邵王两家原来世代为好,皆以文学传家。邵王之学,尤以周易之学最为精湛。周易乃中国学术渊源,学者文人,论文讲武,必先精通周易,方能登堂入室。孔圣五十以学易,韦篇三绝。周易之学,千载下流传不衰。而邵王两家于二十年前,因学而论,因论而争,文攻武斗,势成水火,最终成了不共戴天的冤家。此事说来话就长了。”说话的又是那位中年文士。 “哈哈,邵王之争,且莫先论。赵府书剑失窃,事出蹊跷,这一书一剑,究竟有何奥妙,可有哪位茶兄明白其故,尚请一说?”有人被挑起好奇心,定要把赵府书剑之事弄个明白方才罢休。 “嘿嘿,当真是七嘴八舌,越扯越远了。”最先提起此事的干瘦男子又开腔了。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他,均想从他口里再探出些奇闻异事来。只听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此事说来,其实也非偶然。赵府书剑失窃之事,实与当今天下武林中流传的一个大秘密有关。如今天下大乱,五百年间王者当兴。也不知从何朝代开始,便有一本绝世秘籍流传,据说得此秘籍者当得天下。”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又道: “因此天下英雄豪杰,皆闻风而动,莫不窥觑。岂料几百年来秘籍真本也未曾见,伪本倒是四处流传。又据说若得真本秘籍,须将之浸入水中,掺以鸡血,七天七夜才显出字迹。实则赵府所藏并非春秋竹简,乃是宣纸书卷。大约赵府家人也未知晓,祖传一部论语,或许正是举世皆欲谋取的秘籍。试想,哪有将纸作书卷浸入水中的道理,因此对这个天大的秘密,便是赵府中人也无从自解。盗者其实意在此书,顺手将宝剑取走,不过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罢了。”众人见他说的在理,不由得将信将疑。此时,驼伯闻言心中一凛,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果真如此,你又怎地知晓?”有人惊问。 尖脸男子哈哈一笑,反问道:“如何在下又不能知晓?” “如此说来,这甚么绝世秘籍似真有甚么天大的秘密也未可知?” “哈哈,真是天晓得啊。这事我也是听武林中人士说的,今日闲来无事,说来助助茶兴而已。想不到倒引出许多旧闻典故,也算不虚此番闲话了。”那尖脸男子向众茶客一拱手,低头喝了一口茶,不再出声。 公主听得入神,虬髯刺客也隐约听出几分神奇。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一章 五口先生 只见那个衣冠楚楚的青年书生,突然起身,向茶客们一举手,笑道: “哈哈,今日于这刘记茶肆得闻苏州城内奇闻,大长见识。在下还有些俗事在身,不便久留,诸位且慢用,就此告辞。”说完,转身匆匆进城去了。 驼伯微微一笑,冷眼瞧着他远去。他在茶肆从未见过这个男子,想来是个过客,断定亦非等闲之辈,暗记下他的模样。 他走过去,又给所有茶客添了一回茶,这才放下铁壶,坐下歇息,忽见一位中年男子从城里慢吞吞走出,朝茶肆踱来。忙站起身,远远的便拱手道: “哈哈,真是稀客,稀客!是哪一阵风把你吹来了,五口兄,老驼子有礼了。大学士今日竟得闲了,这边坐坐,喝碗凉茶罢。”言笑之间,一边让出自己坐的竹墩。 众茶客见茶肆主人对这中年茶客一出现便面露喜色,一反常态,不禁转头去看。只见那个被驼伯称作“五口兄”的中年男子,身材奇矮,环眼薄唇,手执一把折扇,身着青衫,却是一副文士打扮。 只见他走近来,拱手道:“驼老爷子请了。几日不见,您老又清健不少。”说罢也不推让,转身坐下。两手垂放膝上,薄唇紧闭,神情萧索。 驼伯双手捧一碗茶,送到他面前,笑道:“这几日到处象中了邪似的,天热得紧,便是闲坐家中也要出汗哩。吕兄近来可好?” 原来这个被驼伯一开口便称作“五口兄”的文士姓吕,单名一个“品”字,平时最好针砭时弊,藏否人物,因此朋辈中人皆戏呼他“五口先生”,取其多口善言之意。驼伯为人本极风趣,平时又与吕品相知往还,因此一见面便以戏名招呼。吕品一来,看来又有一番议论了。 那吕品接过茶,喝了一口,将茶碗往桌上一搁,叹道:“前些日也是百无聊赖,夜来睡不着,索性起来读书。顺手拿起太史公书,胡乱翻看。却不想读到某处,竟自唏嘘,不胜感慨。后来又去翻后汉书,更添忧闷,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自此一连数日,自觉神志恍惚,朝夕思睡,也就懒得出门了。”说罢,摇了摇头,长吁短叹。 驼伯大感诧异,奇道:“不知吕兄读的却是哪一卷哪一章,何至于此?” 吕品道:“我读的是秦始皇本纪。” 驼伯听了,哦的一声,微微一笑,道:“莫非先生儒生本色,义愤填膺,恼的是秦皇焚书坑儒之事?” 吕品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这也罢了。我恨只恨秦朝一统天下,仅传二世,不过四十年便灭了。”说着将扇子往桌上一摔,扼腕而叹。 驼伯见吕品突然提起几百年前的史事,居然还这样激动,不禁奇了。眼见吕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念一想,不觉恍然大悟,拈须笑道:“原来如此!老驼子一时胡涂,倒忘了吕兄原是文信侯吕不韦吕丞相之后。正是,先人千秋功业竟毁于一旦,抚卷思之,自然要扼腕太息的了。当真可惜,可恨,可哀,可痛呵。” 吕品恨道:“可恨胡亥这小子昏庸无道!一味横征暴敛,不知恤民。赵高老贼指鹿为马,作奸擅权。唉,怪道说‘亡秦者必胡也’,胡就是胡亥,此言非虚也。” 不料驼阿伯听了,连连摆手,笑道:“非也,非也。老驼子也曾听人评说,却道秦皇暴政亦非得已,其灭亡之速也是情势所致,不关人事的。” 吕品一闻此言,大感意外,眼瞪驼阿伯,冷笑道:“不关人事?照此说来,那昏君暴政竟是有理的了。”拿起扇子,一边乱摇,一边大摇其头。 众茶客已被二人议论吸引,又都凝神倾听。 驼伯见吕品对己所见大不以为然,哈哈一笑,也不忙于辩论,先去给几个茶客添了茶水,才走过来,慢吞吞的道: “话也不能那么说。吕兄试想一想,天下分裂久矣,那秦皇以武力混一天下,虽然收了九州之金铸成九鼎,可那时候人心还未归附,百姓心思都想着那亡国之恨,身为天下之主,一世之尊,若不大用其事,征役万民,威巡四方,又怎能慑服天下?只是,话又说回来,从古到今,也没见过单凭武力就能降服天下的。这正是秦皇无可奈何之势也。因此等那秦皇一死,民心思变,天下一旦危急,秦则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矣。至于鹿死谁手,也就另当别论了,总之这只秦鹿是必死无疑的。” 众茶客听了,面面相觑,不觉点头称是。苏州自古繁华斯文之乡,座上也有不少读书人,因此谈论兴亡之事,多有附和者。 吕品起初侧目而听,大不以为然,到后来也觉驼伯之论虽奇,而情理皆合,细细一想,不由得不信服,拱手叹道: “果然便是这个道理!驼老爷子所见不凡,嘿嘿,吕某便再多生得几张嘴,也难反驳了。佩服,佩服!只是,我身为文信侯之后,现如今仅以布衣苟且偷生,说起来不免愧对先人。唉,读史观今,不觉忧世伤身,也是有感而发,奈何!” 驼伯又道:“老驼子贱姓一个刘字,若论起来也算汉高祖刘邦之后,现如今却是当街煮茶,招呼四方之客,赖此苟延半生,依你之见,不是也很落魄么?吕兄则居为书香之家,身为文章之士,正当盛年,仕途有望,比起老驼子来,可是神气多了。” 说罢哈哈一笑。众茶客听了,皆附和大笑。 虬髯刺客坐在茶肆中,低头喝茶。他一身灰布衣裳,两目炯炯有神,身边放一紫布包袱。公主则坐在另一边,头戴紫色头巾,身着淡紫锦袍。半以衣袖遮脸,面色略显苍白。虬髯刺客听见驼吕二人议论,似有不明之意,却不动声色。 吕品又叹了口气,低下声来,道: “如今天下也正有事。主上征辽,天下骚动。邹平人王薄上了长白山,自称知世郎,唱无向辽东浪死歌,专在齐郡、济北郡为寇。这还罢了。在平原郡有个豆子躏,且有个跟驼老爷子同姓,也真霸道,聚众十万人,江湖人称‘阿舅贼’,他家几代为官,家产也丰,江湖食客常几几百。豆子躏背海绕河,地形幽深险阻,自古盗匪多藏聚此。非天下大乱,如何有此举动?” 驼伯压低声音道: “此小贼也。漳南人窦建德才算个人物。尚义任侠,胆气超人,乡党多信服。他本是个英雄,官府知他与盗贼勾结,竟然杀他全家,逼得他走投无路,也进了高鸡泊落草了。此人能卑躬屈节,以礼下人,与士卒共甘苦,投奔来替他卖命的人很多,可惜拘泥不化,沽名钓誉,也难成大事。倒是黄龙教众,遍及天下,英豪云集。人称“蒲山公子”的李密乃为教主,此人当真文韬武略,人中龙凤,手下人才辈出,歌谣有言:‘杨花飞尽李花飞。’李氏当兴,却不是说他又是谁?” “嘿嘿,天命自有定数,结局从来难料。”吕品微笑摇扇而语。 “天下英雄辈出,官府杀之不尽,此后还不知几时又引出甚么英雄豪杰呢,祸乱从此生也,不知几时休。”旁边的人附和道,也不禁叹息。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二章 戏官少年 正说话间,突然从城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跟着有人高喊: “快,快!闪开,闪开!军爷过来啦!” 刘吕二人相顾谔然。众茶客咦的一声,不约而同,转头向城门张望。 只见城门下几十个男女老少争相往两边躲闪,慌乱间有人惊呼跌倒,连滚带爬。有人身上包袱掉了也不及拣起,只顾闪避。一时间,城内冲出一大队官兵,手持刀枪,如狼似虎,驱赶人群往后退开,四下里将众人团团围住。 转眼间,又有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蹄下卷起一片尘沙,上跨一个校尉模样的黄脸大汉。 众人慌忙往后疾退开去。 只见黄脸校尉手勒住马,转巡一圈,当街横鞭而立,高声道: “各位不要惊慌!我等乃朝廷官军,今日奉命行事。各位都站好了,不许乱动,不可喧哗!” 因近来盗贼蜂起,人心不安。众茶客原以为遇上了劫匪盗贼,正自张皇失措,忽闻此言,才松了口气。又不知何事惊动了官军,见其来势甚是严急,以为正是为捉拿前日大盗而来。 城门下众人都屏息仰头看黄脸校尉,听他下文发落。黄脸校尉见众人都站定了,又高声道: “各位听了,我等正奉钦命捉拿刺客反贼!各位少安勿躁,谨防刺客逃了。待抓得嫌疑人犯,大伙儿便可自行其便。不相干者不须惊慌。” 一挥马鞭,数十名官兵纷纷扑向人群,当下便有四、五对青年被抓了起来。几个官兵从人群中强行拖出一对少年男女。 被拖出的少年面对飞来横祸,茫然失措,目瞪口呆。那年纪略小的少女,也吓得魂飞魄散,伏跪在地,哭喊道: “将军,军大爷,冤枉呵!我们不是反贼,求求你们别抓我我们罢。今天一早是我央求哥哥带我进城赶集,如今正正要回家。我和哥哥并不曾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求求你们,放了我们罢。” 官兵们充耳不闻,拿出绳索将兄妹俩绑了起来。 众茶客见此情形,不禁相与唏嘘。那少女容貌甚美,加之哭泣,更显柔弱。众人都不禁见怜。 吕品将手往石桌上一拍,叹道: “草菅人命,滥抓无辜,这不是‘暴政猛于虎’吗!” 驼伯也将大铁壶往地上重重一搁,冷笑道: “当真‘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甚么捉拿刺客反贼,不过找个借口,又抓壮丁罢了。” 吕品摇摇头,神情疑惑,道: “既抓壮丁,如何只抓成对青年男女?如今天下方乱,盗贼蜂起,而皇上又远征高丽,役民不止,天下骚动,莫非真有刺客反贼!又不见画形布告。” 驼伯点点头,道:“正不知官府又卖甚么葫芦药!”心道:“朝廷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江湖所传皇上遇刺之事却非虚言?”不禁捻须沉吟。 忽听黄脸校尉大声喝道: “不许喧哗!不许哭叫!违者就地鞭刑一百。” 话音未落,忽听得城门西侧一角人群背后竟发出“嘻嘻”,“哈哈”几声怪笑,跟着有人大声吟道: “长醉三日人未醒,城下忽闻官狗吠!” 此声于四下异常肃静之时发出,在场众人听得十分清楚,皆大感意外,一时鸦雀无声。 黄脸校尉正在八面威风之际,忽听见“狗官”二字,登时勃然大怒,大声喝骂: “反了,反了!是哪个混蛋吃了豹子胆,敢跟官军作对?”寻声纵马过去,众人慌忙往两边闪开,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城门西侧墙脚下,赫然躺着一位少年。那少年曲臂作枕,两眼微闭,浑似不知黄脸校尉已纵马到了跟前。二郎腿高高翘起,一晃一摆的,一副惺松惫懒模样。 黄脸校尉见状怒火更甚,扬起马鞭,唰的一声,朝那少年身上抽去,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 众人眼看马鞭来势迅疾,挟带劲风,将及那少年头脸,只见他突然一个滚身,躲过一边,马鞭打来落了空。黄脸校尉回鞭又要抽。 那少年嘿嘿冷笑,忽然双手着地,轻轻一撑,反身一跃而起。众人眼前一晃,他已猱身扑进,转眼间,已从黄脸校尉手中夺过马鞭。 黄脸校尉大吃一惊,急忙勒马退开几步。 那少年向前跨上一步,挺身而立,左手拿马鞭,右手指黄脸校尉,骂道: “兀那官狗!光天化日之下,竟出来到处狂吠乱咬,吵醒了小爷俺的好梦!” 众人这才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容貌颇为清秀,身穿灰布道袍,当胸悬挂一串紫色佛珠,腰间斜吊一个酒葫芦。虽是一副出家人打扮,却显得不伦不类。 身材瘦小,一双眼睛黑亮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之气。众人猜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不禁佩服他的胆色。 黄脸校尉恼怒已极,定了定神,霍地拔出腰刀,喝道: “哪里来的狂妄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快给我滚得远远的,老子的刀可不长眼睛。” 见那少年有恃无恐,自己并无制服他的把握,不敢贸然上前,一歪脑袋,向手下打了个眼色,便有三个彪悍兵卒向那少年猛扑过去。 那少年笑嘻嘻的,眼见三个兵卒扑了过来,忽地身形一晃,一转身已闪到三个兵卒身后。 虬髯刺客斜眼冷观,观其身法,看似平淡,实则高明之极,料是高人之徒,不禁暗惊。他入中国以来,初见“四煞阵”,颇为惊讶,今又见少年如此身手,方信了师父曾说的“不可小看了中国人物”,其言果然不虚。公主在旁也看得出神,她见那少年挥洒自若,神态扬扬,存心戏弄官军,不禁莞尔。 只见那三个兵卒扑了个空,相顾愕然,不怒反笑。一个生得满嘴大牙的兵卒两手叉腰,喝道: “好小子!手脚倒快。敢跟你大爷戏耍,看你往哪里跑!”一步一步向少年围上去。 众人先前见这吟诗少年人小鬼大,颇佩服他的胆色,虽仗着身手敏捷,躲得一时,但量他小小年纪,却如何能跟官军对抗,眼看就要被抓住,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不料那少年全无惧色,一边后退,一边招手,道: “来呀,来!三个狗孙儿想仗势咬人吗?小爷俺好兴致,今天陪你们哥几个玩玩。” 三个兵卒见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左一句右一句的骂作“狗孙儿”,怒火中烧,都拔出了腰刀,目露凶光,当先的大牙兵卒冲上前,挥刀砍向那少年。 眼看腰刀砍到他的眼前,只见他不慌不忙,也不后退,纵身一跃,马鞭挥出,朝先冲过来的大牙兵卒裆下唰的就是一鞭,那大牙兵卒慌忙闪避,回刀遮挡。 趁他手忙脚乱之际,那少年往旁边顺势一侧身,伸手一抄,飞起右脚,朝他的屁股猛地揣了一脚,借其回力,反射出去,如弹簧之势,在半空中翻了一个斤斗,姿态潇洒,双足轻轻着地,远远的站住了。 侧目看三个兵卒的狼狈相,哈哈大笑。众人见他手中又多了一把腰刀。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三章 夺马救美 公主见了,忍俊不禁,失声笑出。众人皆聚精会神看少年戏弄官军,笑声又低,却无人注意到她是个女子。 虬髯刺客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她以袖掩口,低下头去,抬起头时,又恢复冷漠神情。 那两个冲上前的兵卒冲扑之势收不住,头身相撞一起,痛得哇哇乱叫。被揣的大牙兵卒,如饿狗扑食一般,向前跌出五六步远。 趴在地上,伸手往嘴里一摸,掏出两颗大门牙来,满口是血。人群中发出几声喝彩。 相撞的两个兵卒恼羞成怒,挥舞腰刀,恶狠狠地瞪着那少年,口中乱骂,脚下却不挪动。被夺刀的兵卒从地上爬起,口中不住吆喝,捋袖作势上前。 黄脸校尉早看得七窍生烟,突然怒叱一声,纵马过去,举起大刀,往那少年头上砍去。众人见了,皆大惊失色,有人不禁喊道:“不可!”,“小心!” 此刻那少年正背对黄脸校尉,叉手而立,浑似不知凶险将至。众人中有胆小的,赶紧闭上眼睛。但一眨眼间,又听得几声“哎哟”,“好耶”,“妙呵”惊呼声,忙睁开眼,只见一人已然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竟是黄脸校尉。 一抬眼,早见那少年已骑在马背上,不由得呆了。 众官兵大声斥喝,纷纷提刀趋前。那少年左手挥刀,将刺砍过来的刀枪尽皆挡开,右手扬鞭抽向两旁的官兵。官兵中有几个挨了鞭子,惊呼叫痛,又纷纷闪避,阵脚大乱。 那少年突然纵马奔到那少女身边,一把将少女拉起,拖上马背,横放在鞍前,双腿一夹,那马一窜而出,直往众官兵冲过去。众官兵不敢撄其锋,四散而逃。 少年见了,哈哈大笑,忽然勒转马头,朝人群方向奔去。 众人见状,连忙往两边闪开,让出一条道来。那马撒开四蹄,掠过人群,向城门西向飞驰而去。 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相互推挤,趁乱往别处跑散。众官兵纷纷大嚷:“反了!反了!快捉住这臭小子!”却没一个上前去追。 几个兵卒忙上前扶起黄脸校尉。 那少年见妹妹被那少年抢走,不知是吉是凶,忙跑前几步,大声喊道: “妹妹,妹妹!停下,回来,小壮士,小道爷,你、你要将我妹妹背到何处?”旁边兵卒却揪住不放手,他顿足捣胸,失声呼喊。 只见黄脸校尉双手紧捂着右耳,哇哇乱叫,满脸血迹,气急败坏,朝一个兵卒踢了一脚,破口大骂: “混蛋,还愣着干甚么!快给老子追。哎哟唷,痛死老子了,老子要宰了这臭小子,快,快追!” 当下七八个兵卒拔腿追去。几个兵卒见人群中有骑马牵骡的,不由分说上前夺过骑了,也朝那少年逃跑的方向追去。 黄脸校尉惊魂略定,回想被那少年挥刀削去一片耳朵的情形,又惊又怒又怕,对着看押人犯的兵卒大声喊道: “大伙儿给老子把全城的牛鼻子臭道士秃驴和尚通通抓起来,押回去重重拷问,说不定那两个刺客反贼已扮作了和尚道士。哎哟唷,痛死老子了,老子抓到那小子,定要千刀万剐,生割了吃!” 众官兵当下就往人群中搜查,果然发现有几个和尚道士模样的,扑过去就抓。无辜被抓的和尚道士神魂俱散,百口莫辩,肚里暗暗叫苦,又不敢恼官军,只骂臭小子冒充出家人,惹恼了官军,连累大家。 一时间,便有许多男女被抓,围观众人四散奔逃。 驼伯远远见了,不禁摇头叹气。回头一看,肆中客人都走了个空,那虬髯老汉和紫衫公子也不见了,茶桌上则留下三文五铢白钱。 吕品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摇扇微笑,道: “驼兄,先才那虬髯大汉真是英姿飒爽、气势逼人啊。那戏官夺马的少年,也是个少年了得的英雄好汉哦。” 驼伯点头,捻须笑道: “老夫也觉虬髯大汉气度大不寻常,经过那位公子爷身边,闻到的却是异香幽幽。当真江湖之上,到处藏龙卧虎,潜隐英雄何其多哉。吕兄果然好眼力啊。只是方才你我所论,岂不贻笑大方了吗?”相顾大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四章 背美过河 却说那少年将少女横放鞍前,纵马而弛,转眼已奔出十余里远,然后转入一条岔路,仍疾驰不停。 黄脸校尉的座骑本是西域胡马,神俊非常,但毕竟骑着两个人,又驰出二十多里,脚力已显迟缓。再行出数里,后面的追兵已然逼近,那少年眼见道路左侧有一片树林,忙一勒马,抱起少女跳下马来。 见少女已然昏过去,将她背起,随即挥刀朝马臀一刺,马痛惊嘶,四蹄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顷刻间消失在道路尘沙中。 他背着少女,躲入树林,将少女放在林中草地上。待追兵驰马而过,抹了抹额上沾尘,冲着远去的追兵,骂道: “乌龟儿子王八蛋!想追小爷俺,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罢。” 见少女仍未醒转,轻轻推了推,忽然少女嘤咛一声,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树林中,身边一位少年正在看着自己,忙坐起身,惊道: “我这是在哪里?我哥哥呢?怎么我却来这里,我要见我哥哥。” 少年笑道:“姑娘请放心,你哥哥会没事的。我见官兵要把你抓去,情急之下,先把你拉上马背,逃到这里。” 少女挣扎着要站起,少年伸手欲扶,她不肯接手,道:“你是谁?为甚么肯救我?我和哥哥一起进城,我岂能与哥哥分开。我要去找回哥哥,与哥哥失散了,我回去怎么跟爹爹说呢?”说着,哭出声来。 少年见她如此,一时不知所措,道:“姑娘,别着急,救你哥哥之事再作打算不迟。” 少女扶着身边一棵树干,慢慢站起,哭道:“不成,我、我要马上去找哥哥,官军凶得很,哥哥若是被他们抓去,哪里还有生路呢。”一想到哥哥被打的惨状,不禁悲愤交加。 少年叹了口气,笑道:“你倒说说你怎么救你哥哥呢?” 少女哭道:“我、我也不知。小、小道爷,你功夫那么好,求你、帮我救我哥哥,你的救命之恩,我、我们永世不忘。”说着,便要向少年下跪哀求。 少年眉头紧皱,摆手阻止,用手指将两耳塞住,说道:“要救你哥哥不难,只是有个条件……。” 少女愕道:“你、你有甚么条件?”心下不禁戒备,因她自幼貌美,邻里皆知,周围轻薄少年对之颇有企图。父亲一直不让她出门,也不全因家教严厉,为其貌美。 少年道:“只要你不再哭,我便答应你救你哥哥。你一哭我就心乱。我心一乱,要救你哥哥可就难了。” 少女听了,忙把眼泪抹去,居然不哭了,喜道:“好的,我不哭了。你快去救我哥哥罢。” 少年见她果然不哭了,笑道:“很好,很乖。不过,要救你哥哥,也得等到了晚间才好动手呀。” 少女奇道:“为甚么要等到晚间?晚间怎么去找哥哥?” 少年走到一块巨石旁边,一屁股坐上去,仰身躺下,打个哈欠,以手作枕,道:“此事慢慢计较不迟,我可有点累了,先睡一觉再说。” 少女急了,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强忍悲苦,颤声道:“小道爷,小、小阿哥,求你啦,求你快想法子救我哥哥,我们现下就回城里去罢。”拉住少年的手臂不住摇晃。 少年坐起身,郑色道:“你如若真想救你哥哥,须听我的,不可轻动妄为。不然我也没法子可想。” 少女破涕为笑,道:“只要你答应救出我哥哥,我甚么都听你的。” 少年这才站起身了,说道:“如今官军抓了人犯,我又戏弄官军,城里警戒定然甚严,我们贸然进城,无异自投落网。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等过了今晚再回城去不迟,看官军的动静再做打算。”见少女满脸担忧之色,轻声道:“姑娘,你放心,一时半会,官军不会把你哥哥怎样的。” 少女想了想,觉得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道:“我、我一个乡下女子,懂得甚么。只要能救出哥哥,小、小道爷,一切全凭你做主好了。” 忽低头见自己衣带不整,想起先前被这少年抱上马,自己昏迷过去,一路颠簸,不知如何狼狈,忙掩住胸口,脸露羞色。 少年一揖到地,道:“先前因要救人,事出仓促,多有得罪,姑娘莫怪。” 少女望着他,抿嘴一笑,道:“我怎么会怪你!我、我该谢谢你才是。多谢你啦,小、小道爷。”顿了顿,又道: “那么,今晚我们却到哪里歇息?”眼看树林之外,四下一片荒野,不禁茫然。 少年站起来,手指左前方,道:“离此不远,有座山神庙,可就便安歇,你看如何?” 少女羞涩道:“小道爷,一切听你的。”想站起身,忽觉昏沉,站立不稳。 少年欲伸手又止,她摆摆手,道:“没事儿,只觉头有点眩,不用管我。” 少年嘻嘻一笑,道:“那好,我们走罢。”起身便即上路,少女跟随在后。二人沿一条小路行走,走出五六里远,前面有条小河挡住了去路,宽约两丈。水流甚急,轻易未可渡过。 走近一看,河上竖有**个木桩,横跨河面,木桩凸出水面寸许。想来平日路人便是凭此木桩渡河。少女看见河流湍急,心中害怕,迟疑不敢向前。少年伸手欲牵引她过河,她见木桩之间相距不过约二三尺,举步之际,手脚发软,不禁畏缩。 少年叉手而立,笑道: “姑娘若不肯过河,我们就在这河边等候渡船来,渡我们到对岸去了。” 少女听了,道:“这样小的河流,怎会有船来渡人呢。” 少年不动声色,道:“等到天黑,恐怕就有了。” 少女见他神情中颇含笑意,记起他当日戏弄官军的情景,知道他在说反话,忸怩道: “那么,你可肯,肯背我过河么?”见少年颇为踌躇,抿嘴一笑,道:“你若不肯背我,我们只好在此等候渡船了。” 少年只得走到她跟前,微蹲下身去。少女脸一红,咬着唇,俯身伏到少年背后。少年两手反托她的膝盖,将她驮起,轻轻一跃,上了木桩,三步并作两步,如蜻蜓点水,飞快而过,顷刻之间,便过了河。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五章 褒姒再生 少女伏在他背上,身体第一次与一个陌生少年如此贴近,脸上一阵发烧,感觉颇为异样。若有所思,不想便到了对岸,才从遐思中回过神来。 过了河,少年把少女放下,二人继续望西而行。一路人两个都不说话,又走出三四里路,才来到山脚下一座庙宇前,近前一看,庙门上横着一块匾额,上有“威灵镇山”,却是一座山神庙。 少年径往庙里走去,在前引路,似颇熟悉。但见庙宇颇大,方圆几百十步,只是断瓦残壁,到处杂草丛生,蛛网四布,颇有破败之象。 其间庭院宽敞,廊屋错落,想来昔日香火甚旺,原先住了不少道公,痕迹犹在。如今天下大乱,盗贼肆虐,人多迁徙外乡,以致香火渐少,罕有人迹,庙宇也便破败了。 少女初入此庙,但觉庙中景况荒凉,心下忐忑。随少年转入南面一处廊院,蓦感眼前一亮,习风阵阵,倒也宽敞清爽。左侧一间小屋,房门紧闭。 少年以手一推,两扇门咯吱一声,应声而开。里面竟设有一张木床,上铺一张破席,赫然枕被齐全,似有人住。房屋一角,还有一个大瓷缸,缸口以木板盖住。 少年笑道:“就这里罢。姑娘,今夜将就安歇,过了今晚再说。时候不早,我们弄些东西来吃罢。” 少女叹道:“这、这地方却哪有甚么东西可吃?” 少年嘻嘻一笑,道:“不瞒姑娘,此乃小道爷我暂栖之地,此地甚是清净自在,我可住有多日了。”少女睁大了眼睛,似不相信。 少年走到屋角,将大水缸盖子揭起,伸手一探,竟然拿出两个大梨子,道:“肚子早已饿了,先吃一个梨子再说。”将一个大点的梨子递给少女,自己吃另一个。少女羞答答的接过,轻声道:“多谢。” 过去一看,水缸里却没有水,而是储藏了许多瓜果食物,才信少年所言非虚。感觉也饿了,轻轻咬了一口梨,入口甘甜,抿唇一笑,坐到床沿边上。她见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忽问道: “你叫甚么名字?却从哪里来?” 少年嘻嘻一笑,道:“问我么?我有个俗名叫李元霸,还有个法号叫玄颠。我一直四海为家,云游不定。你就叫我玄颠小师父好了。”顿了顿,问道:“你呢,叫甚么名字?”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叫褒姒。”李元霸一听,诧道:“啊,岂非周朝时的那个褒姒吗?” “对呀,我跟她同名,她是我的远祖。”少女从容答道。 李元霸望着褒姒,叹了口气,笑道:“怎么,姑娘居然是褒姒的后人?”褒姒笑道:“怎么,你不信么?” 李元霸点点头,道:“姑娘生得很美,叫这个名字原很合适。” 褒姒道:“这个名字是我爹爹给起的。我爹爹说,后世的人都将周朝的灭亡归咎于褒姒,说甚么红颜祸水。他很生气,说周朝灭亡,绝非褒姒之过,而是周王荒淫暴虐之果。因此偏要给我起这个名字。我爹爹是乡里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 李元霸频频点头,笑道:“妙极,妙极,你爹爹的学问和脾气很合我的口味。” 褒姒眼睫一眨,忽然叹道:“可是,我、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晦气呢。今天第一次跟哥哥到城里,就遇上这么件事,都怪我命不好。我的远祖褒姒的命也是很苦的。” 李元霸道:“怎么怪你呢?若换是别人,官军也一样的抓,他们抓的是在一起的男女。数月前皇帝在涿郡遇刺,龙颜震怒,大捕天下,据说刺客乃是一男一女,已到了江南,因此才大肆搜捕。” 褒姒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我和哥哥哪里是甚么刺客呢,那些朝廷官军好胡涂,如此冤枉百姓,真是可气可恨。”又道:“是甚么刺客如此大逆不道,为何要刺杀当今天子,朝廷官府又到处抓人,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皇上亲征辽东,于百万军中遇刺,可惜没被刺死,因他有个替身做了替死鬼。刺客将这个替身的头颅悬挂在江都城门之上,天下误以为当今皇帝已死,各路英雄豪杰纷纷起义,大有逐鹿中原之势。皇帝固然狡猾,刺客用心,也真歹毒。” 褒姒道:“啊,刺客的武功真的那么厉害么。”想起今日于苏州城门下,有数十名官军围着,李元霸将自己救出,已然有许多惊险,刺客于百万军中,行刺当今皇帝,其功夫当真了得。 李元霸道:“不错,刺客武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 褒姒道:“你的功夫也不错呀。今天把官军弄得好狼狈,让人看了解气。嘻嘻,你还把那、那黄脸狗官的耳朵削了去呢。” 李元霸淡淡的道:“我可没甚么功夫,不过对付那几个狗崽子也还绰绰有余。行刺皇帝的刺客武功不知胜我几百十倍呢。” 褒姒听了,忽然叹口气,又道:“唉,我可不喜欢看见人家老是打打杀杀的,平时我就喜欢在家里做针线活儿,长这么大了,从没出过远门。爹爹从不许我离开乡下的,这次是我央了哥哥偷偷跑出来的,谁知就出了事,幸好遇见你。”顿了顿,眼波流盼,又道:“多谢你了。” 李元霸见褒姒语言情态,全是自然流露,毫无矫情之态。举手投足,自然有一段风流妩媚,疑是当年褒姒再生,心中一动。他见褒姒对己深怀感激,心中也自欣喜,道:“任是谁见了,都会出手相救的。只可惜我武功太也差劲,当时救不了你哥哥。” “说真的,那当儿官军的人那样多,就你一个敢站出来担待,我都替你担心。也都怪我不好,害得哥哥被抓了去。我若不缠着跟来,就不会出事了。现下就剩我一个,回去可怎么跟爹爹说呢”说到后面,语音哽咽,又欲哭泣,忽然想起答应过李元霸不哭,这才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李元霸见褒姒欲哭又止的哀愁样子,不由得豪气顿生,朗声道:“别哭,别哭!你放心好了,我虽不济,却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你哥哥才算了事的。”实则他也无救人的把握,只是面对如此娇声软语,岂有退缩之理? “真的么?你答应一定要帮我救出哥哥么?”褒姒双手拉住李元霸的手,不住摇动,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李元霸只得拍着胸口,昂然道:“小道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褒姒这才破涕为笑,喜道:“你真好!”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哎哟,差点忘了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若问我的年纪,少说也有三四百岁了罢。因我修行多年,不知经年......”犹未说完,褒姒已然扑哧笑了,道:“哎哟,甚么三四百岁呀,吹牛不上税呢,你倒跟我说实话罢,究竟多大年纪,好让我知道该叫你兄长呢还是叫兄弟。” 李元霸嘿的一声,道:“也罢,谁叫你是褒姒呢,美人面前不说假话,实话告诉你罢,我今年正好一十八岁了。”其实他不过才十六岁,故作老成,方如此说。 褒姒看着他,摇摇头,掩口笑道:“嘻嘻,我猜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不是?” 李元霸只好承认,笑道:“我十六岁,虚岁却有十七了。” 褒姒拍了拍手,喜道:“你也只比我大一岁呢,你跟我哥哥同岁呢。你的甚么法号我可叫不惯,以后就叫你元霸哥哥,好不好?” 李元霸道:“随你喜欢罢。”不知几时,李元霸也已坐到了床边,两人挨坐一起,仿佛相识已久,聊得很是投缘。不觉日头就下了西山,天很快就黑了。 李元霸划燃了火折,点亮了油灯,放到窗台上。 其时月出东山,月光透过窗户照入,时闻蛙鸣之声,庙宇周围显得安谧之极。褒姒自今早与哥哥出门,原打算天黑前回到家,不想此刻竟与哥哥失散,生死不明。而自己在这荒庙之中,身边却有个小道士相陪,恍如梦中。 她已然信任李元霸,相信明日进了城去,定会打探到哥哥的消息,李元霸聪明百变,一定有法子将哥哥救出。如此一想,心渐宁定,不觉就有了些困意。 忽然一瞥眼,只见一只大老鼠赫然趴在大水缸盖之上,两只黑亮的小眼睛正盯着她,吓得惊叫起来,躲到李元霸身后,手指老鼠,喊道:“老、老、鼠,好大一只老......鼠......”,顿时困意全消,惊恐非常。 李元霸听见褒姒惊叫,转过头,果然看见一只大老鼠在大水缸上来回游走,似在嗅寻甚么。一见之下,心中大乐,哈哈一笑,道: “别怕,别怕,这是庙鼠,他又出来觅食了,不会伤人的。” 褒姒见这只老鼠浑身毛绒绒的,活灵活现,爪齿犀利,不信不会咬人,藏伏在李元霸身后,颤声道: “我最怕的就是老、老鼠......你快把他赶走。” 李元霸站起来,走近瓷缸,将吃剩的梨核递到老鼠嘴边,嘻嘻一笑,道: “庙鼠公公,请你暂且离去,不可惊扰了我的贵客。”老鼠似通人语,口咬着梨核,吱吱几声,跳下缸盖,顺着墙沿脚下,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褒姒满脸惊讶之色,奇道:“老、老鼠竟能会听你的话么?” 李元霸笑道:“凡有生命之物皆有灵性。我和他相处日久,他常来看我,或许能听懂我的话也未可知。” 褒姒点点头,无比敬佩地看着李元霸。李元霸道:“你困了么,”她点点头。 李元霸道:“今夜你就睡在屋里,我睡门外廊上。放心好了,老鼠不会来了。” 褒姒似信非信,道:“要是他还来怎么办?” 李元霸听了,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褒姒笑道:“今夜你不可离开此屋,你就睡床铺,我睡这个......”从袖兜里拿出一件物事,却是一条网状的丝绸吊床,道:“我和哥哥出门,原就准备好了的。晚间住宿的时候,便住一间客舍,这样可以省钱。” 李元霸叹道:“真是妙物!怎么我就没有呢?”他到处云游,行止不定,难免有餐风露宿之时,皆是席地而睡,从未想过如此悬吊而息,因此蓦然见此,惊讶不已,便道:“今夜我睡吊床,你睡床铺。” 褒姒抿嘴一笑,道:“不,你睡床铺。” 李元霸奇道:“为甚你不肯睡床……”转念一想,猜她是嫌床铺残破不洁。 吊床之便,只需寻两处可供悬挂之用即可。褒姒对此似甚熟知,她把吊床一头系于窗棂之上,另一头系于房中一根横梁之上,顷刻间即将吊床挂好。 吊床离地三尺,斜对着床铺,她将裙子曳起,身子一歪,便即躺了上去。吊床将她纤细身材弯曲裹住,如秋千般来回摇摆,显得轻盈飘逸。 李元霸见褒姒睡下,便将房门关上,也和衣上了床铺,一头躺下。其实,月光如水,自窗棂泻入,一地银白之色。褒姒轻声道了声:“元霸哥哥,我可睡了。”言罢,一侧身,闭目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六章 夜潜衙门 李元霸躺在床铺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起答应了褒姒,定将她哥哥救出,而如何营救,却无头绪。 踌躇良久,心念一动,莫如连夜潜入城中,打探消息,好为营救之策。 他侧耳倾听,见褒姒已然睡熟,这才起身,悄然开门出了山神庙。此地离城,不过二三十里,他身负武功,借着月色,沿昨日来时旧路疾行,仅用大半个时辰,于三更时分,赶到了苏州北城门下。 城门早已关闭,他潜至城墙角下,施展壁虎轻功,顷刻攀沿上了城楼。跃下城楼,直往知府衙门奔去。此时已然宵禁,街上罕有行人。 他上月便到苏州城,混迹日久,对城中道路甚是熟悉。行至崇德坊,便到了知府衙门。但见大门紧闭,绕至后院,看四下无人,仍以壁虎轻功,沿院墙上了墙头,翻身跳入知府院中。他身材瘦小,手足轻捷,又得异人传授,壁虎轻功妙绝天下,攀缘墙壁易如反掌。 他潜近东边一间大房,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当即隐伏窗下,贴墙而听。 “胡爷,如此说来,皇、皇上倒真的是怕了反贼草寇的了?” “唉,如今天下大乱,皇上也难制了。只好统兵去了辽东,不在军中,他也难安心啊。上个月,大胆刺客在江都现身,竟然将皇上替身的头颅高挂于城门之上,扰乱人心。皇上气急败坏,更是限期捉拿,严督急办。刺客武功了得,又十分狡猾,眼下依然行踪不测。便是寻见了,我等又如何制得了他,枉自送了性命。” 原来是黄脸校尉正与苏州知府对话。李元霸记得当日黄脸校尉的声音,知晓苏州知府的姓名叫周仁谦。 “确然如此,刺客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岂是寻常士卒和捕快所能捉拿,被抓的各地嫌疑人犯也是滥竽充数,哈哈,那些贱民枉自成了阶下囚,也算撞上八辈子的晦气了。”周仁谦幸灾乐祸。 “嘿嘿,朝廷传驿天下,急命到处抓人,也不过掩耳盗铃,另有其图也。仁谦兄,小弟我也是应卯交差啊。”黄脸校尉说道。 “究竟是何人指使,大逆不道,胆敢行刺皇上?” “当今天下,有志图谋者不可胜计。行刺皇上,亦是惟恐天下不乱。天下一乱,便可混水摸鱼,乱中取胜。嘿嘿,欲置皇上于死地的又何止那些反贼草寇?” 于是两个又猜测谁派的刺客?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最后竟难以听清。过得片刻,声音又复传出。李元霸用手戳破窗纸,向里窥视。 只见黄脸校尉头上包扎白布,面目可憎,说道:“嘿嘿,仁谦兄,其实小弟我何尝不知这几日抓的都是些替罪羊,若非如此,我如何向上交差?且不管他,过得两日,这些男女全都要送往涿郡,一月内押解到才算完事。” 又道:“当今皇帝亲征辽东,正在用人之际,江南江北流徙外逃的百姓有增无减。这些嫌疑人犯若不能定罪,或就地充军,或服劳役。各地押解北上的人犯当有十几万之多。皇帝此举,实是一举两得。” “哈哈,此计果然极妙,将计就计,瞒过了天下人。想来也没几个人看得出来,胡爷真是高见。”周仁谦满脸堆笑,意在讨好胡校尉。 “嘿嘿,过奖、过奖,其实皇帝的用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府大人在给下官戴高帽了。” “哪里、哪里,胡爷过谦了、过谦了。” “这几日全城搜捕,多谢仁谦兄鼎力相助,使下官一举抓到了四十三人,男子也有二三十个,再凑几个数,捉个五十人,正好择日启程。只可惜今日北城门行动,却让那个臭小子跑了,还将一个美貌小妞掠走了。他奶奶的,那臭小子甚为可恶,老子若抓住了他,定要活剥他的皮、生抽他的筋,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恨!”说到后面,咬牙切齿,摸了摸已包扎起来的右耳,想起当时的凶险,又怒又怕。 “胡爷宽心,那小子虽已逃离苏州城,他带了个小妞,逃匿不便,因此路上使了个掉包之计,半路弃了马匹,一定走不远。明日愚兄出城三十里内全力搜捕这个小子,好替胡爷出了这口恶气。至于押解人犯之事,待胡爷养好伤后再定行期不迟。” 黄脸校尉听了,点点头,笑道:“多谢知府大人挂怀,下官既到贵地,一切由大人安排便是。今日抓的人犯都放在何处?” “胡爷请放心,一切安置妥当。所有人犯皆关在后院深牢内,男女分押,派有专人日夜看守。待明日过堂,请胡爷一一审过,说甚么也要屈打成招,方好押送出城,北上交差。” “很好,大人费心了。嘿嘿,总算抓了几个漂亮小妞,今日也不算亏本。只可惜那臭小子掠走的小妞,真是个美人儿。大人,剩下的几个,你可得给下官看好了。今晚若非受伤,下官可真得立刻提审,看看这些男女到底是不是刺客反贼。”说完,奸笑不已。 “嘿嘿,那几个小妞,下官特意将之单独关押,软禁于后院厢房中,派了几个妇人近身看守,待胡爷伤好后,慢慢提审不迟。”周仁谦对胡校尉言语,始终卑躬屈膝,极力讨好。 李元霸听得火起,觉得这知府真个无耻之徒,又后悔今日手下容情,该取了那黄脸校尉的性命才是。转念又想,不可惊动了他们。当即忍着怒气,潜至后院西边。 其时,夜过三更,他侧耳细听,隐隐听见有女人低泣的声音,便寻声而去,转过几个门廊,哭泣之声愈为清晰。 行至后院西边一处厢房外,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发觉前方院墙上有个人影掠过,身法迅捷,不由吃了一惊。却不料还有人也潜至此处窥探,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趁夜色昏黑,绕至北面墙角,伏在窗下贴耳而听。只听里面传出女子呜咽哭泣之声,又杂有妇人说话之声。 “哎哟,我说姑娘们,快别哭了,都睡了罢。别担心,知府大人不会冤枉了你们的。你看,今日专让你们在知府院内安歇,便是知府大人的恩典了。待明日一过堂,便可洗清不白之冤了。”却是一个看守妇人的声音。 她不住的唠叨,里面的哭声渐渐也少了。李元霸退至院内一座假山之侧,观察方位,估计深牢当在北边,当即折向后院北面。 行出不远,果然看见一间大房屋,屋前有衙役把守。未到屋前,便听见两个衙役在争执。 “喂、喂,老陶儿,明明我的点数是十一点,比你的大,你偏说你的大,这不明摆着胡赖么?真他娘的,你该姓赖,不要姓陶。” “呸,你奶奶的,苏老儿,怎么是你的点数大呢?我看见你只有九点,怎么就比我的大呢?是十点大还是九点大?岂有此理,我姓陶是不大好,我改姓赢罢,你奶奶的还是姓输就对了。” “嘿嘿,谁输谁赢,这不明摆着的么?你老陶儿胡赖撒野惯了,弟兄们都是知道的。不然,等明儿地牢里值夜的几个弟兄出来,不必亲见,一听我俩争议,便知道定是你赖了。” 李元霸悄悄潜近,只见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正围在一张石桌边上摇罐儿赌钱,却为点数大小争执不休。衙役身后大门紧闭,门粱上挂了一盏灯笼,上写一个“禁”字,便是知府所说的深牢。 但见牢门深锁,透过牢窗,里面全无声息,黑咕隆东的,想来里面却是个地牢,听衙役所言,牢里还有衙役值夜把守,不知重门多少,要将囚犯救出实是万难。被软禁的几个女子倒可先行设法救出,被囚地牢的二三十个人犯,当等官军押解北上,只好途中相机行事了。 如此一想,决定今夜先回山神庙,明日同褒姒一早进城再做计较不迟。 当即依原路退出知府后院,直奔北城门,攀墙出城,赶往山神庙。回至庙中,夜已五更。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七章 三更租船 潜回房中,见褒姒仍在熟睡。轻手轻脚,和衣上床躺下,感觉困极,一倒下便即睡去。 正朦胧间,忽有人推他肩膀。一睁眼,却见褒姒正在推他,笑靥如花。窗外天已大亮了。 褒姒笑道:“哎哟,昨晚我梦见那个大老鼠了。他跑进来又钻出去,鬼鬼祟祟的,过了两更才回来,也不知做些甚么,害得我一夜睡不着。你说那个大老鼠该不该打呢?” 李元霸打个了哈欠,坐起身来,笑道:“是么,大老鼠没有咬你的手指么?” 褒姒叹道:“大老鼠却没有咬我的手指,可奇怪的是他竟用两只脚站起来走路呢,莫不这个大老鼠已经成精了。” 李元霸笑嘻嘻的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褒姒美目一嗔,怨道:“还说呢,半夜我醒过来,见没了你的影子,以为你扔下我不管了呢。四处黑灯瞎火的,又哪里去找你。七上八下,愁闷了一夜,人都要老啦。挨到五更,见你又转回来,便故意睡熟,正要问你,谁知你一倒头就睡着了。” 李元霸只好将昨夜潜入知府衙门之事说了,褒姒见他为救哥哥,连夜进城,冒险潜入知府衙门,甚为感动,拉过他的手,笑道:“我就猜你自己进城去了。为了救我哥哥,难为你如此尽心,多谢你了。小阿哥!” 最后这一声“小阿哥”当真风情万种,媚丝入骨,叫得李元霸面红耳赤,怦怦心跳。 李元霸不敢看她眼睛,一跃而起,走出屋外,但见日上中天,竟然已是近午时分,一拍大腿,叹道:“怎么就睡到午时了呢。糟了,糟了。” 褒姒见他如此,知他睡过了时辰,耽误了正事,歉道:“都怪我不好,我、我见你睡得那样香,不忍……叫醒你。”指水缸盖上,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做好早餐啦,快吃了罢。” 李元霸回头只见大瓷缸盖板上已摆好了熟食,却是用一条手绢垫着,上有煮熟的三个鸡蛋和数十粒花生,大感意外。嘻嘻一笑,过去抓起花生,掰壳而食,将昨晚探到的消息告诉褒姒,他担心被抓的几个女子会遭欺侮,须得尽快进城,设法营救。 褒姒本待不吃,全让给李元霸吃,李元霸却哪里肯,硬要她吃两个鸡蛋,她强不过只好吃了一个鸡蛋和几粒花生,其余的全逼李元霸吃了,两人才走出山神庙,往苏州而去。依旧路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苏州西城门外。 为避嫌疑,两人先后进了城,相约在离西城门北去两百步处会合。 李元霸先将褒姒安顿在一家小旅店里,道:“你不必出去走动,只在旅舍等我,我出去打探消息就回来。”褒姒点点头,面含笑意。 不知李元霸从何处弄来一件绯色锦袍,换下道士服装,一身锦袍,改作了富家小公子的模样,出了旅店,便望知府衙门而去。 才行出百十步远,忽听一个娇美的声音在后喊道:“哎呀,公子爷,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呀。” 回头一看,却是褒姒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奇道:“你,你怎么也出来啦?” 褒姒满脸娇嗔,悄声道:“人家一个呆在旅舍里怕嘛,那个店小二,对我老是贼眉鼠眼的,让人见了好不气闷。我不要呆在旅店里,要跟你去。” 见李元霸迟疑不决,褒姒上来拉住他的手,一汪秋水,柔声道:“你怎么啦?元霸哥哥,难道你不高兴我跟你去吗?我答应一切听你的就是了,成不成?” 李元霸皱了一下眉头,仍未作声。 褒姒急了,道:“求你啦,好哥哥,我一定要跟你去。你昨晚已扔下我一次了,这一回说甚么也不能再丢下我不管。”似怨还嗔,语气坚决。 忽然脸上一红,在李元霸耳边悄声说道:“好罢,实话跟你说了,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去。何况你是去救我哥哥,我做妹妹的岂能空坐等候消息么?” 手扯李元霸的衣袖,道:“我们一起出去,人家不会怀疑。现下你是公子爷,我是你的丫头。”说完,吃吃而笑。 原来她已头发挽起,束成两个丫鬟发结。一袭浅白衣裳,银妆素裹,笑眼迷离,俨然一个俏娇小丫头。 李元霸看着她,心中一动,觉得褒姒不愧是当年一代国色的后身,真是一笑倾城。 叹了口气,道:“好罢,你就跟着我罢。现下我们先去租一条船。” 褒姒见他答应了,欢喜非常,又听说要去租船,不禁奇道:“租船?要船做甚么?” 李元霸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褒姒心中纳闷,却也不再多问,只跟在李元霸后面,随他计议。 来到苏州河畔,只见河上商贾船帆往来不断,虽不比往日繁华,却也人头攒动,喧闹非常。靠岸停泊的大小船只也一字排开,李元霸和褒姒在岸边走来走去,也不知该租那条船好。 忽然一条盐船从南而来,正在靠岸,一时便有许多船夫上下搬运船上货物。此船颇大,船蓬可容二三十人,船上四名水手,皆为精壮汉子。 船主乃是一个年老的商贾,年约五十岁,看他相貌虽然平平,而举手投足,显得异常沉稳,从容不迫。 李元霸上前与他交谈,说要租船出城。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钱,从怀里掏出十两银钱,对船主道:“船老大,我是外地人,来此做买卖的。这几日到苏州城筹办些货物,须得今日半夜方能收齐。这是定钱,今夜三更一刻,你的船在此等候。租金却比寻常多出两倍,如何?” 船主见他豪爽,便一口承应下来。 租下了船,时候还早,二人便往知府衙门方向而行。走在街上,褒姒忽然回头,却见两个人跟在后面,似在跟踪他们,那两人装束异于常人,一高一矮,见褒姒回头,忙混入人群中,一时隐没不见了人影,她悄声告诉了李元霸。 李元霸并不回头,说道:“别出声,我早知有人跟踪我们啦。我们先回旅店,再作道理。” 褒姒吃吃而笑,在他耳边道:“元霸哥哥,你看,还有个女扮男装的呢。那女的生的好俊。” 李元霸不答,突然拉过她,闪身跨入右边一个大里坊中,在人流中穿梭不停,忽而左转,忽而右拐,最后跑进了一个小胡同里,才把两个神秘人甩掉了。 褒姒从未有如此经历,见李元霸几个回合便把跟踪人甩掉了,大感兴奋,眉飞色舞。不料却听李元霸说道:“我先送你回旅店歇息,我再去探些消息。” 褒姒老大不愿意,厥起了嘴巴,闷闷不乐。将走近旅店,见附近有人探头探脑,形迹可疑,李元霸警觉,忙把褒姒拉住,转身就走。 方走出七八步,听见后面有人喊道:“那两个贼子跑了,快追。”一时间四处涌出许多捕快,从后面追了上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八章 春香茶舍 李元霸拉着褒姒,只往人多的里坊深处钻。褒姒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飞也似的跟着跑。一口气跑出了三四里,躲进一个角落,终于又将追赶的人甩掉了。 褒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停下来,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李元霸一直牵住她的手,见她如此,暗中将内气从手臂缓缓出传输给她。褒姒不知不觉,只觉握住李元霸的手,温热如火,站定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李元霸说道:“现下不能回旅店了,我们被官府监视了。” 褒姒才恍然大悟,叹道:“官府如何知道?啊,对了,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店小二告的密。怎么办呢?我们的干粮还放在店里呢。” 李元霸道:“只要有钱,何愁没有东西吃?” 褒姒道:“你却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李元霸微一沉吟,哈哈一笑,叹道:“我虽出家人,却非贫道贫僧也。我浪迹江湖,曾无意却结交了一个富家子弟,他见我两袖清风,便赠我许多银钱。我说四海为家,钱多为赘,他却说日后当有用处。这几日看,果然大有用处。钱之为物,委实不可缺少。” 褒姒掩口一笑,道:“哎哟,看来我的运气也不是太差,竟然撞见过小富僧,嘻嘻。那么,现下我们却往哪里去?你不是要去知府衙门么?我、我也……”她想说跟着去,又怕李元霸不同意,欲言又止。 李元霸一瞥眼,见前方有个楼阁,横匾写有“春香茶舍”四字,笑道:“先把你安顿好了,我再去不迟。我们喝茶去。” 在前引路,二人进了茶舍,花了五两银钱,要了一个小包房。包房里设有一张茶桌,两张凳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床塌,临窗而观,楼阁却在苏州河边上。 其实,这茶舍是提供男女幽会之地,回廊曲折,绿叶掩映,甚是清幽雅致。李元霸知茶舍包房价格昂贵,寻常人却不能涉足,甚为隐蔽安全。 将褒姒带入包房,嘱她安心在茶舍里歇息,不可外出,只等他回来。然后出了茶舍,径往知府衙门而去。 他从后院墙而入,直奔软禁被抓女子的厢房。到得近前,里面寂然无声,伏近窗口,张目一看,竟然人去室空,心中大急。 再转去地牢,也见大门紧锁,空无一人。四处察看,整个知府后院衙门,好似一夜之间蒸发了。只有大门前有四名衙役在门前看守,无精打采。 他到处乱走,终于撞见了个老衙役。大喜过望,跑上前揪住,问囚犯都关在何处?谁知老衙役又聋又哑,连连摆手,似对知府院内之事毫不知情。他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看样子只是在衙门内做些扫地剪草浇水的杂工。 李元霸从来路退出,折去附近里坊的一间衣行里买了几件新衣,扮成被抓囚犯的亲戚,来到知府衙门大门前。 守门衙役一见,吆喝道:“走开,走开!今日知府大人告休,一概不上堂听讼。若有状纸,明日再来罢。” 李元霸却装作没听见,笑咪咪的走上前,拉住一位看似领头的衙役,道:“大爷,借一步说话。” 领头衙役极不情愿的跟他走过一边,他悄悄将一小袋钱塞入衙役口袋里。衙役见有钱收,脸色转和。 李元霸见这一招颇灵,心中暗喜,悄声道:“大爷,行行好,昨日我大哥从乡下陪嫂嫂进城赶集,却被官军误抓了去。今日不知上堂审过没有?爹妈要我来打探些消息,好让老人放心。可否让我进去探视?” 领头衙役连连摆手,道:“一概不许见人,有物可代为转送。” 李元霸陪笑道:“求大爷可怜可怜!” 领头衙役问道:“你要看的亲戚叫甚么?” 李元霸道:“姓褒。” 领头衙役笑道:“小兄弟,不是大爷我不帮你,实在是知府大人有令,无论是谁,皆不准见。你若有衣物银钱要送,大爷我倒可以帮忙。” 李元霸心道:“狗孙子,东西给了你还有的回吗?”脸上作笑,低声道:“大爷,我见兄弟心切,烦您给指点个明路,到底我大哥和嫂嫂他们现下何处?” 衙役故为踌躇,低声道:“这个嘛,这......” 李元霸暗骂道:“狗衙役,哪日有机会,非将你长手打折不可。”又从兜里拿出二两银钱,递到他手中。 衙役伸手想接,李元霸却不放手,笑嘻嘻问道:“人犯现下何处?” 衙役眼见钱就要到手,压低声音道:“兄弟,你请回罢。若不是遇见我,没人告诉你。”说着,拉李元霸走到大门西侧一个角落,低声道:“告诉你罢,所有男女人犯,已于昨夜四更启程,送往涿郡去了。” “原来如此,却是走的甚么路?” 衙役连连摆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李元霸突然伸手抓住衙役的手,紧扣他手上穴道。衙役一时动弹不得,大惊失色,却喊不出声。 李元霸笑道:“老兄,这可是一字值千金哪。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请从实说来。” 衙役手腕痛彻骨髓,惊惧交集,说不出声。李元霸手劲微松,衙役才颤声道:“小、小兄弟,有话好说。我听、听说走的是、是水路。” 李元霸嘻嘻一笑,伸手点了他的腰间一处穴道,伸手夺回小钱袋,连二两银钱一起收入兜里,转身去了。 衙役目瞪口呆,站在当场,眼看李元霸走远,自己却举步不能。 李元霸转回春香茶舍,告之褒姒,估计官押解囚犯,行走不快,商定连夜出城追踪,不出一日,便能追上。但与船主已约好三更一刻,若改租他船,租金已不够,只得耐心等候。 褒姒营救哥哥心切,只盼即刻启程,但也知李元霸囊中银钱无多,无法另行赁船,只得等至三更,上了租定的船才从苏州河出城。 一上船,李元霸便催促船主加快行船,行出三十余里,仍不见有官船在前,将至漕湖,褒姒犹觉不快,心情焦急,坐立不安。 船主见了,便问:“相公如此催迫,却为何事?” 李元霸微笑不答,褒姒忍不住,道:“大叔,实不相瞒,我们要追的却是官家的船。” 船主惊道:“为何要追官家的船?” 李元霸笑道:“在下有生意要跟官家做做。” 船主听了,哈哈一笑,道:“看您二位行色,莫非却为近日官军抓的百名人犯?可是这两日哪有甚么官船出城?这苏州河上来往船只,虽然无数,无非平常所见,我们却都惯熟。官府押送人犯,若从水路走,我们必定知道。这苏州河上,无论官船私船,谁不认识谁呢?” 李元霸闻言,方知上了衙役的当了,忙躬身向船主言谢。又抱歉说要退船,只付给船主一半租金,船主也只好随他。当即于漕湖下船,到驴行赁了两匹驴,一人一骑,望北而行。 二人沿江南运河东岸,自苏州往延陵而去。连夜追踪,褒姒不善骑,行速不疾,行到三更,已然无力提缰,将至梅亭,就近驿站寻一家旅店落脚。 次日一早,李元霸盗得官府驿站一匹骏马,两人骑了,让褒姒在前,自己在后,未等天明即启程。 行出两个多时辰,到了武进,进城打探消息,依然未见押解囚犯的踪影。进了一家客栈,喂了马,两人吃饭歇息。 李元霸道:“若按行程计,官军囚车,至多日行二百里,两日可至润州。我们今夜兼程,当于当夜可赶到延陵。” 褒姒点头,叹道:“这两日不知哥哥如何日夜颠簸,劳顿辛苦……。”说着,又欲泪下。 李元霸道:“别耽心,褒姑娘,明日我们当可与你哥哥相会。”二人稍作休息,又即上路,行了三个多时辰,赶在当夜城门闭门鼓未击前,进了延陵城。 褒姒虽困乏已极,却盼立时寻见哥哥踪迹,心情焦急。但李元霸说须待到夜里,方能行事。好不容易挨到三更,这才起身出去。 直奔官府驿站,但见驿站大门紧锁,转到驿站后院,李元霸叫褒姒守在后门外,叮嘱如此这般,自己施展壁虎功,迅速攀上围墙,看清方位,一跃而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九章 劫救囚犯 潜入驿站,果然看见约有七八个大囚车错杂排放在驿站后院里,心中大喜。此时驿站诸门紧闭,站内已无人走动,只有西侧厢房数间房屋有灯光隐隐透出。 他寻着亮处而去,将近房屋,里面悄无声息。他躲在黑暗处,见有两个衙役站在房屋门外打瞌睡。 他转到窗下,戳破窗纸,朝亮着灯光的房间窥视,有四个妇人,皆伏在桌上打盹。看身影却似昨日在知府衙门里看到的看守女囚的妇人,断定屋里关押的是女囚。 又四处察看,寻找关押男囚之地。他只往有衙役把守的房屋靠近。驿站房屋外似皆无把守,转到后院西侧马槽处,却见有十多匹牛马在槽中夜食。 一处马槽则空,潜近一看,原来其间睡了二三十多个男子,马槽外有衙役游走看守。知道褒姒哥哥定在其间。 李元霸心道:“只救出褒姒兄弟一个,不算好汉。”先出驿站,只奔运河,将一条泊在岸边的夜游船舫船主拍醒,如此这般说好,将定金给了船主。又赶回旅店,将褒姒叫起,直奔驿站。 让褒姒在驿站后门等候,将劫囚后逃跑的路线选定,一路将门扉虚掩,然后直奔关押女囚的房间。 到了门前,悄俏走近门前已瞌睡的衙役,将仅有的三粒迷魂香中掏出一粒,捻成粉末后,用细竹筒吹至衙役鼻中,使之昏睡过去。将衙役拖至屋后,脱去衙役衣裳,一件穿上,另一件塞在怀里。 从窗口跳入房中,逐一点了四名看守妇人的肩头穴道,奔入里间。众女囚或躺或坐在床榻上,忽见一个男子闯进来,皆惊恐莫名,退到一边。 李元霸拱手道:“众位姐妹,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 话音未落,众女子中有个少女张口道:“啊,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那日戏弄官军的小道士……”。李元霸点头微笑。 另一个女子却疑惑道:“可、可是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李元霸笑道:“不如此,怎能混在其中。众位姐妹,我跟踪官军多日了,今夜正是逃脱时机。请快起身,随我来。” 众女囚纷然起身,有的惊喜而泣,连声道:“多谢小道爷!”随李元霸出了厢房,直往后门而去。 将到后门,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站住!甚么人?”众女囚不由得停下脚步,有的吓得惊叫了起来。 李元霸脚下不停,压低声音道:“姐妹们别怕,快走,门外有人接应。我自能应付。、 众女囚加快步履,趋向后门。这时,忽然有人叫喊:“快来人啊,女囚人犯逃了。”一时间,四下骚动起来。 众女囚出了后门,褒姒早在外间等候,带她们往运河而去。 李元霸将后门关上,又潜回驿站,跑到庭中,大喊:“快来人哪,有盗贼,有盗贼往东门走了。”连呼几声,此时驿站内已然乱起。 他潜至马槽附近,从怀里拿出火刮,顺手抱起一把干草,点起火,往牛马堆里投去。大呼:“着火了。囚犯往南门逃走了。” 一时众人见后院起火,皆往后院跑来。他躲在暗处,看众人衣冠不整,自己也把衣裳倒穿,作出狼狈之状。 马槽看守衙役也乱作一团,见牛马被惊,忙去救火。 李元霸趁乱来到囚禁男囚的马槽边,见二三十多个男囚皆被惊醒,骚动不安。他低声问道:“诸位兄弟,我是救你们来的。请问哪位是褒姒兄弟?” 当即有一位少年应道:“在下褒雄,你……原来是你……我妹妹呢?你将她藏到何处?”扑过来揪住李元霸。 李元霸道:“褒雄兄弟,放心,你妹妹甚好。” 褒雄见他说出妹妹的名字,猜知妹妹已信任于他,才略放心。又问:“我妹妹在哪里?” 李元霸笑道:“兄弟,别急,等会你兄妹便能相会。我们先逃出去再说。”他见众男囚手脚皆被铁链连锁,一时愁眉不展。 褒雄忙道:“连锁有两把钥匙,由正副看守衙役二人共持。”手指正在救火的衙役,然而无法分清谁是领班的衙役。 李元霸突然冲过去,大声嚷道:“哎啊,是谁的钥匙掉地上了。”手指地上,作出惊讶之状。 一个领班衙役回过头来,问道:“在哪,在哪?钥匙在哪?” 李元霸抬头一看,见他果然腰间挂着一把钥匙。李元霸将他拉过一边,喊道:“啊呀,不是你掉的。”又喊:“小心让犯人跑了,看谁掉的钥匙?”说着,手中扬起一串刚从这个领班衙役身上偷来的钥匙。 另一个衙役应声而答,奇道:“我、我也没掉钥匙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李元霸一招手,他跑了过来。李元霸忽然摊开双手,手中竟多了一样东西,道:“这把钥匙和银包难道不是二位的吗”一打开,竟然是七八两银钱。 两个领班衙役忽然看见这么多钱,眼睛都睁大了。这时马槽中火势越来越大,冲天而起,驿站已乱起来。 两个领班衙役却不着急,一个奇道:“你是谁?” 李元霸低声道:“我是这里的小伙计。官爷,你看我起来小解,捡到一袋银包和一把钥匙,我以为是您二位的,现下你们都没掉钥匙,看来钱袋是另有其人了。” 两个领班衙役互换眼色,皆道:“小兄弟,这钥匙和银包都是我们的。” 李元霸故作惊讶之色,道:“真的吗?”两个衙役笑眯着眼,连忙点头。李元霸忽然低声道:“那么,请过一边说话。”肚里暗暗好笑。 两个衙役财迷心窍,也不管火灾蔓延,随李元霸走到驿站一个角落,不等明白怎么回事,李元霸双肘分击,疾撞两个衙役的胸前檀中穴,使之气窒,一时委顿在地。 迅速抢过钥匙,跑到马槽边,趁众衙役救火忙乱之际,将众男囚手上的连锁一一打开。说道:“各位弟兄先忍耐片刻,待我把这些衙役引到一边,你们伺机一齐冲出,朝大门跑出,一出驿站,各自逃命。”众男囚点头答应。 他又将手中银钱分到众男囚手中,以为盘缠之用。众男囚纷纷言谢,有的竟激动而泣下。 李元霸对褒雄低声道:“到时你只跟我来。”突然跑到两个领班衙役委顿的角落,将钱撒了一地,喊道:“快来人哪,头儿被盗贼打伤在此,许多钱撒了一地。”众衙役听见,忙放下手中救火之物,一齐跑了过来。 火光之下,见钱撒满了一地,连忙冲上去争抢。恰在这时,忽听有人叫喊:“不好了,女囚皆被强人劫从后门走了。快从后门追。” 当众男囚衙看到役们都跑去抢钱,也悄悄溜出了马槽。有一两个没插得上手抢拾钱的衙役突然回头,见众男囚竟然都从马槽跑出,大吃一惊,忙喊道:“跑了,跑了,都跑了!” 众衙役听见喊声,都抬起头,李元霸趁他们惊愕之际,望空撒了一大把石灰粉,众衙役眼睛皆被灰粉飞入,睁眼不得,顿时乱作一团,不辨东西,不由得惊慌怒骂。 李元霸跑去拉过褒雄,将一件衙役外套给他穿上,直往驿站东侧而跑。 才跑出十几步,忽然迎面跑来驿站三个巡逻士卒。李元霸见机甚快,先跑上去,气喘吁吁道:“快快!老爷叫你们快去增援,人犯皆往后院跑了。” 三个驿站士卒刚被吵醒,茫然跑来,见如此说,忙向后院跑去。 李元霸拉着褒姒哥哥,只往黑处钻。正往东侧门口跑去,突然间从右首冲出一队人马,杀声震天响。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章 褒姒伤别 当先一位校尉,跨一匹高头大马,正是那日在苏州北城门被李元霸削去一只耳朵的黄脸胡校尉。 他远远看见两个士卒不去救火,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便率队赶过来,喝道:“喂,两小子,乱跑做甚?给老子站住!” 李元霸回过头来,正与他打了个照面。 黄脸校尉对他身材容貌记忆犹新,两人对视之下,虽李元霸穿了衙役衣裳,黄脸校尉还是认得出他。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黄脸校尉先吃了一惊,喝道:“原来又是你、你小子闹的!弟兄们,给我把这小子给剁了。”纵马而前,挥刀即斩。他身后七八名士卒也围攻上来。 李元霸将褒雄一推,让他躲过一边,顺手夺过一名士卒手中的刀,当即与黄脸校尉斗了起来。 他志在速战速决,使一招“月黑风高”横扫而过,将黄脸校尉等众衙役砍来的刀剑一字荡开,转身飞起一脚,踢向黄脸校尉的右手腕,将他手中的大刀踢飞。 突然回刀斜出,直削向他的头颅,黄脸校尉眼见刀来势甚疾,忙将头一侧,刀锋划脸而过,嗤的一声,连耳带发,竟被削去了一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就势向地上一滚,连滚带爬,手捂左耳,仓皇逃去。 众士卒见校尉如此,自己也绝讨不了好去,也跟着一哄而散逃。 李元霸哈哈大笑,喊道:“狗官儿,快逃命吧,今日先把你两只耳朵留下来,日后再让我碰见,小心狗头!” 褒雄在旁看得眼花缭乱,对李元霸之身手刀法,佩服之极。 李元霸将官军赶跑,二人当即往东面而行。到了驿站东门,李元霸已事先将门虚掩,因此轻轻一推,门即打开。 出了驿站,直奔运河。那条船舫早已等候多时,褒姒站来船头,引颈而盼,忽然见李元霸携哥哥而来,欣喜若狂,跑上岸来,兄妹俩抱头而哭。 李元霸将他兄妹二人拉入船中,拿出十两银钱递给船主,嘱将船驶出延陵,渡江而去。船主连忙答应,立时起程。 褒姒兄妹及众女囚皆跪在船中,拜谢李元霸救命之恩。 李元霸连连摆手,侧过身,并不领受,说道:“快别如此。”又道:“过得片刻,全城定又戒严了。我们从水路先出城去,再作行止。 李元霸又对船主说道:“老伯,你都瞧见了,如今官府无辜抓人,所幸今夜已将她们救出,船驶出城,越快越好,有劳你了。” 船主拱手道:“少侠请放心,我对官府也恨之入骨,我儿子便是被他们抓去了辽东。你如此侠义,我岂能不仁。今夜少侠所赠之金,全给姑娘们作盘缠便了。” 众女听了,皆跪下拜谢船主。船主摆手道:“姑娘们不用多礼,盘缠皆是这位少侠所赐,老夫也是顺水人情。”言罢,哈哈一笑。 此条船舫乃夜行船,运河各处关卡早已熟知,官府竟然没有在水路盘查,是以一路无阻,连夜出城。 李元霸逐一询问众女家乡籍贯,众女子家乡多半在苏州及附近乡村,皆需往回行,因此转入江南河道。 拿出身上仅存的五两银钱,对船主道:“老伯,这是小辈身上所有钱物,酬钱菲薄,晚辈因尚有事在身,不能陪去,拜托你将她们带回苏州,万分感激。”说着,单跪在地,拱手而拜。 船主忙将他拉起,说道:“少侠,你能行侠仗义,老夫又岂能见死不救?老夫今生得结识少侠,真是三生有幸。少侠不用见外,这些钱少侠留下好作盘缠。少侠之托,老夫义不容辞,定将她们安全送回苏州,请少侠放心。” 褒姒见李元霸先冒险救出自己,又连日奔波,救出兄弟,心中感激不尽。连日来二人朝夕相处,少女情怀不知不觉已对他暗生情素。 见李元霸留下盘缠,似有作别之意,忙问:“怎么?元霸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苏州么?”言犹未尽,泪珠已转。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褒姑娘,我还有事在身,不能跟你们回苏州了,你们多保重。日后有缘,再图相见。” 褒姒泪下涟涟,转过身去。船进入江南河道,李元霸起身告辞。 众女见他不再同回苏州,也都依依不舍,对之相救之恩,感激不尽,纷然跪下拜别。 褒雄拉着他,非要与他结为兄弟。李元霸慨然而应,与他结了八拜之交。 褒姒情难自已,泪流满面,悄悄将一个小巧绣囊塞入李元霸手中,欲言又止。 李元霸跟褒姒相处几日,对褒姒也大有好感,将要分别,也不禁大感惆怅,但师命在身,不能违背。向众人辞别,跳下船去。褒姒俏立船头,不住向他挥手,面如犁花带雨。 李元霸辞别褒姒等人后,当夜就便在运河边上一旅店留宿,次日赁船渡江而去。上了岸,离江都扬州尚有二三十里路程,也无处赁驴,只得徒步而行。 沿乡道而走,道路甚窄,弯弯曲曲,他大摇大摆的上路,走了三五里路,一路竟遇不上一个人,甚觉无聊。 忽然想起褒姒,容貌甚美,说话软绵绵,娇滴滴的,哭的样子很可怜。不觉叹道:“可惜我不能跟她一道去。“ 正自无精打采,忽见道旁有一条溪流,溪边杂草丛中竟生出一株黄花,迎风摇曳,纤弱不堪。 走过去顺手摘了,拿到鼻底下嗅了嗅,颇觉其香,兴奋起来,清了清嗓子,张口便唱: 山青青哟绿水流,黄花儿开呀为哥留! 妹子今年十五六呀,妹的心思儿哥我知。 哥哥我道一声好妹妹你心莫愁呀。 哥哥我想你在心头,那天我往家里把你爹娘求呀, 明日儿嫁了我憨憨阿三哥呀。 今朝儿我抱你上花毛驴呀,一路儿三哥亲亲你个够呀...... 他嗓门甚大,歇嘶底里,满口“唔呀”的乱唱,竟将道路两旁树林中的鸟雀惊飞不少。 他边走边唱,不时东张西望,想找个落脚之处。再走出百十步,见不远处山脚下竟有几十户人家,道旁还有个小酒肆,旗招写有“酒”字,大喜过望。 走过去,可惜户中竟然无人,大为扫兴。又走了半个时辰,忽见道旁左侧二三十步外有一大池塘,方圆百十几丈,上面长满了结篷的水莲,喜出望外,忍不住哇哇大叫,连忙跑过去。 见池水清澈,微风拂面,心念一动,左右看看无人,三下两下将衣袍脱了个精光,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斤斗,噗通一声,跳入池中。 他已半个月没洗澡了,早觉浑身不自在,今日见此莲池水清,如何不下水一洗。他水性极好,入水后如鱼得水,潜游水中,来去自若,十分快活。见池中央聚满莲篷,游过去专拣最大的折了,剥出莲子来吃。 一连吃了几个大莲篷,腹中仍觉未饱。抬头忽见远处绿林中隐隐有一屋檐角露出,猜是个寺庙。心中大喜,向池岸游去。 爬上岸,拿起衣袍来穿,才发现袍子左臀背面开了个小口。穿好衣袍,朝那座寺庙走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个寺庙。时近中午,只见那一寺院大门紧闭,寺门上写着“念佛庵”三个字,四周寂然。 他见是个尼姑庵,大失所望,自言自语道:“怎么是个尼姑庙,真是晦气,没甚么油水。” 迟疑片刻,不想进去,但低头看一眼腰间酒壶,又不禁谗心大动。转到庵院背后,看左右无人,一跃而上,施展壁虎功,顺着墙壁爬上墙头。 抬眼见庵内庭中有一古柏树,离墙头约一丈远,轻轻一纵,跳过去抱住树干,顺势滑下,落地悄没声息,转身溜进庵院一扇小门不见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一章 颜家妹子 李元霸洗澡的池塘,名叫佛香池。据说这池中天然生长一种天竺水莲,结出的莲子独有异香,恰如当年佛祖行将灭度时寂然而发的舍利子香,灵妙得很,“佛香池”便因此得名。 更有个缘法,每逢夏秋之季,这佛香池上竟不断吹来一股子风,清爽爽,凉丝丝,若有灵性,往来回响,如诵佛号,又似女声。由此因缘,早在六朝梁武帝普通年间便傍池建起一座尼姑庙,且敕名念佛庵。 那些远近慕名而来的游人香客,每临池而立,无不叹为观止,都道得沐此风便醍醐灌顶,不自禁的心生欢喜。又有一件,便是念佛庵历代传下的规矩,多半将佛香池产出的莲米做成素羹,只随缘布施给来此进香的施主,无分贵贱,显得佛法广大,普施于众。 因此每到池中莲子结蓬之时,外来的香客竟特别多,庵里的香火就旺得不得了。只是近来山东有事,天下大乱,隋炀帝又于大业九年春下诏征辽,集兵涿郡,征役天下,百姓不堪其酷,人心思变,纷纷背井离乡,逃役而去,江淮一带许多郡县竟致十室九空,近古未有。 去念佛庵东南向十余里,有个双桥镇,镇上原先近千户人家,家中男丁被官府强征去造船运粮的就有五六百户,举家远迁的也有二三百户,只有几十家大户靠贿官捐银才得以免,如今只剩下些老弱妇幼在家。如此,往来香客既少,庵里倒清静了许多。 主持净如师太也乐得无事,每天早早起来,只在禅房里打坐念经,步不出庵。座下两名弟子,一名沐慧,一名沐智。沐慧年约十八岁,沐智也只十五六岁。 这一日,沐慧、沐智二尼随师父早早起身,一道做完功课,然后手执拂尘,分头各处洒扫,在佛菩萨座台前上了香,添了油,忙乎了一个多时辰。 沐智匆匆给最后一尊佛像台添了香油,朝另一间殿堂喊道:“师姊!我先拿莲盆去了。”语犹未了,早一溜烟跑入后院去了。 沐慧听见沐智喊声,微微一笑,细细将房中的桌椅擦净,又转出去,走到一间大堂,见观音座台前瓜果点心昨日才添上,今日竟少了许多,颇感纳闷,转身往供藏室走去,要拿些瓜果出来。 这时西院禅房传来师父念诵佛经的声音:“......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佛,今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叫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伴着敲打木鱼的声音,听来只觉比往日更显清和肃穆,殊有深意。 沐慧悄立片刻,心下似有所悟,甚感欣喜。心想:如今天下汹汹,人世堪忧,庵中景况虽不比往日,亦尚能自在安修,岂非出家人的好处。 又想自幼孤苦,幸蒙恩师收入门下,居此清静之地,也算是前世的善因,今生的造化呢。一时便有些感触,不觉走近供藏室。 拿出钥匙,正要打开门锁,忽听沐智又喊道:“师姊!......”,回过头去,只见沐智双手抱着一个大木盆,一阵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师姊,快走罢!时候可不早了,趁日头还没上来,咱们快去采莲儿罢。” 沐慧嗔道:“偏你猴性儿急,看跑的汗出!便是采莲儿呢,也不急在一时。” 沐智做个鬼脸,央道:“好师姊,求你了,快走罢,迟了可不好玩儿了。” 沐慧瞪了沐智一眼,不禁心软,只得收好钥匙,伸手去接木盆。当下师姊妹俩一起抬着木盆,欢欢喜喜,从后门出了庵,径往佛香池而去。 两个小尼子平时在师父跟前,虽不至拘于言笑,却也是恭恭敬敬,举止安祥,端的修行人模样。只毕竟还在少年,天性活泼,如今庵中少了许多应酬,正是采莲时节,如何不想趁此到莲池嬉游一番。 沐智本就未脱稚气,生性好动,来到池边,便似脱了笼的小黄雀,叽里呱啦早叫开了。 沐慧却不似师妹那样忘乎所以,脸上满挂笑容,举手投足,仍显得稳稳重重,依旧还是做师姊的样子。 二尼将大木盆放入池中,一起坐上,以手为桨,出入莲丛,伸手不停采折。不足一顿饭功夫,盆里早堆满了。又采了几朵,且住了手,从莲叶间穿梭而出,向岸边荡过去。 二尼正说笑间,沐智忽地呀的一声,面带惊喜,不自禁的便要站起。不想动作急了些,脚下站立不稳,险些跌倒。沐慧忙伸手相扶,见师妹这样毛手毛脚,神情狼狈,忍不住哧的笑了。 只见她扶着莲盆,站起身,手指往佛香池来的路口,欢道:“师姊你看,那不是阿萱姊过来了么?”说着,一边急划,一边挥手,“喂......阿萱姊,我们在这儿呢,快来呀!” 沐慧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淡绿身影,远远从来路朝这边移动。定神细看,见那绿影轻盈,身态婀娜,果然是颜家妹子来了,难怪师妹要欢喜成这样。 远远走来的颜萱也发现了沐慧沐智二人,脸露笑容,加快了步履。一边小跑,一边挥手,喊道:“哎......沐智师妹,沐慧师姊,我就来!”沐慧沐智二尼奋力划动,很快将木盆划近岸边。 沐智忙不迭跳上岸,跑向颜萱,道:“阿萱姊,快来呀!你瞧瞧,今年的莲篷儿可多呢。”沐慧则不慌不忙,将莲盆栓在池畔一根木桩上,将莲篷抱起,才下了木盆。 颜萱跑过来,沐智见她臂弯里挎着一只小竹篮,迎上前去抱住她,抢道:“阿萱姊,可想死人啦,你做什么这样久没来看我们?” 沐慧见颜萱秀发轻挽,绿裙婆娑,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出落得如出水莲花,不由暗暗赞叹。 颜萱站定了,拉着沐智的手,喘了口气,笑吟吟的道:“我这不是来了么!我也怪想你们的,可巧今天你们也出来。今年的佛莲子一定更鲜罢。”跟沐慧拉了拉手。 沐慧一把揽过颜萱,伸手为她拢好一缕飘垂额前的头发,笑道:“阿萱妹子,怪不得今儿一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儿在树上唱呢,原来是你今天要来呀。” 不待颜萱答话,沐智脱口道:“阿萱姊,你可越来越好看了。”说罢,左看右看颜萱。 颜萱脸上微微一红,笑道:“你猜猜,我今天给你们带什么来了?”掀开竹篮上的黄纱布盖,拿出几条手绢。 沐智见了,忙接过一看,不禁哎哟一声,不住口的叫好,不停翻看,爱不释手。 沐慧也拿过一样来看,见是白底丝织手绢,上面绣着几朵莲花,或端丽,或素雅,手工异常细巧,微微一笑,不禁夸赞:“阿萱妹子不但模样儿俊,手活儿也巧,谁要娶了你呀可有大福气呢。” 沐智连连点头,手拿一朵荷花,笑嘻嘻的道:“可不是么,师姊你瞧,这朵荷花儿多水灵,阿萱姊可不就这样么?”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莲花绽放的样子。 颜萱举手轻轻打了沐智一下,笑道:“只你会说话讨好人!怎么象我呢?我可是依着你模样儿绣的呢。”沐智躲去一边,格格笑个不住。 沐慧眼见颜萱语笑嫣然,娉婷玉立,真好秀丽人物!忽想起她也到了可言聘嫁的年纪,似已有了相好,却是镇上张记药铺的小二哥,听说已被官府征去江北山东做了运夫,也不知音讯如何,出于姊妹关怀,低声相询:“阿萱妹子,张二哥有消息回来?” 不想颜萱听了,神情一下暗淡下来,轻轻摇头,道:“一年都没音信呢......” 沐慧笑道:“张二哥长的福相,为人最是厚道,虽然音信阻隔,却一定平安无事。” 沐智拍手笑道:“嘻嘻,等宝庚哥哥回来,阿萱姊可要做新媳妇儿了。” 颜萱一听,不禁羞涩,轻轻打了一下沐智,顿了顿,又道:“这些天来我外公古怪得很,酒也少喝了,成天长吁短叹的。我陪他说话儿,一直走不开,可好今儿一早他鬼不知就出门去了,这才偷空来瞧你们,我可是早想来的。” 沐智可是个不知愁的,见颜萱一时言语之间,竟面露忧色,便想转移她的心思,忽地哎哟一声,拍手叫道:“只顾说话儿了,眼看日头就要上来了,咱们还得采莲篷儿呢。阿萱姊,你也一起帮我们采成不成?” 颜萱也喜道:“好呀,我正想尝尝今年的新鲜佛莲子呢。沐慧师姊,我们都去罢。”沐慧微笑点头。 当下颜萱沐智二人跑到池边,颜萱将竹篮挂在岸上一棵柳树上,又跟沐智沐慧一起将大木盆里的莲篷抱出放好,相扶着依次跨上木盆。沐智当前,颜萱居中,沐慧坐后,缓缓划向池中央。 姐妹仨说说笑笑,采莲池中。其时朝阳斜上,凉风叠起,木莲盆载行水上凌波点点,嫩绿无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二章 采莲曲儿 颜萱打小时便常到念佛庵礼拜观音,沐慧沐智师姊妹投在净如师太座下也有三五年的光景,早与她相熟。沐智又与颜萱年纪相若,动静相慕,更是投缘,一向情同手足。 沐智久不见颜萱到来,早积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因此下得池中,只抢着和颜萱说话,语无伦次,喋喋不休。 颜萱一边采折莲篷,一边细声细气应答。沐慧一旁见了,只抿嘴笑,又不时插上两句话。 正说笑间,沐智随手折过一根残败的莲篷盖,扬手向后一抛,只听噗通一声,惊动了莲池深处的一群野鸭子,顿时纷纷振翅飞起,不住嘎嘎乱叫,倒吓了沐智一跳,惹得颜萱沐慧二人都笑了。 沐智直愣了一会,回过神来,也憨憨的笑了。一瞥眼,见颜萱采莲时动作轻柔利落,两只手便似莲藕,白净纤巧。 又见颜萱语声伲侬,笑靥如花,心中一动,拍手笑道:“是了,阿萱姊,你瞧这池中景色多美,咱们也算人在画中,何等惬怀,怎不见你高兴唱一曲呢?” 颜萱回过头来,笑道:“这一路来只听你嚷嚷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正听得入神呢,怎么这会子又叫我唱曲儿呢?”转过身去,只顾展臂采折,佯作不理。 沐智一跺脚,连连向沐彗递眼色。沐慧白了沐智一眼,欲作不见,但一来不忍拂她兴致,二来颜萱唱曲恰如天声,自己也想听,迟得片刻,也笑道:“可不是么,阿萱妹子,整日价只听见沐智师妹叽里呱啦的叫嚷,我也听得烦了。不如你就趁便唱一曲罢,新近可有什么新鲜词儿?我也想听听。” 颜萱正将一朵莲篷儿折下,见沐慧也发言相请,便回过身来,笑吟吟道:“沐慧师姊,你今天怎么也和沐智师妹同声气儿,一般的要来取笑我呀,我可不依!” 沐智在一边早等得心焦,见师姊已然开了口,又央求道:“阿萱姊,好姊姊,你就依了我们唱一曲儿罢,真正急死人了。” 颜萱见沐智一副情急模样,憨态可拘,哧的一声笑了。其实,她见这佛香池中水莲生得着实比往年茂盛,展眼望去,一片清泠泠,绿油油,密叶丛掩不住荷花朵朵,或红或白,篷花相间,烟雾轻笼。池中又不时跃起几尾红鲤鱼,水花点点,随风而荡,四下里清幽异常,鸟语花香,好一派江南景致,早不由得醉了。 又见沐慧沐智二人都想听己唱曲,心也就动了,微一沉吟,笑道:“哎呀呀,少不得就依了你们,只是许久不唱了也没什么新鲜词儿,还唱一曲旧的罢。” 两手并不停下,采折之际,低低而唱,词曰: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词虽相近往复,却以时下最为盛行的江南小调唱出,其声妙曼,听来清新动人,更有一种款款呢喃之韵,沐智竟听得痴了。 沐慧也不禁神驰心摇,暗暗赞叹,她听出颜萱的曲意中有一种排遣不去的愁闷。见她一付弱不禁风的模样,楚楚可人,不禁轻轻叹息。又听颜萱唱道: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颜萱不觉又唱完一曲,意犹未尽,转首瞥见池畔北边依稀几株垂杨柳,风摆枝条,残絮飘零,不禁触动心事,声儿一颤,又唱道: “杨柳青青若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韵转幽深,如泣如诉,另有一种缠绵不尽之意,切切听来,令人回肠荡气,不禁感伤。 沐智沐慧二尼听得皆已出神,也忘了划动,木莲盆停下来,在池中一晃一摆,荡出阵阵涟漪,又四散开去。 池面上荷风不断,清凉如水,随着萱的曲声渐渐低转下去,木莲盆被笼在水雾莲丛中,慢慢隐没不见...... 却说念佛庵正殿随喜堂的顶梁上,李元霸正在酣睡,朦胧间,忽听得庵外隐隐传来女儿唱曲的声音,恍若梦中。翻一个身,又呼呼睡去。 睡得稀里糊涂,又听得下面传来女儿说话之声,伲伲喃喃的,不断送入耳鼓。只还睁不开眼,耳中飘进几句祷辞,细若蚊声: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南海大士,观世音菩萨在上,小女子颜萱今日前来朝拜进香,祷祝于此,敬请菩萨垂鉴:小女子自幼便没了爹娘,多亏外公照看,抚养至今。又为躲兵灾,几次远迁异乡,不得安居。后来又遭离乱,随外公避难江南,侨居双桥镇,老少相依为命。承赖菩萨护佑,幸得偷生,于今七载有余。进此三柱香,小女子别无所求,惟愿外公身体安康,心无烦忧,长命百岁。还有,还有......”接下去声音愈来愈小,几若不闻。 李元霸正听得入神,岂可中途而止,不觉侧耳听去,居然隐约可闻:“......小女子我求,我求菩萨保佑,保佑那张、张宝庚张二哥早日,早日平安归来,与家人团聚......”再下去渐变成喃喃祷告,语不成声,再也听不见了。 祷辞娓娓道来,吴侬软语,便如香糯甜软,清妙绝伦,好听之极。李元霸听得如醉如痴,才想起发此美妙声音之人即在横梁柱下,如何不睁眼一视?伸长颈脖往下一看,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伏跪在大堂中央的观音菩萨座台前,双手前伸,指若青葱,体态轻盈,正是颜萱。 她喃喃祷告完毕,又拜得几下,这才起身,绕过蒲团,款款向观音菩萨座像走近两步,依次将手中的三柱香插入香炉中。只这么起止俯仰间,竟看得李元霸心怦怦而跳。 李元霸看得呆了,一出神,腿脚不免乱放,回手一个落空,哎哟一声,竟尔翻身朝下,一个斤斗栽了下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三章 梁上君子 颜萱将最后一柱紫檀香插入香炉,正待转身再拜,忽听上方有人惊呼,跟着身后发出一声闷哼。惊回首,只见一人已然摔跌在地,四足朝天,吓得哎哟一声,忙退去一边。定神看清是个少年男子,不禁咦的一声。抢上前去,想察看他的伤势,不料想那少年自己一个翻身坐起。 颜萱倒唬了一跳,退开两步,失声道:“你,你是谁?怎,怎么从上面掉下来?”抬眼朝上一看,见一根大梁横悬在上,离地约莫两丈高,不禁乍舌。 李元霸歪坐在地,一时似还站立不起。**几声,伸手揉搓几下后腰,表情痛苦。 颜萱见李元霸身材瘦小,脸上虽沾满灰尘,模样倒还清秀。又见他身着道袍,胸前则挂一串念佛珠,俨然是个出家人的打扮,略放了心,问道: “你,你可摔坏没有?很疼是不是?”走上前去,伸手想扶他起来,忽见他一对黑眼珠子滴溜溜只盯着自己的脸,神色古怪,才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心想他从那样高的大横梁上摔下来,居然还能坐起,也多亏了那块蒲团。看样子也无大碍,倒也不必急着去扶他。看他鬼头鬼脑的,忽地从天而降,好生可怪,不如先问明了他的来历再说。 颜萱正思忖不定,李元霸忽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常言说得好呀,‘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本来无多好心人哪。”又见颜萱欲前又止,嘻嘻一笑,抬手一揖,道:“不敢有劳姑娘!”打个哈欠,又伸个懒腰,忽地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往旁边一站,拿眼斜睨颜萱。 颜萱见他人虽瘦小,又受了伤,却是说起来就起来,身手不凡,颇觉意外,咦的一声,道:“原来小师父竟是个出家习武之人,这样好身手!只不知为何又爬到那悬梁之上,到底掉了下来可不好玩儿。” 李元霸哈哈一笑,站在随喜堂中央,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浑似忘了刚才四脚朝天的狼狈相。见颜萱出言赞叹,不禁得意,提一提裤腰带,又拍了拍衣袍前襟,一伸手,掌中便多了一把折扇。霍地一抖,打开了,摇得几下,向颜萱举个合什,神色俨然,道: “不错!小师父俺是出家人,江湖武林中人称‘醉金刚笑罗汉’的便是。半年前,俺从河南嵩山少林寺一路游方到此,就便暂栖住脚。今日正在大梁上打坐练功,渐入定中,不料被姑娘清音惊动,害得俺一个、一个失神坠落!若非俺略有些武艺,福星高照,只怕此刻早已......嘿嘿,真是罪过,罪过。” 颜萱初见少年咬文嚼字的自报来历,装模作样的,倒象个落拓江湖的得道‘小高僧’,暗自好笑。待听他话锋一转,竟将坠地之责推到自己身上,不禁大感意外。只是她性情向来极是温婉,平生不喜与人争辩,即便别人理亏,自己也不介意。又想这少年‘高僧’说得似也有理,若她不到堂上祷告,他打坐之际,多半不会掉下来,如此一想,心下便感到有些歉仄。 微微一笑,正要向李元霸道歉,却见沐智沐慧二人从西侧小门走了出来。 沐智脚快,先过来站到颜萱身旁,冷眼向李元霸身上打量。见他貌虽不俗,装束却是不伦不类,神色举止未免显得轻佻,浑不似出家人的本色,对他并无好感,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小道兄,却从哪里来,缘何到此?” 李元霸早瞧见沐智沐慧二尼走过来,却佯作不见,只与颜萱搭话。待见沐智一上来便眼神不善,末了又有此一问,心中就有了气,将头一昂,说道:“若问小师父俺从哪里来,却从来处来。四海为家,随缘到此,又何必问?”嘿嘿冷笑,侧身负手而立。 沐慧也走过来,早见李元霸形容古怪,一出口便语藏机锋,竟似个到处挂单的行脚僧。只奇怪不见他削发剃度,却自诩‘小师父’,莞尔一笑,举手合什,道:“不知这位禅兄何时光临敝庵?常言道:同道本一家。禅兄既来访赐教,敝庵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敢问禅兄法号尊称?” 李元霸回过头,见沐慧仪表端庄,言语客气,便将手中折扇收拢了,也举手作礼,从容道:“这个么,俺也不知什么叫做法号,只听世人惯呼俺作‘玄颠禅师’的便了。” 颜萱在一旁见这僧尼三人一问一答的,语言玄妙,听来也颇有趣,只不作声。这时见李元霸报出自家法号,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他举止言谈,果然有点疯疯颠颠,倒也名符其实,不禁掩口而笑。悄声告诉沐慧:“他说他从河南嵩山少林寺来,还有个外号叫什么醉金刚小罗汉......他才从那大梁顶上掉下来。” 沐智一旁听见,吃了一惊,不禁抬头朝上一看,心存疑惑,摇了摇头。 沐慧乍听之下,也颇感意外,却不动声色。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随喜堂连日来无缘无故少了许多瓜果点心,自己一直纳闷,猜不透其中缘由。如今看来,莫非都算在眼前这位“梁上君子”的头上?一时心下明白,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这位玄颠师兄定然已在敝庵住脚有日了,只是一直不曾照面,未免怠慢了客人,还请恕罪!” 李元霸早见颜萱向沐慧附耳而语,猜她已将刚才的情形说出,心想再不必隐瞒,当下大刺刺的道:“不错!几日前小师父俺云游到此,喜欢这里清静,住下了一时便不想就走,也算有缘了。”举手合什,面带微笑。 沐智一听此言,不禁奇道:“你,你是几时住进来的?怎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李元霸嘿的一声,脸上做出不屑的神情,存心要气气沐智,笑道:“小师父俺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也不是你们几个小尼子能知的,嘿嘿......嘿嘿......” 颜萱在旁一直留意李元霸说话,她见这位“玄颠禅师”年纪轻轻便出家修行,云游四方,破衣烂衫的,看他脸色苍白,一路过来定有诸多不便,因此心里颇为同情。眼看他与沐慧沐智二人对答,一时言语之间,近涉不恭,料想定会导致冲撞。 果然沐慧见李元霸出言不逊,意含挑衅,又见他装束表情,不免滑稽可笑,看来也不是个正道上的。心下微恼,哦的一声,冷笑道:“真看不出,这位道兄还有如此能为,即能来去莫测,想来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了。” 沐慧本来性气慈和,古道热肠,从未与人为忤,今见这个莫名其妙的什么‘玄颠禅师’语言侮慢,不知好歹,也未免冷了心,一时气忿,忍不住出言相讥,倒也是平生第一遭。 沐智冷眼瞧看少年的反应,也早听得有气,忽然想起师姊几次说随喜堂无缘无故不见了许多供品,正不知凭空飞到哪里去了。眼前突然冒出个油嘴滑舌、贼头贼脑的什么少林小禅僧,不是他偷吃了去又是谁?哧的一声,也冷笑道: “怪不得呢,这几天来供台上那些苹果梨子都不见了,竟似长了翅膀自个飞走,原来都是那些属猫属耗子的给叼去的。”一面对着沐慧,眼睛却斜睨少年,“师姊,昨天师父还跟我说呢,说这几天咱庵里只怕来了老鼠精,还说要把那成天躲躲闪闪,惯能偷吃的老鼠精撵了出去才罢。” 一时之间,沐彗沐智师两个竟都成了灵牙利齿,舌枪唇剑,平时从未见她师姊妹俩这样说话不客气的,显是给这个什么“玄颠禅师”气急了。 颜萱不禁叹息,也不知该为哪边说话才好,只得缄口不语。不知怎么的,她见少年故作老成,装模作样,也看不出他有何恶意,不过人小鬼大,倒显出几分顽皮可爱。 李元霸见沐智左一句老鼠精右一句耗子精的讥讽,脸也红了。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嘿嘿一笑,道:“两个小尼子倒也能说会道的,出家人不修口德,一味刀唇剑齿,小心下地狱割舌头。俺小师父大人大量,心存着厚道,也不来跟你们计较。” 顿了一顿,忽地朗声道:“要说那些瓜果点心,你们可看仔细了,不都在这儿么?”身形一缩,退了开去,折扇往上一指,随后长袖一抖,转身又踏个禹步天罡,口中念念有辞,猛喝一声‘着’!手中凭空竟多了一盘瓜果点心。 沐慧沐智二尼看得呆了。颜萱一旁也看得眼花缭乱,暗暗称奇。 只见李元霸一个转身,右臂向前托举,内劲暗吐,将盘子径直往观音菩萨座台下的香台一送,动作举重若轻。盘子平飞过去,转眼落到了香台之上,盘中瓜果点心竟不散乱。 不待沐彗沐智二尼回过神来,李元霸将手中折扇收回,顺势一拱手,哈哈一笑,道:“青山不老,绿水长流!连日来多有打扰,小师父俺今日告辞了,后会有期!”转身大摇大摆,径向随喜堂门外走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四章 儿女心事 沐慧沐智相顾谔然。颜萱暗暗惊佩,心念一动,见李元霸转身离去,张口想喊住,又觉不便,欲言又止。 沐智冲着李元霸背影扮个鬼脸,喊道:“有什么了不得,不过弄些江湖鬼把戏,这叫做不打自招!” 沐慧上前察看,不见瓜果点心有何异样,正自纳闷。西院禅房里忽然传来师父呼唤自己和师妹的声音,忙与沐智齐声应了,不及多言,匆匆跟颜萱告别,一起走进西侧小门。 颜萱独立随喜堂上,一时怅然若失。挎着竹篮子,缓缓从庵里走出,身后传来沐慧沐智随师父念诵佛经的声音,她也无心去听。跨出庵门,走得几步,忽想李元霸只怕还未走远,心中一喜,急忙跑上路口。颜萱跑上路口,四下里张望,不见半个人影,不禁失望。正自叹息,忽地道旁一棵杨树后跳出一个人来,回头一看,却不是玄颠小师父是谁? 李元霸笑嘻嘻的,走上前来,躬身合什,道:“姐姐请了。” 颜萱惊喜之下,伸手过去拉住他,喜道:“我,我就猜你没走远......玄,玄颠小师父,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呀?”激动之下,脸颊浮上一片晕红。 李元霸大感意外,不免有些腼腆,仍一付嘻皮笑脸,道:“男女授受不亲!姐姐拉俺的手做甚么?” 颜萱低头一看,不禁羞了,哎哟一声,急忙摔开了他手,啐道:“稀罕么!”退开两步,眼瞪少年,欲言又止。 李元霸手中拿一朵莲篷,正自剥开来吃,嚼得咂咂有声。 颜萱见李元霸一付惫懒模样,颇后悔刚才的失态,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跟少年搭话,悄立一旁。 李元霸见颜萱乍嗔乍喜,语笑如痴,大有可玩味处。比之褒姒,另有一种风致,不禁心有所动。 见颜萱欲言又止,忙一揖手,道:“多谢姐姐挂记,只是小师父俺闲散惯了,一切随遇而安,信步所之,也不一定要往哪里去的。” 颜萱一听此言,不禁喜形于色,忙道:“既这样,你要是不急着便去,我,我求你帮我一件事成不成?”情急之下,开口相求,肯切之意,溢于言表。 谁知这个玄颠小师父正要人求他,然后才有生计的,当真是求之不得。可是他老于江湖,要卖个关子,脸上便做出一副颇为踌躇的样子,沉吟道:“这个,这个么......” 颜萱生恐李元霸为难,不愿答应,忙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我只向你打听些江北那边的消息......”话一出口,脸上又是一红。 李元霸先前在念佛庵随喜堂的大梁顶上无意间听到颜萱的祷告,早知颜萱这一段心事,因此一闻此言,即知她要打听什么消息了。心道:“你一心一意的只想着情哥哥,这么心急火燎的,让人见了未免气闷。”肚里哼了一声,嘴上却不吱声。 颜萱见他一时间表情古怪,以为他并不知江北那边讯息,不禁失望,轻轻叹了口气,便想对他说罢了。哪知转眼间,只见他嘻嘻一笑,道:“这个不难!你想打听什么消息?只管问来,别说俺云游四方,见多识广,便是足不出户,掐指一算,也能尽知天下之事的,姐姐你可算找对人了。” 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条黄布幌子,指着上面一幅用朱砂描画的图形,又道:“看见啦,这便是文王八卦图。天下之事全都囊括在里头了,无不可知之事,神妙得很。不信姐姐就请试问一问。” 颜萱忽然听他语出望外,心下欢喜,又见他大张旗鼓,不知哪里弄来个什么文王八卦图,自己倒是见过的,心想我不过向你打听些江北时事,也不必探知什么天下事的。 微微一笑,道:“你先前是打哪儿过江的,可知江北那边讯息?听说皇上到了涿郡,又要亲征辽东,单为造船运粮就累死了好多人,可有这回事?”她细声细气,不紧不慢,只作漫不经心,其实内心关切之极。 李元霸听了,点了点头,神情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道:“那倒不假!俺自黎阳一路下来,就看到不少累死饿死道旁的人。还有许多船夫挑夫不堪劳役之苦,寻机逃跑出来,只可惜半道上被抓回去,生生给打死的呢......” 此言一出,正触动了颜萱心中极担忧之事,忙问:“怎,么半道上被抓回去,就,就打,打死......” 李元霸也不看颜萱的表情如何,只在前面一摇一摆的走,道:“姐姐你想想看,被强征去服役的多半是些年轻汉子,个个家中上有老父寡母,下有妻子儿女,或者有没过门的媳妇儿,美貌的相好,你说谁又安心服那苦役?十有**都是寻思着逃回家的。可是他们远在江北涿郡海口,跟江南悬隔几百千里,更不熟悉道路,待跑到半道,又饿又累,当真是筋疲力尽,还有不被抓住的,抓住了还有不被拷打的?如今的官府可凶恶得很。” 他这一番话,说的绘声绘色,便如亲眼见到一般。他说的倒也是实情,可是颜萱听了,不禁忧心忡忡。 他正说得起劲,不想回头一看,只见颜萱本来晕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全无血色,他吃了一惊。其实,他虽与颜萱萍水相逢,但见她容貌娟好,语音清妙,举止温柔,心中早生好感。正寻思着找些缘由接近她,是以出了念佛庵并不走远,主动上来搭话,却不料颜萱一上来便有求于己,当真是喜出望外。 今见她如此关切情郎安危,自己心生妒意,也是少年秉性,一时恶作剧,故意说了这番话,心中解气。待见到颜萱满脸愁苦之色,心下便有些不忍,忙道:“不过呢,也有极老实安分的,宁愿挨得些苦,指望熬过了役期,便能平安回乡跟家人团聚的。” 颜萱心中正七上八下,忽闻此言,如逢大赦,顿时宽慰了许多。舒了一口气,心里竟感激元霸这样说,说道:“就是呢,硬要逃跑,也是自讨苦吃,倒不如忍一忍,总有一日熬到官役期满......” 心道:“张二哥生性最老实,为人规规距距的,遇事也知思前想后。临行之时,其父也曾叮嘱,说待他役满归来,便请媒人上门纳采。他心中惦念着家里,必能忍得半载之苦,安心服役,只是难为了他。”言念及此,心神方定,不愿再多提此事,便想换个话题。 她见这玄颠小禅师手中不时招摇那条黄布幌子,神色俨然,好似一个行走江湖的小术士,掩口一笑,问道:“你先别说江北之事罢,你倒说说你这破幌子可有什么神妙,怎么你把它当作宝贝?” 李元霸一听此问,顿时又来了精神,说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姐姐你别看它有些破损,可是灵验得很。它可是当年姜子牙姜太公传下来的法器,俺就是凭着这个宝贝,从河南一路风光下来,替人消灾,解人苦难,好事做尽,江湖同道中人都称俺是当今小太公呢。”说罢,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颜萱抿嘴一笑,摇摇头,以示不信。李元霸见了,急道:“姐姐不信么?那好,俺就让你见识一下,看看到底俺说的是真是假。”顿了一顿,又道:“比方说,姐姐如今的心事,俺也颇能知晓。先不用这太公幡,俺只用指头掐算一番便已明了。” 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的掐起指来,口中喃喃,捣弄了一番,故作神秘道:“依俺的掐算,姐姐的心事主忧!应在北方之域,乃见奔波劳苦之象......” 不待他说完,颜萱吃了一惊。不觉住足,愕然道:“你,你......”她见他一开口便说中了自己心事,深感诧异,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五章 胡吹法螺 李元霸肚里暗暗好笑,又道:“俺若说得不对,那也难怪的。姐姐却不可因此怀疑先知先觉之说。占卜相面之道,自古皆有。即便是圣人,也深信不疑。孔老夫子说假我数年,五十而学易,可以无大过也。又说,十世可知。俺掐算姐姐心事,却非凭空而论,乃有所据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这世间人事,凡有一动必有一静,有一念则必有一应。单从面相看,姐姐面上北岳隐隐有忧色,印堂之色变化不定,事必应在当前......” 颜萱听了,颇感新鲜,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看你咬文嚼字,可说的什么忧呀苦的,却叫人甚不明白。依我看,多半是些江湖骗术,你要哄人,也不必如此。”不待元霸应口,却拿别的话题来说。 李元霸心知其意,微微一笑,便也顺水推舟,不再讲什么占卜面相,当下顺着颜萱的话,又眉飞色舞,东拉西扯,一路说个不停。 颜萱见他谈兴甚健,便不忍扫他的兴,一边款款相应。李元霸一边大摇大摆走路,一边夸夸其谈,表情滑稽,常惹得颜萱格格直笑。 她和李元霸正朝双桥镇方向走,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倒似相识已久。颜萱自出生长到十七岁,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无拘无束对话言笑,便是与张宝庚,自相识以来也只是说过十几句平淡之语而已。因此望着元霸,心中颇感异样。 她走在李元霸之后,瞥眼见他衣袍屁股后面竟破了一个小洞,露出皮肉来,又见他手摇折扇,在前面一摇一摆的走,浑不知觉,不禁好笑,脱口道:“哎呀,你的......”话未说完,忙掩住口,忍住不笑。 李元霸笑嘻嘻回过头来,奇道:“什么好笑?” 颜萱忙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一旁暗暗打量他,见他身材虽显瘦小,竟也眉目清秀。心道:“若不是他一副不僧不俗的打扮,若穿上青衫,束上头巾,倒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书生。只是眼前的他,衣袍未免太脏,又破破烂烂的,想他几日来只爬上那念佛庵的顶梁上落脚,只靠吃些供品填饱肚子,也算可怜了。” 不禁叹一口气,轻声问道:“玄颠小师父,我看你模样神气,好象也不是才出家的,定是修行有日了,却不知你今年有几岁了?” 李元霸见问,存心要吹牛,一本正经道:“若说到俺的年纪,俺也记不清究竟有几岁了。” 颜萱抿嘴一笑,道:“哪有连自己几岁都忘了的,莫非你修为太高,已到了无记无识的境地?” 李元霸不动声色,作回忆状,又道:“是了,俺只记得小时候在江边游戏,正赶上三国赤壁大战。哎哟喂!那场大火当真烧得猛呀,七天七夜不曾熄灭。俺见那诸葛孔明手持七星宝剑,登坛祭风,真正是仙风道骨......” 不待他说完,颜萱啐了一口,道:“当真这样,那你岂不早成了精!”想到沐智讥他是老鼠精,又见他此刻表情也是古灵精怪,忍不住哧的笑了。 李元霸却一点不笑,俨然道:“可不是么,俺修行至今,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了。到后来也就反朴归真,返老还童了,模样儿看上去就跟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其实别人哪知俺乃是个得道多年的地行仙呢。” 颜萱格格直笑,她跟李元霸说这会子话,总见他信口胡说的时候多,正经说话的时候少,听来倒也滑稽有趣,不觉其乏。又打趣他几句,忽抬头看日头早上了中天,心想出来都半天,家中尚有鸡鸭未喂,定然饿坏了。便笑道:“玄颠小师父,你真会说笑儿,再走一会便到镇上了,我瞧你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往哪里去,你如不嫌,待会儿先到我家喝碗茶水再上路罢。” 如此正是李元霸求之不得的事呢,正踌躇怎么找个借口牵扯,岂料人家倒先相邀了。当真喜出望外,笑道:“妙极,妙极!俺正愁响午没着落呢,今天可算是遇见菩萨了。只不知姐姐家在哪里?” 颜萱微微一笑,心道:“你不是会算么?怎么又来问我。”瞪了他一眼,才道:“再走一会,到了镇上,转几个弯便是了。” 回头瞥了李元霸一眼,听他说自己已有十六七岁,看他样子只怕还要小得自己两三岁呢,便觉好笑,道:“玄颠小师父,我瞧你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虽有些修为,可整日价只在外头走动,也不怕碰见坏人?如今这世上可乱着呢,强盗草寇长出没的。” 李元霸不料颜萱竟有此问,嘿的一声,道:“谁又怕那些个毛贼!”顿了一顿,笑道:“你倒来耽心俺,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就不看看自己一个年轻美貌姑娘,来来去去的一个人走动,路上要是遇着坏人,那可不是玩的。姐姐外公也不替你耽心么?” 他拿褒姒与颜萱比较,褒姒妩媚多情,而颜萱清丽绝俗,举止更显温柔,无语亦动人。 颜萱听他赞自己貌美,女儿家心里自是欢喜,只是她也自知容貌娟好,镇上青年子弟多为之倾慕,今儿也不是头一遭听别人赞美自己,但是当着面说自己美的男子也就这位小禅师了,想想也真可怪,只毕竟不很在意,微微一笑。 后来听他竟提到外公,不禁诧异,奇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外公?” 李元霸正懊悔说漏了嘴,故为轻描淡写,笑道:“嘿嘿,小师父俺平生可有点儿未卜先知的能耐,要不也难在江湖上混到今日。”说着,左手一晃手中太公幡,右手轻摇折扇。 颜萱将信还疑,转念一想,忽记起自己曾在观音菩萨座台前祷告,那当儿他不是正伏在大横梁上么?想到自己口中喃喃,说到心中羞于启口之事,情不自禁,不觉失声,还有不被他全听了去的。如此一想,哎哟一声,不禁大羞,脸上便红了。 瞪了李元霸一眼,道:“什么先知不先知的,谁又信你胡吹!劝你少吹些法螺罢,便是你那条什么太公幡也不希奇,我就见过比你还多了两样的呢。”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六章 峭壁幽兰 此言一出,却轮到李元霸大吃一惊了。他不由得站住了,想起师父牧道人曾道: “世传易道,自古流衍不一,而学者唯以周易道义为师,千载不变。实则周易而外,尚有其二,即传说中连山、归藏二道。世人不知,易数八卦最真最妙者乃三易并用。古时夏连山,商归藏久已失传,而其道术尚存人间,若非天纵奇才不足以窥见。周易八卦以外,连山、归藏八卦另有其图。依我所观,如今江南之上有奇气,或乃连山、归藏之精凝于斯也。你与此事,大有机缘,日后自知。” 心念一动:“莫非今日之遇,师父早有预料?”出神片刻,忙问:“什么,姐姐你说竟还见过另外两样的?你在哪里见过?” 颜萱正要回答,一瞥眼,忽见去道路五六十步开外,丘陵平地之间,突兀耸立一座峭壁,高约数丈,如异峰突起,势如利剑。 她面露惊喜,奔跑过去。怎奈脚下一条溪流绕壁而过,宽约丈许,水势甚疾。李元霸也跟着跑近,只见她翘足而立,两眼只望着峭壁顶上一株迎风摇曳的兰花草,似心向往之。 手指那株兰花草,幽幽道:“早听说世上有一种兰中仙品,色如晶雪,四季不凋,最是幽香自逸,你看那株兰花草,竟生于顽石之上,真是清逸独往,莫非就是世间难寻的雪衣仙子兰?今日竟得遇见,只可惜不得亲近一观。” 李元霸在旁听见,微微一笑,当即走近溪边,四下观察。忽见溪流中央隐隐有一块石头露出水面,又上下看准峭壁上的空隙,暗中运起轻功。 忽地腾空而起,跃向对岸,将临水面,伸出左足轻轻在那块石上一点,借其反弹之势,身子顿时纵上了峭壁半腰间。 颜萱看得分明,不禁掩口,已知他之意,正要出言劝阻,只见他手足并用,攀沿而上,竟如壁虎一般,转眼间便爬上了峭壁顶上。颜萱早看得呆了。 李元霸左手攀住石壁,右手伸向那株兰花草,五指插入石缝泥中,竟将它连根拔起。颜萱正要发声阻止,他早将兰花草含在口中,顺势沿壁滑下,转眼间已落地,又如前越过溪流,回到颜萱跟前。笑嘻嘻的,将兰花草递上,甚为得意。 不料颜萱并不伸手来接,怨道:“谁又叫你去拔它!” 李元霸不解其意,不觉一怔。颜萱瞪了他一眼,叹道:“哎呀,你不知这种兰花草可是极有秉性的,生性不喜移植,最恋故的,你拔了它,只怕再难活了。” 李元霸听了,才明白过来,可他自有一番道理,笑道:“原来姐姐担心的是这个,不用怕的。俺见姐姐喜欢,心想不如连根拔了,拿回家去,在庭前院后种下,便可悉心照料,胜于它在凄风苦雨中受罪。如此朝夕相处,岂不有趣?” 颜萱仍是摇头,跺脚道:“何必又要移植去家!让它野生野长的,几多自在?分明是你鲁莽,不知爱惜花草生物儿。” 李元霸一时无言以对,涨红了脸,捧着那株兰草,有点不知所措。 颜萱见他很窘,心下便软了,叹了口气,道:“也罢,既拔了来,只好拿回家去试种罢,也不知能不能活。” 李元霸忙道:“那自然能活的,依俺看这种兰草最耐生的,不然,如何于石缝中也能长出。” 颜萱道:“这你就不知了,我听说这种兰草儿名叫仙子兰,最是不媚俗的,一染了人气,多半就会萎了,它宁可死的。”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如此更可无忧了!姐姐你便是那人间走动的仙子,自来同气相亲,说不定这仙子兰就喜欢跟你作伴呢。” 颜萱啐了一口,红了脸,道:“你胡说些什么呀,人跟花怎么能相比?也不见过象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出家人。”掀起竹篮布盖,示意将兰草放入篮中。 李元霸小心翼翼捧过去,好似手中果真是有仙气的灵物儿,一付很虔诚的样子。颜萱不禁哧的一声笑了。当下俩人将兰草放好,一起上路,朝双桥镇走去。 李元霸还记着前面颜萱说的话,一边走,一边问道:“姐姐先才说看见过跟俺这八卦图又另有两样的,是怎么说?” 颜萱嫣然回首,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姐姐的,一路只这么姐姐长姐姐短的,我可受不起呢。我又哪来的什么醉金刚傻罗汉兄弟?”说罢,抿嘴一笑。 李元霸上前举手作揖,道:“姑娘莫怪,只因俺见到姑娘便如见亲人一般,心里一高兴,就叫出了口,嘿嘿,姐姐别见怪。” 颜萱轻轻叹了口气,道:“只不见象你这样不伦不类的,唉,你既喜欢这样叫,随你叫也罢了。”转过头去,又掀起布盖又看了看兰草,似并不在意李元霸刚才的问话。 李元霸却关心之极,又问了一次,颜萱才道:“也不知是不是,我见外公平时闲来最爱摆弄些什么奇门八卦的,我不懂,也不希奇。” 李元霸听了,心中一动,忽道:“恕俺冒昧,请问姐姐外公可是有一条腿儿不大灵便?” 此话一出,颜萱咦的一声,停住了步,回过头,奇道:“你、你如何知晓?莫非你真能掐算不成?这可奇了。” 李元霸见颜萱点头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之极,拍手笑道:“这就对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得识姐姐,真是有缘了。”说罢,向颜萱深深作了一揖。 顿了一顿,郑色道:“说来只怕姐姐一时难信,俺千里迢迢,自河南辗转数载而到江南,正为寻你外公而来。” 颜萱更是惊愕不已,道:“为甚么?” 李元霸欲言又止,忽地长叹一声,神色间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沮丧,一副苦衷难言的样子。 颜萱又问:“你又为甚么叹气?”忽然心中一动,点头笑了,道:“是了,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说话儿疯疯颠颠,最不守规矩了。既出了家,却还只是懒懒散散,一定是不好好随师父修行练功,师父一气之下,将你赶了出来,是也不是?” 李元霸听颜萱竟一语中的,不禁呆了。半响,才似笑非笑的道:“......倒给姐姐猜对了一半。” 颜萱见李元霸的一半来历竟给自己说中,不由得好笑,也学他的口气,道:“可不是猜,也不是掐指算的,我这才叫做未卜先知呢。”说罢,格格一笑。 李元霸见颜萱语笑嫣然,诚出一片天真烂漫,对自己全无戒心,显是已将自己当作可以信赖的朋友。他自行走江湖以来,除褒姒外,从未遇见谁这样对待自己,倒是江湖风涛,也遭遇不少。 他本是个放浪不羁的少年,虽出身武人世家,却一生下来便形体瘦弱,不类虎门之后,因此不为父喜。他自幼既不好读书,有不喜习武,性又极惫懒,平时多好游玩,虽颖悟异常,终致父兄厌弃。九岁那年,得恩师牧道人收入门下,随之行走江湖,一路以医卜为生。两年后又随师父归隐西蜀,一住三载有余。 其性最不耐拘执,只因某日随师父练功时心猿意马,牧道人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山门,一年后再观后效。牧道人怒其不争,逐徒之时,令其不可说出师父名号。他从此浪迹江湖。小小年纪,便孤身闯荡江湖,也渐渐养成了一种桀骜不逊、玩世不恭的习气。 他早先跟牧道人也学得些医卜相术,虽不甚精通,却打算以此谋食。怎奈世人见他年纪太小,多半不信,他灵机一动,潜入一道观,盗得些道袍衣冠穿上,又从一寺旁拣得一串和尚遗弃的佛珠,往脖子上一挂,俨然一个小行脚僧。又自赠法号,曰“玄颠禅师”。 若入道观,便论虚玄,如遇和尚,即谈空幻,语言虽似颠倒却颇含玄奥,如此不文不武,不伦不类,也算江湖一怪。他以此化缘糊口,虽然清苦,倒也逍遥自在。 平时最是嬉皮笑脸,又喜胡乱喝酒,自云“醉金刚小罗汉”,在江湖上走动也非一年半载。 前几日自江北而渡过江南,因路上化得些酒肉,便喝醉了,在苏州北城角下一睡数日。后来戏弄官军,救出褒姒及其兄等众后,却返回苏州,走进念佛庵。 入了庵院,不想此间供品丰盛,一时却不愿走了。前几日闲来无事,但以糕点果品下酒,一壶两斤米酒下肚,不觉大醉。 晕眼一瞥,见那大梁之上宽平可卧,也不知如何竟攀爬而上,倒头便睡。不想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夜半时分,饥肠辘轳,不觉饿醒,沿着柱子滑下,潜到佛菩萨座台前供案,偷取些果品点心填肚子。白天仍是睡觉,念佛庵中诸尼竟不知觉。 到得第三日早晨,方略为清醒。后来得闻颜萱清妙之声,竟然失神落地,一见颜萱之下,不禁心魂俱迷。 他见到褒姒,尚无此感受。原以为褒姒已是绝色,见了颜萱之后,不想竟还有比之犹清丽可人的女子。到后来竟得近芳泽,与之同行,一路谈笑,喜出望外,实为平生快事。 他见颜萱如此,心中一热,忽道:“姐姐还有所不知,实话告诉你罢,我,我这和尚却不是真的,更不是出家少林寺,我有个俗家姓名,叫李元霸。”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七章 隐姓埋名 颜萱蓦地之间,听他竟又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惊讶,不觉怔住了。又见他说话之际,一付极诚恳的样子,自见他以来从末有过,量也非假,便信了他。 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好,好,这会儿才说了实话,我早看出你为人喜欢说些不尽不实的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世上哪有这样的金刚罗汉。只是你叫什么也不打紧,又何必说假?” 李元霸连连揖手道:“还请姐姐见谅则个,我法名叫玄颠倒也不假,只是尚未出家。我师父说修行人唯道是从,却不管他什么道呀佛的,也不必拘执于什么门派,只随机应变罢了。” 颜萱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点点头,笑道:“倒也说的有理。早见你装束打扮不伦不类,原来是个非僧非道,难怪你跟沐智师妹她们谈不拢呢。” 她见李元霸忽地说出实情,竟象个犯了错的小儿郎,说话也变得规规矩矩的了,全不似先前那样肆无忌惮,哧的一声,打趣道:“还叫什么醉金刚罗汉不?” 李元霸不知颜萱生气没有,心里正犯愁,忽听此问,忙道:“只是前几日喝了酒,醉了便觉睡在高处安妥,也不知怎么爬上那庵中大梁之上,昏睡几日,又从上面摔下来,人一糊涂,就信口开河,姐姐切莫见怪。” 颜萱奇道:“你还会喝酒呢?” 李元霸脸上一红,搔了搔头,道:“自打一个人行走江湖,心中苦闷,夜来睡不着,便胡乱寻些酒来喝,喝醉了才好睡。” 颜萱听了,倒心生同情起来,不觉柔声道:“那你跟外公倒是一对儿,只是喝酒没什么好,以后少喝点罢。” 李元霸一揖手,恭恭敬敬道:“多谢姐姐教诲。” 颜萱抿嘴一笑,道:“这样儿才叫人喜欢呢,老老实实的多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只是你怎么上得了那么高的大梁上去?” 顿了一顿,又道:“可不是你能飞檐走壁?还是说书人说的如此那般,可以土遁搬运什么的?你师父定然是个神仙剑侠了?” 李元霸一听此言,便来了精神,道:“可不敢说能飞檐走壁,不过会点壁虎功。上墙爬梁的法儿多呢。那土遁搬运么,倒听说过,一时也学不来,我不过会些小法术罢了,多半也是哄人的把戏。要说起我师父的本事,那是连我也不能尽知的。我跟他学武功也只有三年,只知他以医术行世,是个江湖郎中的装束。要说他的医术之妙,还真有点神仙的味道呢。”他既承认前面说假,口音也变了。 颜萱又问:“你师父一定武功高强,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号没有?” 李元霸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道:“师父从不跟我讲论武功,他只教我识得些阴阳八卦,说世间奇奥皆出于此,要我学而时习之,必以此入道。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知有没有,只记得有一次,茫茫大雪天,师父晚上带我上路,从陇西赶到山东,只用了一夜功夫。师父和我身上半点没沾着水露雪花,一路上飘飘忽忽的一直足不点地行。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行术,名叫‘踏雪无痕’,听说当今世上能这样的,也不过数人而已。” 说到这里,见颜萱听得出神,顿了顿,又道:“要说这些,姐姐的外公只怕还要高明的。” 颜萱奇道:“我外公也会这个?”想了想,摇头道:“可叫人不相信,我只知外公最喜喝酒,经常背个竹篓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也不知他做什么。问他只说访友去了。每次回来都是醉醺醺的,怎么劝都不听。”言罢,叹了口气。 出了会神,道:“是了,我看你有几样儿像外公,不但会喝酒,还好吹牛,平时没事儿只弄些什么阴阳八卦,喃喃自语,便如痴狂,只不见他又会什么武功法术。” 李元霸听了,忽地两掌相击,喜道:“这就是了,姐姐外公乃是个大大的隐士,还有不深藏不露的?便是左右亲近之人,也难知晓底细的。还有,姐姐外公的姓可是口上一把刀,左面一只耳的‘邵’字”? 颜萱却摇了摇头,道:“我外公可不是姓邵,倒与你同姓。只因他从小左脚就不灵便,如今人老了,走起路来须得扶着拐杖,邻里街坊背后都叫他醉拐李。只他性子有些古怪,言谈恢谐,常喜欢给人讲故事说笑儿。” 李元霸听了,大感意外,道:“这就奇了。” 颜萱见他满脸困惑之色,便道:“我猜你多半弄错了。我外公可不是什么隐士高人的,他除了编篓喝酒外,便是读书。你不知外公平时可儒雅得很,哪像个有武功的人。他平常最爱读的就只有三本书呢。” 却不料李元霸一听此言,如获至宝,忙问道:“姐姐快请说,却是哪三本书?” 颜萱道:“要换了别人,也难知晓。外公的书房里从不让外人进的,只因我平常帮他收拾,才的瞧见。只记得有一本叫老子,一本叫庄子,还有一本叫、、、、、、”没等颜萱说出,李元霸抢道:“定是叫易经了。” 颜萱摇了摇头,道:“不对,是叫周易。” 李元霸拍手笑道:“易经也就是周易,这就是了。”神情兴奋之极,又自言自语道:“只奇怪怎么不姓邵而偏姓李,这就不对了。” 颜萱听他这样说,显是怪外公姓得错了,甚感好笑,嗔道:“姓李就是姓李,难道姓也有错的么?” 李元霸正自出神,忽见颜萱嗔怪,忙道:“姐姐别生气,我只是疑惑自己弄错了,不是说你外公姓得错了。” 颜萱这才噗嗤一笑,转念又想如何他却知外公平时行状,他并不见过外公,莫非外公真个是深藏不露,隐姓埋名的时候也是有的,其中一定还有缘故。又想外公往日种种古怪之事,实不似常人所能,只怕是真的了。 回过头来,问道:“莫非外公还真是你要找的人,又为什么?” 李元霸见问,神色郑重,点了点头,道:“我听师父说起,早在三十年前,天下未一统,世间出了许多英雄豪杰,待得隋一统天下,都纷纷隐遁而去,或远走高飞,或隐姓埋名。那时中原之地,有个邵姓大族,是个易学世家,代代产业自丰,不求仕途,清高不与世同流。周易是三千年前周公传下的道术,邵家独得其正宗。后来邵家出了个不世出的奇才,名叫邵正奇,讲论易经,当世无匹。又年轻气盛,不将天下才士放在眼中。一时口出狂言,倒惹恼了当时的一位大学士,名叫王焱,不甚服气,上门来讨教,以易论战,辩了个三天三夜,不分胜负,而王焱终于辩不过邵,以至理屈词尽。 “谁知王焱其实乃学武之人,可谓文武全才,恼羞成怒,出手将邵痛打致残,然后扬长而去。后来邵家告到官府,因王家乃当世名宦,惯有势力,官府以民间私怨为由不予受理。邵家公子便落了瘸腿,当即隐遁而去。我师父当年曾与邵正奇有一面之缘,很佩服他的易论,认为是当今无比。谁知此事十年之后,邵正奇忽然现身王家,公然找上门与王焱挑战,王焱被通打羞辱一番后激愤而死。邵正奇报了仇,长笑而去,从此也不见了踪影。据我师傅算来,邵正奇如今正隐藏在江南,而且易学已达神妙之境了。因此,师傅明为赶我下山,实则遣我下山四处寻访此人。” 拿出那条八卦幡,道:“先前听姐姐说起曾见过比这另有模样的,又知姐姐外公有条腿不灵便,看他所读正是三玄古经,我猜定是当年的邵正奇无疑。” 颜萱如入五里雾中。见他说的有头有尾,半信半疑,道:“我从小没了爹娘,记得自己姓颜,从五岁跟外公一起逃难。听说老家在陕西,也跟外公迁徙了几个地方,最后才在双桥阵落了脚。记得外公到的第一天,便说就这里罢,那也不去了。我一直纳闷呢。莫非真是你说的为了避仇,可我从来没听见外公说起从前事。” 不禁叹口气,道:“原来外公一直瞒得我好苦,我成傻丫头了。” 见颜萱很失意的样子,李元霸心中一动,脱口道:“这也没什么,我可就喜欢你这样的傻丫头!” 颜萱不觉一呆:“什么?”忽地脸上一红,啐了一口,作色道:“只不许你油腔滑调的,说话没半点正经,也不知你师父当初看上你哪一点,难怪如今被撵了出来,也是活该呢!” 李元霸红了脸,窘得无言以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八章 栽花品羹 颜萱见他这样,倒过意不去,道:“唉,你这人心眼儿也不算坏呢,只是说话不知好歹。 李元霸道:“多谢姐姐饶恕!只是姐姐也不过才大得我两岁,早就有了相好,如何我就不知好歹。” 未及将一个歹字说完,颜萱早呸的一声,又羞又恼,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我再不睬你,也不敢请你家去,你请自便。” 颜萱加快步履,不理李元霸。李元霸见她真生气了,才慌了神,忙上前作揖陪不是,颜萱浑似没听见,只顾往前走。 颜萱生了气,不管李元霸如何,只顾朝前走。李元霸依旧笑嘻嘻的,胡乱找些笑话来说。颜萱先是真生气了,到后来就给他一个笑话逗乐了。这一笑,气就去了一大半。 李元霸这才缓了口气,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颜萱却不再搭理他,自在前走,不觉到了镇上。有相熟的跟她招呼,见她后面跟了个小道士,很觉奇怪,在背后窃窃私语。 李元霸浑似没听见,大摇大摆的走,见颜萱不理睬自己,却硬着头皮,厚了脸,左顾右盼,装作看镇上的景物,随颜萱向一条巷子走去。 又折向南,几经曲折,才到一道竹篱笆前,绕过去,俨然一座庭院出现在眼前。遍裁紫竹,凤尾森森,清幽而高逸。 颜萱回眸一眼,忍住笑,拿出钥匙,上前开了门,道:“这就是鄙舍,小师父如蒙不嫌,便请进来。” 李元霸忙深深一揖,道:“不敢。” 颜萱掩口一笑,自己先进,李元霸随后跟进。 进了庭院,径直往正门走去。李元霸当庭一站,只见院子西边一簇紫竹,翠郁森森,一股清幽之气扑面而来。 暗叹:“好个隐逸所在。”引李元霸进了里屋堂上,见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拉过一张竹椅,去倒了一杯茶递给李元霸,李元霸躬身接过。 颜萱笑道:“外公约莫出远门去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坐下歇一歇,喝杯茶,待我安顿好这兰仙草,再给你做碗莲子羹吃罢。” 提起竹篮往里走,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后院。李元霸先喝一大口,放下茶水,忙跟过去,笑道:“不如我也帮姐姐先助这兰仙儿落了脚,也算一场功德,再化斋不迟。” 颜萱回眸一笑,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劳你啦。”引李元霸一起走到后院,道:“你瞧这天井石边有一把铁锹不是?先拿过来看哪儿可下锹,我放过莲米就来。”说完进了厨房。 李元霸见后院西角,果然有一口井,旁边一怪石,形状古怪,怪石旁侧有一把铁锹,便走过去。四下观察,早见东边又有一个葡萄架,上有藤叶攀沿,青幽幽的。 架下一张竹躺椅,又有一张茶几,茶几呈八角型。上摆八只茶杯,旁边仅设三个竹墩,全是紫竹所做。 上前细看,原来每个茶杯就是一个卦相。往竹墩一坐,很是惬意。如此优哉游哉,好清逸啊。李元霸见人间竟有如此清幽雅致的所在,不觉心下欢喜。 正自陶醉,只见颜萱手中捧那株兰花草从厨房走来,笑道:“你既请了她来,倒看看这院子哪里是她的栖所?” 李元霸指着怪石西侧一隅,笑道:“姐姐看这里好不好?” 颜萱点头微笑,道:“倒跟我想到一块了。就这里正好。”走过去,李元霸也拿起那铁锹跟过去。颜萱伸手指点一处,李元霸看准了下锹,挖起土来。 颜萱一旁瞧看,见他手脚倒也利索,笑道: “看你做事倒也利落,偏生模样不象我们平民人家的。”她见李元霸眉清目秀,举止不凡,猜他多半是官宦子弟,故有此一说。 三下五下,早挖出一个小坑,微微喘了一口气,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自跟了师父,吃的苦还不算少。单是每天早晚练功也有一站桩就四五个时辰的。”其实他偷懒,从来没有按时完成。 见他出汗,颜萱掏出一条汗巾递过去,道:“好了好了,你先一边歇去罢,不过几锹土,也不用这么买力,你挖好了坑,剩下的让我弄罢。” 李元霸才停下,接过汗巾,没头没脑的擦抹。待拿到眼前一看,已是黑呼呼一片。 颜萱半跪下来,将兰草小心放入坑里,先轻轻拨过细土盖好根须,再用手掌压平,回过头来,只见李元霸正拿着那条汗巾发呆呢。 又见汗巾变成了黑布片,忍不住笑了,道:“真够脏呢,别理它罢。那水缸里有水,你去舀一瓢来。”李元霸答应了,过去舀来一瓢水。 颜萱一边示意浇水,一边用手不停拢住兰花草的松土。李元霸又跑过去舀过一瓢水,给颜萱洗手,忙得不亦乐乎。 颜萱看那株兰草,倚立于怪石旁,愈显得纤弱,果然有股仙子气韵,心想这兰草倒跟怪石为伴,倒也是一对儿。 微微一笑,回过头来,见李元霸正发愣似的看着自己,不觉一怔,忽然想起先前李元霸的话,脸上一红,道:“你只管发呆的做什么,倒像这块石头似的,傻头傻脑的。”将李元霸手中木瓢拿过来,走到水缸前,舀了几大瓢,倒入一个木桶。 李元霸回过神,见手中汗巾脏兮兮的,搔首道:“我把姐姐的汉巾给弄脏了。” 颜萱微微一笑:“将就着用它去洗个澡罢,怕只怕这一大桶水还不够你干净的。” 李元霸才明白她舀水的用意,颇感意外,道:“姐姐不用忙,我早在池塘里洗过。” 不待李元霸说完,颜萱格格直笑:“池塘里怎么洗得干净?没的身上长满青苔。你不是要找我外公么?看你一身脏习习的,只怕外公一见之下,就赶你出去。他平时最爱整洁的了。” 忽见李元霸在打量自己,很难为情的样子,才道:“你先提水到澡房去洗罢,待会我给你找件衣衫来换了,衣衫虽不值什么钱,倒也是新的呢。” 李元霸至此,也只好听命。笑嘻嘻过去提水,依颜萱所指,走向澡房。 颜萱道:“把水倒入木盆洗罢。”李元霸答应了,进去将门关上。抬眼见四周皆为竹篾编织的遮帘,踮起脚,也能看到外面情景。 见里面果然有一个大木盆。旁边还有个小竹凳,想必这是平时颜萱用过的,心有异样感觉。 当下解衣洗浴,正洗得起劲,外面传来颜萱的声音: “元霸兄弟,你接接手,我给你递衣衫。”说话之间,竹蓬外一只手臂,腻如白玉,伸到了眼前,手中有一套衣衫。 但见指如春笋,李元霸不由看呆了,一时竟忘了去接。外面颜萱催道:“怎么磨磨蹭蹭的呀,你做甚么呢,快点儿,我还煮着莲羹呢。” 李元霸才回过神,忙伸手去接,慌乱中竟抓住了她的手,感觉柔若无骨,温腻可人,倒吓了一跳,暗叫一声,接过了衣衫。 颜萱浑然不觉,倒奇怪他惊呼,忙问:“怎么啦,你嫌衣衫土气么?” 李元霸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滑了一下,差点摔了。并不是嫌衣衫不好,姐姐别多心。” 颜萱哧的一声笑,走开了。李元霸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去远了,回想方才那只白臂,不禁心跳。心想:“今日之遇,可算奇了。既已找到邵老儿也就罢了,不料还多了个可人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上新衣衫,走出澡房。 颜萱正将一碗莲米羹捧出,见李元霸出来,眼前一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九章 下拜观音 李元霸走上前,躬身道:“姐姐在上,请受小生一拜。”说罢,又是一揖。 颜萱格格一笑,见李元霸穿上新衣衫,显得清俊洒脱,竟然是个翩翩少年。想到这件衣衫本是给张二哥缝的,想不到今日先给这萍水相逢的少年穿了。望着李元霸,心中若有所思,笑道: “衣衫虽宽大了些,倒也洒脱。这才象个人样呢。”将莲羹放到桌上,回头向李元霸招手道:“折腾了这半天,我猜你也饿了,先喝了这碗莲米羹,待会再做些斋饭供养你这个高僧罢。” 李元霸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的一向无功无德,不意今日既蒙惠赠新衣,又承厚赐莲羹,姐姐真是大德。小的何以为报?” 颜萱莞尔一笑,道:“也罢了,少跟我贫嘴,你是一尊金刚罗汉,既肯下架寒舍,小女子自当一心供奉,哪敢怠慢!小女子但行善事,不敢思报,也就罢了。”说得李元霸也笑了,接过莲羹。 颜萱见李元霸坐下喝羹,这才转入厨房。 李元霸口中喝入莲羹,感觉清香异常,极是可口,抬眼又见颜萱手里提着木桶,进澡房拿出自己换下的脏衣裳,走到水井边,打水搓洗。见她一举一动都显得温柔利落,不觉赏心悦目。 他自幼生与官宦之家,说来也是个公子哥儿,只是自他离家随师父修行,一直过的是极清苦极简单的生活,衣食起居,一切自理,如今竟得颜萱如此细腻的款待,不禁有如归之感。 低头见自己一身新衣,料想定是颜萱亲手缝制,又想她双手,不禁怦然。正胡思乱想,只听颜萱道:“怎不见你说话?敢是味道太差罢。做哑巴吃黄连么?” 李元霸道:“不,不是,味道真的好得紧,我只顾喝了。平生第一次喝如此美味的莲羹。” 颜萱道:“你不知这莲羹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喝了它,许了愿总能成的。” 李元霸道:“只可惜俺还没许愿,早喝光了。姐姐怎么不先告诉我呀?” 颜萱扑哧一笑,道:“你要许什么愿呢?” 李元霸道:“我许愿每天都能喝上姐姐煮的莲羹,该多好。” 颜萱道:“哼,现下说好,也没得你喝了。” 李元霸见她往井提水,忙跑过去帮忙。颜萱推开他,道:“去罢,去罢,才换了衣衫,别有弄湿了,谁耐烦老帮你洗?”说着,自己汲上一桶水来,手脚干净麻利。 李元霸一旁傻站着,见颜萱举手投足之间,天然有一种风韵,清丽不可方物,更有一种温柔体贴之情,不由得看痴了。 颜萱猛回头,见他如此,嗔道:“只不见你嬉皮笑脸的,倒成了个傻金刚呆罗汉了。”说罢,掩口一笑。 回过神来,脱口道:“姐姐莫怪,也不知怎么的,我看你就象念佛寺里的那尊观音菩萨,莫非你就是观音娘娘转世。” 颜萱听了,哧的一声,道:“哎哟,才吃了点糖水儿,嘴上就甜腻腻的啦,你说我象观音娘娘,怎么不见你拜下去?” 那知这呆元霸听了,心下发痴,竟然扑的一声,真的跪了下去,拱手而拜。 颜萱蓦然回首,不禁咦的一声,想抢过来拉他起来,不料脚下一滑,手中木瓢掉落井中,往后就倒。李元霸眼见得快,忙一个箭步抢上来,伸手去拉颜萱手臂。 颜萱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竟倒在李元霸身上。慌乱之中,李元霸忙抱住她的肩头。颜萱慌乱之际,也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抬脸,两人面庞几乎碰到一处。 颜萱忙站定了,微喘着气,举手轻轻打了李元霸一下,嗔道:“当真你傻了,怎么就拜下去了呢?害得我……”低头见全身都挨在李元霸身上,他还愣愣抱着自己,哎哟一声,脸腾的红了,忙推开了他。 正在这当儿,忽听院子外有脚步声,一个沙哑声音喊道:“萱儿!你鬼丫头跑哪去了?快来给我老人家开门。” 颜萱远远就听出这是外公回来了。心中一喜,忙应了一声,跑过去开门。 李元霸一听这声音,跟常人无异。忙定了定神,心想:“倒看看这个邵正奇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颜萱一边开门,一边怨道:“外公又喝酒了,看醉熏熏的,回头老毛病又该犯了。哎哟,小心!” 只见那老头手扶一根拐杖,进门之际,似忘了抬脚,竟然一个趔趄。颜萱伸手去扶,他却一个马步站稳了,将颜萱推开,自己一拐一拐的进了屋里。 李元霸看在眼里,看出老头果然身手敏捷,只是个瘸子。颜萱将他背后的竹篓接过,拿到院墙上挂好。 老头儿身形瘦小,穿灰布袍,背略有点驼,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醉眼星稀,斜眼瞥了李元霸一眼。 李元霸忙上前,躬身一揖,道:“外公清健,晚辈有礼了。” 那老头儿却似不见,不搭理他,颤巍巍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进厅上,往椅子上一坐,眯缝着两只小眼睛,朝上一翻,开口骂道: “鬼丫头儿,一整天不归家,也不管我老人家酒饭,只顾找情哥哥去了。” 颜萱一听外公又说醉话了,红了脸,一跺脚,急道:“外公喝醉了,又来胡说,谁又找什么、什么情哥哥……我见你一大早不吱一声儿就出门去了,以为你又要云游去呢,才趁空儿往念佛寺烧香去了。谁知你又转回来了。” 那老头哈哈一声,道:“嫌我老人家回来坏了你们的好事不是?哼,哼,鬼丫头,我老人家是喝醉了,脚也不灵光了,可是眼还没瞎呢。你说没去找情哥哥,门外站着的那个傻小子可不是你带回家的么?” 颜萱羞得满脸通红,素知外公喜欢打趣人,又在醉酒中,气极反笑,道:“外公可瞧仔细了。到我们家来的客人可是个出家人哪。这位小道爷可是在找你的呢,不信你自己问他。” 颜萱招手叫李元霸进来。李元霸往前一站,躬下身去,正要答话,只见眼前一晃,一根竹杖就指到了跟前,心中一惊,正想避开,可是忽然漆下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不禁大惊失色,抬眼看一眼那老头儿,已驾起一条瘸腿,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手中竹杖已然收回到身边。 这一下只在转眼间完成,颜萱竟然没有瞧见。老头儿又举起葫芦,张口一大口,哈哈一笑,道:“好,好,这小子很知礼数哦,见了我老人家就跪下来拜。好,好得紧。” 颜萱见李元霸竟已跪在外公跟前,显是敬重之极,心中一喜,道: “元霸兄弟,你可瞧仔细了,我外公可是你要找的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章 哑巴罗汉 李元霸见老头自顾喝酒,酒气熏天,并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心中未免有气,可要起来却不能够,自两膝以下,酸软无力,不禁大惊。 正想开口说话,只见眼前竹杖又是一晃,右侧颈脖一处穴道麻了一下,想说的话,生硬硬的给堵在口里了。 老头儿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怎么?这小子难道是个哑巴?怎不说话?见我老人家也不问一声好?光跪在那里做什么?” 当真有口难言。李元霸只是唔唔呀呀的张口,说不出话来。忽然感到一丝惧意,但他生性倔强,却昂起头。 心想:“这老家伙莫非给我个下马威?看他手段之高,了无痕迹,定是邵正奇无疑了。”可是一时无以自明,只拿眼望颜萱。 颜萱却蒙在鼓里,不知是外公做了手脚。见李元霸竟说不出话,奇道:“元霸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儿?怎么一见我外公你就……” 本想说“哑巴”二字,转念一想,这样但岂不是合了外公的话,连忙打住,脸上显出关切之色。 老头儿又扯开嗓门笑开了,对颜萱道:“鬼丫头还敢说我老人家眼瞎,原来你找的情哥哥竟是个哑巴啊。” 颜萱听外公打趣自己,越说越不象话,生气道:“外公说话儿老不正经,我不睬你啦。”上前欲扶起李元霸。 李元霸跪在厅上,见老头儿似只那自己开玩笑,并无恶意。心神稍定,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颜萱见李元霸欲言又止,神色不对,问道:“元霸兄弟,你怎么啦?是不是说不出话来?”李元霸点点头,见颜萱满脸焦急之色,心中大感欣慰。 颜萱又问:“你可看清楚了,外公可是你找的人?” 李元霸正想点头,忽见竹杖动了一下,竟不敢动弹,张口结舌,生怕醉拐李又是一点,自己真的成了个呆金刚傻罗汉。 幸好竹拐只是动了一点,并没点过来,但其作势要来,似在警告自己。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遇见这个老儿,算是撞了晦气啦。但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先忍得一时再说。”脸上神色变幻,心内忐忑不安。 颜萱在旁看见李元霸竟然傻了,慌忙去拉他,李元霸料想不能起来,谁知腿上酸麻已去,竟能站了起来。 颜萱悄声道:“别怕,果真是了,外公也不会为难你的。”李元霸点点头。躬身向醉拐李一拜,只是一言不发。 醉拐李依旧醉眼朦胧,斜睨他一眼,抬起拐杖,轻轻点了李元霸的头顶,嘿的一声,笑道:“傻小子,我听萱儿这鬼丫头说,你要找我老人家,是不是?你找我老人家做什么?”伸腰打个哈欠,显得困乏之极,将酒葫芦放在桌上。 李元霸头顶经此一点,顿感舒畅之极,喉咙也畅通了,显是解了哑穴。心中一喜,学乖了,料想醉拐李不欲他说出真相,便改口道:“老先生在上,晚辈李元霸有礼啦。” 一抬头,却见老头儿竟然歪在桌上睡着了。颜萱见了,将手竖在嘴边,示意禁声,拉着李元霸往外就走。 两人出了厅堂,来到天井,颜萱奇道:“你怎么忽然就变傻了?是不是给外公吓着了?不用怕的,外公喝多了,待他酒醒了就没事了。”凑到耳边,悄声问:“你告诉我,外公是不是你要找的…….”不待说完,里面传来咳的一声。 李元霸忙举手竖在嘴边,连勾三小手指,故意扬声道:“原来竟是弄错了。” 颜萱会意,笑道:“就是了。我跟外公一起这么多年,岂有不知他是谁的?毕竟你弄错了。” 李元霸道:“不过,才一面,俺就极佩服姐姐外公的,他老人家说话极风趣,极有道理的。” 颜萱啐了一口,道:“什么极有趣,极有道理?简直是胡说八道!老不正经!” 只听里面哼的一声,醉拐李道:“鬼丫头在背后说我老人家的怪话,当心我赏你几根拐棍儿。” 颜萱不禁吐了吐舌头,只听里面又道:“那傻小子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我老人家还有话问他呢。” 颜萱只得和李元霸一起回到屋里,道:“外公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还要东问西问的?” 醉拐李眼睛一翻,哼的一声,道:“谁说我老人家睡着了鬼丫头自作聪明,当我老糊涂了。嘿嘿。”眼睛直射过去,上下打量李元霸。点点头,又摇摇头,问道:“你叫什么?” 颜萱抢道:“哎哟,人家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跟你同姓,叫李元霸。” 醉拐李怒道:“鬼丫头闭嘴,我老人家只问这小子。” 李元霸赶忙上前,垂手道:“晚辈姓李,名叫元霸。” 醉拐李哼了一声,闭上眼,问:“哪里来的?” 李元霸答道:“从陕西过来。” “做什么来了?” “受恩师之命,到江南来访一位隐逸多年的大师,以承其教。” 醉拐李默不吱声,半晌问道:“你师父是谁?” 李元霸道:“恩师有言,乃师并非晚辈之师,故不曾正式入其门,不敢擅称其名号,前辈见谅。恩师二十年前曾与这位大师有一面之缘,好生佩服,一直欲谋再会,言道这位大师才是晚辈之师,因此命晚辈寻访至此。” 醉拐李听了,忽睁开眼,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元霸,慢吞吞问:“可曾找到没有?” 李元霸默不做声,只躬身施礼。颜萱在旁见了,也猜出了**分,她冰雪聪明,只默默望着外公。 醉拐李又问:“怎么不回答我老人家的话?” 李元霸又躬身,依然不语。颜萱紧抿双唇,左看右看,弄不明这一老一少在卖什么关子,心里着急,又插不上话,正要催李元霸回答。忽见外公用竹杖往李元霸头顶上敲了一下,喝道:“我老人家问你,如何不答?” 李元霸头顶蓦然间,赫然开朗,忽然倒地就拜,显然虔诚之极。 颜萱看得怔住了,忽见外公仰天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说着又抬起竹拐在李元霸头顶轻轻一点,道:“我老人家最讨厌喋喋不休之人,自古道祸从口出,圣人犹三缄其口!其得益也多哉。”转身进了里屋。 颜萱捧来一碗莲羹,他却视如不见。不一会,里面传出了打鼾声。 转瞬之间,李元霸忽喜忽愁。喜的是醉拐果然是要找的人,愁的是自己还是被点了哑穴,有口难言。不禁当场而立,茫然失措。 颜萱见他神色古怪,着急道:“元霸兄弟,你怎么啦?” 李元霸笑嘻嘻的,手指自己的嘴巴,连连摇头,又指里屋,一脸奈何。 颜萱心中替他抱不平,还是忍不住想笑,道:“哎呀,这样才好呢,省得老在我面前油嘴滑舌的,这才叫报应不爽呢。”叹了口气,道:“也罢,外公既不撵你走,以后你就乖乖的在我家做个哑巴罗汉罢。” 想到外公果然不是寻常人,自己竟半点不知,望着李元霸,不禁叹息。忽道:“我要作饭去了,你帮我劈些柴火成不成?” 李元霸听不见,睁大眼睛望着她。颜萱忙比画劈柴的手势,李元霸一见即明,连忙点头,神情之间,甚是喜欢。 见李元霸仍不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格格一笑,道:“唉,哑巴傻罗汉,跟我来罢。”手牵李元霸进了厨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一章 大隐若常 李元霸随颜萱进了厨房,颜萱让他帮劈一劈柴禾,自己升火作饭。 李元霸无法出声说话,心里着急,因此一进入厨房,当即盘膝而坐,运气打通血脉。但觉浑身乏力,气脉全无反应,无法运气,心下大惊,急得出汗。 颜萱去天井打水淘米,回到厨房,见他满头大汗,忙问:“元霸兄弟,你怎么啦?” 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紫酱,样子很古怪。一着急,伸手去推他。不想这轻轻一推,忽然感到极大的力道,将她手臂反弹,不由倒退几步。 李元霸被颜萱推了一下,浑身猛地一颤,唔的一声,口中居然发出声音。颜萱倒吓了一跳,道:“你、你没事罢。” 李元霸不吱声,闭目深深呼吸,调养内息。颜萱见他气色已缓,略放了心,料想无碍。知他正在打坐用功,便不再去打搅他,也不叫他劈柴了,自去做饭。不时回头看他,见他盘坐地上,双掌环抱胸前,手捏指诀,有模有样的,如此过得半柱香功夫,忽地睁开了眼。 颜萱走过去,凑近李元霸跟前,悄声道:“元霸兄弟,你可别吓唬我。你在用功么?” 李元霸面露微笑,点点头,又深自呼吸,并不搭话。 颜萱道:“你适才的样子多吓人呢。怎么打坐了这会子自己又好了,外公没把你怎么罢?” 李元霸忽然开口道:“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刚才不过想吓你一吓。”嘻嘻一笑,一跃而起,站起身来。其实他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便能开口说话了,也幸亏颜萱无意间一推,正借了一股外力,打通了穴道。只是好吹法螺的毛病难改,才解窘态,又吹上了。 颜萱忍不住想笑,叹道:“你别吹了罢,先在这里顺顺气,看你出一头的汗,真吓人呢。” 李元霸道:“姐姐放心,别看我说话不正经,可是我跟师父学功三四年,也学到不少本事,这打通血脉的工夫不过小事一桩。你如不信,我试几样你看。”话未说完,噌的一下,纵身一跃,跳上了厨房的横梁。 颜萱惊得退开几步,李元霸转身一扑,一个倒挂金勾,两脚勾住顶梁,身首朝地,倒望着颜萱。 颜萱嗤的一声,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吓人,好出息么?我看你就会这些梁上君子的本事。”说罢,想起他在念佛庵堂上忽然从天而降,模样狼狈之极,不觉微微一笑。 李元霸大感沮丧,颜萱见他如此,才道:“好了,好了,你本事大得很,我信了还不成?你好些没有,要是闲着便帮我劈劈柴罢。” 李元霸应声从顶梁跃下,见灶头旁边堆放几捆干柴,柴旁有一柄斧头。走过去拿起斧来,举手劈柴。颜萱一旁升火刷锅,准备煮菜。 李元霸执斧劈柴,手脚居然麻利。颜萱看在眼里,暗暗称奇。其实她不知,如此杂活累活,李元霸随师父在蜀山经常要做,因此劈起柴来,也是得心应手,不几下便将灶旁的干柴劈好了。 颜萱心有疑惑,望着李元霸,欲言又止。 李元霸笑道:“姐姐有何心思,是不是奇怪外公怎么会是个大隐士?” 颜萱摇了摇头,叹道:“外公当真是你说的大隐士,我倒也不觉奇怪。只是为何外公总不跟我透点风声儿,我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李元霸道:“姐姐莫多虑。你外公隐避二十年,仇家一直到处寻访他的踪迹,意图加害。他不对你说出真相,也是无奈。“ 颜萱听了,脸色微变,点了点头。李元霸又安慰道:“我猜时候到了,你外公自然会跟你说出真相的。他也不是存心瞒你,姐姐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颜萱微微一笑,低声道:“外公不告诉我也罢了,不管怎样,外公还是原来的外公。唉,我倒不愿他是个什么大隐士大宗师的,东躲西藏的,又有何趣?做个寻常人多自在呢。” 李元霸心想:“她怎么只有个外公,父母兄弟怎么不见?”想开口又打住了,只怕触动她的伤心家事。 颜萱见他欲言又止,奇道:“你想说什么?从不见你说话这样扭捏的,有什么话便请说”。 李元霸这才问道:“怎不见姐姐的爹娘?你还有兄弟姐妹么?” 颜萱叹了口气,道:“我就猜你要问这个。”转过身去,却不作答。 李元霸道:“我也是随便乱问的,姐姐不说也罢,也莫见怪。” 颜萱道:“我哪里会怪你,只是我自己的身世自己也说不清。我从懂事的时候始就没见过爹娘,也没什么兄弟姐妹......”说到这里,不禁哽咽。 李元霸忙道:“姐姐别伤心。我父母虽在,兄弟不少,可是我一个人早早被父亲赶出家门,又被逼着习武修行,苦不堪言,乐趣无多,这些年来就跟没爹没娘一个样。”又嘻嘻一笑,道:“我们同命相怜,姐姐却比我好。” 颜萱将眼泪拭去,奇道:“我又怎么比你好了?” 李元霸笑道:“你现下虽没了爹娘,可毕竟还有个外公在呢,可不比我好多么?姐姐切莫烦恼才好。” 颜萱破涕为笑,嗔道:“就你会说好听的。外公有什么好,整天喝酒,又不常在家,一年到头跟我说话也不到十句。这些年我随外公也不知转了多少地方,却不知原来东躲西藏的全为了躲避仇家。唉,以前每到一地只住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个长相识的邻里知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可不知我有多闷呢。” 李元霸听了,不禁心中有感,道:“是呵,想来姐姐也吃了不少苦呢。所幸到了江南,如此清幽之地,姐姐和外公长住这里,也有七八年了罢。” 颜萱哼的一声,叹道:“原来我在念佛庵堂上向观音娘娘说的话全让你听去了。” 李元霸笑嘻嘻的,一揖到地,道:“谁叫我和姐姐如此有缘呢。偏偏我躺在梁上,姐姐拜在梁下。姐姐对观音娘娘说的话,我也没听见多少,就是听见了,也忘得差不多了。” 颜萱佯作生气,道:“只不许你嬉皮笑脸的。哼,你听到什么不打紧,只是全忘了最好。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重提此事,三天不和你说话。” 李元霸忍住笑,道:“姐姐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全忘了,现下就忘了一大半了。” 颜萱一边和他说笑,一边在灶头转来转去,很快便把饭菜做好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问道:“对了,我总纳闷呢,你说你师父逼你下山来寻我外公,却是为哪般?” 李元霸听见颜萱问,迟疑不答。 颜萱道:“有什么事儿不好说,神神道道的。也罢,你若不想说,我也懒怠听呢。” 李元霸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师父要我寻到姐姐外公,不过想要我无论如何拜他为师,学一门绝妙武功。” 颜萱摇摇头,格格一笑,道:“外公能有什么绝妙武功?难道将人弄成哑巴就叫绝妙武功么?我看他除了竹器编得比别人好些,又会弄些阴阳八卦外,其他也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呢。” 李元霸道:“大智若愚,大隐若常。姐姐外公可是当今武林中罕有的顶尖高人,厉害得紧。我也算得过高人传授的,可是你瞧他一伸手便把我弄哑了,这样的身手在江湖武林中也难找出几个的。不然,以我师父那样的世外高人,也不会逼我千里迢迢前来投师的。” 颜萱听了,似信非信,道:“果真这样,只怕你师父竟也了得,象我外公这样的大隐士行踪都躲不过他的料算呢。” 李元霸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师父看上去就跟常人无异,但修为却深不可测。我跟他多年,都不能知他的来历。若说到姐姐外公,据我师父说来,却有几样是举世无匹的。” 颜萱睁大了眼睛,问道:“外公都有什么能耐?你快说。” 李元霸微笑不答。颜萱见他买关子,嗔道:“你不说也罢,我瞧你也不定知道呢,我自己去问外公就是啦。”作势走开。 李元霸忙道:“不可,姐姐外公既不愿说,姐姐问也没用的。你若一问,他知道自己行迹已露,说不定一怒之下便将我赶走的。” 颜萱故意气他,笑道:“我偏要去问,巴不得把你这油嘴滑舌的小道士赶走才好,你等着好了。”转身将饭菜捧出厨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二章 凤尾森森 眼看颜萱离去,李元霸呆在厨房,担心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不免提心吊胆。过了一会,颜萱又转回来拿碗筷,见李元霸神情紧张,不禁格格一笑,打趣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果真是个傻金刚呆罗汉了。还不快去洗手吃斋呢。”转身出去。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这才笑了。刚要走出厨房,只听颜萱在厅上咦的一声,大声道:“外公不见了,转眼又跑哪去了?”待李元霸走进来,埋怨道:“刚做好饭又这样一声不吭就出去,常这样儿,饭菜多了叫人家怎么吃呢。” 李元霸听见说醉拐李又出门去了,心下大宽,喜形于色,道:“怎么?外公又去了哪里?” 颜萱气鼓鼓的,道:“鬼知道又去哪了,反正他一年半载总有三五个月呆在什么玄竹谷里头的,却不把这九曲巷听竹居当成家。” 李元霸听了,心下一惊,问道:“玄竹崖却在何处?”他曾听师父说起江南有个玄竹谷,深谷大泽,乃是邵正奇隐修之地。 颜萱摇头道:“再别提什么玄竹谷黑竹谷的,我们先吃饭吧。” 李元霸只得随她,不再多问。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姐姐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么,我虽没什么大的本事,可是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不敢推辞。” 颜萱见问,不禁脸上一红,迟疑片刻,才道:“我也没什么难事求你,不过、不过是想要你陪我上一趟扬州城罢了。” 李元霸一听,大为兴奋,忙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扬州城里我可熟了。” 颜萱见李元霸反应如此,也不觉一喜,笑道:“好呵,我早想去的啦,也不知要走多远的路。” 李元霸道:“也没多远的路,走一日半宿的便能到了。只要姐姐想去,明日便可起程。” 颜萱摇头,道:“明日去不成的。我答应阿龙婆要去镇上看她的,我已半个月没去看她了。上次阿龙婆托我做的针线活也要拿给她呢。” 李元霸笑道:“那么,你现下就去看阿龙婆,明日我们就上扬州,如何?” 颜萱又摇头,笑道:“针线活到今晚才赶得出来。你答应陪我去,我多谢你啦,只是去扬州也不忙在一时呢。” 见李元霸如此急切,似笑非笑,道:“怎么我瞧上去,你听说外公出去了,好似松了一大口气呢。莫非你想逃之夭夭,怕了外公不成?”说着抿唇一笑。 李元霸见被颜萱猜中了心思,硬着头皮,道:“我天生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况是姐姐外公呢?我奉师命来寻找师父,一心向学,岂有怕师之理?” 颜萱点点头,意含嘉许,道:“说的倒也有理。可是你要跟外公学什么呢?外公编竹器的手艺远近几百里都是有名儿的。若他答应教你编竹器,说不准会让你跟他去什么玄竹谷闭关学习呢。” 李元霸见颜萱又提起黑竹谷,笑道:“说不准外公的绝妙武功尽在编竹艺中,如此跟他学编竹又何妨?只是不知玄竹谷离此有多远?” 颜萱道:“说来只怕你不信,世上还有这么个去处,当真古怪得紧。我听说那个地方乃是个深谷大泽,离镇有几十里远。谷里有座很深的潭水,只有一个出入口,平常隐蔽不见,也不知外公怎么就发现了。听说有个砍柴樵夫误入其中,走了三天三夜,还找不到出口,竟被困饿死在里头,从此就没人敢问津了。只外公一个独来独往,他编的竹器全是玄竹谷最好的竹子,那些竹子可不像平常所见的一色青绿,却是紫黑发亮的,坚硬如铁,色泽又好,编的竹器一拿到镇上就被抢买一空了。只是外公也不常动手编的,一年也只编十几个罢了。” 李元霸为之神往,笑道:“那玄竹谷定然好玩得紧,姐姐怎么没求外公带去瞧瞧?” 颜萱摇头道:“外公从不跟我说这些事儿的,我也懒得去问。什么玄竹谷我也是听那些编竹师父说的。” 李元霸看着颜萱,若有所思,道:“我猜里面一定是个极幽僻的去处,若是能于其中逍遥一生,不知有多好。”他居然遐想和颜萱相偕隐居在玄竹谷中,一生足不出谷,其乐融融,何等美妙。 颜萱见他神情古怪,哪里知道他肚子在想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呃,是了。前些日子外公可有些古怪,酒也不喝了,老在看天,又掰手指头,长吁短叹的,忽喜忽愁,这几年来从不见他那样多愁善感的。” 李元霸点头,道:“外公观察天象,是看天下时势变化。掰手指却是在掐算什么事呢,兴许他早预料有人来找他了。” 颜萱奇道:“你说外公竟会掐算,那岂不神了。” 李元霸笑道:“这也没什么的。以后更神的事儿还多着呢。”忽然表情古怪,道:“姐姐平时有啥心事,以外公之能,必有所知的。” 颜萱听了,大吃一惊,问道:“你说外公竟能知我、我心事?” 李元霸忙道:“不过,姐姐也不用担心,外公岁肚里明白,却不会说破的,姐姐尽管想就是了,反正外公也不会跟我说。” 颜萱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又胡说了,什么肚里明白,又明白个什么?”顿了顿,又道:“倒愿你是个哑巴,这样我就耳根清静了。”将手中饭碗一搁,站起身,一跺脚,转身出去。 李元霸自悔又失言了,呆坐饭桌旁,一时不知如何。 不一会,只见颜萱转回来,手中多了一壶酒。李元霸假装不见,低头吃饭,连说:“姐姐的厨艺真是一流,好香,好香!” 颜萱一语不发,将酒壶搁在桌上,又转身出去。李元霸见居然还有酒喝,喜出望外,拿过来就品了两口。入口清冽醇香,心中大乐,可惜酒香量少,只有小半壶。 用过酒饭,李元霸自往后院去,见后院修竹森森,清幽之极,心下甚喜。 正自四处观望,却见颜萱走到他跟前,瞪了他一眼,道:“斋也吃了,酒也喝了。你这个大罗汉意欲何为,要走要留,就请自便。” 李元霸笑道:“多谢姐姐布施,大罗汉我一时半会也不想就走,打算在此盘桓盘桓几日。”颜萱忍不住扑嗤一笑,道:“你要赖着不走,也拿你没法子。晌午天热,你要歇息,就在这院子竹架下躺躺罢。” 李元霸道:“此处甚好,正合我意。多谢姐姐,你不用管我,我自会照顾自己的。” 颜萱道:“那么,我先做针线活去了,你自个玩罢,待外公回来再说罢。”自己进了里屋。 李元霸走到紫竹架下,凉风习习,见架下一个竹编躺椅,倒下便睡,一觉醒来就到了日落西山。 到了晚上,仍不见醉拐李回来。颜萱拿来一床席子铺盖,用干禾草垫上,铺在柴房的西墙角下,对李元霸道:“多谢你帮我劈柴,辛苦了。外公还没回来,今晚你将就在柴房里歇歇罢。饿了,锅里有饭菜,自己拿来吃。”说完,转身出去。 躺在草席上,见月上东窗,李元霸毫无睡意。忽然想起师傅交代每晚要打坐练功两个时辰以上,赶紧起身盘膝坐下,当下闭目观心,吐纳用功。不久,便觉气脉舒畅了许多,练至凌晨三更,方才睡下。 睡在席上,又反来复去,胡思乱想。觉得这几日江南之遇,可算奇了。少年心意,总难去儿女情思,脑海中来去飘荡的全是褒姒和颜萱的影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三章 巧计削竹 辗转到四更,才迷迷糊糊睡去,忽然屁股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痛的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抬头一看,竟是醉拐李。只见他面含怒色,喝道: “好小子!睡得好,跑到我老人家这里偷懒来了。哼哼,好自在么?” 李元霸见醉拐李忽然冒出来,大感意外,忙躬身道:“弟子不敢偷懒,昨夜也曾行功打坐至三更……” 醉拐李哼的一声,道:“管你什么坐不坐、功不功的,太阳就要上三杆了,你小子居然还呼呼大睡,你说该不该打?” 李元霸转头往窗口一看,果然天已大亮,估计将过辰时了,不禁咋舌。忙恭恭敬敬道:“师父骂的是,弟子该打。” 醉拐李以手捻须,道:“你也先别叫我师父,我可没什么本事可教你的。但若你真有心跟我老人家学艺,从今日起,限你三日内将后院的竹子全部削成竹篾,每条五尺长。如若不能,趁早走人,给我滚的远远的,别让我老人家眼睛看见生气。” 手扬一根细长柔软的竹条,李元霸看了不禁肉紧。心想:“院后放了一堆竹子,少说也有五六十根。三日内削完,分明是难为我。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又能与颜萱姐姐相处一室,再苦再冤也值得,先答应了再说。”于是忍气吞声,又躬身道:“师父但有所命,弟子无有不从。” 醉拐李见他很恭敬,倒也意外,微微一笑,负手背后,沉吟道:“很好,今日我要出门会会老友。三日后回来,到时你若按时完工,自有你的好处。若完不成嘛,我自有法子治你。嘿嘿。” 颜萱跑过来,埋怨道:“外公分明是为难人家呢,我们家后院的竹子足足有七八十根,你叫人家怎么削?元霸兄弟,我看你也不要在这里磨蹭了,也别想学什么希奇功夫了,我瞧外公也没什么大的本事,我劝你还是趁早走了罢。” 醉拐李听了,哈哈大笑,喝了一口酒,道:“鬼丫头,你又怎知我老人家没有本事教这小子呢?嘿嘿,他既然找到了这里,也算这小子有造化了。可是我偏要让他吃点苦头,让他明白不要轻易得来便作等闲看,方知世间之事,非艰不至,非苦不成。他若怕吃苦,趁早滚蛋好了。” 李元霸忙道:“三日内必完工,请师傅放心。” 醉拐李哼的一声,道:“看你小子倒很有把握的,很好。可是我改变主意了,再减去一天,限你两日完工。” 颜萱一听,吃了一惊,道:“怎么又变成两日完工了,外公大人说话不算数。元霸兄弟,你还是走了罢。” 醉拐李不理颜萱,冷眼望着李元霸,问道:“小子,你走还是留?” 李元霸此时已确信眼前的醉拐李正是师傅嘱咐要找的邵正奇,他如此为难自己,不过想试我心诚与否,更不能示弱。拱手道:“弟子受命。” 醉拐李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你小子倒很有志气。你听着,我老人家不让你进玄竹谷砍竹,只让你小子在家削竹,已大大的便宜你了。好,两天后我回来验收。鬼丫头胳膊往外拐,气死我也。”竟不转身,倒纵出门。转眼间,百步以外传来清啸之声,响彻四周,悠远深长。 李元霸骤然听闻此声,当真又惊又喜。惊的是邵正奇果然名不虚传,喜的是总算依照师傅的旨意找对了人。颜萱见外公竟有如此身手和功夫,想来眼前这个小禅师的话也不全是虚言,也不由得呆了。 李元霸面露喜色,对颜萱道:“姐姐可瞧见了,外公可是寻常之人?” 颜萱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可是,他叫你两天削完那么多的竹子,却哪里能够?” 颜萱伸手拉起李元霸,将他带到后院,只见院北角堆满了的数十根竹子,竹体粗大,色成深紫。颜萱手指那些竹子,道:“你看好了,这些竹子少说也有五六十根,这么多竹子,别说要一个人三天削完,就是十天半月,也未必能。”一跺脚,似幽还怨,道:“你不知有多少竹子,便满口答应下来。现下可好了,看你还胡吹大气没有?” 李元霸却不着急,依旧笑嘻嘻的,慢吞吞道:“一个人怎么削得了,可是外公也没说只叫我一个人削竹呀。” 颜萱奇道:“不叫你一个人削,难道叫我帮你削么?” 李元霸笑道:“岂敢有劳姐姐,”又问:“只是这双桥镇上还有几户人家会编竹器?” 颜萱不解道:“镇上的人家,几乎家家都能编。你问这个作甚么?” 李元霸双手一拍,道:“这就成了。别说给我两天,这几根竹子,请三五个师傅来,一天半宿就可完工了。” 颜萱道:“亏你想的出,原来你想取巧哄外公呀。” 李元霸摇头,道:“不是哄外公,而是钻外公的空子。谁叫他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儿?这叫随机应变。嘿嘿。” 颜萱不由点头,道:“倒也是的,我在旁瞧外公刁难你,存心要逼你走。”脸上现出不平之色,又担心道:“可是,你又怎么请得动镇上哪些编竹匠呢?” 李元霸微微一笑,掏出一把钱币,道:“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外公又没有要我一根一根砍削,难道我就不可以请人来帮忙么?” 颜萱眼睛一亮,奇道:“你一个行脚云游的人,却哪里来的这许多钱?” 李元霸又从兜里掏出一锭金子,笑道:“这是我从富人家化缘得来的善款,藏在身上,以备不急之需。”他救出褒姒兄妹等人时,也曾慨然对船主说已倾囊而出,其实他不过借情势而感化,以激起船家的豪气,帮他将众人送回家去。实则他囊中一向都不缺钱,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的经验。正是有理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颜萱笑道:“哎哟,你倒不是个贫僧呢,你是个有钱罗汉。你想怎么请呢?” 李元霸道:“姐姐只管带我去镇上,随缘请出七八个编竹匠就可以了。” 颜萱心道:“看来,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见李元霸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颜萱也便安了心。也不知为何,她心里倒好似担心李元霸完不成削竹数量,终于被外公撵走似的。叹口气,道:“也不知外公知道你如此取巧后会不会认数呢。” 李元霸笑道:“功夫不负巧心人。姐姐别担心,这点小事岂能难我,我既然来了,怎可转身就走,定要拜了师傅,学业有成后才走的。何况,我答应还要陪你上一趟扬州城呢。” 颜萱嗔道:“哪里还指望你陪我上扬州城,快别提这事儿啦,你倒是先想想如何削完这些竹子罢。” 李元霸一揖到地,道:“有钱罗汉肚子咕咕叫了,该到化斋时候了。” 颜萱扑哧一笑,道:“怎么叫我碰见你,倒像是上辈子欠了你似的。”转身进厨房,捧出些咸菜稀粥,让李元霸胡乱吃了,这才一起到镇上请编竹师傅。 李元霸进到竹匠家中,见家家都供着观音菩萨,机灵一动,只对竹匠们说“削这些竹子皆用来编竹器做法事的”云云,又说“临时李师傅有急事出门去了,过得几日方回,可是念佛庵急等着用竹器来供奉佛菩萨,委托我们登门恳请,只好有劳诸位师傅了”。原先颜萱担心镇上的编竹匠请不来,谁知那些竹艺师傅一听说是因作法事赶削竹子,又应李老师傅之请,都满口答应了。 当下七八个竹匠一起来到九曲巷听竹居中,进到后院,二话不说,便动手削竹。这些竹匠手艺也真不赖,兼之手脚麻利,心中敬佛,不到一天功夫居然就完工了。颜萱忙里忙外,烧茶做饭,殷勤招待竹匠。李元霸则藉口要闭门祷告,自去柴房睡大觉。一觉醒来,见大功告成,当即掏出十两银钱,递到竹匠跟前。谁知竹匠们坚辞不受,都说此行乃善事,修的是功德,不可收钱的。一个老竹匠还道: “小道爷别见外罢,工钱说什么我们都不能收。只是我们笨手笨脚的,李老师傅是我们双桥镇的竹艺大师,这些竹子恐怕削得不如他老人家的意呢,也只好将就了。” 送走众竹匠后,颜萱终于松了口气,叹道:“你连蒙带骗,哄得人家白白帮你把竹子削好了,也不知外公会不会信你。唉,你撒谎打诳语,观音菩萨一定会怪你的,也不怕报应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四章 礼拜龟仙 李元霸笑道:“以菩萨心肠,施霹雳手段。大人行事,岂可以常度之?可管不了这许多了。何况竹匠师傅们都很开心,也无不算一场功德。到时外公若不信我,姐姐菩萨心肠,也只好帮我做证了。” 颜萱嗔道:“美你的罢,连我也被你带累了。反正外公脾气古怪,也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他信不信你,我也懒得帮你做什么证,问我什么都不吱声罢了。” 李元霸道:“待他回来,不知还有什么刁难之事难我呢,总之我是跟他耗上了。”颜萱沉吟片刻,又道:“我想呀,外公答应教你编竹,只怕也不是成心为难你。你要学会这门手艺,也不算亏呢。” 李元霸脱口而道:“我岂是冲着外公什么竹艺而来的?现如今,只要能多几日跟姐姐在一起,手艺武功什么的学不学也没什么的。” 颜萱听了,问道:“你说什么?” 李元霸忙改口道:“我说我喜欢这里清净,来了就不想马上就走。要说学手艺学功夫,也要看缘分啦。我也乐的自在呢。” 颜萱道:“你竟是这个懒性儿,年纪轻轻便这样,如何成器?你不是说你师傅嘱你去做什么事么,你既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这才是男子汉的作为。” 李元霸听颜萱说出这番话,不禁有所触动,郑色道:“姐姐说的是。我听你的便是。” 颜萱笑道:“你呀,凭你这机灵劲儿,什么本事学不来呢?只是再聪明的人,若不苦学、不历练也难成大器的。你一个修行人,更要能吃苦才成。我现下也想通了,外公要你砍削竹子也不全是为难你,谁知你就这样变着法儿来搪塞。哼,到时我还不定替你保密呢。” 李元霸一揖到地,道:“全仗姐姐恩典了。你若不替我保密,我只好走人了事。”又道:“不过,我答应陪姐姐去一趟扬州却说什么都要应承的。不如,我们明日就出发,到了扬州城,我猜张二哥的消息一定能打听得到些的。” 颜萱脸上一红,道:“你,你说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跟你说话了。”转过身去。 李元霸又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颜萱道:“我再不要你多管闲事,也不要你陪我去苏州城了。你跟不跟外公学艺练功也不关我的事。”一跺脚,转身走了。 李元霸本想讨好颜萱,谁知碰了一鼻子灰,后悔莫及。也无计可施,无聊之极,便往后院走去。倒头躺在竹椅上,心想索性先睡一觉再说。 刚躺下,偶一翻身,忽见一只小动物,白如雪,晶莹剔透,伏在井边怪石下。忙起身,近前去看,却原来是一只小如鹅卵的龟儿。咦的一声,大感惊异。 才要伸手去抓,忽觉一股灼热之气,射向自己,不及闪避,手心即如被什么利器猛刺了一下,急忙缩手。 忽听颜萱在身后道:“快别碰它,仔细刺伤了你。它岂是你能招惹的?” 李元霸蓦地听见颜萱声音,回过头来,见她看着白龟,一副很惊喜的样子,道:“我正奇怪这老龟儿一个月不见呢,却原来躲在这里。”说着,拿起一根细竹竿。白龟似有灵性,见颜萱过来,竟然摇头摆尾。 李元霸只觉手心一阵麻痒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颜萱将白龟赶至井边,回到屋里拿出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用棉丝蘸了些黄色药水,抹在他手心,道:“你怎么去惹它?你不知这老龟仙的厉害,它不认得你,因此不客气,总算它不对你吐黑色之气,要不你就惨了,连我也不能救你呢。” 李元霸感觉手心一阵清凉,麻痒感稍减,灼痛感犹甚,道:“这白龟儿什么古怪,如此厉害?” 颜萱道:“你快别骂它,它可听得懂你的话。” 李元霸一听这话,不禁跳起来。回头见白龟正仰起头,瞪着他,不觉倒吸一口气,奇道:“这可邪门了,龟儿居然能听懂人话?” 颜萱抿嘴一笑,点头道:“你可别小看它,我们都称它龟老仙呢,它可是外公的宝贝。嘻嘻,你说你有三四百年的道行,跟这龟老仙比就少多了,它少说也有千年的道行呢。” 李元霸将信将疑,想走近看个究竟。那白龟见了,竟然懒得理他,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甚是踞傲。 李元霸好似见了天下神物一般,嘻嘻一笑,对着白龟一揖到地,道:“原来是龟老兄,失敬、失敬!千年道行,非同小可,请问道号尊称?” 颜萱笑道:“今天你可开眼界了。告诉你罢。它名叫火龟儿。三年前,外公从黑竹谷带回来的,说它是火龟儿,因它浑身特别热,近了它就象近了火。若碰着它,便如火灼,可浑身却寒冷彻骨。外公说这叫什么水火既济,功夫好深的。你看,你对它有礼,它也朝你点头呢。” 李元霸啧啧称奇:“妙极。法号叫火龟儿,怪不得周身都是真火之气。果然是个有道之士。这样罢,我也不占你便宜,如你不嫌弃,以后我就称你为龟兄如何?” 颜萱哧的一声,道:“你倒不谦虚得紧,人家是千年的道行,你也才不过三百年的修为,便要跟人家称兄道弟。龟仙儿才不会理你呢。”果见白龟懒洋洋的伸了伸四足,将头一缩,匍匐井边,又一动不动了。 李元霸笑道:“称它龟兄还不乐意,难道要我叫它龟师傅龟祖宗不成?” 颜萱道:“外公对火龟儿还礼敬三分呢,你若不更加恭敬对它,它懒得理你。你想拜师学艺,不如先拜龟仙儿做祖师爷,定然受益不浅。你看,它开始打坐了,多象个入定的老僧。”但见白龟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不禁大乐,李元霸也学它样子,当庭盘腿而坐,举手合十。 颜萱看得有趣,道:“你们倒象一对儿,只是你还要吃些人间烟火,火龟儿却只吐纳而已,真正是神仙之体,你赶紧拜它作祖师爷罢。省得到时外公不收你做徒弟,你还有得学学这龟仙儿的神功妙法呢。” 李元霸道:“这倒说的是,既有千年道行,我不妨虚怀若谷一点,就敬它作前辈罢,便拜它几下也不算吃亏。” 站起身,说道:“龟老仙,老龟仙,拜是拜你了,话我可说在前头,我是敬你千年道行,却不想学你这缩头功的,嘻嘻。”又朗声道:“龟仙在上,请受晚辈一拜,今后若有机缘,便请龟仙指点一二,也不负你我今日之遇。”果然这一拜,那只白龟似听懂他的意思,竟伸出头来对他点了点头,神情之间,似含嘉许。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五章 酒虫发作 颜萱见李元霸居然说拜就拜,颇感意外,早笑弯了腰,道:“这才是了,你看龟仙儿认你了呢。它可通灵得很,你千万不可欺心于它,它能感应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它都未卜先知的。往后你就叫它祖师爷罢” 李元霸摇了摇头,道:“我拜它可以,可不是跟它学什么工夫,我敬它修行深,叫祖师爷就免了罢。” 忽然李元霸鼻子一皱,连嗅几下,道:“咦,谁家的饭烧糊了,好香,好香!” 颜萱哎哟一声,道:“看让你搅的,这回你有得糊饭吃了。”转身跑进厨房。 将近酉时,用过晚饭,颜萱自在庭院葡萄架下刺绣做针线活。李元霸又去看龟仙儿,来到怪石旁。原来龟仙儿已跳入井中来回嬉游,见它在水中如此自在惬意,忽然想起颜萱说起的玄竹谷。 问道:“姐姐,那玄竹谷离镇上不远,明天我倒想趁空儿去瞧瞧。那地方生出这龟老仙,多半有些古怪。” 颜萱摇头道:“究竟连我也不知怎么去的。往常外公总要在**月秋讯来前才去的。一去都要十天半月的。” 李元霸道:“只难为姐姐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人说话,不知有多闷。” 颜萱叹口气,道:“可不是么,平常都是一个人的时候多,只是闲了我也去串门儿的。镇上张记药铺对门的阿龙婆最喜欢跟我说话了。只是她老了,眼神不大好,我常去看她,一整夜和她说话儿,她可会讲故事了。” 李元霸道:“张记药铺就是张二哥家的不是?” 颜萱只顾低头刺绣,随口应了一声:“是。”抬头见李元霸似笑非笑,不禁脸上一红,咬咬唇,正想嗔他。 只见李元霸突然双手捂住肚子,蹲下身子,哎吁有声,跟着额头冒汗。颜萱大吃一惊,放下手中活,问道:“你,你怎么了?才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一头的汗,是肚子疼么?” 李元霸呲牙咧嘴,摇头道:“不是,只因我、我常年在江湖行走,每日有一顿没一顿的,只好寻些酒水当药,常灌醉了胃,也就省些饭食了。谁知天长日久,竟养出酒虫来。这些酒虫在肚里,三天两头若不见酒水,便会闹腾。如今已落下个酒虫噬胃之症。哎哟,好痛。” 颜萱信以为真,急道:“怎么办?不如我去抓些药给你。” 李元霸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要些酒水就好了。郎中先生说每次酒虫发作只要灌些酒下去,这酒虫一醉,便得安然了。前些日子我灌了好些烈酒才哄得它睡了几天,不想现下酒气一过,它又醒转来了。” 颜萱见他越说越离谱,轻啐一声,道:“那有这样古怪东西?又是你胡诌。” 李元霸一本正经,说道:“怎么没有呢?那千年的龟仙还有呢,如何就没有酒虫?当真这世间无奇不有的,姐姐你若不信,就摸摸我的肚子,那酒虫正在动来动去,不停闹腾呢。” 颜萱脸一红,呸的一声,道:“稀罕么,谁又去摸你的肚子?” 李元霸忍住笑,道:“千真万确,姐姐可怜救我。须得去买些酒水来,最好弄些迷魂酒,这一回我要醉死这可恶的酒虫儿。” 颜萱道:“什么迷魂酒,哪里来那些东西?可惜外公的酒从不留过夜的,他的酒都随身带着呢。你想喝酒,我便给你沽来就是了。”又笑道:“也罢,就算被你哄一回罢。你等着,我去镇上给你买酒去。” 李元霸忙道:“多谢姐姐!快去快回。”眼见颜萱出门去了,肚里暗笑,待她走远了,远远跟在后面。 只见颜萱来到镇上,径朝一条小巷走去。远远看见有家药铺就在小巷当街口,上头挂着一条招牌幡布儿,上书“张记药铺”四字。可是她却不进药铺,走到对面人家。又见一个约莫七十来岁的老婆婆,正坐在家门前吆喝叫买,摊上摆满大小汤罐。 那婆婆眼神不大好,颜萱走到跟前也未看见。颜萱凑到她耳边,大声叫道:“阿龙婆!”她才听出是谁,顿时眉开眼笑。想来这阿龙婆不只眼神不好,耳也有点背了。 眼见这阿龙婆慈眉善目,身材干瘦,衣裳倒也整洁。她笑咪咪的应了一声,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颜萱道:“阿婆,我瞧你来了,这些天来你可好?” 阿龙婆叹口气,却道:“好,好,只是久不见你来看我,都没人陪阿婆说话儿呢。” 颜萱过去帮她捶了捶背,笑道:“阿婆,我也想来陪你呀,只是这几天都不得闲。你老腰好些了么?” 阿龙婆摆摆手,咳了一声,道:“唉,前几日还好,只今儿一早起来又觉酸痛了。” 颜萱道:“没事儿,今夜我来给你捶捶背好不好?”这时,从阿龙婆家中跑出一只大黄狗,见了颜萱,不停摇头摆尾,似见到主人一般。 阿龙婆笑着点头道:“哎,好,好,今晚阿婆炖猪脑汤你喝,你可一定得来哦。”原来这婆婆专门以卖猪脑汤为生的。 颜萱看着大黄狗,微微一笑,答应道:“我一定来,阿婆你先歇着。我要回家去了,新近家里也不知哪里跑来一只流浪狗儿,正闹肚子疼,我还得去抓一服药给它。” 李元霸远远听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阿龙婆听了,抬起头,问道:“什么赖皮狗?阿婆只炖猪脑汤儿,狗肉汤却没有。”颜萱掩口一笑,道:“是啊,阿婆,我吃猪脑汤儿,不吃狗肉汤儿。我先去了。”转身向张记药铺走去。 只见药铺柜台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笑迎出来,道:“颜姑娘来了。” 颜萱面带微笑,道:“张伯好,生意可好呀?” 张伯叹道:“也就这样了。唉,自从宝庚走后,我也没什么心思,生意淡得紧,将就罢了。” 颜萱脸上一红,轻道:“哦,宝、宝庚哥可有消息么?” 张伯摇头道:“哪儿来的信呢,这些天来我正犯愁呢。听说江北那边修船役苦,一个人站水中,七天七夜,怎么熬得住呢?受不了的只好逃,可是怎么逃得了。唉,也不知宝庚他......”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长叹一声。 颜萱安慰道:“张伯且宽心,宝庚哥身体结实,别人熬得住熬不住,他一定熬得住的。” 张伯道:“能这样自然好,不说他也罢。颜姑娘,你外公可好?” 颜萱道:“还不是老样子。就是经常出去,一喝酒就几天不回来,我都习惯了。” 张伯笑道:“你今天来看阿龙婆么?” 颜萱点头道:“是。顺便也买些酒。” 张伯道:“给你外公的吗?我这里正好有一坛陈酿,是客人送的。我平时也不喝,你就拿回去罢。” 颜萱摆手道:“不、不用。我到街上酒铺买好了。” 张伯却不答,转身进到里屋。不一会,捧出一个小坛,上贴着绍兴女儿红的酒帖儿。颜萱欲待不要,张伯却是不肯。 李元霸一直跟踪在后,远远看着这边,见颜萱手中接过一个小坛,心中大乐,这才转身先回到九曲巷。转入后院,想找龟老仙儿玩,伏看井里,却不见踪影。有些无聊,便躺在竹椅上歇息,不觉睡去。 过得半个多时辰,不知何时颜萱回到家中,到身旁将他推醒,道: “醉罗汉,酒来了,让你的酒虫儿过会瘾罢。”李元霸抬眼见一小坛绍兴女儿红酒就放在竹椅旁,心头一喜,忙跳起去拿,一揖到地。一边笑道:“姐姐辛苦了,多谢姐姐。”揭开盖子,仰头便喝。只听咕噜有声,小坛里的酒便被他喝去一半。 颜萱又去厨房拿些生花生来,给他下酒,问道:“酒下肚了,可好些了?” 李元霸抹了一把嘴边沾的酒水,连连点头道:“好多了。”作出一副很沉醉的样子,又道:“嘿嘿,多亏姐姐买来的好酒,肚里的酒虫总算被灌醉了。我现下也得睡一会儿。” 颜萱道:“你睡吧。尚有饭菜在锅里,你光喝酒呢,饭也不吃,若睡醒来饿了自己热了再吃吧。今晚我要去陪阿龙婆说话,不回来了。” 李元霸奇道:“怎么,姐姐今晚不在家睡么,留我一个人在家岂不孤单么?” 颜萱嗔道:“少贫嘴儿,你又孤单什么?你不是地行仙么,今晚正好跟火龟儿作个伴儿,明日一早我就回来啦。” 李元霸正想说白龟儿不见了,颜萱却已转身去了。看着颜萱纤秀动人的背影,不觉呆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六章 假病求医 李元霸将一小坛女儿红,喝了大半,微有醉意,倒头睡去。一觉起来,天竟黑了。打坐片刻,甚觉无聊,居然心神难定。 方觉饥肠辘辘,便入厨房找东西吃,见锅中没甚下酒菜,忽然想起阿龙婆炖的猪脑汤,也不知味道如何?心念一转:“何不往镇上去,溜入阿龙婆家尝尝她炖的猪脑汤?” 如此一想,不禁食指大动。将剩下的小半坛女儿红酒倒入酒壶,当即起身,也不从正门出去,径至后院,从院墙一跃而过,直往双桥镇奔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镇上。 其时,夜近子时,镇上人家皆闭户睡了。他跟踪颜萱到过镇上,按原路摸到阿龙婆家后院,绕至北侧墙角,轻轻一跃,便上了院墙头,正要往院子里跳下。忽然听到有狗低唔发威的声音。原来竟忘了阿龙婆家养了一条大黄狗,正关在后院,想来难从后院进得厨房。暗暗叫苦,不敢惊动了大黄狗,只好从院墙上折向南房去。 他跳入院子,紧贴墙壁,屏住声息,蹑手蹑脚,慢慢靠近南房窗下,只听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这阿黄怎么又忽地叫开呢,”原来是阿龙婆喃喃而语,“不对呀,今晚可啃了不少骨头呢,莫非来了偷鸡贼不成?萱儿,你可栓好门没有?” 只听颜萱应道:“门早栓上了,阿婆,阿黄却也不会乱叫的,说不定真有什么贼摸进来了呢,要不我出去瞧瞧。” 阿龙婆道:“不用罢,都睡下了。栓好了就没事儿。阿黄也不叫了,平日它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见老鼠乱窜也吠起来的。近来家中老鼠也多起来了,一到夜晚就钻出找东西咬,吵的人睡不着。” 颜萱道:“阿婆别管它罢,今晚我来陪你,那老鼠儿多半就不会出来的了。” 阿龙婆笑道:“谁说呀,老鼠也会成精的呢。它看见有个天仙一样的人儿来了,也会跑出来瞧瞧的呢,哈哈。” 颜萱笑道:“阿婆,你老别打趣我了。你接着说罢,后来怎样呢?” 阿龙婆沉吟道:“哎哟,阿婆都忘了呢,先前说到哪儿了?” 颜萱道:“说到有个书生在寺里用功读书,眼看秋试将近,居然没钱上京赶考。可巧就有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来寺里烧香,后来……” 阿龙婆一拍手,笑道:“哎哟,是了。只说那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哪,见到那书生长的眉清目秀,举止斯文,就多瞧了几眼。后来听说那书生苦读诗书的事儿,就悄悄留上心了。” 又道:“后来呀,她从寺里和尚口中得知,那书生姓钱,名叫不苟,平时人都称他钱相公,只可惜家境太穷,眼看会考将近,竟没盘缠上京求取功名。这大小姐呢,姓赖,名叫可儿,从小也识字,喜读诗书。长到十四五岁,说媒人到家中也有几回了,可到后来却谈不拢,人家一来嫌赖大小姐脚生得大,二来竟嫌她姓得不好,居然一直待嫁闺中呢。这两个人儿都好可怜的,姓钱的偏偏无钱,姓赖的偏偏不赖,你说两个怎么就碰到了一块呢,岂不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么?” 李元霸听见阿龙婆唠唠叨叨的说到这里,一时也不知如何进得屋去,只好坐在窗户下寻思。 只听颜萱叹道:“阿婆,想来那赖大小姐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呢,怎么偏偏就没人家看得上的?” 阿龙婆又不吱声了,只听颜萱又催道:“嘻嘻,阿婆,你怎不说下去了,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让人家听了多着急呢。” 阿龙婆唔的一声,好似从瞌睡中醒来,打个哈欠,道:“好,好,阿婆接着说给你听,别着急,”话虽这么说,却不紧不慢的,道:“话说呀,这赖大小姐可是个聪明人,她平日在家也是饱读诗书的。有一天,她又到寺里烧香,借口说喜欢这里清静,想要静养几日,就没有回家。只带了个小丫头陪着,便在寺里的住了下来。因她常来寺里布施,寺院和尚待她就如上宾。见她要留下住几日,赶忙打扫一间清静的大禅房给她。可她偏偏不要,指定要后院一间专给过路人借宿的小禅房。寺院主持说那是给过路施主住的,房间不怎么清静,也不干净。谁知赖大小姐却打了一个禅语:心静处便随处可安,意净时则万物皆净。寺院主持也惊于她的机锋,竟不知如何作答,就由得她了。 颜萱道:“这赖大小姐还会谈禅呢。” 阿龙婆呵呵一笑,道:“却哪里是什么禅呢,原来呀,这间客房的隔壁就住着那个钱相公。” 颜萱笑道:“哎呀,却原来这样呀。” 阿龙婆道:“可不是么,因禅房久不住人,堆放许多杂物,主持忙叫小和尚们搬出,将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让赖大小姐和丫头住了进去。赖大小姐当晚便住入小禅房里,夜来就听到隔壁钱相公背诵圣贤章句,又不时听见叹息之声,哪里还睡得着呢。赖大小姐存心要助这个可怜书生的,就寻思着,怎么和他搭上话呢。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法儿来。” 颜萱问道:“她想的什么法儿?” 阿龙婆道:“她想呀,若是生生的拿出金银赠给钱相公,钱相公多半是不接受的。因读书人的廉耻心最重的了。你若平白无故的送钱给他,他会说无功不受禄。便是布施给他,还要顾及他的脸面。因此赖大小姐真是踌躇了许多时,才拿定主意,她想得先让自己欠着点人家什么的,然后再借口知恩图报,以钱相赠,如此才顺理成章呢。她又寻思着,怎么才让自己欠上钱相公的一个人情呢?” 说到这里,阿龙婆又咳了几声,才慢吞吞道:“萱儿,你也替这赖大小姐想想法儿呀。” 李元霸在外面听见,也觉有趣,差点忘了自己原是打阿龙婆的猪脑汤主意来的。 只听颜萱笑道:“阿婆,你快告诉我罢,我、我可不知怎么想法儿呢。嗯,是了,莫非赖大小姐装作生病?” 她想起李元霸白天胡说什么酒虫发作,哄她去找酒给他吃,不禁暗暗好笑。 忽然听见里面阿婆拍手笑道:“是了。你这小妮子,好聪明呢,你和她赖大小姐竟想到一起来了,你们是不谋而合,赖大小姐也就这么想的呢,呵呵,你说有趣不有趣呢?” 李元霸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心道:“原来这赖大小姐也会这一着儿。”听见肚里饿得咕噜直鸣,只是竟想不出法子进得阿龙婆家去,急得团团转。 只听阿龙婆又道:“那赖大小姐打定了主意,等到半夜时分,就倒在床上,哎唷哎唷的叫唤起来。陪着她的小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忽见大小姐好像发了急热病,也着了慌,不知咋办。赖大小看眼里,偷偷发笑呢,见小丫头着急,便有气无力的说,小翠呀,你别着急,我现下头痛得紧,浑身发冷发热,若能吃一两服药多半就好了。只是这么晚了,你一个弱女子不便外出,只不要惊动寺里的和尚,你且到隔壁央告钱相公,求他出去替我们请郎中来才好。” “小翠哪里懂得大小姐的心思呢,果然跑过去拍钱相公的门。钱相公已睡下了,听见拍门声赶忙点灯爬起来,开门见是隔壁的丫头小翠,便问何事?原来这钱相公也知隔壁住了个女施主,却不知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小翠哭道我家大小姐得急病了,这黑灯瞎火的,我们女流外出多有不便,只求钱相公替我们去请郎中来罢。” “钱相公也是个热血男儿呢,听如此说,连忙穿衣出来,道:“小生愿意前去代为求医。我知离此不远,有个郎中姓温,医术高明,我和他还有些交情,我这就去请他来。” “那小翠听见,喜道多谢公子仗义,我家大小姐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却说赖大小姐在隔壁听见,心中暗喜。她使这个法儿,却是一箭双雕。一来可以试出钱相公的冷热心肠,二来自己明儿资助钱相公上京赶考就有托辞了。” 颜萱笑出声来,赞道:“这赖大小姐果然聪明得紧。” 见阿龙婆说到这里,又不出声了,便问:“阿婆,后来怎样呢?”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七章 发肤相接 阿龙婆叹口气,笑道:“后来么,钱相公果然就请来了个老郎中,给赖大小姐诊脉,居然诊出中了风寒,得了急热病。这不是无巧不成书么?” 颜萱听得稀奇,问道:“怎么真就生出病了呢。” 阿龙婆道:“原来呀,赖大小姐等钱相公出去请郎中时,借口说要喝茶,支开小翠,她从小便略识医药的,自己将早备好的药丸儿吞了下去。这药儿吃下去,竟使自个浑身忽冷忽热的。待小翠转回来,看见小姐果然脸色忽红忽白,以为大小姐真病得不轻呢,谁知都被大小姐瞒过了。” “待那老郎中隔着床帘给赖大小姐诊了脉,只说不妨,吃些药就好了。钱相公一直候在房外,不敢进去。等老郎中诊脉出来,又随他去取了药来。如此来回走了两趟,便到了三更时分了。他取药赶回寺院,敲开大小姐的门,小翠接过药,连声道谢,说我家大小姐性命全是你救的了。钱相公连说不敢。回到自己房里,钱相公也替赖大小姐的病耽了一夜心呢,翻来复去竟睡不着,又不敢敲门询问。挨到明日,过去探问,谁知赖大小姐的病已好了。请他进了房,隔着床帘和他见面,说的全是感激不尽的话。” “这当儿,钱相公才知原来赖大小姐竟是个大美人儿,且仪态端庄,言语得体,也心生好感。只是他却不敢正眼多看赖大小姐一眼的。两个见面说过话,见钱相公起身告辞,赖大小姐命小翠捧出一包银子送到钱相公跟前,可是钱相公说什么却不接受,起身欲走。 “赖大小姐只得微微一笑,说道相公快别推辞了,这些银子不过是小女子一点心意罢了。一则为答谢代为求医之义,二则钱相公上京尚请代为转送一封紧要家书,三则眼见秋试将近,相公当以学以报国为重,来日必取功名,何必为此小赠之事介怀。又说小女子惟愿相公取得功名,那时若还记得小女子,就是相公的恩德了。” “说罢,将一封信交给钱相公,嘱他到了京城,即到某某街坊寻见她家亲戚后,并请亲戚当面拆封。如此,钱相公也便不好再推辞了,接过书信和银钱,答应一定将信送到。眼看考期将近,不日就启程上京去了。” 说到这里,又传来阿龙婆不断咳嗽的声音,声音都沙哑了。毕竟上了年纪,瞌睡又上来了。又不好说自己乏了,只得咳了两声,说道:“阿婆口渴得紧,萱儿,你替我去倒碗茶水来罢。” 颜萱笑道:“阿婆,你说的辛苦了,我就去给你倒茶。”接着听见摸索起床的声音,窗纸亮了起来。 李元霸用手戳破窗纸,透过一个小窟窿往里瞧,只见颜萱身穿水色小褂衫,长发轻挽,正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她手执一根蜡烛,烛光下,映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十分动人,李元霸暗暗赞叹。 眼看颜萱进了厨房,正当此时,里面竟传出阿龙婆打呼噜的声音,李元霸心念一动,伸手微一用力,推开窗户,侧身跳了进去。一弯腰,走到阿聋婆的床前,只见阿聋婆在床上已酣然睡去。 他腹中饥饿,一心只想寻觅食物。张皇之际,忽见离床三步外有一木桌,上有一碗,当下便闻到一股肉香味。两步跨过去,捧起碗来瞧,原来正是炖好的猪脑汤,尚余热气。 正要捧起来吃,只见颜萱从厨房走出。李元霸放下汤碗,不及躲避,见阿龙婆歪睡床上,身弯如弓,情急之下,将她拉下来,便往床底下推去。一面扯过床被,钻了进去,将头脸遮住。 “阿婆,茶来了,你起来喝几口罢。”却是颜萱已进了屋里。 李元霸将身体卷缩在床被里,支吾几声,不得不逼紧嗓子,学着阿龙婆沙哑的声音,道:“咳,咳咳,好萱儿,你把茶水放桌上罢,阿婆这会儿又不渴了,你先上床睡了罢,待会阿婆自己起来喝。” 他想先哄颜萱上床睡下,自己才好起来去喝猪脑汤的。谁知这个颜萱孝心极好,居然对阿龙婆说道:“阿婆,你还是起来趁热先喝了茶罢,冷茶喝了会伤身子的。我来扶你起来罢。”说着,将蜡烛放在桌上,捧茶至床前。 李元霸大惊,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颜萱。虽身在被里,却不敢面对她。又学阿龙婆的声音,道:“唔、唔,我说萱儿,你不用管我老人家的,快过来,阿婆先给你讲完这故事儿再喝不迟。” 颜萱见阿龙婆竟答应给自己说完故事儿,虽感意外,却正中下怀。应了一声,奇道:“阿婆,你老不瞌睡了么?好罢,待会儿你老想喝茶了,我再给你倒碗热的罢。”说着,也上了床。 她原睡里头,阿龙婆睡外头。上床时要爬过李元霸身上。李元霸背侧对她,借着微茫月光,从被逢里偷看,见她身材苗条,肤如凝脂,爬过自己身边时,长发缓缓拖动,更显娇媚,不敢多看,忙闭上眼。 不想颜萱上床躺下,竟伸手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头发散在他脸上,笑道:“阿婆,你老若还不乏,便接着说故事儿我听罢,嘻嘻。” 李元霸见颜萱身子紧挨着自己,温软可触,顿时浑身发热,大气不敢出。他身材瘦小,和阿龙婆相似,虽然近在咫尺,居然没有被她发觉。颜萱哪里想到这一转身之间,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竟已换了一个人。 当此情形,饶是他生性不拘,却也不免有些慌乱。他原想暂且假扮阿龙婆一回,待哄得颜萱上床睡后,自己将猪脑汤吃了便走人。不料还没将汤喝到口,却已脱不开身了。 虽硬着头皮答应接着给颜萱说故事,一时竟不知从何诌起,不由急了一身汗。阿龙婆的声音尖细中略带沙哑,李元霸学得却不大像,但颜萱听故事心切,哪里想到阿龙婆的声音和原先的不大一样了呢。 只听唔唔哑哑的,李元霸学着阿龙婆的声音,开口道:“哎哟,可说到哪儿了?阿婆岁数大了,说了前忘了后的,唉,老啰,不中用了……”又故意咳了几声。 颜萱吃吃笑道:“阿婆,你老忘了么,你才说到钱相公受了赖大小姐的赠银,上京赶考去了。后来不知怎样呢?你快接着说罢。” 李元霸忙道:“哦,是了,是了。却说赖大小姐送走钱相公后,心中着实挂念。你想呀,两个青年男女,一见之下,彼此都生了好感。这赖大小姐平生从未和哪个男子如此亲近,一直待字闺中。一见钱相公如此品貌,还有不倾心相许的。因此她挖空心思的想着法儿资助钱相公进京赶考,心里头早就将他当作未来夫婿看了呢。” 又道:“自从钱相公一走,她也就像掉了魂似的,整日茶饭不思,连小翠也瞧得出了。知道大小姐犯了相思病了。这当儿,倒是小翠来帮她拿主意了。” “这个小翠,虽是丫头,心却活络。她自己早想去京城看看了,听说当今皇上是个英俊潇洒男子,就想看看皇上到底长的什么样儿。便给赖大小姐出主意,说不如咱们也趁此机会上一趟京城,一则寻访钱相公的消息,二则也可到亲戚家住上几日,逛逛京城。又说愿意陪小姐去一趟,若得瞧瞧京城国都的繁华景儿,也不枉了这一世为人。” “赖大小姐听得心动。可一想呢,如今这世道乱着呢,出门在外,保不准会遇见什么盗贼,何况又是两个弱小女子,怎能出那么远的门?赖大小姐家在中州河南,离京城也有几百里路远呢。如此一想,就颇为踌躇了。谁知小翠一声不吱,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就见一个小书童直楞楞跑进小姐闺房来,赖大小姐见了,以为哪个家僮昏头了呢,居然敢混入小姐闺房,正要呵斥,猛地一瞧,却道是谁,原来是小翠。不禁拍手笑了。就这样,主仆两个,都扮作了男装……” 李元霸信口胡编,不想颜萱听来,更觉稀奇,钻过头来,几近挨到李元霸脸上,笑道:“阿婆,这赖大小姐和小翠两个人儿也真有趣呢,居然想到了女扮男装,嘻嘻。” 李元霸却浑不知觉,又诌道:“可不是么,后来,赖大小姐和小翠两个乔装打扮一番,只留下一封书信给父母,带上些银两软细,便出门去了。赖大小姐扮作一个俊雅书生,小翠也装成一个白净书童。” 说到这里,见自己胡诌的故事居然令颜萱大感惊奇,偷偷好笑。只是已饿得手脚无力,就想起了那碗猪脑汤。忽地哎哟一声,道:“唔唔,好萱儿,阿婆这会子口渴了,我先起来吃些茶水再说不迟。” 颜萱忙道:“阿婆,你老不用起来的,我给你端过来。桌上那碗猪脑汤儿你也吃了吧。”原来猪脑汤是阿龙婆特意为颜萱留下的,只是颜萱嫌油腻而不食,这时才想起叫阿龙婆自己吃。 李元霸急道:“罢了,罢了,我说萱儿,你不用管我,那茶水、汤么……阿婆自己起来吃……” 不待颜萱回答,趁她不注意,一挥手,振起一股风,那桌上的烛火便灭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八章 把酒同醉 其时窗外月隐西山,烛火灭后,屋里一片漆黑。李元霸下了床,道:“萱儿,你别担心罢,我老人家夜里起来吃东西,却不点蜡烛的,只闻见香味便知好东西放哪儿了。” 颜萱咦的一声,道:“怎么烛火竟灭了呢?阿婆小心了,可别摔着。我起来给你点蜡烛罢。” 李元霸忙道:“不用,你不用管阿婆的,待阿婆吃了茶汤再说故事你听罢。” 他动作稍急,却不知酣睡的阿龙婆已翻身出床底,脚下被拌了一下,差点摔倒,连忙又将阿龙婆推入床底。 摸黑走到桌旁,拿起猪脑汤。只觉香气扑鼻,心道:“阿龙婆果然手艺不凡,炖得如此香美的猪脑汤。”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嘴里灌,三口并作两口,大口吞食。 颜萱听见他狼吞虎咽的声音,笑道:“阿婆,你老别急呀,慢慢吃,可别噎着。” 不等颜萱说完,他早把猪脑汤给喝光了,又掏出酒壶,喝了一大口。 正在这时,床底下的阿龙婆打呼噜的声音居然响起来。李元霸听见,大惊失色。 颜萱奇道:“咦,谁在床底下打呼噜?” 李元霸急中生智,忙道:“啊哟,傻丫头,你倒忘了,那是阿婆家里的大狗阿黄呀,它平时喜欢钻在床底下睡觉,一睡就打呼噜,我也习惯了,若哪夜不见它打呼噜,我倒睡不着呢。” 颜萱坐起身来,道:“阿婆,阿黄不是关在后院么,几时又跑进屋里来了?” 李元霸诌道:“哎,我老人家一个人住,也怕小偷打我猪脑汤的主意呢。因此新近我在墙角打了一个洞儿,让阿黄可钻进钻出的,若有什么事儿它也有个照应呢。” 颜萱听了,居然信以为真。 李元霸见暂且搪塞过去,猪脑汤也偷吃了,便想尽快脱身而去,他怕时间挨长了会露馅。 颜萱又道:“阿婆,你吃好了么,你老别折腾了。你也乏了罢,快来睡了,故事明天再说不迟。” 见颜萱一双妙眼,顾盼有神,又出言催他过去睡,心中不禁大为踌躇。欲待过去,一时竟不能挪动脚步。他自遇见颜萱以来,喜她有菩萨心肠,清丽不可方物。少年情怀,早已种下一段心事。可是不知为何,今夜虽有如此大好机会亲近心爱之人,却莫名的胆怯起来。 实则在他内心,他本不愿欺瞒颜萱,更不想因此亵渎了她。可是事已至此,眼看却不能即刻脱身的。说不得,口中支吾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慢慢踅过去。 上床之际,顺手点了一下阿龙婆右颈侧一处睡穴,令她在两个时辰之内酣睡不醒。 一掀床被,迅即钻了进去,将背对着颜萱,抬起袖口遮住头脸,生恐颜萱看出。其实即便他不遮掩,颜萱也未必看得出。只是他心虚,不敢大意,因而才有此举。 颜萱挨过来,双手在李元霸背上轻轻揉搓,柔声道:“阿婆,你老给我说了那么久的故事儿,一定乏了,我给你揉揉背,你一边睡罢。” 见颜萱如此善解人意,虽对一个老人,也如此温柔款款,不禁心中大动,心道:“不如我趁此机会,将阿龙婆编的故事诌完了。待得阿龙婆醒来,她也不再问起,今夜之事才好混过去呢。” 因此嘴上说道:“不乏的,阿婆我才吃了好东西,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的。不如就将那钱相公与赖大小姐的故事儿全说给你听罢。” 颜萱早悬了一夜的念头,听阿龙婆如此说,喜出望外,道:“好呀,阿婆,我就喜欢听你说故事儿,一天一夜不睡也不觉乏呢。”一边给李元霸揉背,忽闻见一股酒气,奇道:“阿婆,怎么你身上沾了许多酒气,你喝酒了么?” 李元霸一听之下,又是一惊,忙道:“咳,咳,阿婆几时又喝酒了,只因适才我吃茶汤,黑灯瞎火的,谁知就碰倒了酒瓶儿。哎哟,萱儿,别老打阿婆的岔儿,要不我可就说不下去了。” 颜萱嘻嘻一笑,道:“好了,我再不打岔了,好阿婆,你快接着说罢,后来怎样了?” 李元霸又故意咳了几声,接着诌道:“却说赖大小姐和丫头小翠乔装改扮成男子,一路就租了马车,往京城而去。不日就到了京城。进了城门,也没去亲戚家,只在清净的里坊找家客栈落脚。次日一早,径直往学监府,打听会考发榜的消息。一路寻至学监府门外,可在榜上怎么也找不见钱相公的大名。赖大小姐心中起了疑惑,回到客栈,才叫小翠直往亲戚家打听消息。 “才知钱相公如期上了京城,将书信给亲戚看了,原来赖大小姐在信里嘱咐亲戚定要照顾好钱相公,可赖大小姐亲戚挽留他住在家,他却说什么不肯,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不便叨扰。自己到离会考的学监府近的旅舍住下,后来也回访过赖大小姐亲戚一两回,送了些礼物来。这钱相公为了省钱,平时吃的全拣些便宜不洁的食物,如此就弄坏了肚子。到了会考之时,竟然发了急痢,中间就上了几次茅厕,考卷居然没能作完。等到发榜下来,竟然榜上无名。钱相公如雷轰顶,病倒在旅舍里,赖大小姐亲戚忙请来郎中,派个丫头伺候,吃了三五天的药才慢慢见好了。” 他一口气将故事情节诌出来,竟也在情在理。 颜萱叹道:“这位钱相公也真可怜。” 李元霸暗暗好笑,又接着挖空心思诌道:“赖大小姐心里着急,依着亲戚给的地址找到旅舍,可却不见钱相公人影。询问客栈老板,才知他病好以后,常往一个名叫遇仙楼的酒楼去坐。 “这赖大小姐和小翠又急忙寻往而去,到了遇仙酒楼,上二楼,果然看见了钱相公。只见他孤零零一个坐着,桌前空摆一壶酒,已有三分醉意,正望着窗外湖水,唏嘘太息。” 颜萱道:“想来这位钱相公正在借酒消愁呢。” 李元霸道:“是了。正是人生不如意事常**,酒中醉客多烦忧呢。”接着说道:“小翠正想上前相认,赖大小姐却拦住了,让她先回客栈,自己要单独和钱相公见面。 “却说钱相公神情落寞,独自一人,自酌自饮。赖大小姐迟疑得片刻,这才上前一揖道,小生这厢有礼了。钱相公抬头见一个书生对自己作揖,自己也忙起身答礼。 “赖大小姐又道,小弟冒昧了,常见仁兄独此饮酒,不知有何不解之愁? “谁知这钱相公闻言哈哈一笑,却摇头不语。赖大小姐又道,人生几何,中秋将近,仁兄如何空对此佳景良辰而叹?仁兄如不嫌,小弟敢自请作个东道,陪君一饮如何?不等钱相公作答,一挥手,招来小二道,请上一桌上等酒菜。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小二。 “钱相公见了,忙起身道,不敢,萍水相逢,岂能独让贤弟破费?那赖大小姐也学男儿慷慨模样,哈哈笑道,仁兄何必介怀?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皆为圣贤弟子,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会考京城,偶遇于此,也算有缘了。不如开怀畅饮,却管他酒钱何来? “钱相公见这位书生生得眉清目秀,出言不凡,大有慷慨燕赵悲歌之风,颇生好感,也不再推辞,一起相让着坐下对饮。这时赖大小姐自称姓金,来自河北之地,也是个落榜的考生。钱相公听见,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三杯下肚,两个谈得甚是投机。 “提到落榜之事,赖大小姐劝道,大家同命相怜,也不必太过愁闷。今秋落选,来年再考,但须腹有华章,何愁无高中之时? “可是说到愁闷之故,钱相公这才感叹,自己自负才学,便是落榜了也不足介怀,只是枉自辜负了资助自己的赖大小姐。谁知这赖大小姐听了,更觉钱相公乃重情守义之人,心下暗暗欢喜……” 颜萱听得出神,奇道:“如此也真个有趣,只是,阿婆,莫非是你老编排的,难道钱相公就看不出赖大小姐是个女儿身么?嘻嘻。” 李元霸道:“唉哟,你这萱丫头哪里懂得,那钱相公虽与赖大小姐相识,却从未敢正面瞧上一眼的,因此便是两个面对面,若不说破,也难认出来的。何况他又喝了酒,已有几分醉了,哪里想到眼前这个姓金书生竟是女扮男装的赖大小姐呢。只是他也觉得这个姓金书生,模样甚俊,却身子单薄,说话也尖细,十足一个文弱书生。 “他两个一来二往,把酒相酌,到了后来,一壶酒就喝没了,两人也都有点醉意了。一个姓钱,一个姓金,两个书生下得酒楼,就成了莫逆之交。两个摇摇晃晃,勾肩搭背,相挽相扶,只往钱相公住的客栈方向去。” 颜萱掩口笑道:“阿婆,你是说赖大小姐和钱相公他们俩个儿一起回客栈了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九章 共枕而眠 李元霸道:“可不是么,真是希奇呢,话说赖大小姐可是从来不知酒为何物的闺中女儿,这一次只为了陪钱相公解闷,才喝了酒的。只因她一心只想劝解钱相公,也不知酒入口后是何滋味,居然喝了六七杯而不倒。到后来,没回到客栈,便已烂醉如泥了。倒是那钱相公还没醉糊涂,走到半道上儿,见这位金贤弟喝了几杯竟醉成这样,还取笑他不胜酒力,拍他不见醒转,又不知他寄住何处,只好将他半扶半抱的回到自己住的客栈了。” 颜萱听到这里,身子微抖,挨李元霸更紧了,道:“阿婆,我猜这个钱相公当是个正人君子不是么?”她担心赖大小姐醉了不省人事,未免狼狈,便是钱相公对之轻薄也不能知觉了。 李元霸见颜萱只往自己怀里钻,手足不敢动弹,心想:“赶快脱身才好,不然温香在怀,自己却无柳下惠之风,时候一久,难保不出乱子。” 故意咳了几声,颜萱见了,又忙不迭的给他捶背,笑道:“阿婆,你以后吃东西可要慢些儿,适才我见你吃猪脑汤也太快了呢。看把你噎了。” 李元霸辩道:“我老人家却哪里噎了,不过是老毛病犯的罢了。”又接着道:“却说钱相公毕竟没有十分醉,只因他出身寒门,一向没一件衣装是多的。上了京城,随身就只有两套衣衫换洗。他回到客栈,虽喝多了,却还记得解了头巾外服睡觉,不然睡皱压折了,明日便没衣冠穿戴出门了。回头见金贤弟衣冠不解,就那样儿趴在床榻上倒头睡,便笑道,贤弟真醉了,衣冠不解,何得安睡?也罢,愚兄却来帮你一把……” 颜萱急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阿婆,这、这金贤弟可是赖大小姐呀,钱相公怎么能……” 李元霸肚里暗笑,口上却道:“正是呢,可那钱相公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只知道跟自己一道回客栈的是金贤弟,却哪里想到眼前这个金贤弟竟是个美人儿,更哪里想到就是赖家大小姐呢。 “那当儿,他先过去推了几下赖大小姐,见她满脸通红,双目紧闭,已然沉酣入梦。说不得只好动手帮她脱去冠束,解开衣裳……” 颜萱大是紧张,哇的一声,紧紧勾住李元霸的颈脖,浑身发颤,道:“那钱相公真就这样解、解了人家赖大小姐的衣裳么?阿婆,我不许你说后面钱相公欺负了赖大小姐......” 李元霸诌得正起劲,也不及答她,又道:“话说那钱相公笨手笨脚的把赖大小姐的衣裳给解了,又胡乱将赖大小姐往床里一推,自己也爬上了床。原来床榻上就只有一个枕头,于是两个就共了个枕头,一起呼呼睡了。” 颜萱舒了一口气,叹道:“这个钱相公倒是个呆子。”忍不住发声笑了。 李元霸又道:“那赖大小姐一直醉梦不醒,她哪里知道自己竟这样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若是醒来看见,却不知有多难为情呢。幸好两个都喝醉了。” 他见颜萱出气时长时短,显是对自己诌的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两个喝醉同榻的情节大为扭捏,便忍不住问道:“呵呵,这钱相公也确是个呆子,可是,人家赖大小姐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呆子。我说萱儿,却不知你一个女儿家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呆子呢?” 颜萱听见“阿龙婆”忽有此问,不禁吃吃而笑,答道:“阿婆,虽说这个钱相公是有些儿呆气,可究竟也傻的可爱呢。即便他将来功成名就,也不会忘了赖大小姐对他的恩德,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要说呀,他心也细着呢,自己喝醉了却还记得帮人家金、金贤弟脱衣解帽的,嘻嘻。” 李元霸听了,哈哈一笑,道:“难怪你却喜欢阿婆对门的张家二小子呢。我瞧着,那多半也是个傻小子的。” 颜萱咬唇道:“阿婆,你老可别这样说张二哥罢,张二哥为人最老实的,他虽读书不多,逢人憨笑,可是我、我看着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李元霸肚里哼的一声,口上却道:“好,好,萱儿,你便说说,怎么自己就和那个张家小子好上了呢?” 颜萱见问,羞得将头埋入“阿龙婆”怀里,不住扭动身子。李元霸不知几时已转过身来,赫然面对颜萱,竟忘了以袖遮面。 颜萱忸怩道:“哎呀,阿婆,你不要问了,你先把故事讲完我听罢。我、我哪有自己和张二哥好上的呢,都是受外公之命、媒酌之言的。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外公也早就逼我快点儿找婆家呢,我也是身不由己。” 李元霸奇道:“你外公怎么就逼你快点儿找婆家呢?” 颜萱叹道:“阿婆,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你老糊涂了,现下又来问人家,人家都难过死了。”说着,鼻子就有点酸了。 李元霸忙道:“哦,哦,阿婆我是老了,记不起了。只是你就再说一次又何妨?好萱儿,你若有心事,却跟阿婆说,阿婆岂能袖手不管的呢?” 颜萱道:“唉,阿婆,你老可怎么管呢?我今年都十七岁了。要在别人家的女儿早就嫁为人妇,儿女成群了。因家中只我和外公两个,我想照顾他老人家,一直都不肯找婆家的。可是外公却不这么想,他倒说皆因放不下我,一直未能舍家访道。以前他总带着我东奔西跑的,似躲避什么仇家,好多年都过的是没几天安定的日子。后来到了这里,他喜欢这里清静才不走了。只是又老逼着我找婆家,我推不过去了,赌气要他请人来说媒儿,随便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就罢了。谁知外公说请媒人费事,竟叫我自己找去……” 李元霸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外公真个有趣,他怎么叫你自己去找婆家呢?”他忘情之下,居然忘了学阿龙婆的嗓音说话,幸好颜萱没留意,竟没发觉。 颜萱自伤自艾,又道:“唉,却叫我哪里去找婆家呢?实在没法子了,真想出家作尼姑算了。阿婆,我那时儿就想好了,要是外公哪天真的仙去或访道不归了,我真去念佛庵当尼姑的。” 李元霸忙摆手道:“不可,万万不可。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却做尼姑去,多可惜呢。”他又学回了阿龙婆的嗓音。 颜萱叹了一口气,道:“阿婆,你老快别笑话我了。你不知现下说起这件事,我心里多愁呢。你却不知那时外公听我说要出家做尼姑去,他还骂我,说我没出家的命,注定是要嫁人的。我一听,气得哭了好几回呢。他见我这样,才不逼得紧了。” 李元霸伸手过去,轻轻拍颜萱的背,安慰道:“乖萱儿,别愁罢,阿婆知道你一直都不开心……”哪想只说到这里,颜萱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两只雪白的手臂搂住“阿龙婆”的脖子,眼泪哗啦啦流下来,顿时沾湿了“阿龙婆”的衣襟。 “别哭,别哭,好萱儿,阿婆疼你,你便有什么不顺心的都跟阿婆说罢。”李元霸见颜萱如此,心中对她更生爱怜。 颜萱的脸已贴在李元霸的怀里,喃喃道:“阿婆,我知道你老疼我,常炖猪脑汤给我吃,又讲故事儿我听,在心里,我就一直把你当作亲人看待......” 李元霸忍不住用手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好萱儿,阿婆命也苦,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没养着儿子,身边却没个孝敬的儿孙,孤零零一个儿……”说到这里,却听颜萱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扑嗤笑道:“阿婆,谁说你没有儿子,那阿龙父子不是你儿孙么?只今儿他们也都被征去江北修船去了,嘻嘻,你老又糊涂了.......” 李元霸也是顺口胡诌,却不知这阿龙婆并不是孤身一人,家中尚有儿孙。见颜萱说出来,忙道:“呵呵,可不是么,阿婆真老糊涂了,要说都怪你呢,见你哭出声来,阿婆心里一着急,这不就全忘了阿龙他父子俩么?” 颜萱拭去眼泪,笑道:“好罢,都怪我不好,阿婆,你快把那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儿讲完我听了,我们好睡去罢。” 李元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没诌完,只他急着想探听颜萱和张记药铺的小二哥是如何好上的,便一本正经道:“唔,唔,那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两个都喝醉睡去了,一时半响也醒不起的,且待他们醒了再说不迟。你倒是先跟阿婆说说,你和张家小子就怎么好上了的?” 颜萱听了,奇道:“什么呀,阿婆,却难道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全是你随口编的,人家两个醉了睡去,又碍着你讲不来以后的事了么?” 李元霸点点头,居然答道:“正是。他们俩个后面的事儿,阿婆还没想好呢,你先说说你的好事给我听听罢。” 颜萱忍住笑,也款款道:“阿婆,你老真风趣儿。既然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俩个都睡去了,只好等他们醒来了你再说。天都快亮了,我也乏了,不如我们都睡了罢。”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章 登门招亲 李元霸笑道:“好萱儿,阿婆平生可有个怪毛病儿,就是喜欢打破沙锅问(纹)到底呢,难道你就不愿替我老人家解开这个结么?” 颜萱见“阿龙婆”竟全无睡意,偏要问自己和张二哥的事儿,没奈何,只好说道:“好阿婆,你老人家心里可有什么结解不开呢?你不过就想知道我和张二哥的事儿,你既不想就睡,我告诉你就罢了。” 李元霸才笑道:“这才是了。乖萱儿,真正你是阿婆最喜欢的女孩儿,偏生我就没有个好孙子能娶了你呢。唉,可惜我家的阿龙没这个福气……” 颜萱掩口笑道:“哎哟,阿婆,你老又说笑呢,你家阿龙哥才多大呢,他比我都小好几岁呢。” 李元霸听了,心道:“原来阿龙却比姐姐小了几岁,可是我不过只小她一岁,也算挺般配的……”口上却说道:“这什么打紧的,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家阿龙岁比你小得几岁,可是也算一条汉子呢。却不知,你怎么就看上那对门的张二小子?” 颜萱吃吃一笑,沉吟片刻,叹道:“阿婆,哪里就是我看上张二哥呢,只是我经常去张记药铺抓药给外公,认识他都快五六年了。起初我哪里想到会和张二哥有什么姻缘呢,只见张二哥为人最是忠厚老实,私下里也想过,若是嫁人也该嫁这样的男儿,无论贫富贵贱,总是可靠的。 “说起来也是被外公逼急了,有一回,他又催我去找婆家,我一赌气,便说自己有相好了。他还吃了一惊,问是哪个,我脱口便说是张二哥。” 李元霸暗暗叹息,心道:“难道真是憨人有憨福,怎么姐姐偏就喜欢上这个什么张二哥呢。据姐姐自己说张二小子却是个厚道人,逢人开口笑,人缘自然是好的。” 只听颜萱又道:“外公也知道张二哥的,谁知他听我说张二哥是我相好,还哈哈大笑,连连摇头叹气,骂我说你这个傻丫头,说什么傻子配呆瓜,乌龟找王八。又骂我说你怎么就看上张家那个憨小子呢?我见外公不大喜欢,反而觉得快意呢,谁叫他心急火燎巴不得我早点嫁出门去,然后他才得解脱了似的。我说我偏偏就喜欢张二哥那样的,若是天底下的男人都和外公一样聪明机变,这世上更不知有多乱呢。” 李元霸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哈哈,你外公果然有眼力,一开口就知道张二宝是个呆子。” 颜萱撒娇道:“阿婆,只不许你这样说张二哥。虽然张二哥憨厚点儿,可是你哪料到后来外公也对我说,不过嘛,要过日子也该嫁这样男人。虽然你们不是一对儿,但是现下我老人家也管不了许多了。你既相中了,也是你们的缘分,明日我就上张郎中家招亲......” 李元霸急道:“却难道你和张二宝已然定亲了么?” 颜萱摇摇头,脸上发烧,说道:“还没呢。只等张二哥服役回来后再来提亲……”声音竟细如蚊蝇。 李元霸松了一口气,笑问:“你外公不是上门招亲了么?” 颜萱叹道:“还说呢,羞都要羞死了。我那时不过气极之下,便脱口说了出来,谁知外公就当了真。第二天果真就自己去张家说了,说要招、招张二哥到我家为婿。张家见事来突然,情出常理,少不得也踌躇难决的。外公见人家不干脆,自己先就恼了,抛下一句话说,三日不见张家彩礼来,此事就免谈罢。” 李元霸心里七上八下,赞道:“外公行事果然不同寻常。”他竟然忘了自己是阿龙婆了,出言居然不变嗓音。 颜萱听见,奇道:“阿婆,怎么你说话声音儿变了呢?敢是你口干哑了么,我去给你倒茶去。”说着就要下床。 李元霸忙逼紧了嗓音道:“乖萱儿,你不用下床罢,阿婆口不干,只是心里堵得慌,我老人家见你年纪轻轻,如此温柔貌美,偏偏将来要作别人家的媳妇儿......”他说这句话,却是一语双关。 颜萱咬唇道:“好阿婆,其实我哪里想嫁人呢,只是身为女儿身,若不出家做尼姑,又如何能够一辈子住家里不嫁人的呢?唉,我也是命苦呢,没有福气做阿婆家的孙媳妇儿,可现下也说不准能不能成了张家的人呢。” 李元霸闻言暗喜,忙问:“却是怎么说?” 颜萱语转低沉,道:“现如今,张二哥家虽然送来了彩礼,这门亲事也算订下了一半儿。可是才收得彩礼两个月,本来两家说好择个黄道吉日便上门订亲的,张二哥竟要服役去了。更叫人揪心的张二哥这一去一年不归,至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时至今日,订亲之事,便也不再提起了。”顿了一顿,又叹道:“唉,都怨我命不好,害得张二哥这样。外公成天在外面,在家也是喝酒,我也不知该如何,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没一个人倾诉......”说到这里,已声带哽咽。 李元霸叹道:“外公就忍心丢下你不管了吗?” 颜萱摇头道:“却不是外公丢下我不管,只是他经常外出,一去多是十天半月,也归期无定的。我一个女孩儿在家,独门独户,常常闷得很,所幸也没什么事呢。初一十五就去念佛庵烧香拜观音,顺便找沐智师姊妹俩个闲话,空了也来找阿婆你说话解闷儿。如此也早习惯了呢。” 顿了顿,嘻嘻一笑,忽道:“告诉你,阿婆,现下我家里从河南来了一个行脚的小道士,竟说要找我外公,又说外公乃是个大隐士,只听他说的天花乱坠的,也不知真假。” 李元霸见颜萱突然提起自己,不禁心中打鼓,问道:“哦,哦,那个小道士怎么样呢,是不是也和张家二小子一样呆呢?” 颜萱噗哧笑了,叹道:“他若是呆呀,天底下人也没有一个不呆的了。” 李元霸道:“呵呵,莫不是小道士聪明无比,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呢?阿婆我好像是也见过的。” 颜萱掩口道:“阿婆,你哪里得见的了,你老糊涂了。只是今天我来买酒就是给他喝的。他虽是个出家人的打扮,却不戒酒忌口,说话也疯疯癫癫的,自称什么玄颠禅师。现下他喝了酒,还在我家里大睡呢。要说起他模样儿,倒也看得顺眼儿,英俊却是说不上的,嘻嘻。” 李元霸不禁叹了口气,道:“难道这小道士竟讨厌了么?” 颜萱笑道:“他倒不讨厌,就是油嘴滑舌,说话没半点正经。不过听他说话儿,倒也不觉得闷呢。哎哟,阿婆,我的事儿全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把故事讲完给我听罢,要不天真的快亮了。” 李元霸这才回到阿龙婆的故事里,沉吟道:“唔,唔,阿婆我可说到哪了,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颜萱忸怩道:“阿婆,你说到赖大小姐和钱相公两个都喝醉了,两个一起……”.只一个“睡”字说不出口,羞的将脸贴在“阿龙婆”怀里。 李元霸见颜萱亲昵如此,竟始终将自己当作“阿龙婆”,女儿之态尽显,真正妩媚动人,先前自己只顾寻思着如何胡诌故事儿,却没想到眼前早已是温香软玉在抱了。 当下摄定心神,又学阿龙婆道:“是了,是了。却说这一个钱相公和一个金相公,两个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不觉都喝醉了,一起回到客站安歇。两个都歪倒在床,胡乱躺下,大睡不醒。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呢,金相公就被什么东西咬醒了。原来呀,钱相公在梦里竟把金相公的脚趾头当作猪蹄子来啃了。” 颜萱哧的一声,道:“当真好笑,这个钱相公多半是肚子饿的狠了才这样呢。” 李元霸诌道:“可不是么,因当时只顾喝酒了,一点下酒的饭菜都不吃,睡到三更,肚子自然就饿了。这钱相公竟梦见眼见有一双白嫩白嫩的猪蹄子,不禁垂涎三尺,忍不住就拿手去抓,一口咬去。这一咬就把金相公,哦,就是那赖大小姐咬醒了。” 颜萱听了,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一章 终成眷属 李元霸道:“乖萱儿,你莫不奇怪这钱相公和赖大小姐共一个枕头睡,如何赖大小姐的小脚却入了钱相公的口里呢?” 颜萱拍手笑道:“就是呀,我也听着纳闷呢,阿婆,一定是你老编错了不是?嘻嘻。” 李元霸又咳了两声,道:“傻丫头,阿婆虽记性不好,却并没弄错的。你却不知那赖大小姐平日里却是个温柔贤淑、举止端庄的女儿家,可有一件外人并不知,原来赖大小姐白天端着个架子极安静的,可一到睡觉最不老实了,她从小儿便喜趴着睡,就像我家里的那条大黄狗一般,头脸着枕,四足长伸……” 颜萱掩口道:“想不到赖大小姐斯斯文文一个女孩儿,睡下的样子却有点不雅,嘻嘻。” 李元霸又诌道:“岂不是么,人总是人前人后两面的。平时人前架子端久了,私底下就未免放肆的。那赖大小姐才多大呢,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便跟你一个年纪。她睡觉不安分,天性流露,倒显出几分质朴可爱的。” 颜萱不由点点头,笑道:“阿婆,你说的在理。便是我呢,平时睡下了也有横七竖八的时候。我猜你是说赖大小姐睡下后,手脚未免乱放,到得后来,竟把脚儿伸到了钱相公的脸上,却是不是?嘻嘻。” 李元霸笑道:“正是。话说那赖大小姐又喝了酒,睡至夜半,酒气上来,未免身热心燥的,还有不东倒西歪的。倒是人家钱相公睡的踏实,侧身而卧,纹丝不动,如此睡相将来必是公卿无疑。可是赖大小姐却倒腾不停,这不一条玉足就横跨到钱相公脸上,一个脚趾头儿还伸进了人家的嘴里呢。” 颜萱吃吃儿而笑,欲言又止。 李元霸忍住笑,道:“却说赖大小姐的脚趾头伸进了钱相公的嘴里,害得钱相公便作起梦来了,竟将赖大小姐的脚趾头当成猪蹄子来啃……”颜萱又哧的一声笑了。 李元霸心念一动,忽道:“乖萱儿,你可知道钱相公是怎的咬赖大小姐的脚趾头么? 颜萱摇头道:“我怎知道,阿婆,你老......”话没说完,只见“阿龙婆”说道:“待阿婆试学给你看,便知道了。”竟然钻入被子下面,爬到床脚。 颜萱没想到这个“阿龙婆”居然要示范钱相公咬赖大小姐的脚趾头给她看,惊道:“嘻嘻,阿婆,不要你学给我看的,我.....” 谁知这个“阿龙婆”竟不回答,摸到她的脚边,伸手捉住了一只脚。入手处,见柔若无骨,不禁心神一荡。 颜萱一惊之下,急缩回脚,竟挣脱了去,咯咯笑道:“阿婆,你、你别摸我的脚,我怕痒痒......嘻嘻。” “阿龙婆”却不住手,又伸手去抓,竟抓住了颜萱的另一只脚。颜萱一足被捉,早笑得手脚发软,刚挣得脱,另一只脚又被入手,一时竟动弹乏力。 颜萱央道:“哎哟,阿婆,你当真、真是孩子气呢,怎么也学钱相公那样儿。你快放了手……”扭动几下,想挣脱去,却哪里能够。 却说这个“阿龙婆”手握颜萱一只小脚,黑暗中只觉温软滑腻,心中大动,竟将脚拿近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颜萱哎哟一声,急缩回脚,又蹬出去。这“阿龙婆”只顾嬉闹了,也不留神,竟被颜萱一脚蹬下床去。 “阿龙婆”哎哟一声,仰身而下,咕咚落地。 颜萱忙爬起身,急道:“阿婆,阿婆,你没事罢?对不住,踢着你没有?”,只见阿龙婆趴在地上摸索,便想下床去扶他。 李元霸被颜萱一脚踢开,身子滚落下床,屁股先着了地,手脚却碰到床下的阿龙婆,这才想起自己当下扮的却是这个婆婆,可不能露了馅。 忙捏鼻子学阿龙婆的嗓音,道:“没事,没事儿,是阿婆不小心,自个掉下床了。乖萱儿,你可别下来。”一边跳起来,一矮身,又钻入被里,挨着颜萱躺下。这一回却是背对着颜萱,以袖遮面,不敢大意了。 颜萱挨过来,不住问道:“阿婆,你老没事么,可摔疼没有?” 李元霸大喘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屁股被摔痛了,强笑道:“唔,唔,没事儿。阿婆我身子骨硬朗得紧,痛,却不是,很痛,嘿嘿。”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两声笑,却是干笑。 颜萱见阿龙婆并无大碍,才怨道:“阿婆,你老也真是的,谁又叫你去学那钱相公呢。我的脚可从来没有谁摸过的,你却乱摸乱咬的,痒痒的,像什么似的,可笑死我了。再说呢,我的脚好大的,可比不得赖大小姐的脚,多半是三寸金莲……” 李元霸听了,哈哈一笑,叹道:“我说萱丫头儿,赖大小姐的脚是大是小,阿婆我可没见过,你的脚倒是得摸了一摸的,真个纤细小巧,只是你一只小脚却力气不小。” 颜萱捂住口,道:“阿婆,对不住了,幸好没伤着你。我却不是故意踢的,因怕痒痒就乱踢了。谁知就……”.. 李元霸道:“没事儿,阿婆我哪有那么不济的?怎么是你乱踢了,却是阿婆自己不小心儿滑下床的。” 颜萱道:“阿婆真会说笑了。”又说:“阿婆,你摔着哪里疼了,我给你揉揉。”因她见阿龙婆摔下去,咕咚一声,落地时沉闷之极,猜她定然摔得不轻。 谁知这“阿龙婆”却摆手笑道:“却哪里摔疼了?好着呢。乖萱儿,不用你揉,你只陪阿婆说话儿就好了。咳,咳,实话和你说罢,萱丫头,别以为就你小姑娘的脚小呢,阿婆却不是吹牛,当年我老人家年轻时节,我那个脚儿呀,也跟你的一样儿。当真又白,又嫩,又细,又滑的,任是哪个男子摸了,都会动心......” 没等“阿龙婆”说完,颜萱早笑歪了,道:“阿婆,我知道了,你老不但年轻时脚儿小,便是现下也还是又白又嫩,又硬朗的......”说到后面,也学她的口气。 又忽发奇想,佯道:“阿婆,要不,你老的小脚也让我见识见识......” 谁知这个“阿龙婆”听了,竟慌了神,深怕颜萱真的来摸自己的大脚,忙摆手道:“好萱儿,阿婆的脚,你可摸不得的。以前哪,倒还是白如嫩姜一般的,现如今可就成了老姜皮。唉,人老珠黄,你可瞧见哪家的老姜不是干瘪脱水的呢?” 颜萱忍住笑,道:“阿婆,你老别叹气罢,毕竟你年轻时节的脚也如嫩姜一样的。只是你的脚呀,我猜阿龙公却是最喜欢的......”她心想:“也不知阿婆年轻时节,得摸她脚的却是不是只有阿龙公一个?”不敢说出口,只掩口而笑。 李元霸见颜萱话只说了一半,猜她女孩家害羞,不敢语涉不恭。可他却哪里顾忌,笑道:“我说乖萱儿,你心里头一定在猜呢,想知道阿婆年轻时节的脚却还被哪个男子摸过了不是?” 颜萱忙摇头,忸怩道:“不是,我没有。阿婆,我只是想,一个女孩儿家的脚,一辈子又有多少个男人摸过的呢?若是她的脚被哪个男子摸了,两个多半就成了夫妻的。何况,赖大小姐的小脚被钱相公那样又摸又咬的,她醒来知道了岂有不死活要嫁给钱相公作媳妇儿才罢的?” 李元霸听了,不觉发痴,心道:“我才不是摸过你的脚了吗?难道这一辈子你果真要嫁给我么?”如此一想,一时竟呆了。 颜萱见“阿龙婆”忽然不说话了,便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道:“阿婆,你怎么不说话儿?哎哟,方才我见你从地上跳起来,真像个小伙子呢。想来你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你掉下床去,竟没伤着,真是南无观世音菩萨。” 李元霸忙接口道:“可不是么,阿婆身子骨硬朗得紧,天天能吃三碗猪脑汤呢,哈哈。”说到猪脑汤,他才想起自己夜潜入室,正为此物而来,如今早已得入腹中,还在这里作甚?自己一个男儿身,却和颜萱姐姐如此同榻而卧,发肤相接,万一被她发觉,她岂不羞愧难当,定骂我卑鄙下流,从此再不要见我了呢。一想到此,便觉极不自在,浑身发热,便想立时起身逃去。 可是颜萱却哪里知道身边这个“阿龙婆”竟是男儿身,她早迷糊在赖大小姐和钱相公的故事情节中,这时又开口问道:“阿婆,想来今夜我们也不能睡了,不如你就将那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讲完了罢,他们后来又怎样呢?” 李元霸暗笑:“看来姐姐也被赖大小姐和钱相公的故事触动了情思,倒念念不忘人家的好事呢。”事到如今,也只有把故事讲完,自己才好脱身。又咳了一下,才道:“后来嘛,赖大小姐的脚被钱相公咬了,竟被痛醒过来。看看左右,却是一个陌生地方,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才想起自己女扮男妆上京城来寻钱相公,又和他喝酒,迷糊记得自己竟喝醉了,后事如何却不得而知了。眼下却见自己衣带不齐,居然和钱相公同床共枕,,慌忙跳将起来,就想逃走。哪知自己的脚却被钱相公紧紧抱住,怎么也挣脱不去。” 颜萱听到这里,神色扭捏,掩口不语。 李元霸又道:“原来,钱相公的先人托梦给他,跟他说如今与他同榻而睡的金相公却不是谁,竟是他未来的媳妇儿。又说若能娶了这位金相公作了老婆儿,日后必能出将入相,保准钱家能富贵几世的。叮嘱他切莫让金相公跑了,定要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如此这般,事后自有分晓。 “钱相公虽人在梦里,却心里明白,果然将怀里一双脚紧紧抱住了。那赖大小姐平时最愧于见人的就是这双大脚了,如今居然被钱相公抱在怀里不放,自己衣衫不整,没半点女儿家的端庄仪态,若是钱相公醒来看见自己这样,却如何面对?一心只想挣脱双脚,不想便惊醒了钱相公。 “赖大小姐正自狼狈不堪,忽然一回头,竟看见钱相公已醒来,眼瞪瞪看着自己,顿时羞的满脸通红,直想找个地方钻了进去。情急之下,慌忙转身伏在枕上,不肯抬头面对钱相公。钱相公忽然醒来,却忘了梦中之事。他见金贤弟也已醒来,现下又伏在枕上,似欲再睡,自己便起身下了床,走进里间盥洗更衣。正当他洗漱穿衣出来,只见金贤弟慌慌张张,一边穿戴不迭,一边往门口走去,居然要与他不辞而别,忙跑过去拉她。不想这一拉,赖大小姐回头推他,张皇之间,一头长发竟然散乱下来。钱相公正要相询金贤弟,如何不告而去,只见金相公忽然婉转低眉,却是一副女儿之态,蓦一回眸,百媚横生。钱相公这一看呢,就把他惊的目瞪口呆……” 颜萱听得出神,屏住了呼吸,身子却不觉紧挨李元霸,双手抓住李元霸的衣襟,不住来回乱扯。 李元霸不敢推却,只好由她双手在自己身上摩沙,又接着说道:“那一头长发散落下来,钱相公才发现金贤弟竟原来是个女儿身。他才想起梦中先人所告,不禁大吃一惊。那赖大小姐见身份已然暴露了,羞得掩住了脸,不觉泣下。钱相公当即跪了下来,说道小生不知贤弟竟是女儿身,多有冒犯,该死,该死!一边磕头不已。那赖大小姐见钱相公如此自责,倒把女儿家的羞涩放过一边,忙走过去拉起钱相公道,相公,你快起来,此事又怎会怪你,喝酒相欢之事,只因我一心想解你愁闷,才出此权宜之策,尚谢欺面不告之罪。 “钱相公不住磕头,拜谢不已,竟不知所措。倒是赖大小姐拿定了主意,一咬牙,硬将钱相公拉起。正色道,相公,你一个男子汉,却不要如此婆婆妈妈罢了。事到如今,你总该明白我的心思。我千里迢迢寻你而来,只因心中掂挂着你。所幸你心中尚还有我,也算不负了我这一番苦心。你且坐下,听我细细道来。 便把前后因缘全都告诉了钱相公。钱相公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赖大小姐的心意。说道小生何德何能,令小姐见爱如此?小姐如蒙不嫌,小生我今生非小姐不娶,不获功名,誓不还家。如此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互诉衷肠,卿卿我我,也没个了结时,到最后也便私订了终身。” 颜萱听得心驰神往,心下感动,不禁叹息。 李元霸诌得起劲,又道:“到得后来,他两个另找一间干净旅舍长住了下来。赖大小姐将身上首饰细软全拿去典当了,一心和丫头小翠服侍钱相公读书。这钱相公眼前好似天下掉下了个七仙女,心情岂不大好?兼之红袖添香,便专心用功,读起书来也不觉其苦。因此意气风发,次年再考,一路考上去,进入殿试,终于中了个榜眼,授官中州,又获恩准返乡告亲。两个便带着一众车马家仆,返回家乡。赖大小姐携夫君拜在父母跟前,喜极而泣,不能一语。父母见喜从天降,也顾不上责怪女儿擅自主张,又见女婿风雅识礼,谦恭庄重,功名不可限量,也是顺水推舟,皆大欢喜。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两个,真正是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一口气就把故事编完了,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颜萱拍手赞道:“两个可人儿,终成百年之好,真好令人羡慕。阿婆,你老真会编排,我喜欢故事结尾儿。你说了那么久,也该乏了罢。嘻嘻,我们睡了罢。” 李元霸咳的一声,道:“唔,我老人家并不觉着乏,倒是说的口干舌燥的,乖萱儿,你帮阿婆倒杯茶来喝,可好?” 颜萱应了一声,起身下床,点了蜡烛,进厨房倒茶去了。李元霸见她进了厨房,忙跳将起来,正要将阿婆拉上床,自己掉回包走人。忽瞥眼见颜萱轻衣曼裹,袅娜多姿,便如画中人一般,一时竟挪不动脚步,不想就此离去。见床底下阿龙婆睡得正酣,把她往里推了一推。又上了床躺下,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只等颜萱倒茶回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二章 踩鳄飞渡 忽闻远处传来雄鸡鸣叫的声音,一瞥眼,又见天光微透窗户。李元霸仿佛从梦中惊醒,跳将起来,把仍酣睡床底的阿龙婆拉到床上,推入被里。趁颜萱未出厨房,推开窗户,轻轻一跃,跳出窗外,回身将窗户掩好。 潜至后院,见那只大黄狗犹酣睡墙角下,跃上墙头,跳了下去,沿原路返回。其时已过寅时,天色微明。 他心想:“昨夜自己居然与颜萱同床共枕,发肤相接,又缱绻难舍,几不自持,毕竟假扮阿龙婆,令颜萱蒙在鼓里,虽非存心之举,终属不轨之事,若让师傅知晓,必定重罚。”自思及此,一时大感自责,举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骂道:“该死,该死!”当下端正心念,脚下加快,径往九曲巷奔去。 跑出五六十步远,却见头顶上空来回盘旋一只信鸽,不住嘶声哀鸣。他听得心惊,颇觉古怪,不禁停下脚步。只见那只信鸽忽然飞至前方路边一棵树上停落,又对着自己鸣叫,似在央求什么,随后又朝前方飞去,似在引路。他甚感惊奇,便随信鸽而去。 那只信鸽飞一会,停一会,俨然不时等候他跟来,引着他往一处荆棘丛林行去。走不多远,又听到有鸟哀鸣的声音。他从小随师傅牧道人修炼,也学会不少异能,比如听声而知吉凶休咎。他乍听见信鸽鸣叫声,便知信鸽已遇不测之事。当下他寻声过去,拨来挡在跟前的杂草丛树,果见一只信鸽伏卧地上,羽翅染血,似已受伤,奄奄一息。 这只受伤信鸽与带路信鸽大小仿佛,看似一对鸟儿。他蹲下近前一看,原来受伤信鸽左翅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大抵因失血过多而坠地。伸手仔细察看信鸽脚伤,幸好未伤着筋骨,解开一个小布袋,拿出随身带的金创药“无痕散”,沾了一小指甲抹到信鸽伤口上。此药乃西蜀异药,于创伤愈合有奇效。又见信鸽右爪上拴一个小竹筒,精致小巧,封着木塞。他解开竹筒,掰来木塞,掏出一物,却原来是一条细小的白色手绢,手绢隐隐透出一股幽香,上绣着一只金蝉,栩栩如生。他左右翻看,不明何意,又按原样放回。受伤信鸽得抹了药,过得半柱香功夫,居然便能缓缓站起。抖动了几下翅膀,跃跃欲飞。又来回在地上行走几步,似已大好,转眼已飞上了天。那只领路信鸽欢快鸣叫,飞过去和它交颈绕飞,情态亲密之极。 李元霸见受伤信鸽已能飞起,舒了一口气,仍回到路上。忽抬头,只见两只信鸽还在头顶上空绕飞不去,不停鸣叫。他知信鸽颇通人性,便向它们挥了挥手,两只信鸽依依不舍,又盘旋了几圈,这才往北飞去。 眼看双鸽飞远不见,自己才转身往九曲巷走去。其实,晨曦已现,镇上已升袅袅炊烟。再走得一会,便回到九曲巷。原来醉拐李有隐逸之风,却将自己居所称做听竹居。听竹居四面遍栽竹子,竹皆玄色。 李元霸从前门绕至后院,见后门居然虚掩,便悄悄进去,径往柴房走去。 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后颈窝一紧,衣领被提起,跟着身子便如腾云驾雾一样,悬在空中。不禁大惊失色,伸脚往后踢去,却软棉棉的,竟踢了个空。双手挣扎,无从着力。原来手足已被点了穴,浑身酸软无力。借着天光微明,从影子看出自己被一人倒提着,疾驰而飞。 “好小子,你干的好!”忽然一个苍老之音响起,李元霸陡然听见,耳鼓大震。侧脸看去,却原来是醉拐李,心神稍安,一时又弄不明他揪自己想干什么。想开口说话,竟又不能,想来又被点了哑穴。又听醉拐李忽发此语,不禁大惊,以为自己假扮阿龙婆之事已被他知道,莫非将自己当作小淫贼擒住,正不知将被如何炮制,心下惶恐。不住在心里大声辩道:“快放下我,我没干什么,我、我虽假扮阿龙婆,本为了偷猪脑汤吃。我虽和颜萱姐姐共卧一床,却没有欺侮轻薄于她......我不过胡诌故事给她听。快放下我!”毕竟心虚,又有口难辩,他知醉拐李行事古怪,自己吉凶未卜,心中叫苦,也无可奈何。 先时醉拐李还足不点地,到后来干脆将他横扛肩上。李元霸在他身后,只觉耳边呼啸,人似脱弦之箭,两边景物往后飞掠而过,竟看不清轮廓。心中大惊,想不到醉拐李轻功如此神妙。 不到一柱香功夫,已离双桥镇远去,似朝西南方向而行。李元霸心下猜疑:“却不知要带我到哪里?"忽然灵光一现,心中闪过“玄竹谷”三字。 一路上,醉拐李一语不发,行出半个多时辰,只听他忽然开口说话: “坏小子,你给我听着……” “你从河南过来找我,我也早有料算…… “牧老道遣你而来,也是天意…… “可惜你耽搁了许多时日,却来得太迟…… “我老人家本要慢慢**于你,可是眼看寻我二十年的仇家便要找上门来,时间无多矣…… “从现下起我至多有两个半时辰教你......” 这几句话,虽在飞行中,语气依旧气定神闲,似平常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李元霸的耳鼓,令他听得真切。话语又反复在李元霸脑海里来回传响,似远还近,浑不知身在何处。正自惊疑不定,忽觉手足穴道被醉拐李经手上传来的一股力道冲解而开,身子顿时凌空翻了一个斤斗,直落而下,连忙双脚打开,猛扎一个马步,硬生生站定了。 略定了神,睁眼环顾左右,只见一座悬崖耸立在前,不知几时便到了此处,心下茫然。忽见远处朝阳之下,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如一道巨帘悬挂崖上,瀑布上空腾起一道七彩虹。瀑布水帘下,一泓方圆几百步的潭水便在脚下。原来他们已到了一座深潭边上。眼见潭水似长年飞瀑冲刷而成,除有哗啦啦的水流声外,四下静谧异常。潭水深碧澄澈,平可鉴人。 李元霸深吸一口气,只见醉拐李负叉手而立,双目如电,冷笑道:“坏小子,你抬头看清了,那瀑布顶端下有一洞口,等会我们便从哪里钻入,里面别有洞天。嘿嘿,你小子惯会翻墙越房的,现下可瞧瞧,你如何攀得上去?” 李元霸往上一看,果见隐隐有一个洞口如月,在水帘顶端。洞口离地也有几十丈高,洞口左侧有一老树从石缝伸出,枝干苍劲,如龙盘旋。悬崖平如玉屏,无可借力之处,若想徒手攀援而上,简直难如登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高悬在前的月洞,茫然无措。 醉拐李见他愁眉莫展,冷冷一笑,忽从喉中发出一声清啸,清越无比。清啸如一道声剑,穿云过雾,直彻群山叠谷,在壁崖间来回传荡,缭绕不已。啸声将杳之时,只听远处丛林间传来猿猴嗷叫的声音。不一会,从悬崖中跑出了一只金毛猿猴。它几个秋千,三跳五纵的,在悬壁上自若飞跃,转眼就跳到了月洞边的老树上,向这边招手。 醉拐李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绳索,有筷子般细,绳头系一条铁钩。奋力一挥,唆的一声,挟着一股风,竟朝着金毛猿猴直射而去。金毛猿猴不慌不忙,用尾巴倒挂在树上,俯下身来,长臂一伸,竟将绳索稳稳抓住,回身三下两下就把铁钩缠结扣紧那根老树干上。 李元霸看得出神,只见醉拐李顺势一抖,将绳索拉了几下,振荡出去,使铁钩紧扣住树杈,稳固之极。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酒葫芦,朝金毛猴掷出。金毛猴又纵身伸手接过,顺势又翻个筋斗,倒落到树根上。将酒葫芦拿到鼻下嗅了一嗅,顿时嘶哑咧嘴的,显是欢喜之极。朝醉拐李摆一摆手,抓着酒葫芦,一纵一跳的,在悬崖绝壁之上,如履平地,不一会,便消失在森林里,去了个无影无踪。 李元霸见脚下潭水离悬壁尚有十几丈远,潭水深幽,望而令人生畏。 醉拐李又从一直握着的紫黑色竹杖顶部揭开一个塞子,里面爬出一只龟儿。李元霸惊道:“原来龟老仙儿却躲在里面。”只见它一冒头,便即神气活现,左右张望。 醉拐李将竹杖伸入水中,白龟儿便从竹里跳入潭水中,转眼沉入潭中,不见踪影。半晌功夫,只见水平如镜的潭水竟咕噜咕噜涌动起来,猛然只见几头硕大的鳄鱼浮出水面,后面不断游出众多鳄鱼。一头特大的鳄鱼跳将起来,不停摆动鳞甲犀利的尾巴。两只突起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凶光,李元霸咋见之下,也不禁心惊肉跳。 他心中数了一数,共有十六头大鳄鱼浮出头,它们在潭水中纷纷摆动尾巴,只见龟老仙儿悠然自得的游在其中,众鳄居然围绕着它,似鳄鱼王一般。醉拐李见众鳄云集,一挥手,十六只大鳄游散开去。一字排开,隔三四步即浮一头鳄,露出大嘴,从醉拐李脚下一直排至悬壁接水处。 醉拐李哈哈一笑,对李元霸说道:“傻小子听着,你看我如何上得崖去。待我上后,你随后跟来。” 见李元霸一声不吭,又冷笑一声,道:“小子,你若畏惧,现下也可走开,回去向牧老道复命罢。” 李元霸听他如此轻视自己,心道:“我虽恐惧,但既受命于师,此刻绝不能退缩。”当即拜倒下地,道:““弟子自今日始,师傅到哪我便到哪,无有退缩。” 醉拐李见他要拜自己,忙闪过一边不受,冷冷道:“小子,你也先别忙着拜我,待会上得去了再说吧。你若上不去,就不用叫我师傅了。你瞧清楚了,我在洞口边等你。” 言犹未了,一手紧握黑绳,一跃而起,迈开两足,从浮在水中的大鳄头顶踩过,如蜻蜓点水般,如在水上滑行。只见他轻若飞燕,一踩到鳄头,略借反跳之力,将近悬壁,纵身一跃,不断拉动黑索。顺着悬壁,穿越飞瀑之水,飞快攀援至老树上。将近月洞儿,又顺势跳至月洞旁一块石上。 回身将手中黑索掷向李元霸。李元霸慌忙伸手去接,不想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落入潭中。幸而他反应极快,将滑倒瞬间,借势跳到一头大鳄头上。大鳄被重重踩了一脚,不禁大怒,竟张开大嘴,作势来咬。李元霸连忙又跳到另一头鳄鱼头上,也学醉拐李样子,脚一踩到鳄鱼头便借力跳起。因他心中顾虑,跳跃之际,未免慌张,下脚就重了些。这些鳄鱼从未被人如此重踩过,一见李元霸伸脚踩来,都躁动不安。李元霸遭此情形,跳跃起来未免狼狈不堪。踩至最后一只大鳄之时,脚下一滑,差点又坠落水中。幸而手拉住黑索,不曾脱手,悬着的心才放下。深吸一口气,拉着黑索,双手不停交换,贴着悬壁攀援而上。因他昨晚胡闹,未得入睡,体力大减,费了一柱香功夫,才爬到老树上,却已气喘吁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三章 玄竹谷深 醉拐李看见,不禁摇头,骂道:“傻小子,攀这几丈高悬壁,便用去一柱香功夫,往后如何做我玄竹杖法传人?哼,也算你爬上来了,只是样子太过狼狈。还不快跳过来!” 李元霸依言从树上跳到月洞边的石上,站定了,斜眼朝下一看,只见脚下云雾缭绕,竟看不见下方水潭。 又见醉拐李抓起黑索,往上提拉,拉到绳尾,只见龟老仙儿咬着黑索,也跟着上来了。醉拐李将它装入竹杖里,转身进入月洞口,李元霸随后跟入。 月洞似水流长年冲刷而成,石面光滑,却狭窄难行,一人进入须侧身匍匐而过。醉拐李在前引路,李元霸紧跟其后。洞内曲折蜿蜒,却往上行,爬出百十几步,忽见一道光线射入眼帘,眼前一亮,豁然洞开。 两人爬出洞口,只见洞口离地面约有五六尺高距离,下有一片空旷平地,四周杂树丛生。一跃而下,又见一条小路,一直蜿蜒伸向密林之中。顺着小路披荆斩棘,又转过两个山谷,越过一道沟坎,眼前便出现一座湖泊,方圆几百千丈。但见水波浩渺,雨意空蒙,迷雾缭绕,透出一股空灵诡秘之气。 远远看见湖泊之上,周围有竹林立,遍布水中,森然耸立,竹皆黑紫,在日照下晶晶闪亮,四周壁崖高耸,群山环抱。李元霸心中大奇,料想不到此处幽深奇绝,果然别有洞天。 醉拐李一语不发,带着他走至湖边。只见一个竹排浮靠湖畔,一条长约丈许的竹篙斜摆其上。醉拐李又从竹杖放出龟老仙儿,这龟儿一入湖中,当即四足撒开,水中沉浮,或仰或俯,来回嬉游,情态欢然,似故地重游。 醉拐李跳上竹排,李元霸也随之跳上。只见他拿起竹篙往深水处轻轻一撑,竹排顿时离岸而去,飘出几丈远,滑行如飞,直奔那一片竹海。 李元霸见周围竹林,修长挺拔,皆高丈许,人在竹中穿行,曲折往复,如入迷宫。也不知穿过几重通道,才来到一处所在。李元霸初入此地,见路径繁复,心中啧啧称奇,想起颜萱说过砍柴樵夫迷路饿死之事,也暗暗记下来时路径。 忽然扑棱棱一声响起,水面飞起一群仙鹤,白羽赤顶,大小不一,约有七八只,皆振翅高举。在竹海上空悠然滑翔,也不飞走,绕了几圈,却落脚在水中央一座竹塔顶上。 李元霸蓦然见此竹塔,不由得赫然心惊。一眼看去,只见水中央立耸起一座高约六丈的竹塔,竹塔三层,每层高约二丈。 竹排径往竹塔下滑过去,离竹塔尚有三丈之远,醉拐李一纵而起,跃向竹塔脚下一座平台上,轻飘飘落地,挥洒自若。他跃起之时,随手将竹篙一带,竹排跟着滑入竹塔底端,李元霸看准了方位,也顺势跳上平台。其实,日尚未烈,周围水雾茫茫。只见竹塔四周分立四柱,竹子结构皆以竹篾缠绕,手法巧妙,坚韧牢固。中央一根巨大的紫竹独立其中,贯穿诸层竹塔,直耸顶端。每层竹塔楼中间均设一个三尺见方的竹榻,四面皆有凭栏。见到缠结竹塔的竹篾颜色如新,这才明白醉拐李要自己削竹成篾的用意。 忽听醉拐李一声喝道:“无礼小子,还不快跪下拜师傅!” 李元霸一听此话,当即伏身跪下,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李元霸叩拜。”说着,连叩九头。 醉拐李心安理得的受了,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一手柱杖,一手抚须,笑道:“混小子,你可知你师父姓甚名谁?” 李元霸朗声道:“师父乃是三十年前名震天下的一代易学大家、武学宗师邵正奇先生。” 醉拐李听了,仰天哈哈大笑,不住点头,道:“果然是牧老道看中的小子,原来机灵得紧。既然你早知道了,我也不瞒你罢。邵正奇正是我也。我邵某便从今日起,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叫回我本名儿。” 李元霸俯身又拜。他虽早已认定醉拐李便是邵正奇,但今日亲耳听见他自己承认,也不禁心喜欲狂。心里叹道:“我浪迹江湖,时历三载,挨到今日,总算不负师命,你这老家伙也算躲得好深。”他先前看到邵正奇显露的功夫,才相信恩师牧道人所言非虚。眼前的邵正奇,身材虽然瘦小,而举手投足之间,目光如电,气势不凡,不愧一代宗师的风范。 只见邵正奇手拄竹杖,站在李元霸跟前,神情激动,道:“元霸徒儿,你仔细听了。从今日起,你便是古今独有、世间无二的三玄宗开山弟子。为师我要你记住,邵某三十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却不是避仇怕死,不过是忍辱负重,潜心专注于三玄之道。所喜今日也有所成,颇不负平生之志。”语气慷慨激昂。 顿了一顿,忽然长叹一声,缓缓而道: “邵某三十年前旧事,想来牧老道也对你说了。想我平生孤高一世,人不之测,却因个人恩怨,遗下江湖名头。世人不知,天地人三极之道,虽奥妙难识,但其宗旨皆归于人也。你跟牧老道学习三年,当有所知。当今之世,知我者唯牧老道一人而已。 “江湖武林中人,向来不知邵某本是一介书生,自幼研习祖传易学。因自负家传,更以易学傲视天下,激得天下名士王焱找上门来辩论易学。因他名闻天下,见我年少,语气中不免轻视。我见他如此,心中不服,也出口不逊,彼此互不相让。本来一件风雅之事,竟演变成一段不解仇怨。我少年气盛,学有渊源,因此与王焱辩来,咄咄逼人,终逼得王焱理屈辞穷,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竟出手将我左腿打断。因他平时不但习文,且还练武,武林中也颇负盛名。他口辩不过,动手将我打倒在地,尚出言相讥,笑我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坐而论道,空谈误国。又说今日叫你知道文武之道,不可偏废,说完大笑而去。 “我和王焱辩论,却在家中,外人不得而知。我左脚被他挑断了筋,从此成了瘸子。我家气愤不过,便到官府诉讼,奈何他早已暗中买通官府,上下打点,致使我投诉无门。我心中怨气,如何得解?于是痛下决心,养好伤后,遍访武林名师,历经十年,学成武功,假扮登门求学之人,找上王焱家去。一见王焱这厮,二话不说,上前便与王焱动武,打得他全无还手之力。他哪里料想我还憋了这个恶气,隐忍十年而报仇呢。不出十个回合,便将王焱重创,将他双腿筋骨全部挑断,也还他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仰天一笑,扬长而去。” 李元霸默默听邵正奇道来,见他重提往事,神情冷漠,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心中余恨犹似不减。 邵正奇又道:“我将王焱打成重伤,知他必将不久人世。王家岂能放过了我,因此这些年来,我只得埋名隐姓,到处躲避。王焱生有一子,名叫王通。此人聪明绝顶,武功高强,也狡诈之极。我重创他父亲之时,他却不在家。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王焱临死之前,命他定要找到我,一雪家仇门耻。后来,我避隐江南,虽因躲仇,却也因此能潜心习易,立志成就一家之言,开创一代武功绝学。 “我平时出行,皆以竹杖随身,后来找到玄竹谷,隐修其间,悟自三易之道,因此创成一种独门杖法,号曰玄竹十三杖。此套杖法虽仅十三式,却依阴阳相生之理,一式二招,演绎出二十六招。二十六招,又可变化无穷。” 顿了一顿,又道: “二十年来,王通小儿暗中寻我,从未间断。他对外示以道学经世,设讲坛于白牛溪。坛下收有八名弟子,号称八羽士。他一边苦练武功,自创一套白羽扇法,灵动飘逸,神出鬼没,却与邵式刁钻古怪的玄竹杖法相克。 “我布下线人,探知他于今日必寻能找到玄竹谷中,与我一决生死!” 说到这里,仰望天空,不禁叹了一声,道: “今日决斗,势不能免。王通小儿非等闲之辈,他报仇而来,志在必得,一定有备而来。我非畏他,奈何邵某毕竟老矣,力有不及。我与王通对决之后,必有个了结。哈哈哈,人生固有一死,邵某早已了无生死。” 双眼直视李元霸,道:“你随牧老道学习,可曾学得禅观之法?” 李元霸一闻此言,不禁心中打鼓。习道之人,进入禅观,静极明生,虽闭目不动,却能遍观身周内外,通透无碍。他从小随牧道人修炼,也曾学过静坐禅观,只是学得不精。忙点头道:“也曾学过一些。” 邵正奇笑道:“你且入禅我看。” 李元霸当即坐下,调息入定,闭目观心。可是,过得半柱香功夫,却怎么也入不了禅观之境,急得出了一身汗。 邵正奇哼的一声,叹道:“你小子心有旁骛,情思未断,却如何入得了禅观?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到时你可睁大眼睛细看,死记下招式,事后自己慢慢体悟练习罢。” 又道:“只是,你要记住为师一句话。你行走江湖,学艺不精,必受制于人,命悬他人之手。你被我倒提而行,当时手足无措,心中岂能无感?嘿嘿,若是你仇家,你还能活到现下么?” 李元霸闻言,心头大震。顿时心如死灰,面如土色。心道:“若被人如此擒拿,当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有任人宰割了。”谁知他如此一想,心神反而安定下来,竟能入了禅观。 邵正奇看在眼里,手捻胡须,点头微笑,道: “你且听着。三极之道,唯易其知。鼎立三足,易道三体,曰连山、归藏、周易是也。魏晋所谓三玄,实则三易也。文韬武功之变,皆不出三易之教也。文曰静,武曰动。动静相生,刚柔相济。出可为将,入可为相。取法乎上,仅得其中。武功之修,毕竟一人之敌。文韬之学,终究万人难敌。无论文武,皆依一理。 “三玄之妙,循乎一理,运乎一心。心之炼,依于气,若有若无,不即不离,万变不离其宗。心法得之,凝神一道,身心一体,天人合一,如此循序渐进,专注有时,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收放自如,必臻上乘之境。此我玄竹杖法的第一心法。” 李元霸默记心中,又听邵正奇道: “三玄心法本须三年,方能全传授与你,可是时不我待,现下你和三玄宗的缘法仅有七柱香时辰。”又道:“很好,你且出了禅观,随我来。”转身走进竹塔,李元霸出了禅观,起身随后跟入。 只见邵正奇手指竹塔,道:“此塔名曰三玄竹塔,乃是我三玄宗修炼的道场。”往上一指,道:“这三玄竹塔,我用了六年方始于昨日建成。元霸徒儿,你可识得竹塔竹上刻写的字?” 李元霸走上前去看,果见塔中央的巨竹之上,皆刻有文字,隐约记得此乃蝌蚪文,支吾道:“这、这些莫非蝌蚪文字,我也只认得几个。” 邵正奇笑道:“傻小子,牧老道却没教你认字吗?今日且念在你是我三玄宗开门弟子面上,师傅我亲口把刻写在竹上的三玄功法要诀讲解一遍你听……”说到这里,忽然谷外远远传来一道清啸之声,如山洪暴发,滚滚而下,又如金戈之声,内含杀伐之气,席卷而来,过得良久方才消散,令人听来不禁心惊。 邵正奇猛然听见,不觉一怔,冷冷笑道:“来得好快!”从容不迫,盘膝坐下,缓缓道: “你立刻攀上第一层竹塔,坐下依心法行气。我在下面,你一边听我教法而习。” 李元霸依言登上第一层竹塔,面朝南向,在竹榻上盘膝坐下。 只听邵正奇一字一句的道:“你记好了。易理乃文武之道的无上心法。三玄之境,分为连山之境、归藏之境、周易之境。第一为连山,依次为归藏、周易。你正处第一之境,体会气从气海穴升起,如山之出云,连绵不绝,充盈遍布,身心与宇宙合为一体之境,气归于气海,**恣肆,却又波澜不惊。此为无中生有、虚实相生之境,你只有三柱香的功夫。” 李元霸一时起了好胜之心,朗声道:“弟子当尽力而行。”说罢依言而行功。 过得三柱香,邵正奇又道:“你将气海中气瞬间汇流,凝成一气如柱,绵绵而上,直贯头顶百会穴之上,结成一珠。珠紫旋转,光芒万丈。”又道:“成珠之后,进入第二层竹塔。” 李元霸依言起身,登上第二层竹塔,盘膝坐下。 只听邵正奇又道:“此为归藏之境。气会百会之后,意念气柱凝聚成珠,自顶而下,经周身诸脉,如挟千江万河,灌注而下,注于会阴穴中。”李元霸听言运气,一旬下来,浑身竟觉舒畅无比,力道蕴于体内。 邵正奇道:“不可动念,现下意存会阴穴,转紫珠三十六圈,隐于无形,渺渺茫茫,退藏于密,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你只要两柱香的功夫。然后进入第三层竹塔。”李元霸又依言完成,起身进入第三层塔。 邵正奇缓缓而道:“此乃周易之境。你只有一柱香功夫。此境意在阳刚之气,将体内之气会于会阴,意到气到,锐不可挡,气凝成力道,坚如铁石。”正说间,那一道清啸又破空穿云而来,啸声绵长不绝,且愈来愈近。 李元霸听见,受到一惊,体内阳刚之气,一时不能凝聚,不由得大汗淋漓。 邵正奇不紧不慢,道:“你将气化为力,用得半柱香功夫将全身上下穴道打通,再气沉丹田,凝成金丹。如此日转九回,冬夏无阻,三载之后,或可功成。” 李元霸默默记下,凝神运功。 又听邵正奇道:“你安坐竹塔顶上,切不可动。王通小儿已经到了。我与他周旋决斗之时,你须进入禅境观看,记下我演示的玄竹杖十三杖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皆不可出声。”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白衣人似乎从天而降,人影一现,站在湖边,将手中一根黑紫长竹奋力一掷,竹子便如穿梭一样在水面飞行,他一跃而起,双足飞速轻点竹子,居然凭竹而渡,径往竹塔而来。离竹塔尚有几丈远,竟然一纵而起,如白鹤展翅,轻轻落下,身手矫健,潇洒之极。 邵正奇站在竹塔之下,似若不见,纹丝不动,背对着白衣人。忽听白衣人厉声喝道: “邵拐子,你躲得好!二十年了,一直做个缩头乌龟。江湖上人都以为你死了,岂知你还在这里苟延残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邵正奇仰天哈哈大笑,负手而立,道:“王通小儿!你终于找到这里了。我等你二十年了。废话少说,发招吧。” 王通冷笑道:“好,邵拐子,当年你一掌将我父亲打成重伤,激愤而死。这不共戴天之仇,我日夜难忘。哈哈,我找你找得好苦!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掌能不能将我打倒。” 话未说完,飞身直射而来,一招“雾里探花”,右掌斜立击出,挟着凌厉之势,直取邵正奇而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四章 竹塔观斗 不等王通一招使到老,邵正奇喝道:“来得好!”一侧身子,一跃而起,回身一招“流星赶月”,以快打快,将玄竹杖朝王通左脚击去。 王通见势,回过身来,右手多了一把白羽扇子,却不打开,斜挡竹杖。 两件兵器相接,王邵二人均感手腕一震,皆暗吃一惊,几乎同时倒纵开去,彼此相距二丈多远站定。 李元霸凝神而观,屏息不语。他身处竹塔之上,居高而下,看得异常清楚。 王通原本不愿轻易与邵正奇交手,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想不到自己才一伸手,便感对手委实身手不凡。 他退立一边,抖开扇子,仰天哈哈一笑,道: “邵拐子,好身手,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一代宗师的名头。” 又道:“当年我父与你论易之学,时经三日,无分上下。你虽略胜一筹,可你不该日后仗武力伤我父……” 不待王通说完,邵正奇喝道:“闭嘴!当年邵某与你父争论,你小子还不知哪里穿开裆裤呢,你知道些什么?你指责老夫,却为你父开脱。你却不说你父欺我年少,抢上门来,强要和我辩论。谁知他徒有虚名,学问不精,辩我不过,恼羞成怒,将我打残。嘿嘿,邵某这一条腿瘸了,还得拜谢你父之赐!总算我幻剩了一口气不死,卧薪尝胆,忍辱十年,学成武功,才将此仇报了。哈哈,哈哈,痛快!” 王通冷冷道:“虽然我父失手将你腿打折,却未致你于死地。你学武之后,居然闯入家中将我老父打成重伤,含恨而死。生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今日我纵然以武功将你打死,若不与你再论上一战,恐怕你虽死也不知一己之陋。” 邵正奇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叱道:“好狂妄的小子!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小子跟你老子当年的口气一样儿,果然是家学渊源。只是二十年过去,王氏家学怎么不见一点长进?所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易,无思、无为也。邵某早就弃文从武了,说来也多亏你老子之教。嘿嘿,口舌之争,论之何益?我们只动手论输赢罢。” 王通微微一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躲了二十年,到头来也只是坐井观天,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敢论文,那就先来论武。我倒要看看你在武学上的修为又有多少真才实学?” 邵正奇喝道:“废话少说,出招罢。”他生性慷慨,不喜多言,知道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不如早点动手,好作了断。一则初试玄竹杖法威力,二则正好演示给塔上的李元霸看。 王通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中倒有些顾忌了。心道:“邵拐子隐居二十多年,他能隐忍至今,绝非常人所能,修为必定深不可测,又不知有何利器。临敌之际,最忌轻敌。不如先试探一番,看他如何反应。” 将白羽扇摇了几摇,哈哈一笑,道:“若论武学,我王某也是有备而来。只是若一动手,恐怕不到三百回合,你便已死于我掌下。只是,如此凭力而斗,你老我少,恐怕你就是死也死不瞑目的。”顿了一顿,又道:“也罢,你我比武之前,先让你开开眼界,我有一物,你可识得它的好处?” 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从里面蹿出一条小蛇来,细若小指,长约一尺。颜色如冰,头顶有三角腥红花纹。小蛇一放至地上,便四处游串,灵动异常。不时昂首吐信,左顾右盼,似在寻觅什么。两只小眼发出绿幽幽光,浑身又散发热气,蒸得尘土飘浮成雾。尘雾迷离之间,蛇身若隐若现,更显灵异。 李元霸远远看见,暗暗吃惊,心里格登一下,差点叫出声来。心道:“好灵性的小蛇儿,和龟老仙儿正好一对。” 邵正奇见了,也不禁一惊,却不动声色。拿眼斜睨王通,以手轻敲竹杖,龟老仙儿便从竹中缓缓爬出。邵正奇将它放在地上,它伸出颈头,不住低头闻嗅,似发觉什么异常。一转首,忽见小蛇,蓦然昂起头,盯着小蛇,一动不动。小蛇也发现了龟老仙儿,反应激烈,奔窜过来,不停来回跳跃,却不敢靠近火龟一步,绕着龟老仙儿周围游动。 王通忽然看到龟老仙儿,也露出一丝诧异神色,随即投以鄙夷目光,道:“嘿嘿,这是哪里弄来的小呆龟子?怎比得我这冰蛇修了八百年的道行。” 邵正奇也发言相讥,笑道:“哈哈,量你肉眼凡胎,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就算你那小蛇精有八百年的道行,又怎及得我这火龟千年的修为?” 李元霸远远听见,暗暗咋舌,心道:“原来这两样小东西,居然有这样长的寿命。”他对火龟的能耐已在进入玄竹谷前后领教了,眼看那冰蛇也灵动异常,看来也是稀奇之物。 王通冷笑道:“嘿嘿,光自吹有能耐又有何用处?自古冰火不相融,我倒要看看你这千年火龟,如何对付我这八百年冰蛇?” 说着,口中念念有辞,手直指火龟,意示冰蛇出击。那冰蛇早已按耐不住,看见主人发出信号,猛昂起头,张信吐舌,向火龟冲去。那火龟见冰蛇来势汹汹,却不紧不慢,将头脚缩回壳中,纹风不动。 冰蛇一靠近火龟,便觉一股极寒极冷之气袭来。冰蛇虽名字中有一个冰字,浑身却灼热之极,如火焰一般。蓦然间遇到一股冷气,反觉清爽之极。它见火龟以逸待劳,自己也找不到下口地方,只在火龟身周上下游窜,近不得身,再不肯离开半寸。 王通见了,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神物,原来却是个缩头乌龟。邵拐子,真是高门出高徒呵。原来你二十年来的缩头功法却传自这个老乌龟罢。哈哈哈。” 邵正奇哼的一声,冷笑道:“嘿嘿,王通小儿,你先别神气。你哪里知道以逸待劳的章法,你小子就和那个窜来窜去的小畜牲一样,光知道东奔西跳,徒自消耗体力罢了。等会儿自见分晓。” 只见火龟散发极寒冷气,冰蛇浑身却如冒出火来。一冷一热,交互相恃,先是互不相近,最后缠绕一起,顿时腾起一团热雾,竟分不清龟蛇身影。 王邵二人见两物缠斗一起,也都各自退过一边,盘膝而坐。各拈指诀,神情庄重,凝神念咒,暗中相助自己的法宝。 李元霸见王邵二人各相距三丈远,相对而坐,手上不断挥舞,做出各种古怪招式,龟蛇早缠在一起,化作一团白雾,不断滚动。 如此相持,过了半个多时辰,只见王邵二人和龟蛇皆寂然不动,正疑惑间,忽见王邵二人皆大喝一声,同时跃起,向对方纵去。 双方也不过虚张声势,只跃进一丈远,便各自落脚,相对而立。两个都不敢贸然先出手,显是对敌手极是忌惮。彼此凝视对方,摆出招式,相互绕游走了几圈,仍然没有交手,足有半柱香功夫。 邵正奇存心要将玄竹杖法演示给李元霸看,忽然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我这样对恃,都不动手,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见分晓。不如我们先比划一下,看看彼此有何招法?也算先文比后武斗,如何?” 王通听邵正奇如此说,心下也踌躇:“如何制胜也没足够把握,自己虽有备而来,对方也非等闲之辈。他既这样说,不如且看他比划再作道理。” 口上却冷冷一笑,道:“哼,你这老不死的拐子自诩文武全才,看来不让你卖弄一下,你就是死也不服气的。也好,你先把你的什么歪拐杖法比划出来,我倒看看有什么稀奇。” 邵正奇正要他说这话,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看好了。玄竹杖法第一式,开门揖盗......”话音未落,一个斤斗跳出,双手紧握柱杖,自上而下,一击而出,凌厉非常。 王通冷眼瞧去,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笑道:“嘿嘿,且看我白羽扇法如何制你。”手中羽扇霍的一声抖开,一个侧身弓步,右手上扬,左手斜指向下,直戳出去,飘逸中透出狠辣。 邵正奇看得出神,脱口道:“好招式!哈哈,王通小儿,你倒也说出招式名称?”他一见王通,便口口声声叫作小儿,实则王通已人到中年,已四十多岁。 王通轻摇羽扇,微微一笑,道:“邵拐子,今日算你长见识了,王某这一招,名曰指点江山。” 邵正奇哈哈一笑,接口道:“好你个指点江山,再看老夫一招,横眉冷对……”,回身将竹杖上下翻飞,横扫三百六十度,令人眼前一花,怪异之极。 王通见来势凶猛,道:“来得好。”轻轻一跃,作势欲避,却忽然回身,右手挥扇而出,左手却立掌来攻,口中说道:“百媚横生”。 邵正奇忍不住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小子自命风流潇洒,想出的什么白羽扇法也如此娘娘之腔,当真好笑。你要美人作态,邵某可惹你不起......” 连退三步,变攻为守,侧身一个弓步,矮下身子,竹杖只在身前游动,蓄势待发,说道:“退避三舍”。 王通眼见他招式变化,退去一边,自己当即拢扇成剑,趁势而攻,直刺向前,口中道:“直捣黄龙”。 邵正奇见他扇法裹挟凌厉之势,暗暗叫好,口中却道:“来得好,见招!风回路转......”身子往地上一滚,猛地出杖,从侧路杀回,尽显刁钻之能。 王通一招未老,回手又是一招,喝道:“惨淡秋风”,扇子横扫而出,声势夺人,如风摧万物。 邵正奇见王通演示招式看似飘逸迷离,实含极大杀机,不由得微笑点头。忽然出了一个险招,迎身不避,竹杖斜指向下,道:“海底藏针”。 王通又回一招:“玉树临风” “落花流水” “天高云淡” “异峰突起” ...... 如此两人一来一往,虚拟比划,口中说出招式名称,虽没有交手,却神情凝重,没有半点松懈之意,俨然真的打斗一般。不一会,两个头上都冒出汗来。 王邵二人皆当世高手,两人虽比划招式,却想从中窥探对方深浅。两个一边比划,一边暗暗运气,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李元霸静坐竹塔之上,将王邵二人演示的招式默默记下。他见邵正奇已将玄竹十三杖全部使出,一招之中,隐含二种变招,实为二十六招。王通的白羽扇法却有二十四式,也是变幻无穷。杖法以怪异凌厉见长,扇法以灵动飘逸为旨归。两个经过一番虚拟比划,均感不相上下,谁也占不了上风。 王邵二人演示招式到极尽处,体内功力也已催动。王通深怀大恨,志在复仇,忽然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扇随掌出,击向邵正奇。 邵正奇年纪虽迈,却斗志不减,意气风发,低喝一声,挥杖迎战。 两个终于缠斗一起,只见两个身影交织一起,一白一黑,看得李元霸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当今两大顶尖高手从斗法到比划,再到动武,一直斗了三个多时辰,仍难见分晓。两个你来我往,虽然招式不繁,却变化无穷,似有无数招式未曾使出。李元霸凝神关注,用心默记,也只记下六七成而已。 忽然想起龟蛇二物,忙朝地面看去,却不见了龟蛇踪影。也不及细想,仍观王邵二人打斗,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王邵两个都有了喘息之声。 邵正奇毕竟年老,腿脚又不灵便,在气势上先输了半截。王通远道而来,求胜心切,出掌凌厉,消耗过大。彼此互有优劣,这才斗了个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上风。 眼见王通手中羽扇慢慢迟缓下去,浑洒之态渐去,邵正奇手中竹杖也渐显矜持,多是以守为主,却不见败象。最后两个都甩开了手,同时倒纵开去,仍相距三丈远,盘膝坐下。 其时,夕阳残照,晚霞初升。两个目光始终对视,似在聚积力道,做最后一搏。一时息武罢戈,寂静之中,隐含极大的杀机。 李元霸见王邵两个从朝到夕,打斗大半天,忽然彼此退开席地而坐,目光对视,表情古怪,看不出其中奥妙,嗤的一声,忍不住发出笑声。 不料这一笑,却使邵王二人心头一震。原来两个人正以心力相拼,丝毫不可分神。李元霸这一笑,起到了一触即发的作用。 只见王通大喝一声,纵身而起,举起羽扇向邵正奇奋力击去。邵正奇以逸待劳,暗运气凝于腕中,紧握竹杖,待机迎击。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有人朗声道:“二位住手!且听老夫数语相告。”却是一个苍老之声发出,话声在山谷间回荡,低沉中带有极大的威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五章 葬身鳄腹 蓦然听到话声,王邵二人皆大吃一惊,想不到却在此时有人出来干预。 王通受了一惊,出击之势大减,只得将挥出的羽扇硬生生中途打下。邵正奇见王通来势甚猛,自己体力不支,恐怕凶多吉少,正要凝聚全身之力,与王通一搏,忽然听到有人阻止,抬头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怔:“原来是牧老道到了。” “哈哈,两位打得好。老夫也看得眼花缭乱,当真妙绝天下!” 不知什么时候,牧道人居然现身,远远站在王通身后。只见他一袭道袍,白须飘飘,负手而立,大有神仙之概。 王通转过身来,见来人竟是当今江湖武林中最是神出鬼没的世外高人牧道人,心中也不禁一凛。 “可惜两虎相斗,终有一伤。我看两位斗了这半天,也是高下难分,何苦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罢。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老夫面上,我劝两位都撒手罢。”说话间,牧道人已站到了王邵二人中间。 李元霸看到恩师突然出现,心中又惊又喜又忧,不禁脱口喊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哼,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古今天下第一惫赖小子,还不快给我滚下来,你以为躲在竹塔上,就没人知道了吗?” 邵正奇忽然哈哈一笑,却没有站起,拱手道:“牧老道,久违了。邵某请了。” 王通只是久闻牧道人之名,却没见过他有什么过人本领。心中虽对牧道人敬畏三分,但心想自己千里迢迢,寻找仇家,早下决心和邵正奇一决生死,岂能凭你轻描淡写一句话便罢手言和?当下不动声色,抱拳道: “牧先生久仰了。晚辈知你今日来此,却是来做解人的,可是我王某身负不共戴天之仇,立誓二十年,苦苦找了这瘸子二十年,必要和这瘸子作个了断才能罢休。即便你今日阻拦,我王某也要全力一搏,义无反顾,有死而已!”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词严,令人动容。 “哈哈,邵某隐修多年,早料到有今日。牧老兄高义,邵某谢了。请一旁稍候,待邵某和这小子了断后再向你作礼。”邵正奇平生向不服人,只对牧道人另眼相看,因此语言甚恭。 牧道人长叹一声,道:“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知道,老夫生性懒散,一向不喜多管闲事。只是爱你二人皆当世奇才,才特特的下山来奉劝几句。既然你们如此决绝,也是志不可夺,老夫纵然出手,也难解你们心中怨结。事到如今,也就各凭天命了。”话犹未了,身形一晃,人已后退十几步,袖手旁观。 李元霸从竹塔下来,奔到牧道人跟前,伏跪在地,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牧道人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笑道:“小子,起来吧。你且退开,今日却是你两位师傅同归于尽之时,你可一边细看,记下他们的招法,日后也好传他二人衣钵。 李元霸忙叩首道:“弟子不敢。”起身站过一边。 王邵二人闻言,均心下一惊。实则二人早已精疲力竭,再斗下去谁生谁死,实难预测。二人心中正有此虑,忽见牧道人点破,都不禁失色。一时迟疑,互窥对方动静,都不肯先动手。 牧道人见两个如此,冷笑道:“你二人怎的又不动手?嘿嘿,是不是都没了气力。王家小儿,你身上九处大穴是不是忽冷忽热?右手神门气穴已闭,膻中穴却激跳不停,时急时缓?邵拐子,自老夫到此,你便一直长坐不起,却不是你托大无礼,实则你膝下无力,下半身已然麻木不知所在?哈哈。” 王邵二人听了,真如五雷轰顶。想不到牧道人目光如炬,一上来便将二人狼狈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对他叹信,都一语不发。 李元霸见王邵二人神色不定,想来恩师所言不假。他知牧道人能耐,文武兼修,深不可测,当今之世,尚无人能及。 “哼哼,我看出来了,你两个早斗得两败俱伤,即便不动手,不出三五个时辰,稍有不慎,便会力竭而瘫,气绝而死,也不必装腔作势了。邵拐子,你有什么话,趁早跟徒弟说了罢,不然就晚了。王通小儿,你也不用在老夫面前硬撑,你那二十四式扇法也算当今一绝,只是你那八个不成气候的徒弟都无法接你的衣钵,现下眼前就有一个,你不如就收了他做你的关门弟子罢。” 谁知邵正奇听了,怒道:“不可,不可!这小子已被我收为开山弟子,岂能当我的面又做仇家的关门弟子?牧老道,你这样编排也太离谱了罢。” 牧道人哈哈一笑,道:“我说邵拐子,你就认命罢。不出三个时辰,你便要撒手而去。事已至此,也当豁达些才是。今日之事,也是天意。本来老夫要早些过来,谁知途中被一些小事碍了手脚,因此来得晚了。也好,一终一始,合二为一,正是你两家和解的妙法。如今你们两个不分高下,不如就把武功衣钵都传给一人,好让他日后发扬光大。今后他行走江湖,若以谁授的武功打败对手,就算谁的武功高强些。每回临敌之后,不妨祭告一下,你们两个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邵正奇哼的一声,道:“如此大大不妥!大大不妥!” 牧道人不理睬邵正奇,目视王通,微微一笑,道:“王通小儿,你意如何?” 王通道:“牧先生如此安排,太过勉强。我王某虽然不才,门下也收了八个弟子,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眼前这个小子从哪里来,我却不知底细,怎么一上来你就推他做我的闭门弟子?何况这小子竟是邵瘸子的开门弟子?王邵两家世代成仇,势不两立。你要我们同收一人为徒,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江湖上人听了,一定笑掉大牙。哈哈,稀奇,稀奇!恕王某不能从命。” 谁知牧道人又道:“你二人却是至死也执迷不悟!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你们二人尚不知自己死期将至矣。”转过头去,对李元霸道: “小子,你且说说自己这几年如何到处寻师所为何来的?你可愿意拜这二人为师,接了他们的衣钵?”目光中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元霸心下明白,忙躬身道:“恩师在上,容弟子告白。我从山下下来,一直按恩师旨意,云游江湖,四处寻师。记得恩师对我说,你此去云游,或在江南必有所遇。据我推算,你当遇见两位师傅,皆为当世高人。可惜的是,两位师傅居然是不共戴天的宿仇。我当时听了,也觉不可思议,可是恩师却说天意如此,到时便知。不料今日果然应验。 “恩师又曾教导说,世间事不可执着,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此次江南之行,能得遇两位师傅,乃是莫大的机缘。因此弟子一直牢记,不敢或忘。若得两位师傅传授,弟子将全力用心修习,使两位师傅武学后续有人,发扬光大。” 说着朝邵正奇跪下,道:“弟子李元霸谢过师傅。”又转向王通,伏首下拜。王通想避开不受,刚要侧过身去,忽觉一股力道直射右膝内曲泉穴上,一时居然动弹不得,心下大惊。却见李元霸已然拜下,道:“弟子李元霸拜见师傅。” 王通想不到牧道人的功力如此深厚,自己不知不觉便着了道。心中不服,暗中运气去冲击阴谷穴,却无从用力,顿时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哈哈,很好。看来这个弟子还蛮机灵,见好时机就拜师傅。好,孺子可教也。你们这个徒弟,和老夫也有三年师徒之缘。当年我路过唐柱国府,见他资质上佳,便向他父母讨了来做弟子,或于西蜀静修,或到处行脚云游。这小子虽懒散,又有些桀骜不驯,但也悟性奇高,一点即通,不可多得。你们两个得弟子如此,也不亏了。日后你王邵两家门派若想发扬光大,也只有靠他了。” 牧道人看似漫不经心说出这几句话,已将李元霸来历身世交待了。言外之意,李元霸身为侯门子弟,才器上佳,又经他**三年,自是不凡。 王通这才细细打量起李元霸,见他身材虽小,而骨格清奇,神气洋洋,不觉惊讶,心道:“这小子骨格果然有点出奇,牧老道好眼力。”又想:“自己今日和邵拐子苦斗,体力消耗极大,早已伤筋动骨,恐怕真如牧道人所言,不出几个时辰,便已命归西天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难道便这样将三十年仇恨化为乌有么?一想至此,气势陡增,一口气竟鼓动起来,将膝盖被封穴道冲开了。心中大定,脸上却堆起笑容,见邵正奇闭目不语,若有不堪,突然奋然纵起,大喝一声,发起偷袭,一掌就往邵正奇头上盖去。 邵正奇老于江湖,早料到王通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己闭目示弱,不过虚设诱敌而已。见王通果然袭击,会聚全身之力于掌中,喝声:“来得好!”迎着王通掌风,合掌击出。 牧道人眼见如此,也阻拦不及,只得将李元霸拉起退过一边,摇了摇头。 邵正奇双掌接住王通一掌,二人手掌一交,顿时僵立当场。王通大喝一声,身子被反震开去,连连倒退几步,浑身晃动,几乎站立不稳,口角震出血来。 邵正奇盘坐当场,也感天旋地转,腹中翻涌,几乎支持不住,但是他依然硬撑着,不让仇敌看到自己已近崩溃。 牧道人看到这一幕终于发生了,叹道:“因果终有报应,恩仇必当了断。我固知你二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哈哈,了断也好,再纠缠下去,也无有尽时。” 邵正奇将已涌上喉咙的一口血硬是倒吞回去,又咽了几下,才道:“牧老道,既然你、你早料到有今日,我邵某也不再多说什么罢。” 王通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终于站立不稳,歪倒在地,但仍坚持支手坐起。见邵正奇已瘫坐不起,面无血色,仰天狂笑几声,道:“邵拐子,你也有今日。王某言出必果,终报此仇!今日便是和你同归于尽,也可告慰我父上天之灵了,我就是死也可瞑目了。哈哈,哈哈。”又吐出几大口血。 回过头来,哈哈一笑,对李元霸道:“姓李的小子,你过来听着。先前你在竹塔上观看我和邵瘸子比划,想来对白羽扇法已有记忆。这套扇法乃我多年精心研习而成,寓杀机于无形,以至柔而克刚,扇法挥洒自若,非悟性高者不能习也。世上只有我女儿蝉儿得我全授,只有大弟子程元和你一样全部看过。嘿嘿,你既已拜我,也是机缘凑巧,天意如此,便作我王通的关门弟子罢,只是你要学这套扇法,还得跟蝉儿习学,也不知她肯不肯教你。今日之斗,我已身负重伤,须寻个僻静处静养几月……”说着,脱下手中戴的一个白金戒指,连着那把白羽扇递给李元霸。 李元霸上前拜接过来。只见他又咳了一口血,缓缓道:“这是我白羽扇掌门人手持之物,门下弟子见扇戒如见掌门人。哈哈,这掌门之物,我座下八名弟子没一个不朝思暮想的,你小子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嘿嘿,只是小女性情古怪,你若过不了她那一关,便将扇戒给她替我暂且保管罢。咳,咳,你若寻白牛溪,冰蛇认得去的路……”转头去找冰蛇,却哪里还见。 不由得叹息一声,道:“这小畜牲却躲到哪里去?也罢,由它去吧。”哈哈一笑,向牧道人一拱手,倒纵开去,跃到湖岸边。顺手从岸上拿起一根竹子抛向湖中,一跃而起。双脚不住踩点浮在水中的竹子,乘势飞行而去。身姿挥洒,在湖面之上,便如一只白鹤。可是人在湖面之上,行将过半,忽然身子一摇,脚下竟然踏了一空,身子一歪,咕咚一声,坠落水中,竟如石沉水,转眼没入湖中,不见了人影。 李元霸见状,忍不住大叫一声,对着牧道人喊道:“师傅,快救他一救!” 不等牧道人出声,只见湖中早冒出一只大鳄鱼,口中已咬住一物,却似人形身着白衣,却不是王通是谁。转眼间,王通已鳄鱼被撕成几块,顿时血水四溅,一见之下,令人恐怖。又一会,大鳄鱼拖着王通尸身潜入水中,留下一个漩涡,水面尽染成腥红血色。其时,已近黄昏,湖上水雾弥漫,暮色苍茫。 李元霸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这湖水之中原来也潜藏大鳄,心中惊恐。邵正奇呆坐不动,远远看见,想不到王通身为一代武林高手,转眼竟成鳄鱼腹中物,虽是仇家,心下也不忍,不禁叹息。牧道人面带微笑,捻须不语,若有所思。 恰在这时,那龟蛇二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不住缠绕在地,态度亲昵,全无争斗之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六章 相邀对酒 李元霸看见火龟和冰蛇跑了出来,冰蛇奔近湖边,向湖中张皇,来回游窜,极度不安,似在寻觅主人。 邵正奇瘫坐地上,默不一语,神情索然。他见仇家王通与自己对掌之后,身受重伤,欲踏竹而渡,却不料一个失足落入水中,竟成鳄鱼腹中餐,就此死去,自己却毫无欢喜之意。 他年少之时,虽自负才学,言语不逊,可是王焱身为天下名流,竟然心胸狭窄,口辩穷辞,竟然恼羞成怒,恃武功而出手伤人,令他成了一个残废的人,一个瘸子。他的性情开始变得孤僻、易怒和愤世嫉俗,不喜和人往来。当他完成三玄杖法创立后,内心却似乎急盼仇人寻上门来,与自己对决生死。 可是决斗之后,仇家居然先自己而死,忽然之间,世间没了对手,心中不禁茫然。 这些年来,为了躲开王家寻仇,他一直四处躲避,以求一生。似乎活着便为了躲过追杀,一旦没了仇人,生存的意义也就没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是老泪纵横,忽然间号啕大哭。 李元霸见邵正奇决斗获胜之后,居然毫无喜色,又忽笑忽哭,大惑不解,正想上前安慰几句,只见牧道人抬手拦住了他,示意不要惊动邵正奇。 邵正奇旁若无人,又哭又笑,尽情渲泄了一通,忽觉胸口又痛了起来,一张口,咳出了几口血。 李元霸忙将怀中的无痕散拿出,送到邵正奇面前,道:“师傅,这是疗伤奇药,外敷内服皆可,你且试……”,不等他说完,邵正奇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 “元霸,你过来,师傅我有话要对你说。”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柔和,眼中闪着泪光,这是李元霸自见到他来从未有过之事。 只听邵正奇又长叹一声,道:“我和王通父子二三十年恩仇,今日也算了结了。王通已死,我也将不久人世……” 李元霸听了,忽然心里一酸,忙道:“不,师傅,你不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邵正奇又咳了几声,道:“你却不用劝我。师傅我、我心里明白。虽然,你千里迢迢寻见了我,拜我为师,成了我三玄宗的开山弟子,我却没几个时辰来教你。嘿嘿,你我师徒缘份如此,且不说也罢。至于日后你能否将我玄竹杖法发扬光大,我也管不了那许多,皆由你的造化罢了。过得两个时辰,我、我便要去了……”说到这里,又咳出了一口血,气喘吁吁。 他捂着胸口,望着李元霸,眼神开始游离不定,似乎说话都很艰难,道:“只是,我还有一件心事未了……” 邵正奇当年为了报仇,重创王通之父王焱,致他重伤之余,激愤而死,他却毫无悔意,问心无愧。而除了老天和邵正奇自己,却没人知道他十七年前做过的一件事。为这件事他一直深感愧疚。 牧道人走到他身后,伸手贴在他背上,源源不断将内气注入他体内。邵正奇这才缓过气来,苦笑道:“哈哈,牧老道,邵某修习不精,今日在你面前丢人现眼了……” 牧道人淡淡一笑,道:“你还有甚么话,便请说罢。” 其时,邵正奇脸色惨淡,映着夕阳残照,对牧道人和李元霸讲起自己在十七年前逃亡到长江边上宣城郡的一件往事。 却说当年邵正奇被王焱打成瘸子之后投诉无门,四出寻师,经十年而学成武功,假扮一个求学书生,登门拜访王焱,趁他不意,突施杀手,将他重创而死。王家世代士族,家势盛大,王焱被伤致死后,当地官府画形布告通缉天下,王家同时重金聘请江湖杀手,四处抓捕邵正奇。虽然他逃得很远,深居简出,却几次险些被人举报抓去,幸而他命不该绝,都逃脱出来了。头三年的逃亡生涯,便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后来他辗转躲避到江南一带,不惜毁掉面容,装成一个道士,一路靠化缘为生。 一日,他来到了一个名叫鹊头镇的江南水乡。正是三月梅雨时节,天下大雨,他行走路上,衣袍全被淋湿。他己两天一夜颗粒不进,在镇上他连找了几户人家都不肯接纳布施。 他垂头丧气,在泥泞雨中匆匆赶路,谁知正走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 “喂!那位瘸腿师傅,大雨天,你也不找个地方儿避避,乱跑什么呢?哈哈” 邵正奇回过头,却见一个青年汉子坐在自家阁楼上,指着自己调笑。他不理睬他,继续走路。谁知后面又喊道: “喂,喂,叫你呢?瘸子老道士,快歇歇脚罢,不如先到我家里避避雨。” 邵正奇忽听这话,倒大出意外,不由得放慢步履。心道:“这汉子是不是在拿我取乐呢,居然邀一个过路人进家去避雨。” 眼见大雨滂沱,有人相邀挽留,正是求之不得。当即停下脚步,回身往回跑了几步,跨进那青年汉子的家门。 那青年汉子从楼阁窗口伸出头来,手拿一杯酒,笑道:“下雨日,留客天。我说腿脚不大灵便的道爷,何必走得急,你若不嫌,便上来和我喝几杯,驱驱春寒之气。” 邵正奇听他左一声瘸子,右一声瘸子,心下早已生气。可是见他发言相邀自己上楼喝酒,又觉得这个汉子并无恶意,不过语言直鲁而已。自己风尘仆仆,一身邋遢,和他素昧平生,他居然肯请我喝酒,当下也不禁迟疑。只是肚里也饿极了,心想先上楼再说。 上了二层阁楼,只见这个青年汉子自己翘着二郎腿在家中阁楼酌酒,显得悠闲自在,已有几分酒意。邵正奇向他一抱拳,道:“贫道请了。”也不推辞,在桌边坐下。 那汉子笑嘻嘻的,往楼下喊道:“萱儿她娘,快拿杯碗上来,家里来客了。” 只听楼下一个女子应了一声。过得一会,只见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双手捧着碗筷杯子走上楼来。 她见是一个老道士,款款走过来,将碗筷杯子放在桌上,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向邵正奇道了个万福,笑道:“道爷,你请慢用。” 又转头望一眼那个汉子,温和道:“萱儿她爹,你可少喝点儿罢,别又醉了多话。” “萱儿她娘,没事儿,今日是萱儿满百日,我高兴着呢,总算家里来了个客人,还是个修行的老道士,哈哈。”那个汉子仍是笑嘻嘻的道。 “唉,你总是管不住自己,既然这位道爷来了,你再喝两杯就罢了,我可看萱儿去了。”说罢便下楼去了。 那青年汉子兴致正高,向妻子摆了摆手,道:“娘子,就听你的,你去罢,我再喝两杯就罢了。” 伸过头来打量邵正奇,笑道:“道爷,失敬了。今日我颜老四高兴呢,见你不管下雨的赶路,便冒昧邀你来跟我喝几杯,顺便也避避雨儿。你可不是有什么急事儿罢?”双手将一杯酒递过来。 邵正奇正感饥寒交迫,见桌上有酒菜,主人如此好客,当下也不推辞,拿起酒就往嘴里倒。 颜老四已有几分酒意,他生性好客,趁着酒兴邀邵正奇进家喝酒,也没去想邵正奇是什么来路。见邵正奇也很直截了当,倒合了自己的脾气,当下两个便喝开了。 见邵正奇浑身湿透,笑道:“道爷不必拘礼,衣袍湿了,也不妨脱了晾去,你若不嫌,我家中还有几件旧衣……” 邵正奇拱手道:“不必。多谢了,老道我有几杯下肚,身子即能发热,不碍事的。”说着,自己又倒满一杯酒,道声:“请!”不等颜老四拿起酒杯,他先举杯干了。一时间,果然浑身散出腾腾热气。 颜老四见邵正奇气宇不凡,颇有落拓江湖的侠士之风,也拿起一杯酒,喜道:“道爷够爽气!在下姓颜,排行老四,平时邻里都呼我作颜四郎。平生最喜结交朋友,今日相逢,也算有缘了。这一杯,我敬你。”说完,自饮一杯。 邵正奇这才抱拳,露出一丝笑容,道:“不客气!”举筷大口吃菜,又连喝了几杯。 颜老四见了,哈哈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道爷今日路过我家,也是老天有意留客。今日却也巧了,正逢我女儿刚过百日之喜。哈哈,常言道喜酒须对饮,弹琴为知音。道爷不嫌鄙舍简陋,进来陪我颜老四喝上几杯酒,也是我的面子。” 顿了顿,望着窗外的雨,叹道:“唉,说来这老天也真不开眼,一连几天下雨,害我不能上山砍柴换些米钱,隔壁家王二麻子又来催我交利钱,我不过上个月跟他借了几个酒钱,谁知他就……”原来颜老四是个樵夫,专靠砍柴贩卖为生。 说到这里,大声道:“罢了,却不说这事也罢。”那眼斜睨邵正奇,随口问道:“道爷,我、我看你却不像本地人,却从哪里过来?” “老道却从中州那边过来。”邵正奇见问,心中犯疑,但也如实相告。 颜老四已然醉眼朦胧,笑道:“中州……却不是前两天官府到处画形布告,在通缉一个中州逃出的人犯,嘿嘿,听说还是个瘸子……” 邵正奇默不作声。 颜老四见他不答,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去,盯住他的脚看,忽道:“嘿嘿,莫非那人犯便、便是你?”手指邵正奇的腿,顿时张口结舌。 邵正奇不动声色,答道:“正是在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七章 误杀连连 颜老四一听,忽地跳起,拍手大笑,似乎也为自己居然把一个逃犯请进家来感到可笑。 可是他生来性喜笑谑,拿眼瞟了邵正奇一眼,似笑非笑,道:“老兄,官府告示说了,中州人犯罪大恶极,有知情报信者赏银三百两,若能捉住赏银千两,哈哈,赏银真不低,你老兄也忒值钱呢,你说是不是?” 邵正奇微微一笑,道:“承蒙官府看得起,我邵某竟值这许多钱。看在颜老弟相邀喝酒的份上,在下倒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颜老四笑嘻嘻问。 “近日下雨连绵,你老弟竟没生计,既然人犯在此,不如你便去报官,也白赚个三百两银钱花花,如何?” 谁知颜老四听了,一拍桌子,叫道:“哈哈,三百两,老子砍柴十年都挣不来这许多……” 拿起酒杯一干而尽,手指邵正奇,笑道:“嘿嘿,只是我倒奇怪,老兄你却犯的何事,官府肯下这样大的本钱捉你?” 邵正奇不慌不忙,自顾喝酒吃菜,淡淡的道:“也没犯什么大事,不过将仇家杀了,略略的报了十年之仇。” 颜老四瞪大眼睛,伸出大拇指,赞道:“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早看出老兄是条血性汉子。” 邵正奇道:“不敢。” 颜老四伸过头去,压低声音,道:“只是老兄你如此东躲西藏的,定也累的够呛罢。哈哈,你腿脚不便,又成天到处乱跑,迟早还有不被人瞧见报官了的?” 邵正奇嘿嘿一笑,道:“不跑,难道却等官府派人来抓吗?不过,现下我却不跑,你可以去报官,邵某便在这里等,待和官府捕快照面了我再走不迟,如此也不算你虚报欺官……” 颜老四见邵正奇又提报官的话,不由得生气,喝道:“老兄,你说的哪里话,什么报官不报官,我颜老四岂是这样不义之人?哼,你也太小瞧我了罢!” 邵正奇忽然大笑,道:“哈哈,来来,老兄我敬你一杯,颜老弟别生气,我邵某瞧你也非这样的人。既然喝酒,大家不过说笑罢了。”捧起酒杯来敬颜老四。 颜老四哼的一声,接过酒杯,仰脖一干而尽。 邵正奇见颜老四已有微醺之态,可看起来却酒醉心明白。他吃了些酒菜,身子暖和了许多,转头见窗外雨也小了。 站起身来,拱手道:“颜老弟好酒量!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邵某叨扰多时,还要赶路,多谢酒水款待,告辞了。”转身便要下楼。 谁知颜老四却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摇摇晃晃的站起,笑道:“且、且慢!老兄,你看门外还下着雨,何必急着要走,小弟我、我还有几句话说……” 邵正奇只好站着不动,侧目冷冷看他,却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颜老四舌头已然打结,断断续续的道:“我有个拜把兄弟,名叫谢大,我们哥俩个从小一起习武玩耍,不务正业。后来长大,我先成了家,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嘻嘻,从此专靠砍柴养家,便和谢大往来得少了,乡里人都说我改邪归正了。只这谢大平日里吊儿郎当,又喜欢跟人赌钱,经常打架……” 听到这里,邵正奇不耐烦了,又要开口告退。颜老四偏要拉住他,笑嘻嘻道:“老兄你且坐下,听、听我老四……说完话儿再走不迟。”脚下站立不稳,显然已有七分醉了。 邵正奇念在他相邀喝酒的份上,一时不好拂他兴致,只得又坐下。 颜老四自己也笑嘻嘻的坐下来,不紧不慢,又道:“……有一回,人家欠他赌债不还,他将人家痛打了一顿。人家告到官府,反成他理亏,打了四十大板,还判他出钱医伤。他气不过,出了衙门又挥拳将那欠债人打个半死,一把火烧了衙门,便跑到大泽落了草,哈哈哈……” 邵正奇哦了一声,却摸不着头脑。 颜老四顿了一顿,见邵正奇并不追问,自己又压低声音,道:“嘿嘿,后来嘛,那谢大作了头目,也曾邀我入伙儿,我抵不过面子,便去看他,见他专靠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在泽里喝酒赌钱也过得自在快活,我、我……”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女婴哭声,又听见颜家娘子呢喃哄道:“乖萱儿别哭,好囡囡儿,别哭喔,好萱儿睡罢……”似在楼下抱着女儿,不停来回游走。 颜老四听见女儿哭声,忽然又拍了一下桌子,笑道:“哈哈,你说,媳妇儿刚给我生了个千金,颜家正指望我传宗接代,我颜老四如何便肯下水落草呢?颜家三代砍柴为生,从不做有违仁义侠道之事……” 邵正奇听他说到这里,颇显光明磊落,暗暗称许,正要开口赞他几句,只见他一拍胸口,慨然道:“不过,老兄你既然当我颜老四是朋友,我也斗胆进一言,如今你无路可走,不如便投奔我兄弟去。看在我薄面上,你找到他,量他也不会亏待于你……” 邵正奇听了,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谢老弟费心了,只是邵某生来不喜拘束,投奔落草之荐,老兄我却不便从命。” 颜老四霍地站起身来,拿过酒壶,朗声道:“也罢,闲话少说!你既然不肯前去投奔我兄弟,那么我也不再留你。你虽是官府布告要拿的人犯,今日你却是我颜老四请进家来的客人。我们哥俩个再喝三杯酒,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各请自便罢……” 谁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颜邵二人对杯痛饮时说的话早被隔壁一个人听了去。因天下雨,鹊头镇的人都在家歇息不出,颜老四喝了酒,说话声音自然大了些,难免隔墙有耳,竟偷偷跑去报了官,颜邵二人浑不知觉。 邵正奇跟着站起,与颜老四各喝了一杯酒。 颜老四话头不断,又嚷道:“哈哈,痛快!你我因雨相逢,一见如故,真是有缘了。来来,再、再喝一杯!” 两个举杯,又一干而尽。 颜老四喝得兴起,拿起酒壶倒酒,却倒歪了。顿时桌上酒水四溅,才倒了一半,壶中却空了。急扯开嗓门朝楼下喊道:“娘、娘子,却烦你给、给我、我哥俩个上、上酒来!”说话已不成句,显是酒上头了。 楼下颜家娘子应了一声,却回道:“萱儿她爹,你自个下来倒罢。女儿尿了,我得换尿布呢……” 颜老四听见,只好冲邵正奇咧嘴一笑,道:“老、老兄,请稍待,我、我先下楼舀酒……”转身趄趄趔趔的下楼去了。 邵正奇早按耐不住,趁颜老四下楼倒酒,寻思着不告而别,从楼上越窗而去。正要抬脚,忽听见楼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萱儿她爹,你、你怎的把个逃犯请进家了呢,这、这可怎么得了?”却是颜家娘子发颤的声音。 “萱儿她娘,我、我哪知他是官府布、布告捉拿的人、人犯?我、我见有人大雨天里赶、赶路,怪、怪可怜,便邀……”颜老四支支吾吾,嗓音却不低。 “你可小声点儿。可不是你喝糊涂了么,又不相识,你却邀什么人进家喝酒呢。现下可好,唉……”颜家娘子忍不住出言埋怨。 “嘿嘿,娘、娘子别担心,我、我自有法子应付,你先去……报……,再寻……赏,待会我……”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实则颜老四是对颜家娘子说“你先去打点打点,包些干粮,再寻几件干衣裳,待会我便请他走人”之类的话。 邵正奇人在楼上,侧耳偷听,却是隐隐约约。更兼这吴侬软语,既听不大懂,又听得不清不楚,到后来耳朵里只听见颜老四说到“报”呀“赏”的话,不禁暗暗冷笑。 邵正奇一路逃亡而来,早就风声鹤唳,神经极度紧张。逃亡数载,他吃尽了被追捕的苦头,最痛恨的便是举报之人。听了颜老四说的话,便认定他故意留下自己喝酒,拖延时间,一边通风报信,叫人去报官邀赏。一想至此,杀心顿起。 拿定主意,便听见颜老四上楼的脚步声。只见他手捧酒壶,笑嘻嘻的过来,陪笑道:“嘿嘿,老兄久等了。”一面将酒倒满酒杯,递到邵正奇面前,道:“老兄,请……” 话未说完,只听外面一阵嘈杂脚步之声,似有人众正朝这里赶来。颜老四听见,忽然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定是走漏了风声,莫非让隔壁无赖王二麻子听见了……”将身子探出窗外,伸头一看,果然远远看见一人领着官府捕快过来,却不是王二麻子是谁? 颜老四一拍大腿,喊道:“坏、坏了!原来是隔壁王二麻子报了官府,老兄,你快……” 不等他说完,邵正奇左手早将酒杯推开脱手,大喝一声,右掌猛然朝他胸口击出,冷笑道:“好你个颜老四,你报官报得好快,今日我邵某倒看看,你能不能邀到官府的三百两赏银……” 颜老四突然遭此重击,大叫一声,顿时吐出一大口血,连着腹中的酒物,喷了出来。他万料不到邵正奇突施杀手,瞪大了眼睛,手指邵正奇,不及说出一个字,便即扑通倒下。 这一掌,凝聚了邵正奇全身之力,便是武功高强之人遭此一击也难承受,可怜这颜老四转眼间便毙于他掌下。 邵正奇正要从楼窗上跳下去,只见颜家娘子已跑上楼来。见丈夫已被打倒在地板上,惊得花容失色,扑过去不住推拉,可是颜老四已无知觉,七窍流血,表情震怖,早断了气。 颜家娘子哭喊着站起来,朝邵正奇扑去,举手不住乱抓乱打,口中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恶贼!我们见你可怜,好心留你,供你酒饭,还给你备了干粮衣裳,可是你,你竟打死了,孩儿他爹……天哪,这叫我娘儿俩可怎么办呀……” 邵正奇只由颜家娘子发疯似捶打自己,并不还手。颜家娘子撕心裂肺,一边捶打邵正奇,突然高声叫喊:“快来人哪,杀人了……杀……” 这个“人”字还未叫出口,却被邵正奇左手一横,将她震出窗外,从楼上坠落而下。又听得轰隆一声,显是被重重摔下,只听嘤咛一声,便没声音了。 邵正奇本不欲再行伤害颜家娘子,只是见她呼号喊人,惶急之下,不及多想,才出手将她推开,不料用力过猛,竟将她推下楼窗。 恰在这时,楼下传来女婴哇哇哭叫的声音,邵正奇才想起颜家还有一个刚出生百日的女儿。他知自己出手甚重,颜家娘子既遭重击,又复坠楼,恐怕也凶多吉少,蓦然间内心触动,忙跑下楼去。 只见一个女婴躺在床上,哇哇大哭,手足不住乱踢。一瞥眼,见床边放了一个包裹尚未扎好,却是一些干粮和几件衣裳。邵正奇顿时惊呆了,他看着眼前不断颤抖的双手,才知自己造下了一件天大的罪孽。 忽听到有人说话:“快,快些儿,那中州逃犯还在颜老四家中……”说话声音从几十步开外传来。 “王二麻子,你小子可别想着那三百两赏银,就胆敢糊弄官爷,慌报讯息!哈哈,那颜老四与那中州逃犯无亲无故,怎的就邀他进家一起喝酒……” “嘿嘿,刘爷,我哪敢说谎儿,我就住颜老四家隔壁,亲耳听见……” “快看,快看,颜老四家门躺了一个人……眼看没气了……” “妈呀,出人命了!……快拿凶手……” 邵正奇听见门外脚步嘈杂走动,又有人来敲打推门。他起身欲走,回首忽见床上女婴嗷嗷而哭,心念一动,顺手拿起干粮和衣裳三下两下扎好,躬下身去轻轻抱起女婴,拉过一条绿色床布包住。 转身上了楼阁,推开后楼窗户,一跃而出,顺着民房院墙楼顶,冒雨远远的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八章 相依为命 邵正奇说到这里,已然唏嘘出涕,泪流满面。李元霸也听得惊心动魄,心道:“原来颜萱姐姐身世竟如此悲惨,邵正奇非但不是她亲生外公,竟是杀害她父母的大仇人!”想到十七年来,颜萱居然和杀父害母的仇人一起生活,视之为亲人,一直蒙在鼓里,不禁为她扼腕叹息。 虽然邵正奇却非故意杀害颜萱父母,可颜萱一家家破人亡,生死异途,毕竟是他一手造成,更令颜萱自幼成了一个孤儿。李元霸想到这里,陡觉邵正奇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委实可恶可恨,自己不明就里千里迢迢来寻他拜他为师,当真误入师门,善恶不分,顿时觉得了无趣味。 牧道人默立当场,也长叹一声,却无话可说。 邵正奇惨然笑道:“你们心中定然在想,姓邵的恩将仇报、伤天害理,原该早死去,竟挨了这么多年,也不横死暴亡,是不是?哈哈哈,不错!邵某早就该死了!可是,这十几年来,邵某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到今日,却不是因为怕死。当年我造下了天大的罪孽,误将颜老四夫妻二人打死,自己良心却受到极大谴责,当真悔恨不及,痛不欲生。可是,当年我已一错再错,误杀无辜,却不能再扔下颜老四夫妇遗下的女儿萱儿不管……” 却说邵正奇抱着萱儿逃离了鹊头镇。当时天仍下雨,他怕孩子被淋坏了,也不顾身后是否有官府捕快追来,寻见路边有大树,便停下躲雨。 忽见道上驶过一辆单骑马车,正往北方赶路。车上装有丝绸之类货物,显是商贾贩卖往来马车。也不及细想,冲上去将车夫打倒,又劫下车主,用绳子将车主仆两个绑了,扔到附近一个山洞。用布捂住嘴巴,点了睡穴,令他们七八个时辰内不能醒来。将萱儿裹好安置车内,自己驾着马车,转过车头,径往东方而去。 行走约两个多时辰,萱儿饿得醒来,哇哇大哭。邵正奇便抱起她,到附近镇集,挨家挨户叩扉询问,见有人家有女人有一两岁小儿,便去讨奶水萱儿吃。直到萱儿吃饱了不哭,又继续上路。萱儿吃得几口奶水,便即安睡不闹,乖顺得很。 邵正奇一边驾车,一边不时回头看护,见萱儿闭目酣睡,不禁微微而笑,心中大感欣慰。他劫得车马,又见车上有丝绸货物,便想往商贾云集之地贩卖,换些银钱好为日后之计。一路打听,只朝会稽郡方向行去。 一路上,若遇有女人哺乳,他便将萱儿抱出,陪着笑脸,求人家喂几口奶给萱儿吃。所幸那些女人多半心地良善,见萱儿长的可怜,十有**便都转过身去掀开衣襟喂上萱儿几口。邵正奇只说萱儿是道上捡来的弃婴,博得人家同情,因此一路上也不知哄得几个女人奶水吃,总之萱儿可算是吃了百家奶水长大的。 白天赶路,晚上便找安静处停车喂马。或遇雨天,则避雨不行。如此竟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会稽境地。行到绍兴镇上,马已累得走不动,只得停下来。 邵正奇不肯往镇上去,却于镇南郊外寻见一座道观,进去求见道长,说要借宿几日。道长本是半路出家之人,见他身后有一车货,才答应借宿,不供茶饭,却说好两日后便开始按天计价。邵正奇见天色将晚,只得答应了。 可是住下之后,却到哪里找奶水给萱儿吃呢。没奈何,只好用米熬成稀粥喂她,萱儿半岁不到,便开始吃米粥了。在道观落脚后,萱儿虽没奶吃,却也不哭不闹。 邵正奇抱着她,每日出去打听何处收购丝绸。走了几个商行,人家见他一个道士却抱着个小女孩,叫卖的都是上等的丝绸货物,便都多了一个心眼,不肯和他买卖。十天下来,竟一匹丝绸都卖不出去。邵正奇不禁叹道:“莫非抢来不义,贩之不吉?老天却不喜我用劫来之物养这丫头。”于是一狠心,将所有丝绸货物,尽皆布施给了道观。 道长连声道谢,眉开眼笑。实则他收留邵正奇老少两个,早就打了这些丝绸的主意。他想过得十天半月,再开口讨房租不迟。不想邵正奇却主动拿出来布施给观里,竟是白白的捡了一个大便宜,自是乐不可支。 此后,邵正奇足不出观,正好静养,悉心照看萱儿。又住了三五天,萱儿竟开始哭闹起来,放下便哭,吃了即吐,吐了又哭。白天黑夜的,没有停止。吵得观里的道士们都六根不净,道长挨不过众道士嚼舌头,只好扛来一袋好米,奉上二十两银子,恭请这老少两个移步。 邵正奇见自己才布施了一车好货,不过几日,便被赶走,心中不胜忿怒。正要与道长论理,却见萱儿委实日夜哭闹,烦躁不安,也不能全怪道长无情。 他见道长毕竟拿出了些钱粮,当下也不客气,不声不吭接过,自去驾好马车,当日离了道观。 萱儿已多日不得奶水吃了,邵正奇带着她出了道观不远,却见附近一户农家有一个年轻女子生得浑圆粗犷,正在门口边上哺乳,男主人则在一旁唉声叹气。心里盘算须得在这户农家住上几日,也好让萱儿饱餐几顿。便上前打揖,递上三两银子。农家男人正愁家中少了阿堵物,忽然便来了一个有钱的道士,爽快答应留他们借宿几日。邵正奇又提出喂奶之求,谁知农家男人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说到自家儿子尚不够奶水吃的呢,一招手,屋里又跑出两个大胖小子来,嚷着要妈妈喂奶,原来是一胞三兄弟。邵正奇见了,也不禁哑然失笑,才知自己如意算盘打错,只好自认倒霉,后悔多给了银子。 当晚住下,知萱儿难得奶水吃了,正自愁眉苦脸。忽见那农家女子走到萱儿旁边,抱起她,见她生得可爱,正嗷嗷待哺,忍不住掀开衣襟,将奶头塞入萱儿的嘴里,却当着邵正奇的面,邵正奇看得目瞪口呆。 更料想不到,当天夜里道观竟着了火,一时火光冲天,烧了一个夜晚也没人去救,到得天亮,竟把道观方圆几里的庙宇烧成灰烬,观中道士只逃脱了三五个,那位道长也不能幸免。 邵正奇叹道:“真是老天可怜见,让我爷儿俩躲过了这一场浩劫。”看见道观被烧,忽然想起自己嫌疑甚大,得赶紧开路走人为妙,不然那几个逃脱出来的道士告到官府去,自己却如何说得清楚。 他一个瘸子,便这样带着萱儿,又转往北而去。一路不停,饿了就近借路边人家的锅灶煮粥喂萱儿吃,累了就在马车上打盹。不到半月,一袋米吃完,再拿银子换米,如此又走了三个多月,终于到了湖州。 一路上,旁人见一个出家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形迹可疑,都觉奇怪。又不时听见背后有人指指点点,嗤笑说风流老道怀抱私生儿子到处乱跑,他心中虽恼,却只得忍气吞声。心想自己正被官府通缉,如此明目张胆白天行走道上,说不定哪天碰上有司盘查,自己如何辩解?顾虑及此,便开始白天不走,晚间行路,也不敢往城里去,只从村镇上过。 可是,眼看萱儿一天一天瘦了,邵正奇大感忧愁,只觉这孩子命真苦,又想到全因自己犯下罪孽,更加痛恨自己。因此暗暗发誓,定要将萱儿看好带大,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吃苦受罪。 只是又想,萱儿太小,如这样跟着自己东奔西颠、亡命天涯,自己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若萱儿跟着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罪孽更深,便死去百回千次也抵不过罪责的。 他寻思着,不如随缘找一个殷实厚道人家,将萱儿寄养下来,让她从小有个安定居所。 一日,行至乌程镇,天已黑了。远远看见镇口有一座大院,青砖壁瓦,墙高院阔,颇显气派。院角上挂个红灯笼,透出“卢府”二字,门额书“诗礼之家”四字。 邵正奇沉吟半晌,才上前扣门。不一会,见一老仆开门出来。听他道明投宿之意,却踌躇不肯让他进门。这时主人出来,见他是个道士打扮,怀抱一个女婴,一脸讶色。但见邵正奇一副仙风道骨,气宇不凡,便自称姓卢,让座上茶,又供上酒菜,礼数甚周。呼一个女佣抱去萱儿,奉来豆浆哄喂,帮萱儿擦身抹脸,换新尿布,照顾颇微。相谈几句,才知这家主人却是一个罢官归田的举子,做过几年的县衙师爷。 问起女婴来路,邵正奇仍说道路捡来的。不等邵正奇开口透出风声,这卢师爷倒自己先道: “先生出家修行,慈悲为怀,路拾遗婴,实令鄙人感佩。只是修行之人,却成天带个小儿,食睡皆顾,多有不便。鄙人见这女孩儿也实在可怜,私下却有一个心愿,先生若信得过,不如就寄养寒舍,寒舍虽然比不得鼎食之家,却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女孩儿虽是遗婴,模样倒也水灵,鄙人膝下正少一个小人儿,哈哈,先生远道而来,投宿寒舍,也合该这女孩儿与寒舍有缘,若得此女,当视如己出,将她抚养成人。先生也权当小女孩老舅,四海云游有暇,也可常回此瞧瞧,如此岂不两全?” 这时卢家娘子也跑过来笑道:“先生就答应了罢。我家老太太最喜欢的便是女孩儿啦。”嘴角边却生了一颗黑痣,满脸堆笑,形容夸张。 邵正奇一进这卢府之中,便觉庭院深深,其号称诗礼之家,料非等闲之族,在镇上也算个大户。又听见这卢师爷夫妇两个一上来便异口同声要收养萱儿,心下也不禁犹疑,拱手言谢,却不肯答应。 卢师爷留他住下,当夜这卢府即请来一个奶妈专职照看萱儿。邵正奇见萱儿吃了奶后即安然睡去,神态安宁,才拿定了主意。次日起来,也不听见萱儿吵闹,他才放了心。去与卢师爷相见,说道:“老道出家之人,四海为家,不能受了牵累。既然卢师爷一家有心收养此女,此女不闹,也是因缘和合,萱儿便留在贵府罢,只是须以府中小姐身份,不得轻贱于她,三年后我再登门探访,就此别过。”不等卢师爷答话,不忍再顾萱儿,转身欲去。 卢师爷笑道:“先生且慢走。”叫人牵出一头高大的骡子来,又捧出五十两银子。 邵正奇接过骡子缰绳,银子却坚辞不受。他急匆匆出了卢府,似乎既想听见萱儿哭声,又怕听见萱儿哭声,因此上了骡子便即疾行。 他也不定要往哪里去,便顺着道儿走出了乌程镇。骡子善走,这一天足不停步,一口气便走了五六十里路,近晚时进了一处驿店,胡乱吃点东西,便早早歇息。 是夜,邵正奇竟无法安睡。他双臂作枕,回想自己自带了萱儿出来,几个月来,一老一少风雨同行,相依为命,每天夜晚,他要看着萱儿酣然入睡,自己才安心睡去。 如今萱儿不在身边,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只觉内心空虚。心道:“我和萱儿一起生活久了,竟习惯每天听见她哭闹嬉笑的样子,如今她有了个好去处,我心里应该高兴才是。嘿嘿,如此过得几日便也习惯了。” 可是,次日起来赶路,又走了几十里,来到一处岔路口,也不知向何处去。顺缰走出几里路,忽地拉过骡子,转头便往回走。 邵正奇寻思:“如何竟如此轻率,将萱儿放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她一个女孩家,虽然这家主人说老太太喜欢女孩儿,即便如此,若哪天老太太归天了,还有谁来理她?那卢师爷正当壮年,保不准哪天他有了一个亲生的,亲疏在前,还不把收养的搁了一边?若好时,卢家也当她作小姐,养大了或找个好婆家嫁了。若不好,卢家便当她作丫头使唤,又或者生气将她卖到哪里去,这不就造孽了么?我逃亡在外,生死未卜,又哪里能常回来看她?这家人明明是哄我放手将萱儿给了他。” 想到这里,心中惦念着萱儿,竟是连夜兼程,次日一大早便赶回了卢府门前。 急急的上前拍门,等了良久,才见那老仆来开门,他见又是邵正奇,大感意外,忙问何事早叩? 邵正奇也不答话,直往里走,老仆阻拦不及,便嚷了起来,一时惊动了卢府上下。 卢师爷从房中出来,见是邵正奇回头,便知事情有变,心中不快,立刻沉下脸去。 邵正奇拱手道:“恕老道反悔,请将孩子还我。” 卢师爷更不作声,卢家娘子却上来招呼请坐,一面笑盈盈道:“道长却来得迟了,如今孩子已送往几百里外的毗陵郡老太太那里了,也不知几时才得回呢。道爷别着急,先喝杯茶,有话慢慢说。” 邵正奇听了,跳将起来,直冲向右边厢房。推门一看,却不见萱儿在里头,不禁大惊。一瞥眼,只见一个丫头神色慌张,眼睛不时往一间小厢房瞟去。心念一动,奔过去,见房门紧闭。抬手将门一推,只听轰的一声,门口被震开。 却见奶妈正张皇失措坐在床上,怀里紧抱萱儿。萱儿正在酣睡,突然受惊,当即哇哇大哭。 邵正奇正要上前夺过,听见萱儿哭声,伸出的双手便停了下来。这时卢师爷走到他跟前,将手一拦,怒道: “你这不识相的道士,既已答应留下人儿,却如何说变就变,又闯进家中动粗,如此也欺人太甚!” 邵正奇见萱儿安好无恙,心神略定,见卢师爷出言呵斥,也不介意,拱手笑道:“卢师爷息怒!你送的骡子我还你,我留的孩儿我带走,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孩儿留与不留,并无字据,空口无凭。老道我要回孩儿,却是从来处来,还向来处去。尚请卢师爷莫要阻拦的为是。” 卢师爷哼的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牛鼻子老道,我见你年岁老了,又是个瘸子,也不来和你计较。你若识相,便即走开,孩子留下。至于你擅闯民宅、滋扰妇孺之罪,我也不来追究,便饶你一回罢了。” 邵正奇却不答他,伸手从奶妈怀里夺过萱儿,转身便走。 卢师爷见邵正奇强行抢回萱儿,不由得大怒,喝道: “臭老道儿,你也太放肆了。你却不去打听打听,我姓卢的却是什么样人家?便敢到这里来撒野。哼哼,你虽进得了我的门,岂能说走便走,你当我这里是市井街坊么?”递了个眼色,几个强壮家丁便如狼似虎的冲上来。 邵正奇见卢师爷已撕破脸面,破口大骂,自己却不想再造出伤害,不等家丁靠近,喝道:“且慢!” 左手抱着萱儿,右手将旁边一张桌子抓起,朝一扇窗户掷去。只见桌子疾飞过去,破窗而出,坠落屋外,散成一堆。卢家娘子吓得失声大叫,卢师爷和众家丁见他竟有如此气力,一时也不敢上前。 邵正奇哈哈一笑,说声:“叨扰了!”转身一跃而起,从窗口跳出,轻轻一纵,越上了卢府院墙,飞身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九章 身后托孤 邵正奇已然声音嘶哑,说话艰难。 李元霸眼中有泪,内心起伏。牧道人又伸出手掌,贴在邵正奇背后给他输入真气。 邵正奇咳得两声,叹道:“哈哈,牧老道,多谢了。你却不必为邵某再浪费精神罢,我、我也知自己躲不过这一时三刻了……”吐出一口干血,又断断续续讲述…… 却说他将萱儿从卢府要了回来,心中欢喜不尽。飞身离开卢府后,怀抱犹自嘤嘤而哭的萱儿,看她小小脸庞,娇弱可怜。猛然想起当时颜家娘子尚生死不明,自己便懵懵然将这个刚满百日的小女孩带走,若萱儿母亲未死,醒来之时,眼前不见一个亲人,既伤丈夫横死,又复痛失爱女,她一个弱小女子却如何承受? 一念至此,心中焦急,便即决意将萱儿带回鹊头镇。一来可以探听颜家娘子生死消息,二来她若还活着,自己还她女儿,也足慰未亡人心怀。如此计定,也未及想到自己身负命案,正被官府通缉,当下往西而去。 又想如此出家人打扮,怀抱小儿,路上必招嫌疑,或驾马车,行程太慢。又怕骑马颠簸,不如自己背负而行。忽见路上有一村妇身负一个竹篓,里面坐一个小孩。竹篓上竖起一面伞布,可遮挡风雨。心念一动,上前拦住村妇,掏出二两银子说要买她背上竹篓,那村妇见忽然飞来横财,惊喜之极,接过了钱,连忙将儿子抱出,把竹篓递给邵正奇。 邵正奇将萱儿放入竹篓,见萱儿坐进竹篓,手足不住乱踢,格格而笑,显是欢喜之极。微微一笑,将竹篓背上身去。 他一心一意要将萱儿送回去,心想若老天有眼,使颜家娘子不死,让她母子团圆,也算是一场功德。脚下加快,一路往西疾行。 虽有一腿已瘸,但他身负武功,一日下来也走出百里之程,不到三日,便来到了鹊头镇。 将近颜老四家,心中忽变得胆怯,居然止步不前。可回头看萱儿在背篓上,露出笑脸,心中触动,才移步上前。可是来到颜老四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楼上窗口残破依旧,却不见一个人影,显得萧瑟冷清。 隔了几间房屋,只见一个老头儿坐在自家门槛上,手拿一杆竹筒,吧嗒吧嗒的吸烟。 邵正奇走过去,手指颜老四家,佯向老头儿打听主人消息。那老头儿眼耳昏聩,反应迟钝,抬头见有人问,只是不住摇头,连声叹道“可怜可怜”,又嘟嘟喃喃的不知说什么,转身自进屋去了。 邵正奇呆立当街,不知所措。又想起颜老四家隔壁的王二麻子,心中不禁忿恨。当时颜老四曾指右边隔壁,提起王二麻子追债之事。他近前去看,只见王二麻子家也是两层木结构楼阁,紧挨着颜老四家,可是大门也紧锁,人去楼空。门上歪歪斜斜写着一行字“此屋求售,有意者请往后街十四坊贾老六家面议”云云。 正自寻思,忽然身边走过两个浣衣归来的女人,见他张望王二麻子的房屋,一个女人悄声对另一个女人说道:“你瞧这人却来看王二麻子的房屋,莫非想买……”,另一个女人嗤的一声笑道:“这麻子好可恶,只因贪财,报官逼凶,害了人家颜老四家破人亡,女儿失散,唉,这等人的房子也能住么,他自己都无脸见乡亲,躲出去......”话未听全,那两个女人却走得远了。 邵正奇叹一口气,转身离去。他自从鹊头镇逃脱后,一路上也不及改头换面,心中只想着如何照看好萱儿,虽然官府画形布告通缉天下,所幸也未被人发现举报。如今他转回鹊头镇,不敢多在镇上露面,听见两个镇上女人的话后,只往偏僻乡村道上走去。 行至离宣城郡城不远一处驿店,便进去安歇。将萱儿放下,熬来米汤喂她喝了,自己胡乱吃了几口,食之无味。坐在驿店里发呆,也不知将往何去,看着萱儿,心中甚是烦恼。 怔怔看着萱儿睡去,自己难以入睡。他见萱儿回到家乡,似喜欢异常,却不比人在异乡,水土不服,不思进食。寻思至半夜,拿定主意,便在萱儿家乡长住下来,让她从小得闻乡音,待她长大后也好回来祭祀自己父母,尽一份孝心。 想到祭祀之事,从此后,邵正奇每至初一十四,无论行至何处,都要焚香祭祀颜老四夫妻二人,以减心中愧疚。 次日起来,他便带着萱儿在宣城郡附近找了一个乡村落了脚,也改了行头,不再作道士打扮,又将胡须蓄起。 眼见买来的竹篓编制精巧,平时习易练武之余,便拿来揣摩,学习编织,天长日久,竟也学会了一门编竹手艺。编出的竹器,拿到集市去摆,竟能卖出好价钱。如此,他便开始以竹艺作生涯。积攒了一些钱,找个静僻处建了一间草房,远离人群,一老一少安居下来。一住就是七八年,转眼萱儿竟长成了个姑娘模样。 他给萱儿起名叫颜萱,教她呼自己作外公。颜萱初懂人事,自四五岁始便常问自己父母是谁,去哪里了,几时回家?邵正奇只说出远门作买卖去了,过得几年才回来。可是,颜萱渐渐长大后,再如此搪塞却说不过去。 有一次,七岁的颜萱从外面玩耍回来,又拉着邵正奇的衣袖,幽幽泣道:“我要爹爹和妈妈,阿苓姊姊笑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别家的孩儿都有爹娘,偏偏就我没有。外公说我爹娘出去做生意去,可是去了许多年,怎么不见回来,也不捎个信儿......” 邵正奇被问得急了,面红耳赤,大声喝道:“我却哪里知道,你爹娘不回……”说不下去,一怒之下,离家而出,一夜不归。 颜萱见自己向外公追问爹娘去向,引得外公生气天黑了不回家,自己一个女孩儿呆在家中,心中害怕,直眼瞪瞪候了一夜,也不见外公影子,不知几时竟伏在凳子上睡去。 醒来时候,见外公手抚着她的头发,老泪纵横。她见外公终于回家,心中一喜,扑到他怀里,喜道:“外公,你可回来了”,忽地悲从中来,哭道:“萱儿不乖,萱儿以后再不问爹娘消息了,外公别生气……” 邵正奇心如刀绞,哽咽道:“好萱儿,却不是萱儿不乖,是外公对不住你,没带好你,外公不该出去不回家,......”颜萱听了,更觉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邵正奇见她小小人儿,身子单薄,竟然已无父无母,更生怜爱,安慰道:“萱儿别哭,都是外公不好。外公知道,你想你爹娘,他们虽不能回家,却时刻都惦记你,疼你......”说到这里,自己再忍不住,竟然失声大哭,歪倒在地。 颜萱见外公突然竟伤心起来,哭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自己倒不哭了,忙过去扶起外公,替他抹泪,强作欢笑,道:“外公不要哭,萱儿有外公陪着,爹爹和妈妈不在家却不打紧,以后萱儿只在心里念着爹爹和妈妈就是了,再不惹外公伤心,萱儿知道外公心里也挂念着爹爹和妈妈的......” 邵正奇听见颜萱如此劝慰,自己却不知何言以对,竟发奇想如能以命换命,自己宁愿死去,换回颜老四夫妻两个生命,让他们一家团圆,自己便死也无憾。 可是,颜老四夫妻死去又怎能复生,自己活着却倍受煎熬。 自颜萱被邻家孩子取笑没有爹娘而向她追问爹娘消息后,他怕日久天长,颜萱触景生情,总在心中对比邻家孩子自己家中没有爹娘,于是又带着颜萱离开宣城郡,去到几百多里外的毗陵郡住下。 住了几年,又辗转来到离扬州不远的双桥古镇,见九曲巷民风纯朴,山水清幽,便不再走了,从此隐居下来。又遍栽竹子,筑起听竹居,却是独门独户,不与邻里往来。 邵正奇讲述至此,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已将压在心中的石头搬开。 李元霸见他虽然坐着,身子却摇摇晃晃,似支持不住,忙上前扶住他。邵正奇见李元霸走近,突然抓住他手臂,眼瞪瞪看着他,神情恍惚中,心中又闪过一幕幕往事。 他想起自己十七年来,一直怀着赎罪的心理来支持自己活下去。平时靠编制竹器卖了养家糊口,抚养萱儿,付出了常人难以付出的艰辛。 一天天看着萱儿长大,却无法面对她,他之所以经常外出不归,就是因为不能看见萱儿思念爹娘时幽幽落寞的眼神。 多年来,他经常做噩梦,梦见颜老四夫妻惨死的样子,便被惊得跳起,吓出一身冷汗。时日一久,以致患上心口痛的顽症,长年无法安睡。往往夜半起坐,无以排遣,唯以酒浇愁。 悔恨如毒蛇一般咬噬着他的心,使他痛苦不堪,常常想一死了之。有时他甚至盼望仇家早点找上门来,一掌将自己打死,如此倒也干净痛快。 自那一回萱儿问起爹娘消息,他勃然大怒,面红耳赤,离家一夜不归,萱儿从此便不再问起爹娘消息了。萱儿似也习惯了没有爹娘的日子,爹娘在她心中已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梦,她逐渐相信外公便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 邵正奇从小便教萱儿识字,教她辨别是非,萱儿从小便很聪慧,也很温顺,从不惹邵正奇生气。邵正奇身有残疾,一生孤僻,却因有萱儿与他相依为命,才略感到人生的温情和乐趣。 虽然他常口口声声骂萱儿鬼丫头,其实内心对她怜爱已极。眼看萱儿已经长大成人,他便希望她早点找个好婆家,这样他才算了结心愿,告慰萱儿死去的父母。 邵正奇今日与王通生死决斗,仿佛给了他求死赎罪的机会,但是当仇敌到来之时,他反而又鼓起勇气,求生的心情却比求胜的欲望更强烈。 只因他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他唯一的牵挂就是萱儿。他没能看到萱儿嫁人,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他知道张记药铺的二小子张宝庚是个厚道人,心想萱儿如嫁给这样的男人也可以终身有依靠了。当时他亲自登门招亲,行为古怪,却是为了萱儿着想,因为他担心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被仇家找到,自己年纪已大,决斗之际,多半凶多吉少,也不知什么时候便死,因此急着为萱儿操办婚嫁之事。但是还未等订下亲事,张宝庚竟去江北服役,又一去不归,生死未卜。 眼前这个小子,却是牧老道相中的侯门公子,如今竟成自己的开山弟子。他看见萱儿瞧这小子时露出笑容非同往常,心想这小子讨女孩儿喜欢,可是他一副江湖浪子的样子,萱儿的终身如何可托付给他?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想到这里,邵正奇长叹一声,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颤巍巍的道: “我知道你小子很喜欢萱儿这丫头!我死之后,你便带着萱儿远走他乡罢,只说我出远门去了。我知你小子和萱儿这丫头倒是情投意合的,今日我将她托付与你。你答应我一定好好待她,无论她肯不肯嫁你,你都要照顾她一辈子,让她平安快活。自今而后,你无论如何都不可对不住她,不可惹她生气,否则,我变成厉鬼也不饶你。你听明白了吗?”说到最后,突然声色俱厉。 李元霸忽然听见邵正奇竟将颜萱托付给自己,大出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应,支吾不语。 邵正奇大怒,厉声道:“你不答应吗?” 李元霸张口结舌,只好应道:“我、我答应。” 邵正奇听见,这才露出笑容,道:“很好。” 又转向牧道人,眼睛骤然间炯炯发光,说道: “牧老道,今日便是邵某了断之日。萱儿终身之事我已托付给这小子了。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请教于你……” 牧道人微微一笑,道:“请说。” 邵正奇道:“江湖传说有一部秘籍已出现人间,其隐含天下大道,得之者得天下,又知后两千年大事。传说秘籍一半已落中州,另一半则隐江南。这二十年来,我也曾暗中寻觅,却了无踪迹,至今未知其故,实为平生之憾。” 牧道人拈须道:“果有此说,我亦甚惑。不过,天道无遮,大象难见,不过凡人难识其真罢了。天垂其象,地成其形。人天感应,向来不虚。秘籍之说,或另有其物......” 不待牧道人说完,邵正奇转眼看见龟蛇相缠一起,他瞪视良久,手指龟蛇,哈哈大笑,突然嘎然而止。两眼一瞪,身子一歪,就此死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章 高崖竹屋 牧道人早料到邵正奇今日会有此刻,见他断了气,不禁叹气,道: “死生有命,悲喜自扰。元霸,今日你方拜二师,转眼即逝,遭此事变,也是运数使然。你不要过悲,且记住你二位师傅的话,以后依言遵行,不可违背了。” 李元霸眼中含泪,黯然躬身答应,他见邵正奇死去,心中大有感触,也不知是惜是悲。 牧道人道:“今上暴虐,人心已失,将失天下。天下豪杰蜂起,皆志在天下。江湖传说中的那一部秘籍,名曰玄武秘笈,各路人等纷纷寻觅,必得之而后止。你入江湖后,当格外留意,切不可让恶人得了去。 “江湖上有个黄龙教,教主乃是李密,江湖上称蒲山公子。此乱世奸雄,教下组织严密,凡进教者,必效忠于教主,违者皆死于非命。其教众行事残忍,祸害不浅。他虽有野心,我看也终难成事。你若得其便,必铲而除之,替天行道。你记住了么?” 李元霸答道:“弟子记住了。” 牧道人顿了顿,又道:“还有,现有高丽国一武士已潜入中国,行刺今上不果,便隐伏下来,司机而动,欲乱中华。高丽刺客乃高丽第一武士,却是昔日中国武林奇人葛一氓的传人。葛氏所传号称紫光魔剑,出神入化,罕逢敌手。葛氏此人,行事不循常理,亦正亦邪,所幸他尚良心未泯。三十年前他练成魔剑,独挑武林,力敌武林中十一个顶尖高手,连斗三日仍不见败迹,后陷毒计,被逼发毒誓永不再踏入中国一步。他远遁高丽国,作了高丽国师,专与中国作对,不肯来朝。此人文武全才,实不世之才,你行走江湖,须防那高丽武士,不可让他阴谋得逞。 “你跟我三年,所学皆以心法为主。你两位师傅的武功皆为当今一流,邵师的玄竹杖法蕴含极高武学,只是已显入魔之兆,你修习之际,切忌沾染,点到为止。王师的白羽扇法专以柔克刚,点穴之法极高明,你便学得一二,也已受益不浅。” 说到这里,仰望闪烁星光的苍穹,叹道:“正所谓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兴亡更替,周而复始。我等生逢其时,岂能袖手?为师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正当年少,不可置身事外。你天赋奇高,可惜尘缘未断,将来机缘甚异,务须好自为之。你兄几个已在晋阳暗中谋划,你可于中相机行事。义则为之,不义则去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此乃我道中人本色。你须立志担当,勤修于学,不可任性,莫辜负为师对你一片期望。” 沉吟片刻,又道:“埋葬你师,出得此谷后,你于明年春代我往中原访一人。此人名叫杨玄感,乃当朝国老杨素之子。你见了他,替我转告一句话,只说‘莫可轻动’四字,他听了自会知晓。” 李元霸心中疑惑,口上却答应了。 牧道人看着他,伸手点一点他的额头,叹道:“你自从被我逐出山门,命你寻师,一路来也胡闹不少。哼哼,你小子任性妄为,将来定然自讨苦吃,到时你也怪不得谁。也算你小子机缘巧合,得遇王邵二位高人,接了他们的衣钵,便宜了你。” 手指龟蛇,微笑道:“还有一件,这龟蛇二物,寿长有灵,它两个身上似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究竟怎样,我亦猜不透。你当设法驯服,与之相善,日后行走江湖,或于你有大助。切记,切记。我去了。”话声刚落,一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其时,湖映斜阳,水雾弥漫中透出几分诡谲之气。 李元霸见牧道人说走就走,正要开口问恩师你要去哪里,牧道人已不知所在。 趁着天光未暗,寻至湖边一处僻静崖壁之下,挖一个坑将邵正奇尸身埋了,上面堆起一座小坟,直忙到戍时才完事。看着邵正奇的坟头,不禁又叹一口气。 一转眼,只见火龟缓缓爬出,行至邵正奇坟前,四足不动,抬起头不停点地,似在拜祭,眼中竟然有泪。冰蛇却徘徊湖边,不住引项张皇,似在寻找主人。李元霸一旁看到稀奇,心想此龟蛇二物皆通人性,却来祭拜和寻觅故主。 见天色向晚,四周漆黑寂静,独坐湖边,心内甚感失落。心想三个师傅死了两个,走了一个,丢下自己在这里,只能待明日再设法出谷了。 忽觉肚子大饿,才想起一日未食。找来干草树枝,抱至避风处,拿出火折,燃起篝火。又拿一根细竹,藉着火光,欲挑刺湖中之鱼。可在湖边来回梭巡半个多时辰,仍无所获,一条小鱼影子都不见,不禁纳闷。 转念一想,不如跳入湖中浅水边上摸捞,或可碰见些小鱼小虾。当下脱去布鞋,卷起衣袍,正要下水摸鱼,忽见火龟扑通一声,跳下湖中,即潜水底。过得片刻,方疑惑间,只见火龟浮出水面,嘴上竟叼了一条红鲤出来,鱼如手掌大。 李元霸大喜过望,哈哈一笑,伸手拿过鱼来,用竹枝将鱼开膛破肚,挑出鱼鳃脏腑,用湖水洗净,又用一根树枝叉了,在篝火上翻烤。 不一会,鱼烤熟了。烤鱼虽无盐味,毕竟肉鲜嫩滑,他一日不闻香味,鱼入腹中,感觉香美异常。虽不甚饱,却已略解饥谗。抹了一把油嘴,看着燃烧将尽的篝火,环顾左右,却不见了龟蛇。 心想龟老仙儿真乃神物,极通人性,能察我意,居然助我捉鱼吃。哈哈,我还没怎的礼敬它,它倒先施惠给我了,日后一定好好待它。那冰蛇却不知怎样,看上去也是个灵物,两个倒是一对儿。恩师说龟蛇身上藏有天大的秘密,想来也不假,以后须格外留意。 现下须找见它们,别让跑了,这玄竹谷可是龟老仙的老家呢。自从冰蛇看见龟老仙儿,总缠着它,两个此刻定在一起斯混。 站起来附近乱找一回,可是天色已黑,却哪里找见它们?忽觉眼皮打架,困倦欲睡。心道待明日再找,且睡一觉再说。找来一些干草,铺在在篝火边上,躺下睡去。 转念又想起颜萱,想到昨晚自己尚与她同床而卧,今夜却一人在这深谷湖边席地而睡,情景便如做梦一般,似真似幻。又想一天之内,得观当今两大高手决斗,直是惊心动魄。才拜了两个师傅,旁观高妙招式,接了他们的衣钵,转眼间两个又相继死去。猛然想起,邵正奇临死前竟将颜萱姐姐托付给自己,自己今后又如何照顾颜萱姐姐,顿觉责任重大,又激动不已。 想到颜萱的身世,心中对她更增怜爱。又想邵正奇用心良苦,一心只想把她抚养成人,以减轻心中愧疚。一人自知做错了事,内心竟受到如此大的折磨,想来师傅邵正奇这些年来也并不快活。 他性情古怪,可毕竟有侠义之心,当初听到他误将颜萱父母伤害,自己心中甚感愤怒,可是后来听他含辛茹苦养大颜萱,视如己出,却又令人感动。 如今,无论尚有什么是非恩怨,邵正奇也死了,他的仇家也死了,只留下颜萱姐姐,自己又如何将真相去向她说呢?心中烦恼,翻来覆去,竟睡不着,挨到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 正睡得香,忽觉有什么来拉自己衣袖,醒来一看,却原来是冰蛇用嘴咬住自己的衣袖,不停拉扯。 他一见之下,吓得跳了起来,甩手想将冰蛇抖开。冰蛇见他醒来,却顺势松开了口。龟老仙却在一边,不时抬头向他张望。 李元霸忽见它两个一起冒头,咦的一声,心中一喜,忍不住笑道: “哈哈,你两个仙家昨夜却躲到哪里,现下才冒出头来?害我悬了一夜的心……” 他听颜萱说过,龟老仙能听懂人话,故有此语。又见东山晨曦初起,谷中景物已现轮廓,竟是天亮了。 见火龟不住回头张望,冰蛇也不停摇晃身子,心念一动,问道:“你们一早叫我醒来,却有何急事?” 火龟听见,转头就走,动作甚快,冰蛇也跟后面,似在带路,朝一处山坡行去。 李元霸心下甚奇,便随它们去了。龟蛇带着他上了一个山坡,再往西边一处林里,转了几个弯,走出百几十步远。只见一个高崖绝壁半山腰上,一块凸出的巨石上赫然悬空建起一座小屋。近前一看,全用竹子结构。 李元霸一见之下,惊愕不已。顺着崖壁上凿出的小径,蜿蜒拾级而上,跑进竹屋。只见灶床桌椅一应俱全,俨然家居景象。屋开一窗,临百丈高崖,窗外云雾缭绕,如在仙境,不禁喜出望外。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一章 龟息微微 蓦然见到竹屋悬于高崖之上,李元霸心中莫名惊喜。他想不到这深谷野山之中,竟还有如此去处。难怪颜萱姐姐说外公邵正奇常一去十天半月不归,却原来躲在这里清修。 他走近窗前,见云海茫茫,晨光斜照,风气清新,时闻鸟语,心中忽发奇想:“人生苦短,却为何来?师傅嘱我须照顾颜萱姐姐一辈子,我却不知怎么交待才好。可是,我向来喜欢清悠自在,若能与颜萱姐姐偕隐于此,一生亦无憾矣。”转念又想:“唉,她早有心上人了,我却在这里害单相思,当真好笑。” 只见窗下有一竹桌,上有一书,拿过一看,竟是一本《周易》。随手翻看,字里行间写满朱红小字,自己也认不出几个。回头又见床上铺了竹席,又有一个草织蒲团,已然破损,显是师傅邵正奇平时打坐之用。 心念一动,上去盘膝坐下,拈个指诀,闭目不动,深自呼吸。才坐得片刻,睁开眼来,见龟老仙儿已爬上床头窗台,在一块平滑如玉的青色石上匍匐不动。四足长伸,头伏石上,神情慵懒,竟如死状。 李元霸见它如此,甚觉古怪。方疑惑间,只见龟老仙儿头顶隐现一道蓝紫光环,自己顿觉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竹屋之内,一时闷热之极,自己呼吸艰难,几欲窒息。 手脚酸软无力,只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方感轻松清凉。心念一动:“莫非龟老仙欲逼我练功?”想起牧道人说过,龟乃神物,其息微微,若得其法,便于密不透风室内,绵绵若存,亦能自保。更进一层,返朴归真,臻入胎息之境,如胎儿游于娘胎中,便可长久闭气,即便潜入水里,也能进退自如。 既已坐下,不如便与龟老仙儿同修一下,学它吐纳呼吸,也省了许多精神。静下心去,呼吸之间,恍入虚空之中。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忽睁开眼,甚觉神清气爽。见窗外风雨飘零,原来谷中正下大雨,已到了未时。再看龟老仙儿,却不知躲到了何处。 正自纳罕,但见龟老仙儿和冰蛇两个浑身湿淋淋的,一前一后,正拖着一条鱼儿爬进屋来。也不理睬李元霸,径往竹屋左角奔去。 李元霸吃了一惊,起身过去,只见龟蛇竟将鱼儿拖入一个小水池中。原来竹房靠崖而建,崖上一条溪流正从竹屋边上而过,日夜奔泻而下。又有几根竹筒相接,伸出导水而入,注入小水池中。水池乃一石天然凹陷而成,池中水满,又从一个小洞泻出,流下崖壁。 李元霸才醒悟原来龟蛇又替自己捕猎食物了,心中感动,笑嘻嘻的,对着龟蛇两个,一揖到地,道:“多谢二位仙家施主,哈哈,今日我又有美味填腹了。” 那鱼儿一入池中,便来回游动,龟老仙儿也跳入池中,那鱼儿见了,远远躲去一边。李元霸正看得有趣,见那冰蛇也跟着爬入池中,游过去与火龟嬉戏。 李元霸见此情景,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出谷去了。又想起进来时须经深潭大泽,潭中十几条大鳄凶猛之极,稍有不慎,落入其口,便一命呜呼。想起师傅王通坠入湖中,遭鳄鱼撕咬吞噬之状,不寒而栗。若要出谷,须得龟老仙儿相助,驱动鳄鱼浮出水面,让自己睬踏而过。 他自把邵正奇埋了之后,手中一直拿着他遗下的玄竹杖,直到杖内可装龟老仙儿。如今龟老仙遇见了冰蛇,两个一见如故,又都细小,若缠绕一起放入杖内,或可容得。 出谷心切,当下便打开杖头盖子,将竹杖递至龟老仙儿面前,可它却无动于衷。又不敢用手去捉它,费尽心思也无法将龟老仙儿引进竹杖中,仍与冰蛇相嬉于水池中。 手足无措,叹了口气,心想先将龟蛇捕猎而来的鱼儿煮吃了再说。当下便去水池中捉鱼,依昨日之法剖鱼洗净,放入锅中,燃火炖汤。可喜屋中有盐,调些进去,鱼汤居然味美清甜,美美吃了一顿。 忽想起那条黑索却放在邵正奇坟旁,若无黑索吊下潭面,也难出得谷中。拿过挂在竹屋壁上雨笠,出了竹屋,冒雨沿旧路来到邵正奇坟旁,却不见了黑索,四周寻觅也找不见踪影,心中诧异。 心想不如先去探路一番,回来再慢慢寻找不迟。依稀记得来时路,寻旧迹而去,转过两个峡谷,跃过一道沟坎,来到那座高崖之下。走近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平地已成**,湖水涨起丈许高,早淹没了月洞口。左右环顾,见天雨不断,山中积水又从周围崖顶上哗啦流下,原来谷中湖泊乃四周群山水源汇流之所。 只得退回竹屋,见龟蛇仍在水池中嬉游。坐上蒲团,一筹莫展。才盘膝坐下,只见龟老仙从水池跳出,竟爬至床头窗台上,四足趴拉石上,头朝自己,又如早上慵懒模样。 李元霸蓦感一股热气扑来,神志为之一清,连忙屏息不动,拈个指诀,端正身子,闭目观鼻,呼吸绵绵若无,舒缓深沉,不觉入了定中。又出定之时,已到了日暮时分。 恍如大梦初醒,左右张望,只见龟老仙儿仍再定中,只是多了一样,冰蛇缠绕其上,不离半步。 李元霸一瞥眼,忽见此景,猛然怔住了。只见冰蛇盘卷火龟背上,两只小眼似睁似闭,吐信不已,身子却一动不动。心念一动:“龟蛇相缠,此非玄武之象么?” 他跟恩师牧道人学易,得知天地之间,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神镇守。东方踞青龙,西方伏白虎,南方飞朱雀,北方盘玄武。玄武即龟蛇缠绕之象。恩师曾说龟蛇身上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莫非这龟蛇二物大有古怪? 如此一想,大感兴奋。他见龟蛇两个缠绕一起,难分难解,合二为一。又想龟老仙不肯钻入竹杖,若引得冰蛇先入,火龟也定然相随。 自己一旦坐上邵正奇常坐的蒲团,龟老仙儿便也过来伸足入定。想来以前邵正奇隐居此屋,常与龟老仙儿相对打坐,吐纳练功,十分默契。不同的是如今龟老仙儿却多了一条冰蛇相伴。 李元霸见天色向晚,屋外山风呼呼作响,便将窗户关上,躺在床上歇息。龟蛇却不再动了,伏在石上安睡。 刮了火折,燃起蜡烛,随手将桌上那本《周易》拿过翻看。见到处写满批注,字迹潦草,自己却无心去看。谁知才翻得几页,只见书中掉下一样东西,捡起一看,却原来是一条薄竹片作的书签,随手扔到桌上。 读了几行字,竟已觉眼困,不觉睡去。睡至半夜,忽然被打雷之声惊醒,猛然坐起。见自己一人在此竹屋之中,对影成双,窗外透进些风来,吹得蜡烛不住闪耀,摇摇欲灭。 心想须尽早设法离开此谷,虽然此处别有洞天,可是若呆得久了,也不知到何年何月才出得了谷。 看这谷中雨势,越下越大,湖水只涨不减。若想经月洞而出,须得潜入水中。记得随师傅进来时,须侧身匍匐爬行,又多往上,时而低回,自己须能闭气半个时辰以上,方能通过。可是自己一时又哪里去学得闭气之法? 百无聊赖,下床出去小解,回来时见一阵风起,烛火将灭,桌上书签也被吹落地上。走过去拾起,一瞥眼,忽见书签上有刻字映入眼帘,却是“龟息铭”三字,下面又有几行字:“玄竹深谷,龟潜之湖;其息微微,若有若无;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勤而行之,是真道路......”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二章 困于株木 李元霸心中欢喜,不停默诵龟息铭,体会其中微义。当下又盘膝坐起,依铭练气。 心中默默存想若有若无、无来无去、不出不入的境界。存想之际,时不时又冒出杂念:“若这般练习,也不知何时才学得龟息闭气之法?”又想:“颜萱姐姐从阿龙婆家中回来,看到我不辞而别,也不知会怎么想?”随之脑海中又浮现和颜萱同床共枕的情景,心神为之一荡。如此一念,呼吸又变得急促,全无绵绵若存的境地。再想:“若不学得闭气之法,却如何出得了此谷……” 如此胡思乱想,如何静得下心,不免心浮气躁,难以入定。可是他依然坚持打坐,不愿躺下去睡。心想早一日练成闭气法,早一日出得谷去。心中只存了急功近利的念头,却不知偏偏与龟息功法心法相左,练了两个时辰,未见进展,天却亮了。 忽觉双腿酸痛,须得活动一下,便起身出了竹屋,凭栏而看,见山谷晨景,碧水青山,微风拂面,清爽无比。只是暗自焦急,他想谷中虽然清静,终是远离人间。自己生性无拘自在,毕竟少年性情,更喜尘世热闹。 他本来随恩师牧道人隐修西蜀几年,正因不能专心练功,才被恩师逐出山门,浪迹江湖。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虽然奔波无定,倒也逍遥自在,想去哪便去哪里。如今被困谷中,独对此龟蛇二物,谷中景色虽美,可是山寂水默,却哪里比得上人间活色生香? 越想越觉烦闷,信步走向谷中,到处游玩。又多往峡谷水流处寻去,或冀能找到玄竹谷出口。胡乱走了一天,见谷中鸟兽飞禽随处可见,只是人迹罕见,道路难寻。他顺着溪流而走,转了也不知几个山坡沟坎,却哪里见着通出谷外的路?倒是行至一处向阳坪地,竟发现一簇簇山花野果,随手摘下来吃,入口虽然酸涩,亦足可充饥。他又选了几个大的,摘了放入衣兜。 直走到日落西山,也没寻出个头绪,只得沿旧路返回。 次日起来,又出去寻找出口。他心里存了个侥幸念头,却不信诺大个峡谷却没有一两个天然出口,因此凡可涉足之地,他都去踩踏,看哪里藏有出谷的秘道。如此四处寻找,每天只以野果充饥,累了便找个阴凉处歇息,将谷中所有夹缝角落都走遍了。一连找到第四天,依旧无路可寻。 到第五日,仍不死心,又出去再找,找到日影西落,依然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只好放弃另寻出口的念头。 回到竹屋,却见龟蛇两个依旧盘伏窗台石上,也不去理它们,自己躺倒床上。不一会,便鼾声大作,呼呼睡去。一觉睡到天光,醒来时已是近午时分。他每天出去寻找出口,早顺手将谷中各色野果摘回竹屋存放,肚饿便拿几个来吃,也无无炊之忧。吃饱后又躺倒睡去,一连睡了两天两夜。 这一日,早晨醒来,伸个懒腰,起身下床,走入竹屋水池边上,胡乱洗漱几下,拿出野果来吃。 一边吃果,一边拿起桌上《周易》翻看消遣。忽听窗外有风雨之声,心中一动,早见竹屋壁上挂有细竹钓竿,将《周易》攥入怀中,拿过钓竿,穿戴蓑衣雨笠,出了竹屋。 远远看见湖中竹塔,已被水淹至第三层,只露出一个塔顶。心想竹塔内尚有三玄心法,自己既拜了邵正奇为师,成了三玄宗开山弟子,须将心法全部记下,即使一时不能尽解,也要为师傅留下遗教。 他寻思:“三玄心法以连山、归藏、周易为三种境界,依次修炼,终以周易境界为高。连山、归藏早已失传,唯有周易可知,自己也随恩师牧道人学过周易,却不知连山归藏本义若何?师傅邵正奇却自发明连山归藏隐义,创立三玄心法,殊为难能,自己虽然懒散,却不可不学。” 他跳上竹排,将竹篙一撑,向竹塔划去。其时,湖上风平浪静,四周寂寥无声。他不断撑篙,耳中只听见划水的声音。 划近竹塔顶,只见水已淹没刻有字迹巨竹。心想只能待湖水退后才能看清字迹,自己不妨先垂钓湖中,放松一下。 他将钓竿鱼钩抛入水中,坐在竹排中间,身穿蓑衣,头戴竹笠,俨然一个雨中独钓的隐士。眼睛只盯钓竿,久不见竿动,拿出《周易》来看,却哪里看得下。下竿了半天,也不见有鱼虾食饵。眼看夕阳斜照,山影拉长,自己竟钓不上一只小鱼小虾,心中懊恼。 忽一瞥眼,只见湖中水波涌动,冒出一头大鳄,竟朝竹排游过来。看见两只绿眼,心下不免吃惊,慌的拿起竹篙,猛力一撑,要将竹排划走。谁知手忙脚乱,竟将竹篙脱手,沉入水里不见了,竹排却在原处打转。 他慌了神,双手不停在水中划,只盼将竹排划走,避开大鳄。可是连划了几十下,竹排才移开几尺远,心道:“苦也,莫不今日也藏身鳄腹?” 正不知如何是好,转头一看,大鳄游动几下,只是望了他几眼,或许嫌他长得瘦小,身上没几斤肉,因此转过了身,游去一边了。 他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条心略放下。虽然那头大鳄嫌他瘦小,却不知还有哪头大鳄饿急了也不嫌他瘦呢,于是手下急划,竹排向湖边缓缓行去。 划了半个时辰,才将竹排划靠了岸。他不等竹排靠稳了,早跳上岸,径往竹屋跑去。不想走得急了,下雨路滑,行至一个斜坡边上,不防被脚下断木拌了一下,摔倒在地,屁股重重着地,疼得哎哟大叫。 原来那晚他假扮阿龙婆咬了颜萱小脚,却被她踢下床来,摔着了屁股,还未见好,谁知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痛哼几声,一时竟站立不起。 歪斜在地,扭头一看,见怀中《周易》也掉了出来,落在身边。他喘了几口气,屁股隐隐作痛,身子稍动便如刺骨。索性躺下,以竹笠遮雨,竟拿过《周易》来看。 随手翻开书页,却看到了几句卦辞,说道:“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猛然看见这几个字,不由得瞪大眼睛,心道:“如此,岂非我今日之写照乎?” 不禁叹了一口,待屁股酸痛稍减,这才爬起,慢慢走回竹屋。 他垂头丧气,见身心烦躁,走到水池,脱掉衣袍,引水沐浴,躺在水池中,一边回想那几句周易卦辞。 他跟恩师牧道人三年,对周易卦爻辞早已烂熟于胸,他知道看到的几句卦辞却是周易第四十七卦困卦里的占辞。 又看到“三岁不觌”的占辞,心下嘀咕:“莫非自己困于谷中,却要三年后才得出去?此非吉兆也。”心中不禁担忧。又想:“此卦乃是泽中无水之象,可是如今湖中之水却大涨,不见半点退降之势。” 他已观察几日,这谷中湖泽水涨极快,泻流则慢。眼看天已无雨,湖水却无丝毫流泻的样子。若湖水不退,月洞却难进入。月洞过不去,却如何脱得出这高崖深谷? 转念又想:“卦占说困亨,便是亨通之义。哈哈,困而不失其所,我却不是还有个竹屋来避雨容身么?有言不信,尚口乃穷。处于困顿之所,说什么却是多余的。惟有闭口不语,坚忍不拔,方能脱出困境。因此书上说君子遇见此卦,必要致命遂志。我有师命在身,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出得谷去。” 李元霸至此,已别无选择,只能练成闭气之法,方有机会出得谷去。如此一想,心即大定。将衣袍冲洗干净,挂在竹杆之上,自己裹了一条布巾,走到床边,上去盘膝,闭目而坐,渐入定中。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看见窗台石上的龟蛇也蠕动起来,那龟老仙儿先睁开了双目。 龟老仙儿似能感应其意,见他意志坚定,一心练功,便爬起来,目视着他,神情凝重。忽见冰蛇也昂起首,竟对着他脸吐出一股寒爽冰凉之气,他顿觉满面清凉,身心一畅,自己深吸一口气,鼻息随即关闭。 这一口气便在体内自行缓缓流动,贯注身周上下。虽然闭目,眼睛却如看见这股气流,如一粒细如针芒的紫珠,于身周诸穴穿过。紫珠所到之处,便觉清爽无比,气力凝聚。紫珠愈行愈缓,自己也渐入定中,转眼间,浑身散发紫色光辉,化作一团发光之气...... 心知自己正以龟息,练习闭气之法。心念动处,气随意转,紫珠时隐时现,只在体内流转,如此反复九回,便能运用自如。练习至此,心知自己已学会了闭气之法,心念一动,鼻息顿开,忽然睁开了眼。 只见龟蛇两个正望着自己,不时伸头引颈,在青石上来回游走,神情甚是欢喜。 其时,已是次日辰时,窗外朝阳初升。 他却不起座,略定了定神,依法用念,深吸一口气,又将鼻息关闭,进入龟息闭气之功。果然不用口鼻呼吸,却能闭气而动,体内力气反比平日增强。 见龟蛇助己练成闭气之法,大功告成,心中欢喜。跳下床来,拿过玄竹杖,拔开盖子,又将杖头递至龟老仙儿跟前,可它仍不肯爬入。 李元霸忙拱手道:“龟老仙儿,务必请你二位先进了杖中,等我潜入水中,从月洞钻出,再请你二位出来。”可是龟蛇听若罔闻,两个跳下青石,自去水池嬉游。 李元霸只得作罢,猜想定是龟老仙儿回到玄竹谷中,再不肯出了这里,恋故之性使然。自己须慢慢与它套近乎,与它相熟了,它才会听我的。 既然它能听懂人话,我有什么便和它说什么,于是走过去对着龟老仙道:“龟老仙儿,进了这谷中多日,总闷在这屋中小池,不如我们到大湖中游玩游玩如何?” 见火龟似未听见,又近前去,再说一遍。那火龟似才听懂他的意思,居然点了点头,爬出池水。 李元霸暗喜,忙伸过竹杖,龟仙却不进去,爬出竹屋,动作甚速,冰蛇也跟在后面,倒把李元霸扔在后面。在后面追喊道: “等等我,湖中有鳄,我们去捉几个来骑着玩……” 到了岸边,只见龟蛇早在等他。龟老仙儿见他来了,转身跳入湖中,即潜入水,转眼不见了踪影。冰蛇则在水边不住引颈张望。 突然之间,湖中水浪翻腾,几十头大鳄鱼同时浮出头来,场面浩大,令人震怖,李元霸看的目瞪口呆。 这几十头大鳄仿佛被什么物事驱赶,争先恐后,纷纷向湖边游来。李元霸心知又是龟仙驱动大鳄了。 心念一动,喊道:“龟老仙儿,却让这些大鳄们排队儿游走”话音刚落,只见那些大鳄一个挨一个排起,见火龟靠近,竟慌忙躲避游开,似怕挨近它。 李元霸看得好笑,又道:“哈哈,有趣,有趣!快叫它们都排成个圈儿。” 不一会,大鳄居然又排成一个圈,个个温驯异常。 忍不住拍手大乐,忽发奇想,喊道:“却让它们比比赛儿,看谁跳得最高……”那些大鳄又逐个跃出水面,顿时湖中如开了锅,波涛翻涌。 李元霸见冰蛇也跃跃欲试,嘻嘻一笑,道:“蛇神儿,你何不也下去玩玩,将那一个最大的鳄鱼头儿给我赶上来,哈哈……” 话声刚落,只见冰蛇果真跳下湖中。那些大鳄见了,也纷纷躲避,似比见了火龟还要惊恐。 笑声未了,只见一头大如牛犊的鳄鱼掀过一片水浪,竟跃上了岸,伏在自己脚下,张开血盆大嘴,甚是凶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三章 驱鳄而游 李元霸万料不到冰蛇果真将一头大鳄赶出水来,猛然看见如此丑怪大物,惊得往后退开几步。自己叶公好“鳄”,鳄鱼真的来了,却吓得惶然失措。 又见冰蛇从湖中游上来,蹿至大鳄身上,大鳄顿时温驯无比,大嘴紧闭,不住摆动尾巴。冰蛇爬上它头顶,回首朝李元霸张望,不时吐信,似在示意什么。 李元霸不解其意,迟疑不前。只见大鳄回首之际,转身一跃而起,又跳入湖中。身子前倾,四足不住摆动,冰蛇倚在鳄顶上,在水中巡游一大圈,然后返游回来,爬上了岸。 李元霸见状,恍然大悟,心道:“却难道冰蛇儿竟要我骑在大鳄身上,下水游玩?”一念至此,心中狂跳不已。不觉往后又退开两步,脚下打颤,连连摆手,道:“不,不可!”不敢往下想,只觉如此玩法简直太过疯狂。 可是,他看见冰蛇伏在大鳄顶上,神情自若,它小小一个东西竟将一个庞然大鳄制得服服贴贴,自己却反而不敢一试?如此岂不让它小看了自己,今后如何管得了它。今日正是与这两个仙家灵物亲昵相近之时,说不得只好铤而走险一遭。 实则他不过见大鳄生的太过凶残丑恶,自己不喜看见丑怪模样而已,因此一见之下心生厌恶。便是骑上大鳄,它若有相害之意,自己一出手,立时可将它制服。如此一想,心下释然。 当下笑嘻嘻道:“哈哈,你这蛇神儿,果然了得,竟将这老怪物当作马骑。好罢,既然老怪物跳上来了,我也就试试一御,且看它游得有多快……” 将手中竹杖插入腰间,大摇大摆走过去,跨脚便坐上大鳄背上。谁知才刚坐上,大鳄猛地一跃而起,扭头便扑入湖中,冰蛇却借势跳下了鳄顶,落在岸上。 李元霸见大鳄如此强悍矫健,一入水中即破浪而游,不时弓身跃起,其速如飞,自己反而激起斗志,双手抓它鳞甲,脚下紧扣其腹,如磁吸铁,却不让大鳄将自己摔落水中。 湖中水浪不断被鳄尾拍打激起,溅得他满脸都是水珠,浑身湿透,可是他哪里有过如此经历,骑鳄而游的刺激,却令他兴奋无比,因此骑在大鳄背上,忍不住惊呼怪叫。 见他骑着鳄鱼头目入水,众鳄也纷纷聚拢而来,尾随大鳄身后,顿成浩荡之势,湖水沸腾起来。 李元霸见自己突然之间,俨然一个王者,驱鳄巡游,威风凛凛。一时意气风发,不住用手拍打鳄身,欲令之加快游速。 那大鳄被他打得疼了,更加暴跳狂躁,当下抖擞精神,四只短爪不断击水,尾巴一翘,一低头,竟带着李元霸潜入汪汪大泽。 大鳄一头潜入湖水深处,便到处乱窜。李元霸忽被大鳄拖下水去,被呛了一大口水,急忙用力一夹鳄身,大鳄一痛之下,又往上疾游,跃出水面,似欲将他摆脱。他趁大鳄浮出水面,自己趁机将口中水吐出,深吸一口气,当即将鼻息关闭。 又随大鳄潜入水中,睁开了眼。他见湖水幽深,水清见底,各色水草和鱼虾从身边游过,见大鳄游来也不躲避。 他看得眼花缭乱,想不到湖底深处竟有如此景色,便如谷中陆地场景一般,花石草树,路径沟洞,应有尽有。猛回头,只见龟蛇二仙也在不远处游动,神态欢然,不知它们几时也跟在大鳄后面。 他在水中闭气而动,与大鳄和龟蛇一起,四处游玩,竟潜了半个时辰,忽感体内气息加快,自己才练成闭气之法,一口气在体内转了许久,已尽极限,便想呼出。 双手抓提大鳄头顶,它便往上游去。原来在水中多时,他早已将大鳄驯熟,可以左右上下听命而游。往下压顶,便沉入,左手一拍即往右行,如此训练几次,大鳄竟知其意,因此潜入水中,居然沉浮随心,来去无碍。 待大鳄浮出湖面,他忙将屏息体内之气呼出。将游近湖岸,一跃而起,跳上岸去,龟蛇二仙也随他游上了岸。 李元霸低头一看,见自己浑身上下湿透,哈哈大笑,却意犹未尽,心情大好,竟还想下水再玩一回,但转念一想:“自己既学会闭气之法,又骑鳄入水小试了一回,却能坚持半个多时辰。如今自己和龟蛇二仙已结成玩伴之谊,不如趁热打铁,哄得它们随我而去,设法出了谷去。眼下谷中之水难退,竹塔上刻有三玄心法已被淹没,自己虽记不全,日后不定几时还要进谷归隐参修的,到时再将竹塔刻字全录下来未迟。” 如此想定,将竹杖拿出,对着龟蛇二仙一揖到地,笑道:“哈哈,两位仙家,今日咱们在这湖中玩得极是开心,真是畅快无比!趁着天色未晚,咱们一起出了这谷,外面更有一潭,潭中大鳄更凶,不如再将潭中鳄鱼驯来戏游一番如何?况且,离了这谷,外面江湖之上,尚有更多好玩之地,你二位随我出得谷去,自有说不尽的好处。” 果然那火龟听了,居然点点头,慢慢吞吞的摆动四足,钻入了竹杖,冰蛇也跟随进去。 李元霸见了,不慌不忙,将竹杖盖子塞好了。一低头,才发现竹杖盖头上却开有七个细小洞孔,显是便于透气。又见竹杖长约四尺有余,色成紫黑,油光发亮,竟是坚固如铁,想来也是个宝物。 心中大乐,当下便往月洞口方向行去,走了半顿饭功夫,才来至月洞口附近,见湖水依旧上涨不退,月洞口仍被淹没水下,不知多深。 不禁踌躇,心念一动:“我若潜入湖中,不知湖中大鳄多少,吉凶难测。正好让龟蛇二仙带路,有此二仙在侧,湖中大鳄岂敢来犯?”当即竹杖头打开,龟蛇二仙爬了出来,似明其意,爬出竹杖,一落地后便跳入湖中。 李元霸见湖水弥漫,烟波浩渺,将竹杖倒插背后,深吸一口气,关闭鼻息,跳入湖中。他心知自己须在半个时辰内穿过月洞通道,否则自己闭气功力不深,一口气出不来,必定凶多吉少。 一入水中,便即向月洞口处游去。在水中睁开眼来,四周望去,却是一片茫然。原来湖中全是山中汇流之水,泥沙俱下,自然浑沌不清。 他在水中转得几下,竟分不清方向,幸而火龟在前引路,带着他朝月洞口游去,冰蛇紧跟在后。 游出不久,终于看见了月洞口。火龟引导,冰蛇已往前与火龟相伴并行。他初用龟息闭气之功,又不敢用力过度,只是缓缓而游。龟蛇游得甚快,见他落后,又不时回头张望等候。 进入月洞之后,果然其中灌满水流,只能侧身慢慢滑过。他见行动太慢,心中着急,不觉加快了速度,却不料行至半路,身上衣裳被身后一根石笋缠住,一时无法挣开。身子被夹在石缝中,却不好用力,见出此意外,不由得暗暗叫苦。心中大惊:“难道今日竟被夹在石中,闷气灌水而死......”,吓出一身汗,可是人在水中,却哪里见有汗出。 忽然想起还有竹杖在背,急忙倒拔出来,伸出竹杖将衣袍挑起,又费去半柱香的功夫,才将衣角解脱。如此一耽搁,想来已无法在半个时辰内游出月洞了。到得此刻,也顾不及想,只是继续前行。又滑出十几步,终于见通道往上而走,心中暗喜。他心知路往上走,洞内定有空间让自己浮出水面换气。 再往前几步,果然出现一处宽约二尺的水面,他游过去,仰起脸来,露出鼻孔,猛吸了几下。换了一大口气,又即关闭鼻息。再游出五六十步,前面已无水流,可于通道匍匐而行了。 心中大定,再移出几步,只见有光射入,原来已到了月洞入口。龟蛇两个早奔蹿在前,他也加快脚步,终于挪到了洞口。 探出头去,只见水帘依旧,月洞之下,水雾弥漫。又看洞边那棵老树依旧盘结伸出。长舒一口气,忽然想起却忘了将黑索找见带出。一念及此,欢喜之色,转眼又不见了,望着下面深潭,心中懊丧。 叹道:“龟老仙儿,咱们没了黑索,却怎么下得这悬崖绝壁?” 火龟正朝树干爬去,见他叹息,竟回头对他摆摆头,又朝下一望。 李元霸不明其意,火龟又朝下面伸出头,将前两足抬起,作来回划动的样子。 李元霸见了,掩口失声,惊道:“什么?龟老仙儿,莫非你、你是说咱们从这里跳、跳下去......” 火龟居然点了点头。此时,冰蛇也爬至树上,不住引颈张皇,似很兴奋。 “可是,下面那十几头大鳄躲在深潭里,我落入潭中,却......”想起师傅王通坠落水中,转眼被大鳄撕咬吞噬的情景,不寒而栗。 火龟大摇其头,又伸出一足碰碰自己的头。 李元霸也不再去猜火龟是何示意,自己朝下一看,但见云雾缭绕间,峭壁林立,下面深不可测。 迟疑难决,强笑道:“却去哪里找出那个老猴儿,叫它找几根树藤,我打结后吊下去……” 火龟却似没听见,只见它往下看了一眼,忽然往前一跃,居然跳下了高崖。 李元霸惊呼一声,见它直坠而下,小小身躯,愈来愈小,变成一个黑点,直至看不见,也不知几时落入水面,无声无息。 李元霸手足发软,心道:“此处离水面至少也有几十丈高,若从此跳下,深浅莫测,实冒风险......” 心想且先跳至树上找找,说不定竟有长藤可用。他跳过去,双手攀住树枝,脚下站立不稳,树身居然上下起伏,摇摇欲坠。 正自手忙脚乱,脚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哼一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冰蛇用小尾巴轻轻拂了他一下。 当即倒头往下直坠,一时魂飞魄散,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只听得耳边风声刮过,呼呼作响。身子连翻几个斤斗,飞速而落。忽然想起下面是水,不及深吸闭气,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屁股先着水面落入深潭。 身子一落入水,顺势往下直坠十几丈深,却仍不见底。 昏昏忽忽的,只知自己肚子连灌了几大口水,身子在水中漂来漂去,浑不知所在。 自己手脚不停乱摆,本能地挣扎出水,才冒出头,只见周围浮现十几头大鳄,心下大惊,身子一歪,又沉了下去。在水中正自惊惶,只见一头大鳄向自己游来,后面又不断有七八只鳄鱼过来,心中惊道:“完了,今日不但小命玩完了,而且死无完尸……”,吓得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醒来,却见自己漂浮水面,竟没死去。转头一看,只见七八头大鳄居然聚拢一起,形成一条船状,正驮着自己在水中游动。龟蛇二仙也伏在身边,见他醒来,居然跳窜而起,欢然雀跃。 李元霸脑海中一片茫然,仰面而躺,忽见水帘倒挂在上,自己仍在潭水中间。恍然大悟,叹道: “原来我从崖上落下,这些大鳄却来救我,又驮我出水.....”正想到此,腹中湖水一涌,喉咙一震,连吐出几大口水。 他支撑坐起,只觉屁股大痛,众鳄驮着自己,往潭边游去。自己如坐船上,船行平滑迅速。这个阵式他却哪里见过,当真是劫后余生,恍如隔世,只觉刺激非常。扭头一看,只见龟蛇二物也望着自己,显得精灵古怪,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鳄游动甚快,游了半盏茶功夫,便游近岸边。李元霸急不可待,强忍身痛,从鳄鱼背上站起,一跃而起,跳上岸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四章 绿色汗巾 李元霸回头看那悬崖瀑布,见自己终于出谷,脱险上岸,心中欢喜不尽。站立潭边,忽觉屁股疼痛,一时竟无力抬脚,只得找一块石头坐下。 他出谷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尽快回到九曲巷,也不知为甚么,自己心中就是盼望早点见到颜萱。可是现下居然走不动了,坐在石上,心中焦急,却又无奈。 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来看,所幸里面东西未被沾湿。原来他早料到须潜水而游,先把那本《周易》,还有王通留下的白羽扇和白金戒指,包好放在怀里。想起王通临死前托他将扇戒送回白牛溪交给他女儿王婵儿,自己却不知白牛溪在哪里。又想起王通说过冰蛇知道回家的路,可现下自己却没半点心思要离了江南之地。 他记得来时是朝西南方向,那么回去则应往东北向走才对。可是那时他被邵正奇倒提着,却哪里还认得回去的路。转眼一看,只见龟蛇二仙却在一边缠绕相亲,耳鬓厮摩,浑不知旁边有谁,于是叹道: “龟蛇二仙,谷中经此变故,虽王邵二师已弃我而去,你二位却留下来陪我,现下你们也成了一对儿,恭喜你们了。” 龟蛇听见他说话,都跑过来,在他脚下来回游窜,不时向他吐信张望,神态亲近。 他见龟蛇两个和自己已经混熟了,俨然将自己视为新主,心中也自欢喜,又道:“如今咱们一起安然出得谷来,也多亏了你二位,真是多谢了。”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又对火龟笑道:“可是,咱们出是出来了,我却认不得回家的路,只好拜托龟仙你了。” 火龟点了点头,见李元霸将竹杖伸来,忙爬了进去,冰蛇也尾随而入。李元霸却打开杖头盖子,让火龟冒出头来,道:“龟老仙儿,你头朝北,我就往北行,你头朝东,我便朝东走,如何?” 话未说完,火龟之头已然朝东而指。 李元霸哈哈一笑,说道:“那好,咱们回家吧。”屁股虽然疼痛,可是心里急于想见到颜萱,竟是强撑站起,一拐一拐的行走,匆匆往回赶路。 他手拿竹杖,不时点地助行,心中忍不住叹道:“唉,想不到自己离开九曲巷才十几天,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小瘸子,哈哈……”,他算计过,从进谷到出谷,已整整过了十二天。 转念又想:“这短短十二天,居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拜的两位师傅转眼死去,自己还因此知道了颜萱的身世,回去见到颜萱姐姐,却不知如何向她交待。”叹息之余,又复踌躇。 玄竹谷离双桥镇并不远,只有三四十多里路程,因他身有伤痛走得慢,才用去了半天功夫。回到九曲巷听竹居的时候,虽天色尚未见黑,却已是近晚时分。 他本来心情急切想早些见到颜萱,可是当回到听竹居外竹篱笆前,反而忐忑迟疑,不敢上前敲门。 正在篱笆外徘徊,心里寻思着如何向颜萱解释,忽然呀的一声,里面门口竟打开了。他抬头一见,只见颜萱站在门内,正朝这边张望,两个突然照面,都不禁怔住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先开口道:“姐姐……,我、我回来了。” “啊,怎么是你......你这、你还知道回来么?”颜萱先是掩口一惊,瞬即面露欢颜,接着却是语带幽怨,竟是又惊又喜又怨。 她急跑过来,抓过李元霸的手,见他一身泥垢,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弄了这一身,跟个泥猴似的......” 不等李元霸回答,抢过他手中的拐杖,咦的一声,惊道:“外公的拐棍儿怎么又在你手里?” “我……”李元霸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什么我,几时又变回个哑巴了?哼,你倒是先进门来再说罢。”拉着他便往里推。 李元霸只得走进门去,颜萱在背后,忽然又哧的一声,道:“你、你怎么总是喜欢将衣袍弄出个洞来呢?真是的。”看着他,掩口而笑。 她想起当初他进家的时候,也是穿了一件屁股后面破了洞的衣袍,自己给他换了一件新的,谁知不到几天又成这样,因此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却不知自己见李元霸回来,实是心中早已欢喜莫名,女儿家情思缠绵,一时间竟变得婆婆妈妈,一惊一咋的,喋喋不休。 待李元霸进了屋里,见他神色憔悴,连问道:“你、你却从哪里回来,吃饭没有?” 李元霸正想说自己肚子很饿,又听她嚷道: “哎哟,你快先洗洗身子罢,哪里见过这样脏的猴儿。”颜萱嘴里说着,眼中却满是笑意。 只好点头答应,正要转身,忽觉屁股大疼,忍不住哼了一声,颜萱听见,忙过来扶他,问道:“怎么了,你哪里疼?”神情却是关怀之极。 李元霸心中甚感欣慰,笑道:“没,没事儿,回家走得急,路上被扭了一下腰。” 颜萱瞪了他一眼,嗔道:“哼,你还知道急着回来,一走就是十几天,连个信儿都不留,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我还以为你从此浪迹天涯,再不回这里了呢。这里又不是你家,你却回来作甚么?”竟是数落了他一通。 李元霸笑嘻嘻的,道:“我怎么不回来呢,这里虽不是我的家,可是这十几天来老是梦见姐姐,心里记挂着你,所以就回来了。” 颜萱呸的一声,说道:“你又混说什么了,你又梦见谁啦,我猜你是梦见酒了。哼,见你诳说什么酒虫发作,便发一回慈悲拿回一大坛酒儿给你,谁知不到一夜,你竟全喝光了。看你今天突然转回,可不是酒虫又发作了才......”说话之间,故意板着脸,眼瞪李元霸。 李元霸知她说的是那小坛绍兴女儿红酒,挠了挠头,笑道:“嘻嘻,谁叫姐姐拿回的酒那么好喝呢,不过,今天我肚里酒虫却不发作了,倒是心里老想着姐姐……”不等他说完,颜萱举手打了他一下,嗔道: “快住了嘴,越说越不正经了,看我打你!好呀,你出息了,一去十几天不回来,一回来便拿我取笑儿,故意气我……” 李元霸嘻嘻一笑,一揖到地。 “罢了,罢了,少跟我来这套儿。赶紧去洗澡儿,今日却看在佛面僧面上,再布施你一顿罢,你洗了澡,吃了斋饭,便请你这阿罗汉移步出门……”走过去拉他,忍不住掩口一笑。 李元霸哈哈一笑,自己走到后院天井,先将龟蛇放到地上。颜萱在后面见了,咦的一声,问道: “怎么龟老仙儿也跟你回来了?却还有一个什么……哇……”突然看见还有一条小蛇,吓得躲到李元霸背后,几乎挨他身上,惊道:“你怎么把条蛇儿带回家来?”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蛇了,因此一见冰蛇,不禁花容失色。 李元霸见她惊慌失措,忙道:“姐姐别怕,这蛇儿也是个宝贝儿,它和龟老仙儿可是一对儿,真正的神仙伴侣……” 颜萱定了定神,见冰蛇果然和龟老仙儿大小一般,两个竟是缠在一起,已钻入天井石逢里,却仍不敢靠近,抓住李元霸的手臂不放,奇道: “什么神仙伴侣,你又来胡诌……” 说到“胡诌”两个字,她脸上一红,忽然扳过李元霸身子,抓住他的手臂,面对着他,似笑非笑。 李元霸莫名其妙,也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她一咬唇,道:“我、我却问你……” “什么?” 脸涨得通红,手抓他越来越紧,低声道: “那、那天晚上,究竟是不是你、你这……” 李元霸听她突然如此逼问,全无准备,不禁有些紧张,忙道: “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你却是谁,你没有什么,我又问你什么了?哼,看你鬼鬼祟祟的,最不老实,你……”说到这里,见他浑身脏兮兮的,表情古怪,突然没了心情追问,忍不住拧了他一下,跺脚道: “哼,看你一身脏兮兮的,又不知哪里干坏事回来,让人见了气闷,算了,你先洗澡儿罢,先放过你……” 李元霸如蒙大赦,忙拿起木桶去天井打水洗澡,正在竹篷澡房里寻思如何应对颜萱盘问,忽听她在外面叫他名字,自己也忘了答应,只听她说道: “喂,你又发什么呆了,快接手儿,你上回换下的旧袍子给你洗好了,也补好了,看你下次又怎的再弄出个洞来……” 见一只腻白如玉的手拿着一套衣裳,伸过竹篷顶上,李元霸看得心旌摇动,慌忙接了过去,答道:“多谢姐姐。再不敢了。” 颜萱将他挂在竹篷上的脏衣扔进另一个小木桶里,拿去天井打水来洗。 李元霸洗出来时,颜萱已将一碗香喷喷的米饭盛好放在桌上,另有一碗土豆炖牛肉,一小碟青菜,外加一碗莲羹。 李元霸多日不闻饭香,一见之下,顿时胃口大开,笑嘻嘻上前又是一揖到地,转身坐下,捧碗大嚼。 颜萱坐他对面,见他吃得香,心里高兴,看着他却不禁出了神。 李元霸偷偷抬起头,见颜萱痴痴的看着自己,自己心虚,只顾低头吃饭。 颜萱见了,忽然抿唇一笑,道: “看你猴急的样儿,好似三天没得吃过。嗯,我只奇怪呢,这么长的天你都去了哪里?” 李元霸抹了抹沾在嘴边的米饭,笑道:“却不敢瞒姐姐,我跟外公进了玄竹谷,这些天一直在里面……” 颜萱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么,外公答应教你功夫了么?”露出一脸喜色。 又说:“哼,你一进门儿,我就猜呢,这些天你多半和外公在一起,要不他老人家的拐杖怎么在你手中,只是外公却去哪里了?” 李元霸脱口道:“外公云游去了,这次出的是远门……” “呃,出远门儿,却不带上拐杖,莫非外公的脚不瘸了?” 见李元霸只是摇头,又问: “你只摇头作甚么,这会子却不会说话了么?”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外公把拐杖留给我,却是要我好练习他教的玄竹杖法。”说着站起身,拿过竹杖,比划几个招式。 颜萱点点头,又道:“果然是外公收了你作徒弟儿了。可是你却不跟了他去,又回来做什么?” 李元霸心里说道:“嘿嘿,这可不能便跟了外公去的。”口上却说: “外公说了要学功夫,让我先跟龟老仙儿学三年再跟他学,那龟老仙儿的功夫真是了得。”最后这句话却是衷心赞叹。 颜萱嗤的一声笑了,道:“我就说呢,你要学功夫儿,先跟龟老仙儿学罢,人家可是千年的道行。”又笑问:“你倒说说,自己怎么跟龟老仙儿学的?” 李元霸见她问起,当即兴致勃勃的讲起自己在谷中和龟蛇二仙驱鳄游戏的事情,又说外公将他一个和龟老仙扔在谷里,自己高蹈远游去了,幸而又遇见蛇神,它两个助他练成闭气之法,才潜水出洞跳崖出得了谷。 颜萱听了不住啧啧称奇,忽问:“你几时跟外公进了那玄竹谷?” 李元霸脱口道:“却是那晚你去陪阿龙婆......” 忽然之间,颜萱神色忸怩,问道: “噢,是么,只是那晚你却在哪里?” “我、我却在家里,你自己去陪阿龙婆,把我一个.....” “把你个大鬼头!哼,现下还来哄我,你瞧瞧,这是甚么?”手拿一条绿色丝绸汗巾,递到他眼前。 李元霸不解何意,问道:“这是谁的手帕儿,好漂亮儿,嘻嘻。” 颜萱霍地起身,眼光中全是娇嗔之意,道:“我就知你、你还要撒谎抵赖,这条汗巾是我一直放在你衣裳口袋里的,却还是新的呢。可是它怎么自己跑到阿龙婆家里......” 李元霸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竟遗下了物证,顿时着了慌,满脸通红,跑过去跪在颜萱脚下,求道: “姐姐息怒!饶我则个,我不是故意哄你的,我、我本想去偷、偷......” 颜萱听李元霸居然承认了,自己几乎站立不住,坐倒在凳子上,有气无力问道:“你、你又本想去偷什么……” “我见阿龙婆炖的猪脑汤味道好香,因此那晚待你出了门便偷偷跟在你背后……后来你进厨房倒茶,我从窗外跳进去想偷吃猪脑汤,谁知还没吃着,你就倒茶出来了。我、我当时躲闪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将阿龙婆推进床底,自己冒充她.......” 颜萱听到这些话从李元霸口里亲自说出,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疑,心中却不知是惊是羞是恼。站起身来,举手作势要打他,却下不了手,道: “原来真是你、你这......”嘤咛一声,将手中汗巾朝他脸上扔去,一跺脚,转身跑进了屋里。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五章 情态可掬 颜萱跑进自己闺房里,重重的将门关上,把李元霸晾在外边。原来那晚去陪阿龙婆,听她讲完故事睡去,自己才刚睡着,那阿龙婆却忽然醒来,不住唠叨说昨晚自己太乏了,给她讲的故事儿讲不到一半儿便睡着了。 颜萱忽听阿龙婆说出,自己惊得几欲晕过去。心想昨晚给自己讲了一夜钱相公和赖大小姐故事儿的不是阿龙婆,却又是谁?莫非竟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小道士冒充了阿龙婆来给自己讲故事?他却怎么进得屋里的,又为甚么要来哄我?当时自己只盼着听故事,没留意他的桑音,竟把他当成阿龙婆,还跟他一起睡在床上,又什么心里话儿全跟他说了。难怪他总是转过脸去,自己还觉奇怪呢。心念至此,不禁哎哟一声,暗道:“真是羞死人了。”双足不停乱踢,大叫一声:“阿龙婆!”哇哇欲哭,突然用手蒙住了脸,阿龙婆见她那样,莫名其妙,倒吓了一大跳。 后来阿龙婆起身,见桌上猪脑汤竟没了,以为颜萱吃了,还问她味道好不好,颜萱猜知定是李元霸偷吃了去,自己哑巴吃黄连,只好说味道很好。越想越气,气鼓鼓的赶回听竹居,推门进去,却不见李元霸的踪影。心道一定是他心虚,怕我问罪,自己偷偷溜了。心下更是幽怨,又复叹息,一连几日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这个小道士的影子。外公说过两天回来却也不见人影,院子里削好的竹篾摞起一大堆,闲来无事,每天在家编织竹器。 这一天,将手头上一个还剩几根竹篾没编的竹器编好,抱至柴房。走近去看,见李元霸睡过的草席犹在,自己一边收拾,一边叹气。心道:“他却答应过陪我上一趟扬州城的,如今却自己跑了,说话不算数儿。” 正自愁闷,想开门透透气儿,谁知一开门,忽见李元霸竟冒出来了,当真喜出望外。她早盘算好了,哪天等他回来,若只空口逼问他,这小滑头多半不肯承认,须得假立个证物儿,才唬得他招供。谁知这一招儿真灵,一拿出来他便承认了。见他跪下认错,自己倒不好意思,羞得转身躲进屋里,伏在床上哭泣。 却说李元霸手中拿着颜萱摔到自己身上的绿色汗巾,不禁发呆。他见这条绿巾却似女儿家用的丝绸手绢,还是新织的,上面竟绣了一朵兰花草儿,自己衣袍里几时又见过这条汗巾呢?忽然心中大叫:“苦也,却上她的当了。她不过拿一条手绢虚诈唬我,谁知我自己心虚,一慌乱便不打自招了。”不禁哑然失笑。 又见颜萱生气跑开了,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料想从谷中出来,一回到听竹居,便被颜萱问出冒充阿龙婆之事,念及颜萱的悲惨身世,自己假冒之举实有欺侮之嫌,这时听见颜萱闺房里传来呜呜哭泣的声音,更觉不安。转念又想,所幸自己那晚并没什么轻薄之举,要不她发现真相后定不能饶我。她不过见我冒充阿龙婆,哄得她将自己心事全告诉了我,因此害羞生气。 当下走过去,隔着门口在外安慰道:“我知道错了,请姐姐别生气罢,别气坏自己身子。你若气不过,打我都成…….”才说这几句,里面忽然便没了声音。 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知道的,我就猜姐姐一定嫌我故事讲的不比阿龙婆好听,因此生气…….”他故意说笑儿,想引开颜萱的注意力。 正想再哄她几句,忽然门打开了,反吓了一跳。只见颜萱背倚在门,长发轻挽,顶插一根绿簪,一缕发丝飘散在额,大声道:“你进来……” “怎么?姐姐……”李元霸不敢相信颜萱竟命自己进她的闺房,迟疑不前。 见他并没有移步,颜萱又嗔道:“我叫你进来!你听见没有?” “姐姐,我、我不敢……” 颜萱一咬唇,竟过来拉他,硬将他拖进自己闺房。李元霸进了房里,蓦闻见一股淡淡女儿香,却似兰花香气。他哪里进过女孩儿的房间呢,忽被颜萱又推又拉的进来,手脚竟不知如何摆放,又不敢抬头。 颜萱忽然将他的手一摔,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会编故事儿么,今晚你就进屋里陪我,再讲个好听的故事我听……” 李元霸一闻此语,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哼,你怎么了,却不吱声了么,你怕了么,你胆大妄为,你又怕甚么?”颜萱连珠齐发,又走近前,扳过他肩头,去看他的眼睛。 李元霸满脸涨紫,却如一个害羞男孩,躲开不敢看她。 “你倒说话呀,阿龙婆,你老人家现下却怎么忽地变成个哑巴了呢。” “好姐姐,求你,你饶了我罢。”伸手去拉颜萱的手。 颜萱将他的手摔开,又道:“哼,你现下却笨嘴笨舌了么,想求饶也没个新鲜好听的词儿。我偏想看看你这偷吃了东西、油嘴滑舌的阿龙婆今晚再怎么编个故事儿我听,今夜我也要摸摸你的小脚,看它是不是又白又嫩又……”说到这里,自己终于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故意绷着的脸也一下如花绽开了。 李元霸见她居然学自己那晚编故事的语气来打趣自己,也被逗乐了。 颜萱见他笑,一跺脚,嗔道:“你还笑,你居然还敢笑……”伸手去扭他耳朵。李元霸慌忙躲去一边,颜萱却不肯放过,李元霸到处躲,她便满屋子追。最后他无路可逃,只好扑到她的床铺上,将头钻入枕下。颜萱追过去跪在床上,隔着枕头打他。 李元霸抱头求饶,道:“好姐姐,菩萨姐姐,求你发发慈悲饶了我一回罢。从今以后我再不敢了。” “我把你这油嘴滑舌、专会装神弄鬼的臭哑巴,你还说以后,我要你现下就编排我听,看你还能胡诌出什么......”又气鼓鼓道:“我便是想不通,亏你竟能编排出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一起喝酒,作贱人家女孩儿,说什么赖大小姐喝醉了和钱相公睡在一起……” “我不过随口胡诌的,却不是存心说赖大小姐坏话......” “哼,你就是存心的,这一回我、我也学学钱相公,把你的脚……” “嘻嘻,姐姐千万别咬......” “我偏要……”当真伸手去抓李元霸的脚。 “哈哈,你咬可以,却不可以嫌我、我的脚又大又臭……"李元霸已躲至床脚。 颜萱听了,呸的一声,嗔道:“美的你,谁又咬你臭脚,难道我不会扎么……”说着,右手作势要从头上拔出那根绿玉簪,左手却一面握住摇摇欲垂的头发。 “好姐姐,别扎我,饶了我罢。”李元霸嘴上求饶,眼里却看见颜萱双臂曼举,三下两下的将乱发重新挽好,却没将玉簪拔出。但觉她明眸皓齿,香汗微现,清丽不可方物,不觉看呆了。 “哼,谁又是你姐姐了?今天若饶了你,我以后再不能做人了,我干脆便打死了你省心……”扑过来又举手打他。 李元霸见她口上气势汹汹,下手时却是轻若拂柳,忽然捉住她的双手,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惹你生了气,可是我却知你舍不得打我......” 颜萱呸的一声,将手挣脱开去,气喘吁吁,道:“臭美的你,越说越得意了呢,你又怎知我不肯打你......”忽然脱开左手,对着李元霸的脸打去。 只听啪的一声,李元霸左颊脸上便留下一个小红手印儿。颜萱见自己竟失手打了李元霸一个耳光,自己惊叫起来,缩回左手紧捂住口,怔怔的看着他,突然鼻子一酸,嘤嘤泣下。 李元霸摸摸脸颊,笑嘻嘻的过去扶她肩,想安慰几句,谁知她却扭过身去。又去拉她的手,她又一把摔开。 从怀里掏出那条绿色手绢,递过给她,她瞥眼见了,伸手夺过,自己擦眼泪儿。 见她自己擦去了眼泪,李元霸伸过手去,道:“姐姐还我汗巾儿。” “也不害羞,怎么是你的汗巾儿呢。” “你不是说那晚从我衣袍里掉出的么,要不你怎么在阿龙婆家找见?” 颜萱扑哧一笑,道:“哼,你以为就你会冒充阿龙婆,人家就不会唬你一次么?还当真了呢你……” 李元霸故意讶道:“难道这条汗巾儿不是我的么?” “是你个大头鬼!”将汗巾一摔,伸指戳他额头,谁知李元霸却没不留意,被她手指轻轻一戳,身子竟然一歪,倒下床去。着地之际,他哎哟一声,疼得大叫。 颜萱忙过去扶他,关切问道:“你、你摔痛了么?” 李元霸的屁股已是第四回被摔痛了,呲牙咧嘴,哭笑不得,叹道:“哎哟,姐姐,我起不来了,看来今晚我只好在这屋里陪你不走……” 颜萱听他这样说,突然间竟怕他真的赖着不走了,呸的一声,急站起身,硬是拽扶起他,便往门外推。 李元霸故意不肯挪步,颜萱伸过脸来,咬着他耳边,昵声道:“你再不快点儿出去,却等我拿簪儿来扎你么?你快回柴房睡罢,明儿我还有话和你说。”一把将他推至门外,转身进屋立刻关门,下了门栓。 李元霸回头见门已关上,自己屁股刺痛,一时站立不住,竟尔坐倒在地。心想颜萱虽然已知自己装扮阿龙婆哄她之事,可是她娇羞之情尤胜于恼恨之意,回味方才情景,只觉颜萱真个情态可掬,俏娇动人。 一拐一拐走回柴房,见草席依旧,被单却洗换过了。倒头躺下,又自体味一番颜萱款款之意,不觉沉沉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六章 同上扬州 李元霸正睡得好,忽觉有人推他,睁开眼看,却是颜萱。 “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呢。快起来,罚你去把柴房里的生柴全劈了,拿去院子晒。下了好几天的雨了,今天日头正好呢。”笑靥如花,语若珠玉落盘。 李元霸笑道:“是。”说着便要起身,可是屁股生疼,一时竟不能起。 颜萱见了,伸手拦住他,嗔道:“罢了,罢了。哼,见你受了伤,又碰巧遇上今天我心情好,就饶你一次罢。你再躺躺罢,柴禾慢慢再劈不迟。” “嘻嘻,姐姐可怜见,姐姐真是观音菩萨。” 颜萱啐了一口,微微一笑,道:“知道你嘴巴上有油,因此说话总是油腔滑调的。只是有人答应陪我上一趟扬州城的,却不知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元霸心中早存此愿,一听她说要去扬州,连忙点头,道:“只等姐姐吩咐了呢。”说着霍地直身坐起。 颜萱道:“可是你屁股受了伤,柴是劈不动了,却还能走路么?”说着掩口一笑。 李元霸听了,立刻站起身,笑道:“不过是扭了腰,屁股也有点儿痛,劈柴嘛的确不大方便,走路么却不打紧。” 颜萱道:“为甚么劈柴就不成呢,你成心想偷懒罢了,哼,偏要你劈了柴禾再和你说别的。”忽然之间,竟是柳眉扬起,冷面娇嗔。 李元霸知她心里尚有恼怨之气,忙拱手笑道:“请姐姐息怒,却不是我想偷懒呢。今日咱们既打算上扬州,劈了柴也不好晒在外面淋雨的。反正好天气有的是,等咱们从扬州回来再劈不迟,便是帮你劈一辈子的柴都成……” 颜萱呸的一声,嗔道:“谁又要你劈一辈子的柴呢,我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供得起你这位有道高僧?也罢了,去扬州回来,咱们也就僧归僧,俗还俗,两不相干,各走各的道了。”说着抿唇一笑。 李元霸听颜萱忽然说出这样颇有禅意的话来,自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道:“师傅临死前命我从今以后照顾她一辈子,可是我却不知如何承诺。如今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还不知自己身世。她要我陪她一起上扬州,却为了打听正在北方服役情郎的消息。唉,她一心一意便想嫁了那个什么张二宝才算了事的,我一个修行人,又怎么能够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呢?师傅也是太过为难我了。我所能做到的便是陪她说话逗她开心,陪她上得扬州城,打听到张二宝的好消息。最好是张二宝竟能回来,他两个成了亲,让她称心如愿的嫁了心上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转念又想:“可是张二宝生死未卜,师傅又说要我带着她远走他乡,可是她不喜欢我,又如何肯跟着我浪迹天涯,四处瓢泊呢?又或者邀她跟我进玄竹谷玩,哄她说出不来了,我和她两个只好在谷里竹屋将就住下了,两个孤男寡女,天长日久的,不免就生下一群孩儿。哈哈,平时吃的全是山花野果,孩儿们不都变成了小猴儿么,我和她便是猴公猴母,嘻嘻……”想到这里,不觉咧嘴傻笑。 颜萱见他站一边发呆,表情古怪,轻轻打了他一下,催道:“哎哟,你又在发什么呆呢,你既答应陪我上扬州,却还不快点儿吃早餐去,我一边收拾好了赶紧动身,却难道要等到天黑才出门么?” 李元霸这才回过神来,嘻嘻一笑,道:“我肚子却不饿,不如我先到镇上雇一头毛驴来……” “却哪里用得着去雇毛驴呢?又哪有那许多钱?” “姐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虽是出家修行人,却不是贫道贫僧。姐姐忘了么,俺可是个有钱的阿罗汉呢,嘻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袋钱。 “哎哟,倒忘了你是一尊富贵阿罗汉呢。” “嘻嘻,富贵却不敢说,出家人嘛,四大皆空,四海为家,钱这东西却是万万不能缺的。” “今天却是六月十五,你别忙去雇什么毛驴,赶紧吃些早点,先陪我去一趟念佛庵上香,再上扬州,可好?” “去念佛庵却近得很,只是从这里往扬州,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远。若走得快,今天可赶在城门关前入城,还是先雇头毛驴来再吃不迟。”不等颜萱答应,一溜烟跑出去了。他怕颜萱反悔不去了,因此立时去雇毛驴。 颜萱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叹口气,自去收拾准备。过得半盏茶功夫,李元霸果然牵了一头小毛驴回来。 “多少钱雇的?” 李元霸笑而大答,只伸出食指和拇指。 “八十株钱?” 李元霸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八百株钱。” 颜萱吃了一惊,讶道:“却怎么那样贵,莫不是你把毛驴买来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点头道:“正是。” 颜萱叹道:“雇也罢了,又买它作甚?你便是有钱呢,也用不着这样挥霍的呢。” “姐姐别爱惜那钱,这毛驴又不是买了放在家里头,咱们到了扬州城,到时也可将它卖了换回钱的。毛驴也罢,钱也罢,只要于我有用就成。这便叫物尽其用了,嘻嘻。”见他居然说的头头是道,颜萱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将颜萱手里的干粮包裹接过,还有两个葫芦儿,一个装水,一个装酒,都挂在毛驴背鞍左边。转身又跑进柴房将五六个竹器抱出来,又挂在右边,一边挂一边说:“进了城顺便卖了换钱。” 颜萱见李元霸想的周全,微笑点头,递给他一个胡饼儿,他接过便张口大嚼。两个出了门,颜萱自去关好房门和篱笆栏口,似依依不舍。 “这毛驴算是便宜的了,脾气挺好儿,请姐姐坐上去罢。”李元霸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扶颜萱上驴。 颜萱微微一笑,让他扶着,侧着身子骑上了毛驴,将一顶竹笠戴上了头。李元霸则手拿玄竹杖,背负一顶雨笠,在前牵着毛驴,两个便上路了。 出了双桥镇,两个往念佛庵而去。颜萱不时回头望了几眼,眼圈儿竟红起来。 不禁叹道:“唉,我从没出过远门儿,这头一遭出来,倒像是不再回了似的。” 李元霸道:“姐姐别伤感罢。你才离家几里远便这样了,却不象我,四海为家,到处漂泊不定的,若是每到一地,都要伤心一番,却哪里能挨到今日?” 颜萱见他说得豁达,心中安慰,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 李元霸走在前面,回头一瞧,见她在丽日之下,头戴竹笠,却是面如莲花,臂似粉藕,忍不住脱口赞道: “姐姐今天真好看儿,倒像个回娘家的小媳妇儿。嘻嘻,也不知将来谁有那么大的福气娶了你,那可真正美死……” 不等他说完,颜萱啐了一口,道:“你、你又胡说八道,谁又像小媳妇儿了?” 心中却道:“哼,分明是你想占我便宜,我若是那回娘家的小媳妇儿,你却不成了……”想到这里,自己脸已红到耳根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浑不知觉,在前牵驴而行。颜萱在后面默默看着她,一语不发,心中却想:“也不知上了扬州城却能不能打听到张二哥的消息,心中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希望打听到还是打听不到,只是心中却盼张二哥平平安安,不要有什么坏消息。自己不知为什么,没遇见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道士前,心中只有一个张二宝,似乎自己这一辈子注定要跟了张二宝似的。自己从未和哪个男子如此亲近过,说过这么多的话,便是和张二哥,算起来也不过说过十几句话而已。可是眼前这个少年,自己不但和他说了不知有几百千句话,而且还跟他同床共枕……。”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发烧。 不敢去看李元霸,转过脸去,假装看道路两边的风景儿。又寻思:“自从遇见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总有好多话想跟说。他去玄竹谷十几天,自己好似失魂落魄一般,白天夜里都想着他,可是为什么想他,自己也说不清。莫非自己对他已经暗生情素,一想到这里便不敢再往下想了。似乎自己已和张二哥订了亲,若这样便对不住张二哥呢。这一回和他一起上扬州,自己与其说专为打听张二哥的消息,不如说也想跟这小道士一起去逛逛大都市呢。唉,女儿家的心思,变化不定,便连自己也猜不透的。”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李元霸和颜萱走出一段路,却开始没话找话。其时正是辰时,路上行人稀少,他忽然开口问道:“姐姐,你说这一次却是头一遭出远门儿,却难道那张二哥不陪你一起出去游玩过么?” 颜萱听他突然提起张二哥,脸上一红,假装没有听见,望去一边。 李元霸叹了一口气,又说:“唉,别说姐姐你心里一直惦念着张二哥,便是我也一天儿三遭两回想着他呢。” 颜萱听了,却不解其意,不禁咦的一声,扭过头来,一双妙目,只望着他,仍不作声。 李元霸自顾自的在前走,也不回头,继续说道:“我想呢,这张二哥究竟长的什么样儿,却让姐姐这样一个如花似玉一样的美人儿喜欢呢?” “你、你又说什么了?” 李元霸回头见她目光中全是娇恼之意,忙改口道:“嘻嘻,我是说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儿喜欢的男子竟是个甚么样的?” “哼,我喜欢不喜欢哪样的,又关你什么事?总之最讨厌的便是像你这样儿的,说话儿没一句正经,还喜欢冒充骗人……”说着悄悄掩口一笑,见李元霸回过头,忙板起脸。 李元霸出门时,早将龟蛇引入玄竹杖中,走路时一边用杖点地助行,这时走得久了,屁股隐隐作疼,可是有丽人相伴,却不觉其累,兴致勃勃。见颜萱打趣自己,便道: “唉,我早知姐姐不喜欢我这样儿的,我是个天生没福气的人,人生得瘦,又长得丑,注定要出家修行的,父母也早有先见之明,早早便把我送去跟恩师修行……”话中不觉提到“父母”二字,忽然想起颜萱身世,心中一动。 谁知颜萱听了,却触动了她心中温柔,扑哧笑了,道:“哎哟,人家才说一句儿,就伤心成这样么。好了,好了,却是我说错了。我现下知道了,你是天底下最会说话讨人喜欢的小道士,长的又英俊又潇洒的,嘻嘻。”看着他走在前面,一个脚高一个脚低的,又拿着外公的拐杖,心想两个真是一对师徒儿,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李元霸笑道:“姐姐却不用来安慰我的,我倒有自知之明呢。我也不承望什么的,只要跟你在一起,你看着我不讨厌,经常布施些好吃的,我就算十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哎哟,说得人家心儿都软了。你这张油嘴儿呀,真叫人喜欢不是,讨厌不是。只是,这些天来有你陪我说话儿,我心里真的好开心的,我要多谢你呢。” “真的么,姐姐再不是哄我么?” “又哄你做甚么?” “你不哄我,怎么又说我在阿龙婆家掉了手绢呢?” 颜萱见他忽然又提到自己诈唬他的事,脸上一红,神情忸怩,道:“你哄我还少么,人家不过就了诈唬你一回,你就记恨到现下?” “你把我的汗巾还我,我才不记恨你了。” “怎么是你的汗巾,那是我自个用的,却不能给了你。” “可是我喜欢你绣的兰花草儿,以后若看见兰花草儿,便算是看见你了。你送了我不成么?” “难道你现下没看见我么?何必又要看兰花草儿。” “现下是看到,去扬州回来恐怕就难看到了。” “为甚么?” “你不是说回来后咱们各走各的道了么?” 颜萱嗤的一声,笑道:“我说一句话,你就记得这样清楚,我倒忘了。” “我怎么能忘呢,不论是姐姐说的唱的,我都记得……”忽然想起她会唱曲儿,回过头来央道:“对了,不如趁现下左近没人,姐姐便唱几个曲儿我听罢。” 听他提起唱曲儿,颜萱嗔道:“你又来了。许久都没心思唱的,那次在念佛庵抵不过沐智师妹求才乱唱的,难听死了,竟让你听了去,现下还记得。” “嘻嘻,就当再布施我听一回罢,好姐姐,求你唱罢。” 颜萱看着他,抿唇一笑,只不作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七章 天籁之声 李元霸对颜萱心仪,却从听她唱曲儿开始,早为她天籁般的声音着迷,见她不肯答应,又开口央求。 颜萱正要答他,忽抬头见念佛庵已入眼帘,心中欢喜,却道:“你却不用跟我罗嗦罢,你看,念佛庵快到了,先扶我下来。”说着,便要从驴背下来,李元霸只好上去扶她。 下得驴来,她将那条绿色手绢递给李元霸,笑道:“看把你急的,满头的汗。我瞧你也走得累了,待会我进庵上香,你就在外面等我,顺便歇歇脚罢。” 李元霸见她对佛菩萨诚敬,离念佛庵还有几里路,便自己下驴来走路,道:“姐姐好恭敬,佛菩萨定会保佑你的,嘻嘻。”接过手绢,擦了擦汗,然后收入怀里。 颜萱伸手要回,他却不肯拿出,笑道:“姐姐舍了给我罢。” 颜萱嗔道:“却哪里见过强要施舍的和尚道士?”见李元霸仍是不肯还回手绢,顿了一顿,轻道:“你若没有汗巾儿,哪天我心情好便绣一条给你罢。” “嘻嘻,却等不及以后了,缘来则迎,缘去难留。我要留作证物,以后好提醒自己见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再不要上当受骗了。” 颜萱扑哧一笑,道:“也是你作贼心虚,谁又来骗你了。也罢,你既想留着,便给了你平时擦擦汗罢。只是再不许乱拿出来让人看见了。”说到这里,脸上一红。 李元霸忙道:“多谢姐姐。” 说话之间,不觉便走到了念佛庵前。颜萱望着念佛庵门口,见进出香客稀少,心道:“许久不见沐慧沐智师姊妹她们了,也不知她们过得怎样。”她知沐智师姊妹和身边这个小道士缘法不合,又知他是个非佛非道的,因此便没叫他一起进去。 倒是李元霸自己笑道:“姐姐进去若是见了那两个小尼子,便代我向她们问声好儿。” 颜萱掩口一笑,道:“你倒还记得她师姊妹俩,也不知她们还记得你没有。”想起当初他从念佛庵随喜堂上掉下之事,忍不住想笑。 又想:“我却如何跟沐智师姊妹她们说起,若说自己今日要跟这小道士一起上扬州,她们多半会惊奇难信的。唉,却不正应了佛菩萨说的,缘法难说。我又哪里知道今日重来庵中,身边却多了这个小道士作伴呢。” 见颜萱进了念佛庵上香,李元霸将毛驴牵至庵外一处草地上,让毛驴自寻草吃,自己去附近一处凉亭里等她。 过得一盏茶功夫,只见颜萱从庵里出来,他忙去拉过毛驴。又见颜萱愁眉苦脸的,似不开心,忍不住问道:“姐姐怎么了?” 颜萱摇摇头,道:“没甚么,只是没见着沐智师姊妹,她们随师傅出去做法事了,却不在家,我见庵里却来了不少新出家的女尼。” 李元霸笑道:“原来这样。”心道:“可是你又何必愁闷。” 颜萱叹道:“听说近来江北山东那边死了好多人,远近二三十里收到官府带回凶讯的人家,却都来请庵中尼姑去做法事,遥祭超度亡灵。唉,这兵慌马乱的,也不知几时才算到头。”心中不禁担忧张二哥生死安危,因此愁闷。 李元霸安慰道:“姐姐却不必担心,正所谓吉人天相,憨人自有憨福,我看张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佛祖说,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凡事都有感应的,若你成天愁眉苦脸的,心里又念叨着,反而对张二哥不好。你该放宽了心,心中但存欢喜心,如与佛菩萨同在,即便张二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佛菩萨也会时时应现,保佑张二哥逢凶化吉的。” 颜萱见他说的在理,点了点头,道:“你又不信佛,又哪里知道这许多?” 李元霸正色道:“正因我不迷信佛,因此我才能见佛。” “嗯,此话大有禅机呢。” “嘻嘻,姐姐过奖了。” 说着扶颜萱坐上毛驴,一起上路,向北望扬州而去。李元霸一心想逗颜萱开心,解其愁闷,笑道:“姐姐,我跟恩师牧道人学习几年,也颇有收获。恩师常教导我,待人须大度,看事当豁达。天大地大,心量最大。心量之大,可以包容宇宙八荒。恩师他老人家有一字诀教我,便是‘笑’对人生,如此自能破解愁闷。我虽不能学到他道术的万分之一,却也懂得心不可执,不能自陷于不拔之境。” 颜萱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哄我唱曲儿你听,然后你才好拿我取‘笑’呢。我今日便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罢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一揖到地。 颜萱左顾右盼,见道上却无往来行人,吃吃一笑,这才唱道: “采莲归,渌水好沾衣。 桂楫兰桡浮碧水, 江花玉面两相似, 莲疏藕折香风起。 香风起,白日低;采莲曲,使君迷。” 其声婉转轻泠,低回妙曼,于风和日丽之下听来,令人神清气爽,又复心醉。李元霸听得出神,回头见颜萱一面侧身坐在驴背上,不知手中几时又拿出一条淡紫手绢,手绢不时在她纤指间来回绞动,一面引项而歌。见她头戴竹笠,身着一件葱绿衣裳,秀丽之极,不觉停下步来,也忘了喝彩。 颜萱唱着唱着,骑着毛驴已走到前面,忽见李元霸发呆不动,回眸一笑,道:“哎哟,是不是太难听呢,你便不喜欢听也用不着这样的,只顾发呆不走路的做甚么?” 李元霸回过神来,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不信仙女下凡来。哈哈,真是天籁之声,姐姐再唱。”不住拍手,手舞足蹈。 这时也有行人经过,听见颜萱唱曲,也不禁住足叫好。颜萱不禁羞了,忙催李元霸快走。 李元霸眉飞色舞,脱口道:“姐姐这样的嗓音,若是拿到扬州城里,款款一唱,准保万人空巷,倾国倾城。那些曲坊歌女也没得饭吃了。” 颜萱呸的一声,嗔道:“你又说疯话了,听你一说,我倒成了曲坊卖唱的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不疯不颠,怎做神仙?姐姐别恼,你看我这一身,人家一瞧便知是个走江湖的。嘻嘻,人生在世,凭艺糊口,便是卖唱的也不算丢人呢。” 颜萱掩口笑道:“那好呀,我再唱几曲儿,要是路上行人听得叫好,你便上前讨几个钱罢。” 李元霸听了大乐,点头道:“姐姐快唱。却不用我去讨,只怕人家会追上来打听,问你是扬州城里那间曲坊中的花魁名角呢。” 颜萱格格一笑,轻轻挽了挽头发,又张口唱道: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 风起湖难度,莲多摘未稀。 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 [常闻蕖可爱,采撷欲为裙。 叶滑不留綖,心忙无假薰。 千春谁与乐,唯有妾随君。” 颜萱唱曲时却很投入,直是声情并茂,令人听来,不禁心驰神往。李元霸抚膺叹绝,几欲倾倒。 不等李元霸开腔说话,见天上飞过一只鸟儿,啾啾鸣叫,她轻声转韵,幽幽又唱: “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 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 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 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曲犹未了,早有过往行人大声喝彩,有的竟笑道:“哎,这个小道士艳福不浅,拐了个小娘子美极了,还出来到处乱走。” 又有的喊道:“喂,小道爷,你这是到哪里去,是不是带着小媳妇儿还俗回家了?” “小娘子,你女婿儿不就在眼前么,你又还想谁呢?” “哈哈,嘻嘻”,又传来一阵嘈杂笑声,更有几个骑马商贾从旁经过,不时挤眉弄眼。 若在平时,见人如此取笑自己,李元霸必要报复戏弄别人一番,可是他心知这些行人也不过随口说笑,并无多少恶意。 颜萱听见别人议论说笑,早红了脸,也闭口不唱了,李元霸则忍不住哈哈而笑。颜萱见他笑的不怀好意,一咬唇,嗔道:“又有什么好笑!都是你不好,招惹别人来笑话我,再不上你的当了。” 李元霸笑道:“姐姐别生气,谁叫你长的美,人家又见你唱曲那么好听,自然要赞美几句的。山野村夫,江湖商贾,说话也不会咬文嚼字的,你别介意才好。我先给你陪不是了”又一揖到地。 颜萱羞道:“你没听见那个讨厌的满腮胡须男人说我、我是你的媳妇儿么,难听死了。” 李元霸装作未曾听见的样子,讶道:“是这样说的么?这人还真会说笑儿。唉,我要是真有像你这样美的媳妇儿,真就早还俗回家了,还修什么道呢。” 颜萱满脸通红,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他,道:“人家被人取笑,你、你还幸灾乐祸,才看出你这人良心不好!” 李元霸道:“谁说呢,我良心可大好,要不恩师也不会收我做徒弟的。修行人最要紧的就是厚道两个字呢。嘻嘻,好罢,姐姐你消消气,你要气不过,我也试唱几曲儿,让人家来笑话我,你看可好?” 颜萱听他说也要唱曲儿,大出意外,拍手笑道:“嘻嘻,如此甚好,也该轮到你唱给我听了。”目光中满是期待。 李元霸抬头见日头已近午时,手拿竹笠摇了几下,跨起大步,左右摆手,忽地扯开嗓子,竟唱开了。只听他唱道: “想人生七十古犹希,一百岁光阴,匆匆先过三十。 十岁冥顽不更事,十载病羸不能行。 却剩了五十岁尚分昼夜,才分得一半青天白日。 没奈何,风雨相催,白驹过隙。 又谁见,几时江河倒流,死去复生。 仔细沉吟,人生苦短,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声音沙哑,倒也宏亮,传出数里之外,引得不少行人回首张望。他也不管,旁若无人,照唱不误,颜萱早笑得花枝乱颤。 李元霸见逗得颜萱笑了,更来了精神,方唱罢一曲,又来一个小调: “姐道我郎呀! 若半夜来时,没要捉个后门敲。 只好捉我场上鸡来拔子毛。 假做子黄鼠狼偷鸡,引得角角哩叫! 好教我穿上单裙出来赶野猫。” 他极尽模仿女声作态,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唱的什么词,颜萱已笑弯了腰,伏在驴背上,直喊肚子痛,笑道:“快住了口!没的让人听了肉麻,什么野猫黄鼠狼的,你唱得什么下流曲儿。别人听见,谁信你还是个修行人呢。” 李元霸这才住了口,笑道:“谁说下流呢,这是我去年云游到一座名山大寺,跟一位九十多岁老和尚学来的,他教我唱的还多着呢,我再唱……”说着,作势还要唱。 颜萱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好兄弟,大师傅,我求你别唱了行不,我怕你了还不成?” 李元霸这才作罢,一本正经道:“佛祖不是说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这便叫做野狐禅呢,嘻嘻。” 颜萱喘了一口气,瞥眼见他满头大汗,柔声道:“好罢,我说野狐禅师傅,走了这一程,你唱的便不觉累,你的脚也该累了。你来骑驴儿罢,我也想下来走走。你害我笑得肚子生痛呢。” 李元霸笑道:“我不累,姐姐却不用下来的。”想上前拦她,颜萱却扶他下了驴背。 李元霸只好说:“你既下来,我们便到路边歇歇罢。”见毛驴身上也出了汗,便放它自去路旁吃草。 两个一起走到路边一棵树荫下坐下,颜萱从拿出一个葫芦递给他。 “是酒么?” “渴都渴干了,你还要喝酒?”却是一壶水。 李元霸颇感失望,又见她拿出一个胡饼,分了一大半给他,才觉得肚子饿了,接过大嚼,又喝了一口水。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从道路左前方一条小路传来。接着一阵吆喝之声,只见从一处林子里冲出七八个人来,手执刀枪,装束不齐,面目不善,为首一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 李元霸一见之下,便知遇见盗贼了。颜萱见这伙人竟围了过来,吓得脸色苍白,伸手抓住李元霸的手。 李元霸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姐姐不用怕,有我呢。”心中怒道:“却来冲撞我和姐姐的悠闲,看我怎么来治治你们这几个臭毛贼!” 站起身来,挡在颜萱面前,拍拍衣袍上的灰尘,神色自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八章 蛇逐群盗 那伙人忽地围上来,一个瘦子抢跑上前,回头对骑马头领道: “哈哈,大哥,今日好彩头,碰上两个雏的。这小娘皮挺美……”手指颜萱,色咪咪拿眼斜睨。颜萱低着头,躲在李元霸身后。 骑马头领哈哈一笑,道:“不错,等了几天了,今天才见点好货色。”他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右额上有一道伤疤,手中拿一把斧头。 五六个喽罗也随声附和,见颜萱和李元霸两个站在树下,便四散站开,堵住了去路。又嘻嘻哈哈,随意指笑,无所忌惮。 李元霸大怒,右手拿玄竹杖,左手指为首的骑马头领,喝道:“你几个狗贼,满嘴放屁,识相的便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然的话,嘿嘿……” 那伙人见他势孤力单,居然敢站出来叫骂,大感意外,瞪眼看他。骑马头领的座骑也被他惊得往后退开几步。他们自出来抢劫,被打劫的过往行人商贾也又百儿八十的,却没见一个反抗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个个束手就范。 骑马头领伸过头来,细细打量李元霸,待他看清原来是个瘦不伶仃的小道士,才松了一口气,冷笑道:“嘿嘿,你小子倒有胆气,也不怕死,够有种。” 李元霸笑道:“嘿嘿,不怕死的是你这几个贼孙子。” 众强盗听了,气得哇哇大叫,有几个捋起袖口便要上前动手。 “朱爷,少跟这小子罗嗦,我们先废了他再说。”首先发话的那个瘦子叉手站在前面,头也不回,冷冷说道。 那个被众强盗称作朱爷的大汉举手一拦,不让动手。他见李元霸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不禁嘀咕。毕竟他老于江湖,心想不妨先问明了对方开头再动手不迟,忽地张口道: “喂,小道士,你好自在!你从哪路来?又在何处拐了一个小美人儿,大白天的却躲在这里谈情说爱,嘿嘿。” 李元霸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你是什么蟊贼,却管我哪里来?” “哈哈,罢了,也是我朱某为人常存功德心,且叫你小子死了做个明白鬼!你听清楚了,江湖人称的‘三斧开山野豹头’的便是你大爷我。你既不肯说出你来路,可别怪我朱粲朱大爷不客气!你既路过此地,若不留下点盘缠,便把人留下罢!总不让我兄弟几个白等了这些天才是。”语气轻狂,慢条斯理,不住拿眼去瞟颜萱。 李元霸仰首打了个哈哈,却不看他,笑道:“却原来是头野猪,难怪满口喷臭,污七八糟!” 朱粲听见李元霸居然辱骂自己是头野猪,顿时火了,再也按耐不住,喝道:“好小子,你有胆,敢骂我朱大爷!叫你瞧瞧朱大爷的斧头!”举起手中斧头便砍下来。 李元霸却不后退半步,手抬玄竹杖,轻轻道声:“蛇神儿!先刺瞎他猪眼子!”话犹未了,众强盗眼前一花,只见红光一闪,蹿出一条细影,直射朱粲脸上而去。众强盗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朱粲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眼睛,竟翻身摔下马背,手中斧头落地。 众强盗见事出突然,皆大惊失色,吓得退去一边。 李元霸见这伙强盗,个个贼眉鼠眼,早看得不耐烦,又不想让颜萱多受惊吓,因此一出手便放出冰蛇,他知冰蛇动若闪电,神技匪夷所思,先给这伙强盗来个下马威。 果然冰蛇一出得手,只见朱粲翻滚在地,通得哇哇大叫:“妈呀,我、我的眼睛瞎了。瞎了,痛死我了……救命!”双手紧捂眼睛,跌跌撞撞的往后爬开,似遇到什么极恐怖之事。 众强盗哪里敢上去救他,只见他猛回头狂奔,才跑出几步,竟一头撞上了自己的坐骑,谁知那马受惊,一跃扬起疤悖菇叩梗偈被杷拦ァ? 众强盗见头领转眼便遭不测,不禁张皇失措,又不敢上前,面面相觑。这时已看见弄瞎头领的竟是一条赤色小蛇,正缠伏小道士的竹杖头上。 那个瘦子强盗站在原地不动,他见这个小道士不过驯养了一条小毒蛇,看上去也没甚更大的能耐。他一直盯着小道士身后那个小美人儿,早垂涎三尺,虽然头领不小心遭了蛇毒,自己却不愿就此罢休。 他也早想伺机将头领朱粲搞掉了,然后自己好当头儿,如今见朱粲居然遭了殃,正是天遂人愿,暗自幸灾乐祸。见众弟兄群龙无首,今天正是自己出头的日子。 当即跳了出来,哈哈一笑,道:“弟兄们,不用怕。这小道士不过驯养了一条小蛇,我看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物,大家瞧着点,别让它碰着就是了。” “是了,咱们可别让这小道士吓住了。唉,朱大哥不能说话了,管大爷你看咋办?弟兄们都听你的。” “也罢,弟兄们你们都退下,看我来会会这个惯使妖法的小道士!”姓管的瘦子一拍胸口,从腰间拔出一把大砍刀。他人小刀大,站在那里,颇显滑稽。 李元霸正自得意,又见有强盗出头,叹道:“才赶走了头野猪,又哪里跑来只野兔!” 颜萱见这些强盗还不退去,心中担忧李元霸会吃亏,轻轻拉李元霸的衣角,悄声道:“元霸,你不要跟他们打架!不如你将身上的钱分些给他们罢,叫他们快走……” 李元霸回头握住颜萱的手,笑道:“姐姐,别担心,却哪里可以将钱拱手奉送这几个蟊贼?今日若不让他们吃些苦头,他们岂会自个回头的。” 也学着强盗口气,笑道:“哈哈,你这兔崽子江湖上又是什么名号?快报上来,大爷我不打无名之辈。” “呸,你小子别以为有妖蛇助你便目中无人!你大爷我姓管,单名一个崇字,江湖上人称‘快刀蝎子’的便是。你有本事不要放出那条妖蛇,我和你单打独斗?” 李元霸笑道:“哈哈,原来不是兔子,却是一条虫!你想怎么打?” 他举臂挥了几下大砍刀,存心要在众人面前卖弄武艺,冷笑道:“你若有兵器便拿出来,若没有呢,便上来送死!你若胜得了我,你便走人,你若输了嘛,嘿嘿……” 不等管崇说完,众强盗在一旁起哄,道:“那还用说,小道士若输了,便把小娘子留下!”他们见管崇出头,气焰复起,又打趣调笑一番。 颜萱咬唇不语,心中虽然担忧,但听见强盗拿自己调笑,不禁羞恼,斥道:“你们这些强盗,为非作歹,定然没有好下场!”拉住李元霸的手,气鼓鼓的道:“元霸,你去替我教训这些坏东西......” 李元霸见颜萱也被气恼了,慰道:“姐姐别生气,看我收拾他们!” 他见管崇邀自己比武,正想试试初学的玄竹杖法,笑道:“很好!你这臭虫蝎子,若三招之内不将你撂倒,不算大爷我赢。”右手轻轻握住玄竹杖,斜指向地。 “哈哈,好狂妄的小子!看刀……” 管崇大喝一声,突然挥刀砍过来。李元霸不慌不忙,侧过身子,避开管崇来势,玄竹杖直指他后档。管崇一刀砍下,见落了空,正要回身,低头一看,见胯下竟多出了一根竹杖,正指自己下档,顿时吓傻了眼。 李元霸不等他反应过来,玄竹杖猛地向上一挑,管崇不及躲避,重重挨了一下,顿时痛得扔开砍刀,双手捂住下身,哇哇大叫,滚倒在地。 众强盗看见他如此狼狈,也不禁失声笑出。颜萱掩口一笑,拍手叫好,才喊出半声,又忙住口,脸上一红。 李元霸见自己初试玄竹杖法,巧使一招“开门揖盗”,便即得手,心中甚喜,哈哈一笑,道:“还有哪个不服想上来一试?” 那五六个强盗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出头,倒有一个失声叫道:“风紧,风紧!弟兄们快闪!”回头抢先便跑,其他几个也争先恐后奔逃。 李元霸存心要教训一下他们,当即放出冰蛇,追逐而去。转眼便有三四个强盗中了冰蛇的寒冰之气,如被刀刺,以为中了剧毒,魂飞魄散,吓得不敢动弹,纷纷跪下求饶。只有两个跑得快的,才逃脱了。 颜萱见众强盗中了蛇毒,心下不忍,对李元霸道:“这、这些人叫的可怜,你、你便饶过他们罢。” 李元霸道:“姐姐别可怜他们!这些坏蛋,不治治他们,他们便趁了乱世,出来为非作歹,却轻饶不得。” 这时管崇略缓过气来,瘫坐地上。李元霸走到他跟前,将玄竹杖指向他,他慌忙跪下告饶: “小人认栽了!我们有眼不识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求你开恩放了我们一马。”其他强盗也都附和。 “你几个蟊贼都出来犯了几次案?” “这、这才是头一遭……” 李元霸怒道:“放屁!一开口便撒谎。”用竹杖狠狠打了一下管崇的屁股。 有个强盗忙道:“报告大侠!我们总共才得手四回。” “都抢到些什么?” “不过得了二百多两银子,几匹绸缎,还有一匹马……”手指朱粲的坐骑。李元霸转头看那匹马,暗道:“真是一匹好马!”那匹马果然神骏非凡,却是一匹青葱花斑马。 “那些银子绸缎呢?”管崇抢先答道:“绸缎挂在马背,银子在他身上。”手指横躺地上的朱粲。 “哼,你们却打劫到几时才收手?” “不过想凑够三百两银子,好上扬州城……” “喔,却做甚么?” “再过三日,黄龙教在扬州城开坛收徒,我们兄弟几个想到场祝贺,准备些贺礼。” “哈哈,这些贺礼,今日大爷我先替黄龙教收下,再代你们送去,你们可乐意?” “乐意、乐意!” 李元霸喝道:“你们快滚吧!若让大爷我再看见你们……”手指朱粲,又道:“那便是下场!” “多谢大侠开恩。”众强盗连连磕头,却不肯挪步。 “怎的还不消失?” 管崇伏地而拜,道:“弟兄们都、都遭了那蛇神的毒气,还请大侠开恩给解药……” “哼,你们倒想得好,若中了我这蛇神儿的玄寒冰气,心中若有一念不善,寒毒加深,痛入骨髓。今日饶你们不死,从今往后须发心向善,专做好事,三年后寒毒自行化解。” 众强盗闻言,皆脸色大变。 “嘿嘿,你们若不信,且试吸一口气,看痛处是不是如火灼一般?”众强盗依言吸气,果然如此,不由得将信将疑。 李元霸又喝道:“早看你们看得烦了,再不滚得远远的,让蛇神儿再给你们吐几口气……” 将冰蛇从玄竹杖放下,众强盗见了,个个慌忙起身,发足狂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九章 共乘一骑 冰蛇一跃下地,昂首张皇,只是来回游窜,并不追去,原来众强盗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李元霸见那几个家伙说跑就跑,居然动如脱兔,逃跑之速,简直匪夷所思,忍不住哈哈大笑。 颜萱也不禁莞尔,转身低头一看,却见火龟伏在她脚边,也不时向强盗逃跑方向张望。原来它一直守在颜萱身边,不肯离开,当时若哪个强盗贸然靠近,定然遭殃。颜萱早知火龟乃是神物,见它如此通灵护主,心下甚感欣慰。笑盈盈的,躬下身去,对着火龟道:“龟仙儿,多谢你了。” 李元霸转头见朱粲的那匹坐骑自去路边吃草,过去将马牵来。那马却畏缩不前,不敢靠近冰蛇和火龟,他只好将龟蛇引入玄竹杖。 颜萱舒了一口气,看着李元霸,叹道:“唉,我总是运气不好,一出门便碰见强盗,所幸你终于将这些强盗赶跑了。”将双手贴在胸口上,似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李元霸笑道:“却不是姐姐运气不好,如今天下乱了,贼盗蜂起,也是随处可见。若说赶跑那几个蟊贼,也多亏了蛇神龟仙,你看龟老仙儿,它镇定自若,一直守在你身边,不肯离开半步呢,真是个宝贝,嘻嘻。蛇神也好厉害,那些贼孙子们都中了它的冰针了,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哈哈。”” 颜萱莞尔一笑,也道: “蛇神果然好神威呢,它真的将那个什么姓朱的强盗眼睛刺瞎了么?”转头去看不远处横躺在地的朱粲,又道:“你看那人躺在哪里,会不会已经死了。”语似不忍。 李元霸哼的一声,道:“他活该!若不是怕姐姐你瞧见死人不高兴,我早一拐杖敲碎他的脑袋!”他管崇和几个喽啰早已逃之夭夭,只有头领朱粲一直横躺在地,一动不动。 忽地对着朱粲大喝一声,道:“你这野猪头!还在那里装死!” 话声刚落,只见那朱粲突然翻身跳起,跪在地上,却不敢跑开,只对着颜萱磕头,央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小娘子饶命。”原来他躺在地上,早就醒转,知自己眼睛已瞎,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又听见颜萱刚才说话,知她心慈悲悯,那小道士对她又百依百顺,因此一起来便向她央告,求她饶命,或者侥幸得脱。 颜萱见这人突然死去复生,又跑过来向自己求饶,吓得惊叫一声,转身躲到李元霸身后。 李元霸怒道:“你竟敢吓着我的观音姐姐,快赔不是!” 朱粲朝颜萱连磕几个头,道:“小人该死、该死,小娘子受惊了。” 颜萱跺脚道:“你、你快走开!你不要乱叫……” 李元霸听见朱粲称呼颜萱作“小娘子”,肚里暗暗好笑,忽然想起一事来,喝道:“你劫得的三百两银子呢?” 朱粲一听,顿时着了慌,忙道:“大侠明鉴,我、我总共只劫得了二百一十三两,全在这里……”从腰后解过一个灰色布袋,双手捧到李元霸跟前。 李元霸接过来,果觉沉甸甸的,见朱粲已双目失明,冷笑道:“嘿嘿,你吃了点苦头,从此后还出来做这卑鄙勾当么?” 朱粲一脸沮丧,叹道:“小人这一回认栽了。大侠若饶了小人,从此后好好回家种田,再不干这坑人害己的买卖了。” 李元霸喝道:“你知道就好,这次便饶了你,快给我滚!” 朱粲忙道:“是、是,小人马上滚!” 转身奔跑,谁知双眼看不见,才跑出十几步,竟自己撞上一棵大树干上,颜萱捂口急道:“小心!”话音未落,他收势不住,额头顿时肿起一个大包,身子一摇,竟尔又昏死过去。 李元霸哈哈大笑,颜萱也咯咯笑了,叹道:“你、你叫他这样瞎跑,岂有不撞上树的。他、他不会死吧?” 李元霸道:“却死不了他,咱们不用理他。本要将这伙坏蛋送去官府,可如今天下方乱,官匪勾结,都是一丘之貉,咱们也不惹这麻烦事罢。他瞎了眼,也难再做出甚么坏事了。” 又笑道:“哈哈,咱们还是早点赶路罢。这回咱们改骑马了,姐姐请上马。”说着将花斑马牵过来。 颜萱连连摆手,道:“不,我不要骑马。我还坐回毛驴罢。”回头去找毛驴,可是哪里还见毛驴的影子,不禁惊道:“哎哟,毛驴跑哪去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那些蟊贼吓跑了咱们的毛驴,总算还留下了这匹宝马,也不算亏。”其实他早知毛驴被吓跑了,所幸毛驴吃草时,他早把行囊和竹器卸下。 “它却跑不远的,你、你快去附近找找罢。” 李元霸笑道:“姐姐不要找了,也不用可惜的。毛驴跑了,算是放了它的生呢。你看给这几个蟊贼拦路,咱们耽搁多时了,若不赶早上路,又引来几伙强盗……” 颜萱急道:“可是我、我从没骑过马……” 李元霸道:“姐姐却不用怕的,我在旁给你牵着,它不会惊的。” 颜萱见势不能弃马而行,只得答应了,咬了咬唇,战战兢兢的,扶着李元霸跨上马背。她一坐上去,双手便牢牢抓住马鞍,道:“你、你可千万牵住了,别让它脱了手……”身子却仍摇摇晃晃的,始终骑不稳当。 李元霸笑嘻嘻的扶颜萱上了马,将行囊和竹器都挂在马背上,自己手牵着缰绳,一起上路。 行出不远,颜萱瞥见李元霸走在前面,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屁股痛得厉害?”她记得李元霸的屁股还有伤痛。 李元霸摆摆手,道:“没事儿,姐姐不用担心,咱们快走。” 原来李元霸方才全神贯注对付朱粲几个强盗,全忘了身上伤痛,现下松弛下来,反觉更加疼痛,但他强自忍着,不肯说出,可是走起路来两只脚未免就一高一低的了,也走不快。 颜萱沉吟道:“要不,你、你也上来一起骑马罢。”她见这匹花斑马高大神骏,即便两个人骑着,多半也挨得起的。 李元霸迟疑道:“这……”这回却轮到他忸怩起来了。 颜萱嗔道:“你还啰嗦甚么呢,你快上来罢。咱们不是要赶路么?若还耽搁,今晚进不得城去,岂不费事?” 李元霸只是傻笑着站在一边,却不上马。 颜萱将手伸过去,抿唇一笑,道:“你还磨蹭什么?嘻嘻,是了,莫不是你胆子小,更不会骑马?” 李元霸哈哈一笑,拉过颜萱的手,稍一借力,翻身跨上了马背,坐到颜萱身后。 他双手围抱她的腰身,紧执缰绳,道声:“姐姐坐好了,我要纵马了。”话未说完,双腿一夹,那马便撒开四蹄疾驰。 颜萱大感紧张,忙回身抓住他的肩膀,也顾不得避嫌了。李元霸心中大乐,不住拍马加快。 颜萱急道:“别,你别叫它跑那么快......” 忽见李元霸似笑非笑,表情古怪,又见自己双手不知几时居然搂着了他颈脖,身子紧挨着他,不禁大羞,忙松开了手。可是才一放手,那马忽地一跃纵起,吓得又赶忙抓住他的衣襟。 “哈哈,姐姐别怕!你看这马儿跑得多快,如此不到一两个时辰,我们便可到得扬州城了。” 颜萱嗯的一声,回身自己抓住马鞍,不肯再抱着李元霸。可是两个同骑一马,身子仍是紧挨着,耳朵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颜萱早将雨笠拿下,挂在鞍旁,有时自己的后颈窝还碰到了他的脸上,直是耳鬓厮摩,心下不禁怦然,只得口唇咬紧,不再多说一句话。 二人如此共乘驰行了一个多时辰,离扬州城也不过剩下十几里的路程了。李元霸抬头见日照已仄,才过午时,却不用太急赶路了。他知颜萱本来害羞,可是却主动邀自己同骑一马,也是不得已,早难为情了。自己虽乐得有温香在前,唯恨路程太近,可是若这样同骑入城,旁人见了多半又要议论笑话,若给颜萱听见,她女孩子家羞了,以后哪里还肯让自己和她同骑呢。 如此一想,忽地开口笑道:“姐姐,再有十几里路,咱们便可到扬州了。嘻嘻,这马还真跑得快,可是我、我屁股坐久了反觉疼痛……” 颜萱见和李元霸同骑一马,自己几乎全在他怀抱中,早已迷迷糊糊,云里雾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听他如此说,嗯了一声,半信半疑。 只听李元霸又在自己耳边轻道:“姐姐,趁现在天色尚早,不如我下来行走,你一个骑着罢。” 颜萱不禁一呆,道:“为、为甚么?” “我怕和你同骑坐久了,别说人家见了会乱说,连我自己都要错以为你便是我的小娘子……” 颜萱一听,脸腾的一下红了,啐了一口,羞道:“你、你又说疯话了,谁是你的小、小娘子。也罢,我也和你一起下来。这样坐着,我、我的腰都疼了。”说着也要下马走路。 李元霸见颜萱也不肯自己骑马,只好自己先下了马,又扶她下来。 两个下了马,一时都转过身来,便照了个面,相视一笑。颜萱脸上一红,赶忙转过身去,戴起雨笠,也不理李元霸,自己先走了。李元霸牵着马,跟在她后面。 如此一前一后,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便远远看见了扬州城廓。再行半盏茶功夫,两个来到了扬州南城门外。 李元霸见人来人往,车马喧嘶,比之苏州城,更显繁华热闹。颜萱久不出门,初入扬州,蓦见此繁盛景象,心中也不禁激动。 验关进了城,只往闹市寻去。时当夏季,天气炎热,街道两旁叫卖之声,此起彼伏。李元霸见几步开外有一小肆叫卖冰糖莲子,便走过去,买了两碗。颜萱一碗吃不完,李元霸便接过来,一口干了。 行至西街,李元霸忽见有几个乞丐沿街乞讨,从钱袋里掏出几十枚五铢钱,随手舍给那些乞丐。那些乞丐见这个小道爷出手大方,又见旁边有个观音娘娘似的美人儿,当真以为菩萨显灵发慈悲了。当即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便聚来了三四十个乞丐,都挤到李元霸跟前,伸过手来。 李元霸嘻嘻哈哈,竟不拒绝,口中只道:“随喜,随喜。”不到一盏茶功夫,袋中二百多两银子便散去了一大半儿。众乞见者有份,人人得了钱去,欢天喜地,纷纷跪谢,哄笑而去。 颜萱见他将朱粲劫来的钱财散去,一旁吟吟而笑,只不作声。待众乞得钱散去,她才合十笑道:“有钱阿罗汉今日布施扬州,皆大欢喜,功德无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元霸手牵着马,仍笑嘻嘻道:“转眼冒出这许多乞儿,竟冲着姐姐你这尊菩萨来了。他们都将你当作观音娘娘了呢,我不过是个‘散财童子’罢了,嘻嘻。” 颜萱扑哧一声,掩口笑道:“原来你也是做的顺水人情买卖!好了,你的功德钱也散得差不多了,也该找个落脚处歇息了罢。” 李元霸答应了,知道颜萱不喜喧闹,便想找一家僻静干净的旅舍住下,可是一路过去,问了五六家,竟都言客满,问价不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章 云来客栈 李元霸甚觉蹊跷,他见这几家旅舍客人出入稀少,柜台前均有牌子,上写“有房”二字,可偏偏不许他们入住,肚里未免也有了气。 一咬牙,往街上抓过一个乞儿,向他打听扬州城中最大的客栈在哪里,那乞儿竟是个哑巴,得过他的布施,抬头见是这个“散财童子”,咧嘴一笑,转身带他们穿过几条街坊,来到当街入口处一家大旅店前。又咿咿呀呀的,手指旅店招牌,只见有一块写有“云来客栈”四个金字横匾,高悬旅店门上。 李元霸将马拴在客栈门前一根歇马柱上,让颜萱在外等候,自己先进去看看究竟。 大摇大摆走进客栈,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柜台里,年约四五十岁,却似掌柜模样。见他跨入门槛,马上笑脸相迎,不等他开口,笑道: “欢迎光临敝店!请问道爷,你有几位?可是要住下么?” 李元霸见客栈掌柜居然上前相询,不觉意外,点了点头,脱口问道:“掌柜的,你这里客房可满?” 掌柜的听了,连忙摆手,笑道:“未满,未满。小道爷要开几间?” 李元霸喜出望外,便道:“请问价钱?” 掌柜的躬身又道:“敝店虽是扬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可是房价却是最低的。敝店下等房三百株钱一间,中等房二百株钱一间,上等房一百株钱一间。” 李元霸奇道:“如何你这里上等房却便宜,下等房倒贵呢?” 掌柜的笑道:“敝店乃百年老店,一向以价廉物美惠客,道爷也来得巧,这几天正是敝店大酬宾客时日,只因房间供不应求,只好出此营销之策,却为了诱客抢先入住,客人若来晚了,只能住高价下等房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如此倒也新鲜稀奇!那么,现如今贵店还有上等房么?” 掌柜的拱手道:“也承赖道爷福气!如今敝店生意还不错的,真正是客如云来,敝店共有一百八十间客房,如今也卖出不剩多少了。上中等房已卖完,倒还有几间下等房空着呢。” 忽然靠近身来,笑道:“道爷,看你风尘仆仆,显是才从外地而来,你竟能寻至敝店,却算有缘了。”说到这里,又附耳道:“不瞒你说,如今这扬州城里风声正紧,官府奉旨悬赏捉拿一男一女刺客,因此凡过往成对男女皆为嫌疑。嘿嘿,只因官府有令不得随意留宿同行男女客人,想来道爷也走了几家旅店,料来也没人敢留你二位住下,可是,敝店却无此虑……” 李元霸一闻此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恩师说过有高丽刺客潜入中国,欲刺今上不果,被朝廷严令通缉,他在苏州北城门遇见褒姒兄妹俩被官军抓去,也因两个是一男一女。自己和颜萱姐姐如此同行,身后又有一匹骏驹,旅店老板见了自然怀疑顾虑。心道:“那花斑马虽然神骏,却是朱粲那伙强盗抢来的,待会将它牵到马市卖了才算了结。” “噢,原来如此。可是贵店何以不避嫌疑,也不怕官府追究么?” 掌柜的微微一笑,道:“官府无能,草菅人命,这一月已乱抓了不少无辜男女,竟使扬州城内罕有成对男女街上行走的。哈哈,我看你二位却很面善,像道爷如此俊秀少年,还有这样水灵灵莲花似的女孩儿,又哪里会是刺客?官府如此荼毒,也害得城中旅店生意淡了许多。没法子,敝店但求有生意可做,若有客人求宿,只好不大避嫌了。更不瞒你说,敝店于官府衙门中也有几个暗中关照的弟兄呢,嘿嘿。”说到后面几句,压低了声音。 李元霸点点头,却道:“可是,我便奇怪了,那些胆小怕事的旅店老板也真够蠢的,他们为何不先留得嫌疑客人住下,然后再去报官请功,如此既赚房钱又拿赏银,何乐而不为?” 掌柜的一听此话,顿时脸现尴尬之色,哈哈一笑,道:“道爷年纪虽轻,却是识见过人,也难怪你有此疑虑。不过嘛,生意人唯以和气生财,岂能贪图小利而出卖客人,‘信用’二字之于我辈,却是最值钱东西呢。道爷,你说是也不是?哈哈。” 李元霸也附和冷笑几声,细细打量这位客栈老板,暗道:“道爷也不管你报不报官,俺既住了这里,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把火先烧了你的家当,到时也不知该不该改个名儿叫‘祸来客栈’了呢。” 颜萱站在外面,早听见掌柜的说起房价,竟是下等房价贵,上等房便宜,甚感好奇,便走进来。又听见说只有下等房空着,拉过李元霸,转身便走,道:“元霸,我瞧这里地处闹市,人来人往乱哄哄的,房价又太便宜,我们不住这里罢,另找一家又清静又贵点儿的。” 掌柜的见颜萱一上来便说反话,不禁哈哈笑了,躬身道: “欢迎小娘子光临!小娘子说话真风趣儿。哈哈,既然小娘子嫌敝店房价便宜,周围也有点闹,那么我这里还留有一间房,却是最贵最幽静的,不知你愿不愿住?” 掌柜的早见颜萱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先对李元霸眨眨眼,然后低声道:“道爷好眼力,好福气!你既肯枉顾,敝店另有几间单房,却在楼顶,方便之极。” 颜萱见掌柜的对自己竟是左一声小娘子,右一声小娘子的乱叫,脸早红了,偷偷拉李元霸的衣角,忸怩道:“元霸,我、我们不住这里,另找地方罢。” 李元霸回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姐姐,你不知近来官府正在缉拿一男一女刺客,我们两个竟有嫌疑,因此几家旅舍都不敢留宿。这里虽喧闹些儿,可是掌柜的仗着与官府勾结,因此才不避嫌留客。若另找地方,恐怕一时也难找见的。” 见颜萱听了,咬唇不语,这才转过头去,对掌柜的笑道:“给我两间吧,只要最贵最幽静的”。 颜萱忽道:“何必又要两间,你只开一间罢。” 李元霸听颜萱又说只开一间房,不禁一愣,回头望她。颜萱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你是个有钱罗汉,可是也不能大手花钱呀。出门在外,多省下些钱,总会有用的。只要一间房罢,不过住一两宿的,晚上我睡地板,你睡床铺好了。” 掌柜的手指向上,笑道:“敝店共有六层半,最高处只有半层,因此单单开了几间套房,若住其中,四面临空,整个扬州城竟可尽收眼底。房间摆设,客人但有所需,应有尽有,更兼高处清幽,格调雅致,最合你二位了……” 又道:“还有一样,敝店专在顶层巧设机关,夏天可蓄水纳凉,冬日能天窗采光。因此,这房间还有个雅号儿,名叫“会仙阁”。嘿嘿,我看二位也是雅人,我便以最优价钱卖了,图个吉利,一天一百八十八株钱好了。” “好,就要那会仙阁楼。”不等颜萱说话,李元霸张口订下。 颜萱只嫌这云来客栈房价太贵,本想另找一家便宜旅店住下,因此故意说了反话,要拉李元霸走,谁知他不但偏在这里住下,还要了最贵的什么“会仙阁”。她见如此,真是啼笑皆非,只是她性情温婉,见李元霸已作主张,便不再吱声,也由得他了。 掌柜的依旧笑容可掬,道:“请先预付两日房钱。” 李元霸既知官府正在捉拿刺客疑犯,为防客栈轻举妄动,存心要露一手给掌柜的看看,将银子轻轻往柜台一放,居然压下个深印。 掌柜的见了,暗暗吃惊,心道:“好俊功夫。”也不动声色,轻轻一拍,银子竟从深嵌桌里震出,李元霸见了,与他对视一眼,两个都哈哈一笑。 掌柜的又道:“二位入住敝店,每天若吃茶点,早晚二楼南面都有。”转头高声叫道:“小二!快请贵客上了会仙阁!” “来啰!”便有一个小二跑过来,笑眯眯的,躬身作揖,道:“客官,楼上请。请把马绳儿给小的,马匹会安顿后院马厩,包裹行囊立刻送入房中。”竟是殷勤周到。 两个走进云来客栈庭院,见客栈却是土木结构,回廊格局,楼梯从中央旋绕而上,中间更有天井采光,空旷明亮,其间布置花草香烛,颇为堂皇气派。 上了二楼过道,李元霸忽见一个青年书生,正从一间房中走出下楼去,身着白衣,容貌甚俊。经过三楼,又听见有房间传出窃窃私语声,男女混杂,调笑无忌,言辞猥琐,赶忙拉着颜萱快走。到得四五楼,只见房门阔大,出入的无非商贾豪客,游侠僧道,说话间杂南腔北调,竟是三教九流,无类不有。再登梯而上,只见一间高阁在前,横额上有“会仙阁”三字,门朝南开,赫然独立顶楼之上。 李元霸一进“会仙阁”,看见里面宽敞,南北透光,东西分隔,里外三进,大小床榻用具皆备,果然别有幽趣,才信客栈掌柜说的不假。颜萱见房间过于豪奢,颇不适应,叹道:“这样大的房间住进来,反觉心里空荡荡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姐姐莫嫌房大,你不见我们问了几家客舍,都不肯留我们住宿,全因朝廷官府正在抓捕刺客。这客栈却敢让我们进来,虽也透出些古怪,可是若不住进,我们又哪里落脚?我这散财童子有钱罗汉既带了观音娘娘到了繁华之地,若不找个清静的地儿落脚,哪里对得起这些天来姐姐布施善待我一场?” 颜萱抿唇一笑,道:“总是你好大喜功,出手阔绰,你既带我到得扬州,进了这里,便是蓬莱仙境,或是荆棘草窝,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是随遇而安罢了。”她见会仙阁里间倒也干净别致,与外面隔了一道屏风,颇觉欢喜,也渐渐安下心来。 李元霸又道:“如今世道却不太平,我们出门在外,须得处处小心。我看这里住的人好杂,因此选了最高一层,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居高临下,便宜行事的。” 颜萱却道:“什么居高临下,若真有变故,我们住的高楼,却怎么脱身快走呢?” 李元霸嘻嘻一笑,“姐姐放心罢,这才六层之楼,不过十五六丈高。姐姐若和我进去玄竹谷中,看到百丈悬崖,千仞绝壁,才知什么叫高呢。真要有什么事儿,到时难道我就不会有法儿走脱么?” 颜萱吟吟笑道:“也罢,我也说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便什么都听你的罢了。这里却有好几间房,今晚我便住里间,你住外边。”忽然想起那伙强盗曾调笑自己是他拐来的小娘子,自己随他到了扬州,又同住一房,岂不应了那瞎眼强盗朱粲说的么。如此一想,脸上发烧,不再和李元霸说话,低眉转身,自己进了里间。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一章 月上高楼 李元霸见颜萱转身进了里间,才觉屁股又隐隐作痛,便在阁楼外间床榻上躺下。躺了一会,疼痛稍减,不觉睡去,醒来一看,已过了晡时。 侧耳听里间却无声息,以为颜萱睡着了,悄悄起身,出了阁楼。他早见客栈顶楼并非只会仙阁一间房,相挨着朝北开门还有一间房,轻手轻脚走过去瞧,贴耳窗下,听见里面有细碎脚步声,似已有客入住。 从客栈后楼出去,到附近街市四处走走看看,游了半个多时辰,见天色向晚,就便在一家食肆买了些瓜果点心回来。 上了阁楼,轻轻推门进去。抬头一看,只见颜萱坐在外间床榻上,见他回来,满脸娇嗔。 他笑道:“姐姐睡醒了。”走过去将点心放到桌上。 “睡你个大头鬼,我又几时睡了。你却跑哪去了,居然一声不吱儿的溜开,我、我以为你又不辞而别……”竟是一顿抢白。 “我才下楼到外面溜达一会儿,顺便买些好吃的给你。” 颜萱嗔道:“我又不饿,谁叫你买吃的去了。”说着站起身来,跑过去扭住李元霸耳朵,又咬牙道:“下回你去哪里,若不叫上我,瞧我不扭你耳朵!哼,你既带我到了这里,我、我就跟定你了,别想扔下我不管。” “嘻嘻,好痛,姐姐快松手!我哪敢扔下你不管,我只怕自己老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你看见我心烦呢。” 却是无意说中了颜萱心事,她脸上一红,嗔道:“就是呢,我看见你就烦,看不见你就……”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看不见我,便一时三刻的念叨咒我是不是?嘻嘻。” 颜萱道:“咒什么咒,我咒你哪天变成个癞蛤蟆!”见李元霸依旧嬉皮笑脸的,全没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一跺脚,道:“我可是和你认真说话儿,你究竟听见没有?” “听见了。便是方才我出去都想叫你一起去的,我以为你睡着了,又担心两个出去,怕官府探子看见疑心,因此才没叫上你。” “哼,我跟你上扬州,难道成天只窝在屋不出去么?两个出去又打什么紧,难道我、我不会改头换面么?”她想起李元霸假扮阿龙婆讲故事给自己听,曾有赖大小姐女扮男装的情节。 “嘻嘻,莫非你也想学那个赖大小姐?” “不可以么?我偏要给你看看。”说着转身跑进里间,不一会,从屏风里便转出一个青衫书生。 原来她缝制了一套青衫,本是给张二哥留的,后来给李元霸穿了,从玄竹谷回来又将衣衫弄破了,她洗净补好便带上了扬州。心想既然李元霸已穿过,便给他以后行走江湖洗换罢。 李元霸见颜萱穿上青衫,竟是俊美之极,不禁拍手笑了。颜萱笑吟吟走过来,一拱手,道:“李贤弟,别来无恙,愚兄请了。”却是逼紧嗓音 李元霸躬身回礼,道:“颜相公,好俊模样!小弟有礼了。” 颜萱掩口一笑,道:“嘻嘻,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李元霸一本正经道:“颜兄这一转身回头,小弟都快认不出了。像倒是很像的,就是相貌太过俊美些了。如此打扮出门,何等风流潇洒,恐怕路上女子见了,都要住足回首,对你一见钟情的呢。” 颜萱听了,噗哧一笑,嗔道:“甚么风流潇洒、一见钟情,你又来取笑我,那些文诌诌的套话,我可听不懂,也学不来呢。” 李元霸忽道:“我早想好了,姐姐,明日你便这般打扮,我们一起上扬州城里最热闹的曲坊……” 颜萱奇道:“又去哪里做甚么?” 李元霸笑道:“嘻嘻,那可是个好玩的地儿。到时去了,你便知了。”他不敢说曲坊里往来过客甚多,可以就便打听到江北山东那边消息,怕她一听自己提起张二哥便害羞生气。 颜萱望着他,似笑非笑,嗔道:“哼,你竟想到要带我去那种地方儿,我知你身上的钱该布施的也布施了,不该花的也花了,又住进这什么会仙阁,钱也用的差不多了,莫不是你就想把我卖了换些房钱酒钱不成?”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道:“就是卖呢,我也不怕的,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半步不离开你,看你能把我甩开没有?”想起李元霸曾说自己若去曲坊唱曲儿,那些歌女多半都没饭吃了,不禁微微一笑。 李元霸一揖到地,笑道:“天地良心!我怎舍得将姐姐撇下你不管,更何况是卖了呢?我不过想请你去曲坊听听曲儿,或听一回说书弹唱的,让你也见识热闹一番。人家都说,到了扬州城,若不往曲坊一游,也算白来了呢。我打听过了,出客栈右转,过得几条街,便有一个曲坊却是扬州城最有名的。今晚若不是我们走半天的路累了,我都想立时便和你一起去的呢。” 颜萱吃吃一笑,道:“你还当真要去哪个地方儿呀?可是我怎么去呢,那里乱七八糟的,又多是男人,到时我又不会说话……”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这倒不妨,我们一起去,你就扮个公子哥儿,我就作你的小仆童,到时你只装作哑巴,看我周旋应付就是了。” “嘻嘻,你倒会安排,原来你是变着法儿来报复我,也让我来做一回哑巴,我可不干。” “姐姐若不肯作哑巴,那么我来做好了,到时一切由你周旋好了。” “如此更加不可。” “嘻嘻,总不成两个都作哑巴。你若不肯做也罢,到时你爱说不说,全由得你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姐姐也该饿了,先吃些点心罢。” “我不饿。你先放着罢。” 李元霸笑道:“我放姐姐房里,你饿了再吃罢”说着将点心瓜果捧进里间。颜萱不置可否,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出神。 李元霸放好瓜果点心,回头见颜萱也走进来,道:“姐姐也累了,早些歇息罢!”说着退出自去外间安歇。 李元霸坐上床榻,拿过玄竹杖,将龟蛇二仙放出透气。这龟蛇久闷在竹里,一出来便四处游窜,欢然异常。李元霸盘膝坐下,拈个指诀,入静练功。龟蛇则自在房中嬉闹,过得一盏茶功夫,才慢慢爬上窗台上,相缠卷缩一角,安然不动了。 李元霸坐了二个时辰左右,忽觉腰酸腿麻,屁股复痛,便出定起身,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才躺下睡去。睡到子夜时分,耳中忽听见有低泣之声,他行走江湖以来,养成警睡之习,感觉异动,便即醒来。睁眼一看,只见颜萱坐在床沿上,怔怔的垂泪。 不禁愕然,忙坐起来,问道:“姐姐是你,怎么你还不睡?” 颜萱见他忽然醒转,颇觉意外,慌忙背过身去,道:“我、我一时睡不着,出来想和你说说话儿,谁知你睡着了。” 李元霸见她脸上泪珠犹在,又问:“你、你不开心么?若是我又做错甚么,你便原谅我罢。” 颜萱连忙摆手,笑道:“没有!你没做错甚么。我、我哪有不开心了,我高兴得很。”却是强作欢颜。 李元霸掏出那条绿色手绢,递到颜萱面前,可是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竟自己拿手绢替颜萱擦泪。 颜萱见他这样,羞的推开他,嗔道:“谁又用得着你这样,拿来我自己擦.....”伸手来拿手绢。 李元霸却不脱手,笑道:“嘻嘻,还是我替姐姐擦罢,我怕……” “你又怕甚么?” “我怕你要回这条手绢儿。” 颜萱听了,伸手来夺,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呢。手绢你还是还了我罢,下回我给你绣一条更好的……” 李元霸早将手绢塞入怀里,道:“我喜欢这条,下次你再绣一条,我还要呢。” “你、你要这么多手绢干嘛呢?” “只要是姐姐绣的,我都喜欢。” 颜萱叹道:“唉,你又要我的手绢作什么?人家看见便知是女孩子身上带的。你若拿出来,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 “嘻嘻,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 颜萱瞪了他一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总之不大好,你还了给我罢。” 李元霸微笑不语。 颜萱道:“好罢,跟你说罢。你、你以后要是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人家若见你身上带着这条手绢,她一定会不开心的。” 李元霸笑嘻嘻的,道:“你又怎知以后我会遇见喜欢的女孩儿,她怎么又会不开心呢?” 颜萱忽地脸上一红,叹道:“唉,就算你再聪明百倍,可是女孩子的心思你又哪里懂?我、我不和你说了,我乏了,要睡去了。”说着站起来,转身跑进里间去了。 李元霸眼看颜萱的倩影转入屏风后面,见她忽喜忽愁的,女孩家的心绪却是变化莫测,也不禁纳闷。 他复躺下,转头忽见窗外明月高挂,才想起今夜正是十五之夕,心中蓦感一丝惆意,却不知从何而来。 他和颜萱相识,时日虽不太长,但颜萱身上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清丽温婉,令他一见倾心。自从他得知颜萱身世之后,心中对她更生爱怜与同情,何况他在阿龙婆家又和颜萱有发肤之亲,少年情怀,早已缠绵郁结。再加师傅邵正奇临死前又将颜萱托付给他,他心中对之颜萱更平添了一种眷念之情。 时至于今,他似隐隐感觉颜萱对自己似已暗生情愫,可是又不能确定,也知她曾与张二宝有过婚约,对这一段心事仍放不下,这一回她和自己同上扬州城,便是为了打听张二哥的消息。 又想自己陪颜萱到了扬州,若能打听到好消息,张二哥有一天回到双桥镇,颜萱真的嫁给了他,难道自己便真的无动于衷么?即便张家上门迎亲,师傅邵正奇已死,又有谁来替她做主操办婚嫁之事呢。如此东想西想,也理不出个头绪,心中更乱。 瞥眼看见龟蛇两个缠绕一起,亲密无间,它们却无思无虑,自在逍遥,便觉自己连龟蛇都不如。人生在世,所为何来?为何心中情怀,总是忧喜参半,不似那天上一轮明月,圆圆满满。一时难眠,不禁站起身,彷徨窗下,愁绪排遣不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二章 高丽公主 李元霸犹自怅然骚首,却没料想同处一楼,另一窗前,也有一人对月幽思。 原来与会仙阁仅有一墙之隔的扶风阁,住的竟是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他们自苏州转辗江南各地,却为寻访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前两日又转到扬州,也在云来客栈落脚,便在扶风阁住下。扶风阁房间也有三进,却比会仙阁略大。虬髯刺客一进阁中,照例住在外间,以便守护公主。中间隔一大厅,公主便住里间。 此刻,公主双手交叠胸前,仰望明月,倚楼向北,心中默默祷告。她自携了高丽国第一武士虬髯客崔正浩远离故国,涉海而来,潜入百万军中,欲刺隋炀帝不果,为了躲避朝廷缉拿追捕,乔装改扮到处隐伏,时至于今,已逾半载。逃亡之际,奔波途中,公主念念不忘故乡,每至月圆之夜,常对月北望,遥祝思亲。 每当此时,她总要换回女儿身,穿上白纱裙裾,长发委地,赤足而行。 这一夜,公主又似往常一样,轻纱曼裹,换上了高丽服饰。对月默祷一番之后,即坐窗前,独自品味“极品红釀”。这是一种高丽王室用海外奇方,经极寒玄冰镇过,以百花之髓酿制而成的美酒。她出来时特意带了一瓶随身,每当思乡情浓之时,便将“极品红釀”倒出一点,轻啜一口,细细品味。这种酒水喝了,令人微醺,陶然忘忧。因此,此酒在高丽民间又称忘忧水。她喝下忘忧水后,常会翩翩起舞,可是今夜却无心舞蹈,唯支颐而坐,若有所思。 公主美艳绝伦,天生身带异香,又生得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更兼身材妙曼,仪态万千。她在高丽公主中排行第七,因此高丽朝野上下都呼她为“香七公主”,以为她身为高丽公主,竟是上天赐福高丽,因此对她敬若天人,顶礼膜拜。 因高丽人生来强悍尚武,她身为公主,自幼也随来自中国的大国师葛一氓学习武功。授武之余,葛一氓也教她学习汉语,诵读诗辞歌赋,讲习礼仪文章。仿佛与生俱来,她对中国文化深有共鸣,为之倾倒,尤对《诗经》一见如故,喜其情采文思而爱不释手。 她长大后,更加思慕中国,许愿此生定要前往中国,遍游名山大川,尽揽风土文物。可是她万想不到自己初入中国,却是为了报仇而来。她父王因隋炀帝征伐高丽而日夜忧惧,终于郁郁而死。父王死后,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王元继承了高丽王位。她从小便被高丽王宠爱,视若掌上明珠。父王之死,令她悲恸之极。她想中国号称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竟然暴虐骄横,集兵百万,远侵高丽。 两国交战,造成死伤无数,遗孤弃寡,使高丽民不聊生。她天生异禀,从来被高丽国民视为上天赐福,如何高丽又连年遭隋军进攻,举国忧患,因此她深恨隋炀帝远征辽东,几度将灭高丽,于是私携高丽国第一武士虬髯客潜入中国,欲刺死隋炀帝。谁知冒险深入六合木城,只误杀了隋炀帝替身傀儡,虬髯客和她行迹暴露后,便遭朝廷追捕,所幸虬髯客武功高强,她化妆有术,两个虽几经围捕,竟都逃脱出来,从此深居简出,隐伏下来。 又听说中国民间正传一部秘笈,得之者乃得隋之天下,因此和虬髯客计定,决心将秘籍寻夺到手。她和虬髯刺客辗转于江南之地,又打听到中国江湖武林第一大教黄龙教要在扬州城聚会,开坛收徒,到时欲伺机混入会中打探消息。黄龙教定于六月十八这一日开坛,因此她和虬髯客便在云来客栈里蛰伏等候。 公主忆起自潜入中国的半载时光,虽到处躲避奔波无定,但每至一地,不禁为中国之地广人多惊叹。尤其她和虬髯客往返辗转于吴郡江都等地,早被江南之空灵秀美迷住,因此一入江南便想盘桓逗留多些时日。 平时她和虬髯客出行,为躲过朝廷官府耳目,经常变换装束,女扮男装。后来她穿惯了男子衣衫,出入多扮作富家公子模样。 如今到了扬州,一如过苏州时的扮相,因高丽国在北面,她特意选了云来客栈顶楼朝北开门的“扶风阁”入住。 这日闲来无事,她在窗下翻看《诗经》,才读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句,正自吟咏,偶尔一瞥,竟看见了一个少年走上楼来。 一见之下,不禁讶然。原来少年竟是不久前在苏州北城门戏弄官军将一个美少女救走的少年道士,这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相伴。心中一动,起初她还以为少年道士身边的女孩子便是他在苏州救走的美少女,可是看上去却不像,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觉得那个女孩子好美,模样温柔秀丽,那少年道士和她一起进了隔壁的会仙阁。 她见少年道士神气扬扬,面有仆仆之色,却比在苏州时老练了许多。她又想起在苏州北城门外少年道士戏弄官军的滑稽情景,不禁破颜一笑。又见那个女孩子笑靥如花,却隐现愁容,似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两个虽在一起,又不似情侣。公主极擅易容仿声之术,因此观察揣摩人的心理表情更比常人细腻准确,她冰雪聪明,一见之下,竟把李元霸和颜萱的神貌心思看透了。 不知为何,她似乎不愿那少年道士看见自己,早早把窗户关上,自在扶风阁里诵读《诗经》。到了夜晚,她向北祈祷,望月幽思一番,不觉已到子夜时分。忽想起隔壁住着那少年道士和那个美少女,怎的如此安静,一点声息没有。正自疑惑,忽隐约听见有女孩叹息的声音,又听见说话的声音,不禁微微一笑。她不喜听人隐私,于是走进卧室,将烛火吹灭了,躺下睡去。 却说李元霸见颜萱跑进里间,自己莫名其妙,愁绪难遣,过得半个时辰,也躺下睡去。才迷糊闭上眼,忽听见门外有轻微脚步声,窗台上的龟蛇也感应醒觉。他轻轻起身,贴耳在壁,倾听外面动静,又不见异样。心中暗忖:“似有人来窥视,莫非这云来客栈却非善地?”想起今日入住,客栈掌柜的显露惊人功夫与自己较劲,看来这里绝非寻常客栈。 忽听“砰嘡”一声,隔壁扶风阁外传来一道响声,极似铁器撞击落地,又听见有人痛哼一声,随后一阵急促脚步声渐远去,便没声息了。 他不明就里,却不肯开门出去,将玄竹杖紧握在手,侧身紧靠壁上,眼睛只盯门缝窗户,静观其变。 过得片刻,外面再无动静。他担心颜萱,奔进里面,在屏风外轻呼:“姐姐,你睡着了么?” 颜萱惊呼:“元霸,你快过来!” 李元霸轻声应道:“姐姐别怕,我在这里。”几步走进里间,只见颜萱身穿淡黄薄衫,紧捂被子,坐在床上,神色惊慌。 颜萱一见到他,抓住他的手,身子挨过来,颤声道:“刚才,我、我听见外面有响声,好像有人……” 李元霸揽住她的肩头,慰道:“没什么,我刚才也听见了,我猜有人窥视,被隔壁住的人飞镖击伤逃走了。” 颜萱犹自惊疑不定,道:“为甚么有人窥视?” 李元霸笑道:“我瞧这客栈也有些古怪,明日我再探问究竟。姐姐放心,你先歇息罢。” 颜萱抓他的手更紧了,道:“今晚你便在此陪我,不可离开一步。” 李元霸道:“是。我在屏风外守护,你安心睡罢。” 颜萱摇摇头,道:“不,你就睡这里。”手指床脚,又拿过一个枕头塞到他怀里。 李元霸只得答应了,坐到床脚,斜倚床架之上,看着颜萱,抱枕而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三章 黄龙请柬 颜萱见李元霸果然听话,自到床脚坐下,心中稍定。她本来也无心睡眠,将被子裹住身子,望着李元霸,目光中满是温柔之意。 李元霸也只傻笑看着她,一时竟成两个对望,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欲言又止,相视一笑。 颜萱轻道:“你今天也走得累了,身上又有伤,你就躺下睡罢。不用管我。”见他但笑不语,嗔道:“你又笑什么?怎的变傻了似的,不许你笑。” “是。”李元霸忙绷住了脸,道:“姐姐你睡罢,我这里坐着就行了。”说着将双腿盘起,坐在床沿上。 “我不想睡,也睡不着......”颜萱摇摇头,神色颇显憔悴。 李元霸笑道:“姐姐怎么睡不着呢?你不想睡,莫不是又怕我咬你的脚,嘻嘻。” 颜萱听他如此说,格格一笑,忽见自己的脚已露出被外,忙缩回去,脸上一红,道: “你、你还说呢。”想起那夜在阿龙婆家他假扮阿龙婆来咬自己的脚,心中波动,佯道:“恼不过,真想用簪儿扎你一下解气……”说着作势拔出头上玉簪,李元霸慌了神,忙抱住头,急道:“姐姐饶我罢,你若扎我,我可更加不敢睡了。” 颜萱忍住笑,瞪了他一眼,道:“也罢,既然你也不睡,就罚你陪我说说话。”抱住膝头,见窗外明月已半隐入夜,又叹道:“连月儿都睡了,可是我却一点睡意没有。不知为甚么,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李元霸慰道:“姐姐莫愁!我想好了,明日我们便出去打听,多半会听到江北山东那边消息……” 颜萱回眸幽幽看他一眼,叹道:“唉,我也不是……若说出去打听什么消息,可是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去江北山东服役,天南海北的,又有谁知谁是谁呢?那些人都一起服役作苦力了,又有谁能轻易出得来呢?就算侥幸逃了出来,又哪里敢往街上冒头……” 李元霸笑道:“姐姐说的有道理。虽然如此,可是世事难料,说不定碰巧也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呢?明日我们就上曲坊瞧瞧去。” 颜萱踌躇道:“你、你当真要去那个地方么?” 李元霸点头道:“是,非去不可。”从怀里拿出那把白羽扇和白金戒指,笑道:“这扇戒是一前辈托我转交别人的,到时姐姐却有道具扮作个翩翩公子,我便跟在后面做你的书童,嘻嘻。” 颜萱咬唇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可学不来那些文诌诌的话。你本来就是个公子爷,你真要去什么曲坊,又肯带我去,我便给你做书童罢。” 李元霸道:“谁叫你生得太美,出门扮成个书童什么的人家见了都不信呢。” 颜萱忽觉此事颇有趣,不由得掩口一笑。想了一想,又道:“你说我们却在扬州呆几天呢?这里住的好贵,便卖了那些竹器也不能得半天的房钱呢。” 李元霸笑道:“我们既到了扬州,只要姐姐高兴,想呆几天便几天。嘻嘻,至于房钱嘛,姐姐也不用担心贵的,那朱粲送的银子还没用完呢。” 颜萱叹道:“唉,客栈那么高楼,怎么还有人能爬上来偷看人家房间呢,莫非刚才来的竟是什么江湖大盗……”想起今日初上扬州,路上才遇见强盗,不料进了客栈又碰上大盗,不觉苦笑。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姐姐别担心,便是江湖大盗又怕他怎的?我们有龟蛇二仙在此,便有些什么动静,它两个都能警觉应付的。江湖上盯梢窥探之事,却是稀松平常,更离奇古怪的事还多着呢。” 颜萱才笑道:“你行走江湖见得多了,我便信你罢。明天我们出去就便打听消息罢,有就有,没有也罢了。你带我到处逛逛,就算你陪我上一回扬州城了。” 李元霸郑色道:“只要姐姐乐意,我不但要带姐姐上扬州城逛逛,还想带姐姐八方云游吃遍天下呢?姐姐,你不要便想着回去罢,总之外公出远门了,我们过得十天半月再回去也不迟。”他想颜萱若和自己在外面日子一长,她习惯了这样生活,再慢慢将她的身世真相告诉她。 颜萱奇道:“不回去了,却跟你到处云游?”觉得真是匪夷所思,自己一个女孩家怎可成天跟他在头外晃来晃去呢。想到今日在路上被行人强盗打趣调笑,又不禁害羞。 一时红了脸,又道:“还说到处云游呢,才和你到扬州,头一天便遇着了强盗,才住下又有人来窥探。真想不到出门在外,如此多事儿。想想你一个人行走江湖那么几年,也不知遇见多少事呢。”忽然便觉李元霸年纪虽轻,居然老于江湖,遇事镇定,也颇可敬可佩。 李元霸笑道:“嘻嘻,强盗来找是给我们送钱送马来的,我巴不得多遇上几次呢。便是今夜来窥之人,我猜却不是专对我们……”压低声音,又道:“我们隔壁住得有人,一整天门窗紧闭,似有女客,也不知什么来头。” 颜萱哦的一声,不觉转头看了一眼墙壁。 李元霸顿了一顿,又道:“明日我们出入,姐姐最好女扮男装,如此掩人耳目,也省去许多麻烦。” 颜萱听了,嗔道:“哼,才陪我出来一天,就开始嫌我麻烦了。还说甚么带我云游八方呢,你便哄我开心罢了。” 李元霸拱手道:“姐姐,我怎会嫌你了?你故意冤枉我呢,原来你也这般的伶牙俐齿,嘴不饶人,哈哈。” 颜萱掩口笑道:“也罢,既然你嫌我麻烦,说不得我只好听你的。从明日开始,我就改穿男装罢。” 看李元霸已有困意,便道:“不过呢,现下你须得听我一句……”。 “甚么?” “你立刻躺下睡觉。” 李元霸嘻嘻一笑,打了个哈欠,道:“是。我听姐姐的话。”他坐久了早觉屁股酸疼,见颜萱又开口要自己睡,正合己意,当即侧身躺下,闭目睡去。 颜萱抱膝而坐,看着李元霸躺下,不一会鼾声顿起,很快便睡着了。 时近三更,藉着些微月光,她凝眸细细打量起李元霸。她和李元霸相识这么久,第一次如此切近的看他。见他面目清秀,浑身透出一股洒脱之气,才发现原来他也算个美少年。想到他从小便被父亲送出家门,入山修行,又被赶出山门,从此浪迹江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 看着李元霸,轻轻叹了一口气,闭目斜靠枕上,不觉也睡去了。 李元霸一觉睡到卯时才醒来,转头见颜萱歪伏枕上正睡得香,当即轻手轻脚起身走出里间。心想趁现下天色尚早,不如自己先将那几个竹器拿到早市上叫卖,顺便打听些江北山东那边消息。 他走到外间,拿过竹器背起,悄悄出了阁楼,从客栈后门出去。其时天光微明,街上已有行人,各种食肆小店正炊烟升起。昨日他已打听到扬州早市方向,一出客栈,便直奔早市而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就到了早市。这里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当街摆下竹器,吆喝叫喊:“凡过往行人,若有告知江北山东消息,便以竹器相酬”云云。过往行人听了都觉希奇,不一会便有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却是看的人多,说的人少。 如此不到半个时辰,竟将手中竹器散发完了。回头一看,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消息,只好空手而返。走回客栈,上了六楼,蹑足靠近扶风阁左近探视,见窗门依然紧闭,略无动静,心下疑惑。转回会仙阁,见颜萱还在好睡,自去外间床上打坐。 过得一会,客栈楼下各种叫卖声纷起,过往车马喧嘶,却把颜萱吵醒了。她坐起身来,不见李元霸,忙出来找他。见他正在打坐,神情俨然,不禁微微一笑。 待李元霸和颜萱一起出了会仙阁,颜萱已是男装打扮。他们下得二楼,见南楼果然是茶座食肆,各色茶点小吃,应有尽有。楼堂早坐满了人,李元霸心念一动,便和颜萱进去,在靠近楼窗的角落,找个桌位坐下。 才坐下,小二跑过来点菜。一转脸,只见昨日在二楼看见的那个青年书生出现了。他似早预定一个大桌,径直走过去坐下,掏出一把白羽扇来摇,李元霸一见之下,心中一动。 正疑惑间,忽见楼上又拥上五六位书生。那个青年书生迎上前去,彼此招呼问候,一起围桌坐下。李元霸见一共有七个青年书生,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上下,皆身穿白衣,手执白羽扇。心中便认定“八羽士”无疑,可是不知为何少了一个不见。 李元霸曾受王通之托,几乎便想上前相认。转念一想,王通曾嘱自己将扇戒送到他女儿手中,对这七八个徒弟除了大弟子程元外,却连半句都不提。眼看这七个书生,个个长的白净,举止斯文,只是神色中皆似有忧色,师兄弟几个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不似有同门深谊,全无欢然之状。 颜萱瞥眼看见,心中惊奇,附耳笑道:“你看,怎么他几个拿的扇子却和你的一样?” 李元霸点了点头,笑:“可不是么,我也觉得奇怪呢。” 又远远听见他们谈论的话题多是些圣贤语录,之乎者也,文诌诌的,令人不禁牙酸。李元霸笑道:“公子爷,咱们赶紧吃了走人,再不然吃的东西全要吐出来。”颜萱也抿唇而笑。 他和颜萱随便点了几个早点来吃,这时小二跑上前来,手捧一碟玉盘装着的名点,笑道:“二位相公,有位先生命我送上一样点心,请你二位慢用。” 回头往后一指,李元霸望过去,只见隔了三四桌外,独坐一人,年纪约四十五六岁上下,却是衣着华贵,气宇不凡,满脸带笑,正朝这边拱手作礼。 李元霸看清那人模样,自己却不识得,心下狐疑。只见那人站起身,笑吟吟的走过来,对他躬身抱拳道:“在下邴元真,见郎君相貌堂堂,料非等闲之辈!今日冒昧来见,却不为别的,专想结交,不知意下如何?” 李元霸见他自个上来自报家门,道明来意,干脆利落,颇觉意外。微微一笑,也站起身来,拱手道:“不敢!承蒙邴先生错爱,又惠赠佳点,小辈李元霸受之有愧!” 邴元真听了,仰脸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一拍李元霸的肩膀,道:“好!邴某瞧李郎也是个爽快人,今日我们兄弟就算认识了。”李元霸见他来拍,将内力暗暗送至肩膀,可是邴元真拍来之时却不见异样,才略放了心。 也不等李元霸让坐,邴元真自己对面坐下。又看了颜萱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抱拳道:“这位美公子也请了。” 颜萱忙回礼,脸上红晕,一语不发。 李元霸忙道:“这位是颜公子。” 待李元霸坐下,邴元真拿眼直盯着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推至李元霸面前。 李元霸瞥眼一看,原来是一张金黄色帖子,上面写有“黄龙教开坛宴会”几个字。 邴元真开门见山,笑道:“江湖上朋友相见,讲的是肝胆相照,无拘礼节。既然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后日辰时,邴某约了四方朋友聚会,定在崇德坊隆兴街一百十八号周公馆喝茶,李郎若有兴致,到时便来瞧瞧热闹,也好多交几个朋友。” 李元霸哈哈一笑,拱手道:“承爱,承爱!”不置可否。 邴元真又笑道:“邴某尚有俗务在身,不能多陪。李郎且慢用,后日尚请光临,告辞了。”说完站起身,一拱手,转身自去。他才转身,便有三五个大汉同时从周围的桌位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下楼去了。原来这几个保镖早就分散坐几处桌位上,一直环伺这边。 李元霸这才相信管崇所言非虚,可是却想不到自己初来乍到,黄龙教便来相邀赴会。看这邴元真架势,在黄龙教中身份定然不低,看来他也是有备而来。只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心中暗暗冷笑。 颜萱见邴元真来去有众人跟随,俨然一位大人物,一上来便邀元霸参加他们的聚会,心中惊讶,笑道:“这人好大的架势,不过对你倒挺客气呢,他又请你去参加什么聚会?” 李元霸低声笑道:“姐姐莫非忘了管崇那几个蟊贼说的话,却是什么黄龙教开坛收徒,故意搞什么仪式,我瞧多半是虚张声势,做给江湖武林上的人看罢了。” 颜萱道:“他说后天才去,难道我们却在扬州住着等到后天么?” 李元霸笑道:“一切相机行事,我也不定去的。我们不要管他,先吃饱了再说。” 颜萱轻道:“我早吃好了,你自己吃罢。” 李元霸胡乱吃了些早点,对邴元真送来的名贵点心却丝毫不动,喝了一口茶,抹了抹嘴巴,正要起身和颜萱下楼去,一抬头,只见从楼梯口缓缓走来两个人。 李元霸一见之下,心里咯噔一下,大吃一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四章 眼儿媚曲 只见一人着灰布袍,身形高大,面蓄长须,年约四五十岁,背负一个长形包裹,似为琴囊。另一人则穿青衫,身材瘦小,年约十七八岁。手执一把折扇,却是书生打扮,俊美之极,只是脸色略黄,面无表情。原来是虬髯刺客和香七公主。 李元霸蓦然看见他们,便觉似曾相识。他隐约记得在苏州北城门外戏弄官军之时,这两人也在旁边茶肆坐看。他见虬髯刺客身形高大,相貌威猛,犹不觉惊诧,而一见香七公主,心中居然狂跳不已。他也奇怪自己看见这位少年书生为何竟如此激动,少年书生的打扮居然和颜萱的一样,他不禁回头看了一下颜萱,又转过脸去看一眼那少年书生。两个材貌相当,只是颜萱更显温婉柔美,那个少年书生俊秀中则透出一股尊贵之气,脸庞五官便如天工雕刻一般精致完美,不由得惊叹世间竟还有如此美貌少年,若是个女子,似又比颜萱容貌更美些。 正错愕间,忽见香七公主也朝这边看过来,谁知一见李元霸,顿露惊愕之色,慌忙转过脸去。她假装没看见李元霸,和虬髯刺客从李颜二人身边走过,往楼堂最里一个角落找桌位坐下,却背对着李元霸,虬髯刺客则斜坐对面。 颜萱也看见了这两个人,她见李元霸不住盯着那位少年书生看,掩口一笑,道: “你贼忒兮兮的瞧人家作甚么?人家若是个女孩子,还不知你怎么流口水呢。”也叹道:“恩,那位少年书生长的好俊!” 李元霸听颜萱也这样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少年书生扮相虽不露痕迹,可她其实是女身。” 看她身边那位长须大汉,面容冷峻,背负琴囊,心中闪过一念:“高丽刺客?!”朝廷官府通缉布告的刺客有一男一女,这个女子身份甚为可疑,高丽刺客身涉万险之境,岂宜携带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女子?看他们言谭神态,俨然主仆,高丽刺客对这个极美少女恭敬之极,看来她身份定是郡主公主无疑。刚才又见他们从楼上下来,莫非住在会仙阁隔壁的正是他们? 想起恩师牧道人说到高丽刺客欲刺今上,能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其武功之高,实不可测。不禁又望过去看那灰衣大汉。李元霸观察他相貌,见他状貌虽与中国人无异,但眉宇间英气逼人,目光如电,更加确信高丽刺客便是此人,心下凛然。 颜萱见李元霸看着那两个人,突然之间神色变得凝重,心中一动,惊道:“你怎么了,莫非......”见李元霸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忙捂住了口。 “姐姐不要出声,你坐这里别动,待会我过去瞧瞧便知。” 颜萱见他要过去察看,担心出什么变故,急道:“元霸,你、你不要离开这里,我、我......”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李元霸轻声道:“姐姐放心,此事非弄个明白不可。我猜昨日出手飞镖击中夜窥者的人便是那个灰衣大汉。” 说完,挥手招小二过来,拿出几枚五铢钱放在他手中,附耳道:“小二,你替我将这盘点心送过去给里边坐的那二位,只说是我叫送的便了。”手指邴元真送来的名点。 小二一边言谢,一边将钱收好,不住应道:“好咧,相公,立刻送去。” 当即捧过盘子,依言送了过去。走到虬髯刺客和香七公主桌边,回头又朝这边指来,李元霸见他们都望过来,也学邴元真的样子举手抱拳,微笑致意。 只见虬髯刺客神情冷漠,看着小二在一边指手画脚解释,却不置可否。香七公主似听明了来意,回眸一看,又和李元霸目光对视,不觉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面露羞色。 李元霸一看这个神色姿势甚为眼熟,原来自己在苏州城下戏弄官军之时,香七公主那时恰在近旁,因见官军被作弄得狼狈不堪,忍不住失声笑出来。便是那一笑,无意流露出女儿情态。 他站起身来,面带微笑,走过去让小二走开了,自己站在高丽刺客和香七公主旁边,哈哈一笑,拱手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岂料回头是冤家。哈哈,不想苏州一别,不几日又在扬州碰面,真是有缘了。二位别来无恙,在下有礼了。” 虬髯刺客对李元霸说的话似懂非懂,只是危坐不动,也不看他一眼,右手轻抚琴裹,左手则放桌上,不时以食中二指弹桌,以示悠闲。 香七公主没料想这个少年道士居然自己走过来,一上来便说什么冤家相逢久违无恙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手足无措,双手捧至嘴边的茶杯,竟抖了一下。李元霸见她茶杯将倾,暗中又用脚轻轻一碰桌脚,桌脚一摇,公主手中的茶杯顿时脱手而落,又滚落下桌,坠到地上。 李元霸故意惊呼一声:“小心了!公子……”伸手过去,作势欲扶茶杯,轻轻一把,抓住了公主右手。公主哪料到他又来抓自己的手,当下就蒙了。 虬髯刺客便想站起,伸手要将他推开。只见公主急摇左手示意,不许他动手。便这么一起一落,李元霸早把公主的手放开了,又忙不迭的问道: “哎呀,公子可被烫着没有?” 公主连连摇头,仍不一语。李元霸又笑道:“虽没烫着,可是只怕弄湿了公子的衣裳……”说着弯下身去,假装拾起滚落的杯子。一瞥眼,看准公主的衣袍下摆,暗地伸手过去,往她脚下一摸,便将一只小脚捉入手中,居然一掌可握。 公主更哪里想到他突然又来摸自己的脚,知道自己右靴被手抓住,不禁“唔”的一声,叫了出来。 虬髯刺客不明就里,霍地站起身来,左掌嘭然拍了一下桌子。公主犹自惊愕不定,李元霸早松开了手,直立起身,已将捡起的茶杯放在桌上。 眼望公主,语带双关,笑道:“公子受惊了。所幸茶杯尚好,却未曾破!” 虬髯刺客见这个戏官少年过来,居然毛手毛脚,抓了公主的手,早按耐不住要发飚,可是公主摇手阻止,他才隐忍不发,却对李元霸怒目而视。 李元霸装作不见,连声向公主道歉,陪笑道:“对不住,原来认错人了,在下还以为在苏州见过二位呢。公子千万包涵!包涵!” 公主双唇紧咬,深深望了李元霸一眼,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元霸微微一笑,又对她眨一眨眼,道:“公子真是雅(哑)人,打搅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自去。 他抓公主的手和摸公主的脚,均在转瞬之间完成,直是突然袭击,令人猝不及防。公主自入中国以来,从未与人有近身触手之举,万没料想一碰上这个少年道士,举手投足之间,居然被他暗算,心下微恼,又无由发作。虬髯刺客心中有气,若不是为公主计,怕暴露了身份,惹来麻烦,他早一剑将这个少年道士刺死。因此,从今往后他一见李元霸,便觉浑身不自在,对之充满敌意,恨不能杀而后快。 颜萱见李元霸安然走回桌位,不禁吁了一口气。她早悬了半天的心,见他一上去又是抓人家的手,又是碰落人家的茶杯,气得人家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居然若无其事的回来了。 李元霸笑嘻嘻过来,轻声对颜萱道:“公子爷,咱们走罢,曲坊里早开唱了。” 颜萱抿唇一笑,起身随他走下楼去。 李颜二人才出了客栈,李元霸悄声对颜萱笑道:“姐姐,那位少年书生竟和你一样儿,也是女扮男装,嘻嘻。” 颜萱却不相信,问道:“你又怎么知道?见人家长得俊,你便猜人家是女子不是。”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自然知道,却不是猜。”他不敢说自己偷偷摸了人家的手脚,一入手便知是个女子了。 颜萱笑道:“若真是个女子,她穿回女儿衣装,却不知有多美呢。唉,我见犹怜,何况是男子呢。难怪你看见了,都看傻了呢。”抿了抿唇。 李元霸道:“哈哈,有姐姐你在前,便有什么再美的女子出现,我都觉得不比你的。” 颜萱轻哼一声,示以不信。 李元霸又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可不是因为人家长的美我才看她的。实在是因这两个人,我以前却也见过的。” 颜萱哦的一声,眼看着他。 李元霸道:“上个月,我在苏州北城门和官军戏斗之时,这两个人就坐在旁边看热闹呢。不过,刚才我上去打招呼,他们却不和我相认。嘿嘿,我也瞧出些名堂了。且不管他,我们先听曲去。”心道:“难怪昨夜有人来窥探,原来这两人来头不小。”又想,不能告诉颜萱,若跟她说这两个人正是从高丽国来的刺客,她多半会惊慌不安,每天晚上都要我陪在她身边呢。 扬州自古繁华之乡,四处高楼林立,商贾云集。他和颜萱走在街上,见车水马龙,比寻常城郡热闹许多。走了半盏茶功夫,又转了几个弯,便远远看见一条街坊大门,悬挂一个横额,上有“平康里”三字。 二人正要加快步履,忽见一辆驷马大车斜刺里从后街左边一条街直冲而来。驾马车夫口中不住叫骂,呵斥行人闪开。转头看时,只见车里坐一少年,年约二十三四岁,锦衣纨绔,显是个贵胄阔少。嘴上叼一根牙签,面带冷笑,一副天生惹事招非的样子。 马车飞奔而过,竟不减速,道上行人似已习知,远远看见,皆纷纷趋避。有的一边跑,一边低声呼道:“快闪!快走!丧门星又来了。”也不知是何方太岁。 李颜二人侧身住足道旁,看见马车嚣张霸道的情形,皆投以鄙夷目光。待马车先过,他们才举步而前,又行出半里之路,便来到了扬州最大的曲坊平康里。 李元霸这时竟穿了一件淡黄绸衫出来,原来他早拿了一匹绸缎去衣行换了几套衣裳。他拿来一条名贵的丝绸衣袍让颜萱换上,可颜萱嫌太过华贵,仍穿回那套青衫布衣。 平康里曲坊分有各家院楼,名牌不一,他两个也不知去哪一家。李元霸拿定主意,只往最大一座青楼走去。早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子跑上前来,躬身堆笑,殷勤招呼,赶在前面引导而行。李颜二人只好随他而去,走不几步,一家门庭阔大装饰华丽的楼阁出现眼前。李元霸抬头一看,门上有漆金红字,却是“玉香院”三字。 心道:“便是这一家罢。”当下携了颜萱,大摇大摆走进去。早有一个身穿红裳的女孩儿上前迎接,转身在前引路,穿廊过门,几经曲折,才进到了大堂。 大堂甚宽,随处设有桌椅,坐垫靠枕,布置舒适。四周帷幕窗帘极尽淫巧设计,眩人心目。颜萱初来此地,见到处门洞幽深,如入神仙洞府,不禁暗暗乍舌。李元霸则似驾轻就熟,一进这里,如故地重游。他带着颜萱,也不随红裳女孩再往里走,就便选个桌位坐下,便有茶童手执大茶壶上来置杯倒茶,李元霸眉头一皱,将手一挥,嚷道: “却哪里上这等下等茶水,快给我家公子单单泡上一壶好茶来!” 红裳女孩听见,先是陪笑,转脸又冲茶童骂道:“谁家蹩脚阿三,你小子没瞧见二位公子爷甚么身份儿,却拿出这样茶来,快去泡壶龙井茶来!”茶童应声去了。 颜萱从兜里拿出白羽扇来摇,只安坐不动,微微而笑,默不一语,全看李元霸应对。原来出来之前,李元霸见她只拿了白羽扇,又不肯戴上白金戒指,只好自己戴上。谁知此戒甚大,当时白金极其贵重,他将戒指戴在手上,走入曲坊,又故意显摆,格外引人注目。他本作书童打扮,穿了锦袍,看上去却比身旁这位青衫公子还摆阔。虽然颜萱扮装平淡,可是曲坊里人什么摆阔显谱人物没见过,因此看见这位青衫公子面容俊美,气质不俗,愈加以为不同寻常。 李元霸左顾右盼,故意显得自己举止轻浮,又问道:“我家公子冷坐多时,怎么没见一个唱曲的角儿过来呢?” 这时一个小子手捧一个镀金盘子过来,送到李颜二人面前,里面装满了曲坊里所有的歌伎牌号。李元霸看也不看,大声道:“快叫老鸨头过来,今日我家公子要选最好的,我们也不看什么牌号,便叫她们出来由我们挑选罢了。” 红裳女孩见他如此挑剔,以为坊里来了一个大腕,连忙陪笑道:“请二位相公稍候。”自己跑入后堂。不一会,便传来一阵嘻笑之声,只见一个老鸨儿摇摇摆摆出来,身后跟了两个娇俏歌姬和红裳女孩。老鸨儿年约有五十岁上下,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隐见当年容色,她远远过来,早朝李颜二人笑开了。 “哎哟,怪道今儿一早咱们玉香院门前的喜鹊儿乱叫呢,原来是两位公子爷今日到了。”两个歌姬扭动腰身也走过来,分别挨着李颜二人坐下。 颜萱将白羽扇半遮住脸,只拿眼睛看李元霸,看他如何应对。 李元霸神态从容,看也不看两个歌姬一眼,冷笑道: “老鸨阿母,我和我家公子大老远的从京师慕名而来,也不知你这里可有什么好角儿,你全叫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罢,嘿嘿。” “原来是远客到了!二位公子爷要甚么样人儿,我这里都有的。”她笑咪咪打量着颜萱,也不回头,一招手,便有一大群歌姬从后门鱼贯而入,罗列在侧。 李元霸站起来,上前左瞧瞧,右看看,不住摇头叹气,忽然回头对着颜萱,张口说道:“姐……”才说出一个字,忙改口道:“这、这便是玉香院所有的角色了么?公子爷,你看却要哪一个好?”面带微笑,想看颜萱如何反应。 颜萱早见这一大群姑娘们从后门冒了出来,正感惊奇,又见李元霸忽然反来问自己,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她双眉微皱,瞪他一眼,转过脸去,咬唇不语。 李元霸故意笑问道:“公子爷,你的意思还是挑会唱曲的么么?”颜萱听他如此一问,只好顺水推舟,不住点头。 李元霸叹道:“唉,这里却不是咱京师里的曲坊呀,也不知有没有公子爷喜欢的口味。也罢,我也就替你随便点了。”转过脸去,对着老鸨笑道: “老鸨阿母,我家公子也是个雅(哑)人儿,不大喜欢说话,偏喜欢会唱曲的角儿。你叫出来的这几个我们都不要,你另叫一个最会唱曲的出来罢。”说着,掏出几锭银子,抛到桌上。 老鸨一看见银子,顿时眼睛发亮,更加眉开眼笑,说道:“嘻嘻,公子爷既是个雅人,当然更有雅兴呢。也巧得紧,我们这里新近才来了个名角,却是从杭州教坊里过来的,名儿叫小桃红,今日正好出来让二位公子****罢。”说着早将银子抓过,收入兜里。 一摆手,那些站了一排的歌伎全都退出去了。早有小子到后堂叫人,不一会,只见一个女孩儿抱着琵琶走来。 身材小巧玲珑,皮肤白嫩,眼睛很大,居然波光流转。李元霸问道:“你叫小桃红儿,会唱什么曲儿?” 小桃红娇滴滴的应道:“侬也不会许多,只要曲坊里有的,相公听见人唱的,小女子都会唱上一两句的呢。” “哈哈,倒是个全能的。既如此,你把一曲最喜欢唱的唱给我家公子听罢?” 老鸨儿站起身来,笑道:“红丫头儿,今日你便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讨二位公子爷喜欢,求些赏钱罢。嘻嘻,二位公子,你们慢慢玩儿,老身先告退了。”说着,一打眼色,两个陪坐的歌伎也站起身来,随老鸨儿一起摇摇摆摆的走开了。 李元霸不再搭理她们,只看着小桃红笑。 小桃红待老鸨儿三个娘们走远了,妩媚一笑,道:“相公,我最喜欢唱的曲儿叫‘眼儿媚’,不知二位公子可要听?”说话细声细气,宛转可人。 李元霸拍手笑道:“好,就唱这一首曲儿。” 小桃红轻轻应了一声,当下怀抱琵琶,曼调琴弦,稍作准备。 李元霸趁她尚未开唱,忽然问道:“我说小桃红儿,你来这里多久了?” “却有三个月零九天了。” “你可见过从江北山东那边过来的客人?” 小桃红见他竟是打听客人消息,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 李元霸一见小桃红摇头,不禁大失所望,却仍笑道:“你先唱曲儿我们听罢。” 小桃红点点头,调好琵琶,侧身坐在一边,拨动几根琴弦,随着轻灵悦耳的琴声响起,张口唱道: “眼儿媚,渺渺江上荻花秋,偏弄许多愁。半竿落日,几行新雁,一叶扁舟。惜分只怕君先去,直待醉方休!今宵眼底,明朝心头,后日眉头......” 李颜二人听她曼弹款曲,全用吴语唱来,果然字正腔圆,曲调幽幽,韵味十足,不禁听得呆了。 小桃红一曲唱完,见李颜二位听得出神,显是欢喜,自己兴致更高,又笑道:“还有一支曲儿,也是眼儿媚,词写的真好,我再唱给二位公子听...... “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烟袅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梦断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小桃红正唱着曲儿,偶一回头,忽然眼睛一亮,停下弹唱,掩口笑道:“相公,说曹操曹操便到,你瞧,刚才你想找的客人却来了。”悄悄用手指了指大堂上一位客人。 李元霸不解其意,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正走进大堂,年约五十岁上下。他似对这里很熟,一进堂里,早有相好的歌姬迎过来和他打情骂笑,又勾肩搭背的一起进了里间包厢。 小桃红低声说道:“相公,你刚才问我这里有没有江北山东过来的客人,我只对你摇头......”顿了一顿,又道:“却不是小女子不肯告诉相公,只因老鸨儿不喜我们向外人说出客人的隐私。” 李元霸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放到她的手中,笑道:“你只悄悄的说罢,就当你自言自语,谁也没有听见。” 小桃红见他出手大方,说话又风趣,先谢过赏钱,才吃吃笑道:“相公,你看见那人进来,却是从山东过来的一个朝廷采买官儿,姓得有些古怪,好像姓什么谭,他和我们这里的名牌玉姐儿特相好,刚才他们又进了包厢......” 李元霸点头微笑,他站起身来,附在颜萱耳边说道:“你在这里听曲儿,我进去瞧瞧......” 颜萱见他要走,忙拉住了他的手,急道:“你、你要去哪里?不要走开......” 李元霸笑道:“公子爷放心,我去去就来。” 颜萱见他执意要去,只好点头放手,目光中满含娇嗔。 李元霸对小桃红道:“小红儿,你可好好照顾我家公子爷,专拣好听的曲儿唱给他听。” 小桃红含笑点头答应,实则她机变灵巧,早瞧出颜萱是个假扮男子的女孩子,只不点破罢了。 李元霸这才起身,走进里间包厢,找那个山东过来的朝廷采买官。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五章 大闹曲坊 李元霸步入里间,又见一个小堂,分别贯通左右。左右两边曲径通幽,分布众多房间,每间房独立成厢,间以通道回廊,散布奇花异卉,遮布垂帘,互不相扰。右起包房顺序以“玉”字命名,左起包房依次按“香”字称号。他来回逛了一圈,一眼看过去,大约有上百间包房还多。包房之间,回廊往复,交错贯通,若不是他事先留心,多半迷失东西南北方向,却难自己走回大堂。 他正寻思如何找见山东采买官所在包房,忽见前面走来一个小二,手中捧了一盘瓜果。 招手叫小二过来问道:“小二哥,你要给哪个包房送果?” 小二躬身答道:“小的却给扬州太守少衙内涂公子送的。”手指不远处一间包房,门额上有“嫩玉”二字。 李元霸又问:“你可知山东过来的采买官进哪个厢?”小二听了,摇了摇头。 随手赏给小二十几枚钱,笑道:“这果盘儿我替你送去罢,我正有事要找涂公子。”小二接过赏钱,连声道谢,又说:“如此有劳相公了。”将果盘递给他,转身自去了。 李元霸手捧果盘,却不肯送进嫩玉包厢,信步往里面走,又过了三五个包房,只听前面一间隐约传来说话声音,忙走过去,却见包厢门额上写“听香”二字。心中叹道:“想不到这等烟花絮柳之地,居然还有如此雅致名字。”看左近无人,将耳贴近窗户。 只听里面有个女声娇滴滴的道:“……哎哟,倒怨我了,你一去两个月,许久不来瞧我,我还在猜呢,石五爷莫不是另有相好的人儿了。” 又有一个沙哑男声笑道:“嘿嘿,却哪里有,我不过到海陵贩些生盐去了,一直都惦记着你……” 李元霸听出却是不相干的,转过另一间。又听见香字房那边有声音传出,才走近几步,只听里面传来男女气喘吁吁的声音,他忙转身逃走,暗叫晦气。 转回玉字房这边,经过“嫩玉”包房,却见门口半掩。只听里面有女声骂道:“臭小二儿,死哪去了,怎的早叫了个果盘,却许久不见人影儿?”李元霸微微一笑,赶紧走开。 他在通道里乱走,心想须寻个小二逼问采买官所在,不然全无头绪。可是左右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正自惶急,忽见右转角走出个小子,忙上去拽过来问,可问什么小子都大摇其头,末了才咿咿呀呀的,自指嘴巴,又张口伸出舌头,原来却是个新来的,又是哑巴。 没奈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到一个交叉道口上,忽地大声喊道:“谁是山东来的采买官儿,谁叫谭采买,谭兄,谭爷!这里有封十万火急信儿!”一连叫了几遍,也不见反应。 正无计可施,忽然一扇窗户打开了,里面伸出一张俏脸儿,却是一个陪妓说道:“谁在外面乱嚷什么,要找什么大坛小坛的,这里却没有酒坛子!你小子快说,急信在哪儿?” 李元霸忙跑过去,左手捧果盘,右手往怀里乱摸一气,却拿不出什么来,只笑道:“这是亲启急件,须得亲手交给谭爷才成。” 那陪妓听了,露出不屑之色,嘴里“切”的一声刚落,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甚么急信儿?” 李元霸一听,估计便是这个主了,答道:“却是扬州知府大人相请,知府大人今日发心宴请各方贵人,他知你在扬州,特发张帖子送来,请你今晚务必赏光。”说着拿出那张邴元真送的红帖,举起扬了一扬,又道:“知府大人要我亲自送到谭爷手中。” 只听里面哦的一声,却是自言自语道:“我才到的扬州,如何那知府便得了消息?”沉吟片刻,才道:“你拿进来吧。” 李元霸应声:“是。”推门进去,先将果盘放一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正**上身,大腹便便,倚靠床榻架上,果然便是小桃红说的那个山东采买官。那陪妓早穿好外衫,坐在采买官身边,双手摸他肩头,不住捶揉。 李元霸上前躬身问道:“请问可是山东过来的谭采买、谭爷?” 那男子眯缝一双小眼不住打量着他,不耐烦的道:“少罗嗦,你有什么知府大人的帖子,快拿来我罢!” 李元霸答应了,走上两步,双手捧着红帖递过去。谭采买刚伸手来接,李元霸一出手,先往他左肩肩井穴上轻轻一戳,他也不及哼一声,顿时呆坐不动了。 那陪妓看见,大惊失声,哇的一声,才喊出一半,却被李元霸喝住:“不许叫喊,乖乖坐着别动!”那陪妓以为遇见打劫的了,吓得浑身发抖,缩坐一边,不敢挪动一下。 李元霸见谭采买早吓破了胆,目光中全是惊恐,突然上去一把抓住他,拖下床来,又往地上一推。自将衣袍下摆一揽,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手指谭采买的鼻子,喝道: “姓谭的,你听好,我乃朝廷锦衣探官!你这混账东西!身为朝廷命官,大白天不去公干,却偷偷躲到这里寻欢作乐!朝廷早就掌握你的恶迹丑事,你可知不知罪?”顺手往他肩头一拍,解了他的穴道,令他能开口说话。 谭采买闻言大惧,慌忙伏跪在地,惊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李元霸暗暗好笑,又道:“如今朝廷正要明查暗访,看看你这等贪官污吏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勾当。你从山东过来,快将你在山东所见所闻,一事不漏,全给我从实说来。若有半句不实,一句不尽,嘿嘿,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谭采买本来作贼心虚,正不知朝廷探官意欲何为,又听见不过是询查山东见闻之事,暗叹侥幸,忙道:“是、是,下官但有所闻,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元霸又喝道:“我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不可有半点欺瞒!” 谭采买连声答应,竟是一改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换成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笑咪咪的凑近来道: “探爷一路辛苦了。下官此次到了扬州,随身也没带着什么,不过有几片金叶在此,探爷如不嫌弃,便请笑纳……”说着,从裤囊里掏出一个手掌般大的盒子,递到李元霸跟前,打开来看,里面竟装有一摞金叶,也不知有多少。 李元霸见了,不禁意外,心道:“嘻嘻,意外之财!却之不恭。这狗官果然是个贪官!俺既然自称是个探官,他既拿出这搜刮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不如先收下了,以后也用得着。”伸手接了过来,放入兜里,当即问起江淮一带百姓被征入山东服役之事。 谭采买见这朝廷探官已然纳贿,自己放了一大半的心,这才不紧不慢,将自己如何从山东过来,又到江南一带采买,顺路来这玉香院消遣等等过程说来。李元霸早听得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只要他说山东服役之事。于是他又说到今上督促甚严急,所有服役劳工,皆不得回乡云云。李元霸问到张宝庚姓名,采买官摇头不知,说哪里有什么姓名可记,所有征集的劳役民工,无论造船拉纤,全都编号叫人,只有劳役累死伤亡了,才通知地方官府给家人报信而已。 李元霸听了采买官之言,心下不禁默然,至此方信如此茫茫人海中打听张二宝消息,便如大海捞针,无迹可寻,再问几个,也是徒劳无功。 正自感叹,突然外面传来惊叫之声,李元霸一听是从大堂传来,猛然想起颜萱还在外头,连忙跳起来,将采买官推开,夺门而出。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至大堂后门,只见一个公子模样的男子,正摇摇晃晃的,上前欲拉颜萱的手,口中不住调笑。小桃红怀抱琵琶,站在一边,浑身发抖。颜萱一边推开那男子的手,一边出声呵斥,可是那男子似有恃无恐,依旧不肯住手,道: “嘿嘿,我说美人儿,你长的好俊,你往这一站,那玉香院百十几号女孩儿,别说没一个比得上你一半儿,就是有你半分儿,也都……嘻嘻。”说着伸手想去摸颜萱的脸。 李元霸看在眼里,火在心头,直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那个男子的脸就是一拳,顿时将他打倒在地。那男子哎哟一声,仰面倒下,四足朝天。爬起来时,满脸是血,原来鼻子被打破了。他手捂着鼻子,大声叫道: “谁、你是谁?竟敢殴打你太爷我,你知我、我是谁?梁阿四,你他娘的哪去了,还不快给老子叫人来!”他手扶桌子,站立不稳,满口吐出污浊的酒气。 李元霸抢过去看颜萱,颜萱一见他回来,本来气白的脸,忽地红了,蓦然觉得委屈,转身伏在他怀里哭道: “你、你却去哪里了,丢下我不管,这、这恶人他想……” 小桃红早捂住口,躲在一边不敢吱声。 那男子又站稳了,回头看见李元霸,竟然冲上来,挥拳便打。李元霸也不回头,右臂一横,往后一击,那男子下巴又挨了一拳,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两圈,又仰头倒下。 小桃红惊呼道:“相公,千万别、别打重了。”手指地上男子,道:“他、他是扬州太守少衙内涂、涂公子。” 李元霸低头看去,才认出是那个驾车横冲直撞的恶少太岁,怒气更增,飞起一脚又朝他屁股踢去。那涂公子虽躺倒在地,嘴里仍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又被李元霸踢了一脚,便滚去一边,痛哼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桃红见了,吓得惊呼道:“妈呀,打、打死人了!” 正乱叫之际,玉香院大堂外突然冲进了一群汉子,个个手持棍棒,一进来便将李元霸和颜萱团团围住。 早有一个人上前扶起涂公子,喊道:“少爷,少爷你醒醒!……”摸他鼻孔,见尚余气息,回头喊道:“居然敢打我家少爷,活不耐烦了。你们还不快将凶手拿下,乱棒打死!”原来却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马车夫。 几个持棍大汉便冲上前来要抓李元霸,李元霸顺手拿过颜萱手中羽扇,人挡在颜萱前面,忽地将扇一抖,横扫一圈,只见那几个大汉哼也不哼一声,当场横七竖八,萎顿在地。 众人也没瞧出他使了什么手法,一转眼便制服了几条大汉,都惊得退开两步。 李元霸见众人退来了,才轻声对颜萱道:“姐姐你先坐下,待我来收拾这些坏东西再走。”一边扶她坐在凳子上,自己也转身坐下,翘起二郎腿,将白羽扇摇了几下。 正要叫小桃红过来问话,这时老鸨儿也跑出来了。她先前正在房里打牌,浑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喊声便带着几个打手赶过来。推开人群,赫然看见几个汉子横躺在地,不禁大吃一惊。 她一见之下,认得其中还有个太守少衙内涂公子,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拍手喊道:“天哪,是那个天杀的将我们少爷给打死了呢!快来人哪!”众人不住吆喝,纷纷指向李元霸。 老鸨儿见李元霸安然而坐,手摇羽扇,神色坦然,颜萱却紧咬嘴唇,神情羞恼,便瞧出了几分。突然喝道:“红丫头,你站出来!快说给老娘听听,却是怎么回事?” 小桃红怀中犹抱琵琶,怯生生走出人群,哭道: “阿母,刚、刚才是那个涂公子走过来,见我和这位相公说话,涂、涂公子瞧见这位相公……”手指颜萱,又道:“长得俊俏,便自己上来搭话……” 顿了一顿又说:“可是这位相公不理他,他便……” “涂公子便怎样,快如实说来!”老鸨岂有不知那涂公子德性,听见小桃红说到这里,早明白了个**分,因此故意打断她的话,一边打眼色,示意她不可说出不利涂公子的话。 可是小桃红只顾低头说话,没看见她的眼色,继续说道:“后来,那涂公子便对这位相公动手动脚,胡言乱……”。 老鸨儿不等小桃红说完,早拍手骂道:“哼,老娘还以为是咱院里的女孩儿侍候不好大老爷们,惹得涂公子生气,原来竟不知哪里来的不男不女,跑到玉香院来勾引……” 却说颜萱听小桃红讲述经过,早羞得伏在李元霸怀里嘤嘤而泣,李元霸强忍怒气,柔声道:“姐姐,你受委屈了,都怪我走开了,累你被这恶人欺负,回头我再给你陪不是……” 正说到这里,就听老鸨儿说出那一番话,李元霸不等她说完,倒纵而去,也不看老鸨嘴脸,二话不说,回手一个巴掌,老鸨儿的嘴巴便挨了一记耳光,说的话被打了回去,脸上顿时红肿起来,痛得她往地上打滚,撒泼叫嚷:“妈呀,打死人了,快来人哪!” 李元霸喝道:“住口!你这老鸨儿惯知贪财势利,分明偏袒恶少,满嘴喷粪,你若再叫一声,惹恼了道爷我,瞧我不把你的嘴巴打成稀巴烂,再将这什么玉香院一把火烧成个芋头窑!” 老鸨儿身边几个打手不知死活,抢上来动手,却被李元霸左一拳,右一脚,手足并用,三下两下打倒在地,爬不起来。老鸨儿坐在地上,也不敢作声了.众人看了,更吓得轰然退去,几个胆小的早跑出了大堂。 李元霸眼见事情也闹得差不多了,走过去拉起颜萱,笑道:“姐姐,我们走罢。” 这时涂公子又醒转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颜萱要走,手指颜萱,又嚷道:“美、美人儿,你、你别走,过来陪少爷我……”话未说完,一条腿已横在眼前,嘭的一声,只觉眼睛一黑,头被一击,随之身子又被踢起,飞出五步之外。 李元霸拉着颜萱往大堂往外便走,众人见他们过来,纷纷躲避。李元霸经过小桃红旁边,见她吓得哆嗦,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铢钱,递到她面前,笑道: “小红儿,你唱曲儿很好听,你辛苦了。改明儿我们再来听你唱曲儿。” 小桃红听见,连忙摇头,也不敢接过钱去。李元霸将她的手拿过来,把钱塞入她手掌中,笑道:“这几个赏钱,算是我们谢你了。” 当下携着颜萱,旁若无人,从容走出玉香院,后面竟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他们一出玉香院,便招了一辆出租马车,坐了上去,只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奔驰,远离玉香院而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六章 白羽七士 李元霸和颜萱二人从玉香院出来,一上马车便叫车夫驱马满城的兜了一大圈儿,到了混杂处下来走路,又转了两条街,才回到云来客栈。 李元霸在车上又一路拉着颜萱的手,一边陪不是,一边自责不该留她一个人在玉香院大堂上,自己去找什么采买官打听消息。 颜萱一语不发,不论李元霸怎么解释说好话儿,只不作声,默默垂泪。回到客栈,自往里间床上躺去。李元霸赶忙出去买来许多果品点心,哄她吃些下去,她看也不看,躺在床上假寐。 李元霸见颜萱如此,竟不知如何是好,惟怨自己照看不周,让她受了惊吓,又后悔下手不够重,没将那个涂公子双腿打断了解气。一时自怨自艾,懊丧不已。 实则李元霸哪里知道颜萱的心思,颜萱在玉香院被扬州太岁涂公子调戏之后,心中固然羞恼,所幸自己也没被过分欺侮,只是她见李元霸撇下自己,巴巴的去打听张二哥的消息,自觉心中反不是滋味。 她自与李元霸相识以来,虽然时日不久,可是心里对他竟已暗生情愫。这一次她要李元霸陪自己上扬州城,表面上还是像本来说的要打听江北山东那边消息,实则她也想让李元霸多陪陪自己,不愿看他从玄竹谷回来后便要离开听竹居,四处云游。 她自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哪个人和自己说过这样多的话,更何况还是一个年纪相若的少年男子。自从她发现李元霸假冒阿龙婆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真相后,心中便无一刻能把李元霸的影子忘掉,好像中了邪似的。起初她并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可是当她突然看到李元霸从玄竹谷回来,站在自己面前之时,她才确信自己心中已放不下这个小道士了。可是这样的心事却不知如何跟他说去,最要命的是这个小道士一直还以为自己心中只有张二哥这个人,他陪自己上扬州,就只为了打听江北山东的消息。似乎他也认定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嫁给张二哥,他竟也和外公也一样,只想将自己早早推出门去,找个婆家,然后他们才称心如意,才好心安理得,自去修道。 她越想越觉伤心,便觉得自己像被遗弃一样可怜,没有人真正疼她怜她,又想自己从小不见爹娘,更无兄弟姊妹,一个人孤苦伶仃,忍不住伏在枕上,轻轻抽泣起来。 李元霸在外间听见她哭声,忙跑进来,见她伤心泣下,连声安慰。颜萱心中幽怨,见他来安慰自己,说些没要紧的话,便觉得他假惺惺的,半点不解她的心思,更觉伤心失望,幽幽道:“你也不用安慰哄我罢,我不过是自哀命苦,却不是恼你走开,你不用管我罢。”站起身来,赌气将他推开,不让他陪在身边。 李元霸心中着急,可是也无计可施,只好一个人在外间呆坐,垂头丧气。 如此不觉便到了晚晡时分,他突然想起酒来,本待出去找个酒肆喝酒,又怕离了颜萱,她一个人在房里再出什么乱子,一时却不敢出去。后来想了一个折中法子,下楼出去打酒上来,自己喝酒解闷。 听里间动静,估计颜萱已然睡熟,才偷偷出了会仙阁。谁知刚出了客栈,四处找酒肆买酒,竟发现身后有人跟踪,顿时警觉起来。他在玉香院打了扬州太岁涂公子,心知那恶少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醒来后定然满城打探他的行踪,然后伺机报复。怀疑便是涂公子派来的盯梢暗探,心想这个云来客栈可住不得了,最迟明日也得换地方了。 他不肯立时回云来客栈,隐身附近角落,观察客栈周围动静,待天色向晚,这才从后院翻墙,悄悄进了客栈。回到会仙阁,见颜萱仍在里间躺着,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不肯入睡,买回的酒也不曾喝,只胡乱吃了些点心,盘坐床榻之上,手执玄竹杖,一夜守护颜萱入睡。 却说李元霸果然没有猜错,当日在云来客栈二楼遇见的七位青年书生,正是王通的弟子,江湖上号称“八羽士”中的七个。 除了大师兄程元不在之外,这七个人却是二师兄仇璋、三师兄董常、四师兄薛收、五师兄姚义、六师兄贾琼、七师兄温彦博、八师兄杜淹。 先入住云来客栈的却是四师兄薛收,另外六人一起从丹阳郡过来。一个月前,他们从白牛溪出来,一路辗转而行,却是寻找师父王通和小师妹王蝉儿。七个师兄弟会合后,当即在扬州城里转了一天,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近晡之时,不约而同转回云来客栈,在二楼开了一间大房,四师兄薛收也搬过来,七人同住。几个都躺在自己床上,相对无语。 忽然六师兄贾琼站起身来,先开口道:“唉,难道咱们兄弟几个还不了解师父的脾气么,他老人家一向是神出鬼没的,他若不想让人找见,便是上天入地也难见着他的。如此无头苍蝇的到处乱跑乱找,徒然耗费心机,不如咱们转回溪中去便了。” 五师兄姚义正双手作枕,躺在床上,听见贾琼的话,起身附和道:“六弟说的不错。这一次师父一个人出来,自有他的道理,他不喜旁人知他行藏,咱们便是再寻几年也寻不见的。” 三师兄董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叹道:“师父找不着也罢了,可是小师妹一个人跑出来,也不知身在何处。她一个女孩儿,行走江湖,不知有几多凶险。若是师父回来,看小师妹不见,岂不怪罪咱们师兄弟没看护好么?说来说去,咱们一起出来,若说是找师父,莫若说先找小师妹是真......” 大家听他这样说,一时都默不作声。 这时八师兄杜淹坐在床上,憨憨一笑,说道:“师、师父,他、他老人、家,难找,可、可是,小师、妹,她玩起迷、迷藏来,咱、咱们又有谁、谁能找见,她......”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说出,却费了好大的力气。 七师兄温彦博笑道:“八弟,你排行老八,可是说起话来,却比不上师父养的八哥说话利落,哈哈。”一句话说得大家笑出声来。 四师兄薛收一直默不作声,听见大家说笑,也随几个师兄弟笑了几声,沉吟道:“现下咱们都说找师父和小师妹,当初大师兄也说要找,自己先出来了,叫大家在溪中等候消息,可是他一去一个多月,竟没半点消息传回,如今谁都找不着,敢是咱们白牛溪师徒几个都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不成?” 其他六人听了,又都笑起来。实际上,他们个个心中都明白,说是找师父、大师兄和小师妹,其实却不是,只不过他们每人心中都不肯说出那几个字而已,因为那是师父王通一直讳莫如深的事。他们虽在白牛溪中读书习武,可是也从外面得到消息,知道如今江湖武林盛传一部奇书叫玄武秘笈,里面藏有绝世武功和经世韬略。若得此书,不但能修成绝世武功,更可称雄天下,所向无敌。因此,当今天下英雄豪杰皆朝夕思得之。据说师父王通已找到半部,另有半部却在江南,他们又听说另半部原来藏在师父的世仇邵正奇身上,邵正奇隐避江南多年,一直行踪难觅。师父经常提起自己要找到邵正奇报家仇雪父耻说在嘴上,却半字也不曾提到玄武秘笈之事。 说到小师妹王蝉儿,他们人人心中都明白,小师妹是师父的掌上明珠,将来白羽派掌门人,自然是小师妹的夫婿。他们八个师兄弟,每天都围在小师妹身边,均想获得她的青睐,成为她的意中人。可是小师妹对他们个个都好,没有公开表态喜欢谁,虽然如此,但他们心中清楚,大师兄程元对之小师妹用情最深。他见小师妹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便独自出来寻觅,交待其他师兄弟在溪中练功,等候师父和他找见小师妹回来。他们等了一个多月却不见大师兄有消息回来,心中都在嘀咕,便一起商议,与其坐等无望,不如出溪同觅,大家全都出来寻找师父、大师兄和小师妹。 四师兄薛收脚力最快,因此一出溪来,他便先行一步,一路过来,他都打前站。扬州却是他们出来寻师落脚的第三站。在寻师途中,他们又听说江湖第一大教黄龙教将在扬州宴会开坛收徒,同时邀请江湖各路帮派到场,因此便决定一起赶过来,看看有无师父和师兄妹的消息。 江湖上,白牛溪“八羽士”对外声称只读圣贤书,习武不过业余之艺,因此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响亮,但是他们八兄弟在一起练习的“八仙阵法”和“七星阵法”,妙绝天下,威力无比,江湖上罕有人能破解。 师兄弟几个又闲谈起扬州街市的繁华热闹,再说起今日在客栈二楼看到的情景。 薛收说道:“今日在二楼喝茶,我发现有几个人形迹甚为可疑,不知你们可瞧出来?” 大家哦的一声,都抬头望着他。 薛收又道:“我见后面进来的那两个人,有个灰衣大汉,绝非等闲之辈。他身边那位少年公子,形迹可疑。如今朝廷官府通缉的刺客是一男一女,传说正在江南出没。其中一个刺客武功高强,可惜朝廷无人能制得了他,......” 姚义点头道:“四哥说的不错,我瞧着也奇怪。据称刺客是一男一女,虽然朝廷画形布告,官府也不许客栈旅舍留宿男女同行客人,可是刺客岂会一味原形不改,他们出来难道不会化妆么?” 二师兄仇璋一直不开口,也终于说话:“说的是。我瞧灰衣大汉身边那位少年公子,模样儿竟比女孩儿还要俊俏些,莫非本来就是个女儿身......” 温彦博笑道:“对呀,你们不见后来有个少年道士上前与他们搭讪,那小子手脚好快,居然去摸了人家的脚,恐怕他也是看出些名堂了才......” 姚义又道:“是,我也瞧见了。不知这个少年道士又是甚么来路,我瞧他鬼头鬼脑的,身边还伴一个美人儿,居然也是个女扮男装的。哈哈,他倒会占人家便宜,故意将茶水碰倒,自己假装拾杯,摸人家女孩儿的脚.......” 贾琼道:“少年道士和灰衣大汉他们都住楼上,不如今晚咱们出去探个究竟......” 说到后面,他们兄弟几个都压低了声音。 花开两叶,话分两头。却说在会仙阁隔壁的扶风阁,住着高丽刺客和香七公主。虬髯刺客一入阁中,便在外间打坐练功,横剑在膝,一夜不睡。 是夜,香七公主却陷入无眠之夜。这是她自入中国以来第一次失眠。 今日她遭了那位少年道士的冒犯,回到房中,心中波澜起伏。她虽然身为公主,可毕竟仍是怀春少女。她平时读《诗经》,尤喜郑风里描述男女大胆思慕相爱的篇章。自幼在高丽国中,朝野上下都以她为尊贵公主,没有谁敢冒犯过她。不要说无人敢在语言表情上对她无礼,更何况对她动手动脚。虬髯客威武高大,陪她潜入中国,一直视她如天人,从不敢私语一句,即便携她逃亡时,不得已背负横抱她时,她也没有任何异样之感,心中只将他当作守护自己的武士。 香七公主却弄不明白,单单这个少年道士,他只是抓了一下自己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脚,自己居然如被电击一般,感觉异样,心中害羞竟比气恼还多。当他冒犯之后,居然还对自己眨眼,意含轻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害羞之极。心道以后若再遇见他,决不能有丝毫笑容对他,惟对之冷若冰霜,不然他会轻贱自己。又想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被他戏弄,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惩戒他,让他知道高丽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心中虽如此想,可又不愿让虬髯客知道,因为她清楚只要自己略微点一点头,虬髯客随时可取了那个少年道士的小命。或许因为那时苏州北城门外,她见那个少年道士勇敢出来戏弄官军,见他言谈滑稽可笑,便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少年,心中对他并不讨厌。又想他将一个美少女救去,也不知后来如何,可是不到一个月,自己又在扬州和他见面,只是他身边又换了另一个美丽女孩子。转念又突然羡慕起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来,心想那个女孩子可以成天和他在一起,他说话滑稽有趣,一定不会觉得闷的,不像自己,半年多来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思乡之余,徒对四壁,几乎闷得要死。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一时竟难以入睡。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七章 吐露真情 李元霸盘膝而坐,一直不肯睡去,不觉到了夜半时分。忽听见里间颜萱说话的声音,忙起身跑进去看,只见颜萱侧卧床上,两腮红扑扑的,双眼闭着,似在梦中,自言自语,喃喃道: “阿婆,你却不知道,其实我心里一直好难过…… “外公他老人家指望我早点嫁人,又叫我自找去婆家,我一个女孩家又哪里去找呢?唉,阿婆,我也知道,总是女子终是要嫁人的,我实在躲不过了,才赌气跟外公说自己有个相好……张二哥也是厚道人......”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忽然呜咽低泣,叹道: “唉,阿婆,你说我该怎么办好……他又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呢?他总说要陪我上扬州,就为了打听张二哥的消息,我知道呢,他是个修行人,也和外公一样,巴不得我早点嫁人,他、他们都不肯多陪我一天,盼我早一天嫁人,他们便早一天得解脱…… “张二哥服役在外,也不知在江北还是山东,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怎样,我总盼他没有什么事儿,平平安安的,他见我惦念几次,便以为我心中只有张二哥,可是他、他却不知道,我自从遇见了他,便似换了一个人,心思儿全乱了。虽然他从来说话没半点正经,可是跟他在一起,我心里总有说不完的话儿,人也觉得自在许多,好似遇见一个伴儿,不再觉得孤单了。那一日他不辞而别,原来和外公去了玄竹谷,我、我每天晚上竟都梦见他、他…… “阿婆,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这、这个油嘴滑舌的……” 话未说完,忽然唔的一声,转过身去,又睡去了。 李元霸坐在颜萱身边,听她梦中吐露心事,才知原来她确已对自己暗生情愫,心中又惊又喜。心想自己毕竟不知女儿家心思,和她上了扬州,还要拼命去打听张二哥的消息,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因此她才对自己生气怨恼。 虽然他自遇见颜萱以来,心里早对之存了一份幻想,可他从不敢相信颜萱也会喜欢上自己。若论及少年男女相悦之情,他内心觉得自己心中对爱情的渴望终属非份之想,更不敢往深处去想,诸如成婚嫁娶之类的结局。因此,心中对待颜萱,一直抱有若即若离态度,究竟自己心里想什么,也并不明朗。如今一旦确认对方也喜欢自己,反而觉得不知所措。他想自己毕竟是一个修行人,虽然师傅邵正奇将颜萱托付给他,可是真要做到照顾颜萱一辈子,他却从来不敢设想。因此,他在心中虽然极度矛盾,但还是希望颜萱有个好归属,她若嫁为人妇,能嫁给张二宝这样的厚道人,也算一生有托了。 只是,她若不肯嫁给张二哥,难道自己却不能将一切抛开,和她一起归隐玄竹谷,从此白头偕老,逍遥快活一辈子么? 看着颜萱清丽无比的面庞,想起她种种温存好处,心生爱意,得妻如此,人生一世,夫复何求?心念至此,不觉痴了。 正自遐想,忽听颜萱在梦中喊道:“元霸,你、你在哪里?快来陪我……”双目紧闭,两手伸向空中。 李元霸伸过右手拉她,颜萱双手一碰他手,便紧紧抓住。李元霸右手握住她的双手,左掌贴在她额上,额头烫得厉害,才知她发了烧。 颜萱抓住了他的手,呼吸从急促渐渐转入深沉,人也开始安定了,不再说出梦话。微暗的烛光中,看着熟睡的颜萱,见她娇弱的身子,卷缩在床,委实令人怜惜,心中大动,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她的脸庞,触手柔嫩细滑,不禁怦然心跳,凑过脸去,更近看她。 正自魂不守舍,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他反应甚快,一挥手,将桌上的烛火吹灭了。 又轻轻将颜萱的手拿开,走近窗下,倾听外间动静。透过窗纱,只见两个黑影一闪而过,很快隐没在楼道口上。 其时已过子时,夜深人静。李元霸心中一凛,心想自住进这云来客站,已连续两夜有人前来窥探却是为何?难道自己和颜萱的形迹已被官府探知,以为我们是刺客?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江湖凶险,计定待明日颜萱一醒,便即另找地方落脚。别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可不能束手待毙。 见又有人窥探,更不敢大意,整夜守护在颜萱身边,不曾合眼。挨到鸡鸣时分,眼睛已困得打盹,颜萱忽然醒来,转头见李元霸在眼前,奇道:“你、你在这里做甚么?” 李元霸见她醒来,心中欢喜,笑道:“或是我昨夜梦游罢,也不知怎么就到你这里了。” 颜萱轻啐了一口,嗔道:“哼,你又来哄我……”忽见他眼圈黑黑的,眼睛又红,忙拉过他来看,讶道:“你、你眼圈儿怎的黑……”隐约想起昨夜自己梦里叫他,莫不是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夜没合眼么,心中涌起柔情,柔声道:“原来你一夜没睡,你、你一定困了,快躺下睡一觉。” 李元霸摇摇头,笑道:“姐姐不用管我。”起身过去拿来点心,道:“你一整天不吃东西了,该饿坏了罢。你先吃点糕点吧。是了,我拿去热了再吃……”说着转身又要进厨房。原来客栈里头,却按平时家居格局,家用之物尽皆配备,因此会仙阁也设有灶头,可供客人自炊。 颜萱道:“快拿给我罢,却不用热了。”招手叫他过去。李元霸只好将点心拿过去,道:“姐姐,你好像发了烧,现下可好些了?” 颜萱点头道:“是,我想起自己昨夜一直晕晕乎乎的,总算睡了一觉,现下好了许多。你快倒碗水来我喝罢。” 李元霸答应了,自去倒水过来。颜萱接过,一干而尽,道:“瞧,我也喝水了,待会便吃了这点心。你一夜不睡,现下快去睡一觉罢。” 李元霸仍笑嘻嘻的,颜萱忽地皱眉道:“你再不听我一句,我可生气了。”手指床榻,道:“你也不用到外间睡,便睡这里罢。” 李元霸见她定要自己睡去才肯罢休,只好过去坐在床前,笑道:“姐姐,我不睡也罢。再过半个时辰,天便亮了,我们说说话……” 颜萱却不管他,过来推他,硬要他躺下,道:“谁又和你说话儿。”将自己的枕头推去给他。 李元霸只好躺下,道:“好,我听你的。姐姐,我便躺一会儿,你却不要出了阁楼,等我醒来。” 颜萱咬唇道:“再不许说话!我哪也不去,要瞧着你睡去,不离这里半步。” 李元霸见颜萱如此,内心一热,忽觉格外温馨,不再说什么,望了她一眼,闭目睡去。 却说当晚白羽七士全部出动,潜至六楼,五个分散各处把风守望,由薛收和温彦博两个分别窥探会仙阁和扶风阁动静。 薛收潜至会仙阁窗外,见里面透出微光,忽听见有女声喃喃自语,贴近窗缝,往里一看,正见李元霸和颜萱两个手拉手在床上,也不知在干什么。正自疑惑,只见温彦博从扶风阁后墙下返回,见他在偷听,也快步跑过来,不小心便踢了脚下一块瓦片,弄出声音,见会仙阁里灯光一黑,两个知惊动了里面,忙回身疾退。 其他五个师兄弟见他俩退回,也悄然陆续回到房间。一把将身上黑衣和面罩脱下,温彦博笑道: “嘿嘿,这倒奇了。我去瞧那什么扶风阁,贴耳窗下,藉着月光,看见外间床榻之上,坐着那灰衣大汉,他闭目打坐,琴囊横放在膝。呼吸细若无声,显然武功极高,他人未睡去,对我窥探,似浑不知觉。 “又潜至里间窗外,听见里面有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细听呼吸,似为女声,看来昨日咱哥几个所猜不假,原来灰衣大汉身边少年公子却是女的。四哥,不知你在隔壁瞧见了甚么?” 薛收便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形说出。姚义先笑道:“原来又是两个男女躲在里头,奇怪那小子却一夜不睡,莫非守护那个女的。” 董常道:“我瞧那个少年气宇不凡,定非等闲之辈。今日有人专给他送来请柬,我猜那个送帖之人,却是黄龙教的,他在教中身份也不低。两间楼阁住了两对男女,正符了官府通缉布告说的,刺客为一男一女,却不知这两对男女,那一对更像刺客?” 仇璋沉吟道:“那灰衣大汉,神貌威武,面带杀气,这一对嫌疑更大。” 薛收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朝廷画形布告,虽未明言刺客系何方人物,却属异域外邦之人。我看灰衣大汉和他身边女郎,神情状貌皆非中国常见,他两个更像刺客。” 贾琼奇道:“他若是刺客,武功高强,七弟在外窥探,他又打坐不睡,岂无一点反应?” 这时杜淹又开口道:“正、正因他、他武功高、高强,没将旁人放、放在眼里,因此懒得理人。若当时七、七哥轻举、举,妄动,恐怕、怕也讨不了好、好去。”他虽口吃,说的却很在理,几个师兄弟都没笑出声来。 其实江湖上已然风传,欲刺当今皇帝的刺客乃高丽国的第一武士,若非今上狡猾,于军中布置了傀儡,侥幸逃过一劫,否则高丽刺客早已得手。想到此人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江湖武林为之耸动。 姚义叹道:“如此看来,我们在外窥探,他不出手,也是以逸待劳,颇沉得住气,此人必定不好对付。” 董常道:“刺客身边那个女子又是什么身份?我看她气质高贵,绝非寻常之人。而隔壁的另一对男女又是什么身份,他们到扬州来做甚么?” 如此一问,大家顿时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黄龙教开坛收徒宴......” 仇璋微微一笑,道:“看来这一次,又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了,他们都冲着收徒宴而来的。黄龙教乃江湖中第一大教,教主却是贵胄李密,号称蒲山公子。此人有雄才大略,今天下方乱,民间又有歌谣,李氏当兴。莫不是都要应在此人身上?” 六师兄贾琼道:“不错!他身为黄龙教主,人多势众,野心不小。这一次,听说邀请了各路英雄豪杰,要摆一百桌酒席,江湖上又称千雄会,也不知究竟,到时可有热闹瞧了。” 师兄弟几个议论不休,不觉天已大亮。 见窗外天明,杜淹结巴说道:“诸、位师兄也说、说了一夜的、的话,小、小弟我早、早睡醒了一、一觉,我、我先出去买、买些点、点心......” 白羽士兄弟几个见他说的吃力,笑着推他说赶快出去买便是了,可是等了近一盏茶功夫,却不见他回。正觉奇怪,忽然见他急匆匆跑进来,一边捧着一大包食物,一边喊道:“诸、诸位师兄,扬、扬州出、出大事了!”他说话前面结巴,最后几个字倒说得顺当,几个白羽士听了,心中都不禁一凛。 见他神色大变,忙问:“八弟别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杜淹声音发颤,说道:“我、我出去买、买点心,听见街上有、有人纷纷议论,说、说道昨夜扬州城里有、有一家人被灭、灭门杀、杀害,全家老、老小十、十四口,全、全死于非命。凶手下、下的全是重手,全家人、人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白羽士几个听了,皆大吃一惊,讶道:“却是什么人家何故遭此毒手?” 杜淹又道:“听、听说这、这遇害之家,有一人却是黄、黄龙教下弟、弟子……” 白羽士几个都心下寻思:“在黄龙教开坛收徒,大设宴请前夜,竟发生如此惨烈之事?莫非是仇家故意做给黄龙教看?”一时困惑不解。 见八弟杜淹说得不清不楚,温彦博急道:“各位师兄先用早罢,待小弟出去一会便回。”说着自己推门出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八章 应邀赴宴 温彦博急于想详知杜淹所说的灭门传闻,下楼出了客栈,自去街坊打听消息。 却说李元霸一觉醒来,已至近午时分。只见颜萱坐在一边,双手起落不停,似在刺绣什么,见他醒了,忙将手中之物收起藏在身后,走过来笑道: “哎哟,瞌睡虫,你可睡得好,现下才醒来。饿了没有,想吃甚么?” 李元霸见颜萱心情喜悦,言笑如常,心中欣慰,伸个懒腰,道:“也不想吃什么的,我一睁眼,便见姐姐笑容,却比吃了什么都好。” 颜萱听了,嗔道:“说的比唱的好听!知道你早嫌我碍手碍脚的了,因此见了我,便是不吃也饱了不是?” 李元霸哈哈一笑,一跃而起,道:“岂不是古人说的秀色可餐么,只要有姐姐身边作伴,我便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甚至三年没有饭吃,每天只喝些凉水,也觉甘甜味美,心满意足呢。” 颜萱道:“少来了!谁又听你花言巧语的。你真要秀色可餐,却买来那么多糕点做甚么?你自己瞧瞧,昨天买来的一大堆食物,我数了数呢,足足有十几样还多。莫不你要开个食铺不成?快起来罢,你再不吃掉些,过得一夜,哪里还吃得了呢?阿弥陀佛,暴聄天物,罪过不小呢。”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好罢,我便吃掉些去罢。”过去抓起桌上的糕点张口大嚼起来。转念想起什么事来,笑道:“对了,我得去马厩看看咱们的宝马,看它可有草料吃饱。” 颜萱点头道:“你不是说要将那匹马牵去卖了么?那是强盗夺来之物,来路不明,若是碰巧人家竟找上门来,认出马匹,岂不又惹上麻烦事儿?” 李元霸道:“姐姐说的在理,可是我见此马实在神骏,真不舍得卖了它呢。” 颜萱掩口一笑,道:“你不舍得卖,便成天骑着,若哪天官府误将你当作强盗抓起,那时就惨了。” 李元霸笑道:“若真有一天我被官府抓起来,关在牢里,不知姐姐肯为我送饭没有?” 颜萱一听,啐的一声,嗔道:“看你说的什么,口没遮拦,人家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当真起来。哼,你真被官府关起来,谁又有空儿成天帮你送饭?你虽是有钱阿罗汉,可是不知体惜食物儿,被关起来饿肚子,正是老天报应呢,到时也没人管你。你若怕报应,就赶紧多吃点是真。” 说着将一个胡饼塞入他手中,李元霸接过了,道:“好,我听姐姐的。”推开窗户,左右看了一下,回头悄声道:“这两夜,外面都有人窥视,也不知是甚么人?咱们住这里,一切须得小心。” 颜萱惊道:“哎哟,究竟是什么人呢,莫非官府真把咱们当成嫌疑之人了?元霸,我住这里,总觉不踏实,不如今日咱们便退房回去罢。” 李元霸笑道:“姐姐才出来两日,便想回去了,却难道你不陪我走天涯了么?” 颜萱瞪他一眼,道:“你又说疯话了。我怎的陪你走天涯?我、我为甚么陪你走天涯,你又要我陪你去哪里?”不住反问,脸上却红了。 李元霸叹道:“若得姐姐你一生陪我走天涯,这辈子活着也不枉了。可惜,这不过是我幻想而已。姐姐不肯陪我走天涯也罢了,可是我倒希望一生能陪姐姐你住在听竹居里,直到老去呢。” 颜萱听他越说越离谱,咬唇道:“你又犯傻了。什么一生一辈子的,说得那么肉麻,你想回听竹居住,谁又要你陪了,难道你从此不去修行了么?” “姐姐若肯让我相伴一生,我又何必去修行?” “你、你说甚么?” 李元霸忙道:“我没说甚么,”走向门口,回头笑道:“我去看看马儿便回。”说着出门下了楼。 他径去客栈后院马厩看马,那匹青葱宝马正在栏里吃草,见他出现,居然扬鬃嘶鸣,精神抖擞。李元霸心中欢喜,再不肯动念要将它卖了。 正要转身上楼,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唉,真惨哪!昨夜他在扬州一家老小十四口,无一幸免,真是惨绝人寰……” “可不是么,听说范忠良为人耿直,在教中辈分也不低呢,他不过想退出教去,归隐山林,不料一家老小因此遇害,难道一入黄龙教,从此便身不由己了么……” 李元霸闻言大惊,正要侧耳细听,又听有人大声喝道:“徐老二,你小子又嚼什么舌头,少说几句成么?你再多嘴多舌,哪天醒来舌头被割了去,你他娘的还不知是谁呢!” 李元霸寻声看去,只见客栈掌柜的一边喝骂,一边朝这边走来。他右臂肘间竟裹了白布,似受了伤,脸色铁青。 忽见李元霸,脸上堆笑,拱手道: “原来李郎也在这里!不知在敝店住了这两日,可住得惯么?” 李元霸抱拳作礼,淡淡一笑,道:“还好,只是夜来竟有贼窥探,令人气闷。怎么才两日不见,掌柜的竟受了伤……”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他见掌柜的一上来竟叫出自己姓氏,又见他受伤,心念一动,不禁疑惑。 掌柜的道:“嘿嘿,前日出门,不小心被碰了手。让李郎见笑了。”忽地凑近前来,低声道:“明日辰时之宴,尚请李郎赏光!李郎入住敝店之日,在下也知郎君非等闲之辈,特向邴坛主禀荐......” 李元霸听了,才知原来这云来客栈竟是黄龙教下的地盘,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小辈承蒙掌柜的看得起,敢问高姓?” “不敢,在下姓唐,单名一个嵩字。不瞒李郎,在下乃黄龙教扬州清风坛下弟子,得识李郎如此人物,真三生有幸!因此极力向邴坛主推荐,他才亲自送来请柬,得邴坛主如此礼遇的,恐怕江湖上还没几个人呢。哈哈,李郎毕竟公侯弟子,又天生异材,看来邴坛主对之李郎,真是器重得很......” 李元霸心中一凛,拱手笑道:“原来是唐先生,失敬,失敬!”暗道:“他们却如何便知我来历,黄龙教果然耳目天下,消息灵通,绝非寻常帮派,难怪恩师要提醒我。他们已知我底细,我对之却不甚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今以后,看来自己要和这什么黄龙白龙教耗上了。” 故为漫不经心,问道:“听说昨夜扬州出了件大事,黄龙教下弟子竟遭灭门之祸?” “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想来李郎也听说了。虽然扬州街坊到处传言,可是知道内情的却不多。”将他拉过一边,附耳道:“昨夜确是黄龙教下一名弟子家中遭了灭门之祸,若说起缘由,在下也不便说出,李郎若想知道,明日如期赴宴便可详知了。”看了李元霸一眼,神秘一笑,拱手道:“在下有务在身,告辞了。”转身自去了。 李元霸见他故意卖关子,哼的一声,肚里骂道:“什么调儿,跟我故弄玄虚!也好,明日我倒要去瞧瞧,黄龙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儿。” 转身上楼,走至五楼过道,抬头一看,只见两人迎面走来,却是虬髯客和香七公主。虬髯客依旧灰衣外套,背负琴囊,香七公主已换上锦袍,俨然富家公子打扮。李元霸已知公主乃女儿之身,见她虽穿上男装,依然掩不住天姿国色。一见之下,眼睛一亮,不由得站住了,只望着她发呆。 谁知虬髯客看见他时,却是怒目而视。香七公主也看见了他,脸上一红,不敢多看他,竟转身走开,绕向另一个楼道口下楼。 李元霸眼里只看见香七公主,却不曾注意虬髯客的反应。他心想:“奇怪,奇怪!心跳加速!褒姒妹妹和颜萱姐姐也算大美人儿,我见她们,怎的竟无此感。她目光如水,澄澈无比,我一见到她,居然浑身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不觉叹息。忽想起她身边的虬髯大汉每见自己,总是目光不善,今后对他须得小心提防。 不觉走上六楼,回到会仙阁。颜萱见他回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奇道:“你怎么了,才出去一会,回来便这般没出息的模样。”顿了一顿,又问:“你是不是碰见隔壁那两个人了?” 李元霸大奇:“你怎么知道?” 颜萱掩口一笑,道:“我怎么又不知道?” 原来她才从窗外看见虬髯客和香七公主从扶风阁出来,一起走下楼去。香七公主也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她还觉得奇怪呢。 又道:“刚才我看见他两个下楼去呢。唉,我也瞧那个少年公子真像个女孩儿,她若果真是个女子,真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嘻嘻。”看着李元霸,似笑非笑。 李元霸假装没看见,低声道:“姐姐,我才知道的,这云来客栈却是黄龙教的地盘。咱们的行止都被他们监视了,你不是也住不惯这里么,不如咱们另找地方落脚……” 颜萱听了,惊道:“黄龙教?他们又监视咱们作甚么?明日你还去赴什么黄龙宴么?” 李元霸点点头,道:“黄龙教果真邪门,昨夜扬州城里还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却与黄龙教有关。明日我偏要赴他甚么开坛收徒宴,倒要瞧瞧个究竟。” 颜萱听来大感惊怖,不禁捂口,道:“甚么灭门惨案?黄龙教究竟想干甚么?”拉起李元霸的手,忧道:“人家无缘无故的邀你,你就果真去了,也不怕是鸿门宴么?你若真的要去,这里既是他们地盘,何必又要另换地方落脚?” 李元霸笑道:“便是鸿门宴,我也要去瞧瞧。正因是黄龙教地盘,我才想要换地方住呢。” 颜萱叹道:“总是和江湖上的人拉上关系,以后想脱身也就难了。你若换地方,反而惊动了他们。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若不回去,还是不换旅舍罢了,住这里风景挺好,夜晚从窗口看出去,才知扬州夜景甚美。” 李元霸又道:“既然姐姐不愿再换,便听你的好了。省得又到处找房,姐姐是替我省事呢。” 颜萱忽道:“明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李元霸听见颜萱也说要去赴宴,大出意外。昨日她从玉香院回来,已然受惊一场,如今又要跟自己赴宴,不知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姐姐也要和我一起去?” “是,你既带我出来,岂能又将我扔在客栈里不管。两个人出去,便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李元霸握住她的手,笑道:“姐姐,莫非你是担心我?” 颜萱脸上一红,将他的手摔开,嗔道:“臭美的你,谁又担心你,我担心你作甚么?我不过也想跟你去瞧瞧热闹,长长见识罢了。你只要不嫌我碍手碍脚就好了。” 李元霸笑道:“有姐姐陪我一起去,‘散财童子’身边便有了观音娘娘罩着,什么都不用怕了,嘻嘻。” 颜萱见他总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此,李颜二人仍在云来客栈住下。 次日一早,颜萱先起身,煮了稀粥,热好糕点,才叫李元霸起身。两个吃了早点,一起出了会仙阁。 颜萱依旧换上青衫,作男子打扮,又在脸上抹了些灰土,以掩女儿肤色。李元霸知白羽七士已冒头,不再将白羽扇和白金戒指拿出,以免另生枝节。只将龟蛇引入玄竹杖中,拿了随身。龟蛇二仙随他多日,也渐渐驯服于他。颜萱本来怕蛇,但见冰蛇乃灵性之物,与它相处几日,也不再怕了。在客栈屋里,闲来无事,她自和龟蛇二仙说话,龟蛇似都能听懂,她也不觉为奇。 出了客栈,二人便往崇德坊方向寻去。一路上,见人来人往,似比往日还多,又都是江湖武林人士打扮,李元霸心知这些人皆为黄龙开坛宴会而来。 走了两柱香的功夫,来到一条大街门前,抬头一看,上有“隆兴街”三个大字。随人流而入,又来到一个大门前,只见门额上写“周公馆”三个金字。左右一看,原来这周公馆,深宅大院,居然占了隆兴街大半条街。 其时未至辰时,周公馆外早有不少仆从模样的男子站在大门两侧,迎候宾客。左右两侧又有小门,手执请柬的贵宾从右侧之门进入。不速之客,手中捧着礼金,便从左侧之门进去。 李元霸见大小门外众人排了长长的队,一眼竟望不到头,也数不清有多少人。但见车马喧嘶,人声鼎沸,直是门庭若市。所有驱车前来的贵宾,都在门前下马,步行从正门进去。 忽见门边站了一个人,正是邴元真。身后跟了四个随从,皆彪形大汉。他远远看见李元霸和颜萱走来,上来拱手笑道:“哈哈,却是李郎到了,这位美公子也到了。真是荣幸之至!请!”侧身引导李颜二人从大门进入。 正在这时,有一侍者走来躬身对邴元真道:“禀告坛主,长白山黑熊帮仇帮主到了。”李元霸在旁听见,心知黑熊帮乃是辽东一带最大的帮派,人众多达数千人。 谁知邴元真听见,头也不回,随口道:“不见我正忙着招呼贵客么?甚么仇帮主,叫他自己从侧门进去便了。”一边抬手,一边对李元霸笑道:“李郎,美公子,二位请移步。”对李元霸竟是客气非常。 李元霸倒大出意外,微微一笑,手携颜萱,随邴元真一起步入周公馆大门。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九章 贵宾入座 邴元真亲自引李元霸和颜萱走进周公馆大门,行至一屏风前,唤来一名侍者,嘱咐几句,让他带李颜二人进去,转身出去迎候宾客。 李元霸一入馆中,眼到之处,皆留心观察。他见大屏风上有彩绘,画有一株李树和一株桃树。桃李树下,落叶缤纷,色彩绚丽,更有溪水蜿蜒树下,形象逼真,气韵生动,却不知画中何意。 他携颜萱转过屏风,先经一条回廊,再往里走,又过一道门槛,看见一个天井。拾级而上,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大厅,方圆近百几十丈。大厅穹顶宽阔,高逾十丈,四面分东南西北,立有十二根圆柱,皆以红木拱围而成。大厅正前方平地上,安置一座祭坛。祭坛一侧,摆放一个四足大鼎镬,鼎下燃烧干柴烈火。 大厅最里端,堆起一座高台,台面离地面有三级台阶。高台呈正方形,宽长各五六丈。居中摆有一张长方木桌,长桌两侧十步以外,各摆一张小圆桌。长桌周围,设有十张扶椅。小圆桌旁各摆八张凳子。大厅之中,高台以下,四周皆设圆桌,每桌旁边均有十张凳子。观此桌椅摆设规模,至少可坐千人。 大厅高台坐北向南,背后靠墙,东南西三方皆与外间贯通无遮。出了大厅,又降一级台阶,即为平地。 李元霸和颜萱在侍者引导下,步入大厅,被带至靠近高台左侧大厅一张圆桌入座。靠近高台左右两侧的桌子,坐的都是黄龙教中辈分较高的教众弟子。大厅四面几百个座位都是预备给收到请柬而来的江湖武林人士。闻风而至、不请自来的江湖武林散客,只要捧上贺仪三百两银子,也可进入会场观摩,却只能在大厅四周外面草坪上席地而坐。 高台上那张长形木桌,原来是张主桌。上首之位,单独摆放一张特大木椅。桌子两侧各摆四张木椅,下首之位,只摆一张木椅。桌椅皆用上等木材制成,做工精致,雕饰极尽奢华。 李元霸眼看纷然涌入大厅就座的客人,大多形容奇特,气宇不凡,想来收到黄龙红帖的江湖人士皆非等闲之辈。正自寻思,忽听颜萱吃吃一笑,在他耳边轻道: “你看,你喜欢的人也来了。”用手偷偷指向高台右侧角落里的人群。 李元霸顺着她手指望过去,果然看见虬髯客和香七公主也在宾客之中,不知他们怎么也混了进来,心想莫非他们也收到黄龙请柬不成,心中疑惑。见颜萱打趣自己,回头也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姐姐竟不知么,我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颜萱用手指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嗔道:“哼,口是心非。” 忽听钟鼓齐鸣,辰时已过。只见十几个家丁纷纷跑过去,将周公馆大小门关起紧闭,侍者们则分头引导宾客进席入座。 黄龙教乃江湖第一大教,教徒达数万人之多。分有玄天坛、幽地坛、迅雷坛、清风坛、碧水坛、烈火坛、孤山坛、巨泽坛,按八卦名称命坛,各坛按方位分布天下。扬州城自古繁华之地,乃清风坛设坛祭龙所在地。清风坛下教众甚多,每隔一年举行一次开坛收徒宴会。多邀请江湖武林各方人物前来助兴捧场,每每摆设百桌之席,到贺的江湖豪客多达千人,声势浩大。因此,黄龙教扬州开坛收徒宴会,江湖上又称“千雄会”。 黄龙教有志图王天下,趁天下大乱,又以开坛收徒为名,邀请天下各路豪杰到会。一则为十月的观书誓盟大会作准备。二则借此宴会,欲示天下英雄,其教主李密天命在身,名应符录。因此,众宾客一入周公馆,便看见宴会大厅上走出上百名孩童,身着华丽服饰,手中摇动桃李树枝,在人群中穿梭,口中不断唱出歌谣《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江湖知情人一听见,便知这是为了附会黄龙教教主李密的姓名,前段隐含“李”字,后段隐含“密”字。 邴元真乃黄龙教清风坛坛主,他负手站在高台前头,神情冷峻,环视大厅四周宾客。身后主桌十张木椅空留着,主位木椅后面站着四名黄衣侍者。 忽然朗声道:“请各位来宾进席入座。少安勿躁,请肃静!”声如洪钟,振击耳鼓。在场人听见,为之一震。大厅上本来嘈杂之声顿时消失,四周安静下来。 向人群冷冷环顾一周,才道:“今日乃敝教清风坛开坛收徒之宴,各路宾客不辞万里,无分远近,皆应邀而至,邴某足感盛情。今日到来之人,皆为敝教之客。敝教清风坛今日举行开坛收徒仪式。所有来宾,敬请观礼。” 顿了一顿,宣道:“请百名新入教者入场。” 话音刚落,只见一群汉子,皆身着黄衣,从大厅左侧鱼贯而入,呈环形跪向祭坛,其余教众也肃立周围。祭坛上立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乃木雕而成。 邴元真忽地高声喝道:“众护教听令!速将黄龙教叛徒及其家人头颅奉出祭龙!” 众宾客未及听清,只见大厅右侧又有十四名赤膊武士走出,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盘,上面盛有一物,以黑布掩盖。 只听邴元真又厉声道:“黄龙教叛徒范忠良,原系本坛教徒,入教达二十年。因对本教不忠,私生退志,先经教主严训,仍不思悔改。为了严明教规,本教护法已于昨夜将其正法,并将其全家十四人口灭门,以谢其罪。今日先以叛徒全家人头作牺牲祭龙!” 众赤膊武士各将手中盘上黑布掀开,只见每个盘中都盛有一个头颅。一眼望去,十四个大小头颅赫然而现,血迹斑斑,面目恐怖。在场宾客见了,不禁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众宾客犹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但见武士们已将范忠良和他一家十四口人头依次投入大鼎镬中。众宾客中又是一片哗然。 头颅一入鼎镬,即刻溶化。黄龙教新入教的百名教徒面前皆置一碗酒水。十四个赤膊武士都手拿铁勺,探入鼎中,舀出一勺汤来,倒入百名新徒面前碗中。每人双手都捧起碗来,仰脖一口喝下。 众宾客看得目瞪口呆,颜萱坐在一旁,早捂住了口,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掌,浑身颤抖。香七公主和虬髯刺客隐身在众宾客中,公主也转过脸去,不忍观看。 邴元真一挥手,百名新徒及教众迅即退下,分立高台周围。只见他面色冷酷,微微一笑,高声道: “祭龙毕。请敝教贵宾入座。” 众宾客听见他发声请贵宾入座,纷纷扬起脖子,睁大眼睛,都想看看能坐进主桌是些什么大人物。 只听邴元真朗声道:“第一位贵宾,有请首举天下义旗的知世郎王薄先生入座!” 只见一个男子干瘦身材,身着锦袍,面色苍白,如穷酸秀才模样,神气活现从一屏风后摇摇摆摆走出,首先坐进主座右侧之座。 此人年纪四十岁左右,出身平民,率先在山东长白山起义,首举造反旗帜,自称知世郎,曾作“无向辽东浪死歌”,歌辞曰:“长白山前知世郎,身著红罗锦被裆。长輎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此歌一出即传遍天下,江湖上无人不晓。他一出场,立刻引起极大轰动,众宾客多为江湖豪客,看到王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才知原来所谓的知世郎竟是这等猥琐人物,都不禁感叹。 待王薄入座之后,邴元真又高声道: “第二位贵宾,有请义薄云天的河北圣人窦建德先生入座!” 在场众人一片欢呼。窦建德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瘦,两目有神,鼻如悬胆,在江湖上名声传得极响亮。此人最讲义气,对人承诺的话,无论贵贱,必求兑现。江湖上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二字,因此他一出场,人气很高。他绝对是江湖上重量级的人物。他在靠近主座的左侧座位入座,和王薄各在一边,靠主座而坐。这两个座位属于贵宾中最尊之位。 “第三位贵宾,有请洛阳使者龙骧大将军秦叔宝先生入座。” 此人年约二三十岁,中等身材,相貌威武,武功高强,力可拔山,乃占据洛阳要地的枭雄王世充手下猛士。众宾客早闻其大名,看见他也到场,不禁发出惊叹之声。 “第四位贵宾,有请尉迟敬德先生入座。” 众宾客中又是一片轰然之声。此人年约三十几岁,貌如门神,怒目圆睁,乃闻名天下的战神,其神勇绝伦,经常单骑入阵,突入重围,往返无碍,如入无人之境。 “第五位贵宾,有请当今天下第一军瓦岗军军师徐世绩先生入座。” 欢呼之声又起。江湖上早有传闻,此人年约三四十岁,身形微胖,双眼细小,智勇双全,身为瓦岗军军师,胸有百万雄兵,令瓦岗军所向无敌,势不可挡,堪称万人敌。 “第六位贵宾,有请中原赤血令左使刘文静先生入座。” 众宾客一片唏嘘,竟不知此为何人,更未听说过什么赤血令。见刘文静年约三十出头,人如其名,容貌温文尔雅,十足一介书生,多不将他放在眼里。也有的宾客见他名不见经传,竟能跻身贵宾之席,想来也非寻常之辈,不由得对他多看几眼。 “第七位贵宾,有请力胜天下第一剑客的武林尊者萧如圣先生入座。” 真是一个比一个更令江湖群豪惊呼,入坐主桌的贵宾皆属江湖上大名鼎鼎之人,连引退江湖三十年的宿将萧如圣都被请到了。原来他是三十年前与紫光魔剑葛一氓对决的十一名剑客中唯一健在的一位,也是武功最强的一位。其年近七旬,当年用计逼走剑魔葛一氓后,他也引退而去,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不料今日竟然冒出头来。眼作三角,相貌看上去平淡无奇,江湖还有个外号叫“杀人不见血”。与人交手,从不用兵器,其指力可起无形之风,利如刀剑。更可怕的是,他老奸巨滑,善施毒计,暗设陷阱,使葛一氓比武之时一脚踩空,被他趁机用指戳瞎一目。最后又逼葛氏发下毒誓,远走异域,从此不再踏入中国一步。 虬髯客在座中,猛然听见这个名字,目光中如要喷出火来。他早听师傅葛一氓不止一次提起过萧如圣此人,此次潜入中国,首先要报师仇的便是找到萧如圣,将他十指削掉,令他蒙羞而死。可是,今日情形却不宜动手,虬髯客眼盯萧如圣,手握紫光剑,手心不住出汗,他强自隐忍,没有轻举妄动。 “第八位贵宾,有请德高望重的武林元老吴望崇先生入座。” 邴元真提到第八位贵宾名字时,众宾客中一片躁动。原来这位名叫吴望崇的人,年约五六十岁,才调中等,却是武林中推举出来的头面人物。说他德高望重,其实是徒有虚名。他武功平平,不过善于投机取巧,沽名钓誉,斡旋于江湖各派之间,实为江湖各派势力都能接受的一个人。众人对他居然入座贵宾之席,虽然唏嘘不已,但也无可如何。 八人依次入座,最后剩下一个下首之座。 邴元真见八人都已分列左右入座,郑色道:“八位贵宾名至实归,已入敝教贵宾之席。尚有下首之座,位极尊荣,可与敝教教主对面抗礼。敝教本来请的是一位江湖领袖,乃江湖上一个绝世高人,可是敝教请柬再三送到之时,他都说身体不适,手脚不便,因此不能前来赴扬州之会。嘿嘿,此人傲慢无礼,敝教请不动他的身首来,只好将他的手脚请来了。”说到最后一句,竟是轻描淡写。 又有一名赤膊武士捧出一个木盘,依旧盖着黑布。邴元真一挥手,赤膊武士将黑布掀开,众宾客看见,都不禁失声叫出,有不少人忍不住激动站起。原来木盘中装的竟是一个人被砍下来的手足四肢,也不知是哪一个江湖知名人物遭了殃,死得如此不堪。饶是众宾客中多是江湖豪客,蓦然见此惨烈情形,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邴元真冷笑道:“今日之宴,四方宾客皆来道贺,敝教主及邴某不胜感激!只是也有几位朋友托大,不能如约而至,不免令敝教面上无光。普天下之人,凡收到敝教请柬而不至者,敝教日后自有使者上门请教何故不来。嘿嘿,敬酒不吃吃罚酒!敝教自立教至今,已有二三十年,江湖中虽然名头不大,可是面子却不能小的。但有无视敝教者,请看此人下场!”手指木盘中的断臂残足。 此次黄龙宴会,自捧三百两银子为贺礼的不速之客也能入场,坐有一席之地。被发送请柬而来的多是江湖上大小帮派帮主或独行大盗之类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虽有请柬,若来晚了,也难免无座位可坐。因此大厅周围,除了席地也被坐满,也站了不少围观的人,大约有七八十人,都是江湖武林中的名流。 邴元真看到大厅周围坐满和站满了宾客,说道: “邴某尚请各位见谅!今日盛会,宾客如云,会场座无虚席,一些受邀而来的朋友来得晚了,竟无位席可坐。不过,现下还有一张贵宾之位,却看谁有资格入坐?” 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去坐那个座位。邴元真见人群中久无动静,微微一笑,一挥手,九名侍者各手捧一个金色小盒子走上来。众宾客见了,都在嘀咕,猜不出里面又装了什么东西,不住向这边引颈张望。九名侍者将金色小盒子分别放至八位入座的贵宾桌前,下首之位桌前也摆了一个。 邴元真笑道:“请各位将盒子打开。”八个贵宾面面相觑,都猜不透里面又有什么古怪。可是事已至此,只好听从,于是纷纷动手打开盒子。 八人先后打开盒子一看,众宾客也见了,都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盒子里装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金龙,如祭坛上的造型,竟是纯金打造,栩栩如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章 因座相争 邴元真一挥手,侍者们躬身退下。他环顾一下惊愕不已的众宾客,淡淡的道: “各位都瞧见了,这纯金小龙乃是敝教特制的通行令。今日得入此席者,即为敝教贵客上宾,获赠一枚黄龙通行令。执有黄龙通行令者,三年之内,敝教有求必应。若有冒犯黄龙上宾者,一概格杀勿论。” 言外之意,这小小金龙便如一道护身符,若能持之行走江湖,有江湖第一大教护照,再无人敢招惹,天下通行无阻。 群雄心中都明白,眼看那只没有打开的金色小盒子,却无人出声。李元霸暗暗冷笑,心道:“好歹毒的奸计!” 忽然间,站立的群雄中有一人走出来,朗声道: “今日黄龙开坛收徒宴会,邀了江湖上众多朋友,可是来到这里却无座位。邴坛主忒也小气,只剩这张座位,却叫这么多弟兄怎么坐?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大伙儿吗?大伙儿说是不是?”站出来说话却是江湖人称“南海一柱擎天”的郑啸天。此人形貌彪悍,年约四十几岁,使一把玄铁剑,剑法刚正凌厉,在南方武林中名气甚大。 众人听了,便有几个附和之声响起,一时议论纷纷。 邴元真不动声色,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南海郑啸天先生,久闻大名。敝教今日开坛收徒,天下英雄都来捧场,可惜一馆之中,人多地小,岂能人人上座?郑先生若觉得自己够格,不妨上前入座?” 郑啸天哼的一声,道:“既有此座,难道郑某便坐不得么?”说着上前几步,便要入座。 只见眼前一晃,邴元真身旁一位侍者纵身扑过来,挡在他面前,不让入座。 郑啸天怒道:“你挡在郑某面前作甚?识相的快闪开!否则莫怪郑某不客气了。”手按剑柄,双眉倒竖。 侍者听若罔闻,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邴元真哈哈一笑,道:“郑先生也太过托大,却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你以为此座想坐便能坐的么?你要想坐也可以,只是你须得先问问在场的群雄三声,看还有谁想坐没有。若没有人应,那么你便入座是了。” 邴元真一挥手,侍者退去一边。他如此一说,在场群雄轰然耸动。 郑啸天呆立当场,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神色尴尬。正不知如何收场,忽有一个清瘦男子从人群中走出,笑道:“哈哈,黄龙上宾,天下横行!如此尊荣,江湖道上朋友哪个不想得到?可是想归想了,却还要看有没本事得到。汪某虽然不才,倒也很想入座的呢。”干笑几声,走到郑啸天对面。 郑啸天正下不了台,见有人出头,正好借题发挥。一瞥眼,见来者却是终南山百丈崖风松观道士汪文恭,颇觉意外,冷笑道:“原来是终南山的汪道长!久不听闻你的风声,江湖道上朋友以为你再不过问江湖闲事了呢,谁知你不在终南山清修,却跑来这里凑甚么热闹?” 汪文恭听了,仰面打了个哈哈,朗声道:“黄龙教一旦有请,汪某便是洞中神仙,也只好连夜赶来,更何况是如此盛大的开坛收徒宴会呢?郑先生远遁海角天涯,不是也耐不住寂寞,大老远从南海赶过来的么?只可惜你来得晚了,如今只剩下一张座位,你固然很想坐,可是却不是专为你留的。”说罢,又是哈哈几声冷笑。 郑啸天见汪文恭反唇相讥,恼羞成怒,喝道:“哼,郑某自然知道此座不是专为我留的,难道却是专为你留的么?” 汪文恭微微一笑,道:“汪某虽在山中,少问江湖闲事,可这江湖礼数还是略知一二的。郑先生心急火燎的想入此座,可也不能将江湖弟兄不放眼里。你入座之前,也要问问大伙儿,此座凭你本事究竟配不配坐?”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开了,彼此相讥,互不相让。说到后来,郑啸天再按耐不住,怒道:“江湖上却没哪个朋友开口,偏你多管闲事,看来你自以为自个配坐此座了。嘿嘿,你莫问江湖道上朋友答不答应,先问问郑某手中这把铁剑乐不乐意?” 汪文恭见郑啸天公然挑战,当下也变了脸色,冷笑道:“姓郑的,你也不要太过嚣张,汪某固知你一向龟缩南海,坐井观天,从不把江湖道上人物放在眼里。你既口出狂言,今日我倒要会会你这甚么擎天一柱,看看你大言不惭,究竟能撑天支地到几时?”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柄拂尘,傲然而立。 他尖鼻细目,年约五十岁左右,江湖人称汪道长。一柄拂尘,使得神出鬼没,从未失手,在道流之中,久负盛名。 郑啸天忽然大喝一声:“看剑!”不等汪文恭搭话,早将玄铁剑拨出,挥剑直刺向汪文恭胸口。 汪文恭见郑啸天抢先动手,剑锋直指自己身上要害,心中大怒,轻轻一侧身,右手也将拂尘挥出,径直以帚丝来裹玄铁剑身。 不等招式用老,半道又将拂尘振起,直朝郑啸天双目拂去。郑啸天没料到他中途变招,见帚丝锐如钢针,疾刺而来,惊得急忙缩身,仰面翻了一个斤斗,倒纵开去,才躲过了这一拂。可是胸襟衣裳已被削去了一大片,不禁大惊失色。他若迟得半分,胸膛定然变成一个大窟窿。 郑啸天见自己在一招之内竟被对方反制,顿时慌了神,剑式便乱了章法,交手不到十招,即被笼罩在拂尘劲风之中。其实以他的功力与汪文恭斗,平时至少须一百回合后才能见分晓。只因郑啸天首击不利,又失了气势,兼之心慌意乱,不出二十个回合,已被汪文恭占尽了上风。 两个一交手,在场群雄都以为必有一场好斗可看了,谁知不过三十回合,郑啸天手中玄铁之剑已被汪文恭一柄拂尘缠绞住了。郑啸天奋力将剑抽出,却哪里能够,汪文恭趁势出击,一个反手,拂尘一挥,郑啸天手中之剑便被他拂尘绞脱出手,嗖的一声,倒飞出去,直插入大厅上一根圆柱上。剑身入柱深插过半,兀自振颤不已。 郑啸天岂料到自己的剑竟被绞去,正自张皇,只见汪文恭回手一挥,拂尘又转回来,裹挟一股劲风,直朝郑啸天脸上扫来。 众宾客正自屏息而观,只听一声惨叫传出,郑啸天双手紧捂住脸,摊开手时,满手血肉。再看他时,已然面目全非,狰狞可怖,呆立当场。 汪文恭飞身而起,一脚踢去,郑啸天身子直飞而去,撞向那把插在圆柱的剑上。巨大的身躯被剑身一挡,飞去之势嘎然而止,身子竟被悬挂在自己的玄铁剑上。头手一垂,当场断气,血流不止。 众宾客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汪文恭手中拂尘如此厉害,郑啸天也算江湖武林中一流人物,不料他和这汪文恭相斗,只在三十招内即命丧自己剑上,变起突然,都不禁为之扼腕叹息。 汪文恭一身青袍,独立大厅之上,手抱拂尘,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拱手道:“汪某向有足疾,久立骨痛,今日赴此黄龙盛会,敢问诸位,汪某要坐了此座,江湖道上朋友可有异议?”一连问了三声。 环顾四周,却无人回答。心中得意,正要转身入座,只听一个高声喊道:“且慢!”声音异常尖锐刺耳,从大厅前左边人群中发出。 众宾客循声在人群中寻找,竟不见此人冒头。汪文恭回头去看,不知言者何人。正自纳罕,只见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往两边让开,一个矮小之人三跳两跳跑出,似从地下蹦了出来。 站在后面的宾客,须踮起脚跟才能看清此人模样,原来是一个侏儒身形的人物,他身仅有二尺来高,但是薄唇塌鼻,两眼突出,显得凶猛之极。只见他双手各执一柄狼牙铜锤,铜锤竟比他的头颅还大。此人来自西域昆仑,江湖人称“三头毒龙鬼见愁”的尹庆畴。两柄狼牙铜锤浸染百毒,若被它碰伤见血,只须沾上一点,便即中毒抽搐而死。 汪文恭虽然久不出江湖,却也识得尹庆畴,知他是个江湖怪杰。心想自己于三十回合之内,便制一个江湖一流高手于死地,他居然还敢跳出与自己较量,必身有惊人绝技,心下不由得一惊。以汪文恭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即使再强大的对手,临敌之际,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可求自保。他见尹庆畴跳出来,并非怕他,倒是颇忌惮他手中的毒锤。狼牙铜锤张布毒牙,便如刺猬一般,不小心被他划破点皮肉,沾上一点毒汁,未免遭殃。 汪文恭哦的一声,斜睨尹庆畴一眼,笑道:“原来是尹先生!想来你从西域过来,却也来得晚了。毕竟你的脚生得短些,须有个高凳坐下才好看人的罢,只是你人还没座位高,却如何坐得上去呢,哈哈哈。”他意在激怒尹庆畴,因此一开口便对他冷嘲热讽。 谁知尹庆畴却不上他的当,几步跳过来,嚷道:“姓汪的,你少说废话罢。我也知你的劳什子拂尘了得,可是你也不能目中无人。这里如此众多江湖好汉,你就先别说要坐此贵宾之座罢。虽然你下手狠辣,一出手竟将南海郑大侠杀了,可是尹某偏偏不怕你,看不惯你趾高气扬的德性,今日俺这双铜锤倒要会会你那甚么稀松风松派武功。” 这尹庆畴身形奇小,可是脑袋瓜极大,行事极为聪明机变,因此一上来却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汪文恭见他出言狡猾,心下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知道眼前这个却非易与之辈。 突然哈哈一笑,道:“汪某生来坐惯了,并不耐立,因此想找个座位歇一歇脚,却不敢将天下英雄不放眼里。既然尹先生有此雅兴,也想见见汪某这柄破烂拂尘,那么就让你看看又何妨。” 说话之间,已然挥拂而出,击向尹庆畴。尹庆畴见他二话不说,先发制人,喝声:“来得好!”声尖刺耳,在场群雄便如听见一道刮锅磨铁之声,耳鼓嗡嗡作响,难受之极。 黄龙教扬州开坛受徒之宴,不过是一个借口。教主李密野心勃勃,早有志谋夺天下。他向江湖武林各路豪杰下了请柬,凡收到黄龙红贴的江湖武林人士,十有**或碍于面子,或惧于得罪,都不敢不到的,可说这是一场强邀之宴。宴会主席之上,如今已有八位江湖武林顶级人物登场,最后剩下一张下首之座,此座可与黄龙教主李密相对抗礼,位极尊荣,主桌两侧之客不过是陪衬。黄龙教故意隆重推出这张下首之座,实则是一个阴谋陷阱,意在激起群雄内讧,天下豪杰各不相服,必然因座相争。相争之人,即使不至相残,也因此而结怨成仇,相互树敌,黄龙教便可于中分化,各个击破。如此歹毒用心,可说是一箭双雕的毒计。李元霸早看出来,眼见江湖豪杰已然上当,兀自相争,不禁愤概,可是自己武功不济,无力阻止,心下暗暗着急。 虬髯刺客一直冷眼而观,隐忍不发。香七公主则眉头微皱,面色苍白。颜萱早用手捂住了耳朵,挨在李元霸身边,忐忑不安,悄声道:“元霸,咱们走吧!这些人好残忍呢,不、不要再看了。” 李元霸回头轻道:“姐姐暂且忍耐一会儿,今日我须得看看这黄龙教究竟玩的什么鬼把戏。”轻轻拍一拍她的手,微笑看她。 突然想起对面的香七公主来,抬眼望去,只见她居然也正朝这边看过来。他面带微笑,与香七公主目光一接,公主忽见他目光灼灼,樱唇一咬,远远的对他瞪了一眼,纤腰微扭,波光流转,又望过一边,不再看他。李元霸见她望着自己,眼神似怨还嗔,目光中大有可玩味之处,不觉呆了一下。 颜萱也看见香七公主望过这边,又见元霸看她的目光颇为暧昧,心生醋意,抽手将他握着自己的手摔开,幽幽道:“哼,我知你为甚么不愿走了。看见人家长的美,竟连魂儿都飞了。你看甚么看,你看你两只眼睛倒是瞧往哪里去了呢?” 李元霸忸怩道:“我、我哪有?我不是瞧那两个人打架争座么?” 颜萱也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李元霸正自没趣,抬眼忽见尹庆畴将两柄狼牙铜锤并一起,挡在自己身前,招式怪异。 他身形矮小,双锤一拢,竟将自己全然遮挡住了。汪文恭挥拂尘而来,上下翻飞,却丝毫占不了便宜。只见他一边抵挡,一边就地滚动,两柄铜锤舞弄起来,疾如飞轮。众人但见有三个铜球翻滚,却不见人身影子,都为尹庆畴的神乎其技惊叹不已。 汪文恭见尹庆畴毫无畏惧,直杀过来,心中忌惮他的毒锤,不敢以拂尘扫触锤面,慌忙倒纵开去,退到五六步开外。可是尹庆畴身手极快,得寸进尺,不断追着汪文恭两脚击打,专攻他的下盘。饶是汪文恭武功高强,无论拂尘如何挥击,竟挨不着尹庆畴身上。倒是两柄铜锤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动似鬼魅,防不胜防。才交手十几个回合,汪文恭已然手忙脚乱,挥出拂尘,力道全无着落,倒是尹庆畴的双锤击出,竟是刚猛狠辣之极。汪文恭无从下手,见尹庆畴愈斗愈勇,全无退缩之意,自己心下便怯了三分,不出二十个回合,已被逼到大厅西面墙角。 汪文恭无可奈何,忽然清啸一声,奋起拂尘,猛击向尹庆畴。尹庆畴见他狗急跳墙,使出这同归于尽的狠招,忙后退一步,举锤抵挡,汪文恭一招未老,翻转拂尘,轻轻一个转身,倒纵而去,远远的站到一边,叹道:“罢了,罢了。今日汪某这把拂尘玩不过你这条三头毒龙,算你狠,这座位便让给你罢。”说着,走回人群中去,垂头丧气。 尹庆畴见汪文恭终于退却而去,这才将一对铜锤高举过头,双目扫视左右,大声道:“还有谁想上来陪尹某玩玩?” 他将手中双锤举起,连人带锤加起来也不够三尺高,可是他形容凶狠,斗志勇猛,居然将武林顶尖高手汪文恭逼退下场,众人无不惊愕,一时竟无人应答。 又连问了三声,问到第三声时,又将手中铜锤高并举过头。话音未落,只觉脑后生风,左右手腕皆被一物击中,痛得大叫一声,铜锤顿时脱手落地。 心中暗叫:“不妙!”正要回头去看,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已然跃到自己跟前。来不及看清是谁,身上三处大穴“天突”、“膻中”、“神阙”全被封住了,全身顿时动弹不得。他手中铜锤脱手,双臂依然高举,如投降之状,样子非常滑稽。 众宾客见转眼之间,这个凶猛之极的侏儒怪杰居然被人制服,模样狼狈之极,都不禁咋舌,错愕之余,突然哄堂大笑。 尹庆畴身处尴尬之境,虽然动弹不得,可是神志清醒。翻眼向上一张,才看清了来人模样。见自己被他偷袭成功,一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你,好你个皇甫麻子!你居然如此卑鄙无耻,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偷袭尹某,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听来人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三寸不到的毒龙矮鬼!我皇甫仁早看你不顺眼,你若不服,我再让你重新动手……”说着,伸手在尹庆畴上拍了几下,便解了他身上被封的三处穴道。众宾客才看清原来是江湖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顶尖点穴高手,江湖人称“电闪长猿”的皇甫仁。 尹庆畴手脚一能动弹,便想躬身拿起铜锤。可是不等他手碰到铜锤,皇甫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点了他身后“风府”、“灵台”、“命门”三处大穴,令他又动弹不了。才弯下腰去,便直不起身,姿势如向众人鞠躬。 “你这专靠使毒邪门的怪东西,你从西域过来,自以为胜了什么稀松风松派的三流功夫,便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你倒试试,现下还能不能到处卖弄你的狼牙毒锤?” 皇甫仁身形高瘦,双手奇长,脸上却长了麻子,因此江湖上又有个外号叫“鬼影麻子”。他出手奇快,点穴功夫之高,简直匪夷所思。群雄见他一出手便将西域怪杰尹庆畴制住了,令他全无还手之力,都大为敬佩,忍不住拍手喝彩。 皇甫仁向众宾客拱手谢道:“各位江湖道上朋友,皇甫仁并非敢打这贵宾之位的主意,只是眼见这样一个小小倭鬼,居然敢跑出来耀武扬威,蔑视我中国武林无人,因此忍不住出手,却让各位英雄见笑了。”这几句话说得堂而皇之,在情在理,滴水不漏。众人听了,也觉得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言辞谦逊,令人大生好感。 皇甫仁说完此话,却站着不动,没有下台而去。 尹庆畴依旧躬身当场,全身麻木,狼狈之极,斜眼怒视皇甫仁,目光中全是怨毒之意。 皇甫仁转眼见尹庆畴看自己时的目光凶狠恶毒,心中顿生厌恶,飞起右脚,向他踢去。谁知这尹庆畴拼尽全身之力,见皇甫仁长脚踢向自己的脸,猛地张口一咬,居然咬住了他的脚趾。皇甫仁本想将他一脚踢飞,不料竟被他突然咬住,口中咆哮,便如狂犬噬人一般。 只觉脚趾痛入骨髓,慌忙举掌朝尹庆畴大头盖下。尹庆畴只顾张口咬人,却忘了身首受敌,头颅便被皇甫仁重重一击,身子一歪,顿时萎顿在地。 皇甫仁怒不可遏,抬起左脚,将尹庆畴踢飞而起,直往那个巨鼎落去。眼看尹庆畴身子缩成一团,就要落入鼎中,忽见人群中凭空飞出一条白影,身形修长,飘逸之极。右手伸出一扇,轻轻将尹庆畴腰带一挑,其身便被拦阻半空之中。左手一抓,倒提尹庆畴衣领,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众宾客正自惊愕不定,以为这一次尹庆畴被皇甫仁踢向鼎中,一旦落入汤中,必死无疑。万不料突然有人出手,将他救下,竟捡回了一命。 只见那条白影轻轻转身,姿态挥洒,几个起落,跃至皇甫仁面前。群雄定眼看时,才见一个青年书生,身着白衣,手摇白羽扇,眉清目秀,玉树临风。 人群中忽有人大声喊道:“大师兄!” 李元霸早见他手中拿了一柄白羽扇,心中一动。只见他落地站定,微微一笑,将扇子收拢了,昂首向四面宾客拱手道: “白牛溪白羽派门下弟子程元见过各位英雄!”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一章 掌门信物 程元一出场,虬髯刺客和香七公主不禁讶然,认出他一月前在苏州北城门外刘记茶肆众茶客议论苏州城赵府失窃案时出现过,后又匆匆走了。 颜萱看见程元模样清俊,举止挥洒,转头在李元霸耳边说道:“人家这位书生长得可比你俊多了!”说着抿唇一笑。 李元霸叹道:“不错,白羽派门下弟子都是俊男。”又低声道:“不过,姐姐有所不知,我也是白羽派的呢。” 颜萱故意气他道:“人家白羽派个个长得斯文英俊,偏你是个丑八怪!” 李元霸笑道:“天生我也就长成这样了,姐姐你以后只好将就些罢。” 颜萱听了,不禁一呆,道:“我、我将就甚么,你长得丑,又关我甚么事?”忽然红了脸,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 李元霸脸上笑嘻嘻的,眼望程元,心想:“现下掌门人信物全在我手中,也不知我究竟算不算白羽派传人?” 只见程元转过身去,对皇甫仁拱手道:“久仰了,皇甫先生点穴功夫天下一流!适才晚辈不忍见尹大侠落入鼎中,故此才援手相救。不告而为,得罪了。” 皇甫仁先前被尹庆畴痛咬,心中恼恨之极,欲趁机将他置于死地,不料却突然有人出手干预,心中老大不快。又见是白牛溪王通座下大弟子程元,竟是自己忌惮的对头门派的人来了,心下暗惊,口上冷冷道: “程少侠身手果然不凡,颇有乃师之风!你出来干涉,莫非受了你师父王通的指使,专要和我皇甫派作对么?” 当今江湖之上,若论点穴功夫,白羽派和皇甫派堪称双绝。一个在山西,一个在山东,各擅胜场,称誉天下。皇甫一派点穴功夫,专靠先天手长,占了先机,江湖上罕逢敌手。皇甫仁和王通是同辈,因此程元对他自称晚辈。 程元躬身答道:“不敢。” 众宾客中便有人起哄:“你两个都是点穴派高手,不如你们比划比划,让大伙儿看看究竟谁高谁下?” 皇甫仁见众人起哄,也顺势冷笑道:“嘿嘿,你既敢出手,自然有备而来。江湖道上朋友既想看看白羽皇甫两派功夫,不如你我今日便比试一下?” 程元拱手道:“晚辈岂敢与皇甫先生动手。大伙儿都为黄龙教开坛收徒喜宴而来的,彼此无冤无仇,何必为一张座位而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晚辈出手只为救人,若有冒犯,尚请见谅!就此告退。”说着,转身要走。 众宾客听他如此一说,大觉有理,才猛然醒悟,便不再出言鼓噪。 程元正要退去,只见邴元真哈哈一笑,上前伸手一拦,道:“程少侠请留步!今日难得盛会,正是各位江湖武林朋友切磋武艺之时。你身为天下名宗白羽派门下大弟子,既上了台面,何不露一两手让大伙儿开眼开眼?” 程元见被邴元真挡去退路,只好退开两步,抱拳道:“白羽派一向与世无争,恩师也教导门下弟子轻易不与人动手。如与人争,动起手来难免死伤,因此结怨成仇。怨怨相报何时了?邴坛主此言,恕晚辈难以从命。” 皇甫仁既敢上台,便志在得入此座。他见程元出手救了尹庆畴,抢做了好人,自己反落个不仁不慈的坏名,心中早有了气。又见程元一再推辞,自己毕竟高他一辈,便以为他胆怯,更急欲与他动手。 他见邴元真也有意看他二人比试,不如自己先动手,逼程元出手,趁机收拾了他,自己好干手净脚入座,也好为皇甫派扬名立万。如此想定,欺身过去,伸手便往程元身后一处要穴点去。 程元正自躬身谦让,忽觉身后有人影闪动,料到皇甫仁已经动手,更不转身,顺势向前一跃,翻身倒转,挥出羽扇,径朝皇甫仁后颈点去。 皇甫仁想不到程元反应如此迅捷,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奋起反击,见他向自己后颈点来,忙回过身,挥掌击向他的胸口。 程元飞身凌空中挡了皇甫仁来击之势,忽地一个拧身,飞起右脚,踢向他内档。皇甫仁回手横拦,可是程元右脚踢势不减,轻轻一个转身,左脚跟着踢起。皇甫仁身后便完全暴露在他的脚力之下。不等皇甫仁反应过来,程元左脚疾如流星,噗的一声,已踢中了皇甫仁后腰一处大穴。 皇甫仁暗叫一声:“不好。”顺势飞身而出,如一只长猿一般,飞向大厅上一根圆柱。借着被踢之势,双臂环抱圆柱,人在圆柱上急速绕转了三圈才滑下。 落地之时,趔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才知自己后腰“关元”穴道已被封,下半身几乎麻木无感。心中大惊:“想不到程元这小子功夫如此了得,自己不出两招便着了他的道儿。”呆立当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在人群中的白羽七士,见皇甫仁一出手便偷袭,心中忿恨,见程元两招之内便占了上风,纷纷起哄: “身为前辈,居然偷袭别人,羞也不羞?只可惜功夫太也差劲!” “大师兄,快将他撂倒,给点颜色他瞧瞧!” 皇甫仁一时恼羞成怒,深吸一口气,暗中将被封“关元”穴道冲开了。回过身来,飞身扑向程元,出手全是杀招。 程元心想自己今日若不将皇甫仁制服,也难有个了结。当下不慌不忙与他拆招,两人风弛电掣,都是以快打快,转眼之间,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他见皇甫仁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心下微恼,觑准了对方空档,假装转身退开。 见皇甫仁果然追击而来,他忽然一个转身,使出一招“百媚横生”,出奇不意,伸出一指,便点中了皇甫仁腋下一处大穴,令他顿时动弹不得,伸出的手,也收不回来,居然僵立当场。 李元霸暗道:“原来白羽派都喜欢使这一招。”他见程元使出“百媚横生”这一招,想起当初王通和邵正奇对决情景,历历在目。可是王通使出这一招时更显自如,游刃有余,程元便学到一半的神韵,饶是如此,也足以将对手打倒了。心中不禁对白羽派绝妙点穴功夫发出赞叹。 程元见已制住了皇甫仁,不愿与他结仇,见好便收,低声道:“得罪了。”轻轻一拍,暗中解了他的穴道,将他双手一握,顺势一推,自己也退开两步,拱手道: “皇甫派功夫果然名不虚传,晚辈领教了。” 皇甫仁心知自己输了,可是程元居然没让自己当场出丑,心怀感激,事已至此,也只好服输。 面如死灰,抱拳惭道:“今日得识白羽派高招,皇甫仁佩服佩服!”说着,转身低头退了下去。 众宾客见皇甫仁这么早就败下阵来,都大感意外,一片唏嘘。 “哈哈,好俊功夫!白羽派果然名不虚传。”邴元真一边说,一边拍手而笑。 走到程元面前,伸手一请,笑道:“程少侠,看来今日能入此下首之座的贵宾,非你莫属了。” 程元微微一笑,拱手道:“邴坛主过奖!晚辈承皇甫前辈相让,无论如何却不敢入了此座。” “哦,少侠如此退让,莫非嫌此座太小?” “黄龙教今日大宴宾客,如此众多江湖前辈在前,晚辈便是有十个水缸做胆,也不敢入了此座的。” 邴元真点头道:“好,果然是位俊才!功夫既好,又知礼数。” 顿了一顿,又道:“今日宾客云集,借此机会,邴某倒要向各位英雄引见一位少年才俊。这位少年,虽名不见经传,却乃当今奇才。以邴某眼力看来,他的身手功夫也不在程少侠之下呢。” 众宾客听了,都竖起了耳朵。程元躬身道:“晚辈岂敢与当今奇才相提并论。不知邴坛主说的哪一位,可否引见引见?” 邴元真忽然高声道:“李元霸李公子何在?” 李元霸正在一边看热闹呢,忽听见邴元真叫自己名字,不禁大出意外。 颜萱推了一下他,笑道:“原来他说的那位少年才俊却是你呢。” 李元霸还未回过神来,抬头只见邴元真往这边走来,心道:“这老奸巨滑的邴元真,原来早安排好,请我来参加什么黄龙教开坛收徒宴,是想让我当众出丑呢。” 正寻思如何应对,只见邴元真已走过来,拱手作礼,笑道:“李公子,原来你却坐在这里。今日宾客众多,邴某招呼不周,真是怠慢了。请出来几步说话。” 李元霸见众人都望了过来,只好站起身来,拱手谢道:“邴坛主客气了。” 邴元真向台上一伸手,笑道:“请公子移几步上台说话。” 李元霸见他有意将自己推至众目睽睽之下,心下微恼,可是事已至此,也无可退却,倒要瞧瞧他如何摆布。一时豪气顿生,回头对颜萱轻声道:“颜兄,你只坐着不动,待我去去就来。” 颜萱见他要离座上台,也不禁替他担心,可是她见这里江湖豪客众多,李元霸既然站了出来,大家都看着他,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分神,于是也对他报以一笑,意含鼓励,握了握他的手,轻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等你。” 李元霸点点头,将手中玄竹杖递给她,轻道:“二仙都在杖里,若有事时,你便放它们出来。”颜萱点了点头。 这才转身走上台去。程元看见他上来,不禁细细打量他一番。见他年仅十六七岁,身穿锦袍,俨然一位富家公子。气宇不凡,神态自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元霸笑嘻嘻的,上前拱手道:“程大师兄好俊功夫!小弟李元霸拜见大师兄。” 程元不及搭话,只见从贵宾座中走出一人,上前向李元霸躬身作礼。恭恭敬敬道:“原来三郎在此,想不到竟于此地相逢!你兄弟可想你想得紧哪。在下刘文静,乃赤血令少令主李二郎座下左使。拜过三郎!” 李元霸见刘文静认出自己身份,望着他,微微一笑。可是自己离家得早,从未听说过二哥李世民做了什么赤血令的少令主。听刘文静自己介绍,自己也不认识他,拱手道: “原来是刘左使,幸会,幸会!哈哈,却不知二哥几时又成了赤血令令主了?” 刘文静又躬身道:“这几年二郎人在晋阳交游,也结识了江湖上不少英雄好汉。大家意气相投,击血掌为誓,结成同盟,立令天下。大家又敬服二郎,推他为赤血令令主,刘某也忝列令主座下。” 李元霸点了点头。刘文静表面是向李元霸解释赤血令来历,实则也趁便向江湖各路英雄讲出赤血令来历。 忽听邴元真哈哈一笑,道:“诸位或对中原赤血令并不熟知,虽然赤血令才立令不过数载,可是已吸纳奇才不少,刘左使便是其中一个。原来李公子与赤血令还有渊源,难怪李公子俊逸超拔如此。”实则黄龙教早已摸清李元霸身份,知他来历不浅,因此才对他礼敬三分。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黄龙教今日开坛盛宴,在下受邀,躬逢其会,真是三生有幸。适才又见江湖道上朋友却为区区一张座位而大打出手,甚觉震惊。此事传出江湖,难道邴坛主不怕别人说黄龙教偷学古人,昔日有二桃杀三士,今日有一座害群雄么?哈哈。” 邴元真见他一开口便点破自己计谋,心中不快,脸上却笑道:“李公子说笑了。今日天下英雄云集,敝坛宴会席位有限,便是如公子这样尊贵的客人,也只好屈尊座在贵宾席外了。” 李元霸朗声道:“今日天下各路英雄到此,不过想观摩黄龙教开坛收徒仪式,却不是来争座位的。邴坛主何必将一座看得如此郑重?若各路英雄都想入坐座位,岂不引起纷争?若论武功德能,在场群雄之中岂止一人够格?依在下看来,不如将此座撤了,也好免去大家一场无谓之争!” 程元点头道:“李公子所言极是。” 刘文静也笑道:“正该如此。邴坛主,我看这张座位就免了罢。”说着,一挥手,射出一道掌风,竟凭空发力将下首木椅击得粉碎。在场宾客看见,想不到他一介文弱书生,竟身怀如此奇高功力,都不禁目瞪口呆。 邴元真脸上变色,见座椅转眼已变成一堆废木,哈哈一笑,顺水推舟,道: “刘左使好掌力,打得好!邴某正为此座烦恼,如此将它废了,正合我意。” 又沉吟道:“不过嘛,既然已将李公子请上台来,有意向各路英雄引见,李公子身怀不世武学奇功,岂能不露一两手便可交待的。今日正好,白羽派的开山弟子和闭门弟子都在这里,不如你两个便比试一下,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大出意外。李元霸和程元听了,也吃了一惊。李元霸暗道:“他却如何知道我乃白羽派的闭门弟子?”程元也心道:“师父几时又收了个闭门弟子,难道便是眼前这位少年?”不住打量李元霸。 邴元真一言说出,便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自为得计,又道:“李公子,大家竟都不解邴某之意,你怎么还不将怀中白羽扇和白金戒指拿出让大家瞧瞧?” 此话一出,程元和台下的七羽士又都大吃一惊。 李元霸见邴元真居然当众揭出自己这段渊源,知道自己的底细全让黄龙教掌握去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哈哈一笑,道:“不错!邴坛主说的是真,在下确是白羽派闭门弟子!”说着,从怀里掏出白羽扇。 程元一见,倒退几步,惊问:“师父的白玉扇怎会在你手上?” 李元霸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拿出白金戒指,索性带在手指上,将白羽扇摇得几下,道:“白羽派弟子见扇戒如见掌门,程兄难道不懂白羽派这个规矩么?” 程元一时懵了,但白羽派确有此规,连忙躬身作礼,道:“白羽派大弟子程元见过掌门信物。” 这时台下从四处跳出七个人,纷纷跑上台来。众宾客见突然之间,又冒出七位青年书生来,皆身着白衣,一时都感奇怪。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士却知道白牛溪白羽派的“八羽士”都到齐了。 程元不及与七位师兄弟相见,上前一步,凝视李元霸,厉声道:“我派掌门人信物如何全在你手中?我师父呢,他现在何处?速讲出来。”其他七羽士也异口同声发问。 李元霸见他八位上来,果然个个清俊潇洒,风度翩翩,暗叹:“前两日在云来客栈见他们几个在一起,文绉绉的,让人酸掉大牙,今日却如此凶巴巴的,见我拿了白羽派掌门信物,竟怀敌意,都想吃了我似的,嘴脸变得好快。” 面不改色,轻轻摇了几下白羽扇,笑道:“此中因缘,一时也难说清。总之,我手中的掌门信物却是王通亲手交给我的。” 八羽士见他轻描淡写,故弄玄虚,心中不禁狐疑。又见他提起师父王通时,略无恭敬,心下更是忿然。 “你虽拿了白羽派掌门信物,难道就成我派掌门人了么?” “我们师父呢,他在哪里?快说!”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今日乃黄龙教开坛收徒宴会,家门之事,不宜在此明说。待今日宴会之后,我自然慢慢将其中缘故和你们说清楚。” “你今日不将此事说出,别想下了此台。” “对,你须得当众向我们师兄弟几个说清楚。” 白羽士纷纷出言相逼。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二章 盟约太原 不待李元霸回答,邴元真在旁笑道:“李公子不但是白羽派王通先生的关门弟子,且还接了白羽派衣钵。李公子果然真人不露相,邴某真是佩服佩服!” 八羽士一听,心中大惊。都想怎么师父出去才几个月,竟然收了个闭门弟子,还将掌门人信物交付给他。难道他真的选中了这个少年为白羽派的掌门人么? 程元拱手道:“若李公子果然是吾师的闭门弟子,身为大师兄,我可否问你几句话?” 李元霸笑道:“有话请说。” 程元问道:“现下师父在哪?” 李元霸沉吟道:“他已飘然远引,不知所踪。” 程元目光直视,又问道:“他可教了你白羽派武功?” 李元霸道:“看过他演示白羽扇法。” 温彦博脱口道:“身为闭门弟子,岂有未学本门看家武功的。哼,多半是冒充的罢。” 薛收也道:“师父人不在此,扇戒不知说话,咱们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贾琼手指李元霸道:“你说你看过白羽扇法,那么你试演示我们看看。” 李元霸笑道:“哈哈,师父白羽扇法二十四式,听说也只有大师兄一人见过。要说得学此套扇法,也只有师父的宝贝女儿学过。”王通生性多疑,没有倾囊相授,弟子中没有一人能学完他的本事。八羽士见他所说倒是事实,不由得半信半疑。 程元微微一笑,道:“不错,白羽扇法乃本门最高武功,我确实只得看过师父演示过。你既说也见过,不如我和你就比划一下,看你还记得不记得?” 其他羽士听了,都说道:“如此最好,空口无凭,比试一下便知真假。” 众宾客想看热闹,也一旁起哄,都怂恿李元霸和程元比试一下。 有的笑道:“嘿嘿,你们白羽派九大弟子,个个英俊潇洒,想来王通也不知该让谁来接他的班。” 有的调侃道:“光长的英俊潇洒又怎能做得了掌门人,依我看哪,你们谁学了王通的白羽扇法谁才有资格接他的衣钵,做得白羽派掌门人罢,哈哈。” 江湖上人都知道,白羽派点穴法乃武林一绝。王通自诩风流潇洒,对外示以专攻文学,对内则深研武功,尤以点穴之法为甚。扇子本是文人学士常以示闲之物,可在他手中,一柄白羽扇竟成利器。抖开可以掩护出指,收拢可以化扇为指,扇指合一,临敌之际,锐不可挡,精妙绝伦。先前程元一出场,三下两下便将江湖另一点穴门派高手皇甫仁制服,其手法之妙,在场江湖人物有目共睹,可惜他才露出几个招式,令人看不过瘾。如今又见冒出一个白羽派闭门弟子,身材瘦小,相貌清奇,而且手执掌门人信物,都觉稀奇。王通行事一向神出鬼没,他收的闭门弟子,自非等闲之辈。因此,都想趁机鼓动他们同门师兄弟自家比试,也好从中瞧瞧白羽扇法究竟如何神妙。 李元霸听见众人鼓噪,要他和程元交手,心下不禁打鼓:“这白羽扇法,我不过只在旁边看王邵二人比划和缠斗,从未练习过。程元身为白羽派开山弟子,自然成天便练习这个,自己仓促之间,如何能跟他对打?” 心如此想,脸上不动声色,笑道:“你我既是同门师兄弟,今日初次相认,也不好便动手。不如这样,你先将师父的扇法演示出来,若我能说出十之五六,就算我没有说假如何?” 程元见李元霸相貌清奇,神情自若,也不知他深浅,若说比划,自己未必有胜算,见他如此说,沉吟道:“也罢,若你真是师父的闭门弟子,我们本是同门师兄弟。可是为了证明你是真是假,今日只好如此了。我将白羽扇法演示出来,你若能说出招式名称,你的话我便信一半……” 李元霸见程元看着自己,仍面带怀疑,也不再多说,微微而笑,负手而立,道:“请大师兄演示罢。” 偶一回首,只见颜萱满眼都是关切,心中大慰。又转过头去,看向香七公主坐的方向,那边居然也有一双妙目正望过来,神情中更有惊异和期待。香七公主似对此事也极为关注。心道:“想不到自己一出场,便成全场目光所聚之点,颜萱固然关切,那个丽人儿也目含嘉许,今日说甚么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脸。”如此一想,斗志陡生。 只见程元对邴元真拱手道:“邴坛主,此中缘由事关我白羽派大事,请允我借黄龙教宝地,将敝派扇法演练一二,也好证明李公子所言虚实。” 邴元真笑道:“今日之会,能得识各路英雄绝技,正是敝教所愿。请便!” 程元对李元霸一拱手,道:“请指教。”当即演示出白羽扇法。他轻轻飘飘,舞动扇子,虽无王通的挥洒自若,也使得行云流水,颇得白羽扇法空灵飘逸之旨,转眼便演示了十二个招式。 李元霸对白羽扇法也记得个六七成,见程元演示的十二个招式,自己才能说出其中的九个招式名称,另外三招却忘了。待程元演示完毕,他也依式演练,一边说出招式名称,到最后三招时,口中却不说了,仍自演示下去,将程元未演示的其他白羽扇招式也比划出来。 其他羽士见他果然识得白羽扇法,有的招式连他们都不曾见过,不禁目瞪口呆,暗道:“他果然得了师父王通的真传。” 程元看见,也心中大异。他见李元霸演示白羽扇法,竟比自己还学得全,看来师父真的收了此人为闭门弟子,又将掌门信物交给了,显然有意让他继承衣钵。心中不禁怨忿,忽道:“很好,果然是白羽扇法。可是难道光知名称和招式,便想做得了白羽派的掌门人么?” 眼盯李元霸,冷笑道:“师父定然还教了你不少真功夫,不如今日我们师兄弟两个比划一下,看你是不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说未说完,已飞身过来,伸手来夺李元霸手中白羽扇。 李元霸早料到他会有此举,见他来夺扇子,微微一笑,一侧身,便避开了。他平日虽懒于练功,可毕竟得牧道人真传,又得见王邵二人比划和打斗,心中对白羽扇招式和破解之法大都胸中有数。见程元来攻,当即见招拆招。 程元身法颇快,李元霸毕竟招式生疏,虽拆解得了,却处于被动之境。转眼之间,两个便交手了四五十回合,程元已渐占上风。 程元求胜心切,见他招式不甚熟悉,手忙脚乱,一点没有白羽派挥洒自若的姿态,便生出轻视之心。以为师父简直是谬托非人,如此身手岂可为我白羽派掌门人。心中轻视,下手更快,招招便往要害处着落。 李元霸自出江湖以来,也算初次与人对打,见程元咄咄逼人,急于求胜。心道:“他见我拿了掌门信物,心中妒恨,下手如此狠辣,竟不讲同门之谊,甚为可恶。须示弱给他,令他轻敌,我再出奇制胜。”如此想定,故意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往后退走。 他模样狼狈,每与程元拆解一招,都似费了大好力气,显得不支的样子,口中喊道:“大师兄,你我毕竟有同门之谊,何必如此相逼?” 程元更不答话,出手更快。李元霸心中恼怒,口上仍笑嘻嘻,道:“大师兄,莫不是你急于想做掌门人,竟然要对我下毒手?” 程元听见他说中自己心事,心中有愧,怒道:“你胡说八道甚么?你既拿了掌门信物,便拿出你的真本事,废话少说!”跟着又是一掌击来。 李元霸侧身躲过,又故意将背后暴露在他的掌力之下,程元果然上当,挥扇击来。李元霸顺势往地上滚去,才躲过了他的一扇,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三四圈,才收得住势。 翻身坐起,模样颇为狼狈。颜萱惊得站起身来,失声叫道:“元霸,小心!”另一边香七公主也以双手捂住口,目光中流露关切之意。众宾客发出一阵嘲笑之声。 李元霸瞥见座中居然有两个美人儿关切自己,心中大动,依旧笑嘻嘻的,坐在地上,笑道:“大师兄,你跟师父学了几年,我才入门数月,怎的你出手毫不留情?你可不能以大欺小。” 程元哼的一声,冷笑道:“你既敢将掌门信物拿出来,自然须有护得了它的本事,否则,别辱没了白羽派的名声。” 李元霸哈哈大笑,一跃而起,道:“好,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你既然定要和我比个高下,小弟我也只好奉陪。只是话说在前,你我兄弟两个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不然让江湖朋友看笑话。” 程元喝道:“废话少说,你还有什么看家本领,快拿出来吧。” 李元霸笑道:“虽然小弟我武功平平,可是白羽派向来只以苦读圣贤书为本,武功之道不过末技,何必定要以武胜为能,大师兄难道忘了师父的训导么?” 程元听他振振有辞,早不耐烦,一跃而起,挥掌又向他击来。 李元霸慌忙转身便走,程元以为他怯了,出手更急。 李元霸见他挥扇击来,猛一回身,右手挥扇而出,左手立掌来攻,使了一招“百媚横生”的变招。伸出扇子,击向程元头颅,程元想不到他会突施变招,慌忙将头一低,可是晚了一步,头冠已被击中,头发顿时散开。 李元霸又见他下盘露出破绽,当即以扇作杖,使出了一招玄竹杖法的“异峰突起”,直戳程元下档。程元头上才躲过一击,低头又见下档空虚,暗叫一声:“不好。”忙回手来挡。岂料这只是一记虚招,李元霸早回过左掌,朝他腰身一击,程元又忙回身来防。李元霸左掌未至,右脚已飞,使了一招玄竹杖法的“落花流水”,一脚便揣中了程元左腿外侧一处大穴,脚下一歪,顿时跪伏在地。 李元霸顺势而下,白羽扇骨已指至他的眼前,程元眼睛一闭,暗道:“今日休矣!”李元霸见他无力回击,扇子将击中他眼睛,却硬生生收住了。 众宾客见李元霸突然发力,数招之内,便将程元击倒在地,将胜之际,又止扇不动,放了程元一马,都不禁喝了一声采。 程元面如死灰,伏跪在地,头发散落在肩。李元霸拢扇回手,倒纵三步开外,拱手道:“大师兄承让了。” 八师兄杜淹先冲上去,将程元扶起。其他羽士也纷纷前近看视,他们见李元霸果然功夫了得,居然把本门武功最好的大师兄打败了,才信他所言不虚。大师兄输了,李元霸也没下手加害。 可是他们心中仍有敌意,心想自己师兄弟八个跟随师父多年,从不见他完全传了白羽扇给他们,岂料不到数月,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冒出,竟接了白羽派的衣钵,想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白羽七士在云来客栈见过李元霸试探香七公主,早知他狡猾机变,今见他突施奇招将大师兄制住,心中却不甚服气。 七师兄温彦博站出来,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骗得了我们师父信物,你虽侥幸胜了大师兄,可是难道以为自己真能做得了白羽派掌门人么?” 其他六羽士都围上来,对李元霸怒目而视。 不等李元霸回答,只听刘文静哈哈一笑,站了出来,挡在李元霸身前,回身拱手道:“三郎好俊功夫!果然虎门之后,难怪少令主再三叮嘱要我务必寻见公子,你兄弟阔别数载,当图早日相聚,哈哈。” 说罢,转过身去,手指八羽士,笑道:“难怪王通没将衣钵传给你们这几个不成气的顽徒,一个二个成天不好好修文习武,光想着做掌门人了。方才白羽派的新任掌门人已教训了白羽派的大弟子,你们几个若还不服,一起上来,先和我刘某比划比划……” 刘文静正说之间,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爽朗笑声。随后有众人高呼:“黄龙教教主驾到!” 话音刚落,黄龙教全体教众皆起立相迎。宾客们见了,也都不禁站起身,朝笑声传来处张望。 只见大厅后门,两队侍者分立,门里一群人簇拥着走出一个人来,口中不断说道: “来得晚了,来得晚了!” 来人正是黄龙教教主李密。他身材不高,年约三十五六岁,气宇轩昂,面略显黑,身穿黄色锦袍,快步走过来。身边紧跟两个大汉,左为王仲伯,右为赵怀义,皆为黄龙教护教天王。 李元霸不愿与李密见礼,早回到自己座位上。八羽士虽见刘文静曾露了一手,武功卓绝,但遭他鄙视,心中忿怒,纷纷围了过来,怒视刘文静,要以多胜少。忽见李密来了,不好发作,才忍气吞声,退去一边。 李密看见刘文静,上来抱拳道:“刘左使好!”刘文静也忙躬身作礼。 李密又转身向贵宾席和周围宾客席抱拳一周,笑道: “诸位朋友好!今日真是高朋满座,李某因忙于俗务,才从外地赶回,因此来得晚了。抱歉,抱歉!” 众宾客也忙拱手回礼。 他又说道:“我才听说江湖道上朋友却因一张座位动手,伤了和气,唉,唉,何必如此,何至于此?” 回头对邴元真皱眉道:“邴坛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何不多设几张座位?今日大好喜庆之日,岂能让江湖道上朋友因一座而争,哈哈,真是荒唐,荒唐!” 瞥眼见柱子上挂剑而亡的郑啸天,一挥手,喝道: “快将郑大侠抬下去,务必将他身后之事安顿好了。”便有两个侍者上去将郑啸天尸首取下,抬出去了。 李密却不入座,站在大厅正中央,环顾四周,朗声道: “敝教今日借扬州开坛收徒之宴,诚邀天下各路英雄豪杰前来一会,却非为了敝教区区几个新徒,只因当今主上无道,天下方乱,各路豪杰竞相蜂起。敝教立教已有二三十年,一向替天行道,虽然李某不才,今日忝为一教之主,却见天下各路英豪呼啸山林,各据一方,各自为政,无有盟主。如此下去,终有一天拔刀相向,兵戎相见。我等兴兵起义,本为天下生民,如若徒自相争,实有百害而无一利。李某早为之深虑,今日各路英雄皆聚于此,敝教首倡一议,莫若大家相约于此,择日会盟,推举天下盟主,共商大计。” 众宾客听他侃侃而谈,都不作声。 李密微微一笑,说道:“想来各位已有所闻,今日江湖已传一部奇书,名曰玄武秘籍,得此书者必得天下。” 众宾客听他提到玄武秘籍,都竖起耳朵来听。虬髯刺客和香七公主蓦然听见“玄武秘籍”四字,为之一振,凝神而观。 李密沉吟道:“此书事关重大,江湖传出,天下各路英雄豪杰皆不惜一切,四处寻找,欲谋得之。不过,花开落地,书终有主……”说到这里,环顾四周,见众宾客皆瞪大眼睛看他下文,他突然哈哈大笑。 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皮书籍,向众人展示,上有“玄武秘籍”四个古篆金字。众宾客见了,顿时哄然,一时议论纷纷。 李密又高声说道:“敝教本无求书之志,奈何天缘凑巧,玄武秘籍已在李某手中。为示郑重,敝教将于今年金秋十月,择日举行观书会盟武林大会。今天前来参加此宴者,皆江湖道上朋友。四方贺客,不请自来,也都属江湖武林人士。所有到场宾客届时皆可前往。至于将往何地观书会盟,还请各位共议而定!” 回过头来,对贵宾席客人拱手道: “请贵宾客人先议为是。” 只见洛阳使者秦叔宝站起身来,豪气十足,向众人拱手说道:“洛阳乃中原要地,此次参加黄龙盛会,我主王世充托秦某带来一句话,诚邀天下英雄观书会盟于洛阳,共推天下盟主。” 尉迟敬德也霍地站起来道:“哈哈,凭么便往你洛阳会盟?我主刘武周早有邀请天下英雄之意,特意托敬德在此会上发出邀请,黄龙教首倡十月会盟,我主则请各路朋友皆往马邑郡去,那里尽有马奶乳酪和美酒坐席,可供天下英雄尽兴。” 秦叔宝怒道:“你马邑有马奶乳酪,难道我洛阳便没有肥羊好酒么?哼,你马邑远在西北,道路不便,天下英雄分布各方,岂能大老远的跑到你那里吹西北风作甚?” 众宾客听了,忍不住发出笑声。 尉迟敬德将手在桌上一拍,桌子嘎嘎作响。他正与秦叔宝对面,手指秦叔宝鼻子,骂道:“马邑怎的不好?马邑有大漠千里,神骏无数,西北风吹起,可席卷天下。你洛阳不过花草繁茂之地,到处青楼曲坊,一片莺歌燕舞,脂粉遍地,哪有甚么英雄气概?各路英雄正要驰骋疆场,逐鹿天下,岂能到你那里会盟?”众宾客他容貌粗犷,说出的话居然文诌诌的,又发出赞叹之声。 秦叔宝也捋起袖子,将一边衣襟拉下,露出半身强壮肌肉,喝道: “你敢藐视我洛阳无英雄么?哼,不如你我比划一下,看看谁是脂粉娘娘之态?”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应声道:“甚好!谁又惧谁来?”跳出座位,走到大厅之上,秦叔宝也跟了走过来。两个猛士叉手而立,怒目相向。 众宾客没料想他们说不到几句便要动手相争,不禁屏息而观。 刘文静突然哈哈一笑,道:“看来两位英雄都有诚意相邀天下英雄,自请为东道主,可是邀客本为好事,却又何必为此动粗?” 回过头来,向李密拱手道:“***,刘某有一言将进,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密微笑道:“刘左使但说无妨。”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听见刘文静有话要说,也都看着他,不曾动手。 刘文静缓缓而道:“马邑和洛阳,各居南北,皆属天下名都豪郡。只是各路英雄分布四面八方,若会盟之地或偏南偏北,便有一大半人须长途跋涉,时经旬月,方能到会。大家择地会盟,不过共推天下盟主。***天生斯人,雄才大略,今已获玄武秘籍,又名应符录,天下盟主之分,非黄龙教而谁?若天下英雄不嫌,莫如选在中原之地,会盟天下,我少令主李世民必于太原恭候,不知***及各位意下若何?” 李密听了,哈哈一笑,道:“此议甚好!中原赤血令一向英雄少年,行侠仗义,喜交天下英雄,李某对李少令主早有结交之意。太原地处中州,各路英雄金秋十月同往此地会盟,最为适宜。马邑洛阳之议,以后再论罢了。” 秦叔宝听见李密一言为定,心甚不快,说道:“我主有意邀请各位,你们却说往太原而去,秦某有辱使命,无颜以对,告辞了!”说着一拱手,转身便往大厅外走。 他走到大厅门外,两名侍者上前阻拦,秦叔宝双手一推,两名使者顿时被震飞两边,直碰门柱之上,摔落在地,生死未明。一时宾客耸动。 又有几名侍者欲上前,李密举手阻止。他知秦叔宝乃猛士,再多人拦,也是送死。 尉迟敬德见秦叔宝走人,自己也觉没趣,愤愤道:“洒家也去也。”说罢,一声招呼不打,大刺刺往外便走。他形貌勇猛,更无人敢上前阻拦,几步便走出大厅。 李密冷眼看他们走了,哈哈一笑,道:“敝教一向以义气为先,朋友来去自便,不敢勉强。李某今日在此宣布,定于今秋十月十六日,各路英雄于太原观书会盟。至于会聚之所何在,近期而定,届时将通知各路英雄。各位还有何议?”环顾四周。 贵宾席上便有几个起立,窦建德拱手道:“唯黄龙教马首是瞻!”众宾客见情势如此,也无异议,纷纷出言表态。 李密见众人应合,向邴元真打了个眼色,邴元真站出来朗声道:“今日之宴开始!请黄龙教教主入座,请各位贵宾及朋友慢用酒菜茶点。” 李密欣然走向主座,刘文静、窦建德等贵宾皆起立相让,待他入座后才坐下。早有侍者抬出七八张桌子,摆在大厅中央,原来站着的七八十个宾客才有座位入坐。侍者们纷纷捧上酒菜,摆到宴席上。席地而坐的,也有一盘酒菜茶点享用。 李元霸回到颜萱身边,趁大厅上侍者上菜忙乱,大家也都忙着吃菜喝酒,拉起颜萱便走。刘文静站起身来,正要来寻李元霸,回首之间,他二人早出了大厅,不禁愕然。 李颜二人出了大厅,左弯右转,几经回廊,才走到周公馆门口。家丁见他们要走,也未敢阻拦,引他们从侧门出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三章 曲枕乐居 李颜二人出了周公馆,径往云来客栈走回。 李元霸寻思,黄龙教主李密于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拿出一书,说是江湖风传的绝世奇书“玄武秘笈”,那书封面虽有玄武秘笈四字,可却无从求证真伪。玄武秘籍究竟记载什么,世间无人知晓,因此自传言出来,一直仁智不一,众说纷纭。据恩师牧道人说来,总之此书事关重大,江湖武林人士无不欲得在手。 他自从出了玄竹谷,心中牢记恩师牧道人所嘱五件事,自己以后行走江湖,必以此为念,视为己任。恩师牧道人要他做的五件事,一则切不可让玄武秘笈落入恶人之手。二则黄龙教行事残忍,祸害不浅,或得其便,必铲除之。三则高丽刺客潜伏四出,欲乱中华,须防其阴谋得逞。四则父兄于晋阳谋划,有志天下,自己可相机行事,义则为之,不义则去之。五则明年春代恩师往中原访杨玄感,转告一语。 五事之中,犹以寻获玄武秘笈最为紧要。李密宣告天下,玄武秘笈已在黄龙教手中,无论其言是真是假,此举势必引起江湖豪客窥觑,眼下自己也须设法弄清此事。高丽刺客乃虬髯大汉无疑,今日他和高丽公主也来参加黄龙宴会,其心叵测。虬髯客武功深不可测,心冷如铁,自己在云来客栈试探高丽公主,若非公主阻止,他早对自己动手。黄龙宴会之上,他一直怒目相向,以后见到此人,须得小心提防。又想到二哥李世民竟成中原赤血令令主,恩师说父兄有志天下,想来非虚。刘左使武功卓绝,相貌俊雅,却有豪杰气概,今日黄龙宴会他以赤血令名义邀请天下各路英雄会盟太原,已获李密等各路豪杰响应,此事当是黄龙教与赤血令预谋在前,往后须得密切关注。 果如恩师所言,黄龙教行事残忍,其清理门户,自诛叛徒,竟然祸及无辜,令叛徒全家老少十四口身首异处,又复投入鼎镬,食之入口,直是灭绝人性。扬州设宴,既邀天下各路英雄到来,又故设一座,诱使天下英雄相争结怨,南海郑啸天因之而亡。若非及早点破,不知还有多少江湖人物上当受骗,相争不已,黄龙教果然邪门得紧。他们无孔不入,对江湖恩怨隐私了如指掌,邴元真居然知自己已拜王通为师,自己身上带有白羽派掌门人扇戒,他竟也知晓。宴会上,邴元真不遗余力,意在挑拨群雄相斗,他邀自己参加宴会,突然说出自己与白羽派渊源,又挑拨白羽士程元与自己比拼,所幸自己身怀玄竹杖法,出奇制胜,才不至在天下江湖武林人士面前丢脸。种种事端,黄龙教皆不怀好意。 李密年纪不大,却身为黄龙教主,看他一副文士模样,竟是乱世奸雄,野心勃勃。他亲口对江湖说玄武秘籍已在他手中,又让儿童唱《桃李章》,暗示黄龙教天命在身,无非想要江湖各路豪杰死心。黄龙教已获玄武秘笈之言,即便是假,亦可乱真,迷惑天下,如此设谋,真是一箭双雕,居心叵测。 眼下自己首要之务,便是探知李密手中玄武秘笈是真是假,恩师牧道人所嘱其它之事,以后慢慢处置不迟。 李元霸见颜萱和自己出了周公馆,神情疲惫,显得心事重重,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不知颜萱心中正想一直说要到扬州城打听张二哥消息,可是两人一起去曲坊,消息没打听到,反而惹出事来,那扬州太守少衙内真是可恶。又见黄龙教行事残忍,深觉江湖凶险,风波不断,料想即便在扬州逗留十天半月,也难打听到什么确切消息。张二哥服役江北山东,生死吉凶,一切只有听天由命罢了。她向喜清静,颇不惯大都市喧闹繁华,心想不如早些回双桥镇去。 走出周公馆不远,颜萱见李元霸只往回云来客栈的路走,便道: “元霸,还要去哪里?不如咱们别回客栈了,我、我想回家去。” 李元霸早料到她会这样说,笑道:“姐姐既然出来了,何不在扬州逛几天再回呢?” 颜萱叹道:“又有甚么好逛的,你带我去了曲坊,打听不到消息也就罢了,谁知却惹出事来了。唉,现下说去哪里我都没心思呢。”顿了一顿,沉吟道:“怎么你居然就成了白羽派掌门人,究竟怎么回事,你总要和我说实话才好。”一双妙目,看着李元霸,似笑非笑。 李元霸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却非存心瞒你。”又道:“总之因缘巧合,让我遇见了白羽派掌门人。他因故远行,特托我将扇戒带回转交她女儿。” 颜萱奇道:“你又怎识得白羽派掌门人,他女儿是谁,又在哪里?” 李元霸摇头道:“白羽派掌门人与姐姐外公大有渊源,一时也说不清楚。至于他来自何处,听说在一个叫做白牛溪的地方,却在山西境内。我也不知如何找见他的女儿。” 颜萱又问:“那么你几时才把扇戒转交给人家?” 李元霸笑答:“也不忙在一时。” 颜萱叹道:“你不忙不打紧,可是人家白羽士可着急呢。我瞧他们见你拿了人家师父的扇戒,对你大有敌意。那个什么大师兄程元和你比武,总想将你这个小师弟手中扇戒夺去了呢,下手半点情面不讲。看他人长的蛮英俊的,谁知心胸却如此狭窄。” 李元霸笑道:“嘻嘻,姐姐也瞧出来了。你倒嫌我长的难看呢,我虽长的丑些,可是心地良善……” 颜萱笑道:“嗯,总算你良心还好,没将他的眼睛刺瞎。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无故又结冤家。” 李元霸道:“姐姐是菩萨心肠,因此待人总是与人为善。可是你不知江湖险恶,我今日虽放他一马,他也未必领情。总是他们见我手中有白羽派掌门信物,便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全不讲同门之谊了。” 颜萱点点头,叹道:“你说你入门数月,其实才几天不到,可是你竟得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掌门人扇戒,他们自然气愤不过的,哪里还顾得上同门之谊呢。唉,你去玄竹谷十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李元霸见颜萱有此一问,假装没听见,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说道:“今日咱们赴黄龙宴会,挨到午宴之时,居然舍了大餐不吃,早早跑出来。神仙难修,俗人好做。现下我的肚子也饿了。” 颜萱听了,皱眉道:“谁又稀罕他们的午宴。你别再提什么黄龙教罢,我心里一直堵得慌,听见这几个字就想吐呢。”她见黄龙教竟然残忍将范忠良一家人头颅投入鼎镬,煮成汤来新入教徒喝下,心中难受之极。又听见李元霸说到“吃”字,她半点胃口都不起。不过,她见李元霸说饿了,忽见路边一家食肆,门前摆卖全是素菜,便笑道:“你要说肚子饿,便找些东西来吃罢,可是不许你当我面吃肉。” 李元霸也看见那家素食馆了,笑道:“好,只要你答应陪我在扬州城里玩玩,我便三天都吃素也成。” 颜萱瞪了他一眼,笑道:“还说是修行人呢,才吃三天素就那么难了。你、你又想要我陪你怎么玩?” 李元霸道:“也不定要怎么玩的,只要姐姐肯陪我到处逛逛就行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起走进那家素食馆,见馆中客人稀少,便找了一张靠窗的桌位坐下。颜萱什么都不想吃,李元霸胡乱点了两菜一汤,便嚷着快上饭来。 忽然回首,只见一群人经过素食馆门外,张眼望去,却是八羽士。李元霸忙转过脸去,避免与八羽士照面,他不想招惹他们,八个人若一起齐上来,自己却不知如何对付呢。又听他们议论。 “四哥,你说那姓李的小子却怎么讨得了师父欢心,竟将掌门信物交给了他?” “听说他还是侯门之后,将帅之子。” “哼,看他鬼头鬼脑的,不肯将师父行踪告诉咱们,刚才又跑得快,故意躲开。今日咱们定要找见这小子,逼他说清……” “咱们弟兄八个跟师父学习,多的有七八年,少的也有三五年了,可是连他的扇戒碰也不曾得碰。这小子误打误撞,居然不到三个月,便得到手。若是他使什么奸谋害死了师父……”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便不说了。 大师兄程元低头走路,一语不发。姚义忍不住说道:“大师兄,你倒是说一句话呀。”程元仍不作声。 李元霸侧脸背对着八羽士,听他们一边议论,一边人从窗旁经过。 颜萱见八羽士走远了,回眸看了李元霸一眼,抿唇一笑,道:“噢,原来你竟是个大公子呀。只是委屈你了,在听竹居里还要你帮我劈柴禾呢。” 李元霸笑道:“姐姐若不嫌我,便是要我帮你劈一辈子的柴禾,也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的。” 颜萱见他说的真诚,不禁心中一动,咬唇道:“唉,你又胡说了。你怎么帮我劈一辈子的柴禾,难道你不去修行了么,你、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劈一辈子的柴禾?”说到这里,脸上便红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我便当你是观音娘娘,我是你座下的‘散财童子’,每天在你身边服侍,讨你喜欢,却是我的本分呢。” 颜萱望着他,目光中全是柔情,道:“我、我又怎承受得起,你可是堂堂的王侯公子,我不过一个山野乡村的小女子……” 李元霸叹道:“姐姐不用提这些也罢。我从小被父母嫌弃,送出家门,我早就不是什么侯门公子了。你就当我是个浪迹天涯、无家可归的修行道士罢了。” 颜萱掩口道:“可是你一点都不象个修行人呢,倒似俗话说的,僧不僧、道不道、俗不俗的,嘻嘻。”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也不禁笑了。两人不时说笑,不知不觉,李元霸将饭菜吃完了,付账后和颜萱走出素食馆。 颜萱忽道:“元霸,现下若回客栈,那八羽士多半会找你麻烦,不如咱们现下就回双桥镇去罢。” 李元霸笑道:“客栈还有朱粲管崇那几个盗贼送给咱们的神骏和绸缎呢,我可舍不得扔了它们。现下暂不回客栈也罢,待得夜晚我再回去牵马拿绸缎。” 实则云来客栈便在附近,两人走不多远,便看见了客栈。李元霸手拉颜萱,远远躲在一处街道口,观看客栈动静,果然见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在客栈附近游走,装作兜售杂货的小贩。这些小贩,前两日却没见过,李元霸心中狐疑,猜不透究竟是黄龙教的偻罗还是挨他揍过的扬州少衙内涂公子派来的盯梢。 拉过颜萱,转入一条街坊,只往幽僻处寻去。他想起在苏州时,自己曾带着褒姒躲入春香茶舍,茶舍既隐蔽难寻又舒适安全。不住细观街坊上悬挂的招牌字幡和墙壁上涂写的路标告示。忽然看见一面墙壁上写着“须弥坊浮云街二十三号,有幽静旅舍出租。”旁边又画有指示路标。颜萱问要去哪里,他微微一笑,只道:“竟是别有天地,姐姐你只跟我来,一会便知了。” 又几经曲折,便行至一个院落门前,只见门上写有“曲枕乐居”四个朱字,门户两边各挂一个小红灯笼。李元霸上前敲门,不一会,门口打开,里面跑出个小子来。看见李颜二人,也不问来意,躬身堆笑,早趋前引导。二人随他进了院落,居然曲径通幽。问起房价,竟以时辰计费。昼贵夜廉,租一时辰,白日六十铢钱,夜晚五十铢钱。李元霸心知此乃专供男女幽会之所,颜萱不知什么地方,进了房间看时,见里面明窗净几,摆设温馨,幽香阵阵。窗帘枕席,皆为淡紫粉红,仅设一张小床榻,别致悠闲。每间房皆独立庭院,互不相通,四周幽静。颜萱想不到这繁华都市之中,还有此幽僻之所,心中惊讶,又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妥。吃吃一笑,问道: “你、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李元霸只好直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男女幽会之所……” 不待他说完,颜萱心里咯噔一下,脸腾的红了,直红到了耳根。 心下微恼,面含娇嗔,伸过手去,正要拧李元霸耳朵,忽见一个丫头掀帘进来,手捧一盘,上有茶点水果,笑盈盈走近,对李颜二人躬身道:“相公,娘子,二位请用茶。”说着将茶点水果放在床榻边桌上,转身退出,将门带上。 颜萱嗔道:“好呀,你、你居然将我带到这样地方,赶快退房出去……”她瞥眼见小小床榻之上,摆设两个小枕头,更羞了,转身便往外走。 李元霸拉过她的手,笑道:“姐姐别走,你听我说。你不见云来客栈外面有人形迹可疑么,我猜多半是扬州少衙内寻见咱们的行踪了,何况八羽士也定在客栈里侯我。事急从权,今晚只好将就住这里了。” 颜萱听他这样说,才舒一口气,仍红着脸,咬唇道:“可是这样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如何睡、睡得下……” 李元霸道:“你便放心歇息罢,我待到夜晚,便回客栈牵马拿绸缎,回来我在桌上睡就可以了。” 颜萱听了,沉吟道:“你一个人回客栈么?他们那么多人,你又何必冒险?那马匹和绸缎不过半路捡来之物,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顿了一顿,叹道:“也罢,既然住进来了,房间小就小罢。只是今晚你哪里也别去,就留在房里陪我。你睡床上,我伏桌上打个盹就好了。” 李元霸笑道:“姐姐放心,我应付得了。绸缎倒也罢了,可是那匹青葱马还是设法牵回来的。” 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已至未时。李元霸说要出去走走,颜萱却不愿动,也不许他离开,只催他上床躺下歇息。 见李元霸不肯睡,她便说自己也乏了,须得歇息一会。李元霸只好躺下,闭眼睡去。颜萱则坐一边,伏在桌上,也睡去了。待李元霸醒来时,已是夜间戍时。见颜萱伏在桌上睡着了,轻轻起身,将龟蛇放出透气,又坐在床上盘膝而坐,微微闭目,吐纳练功。 颜萱一时醒来,李元霸也睁开眼,两人照面,相视一笑。 颜萱揉揉眼睛,奇道:“都到亥时了,你既说要去牵马,怎么还不去呢?” 李元霸起身下了床,抬头看窗外夜空,笑道:“等你上床歇息了,我才出去呢。” 颜萱叹道:“好罢,我若不睡到床上,你也不肯的。你可千万小心,快去快回!”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 李元霸点点头,看到颜萱已躺在床上,这才起身出了曲枕乐居。却不往云来客栈方向行走,径往周公馆而去。原来他想先潜入周公馆看看究竟,然后才回客栈察看。他不跟颜萱说要去周公馆,却怕她担心。 走了半盏茶功夫,潜至周公馆东边外墙下。见馆门紧闭,墙内寂静无声。转至后院墙下,施展壁虎功,爬上墙头,又顺着墙壁滑下。 他白天来时,早把周公馆内院落房间门径暗记在心。因此一进入馆内,便直奔东边最里面的主厢房。将走近时,只听里间传出声音,贴耳在壁,辨音识位,竟似众人相搏之声,激烈异常,不禁大吃一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四章 援手公主 李元霸透过窗棂往里一张,只见厢房宽敞,灯光昏暗之中,一个蒙面大汉正与两个黄衣人对剑,利器相击,声尖入耳。 两个黄衣人剑招虽比不上对手高明,但二人出剑有度,上下左右,你进我退,居然配合默契,天衣无缝。蒙面大汉剑招精妙至极,两个黄衣人仗着合力才勉强与他打成平手。一见蒙面大汉形貌,李元霸心中闪过一念:“高丽刺客!” 他猜得不错,蒙面大汉果然是虬髯刺客。再看与虬髯刺客对剑的两个黄衣人,却是白天在黄龙宴会上站在邴元真身后的两名侍者。 虬髯刺客挥动手中一柄剑,却比寻常之剑要长,隐现紫光。其剑式雄浑奇诡,剑气凌厉无比。两个黄龙侍者虽然合力相拼,但相持得半个时辰,便已左支右拙,渐显败象。李元霸见虬髯刺客身法高妙,剑挟风雷,如魔似狂,暗惊:“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紫光魔剑?” 两个黄龙侍者武功也甚了得,意在相拼,出剑狠辣,两把剑只往虬髯刺客身上要害招呼,不时攻其下盘。原来虬髯刺客右腿已然受伤,动作稍显迟滞。若非他脚上有伤,黄龙教侍者岂是他对手,饶是如此,也将两名黄龙侍者打得手忙脚乱,汗流浃背。 两个黄龙侍者拼命抵抗,突然斜刺里飞出一个身影,从虬髯刺客身后左侧跃出,挥刀袭击,又是一个黄龙侍者。他见虬髯刺客以一对二,从房间西北角退步过来,趁他身后空虚之际,突施杀手。 虬髯刺客不慌不忙,也不回头,右手回剑一挡,左脚飞起,踢向对面一个黄龙侍者。那黄龙侍者见他突然发招,一时措手不及,嘭的一声,手腕被踢中,一把剑顿时被震脱出手,痛哼一声,往后退开。 虬髯刺客左脚踢中,紧接着又飞出右脚,踢向另一个黄龙侍者心口。另一个黄龙侍者见同伴手中剑被踢飞,不勉心慌,正错愕间,虬髯刺客右脚已至,来势甚猛,不及挥剑来砍,忙倒纵开去。虬髯刺客见两个黄龙侍者已被逼退,转身攻向偷袭者,紫光剑直刺而出。偷袭的黄龙侍者早知他厉害,一袭不能得手,便即退避。虬髯刺客那肯放过他,一跃而起,空中转身,突施奇招,回剑指向他后颈。偷袭的黄龙侍者毕竟老于江湖,见机甚快,就势往地上一滚,才避开了虬髯刺客一招索命之剑,可是后背衣领早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身背已然受伤。 虬髯刺客正要上前补上一剑,又有一个黄龙侍者大喝一声,出手拦截其剑,滚地受伤的黄龙侍者才捡回了一条命。虬髯刺客见他四人都已出手,不愿缠斗,见与黄龙侍者拦截之剑相接之际,借其之力,倒纵起身,撞向西边窗棂,哗啦一声,破窗而出。 李元霸隐身南窗之下,见虬髯刺客破窗而出,又听一个声音喝道:“你们快追!他中了埋伏,脚已受伤,不可放走了他!”四个黄龙侍者听了,不敢退却,也跃窗而出,追出庭院之外,缠着虬髯刺客,以四对一,顿时剑器相击之声又起。 说话之人却是邴元真。他一直站在一边观战,见虬髯刺客竟于黄龙宴会当夜潜入周公馆,欲盗玄武秘笈,其来路不明,而剑法奇高。若非自己早有预料,事先布设陷阱,令他中了埋伏,右腿受了箭伤,否则清风坛四名侍者也奈何不了他,让他为所欲为。今见他窘于狭窄之地,不肯恋战,杀出重围,忙喝令黄龙侍者追击,心想若能趁势将他擒下,也算一场大功。 李元霸来得迟了,未见虬髯刺客之前,已有三位江湖武林高手潜入,皆遭黄龙教暗算,被关入地牢。 冲出厢房的虬髯刺客如虎归山,施展空间增大,腾挪无忌,出剑更快。四个黄龙侍者一齐出手,双剑双刀对一剑,虬髯刺客居然以一对四,仍斗了个平手,一时难见分晓。 李元霸正要潜至西边廊檐石柱后观斗,耳听得一个娇斥之声,从东边院墙上隐隐传来。心中一动,转身闻声而去。 行至主厢房东侧,只见两个身影正站在东院墙头上对峙。一见之下,便猜娇斥之声是从一个纤小人影口中发出,定神细看,月色微茫之下,但见一双明眸,澄澈如水,原来竟是香七公主。 她身着玄色衣衫,也作蒙面打扮。右手持一把匕首,金光闪闪,横挡在胸前。与她对立的乃是一个黄衣男子,手中之剑已然断了半截。 公主俏立墙头,步履灵动,飘飘若仙,黄衣人手中之剑被她匕首削断,心中忌惮,不敢与她对剑,直往她脚下斜刺,可是半点都碰不着她。她毕竟手持匕首,对敌之际,未免被动,因此身处防守之势。 李元霸料想不到她纤纤一个美人儿,居然身负武功,足下步法高妙之极。正自惊叹,突然从墙角下飞出一物,正冲公主脚下直射而去。李元霸眼见得快,脱口喊了一声:“小心了!” 公主听见喊声,正想回头来看,不料退步之际,脚下一滑,顿时站立不稳,嘤咛一声,仰身倒下。恰在此时,飞镖已从她脸上飞掠而过,呼呼有声,劲疾非常。 眼看公主身子从两丈高的墙头上直坠而下,李元霸飞身过去,赶在公主身子着地之前,伸出双手,从右侧硬生生接住了她。公主双足还未着地,见自己腰身已落他人手中,慌忙回过右肘撞去,李元霸慌忙仰面避开,口中道:“是我!美人儿别打。” 公主更不搭话,又举起左掌扇来,蓦然回首,认出是他,咦的一声,不禁一呆,挥出的左手掌打到他嘴上便止住了。李元霸嘴巴便被公主的手掌捂住了,触口温软,鼻中又闻到一股淡淡异香,不禁心神一荡。 只在这一瞬间,公主双足已然落地,只是身子摇晃。李元霸双手一直揽住她的腰身,见她站立不稳,又伸手去扶她的肩头。公主见他嘴巴仍在自己手掌之中,他一双眼睛正灼灼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忙将左手缩回来。 正在这时,李元霸只觉眼前一道剑光,疾如闪电,刺向自己。李元霸将公主轻轻一推,自己倒纵而去,避开这一剑。若是反应慢了半点,自己的半边脑袋便被削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虬髯刺客听见公主呼叫声后,心中关切,奋起神威,出手将黄龙教两个侍者刺伤,另两个侍者见他暴狂如魔,不敢逼近,上前抢回受伤同伴退去。邴元真见势难取胜,一摆手,示意撤退,自己先转身走了。四个黄龙侍者彼此相搀相护,往后退走。 虬髯刺客也不追赶,忙过来救援公主,见李元霸正半抱半扶着公主,以为他意欲不轨,心中大怒,不问青红皂白,一剑出击,见他居然能够躲避,不等他站定,又“唰唰唰”连出三剑,直刺得李元霸手忙脚乱,狼狈之极,只好远远避开。 虬髯刺客也不追赶,转身用异域之语关切问道:“公主,怎么你也来了?那小子对你怎样?你没事罢。” 公主咬着嘴唇,看着李元霸,摇了摇头,也用异域之语说道:“你不要为难这人,刚才多亏了他……” 虬髯刺客不及回答,见墙头上跳下一人,又仗剑而前。那人正是为难公主的黄龙侍者,他见虬髯刺客武功了得,一跳落地,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虬髯刺客这才对公主说道:“公主,他们早有防备。我们走吧。”公主点点头,当下虬髯刺客携起她的手臂,走到墙脚下,轻轻一纵,二人一起跃上了墙头。 公主跃上墙头,忽然回过头,似在寻找李元霸,不见李元霸人影,表情中似含失望之意。李元霸躲在黑暗中,见公主回头张望,跑出来时,她已和虬髯刺客转身跳下院墙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元霸见周公馆四周,静悄悄的,似空无一人,料想今晚黄龙教早有防备,才有虬髯刺客与四名侍者对剑相搏之事。心想李密岂是等闲之辈,他若已获玄武秘笈,必然严加防备,岂有轻易让人盗去之理。正自寻思,只听一阵脚步声,远远从西边庭院传来,又听有人说道: “那蒙面客武功甚为了得,不像先前那几个如此不济……” “我教清风坛下四大金刚,居然有两个受伤,若非蒙面客先中我教暗箭,后果不敢设想。” 李元霸远远听见,确信黄龙教早有防备,估计之前已有江湖人物着了道。隐身走到院墙脚下,施展壁虎功,爬上了墙头,跳出周公馆去了。 他担心颜萱,也不去客栈,先回曲枕乐居。不从大门进去,跃上墙头,跳入院子,上前敲门道:“姐姐,我回来了。请开开门。” 房里应了一声,烛光亮起,颜萱开门让他进去。 颜萱见他安然回来,道:“你可回来了。”面露欢喜之色。又见他身后无马,奇道:“你不去牵马么,怎又不见马?” 李元霸笑道:“我没去客栈,才去了一趟周公馆回来。” 颜萱听了,颇觉意外,忙问怎样,李元霸当下把自己所见情形大略说出,提到虬髯刺客武功,对他居然以一对四,赞叹不已,却没说出自己相救高丽公主一幕。 颜萱叹道:“唉,我悬了一夜的心,原来有此事发生。他们都有防备了,你再不去客栈也罢了。”原来她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一直等到李元霸回来。 李元霸笑道:“姐姐不用担心,你快睡罢。今夜不去客栈了,明日再说。” 转头见龟蛇安伏窗台上,也轻轻跃在桌子,盘膝而坐。颜萱见他这样,不再多说什么,将灯吹灭,自己躺在床上睡去。她担惊受怕了一天,一直未曾合眼,见有李元霸在身边,心渐安宁,躺下之后,不一会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已是辰时。李元霸要回客栈拿行李和牵马,让颜萱仍在房中等候。 颜萱嗔道:“哼,你又想将我搁下不管,我偏要跟你一起去。”她想若李元霸不在身边,更难放心,须得时时看见他,心才踏实。 李元霸只好由她,洗漱完毕,两个退房出门。 一起走到云来客栈前一条街道口,李元霸不放心,让颜萱在附近等他。 颜萱道:“既跟你到了这里,何必又让我这里等候,我们一起进去,便是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李元霸见她神情坚毅,点点头,携起她的手,两个并肩从后门进了云来客栈。他先去马厩看马,见青骢马在槽中吃草,四下无人,心中暗喜。 两个一起上了楼道,直登会仙阁。到了会仙阁前,见四面静悄悄的,隔壁的扶风阁也无动静,想来虬髯客和香七公主已然人去阁空。 李元霸左右察看,似无异常,这才和颜萱开门进去,回身将门关上。 正要收拾行李,忽听一声呼啸,四处有人呐喊响应。 “弟兄们,快围上!拿了那小子,好替少爷报仇!” “他娘的,咱哥几个等了一天一夜,却不见他冒头,今日总算出来了,哈哈。” 李元霸听得清楚,暗道:“不好!果然有埋伏!” 颜萱也听见嘈杂人声,向李元霸靠近过来,道:“元霸,不用担心我,我不怕。”双手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李元霸也笑道:“只要姐姐在身边,便是龙潭虎穴,我亦何惧。外面几个蟊贼,岂奈我何?” 说着走近窗户,看见窗下正对着客栈后院,心生一计。 只听外面有人喊道:“臭小子,快出来罢。四面都是咱们的人,你小子能躲哪里去,别做缩头乌龟,哈哈。” 又听见一阵奸笑之声,却是涂公子的声音,说道: “嘿嘿,敢在太岁爷头上动手,活不耐烦了。扬州城里,谁不知我涂大爷的厉害!小的们,男的死伤无论,女的可千万别伤着,定要捉个活的,抓住了,少爷我重重有赏!”外面众人嘻嘻哈哈,轰然而应。 李元霸乍见此话,心中勃然大怒。正想冲出去,一个个撂倒,却见颜萱亭亭玉立,容色如花正看着自己。他从门缝往外看去,竟见有二三十人之多。心道:“姐姐纤弱,全无武功,那涂公子人多势众,若有个闪失,却如何是好。今日只好忍一口气。” 张口骂道:“你们几个臭蟊贼,想死的就快滚进来!”说着索性将门打开,抓过一个茶杯掷出,击中了一人的鼻子。 那人痛的大叫一声,双手捂住鼻子,顿时血流满面,歪倒在地,不住打滚,外面发出一片唏嘘,便有人大惊小呼。 李元霸却不现身,右手执玄竹杖,左手拉着颜萱,侧身守在门口边。涂公子等众见他居然打开了阁门,以为他要强行冲出,心中忌惮,不住叫嚷着,虚张声势,却纷纷往后退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五章 悬绸而下 李元霸料定涂公子等众一时半晌不敢进来,哈哈一笑,大声道:“什么臭蟊贼!我将门打开,有胆的便进来吧!” 颜萱见他将门打开,不禁惊慌,李元霸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姐姐,谅他们也没胆进来的。” 又扬声道:“没胆的东西,你们既不进来,那么我数到十声,我若出去,看见一个便收拾一个……” 说着,快步走到窗前,对颜萱道:“姐姐,快将那匹绸缎拿来。” 外面传来喊话:“喂,你小子有本事自个出来!别让咱哥几个等得不耐烦,一把火烧了你俩个狗男女!” 又有一阵急促脚步声和交头接耳声,李元霸高声喊了一声:“一!……” 李元霸把玄竹杖倒插身后,接过颜萱抱来的那匹绸缎,将绸缎一头缠绕窗边一根木柱上,又绞了几圈,打上两个死结,试拉几下,绸缎牢固之极。 颜萱奇道:“你要干嘛?” 李元霸笑道:“哈哈,今日咱们试做一回飞人。”将绸缎往窗外抛出,绸缎色作紫红,散落下去,宛如一道彩虹飘带。 颜萱已知其意,不禁捂住了嘴。李元霸又道:“姐姐别怕,等会你只须闭上眼睛,数到三声,咱们便可安然落地。嘻嘻,我说过自有法子脱险不是。”又转头朝门外喊道:“二!……” 阁楼门外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可是颜萱不敢自己滑下,往窗外下面看去,便觉一阵眩晕,几乎要哭出声,道:“可是,我、我不敢滑下,楼层好高……” 李元霸往窗外看,见客栈后院并无异常,低声在颜萱耳边道:“姐姐不能自己滑下,难道咱们不可一齐下去么?”回头又高声喊道:“三!……” 外面又有声音喊道:“臭小子!数什么数,别磨磨蹭蹭的拖延时辰,再不滚出来,待会叫你们死无全尸……” 李元霸查看绸缎已然拴紧,又用手试拉一下,点头道:“牢固之极,只可惜了这样好的绸缎,若拿去布行卖了,定会得好价钱。不过今天它也算派上了大用场。” 说着将一张椅子拿起,向外扔出,砸在阁楼外面地上,哗啦一声,顿时散架。一瞥眼,又见客厅上有一个大衣柜,过去将衣柜推倒。只听轰隆一声,衣柜倒地,顿时堵在房子中间。外面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声,似又后退几步。 李元霸高声喊道:“四!……”回身拉过颜萱,跃上了窗台。他右手连转几下,紧紧绞住了绸缎,向颜萱伸出左掌,笑道:“姐姐请过来,你只须闭上眼数数便好了。” 颜萱知道他要抱着自己一齐滑下,脸上一红,不禁踌躇。可是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许多,依言上前,靠近了李元霸。李元霸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两人身子贴到一起,颜萱慌忙闭上眼睛,双手抱住他的肩头。 她知要从六层高的楼滑下,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不敢睁眼看他。 李元霸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抱紧了,闭上眼!” 颜萱依言紧抱住他,忽觉身子往下一坠,已然顺着绸缎滑下,只听耳边有风声掠过。半空之中,想到自己和元霸两个相识不久,如今居然命悬一布之上,又相拥而对,心中大异。 忍不住睁开眼,只见李元霸右手揽她,手足缠绕绸缎,正向下疾速而滑。 颜萱吓得将脸埋在他怀里,双手半点不敢松开。心中虽然害怕,却有莫名的欢喜,私下似盼自己和他永远这样依偎相拥,无有尽时。 正自遐思,忽然双脚已然着地,只听李元霸说道:“姐姐快走。”颜萱睁开眼来,顾盼之际,才知自己和李元霸已经滑落客栈后院的地上,李元霸又拉着她跑向马厩。 只见一个小子正在槽边喂马,李元霸上前将他推开,牵过青骢马,三下两下套上缰绳,也不及套上马鞍,将颜萱推上马背,自己一跃而上,双腿一夹,纵马往外便走。 正在客栈后院做事的杂役以为有人盗马,都吓得叫嚷开了。李颜二人冲出马厩,将出客栈后院大门,忽见一群人拦在前头,却是八羽士。 那青骢马突然受阻惊起,顿时高声喧嘶,前踢扬起,几乎将李颜二人摔下马来。 只听八羽士纷纷喝道: “姓李的,你要往哪里逃?” “先把扇戒留下,或可放你们走。” “快说,我们师父在哪里,是不是你小子把师父害死了?” 八羽士并排而立,挡在前头。李元霸将马勒住,拱手笑道:“众位师兄弟,为何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住口!谁是你师兄弟,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出了这门。”却是温彦博发言。 正在这时,六楼之上有人大声喊道:“楼下的听着,别放跑了那两个男女,他们是官府要抓的要犯,放跑了同罪,抓住了重赏!” 八羽士听若罔闻,李元霸头也不抬,看着八羽士,哈哈一笑,道:“同为师兄弟,你们既不肯相认,言多无益,有本事你们便上来夺便了。”将玄竹杖从腰后拔出。 程元面色冷静,拱手道:“师父不在,扇戒无语。李公子是否本门弟子却无法确认,我兄弟几个怀疑也是情有可原,此间过节尚请见谅。李公子不能明示,可将我们带去见师父,也好弄个水落石出。” 李元霸道:“师父早云游去了,又哪里去找他?” 董常道:“你说过师父要你将本门扇戒转交给小师妹,你既不去找小师妹,便先将扇戒给我们,我们代为转交。” 李元霸笑道:“师父却没说过要将扇戒给你们,至于扇戒转交小师妹么,也不忙在一时……” 薛收道:“难道师父岂能将本派如此关系重大之物,轻易交给了你,又无半句交待之语?” 李元霸冷冷道:“当然有。” 仇璋喝道:“快说!” 李元霸冷笑道:“师父说了,本派扇戒,你们这八个没一个不朝思暮想的,可惜又没一个是师父看得上的。你们趁早死了心罢。” 八羽士面面相觑,仇璋忽道:“他不留下扇戒,不可放走了他。弟兄们,摆八卦阵法……” 正在这里,涂公子等众也从楼上下来,大声喊道:“快拦住那小子,不可放走了他!” 李元霸忽低声对颜萱道:“姐姐,坐稳了。”两腿一夹,那青骢马顿时往后一坐,撒开四踢,一跃而起,竟从八羽士头顶跃过。 八羽士想不到这马如此神骏,一时措手不及,见马越过自己头上,纷纷躲避开去。涂公子等众赶到,见李颜二人骑马逃了,捕快们连忙搭弓射箭。 瞬时间,十几根利箭飞射而出,李颜二人纵马不远,一根箭劲道不减,从李元霸耳边呼呼掠过,多亏青骢马飞快而驰,不然早被飞箭所伤。他一低头,暗道:“好险!”腿下纵马,离云来客栈远远去了。 二人骑着青骢马,直奔城门,逃至扬州南城门。守门士兵见他二人神色慌张,形迹可疑,便拦住去路,要检查行囊。 李元霸伸手一点近身盘问士兵的身上穴道,挥出玄竹杖,将另一个士兵击倒。一纵马,便越过栏杆,闯出城门去。一出城门,便往双桥镇方向奔去。 奔驰半个多时辰,见颜萱坐在马背,身子不住摇晃,体力显然不支。李元霸勒住了马,关切道:“姐姐累了,咱们歇息一会。” 颜萱喘息道:“你说,他、他们会追过来么?” 李元霸沉吟道:“难说。不过那八羽士定然不肯轻易放过我的。” 颜萱点点头,咬牙道:“我也这样想,咱们还是不下马的为好。再走得远些,他们便追上来,一时也难找见咱们的。” 于是两人马不停蹄,又继续奔行。行出半个多时辰,李元霸见颜萱面色苍白,一拉缰绳,将马带入路边一条岔道上。 李元霸笑道:“姐姐,马儿也累了。现下咱们先得找个地方歇歇脚,也让马吃些青草再走。”颜萱也见青骢马浑身湿透,只得点头同意。 行至一个岔路口,见路边附近突兀一块大石,便拍马过去。绕至大石背后,回头见来路已看不见,正好躲避。 二人下马站定,忽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疾驰而来。李元霸隐伏石头背后,只见一队人马,远远从道上过来。定神细看,却不是八羽士是谁。他们八人都骑了马,急匆匆的,往前赶路。李元霸早知自己身上带了白羽派掌门信物,八羽士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踪而来。 颜萱也看见了,惊道:“元霸,想不到他们追咱们竟追得好紧。” 李元霸笑道:“多亏咱们有青骢马,它驮咱两个,居然还跑得飞快,真是神骏!” 颜萱才想起自己一直和李元霸两个同骑一乘,纵马而行。他一路都坐背后抱着自己,自己一心只想快点奔逃,浑似不觉,如今下了马,反觉难为情了,不禁红了脸,咬唇不语。 “姐姐,那边有草地,咱们先放马吃草,歇息一下,让他们追去罢。” 颜萱点点头,应了声:“好。” 其时已至申时,日已斜照,两人便在大石背后坐下歇息。 颜萱拿出水葫芦,递到李元霸跟前。李元霸见了,才觉口渴,猜知定然不是酒,嘻嘻一笑,接过葫芦,仰脖灌了一大口。颜萱看他喝了,自己拿过来也喝了一小口。 两个并肩而坐,转首之际,相顾一笑。 李元霸轻声道:“姐姐,让你受累了。” 颜萱叹道:“唉,也罢了。想不到才跟你出来两日,竟受了许多惊吓,今日又被人追赶,现下总算安然无事。你也辛苦了。” 李元霸笑道:“江湖风波不断,吉人自有天相。姐姐本是观音菩萨转世,便是遭遇再多凶险,最终都会化险为夷的。” 颜萱咬唇道:“什么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法力大得很呢,却哪里有像我这样要吊着绸缎下楼的观音菩萨?”说着抿嘴一笑。 “哈哈,姐姐若非菩萨,咱们身处高楼,四处包围,哪里又能飞身而下,骑马而走呢?” “唉,如此倒还要谢谢那些强盗送来的好马和绸缎呢。” 李元霸点头笑道:“正是。” 顿了一顿,又道:“刚才八羽士追过去,到时寻不见咱们,多半会转回来,这里不可耽搁太久。” 颜萱点头称是,又歇了一会,两个便站起身。李元霸过去牵马,两个又骑了上路。 行出不远,颜萱忽道:“元霸,咱们若这样依旧路而行,若八羽士寻回来,定然很快找见咱们。” 李元霸笑道:“姐姐所虑极是,咱们须得另辟蹊径而走。” 当下两个拍马只往山间偏僻处行去,直至回头不见来路,又信马由缰走了半个多时辰,天色渐渐向晚。 来到一处山坳,远远看见一座山,山腰上有一棵茂密矮树,树后隐隐有一个洞口。 李元霸道:“姐姐,夜间不宜走马,天快黑了,咱们须找个地方避风,待明日才好走路。” 颜萱笑道:“听你就是了。” 纵马过去,果见树后有洞。只是山洞仅可容两三人,洞口北开,平时日光照射不到,洞中居然干爽清凉。 李元霸心中欢喜,先跳下马,将颜萱扶下,一起走到山洞边,让她坐下。青骢马拴在树干上,站立一旁,自嚼树下青草。 因走得匆忙,他们不及带得食物,颜萱一路颠簸,走了半天,早觉又饿又累,浑身乏力。 是夜,山上居然下起雨来,凉风一吹,颜萱竟受了风寒,又发起烧来。 两个倚石壁而坐,颜萱侧头靠在李元霸肩上,昏昏睡去。李元霸将自己衣袍解下,裹在她身上,她犹觉寒冷。李元霸只好将她拥入怀中,自己背对北面,用身子为她遮挡风雨。这雨下得虽不甚大,倒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两个紧挨着靠在石壁上,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之时,已见晨曦。李元霸见颜萱依然沉睡不醒,浑身发烫。心想须得找见驿站,得些食物补养。他功力不深,虽以手对手,欲将真气输入颜萱体内,却收效不大。 挨至天明,将她抱上马背,继续骑马,只往官道寻去。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大路之上。又行出半个时辰,才见一家驿站。忙赶过去,进了驿站,扶颜萱下马,让小二的煮了一碗生姜蛋汤,喂她喝下。颜萱喝下了汤,出了一身汗,才略显好些。 只是再不能骑马,李元霸拿出山东采买官贿赂的一片金叶,向掌柜的买了一辆残旧官车,让颜萱躺在车上,又买了些干粮和酒水,以青骢马拉车,继续上路。 李元霸自驾马车,一路往双桥镇方向赶路。行出一个多时辰,他见颜萱呼吸渐转平稳,心中稍定。又想自己这样带着颜萱往双桥镇而去,若不将真相告诉了她,却如何了结。她如知了真相,又不知心中如何承受。若跟她说不须再回双桥镇,自己又要带她往何处去?人海茫茫,自己竟不知所适,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一直闷闷的驭马而行。 忽然听见车中颜萱坐起说话:“元霸,我们要回双桥镇么?怎么换了马车?”语声温柔,似方睡醒起来。 李元霸回头笑道:“姐姐可醒来了。你再睡一会儿,恐怕咱们便到家了呢。”便将她发烧之后自己喂汤买车经过告诉了她。 颜萱叹道:“多亏你了。唉,我却不争气,跟你出来几天,反成了你的累赘。” 李元霸笑道:“有姐姐陪我,再怎么我都不觉其苦呢。若每天咱们都这么过,我也开心得很呢。” 颜萱嗔道:“你又说傻话了。难道你倒咒我天天病了,这样躺在车上,跟你到处乱走么?” 李元霸道:“却不是乱走,咱们这不是往双桥镇赶路么?” 颜萱掩口笑道:“究竟是不是往双桥镇走,也说不定呢。我也知你早嫌我是个累赘,正寻思着半道上将我扔了,这样你就省心多了。” 李元霸急道:“姐姐,我又怎舍得将你扔下不管呢。” 两人正说笑间,忽见前方道路右侧站了一个人,向这边招手。待马车经过,李元霸看清了,却是个中年女尼。只见她头戴雨笠,薄纱蒙面,隐隐现出清秀容颜。 李元霸自从在念佛庵遭沐智师姊妹俩揶揄嘲笑后,便对尼姑无甚好感,心想何必搭理这陌生女尼,因此竟不停车搭话,仍然驭马前行。 这时颜萱掀开帘子,忽然开口叫李元霸停车。 李元霸只好吁马停下,颜萱又要他询问尼姑何事。他只好对着路边女尼合十问道:“请问师傅,何事招手?” 女尼也合十道:“贫尼走得久了,足已乏力,却想借搭施主便车,结个善缘,不知可否?” 李元霸淡淡的道:“我们行程无定,不知师傅欲往何处?”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一路挂单行脚,随遇而安,既搭便车,施主行到何处,贫尼便在何处落脚好了。” 颜萱伸出头来,笑道:“元霸,你别再问人家师傅闲话了,快让她上车就罢。”她在车中瞧见女尼容貌清秀,语言和蔼,早心生好感。一见之下,便觉可亲可近。 那女尼和李元霸搭话,一直朝车厢张望,忽见颜萱说话,请她上车,心中欢喜,连声道谢。眼睛又盯着颜萱,怔怔的看。 李元霸将马车靠边停好,下车走到车厢后面,放下脚踏,颜萱也推开车门,下来微笑作礼,扶过女尼,一起上了车。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六章 母女相认 颜萱将女尼扶上车,安顿她对面坐好,自己才坐下。 女尼将头上的雨笠拿下,面上薄纱也顺手掀开。颜萱见她风尘仆仆,面容可亲,貌若观音,早拿出那个装水的葫芦,递到女尼面前,恭敬道: “师太,你行脚辛苦了,请喝些水罢。” 女尼接过葫芦,笑道:“多谢姑娘!”看看葫芦,捧在手中,却没有喝,又看看颜萱,目光中满是怜爱之意。 颜萱笑盈盈的,又道:“师太,我们往东南而去,你是顺路么?你若想去哪里,我们也可带你一程。” 女尼柔声道:“姑娘有心了。本来贫尼行脚不定,信步所之,不过今日却往吴郡双桥镇去。” 颜萱听她说也要往双桥镇,心中大奇,拍手笑道:“那么巧呢,师太,我们也回双桥镇的。这下可好了。”她不知女尼要到哪里,既让她上了车,正愁如何搭载她一程呢,谁知她竟和自己同路,心道如此最好不过。 又见她面目和善,年纪和念佛庵的净如法师相仿,她本来敬信佛菩萨,每见出家修行人,总是心怀敬意。 颜萱看着女尼,道:“师太好面善,敢问法号尊称?却从哪里来?” 女尼微笑道:“贫尼法号佛生,今在南京栖霞山功德寺出家。” 颜萱眼睛一亮,笑道:“噢,原来你从栖霞山来,我曾听沐慧师姊说过,那可是修行的好道场。” 女尼自一上车,早目不转晴的打量起颜萱,这时见她赞叹栖霞道场,便奇道:“贫尼看姑娘心慈面善,莫非也敬信菩萨?” 颜萱点头道:“是,我最信观音菩萨了。我们双桥镇也有一个尼姑修行的寺庵,名叫念佛庵。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常去念佛庵和沐慧师姊妹俩说话,听闻有人称颂佛号和唱念经文,心中便生出许多欢喜。” 女尼合十道:“世如苦海,观音菩萨入世修行,最是慈悲第一,想来姑娘与观音菩萨有缘。” 颜萱轻轻叹了一口气,忽道:“佛生师太,我一见你,便觉亲切,心中欢喜。你若不嫌,便带我出家去罢。” 不等女尼反应,李元霸在外早已听见,回头对着车厢里面说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出家!” 颜萱“咦”的一声,掀开车帘,伸出头来,瞪了李元霸一眼,道:“原来你在偷听我们说话,耳朵倒蛮尖。你还听见了甚么,我又为甚么不能出家?” 李元霸笑道:“你要是出家,我就当和尚去。” 颜萱听了,奇道:“又和你甚么相干?难道我不出家,你就不再修行去了么?你快罢了吧,从此后我出我的家,你修你的道,总之各走各路,这叫作分道扬镳。”说着缩回身去,躲在车厢里捂口而笑。 李元霸被颜萱抢白一顿,一时竟不知所对,“唉”的一声,也叹了一口气。 女尼在旁见李颜二人对答,言多无禁,态度亲昵,俨然两个小情侣,心中惊讶,不禁多看了李元霸几眼。又转过来看颜萱,心中感慨万千,波澜起伏,双眼已然润湿。 颜萱见转顾之间,女尼眼有泪光,关切问道:“佛生师太,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你没事罢?” 女尼摇了摇头,似在极力克制心中情绪,轻声问道: “姑娘,你可否告知贫尼,你、你叫甚么名字?”声音已然沙哑。 颜萱道:“我姓颜,单名一个萱字。”说着盈盈一笑。 女尼又问:“你、你父母可好?”双手伸过来,握住颜萱的的手,等待颜萱回答,浑身不住颤抖。 颜萱见她才问两句,居然情绪激动,心中惊讶,摇了摇头,黯然道:“我、我从小便没了爹娘……” 女尼又颤声问道:“姑、姑娘,今年可是十七岁?” 颜萱点头奇道:“对呀,师太你、你猜得真准。” 女尼语已哽咽,再问:“你、你左脚掌底,是不是有一处胎记,状似梅花,赤如血斑?” 颜萱闻言大惊,捂口道:“你、你又怎么知道?” 李元霸在外也已听见,不禁暗吃一惊,原来当日在阿龙婆家中,他摸颜萱的脚时,她怕痒乱踢,脚露出被,藉着些微茫月光,他隐约记起她有一只脚掌底下确有几点血斑,紫红深深。心想这女尼所言非虚,可是她又怎的知道?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中大震:“莫非女尼正是颜萱亲生母亲?” 正在这时,女尼忽将颜萱她的右手衣袖向上掀开,转过她手臂内侧察看,一见之下,顿时失声,喊道: “天可怜见哪!我苦命的儿呀,你手上的黑痣还在!萱儿、真是萱儿,你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你么?我的儿呀,娘找你……找得好苦……”一把将颜萱搂入怀里,紧紧抱住,跪伏在地,放声大哭。 李元霸忙掀开帘子看,只见颜萱和女尼两个正抱头痛哭。颜萱茫然失措,见女尼抱着自己,激动不已,泪如倾盆,又不住口呼自己小名,心中禁不住触动,眼中也涌出泪来。 颜萱心中酸苦,望着女尼,也哽咽道:“什么,你、你真是我、我亲娘么,可是你为甚么到现下,才、才来看我……”说到这里,忽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我苦命的儿呀,你才出生百日,你爹他、他便被人恩将仇报打死了。你娘本来也要随你爹而去的,天可怜见,让娘剩了一口气活下来。我的儿呀,这十七年来,娘没有一日不想你,也不知梦见你多少回。娘一直在找你,娘能挨到今天,只因娘相信你还活着,娘一定要寻见你……” 双手捧过颜萱的脸庞,不住地抚摸,突然仰天喊道:“萱儿他爹,你看到了么?我知你在天有灵,一直保佑着我们的女儿!你看到了么,老天开眼,让我、我今日终于找见我们的女儿……” 颜萱看着女尼激动失常的言行,心中疑惑,呜咽道:“我爹、爹爹他真的不在了么?可是我小时候,外公总和我说,你和爹爹都出远门做生意去了……” 女尼惊道:“外公?谁是你外公,他在哪里?” 颜萱转过头去,手指李元霸,哭道:“你问他,他就只和我说,外公如今已远游去了。” 李元霸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不知在这当儿该不该说出真相,见颜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大动,恨不能替她分担一些才好。 女尼坐起身来,忽问:“萱儿,你外公,他、他是不是一个瘸子?” 颜萱点头道:“外公是有一条腿不方便。” 女尼仰天长叹一声,喊道:“果然是这个天杀的……”突然抓紧颜萱的双手,盯着她问:“你,你外公对你怎样?” 颜萱哭道:“我从小和外公两个相依为命,外公带着我东奔西走的,为我吃了许多苦……” 女尼听了,自言自语道:“这、这恶贼……总算还、还有点良心……”可是她不能骤然将真相告诉了女儿,心中哀痛,真是莫可言状。 李元霸见此情景,确信眼前的女尼便是颜萱亲娘无疑,见颜萱突然遇此变故,心中犹疑不定,在旁催道:“姐姐,我瞧这位师太确是你的亲娘,你还犹豫什么,快与你亲娘相认了罢。” 颜萱闻言一呆,忽地坐直了身子,望着女尼,颤声问道:“你、你真是我的亲娘么?” 女尼点点头,哭道:“萱儿,我的儿呀,都是爹娘对不住你,你才生下一百天,便让你见不着爹娘……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娘来得晚了……”伸手抱过颜萱,泣不成声。 颜萱挣脱开女尼的怀抱,怔怔的望着她,突然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娘!”扑入女尼怀中,失声痛哭。 女尼也喊声:“萱儿,我苦命的女儿呵!”搂着颜萱,似喜还悲,悲欣交集。 李元霸看到她们母女终于相认,心中甚为欢喜,感动垂泪。不忍再看,转过身来,继续挥鞭驱马而行。 颜母和颜萱两个足足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互诉思念之苦,似有无尽的话语要说。 李元霸见马车离双桥镇已不远,正寻思要不要将邵正奇已死的消息告诉她们,忽听颜母说道:“李公子,多谢你照顾萱儿。今日贫尼能找见萱儿,也多亏了乃师牧道长得指点。” 李元霸忙回身坐起,对颜母作礼,笑道:“呵,伯母曾见过我恩师?”他见颜母虽为女尼身份,可是见她既找到女儿,便以俗礼称呼。 颜母微笑道:“是,十天前牧道长过栖霞山,特为贫尼指点迷津,今日终于得遇你和萱儿。” 李元霸闻言,心中释然,点头叹道:“难怪……原来是恩师指点伯母来的。敢问恩师还说了甚么?” 颜母叹道:“牧道长真是神仙人物,他竟特特的寻至栖霞山,说贫尼缠有十七年心结不去,若往吴郡双桥镇,或有逢亲之喜,贫尼欲解恩怨原由,李公子或可详告一二……” 颜萱在一边早听出个七八分,忽然大声说道:“元霸,我知你自从玄竹谷回来,竟与先前大不相同,你总喜欢对我说些不尽不实的话。你快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我?” 李元霸见颜萱发问,心中紧张,忙道:“姐姐,你别着急。有些事情我会慢慢和你说……” 转头对颜母微微一笑,缓缓道:“伯母,今日你们母女相认,我心中也甚欢喜。如今颜萱姐姐的外公已然远游而去,他临去也留有些话……” 颜萱忽然哭道:“你、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你、你们什么都瞒着我,当我是傻丫头呢,我怎的如此命苦?”用手捶了一下车座木板,双手捂住脸,呜咽而泣。 李元霸忙安慰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存心瞒你......” 颜萱却不罢休,仍哭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话,今日你若不将真相告诉了我,我便下车自去,和你们不再相见……”说着,作势便要下车去。 李元霸见她如此,顿时慌了手脚,忙将马车吁停了,回身钻进车内。 颜母也拉住颜萱的手,叹道:“萱儿,娘知你心中疑团甚多,总是李公子和娘不会存心瞒你,你别着急……” 颜萱哭道:“娘,你、你既是我亲娘,我已长大成人,便有什么难言之隐,现下你也不该瞒着我……” 李元霸对颜母道:“伯母,颜萱姐姐从小便和外公两人一起生活,外公曾对晚辈说起往事,当初事出全因一念之误,他对以往所作罪孽一直痛悔,这十七年来,他对颜萱姐姐待如己出,甚于亲生......”他一说出这话,便觉后悔。 颜萱冰雪聪明,一听此话,一把抓过他的手,惊道:“元霸,你、你说甚么?难道外公不是我的亲亲外公么?”转过头去,又对颜母道:“娘,你若真是我亲娘,便请你告诉我,外公究竟是什么人,他和你们又有什么恩怨,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母听女儿如此苦苦追问,自己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悲苦,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李元霸心想当此之时,须得先让她母女相认,至于其他事实真相,以后再说为宜,便对颜母道:“佛生师太,晚辈无知,也曾听恩师教导。他说世间之事,无论恩怨悲喜,其中因缘,殊不可解。既不可解,又何必多言,一切皆因果相报而已。无论往昔若何,今日你母女毕竟已然重逢相认,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佛说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冤孽已结,其人不见,何必犹自寻烦恼?今日你母女二人原该高兴些才是。” 颜母听了这一番话,不禁点头道:“李公子,毕竟你是牧道长门下高徒,你说的有道理。今日我们母女重逢相认,确系贫尼平生至喜之事。”拉过颜萱的手,替她擦拭眼泪,柔声道:“萱儿,你若体贴李公子和娘的苦心,便容他改日再将许多缘由告诉你罢。” 颜萱听了,转身拉过李元霸,眼瞪着他,怨道:“元霸,自从和你相识,听你说起有关外公种种故事,我早就疑心其中必有难言之故,可是我心中一直未能释然,皆因你到今日还瞒得我好苦。”李元霸见她说得明白在理,自己无可推却,心中仍拿不定主意。 颜母早已哭倒在地,颜萱扶起她,泣道:“娘,今日我们母女重逢相认,女儿我、我心中确是欢喜无限,眼前仿佛喜从天降,可是,这十七年来,没有人对我说出真相,我一直蒙在鼓中。我今日先叫你一声娘,你若是我亲娘,你若可怜女儿,便请你将其中缘故全告诉我罢,女儿求你了。”说着自己也哭了。 颜母心如刀绞,抱着颜萱,两人又抱头痛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七章 惊闻真相 李元霸见她母女两人哭成一团,也不知如何劝解,过去挨坐颜萱身边。 只见颜母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条红绸缝制的小肚兜。肚兜年月虽久,可是颜色如新,显是颜母多年贴身而藏。她颤巍巍的将肚兜递到颜萱面前,强作笑脸道: “我的儿,这十七年来,娘想你时候,便拿出这肚兜来看……”说到这里,眼泪又下。 颜萱接过来看,知道是自己小时候穿的肚兜,心中伤感,哭道:“娘,这些年来,你也吃苦了。你、你再别伤心罢,女儿不是也长这么大了么。”说得颜母倍觉心酸,双臂搂住她,不住点头道:“是,女儿说的是!多谢佛菩萨保佑,让我们母子都得平安。萱儿,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娘、娘今日该高兴才是。”将脸贴在颜萱额头,不住厮磨。 李元霸在旁瞧见肚兜上用金线绣了几个字,原来是“萱儿百日志禧”六个字,心想师傅邵正奇说的确是实情,不禁暗暗叹息。 颜萱手抚小肚兜,又看着母亲,目光中有探询之意。 颜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抚摩颜萱的头,说道:“十七年前,你出生才满百日。你爹爹心里高兴,平日他又喜欢喝酒,这一天更是出奇的高兴。可是,唉,谁知却应了一句话说的喜极生悲,祸从天降……” 颜萱紧咬嘴唇,眼睛凝望母亲,一字不漏的听她讲述。当下颜母便将颜父如何邀请过路的中年道士进家喝酒,如何发觉道士竟是官府正在四处通缉捉拿的逃犯,夫妻俩又商量如何打发道士走人,颜父又如何要与他痛饮三杯告别酒,如何要赠些衣裳和干粮给他,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讲出。又说到隔壁王二麻子如何偷听了消息跑去官府告密,发现官府有人赶来,转眼间道士又如何下手一掌将颜父打死。 说到这里,颜萱双手紧紧捂住口,眼中全是泪光。颜母仿佛回到十七年前,一口气讲到看见丈夫被打死在楼上自己如何冲上前去怒斥捶打道士,自己高声喊叫,道士又如何将自己推下楼去,自己后来如何又大难不死。 原来颜母当日被邵正奇一拳推出楼窗,掉到地上,只是昏死过去,并未断气。等到官府快捕赶来,邻里闻声跑来对她施救,好不容易将她唤醒。当她睁眼起来看见丈夫已死,女儿不见,又即昏死过去。如此奄奄一息,昏死了三天三夜才醒转。 也是她命不该绝,睡到第三日,恰好鹊头镇来了一位老尼,听闻哭声寻过来,拿出几粒还魂神丹,灌入她口中,过得半个时辰,她才缓过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突然“哇”的一声,喊叫出声,呼天抢地的痛哭,痛不欲生,觅死觅活。 老尼乃栖霞山的有道师太,日后成了颜母的师傅,她以奇高的慈悲智慧,对颜母加以劝导。说到她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据师太推算,尚活人间。又劝她身为人母,女儿尚在,岂能轻生?颜母听了此话,才有了活下去的心思。她便是凭了一个信念:“女儿未死,下落不明,自己此生须寻找到她。”如此一念,竟支撑她走过了十七年。 老尼劝解说那道士本是路过之人,本非恶人,杀人非其本意。他定是误会颜家报官,失手打死颜父,可是他动手之后,慌乱之际,以为颜四夫妻俩皆被自己打死,回头见颜家女儿幼小,心生恻隐,才顺手抱去。他既有恻隐之心,必不肯再行加害颜家女儿,说不定会悉心抚养,以减罪过。 李元霸听了,心中叹道:“老尼这些劝说与事实相符,竟如亲见。” 颜萱听到这里,忽然失声喊道:“娘,莫非那、那个道士竟是.......”她不敢说出“外公”两个字,心中如被雷击一般,震惊之极。 这么多年来,颜萱一直把外公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老一少到处东躲西藏,相依为命。平时外公虽与自己说话甚少,可是她能觉出外公心中对她实是怜爱之极,从来不肯打她一下,只是在她七岁那年闹着要找爹娘,外公才生气出走,一夜不归。从此后她再不提起爹娘,外公对她也格外的疼爱和怜惜,从不舍得让她受冻挨饿。外公如此慈祥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呢?!想到这里,无论如何,心中无法接受,呼吸一下便急促起来。 她看着母亲不住控诉外公,浑身难受之极,眼前只见母亲的嘴巴在动,耳朵什么都没听见,忽地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歪倒在李元霸怀里。 李元霸知颜萱一时无法接受如此残酷事实,气血一冲,齐涌上头,致使昏迷。他忙抱住颜萱的肩头,抓过她手,以掌心对掌心,将自己真气输入她体内。 他心中关切,手中真气源源不断输入颜萱体内。过得一会,颜萱才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颜萱微睁开眼,只见母亲神情焦急,不住呼唤“萱儿,萱儿”,看见自己醒来,又哭出声来。转眼见自己竟然倒在李元霸怀里,便挣扎坐起,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忘了怎么回事。 出了一会神,怔怔的盯着李元霸,忽然想起自己终于得知外公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中大震,失声喊道:“娘,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外公他、他怎可是那、那凶恶的道士!” 突然抓住李元霸的手,哭道:“元霸,你快说,我娘说的不是真的。你快说呀,外公不是……不是,呜呜,呜呜。”又哭的一塌糊涂。 李元霸握住颜萱的手,眼中也不禁掉下泪来。颜母犹自咬牙切齿,恨恨道: “萱儿,我没见过你什么外公,可是听你说他有一只脚不方便,定是个瘸子。那道士也是个瘸子,不是他又是谁!当初是你爹可怜他,见他大雨天一拐一拐赶路,便邀他进家喝酒,谁知、谁知这天杀的恶贼竟……竟做出那伤天害理的事来。这十七年来,我每日每夜都诅咒这个恶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颜萱见母亲提起“外公”,眼中充满怨毒,心中恐惧。心想若外公真是杀父仇人,自己十七年来居然和他朝夕相处,将他视为唯一的亲人,不禁后怕。 她浑身颤抖,又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哭道:“元霸,你到江南,却为了寻找外、外公,又说他是甚么躲避仇家的隐士。为甚么会这样,外公究竟是甚么人,他、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李元霸紧握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道:“姐姐,你别伤心,也别怕。你娘说的全是真的。只是我在玄竹谷听外公自己讲述他当年却不是存心害死你爹,当初他激愤之下,下手重了,才误将你爹爹打死……” 颜萱见李元霸也这么说,更加确信眼前听到竟是事实真相,心中悲苦莫名。 李元霸又道:“外公的真名叫邵正奇,他二十年来一直为了躲避仇家和官府的追杀、缉拿而四处逃亡。这些年来,你也跟他吃了不少的苦。他绝非恶人,可他毕竟是你的杀父仇人。他知你若得知真相,心中定然无法接受,因此一直瞒着你,也害怕面对你。他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十七年来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你抚养成人,减轻自己罪过……” 颜萱停止了哭泣,默默听李元霸说。心中忽然起了巨大变化,深觉人生真是无常。自己才与亲娘相认,转眼又知外公竟是仇人。自己从小不见父母,又因这个外公一手造成。可是他抚养自己十七年,视如亲生,付出无数心血,自己心中一直将他视为至亲,可是现在一切都颠倒了。想到这里,心下一片茫然。 又听李元霸说道:“……他见你已然长大成人,唯盼你早日嫁人,有个好归宿,然后他才稍获慰藉。便是他、他临去之前,仍念念不忘你的将来……” 颜萱听出李元霸话中有话,惊愕之极,抓住李元霸的衣襟,急切问道:“你说甚么?难道外公他、他已经去了?” 李元霸点点头,沉吟道:“是,在玄竹谷中,仇家王通寻来与他决斗,外公力竭不起,已然仙去。” 颜母听见李元霸说邵正奇已死,忽然拍手而笑,仰天而叹:“哈哈,老天爷呀,你总算开眼了。让那恶贼也有今日……哈哈,他死了,真死了么,死得好,死得好!”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女儿失散,皆因此人而起,哀恨之余,又生伤感,重重“唉”了一声。 颜萱见母亲听说外公已死,拍手之际,余恨未消。她毕竟和邵正奇一起生活十几年,自懂事以来,平生亲近唯独他一个,心中对邵正奇的感情可说极其深厚。爹娘虽亲,可是自己从无体会。如今亲娘寻至,自己方才惊喜万分,转顾外公已杳,十七年来,竟成一场颠倒之梦。因此蓦闻邵正奇已死,心中悲伤,也出于自然。可是她猛然得知邵正奇竟是杀父仇人,又情何以堪。顿时哽咽难言,眼中涌泪,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怨是恨。 她性情固然温婉,可是亦冰雪聪明。这些年来,她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身世是个谜团,一直困惑不解。今日终于解开谜底,心中似已释然,可是却半点轻松不起,反觉沉甸甸的。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不语。颜萱望望亲娘,又看看李元霸,忽道:“娘,元霸,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了。现下,我、我们要往哪里去?” 颜母脱口道:“我的儿,你跟娘走罢,咱娘俩先回栖霞山去。” 颜萱听若罔闻,望着李元霸,面色苍白,问道:“你呢,你又要去哪里?” 李元霸正不知如何回答,颜萱望着双桥镇的方向,怔怔的道:“你不是有师命在身么?我娘找见我了,外、外公也死了。我也再不用回去了。可是,可是我好想再去瞧瞧阿龙婆,这么多年,阿婆一直对我很好……”说到这里,忽觉伤心至极,顿时呜咽有声。 突然之间,颜萱得知自己心中认为最亲之人竟然是杀父仇人,如此巨大反差使她心灵受到极大震动和伤害。亲生母亲从天而降,对于她真是太突然了。在心中她对母亲无多思念,却是事实,因她从小便没有对母亲的任何记忆,仿佛生下来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心中外公才是最亲的亲人。 在真相面前,她内心极不愿接受外公真是杀父仇人的事实。她突然觉得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觉得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的命好苦,一念至此,不禁伤心欲绝。 她忽然侧伏车板上面,默默躺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颜母转脸对李元霸合十道:“李公子,多谢你多日来照顾萱儿。现下我们娘俩要回栖霞山去,你.......” 李元霸郑色道:“伯母,我也没什么急事,你们母女既想回栖霞山去,那么我便送你们一程罢。” 颜母跪在车上,连声向他道谢,李元霸忙扶起她。颜萱仍伏在一边,一动不动。 李元霸叹了口气,出了车厢,掉转马车,往东北方向而去。行出一个多时辰,马车左边轮子突然“咯吱”一声响,车子摇动了一下。他忙停车下来察看,原来车轮有几根辐条已经断裂,眼看不能行走太远,所幸离卖车的那家驿站不远,看来这辆残旧马车还得回到原处。 他对颜母道:“伯母,前面不远便是驿站,今晚我们须得进去歇息。”不敢再上车,自己步行,跟在马车旁边。 颜母点头道:“如此尚劳公子徒步,辛苦你了。我母女俩感激不尽。” 颜萱在车厢里,见李元霸下车走路,忽然掀来帘子,露出脸来看他。 李元霸回头对她笑道:“姐姐放心,再走一会便到驿站了。”颜萱却不答话,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又放下帘子,坐回车厢。 行走半个多时辰,到了驿站,其时已近傍晚。李元霸将马车赶入驿站,租了两间房间,一间颜萱母女俩住,一间自己住。 颜萱下了车,仍是一语不发,随颜母进了驿站客房。李元霸在驿站买来几个胡饼和一碗菜汤送进客房,颜母过来开门,他从门外瞧见颜萱已躺在床上,侧身向里。 他回到自己房间,心想马车待明日再修,自己也走累了,胡乱吃了一个胡饼,喝几口水,便躺下歇息。 正迷迷糊糊睡去,忽听一阵急促敲门声,忙起来开门。只见颜母神色慌张,脸上带泪,哭道:“李公子,萱儿不见了!请你快去找找。” 李元霸忽听颜萱不见了,头袋嗡的一下,身子站立不稳,几乎惊倒。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八章 难以为情 李元霸见颜母心情急切,忙问缘由,颜母便说起其母女俩进了房间,她和颜萱上床去睡,自己历时十七载终于找见女儿,心情激动,一夜难眠。颜萱上了床,说道:“娘,我累了,想睡了。你老人家也早些歇息罢!”便自睡去。颜母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子时才合上眼。可是半夜醒来,转头一看,却不见了女儿,起来看时,见房门虚掩。忙跑出驿站庭院寻找,四顾茫然,夜深人静,不见颜萱人影。心中慌乱,急成一团,忽想起李元霸就在隔壁,便匆匆来拍他房门。 李元霸问明缘故,心中惊愕,对颜母道:“伯母,你别担心!多半是萱姊半夜醒来睡不着觉,想出去走走。她不会走远的,伯母放心。你在房中等着,我出去找她。” 颜母听了,点点头,哭道:“多谢公子!我母女全仗你了,求你快找回萱儿罢。” 李元霸先去颜萱住的房间查看,不见她留下什么物事形迹。又在站内四处寻找,可是万籁俱寂,哪里有半点人影,不禁疑惑。心想莫非颜萱自己往双桥镇去了,如此漆黑夜晚,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敢独行夜路。转念又想,她陡遭变故,心情大异,一个人想不通,连夜出走,也不无可能。设想她一人走入茫茫黑夜,难免迷路,心中不禁焦急,忍不住大声喊出颜萱名字。 他跑出离驿站周围百几十步,喊了十几声,惊动了驿站和附近人家鸡犬,引得几处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情急之下,又往双桥镇方向道上奔去,跑出几百步远,见前路茫茫,月黑风高,料想颜萱一个单薄女子,岂会一人行走夜路,可是她若没有走远,又躲到哪里去了呢?一时猜想不透。 忽想起龟蛇二仙来,打开杖头,说道:“龟老仙儿,你快出来帮我找人。”可是连叫几声,杖内全无动静,想来龟蛇已深睡,只得作罢。只得垂头丧气往回走,走近驿站,见驿站门外有一座凉亭,又见亭中有长凳,便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从怀里掏出酒葫芦来,拧开瓶塞,葫芦倒竖,仰脖灌了几大口,两斤多的酒水便喝去了大半。 呆坐长凳上,不禁长叹一声。举起葫芦,又要再喝,突然身后有人一把夺去酒葫芦。他大吃一惊,忙回头看去,不禁错愕,原来竟是颜萱。只见她悄立亭下,面如姣月,双目含嗔。 千寻不见,回头却见。李元霸心中惊喜,情不自禁,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颜萱见他竟来抱自己,措手不及,见自己身子全在他怀中,羞道:“哎哟,你、你干甚么?作死呀你,快放了手……” 李元霸激动之下,竟去拥抱颜萱,听见她出言娇斥,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忙松开了手,喜道:“好姐姐,好萱儿,你、你刚才去了哪里,害我好找!” 颜萱用力将他的手推开,嗔道:“你又找我干甚么?又管我去哪里?反、反正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谁也不管谁了。”说着也坐到长凳上,黯然神伤。 李元霸见她若无其事,言行如常,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听她说气话,便笑道:“我找不见你、管不着你也罢了。可是你娘看不见你,心中着急得紧,你快跟我回去见她。” 颜萱默然安坐不动,又道:“你先回去罢,若我娘问起,便说不用担心,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李元霸奇道:“你刚才躲在哪里,我找你半天,居然不见半点影子?” 其实颜萱一直驿站后院角落一座瞭望塔上,倚栏望月。她站在黑暗处,若不留意,塔下绝难发现塔中有人。她半夜醒来,见窗外月色微明,便悄悄起身,来到驿站庭院散步。转到驿站后院,见有一座瞭望塔,高有三层,上面空无一人。心念一动,便登上去,呆立有时,突然看见李元霸从房中跑出,到处高声喊她名字,惊动四方。知他正在寻找自己,见他着急,正要答应他,忽然心中一动,竟不作声,看他找不见自己会如何反应。可是后来见他在驿站庭院四周转了几圈,又跑出驿站,往道路上奔去,心中奇怪,也悄悄跟在他后面,谁知他找不见自己,便转回驿站外面凉亭上喝闷酒。 颜萱转过脸来,望了他一眼,叹道:“我又能躲到哪里去,我便在驿站里,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罢了。” 李元霸笑道:“原来你存心跟我捉迷藏,只不过我在明处,你在暗处,我自然看不见你。” 颜萱咬唇道:“你又怎知我在暗处,我自己出来到那瞭望塔上看星星月儿,你又何必跑出来乱喊人家名字,闹得四邻不安。” 李元霸挠头道:“我见找你不着,心中着急,就乱喊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 颜萱幽幽说道:“你、你找我干么,你找不见我,你又着什么急?” 李元霸叹道:“姐姐,若找你不见,我怎能不着急呢。唉,半夜三更,你一个人跑出房来,我便知你心中不痛快......” 颜萱道:“我又有什么不痛快的,我失散十七年的亲娘终于找见了,我、我心里欢喜得紧。”说到这里,眼中闪现泪光。 李元霸道:“今日你和亲娘相认,你自然该高兴痛快才是,可是我也知你心情大异,悲欣交集,见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颜萱瞪了他一眼,道:“你又难受什么,哼,还说来找我呢,后来怎又不去找,却跑来这里偷偷喝酒。” 李元霸笑道:“我、我找了你半天,知你故意躲我不见,心中烦恼,才拿出酒来,想喝几口消愁的。” 颜萱嗔道:“有像你这样喝酒的么,几口便灌了一大葫芦酒,喝醉了你怎么找我?分明你根本不想我,巴不得我消失了才好。你又烦什么呢,你有什么好烦的,你不是要去山西白牛溪找什么白羽派掌门的宝贝女儿么,我瞧呀,你的魂儿早飞了…….”说到这里,忽然气鼓鼓的。 李元霸奇道:“我几时又说要去山西找人了,我的魂儿怎么飞呢,人都在这里。” 颜萱红了脸,又道:“你就有,这便叫作心不在焉!你心中一定老想着你的什么白羽派师傅的漂亮宝贝女儿……”话说出口,也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忙住了口,咬唇不语。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你、你又怎知我师傅的女儿漂亮啦?” 颜萱道:“哼,你没瞧见白羽派那八个什么羽士么,他们见你拿了掌门人信物,便个个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若作了白羽派掌门人,他们师傅的女儿岂不许配给......”她说到这里,但这个“你”字终于没有说出口。 李元霸微笑不答,他见颜萱女儿情态,满含娇嗔,莫名其妙,心中大动,过去挨她坐下。颜萱见他坐近,自己挪过一边,将背对他。李元霸又凑过来,几乎贴在她身上,颜萱伸手想推开他,可双手却被他握住。 她挣脱不开,急道:“你、你拉人家的手干嘛?快放手,看人家瞧见……” 李元霸笑道:“这黑灯瞎火的,又有谁来瞧见?便是瞧见呢,就让他瞧罢,难道人家不瞧见时,你才肯让我拉你的手么?” 颜萱听他突然言语轻薄,不禁羞了,啐的一口,怒道:“你、你胡说什么,什么见不见、肯不肯的,你竟敢来和我说这些风话?”沉下了脸,双手扭了几下,想抽出手,却不能够。 李元霸紧握颜萱的手,两眼凝视着她。颜萱见他这样,不禁慌乱,忙转过脸去,不去看他。 李元霸在她耳边道:“姐姐,我一个人行走江湖也有几年,可是从没想过自己会遇见如你这般美丽善良的女子……” 颜萱听了,噗嗤一笑,道:“你又胡说什么呀,什么美丽善良,好肉麻,我不要听......”又想挣脱手去,气喘吁吁道:“元霸,你、你再不放手,我可生气了。” 李元霸却如没听见她的话,两眼发直,又道:“姐姐,你我虽然相识不久,可是我心中竟觉和你是一见如故……” 颜萱见他突然对自己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不禁怦然心动,慌得低下头去。 又听李元霸道:“姐姐,无论你心中怎么想,可是我却想和你说一句话,便是我活了十六七岁,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我平生最快活的时候。” 颜萱听他说得动情,不由得怔住了,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他。 李元霸不住抚摸她的双手,颜萱见他眼里放光,突然将手抽开,举手打了他一下,怨道:“好啊,你倒一边快活自在呢。可是我自遇见了你,我、我许多好好的事儿全被你搅乱了。”顿了一顿,又幽幽道: “唉,总之你是我命中的克星!我本来以为自己心思单纯,什么都不会多想,只想早点嫁人,省了外、外公的心,可是……”说到这里,忽然心中悲苦,委屈不已,歪倒在李元霸肩上呜呜哭了。 李元霸轻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姐姐,好萱儿,乖萱儿……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更乱了。” 颜萱自艾自怜,似未听清他说什么,又泣道:“呜呜,说来都怪你!若不是你不知从哪里跑出,进了家中,我原先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现下全变了,什么都反过来了。亲娘虽找见了我,可我心里乱糟糟的,欢喜不是,伤心不是,不知该怎么办?我娘要我跟她回去,她做了尼姑,难道我也跟她住进庵院作了尼姑不成?” 李元霸听颜萱哭诉心中悲苦,不知如何回答。心想无论如何,颜萱既与母亲相认,外公已死,也只能暂跟母亲去,不必再回双桥镇了。自己有师命在身,仍要浪迹江湖。师傅邵正奇临死要自己照顾她,也不知如何承诺。恩师牧道人所嘱五件事还要去做,他千里迢迢往栖霞山指点颜母来寻女儿,却不知是何用意,或者是想帮我解脱此事也未可知。我身为出家修行之人,往后又怎能照顾她一辈子?心念至此,大感踌躇,不禁叹气。 颜萱听见他叹气,抬起脸来,忽见自己如此忘情,竟伏在他怀里。不禁羞了,忙端坐好身子,自己拿出手绢拭泪,低声道:“你、你又叹什么气?” 李元霸道:“姐姐,我心中想呢,若是能够,真想和你一辈子住在玄竹谷中,里面有一间壁崖竹屋,真是幽居的好去处。” 颜萱讶道:“什么壁崖竹屋,谁又和你住一辈子,你、你说甚么呀?” 李元霸望着她,忽道:“姐姐,我知你不肯去栖霞山,又不便再回双桥镇去,不如从今往后,你便跟我作伴,一起行走江湖云游八方罢了。” 颜萱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又忽红了脸,忸怩道:“我、我又为甚么跟你去?” 李元霸笑道:“你为甚么又不能跟我去?” 颜萱知他话中有话,心中明白,摇头道:“我、我一个女孩家出门在外,定有许多不便,怎能成天跟你到处乱跑,成甚么样子?” 李元霸嘻嘻一笑,拍手道:“有何不可?你不是也学过那赖大小姐么,你扮成个书生,模样倒也英俊潇洒得很呢。” 颜萱叹了口气,道:“你还说呢,才跟你到得扬州几天,只因女扮男装,却惹出许多事来。唉,那倒也罢了。只是现下亲娘寻见了我,外公成了仇人,我反落成这样结局,心中实有说不出的滋味。并非我找见亲娘不开心,而是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把双桥镇当作故乡,要我离开乡亲,心中实在不舍……” 顿了一顿,又道:“我答应阿龙婆,常去看看她的,可是现下也不能了。我若跟亲娘说不去栖霞山,只怕她会伤心。元霸,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李元霸沉吟道:“为今之计,姐姐也只好先随你娘往栖霞山一趟,至于日后如何,到时再说罢。你若想记挂双桥镇的阿龙婆,哪天回去瞧她便是了。” 颜萱道:“你说的倒轻巧,我若去了栖霞山,到时想回双桥镇,又谁陪我去,你么,你肯陪我去么?” 李元霸道:“我自然肯的。” 颜萱眼望着他,道:“你真的肯么,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不作回答。颜萱忽道:“你又笑甚么,我知你不过想哄我开心,到时哪里找你去?如今你自然肯陪我去栖霞山呢,送我和娘到了栖霞山,你才好去山西寻你的小师妹呢,然后再做白羽派掌门人的乘龙快婿......” 李元霸见颜萱念念不忘此事,又说什么乘龙快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姐姐却怎的这样说我?我哪会有那样的福份,我不过受白羽派掌门人王通之托,要将扇戒转交给他女儿,到如今我也不知究竟算不算得白羽派的门徒呢。”当下便将玄竹谷发生之事及拜王通为师始末全告诉了她。 李元霸早讲完了,颜萱仍在出神,叹道:“唉,原来如此,想不到竟是这样结局!你一人困在谷中,最终得出也多亏了龟蛇二仙。外、外公他在逃亡之中,激愤之下,犯了大错,竟误将我爹爹打死,我爹爹死得冤枉,可是这么多年来,外、外公一直深悔自责,心中一定很苦,如今他也死了,也终得解脱。可是,当年我爹爹毕竟死于外、外公掌下……”心中苦涩,情难以为,忍不住又垂下泪来。 李元霸也道:“昔者往矣!今我来思。前辈之间的恩恩怨怨,皆缘冤孽,事出有因,我们也不必太过计较罢。当年外公仓促误会,铸成大错,竟将你爹爹打死,可是他深自愧责,也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成人,也算略赎罪过。姐姐,如今你爹爹和外公他们全都不在了,所谓人去事了,我劝你心中对此事再不起什么憎恶恩怨心罢,如此心情才得解脱,获得平安喜悦。” 颜萱听他说得豁达,不觉点了点头,又不禁叹道:“你要我不起憎恶恩怨心,又谈何容易?唉,世事攘攘,人生其间,岂能无感?不起分别心,也只有佛菩萨才能做到呢。也罢,莫非我就不能出家修行么?既要修行,又何必舍近远求,我只跟亲娘说不去栖霞山了,便在双桥镇念佛庵削发作了尼姑罢了,以后也好有沐智师姊妹作伴。”如此一想,面露喜色。 李元霸忙道:“如此大大不妥!” 颜萱奇道:“又有甚么不妥?” 李元霸脱口道:“姐姐说要去念佛庵作尼姑,难、难道你不等张二哥回来了么?”他本来想说“难道不等张二哥回来嫁了他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 颜萱听他突然这样说,脸上一红,幽幽道:“我、我为甚么又要等他,你、你到如今还这样说么?”心中恼怒,站起来转身便走,往驿站而去。 李元霸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话,大感后悔,一时不知如何自辩。见颜萱生气走开,心中惶急,只得跟在她后面。 颜萱自在前走,对李元霸不理不睬。进了驿站,走到住的房前敲门。颜母里面听见扣扉声,早开门出来,忽见女儿安然回来,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跑出门来,上前抱住颜萱,喜道: “我的儿,你跑哪去了?叫娘足足悬了一夜的心。你回了就好,你没事罢……”数数叨叨的说个不停。原来她自己在房里不肯睡去,一直要等到颜萱回来。 颜母见李元霸跟在后面,忙连声道谢,道:“萱儿,多亏了李公子!才把你找回来了。” 颜萱将颜母拉进房间,轻声道:“娘,对不住,萱儿让你耽心了。我却没走远,只在驿站里那座瞭望塔上吹吹风罢了。才不是他找回女儿呢,是我自己从瞭望塔下来的。哼,他才不会找我呢,自去一边喝酒去了。” 又回眸瞪了李元霸一眼,进了房中,不等他说话,吱的一声,回身将门关上,把李元霸冷落在外面。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九章 将去还留 李元霸自觉没趣,回到客房。合衣躺在床上,回味颜萱说“你到如今还这样说么”这样的话时,神情似嗔似怨,大有深意。心想自己无意间提到张二哥,她居然莫名其妙生气,似不愿自己重提她与张二哥的往事,足见她对自己已确然生情。想到这里,心中恍然大悟,不禁又惊又喜。转念一想,自己对她虽情同此心,可又不知如何表白。自己答应送她和母亲到栖霞山,送到之后自己又将何往,却无明确打算,将来何去何从,心中实是茫然无措。 当日在扬州周公馆,黄龙教主李密故意天下英雄面前显露《玄武秘笈》已在黄龙教手中,无论真假,其用心实欲令天下英雄死心。恩师牧道人曾说《玄武秘笈》里面藏有天大秘密,叮嘱自己不能让秘笈落入恶人手中。高丽刺客一见之下,便夜潜周公馆,欲谋窃之,而黄龙教早有防备,以高丽刺客的绝高武功都无法得手,自己功夫不济,也难以作为。又想虽和白羽派的八羽士遭遇,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不相信自己,又不容自己解释,已然对己充满敌意。更不知王蝉儿身在何处,也不知如何将白羽扇戒送至她手中,想来此事只能暂缓。 心中烦恼,也无心练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睡不着。时至丑时,才恍惚合上眼,忽听有叩扉之声,惊醒坐起。起身掌灯,走到门边问是谁,门外有人应道是我,听出是颜母声音。心中惊异,忙把门打开。 只见颜母站在门外,见到他时,合十道:“贫尼冒昧深夜叩访,打扰公子了。” 李元霸忙作礼道:“伯母不必见外,有事请说。”见她并不做声,忙让她进到房来。拿过一张木凳,请她坐下,自己一边恭身而立。 颜母缓缓坐下,笑道:“公子也请坐下罢,贫尼有话要说。” 李元霸见她神情郑重,应道:“是。”也在床沿坐下。 颜母见他对自己持礼甚恭,目含嘉许,叹道: “李公子,你果然知书达礼,萱儿和你相处多日,难怪她、她会倾心于你……” 李元霸听出颜母话中有话,心中疑惑,忙问:“伯母,萱姊她现下可好?” 颜母道:“她和我说了一夜的话,现下才睡去了。” 李元霸“哦”了一声。 颜母见他神色间颇有疑惑之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李公子,贫尼深夜造访,却无他意。只因贫尼有几句话想问你,尚请公子如实相告。” 李元霸见她语气凝重,心中疑惑,拱手道:“伯母但有所问,晚辈一定如实相告。” 颜母两眼望着他,突然问道:“李公子,你、你心中是否喜欢萱儿?” 李元霸听颜母忽有此问,大出意料之外,顿时惊道:“伯母,这…….”张口结舌。 颜母加重语气,又问:“请公子回答。” 李元霸心中打鼓,神色尴尬,仍支吾不答。 颜母又一字一句的问道:“请你说是,还是不是?” 李元霸见她定要自己回答,事已至此,只好承认,点头道:“是。” 颜母又接着问:“你既喜欢萱儿,那么你想过要娶她么?” 李元霸一时愕然,道:“这、这.....萱姊她早已、已心有所属,晚辈从未敢想能、能娶了她......” “唉,公子,亏你还说喜欢萱儿,你竟不知萱儿心中只爱你一个么?” “伯母,晚辈听说萱姊和双桥镇上的张二哥早有婚约......” 颜母打断他的话,道:“什么婚约,虽然张家送了彩礼,可是还未正式订亲。那、那恶拐子冒充萱儿外公,一直催逼她自找婆家,早日嫁出去,她推不过才说张记药铺的张老二是自己相好。唉,少女情怀岂无感耶?萱儿心地单纯,遇见你前,她只寻思着找个厚道人家嫁了。你若不出现,或许萱儿心里只想着嫁给了那张二宝,终此一生,奈何你又偏偏冒出来,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话。如今那张二宝远在他乡服役,生死未卜。原先订亲之约,尚未明确。无论如何,皆因那、那恶贼逼嫁所致,事到如今,我们母女重逢相认,旧约岂能做数?我身为家长,女儿婚嫁,自能主张。” 李元霸听得怦然心跳,他从颜母话中,已然听出原来颜萱本来少女情怀,天真单纯,心中只有张二哥一个人,偏偏自己半道杀出,令她芳心大乱,早把一段少女情怀转移到他身上。 他又想起这些天来自己和颜萱在一起的情形,心中相信颜母所言非虚,叹道:“我和萱姊虽然相识日浅,却知她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若谁能娶了她,定会幸福快活一生。” “你、你既喜欢萱儿,为何又未想过娶她?” “伯母,晚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我少年离家,早立修行之志,何况我、我有师命在身,......” “好,你既不能娶萱儿,那么,你希望她今生过得快活么?” “是,无论如何,我、我都愿她一生快活。” 颜母见他说得诚恳,不禁叹道:“公子,贫尼知你虽为出家修行之人,却也是个性情中人。难为他你对萱儿如此情真意重,萱儿心系于你,也不为虚托了。” 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母女俩离散多年,我做母亲的,不得不为儿女将来思虑。我也知你乃公侯子弟,萱儿出身贫寒,与公子家世本不门当户对。这些倒不论也罢。只是公子若真心喜欢萱儿,便当我之面,承诺此生娶萱儿为妻。公子若不能答应,那么,公子再和萱儿在一起,便有许多不妥.......” 李元霸见知她之意,急道:“伯母,我......” 颜母却不听他说,突然跪在他跟前,哭道:“李公子,求你听了贫尼一句话!” 李元霸忙去扶她,道:“伯母快请起,如此折杀晚辈矣。” 颜母更不起身,又道:“昨夜我们母女说了一夜心里话,萱儿她心中爱你,我作母亲的岂听不出。贫尼也知公子钟情萱儿,可是,公子既已出家修行,当一心一意求道,何必执着于儿女私情。看在我母女十七年分离份上,公子,请你走罢,不要再让萱儿看见你了。贫尼求求你了。”说着伏下身去,不住磕头。 李元霸见颜母跪伏在地要自己离开,不禁大惊,顿时呆立当场,也忘了去扶她起来。 颜母又哭道:“公子,我知你深爱萱儿,可是你若真为萱儿着想,便请你离开她罢。” 李元霸道:“伯母,我、我即便离开萱姊,也须和她当面说清,告别而去。” 颜母摇头道:“不可如此。最好你、你连夜走罢!你走之后,萱儿醒来不见你,固然伤心,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你们还是不要见的好。贫尼求你了。” 李元霸心中交战,没想到颜母会如此苦苦相逼,心中大为踌躇。 他见颜母依旧长跪不起,又去扶她。颜母哭道:“公子若不答应贫尼,我便永远跪在这里。”说着低泣出声。她不敢放声而哭,怕惊醒了隔壁睡着的颜萱。 李元霸见情势如此,一咬牙,道:“好罢,伯母,你快请起,我答应你。但等明日,让我和颜萱姐姐说上几句话,便即告辞。” 颜母坚持道:“不,你须得今夜便走。萱儿若醒来,你岂能再走?” 李元霸犹豫不决。 颜母哭道:“公子,并非贫尼我狠心强拆你们,实是你和萱儿两个,如此下去没个了局。与其让萱儿伤心一辈子,不如让她早日对你断了念头。李公子,求求你,我也替萱儿他爹爹在天之灵,求求你了。” 李元霸听她抬出死去的颜萱之父,不禁叹了口气,道:“好罢,伯母,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我今夜便离开这里。” 颜母又道:“你快走,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找萱儿了。” 李元霸点点头,长叹一声,转身去收拾行囊,磨磨蹭蹭出了房门。忍不住望隔壁房间看去,但见颜母已回挡在门前,只好隔着窗户,向里一张,里面一片漆黑,无法看见颜萱,只听见传出轻微细长的呼吸声息。 心中一酸,毅然转身,往驿站门外走去。颜母走上几步,目送他离去。 他出了驿站大门,才走出不远,又转回来,见颜母仍在门外站着,上前将一个钱布袋子递到她手中,道:“伯母,我走了。这些钱你们留下。” 颜母推辞不要,道:“公子你日后行走江湖,更需盘缠。栖霞山离此不远,我们母女俩一路化缘而去,不几日便到了。” 李元霸道:“伯母,本来晚辈答应要护送你们母女回到栖霞山的,如今却不能了。我走了,这些钱也算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我行走江湖,盘缠之需自有办法。明日你须记得交待驿站掌柜的,叫人将马车修好,那匹马也留给你们。你们走时,须雇个马夫驾车,有车马代步,较为安全。” 颜母心中感激,跪下拜谢。李元霸扶起她,道:“伯母,你、你们保重!” 转身自去,才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元霸,你要去哪里?” 李元霸闻声一惊,回头一看,竟是颜萱。不知她几时醒来,已开门走出来,站在颜母身边。见颜萱一袭绿衫,俏立一旁,一见之下,不禁怔住了。 颜母转身见女儿起身从客房出来,颇觉意外,忙道:“萱儿,你、你怎么醒了?” 颜萱道:“我梦里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一翻身便醒了。娘,你手里拿的甚么?”忽见母亲神情凝重,手中拿着一个钱布袋子,又见李元霸神色黯然,转身欲去,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突然上前拉住李元霸的手,一把扭住他的耳朵,嗔道:“好呀,莫非你、你想连夜逃走,要把我扔下不管,你好没良心,看我把你......” 颜母轻喝道:“萱儿,不可对李公子如此。” 颜萱应道:“是,娘。”才想起母亲在侧,忙放了手,不禁吐了吐舌头。 颜母看了一眼李元霸,加重语气道:“李公子,贫尼所嘱之事就拜托你了。”回头又对颜萱道:“萱儿,你既起来,便和李公子好好说几句话罢,不要走远,娘在屋里等你。只是,你不可欺负了人家李公子。”转身进房,将门掩上。 颜萱见母亲居然让自己单独和李元霸在一起,心中诧异。等母亲进了客房,转身又要去扭李元霸的耳朵,李元霸早躲去一边。 颜萱瞪他一眼,道:“我娘都和你说什么了,你又答应她甚么了?快说。” 李元霸笑道:“没甚么。嘻嘻,伯母问我是不是常受姐姐你欺负,她老人家要主持公道,替我作主呢。” 颜萱啐了一口,嗔道:“说的倒跟真的一般,我几时又欺负你了,你不欺负我就算我阿弥陀佛了。哼,我知你早想偷偷溜走,撇下我不管,幸好我及时醒来,不然等到天明哪里还能见你的影子呢。”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我、我怎么会溜,我怎舍得离开姐姐你呢。” 颜萱轻哼一声,道:“你又有甚么舍不得的呢,你早想远走高飞了呢。我知你甜言蜜语,不过想哄哄我开心罢了。” 又道:“也罢。半夜醒来,再想睡去也睡不着了。不如你便陪我一起到那塔上坐一会,看看夜景罢。”说着伸过手去牵李元霸的手,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转身往驿站后院瞭望塔走去。 李元霸随她而去,仰望着天边翻出鱼白肚皮,笑道:“哪里还有夜景可看,天都快亮了。” 颜萱抿唇一笑,道:“天要亮就亮呗。你看我娘都关上房门了,我又没地方可去,难道你就不肯陪我说一会子话么?” 李元霸心想颜母知道自己已然答应离开颜萱,又知自己心中有话,忽见女儿起身,才顺水人情让女儿和自己单独在一起说说话。自己和颜萱说完话后,再没理由留下,自会离去。 两人一起走上瞭望塔顶,见塔上有一石凳,长约两尺,勉强可坐两人。两人相视一笑,挨坐一起,背靠塔身,隔着栏杆,眼看东边,晨曦已隐隐而现。 颜萱一坐下,便扭头急急的问道:“元霸,你快说罢,我娘找你究竟说了些甚么?” 李元霸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颜萱见他如此,心中狐疑,将脸凑近他,郑色道:“你又变了哑吧不成,到了现下,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么?”一双妙目,目不转睛看他。 李元霸不敢看她,说道:“姐姐,等天一亮,我、我便走了。” 颜萱惊道:“什么?你走去哪里?难道你真想撇下我不管......” 李元霸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颜萱心情焦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说道:“元霸,不管我娘对你说了甚么,或者你答应了甚么,我、我今夜都想好了。自今往后,无论你去到哪里,我便跟你去到哪里。总之,这一辈子我、我是缠上你了。”说完这几句话,脸上发烧,低下头去。 李元霸见颜萱一个女孩家,居然这样对自己表白,心中不禁怦怦乱跳。 颜萱身子挨他更近,嗔道:“你又发什么呆,你先不是说过要带我一起行走江湖浪迹天涯的么,莫非你现下又反悔了不成?” 李元霸全无思想准备,不知所措,张口只道:“我、我……” 颜萱见他吞吞吐吐,将手一摔,佯生气道:“好呀,原来你不肯是不是?好,我也不来强你,我走.......”说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李元霸见颜萱突然站起说要走,心中一急,忙去拉她的手。不料拉得稍急,颜萱站立不稳,身子一歪,便倒在他怀里。 李元霸心里一直想着自己天亮便要离颜萱而去,心中对她实在眷恋不舍,正为此惆怅,情难自已。眼见颜萱欲走不能,被自己拉住,身子倒在自己怀中,温香在抱,不禁心中大动。 他见颜萱体香清幽,气喘吁吁的,想要推开自己站起,一时热血上涌,突然用手将她的脸颊捧过来,便往她唇上吻去。 颜萱不及推开李元霸,方想转脸躲开,岂料才一扭头,自己嘴巴早被他吻住。嘤咛一声,顿时手足发软,娇羞无力,几乎晕过去。 李元霸一吻之下,即感颜萱樱唇温软,搂她在怀,又不住亲吻她的脸。 颜萱自与母亲重逢相认,又得知身世真相,心中悲欣交集,她随母亲往栖霞山而去,想到要与李元霸分别,少女缠绵情怀正不知如何排遣。她自从得知李元霸假扮阿龙婆,和她同床共枕之事,心中早把一段少女情怀牵系他身上,更怨他全然不知自己心意,对他又是爱又是怨。如今见他竟将自己拥入怀里,心中慌乱,却也欢喜无限,只觉浑身乏力,竟不能拒,任他亲吻,也说出不话来。 李元霸口中喃喃道:“好姐姐,好萱儿,我自见到你,便对你莫名喜欢,心中爱恋。你答应跟了我罢,我们一起回到玄竹谷去,偕隐一生……”他笨手笨脚,抱着颜萱,只知耳鬓相摩,口唇相吻,未曾太过鲁莽轻薄。 颜萱第一次与心爱男子如此亲热,早已迷乱。又听见如此动情之话,心中感动,也不知如何作答,忍不住便哭了。 李元霸见颜萱忽然哭出声来,自己不知所措,忙问:“萱儿,你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哭了。” 颜萱嘤嘤而泣,将头埋在他怀里,抬手轻轻打他,羞道:“谁,谁叫你、你欺侮我......” 李元霸浑身发热,道:“我、我又怎的欺侮你了。” 颜萱伸手去扭他耳朵,道:“你才、你、你还说没有......我、我.......”李元霸见她娇羞无限,语无伦次,忍不住双手一紧,把她搂过来,又将嘴深深印在她唇上。 颜萱见李元霸又来亲吻自己,慌忙将眼闭上,紧抿住口,羞以迎就。双手想推开他,却无力为之,只用手轻揉他的头发,身子不住扭动,意乱情迷,心中只盼此情此景,无有尽时。 两个相拥而坐,缠绵不尽,浑然忘了身在何处,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章 送信洛阳 李颜二人在塔中缠绵不尽,不觉天光大亮。忽听塔下远远传来呼喊声:“萱儿,你在哪里?” 颜萱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才从沉醉中惊醒,她从李元霸怀中抬起脸来,朝呼喊声传来方向望去,惊道:“哎哟,是我、我娘她寻我们来了。” 李元霸听见喊声,也吓了一跳,顿时跳将起来。颜萱见他神色慌张,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嗔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听见我娘找来,你脸都白了。你怕甚么呀?” 李元霸腼腆道:“我、我却不是怕,我是担心……” “咯咯,你又担心什么呢,你怕我娘骂你不成?”颜萱轻轻挽了一下垂散的鬓发,笑盈盈的,在他耳边昵声道:“我娘来了也好,我们一起去见她、她老人家罢。” 李元霸点头道:“好,我去和伯母说,我须送你们母女俩回到栖霞山,然后才……” 颜萱抿了抿唇,问道:“然后怎样?” 李元霸笑道:“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颜萱目光中满是期待,只是沉吟道:“你想的倒好,只、只怕我娘不肯答应呢。” 李元霸道:“只要姐姐你愿意就成了。若有你陪我,今后便碰见什么再难的事儿,我也不觉其难了。我想好了,等我将师父所嘱之事办妥,我们便一起回到玄竹谷去......” 颜萱悠然神往,喜道:“你真的想带我一起去那玄竹谷么?”。 不等李元霸回答,颜萱听见母亲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便道:“我们快下塔去罢。要不我娘要着急了。” 李元霸突然一把抱住她,道:“萱儿,你别去。” 颜萱将他轻轻推开,嗔道:“我不去,难道你这会子便带我跑了不成?” 李元霸心中一动,笑道:“姐姐若肯随了我去,我们也不必当面跟你娘辞行的。” 颜萱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叫我和你私奔呀?” 李元霸点点头,突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激动。 颜萱摇摇头,道:“可是我娘才找见我,我、我岂能说走就走,不告而别。”见李元霸面露忧色,便安慰道:“你放心罢,我既决意跟了你,也须得禀告我娘,请她允许,然后才……” 李元霸道:“你、你娘她不会让你跟我走的,除非、除非......” 颜萱问道:“除非甚么?” 李元霸道:“除非我发誓会娶你。” 颜萱闻言,不禁一呆,急道:“难道你以后不会娶我么?” 李元霸道:“我......” 颜萱咬唇道:“我、我什么我,到现下你、你还推三阻四的……” 李元霸叹道:“萱儿,不是。我、我已出家修行,本不该再有儿女私情……” 颜萱嗔道:“你还说不该!你既知不该,你、你又为甚么那、那样对我……”伸手过来扭他的耳朵。 李元霸双手揽抱住她,笑道:“谁叫你如此美丽动人,我又不是柳下惠,见了你哪能无动于衷呢。” 颜萱道:“哼,你当然不是柳下惠,你是个风流小道士,见一个爱一个……” 李元霸笑道:“我哪有?”凑近她的脸,又要亲她。 颜萱一把将他推开,嗔道:“少来啦,你、你若对我真心,现下便和我一起去跟我娘说……” 李元霸一呆,问道:“去见你娘我说甚么?” 颜萱道:“你须得跟我娘说你会娶我,求她让我跟了你去。” 李元霸心中爱火正炽,当即应道:“好。” 二人携手下了瞭望塔,兴冲冲迎着颜母呼喊声走去,可是才走出十几步,颜萱忽然停下,回头问道: “等见了我娘,你、你要怎么说?” 李元霸脱口道:“我说伯母,李元霸此生非颜萱不娶。”说着又将她抱住。 颜萱并不推拒,羞涩低眉,轻声道:“你、你当真会这样说么?” 李元霸点点头。 颜萱见他语气诚恳,心中欣喜,深深望了他一眼,忽道:“不如,你先去将马车修好,我自去和娘说。” 李元霸问道:“你要和你娘说甚么?” 颜萱笑道:“我还能说甚么?我便说……”见李元霸笑着看她,又道:“我便说,你、你昨夜欺负我!”说着吃吃一笑。 李元霸惊道:“我、我哪有?” 颜萱伸手扭他的耳朵,嗔道:“哼,还不承认呢。好了,你快修车去是正经。” 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靥如花,道:“元霸,修好了车,你不许走远了,便在院子里等我......”等李元霸答应了,才转身离去。 李元霸看着颜萱远去的丽影,心中异样,欢喜无限。自去驿站后院找到掌柜的,请来木工师父修理马车。他坐在一边,眼看师父干活,心中忐忑不安,猜想不出颜萱如何去和颜母说。想起自己昨夜被颜母逼迫之下,答应连夜离开颜萱,正要忍痛离去,谁知颜萱醒来跑出客房喊住他,才有了两人缠绵缱眷的一幕。 回味昨夜和颜萱亲昵无间的时光,犹似春梦,不觉沉醉。又想到以后两个一起浪迹天涯,何等逍遥自在,心中遐想万千,早将师父所嘱之事抛至脑后。 正自出神,忽听身后一道低沉声音道:“小子,发什么呆呢?” 李元霸闻声回头看去,不觉惊愕,原来是恩师牧道人到了。他一见之下,跑上前跪叩在地,讶道:“师父,你、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哼,我再不来,你小子任性妄为,不知胡闹到几时。” “师父,弟子不敢。” 牧道人见他仍跪不起,手拈白须,轻喝:“还跪着做甚么,还不快起来。” 李元霸应声:“是。”心中嘀咕:“恩师突然出现,定有什么大事要办。”却不敢多问,垂手而立。 牧道人看着他,突然叹道:“唉,总是你小子情缘难舍,你自下了江南,艳遇不断,儿女情长,早把修行干世之志抛到九霄云外。” 李元霸闻言大惊,心想恩师莫非已知我和颜萱恋情,忙道:“师父教诲,弟子无时敢忘。” “你既不忘,如何为师嘱托之事,至今迟迟未办?” “师父,我......” 牧道人道:“废话少说,不必辩解,你随我来!”说着转身走出驿站。 李元霸起身随去。忽想起自己在等颜萱的消息,走了几步,不觉停步回头,望了几眼。 又见牧道人已疾行而去,一狠心,转身也奔出驿站。牧道人一出驿站,便往北行出二三十里,来了一处树荫底下才停下。李元霸随后跟来。 牧道人负手而立,待李元霸走近。 “你可知为师我今日来此寻你的缘故?” “请恩师明示。” “元霸,你听好了。你为我牧某弟子,江湖上已有人传。若非爱你天纵奇才,我也不打破从来不收弟子的惯例。你既身为我徒,我岂能坐视你沉湎于儿女之情?你资质固然不错,可惜生性惫懒,我也早知,故将你逐出山门,令你吃些苦头,方知世事艰难,江湖险恶,人行其中,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出来三年,至今毫发未损,也算江湖奇闻了。” 伸手过来,往李元霸身上一指,便有一股无形之力罩起,令李元霸无法动弹。又用指轻轻在他肩上一点,已知他内力修为深浅,顿时怒道:“好小子!总算你在玄竹谷中学会了龟息功,只是你自出了谷中,居然没有多少长进。如此下去,不要说枉为我牧某弟子,便是邵王二人,他们地下有知,也以你为弟子而自惭也。” 李元霸慌忙跪下,道:“弟子惰于练功,已知己过,请恩师饶恕。” “哼,你懒惰成性,我现下也不来惩罚你。你如此萎靡不振,日后行走江湖,自有苦头吃,到时也是你咎由自取。” “多谢恩师宽容之恩。” 牧道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我也知你少年情怀,正陷儿女情中,虽然当日邵拐子托孤于你,你也不可因此荒废愫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昨夜你答应佛生师太之事,须得践诺才是。” 李元霸听牧道人如此说,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个老道儿什么都知道。”不知如何是好。 “哼,你小子莫要心中嘀咕,你肚里有几条虫,我还不清楚?你听着,我正有一事须你去办。” “弟子谨听师命。” “你须即日起程,前往洛阳,代我拜访楚公杨玄感杨恩公,将此信交给他。”说着把一封信递到李元霸眼前。 李元霸接过来看,见上面写有几个字:“洛阳楚公府杨恩公亲启”。 “本来我要亲自前往,只因另有事须往东海去,此事你便替我办罢。” “是。弟子遵命。” “还有,江湖风传《玄武秘笈》之事……” “禀告恩师,我在扬州周公馆,听黄龙教李密亲口说秘籍已在他手中。” “哈哈,李密这个黑小子使的诡计你也相信。玄武秘籍岂是他能拿到手的?” “可是我亲眼看见他拿出一书,上有字样……” “既为奇书秘笈,岂是轻易可得?那书是伪造的。” “那么,秘籍究竟在哪里?” “你过来……” 李元霸附耳过来,只听牧道人轻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杖中龟蛇二物,便有秘笈之象。” 李元霸闻言大惊,失声道:“啊,原来如此!” 牧道人又道:“只是,我至今也弄不明白,龟蛇二物身上又隐藏甚么玄妙……” 李元霸想起龟蛇身上种种神奇形迹,不由得将信将疑。 “你以后行走江湖,半步不能离了龟蛇二物,须时时关注,细心观察。此中玄妙,到时自然有分晓。” “是。” “好了。我知你心中挂着颜家母女二人,她们回栖霞山行程,我自会安排护送,你就放心去吧。” 李元霸听见牧道人答应照顾颜萱母女二人,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 牧道人看着他,面露慈爱之意,叮嘱道:“元霸,情缘自有定数,有缘人自会再见。你要记住,人生如梦,诸业皆空,修行人万事不必萦系于怀!此去洛阳,一切你须小心!我去了。” 李元霸蓦感恩师关切,眼泪欲下,伏身而拜。一抬头,不见了牧道人踪影。 他知牧道人行事慎密稳妥,他既答应照顾颜萱母女,定然无事,不必担忧。心中虽然伤感,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从师命。自己先去洛阳送信,待此事一了,再往栖霞山寻颜萱去。如此一想,心中略定,当即起身向洛阳方向而去。 当日他走了四五十里路,来到长江边上,渡船过江,直往临淮而去。雇了一匹驿马,日夜兼程。此马虽不比青骢马神骏,可是行脚甚快,不几日便到了淮水边上的临淮城。上了通济渠,雇船往西而行。在水上行船五天五夜,才到了宋城。 他坐船坐得气闷,到了宋城,便跳上岸去。就便找了一家酒肆,叫来几碟地方菜肴下酒。 一路之上,他心中对颜萱思念不已,无可消解,直到上了岸,才开怀畅饮。喝了大半斤酒下肚,不觉便有些酒意了。 酒足饭饱,拿出一片金叶来结账,酒家竟无钱找还。他哈哈一笑,将一片金叶扔下,说道:“不要找了。那些剩下的金子便作酒钱存在你这里。下回小爷我、我还来喝你的酒……”说到后面,舌头已有些结了。 酒家陪笑道:“道爷放心,小的先把酒钱替你存着。小点虽然本小利薄,可是也远近有名。道爷可记住小的字号,随时来到这里,小的都有好酒好菜上来。”手指自己店外飘扬的酒旗。李元霸斜睨看去,只见酒旗上面写有“闻香下船”四个金字。 “哈哈,好,好!改日小爷我回头还喝、喝你‘闻香下船’酒……”说着,摇摇摆摆的,走出酒肆。 “好咧,道爷,小的不远送了,你可走好!” 李元霸走上道路,已近傍晚。临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仰头一看,见明月已挂柳梢头。沿着运河左岸道路,信步而行。 正行之间,忽见一匹赤色之马远远飞驰而来。只见马上之人身穿白衣,一转眼,纵马从自己身边一掠而过。 心道:“好神骏的马,却和青骢马不相上下。”不禁停步而望。这时插在腰后的玄竹杖中有异动,他却未察觉。 正自望尘而叹,忽然身边又驰过几匹快马,惊得他往道旁闪开。一个趔趄,退后几步,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忍不住骂了几句。 又见四五匹马从道上驰过,也朝赤色之马后尘奔去,似在追赶赤色之马。见这后面追来的马上之人皆蒙面黑衣,心中疑惑。摔了一交,酒醒了一半,一跃而起,快步追去。 他脚下加快,用了半柱香功夫才追上了那些马匹。只见赤色之马远远跑在前头,只往北面而去。他心中好奇,也跟了过去。不一会,眼前出现一片空旷之地,原来到了一处荒原之上。他潜近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只见骑在赤色马上的白衣人,跳下鞍来,缓步走到一块空地之上。其时明月之夜,凉风拂拂,吹起白衣人的头巾。月光之下,只见长发之下,一张俏脸罩了面纱,露出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原来白衣人竟是一个蒙面女郎。 那些追赶她的马匹,足有九骑之多。九个蒙面黑衣人见女郎下马,却不敢贸然走近,远远的勒马散开,将白衣女郎团团围住。 只听白衣女郎,一转身,顾盼有时,咯咯一笑,忽然娇声道: “哎哟,你们都不可过来!我先问一句,你们这几天一路老是跟在我后头,究竟想做甚么?”回眸之际,伴着笑声,更兼语气媚丝入骨,令人听了不禁心神摇动。 九个蒙面黑衣人骑在马上,都不作声。 白衣女郎又道:“你们都哑巴了麽?我问你们呢,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几个老跟着人家作甚么!”一跺脚,两手叉腰,一副天真娇憨的样子。 蒙面黑衣人中,每人手中皆持有兵器,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冷笑,缓缓道: “王蝉儿,这一路来,我们也知你跟你那惯会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父亲一样诡计多端,你也不用这样装模作样了,趁早将你身上的半部玄武秘笈拿出,也省得我们动手。” 又有一黑衣人喊道:“你这心狠手辣的鬼丫头!我们兄弟几个跟踪你七天七夜,已有四个兄弟死在你手上。如今你还想逃往哪里?快把秘笈拿出,待会再和你算算这一笔血账!” 李元霸一听到这些话,不禁大吃一惊。心道:“原来这个白衣女郎竟是王蝉儿。”心中又惊又喜。又想自己不用再去找她了,等会便将白羽扇戒给了她了事。她也算自己的小师妹,现下孤身受敌,须得暗中相助她。 王蝉儿又是咯咯一笑,娇道:“你们追我又有甚么用,我都说了,我没有什么秘笈在身,你们偏偏不信!难道定要我将身上衣裳全脱了,让你们瞧清楚了,你们才肯信么?” 忽然叹了一口气,咬唇道:“好罢,你们既不信我,我便一件件脱了衣裳给你们看……”说着双手高举过头,将顶上的头簪一把拔出,一头长发顿时散开,飘垂肩上。 九个蒙面黑衣人听她竟如此说,大出意外,一阵骚动,都拿眼望她。 王蝉儿俏立风中,一袭白衣,连着黑发,飘飘若仙。只见她缓缓转过身去,低下头去,动手将衣带解开。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一章 天女散花 李元霸见王蝉儿背对九个蒙面黑衣人,当真脱了裙裳,心中惊奇,不禁探头朝那边张望。 只见王蝉儿缓缓将身上一件白纱外裙解下,一面扭动转身,一面将裙袂掀开,说道:“你们可看清了?人家身上哪里藏了甚么秘笈?”语含娇嗔,媚眼如丝,说话之间,已脱下一件,里面露出粉色衣衫。两条细长白臂便露出来,月光透过白纱,照射下来,黑发在风中飘荡,令人眩目。 双臂曼举,将裙裳轻轻振起,顿时荡起一阵香风,从北面吹向九个蒙面黑衣人。李元霸隐隐闻到一股沁入心脾的异香。 她一身粉色薄衫,原地转了几个圈,似让环伺的九个蒙面黑衣人都能看清。月光之下,目光流转,面纱仍未掀开。 蒙面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喊道:“喂,俏丫头,你才脱了一件,里面的怎么又不脱?” 王蝉儿听了,回眸对说话人媚眼一瞥,娇滴滴的道:“哎哟,你不见北风吹得紧么,要是再脱的话,人家会着凉的。”说着双臂环抱交错,如水蛇般扭动腰身,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美人儿,你既说要脱了衣裳让我们兄弟几个看清楚,可是你不将身上裙衫全脱下来,我们难道有透视眼看你么?哈哈,哈哈。” “对呀,你不将衣裳全脱了,我们怎么看清你身上究竟藏了秘笈没有?”一时间,蒙面黑衣人中发出阵阵哄笑,有人口中咂咂有声,颇含邪淫之意。 王蝉儿惊道:“你、你们真的要人家将身上衣裳都脱下来才罢么?” “正是,快脱!” “嘿嘿,小娘皮,废话少说!快让老子饱饱眼福……” 王蝉儿浑似未听见调笑之语,表情天真烂漫,忽地叹道:“好罢,便依了你们!我若是全脱了衣裳让你们看清,你们别再缠我了……” 说着转过身去,背对蒙面黑衣人,伸手去解腰间缠带,摸索片刻,那一件粉色薄衫也解开了。回过身来,身前赫然露出一抹红色肚兜,肚兜薄如蝉翼,上面绣了几只金蝉。在月光下,但见她身材苗条,轻纱蔓裹,曲线分明,任是哪个男子见了都不禁怦然心跳,面红耳赤。 九个蒙面黑衣人正看得目瞪口呆,王蝉儿忽然将那件粉色薄衫脱下来,右手一扬,抛向九个蒙面黑衣人。李元霸又闻到一股甜香,脑袋蓦感一阵晕眩,隐隐觉出有些古怪,忙将鼻子捂住,暗道:“迷魂香!” 这时只听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喊道:“不好!着了这臭丫头的道了!快闪……”才喊到一个“闪”字,但见王蝉儿突然一个转身,双手同时挥出,众人眼前银光一闪,“梭梭”有声,如天女散花一般,疾如闪电,射向九个蒙面黑衣人眼睛。只听得“哎哟”、“妈呀”的叫喊声不断,蒙面黑衣人纷纷捂住眼,更有一个倒头栽下马来,顿时乱作一团。 原来王蝉儿突施手段,向蒙面黑衣人发射飞针。飞针细如发丝,利似蜂刺,名曰“天女散花针”。飞针喂了西域斑狼毒蜂的毒液,沾者轻则肌骨噬烂,重则毒发三日而亡。 九个蒙面黑衣人中,竟有八个中了毒针,只有一个先喊“不好”的人站得靠后,又见机得快,事先低头躲过,才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肩头被飞针划破衣布,皮肤挨了一下,也是痛入骨髓。 原来这九个蒙面黑衣人乃是从西海郡过来的青海黑蛟帮十三位高手,江湖上人称“十三太保”,平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上人罕有知他们真面目者,他们出来皆身着黑衣,面戴黑罩,武功高强,神出鬼没。他们连续七天七夜,一路从黄河上游追踪王蝉儿而来,只为夺她身上的半部《玄武秘籍》,好不容易将她逼得走投无路,来到这荒原之上,谁知她竟以美色媚术,假装脱衣之际,施放迷魂香,令人头晕目眩,趁机射出飞针,突如其来,转眼居然得手。青海“十三太保”几乎无人幸免,眼睛竟被刺瞎,满面流血,心中大惧。 幸好老大夏凯民老于江湖,见机得快,唯独他免受飞针刺眼,他知黑蛟帮今日中了王蝉儿毒计,眼下形势绝讨不了好去,慌忙大声喊道:“弟兄们!今日让这小妖女得了手,大家快撤罢!日后再图报仇!” 其他六七个被刺瞎眼睛的黑衣人纷纷将手中兵器横挡在前,如临大敌,神情异常恐怖。老大夏凯民纵马过去将那个倒地的黑衣人拉上马来,喊道:“大伙儿快随我来!”拨转马头,向南奔跑,其余黑衣人也纷纷转头,落荒而逃。 王蝉儿见他们狼狈逃跑模样,忍不住格格大笑,冲着“十三太保”的背影喊道:“哎呦,怎的一个个都跑了,我不是让你们看么,你们可看清了,我身上可有什么玄武秘籍没有?” 见黑衣人转眼跑了个无影无踪,单留下一匹马,突然冷笑道:“什么青海黑蛟帮,黑不溜秋,装神弄鬼,竟跟踪我多日,讨厌得紧了,若不是本姑娘我过几天要过生日,不能大开杀戒,不然管叫你们全都有来无回。” 李元霸正寻思如何助她逃脱九个蒙面黑衣人的包围,谁知她转眼之间,竟飞针得手,将黑衣人赶跑,心中震惊。这时手中玄竹杖又动起来,他心念一动,将盖子打开。一开盖子,只见冰蛇一蹿而出,跳下地上,直往王蝉儿那边游窜而去,疾如闪电。 王蝉儿听见这边有动静,正要挥手射出飞针,一转身,见冰蛇朝自己奔来,失声惊道: “冰儿,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我爹爹呢?”迎着冰蛇跑过来。冰蛇一见到她,当即跃至她的肩头,在她肩背上下前后游窜,情态欢然,如见主人。 李元霸隐身树干后面,正寻思如何出去和王蝉儿相认,只听“唆”的一声,一枚飞针劲射过来,直插自己身边树干之中,距离自己仅剩半寸,转眼一看,被针插的树干周围顿时变成深黑之色,不禁咂舌。 他慌忙大声喊道:“王姑娘请住手!是自己人。”说着站了出来,还未站稳,眼前一花,一条红影疾闪过来,不及后退,只见两只纤指,分点自己身上四处大穴。自己居然反应迟钝,不禁大惊失色,暗道:“这鬼丫头出手忒快,今日恐怕栽在她手上。” 顿时浑身麻软,动弹不得,身子歪在树上,忙用玄竹杖支撑在地,才不至摔倒。 原来王蝉儿趁他中了迷香,头昏目眩之际,抢先出手,将他制住。 大声喝问:“你是什么人?竟敢躲在一边偷看……”心中大怒,挥起右手朝李元霸脸上打去。李元霸身子虽然动弹不了,脑袋倒还灵活,居然躲过了她打来的耳光。 谁知她左手又跟着扇出,这一巴掌李元霸却未能躲开。只听“啪”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暗叫:“苦也,这鬼丫头下手好重!”心中大怒,口中喊道:“你这鬼丫头,为何打人?” 王蝉儿斥道:“谁叫你鬼鬼祟祟,偷看本姑娘脱……”,忽觉后面的话不便再说,挥起右手又要朝李元霸脸上扇过去。这时冰蛇从她肩上跃起,窜至李元霸肩头,对着王蝉儿不住摇摆身子,似在劝阻王蝉儿。 王蝉儿见冰蛇如此,似明白了它的意思,奇道:“什么,冰儿,你说他是友非敌?”冰蛇连连点头,不住在李元霸身上来回游动,态度亲昵。又跳回王蝉儿手掌之上,一会看看李元霸,一会又瞧瞧王蝉儿,不住扭动身子。 王蝉儿瞥眼见李元霸右脸被自己打得红肿起来,气犹未消,轻哼一声,道:“哪里跑来的臭小子,今日看在冰儿面上,便饶你一次……”忽然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衣衫单薄,不禁红了脸。见李元霸一双眼睛犹自滴溜溜盯着自己看,慌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跺脚,大声叫道:“臭小子!再不把你眼闭上,本姑娘不刺你成个瞎子才怪!” 这时冰蛇已飞窜过去,将王蝉儿抛落地上的粉色薄衫衔起,又转疾奔回来,送至她手中,王蝉儿接过来,迅即将衣衫穿好。又去衔来白裙子,也给王蝉儿披上。 李元霸才转过脸去,忽听王蝉儿在跟前问道:“臭小子,我问你,你怎么和冰儿在一起,我爹爹现在哪里?” 李元霸见她语言无状,更兼被她打了一巴掌,心中有气。心想不能将真相骤然告诉她,她若听说其父已死,悲伤震惊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说不定会将自己杀了。可是,他心有怨气,脱口道: “你是王蝉儿对么?唉,告诉你罢,你爹爹于上月已死去了。” 他以为自己一说出口,王蝉儿定然震惊已极,又复伤心欲绝,谁知她听了这话,竟然撇嘴道:“呸,你居然敢咒我爹爹死?”举手又要打过去。 李元霸慌忙避开,心中诧异,暗中运气想冲开被点穴道,急道:“我亲眼所见,却不是咒你爹爹死!你爹爹寻见二十年的仇家,两个决斗,他退身而去之时,不幸摔倒深潭之中……” 王蝉儿似笑非笑,问道:“摔倒深潭之中又怎样?” 李元霸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他摔倒深潭之中,被鳄鱼吃了。” 王蝉儿听了,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碎的白牙齿,笑道:“什么被鳄鱼吃了,你看清是我爹爹没有?嘻嘻,我爹爹早死过一次了,只有傻子才信他死了呢。” 忽然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张口问道:“对了,你是谁,你再哪里见过我爹爹的?快老实给本姑娘说出来。”见李元霸神色异样,知道他在暗中运气,又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膻中穴上轻轻一戳,他顿时痛得张开了口。 王蝉儿左手不知几时已拿出一物,塞入李元霸口中,右手跟着拍了一下他后背,那物便被他吞入腹中。他不知何物,才一咽下,心中不禁大惊,喊道:“你、你干甚么?你给我吃下什么东西?” 王蝉儿更不答话,伸出手来,去搜他身。两只白嫩如笋的纤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竟毫无顾忌。不一时,李元霸藏在怀里的那本《周易》书籍便被她搜了出来。 她拿过来瞧了一下,奇道:“你也懂得看这样的书么?” 不等李元霸回答,她的手又摸出了白羽扇和白金戒指。她一见这两样东西,大吃一惊,心中狐疑,喝道:“爹爹的扇戒怎么会在你身上,你快说?”揪住李元霸的衣襟,将脸凑近他。 李元霸说道:“小师妹,别激动,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如今已是白羽派的弟子。这扇戒是你爹爹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他嘱我找见你后转交给你……” “你叫我什么,谁又是你小师妹?” “嘻嘻,我知八位师兄都喜欢叫你小师妹,我也只好这样叫你了。在江南玄竹谷中,你爹爹已将我收为白羽派的闭门弟子……” “胡说!看你长的瘦不啦叽的,我爹爹怎会看得上你?他几时又收你为闭门弟子?”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爹爹他寻见仇家,彼此决斗多时,最后同归于尽,当时我在旁观战……” “你既是我爹爹的闭门弟子,你又怎么只在旁观战?啊,难道我爹爹他、他真的身遭不测……”说到这里,不敢相信,又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我爹爹绝不会死的,以他的武功,仇家再怎么厉害,他至少也能自保,全身而退的。” 瞪了李元霸一眼,喝道:“不许你胡说!我、我再听见你说我爹爹死了,瞧我不把你嘴巴撕了,再把你眼睛刺瞎!”又去搜他身上其他地方,在他腰囊中掏出一个盒子,原来是在扬州时山东谭采买送给他的金叶,还剩下八张金叶。王蝉儿瞪大了眼睛,惊道:“你又哪里弄来这许多金叶,哼,我瞧多半是偷来的。” “这是朋友送的,小师妹若喜欢,便拿去罢。” “看不出,你小子倒挺大方。谁又稀罕你的臭钱?”一扬手,将装着金叶的盒子扔回给他。 “嘻嘻,小师妹既不喜欢,那么我只好先收着。” 王蝉儿见李元霸嬉皮笑脸的,怒道:“臭小子,你快老实点儿,你才吃了天下至毒之药‘七生九死丸',你若敢说一句谎话,定叫你从此想死不得,要生不能!” 李元霸正为腹中药丸担心,听她如此说,不禁半信半疑。 王蝉儿面露得意之色,笑道:“你若不信,且试吞下口水看看,腹中是不是忽冷忽热又忽酸忽麻?”李元霸依言吞下一口口水,果然像王蝉儿说的那样,不由得不信,暗暗叫苦:“这鬼丫头行事刁钻古怪,一上来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王蝉儿忽然打了一个哈欠,手指前方,道:“前面不远,有家旅店,你去将那匹马牵来骑了,乖乖随我来。” 又道:“那九个什么黑蛟帮蹩脚太保追了本姑娘七天七夜,害我不能睡觉,困都要困死了,现下也懒得再问你。等我先去旅店睡上一觉,明日再好好审你。冰儿,我们走。”将冰蛇放入腰间一个精致木盒中,一跃上马,往前而去。 李元霸见她全然未将父亲死讯放在心头,似不信自己的话,大感诧异。见她骑上马背,事已至此,只得过去牵来蒙面黑衣人扔下的马骑上,跟在她后面。向南行出十几里路,果然看见道旁竟有一家大旅店,奢华气派,上有招牌,写着“宋城旅店”四个金字。王蝉儿径直骑马进去,他也跟着驱马而入。 王蝉儿将马缰递给小二,从兜里拿出一块银子,抛到柜台上,指要一间最豪华的大客房,回头对李元霸说道:“你若想走也可以,若不走嘛,你便自己也开一间客房睡罢。” 李元霸只好自己出钱在她隔壁开了一间客房。二人一起走到客房门前,李元霸只觉浑身乏力,忍不住问道:“我说小师妹,你前面假装脱衣之时,是不是暗中施放了什么**?” 王蝉儿见他问起,脸上一红,咬唇道:“哼,谁叫那九个臭东西色迷迷的,本姑娘的迷魂天香岂是随便放的.....是了,怎么你倒跟没事一样,难道你没闻到么?” “嘿嘿,我是闻到了,可是我还记得捂鼻子。” “臭小子,你、你都看见甚么了?” “没有。我只顾捂鼻子了,也没看见甚么。” 王蝉儿见他表情古怪,轻哼一声,突然伸出两个手指头,作势戳向李元霸的双眼,他吓得退后两步,不敢靠近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二章 褐衣老丈 王蝉儿瞪了李元霸一眼,自进房去,回身重重将门关上。 李元霸见她武功诡异,喜怒无常,心中对她颇为忌惮。自己措手不及,被她逼食了什么“七生九死丸”,也不知吉凶如何,心犹存疑,因此一进客房,当即盘膝而坐,暗中运气。 运气之际,气到之处,果然隐隐作痛。心中咯噔一下,心跳加快。稍微定神,深自呼吸,依旧如此,不由得大惊。起初还将信将疑,至此才信自己已受制于她。 心道恩师要自己速往洛阳送信,不料走到半道,竟撞见这个鬼丫头,更想不到此女如此蛮不讲理,行事也出人意料,听我说出其父死讯竟不当真,也不立时逼问。事到如今,自己只好先虚以委蛇,伺机再谋脱身。也不管她,先睡一觉再说。想到这里,和衣倒在床上,闭目睡去。 才合上眼,便梦见颜萱,只见她两眼汪汪,对他怨道:“你好狠心,竟将我撇下不管,自己跑了。”才要辩白,一转念,又见颜萱已随其母回到栖霞山,竟然削发为尼。自己去看她,她视如陌路,冷若冰霜。李元霸心中酸苦,喊道:“萱儿,我、我却不是有意离开你,只因恩师要我送一封信去洛阳,待我将信送至,便回来找你……” 颜萱却不答他,转身自去。他一着急,大喊一声:“萱儿,别走!”忽然惊醒过来,坐起身,才知是梦,长吁一口气。 只觉浑身发软,心内不安。心道:“我心神不定,为情所惑,难怪恩师责备于我。”深悔自己练功不勤,居然连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受制于她,往后还如何立足江湖?言念及此,竟惊出一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消,爬起盘膝而坐,可是才一运气,身中便如前作痛,只得作罢。 正自烦闷,忽听隔壁传来响声,忙跳起来。侧耳细听,似有人在王蝉儿房中疾速来回走动,又不似王蝉儿脚步,走近墙壁,贴耳而听。突然听见“哎哟”叫声,却是两个不同男声。 心念如火花电闪:“这臭丫头虽粗暴待己,毕竟她是师父之女,此时遇险,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当下打开房门,冲到王蝉儿房前,见门紧闭,情急之下,不及敲门,一脚踹去。 只听“呼喇”一声,门被踢开。他先侧身一避,往里一张,四处黑窟窿东的,手持玄竹杖挡在身前,一个打滚翻身进去。进门之际,见有两个人影已从窗口跳出,他大喝一声,追过去时,两个人已逃得无影无踪。 他忙喊道:“小师妹!”此房颇大,却有二进。一边绕过屏风,抢到里间,透过月光,微茫之下,只见床榻一片浪迹,枕头被斩成几节,又见床头沾了几滴血迹,心中大惊:“莫非她已遭不测,被仇家掠去?” 一时呆立当场,他心中对王蝉儿虽无好感,可是毕竟也算同门,心中悲愤,失声喊道:“小师妹!你在哪里?”跃上窗台,便要跳出追杀手而去。 正在这里,只听头顶之上传了一阵格格笑声。他惊得跳起来,侧身仰头一看,只见王蝉儿坐在横梁之上,离地有丈许高,两只脚荡呀荡的,居然还在嗑瓜子儿。 李元霸更是一惊,道:“啊,小师妹,你、你怎么爬上横梁上面?你没事罢?” 只听王蝉儿又是格格一笑,嗔道:“臭小子,你先别管我怎么上了横梁,我倒要问你怎么踢破了人家的门口闯进来?” 李元霸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笑道:“我听见隔壁房中有动静,猜知你又有事了,情急之下才破门而入。” “咯咯,难道你想来救我不成?” “也不敢说救你,不过想过来瞧瞧罢了。刚才不是有两个人影从窗口逃走了么?” 王蝉儿瞪他一眼,道:“哼,你现下才来,若等你来救,本姑娘都不知要死几回了。”说着轻轻一跃,从梁上跳了下来。 她走到床前,见床上乱七八糟,心中恼怒,冷笑道:“崆峒派的那两个臭家伙,想趁本姑娘睡觉时下手,哪知本姑娘却不在床上睡觉。” 李元霸心道:“原来她早有防备,不肯睡床上,却爬上横梁上去。”他想起自己当初也在念佛庵的梁上过夜,如今王蝉儿也跟自己那时一样,不禁莞尔,叹道:“幸好小师妹一直睡在横梁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可看清是崆峒派两个人么?” “难道我会看错?我爹爹早收集天下各门各派武功招数,绘成图籍,总名叫《武藏》,崆峒派武功招数便在第三十四册上面,我十岁时便已看过。今夜想来偷袭我的乃是崆峒派辈分甚高的两大高手,一个是道号叫“风无痕”的常守圭,另一个是道号叫‘云有影’的程希德。他们两个鬼鬼祟祟潜进房来,以为我睡着了,一上来便连往床上乱砍,下手好狠。我飞针射中他们,正要下来取了他们性命,谁知你乱跑进来,他们才逃走了。” “崆峒派究竟和白羽派有何仇怨,如此偷偷摸摸的,想要害你?” 王蝉儿冷笑道:“哼,还不是都以为我身上藏有甚么玄武秘……”说到这里,却住口不往下说了。 “玄武秘笈?” “咦,你、你又怎么知道?” “略知一二。”李元霸微微一笑。 “哼,臭小子,连我都不清楚呢,你又知道什么?”又道:“今晚这房子却不能呆了。你快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甚么,这、这半夜三更的,却往哪里去?” “你怎么罗哩罗嗦的,谁又是你师妹,不许你乱叫!哼,你若不想走也随你便。”说着转身走出门,径往马厩牵马。其时,夜已三更,旅店悄无人声。李元霸只好也去牵马,两人一前一后,骑马出了旅店。 王蝉儿在前纵骑而驰,李元霸驱马跟在后面。赤色之马乃千里马,足下极健,不鞭自奋,李元霸骑下须不断加鞭才赶得上。 李元霸见她只往东行,与洛阳方向背道而驰,心中焦急,但受制于她,不得不随她而去。 王蝉儿纵马行出二三十里路,这才停下。等李元霸赶上来,细细打量他一番,道:“臭小子,这一路过来,本姑娘正愁没个人作伴呢。算你造化,从今往后,你便做我的仆从,日夜随行,服侍本姑娘,你可愿意?” 李元霸见她大大咧咧,居然要把自己当作仆从,肚里有气,闷哼了一声,嘴上却笑道:“嘻嘻,只要你不嫌弃,我能与小师妹作伴,服侍左右,便是其他师兄想也还不能呢。” “哼,我知你口是心非,可是你若不老实,本姑娘也有法儿治你,到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我这人最是老实本分的了,要不你爹爹也不会将我收为闭门弟子呢。何况,我正想跟你学白羽扇法呢,即便你不要我作伴,我也要成天跟在你后面呢。” 王蝉儿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碎白牙,道:“你想跟我学白羽扇法,那么你须叫我师姐才是。不然,谁又懒怠教你?嗯,你姓什么,叫甚么名字?” 李元霸道:“我姓李,名叫元霸。” “唔,好难听的名字!” 李元霸暗暗咬牙切齿。 王蝉儿道:“本来我想教训一下你的,不过见你总算还有点良心,听到隔壁响声,居然肯跑过来救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侠义之为。小师妹武功高强,我又哪里敢言相救二字。” “哼,你知道就好。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要英雄救美么?” “是。我才入门不到几天,没学到白羽派的神妙功夫,功夫差劲,不过嘛……” “不过甚么?” “前几日我在扬州,遇见了八位师兄,还和大师兄交过手……” “甚么,你和大师兄交过手?” “是。” “你怎么打得过大、师兄他呢?我猜你定然一败涂地不是。” 李元霸暗暗好笑,道:“是。大师兄的点穴功夫果然了得,他一出手,便将皇甫派的大宗师打败了。” 王蝉儿奇道:“大师兄怎么又跟皇甫派的人动手?另外几位师兄也都在场么?” “是,他们都会齐了。我在扬州见过他们,他们也去参加黄龙教的开坛收徒宴。” 王蝉儿哦的一声,突然神色黯淡,似自言自语道:“唉,他们又出来作甚么,难道只为了参加什么黄龙教的开坛收徒宴么?” “我猜他们在找你……” 王蝉儿叹道:“他们又找我作甚?我一个人出来玩,多自在,也不要他们管。”忽然嗔道:“臭小子,你又知道甚么?以后不许你提大师兄他们。” “是。” “你现下快说,你爹爹还和你说了些甚么?” “他让我找见你,将扇戒转交给你。” “然后呢?” “再跟你学学白羽扇法。” “哼,白羽扇法岂是你能学的?你那么笨,长得又丑,怎么跟我学?” 李元霸还没回答,只听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白羽扇法又是什么厉害功夫?小丫头如此口出狂言,老夫我倒要领教领教!” 王蝉儿大吃一惊,想不到有人忽然在背后说话,他什么时候跟来的,自己竟不知觉。李元霸回头去看,天色微茫之下,只见一个老者身形高瘦,穿褐色布衣,头戴一顶紫竹笠,手执一根如拇指粗的细竹杆,背对这边,站在十步开外。 王蝉儿调转马头,侧脸去看褐衣人。见他背对自己,头戴竹笠,看不清甚么模样,喝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快转过身来,不然有你好看!” 褐衣人哈哈大笑,道:“何须转身,今日老夫便背对白羽扇传人,讨教一番。” 王蝉儿见他居然托大,要背对自己而战,心中不禁有些忌惮,嘴上却说:“白羽扇不打无名之辈,废话少说,快将你姓名报上来,速速送死!” “哈哈,好个骄横小女子!很好,告诉你又何妨,我姓张,名三,江湖人上称‘褐衣老丈’的便是。” 王蝉儿料他报的是假名,冷笑一声,道:“什么张三李四,谁信你这老家伙胡诌!看招!”说着从马背上一纵而起,一招“指点江山”,直攻向褐衣人。 褐衣人也不转身,只道一声:“来得好!”站在原地不动,手中一把竹杆斜斜向王蝉儿挥来。 王蝉儿自幼得父亲王通真传,白羽扇法使得出神入化。一出手,便显得气势逼人。李元霸看在眼里,心中叹道:“想不到她娇小身躯,竟练有如此高的武功。她的武功实在大师兄之上。” 褐衣人见王蝉儿来势甚猛,不曾退开,手中竹竿翻飞,每接她一招,都忍不住发声赞叹。 王蝉儿又使出一招“玉树临风”,挥扇击向褐衣人的身后右侧软肋,他轻轻一避,便化解了,却不还击,处于防守之势。 李元霸看褐衣人身手了得,好似身后有眼,出招之际,游刃有余,似乎要诱使王蝉儿将白羽扇法全部使出。他一旁见王蝉儿使出十几招,仍未占上风,心中着急,道:“喂,小师妹,你且退下,让我来会会这位高人。”说着也不等王蝉儿回话,拿出玄竹杖,也加入战斗。 褐衣人见李元霸突然出手,又看见他手中玄竹杖,突施一招,逼李元霸后退几步,大声道:“喂,小子住手,你是谁?” 李元霸笑道:“你管我是谁,看招便是。”说着又要冲上前。 王蝉儿一旁喊道:“臭小子,谁要你来掺和的,快闪开!瞧本姑娘怎么收拾这老家伙。” 褐衣人仰天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凭你这点功夫便想收拾老夫,你还差得远呐。”回头对李元霸问道:“邵拐子是你什么人?” 李元霸见他虽以竹笠遮面,却似无恶意,便拱手道:“他是晚辈的师傅。” “哦,邵拐子几时收了个徒弟,怎不跟我提起?” 李元霸听他如此说,奇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哈哈,何必多问,老夫和邵拐子不过是道友罢了。你小子好福气,竟得了邵拐子的玄竹杖法。嘿嘿,依老夫看来这杖法比那什么白羽扇法可高明多了。” 王蝉儿突然哧的一声,撇嘴道:“什么高明多了,这臭小子的武功稀松平常得紧。” 李元霸脸上发烧,拱手道:“惭愧,晚辈学艺不精,有辱师门,败在小师妹手下。” “甚么,你小子已得邵拐子杖法,居然败在这小丫头手下?” “是。” “气死我也。当年邵拐子使出这套杖法,真正是惊天地泣鬼神,老夫虽在这根竹子上用功几十年,也奈何不了。唉,如此看来,你还未得真传。” 李元霸闻言暗惊:“他说的有道理,我于玄竹杖法的心法尚有许多未悟之处。虽然白羽派的大弟子程元打不过我,却奈何不了得白羽派真传的小师妹。” “嘿嘿,傻小子,你于玄竹心法未得要领,因此不能将玄竹杖法的诸多妙处使出。” “前辈教诲得是。” 褐衣人笑道:“小子,你不要和我打了。”忽转过身,竹笠却压得很低,对王蝉儿道:“小丫头,听江湖道上人说你身上有一部书,老夫甚为好奇,能否拿出让我见识一下。” “我、我哪有什么书?” “如今江湖上风传,有半部《玄武秘籍》在白羽派这掌门人王通女儿身上,哈哈,你便说没有,也没人相信啦。老夫料你一路过来,一定险象环生,多有不便。” 李元霸暗惊:“原来如此,难怪江湖上人物都来为难她,个个冲着《玄武秘笈》来的。恩师曾道《玄武秘笈》便是龟蛇二物,若说半部在她身上也不算错。那么另外半部却在我身上了。所幸别人尚未知晓,若都知道了,我也难以安生。”心中悚然。 “你说半部在我身上,那么另外半部却在谁人身上?” “哈哈,老夫若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了你,总之大家都说你身上藏有半部。” “胡说八道!哼,便是在我身上,我却不会给你看。” “小丫头,嘴上倒硬。” “本姑娘姓王名蝉,乃白羽派弟子,江湖上行不改名,立不改姓,不像那些江湖奸贼,藏头藏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老夫知你鬼丫头冷嘲热讽,可是我却不生气。也罢,你不肯给老夫看,我老人家也不来勉强小辈。你的白羽扇法使得不赖,可惜心气浮躁,出手太狠,少了些风流蕴藉的韵味。嗯,你父亲呢,他躲哪里去了?” “你是甚么人,我为甚么要告诉你?” “鬼丫头,你如此刁蛮无礼,将来恐怕嫁不出去!哼,老夫不肯无辜伤人,可是难道就不能在你脸上画几下吗?”说着,动手执竹杆便往王蝉儿脸上刺来。 一时间,王蝉儿全在他的竹杆笼罩之下。褐衣人的竹杆只往她脸蛋招呼,晃来晃去,她手忙脚乱,不禁花容失色。 李元霸眼看王蝉儿手中白羽扇被逼得无法施展,正自寻思是否出手相助,只见王蝉儿娇斥一声,一跺脚,忽然一个转身,身子轻纵而起,迅即倒退而去。 其实褐衣人不过想教训一下王蝉儿,并非真的划破她的脸,因此手下留情。忽见她转身之际,施展古怪身法,倒纵而去,身轻无比,想起传说中的遁术,顿时惊道:“蝉翼轻功!”略一迟疑,王蝉儿已脱身,遁出十步之外。 她一跃上马,纵马而去,一边回头喊道:“臭老道儿!你敢欺负我,等我告诉爹爹,以后有你好看!”不一会,便无影无踪了。 褐衣人见王蝉儿听见自己说要划破她脸,被吓得跑了,也不追赶,站在那里,哈哈大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三章 琅琊五鬼 李元霸见王蝉儿纵马而走,褐衣人大笑不止,他看出褐衣人并非恶人,上前拱手道:“前辈武功高妙,却是手下留情!” “哈哈,你小子尚识好歹,只那个俏丫头却不领情。王通教出来的女儿,竟如此刁蛮无礼。” 褐衣人将头上竹笠拿下,只见他相貌清奇,笑容可掬,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从腰间拿出一壶酒,仰脖而饮。李元霸蓦闻一阵酒香,看得嘴馋,忍不住吞口水。 褐衣人见他如此,哈哈一笑,将酒壶扔过去,李元霸伸手接了,看着酒壶,不禁迟疑。 “怎么,你不敢喝么?” 李元霸见他神情磊落,言谈豪爽,顿去疑心,拿起酒壶,也仰脖一饮。酒如琼浆,入口甘美,不禁叫了一声:“好酒!”随手抹了抹嘴角上的酒水。 “哈哈,小子,你倒有口福,这是我从山东泰山极顶带下的百年陈酿。我和你师邵拐子也算知交,可惜多年不见他了。老夫姓徐,名洪客,江湖人称“五斗先生”的便是。” 李元霸拱手道:“原来是徐老前辈,失敬,失敬!” “你师傅还好?” 李元霸黯然道:“师傅不幸已于上月仙逝。” 五斗先生听了,不禁咦的一声,面露惋惜之意,叹道:“甚么?邵拐子已经死了!可惜,可惜!”又问起缘由。 李元霸当下把王通寻至玄竹谷与邵正奇对决之事简略说了,五斗先生欷歔不已,拈须道:“此事如此了局,委实令人叹息!” 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南邵北王,名动江湖。武林人士若能一睹其面,亦足称荣。你竟同为王邵二人之徒,承其绝世武学,真是武林异数,况你又本于牧老道门下,将来必成大器,好小子,勉哉!哈哈,可是我看你现下尚欠火候……” “晚辈武艺不精,实感惭愧!” “知耻近乎勇!小子,你知道就好。老夫看你心事重重,神思不瞩,如此怎能长进?” 李元霸又躬身道:“前辈教诲得是。” “哈哈,总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撞见王通那个宝贝女儿,可有得你受的。江湖武林中人都以为她身藏一部事关天下武林大事的武功秘笈,必欲夺之,杀其灭口而后止。你和她在一起,定受牵累不少。你务必小心!” “多谢前辈提醒!” “老夫我路过中原,听闻此事,也颇好奇,因此寻访而至。王通女儿身上究竟有没有秘笈,也只有天晓得,老夫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哈哈,今日之事,颇为有趣。好了,我要走了。你见到牧老道,代五斗问一声罢。” 李元霸躬身答应,五斗先生微微一笑,一摆手,将自己酒壶从李元霸手中拿过来,转身去了。李元霸方才抬头,他已消失在夜色中。 李元霸记得王蝉儿纵马往东走,便骑马东行,才走了半个时辰,天已微明,仍不见王蝉儿踪影。又一路张望呼喊,行出三四十里,已近午时。远远看见一个小镇,纵马过去。寻见道旁一家酒肆,门挂酒旗,上写“梁记”二字,便下马进去。 进到酒肆坐下,随便点几个菜,要来一壶酒,骨碌碌倒了一碗,捧起正要喝一口。一抬头,对面已坐了一个人。一见之下,不禁吓一跳。眼前一位翩翩少年公子,头带方巾,身穿锦袍,原来是王蝉儿乔装改扮。 他见王蝉儿换了这副男儿模样,由惊而喜,拍手笑道:“好俊小子!你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找得你好苦!”心道:“怎么女孩子都喜扮成男子装束。”忽然想起颜萱,又看看王蝉儿,心中不禁叹息。见她眼睛黑亮而大,炯炯有神,明媚之中,透出一股桀骜不驯之气。 王蝉儿冷着脸,瞪他一眼,道:“我喜欢怎样便怎样,你管我?”又轻哼一声,道:“你又找我做甚么?” “嘻嘻,你不是要我作你仆从吗,我这不是在寻找主人么?” 王蝉儿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冲他呲牙咧嘴,道:“臭小子,你躲在这里大吃大喝,却哪里管人家死活?你找我能有什么好事,不过想求我要解药。哼,你想都别想!解药我可没有的。” 李元霸笑道:“什么解药,我要解药做甚么?身为同门弟兄,彼此跑散了,自然要相寻的……”他故意轻描淡写,又不敢说王蝉儿逃跑,怕她羞恼生事。 “你还说呢,可是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居然假装没见!哼……” 李元霸惊道:“什么,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我可没瞧见,便是瞧见了又哪里认得出你,嘻嘻。”心想难怪一直觉得后面有个少年跟着,自己寻人心切,哪里想到竟是王蝉儿改了男装反来跟踪自己。 王蝉儿柳眉倒竖,嗔道:“我瞧你故意假装看不见!” 李元霸王顾左右而言他,微微一笑,忙问:“咦,你的赤色宝马哪去了?”他一直疑惑她的赤色之马不见跟来。 王蝉儿见他问起,又大声道:“问那么多干么,又关你甚么事!”说着,将他面前酒碗拿过来,捧起便往嘴里灌,喝下一大口。 李元霸见她居然也喝酒,奇道:“怎么,你、你也会喝酒?” 王蝉儿拿眼翻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你喝得,难道我、我便喝不得么?” “嘻嘻,自然喝得。也好,既然你有兴致,今日我便请你喝酒!” “哼,现下才说请我,菜都凉了。你要有心请我,须让我重新点菜!” 也不管李元霸答不答应,自己叫来小二,说道:“小二,快将这些冷菜全给少爷我撤了,换上你店里最贵的十样大菜上来。” “什么,十样大菜,你、你能吃那么多吗?” “嘿嘿,你既说请我,我就不客气了。若不点多些菜,岂不显得你太小气了么?” 跑过来的小二,陪笑应了一声,脚下却不挪动。 王蝉儿一拍桌子,怒道:“小子,还磨磨蹭蹭的干甚么,你怕我们没钱付账么?” 李元霸只好一摆手,道:“小二,去罢!便按这位公子吩咐快上菜!再拿个酒碗过来。”小二这才答应去了。 王蝉儿眼看着他,似笑非笑,问道:“怎么,你心疼银钱,舍不得呀?” “哈哈,有什么舍不得?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来来,菜未上,酒先饮,我们哥俩先喝几碗。”说着拿起酒壶,又给王蝉儿倒满,递过给她。自己接过小二送来的大碗,也倒满了。 王蝉儿却不来接,咬唇道:“臭小子,莫非你想把我灌醉了,你才好……”她想说“你才好盗了我身上的解药”,可这样等于不打自招了,因此便打住了不说。 “嘻嘻,我哪敢,你既点了十样大菜,我们何不喝些小酒来助兴?” “助甚么兴,助你个头!哼,我知你看见那褐衣老鬼戏弄我,你幸灾乐祸,遂了你的愿……” “哎哟,你,你这不是冤枉我么?我见他那样吓唬你,着实替你担心,幸好你跑得快,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亲眼见你对那老家伙恭恭敬敬的,他不是说和你的什么师傅是一伙的么?” “嘻嘻,你爹爹不也是我师傅呀。他和我另一位师傅邵正奇不过是道友,也没什么深交。我瞧他并无恶意……” “甚么,你还说他没有恶意,他竟然想划伤我的脸……”瞥眼见李元霸身后的玄竹杖,气鼓鼓道:“你看,你的兵器和他的一样,都是用什么臭竹子做成的。” “兵器一样,便是同伙么,岂有此理?以他的武功真要伤你,难道还会让你逃走么?” 王蝉儿想想也是,可是嘴上却硬,说道:“他就是不怀好意!哼,我怎么叫逃走啦,他又怎能追上我,爹爹教我的轻翼蝉术岂是白教的么?” 李元霸心想这丫头性情古怪,蛮不讲理,也不必和她计较。自己捧起酒碗,正要喝一口,谁知王蝉儿又夺了过去,怒道:“你怎么拿人家的碗来喝?想吃我口水……”说到这里,忽觉不妥,脸上一红,忙住口不说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拿过另一碗酒,双手捧起,仰脖而尽。 王蝉儿轻哼一声,问道:“臭小子,你后来跟那老家伙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现下他、他去哪了?” 李元霸头也不抬,顺手一指她身后,笑道:“嘿,你问五斗先生么,他不是站在你身后么?” 谁知王蝉儿一听,顿时慌了神,忙站起身来,便要开溜。 李元霸见她那样,哈哈大笑。她回头张望,却哪里有什么人,知李元霸逗弄自己,心下气恼,伸出手掌便扇过来。李元霸早领教过她的作风,早让过身子,远远的躲开了,她打出的手掌便落了空。 “好呀,臭小子,你敢、敢拿本姑、本少爷开心?瞧我不治你……”说着又要过来扭住李元霸,要打他耳光。 李元霸左右躲闪,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谁知你竟当真了,嘻嘻。” 王蝉儿见他乐不可支,怨气更增,道:“你还敢笑!我,我掐死你。”说着双手用力往他手臂上狠狠掐了几下,才算解气。 她指甲长利,下手又重,李元霸被掐得痛哼出声,心道:“妈呀,这小妞真下得了手,全无女儿家温柔气息!哼,哪天看我不好好炮制你一番。” 两个说笑打闹间,小二已陆续上来十道大菜。 王蝉儿见菜上齐了,才动筷夹菜。这里抿一下,那里尝一口,尚未入口,便说不好吃。十道大菜,才夹了几下,便将筷子扔了。站起身来,道:“什么手艺儿,难吃死了。这样难吃的菜,你也说请我?罢了,不吃了。你快结账走人罢。” 李元霸动手夹了几样,嚼在口中,觉得味道还不赖,可是王蝉二居然说难吃。见她站起要走,忙扒了几口饭,再喝一口酒,才将筷子放下。从兜里拿出一片金叶结账,店主小本生意,将柜台里的碎银全倒出来也不够找零。 李元霸微微一笑,一把将碎银抓过来,塞入兜里,说道:“算了,不用找了。剩下的下次回头便算酒钱吧。”不等店主答应,转身赶王蝉儿去了。 只见王蝉儿自个步行在前,他牵马跟在后面。 “你的马呢?” “卖了。” “怎么卖了,那么好的马,真可惜了!” “你又懂甚么,再好的马,不卖了它,难道好让那些江湖豪客寻见我么?我这一路过来,行踪隐秘,可他们都能找见我,原来竟是火龙儿招惹的。”她心中实深爱自己坐骑,但为安全起见,才不得不忍痛卖了它,又拿钱买了几套男装。 李元霸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王蝉儿见他身后牵有马,便道:“不如你也将这马卖了,从今日起我们走水路罢。” “你想去哪里?” “我想下江南玩玩。” “哦,大师兄他们几个都在扬州,原来你想去找他们……” “谁又找大、大师兄他们了?若他们还在那里,那么我便不去扬州了。” “不如,我们去洛阳罢。听说洛阳牡丹花好看得紧。” 王蝉儿听了,拍手笑道:“好呀,牡丹是百花之王,艳压群芳,千姿百态,我喜欢!” 李元霸见她同意去洛阳,心中暗喜,可是不动声色,淡淡的道:“小师妹既喜欢花儿,那么我们便回头往东走吧。” “哼,我知你本来便想去洛阳。可是若去洛阳的话,这不就随了你的愿了么。哼,我们往东而走,我偏偏不去洛阳,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李元霸闻言不禁一呆,惊道:“甚么,不去洛阳,你要去哪?” 王蝉儿忽然咯咯一笑,又是呲牙咧嘴,牙白细碎,道:“嘻嘻,也不定要去哪里,行到哪里,便玩到哪里。” 李元霸见她故意和自己作对,自己受制于她,只好先顺着她,苦笑道:“一切听你的便了。” “那么你快去附近集市把马卖了,租一条画舫船来。” 当下两个向东而行,先在附近集市将马卖了,可是在通济渠两岸找了半天,竟无船可租。才后悔卖马,相看无语,垂头丧气,又走了三五里路,才见一座小镇,见镇坊门上写有“嘉善镇”三字。已过晡时,两个才觉饥肠辘辘。 王蝉儿眼尖,早见道旁有一家小店,以木板搭盖,四面通透,里面摆放两张桌子,便走进去。 王蝉儿见小店只有店主和一个伙计,桌凳沾满尘土,她将凳子抹了又抹,才肯坐下,笑道:“小子,这回你想请我吃甚么?”她居然已将一个“臭”字去掉不说了。 李元霸笑道:“礼尚往来,这一顿该轮到你请我才是。” 王蝉儿咯咯一笑,道:“好小子!你倒不吃亏。也罢,请你又何妨,你点菜吧。” 李元霸问店主有什么菜,店主上来笑咪咪的道:“小人先禀告客官,小店今日过往商旅不少,这时也没什么好菜了。”说着报上几个家常小菜。 王蝉儿笑道:“看看,可不是我不肯请你吃好菜好饭的,你只好将就啦,嘻嘻。” 李元霸随便叫了几个菜,又上一壶酒,给王蝉儿倒上一碗,可是她却不肯喝了,皱眉道:“唉,先前你请我喝酒,我才喝了半口,头已眩得厉害,走了这半天,头还痛着呢。” 李元霸笑道:“嘻嘻,我还以为你能喝呢,谁知竟如此不济。” 王蝉儿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如此不济,你的三脚猫功夫才叫不济呢。本、本少爷要喝酒,也须喝些烈味浓香的,这些乡里村间淡酒,却喝不惯。” 李元霸见她不肯承认自己不能喝酒,也不和她多辩,但笑不语,自酌自饮。王蝉儿肚子虽饿,也只吃了半碗饭,见李元霸吃下三碗米饭,犹不觉饱,酒兴未减,笑道:“小子,你倒不客气呢,说请你吃饭,你真就吃三大碗还不止呀。”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没有好菜吃,只好喝酒吃饭了。”眼看王蝉儿,只觉她面孔晃动,不觉已有酒意。 “这里虽没甚佳肴,可是菜香酒美,要不你怎会吃这许多?比你请我吃的十样大菜都要好!” 正说笑间,忽听酒肆门前一阵吵杂之声,从外走进四五个人来,身着道袍,形容古怪。手持兵器,站在五步开外,竟将李王二人团团围住。店主和伙计见这伙人来意不善,吓得远远躲开,不敢出声。 只见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嘿嘿,我们哥几个正说这小妞儿假扮成小子,不知躲到哪去了,找了这半天,原来她却在这里跟小情郎打情骂俏自在喝酒呢。” 又有一人奸笑道:“哇,老大,这小妞儿生得果然貌美……” “哈哈,大伙瞧瞧,这色老仙都流口水了。” “嘻嘻!”“哈哈!” 其他几人也七嘴八舌,调笑不已。 李元霸见那伙人闯进来的架势,便知又是找王蝉儿麻烦的。又听他们言语猥琐,肆无忌惮,心中厌恶,暗将玄竹杖握住。 王蝉儿浑似不见,也不回头去瞧那伙人,依旧谈笑自若,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慢嚼。 又拿起酒壶,往自己碗中倒酒,左手捧起和李元霸碰碗,大声道:“兄弟,想不到这样路边小店,居然有如此好酒,来,干了一碗!”说着右手抬起,合袖遮住酒杯,似乎要一饮而尽。 那些汉子似对王蝉儿颇为忌惮,并不敢贸易上前为难。见王蝉儿左手突然向后一挥,将碗中酒往他们身上泼来,早有防备,纷纷躲闪,酒水落到地上,顿时吱吱作响,冒起阵阵青烟,似为剧毒之水。 王蝉儿右手一挥,又射出四五枚飞针,那伙人纷纷跃开,却无人中了飞针。王蝉儿见自己两次出招,居然皆未得手,急忙站起身,对李元霸低声道:“快走!” 她脚下甚快,飞身奔出酒肆,转眼便没了踪影。李元霸起身要走,却有两个汉子手持家伙上前拦住,他也不答话,玄竹杖顺势一扫,使出一招“落花流水”,两个汉子顿时手忙脚乱,慌忙退开,他趁机而走,追赶王蝉儿。 跑出五六十步,只见王蝉儿站在前路不远,竟被一人拦住去路。跑过去,将玄竹杖斜握在手,与她并肩而立,眼盯后面追出的那伙人。 只见那人身长六尺,高大之极,如一座铁塔似的站在路中央。一身灰衣,面如木色,右手举一柄黑色长剑,横挡在王蝉儿前面。此时,那伙人也从酒肆里冲出,纷纷截住了退路。 王蝉儿见进退无路,喝道:“甚么人挡了本姑娘的道儿,识相的快给我滚开!”将白羽扇拿出,蓄势要攻向挡道的黑剑大汉。 又听身后传来白净汉子的冷笑之声,喊道:“好毒的丫头!难道你泼了毒水便能逃走么!什么天女散花针,也不过尔尔。你今日若躲得过东海无涯岛黑木剑客的剑下,便算你厉害,嘿嘿。”说话的白净汉子原来正是江湖武林中臭名昭著的奸邪人物,外号“琅琊五鬼”之首的“白面鬼”,名叫蔡庭伦,一向阴阳怪气,尖酸刻薄,使一只判官笔。他不肯自贬名号,自称“琅琊五仙”。 其余四鬼,全都形容古怪,各具特征。“饿痨鬼”吴闾,骨瘦如柴,身仅二尺,心极歹毒,使一根鳄鱼皮鞭。“色迷鬼”宋闳进,肥头大耳,眼细无缝,见色心痒,使一把月牙弯刀。“邋遢鬼”马敬陵,衣冠楚楚,三秋不换,满身异臭,使一条三节棍。“糊涂鬼”姚怀光,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奸猾无比,使一对长短勾戟。 又有一人说道:“你要走也可以,我们蓬莱五仙和黑木剑客也不为难你,你只须将身上的秘笈拿出……”却是“邋遢鬼”马敬陵说话。 王蝉儿却不回头,扬手向“白面鬼”蔡庭伦和“邋遢鬼”马敬陵射出两枚飞针,岂料蔡马二鬼皆不慌不忙,一偏头,竟避开了,两枚飞针划空而过。 王蝉儿见今日遇见强敌了,当下挥出白羽扇,疾向铁塔大汉朝刺去。岂止铁塔大汉纹风不动,居然没有退避。她不知此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海无涯岛上的冷面杀手,名叫公冶长,号称“铁塔天王”。他一柄黑木剑,纯以千年老树根削成,坚硬如铁,出手之际,一击必中,狠辣无比,杀人不见血。其人不正不邪,乃是职业杀手。但他已洗手多年,一向隐居东海。只因受了“琅琊五鬼”唆使,竟然自破誓言,出岛和五鬼一起寻找江湖传说的《玄武秘笈》。 王蝉儿出招之时,暗以白羽扇掩护,将全身之力运于左手之上,猛然拍向黑剑杀手腰身一处大穴。谁知他周身有奇功护体,非但受掌无伤,反而借力打力,将身子微微一拧,竟将王蝉儿整个人震飞起来,反弹开去。 王蝉儿远远的摔倒在地,左臂被黑剑杀手内力震折,痛得几欲昏过去。李元霸眼见情势危急,自己再不能袖手旁观,当即大喝一声,挥起玄竹杖法,攻向黑剑杀手。 他喝了几大碗酒,已有醉意,此时身形摇摇晃晃,使出的杖法也飘忽不定。岂知玄竹杖法本是邵正奇以三玄心法创立的绝妙武功,他平时多以酒为食,因此演绎杖法之时,多含醉醺之意。李元霸今日带了酒意使出杖法,反而与杖法的“连山之易”连绵不绝的杖诀相合,因此使出的招式,竟如行云流水,又云山雾海,诡异多变,令对手匪夷所思,防不胜防。 黑剑杀手公冶长剑术虽然高明,但见李元霸来势甚猛,招式怪异,自己从未见过,一时竟不知如何拆解,心中暗惊:“这小子却是哪个门派,使的如此邪门杖法?” 李元霸一心只想逼退黑剑杀手和琅琊五鬼,忽前忽后,奋不顾身,使出来的全是拼命招式,当他使到第十四招,一招“洒扫门庭”,声势夺人,便将黑剑杀手和琅琊五鬼逼退五步开外。 王蝉儿歪坐地上,忽见李元霸出手,突然之间,居然使出如此神妙杖法,心中惊奇,不禁看呆了,也忘了手臂疼痛。 正在这时,忽见一匹马飞驰而来,奔到近前。王蝉儿一见之下,心中大喜,发声惊呼:“火龙儿,你怎么来了?”原来竟是她卖了的赤色宝马来了,她平时便叫它“火龙儿”。 此马不但神骏,且通人性,它被王蝉儿忍痛卖给一个马贩后,一直隐忍温驯,今日才寻机挣脱出来,竟是老马识途,百里奔寻故主。李元霸见是王蝉儿旧骑到了,奔过去将王蝉儿一把抱起,将她推上马背,自己也一跃骑上。 不等黑剑杀手和琅琊五鬼回过神来,“火龙儿”已奋起四蹄,从琅琊五鬼中间跃过,疾如闪电,扬尘而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四章 渡厄禅寺 李元霸和王蝉儿一起骑火龙宝马逃走,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也纷纷上马追来。 李王二人沿着通济渠南岸道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三四十里,才摆脱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追踪,然后顺着偏僻小道走马。王蝉儿左臂受伤,无法单臂提缰,全仗李元霸在身后抱扶着,她才坐稳。又于马上颠簸,使她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眼看天色向晚,暮色茫茫,沿途不见客栈旅舍,王蝉儿神志略清,又不时痛哼几声。李元霸坐她身后,见她痛得脸色煞白,起初还有点幸灾乐祸,后见她似极难受,才于心不忍,寻思着快找个落脚处歇息,好察看她的伤势。 忽见前方有青烟升起,附近或有人家,纵马望烟起处行去。远远见一座寺院飞檐隐约于苍柏碧树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心中惊讶,如今乱世之中,此处荒山野岭,竟还有个修行去处,如此幽僻隐蔽,远离尘世。 心想今晚只得投宿寺院,明日再作行止。心里惦念着要去洛阳送信,可是见王蝉儿这样,岂能将她搁下,何况自己被她逼吞毒药,她还没给自己解药,正好趁她受伤之际,设法得到解药再才罢。本来他们要走水路,不料发生此事,只得耽搁,好在这一路纵马而逃只往西行,总算离洛阳越来越近。 忽听王蝉儿嘤咛一声,开口道:“我、我的手痛得厉害,动也不能动,莫非已折断了?” 李元霸知她当时挥出左手打到黑木剑客身上,反被自己之力弹回挫伤,料无大碍,道:“小师妹,别担心,再忍一会,等找个地方落脚,咱们再找个专治跌打损伤的郎中……” 王蝉儿嗔道:“这四处荒僻之地,也没见个人家,哪里找什么郎中,你分明又在哄我……” “总会有法子治好你的伤痛,别着急......” “哼,人家的手都断了,你却叫我不着急?你手若断了我才不着急呢。” 李元霸见她左臂软软垂放,俨然断了一般,又安慰道:“哪有那么容易便断的呢,学武之人,跌打损伤不过常事,只要没有伤着筋骨便无妨。” “你又不是郎中,怎知没有伤着筋骨?” 李元霸一时竟不能对。 王蝉儿回过头来,瞪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咬牙切齿道:“喂,臭小子!原来你会使魔杖,你为何一直假装不会?我的手断了,都是你害的,我要你赔!” “怎、怎么又要我赔?” “你若早点将你的什么魔杖使出来,哪里还用我动手?我不动手,我的手臂哪里会断?这不都怪你么!” 李元霸见她自开口说话,句句强辞夺理,可是说这句话时,自己也不能反驳,不禁哑口无言。当时自己情急之下,奋不顾身,使出玄竹杖法,居然将强敌逼退,也不知怎么突然爆发如此功力,事后想起自己也觉得奇怪。于是笑道: “我、我有什么魔杖呢,这好比是去无退路,狗急跳墙,情急之下,才显非常之能……” 王蝉儿听他如此解释,不等他说完,格格大笑,点头道:“是,是,你果然是情急之下,狗急跳墙!”说到“狗”字,故意加重语气,停顿一下。 李元霸哈哈一笑,也不介意,手指不远处,道: “你手伤痛,须找个地方歇一下,顺便察看伤势,再作行止。今晚我们便去那座寺院投宿罢。” 王蝉儿皱眉道:“干么要去寺院,里面太过清静,闷都要闷死的,我喜欢有人热闹地方......”可是顿了一顿,又叹道:“不过,又哪里去找旅店,今日只好将就罢了。” 说话之间,便走到寺院前。李元霸先下了马,王蝉儿仍在马上。他走近前去,抬头一看,只见山门上写有“渡厄禅寺”四个字。寺院颇大,占地数亩,从外看去,殿堂却有三四进,里外松柏掩影交错。可是寺门紧闭,四周不见人影。 心中诧异,迟疑片刻,上前敲门。连敲几下,许久不见动静。正要举手用力拍门,忽然心念一动:“奇怪,院中有烟火升起,怎的没个和尚出来,莫非是一座空寺?” 当下不再敲门,走到寺院右侧墙角,施展壁虎功,爬上寺院墙头,又轻轻翻墙,跳入寺内。 双脚一落地上,只觉寺中寂静,也无和尚敲打鱼木唱经的声音。往里潜入二进殿堂,依旧空无一人,但见佛菩萨塑像座下,桌案明净,供奉新鲜瓜果,香火犹在。他看见瓜果,顺手拿了几个塞入衣兜里。回头再看,发现殿中几个门窗已被打破拆掉,颇觉蹊跷。心想若无和尚于中修行,怎么又有青烟升起。想起青烟是从寺院中间大殿顶上飘出,便悄悄寻找过去。 转过两道门槛,来到一座高大殿堂台阶下。他拾级而上,潜至殿外左侧,透过窗口往里一张。只见大堂中央,泥塑菩萨座下,居然燃放一堆木柴,烟火弥漫,原来二进殿堂被打破拆下的门窗却拿来这里烧烤一只狗。狗已宰杀去毛,四足张开,架在一根铁棍上熏烤。火堆旁边,赫然坐着两个中年汉子,皆身穿藏青衣袍,两人头上都包扎了白布绑带,缠住耳朵,仅露出脸。从侧面看过去,火光闪烁之中,阴影在两个人脸上不住晃动,显得滑稽丑怪,狰狞可怖。 原来这两人却是江湖武林中有名的恶人,一个名叫贾作法,因生得浑圆粗俗,额头歪斜,如生两角,江湖上有个外号叫“牛头”,另一个名叫毕怀仁,却是瘦长脸形,眼细如缝,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马面”。两个一起拍档,行走江湖二十年,名头颇响。上月前,他们收到黄龙教邀请,专程从西南巴东郡赶赴扬州参加黄龙教开坛收徒宴。谁知先到扬州城,因流连于青楼曲坊,竟误了参加宴会。黄龙教清风坛主邴元真为显教威,竟命本坛护法将他们二人耳朵全都齐头削掉,以示惩戒。他们被迫受刑,心中怨愤,从扬州出来,一路往东都洛阳而去。因迁怒于人,竟在路上做下了不少案子,杀人放火,夺财劫色,无恶不作。他们武功既高,性又狡诈。若看谁不顺眼,便下手痛殴。若遇反抗,便即杀掉。他们居然也不凌良善,多是那些飞扬跋扈的富豪劣绅子弟家眷遭了殃。这两个恶人从陆路走了七八天,已有六条人命死在他们手中,作恶多端,令人发指。 这一日,他们到了襄邑地盘。为防官府缉拿,也不住旅店,专找僻静地方落脚。见渡厄禅寺地处偏远,寺中又有香火钱,因此才动念打劫此寺。当日闯入寺中,十几个和尚手无寸铁,不费吹灰之力,全被他两个制服,捆绑起来,堵住嘴巴,关在禅房里头。 李元霸一见他们形容模样,便知绝非善人,当下屏息而听。只听一个说道: “哈哈,我说马哥,想不到这小小寺院之中,香火钱竟是不少,咱们一路辛苦过来打劫的银子竟比不上这里的多……”说话的却是“牛头”贾作法,他看着脚下的一个大布袋,忍不住嘎嘎大笑,声音粗鄙。 “马面”毕怀仁点头道:“嘿嘿,这寺中油水是不少。可是这一大袋珠宝银子,明日却不好随身带着。只因你我不肯露了行藏,一路都不骑马。如今钱袋子鼓起,须得想个法子收好,你也不好成天背在身上作案了。” “钱袋子倒不是不能背,有道是‘有钱不嫌重’也。不过,这些钱也够咱兄弟两个乐一阵子的了。要不,明日收手不干了,找条船走水路上洛阳罢。到了洛阳,可有得乐子。哈哈,听说那里的烟花巷,却比扬州的还要大许多呢。” “老弟你光想着乐子了。我看这一袋东西,不过才值四五百两银子。这一路上去,路还远着呢,须得再做几件大的案子,凑成一千两银子,你我兄弟才好分的。你若怕背起钱袋子重,明日咱们出去找些钱庄和当铺,将珠宝银钱兑成金子收着,岂不方便?” 贾作法道:“老兄说的是。明日咱们便往襄邑城兑金子去。”说着从架上撕下一条狗腿子,递到毕怀仁手中,笑道:“可惜这寺里没酒,不然狗肉正好下酒。” 毕怀仁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没有酒?我知你小子少了酒色二物就憋得发慌,因此早备下酒水在此。嘿嘿,今夜你我两个便喝个痛快,睡到明日午时再上路。”从腰间拿出一个皮囊子,显是装满了酒。 贾作法一见之下,大喜过望,笑道:“还是老大想得周到,荒山古寺,加上狗肉美酒,妙极,妙极!哈哈。”跳起身来,屁颠颠跑去供台上找来两只大碗,盛上了酒,两个对饮吃狗肉。 李元霸从牛头马面二人说话,才知这两个恶煞进寺之时,却是寺院遭厄之日。佛门净地,竟成屠狗场所。他向来疾恶如仇,正要长身而起,进去将这两人料理了,转念一想,王蝉儿还在外面,自己冒冒失失动手,若一时收拾不了,反而惹火上身。他们正在喝酒吃肉,不如待他们酒够酣睡之时,才好下手。 当下想定,便悄悄走开,往原路退出。一面左右察看,皆无踪影,也无痕迹,猜不出寺里的和尚何在。不及往禅房细察,惦记着王蝉儿,来到院墙脚下,依前施展壁虎功,跃出寺院墙外,回到原地。 可是伫立环顾,四下空旷,却不见了王蝉儿和火龙宝马的踪影。心中大惊:“怎么我才去半柱香功夫,她便不见了,难道是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追上来不成,或是什么强盗将她掠走了。”想要张口呼叫,又怕惊动寺里的牛头马面两个恶人。 正自张皇不定之际,蓦然回首,只见王蝉儿牵马从寺前附近一处小林子里走出。见他神情焦急,不等他说话,开口嗔道: “你去那么久才回,我以为你将我扔下不管了呢。”原来王蝉儿见李元霸久去不出,料定遇上情况,便自己下马,藏于附近林中。她行走江湖多日,养成了小心提防习惯。 李元霸迎上前,笑道:“你躲到哪去了?我出来不见人,急出一身汗。” “哼,你才不会着急,你巴不得我早点消失了呢。我知你恨我……” “恨是有点恨的,可如今咱们已是同舟共济,只好不计前嫌了,嘻嘻。” “谁又和你同舟共济?你又哪里来的舟?” “是了,该说同马共骑才对。” “呸,从现下起,我一个人骑马,你自己走路。你是我仆从,岂能骑马?之前也是权宜之时,才让你骑的,你倒骑上瘾了呢。” “哈哈,不骑也罢,反正明日改坐船了。那便可以叫做同舟共渡了罢。” “渡什么渡,渡你个头!你要渡的话,你自己在这什么渡厄寺剃度出家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洛阳,谁又和你共渡呢。” 李元霸笑道:“不提也罢,我瞧这渡厄寺如今可改名叫遭难寺了。” “嗯,快说!你摸进去那么久,都瞧见什么了?” 李元霸当下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情形告诉了王蝉儿。她听了,眉头一皱,道:“这两个坏蛋,莫非便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牛头马面两个恶人!咱们现下便进去把他们料理了,且还了此处佛门清净,也算一场功德。” 李元霸笑道:“且慢。他两个武功怎样?” 王蝉儿沉吟道:“我听爹爹说,这二人结伴混迹江湖,为人行事竟是歹毒非常,阴损无比。坏事作尽,对敌之际,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 “我进寺院看,一个和尚也没见着,也不知吉凶生死。两个恶人正在喝酒呢,我看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等夜深了,我再进去收拾他们,如此可万无一失。” “又到哪里找地方避风去?那里正好有一片林子,草地也干净,不如今晚便到里头歇息罢。”说着手指自己才走出来的那片树林。 李元霸点头道:“好,就依你的。”又问道:“你的手还痛么?” “哼,痛得不能再痛了。你现下才想起人家的手痛不痛么?你快去找些吃的来是正经。我还没痛死,饿也要饿死了。唉,什么渡厄禅寺,遇见此寺,肚子便饿。” 李元霸笑道:“倒也巧了,看来此寺与你大有缘法。你一到此,便喊肚子饿。”对她眨眨眼,佯叹道:“可是,你想吃东西,这方圆十几里皆无人烟,哪里找吃的呢?” “你好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就不能进寺里找些供奉的瓜果来吃吗?” 李元霸见她一开口便与自己不谋而合,嘻嘻一笑,从兜里掏出两个雪梨来,递到王蝉儿面前。她一见之下,面露喜色,咬牙道:“好哇,原来你又来哄我!”正要伸出右手接过,可是动弹之际,忽觉左臂又刺痛起来。实则她早知左臂折断,痛入骨髓,若要止痛,须得点了背后两处穴道,稍能减缓。可是她无法自己点穴,又不肯让李元霸动手在自己身上拍打,因此一直强忍到这时。如今痛得不行,张口道: “喂,臭小子,你成心见死不救是么?你还不帮我点一下身后穴道?” 李元霸听了,忙道:“这点穴止痛功夫,我、我却没有学过。” “笨死了!你照我说的去做不就可以了么。你快点我背后的志室穴和膏俞穴.......”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迟疑片刻,这才伸手点了她背后腰左侧的志室穴和左肩背后的膏俞穴,她左手疼痛顿时减缓许多。 王蝉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抿一抿唇,红着脸,对李元霸轻声道:“谢了。”转过身去,仰头去望天上之月。 其时月儿初升,天色微茫。李元霸动手去点王蝉儿身背时,只觉触手处柔若无骨,软绵绵的,不禁心神一荡。正自收摄心神,又听她出声言谢,却是面含羞涩,娇媚之极。这是自两人相遇以来,自己第一次见她显出腼腆之意,忽觉其情态可人,颇足玩味。见她风中俏立,悠然望月,不觉默然微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五章 碧色横笛 王蝉儿忽道:“今晚月亮好圆!”仰望明月,叹了一口气,面露笑靥。 李元霸将一个雪梨儿递给她,她右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嗯,好甜!”看着李元霸,双眸闪动。 李元霸自己也咬一个雪梨儿,他无心看月,笑道: “雪梨儿好吃,却吃不饱呢。你不是有迷魂天香么,快拿出将那两个恶人迷翻了,也省得咱们动手。” 王蝉儿道:“哼,你以为那天香儿便是好制成的么,你不知要费多大的功夫和时辰,万不得已时候我是不会用的。”说到这里,忽想起为迷惑十三个蒙面黑衣人,自己脱衣裳时,李元霸在旁边全瞧了去,脸上顿时发烧,红到耳朵根,幸好是夜晚,他也看不见,只是心下微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元霸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仍笑嘻嘻的道:“你的迷魂香难道就没了么,再不动手,恐怕狗肉全被他们吃光了呢。”说着忍不住吞了两下口水。 王蝉儿道:“谁又稀罕那些脏东西,我要在这里吃梨赏月!你馋狗肉儿,你自己去抢那两个恶人吃好了,我才懒得去看他们嘴脸。”说着又咬了几口雪梨,梨汁溢出樱红小嘴。 李元霸见她左手已受伤,居然还有兴致赏月,道:“小师妹真是雅兴!好罢,你既要赏月,我也只好奉陪。” 王蝉儿笑道:“你又何必勉强自己,你对月亮无动于衷,却偏偏也学人家赏月,却是附庸风雅,咯咯。”将梨核儿扔了,右手拿出白羽扇,轻摇几下。月光之下,只见她身着男装,俨然一位白面书生,玉树临风,俊俏无比。 李元霸看见王蝉儿这等模样神采,便想起了颜萱。忽然发觉王蝉儿竟与颜萱有几分神似,看着她,不觉呆了。心道:“也不知萱儿如今却在哪里,她是否已随母亲往栖霞山去,自己不辞而别,她回来不见了我,不知有多伤心。”不禁叹了口气。 王蝉儿回过头来,见他叹气,笑道:“你又叹什么气儿?哼,是了,我知道你心里嘀咕什么,你只想一样物事罢了。” 一句话提醒了李元霸,见她自己提起,笑道:“是了,你快将解药给我罢。自吞了你的毒药,我肚子每天总有一时三刻不得安宁……。” “哼,你别想!我若把解药给了你,你还不转身跑了,把我扔下不管,我可不做这样傻事儿。何况,你为人极不老实,明明会使魔杖,却故意深藏不露,等到人家的手断了才肯出手……” “你我既是同门师兄妹,你受了伤,我又怎会将你扔下不管?” “嘻嘻,若是我不受伤,你一得解药,便早走了不是?” 李元霸一时语塞,自己也算伶牙俐齿的,竟说不过她。 王蝉儿又是嘿嘿一笑,道:“别说我没有,便是有呢,我也不会给你,趁早死了这心。”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看着她,似笑非笑。 王蝉儿见他突然表情古怪,咬唇道:“哼,你可别乱来哦,我身上没有解药的。” 李元霸正寻思着是否趁这个时候逼王蝉儿将解药拿出来,自己才好脱身,不再受制于她。可是转念一想,她武功怪异,自己不知其深浅,不可轻举妄动,笑道: “小师妹,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便是此刻你身上有解药,你不乐意给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王蝉儿见他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不禁半信半疑。 李元霸索性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负手转身,仰头望月,假装不去看她。心道:“我若用强,也未必得手,这鬼丫头狡猾得紧,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待哄得她开心了,再向她要解药不迟。” “啧啧,想不到你竟是个重情守义之人。唉,我实话跟你说罢,我身上却无解药。因我出门走得急了,忘了带……。” “甚么?你说你身上真没解药?” 王蝉儿点点头,道:“你想呀,哪有一边放毒,一边又带了解药的?” 李元霸心中气恼,眼盯王蝉儿,见她双眸楚楚,明净如水,叹道:“你若无解药,那么我只好等死了!” 王蝉儿也愁眉苦脸道:“也不会那么快就死的,此药名叫‘七生九死’丸,吃了此药之人,须得挨上一十六天才……。” 李元霸哑然失笑,道:“七加九正好十六天,你是说我要受十六天的折磨才死去。” 王蝉儿咬唇点头。李元霸心下愕然,将信将疑,忽觉肚子又隐隐作痛,面露痛苦之色。 王蝉儿一脸无奈,道:“对不起呀,我不是成心的……。” 李元霸咬牙切齿,道:“哼,你还说不是成心的,你趁我中了你的甚么迷魂天香,一时手脚无力,逼我吃下毒药,令我大受折磨,生死未卜。现下你手已受伤,我、我……。” 王蝉儿不等他说完话,俏脸一沉,道:“我手伤又怎的?你甚么,难道你想动手,打我不成?” 李元霸叹道:“唉,我也不打你,何况我也打不过你。只是我吃了你的毒药,过得十六天,我便…….” 王蝉儿忙问:“你便怎么样?” 李元霸突然大声道:“我便死了,然后变作一个厉鬼!”说着冲着王蝉儿做出一个鬼脸。 王蝉儿见了,吓得退开两步。其时,月下微茫,四周昏黯,风吹过处,草木索索而动。她左右张望,心里发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李元霸见吓唬凑效,又接着说道:“我死了,变作一个厉鬼!不分白天黑夜的跟着你,总之我是缠上你了。就算你想赶我走,我也不走……” “呸,呸,你死你的,不许你缠我!哇,快别说了,我、我……。” “嘿嘿,我死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不、不,我不怕死,我就怕、怕鬼!不许你说这个字……” 李元霸见她话音颤抖,显是心中害怕,暗暗好笑:“原来女孩子都怕鬼。”又要张牙舞爪的吓唬她。 王蝉儿语带哭腔,道:“求你,你别吓我了。解药我虽没带着,可是我可以找药来帮你配制呢。” “快说,怎么配制?你若不早点帮我配制解药,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学鬼模鬼样吓你!哼,你能毒死我,难道我就不能吓死你么?” “呸,你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想死,你也别吓我。” 李元霸冷笑道:“嘿嘿,被吓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说着又翻眼吐舌的,大作鬼脸。 王蝉儿跺脚道:“呸,臭小子!快打住,再不许你说鬼……” 李元霸哈哈大笑,见王蝉儿神色慌乱,才道:“好罢,看在你是小师妹的份上……” “什么小师妹,谁是你小师妹?不许你叫我小师妹!你、你要叫,也该叫我师姐才对。” “哈哈,你才多大呢,怎能叫你师姐,难道我叫你师姐,你就认我是白羽派弟子了么?” “怎么不能叫我师姐?难道你没听说什么叫先入门为学长么。你若肯叫我师姐,你当初说的话我就信一半……” “哈哈,甚么信一半,我说的句句皆实,你该全信才是。” “哼,你也不用急,等见了爹爹,一切自然会弄明白的。” “甚么,到今天你还不信你爹爹已…….”他没有说出这个“死”字。 “我跟你说了,我爹爹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不会再死的。” “什么叫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告诉你。总之,我爹爹没有死。” “我亲眼看见。” “哼,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 李元霸忍不住想笑,奇道:“甚么,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但见王蝉儿语气肯定,似乎坚信他爹爹没有死,心下又不禁狐疑:“她如此肯定,难道当时我看眼花了,或者王通有诈?”回忆当时情景,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王蝉儿忽道:“现下我的手也不那么疼了,这样站在外面瞎等,若是那两个恶人偷溜了怎么办?也罢,咱们一起进去瞧瞧罢。”其实她听李元霸说起鬼,心中害怕,才主动提出进寺。 李元霸微微一笑,随她牵马走到寺外墙脚下。 王蝉儿道:“你先上去带路。”当下李元霸施展壁虎功,转眼上了墙头。王蝉儿见他动作娴熟,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些翻墙爬壁的盗贼功夫。” 李元霸笑道:“哈哈,雕虫小技,可比不得你这个梁上君子呢。”他想起她住在客房里,床榻不睡,偏爬上横梁上去睡。 王蝉儿后退两步,忽然跳上马背,右足轻轻一踩,身子一扭,顿时身轻如燕,跃上了墙头,轻轻一跳,便进了寺院。 李元霸见她轻盈落地,自己也跳下墙头,在前带路,依旧路往里走,来到大殿之外。远远听见里面大声说话,从窗外往里看时,只见牛头马面二人正喝得起兴,不住口说话。 “马兄,这一次下扬州,咱哥俩算是倒大霉了。只因迟了半个时辰,进不了周公馆,黄龙教清风坛那个姓邴的竟叫人削了你我的耳朵!他奶奶的,老子此仇不报,枉为……”说话的却是牛头贾作法。 “嘿嘿,技不如人,只好任人宰割。就凭你我二人功夫,便想向黄龙教叫阵么?”毕怀仁慢条斯理道。 李元霸听了,心中不禁触动:“自己如今也不这样么,技不如人,受制于小师妹。”不禁看了她一眼,谁知她也回过头来,两人对视,王蝉儿洋洋自得。李元霸咬牙切齿,正要说话,她将一根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不要出声。 “咱们行走江湖二十年,从未被人如此荼毒,本来想给黄龙教面子,千里迢迢赶到扬州赴宴,谁知不但讨不了半点好去,反落得两耳尽去。他娘的,日后江湖道上朋友听说此事,咱们兄弟这脸皮可往哪里搁呢?这口气老子就是咽不下去。” “老弟,我劝你省省罢。如今天下大乱,黄龙教主早有志天下。黄龙教如此,不过想借惩戒你我二人而立威江湖。咱们只好自认倒霉,没有被砍去脑袋,却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说李密那小子想做皇帝?” “那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难道没听说江湖上传言一部武林奇书,名叫玄武秘籍。此书藏有极大的秘密,获此书者不但可为武林至尊,且能称王天下。黄龙教主李密居然当着江湖武林人士之面说此书已在他手中,真是用心良苦。” “哦,这样的武林奇书,黄龙教又从哪里得到手的?” “嘿嘿,甚么到手,此书尚无踪影。黄龙教谎称已获,不过是想打消天下英雄念头罢了,实则他们……” 二人压低声音窃语,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 “那两个恶人说什么呢?”王蝉儿在李元霸耳边低声问道,李元霸不答她。 只听贾作法又大声道:“甚么?难道他们竟是骗人的,那么玄武秘籍却在哪里?” “听说有半部为白羽派掌门人王通所得,另半部却在江南大隐士邵正奇那里。这两个人,在江湖武林中向有‘南邵北王’之誉,武功高强,人不知测。” “他奶奶的,此书究竟有甚古怪,如此让天下英雄着迷?” “嘿嘿,我也没瞧过,也不知什么古怪。总之黄龙教约定天下英雄将于十月到太原会盟,到时他们要作盟主,因此急于想找到玄武秘籍,示于天下,以为盟主之征。如今他们到处雇佣江湖高手,悬赏天下,若得其书献上者赏银十万两,许以黄龙教终身贵宾待遇。而若有获得此书,藏匿不献,当格杀无赦,灭门九族。” “原来如此,既然说王邵二人各有半部,那么他们如今却在哪里?找到他们不就可以找到秘籍了吗?” 毕怀仁笑道:“王邵二人乃二十年宿仇,如今两人皆决斗而死……” 王蝉儿听见这话,心中微微冷笑。 “王邵二人已死,那么秘籍又落在哪个人手中?” “王通的半部秘籍便在其女身上,邵正奇的半部则在他的开山弟子手中。” “邵正奇的开山弟子是谁?” “听说是侯门浪子,名叫李元霸。” 李元霸听见,心中大惊,想不到江湖人物已对自己身份了如指掌。 “听说连东海无涯岛上的黑木剑客也出岛来了,他也为了寻夺玄武秘籍吗?” “是的。公冶长乃是二十年前便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杀手。他一把黑木剑,杀不血刃。全凭内力伤人,受者五脏皆碎,并不滴血。二十年前,他突然发誓隐退江湖,隐居无涯岛上,专研剑法。谁知这一次,又自破誓言出岛来了。若非有极特殊原因,他是不会食言的。” 李元霸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自己居然和天下第一杀手交过手,又侥幸无恙,全身而退。只是当时他手持黑剑,却未出手,只看自己舞杖。自己突施奇招,令他措手不及,才得脱身的,想起来不禁后怕。 “那个姓李的小子和王通女儿却躲哪里去了?” “听说姓李那小子也参加黄龙教扬州开坛收徒宴去了。嘿嘿,饶是这小子狡猾无比,却不知自己早被黄龙教盯上了,王通女儿的行踪也全在江湖豪客掌握中……” 李元霸和王蝉儿听了,都不禁暗暗吃惊。 “为甚么?” “嘿嘿。你想呀,那王通女儿有一坐骑,乃天下神骏,她和自己的马形影不离,她走到哪里马就跟到哪里,只要看见此马,岂有找不见她呢?” “那姓李的小子呢?” “哈哈,他参加了黄龙教扬州开坛收徒宴,自己不知不觉,身上早被黄龙教暗中抹上一种异味,无论他走到哪里,黄龙教训练的猎犬都能嗅着这种气味寻来的。” 李元霸闻言大惊,当即左右看自己身上,东闻西闻,却无异样。心道:“好歹毒的手段。如此看来,我的行踪岂不全在黄龙教的掌握中?”不禁汗下。 王蝉儿咧嘴一笑,轻道:“难怪这两天我老闻见你身上气味怪怪的。” “嘻嘻,是么,你鼻子真灵,也只有猎狗才能闻见呢。” 王蝉儿一听,知他讽刺自己,举起右掌便要扇过来,但是挥到半路又停下了。 “有趣,有趣,如此说来,那姓李的小子还蒙在鼓里呢,可是,马兄又从何得知这些秘闻?” “嘿嘿,黄龙教如此奸猾手段,常人哪里能够察觉?若非我在扬州坊曲里遇见个黄龙教徒的旧相好,她无意间说起,我又哪里知道其中奥妙呢。” “哈哈,还是马兄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竟知江湖上许多秘闻……” “什么见多识广,还不是我用十两银子换来的。嘿嘿,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我兄弟一路过来,打家劫舍,也只为这阿堵物呢。” “对极!如今这世道,只要有钱,什么事不能办到!咱哥俩人生在世,不求其他,只为求财寻乐子罢了。” 两个哈哈大笑,举碗大口喝酒,手撕狗肉大嚼。 这时,王蝉儿从怀里拿出一根细长横笛来。但见色如碧玉,晶莹剔透。 李元霸一见之下,心中大奇。只见她递给他两个棉花团儿,轻声道:“你若不想被熏倒,便将鼻子塞了。”说着将碧色横笛一头伸进窗户,用嘴对着横笛另一头,轻轻一吹,只见从笛管中飘出几缕轻烟,在大殿中弥漫开去。 李元霸鼻子虽塞了棉花团儿,仍隐隐闻到一股奇异甜香,沁入骨髓。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六章 梁上高卧 李元霸见王蝉儿在横笛上轻轻吹了一口,便听见大殿传出打鼾之声,暗叹:“这鬼丫头的迷香大有古怪。” 见王蝉儿将横笛收入怀里,转身走向大殿门口,举步跨入殿槛,他也随后跟进。走进大殿,只见“牛头”贾作法、“马面”毕怀仁两个东歪西倒,躺在火堆旁,四只眼睛左右张皇。看见王蝉儿和李元霸两个走近前,眼中满是惊愕和恐惧。 王蝉儿看见贾、毕两个丑怪模样,不禁皱眉,对李元霸道:“你快找绳子将这两个讨厌东西绑了,吊上石头,沉入井中,叫他们尝点苦头!” 李元霸听她说要将牛头、马面沉入井中,笑道:“好主意。”找来两条绳子,把这两个恶人绑了。贾、毕两个手脚麻软,神志仍清,张口求饶。 王蝉儿从火堆里拿过一根燃烧的木头,递至贾、毕二人眼前,晃了几晃,道:“你两个魔头,竟然践踏佛门净地,弄得这里乌烟瘴气。快说,《玄武秘籍》究竟藏有什么天大秘密?” 贾作法见问,眼望毕怀仁,急道:“我、我却不知,都、都是他告诉我的……” 王蝉儿转看毕怀仁,将燃烧木头直指他的鼻前。毕怀仁慌了神,不等她开口逼问,央道:“女、女侠饶命!我、我也是无意中在扬州青楼听见的,不知《玄武秘籍》究竟藏有什么天大秘密,总是江湖传言得此书者,不但可为武林至尊,且当得天下。因此江湖上人人都想得之到手……” “如今秘籍藏在哪里?” “听说有半部在白羽派掌门王通女儿身上,另有半部却在江南大隐邵拐子邵正奇弟子身上……” “是谁放出这样风声?” “这个么,我、我也不知。” 李元霸在旁见也难再问出什么,便想起要救人,喝问:“寺里和尚都哪里去了?” 贾作法忙道:“都、都在后院禅房里呢。” 李元霸拿起玄竹杖在他身上打了一下,道:“你这牛头,一向作恶多端!你若有半句不实,小心作法自毙!” 贾作法赔笑道:“少侠面前,小人却不敢作、作法自毙。” 李元霸呵呵一笑,对王蝉儿道:“小师妹,你在这里慢慢审问这两个坏东西,我先去救人要紧。”说着走出大殿,径往后院禅房而去。 走到禅房走廊外,隐隐听见里面有动静,又见门窗紧锁,上前一步,用手在门上微微使劲,猛力一推,门口便被震开了。 跳进去看,果见十几个和尚皆被绳索紧绑,口中塞布,或坐或躺,拴于一处,动弹不得。他上去一一解开绳索,一边道:“各位师傅受惊了!我们路过此地,见那两个恶徒为祸禅寺,已出手将他们制服。”众和尚被绑半天,本以为凶多吉少,不料忽被解救得脱,个个叹幸,口诵佛号,纷纷向李元霸合十致谢。 李元霸合十还礼,又道:“各位师傅,你们受苦了,大家自便罢。” 主持的乃是一位老和尚,年约六十岁,年老体弱,因被绑得久了,解开他时已奄奄一息。这时一个中年和尚过来,在主持和尚身上轻捏按摩一会,他才略缓过来,却口不能言。众和尚将他抬入禅床安歇,一边张罗去膳房煮粥烧水。 见中年和尚为主持和尚推拿,手法不俗,奇道:“师傅可会接骨治折?” 那中年和尚合十道:“不敢。贫僧出家前曾做过几年专治跌打郎中。接骨之法,乃是家传。” 李元霸拍手笑道:“哈哈,真是巧了。请问和尚法号?” “小僧法号无忧。” “无忧师傅,请随我来。”带他往大殿走去。只见王蝉儿正将贾、毕二人牵出,众和尚先后跑过来,见到贾、毕二人被绑,便有几个上前拳脚相加,大打出手。 贾、毕二人不能还手,口中乱叫:“哎呦,妈呀!和尚也打人么?” “怎么不打?我佛也有金刚怒目,降魔除恶之时!” “将你两个恶贼打死了,正好这里作道场,好好超度你们!” 众和尚早憋了一口恶气,上前对贾、毕二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贾、毕二人哀号不已。几个年纪稍长的和尚,虽不动手,也不劝阻,唯双目紧闭,口中念佛。 无忧和尚视若不见,随李元霸走到王蝉儿跟前,见她左手软垂无力,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我请来无忧大师,你的左手当可无虑了。” 王蝉儿眼见无忧身形瘦小,貌不惊人,心中疑惑:“什么无忧大师,你会治什么?” 无忧微微一笑,合十道:“佛门一僧,岂敢自称大师,这位少侠说笑了。至于接骨之法,小僧也曾学过几天。” 王蝉儿见他有恃无恐,神情自若,便道:“也罢,管你什么大师小僧,让你试一下又何妨。”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依我看,现今兵荒马乱,四野无人,一时也找不见扁鹊华佗那样的稀世神医了,事到如今,也只好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 王蝉儿听了,轻啐一口,嗔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死马当作活马医呢!”举起右手,便往李元霸脸上挥去。 李元霸早远远躲去一边,无忧和尚走近王蝉儿,笑道:“女侠请息怒,小僧冒犯了。”左手扶在王蝉儿左肩上,右手轻扣她的手腕,突然上下一拉,只听“咯啦”一下,王蝉儿忍不住轻哼一声,正要张口骂人,忽见自己左臂却能动了。咦的一声,又试轻轻抬起,竟一如平常。不禁大喜过望,忙道:“原来大师果然是神医呀!嘻嘻,多谢了!” 无忧笑道:“女侠见外了。二位救了我寺上下,使我寺免去一场劫难,原该谢你们才是。”说着合十为礼,其余在场和尚也纷纷合十道谢。 王蝉儿见自己左手转眼便治好,喜出望外,又见寺中和尚对她和李元霸心存感激,心中大乐,笑道:“无忧大师不用多礼了!彼此彼此。” 无忧和尚在寺中身份,仅次于主持和尚,见主持躺在禅床,已口不能言,自己便做主挽留李王二人住宿一夜再去,李王二人正有此意,也不推辞。 无忧和尚亲自引他们走上二楼客房前,站在廊檐下,合十道:“敝寺客房有五间,不知二位今晚……”他见李王二个少年男女,也不知他们是情侣还是师兄妹,不知该开一间客房还是两客房,因此踌躇迟疑。 李元霸正要开口,只听王蝉儿道:“无忧大师,今晚你就给我们那一间客房罢,却要靠外面最大的那间。”手指一间靠近寺院后墙的一间客房。 无忧和尚哦的一声,见她早有主意,微笑道:“女侠若喜欢大间的,便随你意罢。”又吩咐旁边小和尚去开门打扫房间。 主持和尚合十道:“二位晚安。”说罢自去。 本来王蝉儿要将贾、毕二人吊入井中浸水,但无忧和尚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二人虽然可恶,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既未伤害我等,今日且饶过他们一回。依小僧之见,今夜先将他们关入敝寺禁闭室中,待明日再送官府法办。让他们心服口服。” 王蝉儿深知贾、毕二人恶贯满盈,但因无忧和尚治好她手伤,自己心中敬重,因此便不反驳,笑道:“大师既如此说,今日便宜了他们。这二贼乃江湖大恶,手里不知还有多少血债未算,明日送至官府,也好一一查明论罪。” 李元霸将一个大布袋拿至无忧面前,笑道:“大师,这一袋银子珠宝却是二贼一路抢劫来的,如今便捐给寺里拿来修缮道场罢。” 谁知无忧却合十道:“多谢少侠盛意!敝寺不敢收了这二人不义之财,只拿回他们抢去的二百一十五两七钱香火钱便可。”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大师若不肯收下余钱珠宝,那么明日再一并送至官府,算是人赃俱获罢了。” 待无忧和尚去后,二人进到客房。王蝉儿走近窗户,见自己的火龙马正在楼下马厩食草,微微一笑。 回头对李元霸道:“你可记住了。你是我的仆从,便什么都得听我的。今晚我睡梁上,你守在下面,不许睡觉,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说着轻轻一纵,跃上了横梁。李元霸看见客房横梁足有一丈多高,自己若想上去,还须借助房柱才行。可是王蝉儿居然无所凭借,一纵而上,不由得暗暗佩服。 王蝉儿站上横梁上,道:“上面灰尘好多,你快拿扫帚先帮我扫一扫。” 李元霸去找来扫帚,仰头望她,笑道:“我、我可不去呢,怎么扫?”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偷懒!你不能跳上来,难道不能爬上来么?” 李元霸见躲不过,只好施展壁虎功,从房柱爬上横梁。见横梁虽长,却颇狭窄,宽仅八寸,便笑道:“这么窄的地儿,你可怎么睡?” “不要你管,我自有法子。你快打扫,废话少说。” 李元霸拿起扫帚,在横梁上乱扫,一时灰尘四起。王蝉儿捂住嘴巴,怒道: “臭小子,你这样乱扫,你想闷死我呀,你轻点不行么?” “嘻嘻,粱上积尘太多,也不知多少年了,不扫重些怎么扫得去呢?”心想:“你这鬼丫头,明明下面有床榻不睡,却偏要睡上面,多此一举。”忽笑道:“小师妹,我猜你莫非属鼠的?” “呸,你才属鼠呢。我属虎。” “你不属鼠,怎么老喜欢往梁上钻呢?” “哼,你懂什么。你哪知我这一路过来遇见多少凶险?上次在宋城旅店,若本姑娘不睡横梁上,还能活到现下吗?” 李元霸心想也是的,却笑道: “嘿嘿,你倒知自己睡在上面安全,却让我睡下面,好让那些江湖杀手都以为我是你了,他们把我砍了你就开心了?” “嘻嘻,傻小子,你在下面,难道就不能假装睡么?”见他已将横梁打扫干净,道: “你下去把枕被拿上来给我。” 李元霸只好又跳下去,拿过枕被往上一抛,王蝉儿接过,又道:“你上来帮我铺被子。” “我……” “我什么我,你是我的仆人!” 李元霸见她上下折腾自己,心中有气,便道:“我可没力气爬上去了。”爬上房柱一半,抱着柱子不动了。 王蝉儿见他怠工,瞪了他一眼,叹道:“你跳起来,我接你的手。”便把右手伸出来。 李元霸见她伸出手,打定主意借势拉她下粱,当下不及细想,轻轻一跃,从房柱中间扑过去,伸手想去抓王蝉儿的手。 谁知自己的手将要抓住,突然见她的手缩回去。他本来存心加重身子,如此落了空,便往地上坠落。好在他见机得快,将着地之际,顺势一个打滚,翻倒在地,屁股着地,旧伤复发,疼痛之极,模样甚为狼狈。 王蝉儿在横梁上,早已笑歪在枕被上。李元霸见自己反遭她暗算,心中气恼,笑道:“你、你这鬼丫头!你手伤好了,却想害我手断么。” “嘻嘻,我不是接手了吗,谁叫你接不住呢?” 李元霸坐在地上,暗暗咬牙切齿。 “这叫一报还一报!谁叫你上次骗我说那个什么五斗先生在我背后,吓我一大跳。如今也让你摔一跤,这样你我两不相欠。嘻嘻。” “甚么,原来你这样小气,一直记得此事?” “哼,怎么不记得?我活了十六岁啦,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元霸哼的一声,自己站起来,拍去身上灰尘,不去答她,径到床榻上,盘膝而坐。 王蝉儿将枕被铺梁上,自己歪歪一靠,道:“今夜你不可睡死了,便守在下面,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李元霸默不作声,闭目养神,寻思今晚如何趁王蝉儿睡熟,自己偷了解药,明日一早赶往洛阳送信。 王蝉儿叹道:“我知你肚里在打主意,实话告诉你,我身上真没解药。不过,你若服侍我好些,本姑娘一高兴,说不定会告诉你配方,让你去抓药配制……” 李元霸见他识破自己主意,不禁有些沮丧,叹道:“这鬼丫头聪明机变,我心里想什么,她都猜得出。和她在一起,多有不便,无论如何,须趁早摆脱了她。” 抬头望她一眼,见她已侧身躺下,一边喃喃而语: “臭小子,你现下和我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啦。黄龙教也盯上你了,他们都以为你我身上各藏半部秘籍呢,嘻嘻。” “我哪有什么秘籍,你不是搜过我身了吗?” “我、我知你这人滑头得紧,我也不管你有没有什么秘籍,总之,如今你想溜也溜不了……”说到这里,已经细若蚊声。 一时便听梁上传来轻轻打鼾之声,原来王蝉儿已酣然睡去。心想:“她被江湖杀手追踪七天七夜,身心皆疲,想来太累了。自己若趁机动手,或能成功。可是如此行事,却非君子之为。也罢,等明日再做道理,慢慢哄她拿出解药。” 李元霸也无心睡眠。心中回想这两日来,自己居然连个毛丫头都打不过,日后行走江湖,不知能走多远。恩师和五斗先生教训,言犹在耳,不禁汗颜。 又想或许自己着了王蝉儿的迷魂香,醉酒之间,才如此不济。危急之时,临敌之际,自己不是醉使玄竹杖,逼退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吗?如此一念,心神渐定。 他闭目而坐,呼吸之间,神清气朗,体会三玄宗心法。如此过了两个时辰,时至鸡鸣,竟入禅观之境。体内之气居然沛然而起,所到之处,略无障碍。气之所至,全无疼痛之感,所谓身中“七生九死”之毒,恐为王蝉儿诈唬。心中暗喜,行气至平旦时分,才出了禅观。下床活动一下手脚,看横梁上王蝉儿依旧横梁高卧,睡姿不变,睡得正香。 便觉也有些乏了,躺下睡去。恍惚间,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惊坐起来,拿出玄竹杖,转眼见窗外已微现天光。 王蝉儿也已惊醒坐起,正向他招手,示意他也上梁去。李元霸心念一动,将枕头塞入被子里,一纵而起,居然身轻如燕,跃上了横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七章 火龙救主 忽听“砰”的一声,门口被震破,木屑四溅,跟着五六枚黑色飞镖疾射而来。李元霸回头看时,床榻上的枕头被子已被飞镖射穿,赫然露出几个窟窿,绵絮散落一地,不禁咂舌。 王蝉儿瞪了李元霸一眼,轻斥道:“看,叫你不要睡死,你竟像猪一样死睡。若不是我叫你,你早死了……” 李元霸在她耳边道:“多谢小师妹,我……”话未说完,只听门外有人喊道: “喂,姓王的小妖女,你和那个姓李的臭小子两个躲在禅房里干的好事,快滚出来罢!” 接着又有人奸笑道:“嘿嘿,我说老色鬼,你看这孤男寡女的,莫非他两个练了一夜的欢喜禅……” “他娘的,我瞧那小妖女细皮嫩肉的,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姓李的小子,你使的甚么妖杖法也稀松平常,上次算你命大,侥幸逃了。这一次黑木剑客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跑了。” 李元霸听见声音很熟,却是“色迷鬼”宋闳进和“邋遢鬼”马敬陵二鬼的声音,心下暗惊:“这琅琊五鬼真是难缠,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又是这几个可恶的鬼头!”王蝉儿心里骂道,她对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颇为忌惮,不禁轻叹道:“唉,要是大师兄他……他们在就好了。” “小师妹,我难道不算你师兄么?” “哼,你才不算呢。若是师兄在此,岂用得着我动手?” 这时门外又传出一人话声:“李少侠,公冶长还要领教你的杖法,尚请出门一步。”却是黑木剑客的声音,语气中颇为客气。 李元霸见门外的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并未立时闯进来,似对己犹有忌惮,微微一笑,对王蝉儿道: “你的火龙马不是在楼下么,眼下之际,你先从窗口跳出去,骑马先走,我拖住这几个鬼头……” 王蝉儿见他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暗暗钦佩,一双妙目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你一个留下抵挡,让我先逃?” 李元霸点点头。王蝉儿笑道:“好,算你有良心。不过呢,我们既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不能将你一个人扔下,自己逃生,大家有难同……”她口中“当”字还未说出,只见门外已冲进一伙人来,果真是琅琊五鬼和黑木剑客。 王蝉儿忙捂住了口,李元霸手中握紧玄竹杖。只见五鬼中的宋闳进和马敬陵二鬼迅速靠近床榻,拿出兵器挑开被子。挑被一看,却是一张空床,不禁失声惊呼。 王蝉儿早看清是宋马二鬼,趁他们张皇不定,已将手中银针射出。宋马二鬼冷不防受了偷袭,躲闪不及,挨了毒针,轻哼出声,翻滚在地。 只见王蝉儿一跃而起,扑向窗口,一边喊道:“傻小子,还不快走!”又听“哗”的一声,她一脚踹开窗户,身子破窗而出,从窗台跳了下去。 横梁下有声音喊道:“快截住她,别再让这小妖女逃了。” 李元霸见此情势,顺势一跳,也跃向窗口。躬身站在窗台,向外一看,只见王蝉儿已骑在火龙马上,正向他招手。这时,一枚黑镖向他疾射而来,不及多想,纵身跳下,顺势避开黑镖。 他飞身而下,谁知身子坠落之时,衣袍竟被震破的窗木勾住,人竟被吊在半空,一时来回摇荡。 王蝉儿本待李元霸跳下,然后两个一起骑马而去,正在焦急张望,回头忽见李元霸被吊在半空中,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笑道:“傻小子,你、你居然还有心思在上面荡秋千么?” 李元霸回身见自己衣袍被勾住,正要奋力挣脱,忽然想起这身衣袍却是颜萱一针一线缝制的,当即伸出双臂,抓住窗户,身子猛然一沉,连人带窗往下坠落。将要落地之际,一个燕子翻身,双脚稳稳站住了,扯开缠在衣袍上的窗木,顺手扔掉。 正在这时,黑木剑客出现在窗口,他见李王二人跳下,毫不犹疑,从窗口跟着跳下。见王蝉儿纵马要走,他身子尚在空中,挥出手中木剑,击向王蝉儿。 李元霸眼看木剑来势迅猛,拿出玄竹杖,使出一招“风回路转”,刺向黑木剑客胁下。 黑木剑客轻喝一声:“好杖法!”只得缩手仗剑来挡李元霸这一招。这两下兔起鹘落,快捷无比,顿时化解了王蝉儿之危。 王蝉儿早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坠下马来。李元霸趁黑木剑客落地未稳之际,又施出“落花流水”、“异峰突起”两招,黑木剑客心中对李元霸颇为忌惮,见他情急之下,使出如此神妙招式,自己不知如何破解,一时手忙脚乱,忙倒纵开去。 李元霸一跃而起,翻身上马,坐在王蝉儿身后,两人纵马而走,径往寺院后门奔去。火龙马几个纵跃,跑到后院门前,一蹿而出。 原来渡厄寺的无忧和尚早听见动静,知李王二人遭敌围攻,他见机甚快,忙将火龙马绳索解了,牵至客房楼下,对着窗口。又去将寺院后门打开,好让李王二人寻机骑马而走。 李元霸和王蝉儿纵马而过,他见无忧和尚合十在侧,也不忘拱手笑道:“多谢无忧师傅相助!咱们后会有期。”无忧和尚微笑不答。 李元霸和王蝉儿纵马出了寺院,立刻勒马往官道上奔去。 忽然斜刺里冲出几个人来,手持兵器挡住去路,却是琅琊五鬼中的“白面鬼”蔡庭伦、饿痨鬼”吴闾和“糊涂鬼”姚怀光三鬼。火龙儿受惊扬蹄,奔势稍减,嘶鸣几声,仍向前直冲。 蔡庭伦等三鬼见火龙儿来势甚猛,闪避开去,手中兵器齐往火龙儿身上招呼。李元霸挥杖而出,挡住了右侧“白面鬼”蔡庭伦、“饿痨鬼”吴闾的判官笔和鳄皮鞭,无法兼顾左边的糊涂鬼”姚怀光,火龙儿左臀竟被姚怀光的长短勾戟深深刺中,顿时血肉四溅。 王蝉儿见火龙儿受惊,只顾抱紧火龙儿的鬃毛,却不及防备诸鬼来袭。回头见火龙儿受伤,心中大怒,将手中飞针尽数射向“糊涂鬼”姚怀光。姚怀光刺马虽然得了手,转眼却遭了殃,被几枚飞针射中,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火龙儿虽受了重伤,却不曾稍停奔跑之势,奋力扬蹄,绝尘而去。琅琊五鬼之中已有三鬼受伤,蔡庭伦和吴闾二鬼心有不甘,会同黑木剑客追赶过来。只是黑木剑客一心习剑,又兼身材高大,脚下功夫不甚擅长。蔡吴二鬼本来脚力不济,更兼锐气受挫,因此才追出十几里,便被李王二人远远抛在身后。 李元霸见火龙儿受了重伤,依旧奋不顾身,一意救主,深为感动,叹道:“小师妹,火龙儿受了伤,不堪负重,我还是下马自己走路罢。”说着轻轻一纵,跳下马背,施展轻功,紧追在后,犹离火龙儿三四丈远。 王蝉儿骑在马上,双手拉绳勒马,想让火龙儿停下,可是火龙儿依旧狂奔不已,又跑出了三四十里路。 李元霸脚下发力,在火龙马身后追赶,忽见火龙儿奔在前头,前蹄失足,马身猛然一歪,向前仆倒,在地上连滚了三四个滚,王蝉儿随之滚跌在地,一时爬不起来。待李元霸赶来,火龙儿浑身血迹,已然气绝而死。 王蝉儿失声大哭,见李元霸过来扶她,她举起双手,不住捶打他,口中骂道:“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臭小子!你害死了我的火龙儿!” 李元霸见火龙儿死去,心中难过,见王蝉儿迁怒于己,也不闪避,任由她拳打脚踢。 王蝉儿泪流满面,一边骂一边打,竟将李元霸打翻在地,骑在他身上,乱撕乱打,如撒野孩童一般。 李元霸起初不甚躲避,后来见她下手不管轻重,出手挡拒,仍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划了几道指甲痕,浑身沾满了王蝉儿的鼻涕眼泪。 不知几时被王蝉儿骑在身下,一时居然挣脱不开,哭笑不得,口中告饶:“小师妹,饶了我罢。明日我、我赔你一匹好马,比火龙儿跑得更快……” “呸,谁要你的臭马,臭小子,今日我不将你打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哇,又不是我害死火龙儿的,你怎么要打死我?” “怎么不是你,若不是你吊在窗上,要我等你,火龙儿哪里会遭了那几个恶鬼毒手,是你害死了我的火龙儿……”想到火龙儿已死,忽然悲从中来,又哇哇大哭,手脚乱踢。 李元霸见她只顾伤心哭泣,竟忘了来打自己,这才趁机从王蝉儿胯下脱身。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绿色手绢,想递给她抹眼泪,忽想起是颜萱送给自己的,不禁踌躇,伸出的手便缩回。 谁知王蝉儿见了,早一把夺过去,往自己脸上抹去。乱抹了几下,扔回给李元霸,骂道:“臭小子,你哪里偷来人家女孩儿的手绢,我才不要……” 李元霸忙将手绢收入怀中,笑道:“嘻嘻,你不喜欢用手绢,那么用我的衣袖也罢。” 王蝉儿听他如此说,果真拉过他的衣袖,满头满脸的一阵乱抹。才抹得几下,又将他推开,嗔道:“呸,你几天不洗澡了,谁闻你的臭衣裳……” 李元霸见她又哭又闹,如三岁孩童,模样甚为滑稽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蝉儿见他笑自己,心中气恼,扑过去又扭住他的衣襟,口中骂道:“臭小子,你害死了人家的马,居然还幸灾乐祸,看我不打死你,为火龙儿报仇!” 李元霸猝不及防,又被他揪住,竟不能脱身,身上又挨了七八拳。他抱头躲避,举手乱挡,不想出手之际,入掌处绵软异常。只听王蝉儿大叫一声,他吓了一跳,不禁一呆,还未回过神来,脸上已重重挨了一个巴掌。 抬头看时,只见王蝉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怒道:“臭小子……你、你居然敢……”语中已有哭泣之声。 李元霸见自己双手居然抓住了王蝉儿的胸襟,吓得脸色灰白,忙缩回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口中喃喃:“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师妹别生气,你要气不过,你转抓回我好了。”说着,竟将王蝉儿双手拉过来,用力捂住自己胸前。 王蝉儿咬唇不语,眼瞪着他,仿佛也被刚才的情形弄懵了。李元霸突然醒悟,自己如此反应,太过唐突。 王蝉儿也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脱开手去,又要挥手打来,李元霸忽跳起来,手指王蝉儿身后,作出惊恐模样,大声喊道:“小师妹,快跑,好像黑木剑客追来了!”说着拉起王蝉儿,转身狂奔。 王蝉儿不明就里,只得随他奔跑,因被拖着跑,不及回头张望。这一次,李元霸居然足下生风,王蝉儿虽有轻翼蝉功,也被他拽得足下忙乱。实则哪有什么黑木剑客追来,李元霸不过想转移王禅儿注意力,故意诈唬,好让王蝉儿忘了适才尴尬之事。 王蝉儿听说是黑木剑客追来,心中害怕,随李元霸跑出几里路,突然想起怎么躲避追敌,反而回头乱跑,一把摔开他的手,停了下来,口中骂道: “臭小子!什么黑木剑客追来?你拉我往哪里跑了?” 李元霸这才收住脚步,回过身来,嘻嘻一笑,道:“我、我被吓懵了,因此回头乱跑……” “哼,你小子这回倒跑得快了。今日先记下你的账,回头再慢慢跟你算。你害死了我的火龙儿,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么?” 李元霸叹道:“小师妹,火龙儿死了,我心里也难过得紧……” 王蝉儿正自喘息,啐了他一口,道:“你别假惺惺的,你、你若真的伤心难过,须跟我回去将火龙儿葬了……”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不由得点头道:“是,火龙儿为了救我们而死,我们须得好好安葬它。” 王蝉儿轻嗯一声,于是两人又往回走,一时走到火龙儿尸身旁。两人合力将火龙儿尸身拉至路边一座土丘边上。 李元霸找来一根树枝作铲,足忙了两个多时辰,出了几身汗,才刨好一个大坑。又将火龙儿推入坑中,推上泥土,隆起一个坟头。 王蝉儿一旁看他一个人在掘土,见他满头大汗,心中怨气才消去大半。她找来一块平扁石头,咬破指血,在石面上写了“火龙儿之墓,王蝉儿立”字样,将石头当作火龙儿墓碑,竖在坟前。 李元霸走过来,在火龙儿坟前跪下,拜了三拜,口中说道:“火龙儿,多谢你了。今天是你升天之日,你便安心去罢。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小师妹天天开心,让想害她的坏人永远找不着她,她以后每天晚上再不用睡在横梁上了……” 王蝉儿站在一旁,眼看火龙儿埋入土中,心情悲戚,见李元霸口中喃喃祝祷,又作出一副神情肃穆的样子,听他祝她“晚上不用睡在横梁上”之类的话,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八章 约期比武 王蝉儿见李元霸如此为自己祝祷,不禁感动,忽觉自己先前对他有点过分,心下便有些歉仄,对他怨气全消。只是她生来直爽,爱憎分明,不会婉转表达己意,口中也说不出什么来。火龙儿为救她而死,她伤心大哭过后,心即放下,如雨过天晴,了无痕迹。 眼看天色已近午时,心情大好,正想说去找家酒肆请李元霸喝酒。回头看时,只见从路边林子里走出三个人来,上前将她和李元霸围住,不禁怔住了,竟不知黑木剑客和蔡庭伦、吴闾二鬼几时冒了出来。 她霍地站起身,只听“白面鬼”蔡庭伦大声道: “喂,小妖女,还有姓李的小子,别再假惺惺了,你们两个在这里悲悲戚戚的,忸怩作态,我们哥几个早听得烦了。” “饿痨鬼”吴闾也喝道:“小妖女,你、你好狠毒!这两日你发毒针无数,暗算我们琅琊五仙,如今已有三个兄弟被你毒死,这笔帐该怎么算?” 王蝉儿听说三鬼已被自己毒死,颇感意外,面露喜色,拍掌笑道:“死了么,死得好耶!你们几个琅琊恶鬼,害死了我的火龙宝马,却是死有余辜。嘻嘻,你们本来就是鬼,死了也还是鬼,再死几回,也不算亏呢。” 蔡、吴二人听了,气得哇哇大叫。蔡庭伦怒道:“住口!小妖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快拿命来!你若识相,先把秘笈拿出来,讨得我们哥几个高兴,才不让你死得太过难看。”他话虽如此说,却忌惮王蝉儿身边的李元霸,只站在黑木剑客身后指手画脚。 王蝉儿叉手道:“白皮阴脸老鬼头,凭你也敢口出狂言!你要索命,有本事便过来拿罢。”她见有李元霸在侧,那“铁塔天王”黑木剑客不会轻举妄动,因此有恃无恐。 这时,黑木剑客面无表情,却不看王蝉儿一眼,对李元霸拱手道:“李少侠,公冶长在一边等候你多时了。”原来他们几个早寻着火龙儿流下的血迹,一路跟踪而来,公冶长见李王二人忙着掘土埋葬火龙儿,似未察觉他们追来。他见李马二人对一马之死如此郑重其事,心中甚为敬重,不想趁人之危,便阻止蔡吴二人动手,几个先隐在一边树林里,伺机而动。后来见李王二人葬马完事,这才走出林子来。 李元霸一直负手站在火龙儿坟前,一动不动,也不回头,忽然哈哈一笑,道:“不错,公冶先生早就到了,不过公冶先生却未偷袭,实是大侠风范,令人钦佩之至。只是公冶先生三番几次寻来,不知有何指教?”说罢,缓缓转过身来,手中已拿出玄竹杖。 黑木剑客道:“公冶长受人之托,重出江湖,为寻一部秘笈而已,可是却因李少侠之两次阻拦而未曾得手。李少侠身负武林绝学,公冶长佩服得紧,可惜未得其便,好好向少侠讨教几招,因此跟踪而来。刚才见你掘土葬马,费力不少,此刻我若趁你疲倦之时出手,恐怕你输了也不服气。不如这样,你我约定时日,比划一下,让公冶长讨教一下李少侠的神奇杖法。” 李元霸道:“哈哈,原来如此。不过,我一向最讨厌打架的。何况你我一向无冤无仇,又何必动武伤了和气?你要看我杖法…….” 谁知王蝉儿打断他的话,说道:“好说,好说!这姓李的小子么,和我有同门之谊,他人长得虽然笨些,机缘大好,曾遇异世高人传授魔杖奇功,既然公冶先生有心要跟他比划一下,我是他师姐,今日就代他和你约定了罢。也不说远,我们便约定明日午后未时一刻找个地儿比武如何?大家堂堂正正的比试一下,切磋武功,不要像什么琅琊五鬼那样,整日价鬼鬼祟祟,专会半夜袭击,哪里是江湖英雄豪杰所为。”她已看出李元霸的玄竹杖法正是黑木剑客黑木剑法的克星,听他要约期比武,便满口答应下来,又讽刺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连日偷袭之事。 李元霸听见王蝉儿居然自作主张替自己和黑木剑客约下比武之期,不禁吃惊,正要开口说话,王蝉儿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又不住对他摇头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开口,只好隐忍不发。 黑木剑客见王蝉儿如此说,微微一笑,道:“很好。你虽女流,行事倒也爽快,很合公冶长的脾气。你既这么说,便依你明日比武罢。明日就选在南雍丘城外十里处折柳长亭边上见罢,却不知李少侠意下如何?” 不等李元霸答话,王蝉儿又朗声道:“如此甚好,一言为定。不过有个条件,到时我们却不想再看到这两个讨厌的恶鬼。” 黑木剑客冷冷道:“既然比武,又何必怕人看见。只是我和李少侠单打独斗,旁人却不可帮手。” 王蝉儿笑道:“我却不是怕见什么鬼,不过看见鬼模鬼样的东西,恶心想吐罢了。既公冶先生如此说,也就罢了。不过么……” “不过什么?” “比武若是你输了,你怎么说?” 黑木剑客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若是我输了,从此不再向你提及秘笈之事。但是若李少侠输了,便只好请你交出身上的半部玄武秘籍了。” 王蝉儿心道:“我哪来的半部秘籍?”不过转念一想,先答应了再说,便道:“好罢,若我们输了,我就把你说的那什么劳什子玄武秘籍送给你罢。”冷冷扫了一眼黑木剑客身后的蔡、吴二鬼,道:“只是怕到时你比输了,这二鬼在一旁也不会善罢甘休呢。” 蔡庭伦怒道:“小妖女,你害死我三个兄弟,此仇不报,今后我兄弟两个如何在江湖上混?也不用等到明日,今天我们先和你作个了断罢。”说着拿出判官笔,作势要上。 王蝉儿闻言大怒,喝道:“呸,我和你们琅琊五鬼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可是这几日来你们死缠着本姑娘不放,现下你们被毒死几个,也是咎由自取。你两个恶鬼死活不耐烦,今日想来送死,也由得你们。”说着伸手往衣兜掏飞针,忽想起自己飞针已无,心中不禁格登一下,忙向李元霸打眼色。 李元霸假装没看见,王蝉儿情急之下,道:“也罢,你、你们两个恶鬼若要了断也好,但须一对一,先出一个人来,跟我师弟比划一下,若胜了他再来和我打吧。” 蔡、吴二人忌惮李元霸,听她如此说,忙道:“这是我们琅琊五仙和你的恩怨,却与旁人无关。” 李元霸再也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和王姑娘同为师兄妹,她遇见鬼缠,我作师哥的又岂能袖手旁观?你们想怎么打,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黑木剑客见他们纠缠不清,不愿多闻,便对李元霸抱拳道:“李少侠,公冶长先退一步了,明日午后再见。嘿嘿,明日若不见你来,公冶长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的,到时可别怪公冶长不客气了。”说罢,也不和蔡吴二鬼打招呼,转身自去。 蔡、吴见黑木剑客走了,气焰顿时矮了大半截。吴闾忙道: “李、李少侠,你要插手,我们也没法子。不过,今日你掘土葬马,早已疲累,我们也不能趁人之危。至于琅琊五仙和白羽派小妖女的恩怨么,再论不迟。”转头对蔡庭伦道:“老大,你说是不是?” 蔡庭伦面露尴尬之色,强笑道:“对,对,此事以后再论不迟。我们哥两个等着看明日李少侠和黑木剑客的比武呢。” 李元霸闻言大笑,道:“又何必等到明日。”说罢,摆出手中玄竹杖。蔡吴二鬼见他主动挑战,心中更怯,也不搭话,一齐倒纵开去。离开李王二人三丈有余,才转身追黑木剑客去了。 王蝉儿想不到黑木剑客和蔡吴二鬼突然间冒出来,自己手中已无飞针,正不知如何对付,不料黑木剑客要和李元霸约期而斗,竟没交手,她满口承应下来,今见黑木剑客和蔡吴二鬼离去,才吁了一口气。 忍不住冲着蔡吴二鬼身后,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老恶鬼,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总之都是死,便让你多挨几日又何妨,快滚罢,今日别再让本姑娘看见你们。” 李元霸看着她,默不作声。突然哼的一声,道: “喂,你怎么也不先问问我,便代我和黑木剑客约期比武?” 王蝉儿嘻嘻一笑,道:“哎哟,黑木剑客是冲着你来的,若不答应和他约期比武,他今日先动手,你有把握胜他么?” “我今日若没把握胜他,难道明日就有把握胜了么?” “嘻嘻,说你笨一点不错,你不知兵法上说吗?这叫做缓兵之计。拖得一日是一日,何况,明日我们也不一定真要和他比武。他们是什么人,我们何必跟他们讲信用呢?” 李元霸笑道:“既这样说,那也不用管他了。也好,我还有师命在身,要赶往洛阳,你多多保重,好自为之罢,我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便走。 王蝉儿想不到李元霸说走就走,在他后面跺脚喊道:“喂,喂,臭小子,你怎么说走就走呀,你、你给我回来!” 李元霸似未听见,仍快步走。王蝉儿追过来,跟在他身后,口中不住说道:“好呀,你、你小子竟然如此不仁不义么,你、你还说是我爹爹的闭门弟子呢,本来我都差不多信你了,可你现下一走,我更加不信你了。” 李元霸微笑不答,依旧疾行。 王蝉儿急了,跑过来拦在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用力一甩,大声道:“臭小子,你站住!你、你真要走么,我、我救过你几次命,你居然不会知恩图报,江湖上可是义字当头哪。看见人、人家有难,你居然无动于衷,你、你还是江湖好汉没有?” 李元霸笑道:“嘿,我本来就不算什么江湖好汉,也不想讲什么江湖义气。你刚才不是说明日不必履约和黑木剑客比武了么,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再陪你玩了。” 王蝉儿听他坚持要走,咬牙道:“哼,臭小子,你真要走,先看能不能过了本姑娘这一关。”说着伸出右手便来点他肩上的穴道。 李元霸早有防备,轻轻侧身躲开。王蝉儿出手加快,左手跟着指来。李元霸这两日练习三玄宗心法,功力大进,加上早有防备,王蝉儿竟没讨了好去。 他一边躲闪一边笑道:“嘻嘻,小师妹快住手!你若打得过我,何必又要我去和黑木剑客比武?你若打不过我,拦我又有何用?” 王蝉儿道:“哼,臭小子,别以为自己武功了得,你不过会使几招魔杖而已,谁知黑木剑客居然打不过你……” 王蝉见制不了李元霸,心中着急,忽地骂道:“臭小子,你、你没良心……”,转身蹲下,哭道:“好,你走吧。呜呜,我不要你管了。我明天自去见黑木剑客,他要什么秘籍我又没有,便让他打死了干净……”捂脸呜咽而泣。 李元霸见王蝉儿突然这样示弱,自己反不好走了,只得停下来。 王蝉儿见他停下不走,哭得更凶了,道:“呜呜,你不要管我,让我去死好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疼我、爱我,我一个女孩家从家中出来,一直被人追杀,白天黑夜都要担惊受怕,你、你瞧见我每晚都要睡横梁上么?你刚才不是还假惺惺祝我以后不要睡横梁上么?呜呜,我跑出来已有一个多月了,想寻找我爹爹,可是,可是你竟说我爹爹已死了,我爹爹若死了,这世上再没有疼我爱我的人了,我、我再活下去又有何益?呜呜,你还说是我爹爹的闭门弟子,可是你居然见死不救......”越说越伤心,索性坐在地上大哭,泪流满面。 李元霸见她如此伤心,踌躇道:“好罢,小师妹你别哭了,你说罢,你要我怎样罢?” 王蝉儿听他口气软和下来,抬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咧嘴一笑,露出细白牙齿,道:“嘻嘻,你是说你答应不走了么?” 李元霸见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知她一向诡计多端,也不知她是真哭假哭,不由得轻哼一声,道:“也不一定。” 王蝉儿见他有反悔迹象,又哭道:“呜呜,你、你刚才都答应了的,不许反悔。大人说话要算数!” “哈哈,我是臭小子,却不是大人,说话可以不算数的。” “呸,那你还是不是男人呢,男人说话可以不算数吗?” “罢了,罢了。求你快别哭了。我先不走罢。不过,你要我留下也可以,须答应我一件事。” 王蝉儿破涕为笑,拉着他的衣袖道:“你快说,什么事?” 李元霸一本正经的道:“以后不许你再骂我臭小子,须得叫我师哥……” 王蝉儿嘟嘴道:“哇,你、你居然趁机要挟人家么?” 李元霸转过身去,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王蝉儿一咬牙,拉住他的手,笑道:“好罢,好罢,唉,就依你好了。叫就叫呗,又有什么了不起,师哥,好师哥,元霸哥哥,咯咯……”直叫得波光流转,媚入骨髓,李元霸听得心神一荡,几乎收摄不住,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别再叫了。现下我肚子也饿了,我们先找个地儿填饱肚子再说罢。” 王蝉儿昵声道:“嘻嘻,好罢,你想吃甚么,我、我请你喝酒罢。”笑咯咯的跳将起来。 李元霸见她乍哭乍笑的,叹道:“你既说要请我喝酒,我们便先进那雍丘城去,找一家最大的酒楼,我也要点上十样大菜下酒。” 王蝉儿笑道:“咯咯,你要吃二十样菜都可以,不过不许你浪费,无论你点甚么菜你须得吃光了才成。不然,便由你来付账。” 两个一边说笑着,望着雍丘城行去。行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雍丘城下。从东城门进去,径往繁华街市走去。走出不远,只见一条街坊全是酒楼食馆。走过去,只见一座五层大酒楼赫然而立,上挂酒旗,写着“十里香酒楼”字样。 李元霸笑道:“就这里了。”两人走进酒楼,小二引上楼去,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其实正当午时,食客正多,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王蝉儿看着,心中欢喜。 李元霸只随便点了几个菜,王蝉儿见他如此,笑道:“你不是要点十样大菜么?” “唉,我怕你耍赖,点再多的菜最后还是我付帐。” “咯咯,谁叫你硬要作师哥呢,你知道的呀,小师妹我身上却没什么银子呢。” 李元霸轻哼一声,望着她,不禁出神,忽想起颜萱来,心中郁闷。转头叫小二先上一大壶酒来。 王蝉儿见他要喝酒,咧嘴一笑,道:“今日我、我便陪你喝上几杯如何?” 李元霸点头道:“如此甚好。” 王蝉儿微微一笑,偶一抬头,忽见天上出现两个小小影子,她手指而道:“哎,你看,天上有两只从北方飞来的小鸟……” 话未说完,那两只鸟影竟朝酒楼飞来。王蝉儿看得出神,忽然面露喜色,不禁捂口道:“天哪,莫非竟是我的雪鸽儿么?”话音未落,两只信鸽已飞到了酒楼窗台上。 王蝉儿一见之下,喜出望外,张开双手,两只鸽子都往她怀里钻来。 李元霸看得稀奇,只见一只信鸽竞朝他点头,不住咕咕鸣叫,另一只也随之过来对他鸣叫,不住振翅雀跃,见到李元霸,如见故人,竟是欢喜异常。 王蝉儿见了,讶道:“怎么?我的雪鸽儿竟认得你么,它、它们在谢你呢。” 李元霸不禁一愣,忽想起眼前这两只信鸽莫非便是当初自己曾经救治过的,再看一只信鸽爪上,赫然拴了一个小竹筒,似曾相识,脱口道:“这两只信鸽竞是你养的么?” 王蝉儿微笑点头,伸手过去,将栓在信鸽爪上的竹筒细绳解开。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九章 打赌喝酒 李元霸见王蝉儿的双手居然微微颤抖,心念一动,伸出右手盖在她手背上,笑道:“小师妹,你师兄我曾得异人传授,可以隔物透视。你先别打开竹筒,让我先猜猜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王蝉儿听了,顿时睁大两只眼睛,嗤之以鼻,道:“切,别神吹了。你若看出竹筒里装什么,我的姓今后倒着写。”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王字倒着写也还是王呢,管你怎么写。你不信,我们便来打个赌吧。” 王蝉儿嘻嘻一笑,道:“打赌么,好玩,你想赌甚么?”这时小二送来一壶酒和两个酒碗,她兴致勃勃,一把拿过酒壶,摇了几下,估量这壶中酒少说也有二斤多,道:“好,打赌就打赌!你要是猜错了,便一口干完这壶酒……”似笑非笑,对李元霸眨眨眼。 李元霸抱臂而笑,道:“万一我猜对了呢?” 王蝉儿咧嘴一笑,脱口道:“你猜对了,也是瞎猫撞着死老鼠,不稀奇!” 顿了一顿,又道:“好罢,你若猜对了,本姑娘我便喝下三大碗。” 李元霸摇头道:“这个么,你喝三大碗不打紧,我倒怕你喝醉了,我可不知怎么背你走呢。” “呸,臭……”王蝉儿本想骂“臭小子”的,才说出一个“臭”字,忙捂住了口,道:“哼,还不定是谁先醉呢。” 李元霸道:“这样吧,我若猜对了,你便把解药给我。”原来他自从被王蝉儿逼吃了一颗药丸后,练功之后腹中居然不痛了,自己便以为没事了,谁知后来时不时肚子又隐隐作痛,正为此忧闷,于是想借打赌向王蝉儿索要解药。 王蝉儿皱眉道:“哎哟,这可难了,不是说过了么,我没带解药出来。嘻嘻,你若怕死,以后就跟着我,好好伺候我,不惹我生气,听我的话,我一高兴记起配方,帮你配制解药就是了。” 李元霸听得有点悬,心中骂道:“你这鬼丫头,想借毒药逼我就范,没那么容易。好吧,我就跟你比酒,你若喝醉了,不小心把身上解药弄掉了,我自己捡到解药,也不算欺负了你。”如此想定,却故意叹道:“也罢,你若输了,你不肯给解药就算了,可是你得把白羽扇法教我,如何?” 王蝉儿道:“哇,你还真想学我家的白羽扇法呀,可惜你那么笨,长的一点都不潇洒,可怎么学得来呢?” 李元霸道:“哼,什么叫一点不潇洒,我虽没大师兄程元长的潇洒招人爱,可我好歹也算个俊男吧。” 王蝉儿咯咯而笑,道:“真的呀,凭你也算个俊男么,我倒仔细瞧瞧……”伸过脖子,往李元霸脸上左看右看。 见李元霸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王蝉儿忍不住张口大笑。 李元霸道:“你笑便笑罢,可别笑疯了。我可要猜了。” 王蝉儿轻啐一口,手摇酒壶,道:“你才疯呢。好罢,既然你胡吹大气,就让你试猜罢。话说在前头,除了不许你猜是书信外,其余物事,你若猜中了,白羽扇却不能教你,我只喝三大碗。猜不中,你把这壶酒干了。” 李元霸笑道:“一言为定,击掌为誓。”王蝉儿咬唇一笑,举手与他对掌相击。 当下李元霸故意眯缝双眼,摇头晃脑,念念有辞,道:“天灵灵,地灵灵,我观天地无遮明。咄,竹筒之中,存有一物。方形薄面,颜色如雪,原来是一条白手绢,上绣金蝉一只……” 王蝉儿起初见他装神弄鬼,心中好笑,后来听他说得越来越象,不禁暗暗吃惊。她虽不知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可是这对雪鸽一向是白羽派同门之间用来传递书信的邮使,小小竹筒里面无非是父亲或师兄捎来的片书信条之类东西而已。她不等李元霸说完,已动手将竹筒盖子拔开,一样物事散开来,她一见之下,脸色骤变,失声道:“啊,怎么真是一条手绢……”竹筒里果然装的是一条白色手绢,洁白如雪,乃蚕丝织成。王蝉儿心中惊愕,不敢相信李元霸真有透视魔力,道:“你、你果真什么看得见么?”李元霸微笑不语。 可是转眼之间,她又被眼前的白手绢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原来这是她两年前情窦初开时自己绣了偷偷送给大师兄程元的小手绢。上个月,她拒绝了程元的求爱后,自己偷偷跑出来,四处躲藏,不让雪鸽找到自己,因此父亲及师兄们一直无法得到她的音信。 现下大师兄居然将这条手绢让雪鸽送来,也不知是何用意。小手绢洁白崭新,想来大师兄一直珍藏,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因此颜色如新。她越看心中越烦恼,一时情绪转为低落。她本来以为是爹爹传来音信的,谁知竟是这样触动她心弦的信物,低声自语,叹道:“唉,我还以为是爹爹飞鸽传书呢,谁知竟是大师兄他......”话未说话,咬唇而止。 李元霸看见这对雪鸽,见有竹筒挂在爪上,早确信是自己一个多月前救治过的鸽子,今见竹筒果然装有白手绢,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哈哈。” 王蝉儿却不答他,叫小二拿过一壶茶水来,自己拿起茶壶,往碗中倒了满,双手捧起,往嘴上一罐,咕噜噜下肚,一碗喝完,又倒了两碗,居然一口气喝下三大碗茶水。 李元霸见她如此,忽然醒悟,暗道:“糟了,又着了这个鬼丫头的道了。”口中却道:“喂,小师妹,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谁叫你喝的茶水?” 王蝉儿冲他咧嘴一笑,白牙曼露,笑道:“我怎么说话不算数啦?我只说我喝三大碗,并没说一定要喝酒呀,嘻嘻。” 李元霸摇头叹气。 王蝉儿见他垂头丧气,笑道:“哼,我虽喝的是茶水,可是你也别以为我不能喝酒。嗯,算你运气好,居然猜中了……” 李元霸嘿嘿一笑,得意道:“也不是运气好,是俺眼力好。有道是山人自有眼通术,天地无遮处处明。” 王蝉儿望着他,两眼直瞪瞪的,忽然忸怩道:“你、果真能隔物透视?” 李元霸想也不想,脱口道:“当然......”话未说完,眼前一花,原来王蝉儿已伸出右手两指,直戳向他眼睛。所幸他眼见得快,忙跳将起来,躲避开去,惊道:“小师妹,你要干么?” 王蝉儿喊道:“我要戳瞎你的眼睛,谁叫你能隔物透视的。”说着伸手又要戳来。 李元霸一边躲开王蝉儿的手指,一边笑道:“你打赌输了耍赖不喝酒,还想刺瞎我的神目,要刺目灭眼么?” 王蝉儿哼的一声,道:“你见过我的雪鸽不是,你又怎么知道竹筒里装的是白手绢?”她看出雪鸽一见李元霸如见故人,情态亲昵,心中早觉奇怪。 李元霸微笑不语,伸手在两只雪鸽身上轻抚几下,才缓缓道:“原来这对信鸽竞是白羽派的信使,一个月前,我和它们还有一面之缘呢。” 王蝉儿听了才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呢,你真有那么神,敢吹自己有透视眼通的功夫。快说怎么回事?” 李元霸便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救治雪鸽的情形。王蝉听了,去查看雪鸽伤痕,果然不假。一挥手,两只雪鸽振翅而起,向窗外飞去。她面带笑靥,点头道:“总算你还做了点好事,居然救过我的雪鸽。好了,既然这样,我谢谢你罢。”说着,拿过酒壶,倒满两个碗,自己拿起一碗,正色道:“这一碗我先干了,代雪鸽儿谢你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替你爹爹将白羽扇戒带回给你,你就不该谢我么?” 王蝉儿听了,道声:“好!”又自倒了一碗酒,仰脖喝下,一抹嘴角边的酒水,道:“还有什么要谢你的,你都说出来罢。” 李元霸见她居然喝下两大碗酒,居然面不改色,暗暗惊讶,忽然想起龟蛇来,忍不住又道:“你的冰儿呢?我将它带回......” 王蝉儿一咬牙,又倒上一碗酒,捧起来又要喝下。李元霸伸手拦住,笑道:“好了,小师妹,你先别喝罢。菜还没上来呢,可别先醉了。” 王蝉将他的手推开,仰脖又灌下一碗酒,口中道:“呸,你当我不能喝酒么?要醉也是你、你先醉。”三碗酒下肚,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 李元霸见她居然豪爽喝下三大碗酒,顿显微醺之态,自己也将酒碗拿起,仰口干下,道:“好,果然是小师妹,爽快地很,我也陪你喝下这一碗。” 王蝉儿拿酒壶往他碗中倒酒,笑嘻嘻道:“好,你、你说要陪我喝酒,我喝几碗,你也要喝几碗才是.....” 李元霸见她还很清醒,只得也拿起碗来又喝下。两碗酒下肚,肚子便闹腾起来,暗道:“莫非毒药又发作了,才喝下两碗肚里便翻江倒海了,须得尽快将解药弄到手才是。” 又拿酒壶倒满两个碗,正要邀王蝉儿对饮,只听王蝉儿说道:“你、你还有什么想要我谢你的,全说完了么?该轮到我说了罢?” 李元霸将酒递给她,自己也捧起一碗酒,道:“小师妹,何必说什么谢不谢的呢,都是自己人,我们先干了这碗酒再说罢。” 王蝉儿脸上红扑扑的,将酒碗推开,道:“哼,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可别忘了才好,今儿一早,若不是我叫醒了你,你早就.......”说到这里竟打了一个隔,才道:“......死了。” 李元霸嘻嘻笑道:“什么死不死的,好好的,小师妹,我们说点吉利的话罢。” 王蝉儿道:“我偏要说死,你要怕死,你离开我远点,反正我一路下来都被人追杀,现下我的火龙儿死了,毒针也没有了,人家要是来杀我,也由得他......”已然醉眼朦胧,可是口齿仍清。 李元霸笑道:“你的火龙宝马虽然死了,可是你的蛇神冰儿还在呀,总不见你把它拿出来。” 王蝉儿听了,从腰囊中摸索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桌上。李元霸也拿过玄竹杖,正要将火龟儿放出来,忽然转念一想:“这龟蛇二仙,正是江湖武林中人朝思暮想的玄武秘笈,这样公然拿出来大大不妥,须防周围耳目。”又将玄竹杖放在一边,不放火龟儿出来。 见王蝉儿要将盒子打开,忙伸手拦住,轻声道:“小师妹,先别将冰儿放出来罢,它可是个宝贝神物儿,小心别人偷了去。” 谁知王蝉儿有意跟他作对,瞪了他一眼,突然大声说道:“小心什么,我又怕什么?谁敢偷我宝贝儿,我偏要放出来,看看谁能偷了去。”说着硬将盒子打开,盒子中的冰蛇一见天日,一蹿而出,在桌子上四处游行,似在寻觅什么,躁动不安。 李元霸知龟蛇二仙已成一对,自遇见王蝉儿,龟蛇分居两处,冰蛇久不见火龟儿,一得出盒,便想寻觅伴儿呢。 王蝉儿见冰蛇一出盒子,居然对自己视如不见,也不来和自己亲热一下,不似往日,自在桌上到处游动,心下有气,当即喝道:“冰儿,你居然如此无礼,见了主人也不过来招呼一下。”扬起手来,便要向冰蛇打去。 冰蛇一见王蝉儿扬手,早跳下桌子,窜向李元霸身上,转眼躲入他衣袖中去。 李元霸暗暗叫好,王蝉儿眼看冰蛇舍自己而去,居然藏到李元霸身上,更加气愤,手指李元霸衣袖,气鼓鼓道:“你快将冰儿给我拿出来,今日我要教训一下这个无礼东西,让它吃些苦头......” 李元霸笑道:“你要怎么叫冰儿吃些苦头?” 王蝉儿道:“哼,我要喂它几颗不睡不死药,叫它要死不能想睡却难,成天活蹦乱跳,便如生鬼一般......” 李元霸惊道:“甚么,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奇药?” 王蝉儿果然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但见大似黄豆,色呈淡紫,递到李元霸面前,道:“喂,你要不要试试?” 李元霸先吓了一跳,心下疑惑,迟疑片刻,才伸手想拿过药丸。王蝉儿却缩回手去,笑嘻嘻道:“你倒想得美,这药不能给你吃,实话告诉你罢,这是专解你肚中毒药的解药。”说着又将药丸塞入自己怀里。 李元霸见她这样说,心下不禁嘀咕:“她一会说是不睡不死药,一会又说是解药,不知孰真孰假,难道这鬼丫头故意布下迷魂阵,让我真假莫辨?”想到这里,不由得咬牙切齿。 这时,小二已将热气腾腾的菜肴送了上来,摆满了一桌,王蝉儿拍手笑道:“好,菜全上齐了,我们先吃菜喝酒罢,等会再和你论究竟你欠了本姑娘多少人情。” 李元霸正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嘴中嚼,听王蝉儿如此说,笑道:“我们既是同门师兄妹,何必计较什么恩怨呢。” 王蝉儿呸的一声,高声嚷道:“你现下倒不论恩怨了么,刚才你却逼我喝了三大碗酒.....” 李元霸忙拱手道:“小师妹,都怪我失言,先给你赔不是。我再自罚一碗罢。”说着自己倒满一碗酒一口喝下。 王蝉儿见他这样,气犹未平,噘嘴道:“不行,你须得将这壶酒全喝光了。”她拿过酒壶,又往李元霸的碗中倒酒,可是才倒了小半碗,已然无酒,不禁沮丧,忙叫小二的再上一壶酒来。转过头时,忽然发现了什么,心中一惊,酒便醒了一半。 李元霸见壶中只倒出半碗酒,哈哈一笑,道:“好,就听小师妹的罢,我喝光了这壶酒。”拿起碗来,一干而尽。 王蝉儿回过头来,见李元霸洋洋自得,浑然不知已身处危险之地。在桌底下用脚踢了他一下,又不住向他打眼色。原来她看见离他们座位左侧不远处一张桌边,不知几时已坐了四条汉子,个个形容古怪,神色凶恶,似来意不善。 实则李元霸早已瞧见,却不动声色,他见这四人气度不凡,当为江湖上成名人物,尤其一人,面罩青光,神色冷峻,定是个厉害角色。猜知定是冲着王蝉儿来的,正寻思如何和王蝉儿脱身,王蝉儿却踢了自己一脚,又不住打眼色,他佯作不见,仍谈笑风生,大口吃菜喝酒。 王蝉儿忍不住伸过身来,低声道:“傻小子,我们又被人盯上了。”见他依然懵然不知,心中气恼,嚷道:“喂,你才喝的半碗酒做不得数,你须再喝了这一壶才饶过你。”她拿过小二新上的一壶酒,递到了李元霸面前。 谁知李元霸见了,居然将酒壶接过去,哈哈笑道:“既然小师妹今日请我喝酒,我若不喝个痛快,岂对得住.......”一个“你”字还没说完,便将酒灌入口中。王蝉儿见了,忙站起身,过来要抢他手中酒壶,一边咬他耳朵道:“臭小子,别再喝了,你没瞧见有几个凶神恶煞在窥视我们么......” 李元霸手指她的鼻子,似没听清后面的话,笑嘻嘻道:“甚么,你还敢骂我是臭小子,说好了叫我师哥的,罚你喝酒......”说着将酒壶递到王蝉儿嘴边。 王蝉儿哭笑不得,张口骂道:“喝什么喝,喝你个大笨头!”伸手打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大声道:“你要是喝醉了,谁又背得动你。要喝你自己喝罢,我可要走了。”说着转身疾步向楼道口走去,才走出七八步,忽然眼前一花,似有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王蝉儿忙往后退开两步,顺势将白羽扇拿了出来,挡在身前。抬起头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章 杖入魔境 王蝉儿见那人形状鲁莽,身壮如牛,却面色苍白,两手各执一柄大斧头,对她傻笑道:“小姑娘,你要哪里去?”嗓门如破锣,露出两颗大门牙,原来竟是“中原四煞”的老四,江湖外号叫“憨面白虎”的姚仁甫。 王蝉儿见他模样丑恶,心有怯意又复厌恶,不禁喊道:“我的娘耶,哪里冒出一头好大丑物!”转身跑回李元霸身边,躲在他身后,捂口道:“师哥,你快替我打发了这丑东西,不然我才吃的酒菜全要吐出来啦。” 李元霸却不答话,坐在桌边,自拿酒壶倒酒,对“憨面白虎”视若不见,哈哈一笑,道:“小师妹,你别忙着要走,你不是答应陪我喝几杯么?我还没喝够,菜也没吃几口,怎么就要走人呢?何况你没结帐便走,难道想赖账跑人么?” 王蝉儿见他有恃无恐,忽记起上次他也是喝了酒,武功便陡然大增,自己对这几个凶神恶煞似的江湖怪客不知底细,心有忌惮,一时又脱不了身,事到如今,只好看他如何应付了。当即盈盈一笑,道: “好,你今日有兴致喝酒,小妹我便奉陪到底罢。”说着也坐了下来,手拿筷子夹菜,吃了几口,却不去拿酒。 李元霸满身酒气,将一碗酒推到王蝉儿面前,道:“小师妹,咱们再干一碗如何?” 王蝉儿只得拿起酒碗,却不肯再喝,不住打眼色给他。李元霸醉眼朦胧,笑嘻嘻道:“小师妹,你不喝酒,光对我挤眉弄眼的做甚?” “呸,谁又对你挤眉弄眼啦,你很美么。”王蝉儿见他信口开河,似醉非醉,脸上一红,咬牙道:“喝就喝,谁怕谁呢。”说着拿起酒碗,仰脖灌下,竟是一口而干。 李元霸哈哈一笑,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好,够爽快!我喜欢。” 王蝉儿见他全不将眼前之危当回事,肚里有气,狠狠瞪他一眼,气道:“哼,我喝我的,你喜不喜欢又碍人家什么事?我自己高兴,自己喝酒,可与你无关。” 李元霸点头道:“是,小师妹说的对,却是我说错了。我知你心里只喜欢大师兄……”话没说完,只听王蝉儿双目圆睁,对他怒目而视,大声道:“臭小子,你说甚呢,你、你再胡说,瞧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李元霸洋洋自得,颇显醉态,笑道:“嘿嘿,让我说中了不是。不过,师哥我今日喝多了,可是我虽醉了,你、你想撕烂我的嘴,也没那么容易。” 王蝉儿轻哼一声,笑道:“我偏要撕你的臭嘴……”伸出双手,作势要抓他嘴巴,李元霸嘻嘻一笑,早将脸躲开。王蝉儿见他反应甚快,便知他假醉装糊涂,她和李元霸笑骂,眼睛却不住去瞟向身周左右,观察动静。 恰在这时,“憨面白虎”姚仁甫大刺刺的走过来,手指王蝉儿,大声道: “小姑娘,听说你身上藏有一部好书儿,快乖乖的拿出我瞧瞧,不然,姚四爷我可先撕破你的衣裳了,哈哈。” 王蝉儿见姚仁甫过来,早慌了神,硬着头皮,忽地一拍桌子,喝道:“大胆无礼!哪里来的怪物,竟敢打扰本姑娘喝酒……”左手一指李元霸,右手一指姚仁甫,意气风发道:“你身为师哥,还不替我教训一下这没教养的傻大个儿!” 李元霸笑道:“嘿,岂用我动手。”将衣袖一挥,只见一条细小黑影一蹿而出,飞上了姚仁甫的衣领。姚仁甫还未反应过来,顿时失声大叫,手中斧头脱手而落,双手不住往自己身上乱抓乱摸。 原来冰蛇从李元霸袖中出来,已钻入姚仁甫衣里上下乱蹿,冰蛇所经之处,姚仁甫身上皮肉便如火灼一般疼痛,禁不住上下乱跳,狂躁不安,一副惊恐万状、失魂落魄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王蝉儿见他如此,忍不住哈哈大笑,口中喝道:“冰儿,快将这坏人眼睛刺瞎了。”话音未落,只见冰蛇从姚仁甫的衣领口猛蹿出来,疾如闪电,一道火气射向姚仁甫眼睛。他不及反应,眼睛已然如被针刺,紧捂自己右眼,失声喊道:“妈呀,什么邪门东西,刺瞎老子眼睛啦。”惊跳起来,足有三尺来高,身子左右晃动,摇摇欲倒。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如飞而来,口中喊道:“老四,站着别动,我来收拾这妖蛇!”却是“中原四煞”中的老二赵延文,江湖外号叫作“滚地火龙”。他手执一把短刀,赤如红血,直刺姚仁甫鼻子,原来冰蛇正盘伏在姚仁甫鼻梁之上。 冰蛇见红刀刺来,一跃而起,反扑向赵延文,欲噬其手。赵延文想不到这小蛇精如此凶悍,也是他见机得快,眼看冰蛇反噬而来,刺出的短刀只好硬生生的半道缩回,身子却收势不住,只好往旁边地上打了一个滚,真如滚龙一般,连翻几下,才起身站定。赵延文一击不中,反而险些遭噬,不禁茫然失措,退去一边,心下骇然,红脸骤然变成酱紫色。 冰蛇早已钻入李元霸的衣袖中,王蝉儿见冰儿竟视李元霸如主人,心中气恼,喝道:“冰儿,你居然喜新厌旧,不理我了么?快给我滚出来。”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小师妹,你凶巴巴的,便是雷公雷母也怕你三分,何况冰儿呢。” 王蝉儿咬牙道:“哼,我怎的凶了,我生来便温柔无比,要看对谁,我.......”话未说完,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一条黑钩直取她后脑,竟是来钩她衣领。 说时迟,那时快,李元霸一把将她拉过来,玄竹杖早已斜斜挥出,直指来袭者的腋下。偷袭者原来是“中原四煞”中的老三,江湖外号“索命如财”的朱六福。他本来突然袭击,以“索命铁钩”钩去王蝉儿,却不料想李元霸一根竹杖,从一个他万想不到的地方冒来,眼前一花,便如见毒蛇一般,自己若再进得三寸,身上大穴必被他击中封死,慌忙收住来势,倒纵而起,空中翻了一个斤斗,才躲过这如魔如魅的竹杖。 朱六福早吓出一身冷汗,回过头来,再看李元霸手中,不过一条紫黑色的竹杖而已。他似看怪物式的看着李元霸,心中惊恐之极,他哪里知道这是李元霸使出的玄竹杖法三大绝招之一“黑蛇出洞”,失声问道:“小子,你是谁,使的什么妖魔杖法?”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教你见识一下玄竹杖法的高招!是魔是神,皆由心生。你这黑炭头,使出这下三滥的偷袭手段,算什么好汉?你们几个大男人,三番几次欺负一个弱小女子,却是何道理?” 王蝉儿躲在李元霸身后,见他轻描淡写,出手一招便将这个使索命钩的黑面凶神制住,心中暗喜:“原来这臭小子喝了酒,使出的杖法便厉害之极。”忍不住嘻嘻一笑,在李元霸耳边说道:“喂,刚才你使得这招叫什么?”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一直在侧冷眼旁观、安坐不动的青面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几个都退下罢,让老夫来会会这位少年英雄。”话音未落,身形微动,转眼来至倒地不起的姚仁甫跟前,伸手在姚仁甫脸上点了几下,姚仁甫顿时醒转过来。 青面人回头对赵延文和朱六福道:“快来扶老四过一边救治。”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李元霸,负手而立,却是“中原四煞”的老大,江湖外号“九爪青龙”的凌九霄。 只见凌九霄令冷冷扫了李元霸一眼,问道:“邵拐子是你什么人?” 李元霸见他从容淡定,不动声色,俨然一代宗师的气度,心下不禁一凛。忽听他有此一问,便知他已看出自己来路,当即笑道:“你们又是何人?我何必要告诉你?” “哈哈,凌某听说邵拐子近来新创了一套什么三玄杖法,看来已传给了你这小子,今日我倒想看看你究竟得了邵拐子多少真传.......” 王蝉儿早见凌九霄面罩青光,料知其武功远在前面三人之上,站在李元霸身后,手扯他衣袖,轻声道:“喂,师哥,我想起来啦,他们是中原四煞。你可小心点儿,我听爹爹说过,这青面绿头的老家伙武功十分了得,似比黑木剑客还要厉害……” 其实,李元霸心里一直都在打鼓,他见这四人一上得酒楼,便坐在一边窥视。每人脸色不一,形容古怪,却不知什么来头,这时听王蝉儿说出他们来历,才恍然大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对凌九霄拱手道: “在下李元霸,有眼不识尊面,原来是中原四煞到了。来、来,相约不如偶遇,小师妹既请我喝酒,如今我便作个顺水人情,也请各位来喝上几碗如何?小二的,快上酒来。”左右张望,却哪里还有小二的影子,连酒楼上的食客见有人相斗,全都早早躲开去了。 他浑然不觉,回头对王蝉儿眨眨眼,笑道:“小师妹,我瞧这几位凶神恶煞却是冲着你来的,人家不请自来,我们也不好拒之门外不是?请客喝酒的话,我先替你说了。只是话说在前头,今日酒菜可是你付帐哦,嘻嘻。” 王蝉儿轻哼一声,却不答他,心里骂道:“臭小子,现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她自从白牛溪出来,一路被人追杀,遇到不少江湖豪客高手,但从未见像“中原四煞”这样凶恶丑怪之人,起初以为凶多吉少,可是方才见李元霸只在一招之内,便将那个红脸矮子“滚地火龙”逼退,才确信他喝了酒后,武功大进,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稍安,可是见他如此举重若轻,又不禁七上八下。 凌九霄鼻孔出气,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多谢李少侠盛意邀请,只是酒却不必喝了。看来你也是邵拐子的高徒,使出的杖法果然高明,老夫当日也曾与邵拐子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未能领教他的功夫。听说邵拐子已死,玄竹杖法只能从你手中见识一下了……”李元霸听他左一句邵拐子,右一句邵拐子,对自己的师傅全无半点敬意,心下未免有气,微微冷笑。 不等李元霸回答,王蝉儿在旁忍不住开口斥道:“喂,你这什么九只爪的青龙怪兽,你还想怎么见识玄竹杖法,刚才我师哥不是略施几招,便将你几个兄弟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了么?我师哥身怀武林中人人仰慕的玄竹杖法和白羽扇法两大绝技,你再来比划也是一样的下场,今日本来我和师哥要在这里好好喝酒,你们这几个凶神恶煞却来扰了我们的酒兴,真是讨厌!师哥,我们懒得理他们,我们换个地方再喝酒去罢。”说着,拉起李元霸便要离去。 “白面憨虎”姚仁甫本来晕倒在地,经凌九霄出手点穴,才悠悠醒转过来。他被赵延文和朱六福拖去一边施治一番后,才全醒过来,自知一只眼睛已经废了,心中怨恨,只是见老大凌九霄已经出头,自己不敢插嘴,一直坐在一边咬牙切齿,早按耐不住。这时听见王蝉儿出言讽刺,顿时跳将起来,哇哇大叫:“姓王的小妖女,你的妖蛇毒瞎了我眼睛,还我眼来!”说着,一跃而起,如一头疯牛一般,扑向王蝉儿。 姚仁甫不愧为江湖有名的“傻大”,一向行事鲁莽。此刻他不知深浅,凭了一股怨气冲上来想手裂王蝉儿解恨。也原该他眼劫难逃,李元霸早见他扑向王蝉儿,拉过王蝉儿,侧身一避,轻斥一声,将衣袖一挥,袖中冰蛇又一蹿而出,快如闪电,直刺姚仁甫的另一只眼睛。 凌九霄看得分明,喊道:“老四快闪开!”话音未落,只见姚仁甫冲过去,李王二人早闪过一边,他整个人扑在酒桌之上,桌子顿时散了架,酒菜洒满一地。紧接着一声惨叫,他的眼睛又遭了冰蛇之毒,双手紧捂眼睛,血水四溅,闷哼几声,身子一晃,又复倒地。 王蝉儿见了,忍不住拍手笑了。笑犹未止,只见凌九霄已出手,立掌击向冰蛇,疾如风雷。 李、王二人蓦感一阵强劲之力袭来,两人都被劲风逼得退开几步。冰蛇正欲返身钻回李元霸衣袖,凌九霄发出的掌力已至,,不及躲避,竟被击中,顿时坠落在地。王蝉儿见了,失声喊道:“冰儿……”她见冰蛇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挣扎不起,似已昏死过去,想冲过去救护,李元霸却拉住了她。 “滚地火龙”赵延文见势飞身过去,趁机挥刀,要将冰蛇砍成两截。李元霸见冰蛇有难,早将玄竹杖中火龟儿放出,火龟儿在竹杖里早已异动,一出杖中,见冰蛇横伏在地,四足一蹬,竟一跃而起,跳向冰蛇。赵延文的短刀正要砍下,火龟儿抢先一步,张嘴将冰蛇叼起,迅即往桌底钻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元霸见龟蛇隐去,低声对王蝉儿道:“小师妹,随我来!”说着一跃而起,使出一招“洒扫门庭”,攻向赵延文和朱六福,不等招式用老,又使“海底藏针”一招。赵朱二煞哪里见过如此刁钻杖法,原来李元霸喝酒之后,使出的杖法便显出玄竹杖法的神韵,似醉剑,又似醉棍,神出鬼没,令人眼花缭乱。饶是赵朱二人成名已久,半点奈何不得,见他杖来,便如见无数条黑色毒蛇一般扑向自己,顿时手忙脚乱,连连倒纵开去,唯恐避之不及。 李元霸意本在凌九霄,他两招之内将赵朱二煞逼退,却不回身,将玄竹杖往后斜斜挥出,使出一招“风回路转”,直取凌九霄。 凌九霄见他杖法果然高明之极,口中赞道:“好杖法!”却毫不退却,迎杖而上,施出“龙爪手”。 他早看出李元霸仗的是杖法刁钻,花样百出,内力却大欠火候。因此一出手,便将内功运起,一招一式都稳如泰山,不为他的杖法所惑。 李元霸知凌九霄绝非赵朱二煞如此容易打发,见他运起内功,虽早已料到,心下也不免吃惊。可是他生性倔强,不甘示弱,斗志昂扬,当即默念“三玄心法”,使出浑身解数,与凌九霄斗了起来。 王蝉儿退在一边,见凌九霄老成持重,掌风凌厉、狠辣,不禁为李元霸担忧,后见李元霸气势不减,使出的杖法逾见神妙,五六十回合下来,凌九霄居然讨不了好去,心下略定。 李元霸毕竟功力不够,只凭了一股斗志,使出的杖法全以拼命架势,不知自己已显入魔之征。凌九霄老于江湖,早看出名堂,心中暗暗冷笑:“小子,看你嚣张到几时!待我以内力催逼助长你的魔性,令你如癫似狂,如此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必狂性大发,入魔而死。”心中计定,手下不断催动内力,步步紧逼,不令李元霸稍有喘息之机。 一百多个回合下来,李元霸却与凌九霄打了一个平手,心中自负,却哪里想到自己实已处于异常险恶之境。玄竹杖法仅有十三式,一式两招,变化开去,却有无穷招数,全靠随机应变,临时发挥。他内力不够,以心御气,以意运招,全以心力来支撑,求胜心切,使出的杖法逾加古怪刁钻,不知不觉心念已辟入邪魔之境。凌九霄心怀叵测,故意与他缠斗,并未过分逼迫,两个已斗了一个多时辰,李元霸两眼发红,加之有酒在身,神志已然着魔,似有无穷之力,愈战愈勇,凌九霄也不禁大感吃力。 王蝉儿旁观者清,见李元霸和凌九霄缠斗,一时难见分晓。凌九霄俨然以逸待劳,虽占不到上风,却也不见败象。她见李元霸杖法古怪,如魔如狂,神色大异,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妥,可是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心中暗自着急,忍不住喊道:“元霸,你不要和这个青面老怪斗了,快停下来……” 李元霸早已斗红了眼,全然听不见旁人声音。实则他悟性极高,与凌九霄斗到一个时辰之时,猛然想起恩师牧道人说过,玄竹杖法已有入魔之兆,要自己小心。自己本来功力不够,竟能与当今武林顶尖高手凌九霄打成平手,实已反常,窃喜之际,又隐觉不妙。可是一旦进入着魔之境,却不是想出便出的,身心仿佛被一股魔力所笼罩,身不由己,只将玄竹杖法尽数施展开来,完全沉迷在杖法之中,非力竭而不止。 王蝉儿见李元霸浑然不觉,已有迷狂之状,心中大急,情急之下,将桌上那壶茶水拿起,朝李元霸脸上泼去。 李元霸如癫似狂,正要与凌九霄大斗三百回合,冷不丁迎面泼来一道冷水,不禁打了一个机灵,怔了一下,猛然醒悟。突然哈哈大笑,大叫一声:“好歹毒的青面老怪,险些上了你的恶当!” 一时神清气朗,奋然而起,使出一招“异峰突起”,直攻凌九霄上盘。打斗了一个多时辰,他已瞧出凌九霄下盘功夫了得,上盘却弱一点,因此一脱魔境,便攻其弱点。凌九霄见他来势威猛,杖法精奇,不由暗叹:“臭小子,见机好快!”连忙避其锋芒,退开几步。 李元霸见凌九霄退去,回手拉起王蝉儿,便往楼道口奔去。谁知赵朱二煞早已堵住去路,李元霸挥出玄竹杖,使出一招“落花流水”,赵朱二煞顿时大窘,无法抵挡,忙往两边闪开,让出道来。 李王二人正要冲下楼去,只听凌九霄大喝一声,凌空一跳,竟从他们头顶跃过,跳到前头,挡住去路。 王蝉儿冲李元霸喊道:“快捂鼻子!”趁凌九霄落地之际,站犹未稳,挥出白羽扇,按动机关,疾发三枚飞针,射向凌九霄。 凌九霄人在半空,见她飞针射来,暗叫一声:“不好!”猛踢双足,居然凭空借力,竟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斤斗,向上一翻,才躲过了飞针,可是衣袖却被一枚飞针穿过,鼻中闻到一股怪异之香。他老于江湖,顿知王蝉儿施放迷香,挥出衣袖,以掌风驱毒,闭气不吸。当他落地站稳脚跟,定神看时,已不见了李王二人踪影。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一章 黑衣白面 李元霸手拉王蝉儿跑下十里香酒楼,出了大门,往街上奔去,才跑出十几步,头顶掠过一片黑影,两个仰头一看,竟是一只大如牛犊的白鹞,心下一惊。又跑出六七步,更有一头黑犬迎面拦住去路,低声咆哮,神态凶猛,浑如猎豹,作势欲扑。 李王二人只得止足不前,左右张皇,想寻路而逃。正在这时,只听一阵苍老笑声,有人在身后道: “你们两个想哪里逃,快把玄武秘笈留下,凌某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却是凌九霄从酒楼一跃而下,追了过来,站在五步之外。 李元霸转过身来,和王蝉儿站定了,他见前头有猛犬咆哮拦路,头顶有白鹞盘旋窥视,后面凌九霄已然赶上,一时难以脱身。叹了口气,大声对王蝉儿道:“唉,小师妹,你、你若藏有什么秘笈便给了这青面老怪罢,也省得成天这样被人追杀,不得安生。” 王蝉儿一跺脚,嗔道:“呸,你也这样来问我,我哪里藏有什么秘笈,全是江湖谣传,上回你不是见我身上衣裳全……”说到这里,忽觉不妥,才没将“脱”字说出来。脸上一红,瞪他一眼,骂道:“臭小子,我都给你气糊涂了。” 李元霸已有微醺之态,笑嘻嘻的,又低声对王蝉儿道:“既然你没有什么秘笈,又解说不清,今日怎么脱身,你还有甚么护身绝技全使出来罢。” 王蝉儿见李元霸神情自若,面带调侃,咬唇道:“我可没甚么法子了,倒是你有神乎其技,再使出你的甚么玄竹魔杖,快把这个青面老怪和鹰犬打发了罢。” 李元霸大摇其头,对王蝉儿眨眨眼,嘻嘻一笑,脱口道:“小师妹,不如你再像上回对付九个蒙面人那样,解下一两件衣裳,轻轻一个转身,便将这青面老怪的眼睛也刺……”这个“瞎”字还没说出,只见眼前一花,左脸便挨了一个巴掌,又听王蝉儿骂道:“呸,臭小子,你居然想出这样馊主意,想叫我……”欲言又止,竟是满面娇嗔,怒不可遏。 李元霸被打了一巴掌,才醒悟自己喝多了,信口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懊悔。见王蝉儿越说越气,伸手过来又要打自己,忙退开去,抓住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小师妹别生气罢,原是我说错了。”打了个眼色,背对凌九霄,伸手从身上掏出一本书,塞入王蝉儿右手衣袖中。 转过身去,上前一步,对凌九霄拱手笑道:“凌老前辈,既然你这样纠缠不清,硬要得了秘笈才罢。我武功不济,打不过你,只好议和。经我全力劝解,你要的什么玄武秘笈,我师妹已答应给你……”说着,手指王蝉儿衣袖。 王蝉儿茫茫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一瞥眼,才知是他身上带的那本古篆《周易》,不知什么时候,书面已被撕去。 李元霸不等凌九霄看清,一把从王蝉儿手中拿过书籍,举起晃了几下,又塞入自己怀里,笑道:“可是,这半部秘笈,不但你想得到,江湖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人人都想得到。” 王蝉儿见他如此,才醒悟他要拿那本《周易》古书糊弄凌九霄,暗暗好笑。 只听他说道:“这半部秘笈,便如天书,着实古奥难懂。本来我和师妹想找个僻静之处好好研读一下,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料江湖道上朋友听说小师妹身上藏有秘笈,不分白天黑夜的监视追踪,不择手段,一意谋夺,不惜杀人灭口,令我们坐立不安,日夜惊恐,生不如死。既然中原四煞闻风而至,又带了鹰犬追来,我们既打不过,也躲不过,为今之计,只好拿出秘笈,才能脱身保命。可是话说在前头,你拿了这部秘笈,若是江湖上朋友听说了,来找你们麻烦,却不关我们的事。” 凌九霄早已面露喜色,笑道:“哈哈,好小子!算你聪明识相。趁早将秘笈给了我,也省得你们到处被人纠缠追杀。不过,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招,我凌某既然想要秘笈,便是上天入地,也要追寻到手的。你快快拿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说着伸出左手来,示意李元霸将秘笈给他。 李元霸却不慌不忙,忽然退开几步,昂然道:“凌老前辈,秘笈可以给你,但需答应一个条件,你若不答应,我立刻将秘笈烧了。”说着将书拿出,一手拿出火括,作势点火。 凌九霄忙道:“且慢,只要你把秘笈给我,你想要怎样,都答应你。” 王蝉儿在旁抢道:“你快把你的鹰犬赶走,找来一匹快马,等我们上马走远后,便将秘笈扔给你。” 凌九霄犹疑不决,道:“这……”见李元霸已点燃火括,忙道:“好罢,我答应你们。” 其时,赵延文、朱六福和姚仁甫等三煞已下酒楼,在旁听见李王二人提出条件,赵朱二煞知道凌九霄脾气,不敢插话,姚仁甫双目已瞎,心中怨恨,忍不住嚷道: “大哥,别信这两个妖男妖女的话,干脆将他们全宰了,难道秘笈还会自己飞走么?” 凌九霄回头喝道:“住口!你知道甚么。”他起初听李元霸突然说要将秘笈拿出,心中疑惑,半信半疑,可是后来亲眼看见书从王蝉儿身上拿出,不由得信**分。他想平常有谁又拿本书放在身上,此书定是秘笈无疑,于是打定主意先将书籍拿到手中再说。一挥手,天上的白鹞一个旋转,当即振翅飞远。又对黑犬打个轻哨,黑犬摆摆尾巴也让开了道。 又对赵朱二煞道:“老三,快找一匹马来。”朱六福早看见街上跑过一辆马车,几个箭步冲上前,伸出铁钩一把将车夫从车上勾下,车夫不及张口说话,已被点倒。他三下两下割掉车辕绳索,将马从解开,拉着缰绳,将马牵到李王二人跟前,抛给李元霸,又自退开。 李元霸一把抓住缰绳,见此马居然高大矫健,心中暗喜。对王蝉儿道:“小师妹,今日为了求生,只好将你爹爹交给你的秘笈拿出,你也不必难过罢。” 王蝉儿叹了口气,佯怒道:“青面老怪,今日被你逼迫,只好将秘笈给你。可是日后我爹爹若找上你,索还秘笈,顺便取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要后悔。” 凌九霄仰头打了一个哈哈,道:“鬼丫头,少替你爹爹胡吹大气。哼,你爹爹在江湖上虽有盛名,可是我凌某人却也不是徒有虚名……” 没等凌九霄将话说完,突然凌空飞过一道黑影,李王二人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李元霸手中的书已被人伸手夺去,黑影身手矫捷异常,快如旋风。 李元霸惊得退开几步,定神看时,只见一个黑衣人赫然站在跟前,被夺之书被他顺手塞入怀里。 黑衣人面戴一副白色面具,黑衣飘飘,长发披散,神貌似鬼魅,干笑两声,说道:“秘笈交给我,你俩个快走罢。”声音沙哑混浊。回过身去,侧对凌九霄,负手而立。 在场之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凌九霄见这个黑衣白面人居然从天而降,徒手从李元霸手中将秘笈夺去,大吃一惊,更不答话,一跃而起,扑向黑衣白面人。 黑衣白面人见凌九霄立掌来攻,嘿嘿冷笑,微一侧身,也出手迎战。当下两个斗在一起,转眼之间,已交手了五十多个回合。 王蝉儿站在一边,早已目瞪口呆。李元霸见黑衣白面人身手不凡,与凌九霄对掌竟是游刃有余,武功似在凌九霄之上,想来也是一位武林顶尖高手,只是却有意隐蔽身份。想起黑衣白面人一开口便叫他和王蝉儿走,似无恶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拉过王蝉儿,推她上马,自己也跨上马背,双腿一夹,纵马而走。 赵朱二煞见他们要溜,想上前阻拦,黑衣白面人与凌九霄激斗之际,居然腾出手脚,分别攻向赵朱二煞,招式精妙绝伦,赵朱二煞无法抵挡,只得退却几步,眼看着李王二人骑马远远的走了。 李王二人慌不择路,纵马只往人少的街道奔去,在城里转了几个圈,才找到城门方向,就近从南城门逃出了雍丘城,又马不停蹄,一路狂奔,望西而行。 行出三五里路,王蝉儿骑在马上,忍不住扭头对李元霸道:“喂,你怎么想出这一着的,总算糊弄过去。嘻嘻,连那个黑衣白面人也被瞒过了,拿了那本什么周易书,居然让我们走人。” 李元霸洋洋自得,道:“嘿,急中生智,不过脱身小计罢了。不过,那个黑衣白面人来得真是时候,我正犯愁后面怎么将书给那青面老怪呢。” 王蝉儿笑道:“切,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原来也聪明不到十分。这有何难,待我们骑上马,难道你不会将书抛出百步之外,等青面老怪拿到书,发觉上当时,我们骑马已跑远了。” 李元霸点头道:“哈哈,还是小师妹聪明百变。不过,我们侥幸得脱,也多亏了那个黑衣白面人呢。” 王蝉儿沉吟道:“是,我一见那个黑衣白面人,还以为是爹爹来救我了呢。他的身材竟和我爹爹差不多,可是听他声音,看他招式,却不像我爹爹。” “你爹爹我是见过的,生得简直玉树临风、风流儒雅,这个黑衣白面人身材瘦长,倒像一个山妖鬼魅一般,哈哈。” “嘻嘻,你也知我爹爹生得风流儒雅么?” “当然啦,我和你爹爹一见如故,惺惺惜惺惺。也是你爹爹见我生得潇洒,才肯收我为闭门弟子。” 王蝉儿撇嘴道:“哼,就你那样,也敢自称潇洒。” 李元霸叹道:“唉,说起来,你爹爹真是稀世难有的武林奇才,可惜他英年早逝。” “怎么,你又咒我爹爹死,我瞧你的皮又痒了。” 王蝉儿回过身来,举手欲打,李元霸躲开去,忽道:“小师妹,小心啦。”两腿一夹,纵马更快。 王蝉儿一时被李元霸双臂紧紧环抱,无法转身,只好作罢。鼻中忽闻到一股浓浓酒气,想起自己这样被他抱着骑在马上,不禁害羞,嗔道:“喂,你满嘴的酒气,难闻死了。又挨人家这样近,都要被你熏晕了呢,快把你的臭嘴离我远点。” 李元霸闻言,反而将嘴巴挨近她的脸,连呼出几口酒气,笑道:“嘻嘻,小师妹,今日难得你请我喝酒,我高兴多喝了几口,你就嫌我酒气重。我还没喝够呢,你不是说再另找地方喝酒去么?” 王蝉儿见李元霸肆无忌惮,故意凑近自己,忙将鼻子捂住,正要呵斥,又听他提到另找地方喝酒,突然想起今日竟是自己满十六岁生日,心中一动,咯咯笑道:“你还想喝酒,却也容易。今晚我们便再找个清静地儿,喝个痛快罢。不过,在十里香酒楼喝的酒,却算是我请的客,再喝的话,该轮到你作东了。” 李元霸闻言大笑,道:“倒便宜了你,请我喝酒竟不用付酒钱,哈哈,多亏了中原四煞来捣乱。” 王蝉儿想起自己和李元霸在十里香酒楼喝酒,中原四煞窥伺在侧,幸好李元霸酒后使出玄竹杖法,才勉强抵挡住四煞。尤其他与凌九霄拼斗,被凌九霄以内力逼迫,几入魔境,直是凶险之极,侥幸逃出酒楼,又被鹰犬拦住去路。正要施计脱身,谁知黑衣白面人半路杀出,两个骑马而逃,竟是劫后余生,不由得抚额叹幸。 一瞥眼,见道路右侧有运河横亘,上有船只往来,水阔风凉,不觉悠然神往。一时心情大好,回眸对李元霸道:“喂,既然你酒兴不减,不如今夜我们租一条船,便在运河上赏月喝酒如何?” 李元霸拍手惊道:“甚么,你说要在船上喝酒么,妙极,妙极。” 王蝉儿微微一笑,嗔道:“哼,你就光知道喝酒么。好了,你看前面不远便有一个渡口,我们过去看看,看能不能租到船。” 李元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果然见几百步外,运河岸左停泊了几条船只,当即答应,勒马过去。 来到渡口,李王二人下了马,见有一个老年艄公正在船头闷坐,李元霸上前搭话,说出租船之意。老艄公听明他们意思,却大为踌躇。原来这几条船却是官府为过往朝廷高官准备的画舫,平时由他看管,一直停泊在岸,不许私自出租。 李元霸将几两银子塞入老艄公手中,又将马缰递给他道:“老伯,我们路过此地,喜欢这里风光宜人,画舫只租一夜,便在附近飘游,并不走远。你若不信,我将此马押给你罢。” 其时,民间风气,礼制疏阔,男女杂处同行亦属常见,因此老艄公看到李王二人结伴同行,并不惊奇。他见二人衣着华丽,又见王蝉儿女扮男装,以为两个是一对私奔少年男女,不过想来租船幽会。又见李元霸出手阔绰,再加有骏马作押,才勉强同意,又嘱千万不可走远,只可于附近三五里内游玩。李王二人连忙答应了,老艄公才将一条画舫解开,交到李王二人手中,又指西面道:“离此不远,有一湖泊,你们可进入游玩,那里风景甚佳。”李王二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王蝉儿一跳上船头,掀帘而入,见画舫内宽敞华丽,摆设雅致,竟有床榻及茶酒之具,不禁拍手欢叫。李元霸又问老艄公如何行船,原来只须分坐船身两侧用脚踩踏,画舫自会行走。两人当即分坐踩踏,李元霸轻轻摆舵,画舫便哗哗而动,游到运河中央,望西而行。 画舫游出不远,王蝉儿便看见有一个宽约几百丈的湖泊连着运河,四周开阔,景色幽雅,心中欢喜,忽然皱眉道:“唉,如今有船有景,只可惜少了酒菜,今晚如何赏月?” 李元霸道:“要找酒菜,却有何难,等会将船靠岸,我去附近弄些来。” 王蝉儿叹道:“又哪里弄去,你看四周远近,哪里有甚么酒家食肆?” 李元霸道:“小师妹,你不见前面岸上不远有几户人家么?” 王蝉儿奇道:“有人家又怎样?”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有人家便有酒菜。”掏出一把五铢钱,又道:“只要有这阿堵物,何愁没有酒菜?” 王蝉儿听了,恍然大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细碎白牙。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二章 咬指吹笛 李元霸摆舵将画舫划向岸边将船近岸堤,一跳而上,将画舫拴在岸柳树上,回头对王蝉儿道:“小师妹,你在船上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径往附近人家走去。 王蝉儿坐在船头上,眼看李元霸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觉陷入沉思。她儿时曾随爹爹王通到处游历,一路悠闲自在,游山玩水,有爹爹在侧,从未遇见什么凶险,以为天下从来太平无事。不料自己一个才出江湖一个多月,便遭遇许多凶险,身心皆疲,尤其近几日遭遇,着实令她惊心动魄。所叹这几日却有个李元霸陪伴,虽然屡遭追杀,居然时时化险为夷,回想起来,反觉好玩有趣。自己心中竟有此念,更觉不可思议。她从白牛溪偷偷跑了出来,一直都是一个人,虽然一路被人追杀,因一心一意设法逃脱,并不觉孤单。可自从遇见李元霸,她施放迷香,灌他吃药,又逼他与己同行,一路上争吵嬉闹,两个竟似冤家,一旦遇到凶险,又能同心协力,彼此照应,似已习惯有他时刻作伴。此刻见李元霸虽暂且离开,竟有孤单落寞之感。 今日是她满十六岁生日,想不到陪在自己身边的竟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江湖浪子。她呱呱落地之时,恰是夏季,又时近午时,有蝉鸣叫,爹爹王通便为她取了“蝉儿”这个名字。她天性活泼,从小到大,便如一个假小子,与师兄们厮混,成天叽里呱啦、喋喋不休,从未有半刻安静。平日大大咧咧,俨然没心没肺,更不知愁为何物。长到十四岁后,才渐渐有了儿女心事,跟爹爹王通习武之余,常独自月下学吹横笛。每当她笛声一响,师兄们便都不约而同停止练武学文,远远的侧耳倾听,为她的笛声着迷。从她九岁开始,爹爹每年都为她过生日。每过生日,师兄们每人又都精心准备礼物送她,因此每过一回生日,她都快乐无比,只觉自己是世间最快活无忧的女孩。 面带微笑,从怀里拿出那只碧色横笛,轻抚之际,不禁勾起许多往事。又拿出那条绣有金蝉的白色手绢,想起大师兄程元,竟莫名的伤感起来。她一向性情豁达,不喜愁眉苦脸,可是今日心情居然如此缠绵,不觉轻轻叹息。 正自忘情,李元霸突然从身后冒出,笑道:“喂,小师妹,你又叹什么气,快看这是甚么?” 王蝉儿竟吓了一跳,忙揉了揉眼睛,回头一看,站起身来,笑问:“哎哟,你哪里找到这样新鲜黄瓜的?” 原来李元霸手里捧了七八根黄瓜,王蝉儿一见之下,甚觉稀奇。忽见他手中再无别物,又问:“你不是说要弄些酒菜回么,怎么只有这几根黄瓜?” 李元霸微微一笑,将黄瓜放下,不慌不忙,伸手往怀里一摸,竟然掏出一个鼓鼓的皮囊,足有两尺来长,碗口般大。 王蝉儿瞪大双眼,奇道:“咦,这又是甚么。莫非是酒,嘻嘻,是你花大价钱买来的罢?” 李元霸叹道:“唉,别再提钱啦。如今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王蝉儿冲他作个鬼脸,咧嘴一笑,点头道:“嗯,你现下终于明白这个理儿,也不算晚呢。” 李元霸笑道:“前头我乱走了五六户农家,总问人家有没有酒,可是家家户户都说没有。后来一打听,原来这一带人家都信佛,从来滴酒不沾,也不吃肉,家中全无酒肉。我只好又往前走了几里路,才寻见一户人家挂有“酒”字旗号,急忙跑进去问有没有酒卖,主人却道我来得晚了,他酿的酒全卖光了,就剩这些酒娘啦。”说着将手中皮囊摇了几下。 王蝉儿惊道:“甚么,原来你买了人家酿酒用的酒娘回来啦?” 李元霸道:“有甚法子,你不是说今夜要喝酒赏月么,有这酒娘总好过没有,嘿嘿,聊胜于无,这可是甜酒娘呢。” 王蝉儿眼盯着他,伸出左手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忽道:“我猜你是硬抢了人家的酒娘回来不是?” “哈哈,小师妹,你又怎知道?” “哼,我看你一副贼忒兮兮的样子,就知你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人家用来酿酒的酒娘怎肯给你,你便给再多的钱人家也不卖。因此你就硬抢......” “谁叫他不肯卖给我,又出言不逊,我一气之下只好用强了。不过我也没要光他的酒娘,也留下些给他作本。我出来后,想想过意不去,回头又拿了一片金叶给他,算起来他也不吃亏呢。” “这些黄瓜呢,也是你偷来抢来的?” “喂,小师妹,你怎么竟把我看作强盗一般。酒是半抢半买的,黄瓜却是我在农家地里顺手摘来的,我也在瓜架子上挂了一片金叶呢,嘿嘿。” 王蝉儿嗔道:“哼,你抢来偷来的东西,我可宁愿不吃。”故意转过身去。 李元霸见她这样,甚觉无趣,大感沮丧,叹道:“既这样,我将瓜酒还回去就是了。”说着,便要跳下船去。 “喂,你、你回来。” “怎么?” 王蝉儿叹了口气,笑道:“你把人家的瓜都摘下了,又怎么还回去?罢了,罢了,我们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既做了强盗,我也只好近墨者黑了,谁叫我和你都在一条贼船上呢。” 李元霸闻言,这才笑逐颜开。一时两个又一起坐下,踩踏画舫,往那连着运河的湖泊划去。 到了湖中,任由画舫飘泊。李元霸将一张矮桌移到船头,以湖水洗净黄瓜,找来一个木盆盛着,放在桌上。拿起一根黄瓜递给王蝉儿,王蝉儿望他一眼,接过来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对着他微微一笑,竟是妩媚动人。 李元霸见她展开笑靥,也自喜欢,从船舱里拿过两个木制酒杯,将酒囊中的酒娘倒入杯中。 见王蝉儿迟迟不肯动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笑道:“味道妙极!小师妹,你也喝一口试试罢。” 王蝉儿才拿起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咂了两下,入口香甜,不禁点头称善。 李元霸哈哈大笑,又倒了一杯,仰脖而尽。 王蝉儿见他酒兴又起,突然“哎哟”一声,急道:“你只顾喝酒了。冰儿生死未明,被你的什么火龟叼去了,却不知躲哪里去啦,我们快去找回才是。” 李元霸这才想起龟蛇二物来,心道:“火龟和冰蛇皆为灵物,二物正是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冰蛇似被青面老怪掌力震伤,火龟将其叼去,当隐于附近相助疗伤。此时回头去找,未必能找见,不如明日再回酒楼慢慢寻找不迟。” 如此计定,笑道:“小师妹,你的冰蛇灵异非常,我瞧它虽被青面老怪震伤,料来也无大碍。火龟和冰儿已经是一对儿,火龟一定会助冰儿疗伤的。这时候也不知黑衣白面人和青面老怪相斗结果怎样,我们既逃脱了,也不便重蹈险地呀,现下我们回去也不定能找见龟蛇的。它两个一见如故,多日不见,说不定此刻冰蛇伤已好了,正与火龟幽会呢,嘻嘻。” “呸,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幽会不幽会的……”突然想到自己和李元霸两个这样在一条船上,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租船时老艄公的眼神好古怪,他多半以为自己和李元霸是一对私奔幽会的小情侣。虽然自己没甚么私心杂念,可是仔细想想也难怪人家误会的。如此一想,不禁有些害羞,瞪了他一眼。见他嘻皮笑脸的,便来了气,一把拿过酒杯,嗔道:“你不是说酒没喝够么,你快倒满酒,现下我便与你干一杯!” 李元霸见她如此爽快,不禁惊奇,忙自倒了一杯酒,不等拿起,王蝉儿将手中酒杯往他酒杯一碰,自己先尽了一杯,又将酒杯亮底,侧过脸来,拿眼睨他。 他哈哈一笑,夸道:“小师妹,够爽快!好,我们干一杯。”举杯尽底。 如此两个一来二往,对饮起来,只拿黄瓜作下酒菜。两个说说笑笑,浑然忘我,不觉天近黄昏,西边湖上晚霞升起,绚丽多彩,波光潋滟。 王蝉儿蓦见如此景色,惊咦一声,欢然而起。可是才站得起身,便感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李元霸见了,忙过去扶她,她将他的手推开,笑嘻嘻道:“不用你、你扶,我又没醉。”眼望晚霞,口中喃喃,欣喜异常。 悄立船头,一把将发簪拔了,双手往两鬓一抖,一头长发顿时散开。一阵风吹过,长发与衣袍齐飘,显得清逸无比。 李元霸见她仍能站稳,便不去管她,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抚膝而坐。这时,忽从远处传来一阵牧童歌声,又见几个农夫肩扛锄头,正从田垄往家归去。不觉心旷神怡,脱口吟道: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王蝉儿忽听背后有人吟诗,竟是晋朝诗人陶渊明的佳句,不禁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却是李元霸喃喃有辞,奇道:“怎么,你还会吟诗么?” “哈哈,不敢附庸风雅,我见这景色很美,忽然想起这首诗来。陶渊明乃是我仰慕的一位古人呢。” “嘻嘻,莫非你也想做隐士不成?哼,我瞧你隐士是难做了,若做个高阳酒徒还差不多。” “提壶抚寒柯,远望时复为。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哈哈,若能逍遥自在的做个酒徒又有何不可?陶渊明平生也喜欢喝酒,他写了许多喝酒诗,我独喜欢这几句。” 王蝉儿转过身来,对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嗯,不错。自认识你来,我就和你喝酒到现下。虽然我不喜闻见酒气,可是你喝了酒后竟能吟出这样诗句,也算不俗了。”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只碧色横笛,低下头来,轻抚笛身。 李元霸见了,不禁吃了一惊,笑道:“小师妹,你拿出笛子做甚,莫非你又要放出迷魂天香。可是不用等你放出,我已喝得头晕目眩了,嘻嘻。” 王蝉儿回眸望了他一眼,却不答话,轻轻拿起横笛,放在嘴边。李元霸便听到一缕悠扬的笛声响起,不禁怔住了。原来王蝉儿却不是施放迷魂香,她的横笛还可用来吹奏乐曲。 李元霸不由得放下酒杯,静静听她吹笛。其时,夜色苍茫,月儿如钩,低挂湖泊之上。四处静谧异常,远处有灯火点点。笛声从悠扬之韵渐渐转入低回,隐隐约约,不绝如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听来,不禁触动,黯然销魂。 李元霸听得出神,思绪竟随笛声飘忽来去。不知不觉,眼前浮现颜萱的影子,仿佛看见颜萱一双清丽无比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似含无限幽怨。心中一阵紧缩,忍不住发声喊道:“小师妹,你别再吹了。再听你这样吹下去,我可要肝肠寸断了。哈哈,来,我们还是喝酒说话罢。” 王蝉儿的笛声被李元霸突然打断,她仿佛才从自己的笛韵中惊醒过来。笛声嘎然而止,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横笛放开。转过身来,幽幽对李元霸道:“喂,干嘛打断人家吹笛?你这高阳酒徒,光会成天喝酒呢,哪里解得这笛中之意。也罢,我这样吹,也是对牛吹笛,不吹也罢。”赌气走过去,在李元霸对面坐下,眼瞪瞪的望他。 “哈哈,谁说我又不解你笛意了,我瞧你曲中之意,不过是犯了相思病罢了。” “呸,甚么相思病,你、你又懂甚么,简直胡说八道!”王蝉儿脸上一红,见心思竟被他说中,不禁又惊又羞。将横笛往桌上一拍,直起身来,拿过酒杯便往他口中灌,嗔道:“叫你乱说话,罚你喝一杯!” 李元霸不及推拒,竟被她灌下一杯,酒水溅湿了衣襟。他已显醉态,嘻嘻笑道:“我、我几时乱说话了,小师妹,你不用瞒我罢,嘿嘿,我知你心中想着程元大师兄,恨不得早日嫁了给他......”不等他说完,王蝉儿已起身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衣襟,咬牙道:“越说越混账了。哼,我瞧你酒没喝够,嘴巴舌头倒已经烂了...”伸手去撕李元霸的嘴。 李元霸猝不及防,被她一扑,竟然仰身而倒。王蝉儿满脸娇嗔,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双手犹不住抓向他的脸。李元霸哈哈大笑,将她推开,转身爬起,躲去一边。 王蝉儿却不罢休,双手一围,抱住了李元霸的双脚,他一时站立不稳,被拌倒在船板上。 李元霸见王蝉儿如此与自己扭打,浑然忘了男女大防,自己不敢动弹,央道:“小师妹,饶了我罢,原是我说错了。” 王蝉儿气道:“除非你自罚三杯,不然不能饶你。” “哈哈,再喝三杯,我岂不倒了。” “嗯,我正要你倒了,然后才好推你下湖喂鱼,省得你成天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哈哈,你要是推我下湖,我可不会水。我若淹死了,变成一个水鬼,上来把你拖入湖中,让你也变成个鬼龙王太子妃......” 王蝉儿一听他说到“鬼”字,不禁打了一个机灵,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跺脚道:“好呀,臭小子,你又来吓我,看我把你......”顺手拿过两根黄瓜,一股脑儿塞入他口中。 李元霸一口将黄瓜咬了吞下,不想连王蝉儿的手指也咬着了。王蝉儿“哎哟”一声,缩回手去,惊道:“你、你竟敢咬我的手指,好痛!” 李元霸见自己手不能动,牙齿竟然有用武之地,一时性起,笑嘻嘻道:“我喝了这半天酒,居然没甚么下酒菜。小师妹,连那琅琊五鬼也瞧出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如把你的手让我吃了下酒罢,味道一定好极。”说着,竟然拿过王蝉儿双手,便张口咬去。 王蝉儿哪想到他真会来咬自己的手,双手被他拿到嘴里,竟然啃了几下,慌忙将手摔开,转身欲逃。可是李元霸酒醉任性,咬得兴起,竟抓住她的手不放。王蝉儿见自己的身子几乎挨在他怀里,自己的左手食指又被他咬在嘴里,不禁心慌意乱,顿时手足发软,一时竟无力抽回。 李元霸笑嘻嘻的正要再咬一口王蝉儿的手指,忽见她没了反抗,反而奇怪,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满脸娇羞,正呆呆的看自己,才醒悟自己此举过于唐突,心下一惊,不禁咧开了嘴。 王蝉儿娇嗔一声,将手抽回,突然用力将他推开,转身跑进了船舱。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三章 媚眼如丝 李元霸见王蝉儿被自己咬了手指,害羞跑进船舱,还将舱门关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甜酒娘入口甘甜,酒味醇厚,他虽只喝了五六杯,却不觉已有了五六分醉意。也不去管王蝉躲到哪里,自己倒酒自饮。又饮几杯下肚后,顿觉浑身发热。这时湖上凉风吹来,丝丝拂面,令他大感畅快,不禁喊道:“快哉风!” 抬头望月,见夜空繁星点点,星月齐辉,令人悠然神往,不觉站起身来。忽听船舱里传来王蝉的惊叫之声:“我的娘耶!元霸,你快进来!怎的舱里全是老、老鼠......”不时传来鞋子用力踩踏船板的声音。 李元霸乍闻之际,以为又有甚么刺客跟踪上了船,着实吃了一惊,后来听见王蝉儿嚷叫有老鼠,虚惊一场,才松了口气。嘿的一声,心道:“原来女孩子都怕那些鼠辈。”忽然想起褒姒也怕老鼠,觉得她善解可人,与颜萱竟属同类,不似王蝉儿这鬼丫头,身上半点女儿家温柔都无。如此一想,竟懒得去理她。 负手立于船头,自在赏月,突然身后船舱门被拉开,王蝉儿奔了出来,直往自己身后躲去。 李元霸回头看时,只见一群老鼠黑压压的跟在王蝉儿后面,也从舱门蹿出,争先恐后,四散而逃。王蝉儿花容失色,躲在他身后,手牵他衣袖,跺脚道:“你、你快替我赶走那些毛绒绒的东西……”竟连“老鼠”这个字眼都不敢说了。 “哈哈,我说小师妹,怎么几个老鼠便把你吓成这样了?” 话未说完,只见舱内突然又蹿出几只大如兔子的老鼠,只往李王二人脚下乱钻,王蝉儿一见之下,大叫一声,蹦的跳起,双手一把搂住李元霸脖子,全身悬空,吊在他身上。双足离地,高高翘起,生怕被老鼠碰着咬着,口中不住哇哇大叫。 李元霸被王蝉儿突然这样搂住,几乎摔倒,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见她如此惊慌失措,扑在自己身上躲避老鼠,伸手抱紧她,笑道:“小师妹,你这一招叫做甚么?我一个不留神,几乎被你扳倒。” 王蝉儿跳到他身上,只顾左右张皇船上群鼠的动向,哪里顾得上去搭理他。这时见群鼠四散而去,纷纷跳入湖中,船板上虽已不见老鼠踪影,仍心有余悸,似还怕舱内有老鼠跑出,不肯从李元霸身上下来。 李元霸被她死死搂着,头脸埋在她怀里,几乎窒息,急忙喊道:“小师妹,快松开手,我、我要被你闷死了。” 王蝉儿听见他喊,略定了定神,双手才放松了些,让他露出脸来,全身仍吊他身上,嗔道:“喂,臭小子,你快进舱去将老鼠赶跑了,我、我才下来。” 李元霸道:“你不放手,我怎么进去赶老鼠?” 王蝉儿想想也是,这才松手下来,可仍躲在李元霸身后,不时张望舱门,惟恐又有老鼠突然跑出。 李元霸见她神色紧张,成心想吓她,突然手指她身后,喊道:“哇,你脚下有只好大老鼠。” 王蝉儿猛然听见,也不回头,惊叫一声,纵身一跃,又跳上了李元霸身上,双手死死搂住他的头,几乎骑到他肩上。 李元霸猝不及防,脚下站立不稳,往后倒退几步,一个趔趄,连着王蝉儿一齐倒在船板上。他人未落地,忍不住张口大笑。 谁知才笑出几声,脸上便挨了一个巴掌,痛哼一声,伸手去摸脸。只见王蝉儿趴在自己身上,对他怒道:“好哇,臭小子,你、你敢吓我!” 李元霸见她脸色煞白,虽被吓得魂飞魄散,犹知伸手打人,叹道:“小师妹,便是你生气打人,也不必下手太重。” “呸,我既生气打人,自然要打得重些。” “哼,别以为我不会还手,见你是小师妹,我才让你几分......” "谁要你让了,你想还手你还呀,看你敢打我不敢?"说着伸出右手又要打他,李元霸早有防备,不等她手到,右手抓住了她右手。王蝉儿见右手被抓,左手又跟着打来,李元霸左手也抓住了她左手。 王蝉儿无法用脚,双手挣脱不开,居然张口来咬。李元霸见她满口细碎白牙,不禁吓了一跳,忙松开她手,翻身跳起来,远远躲开,笑道:“罢了,罢了。小师妹快住手!好男不跟女斗,我不和闹了。我怕你了还不成么?” 王蝉儿见他退避,心中得意,鄙夷道:“哼,臭小子,你知怕我就好。别以为你会使什么疯魔杖法就了不得,若论拳脚,你哪里是本姑娘对手,算你识相。” 李元霸笑道:“你的拳脚我倒不甚怕,怕只怕你的尖牙利爪......” 王蝉儿忽听他说怕自己牙齿,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咬唇道:“臭小子!算你躲的快,不然我非咬你鼻子下来不可,谁叫你先咬我手指来着,这笔帐我可记下啦。”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小师妹,我们患难之交,侥幸活到今日也不容易,两个既同在一条船上,何必再你咬我、我咬你的,不如趁此良辰美景,坐下喝酒赏月,岂不大好?” 王蝉儿轻哼一声,道:“谁还有心思和你喝酒赏月,本来好好的心情全让你搅了。我自己喝酒,不要你陪。”说着转身坐到船头桌旁,自己拿起酒囊,倒酒自饮。 李元霸见她气犹未消,笑道:“也罢。小师妹,你既不要我陪,那么你就自己喝几杯压惊罢。我一边守看舱门,看还有没有老鼠跑出来。”走过去拿起酒囊,倒满一杯酒拿了,走到舱门左侧坐下。 王蝉儿自酌自饮,一声不吭,一连喝了三杯。喝到第四杯时,恰好风吹船动,船身摇晃几下,她手中颤抖,酒杯竟脱手滑落,掉在船板上,又骨碌碌滚至船边,转眼掉入湖中。 王蝉儿低头寻找,忽不见了酒杯,不禁哑然失笑,道:“你、你这酒杯,连你也不肯陪我喝酒,要离我而去么?”说话之间,舌头打结,似有醉意。 李元霸见了,笑嘻嘻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忽然倒头伏在桌上,以为她醉了。正要调侃几句,谁知她肩头不时耸起,原来在抽泣,呜咽有声,才到嘴边的话便缩回去了。 一时不知所措,听她哭了一阵,似意犹未尽,忍不住过去拍拍她肩背,笑道:“小师妹,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王蝉儿抬起头来,泪流满面,一把将他推开,哭道:“臭小子,你巴不得人家哭死了你才称心呢,不要你假惺惺的来劝我。我哭我的,不关你事。” 见他手中拿着酒杯,一把夺过来,又倒上一杯,仰脖一干而尽。酒囊之酒已被喝去大半。 李元霸被她抢白一顿,自觉没趣,讪讪道:“好罢,要喝要哭也由得你,我困了,要睡去了。”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便要往船舱走去。 谁知王蝉儿在后喊道:“喂,你站住,不许你去睡!” 李元霸讶道:“这、这倒奇了。我说陪你喝酒,你又不要,我说去睡觉,你又不许。小师妹,你可讲不讲理?” 王蝉儿眼瞪着他,突然咯咯一笑,醉眼迷离,道:“我偏不讲理,你待怎的?”说着又倒一杯酒,往口里倒,口中喃喃:“臭小子,我知你这人最没良心,铁石心肠、忘恩负义,你枉自说要做我师哥,可是你却处处欺负我、惹我生气,我今夜便喝醉你看.....” 李元霸本想回舱里睡觉,听王蝉儿说要喝醉,忽然想到她已有八分醉意,再喝下去,一失足掉进湖里,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担当不起。 忙过去要夺她酒杯,王蝉儿眼见得快,一个转身,将酒杯收回,背对李元霸,手拿酒杯只往嘴里灌。可是酒灌到一半,已拿不稳酒杯,酒水洒出,溅湿了衣襟。 王蝉儿几乎挨在李元霸怀里,身子几乎坐不稳,李元霸只得用手扶住她。 这时她回眸看他,波光流转,口中说道:“臭小子,叫你别挨近我,告诉你,我、我全身上下都有迷香毒药,你可小心点儿,你若去睡了,我不毒死你也要熏死你,你怕不怕,嘻嘻......” 李元霸听她提到毒药二字,忽然想起她身上藏有两粒解药,自己和她喝酒,本要灌醉了她,好将她身上解药偷来,便笑道:“哈哈,毒药我却不怕呢。反正你已逼我吃了一颗毒药,又不肯给我解药,我早打算死了。不过,你身上有迷香正好,你便熏我一回玩玩罢,与其被你毒死,不如让你迷香熏死。”说着,拉过她的衣袖,道:“你的迷魂天香在哪里?让我闻闻,今夜我便死在你的迷魂香下罢了。” 王蝉儿见他一边说,一边涎皮赖脸的凑过来,要闻自己衣袖,她虽然醉了,仍知害羞,慌得举手想推开他,可是举手之际,却无半点力气,竟被李元霸扯过衣袖拿到鼻下左闻右闻。她本能的收回手去,他也跟着挨过来,几乎便钻入她怀里。 见李元霸贴在自己身上,忽觉痒痒,咯咯而笑,伸手去扭他的耳朵,道:“喂,臭小子,你、你当真要闻我迷香么?好罢,我便成全你。”说着将伸手往怀里摸去,摸了几下,却不见横笛,惊道:“哎哟,我的横笛不见啦?”却忘了自己把横笛放在桌子上。 李元霸听她说横笛不见了,笑嘻嘻的抬起头来,一瞥眼看见横笛赫然放在桌上,顺手拿了起来,学着王蝉儿的样子,便往笛口吹去。 王蝉儿见了,大惊失色,一把夺了过来,急道:“臭小子,你、你敢乱吹,难道你想把我也迷倒了么?”说着反手将横笛藏到身后。 李元霸一手环抱住她,一手来夺横笛,她却死死不放手,身子在李元霸怀中扭来扭去。李元霸只顾抢横笛了,却不防王蝉儿早看准了他的肩头之肉,趁他不注意,张口便往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李元霸痛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伸手捂住右肩,拉开衣袍一看,借着月光,只见两排细碎的印痕,气极反笑,叹道:“小师妹,你、你怎么咬我,这又是你的什么独门绝技?” 王蝉儿见李元霸被自己咬痛了,咯咯笑个不停,拍手道:“看你还敢抢我笛子没有,叫你尝尝本姑娘红唇白齿的利害,嘻嘻,你先咬我手指,我咬回你肩头,这样谁也不吃亏,两不相欠。” 李元霸看她嬉笑打闹,已显醉态,自己被她咬了一口,痛的酒醒了一半,心念一动,心道:“这鬼丫头已有九分醉了,她再喝上两口,定然倒了,到时我再取解药不迟。” 口中却道:“也好。小师妹,你我萍水相逢,虽然我是你白羽派的闭门弟子,可是你却不肯认了我这个师兄,反而处处为难于我,喂我毒药,打我咬我,种种荼毒,不一而足,这些我也不来与你计较算了。刚才你既说我们两不相欠,正好作个了断,明日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你看如何?” “甚么,你、你说要走,明日不、不是约好与黑木剑客比武么,难道你想扔我一个在这里被他们杀了吗?” “你不是说比武之约,不过缓兵之计么。再说啦,黑木剑客乃天下第一杀手,我们几次从他剑下脱身,也不过侥幸而已,我实在没有把握打败他。与其去送死,不如早些走人了事。” “哼,我、我就知你小子迟早要打退堂鼓。你、你总想赶去洛阳,胡说送什么信,我猜呢,多、多半心急火燎想去会情人……”这时王蝉说话,已然上句不接下句。 “哈哈,本来我便不想和黑木剑客比武,是你自己擅自约定。明日你要去比武,你自己去好了。只是,我去洛阳是不是会情人,却不关你的事哦。” “呸,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你、你想自己一走了之?” “小师妹,我有师命在身,明日无论如何,我须赶往洛阳去了。” 王蝉儿大声道:“臭小子,气死我啦。你、你居然想扔下我不管.....”将手中酒杯砸向李元霸,见李元霸躲开了,她拿起酒囊,摇摇晃晃跑过去,往李元霸身上淋。 李元霸知她醉了,伸手夺过,笑道:“小师妹,你喝多了,总是胡闹。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生气了。” 王蝉儿咯咯而笑,昵声道:“好呀,你生气了么,你生呀,我偏要你生气,然后我才开心呢。”说着,居然伸出双臂,圈住李元霸的脖子。 面带娇俏,右脚却突然抬起,踢向李元霸。不料李元霸早有防备,微一侧身,抢先出手,点了她两腿内侧两处穴道,她的双腿顿时酸麻无力,几乎站立不稳。 她双手紧紧勾住李元霸的脖子,吃吃而笑,用嘴轻咬他耳朵道:“喂,坏小子,你为甚么摸人家的腿,你想干么?”竟是娇声柔腻,媚眼如丝。 李元霸蓦然听见,心神一荡,一时热血沸腾,几乎把持不住。忽然念头一闪,想起当初见她对付九个蒙面人时,也是如此施展媚术,诱使对方神魂颠倒,麻痹大意,然后突施杀手。如此一想,顿时惊醒,欲将王蝉儿推开,去扳开她手臂,却哪里能够。 王蝉儿身子便如胶糖一般黏在他身上,他慌乱之际,脚下一滑,往后一仰,两个一起摔倒在船板上。 王蝉儿摔跌下来,伏在李元霸身上,两人面对面,不到两寸距离,彼此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李元霸见王蝉儿近在咫尺,面如姣月,肤如凝脂,更兼娇喘吁吁,媚眼勾魂,心中大动,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师妹,你快离我远点,你再这样过得一时半会儿,小心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小娘子啦。” 王蝉儿本想以媚术迷惑李元霸,然后下手将他制服,谁知他早有防备,不受迷惑,还让他抢先下手。忽听他如此大嚷大叫,才从媚术中醒来,顿时羞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坐起身来。气喘吁吁道:“呸,臭小子,你、你想得美!谁又肯做你小娘子,你那么丑,别说是我,便是世间丑笨女子,宁肯嫁给癞蛤蟆也不会嫁给你。” “哈哈,小师妹,你肯嫁给癞蛤蟆作娘子也由得你,可是,你若做了癞蛤蟆娘子,大师兄可怎么办呢?” 王蝉儿轻啐一口,道:“他怎么办,又与我何干?我……”忽醒悟他又在取笑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又扑过去,伸手抓他嘴巴,道:“臭小子,你、你再提什么大、大师兄,瞧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李元霸转头避开她的手,哈哈大笑。王蝉儿更加生气,顺手拿起掉在船板上的酒囊,一边往李元霸口中灌去,一边恨道:“叫你笑!你不是要喝酒么,我让你喝个够……”李元霸不及躲避,居然被她灌了几口酒,浑身上下都被溅出的酒水淋湿了。 他喝了几口,夺过酒囊,笑道:“要喝也要一起喝.....”也往王蝉儿口中灌去。王蝉儿想转身逃走,可是双脚被点了穴道,居然走不动,被李元霸捏住鼻子,小嘴被逼张开,也被反灌了几大口酒。她本来已有九分醉,又被灌了几口,那里还有还手之力,嘤咛一声,仰头倒下。 李元霸见她转眼倒下,烂醉如泥,自己浑身上下也已湿透。 他手拿酒囊,笑道:“小师妹,快起来喝酒呀。你不是说要喝酒赏月么,现下月上中天,正好赏、赏月呢。”可是王蝉儿已沉醉不醒,哪里还听见他说什么。 他笑得几声,忽然也觉头晕眼乏,转身摇摇晃晃进了船舱,想上床睡去。走到床前,正要躺下睡去,忽想起王蝉儿在外面,忙又转出来,晃晃悠悠走到王蝉儿身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往船舱里走去。他想将王蝉儿放到床上去睡,可是将到床前,脚下一个落空,身子一歪,两个一起摔倒。王禅儿身子先着船板,被李元霸重重压在下面,她被压疼了,一时迷迷糊糊醒来,忽见自己被李元霸压在身下,大吃一惊,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另一只手又想打来,可是才到半途,手已无力,软软垂下,浑身乏力,双眼干涩,又歪头睡去。 李元霸也已昏醉,倒地不起,忽被王蝉儿一巴掌打醒,晃悠悠的站起,把王蝉儿抱起,走近床榻,将她往床上一扔,自己也转身一仰,才一挨床,便已呼呼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四章 意乱情迷 夜近子时,画舫抛了锚,静泊湖上。李元霸和王蝉儿两个醉卧床上,时当夏秋之际,夜来风凉,王蝉儿天性畏寒,身子不知不觉缩成一团,只向鼾声大起的李元霸怀里钻。那甜酒娘乃多年成酿,虽入口甘甜,后劲最足,进肚之后,酒气上蒸,李元霸虽有海量,此时也不胜酒力。他将王蝉儿抱上床后,自己也倒头而睡。起先两个各自横躺在床,睡到夜半,两个已滚在一起,竟是相拥而眠。 李元霸犹在梦中,忽觉温香在抱。他白天常挂念颜萱,心中焦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自彷徨,一回头,忽见颜萱站在自己面前,幽幽望他,埋怨他不辞而别。不等他回答,转身欲走。 李元霸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抱住她,口中不住说道:“萱儿,你不要走。我不辞而别,却因师傅命我速往洛阳送信。” 颜萱道:“你既说要送信洛阳,怎么又在此逗留?分明是你借口。” 李元霸道:“只因我路上遇见小师妹,被她逼吃毒药,又要我陪她到处游玩,一时竟不能脱身。” 颜萱怨道:“哼,你见你小师妹生得妩媚,被她迷惑,因此对她恋恋不舍。你说被她逼吃毒药,可是此时她早醉了,你为何不趁便拿了解药,快去洛阳送信,然后来找我?” 李元霸听颜萱这样说,方才醒悟王蝉儿醉卧在侧,自己正好趁此机会盗了她身上解药离去。当即点头道:“好,我这就拿了解药走人。” 心念一转,眼前颜萱又变成了王蝉儿。他见王蝉儿酣醉不醒,伸手往她衣襟摸去。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了半天,可是从头到脚找遍,竟然找不到解药。他记得她拿出两粒药丸,后来又塞入怀中,怎么搜遍她全身,却半点踪影也无。忽然猜她将药藏在鞋子里了,又过去三下两下脱掉她的鞋子,连袜子都脱了,左右翻看,还是不见解药。心中大奇,回头对颜萱道:“萱儿,我已找遍小师妹全身上下,可是竟找不见解药,这倒奇了。” 颜萱掩口笑道:“哎哟,你居然这样对待人家一个女孩子么,你看你把你小师妹弄得如此衣冠不整、乱七八糟的,她醒来看见岂能饶你。你不怕她又打你耳光么,嘻嘻。” 李元霸听颜萱取笑自己被小师妹打,心中气恼,叹道:“这鬼丫头十分刁蛮无理,身上全无半点女孩家文静仪态,我被迫和她在一起,处处受她的气,她哪里像姐姐你这般温柔美丽......”说着,一把将颜萱抱在怀里,亲吻她脸。 谁知颜萱一把将他推开,嗔道:“哼,你又哄我。当我是傻子么,你既如此讨厌她,如何还跟她夹杂不清,卿卿我我,竟和她、她睡在一张床上?” 李元霸忙道:“萱儿,你别误会,我和小师妹并没甚么,只因今夜我和她都喝醉了……” 颜萱怒道:“你为甚么又要和她一起喝醉?哼,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瞧你已被你小师妹迷住了,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再来找你却不是自作多……”话未说完,一跺脚,转身便走。 李元霸见颜萱要走,慌忙伸手拉住她,喊道:“萱儿,你别走。”颜萱见他来拉自己,挣脱不开,居然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李元霸一下被打懵了,心中叹道:“怎么萱儿也如此强词夺理,还学会了打人耳光,下手忒重?”又惊又痛,一时醒了过来。 李元霸人在梦中,却不知王蝉儿这边也在做梦,只是两个同床异梦。王蝉儿迷迷糊糊的,忽见大师兄程元出现在跟前,她一见之下,转身欲逃,可是被大师兄程元拉住问她:“小师妹,为甚么要离我而去?这一个月来,你都躲到哪里,让我找得好苦。”王蝉儿摇头不答。 可是大师兄又问她:“是不是你心中另有他人,因此你才拼命的躲避我?” 正在这时,四师兄薛收又冒了出来。王蝉儿回头看时,不禁又吃一惊。大师兄程元一见四师兄薛收,突然大喊一声:“原来你和四师兄暗暗好了,因此你才拒绝我。你、你们瞒我瞒得好深。” 王蝉儿大摇其头,说道:“大师兄,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我没有。四师兄也跟你一样,他自己……” 大师兄程元痛不欲生,向四师兄薛收怒目而视。 王蝉儿叹一口气,道:“大师兄、四师兄,你们两个今日都在这里,我便把话跟你们说清楚了罢。”说着,欲言又止。 两个师兄眼盯着王蝉儿,只见她顿了一顿,才幽幽道:“大师兄、四师兄,我知你们对我都很好,我岂有不知。只是,我从小和你们在一起,心中只把你们当作哥哥一般。八位师兄中,大师兄对我最好,处处都顺着我。四师兄也常陪我玩,和我谈心说话,因此我和四师兄最说得来。在我眼中,八位师兄个个对我都很好,都想讨我喜欢。有一回,六师兄为了捉树上的秋蝉给我,竟摔下来,受了重伤,我还因此挨了爹爹斥骂。又有一次,八师兄知我喜欢听笑话,他天生口吃,可为了学说笑话逗我开心,居然偷偷练习半个月,将一个笑话说全讲我听。其他师兄也都想方设法,让我欢心,我和你们在一起,便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女孩。十四岁那年,我学女工,先学会了刺绣,悄悄绣了一条手绢,自己瞧着得意,便想送给一位师兄炫耀。当初我心想:大师兄对我最好,他又是大师兄,按理该先送给他,以后有空再多绣几条给其他师兄。谁知大师兄见我送他手绢,他竟把这当作宝贝一般,一直不肯拿出来用,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我本来打算以后都要绣一条手绢送给各位师兄的,后来我一心学吹笛子,竟没心思再绣这些东西了。我送手绢给大师兄,并没想到更多。我心中只盼永远和八位师兄在一起,从未将谁当作心上人。谁知上个月大师兄向我表白,令我不知所措,我哪里想到他心中会这样对我,我却不能接受。可是,大师兄和我单独见面说话,四师兄看见了,又误会我和大师兄幽会,竟指责我,令我百口莫辩。我一气之下,自己偷跑出来……” 王蝉儿说到这里,程元和薛收两个已经执剑相向,相互指责。程元道:“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可是我和小师妹相识最早,她又赠我手绢,以为定情之物。”薛收却道:“哼,小师妹不过因你是大师兄,才将手绢给你,你自作多情。你却不知,平日我陪小师妹说话最多,两个最知心。” “哼,你说和小师妹最知心,那你可知小师妹心中爱谁?” “哈哈,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难道便是你吗?” 程元和薛收两个语言相撞,一时便动起手来,斗在一起。王蝉儿在旁,劝解不听。转眼之间,四师兄薛收竟将大师兄程元刺死在地。王蝉儿见了,冲上前去,质问薛收为甚么要杀死大师兄,对着死去的程元,不住呼唤:“大师兄,大师兄,你醒醒!” 四师兄薛收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将大师兄杀死,看着手中沾满大师兄程元鲜血的利剑,仰天狂笑,扯住王蝉儿道:“小师妹,大师兄已死,你便和我好,以后再不用担心大师兄会伤心了,哈哈。” 王蝉儿大怒,斥道:“你杀死了大师兄,居然还说出这样伤天害理的话。你、你们为了一己私心,竟然不讲兄弟情分,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看上你们哪一个,以后我再不想见到你们。”挥手打了四师兄薛收一个巴掌。 李元霸便是被王蝉儿这一巴掌打醒的,他痛得大叫一声坐起,王蝉儿也惊醒过来,左右张皇不见大师兄和四师兄,却见李元霸眼瞪瞪看着自己,才知是南柯一梦,梦中大师兄被四师兄杀死之事竟是假的,才舒了一口气。 忽然低下头,见自己衣带凌乱,不禁大吃一惊,忙将衣裳拉好,隐约记起睡梦中李元霸搂着自己,两手在她身上到处乱摸,自己心中明白,却浑身乏力,口不能言,只好任他轻薄。想到这里,脸上顿时红了,嗔道: “好呀,你这坏蛋!你、你竟敢如此欺侮我,这一回你死定了。”霍地坐起,挥手又要打他,居然出手无力,只觉头晕目眩,一时又倒下,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李元霸摸了摸脸,才醒悟做了一梦,心下茫然,正不知是失望,还是沮丧。见王蝉儿要打自己,忙扭头躲开了。他躺在她身边,只觉全身沉重如铁,一时也起不了身,才一清醒,便和王蝉儿调侃道: “小师妹,你刚才做的甚么梦,怎么口中只喊大师兄?” 王蝉儿脸上发烧,忸怩道:“我、我几时喊大师兄啦,你又听见甚么了?哼,我便是喊他,又与你何干?” 李元霸笑道:“嘻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月光之下,忽见她长发披散一床,俏肩半露,不禁一呆。王蝉儿见他眼睛只盯自己身上看,不禁害羞,转过身去,口中嗔道: “你这坏蛋,你又乱看甚么?你、你再这样看我,我非刺瞎你的眼不可。” 李元霸见她嘴上厉害,手下无力,也不怕她威胁。他头脑昏沉,仍记得王蝉儿有两粒药丸藏在身上,笑道:“小师妹,那两颗解药藏在哪里?” 王蝉儿道:“我早扔到湖里了。” 李元霸惊道:“甚么,那解药,你、你竟扔到湖里了么,又为什么?” 王蝉儿笑嘻嘻道:“我不扔到湖里,难道给你不成?” 李元霸怒道:“哼,你不给我解药,你成心想要我死。” 王蝉儿点头道:“对极,我早看你不顺眼,你那样欺侮我,你早该死了。我不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让你多挨几天再死,已算我大开慈悲了。” 李元霸见她口中如此说,眼里却满含娇嗔,料想解药还在她身上,笑道:“小师妹,你既如此恨我,又何必对我讲慈悲呢。” 王蝉儿道:“嘻嘻,我天生心地慈悲,你难道不知么?” 李元霸佯惊道:“是么,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王蝉儿瞪他一眼,道:“你生来愚笨,自然看不出的。佛祖又说啦,一切相由心生。你为人没有良心,总看不见别人慈悲的。哼,你总嫌我不温柔,只因你对我从来没有半点怜惜之意……”说到这里,心中来气,怒道:“呸,我便是有解药也不给你。” 李元霸见她喜怒不定,叹道:“你当真不肯给么?” 王蝉儿道:“就是不给。哼,难道你想强抢不成?” 李元霸笑道:“却不是强抢,顺手拿来而已。你再不给我解药,我可要动手啦。”说着便伸过手去。 王蝉儿见他说动手便动手,惊怒交集,举手要打他,被他轻轻一点,顿时手足发软。眼睁睁看他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半天什么也找不见。王蝉儿本来羞愤难当,可是见李元霸在自己身上居然什么都没找着,心下幸灾乐祸,竟忘了他的轻薄之举,面露嘲笑之色。 李元霸找不见药丸,心中困惑,道:“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莫非……” 瞥见她粉色薄衫里露出红色肚兜一角,便动念想看她肚兜。王蝉儿看他眼神,知他看见了自己肚兜,怕他来掀,不禁心慌意乱。 这边李元霸心想:“哼,反正方才在她身上到处都搜过了,再看她肚兜又何妨?”断定王蝉儿将药丸藏在肚兜里了。 王蝉儿冰雪聪明,早瞧出他的心思,慌忙摇头道:“不,我肚兜里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你这坏蛋,不许你再碰我……” 李元霸见她惊慌失措,笑道:“你肚兜里既没藏有,你又慌张甚么?” 王蝉儿气道:“总之你再敢碰我,等、等我起得身来,立刻砍了你的臭手,取你性命。” 李元霸道:“小师妹,我身负师命,本要赶往洛阳,谁知被你逼吃毒药,受你制约,延误至今。这几日你我同患难、共喝酒,如今侥幸脱险,同乘一船,你若看在这几日情分上,快将解药给我,我好赶路。” “你还说跟我同患难,可是你对我却不讲半点情分,这当儿要离我而去,让我一个去对付黑木剑客,存心想让他来杀死我。哼,我说过了,我便是有解药也偏不给你……” 李元霸见不能与王蝉儿理喻,动手便去掀她衣裳,要看她肚兜。王蝉儿心中慌乱,不知所措,急得几乎要张口央求,谁知李元霸一瞥眼,见她脚底下有一个小小布袋,眼前一亮。 王蝉儿正奇怪自己藏在衣襟里的药丸哪里去了,这时看见小布袋,才知原来掉在自己脚下,见李元霸起身去拿,抢先伸脚将小布袋踢开。 李元霸扑了一空,脸竟碰到王蝉的脚,谁知她竟迎着他的力道,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以左足脚趾点中了他脸上穴道。她毕竟得白羽派点穴真传,一有机会便能手足并用,点人穴道。李元霸万想不到自己竟撞上她的脚,被她以足点穴,暗叫不好。顿时瘫软床上,脸却歪在她脚下。 王蝉儿微微侧起身,见李元霸的头枕在自己右脚之上,便用左脚去压他的脸,竟是双足紧扣,将李元霸困在足下。 她喜出望外,道:“哼,你这坏蛋,看你还神气没有。如今不是拜倒在本姑娘的脚下么。你现下来抢我解药呀。”一伸手,将被踢到一边的小布袋拿到手,扬了几下。 李元霸暗中运气来冲穴道,一时却无法聚气。心中叫苦,嘴上却道:“嘻嘻,死在牡丹下,做鬼也风流。能卧小师妹香足之下,便是死了也值得啦。” 王蝉儿恨他轻薄自己,骂道:“呸,你这坏东西,看你还能怎样欺侮我。今日让你见识一下白羽派的独门绝技。”说着,竟用脚趾去扭他耳朵,捏他鼻子,抠他嘴巴,脚下居然灵动异常。李元霸无法躲避,被她用脚趾头戏弄了一番。 李元霸自叹倒霉,苦笑道:“小师妹,你用你的脚给我按摩引导,好舒服呢。” 王蝉儿嗔道:“好惫赖可恶小子,还自说风凉话,我看你舒服……”本待用脚掌来打他耳光,可是踢得几下,脚下酸软,已感乏力。 李元霸头脸在王蝉儿赤足之下,忽想起梦中情景,自己在梦中搜她身上,又脱掉她的鞋子,想不到现下竟困在她脚下,动弹不得,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王蝉儿天性顽皮,见李元霸被自己双足锁住,被自己玩弄于足趾之间,不禁得意,洋洋道:“你这坏蛋!先前你、你居然敢如此轻薄于我,我恨不能将你踢下湖中喂鱼。可是光把你喂鱼吃了,又不解恨……” “嘻嘻,小师妹,你把我喂了鱼吃还不解恨,你要怎的?” “我、我想立时便踩死你去.......” 李元霸见她双足不时在自己脸上来回揣摩,其足纤小,温软白腻,不禁心神一荡。心中一动,张口将她的左脚拇趾咬住了。 王蝉儿哪想到他会反咬自己,脚趾被咬住,哎哟一声,顿时浑身发软,想抽回脚去,却不能够。李元霸无法动弹,可唇齿犹有力气,死死咬住她的脚趾不放。 王蝉儿气喘吁吁,见他咬住自己脚趾,急道:“坏蛋,快松开你的臭嘴,不然,我……”灵机一动,伸过右脚去搔李元霸腋下,李元霸支持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松开了口。王蝉儿才将自己脚趾从他口中脱去。她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突然坐起,身子扑向李元霸,全身压在他身上,两手扭住他耳朵,一低头,张口狠狠咬了一口他的颈脖,气道:“哼,坏东西,你会咬人家的脚趾,难道我就不会咬你脖子么?” 李元霸痛得大叫一声,却强自干笑几声,道:“小师妹,你饿急了想吃我脖子么?” 王蝉儿心中气恼,张口又去咬他.转眼之间,他的脖子、肩头和胸口,居然被咬了十几口。李元霸见她下口不浅,令自己身上齿痕累累,隐隐作痛,笑道:“小师妹,你要吃我也行,可是我已七天七夜不洗澡了,身上肮脏,你就将就罢。”话未说完,王蝉儿一把将他推开,用手捂住嘴巴,忍不住笑道:“呸,臭东西,不许你再说。人家都要吐了。” 李元霸哈哈大笑,见她娇羞无娜,伏在自己身上,樱桃小嘴,明眸善睐,竟是妩媚之极,心中大动,忍不住伸过嘴去,在她脸上吻了一口。 王蝉儿不防他来亲自己,一时呆了,羞得闭上眼,心中讶然:“怎么他来亲我,我心中居然莫名欢喜,我该生气才对。”顿时怒道:“你这坏蛋,好大的胆子,敢占我便宜。”扬手便要打去,李元霸却一把抓过她的两手,拿到嘴边乱闻乱嗅,笑道:“小师妹,想不到你这两只小手,柔若无骨,可是打起人来竟那么痛,我倒看看它是什么做的。” 王蝉儿被他抓住双手,想收回却不能够,眼看他意含调笑,公然轻薄自己,心中幽怨,突然哭道:“臭小子,你、你欺负我,呜呜。我恨死你啦。”话未说完,已泪下如雨。 李元霸见她说哭就哭,倒不知所措了,放开了她手。 王蝉儿大觉委屈,索性放声大哭,呜咽道:“你这坏蛋,臭小子,告诉你罢,今日是我十六岁生辰之日,本来我想要你陪我喝酒赏月,谁知你竟这样欺负我。我活到十六岁,从来没有谁敢这样对我,呜呜。” 李元霸蓦听王蝉儿说今日是她生日,不禁愕然,才想起初遇她时,她曾自言自语说再过几天便是她生日,因此对九个蒙面客才手下留情。又听她指责自己总欺负她,大感冤枉,脱口道: “呵呵,小师妹,我哪敢欺负你呢。原来今日是你生日,难怪你说要喝酒赏月。对不住了,我、我才不过是和你玩笑而已,你千万别生气。” “呸,你那样对我,叫我怎么不生气?” “我哪样对你啦?” 王蝉儿嗔道:“你、你居然敢搜我身上,轻薄无赖,还咬我亲……”本想说“亲我”两字,却害羞说不出口。 “可是我那样对你,你不是也打我咬我了么?哈哈,我们两不相欠,谁也不吃亏。” “哼,你是男的,人家是女的。自然是我吃亏。” “嘻嘻,你若觉得吃亏,那么你再多咬我几口罢了。” “呸,你以为我不会咬么,我偏要咬死你。”张开一口细碎白牙,便要咬他。李元霸躲避不及,想将她推开,谁知她身子向前扑来,脸便挨到他脸上,张开的嘴竟然咬住了他的嘴巴。 李元霸不敢动弹,王蝉儿香喘吁吁,两个顿时僵在一起。王蝉儿见自己误咬他的嘴巴,心中大羞,嘤咛一声,慌忙扭过头去。李元霸却一把抱住她,她挣扎几下,想将他推开,居然手足无力。她从未与哪个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又是娇恼,一时意乱情迷。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五章 结交赠剑 李元霸将醉还醒,把王蝉儿拥在怀里,只当是颜萱。忽见王蝉儿头发散落在枕,双眼紧闭,两耳各挂了一个耳环,却不似颜萱,才醒悟怀中之人不是颜萱。心下一惊,忙将王蝉儿推开。王蝉儿被他抱着,羞怯难当,正不知云里雾里,见自己忽然被推开,心下茫然,却不知是惊是喜,是怨是恼。 她睁眼看了李元霸一眼,又慌忙闭上,欲言又止。只听李元霸在她耳边道:“嘻嘻,对不住啦,小师妹,今夜我、我喝多了。”王蝉儿紧紧咬住嘴唇,仍闭目不语。 李元霸一心只想取了解药走人,当下也不多说,伸手又往王蝉儿怀里摸去。王蝉儿以为他又要轻薄自己,涨红了脸,想推开他的手,可是他手更快,早从自己怀中掏出小布袋。 王蝉儿正要张口骂他,只见他将小布袋打开来看,见里面竟装了七八粒各色药丸,不禁呆了。 王蝉儿见李元霸满脸迷惑,心中暗喜,脱口道:“你这坏蛋,你以为抢到人家的药丸就可以走人大吉了么,哼,看你怎么吃?” 李元霸哭笑不得,叹道:“小师妹,你这都甚么药呢,怎么又冒出许多来?” 王蝉儿道:“我都说过啦,我没有解药。这是不生不死药,你既抢了去,你想试试也由得你。” 李元霸轻哼一声,两只眼睛转得几下,看着王蝉儿,忽道:“小师妹,你既说这药很神妙,那么你吃了我瞧瞧。”说着,作势要将药丸塞入王蝉儿口中。 王蝉儿见他目光中不怀好意,早慌了神,不等他将药丸塞来,已扭过头去,不住摇头,“唔唔”有声,紧闭双唇。 李元霸见她反应激烈,似极不愿吃了药丸,也摸不透究竟是甚么药丸。见药丸共有八粒,淡紫、粉红、黄色、白色各有两粒,心念一动,将各色药丸拿出一粒,伸手扭住王蝉儿鼻子,待她小口一张,一下将四粒药丸塞入她口中。 王蝉儿酒醉之中,手足酸软,无力挣扎,被逼张口将药丸吞入腹中。她见李元霸强逼自己吃下药丸,气急败坏,怒道:“臭小子!坏蛋,你、你居然敢这样待我,我……”心中恼恨之极,一口气提不上来,后面的话竟说不出了。 李元霸笑道:“你既说这是不生不死药,你先试试,我看究竟有何妙用?” 王蝉儿离家之时,顺手将父亲秘藏的各种药丸用小布袋带出些来,八粒药丸,淡紫色为醒神丸,粉红色为止痛丸,黄色为生肌丸,白色为软骨丸。她先前喂李元霸吃的乃是噬胃丸,却非毒药,可用于恐吓食服者。谁知李元霸以为自己中了毒,为求解药,竟一股脑儿将各种药丸逼她吃了,要看她反应。她心知醒神丸药力特大,乃是他爹爹王通专制的奇药,当人极疲之时,食之一丸,即得提神之功。但此药性烈,最忌与酒混用,一遇酒水,便浑身发燥,竟与“催情丹”无异。她一下子吞下两粒醒神丸,又混杂它药,顿时六神无主。其他药丸皆为止痛生肌之类,尚无大碍,最要命的是还有软骨丸,此药一经食服,浑身发软无力,使人柔若无骨。她知此醒神丸食后药力立显,自己从未试过,也不知后果如何,心下惶然之际,更恼李元霸强迫自己,体内便涌上一股力气,伸过手来,抓向李元霸的脸。 李元霸轻轻侧脸,躲去一边,笑道“小师妹,你不用着急,你吃甚么药,我也陪你吃。咱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同饮,有药同吃,哈哈。”说着,也将剩下的四粒药丸放入嘴里,一口吞下。 王蝉儿见他也将药丸吃下,心中更慌。隐隐觉得不妥,失声道:“你、你竟然也吃下这些药了么?”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妥,你都吃下了,我自然也要吃下的。”说着挪去一边,远离王蝉儿,枕臂侧身,笑嘻嘻看她。 王蝉儿咬唇不语。李元霸心想自己和王蝉同吃药丸,且看她有何反应。若真是解药,正得其所。若非解药,便是什么古怪药丸,她和自己吃的一样,她自会设法化解。望着王蝉儿,见她神情焦急,自以为得计。 王蝉儿暗暗叫苦,默不作声,只把身子卷缩床角,背对着他,浑身兀自发抖。 李元霸见她无多反应,正自纳闷,忽觉体内一阵热流上涌,便如着火一般。他想起身下床,又觉头晕目眩。转顾船外风凉,自己却烦热异常。以为是心燥所致,当下运气下沉。谁知愈往丹田运气,愈觉热火中烧,浑身燥热。猛然坐起身来,将外套和衣衫全脱了,只剩下一条短裤衩,赤膊裸腹。回头去看王蝉儿,只见她气喘吁吁,伏在枕上,背对自己,身子不住扭动,也似难受之极。 李元霸忽然醒悟乃药力之故,心中惊疑,忙问道:“小师妹,你、你这些药丸究竟是何药物,吃了如此令人难受,当真是要生不能欲死不得,哈哈,奇哉怪也!”一时动念要跳入湖中,以水降温,正要起身,忽听一阵悉悉嗦嗦之声,从床榻一侧茶几下传来。 王蝉儿也自身心煎熬,忽听见响声,以为又是船鼠出动,心中大惧,不禁抬头向响声处张望,只见一团黑影从茶几脚下滚落而出。 她不敢再看,惊叫一声,转身扑向李元霸,将身子钻入他怀中,浑身颤抖,喊道:“娘耶,又是老鼠!你快替我赶走它。” 李元霸心中恰如有七八只老鼠咬噬,心正痒痒,见王蝉儿投入怀中,温香热体,心中大动,忍不住抱紧了她。王蝉儿只顾躲避老鼠了,也顾不得许多,身子只往他身上贴。岂知这醒神丸已成催情丹,两个虽半醉半醒,却**中烧,此刻彼此相拥,可消身上之火,顿感舒畅无比。 王蝉儿紧搂李元霸,不敢回头去看。李元霸寻声看去,不禁喜出望外,原来哪里是什么老鼠,却是火龟和冰蛇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他“咦”的一声,转念一想,龟蛇二物正是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它们既然自己寻来,须得好好收藏,待得有暇,倒看它们身上究竟藏有甚么天大秘密。 当下故意惊道:“哇,好大的一只老鼠。小师妹,你回头看看。” 王蝉儿早已失魂落魄,大摇其头,嗔道:“我不要看!你快赶走了它!” 李元霸暗暗好笑,见龟蛇二仙从茶几钻下,一前一后,慢吞吞爬上床榻,居然也在床上一角停下。 王蝉儿见久无动静,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看,一看之下,才知是龟蛇,心中惊愕,正要骂李元霸骗她,忽见这两个小东西,已缠绕一起,似在交合,旁若无人,顿时看得呆了。转脸去看李元霸,见他也正眼瞪瞪看着龟蛇,一低头,见自己正贴在他身上,心中大羞,正要推开他,只觉自己嘴唇一紧,竟被一张嘴巴吻住了。嘤咛一声,心中沉醉,几不自持。心中却道:“不要、不要。”可是被李元霸拥在怀中,却觉畅美,被他亲吻,心慌之下,又欢喜不已。一时心神俱醉,不知身在何处,竟尔晕了过去。 过了良久良久,王蝉儿才醒过来。看身边空空如也,不见了李元霸身影。茫然坐起,见舱门紧闭,低头一看,自己衣裳已解。坐起之际,衣裳滑下,惊得捂住身子。一瞥眼,见脚下遗落一条手绢,绢中金蝉,已染成血色。隐约忆起昨夜之事,自己竟和李元霸**相拥,两个颠三倒四,如醉似梦,不免有男女苟且之事,不觉大羞,伏在枕上,掩面嘤嘤而泣。 其时,天已大亮。却说李元霸醒来,见王蝉儿犹在梦中,自己将龟蛇携在身上,从画舫下来,径直向西,望洛阳而去。 他行出五六里路,转念一想:“小师妹代我与黑木剑客约期比武,虽然非我所愿,可是我堂堂三尺男子既与人立约,如何可以爽约。我虽无必胜把握,可是也不能因此退缩。”心念至此,顿时豪气冲天,转身回头,向东疾行,往雍丘城奔去。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雍丘城南城门外,一路打听折柳长亭所在。依行人所指,望郊外西南向而走。走出七八里路,才见一处,四野开阔,一排石亭长廊立于道旁,却有四五丈长,上写“折柳长亭”四字。原来这是人们往来相送离别之处。长亭之侧,又有几家酒肆,以供人们为远行人饯行之设。 李元霸抬头看日影,离午末时刻尚有一个时辰,便走进一家酒肆,独在酒肆门前坐下,面向来路。叫来几斤酒,一盘牛肉,自酌自饮,专等黑木剑客来到。 他默默喝酒,心中却在寻思:“自己每次饮酒之后,酒醉之际,往往功力大进,使出的玄竹杖法便如着魔一般。今日与黑木剑客比武,须得先喝上几大碗再说。”他已感悟,邵正奇当年创出这套杖法之时,正在一种似醉非醉境界中。一入沉醉之境,更能体会三玄心法中连山心法中“山之出云,连绵不绝”的意境。他想虽然师傅邵正奇并未为他深解杖法之妙,可是五斗先生徐洪客功夫高强,对玄竹杖法竟是赞不绝口。玄竹杖法尚有许多玄妙自己无法领悟,自己初习玄竹杖法,多凭意练,正少了与高手实战经验。今日与黑木剑客比试,正是检验自己功力的一次机会。无论如何,自己须力斗,不能退缩,若自己不幸战死,也是无可避免之事。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生死?一时排出杂念,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连喝下三碗酒,静坐不动,眼前仿佛看到邵王二人在玄竹谷中激斗的场景,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晰可见。用心体会其中玄妙,如痴如醉,竟是以酒为师,意练杖法。 正自出神,忽觉背后有人伸手来拍自己,也不回头,挥出竹杖,斜斜而出,来人身上一处要穴便暴露在他的竹杖之下。那人大吃一惊,立时倒纵开去,口中惊叹:“好杖法!”回头看时,却是在周公馆遇见的刘文静。 只见刘文静站在五步开外,哈哈大笑,面带惊愕,道:“三郎,你几时学得如此神妙杖法,令愚兄几乎魂飞天外。” 李元霸站起身来,身子歪斜,醉眼惺忪,抱拳笑道:“原来是刘大哥,小弟失敬啦。” 刘文静走过来,笑问:“三郎好自在,却如何一个在此喝酒,怎不邀愚兄一起喝上几碗?” 李元霸伸手作请,道:“刘大哥,请坐。” 刘文静也不客气,坐到他对面,转头喊道:“小二,快换两个大些的酒碗来。”一边动手撕下一块牛肉来吃,一边道:“不瞒三郎你说,愚兄我可真饿了。今日一早,我打发几位朋友上路,送到这里,他们带了干粮,我却空了肚子。” 李元霸道:“刘大哥请慢用。”又对小二的喊道:“小二,再上一盘牛肉,三斤酒。” 小二的拿上两个大碗,不等酒肉上来,刘文静自拿过酒壶,在碗中倒满了酒,李元霸将一碗推到刘文静面前,自己也捧起一碗,两个相视一笑,手捧酒碗,一口而干。 刘文静将嘴边酒水一抹,对李元霸笑道:“三郎,我找你多日了。哈哈,那日在扬州周公馆,黄龙教清风坛宴会一散,我要去找你,谁知你竟先走了。”又拿起酒壶,各倒满了,又与李元霸喝下一碗。 李元霸拱手道:“只因小弟看不惯黄龙教行事,当时不告而别,还望刘大哥恕罪。” 刘文静哈哈大笑,低声叹道:“三郎也看出黄龙教的德行了。李密这小子还很嫩,又太张扬,岂是成大事的主。”又道:“三郎,少令主甚挂念你,愚兄此次下江南赴扬州黄龙教宴会,除了相邀天下英雄共赴太原会盟外,专有一事,便是寻你……” 李元霸道:“多谢二哥挂念,刘大哥回去代为转达。小弟因早年出家学道,一直不曾回家,也有多年不见父母兄弟了。”说到这里,想起自己与父母兄弟分离日久,骨肉疏远,不禁感慨。 刘文静微微一笑,道:“你们兄弟多年不见,正要思谋一见方好。三郎,少令主最喜交接英雄,后日将到开封城中会友,待你此间事情一了,不如趁便也往开封与你哥哥相见如何?”见李元霸一时踌躇不决,便问起他逗留此地缘由。 李元霸淡淡的道:“应一位江湖上朋友之邀,今日在此相见。” 刘文静奇道:“哈,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竟能邀得三郎于此久候专等?”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黑木剑客。” 刘文静一听,惊愕不已,道:“你怎么与他结识?此人倒算一个人物,听说已隐退多年,怎么又从东海跑出来了。他约你作甚?” 李元霸笑道:“与他不过是不打不成相识。他约我在此,却为了一部甚么秘笈。” 刘文静讶道:“原来如此。莫非也为玄武秘笈而来?可是此事又与你何干。” 李元霸笑道:“江湖上传闻,玄武秘笈有半部在王通手中,另半部在邵正奇身上。哈哈,巧得很,这两位都是小弟的师傅。” 刘文静忽道:“愚兄正为此事大惑不解。原来你和他们有此渊源,你两位师傅现在何处?” 李元霸叹道:“一言难尽。他两个竟是二三十年的冤家对头,一个月前两人决斗,两败俱伤,如今全都仙去了。” 刘文静惊道:“南邵北王,难道果真都死去了么?” 李元霸点头不语。 刘文静扼腕而叹:“可惜,可惜!”话锋一转,又问:“那么,江湖传说的玄武秘笈果真有吗?” 李元霸闻言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当日在扬州,黄龙教不是宣称已获秘笈了么,难道刘大哥没有听见。” 刘文静冷笑道:“江湖之事多诈,真假难辨。不过,依我看李密未必真拿到了甚么玄武秘笈。他那样做,不过想让天下英雄死心而已。哈哈。” 李元霸暗暗赞叹,心道:“此人真是聪明绝顶。他不知真伪,却能一眼识破黄龙教的用心。” 笑道:“刘大哥真是高明。虽然黄龙教宣称已获秘笈,可是江湖上人依旧闻风而动。黑木剑客坚信我小师妹王蝉儿身上藏有半部玄武秘笈,今日与我约见,便为了此事。” 刘文静哈哈大笑,道:“难道三郎今日赴约,却是为王通那古灵精怪的女儿出头吗?” 李元霸点头道:“我本不想管这闲事,可是黑木剑客定要见识玄竹杖法,非和我比划一番不可。既和他约了,只好不能爽约,不然让江湖道上朋友笑话。” 刘文静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三郎真英雄本色!不愧将门之后,你的气概正与少令主相仿佛。”见他身材单薄,却神貌清奇,刚才使出那一招杖法,的确非同小可,沉吟道:“三郎得邵师真传,方才示愚兄那一招,直是匪夷所思。不过,黑木剑客成名日久,他隐退东海,便专心修习剑法,以他身手,三郎临阵之际,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来,我们兄弟再喝一碗。” 李元霸见刘文静性情豪爽,心中赞叹,欣然与之,又对饮一碗。 刘文静和李元霸喝下三碗酒,面不改色,忽然笑道:“三郎,你我虽然相识日浅,可是大丈夫论的是以心交接。你虽年少,却有英雄本色。愚兄与你一见如故。这样罢,今日再会,愚兄也无甚相赠,我这里倒有一物,或可于你今日比武有些用处。”从怀里掏出一物。 李元霸见是一个精致小木盒,刘文静将木盒打开,一把精美剑鞘赫然横在盒中。刘文静拿起剑鞘,手握剑柄,轻轻拔出,但见寒光一闪,一把短剑出鞘,长约五六寸。轻轻一插,剑身顿时没入木桌之中。又轻轻一拈,剑便拔出,不用吹灰之力。 刘文静将短剑插入剑鞘,微微一笑,道:“这柄短剑,名曰去尘,乃古之失传名剑。我苦寻六年,昨日方得到手。本想自藏玩耍,不想今日与你重逢,愚兄见你行走江湖,仅一根竹杖随身,不利防身。三郎若不嫌弃,愚兄要以剑相赠,以为你我今日重逢之念。” 李元霸早见这把短剑寒光逼人,正叹世间竟有如此利器,忽听刘文静张口要将此剑赠予自己,大出意外,忙拱手道:“承蒙刘大哥厚爱,小弟无功受禄,此剑万万不敢愧受。刘大哥还是自己收了玩罢。” 刘文静见他推辞,微微一笑,道:“三弟,我喜你少年英雄,更兼神貌清奇,正所谓宝马配金鞍,利剑随英雄。愚兄有意与你交结,你若认我作兄弟,便收下罢。”说着递到李元霸手中。 李元霸见他说的诚恳,这才伸手接过,躬身道:“刘大哥盛意,小弟愧受!多谢大哥。”随手将剑藏在右脚靴子中,刘文静见他收下,哈哈大笑。 李元霸又倒上酒,将一碗捧至刘文静面前,笑道:“今日得大哥馈赠爱物,小弟且敬你一碗!” 刘文静叫声:“好。”爽快喝下一碗。 又问:“三弟可曾与黑木剑客交过手?” “交过两次手,我都侥幸而走。” “哦,是不是他都看你动手,并不出剑。” “正是”。 “三弟须知,黑木剑客绝非等闲之辈,当年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却非浪得。他与人过招,往往先让七招,若对手七招之内不能得手,他便会出手,三招之内,若不能致敌死地,他往往罢手。他的黑木长剑乃千年铁木制成,坚硬无比,寻常之剑奈何不得。今日你若与他比武,如遇危机,可以去尘剑削他黑木剑,他爱惜黑木剑,当有所顾忌,或可化险为夷。” 李元霸凝神静听,点头答应。正在这时,只见一道巨大黑影突现,如风而至,来到酒肆门前。 李元霸瞥眼看去,却知黑木剑客到了。黑木剑客高大身影,立于酒肆前,距离李元霸和刘文静有五六步远。 刘文静背对着黑木剑客,却不回头。李元霸更不搭理,仍和刘文静喝酒。 两个才捧碗,只听一道尖细声音道:“喂,李少侠,算你有种,今日果然应约而来。可是你来是来了,难道却请来个帮手吗?” 李元霸听出这是“白面鬼”蔡庭伦的声音,原来蔡庭伦和吴闾二鬼也来了。不等李元霸回答,刘文静站起,转过身去,哈哈一笑,拱手道:“公冶兄,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晋阳刘某么?” 黑木剑客一见刘文静,微微一怔,也拱手道:“原来是刘先生在此,李少侠真有眼力,请来个好帮手。哈哈哈。”言下之意,他以为刘文静来此却作李元霸帮手。 刘文静笑道:“公冶兄别误会。刘某今日到此,却和李少侠不期而遇。他是我弟兄,如与公冶兄有甚么过节,且看我薄面上,大家撒手言和,如何?” 黑木剑客默不作声。蔡庭伦又嚷道:“请刘先生不要插手,这是黑木剑客与李少侠之间事……”话未说完,只见刘文静轻哼一声,身形一晃,蔡庭伦只觉眼前一花,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两记耳光,分别打在左右脸上。蔡庭伦也算江湖成名人物,可是刘文静过来打他耳光,他居然无法闪避,完全在一股掌力笼罩之下,心中恐惧,又惊又怒,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刘文静来去迅捷无比,过去打蔡庭伦耳光,又回到原地,只在转眼之间。末了冷笑道:“你这白面鬼头,我自和公冶兄说话,要你插甚么鸟嘴。” 黑木剑客微微冷笑,加重语气,对蔡庭伦和吴闾二鬼道:“你们都退下。今日之事,乃是我和李少侠两人之间的事,旁人莫要干涉,否则,别怪我公冶长不客气。”他一语双关,言下之意,警告刘文静不要插手。 刘文静闻言,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公冶兄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汉子。今日我刘某碰巧遇见,你和李少侠讲武比划,我也在旁边瞧瞧热闹罢了。”说着站过一边,负手而立。 黑木剑客不动声色道:“还是刘先生通情达理,不管闲事的好。”看李元霸左右,并不见王蝉儿身影,冷笑道:“李少侠,我们既已约好,你比武输了须留下王通女儿身上藏书,如何今日却不见那个俏丫头?” 李元霸见他问起王蝉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今日比武,是你我之约,不关小师妹什么事,她却不来了.......” 黑木剑客正要说话,只见一个妙曼身影飘然而至,来到李元霸身边,笑吟吟道:“喂,谁说我不来呢,我这不是来了么。” 李元霸回头一看,只见一张娇美脸庞,露出一口细碎白牙,竟是王蝉儿到了。头皮一阵发麻,正想转身逃走,只见王蝉儿挨近来,拉起他手,柔声道:“哎哟,师哥,你又喝酒了,昨晚你还没喝够么。你很好呢,居然撇下了我,自己偷偷跑来……”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如怨似嗔,似笑非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六章 三剑争书 李元霸没料想王蝉儿竟也来折柳长亭,见她来拉自己的手,讪讪道:“小、小师妹,你怎么也来了?” 王蝉儿嗔他一眼,轻道:“哼,你都来了,我就不能来么?”突然在他耳边昵声道:“你这坏蛋,你做的好事!人家醒来看不见你人影儿,可是我猜你不会就那样、那样一走了之,撇下我一个来对付黑木剑客的。”看着李元霸,目光中竟有无限温柔之意。 李元霸想起自己昨夜和王蝉儿同醉而眠,正自心虚,见她一反常态,仿佛和自己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心中大感意外,对她眨眼道:“小师妹,既然你已替我主张,约定今日在这里和黑木剑客比武,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岂能背信而去?只是我来就是了,你又何必来凑这热闹?”和黑木剑客比武,他无获胜把握,正寻思到时如何伺机脱身,谁知王蝉儿自己却送上门来,不禁替她担忧。 王蝉儿见李元霸言语中对自己颇含关切,心中欢喜,一双明眸望着他,道:“嘻嘻,好师哥,莫非你见我来这里,担心我被黑木剑客杀了么?” 李元霸叹道:“是,你逼我吃毒药,又不肯给我解药,可是你虽对我不起,我却不愿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王蝉儿听了,咯咯一笑,掩口道:“哼,又哄我,你才不担心我的死活呢,你是怕我死了就没人教你配制解药了,是不是?” 李元霸轻哼一声,正不知自己被她逼吞的究竟是不是毒药,见她有恃无恐,又拿此事打趣自己,正要问她,只听一个尖细声音喊道: “喂,姓王的小妖女,黑木剑客可没闲功夫听你们罗嗦。姓李的小子,快过来受死吧。”原来“白面鬼”蔡庭伦见他两个旁若无人,俨然两个小情人在***情骂俏,忍不住张口呵斥。 王蝉儿却不搭理蔡庭伦,忽然转身对黑木剑客高声道:“公冶先生,今日是你和我师哥约期比武的日子。我和我师哥没有趁便逃走,如约而至,我们这样做,便当你是江湖道上的朋友啦。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萍水相逢,何必伤了和气。不如你听我一言,今日你们两个不用比了罢。” “哈哈,江湖约期比武,岂同儿戏,凭你小妖女说不比就不比了么?”蔡庭伦心中怨恨王蝉儿,张口又道。 王蝉儿眉头微皱,呸的一声,冲着蔡庭伦斥道:“你这阴阳怪气的白面恶鬼,今日是我师哥和黑木剑客两个以武会友,却干你何事,偏你跑来碍眼,又多嘴多舌,趁早滚得远远的。” 这时刘文静在一旁哈哈笑道:“王姑娘说的是......”话未说完,人已到了蔡庭伦面前,蔡庭伦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人已飞出三丈开外,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喊不出声。吴闾见状,深怕刘文静对自己也如法炮制,立时退开,离他远远的站着,朝这边张皇。 王蝉儿见转眼之间,蔡庭伦被刘文静踢飞,拍手笑道:“这位大哥好俊身手!”她先前未得见刘文静教训蔡庭伦,此时忽见刘文静轻描淡写,一抬脚便将蔡庭伦踢飞,对他的武功佩服之极。 李元霸在旁道:“这是刘大哥。” 王蝉儿吟吟一笑,向刘文静恭敬道:“刘大哥好,多谢刘大哥。” 刘文静拱手回礼道:“王姑娘不必客气。刘某对这白面鬼也讨厌得很呢,若再听见他的阴阳怪调,刘某连他舌头也要扭断了。哈哈。” 黑木剑客站在一边,原地不动,却似无动于衷,一拱手,冷冷道:“李少侠,你师妹也来了,如此甚好。他人在与不在,也不用管他。请移几步,我们开始罢。”说着,也不转身,倒纵而起,退到十步之外,眼看离李元霸,缓缓将木剑拔出。 李元霸正要说话,只听王蝉儿喊道:“公冶先生,我知你约我师哥比武,不过想要我身上的玄武秘笈。现下我把秘笈给你,你们不用比了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李元霸看她果真拿出一本书,不由得吃了一惊。见她手中之书约有一指厚,又见书面赫然有“玄武秘笈”四个古篆金字,更是惊奇。 只见王蝉儿将书一扬,笑道:“公冶先生,你不是想要这本秘笈么?可是我一个也看不懂里面的古字,你们何必为了区区一本书大动干戈?” 黑木剑客见王蝉儿忽然拿出一本书来,也不禁一惊。见她宁愿以秘笈相送,只要自己不和李元霸比武,可是不知她手中之书是真是假,当下哈哈笑道:“王姑娘,想不到你对你师哥如此情深义重,我看你两个倒是情投意合的,你是怕你师哥被我打死不是,宁肯以秘笈相送。哈哈,有趣,有趣。” 王蝉儿见自己心思竟被黑木剑客说中,脸上飞的红了,神色忸怩,道:“公冶先生,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代武学宗师,世间罕逢敌手。我师哥虽学了什么玄竹杖法,可万万不是公冶先生的对手,何必又要在你剑下自讨苦吃,我和师哥同门师谊,不愿看到他吃了眼前亏,因此愿意以秘笈相赠,免了这场争斗。” 李元霸见王蝉儿向不服人,可是今日居然对黑木剑客面谀起来,不禁奇了。 黑木剑客听了,又哈哈一笑,道:“你这俏丫头,爱郎心切,居然肯违心奉承别人。可是,你却忘了,我公冶长平生最喜与人论武,我见你情哥哥杖法精奇,有心要向他领教几招,玄武秘笈什么的,却不甚放在心上。不过嘛,你既肯相赠,我也就不客气好了。只是,今日既然大家都到场了,不如我和你师哥就比划一下,相互切磋切磋,点到为止,李少侠,你以为如何?” 王蝉儿见黑木剑客既想要秘笈,又要比武,心中气恼,咬唇道:“你这、甚么黑木剑客,你还算江湖好汉么?本姑娘既愿以秘笈相赠,可你偏偏定要和我师哥比武。你想比武也由得你,我、我们却懒得理你。”转头对李元霸道:“师哥,我们不用理他。这个武不比了,我们走。” 李元霸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脚下不肯挪动,眼看黑木剑客,道:“小师妹,我们既然来了,就这样走了,岂不叫黑木剑客扫兴么?” 王蝉儿嚷道:“他扫不扫兴又关我们甚么事?”在他耳边低声道:“喂,傻小子,别以为我在众人面前叫你师哥你就得意了。唉,你、你打不过他的,我们还是走罢。”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哦,小师妹,原来你一直对我口是心非呢。可是事到如今,怎能说走就走?我倒想趁此机会领教一下黑木剑客的高明剑法。”他意练杖法,颇有感悟,此刻心怀斗志,居然不肯就此退去。 王蝉儿听他毫无去志,不禁急道:“臭小子,你硬要逞能,万一被这人胡乱打死了,我、我可怎么办......”说到后面,忽觉失言,不禁大羞,忙住了口,脸都红透了。 李元霸脱口道:“我若被打死了,岂不正如了你的愿么,哈哈。” 王蝉儿眼瞪李元霸,气道:“你......我......”娇嗔满面,一跺脚,转身不去理他。 李元霸哈哈大笑,跨出几步,从容将竹杖拿出,对黑木剑客朗声道:“公冶先生,我这人生性懒散,本不喜欢打架,可是今日若不向你讨教几招,岂非平生憾事?” 黑木剑客听了,哈哈大笑,道:“好,李少侠不愧少年英雄,公冶长敬你是条汉子。” 李元霸又缓缓向他走近几步。 只听王蝉儿在他身后喊道:“喂,公冶先生,你不听我一言,定要动手的话,我、我立刻将此书毁了。”说着双手将《玄武秘笈》抓住,作势要撕毁。 黑木剑客见她如此,又吃一惊,正要抢过来,忽见一道青影从天而降。王蝉儿蓦感一阵强劲之力裹挟而来,几乎站立不稳,眼前一花,只觉一只手来夺书。 李元霸早看见了,回过身来,想挡在她面前,见已来不及,顺手将她一推,她身子一歪,来人出手落空,书才未被夺去。那人又趋身过来,只见一个黑影风驰电制而来,一边挥剑刺向青影,一边伸手抓向王蝉儿,也要夺书。 李元霸早将玄竹杖斜斜指出,直指黑影身前要穴,身子挡在王蝉儿面前。趁黑影躲避自己竹杖的一瞬,将王蝉儿一抱,就地滚了几个滚,躲去一边。王蝉儿手中紧抓秘笈,挨在李元霸怀里,已吓得花容失色。 李元霸抬头看时,只见青影和黑影两个已斗在一起。定神看时,才知青影是“九爪青龙”凌九霄,黑影则是黑木剑客公冶长。 他大吃一惊,拉起王蝉儿,远远退过一边,静观其变。王蝉儿心中惶急,才站稳了身子,便道:“元霸,我、我们快走罢。”也不管两个对打的人是谁,拉过李元霸的手,转身欲逃。 李元霸却不肯移动脚步,目不转晴,眼看凌九霄和黑木剑客对剑,存心要观摩他们的剑法。 王蝉儿跺脚道:“哎哟,你还看什么看呢,怎么还不走人?”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不用急,你看当今两大高手在这里比划,精彩之极,我岂能错过?” 转眼之间,只见凌九霄和黑木剑客已斗了五十多个回合,竟不分胜负。两个剑法精妙,李元霸大为惊叹。 刘文静在旁静观,也暗暗喝彩,不禁对李元霸道:“三弟,你看是青影厉害还是黑影了得?” 李元霸笑道:“似乎势均力敌。” 刘文静摇头道:“非也。我看不用一百回合,黑木剑客便占上风。” 李元霸看不出什么征兆,听刘文静如此议论,半信半疑。 刘文静笑道:“你看,这凌大师仗着青罡宝剑,一上来便凌厉之极,企图以快取胜。可是黑木剑客出剑沉稳有度,再加气定神闲,以逸待劳,凌大师毕竟老矣,再斗百个回合,必然胜负可见。” 王蝉儿但见一道青影和一道黑影便如两道旋风,来回旋转,上下翻滚,几乎看不清相斗之人的面孔,眼花缭乱,也不由得看呆了。 刘文静看着她手中的秘笈,忽然笑道:“王姑娘,你可收好你的秘笈!当今这两个一流高手对剑,可是因你手中的秘笈而起的哦。哈哈。” 王蝉儿手指李元霸,对刘文静道:“刘大哥,他曾和那九爪青龙交过手,我知这条青龙阴险得很,是个十分厉害角色,依你看来,这黑木剑客更为了得,犹在其上么?” 刘文静点点头,笑道:“黑木剑客剑法非同小可,我很看好他呢。” 王蝉儿转头对李元霸道:“喂,你听见没有,连刘大哥都说黑木剑客更加厉害。你、你还要和他比武么?” 李元霸听若罔闻,只是他的眼睛未去看凌九霄和黑木剑客打斗,却看去另一边了。王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布衣袍的高大男子和一个少年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也站在一边观看比武。 原来,李元霸早看见公主出现,大感意外,心中狂跳不已,一时竟魂不守舍。公主也远远看见了他,可是却面罩严霜,对他视若不见。一旁的虬髯刺客冷眼看着凌九霄和黑木剑客比武,袖手而立,也不看他一眼。 刘文静忽见虬髯客和公主两个出现,暗暗吃惊,心道:“那虬髯大汉目光好犀利,神勇非常。嘿嘿,他身边那位少年公子美得很哪,却是女扮男装,仪态尊贵异常。”他见李元霸神色大异,猜知他识得那两个人,低声问道:“三弟,那边两人你可认得?” 李元霸正自**,忽听刘文静发问,才回过神来,沉吟道:“那大汉便是欲刺今上的高丽刺客,那女的么,小弟也不知是甚么身份......” 刘文静蓦然听见“高丽刺客”四字,心下骇然。见李元霸无法确定虬髯客身边女子身份,脱口笑道:“此女仪态高贵,身份定然不低,愚兄猜她多半是个公主。” 实则李元霸心中正是如此猜测,听刘文静也出此言,更信自己判断,点头笑道:“大哥果然眼力不凡。” 刘文静闻言,哈哈一笑。 王蝉儿听他两个悄声说话,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见李元霸双眼只盯着那位“少年公子”看,又见那“少年公子”貌美异常,心中有气,嘀咕道:“哼,看见人家是个美人儿,魂都没有啦。”伸手在李元霸手臂拧了一下,李元霸这才想起身边有个王蝉儿,笑道:“小师妹,好好的,你、你怎么又拧我?” 王蝉儿道:“哼,我就是要拧你。既然你不肯走,那么我自己走好了。”说着转身便去。 她才走出五六步,只见两个人影同时扑向了她。原来凌九霄见她要走,忙飞身过来,口中喊道:“姓王的丫头,你要走也可以,先把秘笈留下来。” 王蝉儿听见喊声,脚下更快,她有轻翼蝉功,转眼跑出二十步之外。 凌九霄撇下黑木剑客,发足而追。实则他与黑木剑客打斗一百多个回合,已感吃力,忽见王蝉儿要走,便借口而退。黑木剑客愈战愈勇,见凌九霄退却,岂肯放过他,也追了过来。可是王蝉儿偏要和他们兜圈子,她见凌九霄和黑木剑客两个追来,又转回来,绕着折柳长亭飞跑。 凌九霄脚力不弱,眼看便要追到,伸手抓向王蝉儿的后领。黑木剑客怕他得手抢了秘笈,在他后面疾出长剑,刺向凌九霄的身后左腋之下。凌九霄背后受敌,只好回手挥剑来挡,王蝉儿趁机跑出十步以外。 李元霸见她恶作剧,竟以伪制秘笈为饵,戏弄当今两大武功高手,担心她身遭不测,跑过去拉住她手,道: “小师妹,别闹了。快把你身上的玄武秘笈给我罢。”王蝉儿正生他的气呢,将他的手摔开,嗔道:“哼,不要你管我,玄武秘笈怎能给你!你既不肯走,我们就在这里陪他们玩好了。” 李元霸无奈,只好笑道:“谁说我不肯走。”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没瞧见那边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角色呢,你如此张扬,小心惹火上身......” 王蝉儿轻啐他一口,道:“哼,什么厉害角色,反正我怕也没有用。你又懂什么,人家以为我身上藏有秘笈,我现下若不拿出给他们瞧见,引得他们争抢,我岂能脱身?”说着,忽然扬声喊道:“喂,凌大师,黑木剑客,玄武秘笈在此,你们两个来抢罢。”将手中秘笈一扬,顺手往一家酒肆楼顶抛去。 凌九霄和黑木剑客见她竟将秘笈抛上酒肆楼顶,都抢了过去。不等两个赶到,斜刺里一道灰影闪来,更为迅捷,一跃而起,伸出长臂,已将那本秘笈凭空抓到手中。凌九霄和黑木剑客几乎同时将剑已指向那道灰影。 李元霸看得清楚,知道是虬髯刺客出手将王蝉儿抛出的秘笈拿到手了。他深知虬髯客的厉害,见虬髯刺客以一对二,一团灰影只在一道青影和一道黑影之间来去,竟然挥洒自如,游刃有余。刘文静从未见过如此了得的身手,一旁惊叹不已。 李元霸偶然回头,瞥眼去看公主,只见她也正看过来,心中惊喜,谁知与公主目光相接,竟感到她眼中有鄙夷之意。李元霸莫名其妙,忽想起自己和王蝉儿在一起的儿女情态被公主瞧见,她定然以为他是个花心大罗卜,因为每次她和他碰面,他身边总有不同的女孩。他自觉心虚,不肯再在公主面前停留,忽对王蝉儿道:“小师妹,我们走吧。” 王蝉儿赌气道:“刚才叫你走,你不肯走,现下又叫人家走,哼,我偏不走了。” 李元霸笑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正在这时,只见虬髯刺客猛地一个起身,凌空刺出两剑,剑势神威,顿时将凌九霄和黑木剑客两个逼退几步,回身一个箭步奔向公主,拉起她手,转身向南飞奔而去。凌九霄和黑木剑客奋起直追。 黑木剑客将追虬髯客之际,从李元霸身边一掠而过,回头对李元霸说道:“李少侠,比武之约,咱们另行择日而定.......”话音才落,人已在三丈开外。 转眼之间,虬髯刺客和公主绝尘而去,凌九霄和黑木剑客紧随其后。蔡庭伦和吴闾二鬼见黑木剑客已走,也忙尾随而去。 刘文静见眼前众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不禁哈哈大笑,叹道:“怎么突然之间人都跑了。想不到这高丽武士如此了得,真是好身手。稀奇、稀奇!” 又见李元霸和王蝉儿两个神色不对,似在闹别扭,自觉久留不便,便拱手道:“三弟,今日本来要看你和黑木剑客比武,谁知又冒出两个高手来。愚兄得识高丽武士身手,也算开眼界了。日后你若遇见此人,千万小心!好了,后日你二哥要来开封,我须先行前去安排,当日未牌时分请到城西青云坊49号见面,你务必前来。切记,切记。愚兄先告辞了。”说话之间,人已在十步之外,向西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元霸和王蝉儿看着他疾去的背影,都不禁呆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七章 长亭折柳 李元霸眼看刘文静疾驰而去,消失在驿道上。回过头来,见王蝉儿一双大眼睛正痴痴看着自己,一袭白衫,不知几时换回了女儿装束,竟是俏娇之极,不禁一呆。 王蝉儿见他一副惊愕模样,上下打量自己,皱眉道:“喂,你干嘛这样看人家,才一夜不见,你、你便认不得了么?”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小师妹,原来你穿回女儿衣裳,更添妩媚,看上去很美。”说着对她眨了眨眼。 王蝉儿听了,脸上一红,道:“自识得你,从不见你肯对人家说过一句好听的话,今天日头却从西边出来了么?”瞪他一眼,道:“甚么美不美的,哼,我、我知你言不由衷。”话虽如此说,可听到李元霸出言赞自己貌美,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李元霸叹道:“小师妹,我说的可是实话。第一次见你时,你只身一人,对付那九个蒙面追客,当时你便是这一身装束,飘飘若仙,煞是好看……” 王蝉儿一跺脚,急道:“不许你再提那晚之事!”想到自己那时为了诱敌制胜,被迫当众脱衣,李元霸居然在一旁全瞧见了。事后自己每次面对他,想起此事总是耿耿于怀。更想起昨夜之事,女儿家情怀不知是喜是愁,不禁又羞又恼,望李元霸一眼,轻声道:“喂,今日不用和黑木剑客比武了,现下他们也追那虬髯大汉去了,你还不赶紧去洛阳么?” 李元霸看着王蝉儿,见她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柔情,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俏丫头以前看我眼神从未像今日这般温柔,莫非她真的喜欢上我了?”口中却答道:“是,我须尽快将师傅交给的书信送至洛阳。可是,我去洛阳了,你要往那里去?” 王蝉儿转过身去,却不答他,见路边有一棵柳树,走到柳树下,伸手折下一枝柳枝。李元霸见她不答,又道:“在扬州,我遇见八位师兄,他们似都在找你......” 王蝉儿回眸瞪他一眼,嗔道:“也不许你提师兄他们。”缓缓转过身来,幽幽道:“你别假惺惺跟我说这些话罢,赶紧上洛阳送你的信去,总之不用你管我,我一个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将柳枝塞到李元霸手中,道:“喏,这条柳枝送给你。这里既是人们相送别离之处,今日我也送你一枝柳枝,应应景儿。”说着微微一笑,眼圈竟红了,又背过身去。 李元霸早见折柳长亭也有一对男女正在送别,男的将行挥手,女的欲哭还忍,彼此依依不舍。隋时风俗,送亲友远行,忌讳流泪,只以柳枝相赠,柳与“留”谐音,以表惜别挽留之情。 李元霸看着手中柳枝,笑道:“小师妹,你送我柳枝,难道从此你便跟我分别了么?” 王蝉儿见他嘻皮笑脸,浑不解自己心意,心下微恼,道:“谁又耐烦和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我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你要走便赶快走吧,要不黑木剑客他们转回头来,你就难走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今日来此,有心要跟黑木剑客比划一下的,谁知又另起枝节,竟不能如愿。”看王蝉儿以背对己,叹道:“小师妹,你我临别之际,你偏学离人骚客,只以柳枝赠我,不如你顺便也将解药送我才是……” 王蝉儿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转过身来,举手打了他一下,笑道:“喂,你烦不烦呢,怎么老问人家要什么解药,实话告诉你罢......”她本来想告诉他毒药是假的,可是转念一想,偏不告诉他,因此欲言又止。 李元霸忙问:“甚么?”王蝉儿笑吟吟的,道:“我早告诉你了,我身上真的没有解药,你却不信,昨夜你不是在我身上都搜......”说到这里,“过”字却说不出来了。心中勾起昨夜旖旎之事,自己喝醉了和他同睡船上,隐约记得他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又对自己种种轻薄无礼之事,心中羞恼,突然伸过左手,扭住他右耳,骂道:“你这坏蛋!”右手扳过他的肩头,眼瞪瞪看他,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昨夜你那样、那样对我,难道只因喝醉吃药了的缘故么?” 李元霸见她居然当面提起昨夜之事,一时慌乱,不知所答,支吾道:“我、我……” 王蝉儿双手来抓他耳朵,满脸娇嗔道:“我什么我,我要你回答我!” 李元霸眼中带笑,道:“昨晚我、我真醉了……” 王蝉儿不依不饶,啐了一口,嗔道:“你醉了,却还知来解人家的衣裳么……”说到这里,早已满脸通红,娇羞万状。 李元霸左右张望,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小师妹,这事咱们慢慢说不迟,你看大白日的,让人看见……” 王蝉儿索性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身子挨近他,脸贴着他脸仅有发丝距离,火辣辣看他,道:“哼,我才不管有人没人。你现下怕人看见了么,你、你昨夜那样胆大包天、轻薄下流,却不怕我醒来会杀了你么?” 忽一眼瞥见他颈脖上犹有几道自己咬下的齿痕,心中一动,忍不住张开两排细碎白牙,又往他脖子轻轻咬去,见李元霸不敢动弹,突然狠狠一口咬下,听到他痛哼一声,才稍解气,一把将他推开。 李元霸手摸被咬脖子,道:“哎哟,小师妹,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又咬我?” 王蝉儿气喘吁吁,咬牙道:“你这坏蛋,我、我真想一口咬断你脖子解恨。罢了,罢了,趁我现下还没改变主意,你赶快走吧。”一跺脚,转身跑出七八步,到长亭下一张石板凳坐下,背对着李元霸。 李元霸见她突然咬自己一口,又自去一边独坐,不明其意,一时不敢靠近。正迟疑间,忽见王蝉儿掩面呜咽,又大出意外。不过他早知这个小师妹喜怒无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任性而为,无论做甚么都不足为奇的。 见她哭了一阵,不住耸肩抽泣,只得走过去,伸手轻拍她肩头,正要安慰几句,只见王蝉儿转过身来,一下抱住他的身子,泪眼汪汪,怨道:“你、你真就这样走了么,将我一个撇下……” 李元霸不敢稍动,道:“小师妹,你别哭啦,你一哭我便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走得动呢。” 王蝉儿委屈道:“你甚么六神无主,你自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那些江湖恶人只当我身上藏有什么玄武秘籍,一定又会寻来……” 李元霸忽想起先前她突然拿出一本书来,居然有“玄武秘籍”字样,笑道:“小师妹,我正奇怪呢,先时你哪里弄来的甚么玄武秘籍?哈哈,你抛书楼顶,才引得群雄逐书而去,不然今日你我还不知如何脱身呢。” 王蝉儿顺手拉过他衣襟,将脸来回摩擦几下,拭干了眼泪,破啼为笑,道:“什么秘籍呀,那是我今日一早去打制银针,顺道去书坊逼几个书匠临时炮制出来的。那牛头、马面两个恶人不是说你身上也有半部秘籍么,因此我还多印了一本……”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本书,上面也写有“玄武秘籍“四个古篆金字。 李元霸一见之下,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难怪竟能瞒过了凌九霄和黑木剑客那些老江湖。小师妹,你真是聪明百变……” 王蝉儿举手打他一下,道:“哼,甚么聪明百变,还不是跟你学的。上回你拿出那本《周易》书,竟哄得那青面老怪两眼发绿,信以为真,拼命要抢。这一次我也是被逼无奈,只好依样画葫芦,也弄出些有迹有字的书来,好随时拿出来搪塞,嘻嘻。” 李元霸听她提起邵正奇遗下的《周易》书,叹道:“唉,我现下真后悔,那本书可是我师傅留下的,里面有很多读易心得,可惜为了脱身,情急之下……” 王蝉儿站起身来,笑道:“情急之下,不得不耳!不然你我岂能活到今日?好了,此地不可久留。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走罢。你看这长亭内外,送别的人早都走光了,就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李元霸看着她,笑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么?” 王蝉儿叹道:“唉,你才不会舍不得我呢……” 李元霸沉吟道:“小师妹,你若不定要去哪里,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往洛阳逛逛,如何?” 王蝉儿听他忽出此言,心中暗喜,嘴上却道:“我、我又为甚么跟你去洛阳?” 李元霸笑道:“你是我小师妹,你怎么又不能跟我去洛阳?”顿了一顿,道:“噢,是了,莫非你想自己去找大师哥……”话未说完,王蝉儿已挥过手来,打了他一个耳光,他竟不及躲避。 只见王蝉儿大声道:“臭小子,你还跟我说这些风凉话,瞧我不让你尝尝天女散花针的滋味!”果然掏出一把银针,作势要射向李元霸。 李元霸摸了摸被打的脸,心想脖子之痛犹未消,转眼脸上又挨上一巴掌,新伤旧痛一起涌上,化成一股怒气,忍不住怒道:“哼,你怎么说打人就打人,我不过见你一个女孩子,被人家追来追去,才邀你一起去洛阳的。你既如此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要射甚么天女散花针,我可惹不起你,你爱怎样便怎么样好了。从今日起,我们各走各的道罢。” 王蝉儿见李元霸生气了,自己反乐了,笑嘻嘻道:“呸,便是分手,也须由我先说。现下我改变主意啦,偏不许你一个人走,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看你咋办?” 李元霸见她喜怒无常,却说要跟着自己,气极反笑,奈何叹道:“小师妹,你真要跟我去,我也求之不得呢。不过……” 王蝉儿咬唇道:“不过甚么,少臭美啦,谁又稀罕跟你去。哼,你昨夜那样对我无礼,我现下不杀了你已算对你……”望着他,一时双目含情,欲言又止,转身跑开几步,背对着他,幽幽道:“可是你这自以为是的坏家伙,却不知好歹……” 李元霸见她情绪变化不定,不禁叹息,缓了缓口气,轻声道:“小师妹,我……” 王蝉儿不等他说完,突然转身跑回来,扑到李元霸身上,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颤声道:“我不要听你说甚么,总之你以前对我种种不好,我宽宏大量,全都放过你。只是,你、你若害得我生下个小孩来,我可不饶你……”说时羞容满面,伸手不住在他身上乱抓乱打。 李元霸也不躲闪,凭她撒娇任性。起初对她说什么也不经意,可是蓦然听她说“害得我生下个小孩”的话,不禁心头大跳,小心翼翼道:“小师妹,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你生下个小孩呢?” 王蝉儿听他重复自己的话,顿时羞得将脸埋在手臂中,拼命摇头,道:“你还要说,你还要明知故问!你、你那样对人家,怎么不会生出个小孩来?以前我听说啦,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若睡在一起,女人便会生孩子的。唉,说来都怪你,谁叫你逼我吃了那些该死的药……”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反怪我啦,谁又叫你不肯给我解药,我情急之下,只好也学你灌人吃药了。只是你布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药呢……” 王蝉儿红了脸,忸怩道:“不管什么药,总是不能混着酒吃的,你这糊涂坏蛋,逼人家吃了不算,自己竟也胡乱吃下……” 李元霸想起自己昨夜喝醉了,又和她吃下那些药丸,谁知两个**中烧,才致失控,彼此有发肤之亲、男女之事。事后他也隐隐觉得不妥,一直悬着一颗心,现下听王蝉儿说会生下孩子,大为紧张。转念一想,若王蝉儿真给自己生下个儿子,简直匪夷所思,不禁一乐,笑道:“小师妹,你若真会生下个小元霸来正好呢。以后就有个小坏蛋陪你啦,你要咬便咬,要打就打,再不会闷啦,哈哈。” 王蝉儿听他如此说,扑哧一笑,忽觉自己和这个少年,真是冤家聚头,自己哪里想到和他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只是若问前程,却又心下茫然,忽脱口道:“我、我肚里若有了你的儿子,难道你就忍心撇下我们母子俩不管了么?”说到这里,自己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伏在石凳上咯咯而笑。 李元霸听她忽然说这些话来,也笑道:“哈哈,既然你肚里有了我儿子,我怎能便狠心撇下你呢?”抱起王蝉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道:“从今以后,你不用叫我作师哥了,改叫我夫君才是。” 王蝉儿不禁大羞,呸的一声,将他推开,道:“你却不知,我今日一早醒来,以为你真的走了。我当时心里空荡荡的,心想你、你昨夜那样对人家,叫我以后怎么做人,真想跳下湖中死去算啦。” “你可千万不能干这傻事儿。” “哼,后来想想又不甘心。我猜你人虽走了,到时一定会到这里的。当我来到这里,见你果真来了,远远看见你和刘大哥喝酒,便躲在一边看。唉,原先我只盼你和黑木剑客比武,尽力将他打败,以免我日后被追杀之忧……” “后来你怎么又极力阻止我和黑木剑客比武?” “我见你的甚么玄竹杖法使出来时好时坏,黑木剑客非等闲之辈,又担心你打不过他,因为才阻止你和黑木剑客比武,谁知又跑出什么青面怪客和虬髯大汉来,几个乱斗成一团,你倒一边袖手观战。” “小师妹,我知你关心我的安危。后来也多亏了你拿出那本玄武秘籍。” “嗯,你知道就好。我本以为黑木剑客的武功已属当今一流,谁知又冒出个虬髯大汉,居然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唉,实是厉害之极,虽然现下他们都走了,可是他们一旦发现秘籍是假,还会再找上我的。我却不知什么时候会死在他们手中……” “嘻嘻,你可不能死,你肚里已有我李家的血脉啦。” 王蝉儿明知李元霸说笑,也不禁羞了,嗔道:“不许你拿这事说笑儿!”又叹道:“唉,你这人说话,我却不能全信的。可是你毕竟是爹爹的闭门弟子,爹爹肯将白羽派掌门信物交给你,可见爹爹对你信任之极。” “可是你偏不信我。” “爹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哼,你可要小心点儿,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欺负我,他定会一掌将你打死的。” “我和你在一起,只有你欺负我,没有我欺负你。” “嘻嘻,你知足罢。本姑娘若肯欺负你、打你骂你,说明你这人还不算十分讨厌。你不知以前我和师兄他们在一起,若是谁被我骂了一句,打了一下,他们都要沾沾自喜半天呢。” “甚么,被你打了骂了还偷乐半天?如此说来八位师兄都是贱骨头呢,哈哈。” “呸,说话那么难听!不许你这样说我师兄他们。” “对了,八位师兄当中,武功最好的定然是大师兄啦。你爹爹是不是想让大师兄接过他的衣钵?” 王蝉儿摇摇头,羞道:“你哪里知道,我爹爹虽没明说,可是我知道爹爹已拿定主意,将来谁做了他的女婿,谁便是白羽派掌门人。” “哈哈,原来如此,难怪八位师兄个个都讨好你,甘受你的打骂。” “你别想歪了,师哥他们对我好,却是真心实意的,可不是为了别的。” “小师妹,我对你也很好呢,可是我却不喜欢你动不动就打人。” “哼,我偏要打,谁叫你老惹我生气。对其他师兄,我是喜欢了才打,对你我是生气才打。嘻嘻。” 李元霸笑道:“八位师兄,你个个都喜欢么?” “呸,你胡说什么呀,甚么叫个个都喜欢?” “是了,你最喜欢大师兄,又怕其他师兄伤心难过,因此才……” 王蝉儿道:“你再胡说八道,瞧我不打死你。”举手作势要打他。 李元霸躲过一边,笑道:“看来在八位师兄中选白羽派掌门人还真有些难。” “这又关你甚么事?不许你再提师兄他们。” 李元霸叹道:“我是白羽派闭门弟子,可是八位师兄却不肯承认。可惜,你爹爹他已……” “呸,不许你又咒我爹爹!我爹爹不会死的,他苦苦寻找仇人二十年,临敌之时,岂能无备而往。哼,你说我爹爹被鳄鱼吃了,你却不知我爹爹水下功夫比地上犹有过之。即便坠入湖中,也绝不会被鳄鱼吃的。” 李元霸听了,心中冒出一个惊人念头,脱口道:“莫非你爹爹是诈死?” 王蝉儿不答,只道:“我爹爹曾在八位师兄面前演示过诈死之法,逼真之极。哼,你孤陋寡闻,却不知诈死之法实是一门极深功夫,寻常之人都练不了。你以为白羽派的掌门人岂是易做的么?” 李元霸哈哈一笑:“白羽派武功神妙莫测,门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人人想做掌门人。难怪见我拿了掌门人信物,八位师兄一个个都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啦,凭你现下的本事,岂做得了白羽派掌门人?你连白羽扇法也不会,枉自称爹爹闭门弟子。爹爹不教你白羽扇法,一定是后悔收了你这个又坏又笨又懒的弟子,嘻嘻。”说到这里,咧嘴一笑,露出细碎白牙。 李元霸一本正经道:“你爹爹交待过的,叫我将扇戒转交给你,要你代师传授,教我白羽扇法?” 王蝉儿张口一笑,道“好呀,你想学的话,赶快叫我一声师姐,说不定我一开心,便肯教你啦。” 李元霸嘻嘻一笑,竟涎皮赖脸道:“叫一声却也容易。好师姐,请你教教我罢……”王蝉儿不等他说完,伸手捂住了他的口,嗔道:“呸,我才不要你叫什么师姐,谁又是你师姐啦,有你这样对待师姐的么?”说这句话时,波光流转,媚丝入骨,李元霸听得心魂俱醉,忽觉王蝉儿妩媚之极,动人无比。又听王蝉儿昵声道:“那么,你现下还舍得将我撇下没有?” 李元霸正要答话,只听一个低沉声音冷笑道:“好一对痴情男女!你这鬼丫头,骗得老夫好苦……” 话音未了,只见一道青影闪现,疾如旋风,一只大手抓向王蝉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八章 太原公子 李元霸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面老者如鹰扑食而来,正是“九爪青龙”凌九霄。他左手抓来,不等招式用老,右掌已然挥出,掌风凌厉之极,击向王蝉儿。 王蝉儿被一股掌力所笼罩,动弹不得,虽知身处危险之境,却无力躲闪,一时惊恐失声。李元霸见凌九霄来势甚猛,眼看王蝉儿将被一掌击中,伸出双臂,一把抱过她,身子挡在她前面。凌九霄击来一掌,便打在他右肩之上。他跟牧道人习过蜀山“缩骨之法”,能够应力缩骨,临敌之际,可化解对手打来之力。 只是他缩骨之法功力尚浅,凌九霄一掌过来,虽只用了七成功力,他替王蝉儿受了这一掌,已大感吃力,心口如炸开一般,浑身震动,也借了凌九霄掌力,抱着王蝉儿顺势往地上一扑,连翻几个滚,才狼狈站起。两个侥幸逃脱这致命一击,相顾骇然。 凌九霄想不到李元霸反应如此迅速,他两个交过手,彼此知道底细,知李元霸乃名师之徒,身负武功奇学,自己偷袭居然没有得手,暗自吃惊。他毕竟一代宗师,一击不中,何况又是偷袭,便即停手。突然哈哈大笑,将掌收回,退开几步,负手而立,道:“好小子,躲得好!” 李元霸忍着剧痛,将王蝉儿扶起,站直身子,嘴角已流出一道血迹。他见情势危急,右手紧握玄竹杖,左手将鞋子里的“去尘剑”拨出,以防凌九霄再攻。其时,已过未牌时分,日光斜照,去尘剑寒光闪闪。 凌九霄一见之下,不禁暗吃一惊,脱口赞道:“好剑!” 王蝉儿见李元霸危急之下,竟代自己受了一掌,心中感动又复关切,惊呼一声,抱住他道:“元霸,你嘴里流血了,你、你没事吧?” 李元霸摇摇头,脸色却陡变苍白。王蝉儿伸手将他嘴边血迹抹去,回头对凌九霄怒道:“喂,你这青面老怪,你枉称一代宗师,卑鄙无耻,居然偷袭后辈,此事若传到江湖上去,你颜面何存?” 凌九霄哼的一声,冷笑道:“鬼丫头,你再多嘴利舌,小心我敲掉你的牙齿,再拧断你的舌头。” 王蝉儿见凌九霄面色铁青,知他号称中原四煞之首,言出必行,不似恐吓,生惹他生气了真的动手,这才住了口,对他怒目而视。 李元霸朗声道:“凌老前辈,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如此相逼?你若仗你掌力,以大欺小,我们也只有一拼而已。” 凌九霄听了,道:“好小子!够硬气。不过,老夫我何必跟李少侠结上梁子?适才出手,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鬼丫头!她刺瞎我兄弟的眼睛,这笔帐岂能不算?鬼丫头,算你走运,老夫这一掌虽属偷袭,可是也帮你试出了你情哥哥对你的情义,你当谢我才是。哈哈。” 原来凌九霄追不过虬髯刺客,自量也打不过黑木剑客,因此半道停下,不再追踪,反回头再找李王二人,或能有什么线索可寻。他见王蝉儿主动将秘笈拿出,不禁狐疑。心想,虽然江湖上秘笈传说日久,绝非空穴来风,可是谁也没见过秘笈究竟是怎样的,但王通狡诈,江湖早有传闻。既是秘笈,他岂会轻易让女儿随身携带?其中定有古怪。当日凌九霄见李元霸放出一条小小之蛇竟将姚仁甫双眼刺瞎,便知此物非寻常小蛇,更有一只小白龟,居然将小蛇抢救而去,也灵异非常,总感其中有什么古怪,可一时也想不出个究竟,便多了一个心眼。他追虬髯刺客半道转回,见李王二人在一起,俨然一对小情侣,便隐身在侧,偷听他们说话多时,到后来见王蝉儿又拿出一本伪秘笈,才恍然大悟。 他见王蝉儿竟如乃父一般狡诈,曾纵蛇刺瞎老四姚仁甫的眼睛,一时恼怒之下,骤然对王蝉儿下手。可是一击不中,见李元霸手持利剑,势要决斗,转念一想:“真本玄武秘笈还要着落在李王二人身上,眼下情况未明,不可相逼太甚,不如先放过他两个,暗自跟踪观察,伺机而动,说不定能夺得秘笈到手。”如此计定,哈哈一笑,叹道:“姓李的小子,你果然有点身受,不愧名家之徒,居然躲得了老夫这一招。也罢,看在牧老道和王通面上,老夫今日也不来为难你们两个小娃娃,改日再来和你们算帐。你们好好玩儿罢,我去也。”说着,身形微晃,倒纵开去,转眼不见了身影。 李元霸想不到凌九霄一击不中,居然未再动手,自己身受重伤,强忍剧痛,眼看他走得远了,哇的一口,才将一口黑血吐出。眼前一黑,歪身倒下,耳中隐听得王蝉儿惊叫之声,转眼人事不省。 过得良久,他悠悠醒来,只觉自己躺在一处,王蝉儿挨坐在身旁,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流露关切之意。 王蝉儿见李元霸醒来,拍手喜道:“哎呦,你、你终于醒转了。阿弥陀佛,老天开眼,真吓死我了。”她语无伦次,显是欢喜之极。 李元霸微侧过身,张口道:“小师妹,我这是在哪里?”不知身在何处,只觉身子之下不住摇晃。 王蝉儿嘻嘻一笑,道:“刘大哥不是邀你去开封么,你又要赶往洛阳送信,因此我雇一架牛车代步,我们已走一天一夜了,你也昏睡一天一夜了呢。” 李元霸才知自己躺在牛车之上,胸口和背部隐隐作痛。王蝉儿见他醒转后神志清楚,料无大碍,喜极而泣,凑过身子,脸挨他额上,哭道:“元霸,你为了救我,被那青面老怪打了一掌,吐血昏倒,我替你悬了一夜的心,我都想好啦,你要、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所幸老天开眼,你现下终于醒来,我心里实是欢喜得紧。” 李元霸见她言出于衷,不禁感动,笑道:“小师妹,你、你肚里都有我的儿子啦,我怎能说死就死呢?” 王蝉儿一听此话,羞得满脸通红,低下眼帘,嗔道:“你、你知道就好。从今往后,你可不能撇下我、我们不管。” 李元霸忍不住哈哈大笑,才笑得几下,触动肩背伤痛,不禁疼哼出声。 王蝉儿见他笑自己,更羞了,道:“你还要笑!臭小子,你还要笑人家!”伸手作势要打他。 李元霸躲不开,身上挨王蝉儿轻轻打了几下,又痛哼一声,王蝉儿才住了手,咬唇道:“人家不过轻轻打你一下,你便假装叫得这样大声了,是不是背上痛得厉害?” 李元霸点点头,王蝉儿叹道:“可惜我出来得急,没将爹爹配制的‘镇痛灵’出来,不过幸亏你身上也有疗伤奇药,我拿来喂你吃了,你才安稳睡去。” 李元霸奇道:“你怎知我身上有药?” 王蝉儿轻哼一声,道:“我从小见爹爹配制各种药丸,平时只要闻得一下,便知甚么药性了。想不到你带的药还是蜀山秘传千年的疗伤奇药呢……”说到这里,突然将一物扔向李元霸,撇嘴道:“哼,这什么绣囊儿你倒收得紧,竟藏在夹层里,也不知是你哄了哪个傻女孩子送你的。” 李元霸拿起一看,原来是褒姒送给自己的小绣囊,他一直藏在夹层里,谁知这一回竟让王蝉儿找出来了。嘿嘿一笑,道:“这个么,自然是个十分温柔美丽的女孩子送我的。” 王蝉儿听了,坐起身,对李元霸正色道:“我知你总嫌我、我不够温柔,可是不管你以前认得什么温柔美丽女孩,从今往后,你须得和她断绝关系,这一生一世,只许你对我一个好。” 李元霸听了,见她言辞郑重,忍不住又哈哈一笑。王蝉儿举手又要打来,手到半途停下了,一摔手,气道:“臭小子,若不是见你救我受伤,我、我恨不得现下就将你一掌打死,省得你成天气我。” 李元霸不去理她,自己缓缓坐起,掀开车帘,见一个年约六十几岁的老车夫坐在车前头,挥鞭驾车,一头黄牛缓缓拉车而行。笑道:“小师妹,你怎么雇了牛车,这样慢吞吞的,几时才到得开封?” 王蝉儿道:“你又懂什么呀,若不是牛车,你受了伤躺在车上,身子岂不被震痛?我就要牛车慢慢的走,像摇篮一般,这样你才好深睡疗伤呢。”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不禁笑道:“不错,想得果然周全。可是,小师妹,你几时又变得如此温柔细心起来了,哈哈。” 王蝉儿低下头,幽幽道:“我生来本来就温柔得紧,只不过你有眼不识罢了。哼,我要温柔起来,只怕你受不了呢。”双眸一瞥,秋波涌动,李元霸看了,不禁心神一荡,心道:“老天,小师妹的眼神好勾人呢。她实是个大美人儿,自己能与她情缘若此,也算是平生艳遇了。”望着她不禁发呆。 王蝉儿被他看得羞了,正要转过身去,只听车外一阵马蹄声,从车后匆匆而过。两个不禁一惊,不约而同,掀起车帘一角,往外一张。只见有七八个男子,形容彪悍,皆手执兵器,从后面纵马而来。隐隐听到他们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只听一人叹道:“大哥,这次咱兄弟几个大老远的赶去开封,每天都这样急匆匆的,人累马乏,却为哪般?” “六弟,你却不知,那太原公子可是当今豪杰,他对咱们这样小小帮派尚如此礼遇,何况对那些江湖大帮大派呢?自古身居显贵,又礼贤下士者,均非等闲之辈也。当今乱世,天将更替,咱兄弟几个出道混了几年,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实是三生有幸啦。”答话的却是一个浑厚低沉的中年男声。 “大哥,那甚么太原公子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有什么能耐,竟发令天下,邀各路豪杰汇聚开封。咱们山东铁头帮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角色,岂轻易听他驱遣?”说话的另是一个清亮的男声。 “哈哈,七弟,咱们铁头帮在山东一带,固然名头响亮,可是若拿来与江湖其他大派名家相比,却差的远咧。你不知天下到处藏龙卧虎,英雄辈出,你若不信,等到了开封,赴了青云会,见了其他江湖道上朋友,你就信了。” 李王二人才听了几句话,窗外马蹄声渐小,话也听不清楚,那一群人已远远的去了。 李元霸心想:“听刘大哥说,如今二哥已是什么中原赤血令的少令主,如今天下骚动,莫非他也学黄龙教,暗中结交天下豪杰,以待时变。恩师也说过父兄有志图王,正在谋划,莫非开封之会,便是为此?” 牛车上本来不大,王蝉儿一直挨他坐着,见她皱眉沉思,问道:“你在想甚么?” 李元霸转脸望着她,笑道:“我在想呢,等到你肚里的儿子生下来后,我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王蝉儿知他故意逗自己,脸上一红,举手打了他一下,啐道:“谁又信你,哼,你才不会想这事儿呢,你多半在想你的什么温柔美丽女孩......”挨近了他,在耳边问道:“你快实话告诉我,你身上藏的那香囊儿是谁送的?” 李元霸想不到她突然会问这个,不禁一愣,沉吟道:“说了你不信,她的名字叫褒姒。” 王蝉儿讶道:“甚么?她的名字叫做褒姒,这不是那个害得周朝亡国的祸水红颜么?嘻嘻,你可跟她有什么干系?” 李元霸笑道:“我跟周朝那个褒姒是没什么干系,可是难道就不能认得她的后人么。此褒姒非彼褒姒,此褒姒简直便是当年褒姒再生,生的娇美无比。哈哈,不过此褒姒却不像彼褒姒那样冷面不笑,她非但喜欢笑,又温柔,又......” 他说得兴起,什么此褒姒彼褒姒的说个不停,还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见王蝉儿怒道:“臭小子,你自己臭美也罢了,只不许你当我的面夸别的女孩子温柔......” 李元霸被她打了一巴掌,心中微恼,气道:“喂,小师妹,你怎的如此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打人,我偏说褒姒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王蝉儿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臭小子,你存心气我,你还要说!”举起手来,又要打他。李元霸恼她太过蛮横,岂能坐以待掌,伸手抓住她打来之手。王蝉儿想挣脱开去,却不能够,两个便在车中扭打起来。李元霸毕竟男子,将身子一转,竟将王蝉儿压在下面,双手压住她的手腕,将她制住不动,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小师妹,你可别闹了。你肚里已有我儿子了,你动来动去,小心弄坏了他......” 谁知王蝉儿听了,果然不敢动弹,李元霸见她上当,忍不住哈哈大笑。王蝉儿才醒悟过来,羞红了脸,奋力挣扎起身。李元霸身上有伤,一时抵不过她,竟被她一个翻身,居然反骑在身上,两个滚来滚去,不可开交。牛车本来狭小,他两个在车中折腾,车身便不住的左右晃动。 正在这时,车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及嘈杂声,更比先前急促热闹,只是声音却从前头传来。李王二人听了,一时停下嬉闹,屏息而听。王蝉儿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过来,却是十几个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押着一群壮丁走过,壮丁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老车夫忙将牛车往道上旁边避开靠停,要等大队官兵过去。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马过来,似要上前盘问。李元霸早看见,对王蝉儿悄声道:“别动,那军官儿过来了。”顺手将车上一条垫布拉过,孟头盖脑的将王蝉儿盖起,不让她白色裙子露出,又将她抱在怀里,自己拨乱发巾,才安顿好,只见前头车帘已被掀起,那个官军用马鞭撩起车帘往里张望,一边问道: “喂,老头儿,这车里坐的甚么人,可别是什么逃役的人丁?” 老车夫赔笑道:“报告长官,不是逃逸人丁,车里坐的是个病人,生了麻风重症,眼看就要死了,这不正要赶回娘家吗,娘家里都掘好坑儿等着人埋呢。” 那官军一听此话,忙将窗帘放下,以手捂住口,大声斥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怎不早点告诉大爷,真他娘的晦气!快让一边去,别挡了军爷的道儿。”说着转身纵马去了。 那车中王蝉儿被李元霸捂着头,搂在怀里,早笑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将垫布扯开,道:“臭小子,快松了手,你想闷死我呀。” 李元霸这才松开了手,看官兵走远,才忍不住笑了,对老车夫道:“车夫大爷,多亏你会说话,哄得那些官军去了。多谢你了。” 那老车夫回过头来,陪笑道:“相公,如今那些官军老爷不但到处抓丁去辽东服苦役,见着良家妇女有长得年轻周正的,也不放过。我见你的小娘子可是十足的美人儿,若是让那些官军瞧见了,你可就糟了。因此才临时编了个谎话,说小娘子得了什么麻风重症,唬走了官军,却得罪了小娘子,还求相公和小娘子不要见怪才好。” 王蝉儿听老车夫把自己左一声小娘子,右一声小娘子的乱叫,又夸自己是美人儿,心中哪里会怪他,反倒欢喜,也笑道:“大爷,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老车夫听了,哈哈一笑,拈须道:“相公和小娘子若不怪罪老朽就好了。” 李元霸笑道:“我们不怪你,只是你须赶牛走快些儿,务必要在午时赶到开封城。”老车夫依言加快挥鞭,驾车而行。 王蝉儿听见老车夫夸赞自己,心中欢喜,吃吃一笑,悄声对李元霸道:“你看,连人家老车夫也知本姑娘长得美,哼,就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陪伴身边,你还去想别的女孩,你该知足呀你。” 李元霸笑道:“是,你是个美人儿不错,可是你身上哪些银针儿却让人怕得紧呢。” 王蝉儿轻哼一声,道:“嘻嘻,你知道就好,你若惹得本姑娘生气了,定叫你尝尝天女散花针的滋味。”说着咧嘴一笑。 李元霸想起她飞针刺瞎九个蒙面客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哆嗦,叹道:“倒是。天女散花针厉害之极,”望着王蝉儿,心想:“自己若是娶了这样的女孩为妻,一生就被她管住了,哪里还得逍遥自在,任性妄为。” 王蝉儿见他神情古怪,又挨近来,昵声道:“嘻嘻,不过,你也放心好了,你若乖乖的,不惹我生气,我怎会舍得用针刺你?这些毒针专门用来刺那些负心薄幸的坏蛋的。”右手一挥,作出射针模样。 王蝉儿见他面露惧色,不禁得意,咯咯而笑,将嘴一张,露出一口细碎白牙来,道:“还有呀,我这满口白齿利牙,也不会闲着,即使没了毒针,谁若招惹我,我也能先在他身上咬出百口千口来,.......” 李元霸见王蝉儿手舞足蹈,存心恐吓自己,又见她波光流转,娇媚无伦,心中大动,一把将她抱过来,贴在她耳边道:“小师妹,趁你现下没有生气,我先将你咬上百口千口罢。” 王蝉儿想不到他突然来抱自己,还要咬自己,顿时手足无措,浑身发软,两腮发烧,娇声嚷道:“不、不要......”慌忙闭上眼睛,将脸扭去一边。 李元霸将王蝉儿搂在怀里,正要亲她嘴唇,忽听一阵吆喝之声响起,又听嘎吱一声,牛车停了下来。 李元霸这才放开王蝉儿,伸手掀开帘子,只见车外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竟是到了开封城东门下。 两个下了车,付了雇金,又多给了五两银子。老车夫喜出望外,不住连声道谢,欢喜而去。 进了城,直往开封城西青云坊寻去。走了半个时辰,转了几条大街,才找到一条僻静街口,但见行人稀少。 他两个径往街口走去,只见从街道两旁突然上来两个青衣汉子,拦住去路。一个面色赤红的汉子微微一笑,问道: “请问二位,要往哪里去?” 李元霸见他们装束不似寻常之人,便淡淡的道:“不去哪里,不过要寻一位亲戚。” “呃,敢问公子要寻的亲戚姓甚么?” “姓刘。” 两个汉子听了,一时面露喜色,另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忙问道: “莫非是三郎到了?” 李元霸见他说出此话,料定是刘文静手下,拱手道:“在下姓李,敢问二位高姓?” 黑脸汉子躬身作礼,轻道:“小人姓方,这位姓赵,都在刘左使座下,刘左使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赵姓汉子也一边陪笑作礼。 王蝉儿在旁早不耐烦了,脱口道:“那么你们还磨磨蹭蹭甚么,快带我们去见刘大哥。” 两个汉子忙答应了,躬身在前引路。又往街里来回穿梭,转了五六个拐角,才来到一座大院门前。 李元霸抬头一看,只见大院赫然而立,竟占了半条街,大门上书“青云书院”四个紫金大字。院墙高耸,足有两丈来高。四周竟无人走动。 方姓汉子上前叩门,不一会,里面有人问道:“叩门何事?” “远亲来访。” “远亲姓甚?” “却是本家。” 只听咯吱一声响,大门顿时开了,两个家僮迎了出来。李王二人随两个汉子进了大院。 但见院内宽敞无比,先有一座假山,回廊分设,随家僮右折而进。越往里走,愈见曲径通幽。转过几道小门,来到一处小庭院前,院门半掩。 推开院门走进去,方姓汉子对迎出来的一个紫衫少年道:“曲哥儿,快去禀告刘左使,便说三郎到了。” 紫衫少年应声而去。不一会,只见刘文静从院中兴冲冲走出,一见李元霸,不等李元霸作礼,已上前挽住他手,笑道:“哈哈,我正念叨呢,三弟果然便到了。” 李元霸拱手道:“刘大哥既已吩咐,小弟岂能不来叩拜。” 刘文静见他面色苍白,惊问何故,王蝉儿简略说了,刘文静切齿道:“这九爪老怪,居然下此毒手,改日撞着刘某,须要他好看。” 将李元霸和王蝉儿引进一间厢房,分宾主坐下。刘文静要李元霸主座,李元霸坚持不肯就座。刘文静只好由他,一起坐下后,对李元霸笑道:“三弟,你远来便算客罢。你二哥早到,只是正与朋友商量些事儿,你们先搽搽脸,喝几口茶后,用过午膳再兄弟相叙。”有仆人递上热巾,又送上热茶。 一时,又有丫鬟捧上饭菜和酒来。刘文静笑道:“三弟,王姑娘,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先用过午膳,歇息一会,我去禀告少令主再来。” 李元霸拱手道:“一切听刘大哥安排。”刘文静点头,转身去了。 待刘文静走开,李元霸和王蝉儿真饿了,也不客气,动手用餐。王蝉儿随便吃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筷子。左右看房间摆设,但见装饰华丽,富丽堂皇,俨然豪门巨宅。此处虽然以书院示外,里面却别有洞天,暗自称奇。 李元霸身上有伤,却不喝酒。两个用过午膳后,便在厢房内休息等候。李元霸斜躺在床,王蝉儿坐在一侧等候。 过了半个多时辰,仍不见刘文静返回,王蝉儿不免有气,心道:“这是甚么样人物,如此难见?”对李元霸道:“元霸,你不用等了罢,先睡一会再说。” 李元霸正要作答,只听门外一阵爽朗笑声,连声喊道:“三弟在哪,快让我看看。” 李元霸忙站起身来,迎出门去。王蝉儿却懒得起身,坐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只见李元霸和一个男子相携进房来。王蝉儿一抬头,眼前一亮,但见那位男子却是个翩翩公子,年约二十出头,身材虽不高大,却洋洋洒洒,气宇轩昂。王蝉儿心中大奇:“世间竟有如此英气逼人的男子,令人一见之下,不觉倾慕。” 那位青年公子也看见了王蝉儿,微吃一惊,回头对刘文静朗朗笑道: “哈哈,刘兄,你这里居然金屋藏娇也。” 刘文静跟在他身后,附耳对青年公子说了几句,青年公子哦的一声,笑对王蝉儿略一抬手道:“原来是弟妹,失礼了。” 刘文静笑道:“王姑娘,这是李公子,是元霸兄弟的二哥。”原来这位青年公子便是江湖上人称“太原公子”的李世民,后来李氏取代杨家,灭隋立唐,李世民接替父亲李渊,成为唐朝第二代皇帝,史称唐太宗。 王蝉儿蓦闻刘文静介绍,原来青年公子竟是李元霸的亲兄弟,大感吃惊,脸上一红,起身作礼道:“二哥好!” 不等王蝉儿作礼,李世民已和李元霸在床边坐下,他叹道:“三弟,你离家修行这许多年,你怎么也不回家看看,我们兄弟几个都极惦记你的。” 李元霸也叹道:“多谢二哥牵挂,小弟既已出家修行,一则身不由己,二则也怕兄弟相见短聚,徒生伤感,因此不如不见的好。” 李世民见李元霸说得豁达,不由得点头称是。忽见他面色苍白,关切问道:“三弟,听刘兄说你挨了凌九霄那厮一掌,却伤在哪里?” 李元霸笑道:“二哥不用担心,只受了些轻伤,现下好多了。” 李世民道:“三弟放心,为兄的日后一定替你报仇,将那九爪老怪的手指全剁下来!”说来语气坚定之极,令人确信无疑,仿佛凌九霄不日便被削去手掌。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这姓凌的也未相逼过甚,都怪小弟学武不精,让人家打伤了也是活该。” 李世民道:“哈哈,不愧我李家子弟!也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你武功大进,自去找他报仇雪耻好了。三弟,可惜大哥和四弟在河东有事,不然也请他们过来相见,我们兄弟几个聚聚,岂不快哉!” 李元霸站起身来,半跪下身,对李世民一拜,道:“三弟拜谢二哥,请恕多年不来相见之过!” 李世民将他拉起,哈哈大笑,道:“三弟不必多礼,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竟也出落成人了。” 回头一看,手指王蝉儿,笑道:“哈哈,眼力不赖哦,还不介绍这位如花一样的弟妹与哥哥相认?” 李元霸转头对王蝉儿道:“小师妹,这是我二哥。” 王蝉儿又过去,向李世民道了个万福,道:“二哥,小妹王蝉儿有礼了。”走到李元霸身边坐下。 李世民颔首笑道:“很好!王姑娘,你和我三弟真个是金童玉女。三弟受了伤,多谢你照顾了。” 王蝉儿低眉道:“元霸只因救我才受的伤,我照顾他也是应当,二哥不必见外。” 李世民点头道:“自当如此。好了,三弟受了伤,正要静养几日方好。这里清静得很,正好养伤。三弟,今日乃是哥哥我约几路英雄聚会,机会难得。晚间设宴讲武,大家痛快喝上几杯,到时你也结交结交,日后行走江湖,也多几个朋友开路让道儿,哈哈。” 又道:“那边刚从山东过来的铁头帮几位朋友已久等了,我须先去招呼他们,咱兄弟改日再详叙罢。”说完,一摆手,站起身来。 李元霸和王蝉儿要送出门去,李世民却拦住了,转身即去,竟不暇多礼。 刘文静随李世民走出房门,回头对李元霸笑道:“三弟,你和王姑娘先歇息歇息,开宴时有人来请。” 李元霸拱手道:“刘大哥请自便。”王蝉儿也作礼告别。 刘文静点点头,微微一笑,顺手将门带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九章 讲武射箭 待李世民和刘文静走了,王蝉儿转过身来,面含娇嗔,对李元霸道:“怎么,原来方才那位英武洒脱的男子是你的亲兄弟么?我随你来开封,你竟一直瞒我不说。” 李元霸却不答他,缓缓坐回床上,斜身一靠,笑道:“怎么样,我二哥可长得比大师兄几个俊些么?” 王蝉儿瞪他一眼,道:“嗯,大师兄么,是斯文儒雅,你二哥嘛,却是英气逼人,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模样,不像你……” 李元霸坐起身来,瞪眼道:“不像我甚么,难道本公子就很差劲了么?” 王蝉儿见他着急的样子,嘻嘻一笑,道:“你当然不差呢,你是侯门公子哥儿,江湖浪子,只可惜你和你二哥一比,就被比下去啦。一个在地上,一个却在天上。” 李元霸听了,不免肚里有气,轻哼一声,道:“我知你看上我二哥啦。也罢,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哥哥至今未娶,你也是未嫁之身。你既看上我二哥,便做我嫂子好了,我可不拦你。”话未说完,王蝉儿已举手挥来,李元霸早有防备,这一巴掌才落了空。 王蝉儿双手叉腰,道:“怎么样,我偏偏喜欢像你二哥那样的奇男子伟丈夫,往人前一站,便是一副顶天立地模样,让人看着爽气。” 李元霸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如此说来,你跟我来开封,倒是来对了。你可遇上个中意的了。这样罢,你留在这里,我自往洛阳……” 王蝉儿见他语带醋意,咯咯一笑,过去扭住他耳朵,道:“臭小子,我只夸你哥哥两句,你便气歪成这样了么?你当我的面说别的女孩子温柔美丽,你就不想想我心里什么滋味么?哼,才试你一下,你便跳将出来了,我知你早想趁机撇下我不管。” 李元霸气犹未消,道:“你既看上了我二哥,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这不是成全你么?”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你不是没什么话好说,你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你以为我们女子都像你们男人一样么,见一个爱一个。李元霸,实话跟你说罢,别说你二哥长得再英武洒脱一百倍、一千倍,便是一个天神下凡,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我王蝉儿既打算跟定了你,便从一而终,你明白么?我跟你都、都那样了,你再怎么差劲,我也不会嫌你的。我也想开了,这一辈子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啦。” 李元霸起初见她说的语气坚定,不由得心生敬意,可是后来听她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忍不住笑道:“小师妹,甚么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绕弯儿骂我呢。你和我又究竟那样啦,你打定主意要嫁了我么?” 王蝉儿脸上一红,打他一下,道:“你、你明知故问,我不和你说了。唉,你这浮游浪子,我撞上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李元霸脱口道:“小师妹,我知你说出这番话,全是因那日你我都喝醉了才……”顿了一顿,又说:“可是那也做不得数的,就当做了一场梦罢,有道是梦去了无痕,我知你心中其实喜欢大师兄……” 王蝉儿跺脚道:“你、你竟说那做不得数,我、我肚里说不准都怀上你儿子啦,你还这样说。你好没良心!你、你又怎知我喜欢大师兄,我和师兄他们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哪懂得我的心思……” 李元霸笑道:“你的心思我是不懂,可是我知你和师兄他们几个,从小儿青梅竹马、情意相投……”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喂,快住口,你分明故意气我,好叫我离了你,你才称心不是?” 正闹不清,只听玄竹杖有异动。李元霸才想起该将竹杖里的龟蛇放出透透气了。拿过竹杖,放出龟蛇。两个灵物一落地,便即游来蹿去,左右张望。冰蛇缠绕在火龟身上,不肯离开半分。 王蝉儿见龟蛇两个亲密无间,叹道:“你看,人家这两个小小东西,却知如此恩爱,形影不离,好似天生一对……” 李元霸笑道:“它们是天生一对,你我只是冤家两个。” 王蝉儿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点头道:“就是呢。我和你一定是几生几世的冤家对头。俗话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么,说的就是我和你……” 话未说完,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咕咕鸣叫之声。王蝉儿听见,忙跑过去。将头往外一张,一时脸露喜色,雀跃而起,拍手道:“哎哟,原来是我的雪鸽找来了。” 一招手,两只信鸽飞至窗台。王蝉儿伸手抱过一只信鸽,将它爪下小竹筒解下打开,掏出一张小纸条,铺开一看,瞪大眼睛,失声道:“甚么?大师兄他竟病倒了么。原来师兄他们几个也到了开封城。” 匆匆将字条看完,转身对李元霸说道:“喂,四师兄传来信息,他们也到开封城了。又说大师兄病了,叫我到城南陶然客栈相见呢。”不等李元霸搭话,又自言自语道:“可是他们怎知我也在开封,这倒奇了。” 李元霸走过去,拿过纸条来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蝇头小字:“小师妹,我们众师兄八个昨日均已到开封城,大师兄多日奔波,忧劳成疾,再加水土不服,竟病卧不起,见信请速往城南陶然客栈三楼一会,切切。四师兄薛收字。” 李元霸点头道:“既如此,你赶快过去瞧瞧罢。”他本想说:“一听说大师兄病倒了,你便急成这样,还说不喜欢大师兄。”可还是忍住了不说。 王蝉儿点点头,抬头看窗外,日影向西,时过未牌,转身便往门口走去。才走几步,有转过来,轻道:“元霸,自我一个出了白牛溪,本意是要躲避不见众位师兄,可是我和众师兄分别已有一个多月了。如今病了,我须得去瞧瞧。要不,你也陪我一起去见师兄他们吧,看大师兄病得怎样?” 李元霸沉吟道:“论理我该和你一起去的,可是上次在扬州,我和众位师兄尚有些过节,因此还是暂不见的好。何况他们若见你跟我在一起,又非我不嫁,他们几个还不拔剑相向,一人一剑,我身上还不留下七八个窟窿么,这可不好玩儿!” 王蝉儿噗嗤一笑,道:“你就臭美吧你!你又怕什么呢,你站在我身边,我看哪个师兄敢对你无礼。” 李元霸摇摇头,道:“他们可不认我这个同门兄弟的,我又有伤在身,可打不过他们的,因此还是不去为妙,嘻嘻。” 王蝉儿叹道:“既这样,我只好自己走一遭。”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站住了,眼看李元霸,道:“喂,我可跟你说明白了,我去看看大师兄他们便回,你在这书院等我。你若走开了,自去洛阳,看我以后怎么治你。”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快去罢。我身上有伤,便是跑,也跑不过你白羽派独门绝技轻翼蝉功呢。” 王蝉儿听了,咯咯一笑,道:“哼,你知道就好。那么,我去去就回。”走到门口,忽然转念,不从门出。走到窗前,轻轻一跃,跳出窗外。回眸一笑,道:“我不从大门走,倒要试试这青云书院的围墙有多高。”向李元霸摆摆手,转身不见了。 李元霸走到窗前,看窗外王蝉儿丽影已不见,不禁出神。一时又想起了颜萱,心想此刻不知她身在何处。自己和她不辞而别,她回来不见了自己,一定伤心幽怨,度日如年。想到这里,顿觉不安,一时惆怅不已。 他和王蝉儿虽相识日浅,可是两个被人追杀,同生共死,又误打误撞,竟成一对欢喜冤家。王蝉儿虽任性横蛮,毕竟娇媚靓丽,他少年情怀,也不禁对她心生眷恋。虽然如此,此刻王蝉儿不在身边,他感觉似又轻松了许多。总是他内心对王蝉儿也说不清是种甚么样的情感,若无两个同船醉卧的事儿,后面之事没有发生,王蝉儿也不会对自己如此缠绵依恋。她虽不愿承认自己内心喜欢大师兄,可是当她听说大师兄病卧不起,心生关切,立时前去看望,可见他们同门情谊毕竟很深,自己和她萍水相逢,两个在一起不过数日,却是打闹时候多,温馨时刻少。私底下,他内心实则惦记着颜萱,留恋她的温柔体贴,一直幻想平生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他心中又有一事不明,自己甚觉奇怪,便是他一见到高丽公主,心中便狂跳不已,激动之极。公主貌似天人,却冷若冰霜,可是她一颦一笑,皆令他神魂颠倒,自己心中究竟爱谁,也难说清。一时又心乱如麻。 正自困惑,忽见龟蛇二仙在房间一隅,相互缠绕,静伏不动,吞云吐雾,似在吐纳。他想起这龟蛇二仙合二为一,正是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它两个究竟有什么古怪,连恩师牧道人也说不清楚。心念一动,起身去将门窗关上,走近前去观察。只见龟蛇二物静伏有时,在地上来回游走,似在画什么。正看得出神,忽觉肩背疼痛,只得坐回床榻上,侧身躺下。 才一躺下,只觉身后有一股热气传来,回头一看,却见火龟爬到自己脚下,又沿他手臂爬上他的后背。所过之处,阵阵热流。这时受伤的背部更觉灼热滚烫,原来火龟伏在他背后,以体中热气,替他疗伤。心中一动:“果然是只神龟,居然暗通人性,知我受伤。”当下凝神运气,一动不动,运气和背后的火龟感应。 冰蛇也滑过来,在他脚下游走,身周冒出清凉之气,与火龟的火热之气相融而化,令李元霸如在云里雾里,清爽、舒泰无比。他运气行了三个大周天,便觉背后伤痛大减。 一念之间,记起三玄心法,如身回玄竹谷中。起身坐起,收摄心神,呼吸转入深沉,一时进入禅观。闭目之际,眼前仿佛见邵正奇和王通当时比武情状,将两大高人一招一式,你往我来,皆看得一清二楚。心想或能慢些更好,邵王二人比武招式顿时变慢,他凝神观之,心与俱往,气随意转。自连山而至归藏,再至周易之境,一道气柱在体内经脉中游走,所到之处,皆含无形之力,任意运至周身任何一个穴道。可是他功力尚浅,因此时畅时滞。一道气柱恰如游龙,逍遥自在,体内任意而走。 正在意气生动之时,忽听门外有叩门之声,他本能一动,只觉一股无形之力应声而起。只听轰隆一声,门口竟被他肩侧发出的一股力道震破,裂开一个洞口,心神一震,忙收功而起。见满屋漆黑,微茫之际,左右寻觅,竟不见了龟蛇踪影。心道:“龟蛇灵异,蛇随龟行。火龟已视我为主人,它两个不会走远,自会寻我而来,也不用时时带着随身。” 被震破洞开的门外露出一张惊恐失色的稚脸,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童仆。 李元霸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那童仆以为自己惊扰了他,他才生气将门打破,慌忙跪下,道:“公子请息怒!小的却不是有意惊动了公子,我是来请公子前去讲武堂赴宴的,如今少令主和刘左使都在堂上等公子呢。” 李元霸将他扶起,笑道:“不必惊慌,方才是我在房中练功,不想将门口打破,吓着你了,真是对不住。” 童仆不住躬身赔笑,口中不住道:“公子练得什么功夫,如此厉害!不见你用什么兵器,却凭空将门打破,小的还以为遭了雷击呢,吓得魂飞魄散。” 李元霸见他犹自惊魂不定,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道:“你只当甚么也没看见便罢了。” 正在这时,只见身后有人笑道:“哈哈,不看见又怎知门口破了一个洞呢。愚兄在远处都听见门破之声了,想不到三郎已练成如此神功!你二哥知道了,一定欣慰无比。” 李元霸见是刘文静也来了,忙躬身道:“刘大哥见笑了。小弟练功不慎,将门口打坏了。” 刘文静拱手道:“哈哈,门口坏了,另换一间厢房便是了。三郎,我们快过去吧,你二哥和诸位英雄都在等你呢。”不见王蝉儿身影,笑问:“怎的不见王姑娘?” 李元霸道:“小师妹她有事外出了。” 刘文静笑道:“难怪前头只听家丁说似有人影翻墙而过呢,原来却是王姑娘,她娇滴滴一个女孩子,也有那样的好身手,哈哈。” 李元霸道:“小师妹乃白羽派嫡传弟子,功夫自然不低。” “三弟不也是白羽派掌门人王通的闭门弟子吗?” “此事说来话长。” 说话之间,童仆手执灯笼在前引路,两个一起往书院南廊行去,转了几个角,又走出百几十步,来到一处。其时,天已昏黑,李元霸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大殿堂,上挂有一门匾,上书“讲武堂”三个大字。跨进门去一看,堂内宽敞无比,四面成方,大足可容几百人。 只见大堂正首处,二哥李世民正和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一张桌前。两侧各有十几个汉子列坐,个个形容彪悍,皆为习武之人,每人面前均设桌,上摆酒菜瓜果。见李元霸随刘文静进来,众人都站起身来。 李世民却不起身,向李元霸招手道:“各位兄弟不必多礼,这是我三弟,名叫元霸。各位见了,以后都是朋友。” 诸位武人齐声向李元霸抱拳道:“三郎请了。”李元霸忙一一躬身回礼。 走过去,向首座中的二哥李世民作礼,李世民向他招手:“三弟,来我这边坐。”一边说,一把将李元霸拉过,坐在自己左边。右侧坐的却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留有微须。 李世民对李元霸道:“先引见一下,这位是房先生。”原来是房玄龄,一向足智多谋,有王佐之才,后来成为唐太宗的名相。介绍完房玄龄,又逐一介绍在场诸人,皆为山东豪杰。末了,环顾堂上,朗朗笑道:“各位英雄,今日是我兄弟二人和山东豪杰聚会之夕,大家开怀畅饮,言笑不忌,不要见外。” 李元霸看见其中也几个颇面熟,才想起在路上看见的铁头帮诸人,这些人都是异常彪悍威武的汉子。 李世民先问:“三弟,你的伤可好些了,尚能酒否?” 李元霸笑道:“二哥不必担心。小弟今日和各位英雄相识,幸何如之,自然要敬几大碗的。” 李世民点头道:“好,爽气!那么,我们兄弟俩先敬各位英雄一碗罢。”不等李元霸答应,站起身,将一碗酒举起,朗声道:“世民和三弟先敬各位英雄一碗!”仰口一干而尽,李元霸也照他样子,饮下一碗酒。 众人皆起身举酒,同喝一声,一饮而尽。有几个又纷纷过来向李世民和李元霸敬酒,一时热闹非常。 酒过三巡,只听李世民又道:“各位应世民邀书,千里迢迢,同赴开封,聚会于此,令世民感激。今日到此,多为山东豪杰,世民能与各位结交,三生有幸,喜不自胜。今日又是我兄弟俩久别重逢之夕。我三弟元霸自幼出家修行,归隐蜀山,师承牧道人……”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均不约而同咦的一声,目光都看向李元霸。凡世间习武学文之人,无有不知牧道人,江湖武林中人,视牧道人为世外高人,文武兼修,深不可测。 李世民顿了一顿,微微一笑,又道:“随牧道人学有经年,三弟下山参访天下,又得遇两位当世高人,一个叫邵正奇,一个叫王通,机缘大好,做哥哥的我好羡慕他的,哈哈。” 诸人听了,更是嘘唏不已,因为邵王二人在江湖武林中赫赫有名,素有“南邵北王”之称。当下有人张口道:“原来李三郎乃名家高徒,身负绝世功夫,不知能够一展身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刘文静在一边听了,哈哈一笑,道:“三郎身手大是了得,功夫不可测也。其杖法神妙非常,我倒是有幸领教过的。” 李世民笑道:“三弟,刘兄武功卓绝,在我赤血令中也是出类拔萃,你能让他出言赞叹,却属难得。今日既在讲武堂开宴,大家以武会友,你也和诸位兄弟切磋切磋如何?” 李元霸忙拱手道:“不敢。小弟虽得入名师门下,可是学艺不精,奈何行走江湖,一直困窘不断,受制于人,实在惭愧之极。” 诸人见他说话谦虚,愈加觉得他身怀绝学。这时,一位大汉跳了出来,拱手道:“三郎不必谦让,鄙人许世绪想讨教几招如何?” 李元霸看他时,只见此人气壮如牛,目透精光,内功精湛。心中暗叹,却不动声色,正要推辞,刘文静已将手一摇,出言拦道:“诸位有所不知,三郎现身上有伤,若论动手比划,近日就免了罢。不如,在场再出一位来和刘老弟摔跤较量一番,助一助大家酒兴如何?“ 诸人听了,连声道好。刘文静往座中喊道:“唐兄唐俭在哪里,请下场和许老弟玩玩罢。”这时一位矮胖汉子从座中站起,几步走出来,哈哈大笑,对许世绪拱手道:“既然许老弟技痒,李三郎又不便出手,唐某人便陪你玩几遭,也好助各位酒兴。”他人虽短小,步履灵活异常,显是摔跤名家。 许世绪二话不说,冲过来便要将唐俭掀倒。唐俭嘿嘿一笑,微一侧身,躲过了,伸手来抓许世绪手臂。当下两个便在讲武堂上一来二往,摔起跤来。诸人见他两个下场摔跤竞技,兴奋异常,一边观看,一边议论纷纷。 许世绪身材高大,唐俭人小灵活。许世绪想抓住唐俭,唐俭却如泥鳅一般,钻来穿去,许世绪攻了七八回,竟连半根毫毛都抓不着他。十几个回合下来,许世绪汗流浃背,晕头转向,正自左右张皇,只见唐俭猛然跃起,一个翻身,跳上许世绪肩头,双手抱住许世绪颈脖,轻轻一扭,许世绪立刻受制。不敢动弹,忽然大叫一声,只听扑的一声,仰身倒地,唐俭已然远远站在一边,叉手而立。 众人不禁大声喝彩。许世绪从地上爬起,满脸通红,抱拳道:“唐大哥好功夫,许某非你敌手,服了,服了。”唐俭忙躬身作礼,道:“许老弟勇武得紧,适才唐某偶一得手,不过许老弟承让罢了,以后还请多指教。” 众人见许世绪输了不恼,唐俭胜了不骄,均啧啧赞叹,又说笑一番。 这时,刘文静又站起身来,笑道:“诸位,今日难得大家聚会,大家也酒过三巡,方才许唐二位已比划一番,大家看了犹未尽兴,不如有请少令主露一手神射之技如何?” 众人听了,皆大声称好。李世民见大家兴致高涨,哈哈大笑,也不推辞,当即走到讲武堂中央。这时早有两个童仆将一把铜制弓箭抬上来,李世民伸手轻轻拿过。又有一个童仆双手捧上一束箭。李世民左手执弓,右手搭箭,一个弓步站好,猛地回身,双手一张,只听嘣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直射向讲武堂远处墙壁上一盏烛灯。箭头穿烛而过,灯火应声而灭。众豪杰不禁齐声喝彩。 李世民射得兴起,又连射两箭,分射讲武堂上左右墙壁悬灯,箭箭皆中,皆灭烛火,众人赞叹不已。 刘文静笑道:“少令主便是骑射,也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在场豪杰皆离座,拱手对李世民拜道:“今天下方乱,神器将替,世无其主。少令主不但义薄云天,且神勇无伦,令人心悦诚服。日后但有所命,我等全凭少令主驱遣。” 李世民哈哈一笑,将弓箭一扔,全拿过童仆手中箭,高声道:“好!大家意气相期,共图富贵。我与诸位兄弟在此,以断箭为誓。今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逐鹿天下,共图大计。如有背此誓者,有如此箭。”说罢,双手一折,将一把箭从中间折断。 众人见他手中箭约有十几根,合起来足有手臂般粗,他竟能瞬间折断,不禁叹服。一时齐声响应,均表示愿与少令主同誓结盟。李元霸也暗叹:“二哥神勇非凡,真乃天生英主!” 李世民见众人轰然响应,心中大悦,一摆手,道:“好了,今晚宴会讲武,便到此罢。各位自去歇息罢,今晚我要和三弟彻夜长谈。” 等众人纷纷起身离去,他才拉过李元霸的手,往讲武堂一侧小门走去。推开小门,只见一条曲折小道在前,两兄弟相携而行,向西而去。李世民笑道:“三弟,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我们上揽月阁去。”走出几十步远,步入一间三层阁楼,两个拾级而上,直上顶楼。 兄弟俩才进阁楼,一个丫环推门进来,送上两杯茶水,放在桌上,又退出去,将门掩上自去。李世民将窗户推开,负手而立。其时,月隐云中,四面一片漆黑。李世民笑道:“三弟,你方才都看见了,这些江湖豪杰,个个孔武有力。当今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竟起。李密那小子野心勃勃,发起扬州之会,拉拢天下豪杰,欲在今秋十月太原之盟成为天下盟主。我受父命,和大哥四弟几个暗中在中原一带谋划,多与江湖人士结交。世人但有一技所长,我李氏兄弟皆与之抗礼,以为将来之计。山东豪杰尤盛,得山东人物者得天下,今日青云之会,正为此耳。” 李元霸听了,心下凛然,不禁点头道:“原来父亲和哥哥早有谋划,乃为天下之计。”心道:“恩师牧道人所言不虚也。” 李世民道:“三弟,你也知道,哥哥我虽身为习武之人,却一向不喜与武人为伍。武人多为匹夫之勇也。可是将来取天下,非用武力不能成功也。然后仅凭武力,又何能为?欲成就大事,非谋划不成。因此,我更喜与文人谋士相处,他们虽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其观天下形势,如观掌上之纹,哈哈。” 李元霸笑道:“像房先生这样的文士,胆识出众,才智过人,哥哥有他们在身边辅佐谋划,又有众多豪杰出力,一定可成大事。” 李世民点头微笑,道:“三弟也看出房先生非同小可之比,眼力不错噢。我得房先生为幕僚,天下大计可制而定矣,哈哈。”忽然话锋一转,问:“只是,为兄尚有一疑,一直未解,你能告否?” 李元霸道:“二哥但有所问,小弟知无不言。” 李世民转过身来,走到桌前坐下,微微一笑,低声问道:“江湖传说有一部秘笈,事关天下兴亡,如今可是在你身上?” 李元霸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也不惊讶,笑道:“秘笈在我身上,哥哥从何得知?” “江湖早已风传,《玄武秘笈》半部在王通身上,半部在邵正奇身上。你身为王邵二人之徒,又和王通之女在一起。我听刘兄说道你们近日所受跟踪追杀,凶险不断,皆因此书而起。那王通之女倒也罢了,哥哥实很担心,你若身藏秘笈,终成众矢之的,日后行走江湖,定然危机四伏......” “二哥,江湖中所传非虚,此书确在我身上。” “能否让哥哥一见。” “可是我来讲武堂前,秘笈竟已失踪。” “甚么?” 李元霸正要说出秘笈真相,只见窗外卷来一阵风来,将阁中烛灯吹灭,满屋顿时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李元霸忽觉一道影子从窗外闪入,面感微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蓦感不妥,将手挡在身前,暗自戒备。转眼那一阵风又飘出窗外。只听李世民喊道:“三弟,小心!似有贼来袭!......”拿过桌上茶杯往窗外掷去,哐啷一声响,茶杯坠地,只听有极轻脚步之声响起。 李世民趋近窗前,往外张望,却见一个人影跃下阁楼,远远的去了。大声叫道:“来人,快掌灯!” 不一会,童仆推门进来重新点亮烛灯时,只见李世民已拔剑在手,神色严峻,如临大敌。 李元霸一瞥眼,只见桌上以水书两字,赫然曰:“勿告。”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心下骇然:“难道方才灯灭之时,已有人潜入,且在自己跟前写了两个字后走了。其动作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此人是谁,他若是敌人,早对我下手,岂能防备。莫非自己暗中被他跟踪,行动全在他眼皮底下,他叫我不要将真相告诉二哥,却是为何?” 这时,李世民郑色道:“三弟,我方才觉似有人进来,如鬼似魅。你可察觉?” 李元霸点头道:“我也觉古怪。可是世间岂有鬼耶?”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不是鬼,定是人了。你没瞧见我把茶杯掷出窗外,他受了惊,露出形来了。这人武功委实了得,早跑得远了。” 李元霸暗惊:“二哥果然英武了得,如有神助,那人来去快捷如风,也瞒不过他。” 李世民叹道:“三弟,刚才一直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李元霸却不答他,忽面露痛苦之状,伏在桌上,趁机将字迹抹去。李世民见状,惊问:“三弟,你怎么啦?” 李元霸作咬牙忍痛状,道:“肩伤发作,剧痛难忍。” 李世民忙道:“既如此,你先去休歇息罢,有话明日再说。”微微一笑,又道:“秘笈既失,何惜之有?依我看来,天下岂凭一书可得乎?黄龙教谎称秘笈已得,又四处搜寻真笈,李密欲得之,或想以此示天命在彼,我固不以为然也,哈哈。” 李元霸听了,不禁点头称是。李世民站起身来,呼道:“来人。”一个童仆躬身进来,李世民道:“扶公子去厢房休息。” 李元霸这才与李世民拱手道别,随童仆而去,却往另一间厢房行去。进房看时,虽不比原先的精致豪奢,却也是清雅之极。童仆点灯退去。他关上房门,回头一看,只见龟蛇二仙赫然在侧,正向自己张望,不禁大喜过望。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章 又见褒姒 李元霸回头一看,见龟蛇二仙静伏一隅,似在房中等候自己已久,又惊又喜。走近前去,见龟蛇相缠一处,不时抬头朝自己张望。心道:“看来这两个小东西果真未卜先知,江湖传说的《玄武秘笈》确非空穴来风。”正自纳闷,只听窗外有飞禽振翅声音,又听门外有一女声轻道:“元霸,快来开门,我回来了。” 听出是王蝉儿的声音,忙过去将门打开,王蝉儿翩然而入,回身将门关上。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怎么现下才回,让我悬了半天的心?” 王蝉儿不搭他,径自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李元霸见她神色异样,又问:“大师兄没事么?” 王蝉儿轻哼一声,幽幽道:“他自然没事,是我有事。” 李元霸惊问:“你有甚么事?” 王蝉儿更不作声,只在屋里左顾右盼一番,道:“你怎么换了一间房子,若不是雪鸽带路,还找不见你呢。喂,龟蛇二仙哪去了?” 李元霸随手指向房角一隅,笑道:“它们在此……”不料回头一看,却甚么也没有,奇道:“怎么转眼这两个仙物又不见了,方才还在这里呢。” 王蝉儿见他满脸惊讶,叹了口气,道:“唉,我和你被江湖上那些恶人追踪了许多日,全因江湖上传说的《玄武秘笈》,到现下你可知道秘笈究竟是甚么样的么?” 李元霸心下明白,正要说出正是龟蛇二物,转念一想,先看王蝉儿怎么说,问道:“小师妹,莫非你去见大师兄他们,得到了甚么消息?” 王蝉儿站起身,走近李元霸,附在他耳边道:“哎哟,你哪里知道,甚么玄武秘笈,原来正是龟蛇这两个小畜牲。”又跺脚道:“我竟一直蒙在鼓里,几乎被它们害得丢了性命,白担了许多凶险。” 李元霸笑道:“它们也不白跟咱们哦,你的冰儿不是还救过我们一回么。” 王蝉儿道:“可这两个甚么鬼秘笈,总带在身边,终成祸端。元霸,咱们不用管它们罢,不见就不见,也省得江湖上各路强人成天追着咱们不放手。”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若江湖上已知秘笈真相,带在身边,确有许多不便。”心想:“龟蛇毕竟神物,不用将它们装在竹杖里,便是远隔千里,它们也知寻来。” 王蝉儿忽叹道:“唉,我原以为江湖上传说的甚么玄武秘笈却是胡说八道,谁知竟是你我身上的那两个小畜生。冰儿是平时爹爹驯养的,平时也不喜欢跟我玩。谁知你更有一个老龟儿,它和冰儿却是天生一对。它两个在一起可不成了玄武之象么?难怪人家都说你身上有半部,我身上有半部呢。”从怀里拿出那本封面写有玄武秘笈字样的书,笑道:“看来这本伪书再难糊弄人了。那青面老怪偷听咱们说话,便知我扔出的书不是秘笈,故意放过咱们,一直偷偷跟踪咱们。那个甚么黑木剑客,只有他和那个虬髯大汉还不知真相,不知他两个斗的结果如何,若他们得知真相,更不会放过咱们,说不定他们甚么时候突然破门而入……”看着门窗,不禁流露惶恐之色。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小师妹不必惊慌。原来你去见大师兄他们,带回却是些坏消息。” 王蝉儿叹道:“告诉你罢,甚么大师兄病卧不起,全是师兄他们编好了哄我的。我去和他们会合,看见大师兄好好的,我好生气,真想转身就走.......”说这话时,仍气鼓鼓的。 李元霸故意道:“师兄们哄你去见他们,自然因为他们太想你了。” 王蝉儿道:“才不是呢,他们哄我去,全为了要我……”欲言又止。 李元霸问:“要你怎样?” 王蝉儿道:“他们知道这些天来我都和你在一起,也知龟蛇便是玄武秘笈,他们要我回来向你要回冰儿,甚至连你带的老龟也带走。我不干,他们便抬出爹爹来。” 李元霸奇道:“哦,他们怎么抬出你爹爹?” 王蝉儿道:“师兄他们嘱我不要把这些话和你说,可是我对你没有半点隐瞒。他们说得到我爹爹明示,才知玄武秘笈便是龟蛇二物,爹爹命他们暗中监视你的行踪,争取将秘笈拿到手。可是他们也知道,若非其人,玄武秘笈也不能解读,便是得到了也是白搭。” 李元霸惊问:“你说甚么,你爹爹他还……”他想说“你爹爹他还在人世么”,可是话到口边便还是忍住没有说出。 王蝉儿瞪他一眼,道:“甚么叫我爹爹还在,我爹爹自然还在的,你又来咒我爹爹么?”沉吟道:“我听师兄他们说,江湖上还传了一句话,说是玄武秘笈‘遇袁而明,非李不解’,并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解得出的,这玄武秘笈须得一个姓李的才能解得。江湖上人都以为这个姓李的人就是你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唉,可是,你好像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呢,嘻嘻。” 李元霸笑道:“难道我就是秘笈解秘之人,这可不好玩。” 王蝉儿笑道:“鬼知道怎么回事?那龟蛇现下也不知躲哪里去了。”看着他的玄竹杖,咬唇不语。 李元霸知她之意,微微一笑,将玄竹杖盖头打开,里面空空如也。王蝉儿点头道:“我就知你不会骗我。龟蛇不见了,又有什么打紧,正好可以跟师兄他们说玄武秘笈自己跑了。这样把话传到江湖上去,让那些坏蛋恶人死了心,以后不要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李元霸笑道:“哈哈,以后这两个小东西,也不用每天跟在身边了。”附到王蝉儿耳边道:“告诉你罢,小师妹,这两个小东西果真神得紧,我到哪里,它们就会跟到哪里。” 王蝉儿点头,面露喜色,道:“对呀。上次我们在船上,它们不是也找过来了么,真正好神的呢。”说到这里,忽想起自己和李元霸在船上之事,不禁红了脸。 忽然拉起李元霸的手,忸怩道:“唉,元霸,实话和你说罢,以前师兄他们个个都对我好……” 李元霸点头笑道:“我早猜出来了。可是,你心里究竟最喜欢谁?” 王蝉儿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喜欢谁,虽说大师兄待我更比其他师兄好些,可是要我答应单单对他好,却不能够。总之,我不忍心伤了师兄他们的心,因此……” 李元霸道:“因此你谁也不理,回避不了,只好远离他们。”顺手拿过桌上盆景中的一朵小花,将花瓣一片一片撕开,叹道:“小师妹,你心如花瓣,这样分成八瓣,岂有不碎的?因此你一直为之大为苦恼不是。” 王蝉儿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我承认遇见你以前,我的确不知该选择谁,可是现下好了。这一回我去见师兄他们,我和他们说我已有心上人了…….”说着,含情脉脉看着李元霸。 李元霸见她如此,心里不禁格登一下,心道:“小师妹她真的放不下我了么,这可怎么办好。”竟不觉喜悦。 只听王蝉儿又道:“我跟你说罢,在认识我以前,无论你喜欢过哪个女孩子,但是从今往后,你须将她们全都忘了,不许再想念她们,一心一意只对我好。哼,你若对我有二心,我一针先刺死你,然后我也自杀,随你而去,同归于尽。” 李元霸听得惊心动魄,看着王蝉儿,不知该说甚么,一时目瞪口呆。 王蝉儿又幽幽道:“我今晚来找你,还有一事。便是明日辰时,你须到城中汾阳酒家去,大师兄他们要问你究竟怎么拜了爹爹为师经过,要和你重修同门之谊。我想好了。以后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跟我在一起,咱们便是没有将玄武秘笈带在身上,江湖上豪客即使放过我,大师兄也不会放过我呢。” 王蝉儿嗔道:“你又怕什么?我在你身边,看大师兄他们敢把你怎样?”顿了一顿,又沉吟道:“不过,你要对付他们八个,凭你现下的功夫,可差得远呢。”见他笑嘻嘻的,全无正经之色,不禁皱眉道:“哼,你才不担心打不过大师兄他们呢,我知你总嫌我、我不够温柔,因此不想要我不是?” 李元霸见自己心思竟被王蝉儿说中,脱口道:“小师妹,你何必要跟我在一起?” 王蝉儿见他居然这样说,将他的手一甩,道:“呸,臭小子,你当我是谁呀。我知你嫌弃我,可是我偏要粘着你,看你怎么将我甩了。”两只大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将窗户推开,起身一跃而出,一晃不见了人影。 李元霸以为她走了,谁知突然窗外又冒出一张如花的容颜,只见王蝉儿回头道:“你听好了,明日见过师兄他们,我便随你一起去洛阳,这可是你邀我一起去的。不许你反悔。明日若不见你来,哼哼,你可小心呢,你便是躲到地下飞到天上,我的雪鸽也能将你找见。到时可别怪我不够温柔哦。”冲着李元霸妩媚一笑,转身去了,丢下一串咯咯笑声。 李元霸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叹一口气,顺手将窗户关上,回过身时,又见龟蛇赫然现身,不禁哑然失笑。知道龟蛇有灵,不愿见到王蝉儿。也无心睡眠,当下盘膝而坐。可是坐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烦躁,起身在屋中来回走动。不时想到王蝉儿的话,心中不能无感。心想:“明日我须尽快赶往洛阳送信。至于汾阳酒楼之约,又何必去?我和白羽派的渊源,说起来也做不得数的。在当时情形,师父王通万不得已,才勉强答应收我为闭门弟子,又托我将掌门信物带给小师妹。谁知大师兄他们竟不认我,如今欲谋玄武秘笈,要与我修好,我又何必理他?” 从王蝉儿话中听出,她爹爹王通似未曾死?忽然想起路上遇见的白面黑衣人,还有昨夜来访之人,莫非竟是王通不成。可是他何必又诈死不现身。他若对玄武秘笈有意,何不直接下手夺去?想到王蝉儿说的“遇袁而明,非李不解”的话,心中更是困惑。难道江湖上都以为我正是解开玄武秘笈之人么,因此对我都手下留情,要等我解了秘笈再下手? 看着龟蛇,一时陷入沉思。猜不透这两个小东西,究竟有何古怪?寻思一夜,不得其解。忽觉困意袭来,这才倒身和衣睡去。 正迷糊之间,忽听窗外有鸟鸣叫,睁眼一看,见窗缝中透入些微晨光,原来天已微明。 一跃起身,推门出去。看晨风清新,便想起开封乃自古名城,不如趁此刻出去,信步游览一番。回身将衣裳包裹拿了,背在身上。心想:“我若当面告辞,二哥定不答应,不如不辞而别,先在城中溜达,待城门开后,便赶往洛阳送信。” 不觉走出房外,见青云书院也开始有人走动,不愿惊动旁人,施展壁虎功,爬上书院围墙,从墙头一跃而下,顺着街道而走。 他昨夜和二哥李世民在阁楼上说话,早看见离书院不远,有一条大河横亘而过,却知是天下闻名的汴河。汴河是东西横穿开封城的一条大河,自西从洛口分水入城,东去至泗州入淮。河上舟船如织,日夜不停。运河两岸遍栽岸柳,虽非春日,犹有蔓枝绿叶,随风摇摆。 走不多时,便到了河堤南岸。又不时听到有人吆喝叫卖的声音。其时,天色朦胧,行人不多。他在堤岸上走,蓦感神清气爽。走了一会,早见汴河水清,便想下河一游。来到一棵柳树下,看左右无人,脱下衣袍,跳下水中游泳。 在河中畅游,远远听见有捣衣之声,寻声看去,似有一女子正在河堤下游水边浣衣。心中诧异:“这是谁家媳妇,如此辛勤,日尚未出,便出来浣衣。” 他水性甚好,在河中来回游动,始觉微凉。又在水中潜游翻滚几回,便起身穿衣。穿衣之时,想起在渡厄禅寺听到“牛头马面”二鬼的话,锦缎衣袍沾了黄龙教刻意留下的异味,可让鹰犬寻着遗留气味找来。此说他心中一直半信半疑,可为稳妥起见,宁信其有,不如将衣袍扔了,免生后患。穿上颜萱缝制的那条青衫,顺手将换下的锦袍扔到汴河中去。 游了半天,体力消耗,忽觉腹中空了,便要往不远处街坊叫卖声处走去。才走出十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公子,请留步。”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大竹篮,里面全是浣洗过的衣裳。她双手拿着一件衣袍,怯生生道:“公子,是你的衣袍掉水里了,我才捡到的,还给你…….”说着将锦袍递过来。 李元蓦然间看见青衣女子,心中一震,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是谁,张口道:“你……” 那青衣女子低眉道:“公子,方才我在堤边洗衣,见你在河中游水,眼看你的衣袍随水漂来,这可是你落下罢?” 李元霸不住打量青衣女子,怔怔的道:“衣袍是我落下的不错,却是我故意扔掉的。” 那青衣女子抬眼看了他一眼,款款一笑,道:“咦,这衣袍还好好的,怎么便扔掉呢。是了,你若嫌它脏了,懒怠洗,我帮你将它洗净了......” 面容和说话语气竟是熟悉之极,却不是褒姒是谁。李元霸心中一阵惊喜,脱口道:“你、你可是褒姒妹妹?” 那青衣女子闻言,猛然一惊。抬起头来,两眼直瞪李元霸,呆了片刻,突然失声喊道:“元霸哥哥……”不等李元霸反应过来,已然纵体入怀。 李元霸也是喜出望外,惊道:“褒姒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褒姒双臂紧紧抱住李元霸的脖子,浑身颤抖,呜咽道:“真是你么,元霸哥哥,原来你也到这里了。我、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说到这里,已哭出声来。 听见褒姒相认,李元霸也甚激动,扶抱她的肩头,感到她身子单薄,似比原来见的瘦了许多,叹道:“褒姒妹妹,我们可有半年多不见了罢。” 褒姒将脸抬起,泪涟涟的,点头道:“是,元霸哥哥,我、我记得清楚,到今日我和你已经六个月零二十三天不见了。” 李元霸惊道:“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褒姒看着他,眼帘带泪,道:“从我和你分手的那天起,我便每天每日都记挂着你,心中盼着早点再见到你……”说着,又呜咽而泣。 李元霸将她扶到堤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褒姒一边拭泪,一边将竹篮提起随身。李元霸见她竟要洗这样多的衣裳,问道:“褒姒妹妹,你怎么一大早便到河边洗这样多的衣裳,又怎么到了开封这里?” 褒姒见问,抬头看着李元霸,一时咬唇不语。 李元霸也看着她清瘦的面庞,叹道:“这半年来,你还好么,你可瘦多了。” 褒姒一听,顿时泪如雨下,歪倒在他肩头,抽噎道:“元霸哥哥,我、我的命好苦!” 李元霸惊问:“怎么啦,如何说这样的话?”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住。 褒姒泣不成声,道:“我、我爹爹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李元霸想起她曾跟自己提过她爹爹,却是乡中的私塾先生。闻言惊问:“你爹爹才人到中年,怎么好好的便死了,你哥哥呢?” 褒姒哽咽道:“爹爹是给亲戚气病而死的。哥哥早被官府拉去辽东服役去了。” 李元霸心中关切,追问起缘由。当下褒姒哭一声,说几句,断断续续道来。原来自从她和哥哥褒雄被李元霸救出以后,兄妹俩从苏州回到家中不久,褒雄便被官府征去辽东服役了。褒姒在三岁时母亲便死了,母亲有个姐姐远嫁中原,一直没有音讯。褒雄被征役后,当时乡中恶霸见褒姒美貌,欺她家中无人,三天两日上门公然调戏。爹爹出言呵斥,被恶霸打得站不起来。后来告官,官府被恶霸重金收买,不闻不问,令恶霸更为嚣张,几乎日夜上门欺侮。她爹爹无奈,一咬牙决心带她离乡而去,要到中原投亲。他父女俩辗转一月,寻至开封找到远亲,才知姨母已于前年死去。姨父是作贸易生意的,新娶了夫人,生意越做越大,却为富不仁。见她父女穷亲来投,却无半点亲情,对她父女投以冷言冷语,置以冷菜冷饭。她爹爹一个读书人,不堪其辱,本待另往他乡谋生,谁知被恶霸打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开封竟病倒了,一时竟不能行。父女俩寄人篱下,只好忍气吞声。褒姒爹爹气上加伤,一卧不起。又无钱买药,不到一月便死去了。姨父不肯出钱埋葬,褒姒便央告邻里,四处借钱葬父。将父亲草草葬了,她为了还债,日夜不肯睡去,为人刺绣。她到开封不到半月,远近早有纨绔子弟见她貌美,不断有礼来聘,要娶她做填房。姨父见钱眼开,想将她嫁出去,赚得重金,可是她誓死不肯,若逼得急了,不惜自尽而死。姨父迫于名声,不敢过份逼迫,却要她到自己开的洗衣坊作佣人,每天从早到晚专门帮人洗衣,一连数月,竟不让她歇息半日。 褒姒将辛酸事略略道来,李元霸早听出她受了许多苦处。拿起她手来看,见她双臂白皙如纸,若无血色,心中大是怜惜。不等她说完,站起身来,怒道:“褒姒妹妹,你那什么姨父可恶之极,你快带我找他去,我要替你出一口恶气!” 褒姒见李元霸神情激愤,忙劝道:“元霸哥哥,你、你别生气。姨父他虽可恶,却也没将我赶出家门,让我还有个容身之处……” 李元霸轻哼一声,道:“他不赶你走,全为了要你作苦力。你一个女孩子,单薄身子,每日如此劳作洗衣,如何受得了?” 褒姒见他怜惜自己,心中安慰,拉着他的手,道:“元霸哥哥,求你别气坏了自己。为那起人不值得你生气的。” 李元霸气犹未消,道:“你这样被他荼毒,我怒气难消。你快带我去找他。”说着又要去找褒姒姨父论理。 褒姒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咬唇道:“元霸哥哥,不用去理他罢,你听我说。我爹爹死去,我真想也随他老人家而去。可是我心中实在放你不下……” 抬起头,痴痴看着李元霸,又道:“爹爹死了,哥哥又被征去辽东,生死未卜。我又被人家欺负,活着也没什么乐趣。只因我、我心中一直想着再见你一面……” 李元霸轻轻将褒姒揽在怀里,褒姒如小鸟依人,偎在他怀中,叹道:“老天爷开眼,竟让我再见着你。元霸哥哥,你可知道,我看见你,心中欢喜得紧。” 李元霸不禁柔情满怀,细细打量起褒姒,见她容色绝美,虽显消瘦,面带风尘之色,却增添了一种成熟丰韵,更显俏丽柔媚。叹道:“褒姒妹妹,你可受苦了。每天要这一大早便出来帮人洗衣裳。” 褒姒微微一笑,轻声在他耳边道:“我也不是白来呢,若不是每日早早得来这里洗衣裳,怎么会碰见你呢,你说是不是,元霸哥哥。” 李元霸道:“你爹爹不在了,哥哥又从军去了。以后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没日没夜的帮人洗衣裳罢,快离了你那可恶的甚么狗屁姨父。”心道:“唉,她若嫁人了,我心中定然大大不舍。” 褒姒摇摇头,叹道:“我也不知以后怎么办?总之我只盼再见到你,就是从此死去也无憾了。” 李元霸听了,又大是感动,抱住她的肩头。褒姒的脸伏在他胸前,喃喃道:“元霸哥哥,你若不嫌我丑我笨,你便带我走罢,从此后,我做你的丫头,好好服侍你的。你以后若娶媳妇了,我也照样给你作丫头,服侍你一生一世。” 李元霸笑道:“哈哈,你做我丫头,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了么?” 褒姒点点头,抬起脸来看他,见他眼中全是笑意,不觉害羞,低眉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便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打紧。” 李元霸见她如此,心中更增爱怜,看她单薄身子,忽问道:“褒姒妹妹,你一大早出来洗衣,可吃过早点没有?” 褒姒摇摇头,道:“还没呢。我每天只吃两顿,洗完衣裳,须等到晌午才能吃些稀粥。” 李元霸二话不说,拉起她便走。褒姒随他走了几步,问道:“元霸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元霸道:“我肚子饿了,我们找吃的去。” 褒姒面露喜色,点头说好,却转头看那件衣袍,道:“可是,我先帮你将衣袍洗了才……” 李元霸笑道:“不用洗了。这衣袍扔了罢。” 褒姒道:“何必扔了,好好的多可惜。先不洗也罢,等吃了我再去洗。”回身去提起衣篮,将李元霸扔的衣袍也放到篮里。 李元霸过去帮她提起,拉着她的手,就近往一家食肆走去。走进食肆坐下,先要了四个肉包子,又点几样精美糕点和汤菜。 李元霸将一个包子递到褒姒手中,褒姒接过,望着他,默不一语。李元霸先咬了一大口,褒姒也咬了一口,两个相视而笑。 褒姒眼泪唰的又下了。李元霸伸手替她拭泪,正要安慰几句,只听身后有一声冷笑: “我说怎么不见人呢,原来却在这里和旧情人幽会呢。李元霸,你好自在么!” 李元霸一听声音,便知是王蝉到了。心下微惊,回头一看,见她身后站着七八个人,正是程元等白羽派诸位弟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一章 爱怨交织 李元霸回头看见王蝉儿,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去汾阳酒楼和王蝉儿及八羽士见面。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对王蝉儿道:“小师妹,你来了。”转身对八羽士拱手道:“哦,大师兄、各位师兄,你们也到了。在下请了,幸会,幸会。” 程元不及搭话,薛收冷冷道:“扬州一别,不过十天半月,想不到你身边的红颜女子又换了别个。李公子随处留情,左右逢源,真是风流快活呀。佩服,佩服!” 李元霸哑然失笑,道:“薛兄说笑了。在下浪迹江湖,随遇而安,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也。何况本公子为人爽快,人缘又好,说话也不阴阳怪气,自然到处结交了不少朋友的。” 王蝉儿走近前,朝褒姒看了一眼,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回头冲李元霸道:“李元霸,谁听你自卖自夸,原来你重色轻友,只顾在这里和旧相好幽会,却让我和师兄几个在酒楼等你半天,你该怎么说?” 李元霸道:“小师妹,她便是我跟你说过的褒姒妹妹,我和她有半年不见,不意今日在此重逢,说话之间,竟忘了要去汾阳酒楼和你会面。我却非有意如此,请你原谅。” 王蝉儿撇嘴道:“哼,遇见这样个美人儿,你自然早将其他抛到九霄云外了。别说是你这好色之徒,我见犹怜。嘻嘻,不愧是个祸国殃民的一代红颜……”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这是哪跟哪呀,甚么叫祸国殃民,这个褒姒岂是你说的那个褒姒......” 褒姒见忽然之间冒出这些人来,虽与李元霸相识,却来者不善,心中正自惊讶,又见王蝉儿对自己并不友好,心道:“这个姑娘长得好靓,元霸哥哥叫她小师妹,她又不甚领情,两个好似冤家一般。”心下疑惑,这时也站到李元霸身边,手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元霸哥哥,这位姑娘是谁……” 李元霸对褒姒微微一笑,扬声道:“褒姒妹妹,这几位英俊男子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是八羽士,文武兼修,皆有道之士。这位姑娘么,却是我小师妹,名叫王……” 王蝉儿将头一扭,道:“哼,你别口口声声叫我小师妹,谁是你小师妹?我和你半点不相干。” 不等李元霸说完,温彦博早按耐不住,张口道:“姓李的,废话少说。快将你如何骗得我们师傅信任,拿到玄武秘笈的经过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们白羽派手下无情。” 董常也道:“对,上回在扬州让你侥幸逃了,这一次又不敢赴汾阳酒楼见面,你心中有鬼,一直不敢将真相说出来。如今我们找上来了,也由不得你不说。” 李元霸见两个语气强硬,心中有气,笑道:“还说甚么,我拜王通为师经过,在扬州时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既不相信,也是多说无益。” 拉起褒姒的手,低声道:“褒姒妹妹,我们走。”转身便要离去。 众羽士见了,一时围上来,拦住去路。李元霸紧握褒姒的手,眼看程元,冷笑道:“怎么,莫非今日你们白羽派又要倚多胜少、群起而攻?” 程元站在众羽士前,走近李元霸,拱手道:“李公子,我们兄弟几个来找你,不为别的,只为了弄清楚你和白羽派究竟什么关系。上回在扬州,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过节,但起因全在你未将真相告白。今日既然有缘再见,便请公子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我们也好解了心中这个结。” 王蝉儿在汾阳酒楼久候李元霸不见,心中怨恼。找到他时,又见他和褒姒在一起,两个情态亲昵,早生了一股妒火。这时见李元霸手拉褒姒的手,更觉气恼,上前推了李元霸一下,双目直瞪,道:“你这薄幸无赖、言而无信的家伙!你、你遇见这、这个甚么娇滴滴的红颜祸水,便将答应过别人的事全忘了。你根本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忽觉自己有些忘情,语无伦次,忙住了口,脸上一红,咬唇不语。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昨夜我却未答应要去汾阳酒楼,只是你自己说的。即使今日我不去赴会,也不算失约。” 王蝉儿闻言,呸的一声,跺脚道:“甚么,你、你居然敢这样耍赖。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洛阳的话,难道也不算数了么?” 李元霸笑道:“你既说要跟我一起去洛阳,现下又带了诸位师兄来为难我,却又何必?” 程元微微一笑,道:“李公子,说起来你和我们白羽派缘份不浅,你和小师妹还有患难之交。我们今日来找你,却非存心为难,不过想请你一开金口罢了。适才其他兄弟情急之下,语言冒犯,若有得罪,还请见谅。也应了一句老话,不打不成相识,你说是不是?”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果然大师兄,说的话还象点样子。也罢,既然你们说要了解真相,今日八位师兄也都在场,我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也无不可.......” 薛收轻哼一声,抱臂不语。其他几个羽士见李元霸口气松动,也不再言语,只等他说话。 董常在一旁嚷道:“大师兄,我们不必和他罗嗦,要他将玄武秘笈拿出来,从此大家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 李元霸闻言,心下寻思:“原来你们来找我,哪里是想了解我拜师的真相,不过是冲着玄武秘笈来罢了。”仰天哈哈一笑,道:“你们要找玄武秘笈,也容易得很。只可惜这龟蛇二仙脾气古怪,却不是甚么人它们都肯跟去的。” 转头对王蝉儿道:“小师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龟蛇二仙早隐身不见了。它们几时再跑出来,我也不得而知。” 王蝉儿默然不答。众羽士七嘴八舌,示以不信,总要李元霸须得交出龟蛇,否则不让走人。 褒姒见众羽士气势汹汹,非要获得什么龟蛇才罢,李元霸虽然武功不凡,可是要带了自己安然离去,却非易事,今日之事凶多吉少,不禁慌乱。 李元霸见褒姒面有惧色,紧偎自己身边,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呢。”褒姒闻言点头,挨他更近了。 李元霸蓦一抬头,见王蝉儿正看着自己,满面怒容,不禁心下一惊:“小师妹见我对褒姒如此温存,定然气恼,看来今日难以善罢甘休。” 佯作不见王蝉儿表情,面对程元,扬声道:“大师兄,我已说了,无论起因如何,我也算是白羽派闭门弟子。可惜师傅不在这里,你们又不肯与我相认,我也没法子。至于甚么玄武秘笈、龟蛇之物,如今也不在我身上,找我无益。在下尚有事在身,不能陪你们了。咱们后会有期......” 众羽士见他要走,一时都散开去,将他和褒姒团团围住。其时,食肆客人见一伙人入店生事,早作鸟兽散,躲得远远的。路上过往行人,也有不少驻足观望,指指点点,都在看热闹。 李元霸见众羽士如此阵势,当下不免踌躇,但仍镇定,笑嘻嘻的道:“嘿嘿,你们如此兴师动众,难道要八个打我一个吗?” 薛收眼盯李元霸,见他脸色有变,似有惧色,早跳了出来,拔出长剑,哈哈笑道:“李公子,虽然你武功高强,为人机变,可是要对付你,却哪里用得着我们兄弟八个一齐动手,我薛某先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李元霸瞥他一眼,道:“薛兄,大家有话好说,怎么你真的要对我动手,这不是同室操戈么,哈哈。” 见王蝉儿站在一边,一声不吱,叹道:“小师妹,难道你今天和众位师兄来,便是想要我好看吗?” 王蝉儿哼的一声,瞪他一眼,转过脸去,却不理他。 当此情形,只好硬着头皮拼一下了。他一心要保护褒姒周全,咬牙道:“好,既然薛兄有兴致,我也只好奉陪。”转头对褒姒柔声道:“褒姒妹妹,你先在一旁等我。”说着,右手一低,低身从鞋子一侧轻轻拔出“去尘剑”。 王蝉儿在旁早见他对褒姒关怀之极,不禁妒火中烧,忽然大声说道:“四师哥,你快替我将这臭小子双脚、双手全卸下来,看他还能不能趾高气扬……” 薛收朝王蝉儿一笑,点点头,当即提剑刺向李元霸。 李元霸听见王蝉儿说出这样气话,心下却是一惊一乐。眼看薛收直剑而来,退开一步,微侧过身,挥剑去斩来剑。招式灵动诡异,快捷无比,却是以剑来演绎白羽扇法。 薛收哪里见过白羽扇法的精妙,蓦然之间,看到如此神妙招式,不知如何拆解,大吃一惊,慌忙转身,顿时仓促收剑。 李元霸不等他站稳,却是化指为扇,伸出左指,戳向他的左胁之下。薛收大惊失色,一时手忙脚乱,忙倒纵开去,远远站定,惊魂未定,已吓出一身冷汗。心道:“怎么自己尚未与他对上两招,便被他逼退开去?真是邪门。”大感沮丧,垂头丧气。 众羽士在旁也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半月不见,李元霸功力大进如此,以他如此身手,单是单打独斗,看来白羽派尚无人能胜得过他。 李元霸见薛收退开,微微一笑,拱手道:“薛兄承让了。”走过去拉起褒姒的手,道:“褒姒妹妹,我们走。” 王蝉儿见转眼之间,四师兄薛收便被李元霸逼退,心下吃惊,转念一想:“臭小子的武功时好时坏,他招式出奇之际,便与黑木剑客那样的顶尖高手过招也占上风。如今他在两招之内便将四师兄逼退也不足为怪。看来还须请出大师兄来收拾他了。”回眸对程元道:“大师哥,还是你去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罢。” 谁知程元却摇摇头,面无表情,对王蝉儿道:“小师妹,李公子武功神妙,绝非易与之辈。在扬州,我也曾在他面前失过手呢。” 乍闻此话,王蝉儿脱口道:“甚么……”瞪大了眼睛,回头望着李元霸,讶道:“原来你、你居然打败过大师哥么?” 李元霸将“去尘剑”收好,微微一笑,道:“大师兄过誉了。上回在扬州,我和大师兄也比划过几招,承蒙大师哥相让,我也是侥幸未输而已。” 王蝉儿冷笑道:“哼,你既如此厉害,本姑娘倒要领教一下你的神妙功夫。”说着更不搭话,冲到李元霸跟前,挥手便往他脸上打去。 李元霸见她一出手,便来打自己的脸,侧身躲开,笑道:“小师妹,你怎么也跟我动手?” 王蝉儿道:“我怎么便不能跟你动手,你怕了么?看我怎么收拾你。”说话之间,又挥手打去,竟不讲武功章法,招招只往他脸上招呼。 李元霸见她存心要打自己耳光,不愿惹她,当下采取守势,只和她迂回腾挪,并不出手。王蝉儿心中恨他对褒姒温存体贴,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上,一心要抓破他的脸,可是几次险些成功都被他躲过了。 见他笑嘻嘻的,一味躲避自己,突然心生一计,转身扑向褒姒,伸出右手抓向褒姒的脸。褒姒全神贯注,正看着李元霸和王蝉儿交手,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疾若旋风,竟向自己扑来,猝不及防,吓得手足发软,惊叫一声,坐倒在地。 李元霸忽见王蝉儿转身抓向褒姒,大吃一惊,连忙赶来救护。一纵而起,抢在王蝉儿前面,以身挡住褒姒。谁知王蝉儿抓褒姒是假,打元霸是真,待李元霸赶过来,突然一个回身,左手一挥,啪的一声,李元霸脸上便挨了一个耳朵。 李元霸救褒姒心切,没想到王蝉儿要打自己,见她手掌挥来,心如火花电闪:“糟了,今日又挨这鬼丫头一巴掌了。” 王蝉儿左手打了李元霸一个巴掌,接着右手又打来。李元霸被打得眼冒金星,心中叹道:“鬼丫头下手好狠!”见她右手打来,忙将脸一侧,左臂抬起,去挡她手掌。 他一心要挡住王蝉儿手掌,岂料身后有人偷袭。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自己背后全无防备,暗叫一声:“不好!”只觉身背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几乎要痛晕倒地。 回头一看,却是程元在身后出手,突施一掌,将他重创。这一掌竟然打在他旧伤之上,令之痛彻骨髓。 王蝉儿听见他闷哼一声,身子一歪,眼看要倒下,忙上前扶住他。转顾之间,才知是大师兄在身后偷袭,竟打在李元霸旧伤之上。她曾和大师兄说起李元霸为救她身背负伤,谁知他竟然趁机偷袭,又故意打在李元霸的旧伤之上。心中又惊又怒,喊道:“大师哥,你、你怎么打在他旧伤之上?”回身抱住摇摇欲倒的李元霸,关切问道:“元霸,你、你没事吧?” 李元霸脸色苍白,摇摇头,面带苦笑,欲言不能,似痛苦之极。这时褒姒也赶过来,上前抱住李元霸,抓住他手,柔声道:“元霸哥哥,你、你若痛得厉害,便叫出几声罢。”见李元霸额头出汗,用衣袖替他轻轻拭去。看着李元霸,两眼汪汪,含情脉脉。神情之间,竟忘了自己安危,显是对李元霸伤痛,关切之极。 王蝉儿看在眼里,恼在心头,一咬牙,将李元霸推开,口中喊道:“大师哥、四师哥,你们几个快来将这个臭小子杀了!”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这时,温彦博和董常见李元霸被大师兄程元偷袭击中一掌,似受伤不轻,两个相视一看,打个眼色,一跃而出。 温彦博手指李元霸道:“姓李的小子,你不用装模作样,有种的再来跟我们比划比划。” 李元霸咬紧牙关,手扶着褒姒,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白羽派弟子如此卑鄙无耻,居然背后偷袭,招式绝妙,今日我李元霸领教了,哈哈。” 程元微微一笑,道:“我不过伺机而动,略为教训你一下,程某若真要取你性命,何不以剑加身?” 李元霸听他狡辩,失笑道:“如此倒该谢过大师兄手下留情啦,不愧白羽派门下大弟子,说得振振有辞,有理、有趣,哈哈。”冷眼看着温彦博和董常二人,道:“你们两个要一齐上么,我、我奉陪到底……”话未说完,嘴角流血,忍不住咳了几下,又吐出一口血来。 褒姒忙用手捂住他的口,替他摸去血迹,道:“元霸哥哥,你别再说话罢,不用理他们。”语带哭腔,忍不住眼泪滚了下来。一时激愤,转头对程元等白羽士怒目而视,斥道:“你、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看似道貌岸然,却不讲半点道义,非但偷袭别人,还要群起而攻,枉称甚么羽士君子,算甚么英雄好汉……”她一个弱小女子,竟在众人环伺之下,发言斥责,大义凛然,全无惧色。 褒姒话声刚落,突然众人身后响起一阵拍掌之声,接着有人喊道:“好个红颜巾帼!骂得好,骂得痛快!”说话之间,八羽士只觉眼前一花,两个人影从天而降。众羽士见来人功夫了得,心存戒备,都退开一步。 褒姒情急之下,指责诸羽士,不想竟有人发声赞叹,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男子已站到了自己和李元霸跟前,却是李世民和刘文静到了。李元霸听见话声,便知是刘文静的声音,面露喜色,上前一步,笑道:“二哥、刘大哥,你们来了。”正要躬身作礼,刘文静过来一把拦住他,笑道:“三郎,你原来在这里和这些甚么羽士徒废口舌,让你二哥好找。” 李世民和刘文静早来到这里,只在一旁静观不语。这时两个出来,却正眼不瞧众羽士一眼。李世民点点头,对李元霸道:“三弟,你若有事要走,你自先去罢,不用再管,这里让我和刘兄来打发好了。” 刘文静手指不远处一匹高头大马,笑道:“这是你二哥平时用的爱驹,本来打算赠你的。今日你正好先骑了去罢。” 李元霸微笑点头,对李世民道:“正愁没有代步之物呢,如此多谢二哥了!”见那匹马毛色纯白,身上间杂几点血红斑点,形状如火,神骏非常,竟比当日所得的青骢马还要高几分,心中欢喜。 李世民笑道:“此马名唤雪中火,甚是温驯,我们兄弟重逢,无甚可赠,便送马给你罢,你行走江湖或用得着。” 李元霸拉过褒姒,走向“雪中火”,将褒姒扶上马背,正要翻身上马。温彦博和董常等众羽士早排成一行,挡住去路。 王蝉儿见李元霸要带褒姒走,突然跑过来,气急败坏道:“喂,李元霸,你要去哪里,你居然要带了她去,将我撇下……”又见他的手和褒姒的手紧紧相扣,心中更怒,将白羽扇拿出,大声道:“你要走可以,先过了我这一关。”不等李元霸搭话,挥扇击向他。 李世民和刘文静眼看李元霸夹在王蝉儿和褒姒两个女孩中间,去就难定,纠缠不清,不禁相顾一笑,让过一边,旁观不语。 李元霸见王蝉儿又要动手,只好松开褒姒的手,身子一侧,轻轻躲过。王蝉儿咬牙切齿,更出一招,当下施展白羽扇法,攻向李元霸。 李元霸拿出玄竹杖,以守为势,口中忙不迭道:“小师妹,快住手!你我有话好说。”他身受重创,行动不便,出招稍滞,被王蝉儿步步紧逼,一时落了下风。众羽士见王蝉儿拿出师傅的白羽扇,使出白羽扇法,想不到小师妹居然学得了如此精妙扇法,从未见她使过,暗暗称奇。李元霸杖法虽然刁钻古怪,身法诡异,即使不受伤,也未必斗得过她。两个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不出十个回合,看来李元霸定败无疑。 这时王蝉儿突施一招“落英缤纷”,扇如铺天盖地而来,似有无数扇子挥向对手,招式精妙绝伦,在场人众都不禁暗暗喝彩。程元赞道:“小师妹好扇法!” 李元霸见她咬牙切齿,来势甚猛,不免心慌意乱,脚下一个趔趄,顿时站立不稳,身子向后一仰,眼看倒下。王蝉儿忽想起他身背受伤,若仰面跌倒,定然加重伤痛。心念一动,忙将白羽扇硬生生收回,忍不住腾出左手去扶他。 李元霸将倒之际,经她手一拉,借力而起,顿时直身站稳。王蝉儿却被他力道带动,身子前倾,一下挨在他身上。李元霸环手抱住她,与她几几乎脸贴住脸,在她耳边说低声道:“小师妹,我将褒姒妹妹安顿好后,便自往洛阳送信。你若肯陪我去,我们约定后日午时在管州东城门下会合。你若不信,这玄竹杖我留给你......”说着,将玄竹杖塞到王蝉儿手中。王蝉儿蓦然间听见他邀约自己同往洛阳,大出意外,乍惊还喜,手拿玄竹杖,不禁一呆。 李元霸趁势转身,离开王蝉儿,一跃上马,坐在褒姒身后,双手提疆,正要纵马而去。忽然褒姒在马上顾盼,急道:“元霸哥哥,等一等,我、我的衣篮儿还没拿呢......” 不等李元霸答话,刘文静早将一物掷过来,李元霸伸手接住。拿过一看,正是褒姒的衣篮儿,里面盛满浣洗过的各色衣裳。褒姒忙接过,回眸对刘文静微微一笑,道:“多谢刘大哥!” 李元霸对李世民和刘文静一拱手,不暇多言,转身勒马而走。众羽士欲上前阻拦,董常喊道:“姓李的小子,你不把玄武秘笈留下,别想走人!”正要挥剑而出,刘文静身形微晃,一伸手,将他剑一把夺下,扔在地上,回身负手而立。温彦博回剑自守,如临大敌,看着刘文静,迟疑不前。众羽士在扬州见识过刘文静的身手,这时见他出来干预,纷纷持剑相向。 李世民哈哈一笑,一拍手,四周一下子冒出十几个汉子来,却是到开封赴“青云会”的江湖各路豪杰到了。程元见状,低喝一声:“七星剑阵!”,众羽士立时来回交错跑动,按北斗七星方位站定,排成一个剑阵,与李世民、刘文静等众人对峙,一时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雪中火”嘶鸣有声,来回徘徊,突然一跃而起,从众羽士头顶越过,跳出数丈之外,转眼绝尘而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二章 拥香而卧 李元霸和褒姒骑着“雪中火”沿街道奔出几百步远,折而向北,行了半个时辰,转往西城门而去。李元霸心道:“有刘大哥和二哥他们阻拦,八羽士当不能很快脱身。只是我往洛阳送信,小师妹已知,他们迟早会追来。我对她说后日约在管州城会面,也是一时权宜之计,否则她不会放我走。眼下之计,先安顿好褒姒妹妹,再作行止。” 正寻思间,只听褒姒道:“元霸哥哥,你身上一定很痛罢。不如我们先别出城,先找个郎中看看你的伤……” 李元霸摇头道:“我须赶往洛阳,不可再逗留。身上伤痛,也只好忍一忍了。” 褒姒道:“你要去洛阳么,那么我……” 李元霸笑问:“褒姒妹妹,你住哪里?” 褒姒道:“住在城东芙容街许家巷……哎哟,你问这干嘛?” 李元霸鼻孔出气,愤愤道:“想起你姨父如此无良,真想去教训他一顿才解恨……” 褒姒听了,忙摇头道:“不要呀,元霸哥哥。如今我能见到你,全赖老天开眼,我心中实是欢喜之极,便是以前受过多少苦楚也不觉什么了。你别去找我姨父了,我、我也不要回去了,只随你去,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说到后面,目光中满怀期待。 李元霸听见褒姒表态要随自己而去,望着她,心下不禁踌躇。微微一笑,道:“你真的想随我去吗?” 褒姒回眸看他,点了点头,神情刚毅,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一辈子跟着你。” 李元霸心中大动,更觉褒姒柔弱可人,自见到她,便从心里涌起要保护她的冲动,环手揽住她的腰,笑道:“你怎么跟着我?” 褒姒脸上晕红,道:“我都说了,我跟在你身边服侍你,做你的丫头。” 李元霸沉吟道:“褒姒妹妹,虽然我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却不能眼看着你又跳回火坑,说甚么都不能让你再回到你姨父那里去。你既愿意,以后你就跟着我罢,有我吃的便有你吃的。” 褒姒见李元霸答应了,心中欢喜无限,脱口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便是每天喝水我也心甘。” 李元霸叹道:“褒姒妹妹,哥哥我怎么忍心让你每天只喝水?要吃也得让你吃鱼吃肉。”说到这里,忽觉腹中空空如也,他和褒姒在食肆才吃半个包子便被王蝉儿和八羽士搅了,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又道:“暂不出城也罢。我们先找家酒楼填饱肚仔再说。” 将“雪中火”一勒,转头往城中热闹街市行去。低头见褒姒抱着衣篮儿,笑道:“褒姒妹妹,我们便要离了这里,你还拿着这篮衣裳作甚?” 褒姒看着篮中衣裳,道:“这些衣裳都是别人送来浣洗的,我便是要走,也先把衣裳送了回去。” 李元霸笑道:“傻丫头,你既已随我去,何必拘泥这些小事,别管这些衣裳是谁的,扔了就罢了。要赔也让你姨父那个可恶的东西赔去,让他破点财才好呢。” 褒姒紧抱衣篮儿,摇头道:“不可以的。元霸哥哥,这些衣裳有一些却是我自己的,怎能扔了呢。何况衣裳都是好好的,扔了多可惜。” 李元霸哈哈一笑,不再言语。两人说话之间,不觉来一处繁华街市。远远看见一家大酒楼,临街而建,左右皆有通途。勒马过前一看,酒楼门额写着“醉春楼”三个大金字。李元霸先下了马,扶褒姒下来,让伙计牵马去喂,两个进了醉春楼,径往二楼上坐。 见褒姒提着衣篮儿,小二的要过来帮忙,褒姒却拒绝了,自己提着上了楼。她将衣篮儿放在自己座位边,才坐下。左顾右盼,见酒楼装饰华丽,气派非常,低声道:“元霸哥哥,来这里吃,价钱一定很贵的。” 李元霸笑道:“好妹妹,哥哥我既答应让你吃鱼吃肉,须得上了这样的大酒楼来,哈哈。”说着点了几样大菜。 褒姒忙道:“元霸哥哥,别浪费了罢,我、我只要一碗稀粥就好……” 李元霸道:“光吃稀粥怎能填饱肚子?褒姒妹妹,你跟着哥哥,岂能让你挨饿。”看着褒姒单薄身子,忽然心生爱怜,伸过手去,轻轻拍她的手,笑道:“放心罢,哥哥我有银子。” 不一会,小二的把饭菜捧了上桌。李元霸早饿了,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给褒姒,自己也夹了一口来吃。手臂才动得几下,忽觉身背隐隐作痛,忍不住哼出几声。 褒姒见了,关切道:“元霸哥哥,你、你怎样,伤很痛么?我给你揉揉。”说着过来坐到他身边,伸手帮李元霸揉背。 李元霸喜褒姒温柔体贴,揽住她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妹妹,你真是个可人儿。哥哥我喜欢得紧,只是以后你不用叫出我名字,就叫我哥哥好了。” 褒姒吃吃一笑,也贴在他耳边道:“不好的。我可不惯叫你作哥哥,不如以后我便叫你公子爷罢。至于你想怎么叫我,你爱怎么叫都随你。”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一阵大笑声响起,有人说道:“李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呐,身边有这样知冷知热的红颜佳丽,哈哈。” 李元霸抬头一看,只见对面走来一人,径在桌边坐下,竟是黄龙教清风坛坛主邴元真。离桌不远,两名黄衣侍者分左右站立,正朝这里冷冷看来。 邴元真一拱手,笑道:“李公子,别来无恙。自扬州一别,想不到你我今日又在此见面了。” 褒姒见突然又冒出个人来,心下惊慌,紧挨李元霸。李元拍拍她的手,见邴元真过来,却不起身,道:“原来是邴坛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幸会。” 邴元真道:“李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邴某也知公子刚脱一险,身上有伤……” 李元霸闻言,心下一惊,看着邴元真,轻哼一声。 邴元真哈哈一笑,道:“邴某路过此地,也算故人重逢,想和公子叙叙旧如何?” 李元霸淡淡道:“邴坛主不用绕弯儿,有话直说。” 邴元真一拍桌子,道:“李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好,邴某今日到此,也不相瞒,非为别物,只为你身上带的那一龟一蛇……” 李元霸心下暗惊:“黄龙教果然神通广大,看来这家伙也得了消息。” 邴元真笑道:“这些日子,你和王通之女结伴而行,想来也因这那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而倍受追踪、滋扰罢,哈哈。”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那甚么玄武秘笈,黄龙教的李密教主不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声称已得到手了么?” 邴元真微微一笑,道:“李公子心中明白,敝教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这样说,不过是欲死天下人窥觑之心而已。实则玄武秘笈究竟是何等模样,若在三日前,不要说是邴某,便是教主也未必知晓。” 李元霸微笑不语。 邴元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李公子心中有数,所谓玄武秘笈确非虚言,只不过并非江湖传说的那样罢了。我邴某自从知你身份,便怀疑秘笈和你大有关系,只是一直未能证实而已。如今事情才算大白,玄武秘笈便是你随身携带的龟蛇二物!至今江湖人物犹以为在王通之女身上,还是甚么以古篆字体的书籍,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李元霸心中气恼,口上却道:“听邴坛主一说,在下真是耳目大开,承教了。” 邴元真叹道:“李公子定还记得,敝教告以天下,玄武秘笈已在敝教手中,约定十月金秋在太原作观书大会。如今秘籍真相虽已明了,却犹未能解。邴某猜测,你身为邵王二人之徒,与玄武秘笈必有重大干系。当日我特邀你赴扬州之会,已有意和你结交,可惜你志存高远,邴某也无可奈何。日后,为试探天下,敝教故意放出风声,说半部秘笈在王通之女身上,江湖人物信之不少,王通之女因此屡遭追踪,苦不堪言。谁知李公子后来与此女大有因缘,竟被她要挟,两个结伴而行,颇多惊险。哈哈,你们在一起种种之事,敝教也了如指掌。” 李元霸忍不住怒道:“原来你们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 邴元真笑道:“不敢。敝教不过想随时掌握公子的行踪罢了,哈哈。” 李元霸脱口道:“邴坛主如此行事,也太过卑鄙!” 邴元真哈哈大笑,道:“大丈夫行事,何拘小节。李公子或有不知,敝教身为天下第一大教,既声称玄武秘笈已得在手,便不好公然再行追踪秘笈去向,只好请出东海的黑木剑客来找你麻烦,务必将玄武秘笈拿到手。否则,黑木剑客号称天下第一杀手,你岂能在他手下一逃再逃?李公子虽为名师之徒,但以你眼下功力,岂是黑木剑客对手?” 李元霸叹道:“想不到在下行走江湖,至今得保性命,还拜黄龙教所赐。可是,邴坛主一向行事诡秘阴损,今日又何必跟我说白。” 邴元真道:“跟你说白了,是要你明白。今有传言:玄武秘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你既是龟蛇二物主人,又姓李,这个‘非李不解’大可能是你。在未确认另有其人前,敝教须对你格外保护,不可让人伤害。” 李元霸闻言,不禁汗颜。 邴元真道:“李公子乃人中龙凤,我和你一见如故,有意和你结交。你虽非池中之物,可现下你须和敝教合作,这样彼此都有好处。” “当今天下,知道玄武秘笈真相的,不只敝教,尚有一人也知。” 李元霸隐隐猜出,却不说出来,眼望邴元真。 邴元真笑道:“以李公子如此睿智之人,想来一定也清楚,尚有一人知道玄武秘笈真相的人,便是你师傅王通。” 李元霸大吃一惊,道:“王通已死,我亲眼所见。” 邴元真道:“哈哈,王通此人,狡猾至极,江湖上早有传闻。本来敝教也误以为他死于玄竹谷中,谁知他居然诈死。你亲眼见他被鳄鱼吞食,实则他事先将一樵夫杀死,穿上白衣,沉入湖底。当他坠湖之后,速将樵夫刺伤出血,引来鳄鱼,造成被鳄鱼吞食假象。” 李元霸听得惊心动魄。 邴元真又道:“李公子当知王通精通水性,他在白牛溪,常年练习闭气之法,可于水中两个时辰不起。他处心积虑二十年,不但要杀了邵正奇,报得杀父之仇,还要拿到玄武秘笈。他事先已知玄武秘笈便是龟蛇二物……” 李元霸打断邴元真的话,道:“好了,邴坛主不必多说了,现下你要怎样?” 邴元真冷笑道:“李公子,我之所以把所有真相告诉你,是要提醒你,敝教于玄武秘笈志在必得,时至今日,只要你跟邴某合作……” 李元霸笑道:“怎么合作?” 邴元真道:“现下江湖上又有风传,都说玄武秘籍便在你身上。王通虽想从你身上获得破解秘笈,但最危险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高丽第一武士虬髯客。” 李元霸听到邴元真提及虬髯客,心中不禁一凛:“果然虬髯客真是高丽刺客。” 邴元真道:“高丽刺客虽尚不知玄武秘笈乃龟蛇二物,可是他既知秘笈在你身上,他不日便要找上你。此人武功高强,黑木剑客也非他对手。以公子现下武功,他更是手到擒来。你若被他抓到,又劫持你去,逼你破解秘笈,秘笈破解之后,你恐怕也凶多吉少。” 李元霸问道:“凌九霄又是谁人指使?” 邴元真冷笑道:“那九爪老怪却是当今朝廷派来的走狗,或者他有私窥秘笈的野心也未可知,哈哈。” 事到如今,李元霸才发觉自己已成众矢之,脱口道:“邴坛主,该说的话你也说完了,你想怎样?” “哈哈,李公子真是聪明人。也罢,闲话少说,如今为了公子安全,便请你跟邴某走一趟。” “去哪里?” “找个清静地方,你将龟蛇引来,好将秘笈破解出来。” “邴坛主怎知在下一定能破解那甚么玄武秘笈,何况那龟蛇已失。” “哈哈,据邴某所知,龟蛇二物极有灵性,它们视公子为主人,公子人到哪里,它们便会寻到哪里的。只要你在,何愁龟蛇不来?” 李元霸冷笑道:“在下若不肯去呢?” 邴元真仰天大笑,道:“事到如今,也不由得公子你肯不肯了。公子是聪明人,还是识时务的好,否则,你身边这个美人儿可要遭殃,哈哈。”说着,站起身来,拱手道:“好了,邴某先走一步。”转身便出“醉春楼”。 褒姒一直在旁听邴元真和李元霸对话,这时拉住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你不要跟这人去,他不象个好人。” 这时两名黄衣侍者走近来,恭敬对李元霸施礼,然后躬身抬手作请行之状。 李元霸见褒姒在身边,自己又身上有伤,不好动手,咬了咬牙,只好先随他们去,到时相机行事。 低声对褒姒道:“褒姒妹妹,看来今日想请你吃鱼吃肉,却不能了。”起身离座,拉起褒姒的手,下楼而去。褒姒犹不忘带上衣篮儿,随他而起。 一名黄衣侍者在前,一名在后,夹着李元霸和褒姒,走出醉春楼。 出了楼外,只见门前早停了两辆马车。邴元真先上一辆马车走了,剩下一辆,车夫坐在上面等候。李元霸看这个阵式,才知邴元真是有备而来。一时迟疑不前,两名黄衣侍者又作请状。 李元霸心道:“可惜了二哥送我的雪中火。”只好拉起褒姒的手,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厢里。 坐定之后,褒姒紧挨李元霸,在他耳边问道:“元霸哥哥,我们真的跟这些人去么?”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我正感行走身痛,现下有车代步,最好不过。别担心,我们先随他们去看看罢。” 两名黄衣侍者却不上车,分别站在车后面,并不上车,跟随在后。马车往城西行去。 从西城门出了开封城,即往洛阳方向而行。李元霸心道:“往洛阳而去,正合我意。”姑且坐在车中,倚在车上,闭目养神,一边寻思对策。 谁知马车行出二三十里,折而向南。李元霸见情况不对,对褒姒道:“褒姒妹妹,你在车上不动,我下车看看。”掀开帘子,叫马车停下,自己跳下车来。 两名黄衣侍者上前询问何故,李元霸笑以要方便一下。黄衣侍者只好由他,他走到路边一棵侧,掀起衣袍,佯作解手,一边观察四周地形。两名黄衣侍站在离他五步之外,密切监视。 李元霸走回来,笑道:“两位老兄,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一名黄衣侍者道:“李公子,不用多问,你跟我们走便是。” 另一个黄衣侍者见他不动脚步,冷冷道:“李公子,你身负重伤,若要与我们哥俩动手,恐怕吃亏的是你。我们哥俩奉命随时保护你,并无恶意,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们,乖乖的上车走罢。” 李元霸笑道:“本公子原想搭个顺路车,谁知你们半道转弯。要去哪里,你们若不明告,我却不走了。” 黄衣侍者相顾愕然,迟疑片刻,道:“此去不远,有座香山别墅,是个清静去处,邴坛主请公子到那里小住几日。” 李元霸道:“哈哈,听起来颇为令人神往,可是本公子若进了取,却等于软禁一般,岂上你们的当?” 黄衣侍者道:“李公子,你还是跟我们合作的好。我们兄弟俩若真动起手,你可不是对手。” 李元霸“我倒要试试。” 黄衣侍者相视一眼,一言不发,往两边一立,同时出掌,挥向李元霸。李元霸道声:“来得好!”身子略侧,却不拔剑,徒手与两个黄衣侍者斗了起来。 只是他才接了五六招,便感吃力。心下大惊:“想不到黄衣侍者貌不惊人,武功却如此了得。他们功夫与黑木剑客和凌九霄比,也不逊色。”当下全神贯注,全力与黄衣侍者周旋起来。 但他身上毕竟有伤,强忍身上疼痛,与黄衣侍者交手二三十个回合,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两名黄衣侍者与李元霸相斗,以逸待劳,并不十分相逼,笑道:“李公子,你身上有伤,这样和我们哥俩斗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你既不败北,也必痛死。我们还是罢手吧,车上还有你的相好,你若因此玩完了,我们哥俩只好替你受用了,你可要三思,哈哈。” 李元霸听见他们拿褒姒要挟自己,心下一惊,口上笑道:“两位功夫果真十分了得,在下不过想和你们过几招玩玩儿,其他不必多言。” 黄衣侍者见他并不罢手,猛然间两个同时发力,齐攻向李元霸。李元霸见其来势甚猛,只好避其锋芒,顿时被逼退开几步。不想往后退时,被路上一块石头绊住,脚下不稳,仰身倒地。这时褒姒从车窗往外看见,失声喊道:“元霸哥哥,小心!”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黄衣侍者见李元霸倒地,同时大喝一声,一跃而起,挥掌击向他。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跳到黄衣侍者身后,快如电闪,分出两掌,击向两个黄衣侍者后背。黄衣侍者背后突然受袭,却反应甚快,一齐顺势向前一跃,连翻两个斤斗,站定了。回过身来,不禁吓住一身冷汗。 定神看时,却是一个白面黑衣人,负手而立。李元霸歪倒在地上,褒姒赶过来扶起他。李元霸浑身发软,抬头看时,认出出手相救的竟是上回救过他和王蝉儿的白面黑衣人,拱手笑道:“多谢蒙面大侠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黄衣侍者齐声喝问:“来者何人,如此偷袭,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白面黑衣人冷冷道:“你们两个打一个,便算英雄好汉吗?”黄衣侍者一时语塞。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蒙面大侠说的不错。敢问大侠尊称?” 白面黑衣人怒道:“哼,你这惫懒小子,我既蒙面出现,岂会告你真姓名。你自往洛阳,何必多问?你小子身为名师之徒,武功却稀松之极。你师傅已授你无上武功心法,你却懒于修炼,若知你行走江湖,成天被人欺负,无力自保,定会羞得无地自容!你还不快走!” 李元霸闻言,不禁大感惭愧,心道:“我自出了玄竹谷,的确未好好练功,功力时好时坏,以至与人对手,总是狼狈不堪,多受制于人,甚至连小师妹也打不过。” 黄衣侍者突然跃起,拔出长剑击向白面黑衣人,三个又斗了起来。白面黑衣人虽以空手对敌,却似游刃有余。黄衣侍者想上来阻拦李元霸走开,却被白面黑衣人出手拦住。一时半会,黄衣侍者也脱不了身。 那车夫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人影。李元霸忙站起身,扶褒姒一起上了马车。李元霸便自驾车沿路往南疾行,行出二十里地,转道往东而去,向东行了三四十里,又转向南行,走十几里路,再折向西行,一路疾驰。 走了大半天,估计已出了开封境地,两个驾车到了一处。眼看天色将晚,远见山下树林中间,有炊烟袅袅,零星住有几户农家。更有一户便坐落山脚下,便赶车过去,下车上前叩门。开门出来的是一位老农,原来这里住着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妻。 李元霸拿出一片金叶,笑道:“二老,打搅你们了。我们兄妹俩要往洛阳投亲,不想初次出门,却迷了路。眼看天色已晚,不便行车,但想借宿一夜,还请二老可怜收留。” 老农让他们将马车停在院内,引进家去。看他们年轻面善,便捧出茶水相待。 老农夫生性纯朴,见李元霸拿出金叶,忙拦道:“公子不必见外。你们路过这里,前来投宿,也是和我们有缘。我们家虽穷,却不会因此多收你们的银钱,你只给我们三枚五铢钱就罢了。只是话说在前,我们二老见你们两位面善大方,倒是愿意留你们住一宿的,只怕农家肮脏,你们城里人却住不惯呢。” 李元霸见老农推辞不要金叶,便拿出一块银子塞到他的手中,笑道:“二老肯留宿我们兄妹,真是感激不尽!这点银子你们收下。” 老农妇见李元霸出手大方,笑得合不拢嘴,她早见褒姒手携李元霸,两个亲密模样,便认定是一对私奔情侣,却假称兄妹。竟有成人之美,便作主让李元霸和褒姒两个一起住儿子房里,说道:“我们家阿贵带媳妇儿回娘家了,要过三日才回来呢。你们若不嫌弃,便将就住一宿吧。” 老农只听李元霸说两个是兄妹,却坚持要让他们分开来睡,只让褒姒住儿子阿贵和媳妇的房间,却将李元霸安排在隔壁的柴房里。 老农妇不住向老农打眼色,可是老农却视若不见。没奈何,老农妇只得作罢,对李元霸笑道:“唉,公子,对不去了。我家这老不死的是根木头疙瘩,脑筋死得紧,今晚只好委屈你睡柴房了。嗯,你这个妹妹生的真是水灵儿,我老人家活这一大把年纪,还没瞧见过这样美貌的女孩儿呢,怎的长的跟花儿似的……”絮絮叨叨个不停,一边让老农将一床被盖拿出。褒姒却接过了,自去柴房,在一堆干草上,席地而铺。 老农妇从厨房捧出一盆地瓜,招待李元霸河褒姒。两个一天未吃,肚子早饿了。李元霸三下两下,连吃了四个地瓜,才住手。再喝下一碗稀粥,方觉饱了,颇觉惬意。褒姒只吃了一个小小地瓜,喝了半碗稀粥,便觉饱了。 李元霸和褒姒吃了地瓜和稀粥,便各去睡了。夜间农家多鼠,褒姒一个住在房中,半夜听到老鼠出来叫唤,还不止一个,耳中只听见老鼠叫唤,心中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不敢吱声,挨到下半夜,实在忍不住了,抱起枕头,出了房间,跑到柴房门前,低声唤道:“元霸哥哥,你睡着了么?” 李元霸身上有伤,一夜无法安睡,正迷糊间,听见褒姒叫他,应了一声,褒姒听见他回声,推开柴房门,急急跑过来,一下爬上草席,挨近李元霸,几乎哭道:“元霸哥哥,这里老鼠真多,我、我一个人不敢睡去。”话未说完,又听到柴房里角落有动静,褒姒吓得一下钻进李元霸的被窝里,浑身发抖。 李元霸笑道:“好妹妹,我知你们女孩子最怕的便是老鼠了。你若不敢一个人睡,便睡这里吧。我起来……” 褒姒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昵声道:“你要去哪里,我、我要你陪我一起……”这个“睡”字却说不出口了。 李元霸只好躺下,可是才一挨着草席,忍不住痛哼出声。褒姒惊道:“你、你身上老是痛么?” 不禁挨近他,感觉他身子发烫,又道:“元霸哥哥,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了,我去给你倒水……”说着便要起身。 李元霸一把将她拉住,借着些月光,见褒姒一张俏脸,白腻如玉,笑道:“不用了。好妹妹,我和你在一起睡,身子自然要热些的。” 褒姒听了,不觉害羞,便要将身子挪开去。李元霸却双手揽住她腰,不让她动,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妹妹,别动!唉,莫非今晚吃地瓜吃得急了,一晚肚子老是咕咕叫不停,好难受……”正说之间,突然被子里“噗噗”有声,忍不住放了两个屁。 褒姒乍听之际,一时不知何故声响。李元霸将被子掀开,一连放了几个响屁。褒姒听见,忍不住咯咯而笑,用手捂住了口鼻。 李元霸哈哈大笑,仰卧草席之上,连声道:“终于出气了!畅快、畅快!哈哈。” 褒姒早笑成一团。正笑之间,忽然自己肚里也咕咕叫了起来。突然“噗”的一声,被窝里也传出一声闷响。 李元霸听见,又是哈哈大笑。转脸去看褒姒,见她羞得满脸通红,将脸埋在枕上。李元霸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两口,笑道:“褒姒妹妹,今夜景色甚佳。你我同吃地瓜,共睡一地,半夜无眠,对月放屁,虽不甚雅,却也有趣得紧呢,哈哈。” 褒姒羞得几乎要哭,伸过双手捂住李元霸的嘴,不住道:“我不许你说,也不许你笑!”身子只往李元霸怀里钻,情若不胜,娇憨之极。 李元霸大笑不止,一时牵动身背痛处,忍不住哼了几声。褒姒昵声道:“看你还笑人家,笑得身子痛了不是,该!”口中说着,却来帮他轻轻揉搓后背。 李元霸见褒姒娇羞无娜,温存款款,抱住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褒姒羞得闭上眼睛,转过脸去,道:“我不理你了。” 李元霸笑道:“笑又何妨。褒姒妹妹,人生本来无拘无束,有进有出。你我二人坦然相对,今日既食地瓜,腹中胀气,自然要放屁。只是放则放了,妙的是我们同睡一席,你我皆放,此起彼伏,同声同气……” 褒姒见他越说越起劲,急道:“哎哟,你还要说呢!人家羞都要羞死了。”双手去捂他嘴巴。 李元霸张口亲褒姒的手,她想将手拿开,却被捉住,挣脱不开。只好任李元霸亲昵,心中欢喜无比,如在云里雾里。 李元霸怀抱褒姒,见她娇羞万状,面如桃花,鼻中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低头又去吻她。 褒姒双眼紧闭,浑身发软,如要晕过去,气喘吁吁。李元霸心中大动,心道:“褒姒妹妹真是惹人怜爱,若此生能每夜如此拥她入睡,也算不枉了。” 转念一想:“自己学艺不精,自行走江湖以来,一遇高手,便捉襟见肘,多受制于人,居然连小师妹这样一个女子都对付不了,以后如何闯荡江湖。今日与黄衣侍者一役,若非白面黑衣人出手,我现下岂能如此拥香而卧?褒姒妹妹不会武功,她随我去,我武功如此不济,日后如何能保护她周全?”心念及此,不禁汗颜。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三章 温存私语 褒姒被李元霸拥在怀里,心中只盼他来与自己亲热,可是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微睁开眼,见李元霸正自出神,女孩家毕竟害羞,便将他轻轻推开,自往枕上睡去。忽听柴房角落传来轻微声音,以为又是老鼠出来觅食,心中害怕,慌忙又挨近李元霸。 李元霸回头去看,一时愕然,面露喜色,心道:“原来二仙又到了。”借着微茫月光,看清是龟蛇又寻回来,竟不知几时潜入柴房一角静伏。李元霸发现时,它们也正抬头朝这边张望。 褒姒也看见了,哎哟一声,躲到李元霸身后,惊道:“元霸哥哥,莫非它们便是那姓邴的恶人说的龟蛇秘笈……” 李元霸笑道:“不错,正是这两个宝贝!褒姒妹妹,你别看它们小,这只白龟儿却有千年道行,那条小红蛇儿也有八百年的寿命呢。别担心,它们不咬人的。你先睡罢。我要起来练一会功。”说着便坐起来,可是背后疼痛不已,一时竟站不起来。 褒姒扶他手臂道:“元霸哥哥,你受了伤,还是等伤好了再练罢。” 李元霸摇摇头,叹道:“只因我惰于练功,以致行走江湖,处处受制。从今往后,我须朝夕运气,体会心法,以免将来遇见强敌,或能与之抗衡,以求自保。”不再试图站起,就地盘膝而坐。 “三玄心法”讲究的是练意御气。李元霸收摄心神,便从连山心法练起,体会“山之出云,连绵不绝之意”,一时闭目用功。身后伤痛隐隐发作,他仍咬牙坚持。正感疼痛难忍,忽觉背后传来一股热气,熏向伤处。微微一惊,已知是火龟儿又爬上他身后助他疗伤。瞥眼也见冰蛇也在自己脚旁游走,所经之处,蒸出一团团清凉之气。一时间,满屋云烟腾腾,竟是冷热两股气息交汇,笼罩在李元霸身周。龟蛇助李元霸疗了半个时辰的伤,便自去房角安睡。 李元霸一动不动,继续运气,心如明镜,脑海中显出邵正奇和王通对决的景象,一幕一幕闪现,心神随着邵王二人过招在跳跃翻腾,仿佛自己与自己对决。褒姒也坐起来,见他满头大汗,便伸手过来替他擦。可是手指才碰着他的额头,忽然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哎哟一声,往后仰倒。李元霸闻声惊起,伸手将褒姒扶起,歉仄道: “褒姒妹妹,吓着你了。对不住。” 褒姒坐稳身子,手犹酸麻,笑道:“哎唷,你练的甚么神奇功法,才想替你擦擦汗儿,谁知好像被甚么东西打了一下,好疼呢。” 李元霸笑道:“我在练功,你碰对我身子任何部位,皆自动生出一股反击之力。以后我若打坐运气,你千万不可再近我。” 褒姒听了,点点头,仍伸过手来,以衣袖替他擦汗。 李元霸见褒姒温柔款款,心中感动,对她微笑不语。抬头看夜色微茫,时近三更,柴房窗外,凉风阵阵。心知自己不觉练了两个时辰,便对褒姒道:“褒姒妹妹,都怪我练功,害你不能睡觉。现下你快躺下睡一会罢,我一个出去吹吹风……” 褒姒却拉住他,急道:“不,元霸哥哥,你别走开,我一个人睡怕,我、我要你在这里陪我。你练了一晚上的功夫,也该歇歇了。” 李元霸见她单薄的身子,怯生生的卷缩在被窝里,只好笑道:“好,我也躺下罢。” 褒姒见李元霸答应陪她,心中欢喜,爬过来,在他身边躺下。李元霸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却不盖。褒姒伸手将被子扯过,也盖在他身上,在他耳边柔声道:“哎哟,元霸哥哥,你身上有伤,夜来风寒,再不盖被子,岂不着凉?要是你伤痛加重倒下了,我可不知怎么办呢。” 李元霸若直躺睡下,背后受迫,疼痛之极,只好侧过身去,以臂作枕。听褒姒说得在情在理,笑道:“褒姒妹妹,你倒会说话呢,让人听了舒坦。” 褒姒也侧过身来,对他眨眨眼,扮个鬼脸。李元霸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褒姒嘻嘻一笑,一双妙目,只看着李元霸,只不说话。一时四目相对,静默无言。四周也静谧异常。 李元霸伸过手去,抚在她脸上,将她眼帘盖下,轻声道:“好妹妹,快闭上眼睡吧。” 褒姒点点头,温驯地闭上眼睛。其时,窗外透过一道微光,李元霸看见褒姒闭目时的容颜,轮廓柔美之极,不禁心生爱怜,一时看得呆了。 正出神见,忽见褒姒挨枕的眼角流出一颗泪来,不解其意,伸手过去,轻轻替她擦去。褒姒呼吸加快,却不作声。 李元霸凑近她,见褒姒一头长发,散在枕上,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褒姒妹妹,你怎么了,好好的……” 褒姒忽然睁开眼来,嘤咛一声,张开双手,搂住李元霸的脖子,喃喃道:“元霸哥哥,有你陪着我真好。你告诉我,我、我不是在做梦么,我真的又跟你在一起了么?” 李元霸见褒姒亲近自己,毫无顾忌,略无半点忸怩之态,所说之话,也纯出自然,自己怀抱着她,只想呵护她,竟无杂念。两个久别重逢,相拥一起,竟似自然而然。见褒姒来抱自己,竟疑是梦,不禁笑道:“傻丫头,自然是真的。” 褒姒摇头道:“可是,我总觉得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要不,你、你拧一下我……” 李元霸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的,干嘛要拧你呢,何况,哥哥我怎舍得拧你?” 褒姒将脸贴在他脖子上,昵声道:“元霸哥哥,你真好,我知道你心里疼我。可是,我想知道,自从我和你在苏州分开后,你、你有想过我没有?”不等李元霸回答,自己想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轻道:“要是你、你不想过我,你却不要说出口……”。 李元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掌,笑道:“你猜猜,我想过你没有?” 褒姒叹道:“嗯,元霸哥哥,我也不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可是我却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 李元霸忽然想起甚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褒姒面前。褒姒接过一看,喜道:“原来你一直都藏着么,难道你心里偶尔也会想起我……”原来是当时褒姒送给李元霸的香囊儿。 李元霸见她满脸欢喜的样子,道:“褒姒妹妹,自从苏州一别后,虽然我并非时时刻刻都想到你,可是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 褒姒脱口道:“真的么,元霸哥哥!你真的都惦记着我么……我、我听着好欢喜……”说道这里,已然呜咽有声,双手搂李元霸的脖子更紧,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又道:元霸哥哥,你知道么,从我认识你开始,便觉你是个好男儿,对我很好,帮我救出哥哥,从那时起我心里就开始喜欢你了。可是我们才认识两日,你便要走了。我回到家乡,整个人像掉了魂似的,时刻都想着你,睡觉也梦见你。担心你一个人行走江湖,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我每天晚上都向老天爷祷告,只愿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李元霸心中感动,揽住她的腰,叹道:“褒姒妹妹,难为你心里对我如此牵挂,我一个人能挨到今日不死,也多亏有你在老天爷面前为我祈祷。只是我想不到,这些日子你竟受了许多苦,所幸我们还能在他乡重逢,你毕竟还好好的,我心中实在欢喜得紧。” 褒姒抬起脸望他,笑道:“元霸哥哥,我猜呀,老天爷一定是可怜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因此特意安排了,让你也来开封,又到河堤散步……” 李元霸笑道:“还让我将衣袍扔下,被你拣到……” 褒姒点头道:“是,怎么会那么巧,若不是你把衣袍扔到水里,我岂能追过去问你,然后两个相认。唉,现下想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呢,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出现在开封城。” 李元霸脱口道:“有道是有缘人必会相见,有情人终成眷属……” 褒姒听他这样说,眼睛一亮,深深的望着他,道:“元霸哥哥,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怎样,都不会将我抛下么?” 李元霸见褒姒柔弱的样子,脱口道:“我怎舍得将你抛下?” 褒姒听他这样说,面露喜色,转眼又黯然道:“可是,我看你那个小师妹很爱你的,她一定会来找你,到那时候,你可怎么办?她会不会将我杀了?” 李元霸听她说起王蝉儿,也不禁皱眉,叹道:“我和她也是冤家聚头。不提她也罢。总之,以后只要有我在,我便是性命不要,也不能让别人碰你一根寒毛的。”想到要保护褒姒周全,更激发了要练好武功的斗志。 褒姒眼睛闪着泪光,道:“你为甚么对我那么好?” 李元霸将她抱紧了,道:“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褒姒忸怩道:“我才不是小姑娘呢。人家都十七岁了。” 李元霸笑道:“是呵,半年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了。 褒姒忽道:“元霸哥哥,这半年来,你也经历很多事吧,怎么那些恶人老是在找你麻烦呢?” 李元霸道:“以后更麻烦的事还多呢。” 褒姒道:“难道就因那个什么龟蛇秘笈么?” 李元霸点头不语,想起今后自己将成众矢之的,心中不能平静。 褒姒忽叹道:“那么,以后我跟着你,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呢。” 李元霸笑道:“别这样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呢。” 褒姒摇头道:“可是,我半点武功都不会,老是让你照顾我,拖累你。唉,元霸哥哥,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晦气,上次我和哥哥去苏州,第一次出门便碰上官府抓人。这一次你见到我,那些江湖上的恶人又来找你麻烦。嗯,我知道的,要是没有我在,你即便打不过他们,也是可以避开的。” 李元霸笑道:“那些江湖恶人,早就盯上我了,可不是因为遇见你。以后不许你说自己是累赘,无论怎样,我现下和你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褒姒见他说得诚恳,心中感动,搂住他,伸过嘴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道:“你真好。元霸哥哥……”将头靠在他肩上,又问:“那么,这一回,你上洛阳做甚么?” 李元霸道:“送一封书信给我师傅的恩人。” 褒姒点头道:“只要你不嫌我碍手碍脚,我愿随你去。总之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李元霸叹道:“褒姒妹妹,你跟着我,也累你担惊受怕了。” 褒姒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心甘情愿。” 李元霸问:“为什么?” 褒姒道:“因为,我、我喜欢你。”紧接着又问:“元霸哥哥,你喜欢我没有?” 李元霸点点头。褒姒却看着他,捧着李元霸的脸,深情道:“我、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李元霸只好说:“我也喜欢你。” 褒姒又问:“元霸哥哥,你有想我没有?” 李元霸嗯的一声,点头道:“想过。” 褒姒道:“真的么?你、你怎么想我?” 李元霸笑道:“有时一闭上眼,就想起你可爱的样子,觉得很温馨。” 褒姒叹道:“元霸哥哥,你却只是有时候想起我,可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呢,好像着了魔似的……” 李元霸闻言,心中一惊:“莫非褒姒妹妹真的爱上我了?” 褒姒喃喃道:“元霸哥哥,我只盼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不分开。我愿意做你的丫头,随你走天涯,服伺你一辈子。便是遇到什么风险,都不离不弃……” 李元霸心中大动,将她搂得更紧,褒姒扭动身子,钻在他怀里,浑身发烫。李元霸温香在抱,心中不能无感。可是心中却想起了颜萱,转念又想到王蝉儿,更要命的是高丽公主的影子也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看着褒姒,心中对她的感觉似乎爱怜的成分更多于男女之爱,虽然褒姒出于对他的爱恋,主动投怀送抱,可是他却不能不想到将来。因此,居然克制内心的躁动,并未对褒姒更进一步,只是拥她在怀,用嘴亲吻她的头发,觉得有此女陪伴身边,却也算平生惬意之事,不禁叹道:“褒姒妹妹,我知你是个最温柔可爱的姑娘,我也知你对我的心意。我和你久别重逢,却半点隔阂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便很放松很自在,心里坦荡荡的,言行无忌。心里似有很多话都想跟你说,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对你说。” 褒姒柔声道:“元霸哥哥,无论你跟我说甚么,我都喜欢听。你知道么,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便觉你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你是贵家公子出身,我一个乡下姑娘,又哪里会见过你呢,嘻嘻,你说怪不怪?” 李元霸笑道:“人若有前生,我猜前世我们因缘不浅呢,哈哈。” 褒姒信以为真,道:“元霸哥哥,你相信人真的有前生来世么?” 李元霸不禁沉吟道:“世间之事,原很难说。前生来世之说,或恐有之。可是却无人能将自己前生说的清楚明白。” 褒姒悠然神往,道:“唉,我要是记得起来就好了。元霸哥哥,不管记不记得前生,可是现下我能和你在一起,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我活这么大,今晚是我最快乐喜悦的日子……” 忽然想起甚么,伸手去抚摸李元霸的背后,柔声道:“元霸哥哥,你身上还痛么?我再给你揉揉罢。”说着爬起来,便要给李元霸揉背。 李元霸见褒姒体贴心细,不禁感动,将褒姒的手握住,叹道:“褒姒妹妹,你如此待我,让我感到久违的温情……”忽然间眼眶竟然湿润,想起自己自幼被迫离家修行,远离父母兄弟,极少感到人间温情,心中不禁伤感。 褒姒见他突然发出感慨,与以往洒脱无忌、嬉皮笑脸完全两样,心中惊异,关切问道:“元霸哥哥,你怎么了,怎的一下子变得这样多愁善感?” 李元霸道:“褒姒妹妹,你得身世我已知道,可是我的身世你却不知。其实,你见我整日嘻嘻哈哈,其实心里并不快乐。你说我是贵家公子不错,可是,我这个贵家公子从小却无爹娘疼爱,也不能和兄弟长相处,从小便离家修行,跟随师傅到处奔波……” 褒姒伸手替他擦拭泪水,心中涌起无限柔情,道:“元霸哥哥,你从小一定也吃了不少苦……” 李元霸点点头,继续道:“只因母亲生我之时,竟是难产,待我生下,她已受了极大惊吓和折磨。或因此故,我一生下,母亲却不甚爱我,将我塞给奶妈,从不喂我吃一口奶,这是我懂事后奶妈偷偷告诉我的……” 褒姒听了,挨过去将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不住用手摩挲他的脖子,叹道:“原来你小时候竟这样可怜……” 李元霸又道:“……从小我竟无母爱,倍感孤单落寞。我生来性情十分顽劣,母亲见了,更加不喜。我天生长得瘦小,却**嬉闹,不喜读书,也不好习武。我家是世代习武之人,祖辈都是靠马上得的富贵的,父亲见我这样,常对人说我不象李家的种,因此对我也是全无爱惜之心。待我长到八、九岁,便将我送到恩师门下。在行走江湖之前,我一直在蜀山随恩师学习。在山上,我每天都要劈柴做饭,烧水送茶,服侍恩师,从未得睡过一回懒觉,也无同龄伙伴游玩。除了干活,每日都要苦读经书,全无乐趣可言。可是,便在一年前,恩师嫌我练功不勤,竟将我逐出山门,我从此浪迹江湖……”他说这些话,竟是缓缓而道,似自言自语。说到后面,怏怏欲睡,话声越来越小。 褒姒听他说到这里,更觉他比自己还要可怜,柔声道:“元霸哥哥,你不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从今往后,便让我好好服侍你罢,再不让你感觉孤单寂寞……” 李元霸一时忘情,喃喃而语,对褒姒说了自己往事。模模糊糊,只觉所枕之处竟是温软之极,耳中隐约听见褒姒款款之语,他却不知觉,原来褒姒已坐起,将他的头搂在她的怀里。他身子也不能动弹,两眼已然睁不开了。 褒姒低下头,对李元霸道:“元霸哥哥,我知你身上有伤,一挨着地铺便感疼痛。今夜你练功累了,又陪我说了许多话,一定乏了。趁天还未亮,你快闭眼歇息……”才说到这里,发觉李元霸已然沉沉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四章 有凤来仪 李元霸醒来时,天已大亮。睁开眼,见自己躺在褒姒怀里,隐约记起昨晚自己不觉睡去,褒姒为使自己安然入睡,竟抱了自己一夜。心中感动,见褒姒也累得歪睡草席上,双手仍紧抱着自己,轻轻拿开她的手,坐起身来。 轻手轻脚推门出去,走到院子,仰头看时,日已上了三杆。只见主人老农正拿草料喂马,老农妇则在后院天井晒衣裳。 老农回头见他,忙道:“公子早呵,可睡得好?” 李元霸躬身谢道:“老伯早,真是打扰了。这里清静得紧,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香了。” 老农哦哦两声,又自去喂马。这时老农妇也走过来,笑容可掬,悄声对李元霸道:“公子,昨夜你可是跟你家妹子说了大半夜的话呢,也不知几时才睡下,怎的这么早便起身了?”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心想昨夜这老人家半夜睡不着,定然偷听了他和褒姒说话。微微一笑,道:“阿婆,昨晚有老鼠出来到处乱跑,你也一夜没睡好罢?” 老农妇叹道:“唉,那老鼠闹么,倒也罢了。只我家这老头儿一挨枕头,就打呼噜了。我老人家近来老毛病又犯了,一到半夜便睡不稳呢。”说到这里,忽道:“喂,我说公子呵,你家妹子可真是温柔貌美,你往后要待她好些,可不能欺负她……”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有人笑道:“嘻嘻,阿婆,多谢你了。以后我这个哥哥若欺负我了,我便回来告诉你,你替我作主……”李元霸回头一看,只见褒姒斜倚柴扉,笑靥如花。 老农妇见褒姒也起来了,过去拉起她手,笑道:“好闺女,阿婆一看见你,就打心里喜欢你。你这样好的女儿家,你哥哥若舍得欺负你,你来告诉阿婆,阿婆一定替你骂他就是了。” 李元霸笑道:“阿婆,你还有儿子没有,你若喜欢我这个妹子,我将她留下来给你作儿媳妇儿,好不好?” 不等老农妇回答,褒姒早跑过来,轻轻扯住李元霸的衣袖,嗔道:“好呀,原来你嫌我跟在你后边碍手碍脚的,想把我送了出去不是,我可不依。” 李元霸哈哈大笑。老农妇叹道:“哎哟,阿婆哪里会有这样好福气哦。我虽生有两个儿子。可是老大生下来便是个瘸子,老二生得倒也牛高马大,长到十八岁,竟也无灾无难,可上月却被官府征兵去了。老大天生残疾,倒也因祸得福,得留家中尽孝。” 李元霸见自己无意间触动老农妇的心事,不觉歉仄,心道:“阿婆的大儿子若不残疾,如今也定被官府征兵服役去了。” 正想对老农妇安慰几句,老农在天井打起一桶水,招呼李元霸和褒姒两个过去洗漱,一边催老农妇道:“老婆子,你啰里啰唆作甚,快去看稀粥煮好了没?” 李元霸和褒姒洗漱完毕,回头见老农妇已捧出一盆地瓜,放在饭桌上,冒起腾腾热气。李元霸和褒姒看见地瓜,不禁愕然,相视一笑。再不敢吃地瓜,只喝了两碗稀粥。 看天已近午,李元霸又拿出五两银子,递到老农妇手中,要告辞出门。老农妇起初不肯收下,后见李元霸言辞诚恳,才喜滋滋的收下了。一再挽留多住几日。 老农将马牵出,套上马车,对李元霸道:“公子,马已喂饱了,既然你们要赶路,也就不留你们了。一路好走。”说着将缰绳递过来。 李元霸接过缰绳,拱手道:“多谢二老殷勤款待!” 老农妇见李元霸和褒姒要走,早到院子将晾晒的衣裳收起,叠好捧来,递给褒姒道:“闺女,这些衣裳晾了一夜,今天又得日头晒了半天,也干了。” 褒姒道:“多谢阿婆。”接过衣裳,放入衣篮里。老农夫妇将他们送出门,李元霸牵过马车,扶褒姒上车,两个向老农夫妇挥手告别,才驾车而去。老农夫妇倚门而望,以目相送,依依不舍。 李元霸驾驭,褒姒陪坐在侧,驱车向西而行。不敢走大道,只往偏僻小道走。如此行程缓慢,一路问路,到了申时才见一个小镇。进入小镇集市,李元霸买来些五色漆料,将马车外厢涂成杂色,以掩人耳目。又买了些干粮茶水,然后上路。 离了小镇,继续西行。走了一个多时辰,途经管州城。想起曾答应和王蝉儿在管州城东门下会面,心下思量,暗道:“明日小师妹在那里等我不见,定然又大大生气。可是,我身边有褒姒妹妹跟随,我若去见小师妹,却比不见还要糟。说不定会射来毒针,可就不玩好了。事到如今,相见不如不见。我先将信送往洛阳,以后有机会再向她解释罢。”如此计定,却不入城,绕城而过。 时近黄昏,见道上不断有人三五成群,或牛车而行,或手推独轮车,结伴而行,往北而去,独轮车上皆为袋装粮食。李元霸向行人打听,才知这是运军粮往辽东,官府限期送达,役夫们唯恐误期,日夜兼程,正急冲冲赶往黎阳会合。 见有一家三口,年轻夫妇二人带着一个小儿,年约三四岁,居然一起上路送粮。夫妇俩也知路途遥远,不得已才带了幼子随行。只是小儿岂知父母之忧,见能随爹娘而来,一路坐在独轮车上,竟是嘻笑不断,兴奋异常,也令夫妇俩稍慰愁怀。坐得累了,便歪在独轮车上睡去,小脸被日晒得黑黝黝的。李元霸和褒姒看见这小儿随爹娘远行送粮,小小年纪竟受此苦,心中不禁感叹。 褒姒眼中有泪,手牵李元霸的手,叹道:“唉,这可是什么世道呢。官府老是征役,让百姓不得安生,这样的苦日子也不知几时才到头。” 李元霸也道:“是,如今天下无道,官府欺压不断,受苦受难的总是平民百姓。”见道上送粮役夫大都汗流浃背,面有饥色,心中叹道:“今上亲征辽东,苦役多出,劳民不止,难怪天下盗贼蜂起,时势将变,人心离散,但愿早些有个了局。” 又兼程而行,待天色向晚,到了洛口仓。洛口仓乃隋朝大粮仓,李元霸和褒姒路上所见役夫运送之粮,皆从这里派出。 是夜,李元霸和褒姒进到洛口镇一家客栈落脚。褒姒本意想省些银子,想开口说只开一间客房,她可象当日一样睡吊床,但见李元霸开了开两间客房,却喜他是个持礼君子,便由他安排。 褒姒自去隔壁客房睡去,李元霸一心要发愤用功,一进房间,便即打坐练气。那龟蛇二仙日间藏伏在褒姒带的衣篮里,晚上则出来伏在墙角一隅。褒姒见它们视李元霸为主人,对自己也甚友好,便安了心,也敢靠近龟蛇了。 在洛口镇客栈住了一晚,次日又行。一路不停,走到午时,终于到了东都洛阳。从东城建阳门入城,所到之处,皆人头攒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热闹非常。 城中街坊宽敞而长,李元霸怕露了行藏,先将马车赶去集市卖了。买来一条书囊,将龟蛇装入,让褒姒斜背在肩。又去坊间打了一张名帖,顺便打听楚公府所在。原来楚公府乃是昔日当朝权贵杨素家族府邸,却在洛阳城西,离坊间尚隔七条大街。杨素被隋炀帝顾忌,心怀忧惧而死。如今杨素之子杨玄感承袭楚公之位,因其生得高大英俊,面有胡须,世称美髯公,洛阳城百姓皆识其人,口碑甚好。 李元霸打听到楚公地址,想到是代恩师去拜会当今巨族,不可草率,须稍作修饰,注意仪表,以显恩师之教。褒姒带来的衣篮儿里恰有一套锦袍,颜色如新,他穿上之后,俨然一个富家公子,气派非常。可是他却嫌俗气,干脆又穿回颜萱亲手缝制的青衫。他穿上青衫,头戴纶巾,看上去却多了几分书卷气,倒显得清爽洒脱。褒姒则穿一套短衫,将长发束起,扮成一个书童,可是显得太过娇美,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女扮男装。 李元霸笑道:“褒姒妹妹,你女扮男装,恰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如此也罢了。只是我在人前唤你,却不便再叫妹妹了,你须起个名字,我好叫你。” 褒姒歪头想了一下,忽然拍手道:“好呀,以后你就用我哥哥的名字叫我好了。” 李元霸摇头道:“你模样儿俊俏,把叫你作褒雄,却不甚贴切。不如将就你的姓,换个音儿,便叫你小宝罢。” 褒姒听了,点头道:“这名字好听。那么以后你就叫我小宝儿罢。”忽然打量起李元霸,忍不住啧啧而叹,道:“哎呦,元霸哥哥,你穿上这件青衫衣裳,竞显得斯文有礼,人也显得老成了许多。” 李元霸见褒姒夸自己,心里高兴,索性顺道走进一家字画铺,卖了一柄折扇,拿在手中,更象个书生。他顺手一张,将折扇轻轻摇了几下,两手负在身后,文诌诌的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宝儿,天色不早,快背了书囊,随吾往楚公府拜访杨大人去也。” 褒姒见他摇头晃脑,神态俨然,忍不住咯咯而笑,躬身道:“是,相公。” 两个一边说笑,径往楚公府行去。不觉走到一个街口,只见街口立有一座石牌坊上,雄浑高耸,上书“御赐国公街”五个字。石牌坊下,不断有来往车马,皆衣着华丽,无非洛阳城内的达官贵人,或进出采买的府丁家奴。 李元霸和褒姒将走近楚公府,才知楚公府竟占去了两条大街。沿着楚公府院墙下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行走,仰头看院墙高耸,与四周低矮民宅恰成对比。正自感叹世间贵贱有别,忽听墙内有琴声隐隐传出。 琴韵清越高亢,俨然超尘出世,又不失缠绵悱恻,婉转悠扬。李元霸听来甚觉动听,似曾耳熟,不觉沉醉。褒姒也听得出神,不禁叹道:“元霸哥哥,想不到这高墙大院之中,也有这人能弹出这样好听的乐曲。你能猜出弹琴的人是男是女?” 李元霸笑道:“我猜多半是个女的。可是琴中竟彷徨低回之意,弹琴者心中定有隐忧。” 褒姒惊道:“元霸哥哥,你真行哦,连这样的曲意你也能听出来么?” 李元霸摇头道:“哈哈,我也不过瞎猜而已。” 绕过围墙,走到楚公府大门前。见大门朝南而开,门户紧闭,两侧开了小门,左进右出,两边小门各有四名身穿锦袍的家丁看守。左边小门一侧还设有一座小凉亭,摆放几张石凳。 李元霸携褒姒走近左门,上前问讯,到明来意,递上名帖。说道故人有书信,须亲自交给楚公。 一个年长的家丁接过他的名帖,见上面写道“蜀山牧道人门下李元霸敬上”字样,又见他气宇不凡,谈吐得当,便请他和褒姒在凉亭稍坐等候,一面叫唤府中一名小童仆进去通报。 过得半柱香功夫,小童才出,在老家丁耳边说了几句,老家丁便亲自引他们进去。 一进楚公府,褒姒便被府中豪华气派所震惊。原来楚公府内竟是宽阔幽深之极,俨然皇宫王府一般。满眼雕梁画栋,繁花老树,假山流水,小桥亭榭,随处可见。 二人随老家丁转了几个大院走廊,再经一个湖泊,走过几座小山,才到一处雅致的小阁楼前。远远又听见琴声,李元霸心道:“原来琴声却从这里发出,难道楚公杨大人竟如此风雅。”正思之间,忽闻琴声嘎然而止。 老家丁将他们引进客厅,早有一个侍婢出来,笑道:“老管家,客人到了么?”原来这个老家丁竟是管家,只听他道:“快去禀告主人。贵客已在客厅等候。”侍婢答应了,进去通报。 李元霸和褒姒进了客厅,并不入座,只站在客厅上。他想见过楚公,呈上书信,并转告一语后即离开。 早有两个眉清目秀的侍婢捧上茶水,送到座侧桌上。老管家对李元霸恭敬道:“请公子稍坐喝茶,我家主人换了衣裳,立刻便到。” 李元霸点点头,只好坐下,闻到一阵茶香,只好坐下,拿起茶杯泯了一口。心道:“好清香的茶,定是茶中极品。”他叫褒姒也坐下喝茶,褒姒掩口一笑,悄声道:“哎哟,我现下是你的书童随从,怎能坐下呢。相公,你自己喝罢。” 李元霸举杯又饮,只见帘栊动处,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公子来。身穿黄衫,目如秋水,举手投足,风度翩翩。令人看去,顿生脱尘之感。 李元霸蓦然回首,眼前一亮,心下惊讶,暗道:“莫非楚公却是如此年轻俊秀的公子?”忙起身相迎。 只见那位青年公子笑吟吟的,过来拱手道:“失礼、失礼。竟让李公子久等了。” 李元霸一见之下,只觉这位“楚公”肌肤容貌不像男子,原来竟与褒姒一般,也是女扮男装,作礼道:“在下受恩师之托,前来送信。说来惭愧,只因路上耽搁,却来得晚了。” 青年公子笑道:“公子不辞辛劳,千里送信,真是有劳李公子了,在下代家父致已,感激不尽!” 李元霸躬身道:“敢问在上可是楚公杨大人?” 青年公子忙躬身回礼道:“不敢。楚公乃是家严。在下姓杨名离,公子直呼我姓名字可矣。请坐。” 李元霸道:“原来是杨公子,失敬了。”心里却道:“当呼杨大小姐才对。可是她既以男身来迎,我也只好顺水推舟。” 杨离和李元霸分宾主坐下,褒姒则站在李元霸旁边。杨公子看了褒姒一眼,微微一笑,道:“公子请用茶。” 李元霸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道:“不知楚公可在府上,在下受恩师之命,若得其便,想当面将此信交给楚公杨大人。” 杨离道:“今日不巧,家严有公务在身,此刻正在五百里之外,恐不能当面向公子致谢……” 李元霸听了,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么便请公子转交也是一样。”起身将书信递给杨离。杨离起身来接,作礼道:“在下代家父谢过乃师致信之情,并感公子送信之德。” 李元霸道:“杨公子不必见外。楚公杨大人乃有大恩于在下恩师。恩师托在下送信,也是稍尽关切之意。书信之外,恩师要在下代转一语给楚公杨大人,即‘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并请杨公子转达。在下感激不尽。” 杨离证重接过书信,见封面写有“洛阳楚公杨恩公亲启”,落款“牧道人拜上”五个小字。又道:“既然家父不在,在下姑且代为一观,却看乃师牧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李元霸笑道:“杨公子请便。” 杨离当即将书信拆开来看,看完之后,神色转为凝重。 李元霸拱手道:“在下来得晚了,但愿未曾误事。” 杨离缓缓将书信收起,塞入袖囊中,笑道:“李公子一路赶来,真是辛苦了。书信虽短,则情谊殷殷。在下无以致意,恭请公子入席一起小酌几杯,如何?” 李元霸忙道:“杨公子不必客气。在下将书信和话送达,便要离去,不敢打扰。” 杨离笑道:“李公子千里迢迢送信至家,岂能不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便去。若公子不肯赏脸,家父回来问起,一定责怪在下失礼。在下已备下几样小菜,便请公子及这位小书童随我来。”说着起身,伸手作请状,也不等李元霸答不答应,自己先在前引路。 李元霸见这位“杨公子”有心留客,自己再推迟也不好,又想腹中已饿,不妨也顺其自然。当下和褒姒一起随杨离走出客厅,曲折前行。褒姒走在李元霸身边,悄悄在他耳边道:“嘻嘻,元霸哥哥,原来这位杨公子也和我一样呢。不过,她生得好文雅呢,若换回女儿衣裳,不知有多好看。”说着又吃吃一笑。 转了几个回廊,来到一处亭台,上书“钓鱼台”。只见亭上早摆了两桌,均上了酒菜,更有两三侍婢回来走动,在旁伺候。亭台三面临水,原来在这楚公府中居然别有天地,尚有一湖,北面有一山环抱,四面有楼阁隐约碧树花草中。 李元霸和杨离分宾主入席,相对而坐,褒姒则另设一席坐下。 杨离笑吟吟坐下,李元霸看她伸出之手,纤细白腻,确信她十足一个女子无疑。见她亲自拿起酒壶帮自己烫酒,心想:“毕竟是大小姐,喝酒却要烫热了才喝。”想到自己也算出身鼎食之家,可是离家太早,也未享受多少豪奢生活。只是见到这样庭院排场,也司空见惯,不足为奇。褒姒兴奋之余,又忐忑不安,便觉如至皇宫仙境一般。 杨离见褒姒俏媚可人,忽道:“李公子这一路过来,虽然路途遥远,可是有此书童相伴,也不寂寞了。”说完,掩口一笑,不觉流露女儿之态。 李元霸见她已看出褒姒是女身,也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是在下的书童,人颇机灵,名唤小宝。小宝,还不过来见过杨公子?” 褒姒忍住笑,站起身,过来向杨离作礼道:“小宝见过杨公子。”说到杨公子,却故意加重了语气,语含揶揄。 杨离点点头,颔首笑道:“果然机灵乖巧得紧。来,在下敬你二位一杯。”说着先捧起酒杯,自饮一杯。 李元霸见她爽快,倒合了自己脾气,虽身上有伤,举起酒杯,也欣然而尽。褒姒却微皱眉头,用唇在酒杯边上泯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李元霸笑道:“在下这个书童,天生不能饮酒。这样罢,杨公子敬的酒我都喝了罢。” 杨离喝下一小杯酒,脸竟红了起来。她见李元霸居然帮褒姒喝酒,笑道:“李公子真是仁爱及下,居然肯帮下人饮酒。哈哈,在下佩服。不过,公子若真肯帮你得书童饮酒的话,在下喝下一杯,你须连喝两杯才是。” 李元霸见她不依不饶,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既然杨公子有兴致,在下也乐于奉陪。” 杨离见李元霸为了替褒姒饮酒,居然满口承应自己的要求,颇出意外,当即又连喝了两杯。李元霸也一连喝下三杯,正要喝第四杯时,褒姒按耐不住,起身过来阻拦,脱口道:“元霸哥哥,你别……”,说到这里,忙改口道:“相公,杨公子所敬之酒,还是让小宝自己喝罢。”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小宝,你坐下。今日杨公子既然有心请咱们喝酒,岂能扫了他的雅兴?这酒乃佳酿也,相公我还能喝几杯。” 杨离喝下三杯烫酒,脸颊早已赤如晚霞,可是她兴致不减,眼看李元霸,叹道:“李公子真是侠骨柔肠,令在下钦佩。来,我、我再敬你一杯……”说着拿起酒壶来筛酒,手指已微微颤抖。 李元霸酒量甚好,几杯下肚,只作等闲。他见杨离不胜酒力,却要和自己痛饮,不禁奇怪:“她分明是个大小姐,看她酒量,却非善酒之人,可是她却连饮三杯,似乎也是借酒排遣而已。” 这时,杨离又捧起酒杯,仰脖要饮下,李元霸见她已显微醺之意,忙伸手拦住,笑道:“杨公子,多谢你盛情款待。杯中之物,真是极品佳酿!只可以你我两个这样喝闷酒,未免无趣……” 杨离听了,点头道:“对了。我倒忘了,请李公子这样风流儒雅的才士喝酒,岂能少了助兴之乐。我家也有几个乐优舞姬,不如叫她们出来,即兴为公子表演一番,也好助兴如何?”说着,要叫侍婢过来。 李元霸伸手拦住,笑道:“杨公子,请听在下一言。今日饮酒,却不必叫舞姬跳舞罢。倒是适才在下前来贵府,将近庭院之外,听见府中有琴声叮咚,大有可玩味之处。在下也喜听琴,饮酒若要助兴之物,不如请出府中琴师,弹奏几曲……” 杨离听他说到闻琴之事,一时竟忸怩起来,眼神迷离,望着李元霸,道:“原来你、你也喜听琴?” 李元霸笑道:“在下随师多年,也走了不少地方,遇见不少奇人异士。想当年,在西域听一琴师抚琴,印象深刻。他琴技固然高明,更奇的是,他所弹奏之曲,竟是魏晋朝的天下第一名曲。” 杨离睁大眼睛,面露讶色,道:“什么天下第一名曲?” 李元霸道:“世间只识嵇康的《广陵散》妙绝天下,久已失传,却不知是其师孙登更有一曲,曲意更高,便是传说中上古失传名曲《凤来仪》……” 杨离闻言大惊,不禁站起,细细打量李元霸,道:“你、你整日习武,也知世间失传的名曲《凤来仪》?” 李元霸笑道:“我也是听西域那位琴师所说。当时听他弹奏此去,只觉心旷神怡,如在林泉间游,似有百鸟来集…….” 杨离叹道:“这曲《凤来仪》,名出自《尚书》:‘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当年圣人孔子游齐过,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此曲佳妙如此。可是,你居然有缘得闻,那西域琴师姓名叫什么,如今却在哪里?” 李元霸道:“我听恩师与他以道友相称,其名不知,但听恩师呼他作皇三叔。听说他也出身皇族,只是归隐多年,却与当今皇族同姓。” 杨离心下暗惊:“原来会弹此曲的也是我们杨家的,可是我却从未听说族中哪位前辈已飘然归隐,真是奇了。”对李元霸笑道:“想不到李公子风雅如此,今日得与你识,真是幸如何之。公子来时所听琴声,可知是什么曲名么?” 李元霸想起曾听皇三叔弹过,也大概记得曲名,沉吟道:“适才所听琴韵,似为失传多年的魏晋朝名曲,叫《麦秀之歌》。”原来《诗经》有诗:“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锡,不与我好兮。”却是上古名臣箕子所作,他乃殷朝遗臣,当年途经殷朝古都朝歌,看到昔日宫殿已然毁坏,遍地野生麦黍,心生悲凉。感叹当日殷王纣不听劝谏,以致有亡国之痛。 杨离听见李元霸说出曲名,当即离座,站起身来,向李元霸深深一揖,说道:“适才公子所闻琴声,乃是在下闲来乱弹,不成其调……” 李元霸笑道:“曲意高亢,竟显落落寡合之姿,只是韵含隐忧,悠悠杳杳,不可寻迹。杨公子生于富贵之家,一切无忧无虑,如何有此曲意?” 杨离见他居然一语道破自己曲中之意,一时爽然自失,脱口道:“原来公子竟也听出在下曲中之意……”不禁若有所思。 吟吟一笑,语转柔和,说道:“公子若不嫌鄙陋,在下愿再抚一曲,以娱公子,只是怕有辱尊听。” 李元霸闻言一惊,顿时站起,躬身陪礼道:“原来此曲竟是公子亲手所弹,在下有眼不识,不解风雅,又胡言乱语,真是得罪了。” 杨离目视李元霸,笑道:“公子实为高士,不必过谦。请稍候,在下换了便衣再出。”说着起身退去,自进了阁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五章 留客南轩 侍婢上来替李元霸斟酒。褒姒忽道:“嗯,相公,看来今日杨公子兴致很高呢。”看着李元霸,眨了眨眼,目光中全是笑意。 李元霸回头去看褒姒,正要回答,只见一个侍婢手捧一张琴从侧门走出,另一个侍婢则抱一块紫色坐垫,与捧琴侍婢一起走到阁台上,临水的栏杆边下早设一张琴桌和一张矮凳。侍婢将琴和坐垫放好后,在旁边一座小香炉上点了一炷细香。和风微微,烟雾袅袅,阁楼顿时弥漫一股淡淡的清香。 李元霸暗自称奇,心道:“这杨大小姐却学得古人遗风,讲究抚琴焚香,雅致得紧。” 这时,帘栊动处,一只素手掀起珠帘,一个窈窕淑女从阁中款款走出,只见她发结高挽,素颜淡妆,身着浅蓝裙裳,风拂衣带,飘若仙子。 褒姒忍不住“咦”的一声,忙用手捂住了口。李元霸蓦然看见,眼前一亮,也不禁一愣。褒姒看见李元霸错愕发呆的样子,抿唇而笑。 原来“杨公子”从阁中出来,转眼已变成了“杨大小姐”。只见她走到李元霸跟前,先缓缓道了一个万福。李元霸也忙起身还礼。 “杨大小姐”盈盈笑道:“适才为避嫌疑,假扮男身,出来见客,让李公子见笑了。小女子事出无奈,并非有意相瞒,还请公子不要见怪!杨离给你赔礼了。” 李元霸忙摆手,笑道:“杨小姐客气了。在下不知令尊大人不在,冒昧造访,竟得小姐屈尊接见,在下得睹芳颜,更获赐佳肴美酒,实在诚惶诚恐,也幸而未曾唐突佳人。” 杨离见李元霸一本正经,也文诌诌说话,只觉有趣好笑。一时莞尔,顾盼之间,双目熠熠生辉,轻道:“公子却不必如此咬文嚼字的。其实公子也是明眼人,因此本小姐也不想再加掩饰,还是还原我的女儿身罢。”转身走到褒姒面前,笑道:“你这书童,原来也和我一样。只是你生得水灵灵的,穿起这男儿装,愈发显得娇俏美丽,连我见了都要怜爱你的。不过,你的名字真的叫小宝么?” 褒姒见杨大小姐过来,早站起身,见她先赞自己,又问名字,羞得低下头,道:“杨小姐,对不住了。我的名字叫褒姒,褒姒也不是存心要瞒小姐,扮作男装,只因这样随元霸哥哥在外边走动才方便些儿。” 杨离点头笑道:“原来你的名字叫褒姒呢,难怪生得这样好看。” 褒姒咬唇不语,面红如霞,扭头望了李元霸一眼,又低下头。 李元霸拱手道:“褒姒妹妹假扮男装,皆因我而起,还请杨小姐恕罪……” 杨离回眸一瞥,面对李元霸,笑道:“何罪之有?彼此,彼此。今日杨离有幸得与李公子和褒姑娘相识,欢然对酒,实足慰怀。”走到酒桌边坐下,捧起酒杯,和李元霸手中酒杯轻轻一碰,道:“只因杨离不胜酒力,不能陪公子饮酒尽兴。可是杨离却能以曲代酒,以助公子之兴。”说罢,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 李元霸欣然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在下粗野之人,不识雅音……” 杨离站起身,转对褒姒笑道:“褒姑娘,请你移步,过来替公子一边斟酒罢。”说着自走到琴桌前,缓缓坐下。 褒姒担心李元霸身上之伤,却不愿他多喝酒。见杨离兴犹未尽,却不知元霸哥哥身上有伤,还要弹琴以助酒兴,真想脱口道:“杨小姐,元霸哥哥身上有伤,再不能多喝酒的。”可是见李元霸也兴致勃勃,便不忍扫了他的兴,才忍住不说出来。她走过来,坐到李元霸身侧,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身上有伤,少喝些罢。” 谁知李元霸本来嗜酒,几杯下肚,酒兴更浓,见褒姒关心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别担心。哥哥我自有分寸,这几杯酒下肚,正要热身疗伤呢。” 正在这时,一道琴声响起,如泉水叮咚而出,清脆悦耳。李元霸和褒姒两个听了,心神竟为之一振。 杨离坐在琴边,身子侧对李元霸,临水抚琴。两只纤纤素手在琴弦之上拨弄,琴声随之扬起。 李元霸看杨离端坐在那里,凝神专注,双手弹琴。琴声一起,便觉似曾相识,忽然醒悟她弹奏的正是《凤来仪》。 先是琴声悠悠而起,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散步于山泉之畔。转而低回往复,又如步入幽林曲径之中,不知所往,忽又另辟蹊径,风回路转。进而高亢,如登临极顶,俯瞰大地山川,气度恢宏,曲韵变化千万。 褒姒虽不知音乐,也听出杨离琴技高超,她手执酒壶,也忘了给李元霸斟酒。李元霸更听得入神,浑然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心驰神往。 细香燃至一半,忽听琴韵一转,清越转为凝重。只见杨离面色有变,双手颤动,不时来回抚弄,节奏加快,曲声加高,突如其来,令人耳鼓震动,心魂为之激荡。 李元霸隐隐听出琴韵中又现隐忧,正惊疑间,只听“嘣”的一声,琴声嘎然而止,原来琴弦断了一根。杨离正弹得入神,听到弦断声响,仿佛从梦中惊醒,长叹一声,将琴一推,站起身来。 将袖一甩,笑道:“有你这个高人在侧,弦断止声,理所固然。咯咯,杨离琴技拙劣,弦断了也好,不然公子听来却也遭罪。” 李元霸站起来,作礼道:“杨小姐过谦了。真是神乎其技!在下若未听错,此曲大有《凤来仪》之风也。” 杨离走过来,在李元霸对面坐下,微扬起眉,望了李元霸一眼,惊道:“如何公子说此曲有《凤来仪》之风?” 李元霸笑道:“乍听起来,以为正是当年在下听过的《凤来仪》,可是再听下来,又似是而非,也不知杨小姐所弹是什么曲子?” 杨离目中带笑,道:“我不过乱弹而已,也不知叫什么曲名。公子却说有什么《凤来仪》之风,是给我面子呢。” 李元霸捧起酒杯,道:“虽为无名之曲,却有王者之风。多谢杨小姐一展琴技,令在下大开耳目。来,我借主人的酒,还敬主人一杯。” 杨离笑盈盈的,却不去拿酒杯,瞥了一眼褒姒,说道:“适才我听褒姑娘说,公子身上有伤,可是真的?” 褒姒见问,点头道:“杨小姐,当日在开封,李公子为了护我,被他小师妹的师兄从背后打了一掌,身上受了重伤……” 杨离听得纳闷,奇道:“甚么他小师妹的师兄?他为甚又要打公子?” 李元霸淡淡一笑,道:“说来话长。在下和江湖上的白羽派有些渊源,也有些过节,因此身上略有些伤痛......” 杨离歉仄道:“杨离不知公子身上有伤,尚请公子饮酒,真是对不住了。”说着,伸手将李元霸手中的酒杯拿过,放在桌上。 又道:“我家也有家医,不如便请他来诊视一下。” 李元霸忙道:“杨小姐不用费心,在下身上之伤却不打紧,只须静养几日便好。”他本意是不愿惊动杨府家医,谁知杨离听了,却接口道:“既如此,今日的酒不喝也罢。公子用过餐后,若不嫌这里简陋,不妨多住几日,也好静养疗伤。” 不等李元霸回答,褒姒拍手喜道:“如此甚好。元霸哥哥正要找个地方儿疗伤呢。” 李元霸摆手道:“不必。在下本来送信到此,便即告辞。不想杨小姐盛情,设宴款待,已令在下感激不尽。如今又要留下叨扰,实在不敢多扰,在下……”正要说出告辞之话,只听杨离微微一笑,张口道:“公子此言差矣。你受师傅之托,不辞千里送信给家父,杨离代父留客用饭,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杨离不知父亲和乃师交情如何,可是当日也曾听家父提起,他和一位归隐蜀山的高人有深交,又说异日这位高人若是来访或有书信来家,嘱我和哥哥几个一定要厚礼相待……” 李元霸听了,道:“我也听恩师说起,杨恩公于恩师有大恩。我代师送信,也不过义当之举,杨小姐不必客气。”顿了一顿,笑道:“杨小姐既还有哥哥,如何却要你出来见我?” 杨离听他问起,噗哧一笑,道:“咯咯,说来说去,李公子信一送到,便急着要走,原来是嫌我这个小女子代父迎客?” 李元霸忙道:“岂敢。在下不过顺便问问而已。在下初见杨小姐以男妆从门中走出,还以为楚公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公子,谁知……” 杨离抢道:“谁知竟是一位又丑又笨的姑娘不是?”说着莞尔一笑。 褒姒一旁脱口道:“杨小姐真是说笑了呢。若是像杨小姐这样的一个大美人竟算丑了,那么褒姒便是一个丑八怪不止了。嘻嘻。” 杨离见褒姒出口赞自己美貌,心中也自欢喜,道:“褒姑娘不但人美,口齿竟还伶俐,招人怜爱,你的元霸哥哥有你在身边,心里真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你看,他早不耐烦跟我说话交道,竟是急着要走……” 褒姒脸上一红,摇头道:“杨小姐,我和元霸哥哥也有半年不见了呢。前几日我们在开封城重逢,元霸哥哥见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便带我跟着来了。我们……” 杨离点点头,笑道:“你既跟你的元霸哥哥来了,他身上既有伤,又因你而起,你便要他留下来,好好服侍他,让他早日康复罢。你的元霸哥哥康复之后,你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如此不是更好?” 褒姒听了,脸红到脖子,看了李元霸一眼,欲言又止。 李元霸见杨离打趣自己和褒姒,正要开口说话,只听杨离又先他而道:“李公子,实不相瞒,杨离尚有两位哥哥,可是他们都在上月随家父往黎阳督运去了。父兄在家时,杨离每日只知在山庄里读书弹琴,一向不问俗务。谁知父兄去后,留下我一个在家,每日打理。我家上下,连佣人家丁,少说也有千人,我一个弱小女子实在力不从心,虽有老管家协助,可是大小之事,也须过问。这几日又遇诸多疑难杂事,不知如何决断,简直心力交瘁,不能坚持。我正要寄出书信,要求父亲快些让一个哥哥回家,好将我从家政俗务中解脱出来。正巧李公子送信而来,杨离喜出望外。李公子虽然年轻,却历练不浅。不幸公子身上有伤,这几日姑且留下,静养疗伤,杨离心中尚有许多疑惑,也好顺便向公子请教,如此也是一举两得。公子便只留住几日,也算帮了我大忙呢。” 李元霸听杨离说出这许多缘故,心下不禁迟疑。心道:“龟蛇乃玄武秘笈,江湖上皆知在我身边。我身上有伤,确需找个地方好好静养。疗伤之际,也好一边参悟龟蛇身上所藏之秘,一边练功,早日领悟邵王二师所教武功心法。何况这里乃深宅大院,江湖人物难以涉足,我暂且隐居不出,也好躲避虬髯客和黄龙教追踪。事到如今,只好顺其自然。”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在下随师修行,浪迹江湖,不谙人情世故,只怕也帮不上杨小姐什么忙。只是,杨小姐若需在下出力,在下万死不辞,甘效犬马之劳。” 杨离见他松了口,喜道:“李公子若肯留下,也不要你做什么犬马,也不要你万死不辞,只要你动动口舌就行了。我问你甚么,你有问必答好了。咯咯。” 褒姒也喜形于色,道:“杨小姐,谢谢你了。你不是说有家医么?能否请他来瞧瞧元霸哥哥的伤?” 杨离笑道:“当然可以。”不等李元霸说话,当即唤来侍婢,快请家医虞太医。原来这虞太医本在皇宫中为御医,因杨离祖父杨素乃先朝重臣,又助隋帝登基有功,隋帝特赐一名太医专门为杨家看病。此事表面上是皇上恩典,实则是隋帝派来在杨家监视的人。这虞太医虽为隋帝卧底,可是医术却也高明。他来为李元霸诊视后,断为伤及内脏,开了几付药,要当日熬汤来喝。又嘱须静养,切不可多动,戒酒戒荤。如此,留下来在杨府疗伤更是顺理成章,李元霸也不再推辞。杨离一面让人去抓药熬汤,又命侍婢撤去酒荤,再上几个素菜,陪李元霸和褒姒用餐。 用过餐后,杨离微笑起身,道:“李公子,褒姑娘,你们随我来。”说着转身,走出阁外,离了“钓鱼台”。 其实,日近未时。李元霸和褒姒随她而去,只见她亲自在前引路。两个贴身侍婢远远跟随在后。沿着玉石彻成的小径,分花拂柳,绕过几座假山,两座小桥,走了半盏茶功夫,来到一处小庭院前。李元霸看院门上写有“南风轩”三字。杨离走到院门前,早有仆人上前开门。 杨离却止步不前,回头笑道:“李公子,这里是我家平日贵宾留宿之所,安静得很,这几日你和褒姑娘便住里边罢。轩中自有侍婢仆人伺候,你们若需甚么,只要说声就成了。” 李元霸拱手道:“一切听杨小姐安排。” 杨离望他一眼,笑道:“待会自有人将熬好的药汤送来。公子便安心住下罢,好好疗伤。我也累了,要歇歇去。晚餐我就不陪你了。明日再请你喝茶罢。”说着,嫣然一笑,转身去了,侍婢也随她而去。 李元霸和褒姒作礼致谢,目送她去,待她身影看不见,这才进了“南风轩”。 轩中早有两个侍婢和一个男丁等候。两个侍婢躬身侧行,请李元霸和褒姒进到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珠帘处处,薄帷深深,一入房中,便闻一股甜香,沁人心脾,不觉沉醉。 侍婢道:“请公子和姑娘歇息罢。奴婢去了。待晚餐时辰会有人来请。两个若要甚么,请呼玉儿、小倩就来了。” 李元霸见房中虽大,卧室似只有一间,心下疑惑,便道:“你家主人安排了几间客房我们住?” 侍婢道:“就这一间了。奴婢不打搅公子和姑娘了。”说着,倒退而出,回身将门轻轻掩上。 李元霸和褒姒两个看着侍婢退去,一时心下恍悟,明白是杨离有意将他两个安排在一间房住。两个心照不宣,不禁同时转脸相看,李元霸微笑不语,褒姒的脸却顿时红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六章 不眠之夜 褒姒看见房内仅有一铺床榻,外间临窗之下,倒有一张小憩长凳,便道:“元霸哥哥,你身上有伤,你先去躺下歇息罢。待会药汤熬好了,我再叫你。我今晚便在这里睡……”说着,走到长凳边。 李元霸默不吱声,只看着褒姒笑。 褒姒见他只顾笑,脸更红了,轻啐道:“哎哟,你老瞧着人家干什么?莫非我脸上长刺了不成?” 李元霸拉过褒姒的手,一起走进卧室。 褒姒被他拉到床前,心中不禁怦怦乱跳,咬唇不语,竟不敢看床榻一眼。 李元霸见床上铺着锦缎,床架以黄花木精雕而成,内壁竟是鸳鸯戏水图案。又见幔帐装饰奢华,床被重叠,透出阵阵幽香,不禁叹道:“想不到这杨府摆设讲究,竟如皇家宫殿一般。可是,这杨大小姐忑也小气,竟不舍得给两间房我们睡。” 又笑嘻嘻的对褒姒道:“好妹妹,怎么你却要在外边睡,你看这里不是有两个枕头么?”手指床上两只绣花枕头。 褒姒听了,将他的手摔开,一跺脚,羞道:“外边凉快呗。只因我身边没带着吊床,不然我睡吊床倒更自在呢。” 李元霸道:“你一个睡外边,夜来不怕老鼠出来么?” 褒姒将书囊打开,放出龟蛇二仙,道:“有这两位大仙在此,哪些鼠辈哪里还敢出来呢?”龟蛇二仙一得放出,不住摇头摆尾,左嗅右闻,随即往房间角落寻觅而去,一前一后,形影不离。 李元霸故意道:“外边只有一张长凳,怎么能睡人?长凳还是让龟蛇二仙睡罢。” 褒姒急道:“怎么不能睡人?只需侧过身来,便能安睡。龟蛇二仙哪里不能安顿呢?你说给龟蛇睡长凳,莫非你要人家睡到地上么?” 李元霸又抓过褒姒的手,笑道:“说傻话呢,好妹妹,我怎舍得让你睡地上?夜来风凉,你如睡长凳,要是你受寒着凉了,岂不让我心疼?”顿了一顿,又叹道:“唉,既然杨小姐如此安排,我们……”谁知褒姒听到这里,以为李元霸要说“我们一起睡”之类的话,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咬唇道:“哎哟,元霸哥哥,你不要说了。总之,我今晚便睡长凳,你睡里头。跟你说实话罢,我平时睡惯木板床了,若睡上这样软绵绵的床,还睡不着呢。”说着,转身跑出房间。 李元霸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实则他是想说“既然杨小姐如此安排,我们也只好共处一室,只是你须睡床上,我睡长凳”云云,谁知褒姒心虚,赶忙拦住他不许说,又羞得跑出去了。 李元霸走出卧室。褒姒已坐在长凳上,见他出来,侧身躺下,将眼闭上,口中说道:“嗯,我也累了,要歇歇了。你别跟我说话罢。” 李元霸走进褒姒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褒姒妹妹……” 褒姒不等他说完,双手堵住耳朵,翻身向里,不住摇头道:“我不听,我不要听。” 李元霸索性一把将她横身抱起。褒姒口中正自喃喃,不敢听李元霸说话,谁知他竟将自己抱起来。一时不知所措,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见李元霸抱着自己,顿时手足发软,心慌意乱,口不能言。 李元霸二话不说,抱起褒姒便往里走。褒姒见他如此,以为李元霸真要自己跟他一起睡床上。在开封那晚,因害怕老鼠而跑来钻进李元霸被窝,何况现下尚是白昼,他怎么却如此心急火燎?她心中虽深爱李元霸,女孩家毕竟脸皮薄,想到这里再不敢想下去了。又惊又喜,又羞又怯,脱口道:“元霸哥哥,莫非你、你要……”才说到这里,已然气喘吁吁,话不成句,羞得满脸通红。 李元霸哪知褒姒心中七上八下的,口中只道:“好好的,不睡床铺,却睡长凳。好妹妹,你既随哥哥行走江湖,便须乖乖听话……” 褒姒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什么,伸出两只手勾住李元霸的脖子,两只脚却不敢乱踢,再不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他。 李元霸将她抱至床边,往床上一放,将她的头贴在枕上,拉过一床锦被,替她盖上。俯下身来,在她耳边笑道:“好妹妹,你很乖!从现下开始,你便一个人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在外边守着,你想要什么,便告诉我一声,我叫玉儿、小倩去要。” 褒姒起初以为他抱自己进来,是要跟自己亲热,谁知他将自己放在床上,自己却出去了。大出意外,心中不知是羞是恼,还是失望。只见他已走出卧室,回身将门掩上。不禁长吁一口气,浑身无力。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居然舒适之极。直直躺在床上,望着顶梁,出神发呆。心道:“唉,原来他只是要我睡在里面,我还以为他要......”咬了咬唇,浑身发烫,脸颊便如火烧了似的。转念又想:“嗯,我却知道的,元霸哥哥说话虽然油嘴滑舌,可他却是个正人君子。他不会那样轻薄于我的。他能这样,我、我若将自己一生托付给他,也不枉了呢。可是,他小师妹对他也......”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心中回味方才李元霸抱着自己进房的情景,一时情思缠绵。翻来覆去,不能睡去。不觉挨倒晚晡时分,李元霸在外间轻轻敲门,唤她吃饭,她不搭理,故作鼾声,佯作睡去。李元霸见她不作声,以为她睡着了,便不再叫她。 褒姒醒来时候,睁来眼时,已是夜半时分。坐起身来,左右张望,不见李元霸的影子,忽想起他在外间。从门缝里看见外间透进微微烛光,心道:“莫非元霸哥哥还未睡下?”忙下床推门出去。 只见李元霸果然未睡,双膝盘坐在长凳之上,俨然一个入定的道士。她走过去,看见桌上放了一个碗,鼻中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心中讶然:“怎么元霸哥哥竟未喝下药呢。”借着烛光,看见李元霸满头大汗,双目紧闭,腹中不住起伏,似在运气练功。不敢惊动他,只在旁边静静的坐下,看着他。 李元霸虽在定中,可是心如明镜,褒姒才走近来,他便知觉了。一时慢慢收功,归气丹田。将眼睁开,微微一笑,开口道:“褒姒妹妹,你怎么起来不睡了?” 褒姒见李元霸出了定,站起过来将药碗捧过来,递到他跟前,气鼓鼓道:“你怎的不将药汤喝下?光这样坐着练气,身上的伤几时才好呢?” 李元霸道:“好妹妹,不用担心。不喝药汤,哥哥我一样可以自行疗伤。”说着将双腿舒展开来。褒姒见他不愿喝药,厥起嘴巴,佯生气道:“你若不喝下这药汤,今夜我便这样捧着,站在你跟前。”说着将药碗递至他跟前。 李元霸见她坚持要自己喝药汤,道:“不喝也不打紧,喝了也没甚么。既然你硬要哥哥喝,我便喝下去罢。”伸手来接药碗。 褒姒却将药碗缩回,道:“嗯,等等,这药水都凉了。我去热了来,你再喝。” 李元霸道:“三更半夜的,你去哪里点火热药呢?” 褒姒想想也对,将药碗递给他,叹道:“也罢,只好喝凉的了。”李元霸一口喝下,忍不住叫一声:“好苦!” 褒姒看见李元霸喝下药,笑道:“元霸哥哥,有道是良药苦口!人家杨大小姐特意为你熬的药汤,你居然不想喝,若让她知道了,岂不怪你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李元霸笑道:“杨小姐知书达理,待我们不薄。她好心让家医来给我看伤,确也不好推辞的。只是,每个人身上自有神药,何必求之于外,只不过常人不知罢了。” 褒姒道:“甚么每个人身上自有神药?真是稀奇了。一定是你嫌药苦,所以编出这样的话来。”走过来,上下打量李元霸,笑道:“我倒想看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神药?” 李元霸笑道:“人身上自有精气神,精气神便是神药。只需修炼到家,丹药自成。神气贯注经络,浑身自我修复。俗人不知修炼罢了。” 褒姒点头道:“原来有这样的事。你半夜三更不肯睡觉,难道便是在这里自炼丹药么?好哥哥,既如此,那么你也教教我,嘻嘻。”说着过来挨在他身旁,双手抱住他的手臂。 李元霸道:“你想要学,也不忙在一时。只是你须从此改口,叫我一声师傅,我便可教你了。” 褒姒笑道:“嘻嘻,莫非你还要我给你磕头不成?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想哄我叫你作师傅,你辈分就大我一辈了,这样我岂不吃亏?” 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呀,我若叫你作师傅,以后遇见你小师妹,我还不得叫她作师叔、师娘了吗?”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忙用手捂住嘴巴。 李元霸听她打趣自己,笑嘻嘻道:“什么师叔、师娘?我便是你师傅,小师妹又岂能做你师娘?” 褒姒道:“她怎么又不做得呀?你小师妹长得好美呢。只是脾气可不大好,你若娶了她,以后可不知怎样被她管着呢。”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褒姒妹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一个出家修行人,何况我浪迹江湖,行踪未定,不知明日所住何处,又怎说得上娶妻?” 褒姒道:“难道你削发做和尚了么,怎么又不能娶妻?” 李元霸看着褒姒,忽道:“这鬼丫头年纪跟你差不多呢,上个月她才满16岁,少不更事,一肚子的坏脾气,我便是娶妻,也……”说到这里,正想说“也不会娶她。”忽然想起自己和王蝉儿已有发肤之亲,她曾说此生自己若不娶她,她便一针刺死自己,然后自己了断。一念及此,心中不禁烦恼,后面的话也不说了。 褒姒见他神色异样,嘻嘻一笑,道:“也不怎样?哦,你小师妹上月满16岁,她过生辰之时,你是不是陪她一起过的?” 李元霸点点头,道:“她过生辰,我确和她在一起。也是阴差阳错,她……” 褒姒道:“她怎么啦?我看她对你简直一往情深。嘻嘻。” 李元霸笑道:“甚么叫一往情深?褒姒妹妹,你怎么便看出来了?” 褒姒叹口气,道:“我自然看得出来。”看着李元霸,幽幽道:“唉,元霸哥哥,我知你为人很好,说话又会讨女孩子喜欢。你小师妹喜欢上你,也是情理之中呢。” 李元霸道:“什么情理之中,我和她简直是冤家聚头!你可不知,我一时受制于她,被迫跟她在一起,脸上不知挨了她多少耳光,这鬼丫头动不动便要打人,我被她荼毒不少。” 褒姒笑道:“嘻嘻,俗话不是说么,打是疼,骂是亲!我瞧呀,你小师妹那样美人儿,眼角极高,世人很难让她看得上眼的。她若不喜欢你,别说要打你,便连跟你说话都懒得呢。” 李元霸奇道:“咦,怎么你说的话,跟小师妹说的一样。” 褒姒道:“怎么一样?” 李元霸叹道:“你不知道,小师妹从小跟她的八位师兄在一起长大,她受宠惯了。平时八位师兄都拼命讨好她,谁若不小心惹她生气,被她打了一下,骂一句,居然以此为荣,当真可笑之极!” 褒姒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的小师妹这样刁蛮泼辣,不似人家杨大小姐,真正的大家闺秀,我便喜欢像杨小姐这样的女孩儿。嗯,元霸哥哥,你猜杨小姐今年可有多大了呢?” 李元霸见褒姒又转到杨离身上,随口道:“看她摸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褒姒看了李元霸一眼,掩口道:“嘻嘻,你告诉我,你喜欢像杨小姐这样的女孩子么?” 李元霸望着褒姒,奇道:“你怎么问我这样的话?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褒姒道:“杨小姐从小生于这样大富大贵人家,却无骄气。居然知书达理,多才多艺,让人见了,打心里钦敬和喜欢。我若是个男子,要娶妻子,一定选杨小姐这样的女子。”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是么?你若是男子,却娶杨小姐那样的女子。那么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呢,连你自己都不娶么?” 褒姒扑哧一笑,道:“哎哟,你看你都说什么了,什么叫自己不娶自己?我怎么能自己娶自己呢?” 李元霸脱口道:“褒姒妹妹,你若是男子,却不娶自己。那么我是男子,若要娶妻的话,我就娶你这样的……”可是话一出口,当即懊悔。因他对褒姒说这样的话,颇有轻薄之意。 褒姒想不到李元霸会这样说,乍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心中竟是又惊又喜又羞,眼睛一亮,看了他一样,又低下头去,低声道:“唉,元霸哥哥,你别哄我开心罢。你怎么会娶我呢?我一个乡下女孩子,什么都不懂,长得又丑,我知、我配不上你……” 李元霸见她娇羞怯怯的样子,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怎么又不配?” 褒姒转过脸去,作势要推开他,口中道:“你已有了一个小师妹,说不定还更有其他的女孩子呢。我可不指望你会娶我,我能跟你在一起,便做你的丫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元霸见她温存如此,心中更怜,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褒姒顿时羞得将脸埋在他怀里。 李元霸轻轻抱着褒姒,看到她低下头,长发散在俏肩两边,露出白腻的颈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褒姒身子颤动了一下,挨他更紧。 这时,轻风掠过,烛光闪动一下,李元霸才猛然想起自己和褒姒独处一室,若不能克制自己,竟和褒姒亲热,杨离知道了,定然瞧不起。褒姒虽然眷恋自己,可是自己不能给她任何承诺,若再进一步,她以后恐怕更加伤心。这才收摄心神,扶着褒姒的肩头,笑道:“不知不觉,我们两个竟说了许多话。现下才过三更,离天亮还早,好妹妹,你快去睡罢。” 褒姒却摇头道:“不,我都睡半天了,却不乏呢。你叫我去睡,可是你若不去睡,我也不睡。我要在此陪你。” 李元霸道:“我还要再练一会功。褒姒妹妹,你也看见了,如今江湖上人人皆知玄武秘笈在我身上,我已成众矢之的。我若走出杨府,定有江湖武林高手魔头跟踪而来,向我索要秘笈。我只身对敌,若武功太差劲,别说保护你,连自己都不能自保的。” 褒姒见他神色郑重,才点头道:“好,我听你话,我便去睡。”又道:“元霸哥哥,我相信你!别说练武功,只要你想做的事,便一定能做成。” 李元霸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褒姒也看着他,身子却不动。李元霸见她不动,似依依不舍。忽笑道:“你说听我话,又不肯去睡?对了,你还想让我抱你进房去么?” 褒姒一听他说要来抱自己,忙站起来,羞道:“哎呦,谁要你抱,我自己不会走么?我睡去了。”说着,转身走向卧室。进了门,回头道:“元霸哥哥,你答应我,再练一会功便去歇息了。” 李元霸点头笑道:“好,听你的。” 褒姒见他答应了,这才抿唇一笑,回身将门轻轻掩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七章 闲庭对弈 李元霸看着褒姒进房睡去,自己又在长凳上打坐了一个多时辰才收功,侧躺睡去。睁开眼时,天已微明。起身推门出去,走出院子外,信步所之。 往东顺着小径而行,走了百十几步,眼前出现一个阔大平台,三面临水,设有石栏。凭栏环顾,见东面有楼阁掩映树丛中,晨雾缭绕。又见平台左侧有一观亭,亭额上书“闲亭”二字,亭面高出平台几尺,他走过去,拾级而上。 站在亭中,见北面则为环山,高约数丈,壁上刻有“楚公山庄”四个字。西边则为用膳之所。中间为一湖泊,宽数百丈,环绕平台,接以曲桥回廊。山青水碧,楼台隐约,人在其中,如在仙境一般。心道:“这楚公山庄真如世外桃源,人生富贵莫过于斯,闲居于此,夫复何求?”此时,一阵清风拂面,顿觉心旷神怡。转念又想:“如今时逢乱世,如此清静之景,也不过偏安一时。恩师要我送信给杨府,定然对未来之事有所预见,却不知这杨恩公是何等样人,将要何为,以至恩师要致信于他,似有警戒之意。”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拿出手中折扇,心念一动,便在平台上练了一会白羽扇法。他翩翩而起,模仿王通招式,居然意到扇到,颇得其中玄妙。他想起恩师牧道人所说的话,玄竹杖法刁钻古怪,有入魔之兆,而白羽扇法灵动之极,飘若羽仙,的确大有可玩味之处。心道:“玄竹杖已给小师妹王蝉儿,日后当多习扇法,以备不时之需。”练了半个多时辰,忽感身背疼痛,方停下歇息。转身看湖上烟雾也渐散去,四周现出亭台阁楼。 徘徊亭上,凭栏而观。想起自己自幼离家,随恩师牧道人修行。他本性懒散,与世无争。他虽然修行多年,可是少年心性,随波逐流,尚未立志,一切多任性而为。自出江湖,本意洒脱不拘,虽受师命,却不愿为尘事所累。他自玄竹谷出来,数月之间,却遭遇不少事,已然身不由己。如今江湖上人皆以为自己能解《玄武秘笈》,可是自己对此,竟毫无知觉,不知其中究竟隐藏什么秘密。自己身为名师之徒,却无名师之能,每每临敌,多为侥幸。。一旦出了杨府,定然凶险多多。未来前程如何,未可知也。想到尚有许多事缠绕不去,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忧虑,叹息一声,不觉发声吟道: “人生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往事云雨散, 积意如山丘……” 正自感慨,不想忽听背后有人拍手赞道:“好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丽人袅袅而立,云发轻挽,面带微笑,仪态娴雅之极。原来是杨离竟站在身后五步之外,不知她几时到来。身后远远站着两个侍婢。 李元霸忙躬身拱手道:“杨小姐早。” 只见杨离笑道:“你不是更早么?李公子真是风雅的很呢,一大早的便到这里挥扇起舞,临水吟诗,咯咯。”一面走过来,自在亭中一张石桌边坐下。 两个侍婢早将一张锦绣坐垫拿来,放在石凳之上,杨离这才转身坐下,回眸对李元霸笑道:“公子请坐!”侍婢又将一个坐垫放在对面石凳,对李元霸作个请状,然后转身退去。 李元霸看到绣花坐垫,似为女儿用具,心道:“这杨大小姐竟如此娇贵,立行坐卧皆不离丫头。”一时迟疑,并未上前就座。 杨离似看出他心思,抿唇一笑,道:“李公子若嫌坐垫碍事,随便坐坐也罢。却非我天生娇矜,只是身子一向虚弱,挨不得冰凉东西。让公子见笑了。” 李元霸道:“不敢。”见杨离如此说了,便顺势在坐在绣垫上,隔着六合石桌,与她相对而坐。 杨离眼看着他,问道:“公子昨晚可睡得好?我家是简陋了些,照顾不周,还望包涵。” 李元霸笑道:“楚公山庄,何陋之有?昨晚睡得颇香。” 杨离看着他,脱口道:“有佳人在侧,岂有不香?嘻嘻。”以袖掩口,面露俏皮之色。其实她昨夜故意让李元霸和褒姒同房,看他二人究竟什么关系。然后悄悄派人窥探,谁知李元霸居然未与褒姒同床。心中惊讶,对他更是刮目相看,认定他是个有君子之风的男子。又见他晨练武功,对景而叹,更觉其人非常。竟不把他当外人,忍不住出言打趣。 李元霸道:“多谢杨小姐挽留,令在下得宿此人间胜境……” 杨离笑道:“李公子也乃世家子弟,什么不见过呢。我家这些摆设,也不足为奇。你若不嫌,姑且将就住下。你身上受伤,须慢慢调理,有褒姑娘在你身边照看,一定能早日康复。” 李元霸微笑不语。 杨离忽道:“公子可能手谈?”古代将下围棋称为手谈。 李元霸点头道:“曾跟恩师学过。” 杨离笑道:“今日大好,风和日丽,不如你我下一局如何?” 李元霸道:“围棋之道,在下虽略知一二,可是当年在山中修行,常无人可对,早生疏了。” 杨离喜形于色,道:“公子不必过谦,就算你陪杨离下一局罢。”原来她平时读书之余,便自下围棋,以此为乐。往日有父兄在家,她常拉来陪自己下,自父兄外出督运之后,便无人陪她玩了。见李元霸也会下棋,一时兴起,当即招来侍婢,命之速拿围棋来。 一名侍婢过捧在茶具,倒上两杯茶水。另一名侍婢则拿来围棋盘,轻轻放在石桌之上。然后都退去亭子,远远站出一侧侍候。 李元霸见棋盘乃用一种紫色木材所制,显是名贵之极。棋盘仅有十七道,棋子竟以温玉琢成。两个按棋手对弈的规矩,捉棋定先。杨离获单,执黑先下。将一个黑子轻轻拈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星位上。李元霸微微一笑,拿起白棋,随之落子,挂在一个星角之下,意取守势,古趣盎然。这是今已失传的古棋谱《烂柯经》中的一式。 杨离“咦”的一声,看了李元霸一眼,颔首而笑。拈起棋来,依式落子。李元霸随手而应,不曾迟疑。两个一来二往,片刻之间,已落下十几子,杨离见李元霸出手不凡,着着令她惊奇,忍不住讶道:“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呢,杨离虽愚钝,也曾得高人指点,我看你这几着,大有名家风范。” 李元霸淡淡一笑,道:“在下跟恩师在蜀山修行,平日得见恩师与来客对局多矣,不过偷学了几手,小姐见笑了。” 杨离点点头,笑道:“道者,盗也。偷学来的往往便是绝妙之道呢,嘻嘻。”掩袖一笑,又拈棋下了一子,李元霸从容而对。杨离虽然对自己棋艺颇为自负,至此也不敢轻敌,当下端坐凝神,专注对弈。 实则李元霸并不擅此道,不过悟性奇高而已。他在布局阶段,下出几手高明之着,才令杨离不敢心生轻视,以为遇见高手了,因此处处小心应招。 李元霸意不在胜负,因此应对之际,常不暇思索,出手甚快,如此反让杨离钦佩不已,应手之际,战战兢兢,瞻前顾后,未曾下出锐进之着。如此不觉下出了七八十手,两个势均力敌,竟然难分难解。大半个时辰过去,李元霸见杨离甚为专注,下到第九十二手,见杨离棋势稍占上风,便将棋子一扔,推盘而起,笑道:“不用下了。在下输矣。” 杨离正支颐而思下一步如何走,忽见李元霸起身认输,大觉意外,自己正下得兴起,意犹未尽,岂能就罢?情急之下,伸手拦道:“哎哟,哪里就输了。不许你走,下完此局再说。”说话之间,才发觉自己左手竟抓住了李元霸的右手,她自懂人事以来,纤手从未碰过哪个男子的手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赶忙放来去,缩回手去,一时颊红唇闭,低眉不语。 李元霸的手被杨离的手拉住,只觉其手柔若无骨,温软异常,不禁一呆。待她放开后,才回过神来,讪讪道:“何必定又要分出胜负?” 杨离闻言,细眉一扬,抬眼瞪了李元霸一眼,脱口道:“既然对弈,必得分出胜负才罢呢。比如你在武林江湖之上,与敌对决,若不分出胜负,岂能罢休?” 李元霸听她言之有理,不觉点头称是,只得又坐下,继续与之对弈。杨离下了几手,心渐宁定,居然妙手层出不穷,两个又下了几十手,李元霸左支右拙,接应不暇。杨离趁势而进,收官之际,大占上风。一局下来,两个竟下了近两个时辰,最后杨离竟以半目险胜。 杨离生性好胜,见自己赢了,心中欢喜,含了一口茶水,望着李元霸,笑道:“李公子,是不是你见我棋艺太低,又是女流,胜之不武,却故意让我?” 李元霸哈哈一笑,也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才道:“杨小姐棋艺高妙,在下不堪其对。棋盘上更无分男女,既然争胜负,我岂能让你?是你技胜一筹,在下甘拜下风,输得心悦诚服。” 杨离目中带笑,道:“李公子可真会说话。”顿了一顿,又道:“嗯,公子口才甚佳,若有哪个女孩子跟你在一起,不到半日,多半都被你迷住了呢,咯咯。” 李元霸拱手道:“惭愧!在下一无所长,善言之誉,更何足道,让杨小姐见笑了。” 杨离更不答他,站起身来。走到石栏边上,凭栏而观,见山庄景色宜人,出了一会神,回过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父兄外出,我一个小女子居此诺大山庄,无人共话,也久无人陪我下棋,早闷得慌。今日得与李公子一弈,其乐融融,多谢你了。”看着李元霸,意含感激。 又似想起什么,忽面露忧色,道:“父亲和哥哥他们也不知何时归来,也不知为何,这几日来我心里总觉不安……”欲言又止,才道:“李公子,你是说世间之事,其来或吉或凶,究竟有无预兆可言么?” 李元霸见杨离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意外,沉吟道:“预兆之说,可恐有之。在下自幼随恩师修行,也见过恩师对世间多有洞察,常常望星象而自言自语。他偶出一言,当时不知所云,日后竟有应验。我也经常为之惊骇,不能自解。” 杨离道:“你恩师乃当今世外高人,定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他对你一定有所教示罢?” 李元霸点点头,道:“我虽常在恩师左右,可是他之能,也有许多不可测度的。他叫我习读《周易》等诸经,说道但熟读默诵,日后自有大用。可是我虽将三玄全背下来,至今也无甚大悟。” 杨离笑道:“可不是俗话说的机缘未到也。我猜以公子秉赋造化,异日若得其时,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呢。” 李元霸笑道:“在下胸无大志,不过散逸不拘,随波逐流而已。” 杨离叹道:“李公子何必过谦,我虽无识,却也知道如今天下将乱,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当此之时,男儿岂无志邪?我恨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然……”说到这里,目宇间竟显一股飒爽英气。 李元霸暗暗吃惊,心道:“原来杨小姐看似柔弱容貌中竟有男儿豪爽之气,她若是个男儿,功名不可限量。”看着杨离,叹道:“杨小姐识见过人,志气高远,相比之下,实令在下辈汗颜。” 杨离叹了口气,依旧一副娴雅之态,笑道:“李公子,你也不必出汗的。我不过是感叹几声,徒自矜夸而已。唉,只是我从小便在山庄里长大,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外面世界若何。要是能像你这样自由来去,到处走走看看,才不算虚度此生了。” 李元霸笑道:“杨小姐虽足不出户,可是读书万卷,胸襟已自不同。若再游历阅世,恐怕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杨离见他不住夸赞自己,不禁心喜,忍不住道:“哎哟,总见你夸我,都令我飘飘然了。你既说我若能游历阅世,便可与男人比肩,那么等你养好伤后,也带上我,我也像褒姑娘那样扮成你的书童,让我出去见见世面如何?”说着,看着李元霸,咯咯而笑。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笑道:“岂敢让你这样的大小姐扮作在下的书童,杨小姐若要出行,在下愿为执鞭,听凭小姐驱遣罢了。” 谁知杨离听了,面露惊喜,问道:“你说愿意陪我出行,公子此话当真?” 李元霸见她居然郑色以对,颇出意外,只好硬着头皮道:“自然当真。不过,以小姐尊贵之身,如何会远涉出行,在下也知你不过说笑而已。” 杨离淡淡一笑,摇头道:“人生际遇,风波无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预料将来之事呢?” 李元霸闻言,不禁默然。他想起听她抚琴之时,时露隐忧,琴为心声,她出此言,必有缘故。心中甚感好奇,可是又不便开口相询,才要说出的话,又缩回去。 杨离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李公子,杨离平生不曾与外人如此说话,可是我见你是个坦荡荡的男儿,因此出言无忌,还请公子不要见怪。李公子有话请说罢。” 李元霸道:“在下得识杨小姐,幸如何之?杨小姐虽身为女儿,实有慷概洒脱之风,令在下一见之下,深为敬服。只是有一事不明,杨小姐生得如此人家,富贵无以复加,何以犹有隐忧在心?” 杨离见问,却不即答。沉吟片刻,抬手一指中天之日,叹道:“李公子,你是修道之人,当知物极必反、势禁太盛的道理。你看这日影,过午而斜,正是日中而仄的现象。我们杨家富贵权势就如这中天之日,盛极而衰,其势不可免。当年秦代宰相李斯,家势倾天下,而终不免腰斩于市,灭族绝祀。唉,你可知我这名原来却不叫离,而叫梨花的梨……” 李元霸大奇,问道:“为何又改叫这个离,不叫那个梨?” 杨离叹道:“你是学《周易》的呀,《周易》不是有一卦叫作离卦么?跟你说罢,在我十四岁那年,父亲要将我许给一位王子,幸好有一位老道士来我家,见到我后,对我父亲说此女大异,非尘世中人,婚许之约,不宜早定。又帮我改名叫离,我一听之下,竟觉得好,你说奇不奇?我学的围棋便是这位老道教的,他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每天我都跟他学棋,他教了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李元霸笑道:“我却嫌这老道多事,要不是他,杨小姐如今岂不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府娘娘了么?” 杨离轻啐一口,嗔道:“甚么王府娘娘呀,李公子存心取笑杨离。我才不会嫁入什么王府呢,那种地方可是人去的么?我早想通了,富贵终属烟云,别说是王府,便是皇宫,杨离也不稀罕。有朝一日我……”说到这里,忽然住口,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元霸见她触动心事,发出感叹,自己颇有同感,不禁点头道:“人生所为何事?食不过三碗,居不过五尺,我见世人汲汲于功名富贵,疲于奔命,无有歇时,实在无趣得很。” 杨离笑道:“你如今倒好,早早离了这尘累之世,真羡慕你呢。” 李元霸笑道:“也不尽然。道俗虽别,各有其忧。我随师傅修道,在他眼皮底下,从来不敢偷懒的。后来被恩师赶出山门,以为从此可以浪迹江湖,戏游风尘,谁知到如今也凡事来去也不由得自己。” 杨离点头道:“便做了神仙,神仙也有不尽如意之处呢。虽然,杨离却宁愿远离这扰扰尘世,不恋此甚么富贵清福。实则生在这样的人家,在外人看来每日锦衣玉食,不知忧从何来。他们却不知富贵如火如荼,如我杨家从祖父几辈,皆为当今的重臣贵戚。可是伴君如伴虎,我祖杨素位高权重,向为当今所猜忌。我祖病卧在床,今上闻讯,不问恙否而问不会死了罢,令我祖忧惧而死。我祖杨素死后,今上竟对左右说道,使素不死,终当灭族。如此,另父亲寝食不安,知道杨家已势成骑虎……” 李元霸不禁哦的一声。 杨离又叹道:“李公子,你我虽然相识不久,可是我看出你是个重义可信之人,我便将心中所想都跟你说了。你可知你恩师所命你送信给我父亲,所言却为何故?” 李元霸道:“在下正为此疑惑。” 杨离道:“唉,你师傅他也是用心良苦,父亲若知,定然铭感。可是,我杨家被当今所逼,势不能免。我担心父亲和哥哥他们终究会铤而走险,可是,可是我知父亲却非其人。因此,心中忧虑……” 李元霸终于明白杨离心中所忧,心道:“皇帝顾忌身边重臣,古今皆然,良有以也。我也曾听恩师说,杨家势倾朝野,今上深为猜忌,何况今上一向刚愎自用,不喜人谏,刻忌甚深。如今天下大乱,莫非杨家想……”心念及此,想起恩师让自己传话给杨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深意,一时恍然大悟。 杨离见他神色有变,叹道:“公子聪明之人,乃师托你送信之意,现下你一定猜出了罢。” 李元霸道:“恩师所托在下送来书信,杨公既不在家,如何让他得知?” 杨离道:“公子请放心,乃师盛意,杨离岂可辜负。你送来书信,我已派出信使,当夜赶赴黎阳,送与父亲知道。父亲获信之时,默然无语,只让信使回来转告,多谢乃师和公子,又嘱我要好好款待于你,留你多住几日。” 李元霸脱口道:“在下是否来得迟了,耽误了时候?” 杨离摇头笑道:“势已至此,不过迟早而已。公子来得早来的迟,结果都是一样。父兄将兵在外,只是我却不知自己将来会到哪里,总之这山庄虽大,却难久留……”说到这里,不禁黯然。 李元霸见杨离伤感,也不知如何安慰于她,只道:“生于富贵之家,确有诸多不得已事,外人不知罢了。杨小姐也不必多虑,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之事,自有将来之计。” 杨离忽笑道:“你却好自在呢,从小离了家,随师修道,终不受牵绊,不像我,家中上下竟有千人,岂能说走就走。” 李元霸道:“离家修道,自在也有一些罢了。可是人在江湖,也身不由己。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我便是想逃避,却也不能够了。” 杨离奇道:“你又想逃避什么?” 李元霸笑道:“我生性懒散,从来不喜重负,可是身负师命,不得不行走江湖。比如,如今天下皆以为有一部事关极大的秘笈在我身上,江湖之人,人人皆欲夺之在手。我若出了此门,定然风波不断,从此不得安然。哈哈。” 杨离点头道:“既如此,那么你就在我家住下罢,等到风头一过,你再出去。” 李元霸拱手道:“在下得在楚公山庄一宿,又得太医诊视,吃药疗伤,也是拜小姐所赐,真是多谢了。不过,在下若在这里住得久了,难免风声流出,恐怕连累于你。今日在下正想告辞而去。” 杨离道:“怎么会连累我呢,我家高墙深院,即便是江湖人物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呀。公子不必担忧。” 李元霸笑道:“江湖之上,处处藏龙卧虎,高人异能之士多矣。有志谋夺秘笈之人,若知我在此,杨家墙壁再高出几倍,他们也能进出自如的呢。” 杨离惊道:“哦,他们真有如此奇功异能,莫非世间真有飞檐走壁之人?” 李元霸点点头。 杨离笑道:“你也是高人之徒,能否演示一下给我看看?” 李元霸摇头道:“在下技拙,却不能的。” 杨离道:“你若不能,我却不信。公子,不如你也教我几招罢,说不定日后杨离流离失所了,也好有一技防身呢。” 李元霸笑道:“好好的,杨小姐何出此言?” 杨离道:“将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总之,我在山庄过一天是一天。你却不知,自父兄外出之后,我一个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幸而你来了,又陪我说话下棋,不然真要闷死呢。”顿了一顿,又问:“嗯,对了。公子平时练武之余,喜读何种经书?” 李元霸道:“却无甚喜好,恩师只要我将《周易》、《老子》、《庄子》三本书熟读精记下来再说了。 杨离讶道:“此非三玄之书么?” 李元霸笑道:“正是。也许恩师早有预见,他竟知日后我会是三玄宗的开山弟子呢。” 杨离道:“这什么三玄之书也能练成武功么?” 李元霸道:“天地阴阳,合二为一。文武之道,其理相通。不但是三玄之书,便是其他经书,都蕴含文武之道呢。” 杨离点头称是,道:“说的有道理。那么方才你在平台所练的扇子功也是三玄宗么?我远远看见,觉得煞是好看,见你舞动扇子,飘飘若仙。” 李元霸笑道:“哦,原来你早来了。今晨所练之功,乃是白羽扇法。这是另一个师傅所传的功夫。三玄功主要在练心法。心法讲究的是内功。” 杨离笑道:“我也不知什么内功外功呢,公子所学真是广博呢。可惜,我从小知会读书弹琴,所学没有一技有用。”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不如,我便拜你为师如何,我就学那什么白羽扇法。” 李元霸忙摆手,笑道:“岂敢,岂敢。在下拜师学武,至今尚未学成出师,岂能擅为你师?” 杨离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有一技之长,也足为师。公子只将白羽扇教给我就成了,我也只学一样。” 不等李元霸答应,杨离又道:“我就当你是我师傅吧,从今往后我便供养你在家,暂定一月,你就教我一个月好了。” 李元霸道:“我尚未出师,岂敢收徒?何况不告师傅而自收弟子,师傅得知定然见怪哦。” 杨离道:“哎哟,你偷偷教不就成了么?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让他人知道就成了。” 李元霸见杨离忽发奇想,竟要拜自己为师,大出意外,不禁愕然。 杨离又道:“我一介女流,身无一技可用。如今乱世,日后恐怕沦落江湖,难道你忍心看我受人欺负、任人宰割吗?”见李元霸不作声,当即作势要拜,李元霸忙抢过来扶她,她才未拜下去。 咯咯一笑,道:“谢谢师傅,已受徒弟一拜!咱们且去掉甚么繁文缛节,只拜你一拜好了。” 李元霸见她言语诙谐,也笑道:“天下哪有如此强拜人为师的?” 杨离嘻嘻一笑,道:“现下不是有一个么?跟你说罢,你收我为徒弟,也不是白收,我却有一样贵重的拜师礼给你呢。”从怀里掏出一部书,正色道:“这是我家珍藏的一部奇书,我看了几年,却读不懂。现下干脆将它送给师傅罢,以为拜师之礼。” 李元霸哈哈一笑,惊道:“怎么,莫非你拜在下为师,竟是早有预谋?” 杨离掩袖一笑,道:“我从小便想习武,也要做个江湖女侠呢。咯咯。” 李元霸接过书来看,原来是一部文字古奥之书,似为金文刻印,竟一个字都看不懂。奇道:“这是什么书?” 杨离道:“这是一位和尚送给父亲的。和尚说这叫一部孤本《妙多经》,乃是佛祖教外别传之外的秘法,在佛藏里是找不到的。我见你真是个奇人,既然是奇人,奇书当赠奇人。” 李元霸闻言微笑,一时对经书竟爱不释手,不住称谢。 杨离见他欢喜,忽然眼睛一眨,笑道:“徒弟有奇书拜师,那么,师傅可有什么见面礼给徒弟没有?”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元霸哥哥,原来你却在这里,让我好找。” 回过头去,只见褒姒笑吟吟的站在身后五步之外。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八章 倾囊相授 李元霸转过身去,道:“褒姒妹妹,你也来了。” 褒姒奔过去拉起他衣袖,左右摆了几下,怨道:“哎哟,元霸哥哥,你总是一声不吱溜开,也不叫人家一声。我睡到天光亮,起来不见你人影,一直在屋里等你,谁知你过了午时还不回,原来在这里……” 李元霸道:“我早上起来练了一会功夫,见山庄景色宜人,便到处走走看看,不想碰见杨小姐也出来散步……” 杨离眼看褒姒,见她穿回女儿装束,微微一笑,道:“褒姑娘,方才是我邀你的元霸哥哥陪我下了盘棋,累得你到处找他不见,对不住了。” 褒姒听了,脸上一红,道:“杨小姐说笑了。又有什么对不住的,元霸哥哥能陪你下棋,正求之不得呢。只要他开心,我便找几天不见他,也没什么呢。” 杨离叹道:“好丫头,真是可人儿。你如此善解人意,你元霸哥哥得你在身边为伴,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 李元霸见褒姒打趣自己,笑道:“好妹妹,我出来半天,哪里就找不见呢,我正要回南轩去。” 褒姒似笑非笑,道:“你又回去做甚麽,我闷了半天出来,才到这里,你又要回去?” 这时杨离咯咯一笑,道:“不觉就过了午时,我也有些乏了,要回房里睡一会。你们兄妹两个慢慢说话罢。褒姑娘,我先走了。”起身将去,忽然回眸一笑,对李元霸道:“师傅,明日辰时,徒弟还在这里等你罢。”说着款款的去了。 褒姒瞥见李元霸手拿一本经书,古色古香,显然异常珍稀,猜出是杨小姐送的,心中暗叹:“她才跟元霸哥哥说半天的话,便送东西了呢。”冲李元霸眨眨眼,笑道:“元霸哥哥,你真厉害哦。才半天不见你,人家杨大小姐便有好东西送你了么?” 李元霸哑然失笑,看看手中经书,道:“你看,我说要收你做徒弟,你还不肯,人家杨小姐却硬要拜我为师呢。”说着便将杨离拜自己为师和赠书之事告诉了褒姒。 褒姒拍手笑道:“好耶!以杨大小姐那样尊贵身份,居然肯拜你为师,你可收了个好徒儿啦,恭喜你,嘻嘻。只是这样一来,你可糟了。” 李元霸奇道:“我、我怎么糟了?” 褒姒道:“人家杨大小姐拜你为师,辈分儿就低了一辈。如今她开口闭口只叫你作师傅,你以后便想娶她为妻,可就难了。” 李元霸闻言大笑,叹道:“什么妻不妻的,我既已离家修行,哪里还敢奢望娶妻生子呢。傻丫头,你竟想到这些!何况,我和杨小姐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她是贵家小姐,我是江湖浪子,两不相干,我怎会娶杨小姐为妻?她又岂是尘世中人。” 褒姒摇头道:“哎哟,这你就不懂了。杨大小姐虽然超然脱俗,可是女儿家都难免存有一段心事的。她既肯挽留我们住下,又拜你为师,更赠你奇书,若不是心中喜欢你,才不会这样做呢。” 李元霸哈哈笑道:“杨小姐一直在深闺不出,从未与外人接触,她代父出面来招待我们,又见哥哥我略懂音律,居然谬托知己。她一个人呆在家中,早闷得慌了。她喜欢跟我说话、下棋,不过想借此解闷而已,哪里就是喜欢我了呢。何况,她早认为我和你是一对儿,特意安排一间房给我们……” 褒姒轻哼一声,打断他的话道:“什么一对儿,杨大小姐不过想试探一下我们罢了。何况,她一定知道,我和你虽然同房,却不曾同床……”说到这里,忽然打住,羞涩转身,低眉不语。 李元霸见褒姒神色有异,笑道:“我和你是不是一对儿,她又何必要试探?” 褒姒一跺脚,叹道:“哎哟,不和你说了。总之,我不能再跟你同房住了,你快去叫杨大小姐在隔壁再加一间房……” 李元霸故意逗她,嘻嘻一笑,道:“何必又要加一间房?如今我住在外面,你住里间,自在得很,两个人一起住,便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褒姒双颊赤如红霞,咬唇道:“你还要和我同房,难道你不怕杨大小姐吃醋么?还有,你那个小师妹,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呢。哪一天她若知我和你同住一房,还不知要怎样对我呢。” 李元霸道:“杨小姐怎会吃醋呢,小师妹又怎知你我住在一起?好妹妹,莫非你不肯和我一起住?” 褒姒连连摇头,急道:“不是的。我、我不是不肯和你一起住,只是我跟你一起住一,实在大大不妥。元霸哥哥,你不知道,已经好几个月了,夜来我一直睡不好,常常睡到半夜就会醒来,再也睡不着,难受得要死。直到昨晚,有你陪在房中,我、我才睡了个安稳觉,因此直到天光亮才醒来……” 李元霸问道:“为何你一直睡不好?” 褒姒叹道:“唉,自从到了开封,爹爹死后,我住在姨父家中,一个人睡在柴房里,每天夜里便担心老鼠出来。可是白天干活,替人洗衣裳,实在太累了,心中虽然害怕,一挨上草席,也迷迷糊糊睡去。睡了却不安稳,只要听见鸡鸣,便赶紧起来,摸黑爬起来赶去河边洗衣。嗯,这几日不用再去洗衣了,因此不用早起,我、我倒不习惯呢。” 李元霸道:“褒姒妹妹,你受苦了。现下好了,以后你再不用替人洗衣了。”扶在褒姒俏肩上,见她身子单薄,楚楚动人,不禁心生爱怜。 这时有一丫环走过来,躬身道:“李公子、褒姑娘,已过了午时,二位尚未用餐,请到西苑餐厅,杨小姐正在等你们呢。” 李元霸和褒姒才想起从早至今,颗粒不尽。李元霸听说杨小姐在等候他们,暗自惊讶,心道:“她不是说要睡一会么,怎么又来陪我们用餐?”拉过褒姒的手,一起随丫环往西边餐厅走去。 用过午餐,李元霸与褒姒回到南轩,仍在房中歇息。到了晚上,褒姒仍睡里间,李元霸还在外房。次日,将至辰时,李元霸起身来到闲亭,只见杨离已在那里等候,她一身胡服,又作男子打扮,手中拿了一把折扇,飒爽之中,难掩娇美之态。 她一见李元霸,跑上前来,笑盈盈道:“师傅早!”却不道万福,只作抱拳之状。 李元霸笑道:“杨小姐,你果真要拜我为师么?” 杨离道:“拜都拜了,难道还有假么?请师傅快教我武功罢,我就学那什么白羽扇法好了。” 李元霸见她煞有介事,只好说道:“好罢,既然你有心要学,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做你一回师傅罢。” 杨离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怎么只可做一回?师傅不要推辞,请对徒弟倾囊相授,不可有半点吝藏。”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好徒儿,为师但有所知,一定倾囊相授,绝不吝藏。” 杨离咯咯笑道:“多谢师傅!”说罢,两个相视一笑。 当下李元霸让杨离站在一边,观看自己将白羽扇法演示一遍。因有杨离在侧,李元霸不得不打点起十分的精神,全神贯注,一一将心中所记的二十四式白羽扇法演绎出来,杨离看得眼花缭乱,如醉如痴,虽然不懂武功,也忍不住拍掌称好。 李元霸本来对白羽扇法也无多心得,今见杨离有心要学,他自己竟是一边琢磨,一边教授,杨离也像模像样的学起来。李元霸习武至今,从未像此日如此较真论武,他于武学悟性极高,只因生性懒散,对一切武功不曾用心,因此虽在名师门下,却未曾得武学三昧。如今有杨离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女,以弟子之礼请教于他,他居然抖擞精神,竭尽所知,倾囊相授,也教得有板有眼,俨然一代名师。杨离从未学武,只因心中敬佩李元霸,学得异常专心,领悟极快。可是毕竟女孩儿家,体力孱弱,因此才学了几招,便已气喘吁吁,香汗淋淋。 李元霸见杨离额头出汗,笑道:“好徒儿,学得不错。师傅我也教得累了。我们歇歇再学罢。”说着转身走向闲亭。 谁知杨离学得兴起,拉住他的手,笑道:“不,你先教会我这一招‘百媚横生’,然后再歇息好不好?” 李元霸见她兴致勃勃,惊道:“怎么,你竟学上瘾了么。好吧,你若不觉得累,师傅我便教完你这一招。” 原来杨离见李元霸演示到“惨淡秋风”、“天高云淡”、“百媚横生”这几招扇法,甚觉挥洒好看,便专拣这几招来学。白羽扇法并不以哪一招为先为后,完全随机应变,挥洒自若。因此,杨离虽为初学,也可先行学习这几招。 李元霸生性无拘无束,与白羽扇法要旨颇为相通,因此任意发挥,如鱼得水。杨离不时提问,他也有问必答,有时竟是信口而谈,歪解扇法,杨离半信半疑,却不反驳,仍含笑点头,虚心向学。 再练习几遍,杨离终于将这三招扇法学会,挥舞起来,居然颇得白羽扇法神韵。李元霸一旁看她练习,不禁叹道:“杨小姐,你当真聪明之极。一点即通,举一反三。你若去学武,不出三年,定成高手。” 杨离听见李元霸出言夸奖自己,心中欢喜,咯咯一笑,道:“哎哟,多谢师傅夸奖!只是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什么小姐了,我现下是你徒弟,你是我师傅,你直呼我名字好了,以后你就叫我梨儿罢。” 李元霸见她落落大方,点头笑道:“好,梨儿,你学得甚好,可是师傅教得累了,须得歇息一会。”说完,也不管杨离答不答应,自走到闲亭,往石凳坐去。 杨离笑道:“是,师傅!你老人家教徒儿累了,快坐下歇息罢。我、我给你捶捶背儿……”说着竟跑到他身后,给他捶背。 李元霸也不客气,竟让杨离帮自己捶背。杨离才捶得几下,从背后探头过来,凑近李元霸道:“喂,师傅!你看徒儿如此孝敬,你竟不肯赏些什么给徒儿,以为见面礼么?” 李元霸才想起昨日杨离以《妙多经》为拜师礼,又向自己索要见面礼。只得说道:“师傅我少小离家,修行在外,身边也不曾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前一阵我有幸结交了一位兄长,他赠我一把短剑,还算宝物。既然你已做了我徒弟,那么我就将这把短剑给你罢。”说着,从鞋子边将去尘剑连鞘拔了出来,递到杨离面前。 杨离蓦然看见这柄剑鞘装饰古拙的短剑,又听名曰去尘,不禁心生欢喜,接过一看,并不将剑拔出,叹道:“先别论此剑名贵几何,但闻其名,便知此剑也是来历不凡!” 李元霸笑道:“这确是上古名剑。也不知是哪一位隐士高士遗留下的,总之是世所罕见,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说着要将剑身拔出。 杨离却拦道:“不拔也吧。” 顿了一顿,沉吟道:“剑兮剑兮,名曰去尘,甚得我心。但慕其名,不喜其利。”将去尘剑连鞘拿在手中,又道:“所谓利口伤心,利剑伤人。利盛害义,自古圣贤皆不好利也。我猜古人起这个名字,定有深意。此剑名曰去尘,莫非寓意斩断凡尘之累乎?” 李元霸见杨离说得微妙脱俗,不禁暗暗称奇,说道:“你说得在理。此剑名曰去尘,恐非偶然。我也不喜太利之器。可是,你要我送你见面礼,我身上又没甚么可以给你,只有这把剑了。” 杨离道:“你肯将这稀世名剑拿出送我,足见盛情。做徒弟的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又何必拘泥,你今日送我此剑,我只受其名,剑仍还你。如此也算你给我见面礼了。咯咯。” 李元霸道:“天下哪有如此赠受之义?” 杨离道:“怎么没有,今日你送了我‘去尘’两个字,大有深意,令我恍然大悟,如此足矣。剑你还收着罢,日后行走江湖也还用得着呢,何况,这是你结拜兄弟相赠的信物,岂可转送他人?” 李元霸道:“当日刘大哥既然已将剑送我,从此剑便属我。我既为此剑主人,若转送给谁,也由得我不是?” 杨离眼看李元霸,目光中满是笑意,轻声道:“你真舍得讲此剑送给我么?” 李元霸慨然道:“有何舍不得?此剑名曰去尘,寓义昭昭,尘累皆当舍去,又何惜一剑?” 杨离闻言,不禁叹道:“师傅此言,大有机锋。可是,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带这样锋利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好了。” 李元霸见她坚辞不要,只好道:“也罢。你既不喜随身携带,那么我先替你带着,几时你需要了,再给你罢。” 杨离抚掌道:“好呀,我做了你徒弟,往后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到时我若需利剑防身,你再给我罢。只是我若成天跟在你背后,恐怕有一天你会嫌弃呢。”说完掩袖一笑。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你身为大小姐,又有如此身家,岂能像我这样浪迹天涯、四海漂泊?”此言一出,既觉后悔,才想起杨离心中,深有隐忧。 杨离蓦闻此言,神色黯然,淡淡一笑,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哪天我真的要离了这个家,到处漂泊无定呢。”说到这里,深深望了李元霸一眼,笑道:“到时我落魄了,去投奔师傅,死皮赖脸的跟随师傅左右,你可不要嫌我碍手碍脚就好了。” 李元霸道:“若真有如此美貌善谑的徒儿在侧,我这个师傅可就值了,一天到晚都不觉得闷了。” 杨离脱口道:“我若跟在你左右,你的褒姑娘岂会高兴?不单是褒姑娘,更不知还有什么果姑娘也不高兴呢。”她冰雪聪明,断定李元霸少年英俊,又语言风趣,他行走江湖多年,定然会有不少女子一见之下,为之倾心动情。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一个声音笑道:“杨小姐说得是,你做了元霸哥哥的徒儿,若以后也跟在他身边,恐怕真的有人会不高兴呢。不过,不高兴的人却不是褒姑娘,竟是一个十分年轻貌美的师姑呢。嘻嘻。” 杨离闻言吃了一惊,回过头去,见是褒姒,脸上一红,笑道:“原来褒姑娘都听见我的话了。你说的什么年轻貌美的师姑却是谁?” 李元霸见褒姒笑吟吟的站在身后,道:“好妹妹,你几时来的?” 褒姒轻哼一声,嗔道:“我几时来,你又何必问。你只顾教你徒儿武功,早忘了我的这个妹妹了。”转过脸去,又对杨离笑道:“杨小姐,我说笑儿呢,请你别介意哦。刚才我说的年轻貌美的师姑,却是你师傅的小师妹。你以后若想跟在元霸哥哥身边,武功得赶紧学,不然……” 杨离咬唇道:“我也不过说笑而已,哪里就敢跟在你元霸哥哥的身后呢,至于什么年轻貌美的师姑,又有什么相干?” 褒姒抿唇一笑,道:“怎么不想干,元霸哥哥有个小师妹,白羽扇法便是她爹爹传授的。她对你师傅呀,早就情有独钟……” 杨离听了褒姒的话,看了李元霸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我还是不要跟在你身后的好,多谢褒姑娘提醒儿,咯咯。” 李元霸笑道:“你们两个都说的什么呢,什么师姑,什么小师妹,乱七八糟。不要说她也罢,总之,以后我可不想再见到她了。好徒儿,你也不用担心甚么。” 杨离红了脸,道:“我又担心什么呢,你才担心呢。你身边带了褒姑娘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在身边,你小师妹既对你钟情,岂能容忍?因此你就躲着她不是,咯咯。” 褒姒笑道:“杨小姐笑话我呢,褒姒是个又丑又笨的丫头。可是就算我这样的丑丫头在元霸哥哥身边,小师妹也难容忍的。上回在开封城,若不是走得快,我早没命了。” 李元霸挠挠头,笑道:“这鬼丫头的确泼辣得紧,我一见她,头皮就麻。” 杨离抿唇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因此你才心虚不是?” 李元霸忽闻此言,眼盯杨离,讶道:“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有什么对不住小师妹的呢?” 杨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了。” 褒姒咯咯而笑。李元霸见褒姒和杨离两个左一言,右一语,竟是拿自己和小师妹来调侃,不禁叹了口气,道:“我也说不过你们两张嘴。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说也罢。” 杨离和褒姒两个相顾一笑。杨离忽对李元霸道:“师傅,请你自便,回避一下,我和褒姑娘有话要说。” 褒姒也站到杨离身边,笑道:“是,我也正想和杨小姐说说话儿呢。元霸哥哥,你快走开不许听。” 李元霸听了,左看看杨离,右看看褒姒,道:“好呀,原来你们两个合着来打趣我。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我走了,你们说梯己话去罢。”说着转身走开了。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听见杨离和褒姒窃窃的私语和笑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零九章 卦占未来 李元霸回到南轩客房,想到褒姒和杨离两个女子撇下自己去说话,自觉无趣,斜躺在长凳上睡去。 可是睡了一会,又睡不着,便起来打坐。才一盘膝坐下,心念一动,睁开眼来,抬头看时,只见龟蛇二仙正在墙角下,两两相对,吐纳练气,忽想起“非李不解,遇袁而明”那句话来,心道:“现今黄龙教和小师妹皆知《玄武秘笈》便是这龟蛇二物,不日江湖上必定全都闻风而至。这龟蛇果然灵异,又只喜跟着我,偏我也姓李,难道要解开这个谜底真的非我莫属吗?若说我注定是解密之人,可如今龟蛇二仙便在眼前,它们身上究竟有何古怪,我居然半点没有知觉?” 难解其意,心中不由得烦乱,离座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又想起杨离送的那本《妙多经》,拿出来翻看,见密密麻麻一堆古字,也认不出几个,心中泄气,只得收起。 大感无聊,索性又躺长凳上,倒头睡去。正迷糊间,只听门外有人扣扉呼唤,睁眼起身,走过去开门。 只见丫环小倩在门外躬身道:“公子,打搅你了。晚晡时辰到了,请公子起身过去用餐罢。” 李元霸才想起褒姒未回,张口问道:“褒姑娘呢,她还跟你家小姐在一起么?” 小倩道:“是。我家小姐和褒姑娘让我转告公子,她俩还有许多话要说,今夜褒姑娘便和我家小姐一起睡了,叫你不用等褒姑娘回来了。” 李元霸闻言,颇出意外,叹道:“怎么女孩子凑到一起,便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去西边餐厅用过晚晡后,自回南轩,褒姒不在,正好可以练功。三玄心法最讲究练心运气,于是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渐渐入了禅观。一时间,眼前出现王邵二师决斗情景,凝神内观,将意念代入,俨然分身成王邵二人,时而王通,时而邵正奇,仿佛也在鏖战之中。这是他独门练功之法。心神如出壳中,往还于王邵二人身影之上,二人施展功法一一清晰可见,如出己手。他以意念练功,练到心气合一之时,忽觉白羽扇法招式竟是层出不穷,精妙之义更在玄竹杖法之上。玄竹杖法以诡异见长,出招之际,突如其来,令敌措手不及,白羽扇法招式则翩若神仙,若得其旨,出手之际,便如泼天大雨,笼罩而来,令敌茫然无措。 反复意练白羽扇法几次,心神一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小师妹说他爹爹王通不会死。当日王通和邵正奇决斗之时,白羽扇法显然更在玄竹杖法之上,只不过到后面王通却佯败而走,莫非被鳄鱼吞入腹中的另有其人?心念及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转念一想:“可是王通为何又要诈死,难道全为了《玄武秘笈》?”想到这里,一个激灵打起,心神便从禅观中出来了。睁开眼时,心明如镜,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窗外月光微透,四周一片寂静,已至夜半时分。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蓦然回首,只见龟蛇二仙仍在墙角下吐纳,又不时来回爬动。每次爬动方位皆与前不同,造型也不一样。李元霸心中惊讶,藉着月光,走近前去看,又不明所以。龟蛇二仙对他视若罔闻,依然故我,似已进入一种忘我境界。 李元霸大感蹊跷,心道:“这龟蛇二仙果然大有古怪。”又看了一会,仍不得其解。打了个呵欠,忽觉乏了,心道:“且不管它,先睡一觉再说。”转身往长凳躺下睡去。 一觉醒来,只见窗外天已大亮,竟过了卯时,忙起身推门出去。在庭院中站定,深吸几口气,正要施展一下拳脚,只见院门外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喊道:“元霸哥哥,你可起来没有?” 李元霸听出是褒姒声音,过去拉开院门,往外一看,只见褒姒笑盈盈的站在门外,笑道:“我早就起来了。你昨晚一夜不归,将哥哥我一个撇下,却到哪里去了?”他明知故问。 褒姒走进来,笑嘻嘻道:“昨夜我在杨小姐房中睡呢。不是让小倩来告诉你了么?嘻嘻,我和杨小姐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李元霸奇道:“你们哪里来的许多话,竟从白天说到晚上还不够?” 褒姒抿唇道:“我和杨小姐都是女儿家,自然有很多话要说。”看着李元霸,叹道:“元霸哥哥,若不是和杨小姐说了一夜的话,我还不知杨小姐生在这样的人家,心中竟有许多烦恼呢。不过,杨小姐真是个极好女子,才貌无双,她的心性却非寻常人能知的呢。” 看了李元霸一眼,吃吃一笑,悄声在李元霸耳边道:“告诉你,元霸哥哥,杨小姐对你印象竟是很好的呢,嘻嘻。” 李元霸笑道:“哦,她对你说什么了?” 褒姒道:“说什么,却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女孩儿家的秘密。你快点去吧,杨小姐已在闲亭那里等你呢。” 李元霸不禁一愣,道:“怎么,她真要跟我学什么白羽扇法么?” 褒姒笑道:“怎么不学,你都答应做人家的师傅了,人家自然要跟你学功夫的。你快去吧。” 李元霸只好和褒姒一起往闲亭而去。自此而后,李元霸和褒姒在杨府住下,褒姒则与杨离同住。李元霸白天教杨离练习白羽扇法,晚上自己打坐静修,勤练内功,坚持不懈。不时注意观察龟蛇,试图破解玄武秘笈,只是却无进展,久而久之,也懒得再去揣摩。平时练功教学之余,便环坐饮茶,或对弈闲谈。褒姒始终在旁陪伴,三人在一起,无话不谈,相处甚欢,其乐融融。 不觉过了二十多日,杨离居然学会了二十四式白羽扇法,不须再教,自行练习。李元霸白日闲了,便将夜来感悟出来的武功心得演练一番。他在杨府住下不到一月,居然对白羽扇法大有进展,可以随手拿起一根树枝或细竹,化为点穴之器,身手大非昔日可比。加上本已掌握的玄竹杖法,武功招式,除了诡异难测之外,更多了一种飘洒自若风度。杨离和褒姒每次看他演练,只觉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凛凛有神威,两个女子虽看不出门道,却也看得眼花缭乱,如醉如痴,都不禁大声喝彩。 杨离曾拍手笑道:“我和褒姑娘在一边看上去,只觉师傅便是舞起树枝,也怪好看的。可是当真临敌之际,不知管不管用?”李元霸听杨离如此说,不觉暗自点头。 时逢仲夏,他晚上练功之时,耳边常听到蚊子嗡嗡飞鸣之声,心念一动,伸出中指和食指,轻轻一拈,缩回手时,蚊子已经被捏为无形,遗下星点之血痕。他捏得兴起,不出半个时辰,便捏死了二三十个蚊子,后来以一根小树枝为器,出手之际,均将蚊子击落,一夜下来,居然将房中蚊子扫落无数。一连数日,皆以蚊子为靶,练习白羽点穴之法,南轩房中蚊子大遭其殃,几乎孑遗不漏。 一日,杨离和李元霸坐在闲亭饮茶,褒姒见他两个相谈甚欢,借口乏了,自去房中歇息。 杨离看着褒姒背景,笑道:“师傅,你觉得褒姑娘这人怎样?” 李元霸笑道:“褒姑娘心地善良,温柔可人,很好呀。” 杨离掩口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哦。” 李元霸道:“她身世可怜,我和她又有患难之交,一直将她视为妹妹。” 杨离叹道:“我和她说了很多话,她的身世我也知道一些,真是个让人一见怜爱的女孩。你能有此女为伴,日后行走江湖,身边也有一个人照顾。我也替你高兴呢。” 李元霸道:“我在开封和褒姑娘重逢,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邀她随我去。只是如今我已成众矢之的,今后行走江湖,遇到的凶险更多,她在我身边,也担惊受怕呢。” 杨离道:“你倒嫌褒姑娘是累赘呀。” 李元霸摇头,道:“不是。我担心她白白跟我受累。” 杨离掩口道:“你若真嫌她,便把她留下吧,让她陪我,多好呢。” 李元霸笑道:“她若肯留下,又有何不可。” 杨离嘻嘻一笑,道:“怕是你不舍得呢。” 李元霸道:“此话从何说起。” 杨离道:“好了。便是我想留她,只怕她还不愿呢,她心中只有一个元霸哥哥,旁人都不在心上的。” 李元霸哈哈一笑,并不回答。 杨离站起身来,凭栏而立,漫观山庄景色。一阵风吹来,掠起她额前发。忽见她面露忧色,喃喃而道:“这几天来,无怨无故的,我的眼皮老跳不停,也不知是何预兆?” 李元霸心中一动,淡淡道:“不用担心。或许是你心中担忧父兄所至。” 杨离眼看着他,道:“你学易经,难道不相信凡事皆有预兆么?” 李元霸问言,不觉点头,道:“世间之事,所来皆非偶然。你心有隐忧,我也早看出来了。只是无论如何,不必太过忧虑才好。” 杨离叹道:“我父兄将军在外,皇命不可违。我担心万一有些什么变故,他们会铤而走险,那就……”欲言又止。 李元霸默然无语。心道:“恩师叫我送信杨府,莫非已有预见?”他隐隐感到什么不妥,又不敢往深处设想。 这时杨离叹道:“你恩师乃世外高人,他感我父亲情谊,因此不远千里,巴巴的命你送信前来,又有告诫之语。乃师之语,实令我……” 李元霸忙慰道:“事有定数,便是担心也无补于事。” 杨离道:“我也知担心无益,可是骨肉之亲,岂能置之度外?”忽发奇想,拉起李元霸的手,道:“你是我师傅,徒儿有疑难,只好求你。你学易经,当知预卜未来之术。不如,今日你帮徒儿算上一卦,我但问父兄未来吉凶。” 李元霸笑道:“易可预卜未来之事,其应不虚,可是苟非其人,道不虚行。而且先辈传下遗法,若要卜卦,也须沐浴更衣,虔诚祷告而后可,岂能说卜就卜?” 杨离笑道:“还有这许多繁文缛节,易非易乎?” 李元霸道:“易本易也。虽说可随时起卦问卜,可是若问者心有杂念,恐所闻不灵。因此古传遗法,问者须极虔诚,如此神明有应,或可告之。” 杨离又恭敬道:“好。徒儿虔诚,恭请师傅,明日为徒儿起上一卦。” 李元霸见杨离郑重其事,也正色道:“你若真想算卦,这也不难。可是我有数语,先对你说。” 杨离道:“师傅请说。” 李元霸道:“预卜之术,自古有之。只是善易不占,智者不卜。大而言之,若未来之事不可改变,即便预知又有何用?如未来之事可变,那么未雨绸缪,但尽人事,尚可为也,何必又要卜卦?古人又云:卜以决疑。人谋难断之时,方求诸卜卦,今日你父兄之事,或有定数,你便预知也无能为力,何必自扰?” 杨离叹道:“可是,我心中不安,总排解不去。师傅,你告诉我,究竟如何方得解脱自在?” 李元霸见杨离有此一问,大有禅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沉吟道:“佛经有云,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只因骨肉之情,难以割断。若要你无动于衷,却也实难。” 杨离默然点头。李元霸轻轻叹道:“其实不单你这样,我也如此。我少小离家,远离父母,似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是父母之恩,兄弟之情,却难忘怀,修行其难,也非独我。” 杨离脱口道:“唉,真是谈何容易,一个人若真得解脱,便成仙成佛了。人之为人,岂能无所牵挂?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真要放下,却实万难。” 看着李元霸,不禁出神。又问:“你行走江湖这些年,心中一直都快乐么?” 李元霸笑道:“忘我之时则乐,有怨之时则忧。” 杨离掩口笑道:“我知你生性不拘,为人做事,但求自在逍遥。或许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本来烦恼无多,可是自遇见小师妹、褒姑娘这样的美人儿,你便想无烦无恼,却也不能了。” 李元霸闻言,不觉一呆。心道:“是。我本来无忧无虑,倒也自在,可是为何如今却有许多牵挂。我心中究竟牵挂的是谁?”心中却未想到小师妹和褒姒,浮现出颜萱和高丽公主的模样。 杨离见他出神,笑道:“莫非你心中还另有其人?” 李元霸忙道:“甚么,我、我哪有?” 杨离冰雪聪明,似笑非笑,道:“你口说没有,可是心中却不这样想。我虽不知算卦,可是我从你眼中看出一些消息呢。” 李元霸惊道:“你又看出什么?” 杨离咯咯一笑,道:“我问你心中挂念谁时,你双目闪烁不定,定有他想。我知你一路过来,定然遇见不少心仪的女孩不是?” 李元霸哑然失笑,看着杨离,一时不知所答。 杨离又看了他一眼,道:“好了,心事被我说中,惹得你触动情思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想你的心上人吧。我要回房里去了。”转身便去,才走出几步,又回头驻足,笑道:“今天也罢了,明日务必请你为我起上一卦罢。” 李元霸见她念念不忘,对她微笑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怅然。他心中颇讶,想不到杨离居然看出自己心事。叹一口气,心道:“女孩子的心,真比针锥还细。可是我心中难道不是尚有许多牵挂么?”他想起颜萱,自己不辞而别,不知她如今究竟在哪里?我弃她而去,不知她心伤几何。虽有母亲在侧,毕竟不同。闲暇之时,自己心中也常想起她。褒姑娘身上有她的影子,因此自己才对褒姑娘更添几分关爱、怜惜。可是,心中已有了一个颜萱,怎么一遇见高丽公主那一道美丽冷艳的身影,却又狂跳不已?情思究竟何牵何系,竟连自己也不能知。人生情怀,如此无定,难怪烦恼无尽,以后不知会有多少烦恼。 转念一想,自己安慰:“既然烦恼不断,何必放它不下,我但有想念之乐,何必要相思之苦?一切随缘,不必执着,如此便得自在。”想到这里,心又释然。见天色向晚,便慢慢踱回南轩。回到房中,看墙角下不见龟蛇影子,也不经意。依旧在长凳上打坐,才一闭目,想起杨离问卦之请。 心念一动:“她蓦然回首,身子不动,实已显卦象。易曰:回者复也。复则无妄。首为乾,动为震。如此,非无妄之象乎?身止不动,艮止之象,震化为艮,变为遁卦也。”他习易也非一日,动念之间,实已为杨离算了一卦。所得之卦,竟是无妄之遁。无妄,灾也。卦曰,其匪正有眚。遁者隐也。一时恍然大悟,心领神会,不禁吃了一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章 明月篝火 李元霸跟恩师牧道人学习易经,颇通占卦之术,只是他一向不喜此道,因此不甚钻研。因杨离反复请求为她父兄占算,他才随机起卦。可是所得之卦非吉,吃惊之余,转念又想自己功力不到,随意所起之卦恐怕也作不得数,更不知应验与否,明日杨离若再问起,自己敷衍解说一番,让她不必多虑便了。 当夜褒姒仍去陪杨离,他独住南轩。照例打坐练功,方至亥牌时分,一时乏了,躺在长凳上睡去。正入梦间,忽闻一阵急促的扣扉声,惊醒坐起,听出是褒姒的声音,忙奔向院门。 将门打开,只见夜色昏黑之下,杨离和褒姒两个站在院门外,神色大异。褒姒手提一盏灯笼,肩上背了一个大包裹,杨离则头戴鹅黄锦缎风雪帽,身裹淡紫披风,似有远行之状。不等李元霸张口询问何事,杨褒二女早急冲冲跨入南轩门槛,褒姒回身将院门关上。 杨离望着李元霸,颤声道:“我……我爹爹和哥哥他们在黎阳起事了,我须连夜离家出走。你……你能否护送我往龙门去?” 李元霸见事起仓促,惊道:“为何如此匆匆,要连夜出走,你可获确切消息?”瞥见杨离眼圈发红,神色疲惫,心中暗叹:“昨夜才占一卦,莫非应验竟如此之速。” 褒姒在旁焦急道:“元霸哥哥,杨姐姐家出大事了,你快带我们走吧。”见杨离咬唇不语,便大略将自己所知所见原委说出。原来杨离之父杨玄感早有志谋反,借口督运误期,恐被朝廷追究,已于三日前在黎阳起兵。杨玄感暗中遣人回洛阳接她往洛阳会合,路上却遭官军截堵,有一士兵拼死逃出重围,连夜赶到杨府报信。杨离闻讯后,唤来老管家,吩咐连夜通知所有家丁丫鬟,每人散发二十两银钱,要他们各自做好准备,待天一明,分头散去,不可惊动四邻。估计近两日内朝廷令至,洛阳官府必来抄家捉人。她安排妥当,才从容收拾细软,带些日常衣物,和褒姒来到南轩,请李元霸护送连夜出走避难。 待褒姒断断续续说完原委,杨离拿出一个小小锦囊,叹道:“我不曾告诉你,几个月前,教我弹琴的老道士临走前给我一个锦囊,嘱我危急时打开来看。我接到报信,忙将锦囊打开,才知这一切,老道士早有预算……” 李元霸接过一看,只见锦囊上写有八个细微字体:“连夜赴龙门紫云观。”心下明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快离了这里罢。”回头找龟蛇,岂知二物早已爬至足下,正不时仰头张望。褒姒喜道:“原来这两位仙家早在这里等候了。”李元霸顺手将龟蛇放入书囊。 其时,夜过子时,月隐不见。三人悄然出了南轩,从侧门出了楚公府。出了楚公府,夜风萧萧,街市昏黑,四周冷寂无声。李元霸在前引路,杨离和褒姒二人以手相扣,随他而去。 杨离道:“我们往北城门去罢。大门须寅时过后才开,我已安排人通知内线,于子时三刻打开小门,让我们偷偷出城。” 李元霸听见,不觉微笑点头,心道:“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密,居然忙中不乱,事先作了安排。”几经转折,赶到北城门下附近,只见大门紧闭,大门之侧,果然设有一道小门,此刻也紧闭不开。城头之上,有一队士兵往来走动巡逻。等到子时三刻,果然有个老兵出来打开小门锁头,然后虚掩其门而去。三人躲在离城门不远处,待城头上士兵走过,快步而走,推开小门,鱼贯而出。一出城门,便往西北方向行去。 夜色迷茫之中,三人匆匆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杨褒二女已气喘吁吁,杨离从未如此冒夜潜行,加上身心交瘁,走不多时,已感不支。来到一处,已近一个村庄,李元霸停就便在道边一棵大树下歇息。杨离和褒姒见四周漆黑,夜风吹过,沙沙而响,心中恐惧,都紧挨在李元霸身边,杨离困了,不觉歪头靠在李元霸肩头睡去,褒姒也伏在身上打盹。 李元霸见二女如此徒步而行,挨得久了,定然不支。心念一动,见杨褒二女熟睡,将她们的头挨靠树上,自己起身奔向村庄。不一会,他已牵了一匹大骡拉着一辆残破小木车回来,回到树边,杨褒二女犹睡不醒,便推醒她们,杨褒二女忽见有车可坐,皆欢喜不已,都问李元霸哪里得来的骡车,李元霸微笑不答,催促她们赶紧上车。杨褒二女也猜出大半,笑嘻嘻的相携爬上车去,三人挤在一起坐好了,李元霸这才挥鞭,赶骡子上路。原来他进入村庄,寻了几户,见有一家院子停放有一辆木车,便顺手牵骡,拉了木车出来,走前掏出两片金叶挂在农家拴骡子的柱上,以为买骡车之资。 赶车走了半个时辰,天已微明。再走十几里路,来到一个集市。李元霸去集市将木车卖了,换了一辆有蓬有窗帘的大木车。三人换乘大车,顿时宽容许多。李元霸坐在车头驾车,杨褒二女躺在车上,饿时则吃些干粮,并不停留。 连走了两天两夜,将近龙门,来到一处,却是漫山遍野的绿草鲜花,远远听见有山涧溪水哗啦流淌声息。杨褒二女透过车窗看见,褒姒一边掀开帘子,嚷道:“元霸哥哥,杨姐姐叫你快停车。” 褒姒眼尖,伸指而呼,喜出望外:“杨姐姐,你快看,那是什么?”杨离随褒姒手指伸头张望,只见远处有一道瀑布,从山谷中间奔泻而下,瀑布之下,竟是一泓潭水。杨离也脱口道:“好幽静的水泊!这下可以洗澡了。”看了李元霸一眼,脸上一红,道:“师傅,我们便在此处歇息片刻再走吧。”她自洛阳出走,从未如此兴奋。李元霸见了微笑点头。李元霸见离道路不远处,有一山谷四野空旷,似人迹罕至,便将车赶过去,在离水泊二十步开外一处荫凉地方停下,解开骡子,放它自寻草吃。 褒姒和杨离迫不及待,早跳下车去,相携奔向水边,雀跃不已。褒姒抢先跳下浅水湾中,掬水洗脸,又不时拍水嬉戏,杨离站在岸上,也跃跃欲试。 褒姒见四处无人,便走到杨离身边,悄声道:“杨姐姐,咱们两天两夜不洗澡了,不如趁这里幽静无人,我们洗个澡罢……” 杨离闻言,不住点头,回头看了李元霸一眼,脸上一红,欲言又止。褒姒扭过头来,对李元霸笑道:“元霸哥哥,烦你回避一下,我和杨姐姐两个又要说梯己话了。”李元霸闻言,已知大半,故意逗道:“你们哪里来的许多梯己话,也说给我听听不可以么?” 杨离听了,连忙摇头摆手,忸怩道:“不成……不可以的。” 李元霸哈哈一笑,转身走开,才走出几步,只听褒姒在后面喊道:“我们不叫你时,不许回头,也不许过来。” 李元霸猜知她们要下水洗澡,远远避开,耳中听见二女笑语不住,自去车地躺下歇息。停车之处,正好在山谷隘口,他连夜携二女奔逃,一直不曾好好得睡,因此才躺下,便已沉沉睡去。 正睡得酣,耳边忽听一阵惊叫之声,顿时惊醒,跳将起来。听出是褒姒的声音,心下格登一下,心道:“坏了,忘了告诉她们别往深水处玩耍。”三步并作两步,急奔向水泊。 跑到水边,只见褒姒站在水中,惊慌失措,口中不住喊道:“救命呀!元霸哥哥,快来救人,杨姐姐她……”一个人影在水中挣扎沉浮,离褒姒有数丈远,却是杨离溺水了。 李元霸一跃而出,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向杨离游去。杨离长发散开,口中不断被水呛住,双手不住打水,似已挣扎有时。 李元霸水性甚佳,如鱼穿水,三下两下,便游到杨离身边。杨离正自惊慌无助,忽见人来,不顾一切张过双臂,一把抱住李元霸的头,死死搂住,再不肯松手。 李元霸救人心切,迎面游向杨离,不料竟被她蒙头盖脸抱住。他一时挣脱不开,头脸被杨离抱在怀里,几乎窒息。伸手想推开她,触手绵软,反复几次,试图推开杨离,竟推不开,她身子只往自己身上挨,又听她口中乱叫:“师傅!元霸!我要死了。快来救我!” 才喊几声,两个抱成一团,一起沉入水中。杨离人在水中,虽被呛了一大口水,双手仍死死抱紧李元霸,半点不肯松手。 幸好李元霸有闭气之术,将身子往深水下沉,杨离被拖下水中,被水呛了几口,憋不住了才放了手。李元霸这才脱身,伸手托起她后腰,将她推出水面。 杨离被呛得口眼喷水,大受惊吓,哇哇大哭。六神无主,竟不知自己已李元霸凭空托起,手脚却不住乱踢。李元霸托举杨离不稳,又再次和她一起跌下水中。 李元霸忍不住张口骂道:“笨丫头,不要乱动……”只得游至杨离身后,伸出双手,环抱住她,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肩上。杨离身子被他从背后抱起,鼻口露出水面,呼吸得以顺畅,惊魂略定,才不再乱动。 褒姒早跳上岸去,喊道:“元霸哥哥,快拉杨姐姐上来,别再让她呛水了。” 原来杨离和褒姒一起脱下外裙,下水洗澡。她们只将外裳解了,穿一件贴身小衣。两个玩得忘情,正洗得欢,嬉笑之间,褒姒脚下一滑,身子一摇,似要摔倒。杨离见了,伸手想拉褒姒,谁知自己反而站立不稳,仰身跌入深水中。她不识水性,一落入水中,慌乱之间,便往水中沉去。褒姒也是个旱鸭子,忽见杨离落水,吓得失声大叫。 实则杨离所坠之处,水位仅没口鼻,也不算深,只因惊慌失措,不知仰鼻朝面,才至呛水。待李元霸将她抱起,她神志初定,才想起自己衣薄如无,浑身湿透,平生从未与哪个男子如此发肤相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才上到岸,将李元霸推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元霸哪及细想,将杨离抱上岸,因担心自己若来得晚了,杨离或有性命之忧,忍不住又骂道:“你这笨丫头,既不识水性,却偏往深水处玩,想不要命了么,又害我吃了几口闷水。” 褒姒怯生生站在一旁,听见李元霸骂杨离,却大声道:“元霸哥哥,你不要骂杨姐姐了,要骂就骂我罢。只因我站立不稳,杨姐姐伸手来拉我,谁知她自己反落了水……” 杨离背对李元霸,回过头来,对李元霸轻声道:“你骂得是!怪我不好,多……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李元霸气急败坏,见杨离挨自己冤枉责骂,却不辩解,仍细声细气抱歉,脾气竟是十分好。才语转柔和,叹道:“原来如此!唉,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玩得忘形,又饿急了,竟想跳下湖中捉鱼吃不是,谁知鱼没捉到,先吃个水饱。” 杨离噗嗤一声,忍住不笑,低转过头,咬唇不语。 褒姒又道:“元霸哥哥,我们却不是想做鱼吃呢。怪我不好,是我出的主意,邀杨姐姐一起下水洗澡……” 杨离回眸一笑,道:“褒妹妹,这怎么全怪你呢,我自己也极想下水洗的呢……” 李元霸见她们相互揽过,忍不住哈哈笑道:“好、好,你们想洗澡没错,也不怪你们两个!要怪就怪我,怪我、我没陪你们洗澡……” 褒姒啐了一口,嘻嘻一笑,道:“什么呀,也不羞!人家女孩子洗澡,你也要陪么,你怎么陪呢?” 李元霸哈哈大笑,才发现两个女孩子身上薄衫贴身,浑身湿透,身材凹凸有致,娇美无比,不禁一呆。 褒姒跑上前来伸手捂住李元霸的眼睛,嗔道:“元霸哥哥,怎么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杨姐姐,眼珠子都要掉了,莫非你也饿极了,想把杨姐姐吃了不成?” 杨离瞥见李元霸目光灼灼,只盯着自己身子看,又听褒姒出言打趣,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哎哟”一声,慌忙逃向山谷后背,原来她们将解下的衣裳挂在谷中一处树丛上了。 褒姒咯咯一笑,将李元霸推去一边,自己也抱起遗落的裙带,笑咯咯的,向山谷后跑去。 李元霸背过身子,才想起方才自己不顾一切,跳下水去救杨离,两个近在咫尺,肌肤相接。杨离异常姣好的面庞和身材不时浮现眼前,不禁出神。 杨离和褒姒在山谷背后换好衣裳,走回到车边。只见李元霸已搭好一个支架,脚边横躺一只黄鼠狼,看他架势,准备燃火烤野味呢。原来李元霸见天色向晚,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便打算在此山谷露宿一夜,待明日再赶路。 干粮已尽,正算计今晚吃些什么,忽见一只野兔从树丛里窜出,忙追过去。可是野兔跑得极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犹叹运气不佳,只见眼前一花,又有一只更大野兽一掠而过。他不及细看,顺手捡起一粒细石,一弹指,石头劲射而去。但听一声闷响,有物被击中倒地。他跑过去,见是一只黄鼠狼,喜出望外,笑道:“口福至矣。今晚有美味吃了。” 他走回车旁,当即架木要烤黄鼠狼。杨离和褒姒换好衣裳过来,看见他来回忙乎,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二女本来就喜欢山谷清幽,早不想走了,见李元霸也打算不走了,正合本意,一时欢喜不尽。 褒姒拍手道:“元霸哥哥,你真行,哪里便找来这好家伙!今晚有这样野味,正好给杨姐姐压惊!” 李元霸笑道:“这家伙好是好,只可惜少了一样东西。”褒姒微微一笑,忽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笑道:“你瞧这是什么?”原来竟是一个酒囊,涨鼓鼓的,里面装酒,少说也有两斤多。 李元霸见了,哈哈大笑,伸手从褒姒手中拿去酒囊,勾得酒瘾起了,打开盖子,仰脖就喝了一大口。这时,杨离换好衣裳,也从车山谷后款款走出,看见黄鼠狼和酒囊,又听李元霸和褒姒对话,笑道:“我去找些树枝来罢。”褒姒也说:“杨姐姐,我也去。”两个当即往周边拾些干草树枝,捧到木架边。 李元霸自拿黄鼠狼去溪边剥皮炮制,将黄鼠狼内脏清洗干净,然后将之架起,燃火烧烤。杨离坐在李元霸身边,看着他烤黄鼠狼,甚感稀奇。褒姒则将自己和杨离的湿衣裳抱到通风口,挂在树枝上晾晒,再回到篝火边。 其实,夕阳西下,暮霭茫茫,天色渐黑。三人围坐在篝火边烤黄鼠狼,杨离掌管架上黄鼠狼,褒姒添柴加火,李元霸则一旁捧着酒囊,不时喝上两口。 杨离身处荒野之地,感觉异样,竟如在梦中。一边转动手中黄鼠狼,一边仰头望月,心境一时豁然,口中长舒一口气。她自从家中出走,连日惶惶之情,今日才得稍解。她和李元霸、褒姒在一起,虽在出走途中,竟觉安然自在,心无恐怖,反有一种脱尘离世之概。可是,转念之间,想到自己父兄生死未卜,又不禁伤感。 褒姒见杨离出神,一边推她道:“杨姐姐,快转一下,看烧焦了。”杨离才回过神,连忙转动架上黄鼠狼,哎哟一声,道:“差点就烤焦了呢。不过,这野味烧得焦些,似乎味道更香了。” “不错!”李元霸拿出酒囊,仰脖先喝一口,对二女道:“晚上风寒,你们也喝两口酒,也好暖身御寒。”将酒囊递到杨离和褒姒跟前。 杨离和褒姒相顾一笑,先后接过酒囊,都喝了一口。 李元霸见黄鼠狼已烤熟了,拿出去尘短剑,割下一块肉,先递给杨离。杨离看到香喷滴油的熟肉,迟疑一下,这才接过,拿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却咬不动。 褒姒见了,咯咯一笑,道:“杨姐姐,你只须放开了牙齿咬去,肉才能入口的。也罢,再别斯文了,这一回我们都做一做野人罢。”说得李元霸和杨离也笑了。 褒姒不等李元霸帮自己割下黄鼠狼肉,自己伸手去撕,可是一时竟撕不下,李元霸忙将去尘剑放下,伸手帮她撕下。褒姒拿过来,张口就是一大口,三下两下吞食,不住连声道:“妙极!妙极!”吃的津津有味。 李元霸也随手撕下一块肉来吃,杨离见他两个吃得自在,自己一咬牙,也将肉一口咬下,吞食起来。三人相顾大笑。 杨离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如此粗鲁吃食,不料今日竟有此体验,大觉有趣。一时忘情吃肉,正吃得香,偶一抬头,忽见褒姒手指李元霸,咯咯大笑。她莫名其妙,扭头去看,只见李元霸满嘴沾满油腻和灰土,模样滑稽之极。褒姒早笑弯了腰,捧腹道:“杨姐姐,你快看看元霸哥哥样子,他活脱像我家以前养的一只馋嘴的大花猫呢,咯咯。”杨离嗤的一声,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元霸见她们嘲笑自己,却不以为意,仍旧照吃不误,又喝了一大口酒。杨离和褒姒见他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欢畅无比,也受了感染,几个吃了个不亦乐乎。不多时,一个黄鼠狼便被吃去了大半。 酒足肉饱后,三人都去水边洗手回来。其时,夜近子时,月挂中天,清辉四射。三人见月色迷人,都不肯睡去,围坐篝火边,仰头赏月。 三人说了一会话,只见褒姒明眸一亮,忽对李元霸道:“我有点犯困,先去睡了。元霸哥哥,你再陪杨姐姐说一会儿话罢。” 李元霸不及回答,杨离见褒姒要先去睡,急道:“褒姑娘,你便睡去了,不陪我说说话了么?” 褒姒咯咯一笑,道:“杨姐姐,我陪你说话还少么?现下该轮到他也陪你说说了呢。我要睡了。”说着转身跑向木车,钻入车厢。 李元霸先时睡了一会,这时也无睡意。见杨离神色又转黯然,手指明月,叹道:“荒山孤月,篝火清寂。杨姑娘,我知你被迫离家出走,心中定有许多忧闷苦恼。可是,既然已经出来了,你须慢慢放宽些心才是。” 杨离叹道:“嗯,今人不见古人影,明月曾经照古人。人生一世,恍如一梦。其实,今日之事,我也早有预感。只是,预感之事真的发生了,心中却不能无感。想我杨家几世显赫富贵,从此不复再来了。” 李元霸也慨然叹道:“当今无道,天下其乱也久矣。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事已至此,你父亲定有许多不得已处。” 杨离颤声道:“可是,毕竟造反叛逆,当灭九族!我洛阳杨氏一脉,从此无孑遗了。”说到这里,语已哽咽。 李元霸闻言默然,沉吟道:“我看你心中隐忧,其来有因,也非一日了。虽然大事来了,心中反获坦然。或许你注定要离家出走,与尘世远离。” 杨离忽垂泪道:“唉,命该如此,又可奈何?我也不过一时感伤罢了。可是,我还为一事忧闷,便是你和褒姑娘护送我到龙门后,你们走了,剩下我一个,该怎么办?往后你和褒姑娘会常来看我么?” 李元霸听了,不由得脱口道:“自然会常去看你的。” 杨离将眼泪拭去,稍定心神,道:“我都在想呢,不日你们送我到龙门后,你和褒姑娘却要往哪里去?” 李元霸道:“如今我已成江湖众矢之的,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有恶人来追的。”忽想到颜萱,心想:“送杨姑娘往龙门安顿好后,我当速回栖霞山寻找她。”想到这里,脱口道:“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找一位朋友的。” 杨离看着他,笑道:“你要找的这位朋友一定是个姑娘罢。” 李元霸闻言诧异,惊道:“你……你又怎么知道?” 杨离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道。” 李元霸心想:“她心思细密,观颜察色,自然猜得出的。” 杨离又问:“我猜这位朋友断不会是你小师妹罢。可是,你说要去找一位姑娘,那么褒姑娘可怎么办呢?” 对这个问题,李元霸倒没想过,一时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杨离叹道:“褒姑娘温柔可人,谁若得她为妻,不知前世修了多少福分才得呢……” 李元霸道:“是,褒妹妹是个好姑娘,我正愁呢……” 杨离道:“你又愁什么呢,你心中究竟惦记着几个女孩子呢?我和褒姑娘认识日短,可是我已喜欢上她了。褒姑娘心中实很爱你,你不可辜负了她。不论你心中都爱着谁,我……我都不许你欺负褒姑娘。”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会欺负她?” 杨离正色道:“你……你对她三心二意的,就是欺负她!” 李元霸急道:“我、我怎的三心二意了?” 杨离叹道:“好罢,你快跟我说实话吧。你心中除了你那个小师妹外,你还喜欢谁,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又是谁?” 李元霸迟疑不答。 杨离瞪了他一眼,道:“男子汉,爱就爱了,又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呢?孔子不是说么,君子坦荡荡。做一个男人,就该胸怀坦荡如光风霁月,肚里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她看着李元霸,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你既肯陪我说话,就当跟我说实话才是。” 李元霸见她语转轻柔,笑如春花,心中一热,脱口道:“我……我要去找的姑娘姓颜,她是我在江南结识的一位姑娘……” 杨离噢的一声,道:“她……她一定长得十分美丽罢。” 李元霸点头,道:“她不但美丽,而且温柔无比,只是命也是很苦的。” 杨离道:“唉,怎么你遇到的都是苦命的姑娘呢?”不禁联想到褒姒和自己。 李元霸道:“缘法如此,又可奈何?” 杨离道:“你倒说说,那位颜姑娘命如何苦法?” 李元霸叹道:“她生来苦命,出生才满百日,父亲便遭人误杀,母亲生死不明,自己又被杀父仇人抱走……” 杨离乍听此言,不禁心惊,才听得几句,便被颜萱命运感动了。末了唏嘘叹道:“我还成天怨自己命运不好,谁知这位颜姑娘的命更苦。我尚有父兄相伴,可这位颜姑娘则父亡母失,孤苦伶仃……”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过,她毕竟后来遇见了你,你又对她如此钟情,也算不亏了。” 又道:“你说起这位颜姑娘,连我听了都会喜欢她呢。你要去找她,原该如此。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该陪在她身边。” 李元霸自认识杨离,便引为知己,对她无话不说。如今将心中牵挂颜萱之事全告诉了她,说出之后,竟感畅快许多。转念脑海中又浮现那一道美丽影子,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心中对高丽公主究竟是何情思,正要将心中疑惑向杨离说出,只听杨离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对他笑道:“好了。听你说了这么多,才知原来你肚里还藏了许多故事,咯咯。只是,我也有些乏了。你便还有什么稀奇故事,明天再说。” 李元霸也笑道:“我便有什么,也都跟你说了。师傅我在徒儿面前,无论武功心事,竟无半点隐瞒,可谓倾囊而出哦。” 杨离掩口笑道:“谁知道呢。我看你越到后来,说话之时,犹吞吞吐吐的,不知心中还有甚么更难说出口的花花肠子呢。唉,只是,可怜了褒姑娘……” 李元霸道:“我心中对褒姑娘,始终视如妹妹。” 杨离叹道:“可是,即便你心中真如此想,人家褒姑娘却不定这样想呢。” 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也去睡了。唔,你果然少年风流,这一路过来,竟掉入花堆里了。今晚便罚你守在车外,乖乖的做个护花使者罢。”说着,起身走向木车。将近车厢,蓦然回首,看了李元霸一眼,似笑非笑,转身掀开车帘,钻入车厢。 李元霸呆坐篝火边,一直看着杨离起身离去。回味她说的话,不觉失魂落魄。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云道观 李元霸躺在篝火边,回想杨离的话,不觉睡去。 一觉醒来,只见天已大亮,时至辰牌,睁眼见杨离和褒姒已下车,站在一边,他一骨碌爬起来,道:“怎么你们早起来了,也不叫我醒来。” 杨离笑道:“我们见你睡得好香,才没叫你醒啦。” 褒姒面色略憔悴,咬唇道:“元霸哥哥,昨晚你辛苦了。这是早餐儿,你吃点干粮吧。”双手捧出许多野果。 李元霸接过吃了,笑道:“哪里找的野果,味道好极。” 杨离道:“我们一大早去那边山后摘的。想不到到处都生着野果,都不想走了,若能在此安家就好了。” 褒姒抿唇笑道:“杨姐姐,我们要是在这里安家,成天吃果子,岂不成了猴公猴……”忽然想到如此说不雅,那个“母”字就没说出口。 杨离则扬眉道:“成了猴子又何妨?便如猴子那样无拘无束快活,省了多少烦恼,得多少自在?不过,真要在这山里住下,就只怕有些人却不肯呢,只因他心中尚有许多牵挂、割舍不下……” 褒姒点头不语,李元霸听出杨离话中有话,嘿嘿一笑,只说:“若天天有野果子吃,也算不赖啦。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过去驾好马车,一起上路。杨离和褒姒仍坐车中,一路窃窃私语,两个女孩似有无数的话要说。 走了半天,过了午时,将近龙门,远远看见一阵马蹄声。李元霸听到嘈杂声息,将马车赶至路边一丛树下,隐蔽起来。 杨离和褒姒屏息而坐,听见道上驰过一队兵马,人声鼎沸,似还拖了不少牛羊财物, 李元霸看见这队兵马有七八个之多,似才从乡下劫掠回来的官兵流寇,心道:“这些可恶的官兵,经常欺负老百姓,朝廷已无法禁止,祸害于民。此正乱世之征也。不知百姓离乱之苦何时得了。”若在往常定要出手教训他们一顿,只因杨离和褒姒在身边,只得隐忍。待这队兵马过后,才从树丛后面出来,继续上路。 车行至后来,杨褒二女说话开始少了,越近龙门,越是沉默不语。将近未牌时分,终于到了龙门,一路打听紫云观所在。问了几个路人,都摇头说不知所在。 杨离忽想起老道士所嘱,说到了龙门,路上见有三岔路口,路边更有一棵老树,只捡一条最狭小道走。正说话之间,已到了一处三岔口,果见道旁有颗老树,不知其名,似已朽坏,又似有生机。杨离见之心喜,跟李元霸说了,李元霸也喜形于色,当即驱车往岔口小道行去。 马车越走越深,愈见绿树葱葱,路面则越来越小,马不能前,最后只得弃车而行。李元霸将马放在山间,任其吃草,料想马也跑不远,待自己下了山,再寻它。三人沿着山道,盘桓而上,行出二三十里,才到半山腰,人如在云雾中。 正愁前头无路,只见山谷中射出一道霞光,透过层云,竟显紫红之色。远远看见隔了两道山谷,一座庙宇耸立于山崖之巅,紫云缭绕,如在仙境一般。 杨离早看到了,心中惊喜,脱口道:“元霸,褒姑娘,你们快看,那里紫云飘浮,就跟老道士说的一样,却不是紫云观是什么?” 李元霸也笑道:“不错,果然是神仙境界。”三人望着庙宇,沿山道而行。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庙宇前,只见山门上写“三清境地”四个字。正要走上前问,早见山门里走出一个道童迎上来,躬身道:“三位贵客好。师傅早叫我在此等候,恭请三位随我往后山去吧。” 三人见小道童居然是在等候自己的,都甚惊讶,杨离问道:“小师傅,那山顶上的道观不是紫云观么?” 道童摇头道:“不是,那是云海阁,要去紫云观,还要走十几里路呢。” 三人相视愕然。李元霸笑道:“真是仙踪难寻呀。请问小师傅,你师傅道号云何,你又是如何称呼?” 道童躬身道:“我师傅道号叫云仙子。你们便叫我玄真好了。” 李元霸闻言讶道:“云仙子,莫非就是那个人称‘玉观音’的云仙子?道中人皆闻其名哦。” 玄真听见他口出此言,回头惊道:“这位道兄竟知我师傅名头,想来也是我辈中人,敢问师承?” 李元霸点头微笑道:“在下乃牧道人门下弟子。” 玄真一听,忙过来躬身作礼,喜道:“原来竟是牧老前辈门下高弟!怪道如此风神潇洒,失敬失敬!” 李元霸也抱拳道:“幸会幸会!在下姓李,名元霸。我从师傅那里早听说云仙子归隐中原,却不知原来竟在这仙山之中。” 玄真道:“在下也听师傅常提起,她说论起世间修道之人,平生只服三位。最佩服的便是牧老前辈。师兄得入其门下,真是令人钦羡。” 杨离和褒姒才知道,原来李元霸竟是当今道中高人的徒弟。杨离笑道:“哇,原来你深藏不露呢。”褒姒道:“元霸哥哥自然是高人门下。” 说话之间,不觉便转到后山,见眼前无路,只有一丛绿树碧藤为屏障,李元霸等三人不禁止步。玄真微微一笑,走过去,将一根树藤一拉,只见屏障往两边分开,眼前现出一条崎岖小路。 杨离和褒姒不禁惊呼,相顾愕然。玄真笑道:“你们随我来。”在前带路,沿小路左转右折,又走了几个山谷,转到一处坪地。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山中,隐隐有一座道观出现眼前。 随玄真又折向西行,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又走了几百个台阶,终于来到一座道观前,只见山门上写“紫云观”三字。 至此,杨离才松了一口气,脱口道:“原来却在这里”。 早见观中走出两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近前看时,竟是年纪在二十几岁之间的女道士。 两个女道士见玄真引着李元霸等三人进来,笑迎道:“玄真师弟,你这才将贵客带上山么。师傅一大早就念叨着呢。” 玄真拱手道:“两位师姐,师傅要等的贵客到了。让你们久等了。” 两位女道士作礼示意,道:“好了,我们引客人进去吧,你到客堂喝杯茶水,就自便罢。” 玄真叹道:“两位师姐,我好容易引了贵客到你们这里,怎么也要请我坐一坐,看有些什么好斋饭赏我吃些才好。” 两位女道士笑道:“我们奉命只接待贵客,却没听师傅说要接待你。” 玄真只好转头对李元霸道:“李师兄,如此,我只好自去了。你们便随这两个师姐去见我师傅吧。” “玄真师兄,辛苦你了。”杨离和褒姒也出口致谢,眼看玄真转身下山去了。 三人随两个女道士进了紫云观,一踏入观中,一股檀香袭来,顿有步入仙境之感。 这里居然别有洞天,观中建筑皆为木结构,年代久远,古色古香,却无陈旧之陋。里面纤尘不染,都洒扫得干净之极。 走了几进,来到一处院落。两位女道士在门外躬身道:“师傅,你等的客人到了。” 只听竹帘掀起,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三人一看,只见来人面目清秀,一股洒脱之气,却是一个中年女道士,不禁大感意外。 两名年轻女道士介绍说:“这是乃师云仙子。”杨离上前施礼,拿出老道士写的锦囊,递给中年女道士,她看也不看,笑道:“我这里,若非林师兄指引,料来你们也找不到的。不用看了。一路来辛苦了。先坐下喝杯清茶罢。” 李元霸、杨离和褒姒都坐下。一名年轻女道士便用茶盘捧上三杯茶来。 喝了几口茶,云仙子眼看杨离,笑道:“你就是杨离么?如你这样美丽女子,若出家修行,不知有多少男子为之扼腕。呵呵。” 李元霸见这云仙子出口诙谐,料来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女道士。 杨离道:“师傅,弟子此来,便是要拜你为师,一心向道的。至于其他,却非弟子所想。” 云仙子点头道:“一切皆机缘所至。你既来了,便安心在这里暂栖罢。总之师兄交代,贫道便照办罢了。” 转头看李元霸,道:“只是这位公子,却是何方人氏?” 李元霸躬身道:“在下俗姓李,乃太原郡人。” 杨离道:“这次来投奔师傅,多亏了李公子一路照顾。李公子却是牧老前辈门下……” 云仙子闻言,颇感意外,哦的一声,笑道:“早听说牧老道破例收了一个弟子,原来便是你!恩,牧老道眼光果然不错!呵呵。” 李元霸道:“在下得列牧道人门下,唯恐有辱师门,惭愧!” 云仙子道:“你能让牧老道看中,定有非凡之器,他日修为不可限量。云仙子今日得识,也是我紫云观的福气。” 李元霸道:“师傅过奖了,实令在下惭愧。” 云仙子笑道:“李道兄何必过谦。好了,你们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先用斋饭再说罢。” 用过饭后,云仙子道:“紫云观内一向不留男客,用过膳后,请李道兄移步。” 李元霸忙躬身道:“在下便告辞。” 褒姒过来,欲言又止。杨离看着李元霸,微笑不语。 李元霸对杨离道:“你便留在这里么?” 杨离点头,道:“是。我的命运早已注定。多谢你送我到此。” 李元霸转看褒姒,褒姒眼中有泪,忽道:“元霸哥哥,你多保重。” 李元霸惊道:“甚么?你……” 褒姒道:“我决定留在这里,陪杨姐姐,以后也好有个伴儿。” 李元霸道:“你不跟我走了吗?” 褒姒摇头。 李元霸问:“为甚么?” 褒姒摇头不语,沉吟片刻,才道:“元霸哥哥,总之你自己一切多保重,我、我不能跟你去了。” 李元霸惊讶之极,扶住她的肩头,问:“你真的要跟杨小姐留在这里么?” 褒姒点头,终于脱口道:“元霸哥哥,我知道的,你要去找、找一位姓颜的姑娘……我若跟着你,会不方便。” 李元霸才想起,自己昨夜和杨离说话,褒姒在车中一定听见了,不禁一怔。 褒姒抬头看他一眼,道:“你放心走吧,不用管我。” 李元霸道:“你、你真的不随我去了吗?” 褒姒道:“我……”眼中有泪。 杨离笑道:“褒妹妹陪我在这里,你若有心的话,也可常来这里瞧瞧我们呀。” 又在李元霸耳边道:“你昨晚和我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李元霸恍然大悟,想起自己说了要去找颜萱,竟使褒姒打消随他去的念头。本来他虽为褒姒将来烦恼,正不知如何安顿褒姒,谁知她到了紫云观却忽然说要留下和杨离在一起。 他心中怅怅,脱口道:“你要留下,却不知云仙子师傅肯不肯收留?” 褒姒转身向云仙子拜倒,道:“云仙师傅,我要和杨姐姐留下来,我也要拜你为师,万请师傅收留。” 云仙子眼看褒姒,又看看李元霸,对褒姒道:“你真想留下来么?” 褒姒点头道:“是。” 云仙子笑道:“我这里虽离尘世不远,可是于世外之事,向不与闻。怎么你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家却都来此落脚?也罢,你们都暂且留下,若真想修道,随处都是道场,若几时又生尘念,谁也拦不住。看在林师兄和李道兄面上,我便留下你们吧。” 杨离和褒姒一同拜下,道:“多谢师傅!” 这时两位年轻女道士笑吟吟上来挽住杨褒二女的手臂,道:“师傅又收弟子了。从此咱们又多了两个说话的伴了。两位师弟,快随我们去吧。” 转眼间,杨离和褒姒被两位女道士拉去。杨褒二女回头想跟李元霸多说几句话,却不能够。 杨离只回头对李元霸看了一眼,轻道:“你多保重了。” 褒姒眼中有泪,却不回头。一位女道士在旁笑道:“越是这当儿,越不能多说话儿,不然徒增烦恼。哈哈。” 李元霸眼看杨离和褒姒两个就随两位年轻女道士进了后院,说道:“你们也……”可是“保重”二字尚未说完,杨离和褒姒已不见了人影,不禁出神怅惘。想不到杨褒二女说走就走,才想起“割舍”两字之难。 云仙子看出李元霸心事,不禁笑道:“李道兄,若论辈分,你倒与我师傅同辈。贫道我看你天赋奇才,只可惜尘缘难断。你放心去吧,你两个妹妹留在我这里,我会替你好好照看,日后你若有暇,也可回来看看吧。贫道也不留你啦。” 李元霸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多谢云仙师姊。在下告辞。” 云仙子送出山门,挥一挥手,转身进了紫云观,早有女弟子上前关上山门。 李元霸不禁怅然。回头望了几眼,依旧路下山。下山之时,也忘了找回那匹马。回到龙门镇,心情郁闷,想找一家酒肆喝酒,可以走了大半个镇市,却连一个酒家都无。只得又往集市买了一匹马骑上,望东而去。 一路上竟无驿站酒肆,原来杨离之父杨玄感在黎阳起兵反隋,这一带百姓皆四散出逃,自然到处萧条,不禁叹息。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忽见前面有一桥,桥下有人斜倚桥墩而睡。走过去看,那人身穿褴褛,,似一行脚乞丐,有一雨笠盖脸,正呼呼大睡,脚边放了一壶酒。 李元霸久不得闻酒香,一见之下,不禁馋诞大滴。也不及细想,悄悄过去,伸手将酒壶拿了,飞身上马,直往路上奔去。 不及走远,在马上早将酒壶举起,大喝几口。酒入口中,竟然醇香之极,不禁叹道:“真个好酒!”又喝几口。 将近晚时,到了长平郡城。入城随便找一家旅舍住了,胡乱睡去。次日醒来,见壶中已空,又想喝酒。向旅舍老板打听酒楼所在,出了旅舍,便望城中繁华街市寻去。 正行之间,隐觉有人跟踪,转过一个街头,猛一回头,见有二个人影一闪,一高一矮。忽然想起其中一人翩翩若仙,甚为眼熟。一时愕然,心中惊道:“高丽公主!虬髯刺客!他们怎么也到了这里?”想起自己怀藏龟蛇二物,江湖视为玄武秘笈,自己在洛阳躲避多时,才一冒头,他们便跟踪来了。犹记上次和高丽公主遭遇时她冷漠的眼神,不禁叹息。又想起虬髯客冷酷的模样,暗暗冷笑。心道:“来了正好,且不管他,先找酒喝去。”仍旧大踏步走路,走了几条街,便到了长平郡城最大的一个酒家楼前。 仰头看时,只见酒楼有三层,凌空而起,雄秀之极,楼额上写“枕梦阁”三字,喜其辞雅,当即走上前去,揽衣登楼。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星剑阵 李元霸直上三楼,展眼看去,诺大个酒楼,只有三两桌有客人。临南窗下,有一位客人坐着,正对楼梯口。桌上摆有一大坛酒,约摸有十斤装。更有一个酒碗,几碟小菜。 那中年男子见李元霸蹬蹬的走上楼来,却似漫不经心,朝这边看来。李元霸与之对视,但见客人乃中年男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面庞阔长,五官分明,气宇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不禁暗叹。他见那男子身旁有一张空桌,便走过去坐下。 小二的早跟着过来招呼,李元霸张口道:“先上三斤牛肉,五斤上好的酒。” 因他一路风尘仆仆,不修边幅,显得衣衫不整,不像个有钱人。小二儿是个势利眼,见他一副落拓的样子,便笑咪咪道:“客官,我这里不同别处,须得先付钱后上菜。” 李元霸闻言,回头看了看小二的,轻哼一声,道:“倒没听说过。你是怕道爷我没钱付账么!也罢。”说着伸手往兜里掏,摸了几下,竟摸不出几个钱,居然囊中羞涩,心下惊道:“怎么金叶子没了,莫非掉了。”手中只拿出几枚五株钱。 小二的见他掏钱时表情古怪,不用看他拿出手,更加验证自己判断。他做这一行多年,一眼便能看出来客身上有没有钱,这一次倒给他看准了。 李元霸大窘,挠头笑道:“小二的,道爷我今日忘了带钱,改明儿双倍给你吧。这几个钱你先拿去。” 小二的岂稀罕几个五铢钱,当即摇头摆手道:“客官,小的无功不受禄。你的钱可不敢要,赊账却不能……” 李元霸见小二的存心看自己笑话,不禁恼怒,正要拍桌喝骂,这时有一个声音道: “小二的,你快上酒菜去。这位公子的账我付了。”说着将一块如鹅卵大的金子朝小二的抛了过来,却是旁边那位中年男子。 小二的忙回身接住了,不住点头哈腰,笑道:“好,好,大爷,酒菜马上就去。”又回头对李元霸堆笑道:“客官,你今日运气真好。请稍候。” 李元霸颇感意外,面露喜色,向中年男子抱拳道:“谢了,让老兄破费。”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拱手道:“公子何必客气。若不介意,但请移步,我哥俩一起喝上几碗如何?” 李元霸闻言笑道:“独饮无对,难以尽欢。如此正合我意。”也不推辞,竟走过去,坐到中年男子对面。 那中年男子叫来小伙计,命再上一套餐具。碗筷来后,又为李元霸倒满一碗酒,笑道:“公子,请!”自己拿起碗先行干了。 李元霸乍见这位中年男子,便对他有好感,如今他邀请自己吃酒,更喜其豪爽,当下也捧起酒碗,一干而尽,道:“谢了。” 那中年男子点头微笑,又各倒满酒,拿起又干,李元霸也不客气,捧酒同饮。 喝完第二碗,放下酒碗,他却抢先倒酒。那中年男子见他殷勤知礼,酒兴顿起,大声道:“好。再喝一碗。”又要举碗干了,这时只见楼梯口走上两个人来。 李元霸听见脚步声,猛然醒悟:“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不是正跟踪自己么,说不定他们也上楼来了。”正猜疑间,回头一看,果然是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虽然他明知来者何人,一见之下,心中犹是一惊。 他倒不怕虬髯刺客,却是对高丽公主出现,心中隐隐的莫名激动。心道:“只是虬髯刺客来者非善,无非冲着自己身上龟蛇二物。他有备而来,当此之时,岂可贪杯?”转念又想:“可是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生得奇伟,性情豪爽,倒是个值得交结的朋友。虬髯刺客虽至,又何惧他,老子照喝不误。” 如此想定,当下举起酒碗,高声道:“老兄,这一碗酒,小弟敬你!” 那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好兄弟,别见外,我也敬你。”两个又喝下一碗酒。 李元霸喝下这第三碗酒,舌头已麻,不禁微有醉意,口中笑道:“我说老兄,这、这是什么酒,如何这等爽口顺气?” 那中年男子道:“这是山西汾酒。兄弟,你可喝得惯?” 李元霸一瞥眼,见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已走过来,却在自己方才坐的座位坐下。 那中年男子也看见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进了酒楼,不动声色,对李元霸笑道:“兄弟,你为人豪爽,甚合我味。人在江湖,有缘相逢,便是难得缘份。来,咱兄弟再干三大碗。”说着拿起酒坛,又倒起酒来。 李元霸酒量本来甚好,只因连日来奔波劳碌,更不惯喝此烈酒,见中年男子又邀对饮,忙摆手笑道:“老兄海量!小弟不敢奉陪。哈哈,只是再喝下去,恐怕要醉……” 那中年男子道:“人生对饮须尽欢,醉又何妨?这一碗我先干了。” 李元霸生性豪迈,见对方先喝了,也只好硬着头皮捧起碗来,咕咕噜几口喝下。喝酒之时,嘴角漏了不少酒水出来,顿时滴落桌上,湿了一片。 那中年男子见他不胜酒力,这时见小二将牛肉捧上来,笑道:“兄弟,牛肉来了,你先吃些罢。” 李元霸伸手抓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大嚼。连吃下几块牛肉,方填饱了肚子。这时见中年男子只看着自己吃,并不动手,便笑道:“老兄,你、你怎么不吃?” 那中年男子道:“愚兄喝酒,却不惯吃肉。兄弟但吃,不用管我。” 李元霸点头,伸出拇指,赞道:“好!饮酒不饭,才是真海量。小弟心悦诚服。”忽想起什么,双手抱拳,问道:“今日小弟得蒙老兄相邀饮酒,乐如何之?不知来日几时相逢,到时小弟当请老兄也痛饮一回。” 那中年男子闻言笑道:“何出此言?大家义气相投,一见如故,对饮相交,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更问来日?” 李元霸点头,站起身来,躬身道:“小弟俗姓李,排行第三,敢问老兄高姓?” 那中年男子也站起身来,作礼道:“原来是三弟。巧的紧了,愚兄也姓李,单名一个靖字。” 李元霸抱拳道:“大哥若不嫌弃,从今往后小弟便叫你一声大哥如何?” 李靖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你我又是同姓。往后我便叫你作三弟罢。” 李元霸闻言喜道:“大哥,小弟敬你一碗!”说着捧酒一饮而尽。 李靖见他意甚诚恳,也跟着喝了一碗,面色丝毫不改。 李元霸心道:“今日我和李大哥相逢,不料恐怕要醉。”他喝下这碗酒,舌头已打结。心中明白,忽想起强敌在侧,万不可喝醉了。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虬髯客和高丽公主。 他见高丽公主背对自己,仍作男装,宽大的紫衫下,掩不住纤细妙曼女儿身,心中不禁一动。转念一想:“自己怎的如此心猿意马?明明要去寻找颜萱姐姐,怎的见到这个异国女子,竟是怦然心动?如何对得起颜萱姊姊呢。”当下收敛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瞥见虬髯刺客冷峻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盯梢,如今身处险境,千万不可大意。 只因他心思放在高丽公主身上,却忘了将自己名字告诉李靖。 李靖问道:“三弟莫非名字叫作元霸?” “大哥,正是小弟俗名。” “哈哈,果然是你。” 李元霸不解。 李靖直截了当道:“近来江湖上早把你的名字传遍,愚兄听来,如雷贯耳。哈哈。” 李元霸闻言愕然,道:“大哥都听说什么了,只因小弟不闻江湖事多日矣。” 李靖微笑不答,又道:“总之如今江湖之上,三弟的名气大得紧。来,这一碗,愚兄我敬你。哈哈。” 李元霸醉眼惺忪,却不去拿酒碗,正要说话,这时楼下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似有很多人走上楼来。 李靖眉头微皱,抬头朝楼梯口望去。李元霸却漫不经心,伸手去拿酒,李靖笑道:“三弟,你看有人来了。莫非是你朋友找你来了?” 李元霸回头看去。一看之下,不禁跳将起来,直愣当场。 原来先上楼来的竟是王蝉儿。只见她面如冷月,一双妙目,寒光射人。身后站了六七个青年男子,却不是白羽士是谁。 李元霸乍见之下,心中不禁打鼓:“当真是冤家路窄。”一月之前,他曾和王蝉儿约好在管州东城门见面,只因褒姒,竟失约不去见她,自己一直负疚在心。这时见王蝉儿手中仍拿着自己的玄竹杖,不禁张口喊道:“小师妹,你、你也来了。”说话之间,腰间书囊略有异动。 谁知王蝉儿视若不见,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酒楼的另一面,在一张大桌前坐下。诸羽士跟在王蝉儿身后上得楼来,早认出李元霸,可是他们好似都约好了似的,照面之时,皆冷冷相对,并不答话。走过他身边时,薛收和温彦博两个对他怒目而视。 这时诸羽士手中都改拿了长剑,个个戎装在身。李元霸一眼看去,却未看见大师兄程元。王蝉儿身穿白色衣裳,长发飘飘,作回女儿家打扮,在七羽士当中,显得袅袅婷婷,娇丽无比。 李元霸起初以为王蝉儿一见到自己,定会上来大吵大闹。谁知她居然视如路人,不理不睬,只是目光之中,难掩一股怨怒之气,似在隐忍不发。 他讪讪的坐下,李靖早看出些端倪,微笑道:“兄弟,怎么见有故人来,反而闷闷不乐?来,我们继续喝。” 李元霸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笑道:“大哥,今日真是巧了。” 李靖微微一笑,伸过头来,低声问道:“怎么,你果然认得这些人?” 李元霸点头,笑道:“岂止认得。” 李靖道:“莫非来人便是江湖人称的白羽士?” 李元霸道:“正是。大哥不愧见多识广。” 李靖道:“愚兄我蜗居西北多年,久不踏入中原久矣,许多江湖人物竟不识了。” 李元霸笑问:“大哥从哪里来?” 李靖道:“从马邑郡过来。” 李元霸哦的一声,道:“马邑离此甚远,大哥一路过来辛苦了。” 李靖摇头,道:“也没甚么。只因受人之托,要来中原办些事儿,也顺便去看一位老朋友。” 李元霸先是见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现身,正不知如何对付,这时又加个王蝉儿和七羽士出来,更是接应不暇。一时惶然,对李靖的话并不留意。自己寡不敌众,须盘算着如何脱身,可是见到高丽公主在此,心中居然恋恋不舍,不肯就此离去,犹疑不决。 李靖见他神色有异,猜不出他想什么。只见他忽地站起来,拱手道:“大哥,多谢你今日相邀同饮,小弟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着站起身来,转身便去。 李靖见他步履不稳,忙伸手扶他,讶道:“三弟却往哪里去?大哥送你下楼罢。”说着也站起身要送他。 李元霸连连摆手道:“大哥请留步,小弟还走得了去。改日有缘再见,小弟再多敬几碗......”摇摇晃晃的,便往楼梯口走去。 才走出几步,只见薛收和温彦博分立两侧,拦住去路。 这时王蝉儿已按耐不住,急跑过来,大声道:“李元霸,你这该死的臭小子,你、你看见我来,居然不声不吭就想跑么?” 李元霸见王蝉儿终于过来开口说话,当即停下,笑嘻嘻道:“小师妹!原来你还认得出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别生气。” “呸,谁又耐烦听你的鬼话!废话少说,快将东西拿出来!” “甚、甚么东西?” “哼,别装蒜了。甚么东西你心里明白。” 薛收和温彦博也上前喝道:“姓李的,劝你识相一点,我们找你也找了一两个月了,你东躲西藏,如今终于冒头了。快将秘笈拿出来,省得我们动手,伤了和气。” 李元霸笑道:“原来你们冲着那什么秘笈来的。哈哈,你们想要,却也容易,不过也先问问我手上的这把剑乐不乐意?” 王蝉儿对他怒目而视,心中不知是恨是恼,见他见到自己,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冲上前去就想扇他一耳光。 可是李元霸虽有些醉了,却未曾糊涂,见这个小师妹又要动手,轻轻一侧身,便躲过去了。叹道:“小师妹,你我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你就动手打人呢?你还是改不了这样野蛮脾气。” 王蝉儿怒道:“哼,只要看见你,我就想打人!你、你这天底下最是无信寡义的臭小子,我偏要打你……”说着走上来挥出右手又打出去。 李元霸却不闪避,左手一把将王蝉儿的手抓住。王蝉儿不等右手得脱,抬起左手又打过来。李元霸右手更快,不等她手掌过来,已将她的左手腕扣住了。 王蝉儿不料他武功突然之间好得其快,自己一上去,便被他捉住了双手,心中恨他失约,也不管甚么武功章法,一咬牙,抬起右脚,便往他的肚子揣去。 李元霸早料到她有此一招,笑嘻嘻的,顺势将她双手轻轻往右边一推,侧过身子,躲过了她的一脚。王蝉儿被他一推,几乎摔倒,往前冲出几步,方才站定。回过身来,又惊又怒,喝道:“好呀,你这臭小子,才几天不见,你居然敢打我?”又冲过来,伸指戳向他腋下。她要使出白羽扇法的点穴高招,制服李元霸。岂知李元霸在洛阳楚公府中潜修一月,早将白羽扇法的精髓了悟个大半。这时见王蝉儿以一招“貂婵拜月”袭来,不慌不忙,推开两步,反使出一招“穆若清风”,便轻轻化解了。 王蝉儿本意想拿出爹爹亲授的绝招,在一招之内便将他制服,谁知他竟知破解,大出意外,心中惊道:“这臭小子几时也学会了我家白羽扇法?” 不及细想,又使出一招“一苇渡江”,竟是以脚为指,踢向他的腰间一处大穴。李元霸见她来势甚猛,轻喝一声,道:“来得好!”一个侧后翻身,使出一招“江山如画”,避其锋芒,远远躲开了。 李靖在旁看见,不禁暗暗喝彩:“好功夫!”也不知是赞王蝉儿还是赞李元霸。虬髯刺客也凝神而观,却微微冷笑。高丽公主自进到酒楼,如今近距离看见李元霸,坐在他身后,心中不能无感。正自惶然,这时见李元霸和王蝉儿动起手来,不禁关切,也引颈朝这边张望。 公主见李元霸喝了不少酒,人如半醉半醒,一副漫不经心的浪子神气,心里也不知对他是何感想,心中但想:“若是他的小师妹将她打败,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吃些苦头才好呢。”转念又想:“人家师兄妹间闹别扭,却又关我何事?”想到这里,自觉自己却是多管闲事,莫名其妙,不禁暗自叹息。 她心思未定,自正出神,忽听有人惊呼,忙去看时,只见王蝉儿手挥一根竹棒,只望李元霸身上乱打去。李元霸上窜下跳,到处躲闪,手忙脚乱,口中乱喊:“小师妹,快住了手!有话好说,你要那什么劳什子秘笈,我给你就是。”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哼,你现下说给也迟了,我先把你打死了,到时也由不得你不给。”原来她趁李元霸喝了酒,灵机一动,便拿出他的玄竹杖,一阵乱打,毫无章法,倒让李元霸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抵抗,只好不住退身躲开。 王蝉儿左撵右追,李元霸到处躲不过去,只好退回到李靖身后,神色狼狈,口中喊道:“大哥救我!我这小师妹要取我性命呢。” 不等李靖搭话,王蝉儿已逼过来,手拿玄竹杖,指着李元霸道:“臭小子,你有本事别躲到别人屁股后面,快站出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李靖在旁早看出两个是一对冤家,看这个“小师妹”对李兄弟,口中虽骂不休,要死要活,却难掩儿女款款情意。 这时见李元霸躲到自己身后,却不离座。对王蝉儿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请住手,有话好说,请听我李某说两句话。” 王蝉儿一心要狠狠打李元霸几下才解气,追了过来,这时听见李靖出来阻止,哪里听得进耳,手中玄竹杖只往李元霸身上招呼。 李靖见状,轻轻伸出左手,两指一把夹住玄竹杖。王蝉儿握着玄竹杖的手顿感一阵震动,玄竹杖却定在半空中,她想抽回去,哪里动弹得了。 王蝉儿气急败坏,怒道:“喂,你是甚么人?我自和这个臭小子了断恩怨,要你多管闲事?” 李靖不去搭她,手下微微用力,玄竹杖便从王蝉手中脱手而去。他哈哈一笑,用力捏了一下玄竹杖,见竹杖坚硬之极,奇道:“真是好家伙,倒硬朗得紧。” 这时李元霸笑嘻嘻上前,伸手接过玄竹杖,笑道:“大哥,这是小弟的随身家伙,给我罢。” 李靖道:“怎么你的随身家伙,却到了人家姑娘手中?” 李元霸拱手笑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多谢大哥相助。” 转头对王蝉儿道:“小师妹,我知你生我气,此时我便多说也无益,这玄竹杖我先收回了,嘻嘻。” 王蝉儿气道:“臭小子,哪里找来的帮手欺负我。你、你......我、我......”想起自己在管州东城门下空等了他一天一夜,心中气苦,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转身对薛收等诸师兄道:“四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这时七羽士全亮剑而起,上来将李靖和李元霸团团围住。王蝉儿跑回座位,气鼓鼓的坐下,瞪着李元霸,不住咬牙切齿,喊道:“四师兄,哪玄武秘笈便在他身上,你们快将他拿下,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跑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他、他知道我爹爹的行踪,你们定要活口,问他个一清二楚才罢。”她担心诸师兄祭出“七星剑阵”后,恐怕对李元霸不利,因此故意说要留下活口。 王蝉儿说话之间,七羽士已然摆出一个阵式,虬髯刺客在旁见了,不禁大惊失色,心中暗道:“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七星剑阵?” 原来七羽士摆出这个阵式,正是七星剑阵。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变化无穷,往往令敌手防不胜防,江湖上罕遇敌手,白羽派赖此成名。虬髯刺客乃是武学奇才,自幼得葛一氓亲授,于中国江湖成名武功了如指掌。他见这个剑阵处处透出古怪,隐含极大的陷阱和杀机。原来这“七星剑阵”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来站位。白羽派有八位弟子。平时他们练习武功,合练之时,只练两大阵法,一是“八仙阵法”,一是“七星阵法”。若八人皆在,便练八仙阵法,若仅七人或五六人,便练七星阵法。如今大师兄程元不在,因此七羽士便摆出七星阵法。 七羽士早看出李靖非等闲之辈,以为李元霸新近结交一个武林高手,因此一上来便摆出“七星剑阵”,志在必得,要将李靖打败,然后收服李元霸,将玄武秘笈拿到手。 所谓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七星在天上排列,依次而列,形如一个大斗。七羽士布此剑阵,分别按七星方位排列,二师兄仇璋站天枢,三师兄董常站天璇,四师兄薛收站天玑,五师兄姚义站天权,六师兄贾琼站玉衡,还有七师兄温彦博站开阳,八师兄杜淹站摇光。七羽士按照七星方位游走不定,将李靖和李元霸围在阵中,一时之间,酒楼四处透出杀气,令人窒息。 李元霸手持玄竹杖,站在剑阵当中,他从未见过这等阵式,见七羽士杀气腾腾,心中不免慌乱,却强作镇定,脸色微变。李靖则负手站立,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嘴角不时发出微微冷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阵而出 白羽派诸子上次在开封城曾摆出“七星剑阵”式与李世民、刘文静等“青云会”各路江湖豪杰对阵,李元霸和褒姒因骑宝马“雪中火”从剑阵之上一跃而走,才得脱去。除非情势紧急或遇上强敌,白羽士是不会拿出如此阵式的。 自那次让李元霸骑马逃脱后,王蝉儿和白羽派诸子到处寻找他,四处布下探子,只为夺他身上携带的《玄武秘笈》,也即龟蛇二物。近日获悉情报,得知李元霸自龙门镇往长平郡而行,他们便火速从百里之外赶来,在酒楼找到他后,本待不须兴师动众,只要几个上去将他制服了事,谁知他身边竟多了一个厉害帮手,因此上了酒楼才未马上动手。 王蝉儿和白羽七士坐在一边,早看出李靖绝非等闲之辈,因李元霸身上藏有秘笈,事关重大,这一回说什么再不能让他走了。等王蝉儿上前试探之后,更觉非使出独门绝技不可,因此白羽七士听见王蝉呼喊,纷纷拔剑在手,一拥而上。 “七星剑阵”以薛收所处的天玑位置为核心,仇璋所处的天枢为牵引,温彦博所处的开阳和姚义所处的天权为进攻点,其余星位皆为辅佐。杜淹所处的摇光为略阵,伺机偷袭和掩护。 平时若是大师兄程元在时,诸子要摆剑阵,他也只在旁观战,伺机而动。诸羽士中,除了程元,就算薛收功夫最好。因此,他在剑阵之中,站在天玑位置,成为剑阵的核心人物。七人将李靖和李元霸团团围住,双方对峙有时,只听薛收一声轻斥,催动诸羽士仗剑攻向二李。 李靖有心要试一试白羽派的“七星剑阵”,因此递个眼色给李元霸,低声道:“三弟,你却退开,让愚兄陪他哥几个玩玩。”不等李元霸答应,伸手拉过李元霸左掌,一把托起,猛然往上一递,李元霸便感一股绝大力道将自己抛向空中。 李元霸见机甚快,心知李靖身负奇功,想让自己走开,他一个独斗白羽七士,哈哈一笑,道声:“大哥好神力!”话声未落,身子已然飞起。 他被李靖托举抛向空中之时,早见酒楼顶上有两根大横梁,顺势往横梁之上跳去,伸出右臂,往距他最近的一根横梁抓去。他于这梁上功夫本是了得,因此轻轻一扣,身子便悬在横梁之下,离地已有三丈多高。翻身上了横梁,索性转身坐在横梁上,俯看李靖和白羽七士对阵。 公主起初看到王蝉儿和李元霸动起手,似盼王蝉儿好好修理一下他,可是到后来看见王蝉儿竟制不了他,微感失望。后来见她六七位师兄气势汹汹,一起上去将李元霸团团围住,见他和一个高大同伴进退无路,剑光闪闪,又不禁替他担心。张顾之间,转念又想:“他要死要活,自己缘何又要替他担心?简直莫名其妙。”一时自艾自怨,心乱如麻。 正自迷茫,一抬头,只见李靖和七羽士已斗到了一起,李元霸却不见了。不禁咦的一声,四处张望。 忽听酒楼顶上发出一声喝彩声,抬头一看,却是李元霸,顿时吃惊不小。她才出了一会神,竟未看清李元霸如何上的顶梁,又一个人坐在上面自在观战。 虬髯刺客坐在公主旁边,早看见李靖出手将李元霸抛上顶梁,心中暗赞李靖有神力,后见他一个人独斗白羽七士,从容不迫,方惊叹李靖身怀绝技,武功超卓。 他自入中土,一向目中无人,虽遇见不少武功高手,但均非自己对手。此时看见李靖,方感中国有人,不敢再有轻觑之心。他乃一绝世武功高手,罕逢敌手,忽然之间发现一个对手,心中居然大为兴奋。双目只看李靖和白羽七士交锋对抗,并未留意到公主的细微反应和表情变幻。 李靖一身轻装,虽身形魁梧,而步法灵活。只见他徒手游走在七星剑阵之中,身如游龙,上下翻飞,竟是游刃有余,神情自若。白羽七士虽七剑齐发,招式如泼天狂雨,密不透风,可是和李靖交手了三十几个回合,竟连他的一块衣角都碰不到。白羽七士求胜心切,李靖却似以逸待劳,不急于出手,只守不攻。 虬髯客也看出李靖存心要看看“七星剑阵”究竟有甚神妙,想诱使白羽七士将阵法全部演示出来。白羽七士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看出李靖心思,可是他们明知如此,却仗着阵法精妙无穷,个个奋力,要将七星剑阵之威尽快发挥出来,都想将迫使李靖力气消耗殆尽之后,将之制服。 可是斗了五十多个回合,白羽七士见李靖愈战愈勇,略无疲乏之状,才知今日遇上大劲敌了,更加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务求将七星剑阵的精妙施展到极致。李靖和白羽七士斗了八十个回合,虽然白羽七士上不了上风,却也无丝毫退却之意,心中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也抖擞起十分精神,奋力与搏。 李元霸居高临下,坐在横梁上观战,对李靖的身手和白羽七士的招式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五六十个回合时,渐渐看出些门道。原来“七星剑阵”实按九宫八卦之位列阵,只不过灵活变动而已。七星如斗,变化无定,首尾呼应,进退有度。七剑分从七个方位击向敌人,或高或低,时疾时缓,忽东忽西,若是敌人武功缺差一些,定然措手不及,接应不暇,早早败下阵来。谁知李靖武功奇高,兼之身材高大,虽然徒手以对,可是反应速度却比白羽七士快很多,交手之际,往往白羽七士的长剑未至,他的手臂已点了过来,令白羽士动辄制肘,稍有迟缓,剑阵的精妙便大打折扣了。 李元霸见李靖功夫深湛,似不在邵正奇和王通两位师傅之下,早已看得如痴如醉。无论白羽七士如何变招和改变阵脚,李靖始终应付裕,在阵中和白羽七士斗了半天,他一双肉掌,在七把利剑之中来去无碍,神勇无比,越看越敬佩,越看越兴奋,忍不住手舞足蹈,口中喊道:“大哥,好厉害功夫!小弟大开眼界,哈哈。” 两眼只盯梁下之战,正看得起劲,忽听脑后生风,似有暗器袭来,不禁暗叫一声:“不好,今日要栽了!”也算他反应甚快,情急之下,不及回头去看,身子疾向前跃,顺势往左边一闪,可是却已不及,只听噗的一声,后背右侧肩下竟中了一记暗器。脑中一时如电光火闪:“中镖了!自己只顾观战,却忘了小师妹还在下面,她的天女散花针可不是吃素的……” 李元霸背后中镖之后,顿感一阵酸痛麻木,以为中了王蝉儿的毒针,暗叹一声,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往地上飘然落去。 这才站稳,欲转过身,只见眼前一道白影闪现,一把羽扇朝身上挥来。他不及看清白影,已知是王蝉儿无疑,只是身背麻木,手足乏力,竟不应战,转身便逃。 原来王蝉儿一直站在旁边,眼看师兄们和李靖激斗,到后来见师兄们竟占不了上风,不由得暗自焦急。猛然抬头,只见李元霸优哉游哉坐在横梁上观战,心中不由得有气,趁他看得出神,偷偷绕到他背后,将一枚沾了麻醉散的飞针射向他。若人被射中,半个时辰之内,浑身麻软无力。她见李元霸果被自己飞针射中,心中大喜,趁他刚落地不稳,便赶过来又先给他几杖,揍他一顿,以泄心中怨恨。 不料李元霸转身便逃,王蝉儿在他身后笑道:“臭小子!今日定叫你好看。你中了本姑娘的‘七步魂飞魄散’毒针,看你还往哪里跑?” 李元霸猛然听见王蝉说出此言,不禁大惊,差一点便魂飞魄散。他和王蝉儿相处有日,曾听她说起自己炼制一种毒针,射中人后,人跑出七八步,便即倒下,因此名叫七步魂飞魄散,只是还未试过。当初他还以为她说笑,谁知今日她竟在自己身上试了。一时不知真假,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才跑出三四步,再不敢挪动半步。 回头一看,见有一双妙目正看着自己。原来离自己五步之遥,公主正坐那边朝这边张望。不及细想,不敢抬脚,就地一滚,身子急速往公主坐的酒桌之下翻滚过去。 王蝉儿出言吓唬,以为可唬住李元霸不敢动弹,谁知自己过来竟扑了一空。一抬头,却见李元霸已躲到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的座下,神情狼狈,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转即厉声道:“臭小子,你想躲到哪里去?”说着朝他冲过去。 李元霸见王蝉儿过来,情急之下,一矮身,钻入桌子底下。 王蝉儿跑到桌子旁边,见李元霸居然躲入桌子下面,跺脚骂道:“李元霸,有本事你快滚出来,躲到人家姑娘裙子下面作甚?” 李元霸蹲在桌子底下,听见王蝉儿叫骂,仰头看时,才知自己真的钻到了公主的裙子底下。只见一双纤细的脚,并拢放在一起,安坐不动。那只自己曾摸过的右脚赫然在目,一见之下,不禁心神一荡。眼前晃过一样物事,却是一块玉佩。原来公主的左腰带下垂了一根绿丝带,上系一玉如环,如手拇指大,色呈紫红,显得温润异常,令人见之心喜。 正出神间,只见眼前一花,一只大脚飞踹而来。原来是虬髯刺客将脚一伸,竟朝自己踢来,似要将自己踢出座下。他反应甚快,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脚。当此仓促之际,忽想起公主虽为异域之人,可是毕竟身份尚不明确,灵机一动:“何不趁此将她佩玉摘了,看上面刻写什么字样,也好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如此想定,在爬出桌底之际,顺手将她腰间丝带轻轻扯断,将玉佩抓在手中,一个翻身,便从桌子底下另一边钻了出来。 王蝉儿见李元霸出了桌底,又扑过来。李元霸慌忙躲到公主和虬髯刺客身后。虬髯刺客恼恨王蝉儿出言无状,对公主无礼,存心要惩戒一下她。见她出手,便轻轻抬起琴囊,横放在桌上,看似无意,却恰好挡住了王蝉儿挥出的羽扇。王蝉儿受阻,只得硬生生收回了羽扇。 她见李元霸不肯和自己交手,却躲到别人身后,想借桌子和她周旋。绕着桌子追了李元霸两圈,皆捉不到他,一时气急败坏。又见李元霸居然未被自己飞针麻倒,尚冲着自己做鬼脸,恼恨之下,不及细想,将手中羽扇一挥,机关一勾,四枚金针射出。 李元霸强忍身后麻木,躲在公主和虬髯刺客身后,几乎支持不住,这时见王蝉儿竟然发射扇中暗器,不禁大吃一惊。眼看金针朝公主射来,大叫一声:“美人儿,快闪开!”伸出双手,一把抱住公主肩臂往旁边躲闪。 说时迟,那时快。四枚金针疾射而来,只见虬髯刺客不慌不忙,抬起手中琴囊,轻轻一扫,挟起一阵劲力,只听叮叮有声,三枚金针被击挡落地,四散开去。可是,尚有一枚金针却未挡住,径直射向公主。虬髯刺客暗叫不好,脱口喊道:“公主小心!”话声未落,金针却从公主右脸耳边掠过。原来李元霸早有预见,出手将公主拉开,若迟得半分,这枚金针定然射中公主的额头。 虬髯刺客见公主侥幸无碍,一跃而起,挥舞琴囊,击向王蝉儿。原来王蝉儿早瞧见虬髯刺客和公主二人,见虬髯刺客甚面熟,忽想起便是上次夺书而去的灰衣大汉。她和师兄们也知虬髯刺客来自敌国高丽,对《玄武秘笈》定有窥觑之心。虬髯刺客武功高强,心怀叵测,却是个劲敌,须伺机铲除。又见李元霸每回碰见公主,看她的眼神甚为暧昧,如今近在咫尺,两个相对,居然含情脉脉,早已妒火中烧。这时见李元霸躲在虬髯刺客和公主身后,正好借机出手,一箭双雕,因此发射独门绝技“白羽金针”。乍看想射李元霸,实则要射虬髯刺客和公主。 她知虬髯刺客身手极为了得,因此羽扇机关一勾,却不管得不得手,当即往后跃开。也是她退得快,若迟得片刻,必被虬髯刺客琴囊击中。只因虬髯刺客将金针击落之后,起身跳起,将琴囊横扫过来,往王蝉儿身上打去,反击竟是迅速之极。 公主见金针来得突然,不禁错愕。还未明白怎么回事,身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拉开,眼前一花,金针竟贴着自己的脸颊从耳边飞过,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回头一看,才知李元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才使她躲过一劫。自己被他一拉,身子倒在他怀里,他双手抱着自己,两人的身子和头脸竟贴得甚近。公主惊魂甫定,慌忙将李元霸推开,坐直了身子。 抬起手来,轻抚自己的双颊,回想方才惊险情形,心有余悸。忍不住回眸看了李元霸一眼,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心下一惊,脸便红了,忙转过头去。 虬髯刺客见王蝉儿远远退去,也不追赶,关切公主安危,回过身来。见公主歪倒一边,李元霸那小子正抱着她,心中大怒,抢过去要将李元霸推开。 公主知道虬髯刺客一向对李元霸无甚好感,见他过来推李元霸,伸手拦住,轻声道:“是他救了我。” 虬髯刺客见公主不允自己对李元霸动粗,赶过来之际,却暗中使力,以肩撞了一下李元霸。李元霸早知虬髯客对己不善,见他将肩头撞来,身子轻轻一侧,半以身子迎向他,浑身一震,只听背后嘭的一声响,似有一物从背后弹出。 李元霸闻声暗喜,知道自己正好借了虬髯刺客一撞之力,震出背后毒针,更将其余力道卸去一边。虬髯刺客见自己这一撞,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了极大内力,不料李元霸这小子居然能轻轻化解,更借力震出了背后的毒针,自己弄巧成拙,非但便宜了这狡猾之徒,反而帮他震出了毒针。懊丧之际,心下也不禁微惊:“才几日不见,这小子居然武功大进,甚为邪门,居然能化解我这紫微神功。” 虬髯刺客扶着公主坐好,自己也坐下。只见李元霸嘻嘻一笑,拱手道:“多谢了,虬髯兄,想不到你这一撞,竟帮我将背上毒针拔了,哈哈。”此刻,他背上毒针虽已震飞,可是针上毒性已然发作,他双脚开始麻木,走动不了,因此顺势往桌子边上一张凳子挨下,隔着对面的虬髯刺客,坐到了公主身边。 王蝉儿偷袭虬髯刺客和公主不成,不待虬髯刺客回击,早已倒纵而去,躲过了虬髯刺客一击。这时远远的站住,叉手喊道:“喂,你这虬髯大汉,为何拦我飞针?我自射这个该死的臭小子,管你何事?” 虬髯刺客却不答话,侧脸只看李靖和白羽七士打斗。王蝉儿见李元霸上前主动跟虬髯刺客和公主搭腔,又厚着脸皮坐到公主旁边,心中更是恼怒,可是一时又不敢靠近。她见公主仪态冷艳,貌若天人,李元霸一看见她,简直魂不守舍,颠三倒四,不由得大声怒道: “李元霸,你、你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居然和着外人来欺负我。你看见人家姑娘长的美貌,便连魂都掉了,又涎皮赖脸的,你这花、花……”她本想说“花心大罗卜”,可是又说不出口,因此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了,心中更忿,又无可奈何。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不请自来,竟然坐在公主身边,正要出声喝斥,只见公主示意不可,又看在李元霸方才救了公主的份上,才不好发作,仍对李元霸怒目而视。 李元霸坐在公主旁边,对虬髯刺客视若不见,只看着公主,目不转晴,笑道:“公主,在下李元霸,今日幸会了。若非在下记错的话,这可是第四次遇见你了。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有缘哦。哈哈。” 公主听他说笑,沉吟有时,忽然开口说话,款款而道:“是,真是幸会了。也多、多谢你两次相救!”虬髯刺客默不作声。 李元霸见公主一开口,居然说的是汉语,不禁吃了一惊,讶道:“公主竟会说汉语?这可奇了。” 公主点点头,微笑不答。 李元霸见她不答,也不再追问,转头去看李靖和白羽七士,见李靖一人独斗白羽七士,虽未见败绩,可是长此下去,必然不妥。自己中了小师妹毒针,手脚麻木,也帮不上忙,当即大声嚷道:“喂,白羽派七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边王蝉儿听了,呸的一声,道:“臭小子,你懂什么,这是我们白羽派的七星剑阵,自然兄弟几个共同上阵,不这样,怎显得我白羽派声气如一,同进同退?” 李元霸道:“哈哈,什么七星剑阵,我看也稀松平常。你看,四师兄脚法乱了,那什么七师兄舞起剑来,简直有辱视听。大哥,要不要小弟帮帮手?” 李靖在阵中虽与白羽七士斗了百多个回合,仍然气定神闲,听见李元霸说话,笑道:“哈哈,三弟你只在旁边观战,且看愚兄如何收拾他们。” 七羽士见李靖一人独斗他们七个,一百个回合下来,斗志不减,也不见半点破绽。更在此万分凶险之下,他居然谈笑自若,不禁暗暗心惊,不约而同想道:“白羽派今日遇上劲敌了。七星剑阵名动江湖,今日若不能胜,往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这时四师兄薛收和二师兄仇璋互递一个眼色,七子心意相通,同时大喝一声:“魁星高挂!”七剑唰唰一齐向李靖胸前刺去。王蝉儿在旁边,只见李靖一声轻斥,腾空而起,高出七子头顶,忽然分开双腿,左右横扫而出。右脚踢向个头最高的七师兄温彦博,左脚踢向防守在后的八师兄杜淹。他两个不防李靖突施奇招,退避不及,一个被踢中脸,一个被踢中肩,顿时痛入骨髓,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白羽诸子见同门受伤,都回剑来护。李靖人在半空,身未落地之际,又出手轻飘飘戳向薛收。四师兄薛收见其来势突兀,一时躲闪不及,忙往后跳开。实则李靖却是声东击西,这一招未老,又指向三师兄董常。董常早惧李靖神功,见他手指未至,已远远闪避。 李靖趁此之时,跃过七子头顶,往李元霸上过的横梁一跃,伸臂勾住梁木,借势一纵,飞出两丈之外,身子轻轻落地。 转过身来,负手而立,哈哈大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上龙山 王蝉儿见薛收和温彦博两位师兄受伤,七星剑阵顿时化解,见李靖神色自若,气定神闲,全不似方从一场恶斗中下来,心中惊骇,知道今日难讨了好去。眼看李靖,怒道:“喂,你究竟是什么人,为甚出手干预我白羽派家事?” 李靖微笑道:“王姑娘,我是何人你何必要问,你只问白羽派为何以多欺少?” 王蝉儿顿时哑口无言。 李元霸笑嘻嘻道:“武功不济,便仗着人多,又有何用?”朝诸羽士扫了一眼,瞥见受伤的薛收和温彦博,意含讥讽。 王蝉儿怒道:“臭小子,要你多嘴。你、你光会说大话,却作了缩头乌……”想到这“龟”字,想到他身上收有龟蛇,一咬牙,向李元霸走去。 李元霸见王蝉儿朝自己走来,不禁吃了一惊,颇懊悔自己出言相讥。他中了王蝉毒针,毒针虽已震出,可是中毒不轻,因此坐在那里,手脚动弹不得,只硬着头皮张口。王蝉儿岂不知他处境,估计他手脚麻木,武功大失,正好趁势过去教训一下他。 只见王蝉儿冲过去,面对李元霸,冷冷道:“臭小子,你若识相,快把龟蛇拿出来,从此我们一刀两段,河水不犯井水,各不相干!” 李元霸坐在桌子旁边,虽然手脚动弹不便,可是生性天不怕地不怕,见王蝉儿凶巴巴的,仍强自镇定,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何出此言!什么叫一刀两段,各不相干。我们同声同气……”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谁和你同声同气,我、我跟你势不两立……”一个“立”字未说完,一跃而起,挥掌打向李元霸。 李元霸不能起身而走,只好坐在原位,侧身躲闪。手足虽不能动,身法仍极灵活。王蝉儿和他交手几个回合,来势甚猛,却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 虬髯刺客本来恼恨王蝉儿毒针偷袭,要出手对她略加惩戒,但见她和李元霸两个师兄妹自相争斗,乐得袖手旁观,并不阻拦。李靖早看出王蝉儿和李元霸两个少男少女有儿女恩怨,两个碰到一起,却如欢喜冤家一般,看他们两个打闹,料无大碍,因此并不上前相助,负手在旁观看。 李元霸心中着急,本待出口求李靖相助,可是又说不出口,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躲闪应付。他一味躲闪,并无还手之力,十几个回合下来,已狼狈不堪。 王蝉儿见李元霸果然中了麻醉,手脚无法动弹,自己下起手来,他只有躲避的份儿,因此志在必得,愈战愈勇,一心要扇他几个耳光,因此出招皆往他头脸招呼。李元霸左闪右躲,疲于躲避,只在原地与王蝉儿相持不下。 王蝉儿见他身法灵动异常,自己竟讨不了便宜去。忽然心中一计,左手猛地一挥,打向李元霸的脸。李元霸身子本能往后一仰,瞧准他下盘,突然抬起脚来,踢向他下档。这本是她的一记虚招,可是李元霸人虽后仰,却听到下档起风,心下大惊,暗道:“别呀,小师妹难道要废了我不成?”不及细想,吓得顺势往后倒去。王蝉儿见他往后仰倒,顺势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啪的一声,终于打到了李元霸的脸颊上。 李元霸痛哼一声,摔跌在地。王蝉儿更不停留,伸出左手要点他右后腰一处大穴。眼看王蝉儿便要得手,谁知斜刺里冒出一只纤纤细手,从身后轻飘飘挥来,招式玄妙,竟指向她的胁下。若被点住,非倒地不可。王蝉儿大惊失色,慌忙缩回左手,身子往右边跳出两步,才躲过这诡异之极的一指。回头一看,却是公主出手相助,见王蝉儿退去一边,站起身来,上前去扶倒地的李元霸。 王蝉儿惊怒交集,见公主居然出手相助李元霸,显是对这小子有情有义。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跑到虬髯刺客和公主坐的酒桌前,猛地将桌子往上一掀,只听哗啦啦的,桌上碗筷撒落,酒菜撒了一地。 虬髯刺客想不到王蝉儿会有此举,也顾不上阻止,先跳起挡在公主前面。可是稍迟了些,碗筷被掀起,酒水四洒,向公主和李元霸身上洒去。李元霸浑身上下被溅了一身,沾了不少酒菜,公主被虬髯刺客挡在后面,衣裙下摆只被沾湿了一角。 李元霸见自己被小师妹王蝉儿暗算,公主居然出手相助,倒地之际,她又屈尊过来扶自己,心中暗喜。见公主来扶,身子得近芳泽,人挨到公主身上,原来只有三分无力,便假装到了**分。公主何等冰雪聪明,扶他之际,见他故意挨过来,猛然醒悟,轻啐一口,忙将他推开,自己站去一边。 只听王蝉儿冷笑道:“李元霸,你这花心小淫贼!哪里找来的美人儿帮手。算你走运,今日本姑娘先放过你。可是,从今往后,你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定要叫你死得好看……” 虬髯刺客见王蝉儿掀翻酒桌,害得公主衣裙被酒水溅湿,心中大怒,二话不说,更不回头,将琴囊往后一挥,朝王蝉儿这边打去。王蝉儿对他早有忌惮,因此将酒桌一掀,已倒纵而去,放下话后,转身气鼓鼓下楼去了。虬髯刺客的琴囊虽快,却打不着她。 李靖在旁看见,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道:“好个泼辣的小丫头!三弟,从今往后,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元霸摇头苦笑,呆立当场。 七羽士见王蝉儿下楼去了,纷纷向李靖和李元霸及虬髯刺客等怒目而视。李靖朗声对诸羽士道:“七星剑阵,阵法精妙,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们几个还学不到家,今日我李某也不和你们纠缠,你们去罢!若不服气,来日碰见,再玩几个回合,再见分晓。哈哈。” 薛收手抚伤处,对李靖道:“今日领教了,后会有期!各位兄弟,我们认栽了,走罢。”杜淹扶着他走下楼去,诸羽士相继尾随下楼。 温彦博也已受伤,走在最后,回头叹道:“姓李的,算你是条好汉!只可惜今日我大师兄不在,侥幸让你胜了。”又对李元霸恨恨的道:“李元霸,这事还没完,等着瞧吧。”扭头黯然而去。 李靖冲着诸羽士的背影,哈哈一笑,回过身来,见满地酒水,道:“各位,既然酒水撒了,不如一起坐过这边来,再喝几碗茶酒叙叙,如何?” 虬髯刺客听见李靖相邀,转头朝公主看了一眼,公主点点头。只听公主当即款款笑道:“人在江湖,相逢即缘。如此,真是幸会李大哥这位英雄好汉了。” 径自转身走过去,在李元霸原先坐的位置坐下,虬髯刺客也随她走过去,靠她左侧坐下,面对楼梯口。 李靖见李元霸一动不动,犹自呆立当场,走过去拉他,搭手之际,暗将一股强劲而柔和无比的内力传过去。李元霸手足麻木,这时接到李靖传力,随即借这股内力打通手足几处大穴,才挪得动手脚。他中了王蝉儿针毒,虽借李靖之力打通,脚能走动,浑身上下一时半会却恢复不了,因此走起路来,还有蹒跚之状。 他走过来,见公主居然坐了自己原先坐的位子,自己便挨着她坐下,李靖坐回原位。 李元霸目不转晴的望着公主,公主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转顾几度,低下头去。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如此无礼的盯着公主看,心中暗怒,但看在先前他救过公主的份上,才忍住不发,心道:“日后若撞到我手里,定叫你小子吃些苦头,待我挖掉你的双眼,看你还能如此放肆张望没有。” 李靖见大家都已坐定,叫来小二的,撤掉残羹剩菜,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李元霸不等李靖坐好,拱手谢过李靖相助之义,又向公主和虬髯刺客抱拳致意,说道“今日多亏诸位相助,李元霸不胜感激”云云。公主见他眉飞色舞,喋喋不休,抬眼看他一眼,又转过脸去。 李靖将诸人面前的酒碗倒满,这才自报姓名,邀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同饮。虬髯刺客向不饮酒,见李靖敬酒,并不言语,只摇了摇头。 公主笑道:“李大哥,今日幸会。小妹姓崔,排行第七。家兄向不善饮!但感各位盛情,我代他喝了罢。”说着先将自己面前的酒喝了,又拿过虬髯刺客前面酒碗。 虬髯刺客见公主要代自己喝酒,却怎么能够,忙将酒碗拿回,自己闷声喝完一碗。 李靖哈哈大笑,道:“好,七妹虽为女流,却有我燕赵慷概之风!虬髯兄虽不善饮,也够爽快!今日李某交定你二位做朋友了!”又对李元霸道:“三弟,请!” 李元霸捧酒在前,点头笑道:“大哥,三弟敬你。”也将酒喝完。 公主见李靖和李元霸都喝下了酒,自己和崔正浩武士自入中国以来,头一遭破天荒的喝下一碗酒,感觉居然尚好,不禁莞尔。 李靖笑道:“李某见虬髯兄和七妹二人气度不凡,似外域外之人,到我中国所为何故?” 公主微微笑道:“李大哥有眼力,我们确从外域过来,到中国来做些买卖。”她直言不讳,显得磊落坦荡。 李元霸噢的一声,问道:“公主,你们到中国都做些什么大买卖?” 公主见李元霸来问,却不看他,张口道:“也不算大,不过是些皮毛古董之类生意。只要有利可图,有钱可赚,都可以相机而作的。”她说话声音从容不迫,虽有域外口音,仍悦耳之极。 李靖闻言,但笑不语。李元霸又道:“在下家里倒藏有些古董,几时也请公主帮我鉴识一下,或可与你做些生意也未可知。” 公主脸上微红,道:“不敢。李兄说笑了。”这时才醒悟,原来李元霸开口闭口呼她作“公主”,却问她做些什么买卖。原来这小子很坏,明知自己身份,却故意当面这样耍弄自己,眉头微皱,转脸瞪了他一眼。 这时李靖接过话题,道:“说到古董,李某这次从关外来到中原,倒是应了一位平生喜好收藏的朋友之邀。听说他最近找到了一件稀世之宝,竟邀我去玩赏,开开眼界。” 虬髯刺客和公主听见李靖如此说,不约而同哦了的一声。 李元霸闻言拍手道:“好呵,既然有稀世之宝,大家既有缘聚此,不如一同前往,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李靖扫了一眼酒楼,见四处客人已空,当下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却是一部武林奇书,叫什么玄武秘笈。也不知真伪,因此我的朋友才邀我前去看看。” 李元霸暗惊:“莫非又有什么玄武秘笈出来?小师妹伪制的秘笈不是让眼前这位虬髯刺客夺去了吗?”忍不住看了一下对面的虬髯刺客,又对李靖道:“大哥,江湖上传言有一部武功秘笈,名字便叫做什么玄武秘笈,你那位朋友知你武功卓绝,因此邀你过去查验也未可知。只是不知你那位朋友人在哪里?” 李靖道:“离此尚有一二百里路,他在龙山极顶的一座道观里落脚。” 李元霸哈哈笑道:“却不算太远。我正好没事儿,想随大哥去瞧瞧热闹呢。” 虬髯刺客和公主相视无语,似一时尚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 李靖点头笑道:“此去路程虽不算远,可是毕竟旅途寂寞。几位若当我是个朋友,不如大家一起前往,也算结伴而行。到了龙山道观,一切俱足,大家盘桓几日,也可切磋切磋。” 公主点点头,微笑道:“既然李大哥盛情相邀,我和家兄也有心与各位前往一观,以广见闻……” 李元霸脱口道:“公主,你说话声音别具异国风味,可是也不必如此文绉绉的,要去就说去好了。”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居然打断公主的话,勃然作色,对他怒目而视。 公主看了李元霸一眼,抿唇笑道:“好,我们乐意和李大哥一同前去。” 李靖举起酒碗,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一碗,我先喝下,再敬各位!” 李元霸眼看虬髯刺客,见他方才喝下一碗酒,此时已然满脸通红,似不胜酒力。公主知虬髯刺客不能饮酒,见李靖又敬大家喝酒,笑道:“难得李大哥今日好兴致。这样罢,这第二碗酒我代家兄喝了罢。不过,喝了这碗酒,天色不早,我们最好就上路吧。待到了龙山,大家再痛饮尽兴不迟,李大哥以为如何?” 李靖点头道:“好。”李元霸却摇头道:“不好。” 公主扭头瞪了他一眼,却不搭他,拿起酒碗,正要喝下。虬髯刺客伸手拦住,道:“公主......”才叫出“公主”二字,又改口用高丽语道:“公主,要防其中有诈,请你别再喝了。” 公主微微一笑,也用高丽语道:“崔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说着一干而尽,翻腕亮底,居然面不改色。 李元霸听见虬髯刺客和公主用外域之语交谈,便脱口道:“公主好酒量!”。也捧起酒碗,忽贴近公主耳边低声笑道:“公主,你大老远从高丽过来,多谢你相救之恩,这一碗,我也敬你。” 公主见李元霸如此跟自己套近乎,脸上一红,摆手笑道:“李公子不必客气,若说相救之恩,倒是我该谢你才是。” 李元霸点头道:“既如此说,那么你敬我一碗怎样?” 公主见他顺竿爬上来,心道:“这个小子好滑头的,以后跟他说话,再不能客气了。”沉吟道:“李公子,小妹实在不胜酒力,恕不能陪。公子相救之恩,异日若得其便,再另仪谢过罢了。” 李元霸笑道:“那也不必了。”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旁若无人,一味要哄得公主喝酒,忍不住大声道:“喂,你要喝酒,我和你喝!”他于汉语不通,说这句话时,却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显得生硬异常。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急了,哈哈一笑,拱手道:“不敢有劳虬髯兄!我看你武功了得,酒量却太一般。若再喝一两碗,恐怕就不是你保护公主,而是公主保护你了。既然公主不肯喝,我自己喝罢了。”说着将手中酒干了。 这时李靖站起身来,道:“好,我们说走就走,这便起身,须得赶在明日天黑前赶到。” 于是大家起身,下了酒楼。出了酒楼大门,李靖走到拴马栏一匹干瘦毛驴前,解下绳索。 李元霸见状大奇,笑道:“嘻嘻,大哥,你这坐骑真不赖呢。” 李靖笑道:“三弟,你可你别小瞧这头毛驴,它才是真正的‘千里驹’。不信,等会你试骑一下便知。” 李元霸惊道:“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神驴’?” 李靖点头道:“正是。不但是传说中的神驴,更是神驴中的老大。它可日行一千五百里,还有个花名叫‘神驴他舅’。” 李元霸闻言大笑,道:“哈哈,好响亮的名头!”对李靖附耳道:“大哥,先借小弟几两银子,我须往集市买匹坐骑去。” 李靖笑道:“你便骑这头神驴罢,不用再去集市买马,只和酒楼老板买一匹好了。”说着,叫来小二的,拿出五两银钱递给小二的,交代几句。小二的拿钱进去,不一会只见小二的笑眯眯从后院牵出一匹配了鞍的马来。原来时价四两纯银买一匹良马,李靖却给了五两,酒楼老板见赚了,自然肯把坐骑卖给他。 虬髯刺客和公主各有一匹高头骏马,他们从酒楼下来见李靖诺大个汉子,坐骑竟只是头小毛驴,也自纳罕,又听见李靖和李元霸对话,说道毛驴乃神驴,不禁相顾愕然。 李元霸不信毛驴有神行之力,接过李靖递来的绳索,半信半疑,跨上驴背。只听身后李靖一声唿哨,那毛驴嘶鸣几下,顿时撒开四脚狂奔起来,身后扬起一片灰尘,转眼不见踪影。李元霸骑在毛驴背上,随着毛驴奔跑而上下起伏,屁股被坐垫磕得生痛,才骑出几步,忍不住哇哇大叫。 公主在后面看见,见李元霸滑稽模样,哧的一声笑了。李靖哈哈大笑。虬髯刺客冷眼看着,面上一丝笑容都无。 当下四个一起上路,往西北而去。一路上,李元霸与李靖相谈甚欢,又不时来与公主搭话,对虬髯刺客视若不见。虬髯刺客勒马陪在公主后面,也罕有言语。走了大半天,才到和川县,近晚就道旁驿站投宿。 李靖和李元霸各开了一间小客房,公主和虬髯刺客却要了一间大客房。李元霸见公主和虬髯刺客竟不避嫌,同住一房,心里竟不是滋味。他想起在洛阳城的云来客栈,公主和虬髯刺客也是同住一室,却是与自己和颜萱住的会仙阁隔壁。那时房间甚大,却有两进,他们二人多半分开来住。这路边驿站客房却简陋太多,不分里外,看他们两个怎么分开来住。 想到这里,不禁发呆,眼看公主和虬髯刺客的背影走向客房。正出神间,忽见公主将进客房前,从那边回过头来,望着他,他尚未回过神来,只见公主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入了房中。虬髯刺客也冷眼瞥了他一眼,进了客房,关上房门。 李靖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道:“哈哈,这位公主真是美如天人!三弟,你瞧这二人究竟什么关系?” 李元霸叹道:“这虬髯刺客大抵也是她贴身侍卫。因此两个出入同行,俨然一对……”他本想说“一对兄妹”,可是想起自己和颜萱、褒姒出行,不也是以兄妹相称的么,因此便打住口不说。心中竟莫名的感到怅然,闷闷不乐。 李靖微笑不语。 是夜。李元霸想到公主和虬髯刺客两个同住一间房中,心如一团乱麻,那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直挨到凌晨时分才迷糊睡去。 次日起来,用过早点,继续赶路。李元霸因心有猜疑,对公主爱理不理,再不和她搭一句话。公主见他再不似昨日一样没话找话来与自己攀谈,猜知他的心思,不禁暗笑,见他不和自己说话,倒乐得自在。因此一路无话,只顾赶路,午后申牌时分到了霍县。路上,不时见有三个为伙、两个为伴的江湖人物,形色不一,风尘仆仆,也往龙山方向赶路。李靖和李元霸看见,甚感奇怪。李靖暗道:“莫非江湖人物皆闻风而至,消息传得好快。”当下骑下加鞭,马不停蹄,赶往龙山。 龙山在清源县和晋阳之间,南连悬瓮、天龙二山,北接蒙山诸峰,同为吕梁山余脉。山间草木葱翠、秀润,风光旖旎,东去离晋阳仅十几里。 他们四人在下午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山脚下。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山上。李靖说静居观在龙山极顶。静居观又叫昊天观,乃建有正殿、钟鼓楼、禅房、石牌坊。山上更有石窟,道观与附近童子寺、燃灯塔相距仅里许。因此,人在山上,四处寂寥无声,远近灯火点点,与天上明月相辉映,令人顿生出尘之感。 四人走到离静居观不远处,便下马步行。明月之下,走出五六十步,只闻一阵琴声,从观中禅房传出。 李靖笑道:“想不到魏兄虽人在方外,依旧不改名士风流。但逢有月清夜,必弹琴寄情。” 李元霸听见琴声,又想起洛阳时听闻杨离弹琴,如今她和褒姒妹妹也隐居紫云观中,不知若何,心中惆怅,也叹道:“寂夜抚琴,风雅得紧那。李大哥,琴声大有金声玉振之韵,我猜此人定非常人也。” 李靖点头道:“三弟果然见识过人。此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当此乱世,隐居于此,不过待时而动而已。” 公主本不说话,此时也忍不住道:“此处真是清修佳境。” 虬髯刺客默不作声,跟在公主身边,随李靖和李元霸往静居观走去。 又走百十几步,才到道观殿外。忽听禅房里琴声嘎然而止,但听一人在观中爽朗而笑,又听咯拉拉声响,有人推开大门而出。 “我说怎的琴韵忽转激越慷慨,原来是英雄到了。哈哈,李贤弟远道而来,魏征等你久了!”四人仰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道士出现在道观门外。只见他身穿黑色道袍,身形中等,双目炯然有神,气宇轩昂。看到李靖等人,疾趋步下石阶来迎。 李靖哈哈一笑,拱手道:“魏兄风采依旧!当年沧海一别,至今三载有余矣。” 魏征抢上前来,与李靖挽手大笑,口中不住道:“三年了,三年了,魏某又见得李大英雄了,哈哈。”转身就要拉他拾级而上。 李靖止步笑道:“魏兄,李某还有三位同伴,今日皆来打搅了。” 魏征闻言转过身来,似才看见李靖身旁尚有他人,哈哈笑道:“魏征目中只有李兄一人了,他人却难入法眼也。” 李靖也哈哈大笑,道:“魏兄抬举了。你也看看,我这几位朋友骨相器局如何?”原来魏征向以善相出名,李靖有意着重介绍李元霸和虬髯刺客,故有此话。 藉着明月,魏征回头朝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及公主等三人上下打量一眼,一见之间,咦的一声,不禁讶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访公主 魏征扫视李元霸诸人,却觉个个相貌不俗,再看虬髯刺客时,更感惊异。原来月照之下,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公主站在石阶下,每人相貌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尤其虬髯刺客,身材相貌,神武非常,令魏征暗暗吃惊。 见魏征一脸愕然,李元霸上前拱手道:“魏道长请了。在下李元霸叩拜山门。” 魏征也抱拳道:“原来是李公子,幸会,幸会。”又着意看了他两眼。 李靖引公主和虬髯刺客两个相见,魏征凝视虬髯刺客,不觉点头。李靖在旁笑道:“这两位是外域来的朋友,到中国做些皮毛古董生意。”说到后面这句话时,特意加重语气。 魏征抱拳示意,爽朗笑道:“哈哈,李兄,你果然不同凡响,今夜同来的这几位朋友皆非等闲之辈,实令魏征大开眼界。真是幸会了。各位辛苦了,请。” 早有两个道童下得台阶来,伸手接各人手中缰绳,往马厩牵马。李元霸将“神驴他舅”缰绳递给一位道童,笑道:“小道爷,你可好生看好了。这可是天下神驴咧。” 李靖打趣道:“三弟,这一路你骑上这神驴他舅,觉得怎样?” 李元霸对李靖所言,犹半信半疑,这时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不但跑得飞快,且骑得舒坦。哈哈,多谢大哥肯将如此神驴让给小弟受用呢。”李靖哈哈大笑,道:“好,你既喜欢,这神驴便送你了。” 李元霸忙点头致谢,竟然喜形于色。实则这头什么神驴他舅,不过是李靖临时买来的坐骑,并非什么日行一千五百里的神驴。只因他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路过来,为避人眼目,只以毛驴带步,有时自己下来走路,却让这毛驴或驮些酒水和干粮而已。当初他见李元霸笑毛驴瘦小,便随口说此乃神驴,又故意起个花名逗乐,谁知李元霸当时居然深信不疑。 魏征右手伸出,作一请状,自己先行上了台阶。道观门前,更有两个道童手只灯笼,为各人照路。各人进了观中,又有一个道童迎来,掌灯在前引路。魏征和李靖在前面走,李元霸居中,公主和虬髯刺客随后,一起进了观中会客堂。 只见堂上宽敞雅致,烛火通明,案台座椅呈皆为紫檀红木做成,显得古色古香,气派非常。魏征和李靖分宾主坐下,李元霸挨李靖而坐,公主和虬髯刺客则坐另一边。 有道童给每人捧上茶水,又有两个年长的道士捧出饭菜,摆在堂上一张圆桌之上。 魏征看各人喝了几口茶,便道:“李兄,我这里也没甚好酒好菜,只好将就了。各位请上席。”自己起身,走到饭桌主位坐下。 李靖笑道:“魏兄何必见外,我等夜来造访,打扰清修,你不但上了茶水,还有酒菜吃,真是多谢了。”于是入座,李元霸依旧坐在李靖身边。公主和虬髯客也依次入座。 魏征让道童给各人倒了一杯酒,自己先捧起,环顾道:“魏征先敬各位一杯。”虬髯刺客眼看魏征举杯,李靖和李元霸也同时举杯,三个一干而尽。他心有顾忌,和公主两个只是用嘴抿了一口酒,便不再动碗筷了。 魏征看出他们心存疑忌,脸上微含不快之色。 李靖打圆场道:“他二位从方外来,不惯我中土口味。哈哈,我和三弟倒吃得不亦乐乎。” 李元霸赞道:“好酒,好菜,多谢魏道长盛宴相待。哈哈。” 魏征见二李吃得痛快,才面露微笑。待各人吃好了,起身引各人往后院走去。观中居然楼阁众多,回廊几重。道童依旧在前掌灯带路,魏征陪着李靖,边走边道:“李兄,你们今日却来得晚了。我这观中原有七八间客房,如今已有五间有客住了。”说到这里,附在李靖耳边低声道:“都是些江湖道上的朋友。” 道童来禀告说观内仅剩有三间客房,魏征便指定李靖和李元霸各住一间,剩下一间给公主和虬髯刺客。李靖和李元霸相视一笑。 魏征又拉过李靖,笑道:“李兄,今晚请移步,到我禅房来,我哥俩好好说说话。”挽着李靖的手臂,两人往后院禅房去了。 李元霸瞥眼看公主,嘴角不免流露嘲笑之意。公主见他不怀好意,抬眼与他对视,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虬髯刺客随后跟进,回身把门关上。 李元霸自进了房中,见房屋虽小,却是整洁无比。其时,夜近子时,月明如昼。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睡不着。想到公主和虬髯刺客,一男一女结伴而行,共赴异国他乡同栖同宿,两个孤男寡女,虽然是主仆关系,日久生情,难免不会凑到一块了去。转念又想,看虬髯刺客对待公主,却是礼敬有加,面恭色谨。可是他们两个毕竟同居一室,若无私情,岂能长期如此相处?心中疑惑不解,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莫名醋意。 忽想起自己偷了公主的玉佩,一直藏在怀里,未及查看,当即掏了出来。在灯下细看,发现玉佩正面刻写,竟是“御赐七公主”五个篆体汉字,背面则是外域之文。心下恍然大悟,道:“原来她真是个公主,还排行第七,却不知究竟是不是高丽公主?” 他自从看见公主和虬髯刺客,便惊异其美貌。公主天生丽质,目如点漆,神貌气质与中国女子大异,李元霸一见之下,似曾相识,为之倾倒,竟生挂念。回想几次与公主遭遇,她目光之中,似嗔似怨,仿佛有无尽意味。自己心中对颜萱虽有爱恋,可是却从无此种异感,自己也觉奇怪。可是,她和虬髯刺客毕竟来自敌国,虽对她心生好感,却不能因此而被迷惑。 又想到虬髯刺客冲着玄武秘笈而来,对自己一直心怀敌意。他背负的琴囊定然藏有利剑。日后,他人不足为虑,倒是这个虬髯刺客是心腹大患,须得趁早将他除掉,以绝后患。忽然灵机一动:“不如我趁虬髯刺客和公主二人亲热或熟睡之时,潜入房中盗了他的琴囊,令他失了利器,日后便好对付他了。”如此想定,一跃而起,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正要抬脚出门,一瞥眼,只见对门坐了一人,却是虬髯刺客。原来他居然守在公主房外,琴囊横放在膝,正凝神危坐,闭目养神。 李元霸心中大奇,忙回身将门关上。转念一想:“莫非这虬髯大汉见房中狭小,不便二人同住,因此才一人在外,顺便守护公主。看来这人对公主真是忠心耿耿。”见虬髯刺客并未与公主同房,心中居然又莫名惊喜。他拍了拍自己脑门,骂道:“你小子看见人家没有住在一起,却为何心喜孜孜?” 走进房内,躺在床上,枕臂又想:“此刻公主一个人在房中,究竟睡了没有?白天看见虬髯刺客肩上被了一个大包裹,此时他人在房外,包裹却不随身,一定藏在房中了。不如自己今夜便偷偷潜入,找到包裹,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物事。公主和虬髯刺客从敌国而来,本来要刺杀今上,虽不得逞,定然更生其他不可告人目的。邴元真说玄武秘笈事关重大,虬髯刺客却思谋夺,定然欲不利吾国。他们深入中国多时,以虬髯刺客身手,定然作下不少案子,盗得不少宝物。我今夜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想定,又即起身。轻步走到窗户底下,推开窗户,看远近无人,一跃而出,回身掩好窗户。他所住客房,乃向观内,公主所住客房则向观外。他出了房间,左右看观内四下黑暗寂静,只远处有一禅房隐透微光,猜知是李靖和魏征挑灯夜话。 他仔细观察四周地形,转到一处廊下,沿着廊柱,施展壁虎功,爬上廊顶。上了廊顶,再攀上房屋。见明月在天,云掩之间,犹生光辉。藉着月光,辨别方位,脚踏屋脊,往公主所住客房,躬身向西,曲折而走。 静居观客房沿山而建,公主所住客房,恰在龙山西侧。房屋之下,便是悬崖绝壁。李元霸在房顶上潜行,脚下加快,不一会便来到公主房顶之上。他一心只想如何进入公主房中,竟不暇看清脚下万丈深渊。悄悄过去,一脚伸出,不小心揣对了一块瓦片,只听哗啦啦几声,瓦片脱落而下,直坠地上,又哐当一声,瓦片四碎散开。他灵机一动,吱吱几声,学作老鼠叫唤。 李元霸伏在公主房顶之上,透过小小天窗,见房中犹透出光来。心道:“莫非她还未睡,如此自己怎下得去?”不禁着急,又爬得近些,贴着天窗木格往下看,但见横梁下面,房中却无人影。但听得有水哗哗作响,从房中另一侧传出。他猜公主正在沐浴。心中大喜,正好趁此时下去。拿出“去尘剑”,对着天窗木格轻轻一挥,木格顿时斩断。正要动身下去,只听观内走廊下有人走动,回头去看,却是巡夜的道士,只得不动。待巡夜道士走远了,低头往公主房内倾听,却无声息了。心道:“怎的没了声音,莫非她已洗好出来?”不觉纳闷,一时进退两难。 可是事已至此,自己已在她屋顶之上,如何便无功而返?一咬牙,缩身从天窗钻了进去。他于这梁上行径,在苏州念佛庵时已练得精熟,因此不费什么功夫,几个钩挂腾挪,三下两下,便从房顶下到公主房中。 房中壁上烛火犹挂,他双脚轻轻落地,当即四处张望,寻找虬髯刺客的包裹。 左右张望,见房中并不甚宽敞,无分里外。只见靠内设有一块小屏风,床榻便在屏风里面。床榻一侧,又有一间小房,似为洗漱如厕之用。见小房紧闭,里面烛光闪烁,公主似还在里面,隐约有悉索穿衣之声。屏风之外,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外,竟无余物。偶一转首,忽见南窗之侧,依墙立有衣橱,约有一人高低。见橱门紧闭,料想包裹定在其中。 快走过去,伸手拉开衣橱。只见几件衣服裙裳横挂,款式别具。更有两件色彩艳丽,似为公主平时穿带之物。不及细看,只找包裹所在。翻得几下,忽见一个包裹赫然映入眼帘,却在衣橱底下。心中大喜,伸手拿过包裹打开,只见里面装有十几片金叶和几十辆银子。另有几卷地图,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画许多道路关隘,几乎将中国的形胜画尽。李元霸一见之下,不觉心惊,正要收入怀中,只听身后吱呀一声,却是门口打开声音。 猛一回头,只见一道人影正从屏风中走出,却不是公主是谁?他暗叫一声:“不好。”不敢细看,退走已然不及,情急之下,顺势闪入衣橱,顺手将两扇橱门紧闭。 他躲在衣橱里,屏息不动。不一会,但听外面脚步细碎,公主已从小房沐浴走出,似已走到窗前。 忽听公主发出一声叹息,似有无限幽思,听来令他不禁怦然心动。 公主发出这一声叹息后,又久不出声。李元霸躲在衣橱里,忍不住将橱门轻轻推开,透出一道狭小缝隙。贴近缝隙一看,只见公主侧立在前,长发垂肩,立在窗下。披一袭红裳,紫带轻束,款款而立。其时,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公主脸上,从衣橱这边看去,竟如画中人一般。见公主绝美面庞,在月光之下,更比月色犹白,如出尘仙子,心中叹道:“原来她竟是这样美。” 李元霸蓦然看见公主美丽身影,不禁呆了。原来公主自入中国,每到明月之夕,必沐浴焚香,向高丽方向祷告。公主沐浴出来,换上了高丽公主服饰。双目微闭,以手贴胸,默默祈祷。窗台之上,有一只小小的香炉,上有三支燃香,飘出一股淡淡异香。 李元霸见她虔诚祷告,口中喃喃,说的是外域之语,也不知她在说什么。他见公主身着红裳,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大气不敢多出一声,屏息而观。见公主祷告一阵,才伸出纤纤之手,将窗上香炉捧下来,放到一边。她来回走动,弯腰曲膝,低回俯仰间,轻盈妙曼之极,尽显女儿娇媚之态,令李元霸神魂俱醉。 忽见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伸手去解腰带,竟似要更衣的样子。李元霸的心怦怦乱跳,这时再不敢看,慌忙将橱门拉上。靠在衣橱里,闭上眼睛,深自呼吸。可是才喘得几口,鼻子又闻到阵阵幽香,却是从衣橱里的衣裳散发出来的气味。 李元霸平生那里遇到如此尴尬之境,正自后悔夜间潜入人家女儿家闺房,也太过冒失。只听脚步声响,喋喋有声,原来公主穿的是木屐,听木屐踩地之声,便知她正朝衣橱走来。这时,李元霸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要过来更衣……”心念及此,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上,迭迭叫苦:“老天,这下糟了。” 正自惶然,只见木屐声走到衣橱前,便停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李元霸脑子一片空白。但听兹呀一声,衣橱门被拉开了。李元霸人在衣橱里,竟忘了去拉紧橱门,这时想去拉,却已经晚了。只见眼前一亮,两扇橱门打开了。 门开之际,他张眼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听哎哟一声,公主大叫一声。双手忙不迭的用衣裳捂住胸口和下体。原来她已将身上红裳脱下,正想过来挂入衣橱,然后更衣上床入睡。 她哪里想到衣橱里竟藏了一个大活人,大惊之下,尖叫一声。定睛再看,认出是李元霸,更是惊慌失措。 李元霸一眼看去,见公主身子仅穿内亵薄衣,全身上下,毫纤隐见。他第一次如此切近看见女儿玉体,心中一记重锤击中,顿时血脉贲张。 公主惊慌之际,犹不忘以红裳紧裹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失声道:“是你……”突然想到自己一个女孩家,贵为公主之身,居然衣不遮体,身子全被他瞧见了,想到这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一时惊羞交加,只说出“是你”两个字,头一晕,身子往后便倒。 李元霸眼见公主被吓得晕倒过去,忙跳出衣橱,抢上前去扶住她。公主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这时门外有一道声音急促喊道:“公主,怎么了?快开门,让我进去。”却是虬髯刺客在房外用高丽语和公主说话。原来他听见公主惊叫声,忙跳起来,不住拍门询问。 李元霸蓦然听见公主惊呼,顿时从惶惑中惊醒过来。见她手指自己,说不出话来,人往后倒,自己也不及多说,先上前将她扶住。又听门外虬髯刺客拍门声切,心中大惊,道:“公主失声叫喊,若这虬髯大汉情急之下,破门而入,事情可就闹大了。”一边抱扶着公主,一边在脑中闪过无数脱身之策。 公主被李元霸吓得几乎晕去,这时忽听门外虬髯刺客拍门呼喊之声,才缓过神来。她一把将李元霸推开,惶然之际,低头见自己身上衣带尽去,仅有一衣遮掩,岂能开门让崔大哥进来?他若看见这个姓李的小子在这里,还不一剑将他杀了。她心念一动,当机立断,也用高丽语,以平静语气对门外说道:“崔大哥,没事儿!方才是一只老鼠钻出来,吓了我一跳!现下好了,老鼠跑了。” 虬髯刺客听见公主应声,才放了心,呃的一声,道:“没事就好,天不早了,请公主早些歇息吧。臣下守在外面,请公主放心安睡。” 公主又将红裳裹紧自己,眼瞪李元霸,又柔声道:“崔大哥,辛苦你了。放心罢,我一会便睡了。” 李元霸被公主推去一边,呆立当场。他听见公主和虬髯刺客对话,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从公主的语气和虬髯刺客的话听来,知道公主并未将实情告诉虬髯刺客,心下略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往公主跟前俯身而拜,轻声道:“在下深夜误入闺房,多有冒犯,请美人儿赎罪!” 公主见他突然过来向自己请罪,不觉往后又退了一步,又惊又恼,压低声音责道:“你、你这人!为甚么会在这里?你快走开!”她不敢高声说话,竟担心虬髯刺客听见闯入。 李元霸听见公主责问,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忽然灵机一动,叹道:“好罢,实不相瞒,只因我昨日在路上捡到一物,猜想定是公主你的,因此冒昧送来……”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 公主一看之下,认出是自己腰间所挂的玉佩,这是父皇当日赐给的护身符。她沐浴更衣之时,才发现玉佩不见,正为此愁闷,谁知竟在李元霸手中。 当即伸出手来,急道:“原来在你这里,快还给我。”忽然想起那日在枕梦阁酒楼,李元霸曾躲入自己桌下。当时还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自己却不经意,如今看来定是他顺手偷了去的。想到这里,不禁瞪了他一眼。 李元霸见公主伸手来拿玉佩,却不递过去,故意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看这块玉佩非等闲之物,虽然猜想是你的,可是为了郑重起见,也要验证一下,才能物归原主.......” 公主见当此尴尬之时,他竟突然拿出自己玉佩来胡诌,不禁回头去看一眼门口,又转过脸来,沉下脸来,冷冷道:“你还要怎么验证?谁又听你胡诌,你快还我玉佩,赶快离开,不然……” 原来李元霸见此情形,灵机一动,便拿出公主玉佩,东拉西扯,以拖延时间,一边想退身之计。见公主不上他的当,便笑道:“不然怎样?” 公主又将红裳紧裹,咬牙道:“不然我一开口,不出片刻,崔大哥便会破门而入。到时你想逃走也来不及了。” 李元霸听她竟担心自己不能逃走,不禁脱口道:“你又为甚么担心我不能逃走?” 公主听他居然有此一问,脸上一红,呸的一声,道:“我岂是担心你,我是怕自己这样,被崔大哥瞧见了不好……”说到这里,心中恼恨之极,又急道:“我不跟你说了。趁我现下还没改变主意,你赶紧走罢。” 李元霸笑道:“你的玉佩不要了么?” 公主嗔道:“难道你、你今夜闯入我房中,真是为了还玉佩来的么?你既不肯把玉佩还我,也由得你。我只要你快离了这里……”她想把李元霸早点赶走,自己好穿上衣裳。 李元霸点头道:“好罢。那我走了。”说着,往窗口走去。轻轻一跃,跳上了窗台。 这时公主走近两步,急道:“且慢!你、你真的要从这窗口跳出去吗?” 李元霸回头一笑,道:“我便是从这里进来的,自然也从这里出去……” 公主听他如此说,不禁嗤的一声,轻轻叹道:“莫非你们中国的男子都像你这样喜欢说谎?你若能从这窗口进来,除非你是神仙飞鸟了。” 李元霸见公主语含讥讽,回头往窗外一看,顿时心惊,原来窗外竟是悬崖绝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形胜之图 公主见李元霸脸露尴尬之色,瞪了他一眼,轻责道:“哼,分明是你偷了人家的玉佩,又假惺惺来还……”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虬髯刺客拍门之声,问道:“公主,你没事吗,你在跟谁说话?” 公主眼看李元霸,语气平静,转脸对门外柔声道:“崔大哥,我正在诵读《诗经》呢,你不要担心……”平时有暇,她喜欢拿出中国古典《诗经》来吟诵,虬髯刺客也知她有此习惯,听见她这样说,才停止拍门,仍是担心,又嘱道:“白天走得劳累,夜来早些歇息。请公主保重。” 公主道:“好,崔大哥。我知道了。” 李元霸知公主羞于衣带不整,这当儿绝不会再让虬髯刺客进来。自己既然来了,窗口不能出,不如趁此之际先将她真实身份弄清再说。 从怀里拿出玉佩,握在手中,道:“好,今晚既然我来了,倒很想知道美人儿究竟是甚么人,却从哪里来?” 公主听李元霸忽有此问,微感意外,淡淡一笑,道:“我是甚么人,从哪里来,又与你甚么相干?嗯,倒是要问你,你身为男子,居然夜闯深闺意欲何为?”她不想让虬髯刺客听见,因此和李元霸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竟似两个幽会男女私语一般。 李元霸猜出公主心中顾忌,料她一时半会不会出声,于是笑道:“好,实话跟你说罢。我今夜到你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甚么人?你和虬髯大汉千里迢迢从外域来到中国,说是做甚么皮毛古董生意,我却不大相信。”他明知虬髯客便是朝廷追捕的刺客,此时却不点破。 公主冷冷道:“你不信也罢。我们从扶余岛国来,到中国到处走走,一面想观光游玩,一面顺便做些生意,赚些钱来作盘缠。” 李元霸却不答她,转身走到衣橱前,从橱里扯出那个大包裹,打开后翻出几卷图纸,冷笑道:“你说我们中国男人喜欢说谎,难道你们高丽女人就不会骗人么?你们来到中国,若只是观光旅游,却画这些地图作甚?” 公主见他去揭开衣橱里的包裹,拿出地形图,大吃一惊,急道:“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快放下……”情急之下,跑过去伸手要夺地图。 李元霸微一侧身,便避开了。公主见地图夺不过来,顺势出手,一只纤指竟来点李元霸胸前穴道。李元霸疾往旁边退开两步,转过脸去,摆手笑道:“公主殿下,你要跟我比划,也请先将衣裳穿好,再打不迟。” 公主闻言,才惊觉自己忘了遮体,慌忙回手捂住身子,哎哟一声,跑到衣橱前,随手抓过一套衣裳,径往里间跑去,躲入屏风后。 李元霸站在那里,见公主狼狈逃窜,忍不住笑出声来。趁机将地图塞入怀里,决定依原路走人。正要纵身往横梁跃去,只听公主在后背轻声喊道:“喂,你站住!请把东西留下再走。” 李元霸回过头来,只见公主站在屏风前,长发已然挽起,用一把木梳叉住。一边用手不住在腰间缠结裙带,一边出言相阻。此刻她已换上一套汉家女儿服饰,却一袭淡黄长裙。她裙裾拖地,俏站屏风之下,更显袅娜多姿,只是右手多了一柄匕首。 李元霸转过身去,见她手中匕首金光闪闪,似曾相识,却是上回在洛阳与黄龙教黄衣侍者搏斗用的金柄匕首。 公主缓缓走过来,见衣橱包裹中的地图不见了,面色微变,道:“你这梁上君子,既然深夜来访,这里的金银珠宝尽管拿去,可是地图却请还给我。”说着向李元霸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李元霸见公主穿上衣裳,已然恢复从容淡定的神态,全然没了先前惊慌失措的模样,暗暗称奇,上下打量她一番。 公主见他手中仍拿着自己的玉佩,略缓语气,盈盈笑道:“你把玉佩和地图留下,我放你走!否则,我一张声,崔大哥立时就能破门而入,你想走也难了呢。” 李元霸不慌不忙,笑道:“哈哈,玉佩是七公主殿下的,自然要还给公主的。不过,我不肯把地图留下,既然公主挽留我,我不走也罢。” 公主本以为拿虬髯刺客出来吓他,令他知难而退,谁知他非但不惧,反说不走了。不觉一怔,惊道:“你、你为甚么又不走了?” 想到方才自己身子全被他瞧见了,心中又羞又恼,如今他目光灼灼,莫非还有什么企图不成。想到这里,不禁恼怒,张口便要喊虬髯刺客进屋。 李元霸早有防备,听她才说到“走”字,一跃而起,人已到房柱之上。公主早见天窗洞开,月光从上面透出,知他原来是从天窗下来。这时见他要逃,不肯让他将自己辛辛苦苦画的地形图拿走。情急之下,疾步跑上前,伸出左手去拉他裤脚。 李元霸急着要走,不防被她一拉,身子一坠,便掉了下来。公主在下,也被他身子一带,两个一齐摔倒在地。 公主张口要喊,可是不等她出声,李元霸眼疾手快,早伸出手指,在她胁下轻轻一点,声音顿时哑了,心中大急。 李元霸被公主拉跌之际,忌惮虬髯刺客,早防公主喊叫,趁势点了她身上哑穴。见她顿时说不出话,料来门外的虬髯刺客也不能听见房内动静,见自己和公主紧挨着跌落在地,笑嘻嘻道:“你不是要赶我走么,怎么又来拉我?” 公主口不能言,手足却能动弹,见李元霸嬉皮笑脸的,心中恼怒,提起匕首刺向他。李元霸早有防备,也不退避,左手更快,点向她手腕。公主手下一麻,匕首落地。见刺李元霸不成,另一只手又挥过来,要打他的脸。 可是才出手打到李元霸眼前,已被他抓住,小小手掌在他掌握之下,动弹不得。公主见自己的手掌紧扣在李元霸脸上,想缩回手去,却感软麻无力。 李元霸手握公主之手,叹道:“怎么你也和我小师妹一样,喜欢打人耳光?”见公主之手嫩白纤细,若无血色,柔弱无骨,又闻到从公主身上散发出来女儿体香,心神一荡。忍不住拿过她的手掌,拿到鼻子下闻了一闻。 公主歪倒在地,浑身无力,此刻手掌被李元霸抓住,几乎贴在他嘴上。自己和他挨在一起,彼此呼吸都能听见,不由得心慌意乱。更兼手心贴着一张嚅动的热唇,感觉痒痒的,心中大异。气喘吁吁,脱口惊道:“你想干甚么,你、你下流,难怪你的小师妹要骂你小淫贼……” 李元霸本来生性无拘,忽听公主也如此责骂自己,心下微恼,嘻嘻一笑,道:“你自己伸手打人,我不过碰了碰你的手掌,你便骂我小淫贼。既说我是淫贼,那么今夜我便不走了……”说着,半跪站起,伸手拦腰将公主抱起。 公主见李元霸来抱自己,更是慌乱。想挣脱开去,可是手足无力,撑得几下,仍无济于事。原来她已被李元霸点了穴道,更兼哑穴被封,口不能言。 李元霸抱起公主,见她身轻腰纤,手足不住乱蹬乱踢,却未得脱。他回头看一眼门口,转对公主笑道:“这里离门口太近,万一让你崔大哥听见多有不便,不如我们一起进到里间说话。” 公主见他嬉皮笑脸,意含轻薄,心中暗惊:“他小师妹骂小淫贼,难道他真是这样的人么……”一时心神大乱,脸色变得煞白。 李元霸缓缓走向屏风,将近床榻。见公主仍在不停扭动身子,自己一个不留神,脚下被她裙带所绊,两个往前跌出。匆促之际,顺势将公主往床上一扔,公主被抛到床上,他也跟着扑跌,一下压在公主身上。 公主被他身子重重压下,忍不住痛哼了一声,伸出双手来推他。原来这一跌,李元霸手肘碰巧触对了公主胸前的膻中穴,使她被封哑穴得解,因此能叫出声来。李元霸见公主突然叫出声来,忙伸手去捂住她嘴巴。 公主见李元霸将自己压在床上,手又来捂住自己嘴巴,似要非礼自己,心中气苦,可是她生性倔强,不愿示弱,气急之下,扭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李元霸不防公主来咬自己,手下虽痛,却不敢叫出声来,忙道:“美人儿,别咬我,快松口!我不是故意的,只因方才被你裙子绊了一跤,才弄成这样。咱们有话好说……” 公主拼命摇头,嘴巴半点不松开,身子却不住扭动,原来李元霸两只手肘全然压在她胸前。李元霸见她反应激烈,低头看见,忙将手臂挪开,公主才松口。见公主口中出声,怕她张声,伸手又点她脖子左侧一处穴道,令她一时半会不能出声。 这时,公主一头长发已散落在枕,她低头一看,见自己身上裙带居然又自行脱解开来,此刻自己又衣不遮体了。只因方才匆忙之间,并未束好,自己被李元霸压住,反应过度。如今半边身子歪躺在床,仍有一只脚吊在床沿,浑身乏软,模样狼狈。 眼看李元霸,目光中满是娇恼。李元霸离床站起,忽见公主衣裙对襟往两边散开,身上几乎又裸露在前,不觉一呆,目光一时无法挪开。见公主胸前坟起,身子不住起伏,他当日虽与王蝉儿有发肤之亲,可那时是在酒醉之中,不似眼前清醒,第一次如此真切看见处子身,顿时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公主看见他两眼发呆,心中更是惊恐,担心他失去理智,目光中透出哀求的眼神。李元霸忽然叹了一口气,走近公主,伸手去拉她的衣裳。公主见他要动手,心中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敢看他轻薄自己,慌忙闭上眼。 可是李元霸只是将她身上散开的衣襟拉过来,又躬身捡起散落床下的腰带,为她缠束,一边仍不改涎皮赖脸神气,在她耳边轻声道:“美人儿,你身为公主,可不能如此衣冠不整,我虽不是你说的小淫贼,可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哦。要是我一时管不住自己,岂不要做高丽国的驸马爷,那时你可糟了。哈哈。” 公主听他语言轻薄,心中气苦,将脸转过一边,眼角涌出泪来。可是她性格倔强,却不愿哭出声。 李元霸未见公主流泪,又将公主垂在床沿的右脚抱起,口中调侃:“也罢,见你是个公主,今晚我索性便作一回公主侍者罢。公主要上床睡去,身边岂能没人服侍脱鞋……”原来公主脚上仍挂着一只木屐,李元霸顺手脱下。 见她脚髁纤小,记起自己也曾摸过的,不意今夜竟得亲见。心中大乐,忍不住笑道:“嗯,你是公主,容貌自不用说了,那是一等一的。身材么,也是美不胜收,就可惜了一样……” 公主手足无力,任他摆弄,耳中听得他喋喋不休。先听见先夸自己貌美,后来又说自己身上有一样不足,不禁竖起耳朵,转过脸来,睁眼看他。 李元霸和她目光对视,正要开口说话,忽见她眼角有泪,心中一动,不由得心软,话到嘴边便没说出。他吃软不吃硬,见公主哭了,反而不知所措。 将公主两腿抬起移至床中央,拿过枕头,让她垫得舒服些,动作竟是十分轻柔。 公主见他并未轻薄自己,反而规规矩矩,颇觉意外,不禁面露喜色,眼看着他,意含嘉许。 李元霸又顺手将床上一条被子拉过来,盖在公主身上,然后俯下身来,脸对脸看她。公主见他拉被子盖住自己身子,已知他不会有非礼之心,心下稍安。可转眼见他俯身看自己,又不禁慌乱。慌忙闭上眼,不敢看他,脸颊已然涨得通红,艳如桃李。 李元霸对着公主脸庞凝视有时,见她眼角犹有泪珠,伸手过去,轻轻抹去。公主紧闭双唇,微睁开眼,才睁得开些,竟见他的脸庞几乎贴自己面上,慌忙又闭上,心跳加剧,这时却不是恐惧,而是惊羞了。她晤的一声,扭过脸去,埋入枕里。 李元霸微微一笑,低头贴在她耳边,轻道:“美人儿,不用瞒我。实则我早知你们是朝廷正在追拿的钦犯。今夜我来访你,最好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此你我才能两便。”忍不住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在她脸上吹了一口气,嘻嘻一笑,道:“我去也。” 公主听见他说要走,忽然想起他尚未将地图和玉佩还给自己,忙转回头,张口欲言。可是吱吱唔唔的,无法成声。心中着急,一骨碌翻身坐起,抬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门外,连连摇头。 李元霸见她突然之间便能坐起,莫非自己点的穴道被她暗自运气冲开了,大感意外。见公主指指点点,听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解开她哑穴,她保证不会叫喊,虬髯刺客不会闯进来。 李元霸早有退身之策,心道:“她便是叫人,这时我要脱身,又有何难。干脆解开她穴道,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伸过手去,在公主的脚板下任意点了一处穴道,公主浑身一震,哑穴顿时解开了。 她也是习武之人,知道自己哑穴解了,面露喜色,掀开身上被子,赤足下床,站起来,咬唇道:“多谢公子!” 李元霸见她仪态沉静,也躬身道:“方才多有得罪,尚请公主恕罪!” 公主缓缓抬手,将垂肩长发挽起,眼看李元霸,沉吟道:“李公子,我和你也不是自今夜才识。本公主也知你本乃侠义之士,你既捡到我的玉佩,又特意深夜来送还,本公主深感盛意……” 李元霸闻言,面露诧异,心道:“怎么她竟改口说玉佩是我捡到的。转了好大的弯儿。嘻嘻。” 公主见他微笑不语,脸上一红,语转柔和道:“公子有所不知,我那玉佩,本来也不值什么,只因是父王所赐,因此本公主视如珍宝。今夜之事,承、承蒙李公子未曾无礼,令本公主更感李公子乃守礼君子。既然玉佩已在你手,你若喜欢,便送给你罢。回国之后,我再请父王再赐我一块就罢了。”实则其父已死,她对玉佩,故为轻描淡写,不过另有企图。 李元霸将玉佩拿出来,笑道:“既是你父王御赐,你怎舍得送了给我?” 公主见问,一时语塞,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脱口道:“唉,却非我将父王所赐玉佩送你,却是你……”本想说“是你从我身上偷了去的”,可是担心李元霸不悦,便未说出口来。浅浅一笑,改口道:“既然你喜欢这块玉佩,便送给你又何妨?” 李元霸摇头笑道:“君子岂能夺人之美?玉佩既是你父王所赐,我哪里敢要,我本来要还你……”说着欲将玉佩抛给公主。 公主却连忙摆手,笑道:“本公主敬佩公子为人,今日这块玉佩便算你我结交的信物罢。公子若不收下,岂不是太不给本公主一点面子了么?”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大出意外,不知她卖的什么葫芦药。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美人赠物,岂能拒却?眼看公主,点头笑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说着果然将玉佩塞入自己怀里。 公主见他收下玉佩,接着道:“本公主也知公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既然我们已经成了朋友,也请公子答应本公主一件事……” 李元霸抱臂笑道:“原来也不能白拿了你的玉佩,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公主道:“公子若此离去,这间屋里的金银珠宝任由所取,但请公子务必将地图留下。”原来这几卷地形图,乃是公主自入中国后,每到一地,空暇之时,仔细记画下来的。 李元霸心想她连自己父王御赐之物都肯相赠,不惜索回地图,可见地图于她重要已极。他早知公主和虬髯刺客来自高丽,眼下隋帝征辽,算是两国交战,她和虬髯刺客潜入中国,将所到之处,将中国地形利害画成图形,若带回国去,岂利于中国? 眼看公主,哑然失笑,诌道:“多谢公主惠赠玉佩,只是公主有所不知,在下今夜来此,非为其他,单为此图也。” 公主闻言,脸色微变,急道:“李公子,你既已知本公主身分,我也不敢相瞒。这地图并非中国形胜,实是我渡海往来的航行图。你若将图拿去,异日我如何渡海归国?” 李元霸哦的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几卷地图看,但见图形之外,全是外域之文,地形极似中国山川,哪里是什么航海图? 这时公主急走过来,道:“公子所见,皆为其表,实则航海之图隐藏其中……”伸手来拿地图。 李元霸心中警觉,早将地图收起,塞入怀中。只见公主脸色一变,俯身从地下捡起匕首,拦在李元霸跟前,突然用高丽语喊了一声,向门外的虬髯刺客求救。 李元霸早料到她有此一举,见她张口叫喊,也不理她,一跃而起,伸手抓住横梁,飞也似的上了屋顶梁上。公主见他要走,不假思索,将匕首一挥,朝他射去。李元霸不及回头,身子往旁边一闪,匕首从他身边右侧飞过,刺入一根横梁之上。刺入之后,兀自颤动。 虬髯刺客听见公主喊声,果然破门而入。随着门户被哗啦啦撞开,虬髯刺客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中 李元霸顺手将公主射来的匕首从横梁上拔起,回手朝虬髯刺客劲射而去,同时转身往天窗一纵,双手倒勾天窗,倒身而出。 虬髯刺客已将紫光剑拔在手中,见匕首飞来,本待将匕首击飞,一眼看出乃公主黄金匕首,微一侧身,伸手一探,竟生生将匕首截获。只这么迟得片刻,李元霸已钻出天窗,跳出客房。抬脚便走,才跑出两步,但听见房内虬髯刺客与公主对话: “公主,你没事罢。可看清盗贼模样?” “崔大哥,我没事儿。只可惜盗贼蒙面而来,未能看清他的模样。” “可恶盗贼,待我追他!” “不用追了。崔大哥,让他去吧。” 李元霸闻言惊讶,暗道:“她为何替我隐瞒?”心中惊疑,脚下加快。虬髯刺客和公主后面的话再听不见,顺着原路下了房顶。这时观中巡夜道士被虬髯刺客破门之声惊动,过来查看,问其事因,公主却闭口不说。虬髯刺客当晚守在破门之外,公主却一夜无眠。 李元霸绕了一圈,才潜回自己房间窗下,听房内没有异常,这才推开窗户,轻轻跳入,斜倚床头,和衣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石窟黑匣 李元霸昨夜潜入公主房中作案,拿了地图,担心虬髯刺客破门而入,靠在床头,不敢深睡。直至凌晨时分,不见动静,才放心睡去。正睡得沉,忽闻屋外人声喧嚣,睁眼醒来。 正疑惑间,又听拍门之声,一时惊起。问道:“是谁?”有人答道:“李靖。”这才过去开门。 打开门来,只见李靖站在门外,却不进来,正微笑看他。 李元霸睡眼惺忪,手支门框之上,打个哈欠,道:“大哥早。”伸出头去,往对门看去。不见虬髯刺客身影,公主房门半掩,房中似已无人。 李靖上前一步,道:“还早吗,都日上三竿了。嘿,三弟,你昨晚干的好事?”一边说,一边跨入门来。忽瞥见他的手,不禁失笑。 李元霸闻言一惊,道:“大哥,此言何来?……” 李靖道:“不用瞒我。你看看自己的手。” 李元霸抬起双手来上下翻看,看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右手掌边,赫然有两排细碎的齿痕,暗道:“难怪昨晚睡时,却不知哪里隐隐作疼,原来是公主咬下的……”将右手缩回身后,窘道:“大哥,我……。” 李靖回身将门关上,对李元霸道:“昨晚我和魏兄夜话,正巧出来小解,抬头一看,见有个人影飞檐走壁,身手了得。愚兄想若非三弟,观中还有谁有这本事?当时我还疑惑,谁知果然是你。哈哈。” 李元霸笑道:“嘿嘿,正要告知大哥,原来大哥早有察觉。”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几卷地图,递给李靖。 李靖接过一看,惊道:“你哪里得来的谍图,上面画的全是我中国形胜……。” 李元霸叹道:“昨晚大哥自去和老友畅谈,把小弟一人撇在房中。我一人不惯寂寞,便出去走走,不想误入那美人儿房中,无意间发现几卷地图,便顺手拿来。唉,所幸我走得快,不然险被她害……。” 李靖哈哈笑道:“你小子倒会说风凉话。昨夜你自去作案,潜入人家女儿闺房,得近芳泽,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如今反说大哥不是。”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三弟,你进入房中,莫非蒙面行事?” 李元霸笑道:“大哥,小弟我行事一向磊落,不喜蒙面……” 李靖奇道:“你到人家房中呆了一个多时辰,难道那美人儿始终和你背对,竟认不出你是谁?” 李元霸笑道:“我和公主早就见过,她自然认出我是谁。” 李靖摇头道:“这就奇了。” 李元霸猜知李靖心中疑惑,为什么公主未将自己潜入房中盗图之事告知虬髯刺客。便是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何公主隐瞒真相。 这时,房外人声又起,李元霸便问:“大哥,怎么外面突然来了许多人,却是怎么回事?” 李靖笑道:“魏兄得获奇书,才放出些风声,江湖上已然到处风传。这几天陆续来了不少人,如今观内观外都住满了人。只是不知何故,一大早那虬髯大汉和你的美人儿一早却不见了人影。哈哈。” 李元霸心中疑惑,哦的一声,并不说话。暗道:“莫非她不想再见到我,因此早早离了道观?” 李靖忽问:“昨夜你惊动了虬髯大汉,他破门而入,你们未曾照面交手?” 李元霸道:“嘿嘿,做贼心虚,自然跑得快些。” 李靖沉吟道:“你昨夜潜入人家闺房,难道便只得了这几卷地图?” 李元霸从怀里掏出公主的玉佩,笑道:“还有,我捡到这块玉佩,后来得知乃是美人儿随身所带。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来自高丽国,美人儿却是高丽国的七公主,虬髯大汉对她恭敬有礼,定是她的随身卫士无疑。”他未将公主赠玉佩情节告诉李靖。 李靖道:“果然便是他们。” 李元霸道:“莫非大哥早有所闻?” 李靖压低声音道:“是。几个月前,今上亲率三军远征辽东,驻扎涿郡,不料在六合板城遇刺。若非顶尖高手,岂能于百万军中行刺皇帝,且来去自如?刺客乃一男一女,他们刺帝不成,却滞留中国,定然另有企图。三弟,不瞒你说,愚兄受涿郡张太守之请,一直在追拿刺客钦犯。愚兄从马邑过来,到处探查他们行踪已两月有余了。” 李元霸惊道:“原来大哥早知他们底细,大哥有何打算?” 李靖笑道:“三弟也看出,那虬髯刺客武功深不可测,愚兄若与之交手,也无胜算。要将他们拿下,须得用计。” 李元霸道:“原来大哥邀虬髯刺客上龙山,乃是另有所图。只是魏道长究竟有什么奇书?” 李靖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魏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眼看李元霸,忽问:“江湖风传,世有《玄武秘笈》传出,愚兄也听说你身有秘笈,正要问你是真是假?” 李元霸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大哥也信江湖传言?” 李靖笑道:“哈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我想三弟与此一定有重大干系。” 李元霸叹道:“江湖传言,捕风捉影,连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更有什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如说在我身上,那魏道长的奇书又从何得来?” 李靖点头道:“此事甚可疑。昨夜我与他长谈,他也未明言,只说等今日江湖各路朋友会齐了,自然会有分晓。” 正说之间,只听观外人声更为喧闹。李靖笑道:“魏道长要在观外摆乌龙阵了,咱哥俩一起瞧瞧热闹去。” 李元霸笑嘻嘻道:“好,小弟最喜欢瞧的就是热闹了。”说着两个一起走出客房。 李元霸和李靖走出观外,才跨出大门槛,只见台阶之下,黑鸦鸦站了一大群人,皆江湖人物打扮,形形**,多半是强壮汉子,其中也有几个女子。李元霸眼尖,早看见一个灰衣大汉站在人前,如铁塔一般,手持一柄黑色长剑,却不是黑木剑客是谁。旁边还站着琅琊五鬼中的“白面鬼”蔡庭伦和“饿痨鬼”吴闾二人。心中暗惊:“怎么黑木剑客也来了。”左右环顾,又见众人中也有几个颇为面熟,都是洛阳城黄龙教开坛收徒会上见过的。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人对着台阶上的静居观大门指指点点。 静居观大门槛外,早有道士抬出一张桌子放在门前,更有两个道士徒手分立桌子两旁,只不见魏征。众人议论纷纷,似躁动不安。 正在这时,只见静居观内一声吆喝:“请让让道儿,魏道长到了。”众人闻言,都把目光齐投向大门。 不一会,只见魏征从大门里走出,站到桌子前,两只手支在桌面上,环顾一圈,向众人抱拳作礼,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缓缓道:“各位朋友,贫道魏征举手了。静居观向来名不见经传,却劳各位风尘仆仆赶来,真是辛苦了。敝观现有一物,乃前辈留下的宝物,便是贫道也未知何物。只因观中无人识得,才请各位前来会同观看,看看里面究竟深藏什么玄奥。” 一抬手,朗声道:“大家请回头看。”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皆回过头去。只见静居观门前东侧,有一山耸立,离地高约二三十丈。山壁之上,离地十五六丈,赫然凿出一个石窟,入口处宽长均约丈余。 众人不解其意,又纷纷回过头看魏征。魏征又缓缓道:“各位看清了。敝观山壁之上,凿有一个石窟,内有本教元始天尊雕像。今日到此的客人,皆江湖武林中的杰出之辈……” 人群中早有一人大声嚷道:“魏道长,你请我们这些弟兄来,难道就让大家瞧瞧这甚么石窟,这不是寻咱兄弟开心么?”众人听了,纷然附和,有几个忍不住窃笑出声。 魏征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高瘦汉子,抱臂侧立,正对他斜看过来,神态甚为不恭,旁边还站了一个和他身材相貌一模一样的汉子。魏征不紧不慢,冷笑道:“这位兄弟言重了。今日到此的都是受到敝观邀请的武林名流,岂会拿大家寻开心。只是请恕贫道无识,但不知老兄乃是何方高士?” 早有人答道:“魏道长,这是武陵郡过来的方氏兄弟,乃是道家修真派的掌门人。”原来说话的是哥哥,名叫方规。弟弟名叫方矩。 魏征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方氏兄弟,久仰久仰!请恕魏某孤陋寡闻,不识尊面。”又扬声道:“魏某也知今日到此的有不少人是自行前来为敝观捧场的朋友,无论有无收到邀请,凡是到来的皆是敝观上宾。只是,既来之则安之,各位朋友少安毋躁,请耐心听魏某先说几句如何?” 人群中传出一道洪亮声音:“好,魏道长,快请说”。说话的是一个生得孔武有力的大汉。 魏征微微一笑,继续道:“大家请看这个石窟,乃是敝观自建观以来开凿的虚皇龛。今日请各位前来,便是请大家观看藏在石窟里的一本古经秘籍。秘籍上写‘玄武’二字,而秘籍字体古怪,所载何意,敝观历代前辈及贫道皆不能识。秘籍既传到贫道手中,贫道本着参道修真的初衷,邀请天下各路高人前来,共同参研。几百号人同来观书,场面固然宏大,可是敝观仅有一书,岂能个个同看,因此观书之际,最好先分出先后……”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 李元霸站在台阶之上,早见人群西边一侧,公主和虬髯刺客也在其中。虬髯刺客身穿灰衣,身材高大,站在公主身边,更显出公主娇弱纤细,楚楚动人。他忍不住拿眼瞟向公主站立的方向,才看了两眼,只见公主也转脸朝这边看来。两个对视之下,不禁都是一怔。李元霸冲公主眨了眨眼,嘴角微笑。公主樱唇紧闭,颊浮红晕。瞪了他一样,慌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李元霸又去看虬髯刺客,见他神情依旧,冷峻非常,似尚不知自己便是昨晚潜入公主房中的“飞贼”。心神稍安,又不禁狐疑。 正寻思间,忽听一人高声喊道:“魏道长,你说这玄武秘籍便在石窟之中,山高壁陡,却叫大伙儿如何上去?” 众人也都附和发问,七嘴八舌。人群中又有笑声传出,接着有人说道:“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玄武秘籍便是什么人都能得见的?魏道长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们谁若想瞧一瞧龙山静居观的古传秘籍,便请移步,上得了石窟再说罢。” 此言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竟都咂舌。魏征闻言,微笑不语。突然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李元霸看去,却是黑木剑客。 只见黑木剑客将长剑往背后一插,转头仰望石窟。众人似已明白其意,都自动往两边闪开,腾出一条道来。 黑木剑客一个箭步上前,众人尚未看清,他已然离地一丈,蹿上了石壁。龙山石壁上下遗有当初凿窟时用于插木支足的十几个小凿孔,黑木剑客的双手不断交换,紧扣凿空借力,居然徒手攀沿而上。只见他如一只大猿猴一般,在石壁上几个跳跃,转眼便攀上了虚皇龛石窟。众人在下面仰头看见,不禁发出几声喝彩。 喝彩声未止,紧接着又跳出两个人影,也奔向石壁。众人看出抢先一人便是打断魏征说话的方规。弟弟方矩紧随其后,两个也如黑木剑客那样,徒手上了石窟。 黑木剑客站在石窟底部,朝下一看,见方氏兄弟也学爬了上来,便知他们用意。一时间,方氏兄弟也登上石窟底部,与黑木剑客相距二尺,对视不动。 魏征忽然高声道:“石窟神像顶上嵌有一盒,既然三位朋友已捷足先登,便请取下……”话音未落,黑木剑客和方氏兄弟二人同时转身,一齐扑向神像。 转眼间,但听石窟里传来打斗相搏的声音。众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只见眼前一花,石窟里飞出一条人影,往下直坠。先落下的人影犹未落地,石窟又飞出一条人影。 李元霸暗道:“看来这方氏兄弟要遭殃了。”原来方氏兄弟才与黑木剑客交手不到十招,已被踢出石窟。石窟离地面足有十五六丈高,方氏兄弟先后被踢坠下。两个都是当今武林中的高手,自然身手不凡,临危不乱。先落下的是方矩,只见他身子坠落将近地面,猛然一个翻身,身子向上一跃,双足猛然踢出,减缓了坠落之势。脚将触地,全身顺势向前一滚,一连滚出七八个圈才停下。哥哥方规也如弟弟方矩一样,一前一后,滚落在地。兄弟两个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总算保全了性命,手足已软,一时竟站立不起。 黑木剑客将方氏兄弟二人踢飞落地,朝下看了一眼,正要转身进入石窟,只见人群中又有一人越众而出,直扑石壁。 众人见此人身材瘦小,身手却敏捷之极,几个纵跃,转眼之间,便上了石窟。 黑木剑客以逸待劳,站在原地不动。待来人登上石窟站稳了,看清来人面目,不禁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渤海飞猿岛的黄岛主!咱们可是近邻,平时老死不相往来,不料却在这石窟上见。哈哈,有趣,有趣。” 黄岛主身材瘦小,站在黑木剑客面前,个头虽然才到黑木剑客腰间,可是气宇轩昂,神气十足。他听见黑木剑客打趣自己,也干笑两声,道:“公冶长,你号称什么天下第一剑客,平时你眼角甚高,眼中哪有我飞猿岛的人。嘿嘿。”声如石落空井,闷声闷气。 黑木剑客冷笑道:“哈哈,并非我眼角太高,而是黄岛主身材太矮,便是平视出去,也难看得见…….”话音未落,只见黄岛主已扑了上来,口中怒道:“公冶长,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黄承寿究竟是何等样人!”黑木剑客道声:“来得好。”两个交战一起。 众人站在石壁下面,只见石窟边上两个人影一来一去,斗得正欢。转眼之间,两个已斗了五六十个回合。 大家仰头张望,正看得入神,只听一声大喝,黑木剑客一脚飞起,直踢黄承寿后腰。黄承寿身子一闪,躲过了这一脚,不及退开,又见黑木剑客的另一只脚踢来,疾如闪电。黄承寿暗叫:“不好!”不及躲闪,当胸被踢中,惨叫一声,仰身倒下石窟。身子直坠而下,嘭的一声闷响,重重落在地上。人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声,早有两个青年汉子抢出来,扑上前去,围在黄承寿身边,失声痛哭,原来黄承寿已然断了气。转眼之间,黑木剑客便将一个顶尖高手从石窟上打落下来。虬髯刺客面色越来越冷峻,公主看见这一幕,不禁变色,心似不忍。 李元霸叹道:“唉,两个武林中人,一个在东海,一个在渤海,也算两不相干,却因一部什么秘籍,落得如此了局。” 两名青年汉子冲着黄承寿的尸身喊道:“师傅,你快醒醒!”眼看师傅没有救了,两人顿时愤然站起,拔出剑来,仰看石窟,出口指骂:“黑木剑客,公冶长,你有种的便下来,渤海飞猿岛从此与你势不两立,咱们与你拼了!”怎奈武功不济,石窟尚且攀不上,如何能跟黑木剑客比拼呢。一时便有好心人出来劝道:“既然比武,死伤难免。眼前之事,你们两个也无能为力,还是赶紧将你师傅抬走善后罢。” 飞猿岛的两名弟子也知以师傅功力尚且被黑木剑客踢下,自己更加不济,说要报仇也只是气愤之语,两个只得忍气吞声,将师傅黄承寿抬走离去,自去善后不提。 黑木剑客黑着脸,站在石窟边上。其时日已西斜,照在他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映在人群中间,更显狰狞诡异。当此之际,人群躁动,议论纷纷,可是一时竟无人站出说话。 魏征仰头看一眼居高临下的黑木剑客,忽然高声道:“公冶先生,各位在场的朋友,请大家再听贫道数言相告。”众人见魏征又有话说,便渐渐安静下来。 魏征待众人安静下来,缓缓道:“敝观邀请天下朋友今日前来,旨在观书,同参大道,却非要大伙儿彼此相争,甚至以性命相搏。公冶先生与黄岛主交手,黄岛主不幸失足,从石窟落下,徒然害了性命。方才一幕,贫道也和各位朋友一样,甚感震惊和悲痛……”众人听见魏征如此说,都不觉点头。 魏征又道:“敝观古传秘籍只有一本,今日到此朋友却有二三百人之多。观书之时,若以武功论先后,难免相争。若彼此争斗不已,不但伤了和气,也没个了局。不如这样,便请公冶先生从敝观石窟中将装有秘籍的黑匣取下,待贫道将秘籍取出,大家再议观书之事如何?” “好,先让那黑木剑客取下什么黑匣子来,看看里面藏有甚么东西,然后大家再说不迟。”在场各路江湖豪杰眼看黑木剑客武功了得,一时也无人出头,便也顺水推舟,纷纷发言同意让他取下黑匣子再作道理。 黑木剑客站在石窟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冷笑:“老子便先行取下,拿到下面,看看又有谁能从我手中夺去。”于是进入石窟,抬头一看,果见元始天尊顶上嵌有一个黑色铁盒子。他看准方位,几个跳跃,上了神像头顶,将沉甸甸的黑匣子取下。本想当即打开,可见黑匣子却无锁头,也无缝隙,竟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暗自吃惊:“这姓魏的牛鼻子老道倒会弄玄虚,居然将铁盒子浇铸成这样。”只好拿起,走到石窟边上,突然一跃而下。 众人在下,但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竟是头首朝下,直坠而下,不禁发出一阵惊呼。眼看黑木剑客人头撞到地面,只见他双腿一曲,头首抬起,陡然间一个翻身,手中长剑朝地上轻轻一点,坠落之势锐减。人头向上,双足朝下,身子居然稳稳落地,一手捧黑匣子,一手执长剑,气定神闲,威风凛凛。如此惊险绝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人群中又发出几声喝彩。 虬髯刺客在旁抱臂而观,也不禁微笑点头。李元霸暗道:“想不到这黑木剑客身手如此了得,当初他几次拦我,我居然能够脱身而去。当初还以为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言过其实,如今看来,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对李靖道:“大哥,你看这黑木剑客武功,却比虬髯刺客如何?” 李靖一直静观不语,这时见问,沉吟道:“难分伯仲。不过……” 李元霸问:“不过甚么?” 李靖笑道:“再看看便知了。” 正在这时,只见魏征哈哈大笑,急步从台阶走下来,向黑木剑客抱拳道:“黑木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真乃名至实归。” 黑木剑客不动声色,冷冷道:“魏道长,你这甚么黑匣子,我是取下来了。你看如何将它打开?”此言一出,众人便把目光齐刷刷投向黑匣子。 但见黑匣子呈长方形,长宽各有一尺多,竟是浑然无缝。众人哪里见过,一时又议论纷纷。 魏征哈哈笑道:“盒子既能弥合,便能打开。”伸出手去,要从黑木剑客手中接过黑匣子。 黑木剑客略为迟疑,才将黑匣子递给魏征。魏征接过黑匣子,转身对众人道:“铁盒乃用火浇铸,也须用火熔化。”将手一挥,早有两名道士抬出一个火炉,火炉之中盛满燃烧的柴火。 魏征走上前,一出手,竟将黑匣子投入火炉中。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但见黑匣子在火炉中焚烧有时,匣子慢慢变成青铜色,原来外面浇铸了铁漆,里面原是一个更小的铜盒子。又有一名道士捧出一大盆水来,放在桌上。 两个道士用铁钳将青铜盒子夹住,抬至桌边。铜盒子往水中一放,只听噗的一声,盆中顿时腾起一片水雾,弥漫四周。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声。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灰影,如风飘至,转眼已到了魏征和黑木剑客跟前。 黑木剑客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不觉倒退两步,原来是虬髯刺客站出来了。魏征见眼前突然冒出个大汉来,微感吃惊,也退开了几步。 李元霸和李靖相视一笑。李元霸心道:“虬髯刺客终于要出手了,这一下有好戏瞧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道脱身 只见虬髯刺客将手中长剑往水盆里一挑,盆中青铜盒子顿时飞起,众人于水雾中看见,一时惊呼起来。 黑木剑客心中虽对虬髯刺客有忌惮,可是见他剑挑青铜盒子,欲夺自己果实,岂能坐视,大喝一声:“看剑!”当即挥剑直刺向虬髯刺客。 虬髯刺客也不回头,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了黑木剑客来剑。青铜盒飞上半空之中,随即往下坠落。虬髯刺客长剑疾出,迎着青铜盒子轻轻一划,只见盒子嘎的一声,顿时分成两半。盒中飘出一本泛黄书籍来,与被割裂两分的青铜盒一起往地上落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木剑客眼看青铜盒子跌出一书,料是秘籍无疑,又疾出剑,刺向虬髯刺客。他二人交过手,黑木剑客深知虬髯刺客的厉害,不敢大意,出手之际,便用尽了全身功力。这一剑刺出,裹着凌厉之极的剑风,在场江湖豪杰,看见黑木剑客这一招,都不禁喝彩。 虬髯刺客也知黑木剑客非等闲之辈,可是他仗着武功高强,仍不转身迎战,身子突然往后一仰,弯成一个曲尺一般。他竟不去挡黑木剑客来剑,却以更快的速度,挥剑击向黑木剑客下档。 黑木剑客这一剑出击,本来志在必得,谁知见虬髯刺客以快打快,居然以攻为守,直刺自己要害。心中大骇,挥出之剑方到半途,手腕一缩,硬生生将剑收回,来挡虬髯刺客这一剑。 虬髯刺客出剑抢攻之际,居然仰身倒翻过来,人未站稳,已然抬起右脚,横扫出去。黑木剑客猝不及防,避得迟了一点,左腰被虬髯刺客踢中,身子一歪,踉跄退开几步。 虬髯刺客这两招反击,只在眨眼间完成。他逼退黑木剑客,将剑往半空一挑,飘落而下的秘籍正好撞在剑尖之上。轻轻一个回身,左手一揽,将秘籍收到怀里,站立当场。众人发出一阵惊叫声。 黑木剑客站在一边,额前飘下几缕乱发,脸色铁青,一语不发。眼看视虬髯刺客,又惊又怒。心中大惑不解,想不到世间还有比自己出剑更快之人。他上次和虬髯刺客交手,以为和他尚有一拼,眼下之际,自己居然无还手之力。呆立当场,只好眼睁睁看着虬髯刺客将自己在石窟上夺下的秘籍收入囊中。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越出三个汉子来,冲到虬髯刺客面前。当先一个却是个中年男子,随后两个是青年汉子。两个青年汉子分立中年汉子身后,手中均执长剑。 只见那中年男子长须飘飘,威风凛凛,徒手而立,手指向虬髯刺客,怒道:“好你个高丽刺客!今日看你还往哪里藏?”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当今武林泰斗萧如圣的大弟子谭凤然。江湖有个外号叫“铁指神谭”,一手铁指神功,深得其师萧如圣亲传。 回头向在场豪客朗声道:“大伙儿看清了。这虬髯大汉,便是当年搅动江湖的武林剑魔葛一氓教出的徒弟。三十年前,葛一氓这恶贼被我师傅萧如圣率武林十一名高手逐出江湖之后,逃往高丽国。当年,我师傅出于慈悲,对战败倒地的葛一氓不忍加害,为惩戒凶恶,只取了他一只眼珠子。又要他发了毒誓,远赴异域,永不归国,才放他一条生路。可是谁料葛一氓这恶贼,怀恨在心,虽远逃异域,处心积虑要报仇雪恨。他不敢回国,却派遣了他的大弟子,就是眼前这个虬髯大汉潜回了中国。”人群中发出几声嘘唏。“嘿嘿,原来葛老前辈的高徒,难怪功夫如此了得。”“这小子手中拿把紫光剑,果真是当年的魔剑么?”“厉害!厉害!”一时骚动不安。 谭凤然不理众人议论,眼盯虬髯刺客,又大声道:“大伙儿都知道,三个月前,今上在涿郡行宫六合木城遇刺。朝廷怀疑是我中国江湖武林中人物所为,因此大捕天下,害得我武林中人,个个人心惶惶,寝食不安,都拜这个虬髯刺客所赐!”说到这里,身后两个青年将手中之剑,指向虬髯刺客。 在场江湖豪客听见虬髯大汉便是刺杀当今皇上的刺客,大吃一惊。站在人群前面的,有的不禁往后倒退几步。毕竟能于百万军中行刺皇上,若非艺高胆大,岂能作出如此惊天动地之举。有的江湖豪客对虬髯刺客,顿时肃然起敬。还有的竖起大拇指,称道:“好身手!好胆色!”人群中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谭凤然本想指出虬髯刺客真实身份后,可以激起在场江湖豪客公愤,谁知竟有许多人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居然发出赞叹之声。他心中微恼,顿了一顿,说道:“这高丽刺客虽胆大妄为,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欲刺今上,却未得逞。从此一边到处躲藏朝廷搜捕,一边伺机要替葛一氓那恶贼报仇。前两个月,他趁我师傅赴洛阳参加武林之会时,居然潜入房中偷袭。我师傅年过七旬,又被暗算,最后竟被他削去十指,血流不止。如今还昏迷在床,不能醒来……”说到这里,谭风然语含哽咽,怒视虬髯刺客,眼中如要冒出火来。 这时,琅琊“白面鬼”蔡庭伦也站出来起哄道:“诸位看清了,原来这虬髯大汉就是当今朝廷重金悬拿的刺客钦犯!大伙儿既然都已瞧见,可不能让他跑了。不然,官府问罪,咱们可担当不起。何况,朝廷赏金,见者有份!大伙儿说是不是?哈哈。”他见虬髯刺客突然出手,将眼看到手的秘籍夺去,心中恼恨,因此借题发挥,鼓动在场人群对虬髯刺客群起而攻之,然后黑木剑客可于乱中取胜,夺回秘籍。 谭凤然也知“白面鬼”蔡庭伦在江湖上名声狼藉,可见他发言助阵,心中颇为感激。又见在场江湖群豪有不少人也对虬髯刺客怒目而视,一时豪气干云,气理气壮。自己既然越众而出,便是要当着江湖各路豪杰的面,为挽回师傅萧如圣被削指之耻。突然朗声道:“请江湖道上各位朋友今日在此作证,我谭凤然身为大弟子,师傅被人羞辱,如父母受辱。今日我当为师傅报此仇恨,无论生死,都可置之度外。”说得浩气凛然,说话之间,又往前站出两步,徒手而立,眼看虬髯刺客。 实则谭风然虽成名已久,并无把握能胜虬髯刺客。只是情势如此,不过想借此声势在江湖人众面前挽回一点面子而已。因此,说出这一番话,并未马上动手,而是异常戒备,眼盯虬髯刺客,防他突施杀手。 虬髯刺客见萧如圣的大弟子谭风然当众将自己底细抖出,心中恼怒,要将他杀了后快。虬髯刺客自入中国,刺隋炀帝不成,便将满腔怒火转移到师傅葛一氓的宿仇身上,因此在中国武林中连续作案三起。除了将萧如圣十指削掉之外,还登门向当今中原武林两大高手挑战,均将对方击成重伤,欲死不能,欲生不得,然后扬长而去。 这时又有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出,站到谭风然身后,手指虬髯刺客,大声嚷道:“谭大师说的是!咱们和这刺客反贼不共戴天,势不两立。谭大师,你放心和这厮比拼,我等在旁掠阵,今日非将这朝廷钦犯、武林公敌生擒活拿不可,要他向天下谢罪才罢。”众人看清站出鼓噪的却是中原武林怪客仇莫言的徒弟温炳成,原来仇莫言也被虬髯刺客重伤在卧。温炳成虽恨虬髯刺客,自知武功不济,见谭风然出头,自己正好顺水推舟。 虬髯刺客略知汉语,见谭风然跳出来,一直冷笑看他说话。他有恃无恐,对谭凤然等几个上前挑战根本不放在心,只是担心一旦动手,自己难以兼顾公主。眼下秘籍已然到手,自己保护公主周全,两人全身而退要紧。目光不时往四下探视,心想若从龙山石壁上翻过而去,这些人未必能追上。这时,公主似以明白虬髯刺客心思,已悄然行至石壁之下,离众人远远站着。 忽听谭凤然大声喊道:“葛賊之徒,你还等什么,请出手吧!今日我谭某人奉陪到底”说着两脚分立,双掌一前一后张开,摆出一个应战架势。身边两名弟子执剑而立,护在他身后。 虬髯刺客哈哈大笑,将手中长剑缓缓抬起,指向谭凤然,只听魏征上前一步,张口说道:“两位且慢,请听贫道数言……” 话声未落,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杂以吆喝之声。隐隐听见有人喊道:“龙山官兵到了!在场人等都不许动。”“静居观道士预谋不轨,藏匿钦犯,与钦犯同罪!”“不可放走了一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大队人马正朝山顶包围过来,漫山遍野都是官府兵丁。 李靖和李元霸一直看虬髯刺客和黑木剑客、谭风然等交锋对峙,忽闻喊声,两个都吃了一惊。李靖往山下看去,暗道:“却是谁报了官,如此兴师动众,坏了我的大事。”他不知谭凤然上山之前,并不存心要和虬髯刺客决一死战,却是报知当地官府,说静居观内藏有刺客钦犯。地方官府闻报,岂敢不派人缉拿,因此纠集了二三百兵丁捕快,正向龙山包抄而来。眼看在场人众,个个都难走脱。 原来李靖受涿郡太守张洵之请,从马邑过来,一直寻访虬髯刺客所在。不料竟在长平郡撞上,因此借观书为由,故意邀虬髯刺客和公主上龙山,又和魏征设计拿下虬髯刺客。他和魏征打算,可趁虬髯刺客和黑木剑客等江湖高手相拼力竭之际,再趁机出手,将他制服。谁知虬髯刺客武功太高,一上场,不出两招,竟将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黑木剑客击退。李魏二人大出意外,想不到虬髯刺客武功如此了得,心有忌惮,一时未敢轻举妄动。岂料一波未平,更起一波,龙山官兵闻讯围来。 这时,只听蔡廷伦扬声道:“大伙儿都瞧见了,原来这静居观竟与虬髯刺客是一伙的!如今地方官兵将至,这刺客钦犯无处可逃。” 站在蔡廷伦一旁的“饿痨鬼”吴闾也跳出来道:“昨日我们亲眼看见,魏道长亲自出迎这刺客钦犯等人,安顿观中。大伙儿还不明白么?我等一二百人从各方远道而来,魏道长几时出来迎接稍候,几时安顿大伙儿在观中食宿?分明他们几个全是串通好了的。今天故意摆下这乌龙阵,让大伙伙白白在此瞧热闹。既然请大家来观看什么秘籍,公冶先生辛辛苦苦上了石窟,取下秘籍,谁知又被这刺客钦犯偷袭夺去。本来请大伙儿一起来观看的秘籍,怎能让这刺客钦犯一个人拿了去?大伙说说,这口气咱们能咽得下去么?”众人早听见山下官兵叫嚷静居观藏匿钦犯,这时又听蔡庭伦和吴闾二鬼口口声声指证静居观和虬髯刺客勾结,不禁半信半疑,都向魏征望去,有的已然破口大骂。 更有人骂道:“简直欺人太甚!姓魏的,如今你有什么话说?你是不是和这刺客钦犯串通好了的?”“快说明白,否则今日不能善罢甘休。”“官兵就要赶到,大伙儿要助了官兵把这一伙反贼刺客牛鼻子道士全拿下,才好脱身。” 魏征见在场江湖豪客纷纷质疑,高声道:“各位江湖道上朋友!我魏某为人如何,江湖自有口碑。这虬髯大汉是何方人氏,魏某到今天才听见众人之说。这几日凡到蔽观者,魏某皆视为贵客,全都以礼相待,不敢怠慢。大伙儿有目共睹。若说静居观和什么刺客钦犯勾结串通,却不知从何说起。魏某和马邑的李靖李大人本是老友,他到蔽观,魏某出迎也是人之常情。只因观中客房有限,来得晚的江湖朋友,只好委屈住在观外。这一点,务请诸位明鉴……” 魏征说到这里,忽见虬髯刺客低叱一声,人如离弦之箭,奔向公主。李元霸朝公主所在地方看去,只见一个青年汉子正挥剑向她偷袭,心中不禁担忧。幸好虬髯刺客早有防备,人未至,剑已发。那青年汉子未及碰着公主,已然闷声而倒。原来这是谭凤然的弟子,他本想抓住公主以挟虬髯刺客,谁知尚未得手,已然命殒当场。 虬髯刺客将谭风然弟子一剑刺倒在地,伸手拉过公主,回身便往龙山石壁疾走。谭风然回头见徒弟遭了殃,又惊又怒,一时不敢动手。见虬髯刺客携了公主逃走,才放胆动身追去。 魏征见众人都朝虬髯刺客和公主方向看去,向李靖等递一个眼色,转身往观中走去。李靖和李元霸随后跟进,诸道士也纷纷退入观中。 在场江湖豪客有人看见了,喊道:“快拦住那些牛鼻子道士!”有几个鲁莽的冲上了台阶。李靖让李元霸先走,自己走在后面。这时也不回头,身子一矮,右脚猛然往后一扫,身后顿时响起一片痛哼之声。 李元霸回头一看,只见那几个冲上来的江湖汉子已被踢倒在地,东歪西倒,手折脚断,竟爬起不来。心中关切公主安危,不住往虬髯刺客和公主奔逃方向看去。瞥眼间,只见虬髯刺客和公主两个,彼此相携,居然攀至石壁之上。 李靖扬声道:“崔兄,石壁顶上却无去路,快进观中暂避。” 李元霸也朝公主喊道:“公主,可要小心!”他见虬髯刺客和公主已上了石壁之上,众人在下哄然环伺,虎视眈眈。有的开始拾起石头砸向石壁,心中不禁为公主担心。 众人听见李靖和李元霸提醒虬髯刺客,更信魏征李靖和虬髯刺客等是一伙的,不少人回头都朝观中涌来。 诸道士退回观中,速将大门关上,又用大横木顶住,外面众人虽奋力冲门,一时也推不开。 李元霸眼尖,只见道观靠近石壁的围墙之上,突然落下两个身影,便知是虬髯刺客和公主从石壁跳下了。他心中欢喜,上前向公主招手笑道:“美人儿,快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公主看他一眼,往下轻轻一跃,可是却不往他所在方位跳下。虬髯刺客随后跳下。一时之间,只见观外数颗石头飞来,从头顶掠过,落在地上,竟是外观的江湖豪客砸来的。 虬髯刺客忙拉公主往房檐下避开,李元霸也抱头而走。魏征见状,将众人引入道观正殿躲避。虬髯刺客和公主也随后跟来。 进了殿中,魏征苦笑道:“李兄,人算不如天算。不想今日乃我静居观遭劫之时。” 李靖镇定如常,笑道:“事已至此,一切听魏兄安排。” 魏征将两手一摊,叹道:“魏某能有什么法子?”李元霸笑道:“魏道长智慧过人,自然有办法让大家脱身。” 魏征眼看虬髯刺客和公主,面露踌躇之色。虬髯刺客神情冷峻,一语不发。公主从容道:“魏道长,李大哥,事到如今,也不相瞒。我们两个果真是来自高丽国的人。今日之会,也是应了李大哥之邀。方才家兄出手将秘籍夺来,只因担心被别人夺了去。”伸手向虬髯刺客道:“大哥,快将秘籍拿出,物归原主罢。” 虬髯刺客听见公主要自己拿出秘籍,不禁迟疑。但见公主语气,不容质疑,只好从怀里掏出那本秘籍。公主接过来,看也不看,双手捧着,递到魏征跟前。 魏征见公主如此,倒大出意外,哈哈一笑,道:“今日之会,敝观正想借众人之智,参详秘籍。既然崔兄已经将书拿到手,你们便留着看又何妨,哪里用物归原主?”并不伸手来接。 公主微微一笑,道:“如此事关重大之书,我和家兄岂敢独观,还请魏道长收回为是。”魏征微微一笑,将秘籍接过,顺手塞入怀中。 观外鼓噪之声更盛,似官府兵丁已至,正要破观而入。魏征见情势紧急,对身边诸道士道:“今日之劫,自有天意。大家认命罢。快去收拾行囊,各奔东西罢。”诸道士闻言,纷纷过来向魏征拜别,然后起身自去。 魏征神色不改,与诸弟子辞别,略无悲伤之意。待见诸弟子都走了,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括,燃起火来,往殿中幔帐上头一扔,幔帐顿时燃起火来。幔帐起火蔓延,道观后果可想而知。 李靖等见状一惊,大惑不解,正要疑问,只听魏征道:“各位请随我来。”转身往自己的禅房走去。 诸人随魏征走了禅房,见他径至一尊老子像前,伸手在案台下轻轻扭动几下,双手轻轻一推,案台下露出一道小门来。李元霸近前看时,但见小门之中,更有台阶而下,黑咕隆咚的,深不见底,原来是一个地道,诸人都大出意外。 魏征提一盏灯笼,在前引路。李靖、李元霸随后跟进,公主和虬髯刺客尾随。 待诸人都进了地道,魏征回身将小门关上,依旧在前引路。李靖和李元霸紧随在后。李元霸见地道台阶蜿蜒而下,似有无尽之长,心想:“想不到这魏征还留有这一手,却不知地道通向哪里?”忍不住开口问道:“魏道长,这地道可真幽深曲折,却不知我们要走多远才到出口?” 魏征也不回头,在前引路,道:“李公子不必担心。我们这一路,须走十七八里,便可到达出口。” 李靖惊道:“竟有如此长的地道?” 魏征叹道:“实不相瞒。这静居观本是北周武帝时姓朱的一位侯爷暗中出资修建的道观,时当武帝灭佛道,他本崇信道教,为防不测,修此秘道。可是他还没用上,便已死了。更想不到这秘道今日倒让咱们用上了。” 李靖和李元霸闻言愕然。公主和虬髯刺客听了,也暗暗纳罕。顺着地道口,往下走了约摸三四里远,地道转为平直狭小,道路仅容一人通过。走一会,李元霸忍不住回头去看公主,公主摸索着走在他身后,微有气喘之息,昏暗中又闻一阵异香,不禁想起昨夜潜入公主房中情景。 公主见李元霸只顾回头看自己,却忘了走路,瞪他一眼,轻声嗔道:“你......你看什么,魏道长他们都走远了。” 虬髯刺客走在公主身后,见李元霸居然停步不走,在公主后面朝他怒目而视。 李元霸只好加快脚步,去赶魏征和李靖二人。走不多时,地道又转为宽敞高大,忽见头顶上方,透出一道光来,仰头看时,发现顶上居然有一圆形通风口露出。朝通风口往上看,估计离地有三四丈远,道:“原来还有通风口,难怪是朱侯秘道。” 魏征笑道:“这地道从后山下来,转往山下集镇,再走七八里路,便到出口了。” 李元霸见地道顶上又出现一道通风口,道:“这一路过来,我数了数,也有十几个通风口了。只奇怪如何设置,地上若逢下雨天,岂不漏水下来么?” 魏征微微一笑,道:“这地道转入山下,便沿地上官道一路开挖。地道之上的通风口,也沿官道边上相隔百步而设,上以石塔围建遮盖,四处透光。行人即便近前观看,也无法看请它塔内情形。” 李靖闻言,不禁叹道:“原来如此,真是别具匠心。只是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 李元霸道:“可见当年这个朱侯爷,实在是劳民伤财。” 魏征道:“若非如此,今日你我岂能脱身?如今静居观外,围了无数官兵,大火烧了多时,此刻也成一片废墟了。” 公主忽想起观中几个道士,不知如何脱身,忍不住开口问道:“魏道长,道观被烧,你那些弟子却如何脱身?” 魏征闻言,微微一笑,道:“崔姑娘真是心细。他们却也无碍,这地道实有两个出口,他们从另一处走了。” 李元霸笑道:“这朱侯真是狡猾之极,他为防不测,暗修地道,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地道还设有两个出口。古语说狡兔三窟,这朱侯可真算得上是个狡兔之辈了。哈哈。” 魏征道:“自古阴阳合德,刚柔有体。地道乃诡秘之道,自然要按阴阳之理挖设。既有明道,便有暗道。既有秘道,便有两处出口才妙。” 李靖笑道:“哈哈,想不到这朱侯爷修地道,竟费了许多心思。只是,今日我们走过之后,不知这地道还能不能用?” 魏征笑道:“日后太平之时,魏某必当重修静居观,这地道到时自然还有用的。” 李元霸笑道:“不知到时魏道长还回来再做这个道长没有?” 魏征笑道:“未来之事,岂能料定?只是魏某这一走,往后只能四海为家了。” 李靖沉吟道:“魏兄,你乃不世奇才,你这出走,或乃天意。你躲在这静居观中修炼多年,如今也该出来济济这乱世了。” 魏征道:“李兄过奖了。魏某岂敢狂言济世,往后但谋得个安身之处便算魏某有福罢了。”和李靖相视大笑。 正说话间,诸人来到一处,前面再无去路。李元霸张眼四顾,见四壁成方,左侧有三十多级台阶沿上而设,尽头处顶上露出一个方形木盖。 魏征走上台阶尽处,伸手在旁边壁上摆弄有时。只听吱呀声响,机关触动,木盖轻轻弹起。一时豁然洞开,众人眼前一亮,原来已到了出口。 公主咦的一声,不禁发出一阵喜悦声息,李元霸回头看她,她自觉忘情,脸上一红,低下眼帘。 诸人随魏征出了地道口,四下看时,才知出口处居然是一座花园。公主忽见园中栽有各色花草,不禁咦的一声。她生来爱花,且喜食花。自入中国,一路奔波,罕有花食。这时从地道出来,蓦然间看见奇花异卉,自然喜形于色。可是当她再仔细看时,却暗暗吃惊,脸色微变。 李元霸出了地道口,见脚下花草遍地,心中诧异。心念一动,走到一簇花草前,伸手去摘一朵最鲜艳的花。 忽听魏征急道:“李公子,快住手,别碰那花!”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漠仙踪 李元霸手已触摸到花茎,听见魏征喊声,竟不停下,仍将花朵摘下。 魏征上前一步,又道:“切莫碰这些花草,这花园里所栽全是极毒之花。” 李元霸闻言一惊,将手缩回,只觉手指麻痒难忍,手中之花掉在地上。这时,公主走过来,对他说道:“你不要动,待我给你涂些药,试看能不能解。”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水,用手指轻轻沾上,拉过李元霸的右手,在手指上涂抹。 李元霸眼看公主低头帮自己涂药,见她颈脖白腻如脂,忍不住在她耳边轻道:“多谢公主。” 公主却不作声,专注为他涂药。忽瞥见他手腕上有两排齿痕,才想起这是昨夜自己咬下的,脸上腾的红了,心中不知是羞是恼,抬眼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摔开,转身回到虬髯刺客身边。 李元霸手上涂了药水后,顿觉清凉许多,笑道:“这是什么神药,方才我的手如被万虫噬咬,麻痒难当,如今只觉清凉透骨,爽快无比。”李靖在旁笑道:“三弟,我知你本想将这朵花摘了送给崔姑娘的,可惜花却有毒,碰不得的。哈哈。” 公主看了一眼坠落地上的花,迟疑片刻,俯下身去拾起。魏征见她手拿毒花,居然若无其事,暗暗吃惊:“原来这什么崔姑娘竟是解毒高手。”笑道:“姑娘小心了。诸位随我进了房中再说吧。”说着引大家往前院行去。 众人随魏征进了一座大院,又转了两侧道门,从后门进入一室,却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各人依次坐下歇息。李元霸早见花园方圆足有几百步,四周用围墙围起,高约二丈有余,墙外人声鼎沸,俨然坐落在闹市之中,进了大厅,又闻到一阵药香,心中不禁纳罕。 魏征见众人心中疑惑,笑道:“诸位,我们如今却到了龙山镇上最热闹的集市,这里是龙山镇上最大的一家制药坊。掌柜的姓钱,是魏某的俗家道兄……”正说之间,只见厅外走进一个中年人来,笑眯眯的上前向各位作揖,道:“今日蔽坊蓬荜生辉,来了这许多贵客。各位稍坐喝茶。”又对魏征拱手道:“魏师兄好!”说完退到一边,听魏征示下。他虽说喝茶,却无人进来到茶。 魏征看了钱掌柜的一眼,叹道:“钱老弟,今日我静居观有事,我和这几位朋友不得已到此,其中原委,改日再说罢。你先安排些酒菜,让大家压压惊。” 钱掌柜点头道:“好,我这就准备些便饭。在下告退了。”说着躬身作礼,退出了了大厅。 李靖笑道:“魏兄,这里既是制药坊,到处是药味,我可闻不惯,不如我们改往另一个清静处,再商议如何了结此局。” 魏征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公主向他拱手道:“魏道长、李大哥,我和家兄有幸得识各位,今日遇险,侥幸得脱。只因我和家兄还有他务在身,这里不便久留。我们先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和虬髯刺客便要离去。 李靖见公主和虬髯刺客要走,心中着急,忙站起来拦在公主跟前。虬髯刺客见李靖阻拦,抢先一步,挡在公主前面,冷眼与李靖对视。 李靖见虬髯刺客心存戒备,心中暗惊:“这小子见机倒快。看来要收拾今日之局,却大为棘手。”一时颇为踌躇。 李元霸见状,站起来哈哈笑道:“大家才从山上钻地道下来,才松了口气,正好先歇一会,何必急着要走?” 公主回头看他,咬唇道:“李公子,我们和太原的朋友还有个约,今日须得从这里赶去赴约。” 李元霸笑道:“你要去太原,好呀,我正想去呢,不如,大家一起去好了。”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要随自己和公主同去,不禁对他怒目而视。李靖也笑道:“李某也正想往太原看看几个道上的朋友,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往太原一游,魏兄你看如何?” 魏征正要答话,只听厅外突然响起一声巨响,都不觉一惊。只见厅外闯进一个人来。众人不及看清,李元霸早已瞧得明白,原来竟是白面黑衣人。 只见白面黑衣人一进大厅,便直奔李元霸而来。李元霸见他来势汹汹,不似以往出手相援之状,心存戒备,顿时凝神以待。 李靖看见白面黑衣人破门而入,直取李元霸,旁若无人,不将在场人众看在眼里,心中恼怒,也不及搭话,抢在李元霸跟前。 白面黑衣人来势不减,口中喝道:“好小子!你好自在。你还记得师傅交待之事么。快跟我走。”话声未落,手已抓向李元霸。 李靖挥掌来挡,白面黑衣人轻轻一转手腕,身子顺势向李靖挨过来,顿时一股极大力道压来,李靖大吃一惊,忙向一边闪开。眼看白面黑衣人就要抓住李元霸。 正在这时,白面黑衣人身后响起一阵笑声,随之以一股浓烈的酒气,紧接着有一苍老声音说道:“李元霸,当日你小子居然偷吃了我老人家的好酒,寻你几天,原来你藏在这里,快还我酒来!”话声未落,一个人影已经越过白面黑衣人头顶,长手向李元霸后领一抓,李元霸不及看清是谁,人已腾空而起。 李元霸听见来人笑声,见他头戴雨笠,看不清他摸样,声音却似曾相识,忽想起他正是自己在龙门镇上偷了他酒壶的老乞丐。他被老乞丐揪住后领,居然无法躲避,对他的武功深为惊骇。白面黑衣人的手已经抓到了李元霸的手臂,谁知李元霸将手轻轻一扭,居然滑脱了去,心下惊异,想不到这小子的手上功夫倒有几下,正要腾出另一只手来抓他,凭空又冒出一个老乞丐,要来向李元霸索还酒水。 白面黑衣人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将李元霸揪起,竟看不出他什么来头,右手一掌向老乞丐击去。老乞丐哈哈笑道:“好掌法!”也不转身,回手来接白面黑衣人一掌。 白面黑衣人这一掌,力道强劲无比,可是老乞丐伸手来接,众人眼看他枯瘦身材被白面黑衣人这一击,恐怕凶多吉少。谁知他才一接掌,身子也随之飘起。借着这股力道,抓起李元霸一起飞向大厅之外。 公主眼看李元霸手足无措,就要被人掠去,心中着急,手指李元霸,对虬髯刺客道:“崔大哥,昨夜失窃地图就在、在他身上,你快拦住,别让那老乞丐将他带走了……” 虬髯刺客本来袖手旁边,这时听见公主说昨夜失窃的地图居然在李元霸身上,心中大惊。不及细想,上前就往老乞丐身后挥出一掌。 老乞丐哈哈大笑,道:“来得好!”居然抬起一脚来迎虬髯刺客这一掌。虬髯刺客本来志在必得,手中催动内力,可是老乞丐一脚与他掌风相接,他已然借力,轻飘飘又腾空而起.他紧接着又出另一掌,击向李元霸。李元霸躲闪不及,被他打中,痛入骨髓,胸口如要喷出血来。公主见李元霸被虬髯刺客击中,不禁失声喊道:“催大哥,别伤了他。”虬髯刺客听见公主喊声,手下稍一迟疑,李元霸已被老乞丐一拽而走。转眼间,老乞丐和李元霸消逝在大厅之上,越过院墙,远遁而去。 白面黑衣人哪里肯放过,也窜出厅外,望着老乞丐和李元霸远去的方向追去。 这几下兔起鹄落,迅捷之极。公主本想要虬髯刺客出手,不让李元霸被老乞丐掠去,可见他被虬髯刺客一掌击中,定然伤得不轻,不禁替他担心。转念又想:“他夜潜入我房中,对我百般戏弄,大大不恭,我该恨他才是,怎么他受了伤,我反而担心呢。”一时惶惑不安,内心交战,面上却仍沉静。 魏征见转眼之间,虽然虬髯刺客出手相援,李元霸还是被一老乞丐挟持而去,自己尚弄不清怎么回事,不禁目瞪口呆。这时钱掌柜从外跑出来,气喘吁吁的道:“魏师兄,镇上忽然来了许多官兵,正朝这里赶来。定是方才破门而入的那个白面黑衣人引来的,你们赶快走罢。” 魏征闻言一惊,对李靖道:“李兄,那老乞儿将李公子掠去,我看也非恶意,想来也无甚大碍。倒是那白面黑衣人来者不善,我们才从龙山下来,他怎的便知我们行踪?此事大是蹊跷,定然有人走漏风声。只是,事到如今,官兵将至,我们还是分头散去,躲躲风头。异日有缘,再图相见!” 李靖见虬髯刺客也阻拦不了老乞丐掠李元霸而去,心中骇然。这时又听说官兵要来,自己要设计拿下虬髯刺客之谋未能得成,不如将计就计,等官兵来时,趁机将虬髯刺客和公主拿下。当即笑道:“魏兄,我们几个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躲避?待官兵来时,我自有话说。” 这时,公主上前拱手道:“魏道长、李大哥,小女子看来,朝廷官兵至此,多为小女子和家兄之故。因此,我们不便久留。连日多有叨扰,如今从此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携起虬髯刺客,往外便走。 李靖伸手拦住,笑道:“且慢!李某还有话说。” 虬髯刺客冷眼看着李靖,手中按剑。公主从容道:“李大哥尚有何话要说。”她见厅外尚无动静,知官兵一时也不能赶来,因此想听李靖还要说什么。 李靖见虬髯刺客已怀戒备,自己也难下手,当即拱手笑道:“好,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罢。你兄妹二人乃方外奇人,李某最喜结识英杰。龙山之会,事出意外,也无可奈何。只是,李某尚有一事,不知二位可愿闻否?” 公主道:“李大哥但说何妨?” 李靖笑道:“今秋十月十五,天下英雄在太原将有一盟会,李某受邀赴盟,届时也想请二位前往同观如何?十月十四正午时分,李某在太原汾阳酒楼相候。” 公主微微一笑,道:“好,既然李大哥盛情,我和家兄到时一定赴约前往。”向魏征和李靖一一作礼,转身携虬髯刺客出了大厅,却不从正门出去,也越院墙而去。 李靖和魏征在他们身后,看到虬髯刺客和公主身手,不禁颔首而叹。 却说李元霸被老乞丐掠去,一直往东北方向而走。沿着龙山镇民房屋顶上疾行,奔出几百十步,回头不见白面黑衣人的影子,突然跃入一家小院,转过两道弯,矮身钻入一个小屋子。这时,小屋里跑出两个人来,只向老乞丐和李元霸一抱拳,不及答话,转身跳上屋顶,沿老乞丐和李元霸奔跑的方向而去。 李元霸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偷梁换柱之计,引得白面黑衣人走远。从制药坊出来一直到钻入小屋,老乞丐一直倒拽着李元霸在背上疾飞,居然毫不吃力。这时他将李元霸往地上一放,掀开头上雨笠,笑道:“好小子!后有追兵,你倒自在,叫我老人家背你么?” 李元霸从老乞丐身后下来,手捂胸口,强忍巨痛,站稳了脚跟,定神一看,不禁哑然。原来老乞丐竟是五斗先生徐洪客。惊道:“原来是徐老前辈!” 五斗先生见他认出自己,从腰间拿出酒壶来,往口中灌了几口,又扔给李元霸,道:“此酒可以疗伤。”又笑道:“小子,你可知那白面黑衣人是谁?” 李元霸久不闻酒香,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大口,听见五斗之言,茫然摇头。五斗先生笑道:“那白面黑衣人虽然乔装改扮,可是岂能瞒得过徐某。哈哈,我猜便是你的师傅王通。” 李元霸一直以为王通已死,虽然小师妹王蝉儿也说自己爹爹不会死,可是他不敢相信。如今又从五斗先生口中听说,心想多半非虚,一时骇然。 五斗先生眼盯着他,沉吟道:“这些天来,江湖上风传你身上藏有《玄武秘笈》,我老人家却半信半疑。后来,我得知王通与你邵老儿相斗诈死后一直暗中跟踪你,除了想谋夺秘笈之外,别无他故。因此,我牧老道之托,也暗中看着你。你小子一直蒙在鼓里呢。今日你们从龙山地道出来,王通早在那里等候。我见他出手,将对你不利,我老人家也只好动手抢你出来。” 李元霸听了,一时抱拳半跪,谢道:“多谢老前辈相救之恩。” 五斗先生笑道:“你如实说来,身上真有什么秘笈没有?” 李元霸道:“既然老前辈相询,晚辈也不必隐瞒。晚辈身上带有两样东西,便是一龟一蛇。此二物的确非同寻常之物。若说是秘笈,晚辈也不知所以。”说着,从书囊中拿出龟蛇二物来。只是龟蛇已缠绕一起,酣然入睡,被李元霸拿出,浑然不觉。 五斗先生一见之下,当即点头道:“这龟蛇二物,便有玄武之征。看来江湖传言也非空穴来风,你果然身藏《玄武秘笈》,只可惜江湖上人却不知秘笈非书,都想不到竟是龟蛇二物,哈哈。” 李元霸道:“不知老前辈还听说没有,江湖还有传言,说什么秘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 五斗先生闻言一怔,忽然面露喜色,拍掌道:“原来如此!小子,你还走得动吗?我们这就往关外去,我带你去见识一位世外高人,到时自然见分晓。” 李元霸惊道:“要往关外去?” 五斗先生点头道:“此去往西北去,要走一千多里。”他侧耳听屋外动静,但听见屋外前后有人掠过的声音,第一次是一人的脚步声,第二次是两人的脚步声。老乞丐讶道:“怎么除了王通之外,后面还有人追来?后面之人,有一男一女……”顿了一顿,又叹道:“唔,最后和我对掌的那虬髯大汉武功甚为了得,看来他也追来了。”他从细微的脚步声便能辨出男女。 李元霸心想:“定是公主和虬髯刺客。” 五斗先生估计王通和虬髯刺客等已跟踪两个弟子远去,笑道:“小子,王通和虬髯大汉他们已被我徒儿引走了,趁他们还未发觉,我们快赶路罢。不然,我一个可对付不了两个,哈哈。”说着,拉起李元霸,从小屋出来,仍跃上屋顶,向西而去。 五斗先生右手轻托李元霸,携他而行。李元霸紧随五斗先生走不多久,两人已离龙山镇而去。见五斗先生脚步停步,疾如飘风,李元霸暗暗惊佩:“原来这老头儿武功如此了得。他既受恩师之托来救护我,一切只好先听他的。” 他不敢多问,只随五斗先生快走。两人出了龙山镇,径往西北而去。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交城。在驿站小憩片刻,吃些酒饭,又往楼烦郡行进。 黄昏时分,入了楼烦郡城南门,两个并不歇息,又从楼烦郡北门而出。披星戴月赶路,渐渐的脚下已是沙漠。 五斗先生仰头看夜空,见繁星点点,叹道:“这大漠星空,如此寥廓无边。四下寂静风清,难怪他会隐居于此。” 李元霸已走得气喘吁吁,这时听见五斗先生自言自语,忙问:“老前辈,你说的他却是什么人?” 五斗先生笑道:“小子,你也别多问罢,只随我老人家来,到时找到了他,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元霸见五斗先生故意卖关子,也不好多问,只随他赶夜路。耳中只听见脚下沙沙声响,四下里死寂之极,似离人烟越来越远,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孤寂之感。 又走多时,明月已近中天。五斗先生忽然手指前方,大声道:“小子,你看前面那一点亮光是什么?” 李元霸只顾低头走路,这时抬头一看,只见沙漠荒丘之上,果然有一处闪烁幽暗的光。五斗先生笑道:“那天池快到了,他就隐居在天池底下。” 李元霸闻言一惊,脱口道:“沙漠中竟有天池?天池底下如何居住?” 五斗先生微笑不语,拿出酒壶又喝了一口,再喝时却已空了。笑道:“小子,酒却没了。上次你偷我老人家一壶好酒,改日你须还我十壶好酒才是。” 李元霸笑道:“老前辈,上次只因口渴,偷了你的酒喝,改日别说只还十壶,晚辈一定还你两大缸好酒!” 五斗先生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小子,你偷了我一壶好酒,须得重加利息,还我两大缸好酒才对,哈哈。”手指天池,又道:“别看天池已在眼前,还得再走几十里路。酒水没了,快走!那天池底下一定藏有好酒,我们快得一步便能快喝一口!”说话之间,人已在五丈之外。 李元霸点头说是,口干舌燥,脚下加快,奋力直追五斗先生,才不致被他抛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一座水泊边上。李元霸站在水边,掬起几捧水喝,入口清凉之极。见水泊平圆如镜子,明月倒影,清幽非常,心中欢喜赞叹。 五斗先生负手水边,眼看来到天池四野只有野兽饮水足迹,罕有人迹,正自疑惑,只听身后一道低沉声音飘至: “何人到此,报上名来?” 五斗先生闻言大惊,不及回头,先往前跃出一丈开外,方才住足转身。李元霸闻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修长飘逸,立于沙漠之上,衣袍飘飘,一派仙风道骨。说话之声便是从这个人口中发出。 五斗先生回过头来,与那修长人影相视有时,两个都咦的一声,突然皆仰面哈哈大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章 天池二隐 只见五斗先生上前几步,向那修长人影拱手道:“泰山徐洪客有礼了!” 那修长人影一把拉过五斗先生的手,笑道:“哈哈,却不知是哪一阵风把五斗先生吹至,淳风有失远迎。” 五斗先生也哈哈笑道:“徐某久闻先生隐居于天池之畔,今日慕名而来,且带了一位小朋友,打扰清修了。”回头对李元霸道:“小子,快过来拜过***。” 原来此人乃李淳风,隋唐之际的大隐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事,文韬武略,无所不通,琴棋诗画,皆臻上乘,又特别善相。 李元霸过去作礼问候。李淳风回头来看,见李元霸气宇不凡,讶道:“这位公子骨骼清奇,天纵之才。哈哈,五斗先生真好眼力。” 五斗先生笑道:“先生果然高人,慧眼识珠。只是这小子却非我的弟子,他是牧老儿的徒儿。” 李淳风闻言一怔,道:“原来是牧先生门下,难怪如此资质。希奇希奇。”说着,也向李元霸一举手,以为作礼。 五斗先生道:“小子,你算有面子了,你得李先生首肯,便算有仙缘了。” 李元霸仔细打量李淳风,见他身形修长,身穿白衣,俨然神仙气概,心中暗暗称奇。心道:“五斗先生携我前来寻他,一见之下,便礼敬有加,想来此人定是世外高人。” 李淳风微微一笑,道:“五斗先生、李公子,请随我来。”转身既行,长袖后甩,身子前倾,足不点地,如在沙漠上飘行一般。 李元霸惊讶之极:“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御风神行术。” 五斗先生手拉李元霸紧随其后,李元霸脚下用尽气力,又得五斗先生提携,才不致太过落后。二人随李淳风在沙漠中行了约摸半柱香功夫,来到一处沙丘之旁。 李淳风停下脚步,伸脚在一处轻轻一点,只见沙地中缓缓升起一个圆顶木房来,月光之下,园顶木房突兀而出,显出一股诡异之气。李元霸不及看清,又见圆柱洞开一门。李淳风回头作请状,笑道:“请五斗先生和李公子移步。” 五斗先生微微一笑,也不搭话,抬脚步入门中。李元霸见四下清寂,突然从沙地里冒出这一件物事,心中大异,稍作迟疑,也跟着进了木屋。 李淳风随后跟进,木门自动关闭。李元霸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站立木房之中,只觉身子往下直坠,但听咕噜咕噜之声,木屋似在沙地中曲折穿行。 五斗先生惊问:“***,这是什么道道?” 李淳风笑道:“此为穿沙地龙。”话音未落,屋中诸人身子微晃,只觉木屋嘎然而止。 李元霸眼前一亮,木门打开,李淳风先出了木屋,五斗先生随后,李元霸也赶忙跳出了木屋。 李元霸一出了穿沙地龙,左右张望,才知到了一个大洞穴中。洞口大如拱门,天上明月高挂洞口之上,脚下竟是平地,细沙遍布。 李淳风引二人往洞中走去,转了一道弯,行至一处洞府。但见里面摆设,仅有床榻、茶几等日常用具,只是洞徒四壁,并无杂物。 李淳风让五斗先生和李元霸坐下,给二人倒上茶水。 五斗先生笑道:“先生岂无酒耶?” 李淳风笑道:“山野之人,居之简陋,但有些许天池茶水,却无酒食待客,尚请见谅。” 五斗先生哈哈大笑,道:“贫道不过说笑而已。”李元霸口中干渴,拿起茶水,仰脖而饮,入口冰爽。 谁知李淳风淡淡的道:“二位若想喝酒,也非不能,或许袁师哥藏有也未可知。” 五斗先生闻言,惊道:“李先生几时还有一位师兄,贫道真是孤陋寡闻了。” 李淳风笑道:“我师哥天生怪癖,早已看破天人真相,一直隐修于此,不像淳风,俗气未断,偶尔往尘世走动,因此留下些虚名,也是为物所累,自讨苦吃。哈哈。” 李元霸心中一惊:“莫非江湖上传说‘非李不解,遇袁而明’的两句话今日便应在此处。” 五斗先生道:“先生过谦了。” 李淳风待五斗先生和李元霸二人喝了几口茶,便道:“二位今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五斗先生知李淳风乃大隐之士,平生不喜打扰,自己和李元霸前来,他能出来迎接,已给了很大面子,忙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贫道携这位李公子前来叨扰,只因一事不明,须得请教先生,非先生难解。” 李淳风微微一笑,道:“何出此言,有话请说。”说话之际,却拿眼瞥向李元霸书囊。 原来李元霸携龟蛇到此神仙洞府,囊中早有异动。这时他将书囊打开,龟蛇二物一跃而出,四处游走,兴奋异常。 李淳风一见之下,不禁咦一声,从座位上站起,凝神观看龟蛇。只见龟蛇二仙在洞中游走两圈之后,才停下来,相缠一起,伏在一角,闭目而息。 五斗先生道:“我们今夜前来,正为……”才说到这里,只见李淳风向他摆手,示意不用说话。眼盯龟蛇二物,如要放出光来。 他凝神有时,忽叹道:“我固知今夜不同往日,原来是它两个到了。这龟蛇非凡物也,乃玄武之神,大有玄机。只是李某看了半天,也弄不清何意,须得请出师兄来看看。” 说着转身向洞里走去,五斗先生和李元霸相视愕然。正在这时,只听李淳风惊道:“师哥,怎么你也出来了。” 李元霸转头看去,只见一道影子如旋风般至。口中不断道:“师弟,今日有仙物到此,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声音沙哑低沉。 只见说话之人竟是盘坐在地,居然以手代足而行。双脚似裹衣袍中,竟是残疾之人。 此人身材瘦小,容貌丑怪,更奇的是脸上一双眼睛,一大一小。他一出现,和玉树临风的李淳风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坐行之人乃叫袁天罡,实为隋唐之际一个大隐士。他隐居山洞,面壁逾三十年,达摩面壁九年,与之相比,形同儿戏。 因他平日仰观之故,一向面孔朝天,眼睛突兀向上,他一出场,便显得倨傲非常,竟如一个蟾蜍伏地一般。 五斗先生看他形貌异常,猜他定是李淳风所说的师哥无疑,忙上前施礼道:“泰山徐洪客拜见先生。” 谁知袁天罡竟不答礼,一进来便四处张望,似在搜寻什么。最后目光落在龟蛇身上,一动不动。李元霸正要上前施礼,见他眼中无人,才动了动脚,便原地不动,想看这怪人要做什么才再说。 袁天罡全神贯注,低下头去,眼盯龟蛇二物,一时手舞足蹈,喜形于色,喃喃道:“奇哉,怪也!怪不得这几日心神不定,原来是两位仙长到了。”说罢,低下身躯,抬手一揖,竟对龟蛇施礼。 那龟蛇两个似有反应,转过头来,也望了袁天罡一眼,又转伏地上,不再动弹,比之袁天罡神情尤显倨傲。 李元霸暗暗好笑,只是袁天罡却不以为意,两手不停相搓,回头对李淳风道:“师弟,今日你我的祖师爷到了,你怎么还不过来拜见?” 李淳风笑吟吟走过来,道:“师哥,这龟蛇二物,我也觉得来头不小。” 袁天罡手指龟蛇道:“师弟,你不可小觑了此二仙,那白龟乃千年神物,火蛇则是九百岁的灵仙,它们得道久矣。” 五斗先生闻言大奇。李元霸却不动声色,心中惊道:“这姓袁的怪人长得一双阴阳眼,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龟蛇二仙来历。” 这时,袁天罡才做注意到五斗先生和李元霸的存在,抬头向五斗先生和李元霸看了两眼,突兀问道:“龟蛇二仙却是哪位带来的?” 李元霸上前拱手道:“见过大师,龟蛇乃是晚辈带来的。” 袁天罡又盯着李元霸看了片刻,点头道:“小兄弟,你很不错,只可惜你心神不定,尘缘未断。哈哈。” 李元霸笑道:“晚辈资质愚钝,多谢大师指点。” 袁天罡望一眼五斗先生,道:“你就是师弟常提到的泰山道士么?” 五斗先生微笑点头,道:“贫道出家泰山,俗姓徐。” 李淳风道:“师哥,这位正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五斗先生。” 袁天罡突然仰面打个哈哈,道:“五斗、五斗,一饮五斗,听说你的酒量很好。不如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五斗先生躬身笑道:“不敢。” 袁天罡笑道:“又有什么不敢,你们这些俗人,常在世间混迹,便有这许多虚文褥节。”不等五斗先生回答,却回头对李淳风道:“师弟,快把你的铁箫拿来,对这龟蛇二仙吹一吹,我要看它们如何跳舞。” 李淳风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根洞箫,但见洞箫浑身黑不溜秋的,长约二尺,原来系玄铁铸成。 袁天罡道:“师弟,就吹那曲《九天玄女》。” 李淳风闻言惊道:“师哥,这……” 袁天罡却不搭李淳风,却对五斗先生和李元霸道:“你两个若不想两耳出血,快将耳朵塞起。” 五斗先生和李元霸闻言大惊。李淳风见袁天罡执意要他吹奏九天玄女,只好走过来,拿出两块棉布,递给五斗先生和李元霸,轻声道:“请二位将耳朵塞住,不然淳风吹起箫来,恐伤了你们耳鼓。” 五斗先生和李元霸依言而作,用棉布塞住了耳朵。 李淳风这才将铁箫放到嘴边,轻轻一吹,一阵高亢嘹亮箫声飞出。李元霸耳中虽塞了棉布,犹感箫声穿耳而入,一时心魂俱震。只觉箫声无物不穿,飘出天外,绵绵不绝。 正在惊愕之际,只见龟蛇欢然而起,居然和着箫声,摇头摆尾,俨然起舞。 李淳风见龟蛇感应而动,更是卖力而吹。袁天罡眼看龟蛇动起,越看越惊,欣喜欲狂,他看龟蛇舞动,沙地之上,足迹斑斑,清晰可见。转眼之间,地洞沙地之上,全是龟蛇足迹。 五斗先生神情自若,面带微笑。李元霸耳中听见笛声,浑不知所在,正惶惑间,忽听得箫声杳杳而去,转眼消失。龟蛇也随之停下,两两相缠,伏于地上,闭目吐纳,不再动弹。五斗先生和李元霸见李淳风已停止吹箫,才将棉花从耳中掏出。 只见袁天罡仰天哈哈大笑,道:“真是天降神物,非为虚也。师弟,你可知这龟蛇实乃玄武天象,此中藏有一件大事因缘……” 李淳风点头道:“是,龟蛇确为玄武之象,只是不知有何大事因缘?” 袁天罡手指龟蛇留下足迹,叹道:“你难道未曾看出,这龟迹乃有深意……” 不待李淳风回答,李元霸恍然大悟,脱口道:“大师,莫非这龟迹乃是卦画之象?” 袁天罡闻言一惊,回头去看李元霸,点头赞许道:“果然是牧老儿徒弟,有些眼力。不错,这龟迹便是卦象。你既有识见,可看得出都是什么卦象?” 李元霸走近两步,细细看,道:“我看这龟迹,总共留下了九个重卦之象,依次为乾、姤、遁、否、观、剥、无妄、晋……还有一卦,晚辈却看不清了。” 袁天罡哈哈大笑,道:“第九卦便是大有卦。好小子,真有你的。”说着,也不见他动手,身子已飘到李元霸跟前,对他细细打量,突然左手弹指,轻轻指向李元霸。 李元霸蓦感一阵劲风如刀箭射来,不及细想,忙倒纵开去。只是稍慢了些,胸襟被刀风刺破。五斗先生见势,正要上前救护,李淳风抬手拦住道:“别忙,师哥不过想试一试李公子功底而已。” 话声刚落,袁天罡道:“你小子见机倒快,只是功力尚浅。” 五斗先生道:“大师,李公子来此之前,身上却受了重伤……” 袁天罡哦的一声,笑道:“你的意思是若不受伤,定然躲得过袁某的弹指了,哈哈。” 李淳风也哈哈笑道:“李公子,你居然能躲过师哥的弹指剑气,实属不易。” 袁天罡又转话题,问起龟蛇来由,李元霸见此情形,不得不将原委一一道来。听到李元霸说到师傅王通与邵正奇决斗,失足潭中,死于鳄鱼口中,袁天罡突然打断他的话,鄙道:“王通那小子,狡猾得很,他尚未死。”李元霸闻言暗惊。 五斗先生点头,微笑不语。听完李元霸说起自己携带龟蛇在江湖遭遇,闭目有暇,忽然睁眼叹道:“江湖风传玄武秘笈,确非虚言。当今天下,正逢乱世。龟蛇其出,或将预示未来千年之事,更有一大事变,真是千古人伦未有之奇变,惨烈无比。” 五斗先生和李元霸闻言心惊,李元霸忍不住问道:“是何人伦奇变,但请先生明示。” 袁天罡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李公子,原来将来那一大事变,却是你家族不幸。你若不及早脱身,恐来日不免。” 李元霸不明所以,却听得惊心动魄。 五斗先生忍不住道:“今日我和李公子到此,也算有缘,大师何不指点一二,也算一场功德?” 袁天罡仰天而叹,道:“此乃天机,岂可泄露?知者自知,言之当秘。这龟蛇仅画出九卦,还有诸多卦象未出……” 五斗先生见袁天罡大卖关子,心念一动,忽然忿忿道:“既如此,贫道和李公子不敢再打搅二位大师,这便告辞罢了。”说着,递一个眼色给李元霸。李元霸点头一笑,走到龟蛇旁边,伸手将龟蛇捧起,装入囊中。 只听袁天罡道:“二位且慢走!”对五斗先生道:“徐道长,并非袁某不肯相告,只因此事非同小可,何况一时之间,袁某也看不清,难以言说。”他一见龟蛇,便生出极大兴趣,见五斗先生说要走人,连忙好言解释,却是平生第一遭。 五斗先生道:“大师之意,此中因缘,也非一时能解。既如此,贫道倒有一个建议?” 袁天罡默不作声,李淳风道:“徐道长何必见外,有话请说。” 五斗先生道:“这一次,贫道携李公子来此,也非得已。只因江湖武林中人,窥觑此龟蛇者大有人在如今世间之人,皆知李公子身上携友龟蛇,因此,李公子一旦重现人间,比被追杀。龟蛇落入恶人之手,破解玄武秘笈,将不利于天下后世。李公子乃龟蛇主人,他留龟蛇留,他走龟蛇走。为今之故,大师既想李公子留下,不如让他先入那天池玄女室中疗伤……” 李淳风闻言,不等五斗先生说完,打断他话,大声道:“五斗先生,你不用打玄女仙境的主意!你们要留则留,要走则走,入室疗伤之事,恕不能从。” 原来这玄女室乃天池底下一个修炼极境,洞室以玄冰筑成,中藏千年玉石,温润养神,江湖武林之人皆心向往之。练武之人,得入其间,坐于玉石之上,身心皆得解脱,外则清凉无比,内则暖热如春,几如脱胎换骨,气血一新,功力大进。五斗先生早知其中玄妙,因此见袁天罡欲留龟蛇,趁机要求袁李二人让李元霸得进玄女室中,坐得一时三刻,也得大便宜。李淳风想不到五斗先生会有此求,他想玄女室乃自己和师哥修行用功之所,岂能让外人进去,因此一口回绝。 五斗先生见袁天罡并不做声,便笑道:“若是常人,让他进得天池玄女室也是枉然。只是这位李公子乃牧道人的高徒,实为当今武学奇才,他既到此,又携龟蛇玄武神物而来,便是仙缘不浅,二位仙师不如作个顺水人情,让他进去小坐几日。你二位仙师一边参详玄武秘笈,以知来世,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袁天罡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早知你这泰山老道到此,却是有备而来。也罢,师弟,你最善相法,当知李公子骨骼非常,日后成就定不在你我之下。他既到此,不如便让他进那室中静养几日,待他伤好,也算我们哥俩送给牧老儿一个人情。” 李淳风听袁天罡如此说,又看了李元霸两眼,沉吟道:“入室疗伤之事,既然师哥同意,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李公子进入室中,只许坐玉石之上,不得乱走乱动,否则误坠玄冰潭中,生死不明,却怪不得我们。” 五斗先生忙道:“先生放心,李公子身负重伤,哪里还有气力乱走乱动。李公子,你说是不是?”对李元霸打个眼色。 李元霸不知玄女室什么来头,见五斗先生为他力争,心甚疑惑,一时不知所答。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好了,徐道长,不必多言。我这里一向与世隔绝,不喜俗人之气,既然李公子留下疗伤,只好委屈你移步,却到外面等候了。” 五斗先生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徐某本是个俗人,只要李公子得入玄女室疗伤,我先行自去又何妨。徐某这便告辞走人。”说着,转头对李元霸道:“小子,你有大好机缘,二位仙师允你入室疗伤。你可要遵守规矩,切不可乱走乱动。”说到最后四字,着意加重语气。 李淳风笑道:“徐道长,快请移步,再晚片刻,地上流沙淹没,却难出得这里了。”竟不让五斗先生多说,拉起他便往洞外走去。五斗先生回头向李元霸招手道:“小子,我老人家在上头等你,七日后再见。”言下之意,李元霸须在玄女室待上七日才罢。 袁天罡在后面笑道:“不要说七日,若是李公子入得室中,能挨上三日,也是造化了。哈哈。” 五斗先生一边走一边向袁天罡拱手道:“今日徐某得识尊容,幸会幸会!告辞告辞!再会再会!” 李元霸躬身向五斗先生道:“前辈慢走!晚辈一定好好在此疗伤。”五斗先生将出洞口,回头道:“小子,你明白我老人家的用心就好!”话声未落,人已远去。 袁天罡待五斗先生和李淳风走出洞外,眼看李元霸书囊,道:“李公子,你快将龟蛇放出,让老夫慢慢观察,你这就进玄女室疗伤罢。” 李元霸只好将书囊打开,放出龟蛇二仙。龟蛇一落地上,又既来回游走不停。袁天罡一见龟蛇,目光便被吸引。两只阴阳眼,只盯着龟蛇看,浑然无我两忘。 见袁天罡对龟蛇凝神而观,李元霸心中暗叹:“看来江湖传言不假。我带此龟蛇来,李淳风一见之下,既解其象。而龟蛇二仙所画之卦,也非这残疾老怪不能尽解明白了。”正自出神,忽听身后李淳风道:“李公子,请随我来。” 李元霸随李淳风往洞内右侧一道小门走去,穿过了几道弯,越行越往下,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一处洞穴前。李元霸一眼便见洞穴横额之上,写有“玄女仙境”四字,下面有一石门,扑面透出一股寒冷之气。 李淳风在洞穴前站定,对李元霸道:“李公子,这玄女仙境并非五斗先生所言如此奇妙。你进去之后,若经不住寒冷,只须将内门左侧机关逆转三圈,洞门自开。你进去之后,便见一石床,上有一石,你坐上之后,但闭目吐纳即可,切莫乱走乱动,否则后果自负。”说着将石门打开,将李元霸一推,将门关上自去。 李元霸被李淳风轻轻一推,进了那玄女仙境,似入冰窟一般,寒气逼人,却哪里有半点美妙之处,正自疑惑,抬眼一看,只见一座石床映入眼帘,上有一块黑色玉石,透出温热幽光。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玄武真相 李元霸一入玄女室中,顿时被极寒之气包围,浑身打颤,手足冰凉。他心念一动:“那玉石甚为古怪,我且试坐上看看。”急挪已近僵硬的脚步,走到石床边,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到黑玉石之上。 坐上之后,顿感冷意全消。心中大喜:“哈哈,原来这玉石竟热如火炉。”虽如火炉,可是人坐上之后,热气瞬间传布全身,如沐春风。这玄女仙境,全为玄冰所铸,寒冷之极。进来之人,只须坐于石上,方能与室内玄寒相抗。非但如此,体内气血加快,更为活跃。若不能坐上玉石,必被极冷之气侵犯,抵抗不住,功力深者逃出室去,功力浅者则冻僵而死。 李元霸才一坐上玉石,随即运起体内真气与冷气相抗。他有胎息之功,一入胎息,真气便在体内运转。他双目紧闭,身子吐纳,久而久之,便能适应。一时间,只觉外冷内热,神思则异常清醒。心道:“难怪袁李二人功力非常人所能,智慧足可预知未来,想来皆拜此石之赐。五斗先生极力为我争取,大概皆缘于此。”转念又想:“李淳风将我推进室中之时,反复嘱我不可乱走乱动,五斗先生也说同样的话,却加重语气,递我眼色,莫非反话?我何苦在此枯坐,不如起来,虽不乱走乱动,却可四处看看。” 言念及此,睁开双眼。起身下了石床,凝神运气,与寒气相抗,缓步移动。但见室内四壁皆呈冰状,头顶之上,白色耀眼,如同白昼。见四周冰柱垂直,形成钟乳之状,似有亿万斯年久远,更兼波光粼粼,眼看顶上亮光,闪过一念:“莫非玄女仙境正在天池底下,如今正是白日,池水折射日光,因此呈现白光。” 实则他不知自己入定其中,已过了第七日。他不知自己始终在袁李二隐监视之下。也是天缘凑巧,这一日袁李二隐见他沉酣入定,料无大碍,不由得惊叹他天赋奇高,居然能在玄女仙境中挨上七日,听他气息深沉,估计还能多呆几日,见他神思安然,别无杂念,因此放松了对他的监视。更有一个原因,袁李二人被龟蛇二仙所画之卦吸引住了,两个乃当世高人,一见卦画,便即沉迷,潜心推演。 李元霸入定之际,潜意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因此睁来眼来,心中动念,下坐走走。下了玉石床,只朝亮光处走去。见四处皆为悬冰吊柱,并无特别之处。摸索半个时辰,也没甚发现,心生疑惑:“我乱走乱动了半天,也不见有甚异样……”突然灵光一闪,回头去望石床。 想起五斗先生说过不要乱走乱动,莫非真的明示他不要舍近求远,只在石床上下看门道。正在这时,忽感一阵寒意,打了一个激灵。毕竟在冰洞中呆了七天七夜,体内热量虽得玉石相助抵御严寒。可是他已下床半个时辰,离了玉石,便感寒气逼迫,连忙回到玉石坐下,身子才渐暖和过来,惊叹玉石神奇功效。 心念一动,伸手在玉石座下摸索,谁知才摸得几下,玉石座位居然动了起来。起身察看,只见玉石之下,赫然藏有暗格,显露在前。暗格之中,全是金砖和珠宝,闪闪发光,耀眼之极。 李元霸一见之下,大出意外,脱口叫道:“哇,怎么神仙洞府之中竟藏有许多财宝?”伸手拿起一块金砖,估摸重约数斤。满床金砖,足有五六百块之多,另加珠宝累累,不知其数。心中盘算:“这许多金砖,我便拿它一块,也不见少。哈哈,有钱在身,日后行走江湖,更无羞涩之囊。”才将金砖塞入怀中,心中迟疑:“可是我辈乃学道之人,岂能行偷盗之事?何况我得入此室疗伤,已是莫大机缘,如何作此苟且之事,给恩师和五斗先生脸上抹黑。”一时踌躇,又将金砖拿出,掂在手中看。可是,如此纯金,人见人爱,实在难以放下。 手拿金砖,爱不释手,心中嘀咕:“不对!袁李二隐乃世外高人,一心修道,怎会爱此人间财宝,定然另有蹊跷。我可别见钱眼开,利令智昏。”一咬牙,将金砖放回原处。 谁知才放回片刻,只见暗格中金砖珠宝缓缓动起,居然分作两块,向两边隐去。财宝隐去后,从暗格底下露出一个四方盒子来。李元霸一见之下,不觉怦然心跳。低头细看,只见盒子以楠木精制而作,盖上刻有数行小篆,写道:“见财起心,人所难免。金归原处,义字当先。得见此盒者,乃玄女珠主人也。” 双手将盒子抱来,并不甚重。但见盒子也不紧锁,轻轻一掀,便即打开。一开之下,但见一道炫目之光闪现,伴以一股奇香扑鼻。忙将双目紧闭,迅又张开,才看清盒中赫然放置一颗圆珠,浑然天成,如水晶般透明,色彩变幻不定。 心中惊道:“原来这便是玄女珠,如此眩人心目!”正要伸手去拿,却又停下,匆促之中犹记得礼数,先合十俯身作礼,心中默祷:“玄女神珠,在下李元霸今日得见,幸如何之。自今而后,元霸将视为至宝,贴身永随,以为保佑。”祷完,恭恭敬敬将玄女珠捧起,拿近眼前细看。只觉玄女珠温润异常,触手之际,浑身为之振作,虽处冰洞之中,寒意尽去。心道:“真个宝贝!”将玄女珠捧近嘴唇亲了一下,然后放入怀中,收藏妥当。将盒子合上,依原处放好。才一放好,金砖珠宝又从两边移出合璧,石床恢复原状,玉石复位。 李元霸伸手去摸玉石,竟觉冰冷异常,再无温热之状。心道:“莫非我坐玉石之上,浑身发热,全赖此珠之力。”心念至此,蓦感玄女珠贴身而藏,浑身暖洋洋的,体内之气,运行加快,气血通畅,似有无穷之力。 仰头看顶上,但见光亮渐暗,似近黄昏时分。略为整理衣裳,定了定神,转身往外便走。 到了洞门前,伸手在机关一摁,可是不见动静。又摁一下,依然纹风不动。心中惊道:“怎么打不开?”贴在门上倾听外面动静,了无声息。发起怒来,不知何处涌起一股神力,双掌一出,往洞门奋力推去,但听轰然一声,洞门竟被击破,赫然洞开。 心中暗喜:“嘻嘻,不料俺才入洞片刻,骤然间力气大长。”不及细想,弯腰往洞口跃出,顺势在地上一个打滚,便出了玄女仙境。 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来到与袁李二隐见面之地,四处张望,不见半点人踪。正疑惑间,只听洞外有人大声议论,循声而去。 行了五六十步,来到一处数丈见方的幽洞之中,只见袁李二人相对而坐,对着地上议论甚么。二人神情专注,浑然物我两忘。 袁天罡双指不时扳动,口中喃喃自语。李淳风则一手执笔,一手铺纸在地,轻轻在纸上画些什么。幽洞地面,全部画满了各种图形。 李元霸轻手轻脚,矮身躲在洞外,伸头向里张望。一转身,见龟蛇二仙,在脚下游动,似见到故主,兴奋异常,显出亲昵神态。 李元霸心中大喜,悄悄伸出手来,将龟蛇捧起,收入囊中。袁李二隐犹未察觉,似已沉浸于图形探究之中。 但见李淳风在地上先画了两个圆环,一白一黑,彼此相扣。边画边道:“师哥,我们推究这几日,于龟蛇之画,终于明了。我姑且作画,以环为喻,提示后人。只是这循环至理,不知有几人能信?” 袁天罡道:“师弟,你我隐居天池之下,所为何故,不过是探究天人之际,以观世道兴衰。那五斗老儿和姓李小子将龟蛇玄武携来,画下这六十卦象,你我兄弟二人推究了七天七夜,方始明白。可是天机不可泄漏,你我既窥千年之变,却不可就此而罢,须得暗示些儿,昭示后人。不然,后人若不知你我二人能耐,岂非憾事?哈哈。”笑声中尽显豪迈。 李淳风道:“师哥,你既说天机不可泄漏,我们如何又向世人暗示?” 袁天罡道:“我们并非全然说透,但以图文并显,再设些谜语,让后人试猜一猜。这些谜语非常人所能猜知,凡人但有所悟,已是事发之后。知者自知,不知者也由得他。你我于60卦象之外,附带一图一谶,如此也不算泄漏天机,可免天谴。” 李淳风哈哈笑道:“如此甚妙!”一时画好了黑白二环,道:“第一象乃乾卦,此为推演之始,先明大道。我已画好黑白二环相扣,请师哥说出几句,以为谶语。” 袁天罡沉吟道:“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你就以这一谶,附在图案之侧。” 李淳风点头称是,将谶语写在图案之侧,又道:“师哥,这一卦,乃揭示天地循环之理,可是光有图谶,若无些许提示,恐怕后人难以猜测。” 袁天罡笑道:“师弟,你我窥见天机,必遭天惩。如今写出图谶,更有泄漏之嫌,哪里管他能否猜测,你倒替后人担忧?” 李淳风见袁天罡不肯再多言,沉吟片刻,便在一侧写下四句诗,对谶语再加提示。一边吟一边写道:“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于唐后论元机。” 袁天罡笑道:“师弟,你这样一说,当世之人见到,定知杨隋之祚将终,取而代之的,竟为李唐。” 李元霸乍听之际,不禁大惊:“我李家被隋朝封为唐,莫非……”不敢往下设想,继续屏息而听。 只听李淳风又道:“第二象乃是姤卦。此卦为一阴承五阳之象,应在女身,实为强健之极。奇哉怪也。” 袁天罡道:“这一卦,乃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之象。巽而健,应在时运,乃显大唐气象。” 李淳风疑惑道:“师兄,这一卦如何却象征了李唐二十一帝呢?” 袁天罡道:“这一卦暗示李唐天下,终因过于强盛而物极必反,终使女主昌,正应了姤卦之义。姤之卦,以时义观之,乃皇命如风,无物不服之征。若以卦象观之,乃一阴承五阳之象。此一阴终于渐长成势,使李唐天下被其玩于股掌之中。” 李淳风提笔踌躇,道:“从卦象看出,李唐氏有天下若历二十一代,究竟如何暗示才好。对了,可以画二十一个李子,累然在盘。” 袁天罡笑道:“甚好。只是你画的二十一个李子,第四个须无蒂柄。哈哈。” 李淳风也笑道:“对。想不到李唐朝三代之后,竟被此女荼毒。” 袁天罡吟道:“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 李淳风又作颂提示道:“万物土中生。二九先成实。一统定中原,阴盛阳先竭。”李元霸听了,却不明何意。 只听袁天罡道:“李唐朝立国于戊寅之年,因此说‘土中生’。又经二百九十年而终,于是有‘二九先成实’之语。终李唐之世,皆因阴盛而阳竭,李氏后代罕有善终者,此李唐帝王之悲也。” 李元霸听得砰然心跳,却是一头雾水。 李淳风看到第三卦,忽叹道:“师哥,这第三卦乃遁卦,却如何说的是女主。”在纸上画了一个女子,但见此女凤冠霞披,手中持了一把刀,杀气腾腾。 袁天罡说道:“武氏因深恨李唐太宗,因此后得天下,气势凌人,几乎杀进李家子孙。谶语当如此写:日月当空,照临天下。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李淳风又作颂一首,边写边吟道:“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拔尽根犹在,喔喔宸鸡孰是雄。李唐朝至此,实为令人叹息。” 袁天罡叹道:“李唐立国,实为趁势而兴。奈何有玄武之变,骨肉之间,竟有伤天害理之事,天怒人怨,因此更生出武氏女帝,令日后李氏后人多为武氏所欺,也是天惩其恶之义。” 李淳风道:“可这一卦却是遁卦,又从何说起?” 袁天罡笑道:“遁卦所显,有阴进阳退之象。阴得渐长之势,阴盛而阳衰。此彰循环之理也。” 如此,二人看着龟蛇二仙相缠滚动,遗下足迹成卦,从中推演未来之变,实在神奇非常。只见袁天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微闭,似对未来之事了如指掌。李淳风则依卦象而观,画图作文,时而欣喜,时而叹息。不知不觉,两人推到了第五十九卦。 李淳风正要起笔作画,忽闻身后一阵大笑之声。袁李二人固然一惊,李元霸更是大惊,他想不到这天池底下,居然还另有人来。 李淳风霍地站起,喝问道:“不速之客,何为到此?” 只听那道声音从幽洞一侧传来笑声:“哈哈,白牛溪王某人,参见二位大师!”说话之间,一道白影现身。只见他将黑色面具揭下来,李元霸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原来王通竟是白衣黑面人。心中惊骇不己,以为做梦。至此,才信王通未死。 李淳风惊道:“原来是王通先生到了!久仰了。可是王先生不在白牛溪讲学授徒,传播圣贤之道,却来我天池作甚么?” 王通叹道:“想我王某人处心积虑数十年,不惜‘诈死’,隐身埋名,四处寻访,历尽艰辛,皆为了这甚么玄武秘笈。如今方知,玄武秘笈另有真相。可笑江湖中人,多以为秘笈乃是书册,哪里料想实为一龟一蛇。既知龟蛇成玄武之象,哪知还另有隐义。真是深不可测!我王某人潜入洞中,得聆二位高论,才知玄武秘笈竟非武功宝典,却是神测之术。只是,未来之事,难道真的是注定不变的么?” 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你二人既能预知未来,推演世道变幻,王某人在一边听得早已郁闷。你们若真有神通,那么请试算一下,王某人站在这里,下一步抬足,是进还是退?” 袁李二隐蓦闻此言,相顾愕然。 袁李二隐见王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想他下一步是退是进,如何能测度得出。我若说进,他必退,我若说退,他又必进。如此,终归相反而为。 袁天罡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当今高士!王通先生此言,真是为难了老夫。师弟,看来你我推了这半天,即使算尽天机,可是未来之事岂能穷尽,我们如此推之不止,却有何益?” 李淳风兴犹未尽,仍埋首观象,袁天罡哈哈一笑,在他身后一推,道:“一阴一阳,无终无始。终者自终,始者自始。罢了罢了,师弟快出来。” 李淳风闻言一怔,仿佛从入定中出来,哑然失笑道:“茫茫天数此中求,世道兴衰不自由。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师哥,王通先生乃当世通人,他说得有理,我们何必在此纠葛不清呢,还是走罢。哈哈。”原来李袁二隐当日所推测的未来之事,画成图谶之后,便是后世所传的《推背图》。这是后话。 袁李二人相视大笑,王通也哈哈大笑。王通笑了几声,突然停下,高声喝道:“臭小子,你还躲在里面作甚,快给我滚出来!” 袁李二隐听见王通大喊大叫,才记起洞中尚有李元霸在。李淳风道:“对了,李公子在玄女室中已有七昼夜,不知现下如何?”正要进去察看。只见李元霸缓步从里面出来,不禁一怔。李元霸拱手作礼,笑道:“晚辈李元霸在此。” 李淳风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早出洞中,还在这里偷听多时。”见他从玄女洞出来,居然安然无恙,且精神倍增,暗暗吃惊。 袁天罡身子不动,贴地飘行过来,惊问:“李公子,你居然还没有死,怎么出的玄女洞府?” 李元霸笑道:“两位先生和我师傅都在,弟子我何敢死?若说如何出了玄女仙境,晚辈不过一抬手,洞府自开,因此出来。” 袁天罡闻言,掐指一算,哈哈笑道:“合该如此。你即能从玄女洞中出来,必有大获。” 李元霸见袁天罡一开口便说中,心中暗惊,可是他不动声色,道:“果如大师言,晚辈进去疗伤,才坐一会,伤痛已然好了。至于大获么,晚辈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淳风笑道:“恭喜你,李公子!你入玄女洞中,算起来已有七天七夜了。过七不死,必得大福。” 王通向李元霸怒目而视,口中喝道:“你小子干的好事,居然敢欺负我女儿!”突然伸手抓向他。 李元霸早有防备,不等王通手到,轻轻一避,早已退开两步。王通见自己出手,志在必得,岂知被他轻描淡写化解,不觉大惊,心道:“这小子怎么功力长进如此神速,莫非全因玄女洞之故。”不怒反笑,点头道:“好小子!几时学得了这手功夫!好,很好!哈哈。”回头看那玄女洞,看见洞上四字,心中大喜,忽道:“里面定有什么古怪,王某也进去看看。” 李淳风闻言,正要出手阻止,岂知王通话音未落,已然纵去,转眼钻入玄女仙境中。李淳风见王通说进就进,动作神速之极,自己也不及出手,不禁愕然。 袁天罡叹道:“师弟,吉凶自为,他既能到此,且由他进去看看究竟罢。” 李淳风眼看李元霸,见他神情自若,心生猜忌,忽问:“李公子,你在玄女洞中,可有乱走乱动。” 李元霸笑道:“你二位大师能预测未来千年之事,难道竟不知我在洞中之事么?” 袁李二人一时语塞。袁天罡哈哈笑道:“问得好,小子!你机缘大好。你既入洞中,谁又管得你做了甚么。师弟,你不要为难他。” 李元霸拱手道:“多谢大师。晚辈无意在侧听了半天,尚有诸多不明,可否见告?” 李淳风轻哼一声,道:“你在这里停留甚久,扰我兄弟清修不说,五斗先生在上头也早等得不耐烦了。废话少说,快请移步走人罢。” 袁天罡则笑道:“师弟,且慢。我辈学道之人,彼此切磋而已。李公子有甚问题,但请说来。” 李元霸道:“适才晚辈听见二位大师说日后我李唐有玄武门兵变,却从何而起?” 李淳风极不耐烦,打断他道:“此乃天机,岂可泄露。你在旁偷听,已犯大忌,还要多问。” 袁天罡先对李淳风道:“师弟,李公子有机缘在侧听见,也是定数。他有疑问,也是天意示现。”回头再对李元霸道:“李公子,你既问及,我不妨和你说明。三年之内,天下必为你李家天下,你有父兄二人皆有天子之运。哈哈。” 李元霸吃惊不小,又问:“请言玄武之变?” 袁天罡叹道:“你随牧道长多年,于易理定有所知。所谓天道循环,天人感应,李唐氏得有天下,虽趁隋弊而兴,改家为国,亦非偶然。只是你父开国之后,兄弟几人,为夺王储之位,明争暗斗,全无兄弟之情,致有日后玄武门之变,惨不忍言。唉……” 李元霸闻言默然,道:“如此,晚辈该当如何?” 袁天罡观他片刻,笑道:“你骨相清奇,原非世俗之人。你父兄固有帝王之命,你则无帝王之祸牵连。你须趁早脱身而去。不过,你要想脱身,也须有妙计,你且附耳过来……” 李元霸已被袁天罡言语打动,见他招手让自己过去,也不及细想,当即俯身过去。才一近身,只见袁天罡突然伸出手,探入他怀中,将玄女珠夺了去。正要顺手将他点倒,李元霸反应甚快,暗叫一声:“不好!”疾倒纵开去,怒道:“你、你身为一代宗师,岂可偷袭,夺人之物?” 袁天罡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倒会恶人先告状!你所做事,别以为袁某不知道。你盗珠在前,我夺你珠在后,孰是孰非?哈哈,世间之理,原难说清。” 举起玄女珠察看,惊讶不已,叹道:“师弟,我们枉然隐居此处多年,竟不知玄女室中藏此宝物。” 李淳风见袁天罡手中玄女珠,耀眼夺目,也惊道:“师兄,此为何物,如此眩目?” 袁天罡道:“当年我寻至天池,皆因天池之上,浮有祥云,我知其下必有宝物。因此辟此而居,我知宝物必在玄女室中,却不知藏在何处。” 李淳风问道:“李公子,我们见你身负有伤,因此让你进入玄女室中疗伤,谁知你竟盗取室中宝物。” 李元霸辩道:“我得此玄女宝珠,却非盗取,乃有预言。”说着,将自己所经前后说出,袁李二人颇不信,便随李元霸入室查验。可是刚走到玄女洞前,只听里面一声哀声叹息。三人急趋进去一看,只见王通盘坐玉石之上,从脚到头,已然冻成冰人,一动不动。这一声叹息,便是从他未冻之口中发出。 李元霸大吃一惊,正要上前去拉他,袁天罡将他拦住,叹道:“王通缘该于此得终,他已冻成冰人,救不及也。”说话之间,王通浑身上下,已成冰人。 袁李二人功夫已至上乘,李元霸因得玄女珠相助练功之故,因此三人入得玄女室中,以体内热力与寒气相抗,才不致被冻伤。王通毕竟费尽心机,潜入天池底下,多日来身心皆疲,功力不支。他虽闻知入玄女室内练功,大有神奇功效,因此急于求功,仓促之际,入室练功。谁知玄女珠已被李元霸拿走,坐在玉石之上,不但无益,反有大害。也是他原该于此命绝,坐上之后,体内之力起初还勉强能与玉石寒冷相抗,过了半柱香功夫,已感不支,不出一柱香功夫,已冻得血脉停滞,魂飞天外,转眼化为冰人。 袁天罡见王通如此,与李淳风对视,便要退出玄女室。李元霸心生恻隐,急道:“且慢!烦请大师,拿出玄女珠,救我师傅一救”。 袁天罡不明所以,愕然之际,李元霸早已伸手将玄女珠夺过,急速贴在王通身后。只见王通身上一经玄女珠贴上,身上冰块顿时融化。袁李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玄女珠有如此神奇功效。可是冰块虽被融化,却已为时晚矣,王通早已气绝身亡。 袁李二隐见王通转眼因遭寒气侵犯而命绝,恍然醒悟,不及夺回玄女珠,慌忙朝外走去。原来他二人以内力相抗,时过半个时辰,体力已渐不支。李元霸有玄女珠在手,不但可以抵御寒气,反而神志更清。 袁李二隐仓皇逃出玄女室,已感精疲力竭。李元霸见师傅王通已然断气,只好朝王通尸身跪拜三下,这才含泪退出。 回到外洞,只见袁李二隐皆气喘吁吁,手足颤抖,各自打坐运气,不敢稍动。李元霸见此,心想正是自己脱身之时,便向袁李拱手道:“两位前辈,这几日来多打扰,对不住之至。只是,晚辈于此也大有收获和长进,也多谢二位大师了。二位大师在此静修罢,晚辈告辞了。”正要转身而去。 忽见袁天罡梗直身子,牙齿不住相扣,从口中发出声音:“李、李公子,你要走也罢,只请将一样东西留下。” 李元霸笑问:“甚么东西留下?” 袁天罡断断续续道:“你既已获玄女神珠,龟蛇二仙,但请留下,于你有大利。” 李元霸知袁天罡乃世外高人,敬他从未为难自己,于是试将书囊中龟蛇放出。可是龟蛇安伏不动,不肯出书囊。李元霸笑对袁天罡道:“袁大师,却不是晚辈不肯让龟蛇二仙留下,是它们不肯。如此我只好带走了。” 袁天罡急忙道:“李公子,这龟蛇二物,你若带在身,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后面声音,因口齿打战,已听不清。 李元霸对袁天罡作礼道:“袁大师、***。江湖传言玄武秘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果不虚传。今日晚辈今日终于释然。多谢了。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袁天罡不能动弹,口不能言,只朝他怒目而视。李淳风则早紧闭双目,坐在一边运功和侵入体内得玄寒之气相抗。 李元霸深知袁李二隐内功深湛,体内虽被玄女室中寒气侵入,只需运气一时半会,必能无恙。他们若恢复过来,自己岂能脱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寻至穿沙地龙所在,也学李淳风模样,坐上地龙,隐入地道。地龙奔行有时,方出了地面之上。 从地龙出来,站在沙丘之上,展眼四顾,一片漆黑。左右张望,却不见五斗先生踪影。心道:“见我七天不出地下,五斗先生以为我定然死于玄女洞中了,因此自去。”回头再看地龙,沙丘恢复原状,风裹沙泥,早将来路淹没。回想这几日发生之事,惊心动魄,恍如隔世,如今生还地面,不觉舒了一口气。 眼见黑夜之中,风沙滚滚,哗哗作响,呼啸不停,却不知如何起步,一时茫然无措。他来时皆由五斗先生带路,此时回去却不知方向。只隐约记得从东南而来,可是这时日月皆隐,哪里找得见方向。忽想起玄女神珠来,忙拿出一看,只见玄女珠闪闪发光。圆珠之上,隐有一处特别明亮。 李元霸心中惊异,不时将玄女珠转动,可是珠上亮点总朝一个方向滑动。心念一动:“莫非此珠有指南针之效。”又四处勘查,估计方位,确定玄女珠所指正是南端,心下释然,即朝东南向起步而行。 才走出几步,忽闻身后有声势呼啸,竟如龙卷风一般,回头看时,一时大惊失色。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魔狂沙 李元霸惊回首,忽见身后一阵狂风沙尘,铺天盖地,朝自己扑来。不及躲避,已被掀倒,趴在地上,紧闭双目。 一时间,尘沙将全身淹没,当即闭息,双手不停乱刨乱挖,奋力从沙中爬出。站起身来,满头满身皆是沙尘。手在头脸上抹了几下,定神看时,只见袁李二隐双双站在十步之外。心下惊道:“怎么这二怪竟追来了!”料想定是二隐功力深厚,运功片刻,便将体内玄冰寒气化解。 不等李元霸开口,只听袁天罡仰天打个哈哈,道:“好小子,走得好快!不愧牧老道的弟子,可惜你还是慢了一步,哈哈。” 李淳风则在一旁冷冷道:“李公子,你远道而来,我兄弟二人待你不薄,你得了莫大好处,却说走就走。我兄弟留你不住,你硬要走人也由得你,只是须将龟蛇二仙留下。” 李元霸闻言,哈哈大笑,道:“二位大师气势汹汹,裹沙而来,原来是冲着龟蛇二仙来的。可是,你们既为修为高深之人,当知一切随缘,不可勉强。龟蛇二仙不想留下,你们便要强留也是徒然。何况,龟蛇二仙已为你们画卦,玄武秘籍因此破解,二位何必定要龟蛇而后止呢。” 李淳风道:“李公子,你身负重伤,我们兄弟仁慈仗义,让你入了玄女仙境疗伤,谁知你忘恩负义,疗伤好后,不告而取,盗我玄女神珠,仓皇而走。” 李元霸叹道:“***,你乃当世高人,难道也存世俗之见!晚辈得获玄女神珠,皆因机缘凑巧,天意授我,袁大师也已言明,你何必又牵扯不清?” 李淳风哈哈笑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你得了玄女神珠,便想就此一走了之么?” 李元霸道:“你们想留下这龟蛇二仙,却非我不给,可是二仙不肯留下,也怪我不得。二位乃学道之人,难道定要做出强人所难之事么?” 李淳风一时语塞,袁天罡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牧老儿的徒儿,口舌如此伶俐。不错,你说得甚是,头头是道。只是我天池二隐喜你聪明机灵,是个极好的修道之才,想留你下来,陪我们于天池底下多盘桓几日,彼此切磋进益,因此赶来,请你跟我们回去。” 李元霸拱手笑道:“袁大师好意,晚辈却是多谢了。只是我有师命在身,天池洞府虽好,晚辈也不便多留,改日一定回访,再谢盛意不迟。” 李淳风见李元霸软硬不吃,心中恼恨,大声道:“师哥,何必跟这小子啰嗦,看我收拾了他,拿他回去再说。”说着,一跃而起,向李元霸扑来。 李元霸早有防备,见李淳风动手,不等他过来,一纵而起,向后边一座沙丘跑去。他知袁李二隐武功高强,不敢轻易接手,要以退为进,伺机而走。 袁天罡见师弟动起手来,只在一旁看他。他见李元霸往身后沙丘逃去,身子微晃,如影飘起,挡在李元霸前面。 李元霸前后受敌,情急之下,速将龟蛇二仙放出。龟蛇二仙一落沙地,迅即朝沙丘钻去。 李元霸见状,大吃一惊,喊道:“龟老仙,蛇神儿,你们怎的躲起来了,快来助我!” 袁李二隐起初见他将龟蛇二仙放出,心中忌惮,严阵以待,后来看见龟蛇急急钻入沙地中,倒大出意外。 李淳风哈哈大笑,道:“李公子,你看龟蛇二仙已知先机,自行退避,你就乖乖的跟我们去吧。看在牧老道面上,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李元霸冷笑道:“你两个仙家,整日价只在天池底下修道,可是居然尘心未断,思夺我玄武秘笈,如今还假惺惺邀我作客,我宁死不去的,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真要动手,我也不怕。” 袁天罡干笑两声,道:“二三十年来,江湖武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到天池,拜我们为师,可是你小子居然大言不惭,出言无礼,等我们把你带回天池底下,再好好教训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天池老怪,脾气古怪,便有天大的能耐,小爷我也不稀罕。” 袁李二隐见他口出讥刺,心中恼怒,相互递了个眼色,便要围堵抓他。正在这时,只见周围满地里沙土突然震动,由远及近,上下起伏,仿佛波浪一般。李元霸左顾右膀,但见黑鸦鸦一片,似为无数虫蛇,纷纷向这边蠕动。 一瞥眼,只见龟蛇二仙跑在沙地前面,身后跟来众多虫蛇,远近皆至。李元霸一见之见,即知龟蛇二仙入地召集沙漠虫蛇,汇聚于此相助。喜出望外,待龟蛇二仙奔到脚下,伸手将它们捧起收好。 袁李二人茫然四顾,见沙漠上,突然冒出如此之多的毒蛇蝎子,相顾愕然。 袁李二隐毕竟非等闲之辈,却无半分慌乱,气定神闲,施展浑身解数,对付毒蛇蝎子。李淳风一掌挥出,顿时激起一股劲风,卷起尘沙,向迎面而来的虫蛇击去。不等招式用老,一个横扫,掌风如刀,竟将来势汹汹的虫蛇斩首当场,转眼之间,毒虫蛇蝎血肉横飞,尸横遍野。袁李二隐身周裹起一道风沙,形成一道风墙,众多虫蛇前赴后继,始终无法靠近。 李元霸远避一边,见此情景,深为李淳风掌力所惊,转身便走。只听身后有人喝道:“小子!你往哪里走?”一股强劲之力从脑后袭来,使自己几乎窒息。 李元霸暗叫一声:“不好!”眼看要被袁天罡生擒,心中叫苦不迭。 正束手待擒,只听一声哈哈大笑,有人朗声道:“想不到当世两大宗师却要联手对付一个后生小辈。以大欺小,为老不尊,此事若传到江湖武林中去、,不知要笑掉多少英雄好汉的大牙!” 李元霸一闻其声,心中大喜:“五斗先生到了。” 回头看时,只见两道黑影缠斗一起,李淳风也与龟蛇召来的毒蛇蝎子相抗不已。李元霸不知进退,只听五斗先生忙中偷闲,一边与袁天罡缠斗,一边喊道:“傻小子,你还不快跑,磨蹭甚么!” 袁天罡见五斗先生忽现身阻止自己去抓李元霸,只得回身接招,他知五斗先生深藏不露,对他心存忌惮,哈哈笑道:“徐道长,原来你还没走,你不必干涉,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想挽留李公子多在天池呆上几日而已。” 五斗先生轻哼一声,笑道:“袁老怪儿,别跟我打哈哈了罢。你留李公子是假,想留玄武秘笈是真,岂能骗过我徐某人?” 李淳风见李元霸来了个强手,不宜久缠不清,须速战速决,猛出双掌,连向沙漠毒蛇蝎子击出,突然转身扑向李元霸。 李元霸见李淳风顷刻之间,居然将八方赶来的虫蛇尽皆制服驱散,不禁心惊。眼看虫蛇无济于事,当此之际,须得设法脱身。 从怀中拿出玄竹杖来,心神凝定,一心要脱身,使出的杖法更比寻常厉害百倍。李淳风本来想一上来,便施出杀手锏,将他制服,谁知他居然使出如此神妙杖法,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心中惊道:“想不到邵老儿的杖法如此精奇,我竟近身不得。” 五斗先生和袁天罡正斗得不可开交,彼此不相上下。本来袁天罡略胜一筹,因在玄女仙境中受到玄冰寒气冻伤,功力大减,否则五斗先生岂是他的对手。只见他一边和五斗先生往来相斗,一边观察李淳风和李元霸交手情形。他见师弟一时之间也难讨了好去,竟撇开五斗先生,一个闪避,躲过五斗先生一招,转身伸出长手,抓下李元霸。 李元霸面对李淳风,背对袁天罡,身后留有破绽。袁天罡要助师弟先拿下李元霸,冒险一掌对付五斗先生,腾出一只手,来拿李元霸。 五斗先生看出袁天罡意图,忽然叹道:“本来我徐某人一向以为你二位高人,归隐天池,定是德行无亏之人,谁知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小人,居然偷袭围攻一个晚辈,委实卑鄙无耻。唉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所谓高士,不过尔尔。” 他见袁李二隐虽为当世高人,隐居天池底下,但是尘心不断,犹有所执。看到龟蛇二仙,便生爱心。因此不顾一切要夺之在手。感叹之际,对袁李二隐便生出鄙夷之意。 五斗感叹之间,却不停手,顺势抬起一脚,踢向袁天罡下盘。袁天罡只得回手来防,见自己和师弟内力受损,今日定难取胜,于是笑道:“徐道长,既然今日你出手阻拦我兄弟二人,我们也不好用强,不如大家都罢手罢。” 五斗先生本来对袁李二隐武功甚为顾忌,今见袁天罡言和,便顺水推舟,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徐某也不愿和两位大师结下梁子。罢手就罢手。”和袁天罡同时各往后倒纵开去,跳出一丈开外。 袁天罡半个身子坐在沙漠之上,见李淳风犹在李元霸身周游走不定,被李元霸的杖法弄得手忙脚乱,微笑道:“师弟,你先停手罢。听我一言。” 李淳风对李元霸正无从下手,可是又不甘心,无计可施之际,见师兄叫停,便顺势往后跳开,口中说道:“也罢!师哥,听你的。便宜了这小子。” 实则李元霸早累得满头大汗,见李淳风退开,才松了口气,支杖而立,气喘吁吁。他的杖法虽奇,毕竟功力尚浅。李淳风武功奇高,虽一时无法近身,却也将他攻得疲于应战,无暇稍息。实则他有玄女神珠在身,却不知如何运气与神珠配合,因此,玄女珠之功未见。书囊中异动不断,原来里面的龟蛇二仙在他与李淳风相搏时,一直按耐不住,跃跃欲试。 袁天罡见用强不能,心生一计,便要大家罢手言和。只见他瘦小身材坐在沙漠之上,面无表情,双目闪烁,冷月光下,更显得诡异。 李淳风走到袁天刚身边,只见袁天刚对他递一个眼色,当即明白了师哥用意。五斗先生见李元霸以玄竹杖法抵御李淳风进攻,居然侥幸,哈哈笑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早跟你说了,邵老儿的玄竹杖法神妙之极,你今日虽只学得了几分,也足够应付一阵子了。” 李元霸拱手笑道:“多谢前辈援手。”他本以为五斗先生已离去,想不到他于危急之时现身,出手相助,才使袁李二隐不能得逞,否则此刻自己和龟蛇二仙定然被拘于天池底下,不知吉凶。 五斗先生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在沙丘之上等你七日,不见出来,料定你入得玄女仙境,历时过长,若非被玄冰冻死,就是大功告成。这几日,我一个人在这荒沙之上几乎要闷死。闷也倒罢了,最要命的是没得酒喝,每天睡在沙地上,一醒来张嘴,就是满口的沙……” 话声未落,只见身周掀起一道狂风,裹起沙尘,朝自己和李元霸这边扑来。心中惊道:“糟了。老子却忘了袁李二怪长年隐于沙漠之中,那袁老怪练有个甚么风魔狂沙掌。”不及细想,一把将李元霸推倒,轻轻在他耳边道:“小子,袁老怪要发疯了!你须使闭气之法,在沙中躲得两个时辰后再出,切记!” 李元霸耳听五斗先生叮嘱,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已被一股风沙迎面卷倒。突然间,双足下陷,站立不稳,转眼身子被沙子淹至腰间,双手向上伸出,惊慌之际,沙漠已淹没至胸口。李元霸大惊,见沙丘之上,袁天罡坐在那里,双手挥舞,头发披散,如狂似魔。李淳风也站在袁天罡身边,口中咆哮,不住以双足震踏沙丘,神情冷酷。原来这一阵滚滚风沙竟是袁李二隐祭起来的,足足在沙漠上狂吹了半个时辰才歇止。 再看五斗先生,已被风沙卷到半空之中,只听他在空中喊道:“袁老怪儿,你这甚么风魔狂沙掌果然厉害得紧,老夫可招惹不起,我去也!小子,你自己也快逃命罢!哈哈”。身如飘蓬,乘着狂风之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李元霸猛听得五斗先生一声提醒,在沙漠没顶之前,深吸一口气,虽然满带风沙,却也不顾了许多,使起闭气之法。他被风沙吹到,滚了几滚,深陷沙子之中,身子如在沙中沉浮,却不知身在何处,又不敢睁开眼。 原来袁李二隐合力祭起风沙,将五斗先生和李元霸吹到,然后趁机下手,将他二人拿下。谁知五斗先生居然乘风沙而去,李元霸却被沙漠淹没。两个过来寻找时,已不见了李元霸。两个再沙地里四处摸挖,却哪里找得见。足足挖寻了一个多时辰,半点影子不见。寻常之人,岂能埋在沙漠中挨得一时半会,以为李元霸必死无疑,龟蛇二仙也不见踪影,一时懊丧不已。只得先回天池底下,等沙漠退去,再来寻找李元霸骨骸了。 他们却不知李元霸在玄竹谷中学得闭气之法。李元霸深陷沙漠之后,不敢动弹,耐心等了两个时辰之后,估计袁李二隐已走,才腾出手来,放出龟蛇二仙。龟蛇二仙被关在书囊之中,早就按捺不住。一出书囊,当即在沙中引路,两个神物迅捷异常,龟老仙在前吹沙开路,冰蛇儿以嘴咬住李元霸衣袖,不住拉扯,助他缓缓向上爬去。 李元霸心中暗喜,在沙漠之中,慢慢掏沙爬行。也不知用了多少时辰,手足扒沙,扒到麻木无觉,终于爬出沙面,露出半个头来。 睁眼看时,四周漆黑一片。龟蛇二仙在他头边不住游走,兴奋异常。头顶之上,尽是满天星,闪烁不已。他心中欢喜,将手足从沙地中拔出,才松了口气,浑身如散架一般。不及翻身,趴在沙地上,眼睛一闭,呼呼睡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马邑对饮 一觉醒来,已是辰时。沙漠之上,日头甚酷。他感腹中饥饿,可是腰间皮囊空空如也,强忍着朝东而行。 走了两个多时辰,仍看不到尽头,全是茫茫沙漠,脚下无力,一时歪坐在地,连喘息之力都无。 龟蛇二仙一直在前带路,回头看李元霸无力再走,也都停下不走。不一会,冰蛇向北蹿去,转眼无影无踪。龟老仙则伏在脚下,安然吐纳,若无其事。 李元霸见冰蛇绝尘而去,也自纳闷,可是这时他气力耗尽,又饥又渴,也懒得去想。坐在沙地之上,才过半柱香功夫,便觉热气逼人,屁股被蒸得生痛,赶紧爬起,又觉双足酸痛。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忽一瞥眼,见沙丘之下,有一深谷。深谷之下便是背阴之地,心念一动:“如今又饥又渴,日头正高,再走下去,非死不可。不如下到沙谷之中歇息养气,待日头西下再行。”如此想定,走近沙丘边缘,往下看时,见沙谷深约几十丈不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若不避开烈日,如此暴晒,必死无疑,只得咬咬牙,瞧准了线路,伸直双腿,坐在沙丘顶上,两手用力往后一划,整个人便往沙谷下滑去。因斜坡太陡,才滑出十几步远,一个不留神,身子一歪,竟然向前扑出,人便往下滚去。暗叫:“不好!”忙双手抱头,紧闭双眼,顺势往下滚去,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不住往下翻滚,越翻越快,情急之下,内敛一口气,鼓胀全身,以防骨头散架。如此在沙坡上打了不知几百个滚,终于滑到了谷底。 一个趴叉,四脚盖地,扑在沙地上,满嘴都被塞满了沙子。张口噗噗有声,欲将沙子吐出,可是口中干燥,沙子盈口,哪里吐得出,被呛了几下。伏在地上,喘息了半个时辰,才将沙子慢慢吐出。 翻过起身来,浑身酸痛,懒得坐起,仰面朝天。见地上果然阴凉,日头晒不到,索性躺着,闭目欲睡。心想:“我须省些气力,不然如何走出这个鬼沙漠。”才想及此,便已沉沉睡去。 睡到黄昏时分,却被饿得醒来。睁开眼来,忍不住抓起一把白沙往嘴里塞,可是口干舌燥,才嚼几下,哪里咽得下。心中苦笑道:“沙子如何能吃?我也算得上饥不择食了!”转眼看见龟老仙儿也静伏在侧,双目微闭,小口不住张合,徐缓有序。心念一动:“龟老仙儿也曾数月不食,全靠微入深出,呼吸有法。据恩师说过,世间也有辟谷不食之人,辟谷之人,全赖体内经脉贯通,气血舒缓。为何我不也学学龟老仙儿,静下心来,深自吐纳,或恐忘却了饥渴也未可知。”想到曾在玄竹谷中,学过龟老仙儿打坐吐纳,大有益处。当此困境,正是所学有用之时。如此一想,心渐静定,当即练习龟息吐纳。 练了一会,果觉通身舒畅暖和,身子积了些气力,心想:“只躺这里不走,与等死何异?且趁着日头下山,正好赶路。”强站起身,顺着沙谷间脊道,仍往北而行。 龟老仙儿也跟在后面。如此又行了几个时辰,走到子夜时分,星月皆隐,四顾一片漆黑死寂,忽想起怀中有玄女珠,当即掏出,顿时光芒四射。原来此珠乃夜明之珠,不喜见光,于黑夜之中,越黑越亮。 李元霸手握此珠,照亮路途,于夜中行进。沙漠夜间,虽无风沙,气温竟与白日有天壤之别。李元霸仅穿一件单衣,冷风吹来,浑身哆嗦,幸好玄女珠御寒,才不致受冻。可是,毕竟饥寒交迫,玄女珠虽有奇效,却难解腹中之饥。走到凌晨丑时,再走不动,只得停下,坐在沙地上。又不敢睡去,将玄女珠放入怀中,盘起双脚,打起坐来。 运起一气,在体内转了几圈,方觉顺畅。寂坐沙漠之中,心神却异常清醒。他仰观天空,见漆黑之中,隐隐可见一点星光。心中便如这一点星光一般,渐渐亮起。心想自己此刻,坐于天地之间,于此无边沙漠中,愈显渺小,便觉天地生人,竟有如此神奇,究竟不可测度。 想到自己随五斗先生远赴天池,得识袁李二隐破解《玄武秘笈》,恍然大悟,大感世事难测之时,转眼袁李二隐反目,自己竟被从天池底下侥幸逃出,又躲过袁李二隐的风魔狂沙,时吉时凶,恰如做梦一般离奇颠倒。叹道:“袁李二隐与世隔绝,武功高强,其智虽能预知未来,可惜尘心未死,竟为了龟蛇二仙,而欲强取豪夺。可见生而为人,尽去尘心,实是万难。”感叹了一番,转念又想到自己,也是未能免俗。自以为向来于万事不萦系于怀,自命洒脱,无拘无束,可是之于男女之情,缠结于心,难舍难去。一时又想到了颜萱,自己和她有约,却因师命,速赴洛阳,与她不辞而别。她回头找不见我,不知怎样伤心绝望。可是,自己虽不情愿骤然分手,却因师命难违,不得不忍痛而去。因此感悟,人之为人,一切皆自作自受。人生有执,便是烦恼根源。 一时心如明镜,静如止水,不禁面露微笑。心神一恍,头一歪,倒在沙地上,酣然睡去。才一闭眼,梦见颜萱正背对自己,耸肩而泣。心中又惊又喜,明知是梦,却不愿睁来眼来,口中劝道:“萱儿,你为甚在此哭泣,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颜萱却不答他,依旧以背相对。他走过去,想扳过颜萱肩膀,颜萱正要回头,他却突然醒了。霍然坐起,茫然四顾,不见半点人影,独有旷野荒漠,心中怅然。 忽感一阵孤独,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从小离了家,一个人行走江湖也有几年,不知经过多少餐风露宿,却不似今夜这样,心情如此孤凄。” 不禁失魂落魄,呆坐不动。正两眼迷离,忽见周围闪现几点亮光,绿幽幽的。心中大奇:“怎么突然又冒出了几颗星星?”但见这些星星皆两两排列,分散四周,足有十几颗之多,绿光不住晃动,且渐渐靠拢过来,离自己仅有二三十步远。 一转眼,只见龟老仙在自己脚边来回游动,似焦躁之极,心中诧异。正要开口问龟老仙儿,灵机一动,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沙漠狼群!”一时震惊,左右张望,哪里是什么星星,却是不知几时身边围上七八头苍狼。 李元霸年纪虽轻,竟有一个好处,便是临危不乱。才想到一个“狼”字,心神顿时惊醒,伸手去摸玄竹杖。一摸之下,竟是空的。不知几时掉了,哪里还有影子,暗暗叫苦不迭。转念一想,尚有“去尘”短剑。从脚侧拔出,紧握手中。 他见狼群并未立刻扑食上来,只是不断向自己逼近,缩小包围之势。他知狼乃异兽,天性极凶残极狡猾,当此之际,切不可有丝毫惧怕。从容对龟老仙儿笑道:“龟老仙儿,你有千年道行,如何遇见狼群,竟如此惧怕。你若怕时,快钻入沙中逃命去,且让我一个来对付它们。”暗自定下计策,须将头狼制服,方能将狼群驱散。 龟老仙儿似听懂了他的话,竟摇了摇头,不肯自己钻入沙中独自逃命。李元霸见龟老仙儿竟有义气,不禁叹道:“如此生灵,尚且义气,人岂不能邪?” 觑准了面对一头老狼,双眼特别绿,亦特别大,始终一动不动,心道:“定是头狼无疑!”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奋力而起,左手握玄女珠,右手挥出匕首,扑向头狼。 头狼想不到李元霸居然会主动攻击,大受惊吓,毛发倒竖。见李元霸来势甚猛,也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李元霸执匕首直刺其喉,见头狼竟不退避,向自己扑来,匕首尚未到,猛然一个后空翻,双足飞起,踢向头狼的下腹。这一招乃“流星赶月”的变招,头狼虽然凶狠,哪里是李元霸的对手,才跃到半空之中,已中了李元霸的两记连环飞腿,顿时嚎叫一声,跌落沙地之上,挣扎得几下,便吐血而死。 周围群狼见突然之间,头狼命殒当场,见李元霸人虽瘦小,居然神勇无比,双脚踢死头狼之际,呼喝有声,手中更有一物,光芒刺目,势不可挡。群狼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却。 龟老仙儿见有一只小狼跑得迟些,居然赶了过去,朝它的后腿喷了几口气,火灼如刀,顿时刺伤狼腿。小狼痛哼不已,慌忙夹起尾巴,落荒而逃,追赶群狼而去。群狼惊散而去,包围之势,顿时瓦解。 李元霸拼尽全身力气,奋力出击,将头狼踢死在地,他虚张声势,将狼群驱散,见四周漆黑之夜,群狼消失无影无踪,归于一片寂静。 不禁哈哈大笑,一时气竭,仰头倒下。待他醒来,已是朝阳升起,天边沙漠连为一线。 李元霸睡了一夜,渐恢体力。见被踢死的头狼尸首犹在,才看清狼体高大如牛犊,回想起昨夜险情,劫后余生,心有余悸。转念心喜:“哈哈,这头巨狼自来送死,看我怎么炮制!”走过去,拿出去尘短剑,将剖开狼腹,内脏全都扔掉。想起沙漠之中,夜间风寒,将狼皮整块剥下,晒干后可作皮衣。又四出寻找可燃树枝枯草,将狼切成几块,架起火来烧烤。 一时肉香扑鼻,饱餐一顿,惬意非常。狼肉味美,可惜无酒助兴。剩下狼肉,包扎一起,背在肩上,往北而行。其时,艳阳高照,他也不觉其热,直走到汗流浃背,日头西斜,才停下脚步。他虽有狼肉可食,却无滴水可进,兼之白日行走,汗流浃背,走到日落时分,全身如要虚脱,再无力气行走,只得就地躺下歇息。夜间有狼皮遮体,浪皮大如斗篷,裹在身上,居然避得风寒。如此又过了一夜。 迷迷糊糊醒来,又见朝日东升。不敢多作停留,打点精神,背起狼肉,继续前行。正自摇摇晃晃,只见远远有一个白点从沙地上飘来。他正头晕脑胀,一看之下,以为又有狼来,暗叫:“今日我命休矣。”不禁垂头丧气。偶一引项,定晴看时,喜出望外。原来北面走来却非狼,乃是一匹骆驼,浑身白色绒毛。白骆驼正朝这边走来。 又见冰蛇跟在骆驼之后,猜知冰蛇儿发起神威,不知从何处赶来这头沙漠之舟。李元霸脱口赞道:“好冰儿!哪里寻来的这样大家伙,这回有救了。哈哈。”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到了骆驼跟前,但见白骆驼高大神骏,个头足有他一个半还高,不禁咂舌。又见骆驼身上背了一个大皮囊,张鼓鼓的,连忙伸手去扯,可是竟够不着。 白骆驼似通人性,见他欲拿水囊,便跪下前脚,再蹲下后脚,性情温驯之极。李元霸拿过水囊,打开了盖子。见里面全是水,喜不自胜,便往口里灌,一口气喝下三四口才罢。 回头看龟老仙儿,也仰脖看他,将水囊递近龟口,龟老仙也啜了两口,便不吃了。冰蛇儿跑过来,昂起首来,不住摇头摆尾。李元霸竖起大拇指,笑道:“好冰儿!原来你去找来这匹骆驼,你可立了大功!”冰蛇似听懂了他的话,不住吐信摆尾,竟有得色。 李元霸见骆驼跪伏在地,两个驼峰之间,铺的坐垫竟有绸缎镶边。心想:“定是冰蛇儿夺了商贾的坐骑来,也不知骆驼主人生死如何。可是,既然骆驼已来,我且骑上歇歇脚。”爬上骆驼背,坐在驼峰中间,舒适之极,忍不住哈哈大笑。龟蛇早已钻到书囊之中,露出两个小头来,不时左右张望。白骆驼待李元霸坐定之后,才站立起身,转头向北行去。 李元霸伸手摸摸冰蛇的头,笑道:“冰儿,你既能驱来此骆,也能命它走出这鬼沙漠。”冰蛇儿闻言,居然点了点头。 这时白骆驼,撒开四足,快步疾行。李元霸坐在驼背,摇摇晃晃,舒了口气。想到原先沙漠步行,口干舌燥,步履艰难,如今骑上骆驼,才知安逸之乐。 仰头看天色,已经过午。拿出狼肉,咬了几口。看看沙漠四周无际,狼肉虽多,也不知几时才走得出去,须得省吃着些。他随五斗先生来时,却是从楼烦关入的沙漠,如今从天池底下出来,有了白骆驼,知骆驼识路,便放心随它行走。可是,走到天黑,周围依旧一片沙海,仿佛仍在原地兜圈一般,不禁狐疑,以为骆驼走错了方向。他却不知,沙漠之中,每时每刻风沙不断,因此行在沙漠,不能按原路返回,须折一个大大弯路,才能返回中原。因此,白骆驼竟是朝北而行。 夜色之中,继续前行。月上中天,走到一处沙丘之下。骆驼终于不走了,蹲下身来,口吐白沫。 李元霸只得下了骆驼,从水囊中倒了几口水给骆驼喝。其时,夜色深寂,月亮半隐。 将骆驼背上坐垫解下,铺在沙地上,仰面躺在上面,,狼皮裹身,枕臂而卧。身子虽然极疲,却无心睡眠。见龟蛇二仙相缠一起,伏在自己脚下,心中叹道:“想不到自己和这两个小小生灵,竟有如此深厚因缘。连日来,江湖许多风涛,皆因龟蛇而起,难道龟蛇出世,仅为预示将来?它两个身上,莫非尚藏有惊天之秘?” 又想:“江湖人物,武林中人,对之玄武秘笈,皆欲得之。可是,除了黄龙教和小师妹外,知道玄武秘笈真相的人却很少。虽然,黄龙教洛阳声称已获秘笈,邀约天下英雄,于十月金秋在太原观书会盟,可是江湖上如今已风传玄武秘笈便在我身上。九爪青龙和黑木剑客,还有虬髯刺客,定然都难放过我去。我若重现中原,必遭追逼,凶多吉少,前途难测。恩师说我机缘甚奇,莫非即指玄武秘笈在我身上?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若依袁李二隐推测,不出三年,天下当归我李唐氏所有。如此,将来我岂非帝王子弟。可是,我生性不拘,于世俗荣华富贵,一向心甚鄙之,将来是否帝王子弟,又于我何干。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到这里,不禁叹息。 无论白天黑夜,骑在骆驼背上,行在茫茫沙漠之中,难免胡思乱想,没有一刻安歇。心中不时浮现几个女子身影。一会想起小师妹王蝉儿,一会又念起褒姒和杨离两个女孩子来。才想到褒姒对自己含情脉脉的样子,眼前又见公主冷漠眼神,似幽似怨。一路之上,直是颠三倒四,难以尽述。 如此在沙漠中足足走了七天七夜,狼肉早已吃完,饿了一天一夜,才见人烟。又行了半天,终于来到马邑郡地。远远望见城池,心中欢喜。他知绕道行至马邑郡,再往南走一两日,便可到楼烦关。入了楼烦关,便是中原境地了。 将狼皮围在腰间,牵着骆驼,步行验关进城,径直往集市而去。马邑乃汉人和突厥人边贸之域。早看见集市上聚了许多马匹,足有五六十匹之多,皆矫健神骏,暗暗纳罕:“哪里来的这许多骏马?”看见几个突厥汉子身着胡服,正在马群四周来回走动,投放草料,猜知乃突厥人牧养的马匹,或赶往中原交易。 骆驼水囊已经无水,便想找家客栈加水。他牵着骆驼,四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不见客栈影子,倒是有一家酒肆摆在当街。须发乱长,神情狼狈,自知囊中羞涩,虽见酒肆,却止步不前。一时后悔当时没顺手将玄女仙境中的金银珠宝拿几块出来。 远远看见酒肆中有个浑圆胖子独自饮酒,桌前堆满牛肉,更有一个大酒坛,直看得眼瞪瞪的,口水直流。不知不觉,牵着骆驼,双脚只往酒肆挪动。 他见胖子身材彪悍甚年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衣着华贵,却是突厥装束,神气洋洋,正吃的津津有味。食指大动,腹中鸣叫。一时童心大起,要死皮赖脸打秋风。当下竟大刺刺走上前去,笑道:“喂,好汉!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碰巧今日我有兴致,便陪你喝几杯如何?”不等人家搭话,自己坐在对面,伸手抓起一块牛肉,大嚼起来。 本以为突厥胖小子会生气,谁知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依旧低头啃嚼牛肉。李元霸也不管他,只顾吃了几块牛肉,不住赞道:“好肉!”眼看酒坛,正要张口。 那突厥胖小子似已知其意,招手叫小二的再上一付碗筷,一个酒碗。 碗筷上来后,突厥胖小子手指李元霸,又指酒坛,口中叽里咕噜,说的却是突厥语,又夹杂几句汉语。李元霸听出,他想邀自己一起喝酒。 李元霸岂有不会喝酒的,弄明其意后,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突厥胖小子先给他倒满一碗酒,又自己倒满,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李元霸早等不及,捧起酒碗,就往口中灌。当下两个对饮海喝起来。 一连喝了四五碗,突厥胖小子见李元霸神情自若,半点酒意皆无,大为意外,不禁咧嘴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李元霸也照他样子,竖起大拇指。两个相视,哈哈大笑。 突厥胖小子大笑几声,突然停下,招手又叫小二的上了两个大海碗,皆倒满酒水。手指大海碗,示意要一起喝,末了歪头打量李元霸,嘴角微挂一丝冷笑,意含挑衅。 李元霸见此情形,暗笑道:“看来这突厥胖小子也不傻!见我白吃白喝,不肯让我占了便宜,居然要和我斗酒,存心灌醉我。嘿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妖冶女郎 李元霸见突厥胖小子个头浑圆高大,要和自己斗酒,着实吃了一惊。喝酒他倒不怕,怕的是喝不惯这马奶酒。可是,他生性好强,从来不肯人前低头。心想:“吃人家的嘴软。当初自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说要陪人家喝酒,连吃了人家不少酒肉,人家也不赶自己走,倒够点意思。如今人家邀自己喝酒,自己岂能退却,让人家瞧不起。”想到这里,突然仰面哈哈一笑,道:“好,好汉!你要跟我比酒,小爷我奉陪。” 突厥胖小子起初见他犹豫,以为他不敢,面露鄙夷之色。转眼见他答应了,颇为意外,冷笑几声。二话不说,拿起一个海碗,咕噜咕噜的,一口干了。 李元霸见他爽快,自己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来,一脚踏上板凳,双手捧碗,也咕噜咕噜的,一口喝下。一抹嘴角边的酒水,朝突厥胖小子睨去。 突厥胖小子见他气势不输,果然敢喝,不禁伸出一个大拇指。 李元霸嘿嘿两声,也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这时,小二的跑过来,往两个海碗里倒满酒。 突厥胖小子又伸手去拿,李元霸却抬手拦住,笑道:“好汉!你我萍水相逢,以酒会友,也算有缘。既然斗酒,也须先知对方姓名。在下姓李,单名一个靖字,嘿嘿,敢问好汉如何称呼?”他不想说出自己名字,却来冒充李靖。 突厥胖小子见他自报家门,又问自己姓名,哈哈一笑,夹杂汉语说道:“原来你叫什么李靖!你问我怎么称呼,我可不能告诉你。按照突厥人的风俗,初次见面,大家先干了三大碗才算朋友。算朋友了,才能说出名字。” 李元霸早见突厥胖小子衣着华贵,腰间挂了一把弯刀,金光闪闪,猜想在突厥人中身份不低,定非寻常之辈。自己报了姓名,他却不肯说出姓名,神情倨傲,似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肚里不免来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哈哈笑道:“甚好!既然你说先喝三大碗,本公子也由得你。不过,本公子先把话放在这里,三碗之后,大家再喝三碗,谁若喝不下去,少了一口便算输了。” 突厥胖小子点头道:“不要说再喝三大碗,便是再喝三大坛,本王子也不怕。” 李元霸闻言恍然醒悟,心道:“嘿,原来是个鞑子小王子,难怪如此倨傲。” 便存心调侃他,笑道:“管你什么笨王子精王子,你要是输了,便给本公子叩三个响头,再叫三声大爷,才算罢了。” 突厥王子听说输了自己要叩头,咧嘴一笑,仍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我本王子输了叩头,你本公子输了却又怎样?” 李元霸将胸口一拍,笑道:“我本公子岂会输你什么本王子,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废话少说,说斗酒就斗酒。你既说要斗酒,你本王子便先喝三碗,我本公子再喝三碗。” 突厥王子听他左一句本王子右一句本公子的说话,如连珠炮一般,自己说汉语可不顺溜,也不跟他斗口,便冷笑道:“我固知你们汉人很是狡诈,可是本王子也不怕你跑。我先喝又何妨,可是你本公子要是耍赖不喝咋办?” 李元霸忍住笑,将胸口一拍,从腰间扯下狼皮,往桌上一拍,大声道:“你本王子先喝,我本公子若不喝,有如此狼!” 突厥王子一见之下,脸色微变,嘴巴动了几下,才道:“甚好!男子汉说话可算数。到时你若敢不喝,我萨都便用此刀说话!”说着,手一抬,腰间弯刀出手,往桌角砍去,嚓的一声,桌角被削去一个角。 李元霸见他出手甚快,颇有武功,不禁吃惊。他却不知这突厥胖小子乃是**厥始比可汗的第六个儿子,名叫萨都,被封为突厥人第一勇士,一把弯刀,在突厥人中罕逢敌手。 小二的早捧上四个大海碗,连桌上的两个海碗,共有六个海碗,全倒满酒。每个海碗里的酒足有一斤多。 李元霸见萨都挥刀削桌,公然示威,恼他狂妄自大,心道:“原来你叫什么萨都,还是什么王子。嘿嘿,管你什么萨都笨猪王子,今日叫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转头见小二的站在一边,便摆手道:“喂,小二的,我和这位萨都王子斗酒玩耍,你只将酒坛放下,自忙你的去,不用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小二的应了一声自去了。 待小二的退去,微微一笑,向萨都王子伸出右手,作个请状。萨都王子不等他说话,自站起身。他生得胖而圆,站在桌边,便如一座矮塔一般,将李元霸全都挡住了。 只见他伸手拿起海碗,张开一张大嘴,仰头便喝。咕噜咕噜的,一连便喝下了两大海碗。李元霸待他一口气喝下三大海碗酒,也站起身来,将左脚踏在板凳上,右手捧起桌前的海碗来,左手衣袖遮脸,仰脖向天,一饮而尽。一连喝下三大海碗酒。 萨都王子见李元霸居然也喝下三大晚酒,轻松挥洒,神情自若,不由得大感敬佩。突厥人最钦佩的便是能喝酒的好汉,萨都王子忍不住又伸出一个大拇指。 李元霸也对萨都王子伸出大拇指。两个相视,哈哈大笑。 小二的跑上来,在六个大海碗倒满酒后自走开。李元霸见萨都王子三大碗酒下肚,面不改色,神情豪迈,心下不禁踌躇:“这小子虽有点笨,倒挺能喝的。” 萨都王子见酒已倒满,伸手又去拿酒。可是他却未先喝,冲李元霸笑道:“刚才是本王子先喝,这一回,该你本公子先喝了吧?”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三碗酒下肚,大家便是好朋友了。这一回,谁也不先喝,大家一起喝才对。” 萨都王子想了一想,见他说得有理,才道:“你说得对也。这一回,大家好朋友,一起喝!” 李元霸也将酒拿起,两个对碰了一下,各自仰脖喝下。喝到第六碗时,萨都王子捧碗的手便开始颤抖了。可是,李元霸居然一点事没有。萨都王子前后总共喝了**碗酒,再大的酒量,喝到七八成酒也会上头。因此,他和李元霸对喝到第六碗酒时,便感到头晕目眩,两脚站立不稳了。 李元霸装腔作势,咕噜咕噜几口干了第六碗水,将碗往后一抛,只听咣当一声,海碗摔碎一地。萨都见他居然先喝完第六碗酒,略无半点醉意,自己喝到第六碗,已经力不从心,头昏脑胀。可是身为突厥王子,岂能在汉人面前输酒,一咬牙,也灌下第六碗酒。 萨都王子喝完第六碗酒,强打精神,回头招呼小二的上来倒酒,却不见了小二的身影。 李元霸嘻嘻一笑,走过去抱起酒坛,走到萨都王子跟前,在他海碗中又倒满了酒,自己也倒上一碗,笑道:“萨都兄弟,今日你本王子请我本公子喝酒,大恩难报,本公子我敬你一碗!”萨都王子摇晃身子,连连摇头,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接过酒碗,张口欲说又说不出,两眼发直。李元霸见他已有醺醺之态,便当他面,先干了一海碗,又亮底。 萨都王子两眼朦胧,见李元霸又喝了一碗,自己也将海碗往嘴边送,硬着头皮喝得几口,再也喝不下去。高大的身躯摇晃几下,双脚一软,身子顿时往下坐去。手上一松,海碗脱手,坠落地上,咣当一声,海碗摔碎了。萨都王子犹浑然不觉,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全身伏在桌上,烂醉如泥。 李元霸见萨都王子喝醉倒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正自得意,忽然背后有人轻拍他的肩头,随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他回头去看,却不见人影。再转过身来,才见三尺之外,赫然站着一位美丽女郎。 只见美丽女郎年约十**岁,身穿一袭淡蓝色长裙,腰间扎着一条镶满各色钻石的金带,显得十分妖娆。李元霸眼前一亮,不等反应过来,只见美丽女郎已经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到了自己身边。 李元霸瞪眼看她,只见女郎肤色略黑,唇红齿白,长着一副瓜子脸,两弯眉毛,细长高挑,双目清澈,恰如两汪碧潭。两边耳垂各挂一个蓝晶晶的玛瑙大耳环,更有一张樱桃小嘴,笑起来时,满面生辉。 李元霸见女郎生得妖冶,似汉家女儿,又似有异族血统,暗道:“哪里突然跑出这么个小骚达子来!”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女郎手指摸摸他的头发,冲他作个鬼脸,格格笑道:“喂,你的头发好长,像个刺猬一样!全身都是沙子,是不是才从沙漠里逃出来呢,嘻嘻。”说话之间,身子竟挨近来,几乎靠在李元霸身上。 李元霸待要站起避开,她伸手将他按住,双眉一皱,嗔道:“哎哟,怎么本姑娘才来,你本公子便要走,也不陪人家喝两杯么,咯咯。” 李元霸哪里见过这样野性女子,见她双手按住自己肩膀,硬着头皮问道:“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是谁?本公子不认识你。” 谁知女郎咯咯一笑,支颐桌前,拿眼瞟了李元霸一眼,眨了眨眼,在李元霸耳边悄声道:“你自然不认识我,可是我早认得你了。” 李元霸忙坐正了身子,离她远些。听她一开口居然说认识自己,惊道:“你、你几时认得我?”心中猜揣这个女郎来头,见她容貌气质大异于中原女子,可是所穿衣裳却是汉家服色,又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女郎见李元霸一本正经探询,却不忙作答。噗哧一笑,才道:“哎哟,你这个刺猬公子哥儿,怎的这样啰里啰嗦的。本公子认不认识本姑娘,本姑娘认不认得本公子,又有什么打紧?你们汉人不是常说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不是要喝酒么,你朋友已喝醉了,本姑娘见你一个人喝酒多闷呀,因此想来陪陪你,谁知你一上来便东问西问的,简直婆婆妈妈!” 李元霸见自己才问一句,她便叽里呱啦一大堆,伶牙俐齿的,似乎有备而来,来者不善,暗道:“莫非她和那萨都王子是一伙的,见我灌醉了萨都王子,却来找我报仇不成?”拿眼打量她,见她正拿起酒坛往碗里倒酒,好似与自己相熟已久。心想便是来报仇,我也不怕她。若要喝酒,她娇滴滴一个女子,如何是自己对手,可是自己又何必跟她纠缠。 当下拱手道:“原来姑娘想来陪本公子喝酒,真是荣幸之至。只是本公子尚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恕不能陪,告……”正要告辞而去,可是这个“辞”字还未说出,女郎嘻嘻一笑,将脸一沉,慢条斯理道:“你要走也可以。请先付了这一桌的酒菜钱再走不迟。”手指桌上酒菜,道:“这一桌酒菜,还有你打碎的一个碗,总共一十三两银子。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赊账。”伸出一只手掌,递到李元霸眼前。手指甲上,竟涂成碧蓝色,亮晶晶的,异常眩目。 李元霸见她突然变脸,说要结账,不觉一怔,脱口道:“你究竟是谁,凭什么要我付账?” 女郎却不答他,一扬手,小二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咪咪的,上前恭恭敬敬对李元霸道:“公子爷,这、这位美人儿正是本小店的老板娘!”神情甚是忐忑。 李元霸哈哈笑出几声,惊道:“怎的突然跑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老板娘来,本公子来此也喝了半天的酒,怎么从不见你出来招呼客人?”心想:“多半是冒牌的。” 小二的见李元霸质疑,忙陪笑脸,低声下气道:“公子爷有所不知,我家老板娘娇贵得紧,平时上菜招待客人,都是小的做的事,哪里用得着老板娘出面呢。但凡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才出来的。” 李元霸一时语塞,女郎嘴角带笑,又冲李元霸眨了眨眼,道:“怎么样,刺猬公子哥儿,明白了罢。”又伸出手来。 李元霸明知有诈,可是小二的跑出来作证,自己不能反驳,转念一想,笑指萨都王子道:“对了。管你是不是老板娘,你要结账,却不关本公子的事。本公子只是路过这里,是他请我喝酒的。” 女郎听了,不紧不慢,柔声道:“哎哟,你这刺猬公子哥儿,看你长的一表人才,谁知说话却如此蛮不讲理呢。既然你朋友请你喝酒,他已醉了,不能结账,我不找你结又找谁结去呢。” 李元霸急道:“我和他不是朋友……” 女郎嗔道:“既不是朋友,他怎么又请你喝酒?你既是他朋友,我自然要你付账。” 李元霸见她说得振振有辞,自己竟无从反驳,见萨都王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便过去推他,大声喊他名字,浑然不知,唯听鼾声阵阵。又去摸他腰包,翻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半两银子,气急败坏,骂道:“什么狗屁王子,穿得如此华丽,又上一大桌酒菜,居然身无半文,这不明摆着吃霸王餐么?”不禁挠耳,忽见萨都腰间弯刀,灵机一动,陪脸笑道:“老、老板娘,求你开恩通融,可否拿这金刀抵账?” 女郎却摇头道:“本店只是酒肆食店,却非当铺,要你这什么金刀作什么?” 又将双手递到李元霸眼前,两只大眼,似笑非笑。 李元霸手足无措,道:“可是,本公子我、我身上也没钱。” 女郎忽然笑道:“也罢,你没钱付帐也可以,却有一个法子补救,不知你肯不肯?” 李元霸忙道:“快说,怎么补救?” 女郎道:“你不付帐也可以,只需将这一桌的菜全吃了,半点不能剩,本姑娘便放你走。也算是本小店送你一个人情罢了。” 李元霸见满桌的牛肉,加起来足有十几斤之多,自己便再多一个肚子也吃不消,心知这什么老板娘存心为难自己,叹道:“这么多肉,我一个怎吃得了?” 女郎抿唇一笑,又道:“嘻嘻,量你也吃不了。好罢,既然这个法子你做不了,还有另一个法子……” 李元霸闻言心喜,急问:“还有什么法子,快请说。” 女郎道:“你既不肯吃肉,那就喝酒罢。你今天不是和你朋友斗酒么,可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先喝醉了。本姑娘看你还未尽兴,索性今日便作一回成人之美罢。我倒想和你比比,看你酒量究竟有多大?” “甚么?你、你也要和我斗酒?” “不可以么?你要是怕的话,也由得你,快将这些肉全吃了。” 李元霸心想:“吃肉一个人吃,怎吃得消?斗酒还有两个人喝,还是喝酒划算。她一个女流之辈,再能喝,又岂是我对手,何况……”原来他跟萨都王子斗酒之时,却做了手脚,偷偷将所喝的酒,全吐到水囊里了。如今跟这女郎斗酒,也可如法炮制,看她能跟本公子斗到几时。如此想定,当即笑道:“好!本公子再和你斗斗酒。若本公子我赢了,这酒钱一笔勾销如何?” 女郎咯咯笑道:“你的算盘倒蛮精。可是斗酒若是你输了呢?” 李元霸道:“我若输了,便留下来帮你打短工,作店小二,直到把酒菜钱还清为止。” 女郎听他如此说,似甚感兴趣,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本小店这里已有个小二了,再要你来,却不是多余么?” 李元霸忽想起自己还有一匹骆驼,一拍脑袋,笑道:“倒忘了呢。我说老板娘,岂用如此费事,本公子还有一匹骆驼,价值不菲,可以押给你冲抵酒菜钱了吧?” 女郎摇头道:“本姑娘家养的骆驼羊马多的是,才不要你的什么骆驼呢。” 李元霸情急之下,将桌上那张狼皮推到女郎面前,道:“你不要骆驼,那么这张巨狼皮也可买不少银子,抵给你吧。” “咯咯,本小店作生意的,要这狼皮作甚么,又不能吃。不要。” 李元霸无计可施,咬牙道:“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想要怎样?” 女郎掩口一笑,道:“本姑娘只要你喝酒!你若喝不过我,你便留下,服侍本姑娘半年,作我专职侍从。” 李元霸闻言大笑,道:“要是本公子输了,怎么才服侍你半年,半年怎么抵消得了这酒菜钱,至少也得服侍你三年才值呢。” 女郎咯咯笑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能反悔!你若斗酒输了,便做本姑娘三年的奴仆,为我洗衣、牵马、倒茶、洗脚,揉背,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李元霸笑道:“哈哈,洗脚揉背,亲近芳泽,何乐不为?难道你不想要我陪你一起洗澡睡……”他本想说“睡觉”的,可是“觉”字竟说不出口了。 女郎啐了一口,佯恼道:“呸,原来你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别耍嘴皮子啦,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斗酒?” 李元霸轻哼一声,道:“又有什么不敢,你要怎么个斗法?” 女郎沉吟道:“也照你和这傻都都的喝法,你喝三碗,我也喝三碗。” 李元霸哈哈笑道:“本公子奉陪到底。” 女郎招手叫小二的把桌上的酒菜全撤了,只重新上酒来。不一会,小二的收拾干净,屁颠屁颠的抱出一大坛酒来。 此时,女郎正坐在李元霸左侧,身子紧挨着他。他浑身不自在,拿眼看她,但见她纤颈之下,胸前坟起,曲线分明,浑身散发一股子女人味,比起小师妹王蝉儿野性泼辣,更有一种诱惑。 女郎见他打量自己,两眼一瞪,嗔道:“喂,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长什么样么?” 李元霸见她语含调笑,岂能输了给她,便笑道:“嘿嘿,本公子之于美女倒是见过几个的,只是没见过像你这样风骚迷人的罢了。” 女郎听了,竟不生气,咯咯而笑,笑得全身颤震,道:“嘻嘻,总算你还不是个呆子,也知道本姑娘生得好看。”已将一碗酒捧起。 李元霸想站起身来,坐到对面去,斗酒时好做手脚。女郎却一把拉住他,媚眼如丝,笑道:“你这刺猬公子哥儿,难道我身上有刺么,为什么要舍我而去?” 李元霸只好坐下,悄悄将水囊藏入右边袖口中。捧起一个海碗,一脚踏上板凳,笑道:“我先喝下一碗。”抬起衣袖遮挡,佯作喝酒,想要故伎重演,可是女郎一把拉开他手,笑盈盈道:“哎哟,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喝起酒来,怎的如此婆婆妈妈、遮遮掩掩,你看本姑娘怎么喝?”当着李元霸的面,将碗递到小嘴边,仰脖喝下,居然酒水如柱,灌入口中。一碗喝下,居然面不改色。 李元霸一见之下,只好照着女郎样子,也喝下一海碗。两个当即你一碗我一碗的喝起来。李元霸喝到第三碗时,袖中水囊竟找不到,心下惊道:“怎么水囊不见了。莫非她早在旁看见我藏有水囊?因此故意再来和我斗酒……”忽瞥见小二的不时在旁倒酒,面上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正在这时,只见女郎又喝完了一碗,正眼瞪瞪看他。李元霸见她喝到第三碗,居然未倒,心下更惊,暗道:“她一定有解酒之药,否则不会如此!还有,要是她事先叫小二的在我喝的酒中下了药,岂不……”刚想到这里,不觉怔住了。 女郎见他迟疑不动,早亲手捧起一碗酒,递到他嘴边,笑盈盈道:“请喝!这是第三碗酒。” 李元霸正待不喝,谁知女郎一手勾过来,竟然抱住他脖子,将酒灌入他口中。李元霸哪里料到她会如此,不免心慌意乱,手忙脚乱。一张口,酒便被灌下了。 这一碗酒下肚,他才隐隐感到头晕目眩,心下明了:“定是小骚达子算计我来了。”忙张口道:“这、这酒有古怪,不能再喝了。” 女郎沉下脸来,道:“头三碗都是本姑娘先喝,你一个男子汉,倒不先喝。这后三碗,该你先喝了。”说着,捧起酒来,灌入李元霸口中。 李元霸心里明白,不肯再喝,只是手脚已不大听使唤了。见她手臂来勾自己,慌忙伸手去推。不想这一推出去,入手处软绵绵的,不禁一愣。 更惊的是,女郎见他双手来推自己,身子一动不动,也不避开,只看他两只手掌,笑道:“哎哟,刺猬小阿哥,你喝酒就喝酒罢了,怎么两只爪子还到处乱摸的。” 李元霸慌忙将手拿开,一时躲不开,酒又灌入口中。才喝得几口,突然将头一扭,吐出酒水。心中叹道:“今日在劫难逃,遇着强手了。” 凭着一丝清醒,施展手脚,想摆脱而去。谁知不等他站起,女郎一手抱过他脖子,柔声道:“刺猬公子哥儿,来,再喝了这一碗。” 李元霸天旋地转,犹知摇头,再不肯喝下一口。眼前只见女郎一张笑脸晃来晃去,娇媚万状。口不能言,眼前一黑,歪头倒下。 耳中隐听得小二的声音道:“哈哈,倒了,倒了!我说达达公主,你这是什么药呀,果然厉害得紧!”又听得女郎咯咯娇笑之声,渐行渐远,终于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似梦还真 @@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射鹰穿喉 乌蓝达公主拉着李元霸,正要往帐中走,忽听帐外传来侍女慌张的声音:“达达公主,可汗已到外庭了。” 乌蓝达公主闻言,吃了一惊,忙拉过李元霸,往床铺跑去。将李元霸推入蚕丝被中,自己也钻进去。一把扯乱头发,拉开外套,露出内衣裳来。见李元霸目瞪口呆,冲他一眨眼,悄声道:“喂,达达奴,快别伸出头,躲在被窝里别出……”将李元霸的头推入被里,这个“声”字未说出口,帐外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粗犷的声音嚷道:“达达妹子,你怎么大白天的窝在帐中作甚么,康鞘利回来复命也不肯见?” 话声未落,急匆匆走入一个高大男子来,只见他头戴狼牙盔,身着华丽胡服,披带黄金甲,神情威武,气势汹汹。 乌蓝达公主抓过被子,遮住自己身子,沉脸道:“可汗哥哥,你怎么不问我一声,便冲了进来?我正在睡觉呢。” 原来进来的是始毕可汗,他是乌蓝达公主的同父异母哥哥。他知乌蓝达公主生性骄纵,行事无所顾忌,这一次派康稍利赶了二千匹马到中原和汉人交易,她缠着说要跟来,顺便看看中国风物。乌蓝达公主身份特殊,父亲启民可汗在世之时,对她宠爱之极。始毕可汗在接替父亲之位前,对这个妹妹一直恭恭敬敬,不敢小觑。可是乌蓝达公主的母亲安义公主在启民可汗死后也抑郁而死,乌蓝达公主以为皆因始毕而亡,为此耿耿于怀,因此日夜想要报复。始毕可汗表面不曾与乌蓝达公主撕破脸,平时对她也是百依百顺。这一回为了笼络她,让她和康稍利一起同往中原,并命一切行止皆听公主调度。可是他对这个野性不羁又大胆妄为的妹妹一直放心不下,才过了三日,便带了贴身卫队,一行五十多人轻骑来到马邑郡,要看她都做些什么,担心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之事。一路过来,他听密探报告说萨都王子在马邑被一个汉人少年灌醉,虽然乌蓝达公主将那汉人少年蒙翻了,将萨都王子和那汉人少年也驮回,萨都王子另行安顿,那汉人少年却被她抬入闺帐中,也不知干什么。始毕可汗知道乌蓝达公主行踪诡秘,她凡到一处,随从卫兵过百,必搭设**个帐篷,大小一样,夜来却常常不知睡在哪个帐篷。他找到她的宿营地,连闯了几个帐篷,都找不见,后来找来一个乌蓝达公主的卫兵带路,才找到这里。 始毕可汗一进帐篷,见乌蓝达公主果然躺在床铺之上,又见她头发散乱,身子缩在被窝里,发言指责自己,自己理亏,怔了一会,陪笑道:“达达妹子,原来你在这里睡觉,让哥哥好找。” 乌蓝达公主哼的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你是至尊可汗,不是还在漠北狼牙王庭么,怎么也来了,又找我做甚么?”心知是始比可汗放心不下,居然跟踪监视自己,更加气愤。 始毕可汗见乌蓝达公主不冷不热,微感不快,淡淡的道:“康鞘利从龙门回来,带回了一个重要情报,难道你不知道吗?” 乌蓝达公主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我说过了,你派康老头去龙门卖马,和汉人作什么交易,我也懒得管。你快出去!我乏得很,还要睡一会。” 始毕可汗见乌蓝达公主居然语气不恭,冲着自己堂堂一个可汗生气,不禁气恼,可是又不好发作,只得闷声闷气道:“唉,达达妹子,你还是这样孩子脾气!” 始比可汗一向机警多疑,和乌蓝达公主说话之间,眼睛不时四下观察,这时忽瞥见乌蓝达公主被子里动了一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哈哈干笑几声,对乌蓝达公主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也罢,达达妹子,你要睡就睡吧。哥哥我找康稍利去。”对着乌蓝转身出了帐篷。随后一阵脚步声杂乱响起,不一会,向南边渐渐远去。 乌蓝达公主见始毕可汗走了,冲着他的背影呸的一声,歇斯底里的喊道:“来人哪,快给我把帐篷门关了,管他是谁,今日若再让一个人进来,我宰了你们,晒成肉干!” 李元霸趴在被窝里早闷得慌,仓促之下,也未曾运起闭气之法,只是刚才忍不住动了一下,被始毕可汗察觉了。乌蓝达公主心中气闷,拿他出气,左手一掌拍下,隔着蚕丝被打在他屁股上。李元霸屁股被打,哎哟一声,往跳出来,顿时掀开被子。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冒出头来,神情大为紧张,忍不住咯咯乱笑,伏在被上不能起来。 李元霸在被窝里听见乌蓝达公主和始毕可汗对话,虽然他听不懂突厥语,可是从乌蓝达公主说话语气听出,她在突厥人中地位殊贵,连始毕可汗都奈何不了她,甚为诧异。见她咯咯笑个不停,问道:“怎么你敢如此对你们可汗说话?” 乌蓝达公主冷笑道:“本公主怎么又不能如此对他说话?哼,想当年我父王在世时,他哪里配得上跟本公主说话。如今他虽篡夺了可汗之位,可是我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万箭穿心,我这样对他说话,已经是很客气的啦。” 李元霸惊问:“他怎么篡夺了王位,你怎么又去恨他?” 乌蓝达公主顿时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唉,别提这事了。提起我就伤心呢。”忽地目光一闪,冲着李元霸一笑,点头道:“哎呦,对了,我知你是故意转移人家的心思,不肯将你的风流韵事说出来是不是?哼,快将你做的坏事通通告诉本公主,不然……” 李元霸连连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哪里做过什么坏事?没有。” 乌蓝达公主不等他说完,已扑上去,伸手进他怀中,一阵乱摸乱掏,顿时扯出一样物事来。 李元霸见是高丽公主的玉佩,慌忙欲夺,谁知乌蓝达公主转手藏到身后,笑嘻嘻的,左闪右躲,不让李元霸碰着玉佩。 李元霸情急之下,伸手要点她身上一处穴道,可是还未下手,只见乌蓝达公主反故意将身子挺直过来。他伸出的两个手指正对着她的胸口,忙又缩回,不敢下手,急道:“你快还我,这是……” 乌蓝达公主笑道:“这是谁送你的?快把这玉佩怎么来的事儿说给我听,否则,别想要我还你。”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挨在身边身上,情态自若,全无顾忌,自己反倒不知所措了。心中诧异:“怎么自己才认得这小骚鞑子不到两日,竟在这突厥帐篷里和她亲密无间,俨然一对小情人一般,简直匪夷所思。”眼瞪乌蓝达公主,见她明艳不可方物,一时发呆无语。 这时,乌蓝达公主将玉佩握在手中,看了一眼,眼中全是娇嗔之意,道:“我看这玉佩色泽温润,晶莹剔透,上面刻写有字,一定是极有来历的。” 李元霸见她猜出几分,也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他本来是个洒脱无赖的少年,如今见乌蓝达公主佻达无拘,自己又何必掩饰,当即笑道:“这个自然。玉佩的主人也是一位十分高贵美丽的公主……” 谁知乌蓝达公主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她是哪里的公主?” 李元霸见她神情关切,俏脸凑近自己,呼吸之声可闻,才发现原来她的鼻子挺拔,略微翘起,使她容貌神态于妩媚之中,更添一股倔犟野性之气,只是美艳之光,咄咄逼人。 乌蓝达公主又将玉佩拿到眼前,抚摩玉佩上面的“御赐七公主”几个字,可是她只认得一个“七”字,脱口道:“嗯,你说的这位十分高贵美丽的公主,是不是排行第七,叫什么七公主?” 李元霸点头称是。乌蓝达公主樱唇一咬,作势要将玉佩摔到地上,气鼓鼓道:“什么七公主八公主的,她再高贵美丽,我不许你要她的东西!你是我的奴仆,什么都得听我的,从今往后不许再跟任何女人来往。”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无理取闹,嘻嘻一笑,道:“即便我是你的奴仆,又不是你的金刀驸马,怎么又不许我跟别的女人来往?本公子还要传宗接代呢。” 谁知乌蓝达公主面上一红,格格笑道:“嗯,你要想做本公主的金刀驸马那也容易得紧,只不过……” 李元霸一时性起,索性逗她,故意问道:“只不过甚么?” 乌蓝达公主道:“跟你说罢,想做本公主金刀驸马的男人多的是。只不过我们突厥族人,若是一个女人同时被几个男人爱上,男人们又不肯相让的话,便要比武招亲,谁最终胜利,谁就得到心爱的女人。” “噢,原来如此。” “怎么,一说到比武,你就泄气了吗?哼,没出息。” 李元霸笑道:“本公子不是泄气,是略为放心了。既然有那么多男人爱你,本公子又何必去争去抢?天涯何处无芳草,世间可爱女子多的是……” 乌蓝达公主怒道:“呸,你居然敢这样对本公主说话!我偏要你去争去抢!你想娶那个什么七公主八公主为妻,我偏不许!”说着,顺手将玉佩塞入自己衣裳中。 李元霸见她如此,不好伸手去夺了。心想:“这玉佩可不能让她拿了。我且忍一忍,待有机会再拿回来。” 乌蓝达公主肚里有气,怒道:“我们突厥族男人,须会各种武艺,摔跤骑射样样精通,这些你都会不会?” 李元霸摇摇头。乌蓝达公主听了,当即站起,拉起李元霸的手,道:“你快起来,马上跟我去练习骑射。” 李元霸哑然失笑,道:“一时半会怎么学得会?” 乌蓝达公主狠狠瞪他一眼,道:“学不会也要学。我就要你去为比武招亲!”拉起他,转身就往帐外走去。 一边将随手长发盘起,披上外套。唤来卫兵,牵上两匹战马、两副盔甲和两副弓箭,两个一起上马,往北向郊野驰去。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刁蛮任性,比之小师妹王蝉儿有过之无不及,只得随她,心想到时相机行事。他从未学过骑射,虽然一向不喜习武,可是自行走江湖以来,更感武功重要,因此也有心要学,当即随乌蓝达公主纵马而去。原来乌蓝达公主的行宫大帐安置在马邑城西郊外,她催李元霸一起骑马向北行出几十里地,来到了一处荒原之上。荒原远处,稀稀落落长着几棵枯树,更远处却已是沙漠。 到了这里,只见乌蓝达公主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纵马疾驰,早拿出弓箭,搭弓拉箭,正要射向一棵枯树。 恰在这时,天空之上,有大雁飞过,传来几声鸣叫。但见两只鸿雁,一大一小,正相伴从头顶上空飞过。 乌蓝达公主搭弓之际,欲射还止。回头仰看天空,忽见一头鹞鹰不知从哪里飞出,扑向那只小雁。眼看鹞鹰伸出长爪,抓住小雁,她反应甚快,不及细想,一箭射去。嗖的一声,利箭穿空而过,顿时射中鹞鹰尾翼,翻转几下,惊惶飞逃。那两只鸿雁才逃过了一劫。 李元霸看在眼中,不觉点头。乌蓝达公主见自己未将鹞鹰射下,不禁有些沮丧,扭头对李元霸厥嘴道:“我若是突厥男子,这一头鹞鹰哪里能够逃掉!”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说话,显然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不免有气。正在这时,又见一只更大的鹞鹰盘旋天空,离地有七八十尺高。他存心要显示一下身手,让乌蓝达公主不可小觑了汉人,将一支箭拔出,手腕暗暗运气。 他在蜀山随恩师牧道人修行,读经无聊之时,常常以山中飞鸟为目标,更以细石为弹,射之而食,习之数载,竟成神技,往往百发百中。暗自拿定主意,今日以箭为石,要争一口气。当即觑准了鹞鹰方位,算计它速度,一口气上提,奋力一掷,一支利箭飞向天上。 突厥人所用利箭,皆以精铁打制,呈三角形,锋利非常。李元霸掷出利箭,朝鹞鹰疾射而去,乌蓝达公主还未回过神,但见天上鹞鹰一声闷哼,顿时陡然垂头折翅,直直向地上坠落。 她不敢相信那只大鹞鹰已被射中,望了一眼李元霸,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忙纵马过去,下马拣起坠地的鹞鹰,拿起一看,只见鹞鹰有小牛犊一般大,脖子被一根利箭穿脖而过,已经断气,竟不见血流,可见箭的速度极快。 乌蓝达公主喜出望外,顿时眉开眼笑,拍手道:“原来你这个达达奴还有如此身手!咯咯,这一下,你若跟哪几个突厥武士比射箭的话,却不会输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你会不会摔跤?” 不等李元霸回答,却自己叹道:“唉,你虽能掷箭射鹰,可是你这样瘦小,又怎么摔得过那些突厥大汉呢?” 李元霸见她忽喜忽叹,微微一笑,道:“达达公主,你不用担心,别说跟几个突厥大汉摔跤,便是再多十个,本公子也不放在眼里的。” 乌蓝达公主见他说的轻巧,半信半疑,道:“我也知道你们汉人,虽然生得弱小,可是却狡诈得紧。你们常常说大丈夫斗智不斗勇。可是,若是两军对垒,准备相搏厮杀之时,只凭智谋,若无勇武之躯,如何能克敌制胜呢?” 李元霸叹道:“你小小年纪,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却怎么成天想着这些杀戮搏击之事?” 乌蓝达公主恨恨道:“我母亲就是被咄吉那个恶贼逼死的!我曾在母亲墓前发过誓,定要杀了他才能报仇雪恨,今生不杀他誓不罢休!” 李元霸见她神色严峻,说得异常决绝,不禁为之动容,问道:“咄吉是谁?” 乌蓝达公主咬唇道:“就是刚才闯进我帐中的哪个鲁莽男人啊。” 李元霸哦的一声,才明白原来始毕可汗的名字便叫咄吉。乌蓝达直呼其名,称为恶贼,显是对他恨之入骨。 乌蓝达公主忽然拉起李元霸的手,望着他,目光满是期待,动情道:“达达奴,从今往后,你要忠心对我,助我实现誓言,将这个可恶的咄吉杀了,然后我们……”她本来想说“我们一起像刚才那两只大雁一样远走高飞”的,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元霸惊道:“他不是你的兄弟吗,你怎么下得了手杀他?” 乌蓝达公主哼的一声,道:“他虽与我有同父血缘,可是他是个有突厥血统的男人,他们全不顾礼仪人伦,野蛮之极。按照突厥人的风俗,我父亲死后,咄吉他们兄弟几个都可以继续娶我母亲为妻……” 李元霸闻言错愕:“原来这样。” 乌蓝达公主又道:“我身上有汉人一半血统,从小母亲就教我许多道理,因此我从小都想像汉人一样生活。何况,我一直怀疑父亲是被咄吉害死的,他不但早就觑窥可汗之位,更对我母亲的美色垂涎三尺,心怀叵测。当年我母亲见我父亲死后,她为了保住身子不受沾污,宁愿自杀也不肯嫁给咄吉几个兄弟。母亲是隋室宗亲公主,说起来我还是隋室的后裔,可是咄吉这个家伙,做了可汗之后,便蓄谋不服隋室号令,趁天下大乱,暗中和中原豪杰勾结,阴谋颠覆隋室。康鞘利那家伙去龙门卖马时一定得了什么消息,恐怕不利于隋室天下。” 李元霸惊道:“始毕可汗为什么要这样做?” 乌蓝达公主道:“他一向狂妄自大,仗着兵强马壮,趁隋室大乱,浑水摸鱼,到处结交各路豪杰,许以可汗之名。他早有称雄中原的野心,妄图将汉人华夏之地沦为突厥之域。” 李元霸听了,不禁惊骇。 乌蓝达公主见他神色有变,道:“你是汉人,难道也愿意看到中原之地沦为突厥之域吗?” 李元霸摇头。乌蓝达公主道:“那么,你答应从此后助我将咄吉除掉,然后匡复隋室,到时我一定请求皇上为你封赏,富贵不可限量,如何?”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生性无拘无束,又岂指望这些?” 乌蓝达公主道:“哎呦,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图功名富贵,更有何为,难道你想做神仙菩萨么?”将鹞鹰举起,笑道:“好了,咱们先别说这些,今日骑射便练到这里罢。我们先回去烤鹰肉吃,咯咯。”说着将鹞鹰挂在马鞍边上,翻身跨上李元霸的马,坐在他身后,双手抱住他,马刺一扎,骏马撒开四蹄,如风飞行。 李元霸骑在马上,见乌蓝达公主双臂紧抱自己,身子几乎全部贴在自己背后。忽想起当初和颜萱王蝉儿共骑之时,自己全是在后,不曾在前,如此却被一个突厥公主抱着,不伦不类,有点不自在。把缰绳轻轻一勒,马停了下来,将乌蓝达公主的手扳开,笑道:“喂,怎么你有马不骑,偏要与我共骑?” 乌蓝达公主紧抓住他的衣裳,咯咯而笑,在他耳边大声道:“好你个傻达奴!人家女孩儿抱着你,表明她很喜欢你,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告诉你罢,我们突厥族女孩,可不象你们汉家女孩一样羞答答的,明明心里喜欢一个男子,却不敢说出口,白白自己堵在心底难受,嘻嘻。” 李元霸见她天真坦率,径向自己表白,不禁笑道:“可我却是个汉族男子,因此我喜欢的都是些羞答答的女孩儿呢。” “你说甚么?”乌蓝达公主听见李元霸与自己唱反调,生气之极,喝道: “你这臭小子,居然敢嫌本公主不够羞答答么!本公主若是羞答答的,昨夜你、你岂能在人家身上胡天胡帝......”说到这里,毕竟女孩子脸薄,自觉失言,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恼羞成怒,抬起手来便要向李元霸打去。 正在这时,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冷笑道:“呸,好个不知羞耻的小骚鞑子!” 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听见话声,相顾愕然,转过头去看。李元霸不见则已,一见之下,又是大吃一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七章 牙帐风情 原来说话之人却是王蝉儿。只见王蝉儿站在三十步开外,悄立风中,面无表情。李元霸久不见她,乍见之下,但觉她身姿绰约,更显娇美,只是脸上已带风霜之色。她冷眼瞥了一眼乌蓝达公主,对李元霸视若不见。身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却是大师兄程元。 李元霸心中突突而跳,暗道:“冤家到了。”不等李元霸出声,乌蓝达公主已然开口,喝道:“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搭起弓箭,便要射去。 王蝉儿一动不动,目光只望着远方,似对周围之人,浑然不觉。李元霸看见她右手微拢袖中,心知小师妹若要动手,她的“天女散花针”可不是闹着玩的,忙抬手拦住乌蓝达公主,低声道:“且慢!他两个却是我的朋友。” 乌蓝达公主正要射箭,听见李元霸说他朋友,不禁奇道:“甚么?你认得这个野丫头?”可是她心中恼恨王蝉儿出言无状,搭起的弓箭不肯垂下,依旧瞄准了王蝉儿。 李元霸翻身下马,走过去,笑道:“小师妹,大师兄,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王蝉儿红唇紧咬,听若罔闻,看也不看李元霸一眼。程元拱手道:“李少侠,久违了。想不到在这漠北之域,我们又碰上了,真是有缘了。”说着,干笑几声。 王蝉儿突然大声喊道:“大师兄,你怎么还跟他啰里啰唆的,快将他杀了。” 李元霸乍听王蝉儿要程元杀了自己,不禁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自己多次有负于她,她心中对自己实是怨恨得紧,几次遭遇,她动不动就要师兄们杀了自己,也不是头一遭了。当即笑道:“小师妹,咱们两个久不见面,怎么一见面你就要大师兄杀我?” 王蝉儿扭过头去,却不看他,向他伸出一只手,冷冷道:“你若不想死,就快点拿来。” 李元霸见她的手臂雪白如旧,不觉一怔,笑道:“拿甚么?” 王蝉儿忽然转过身来,几步走近他,伸手去搜他身,口中嚷道:“少跟我装蒜,玄武秘笈藏在哪里?趁早交出来,省得我动手。” 李元霸才想起她想要的是龟蛇二仙,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你这不是已经动手了么?” 这时乌蓝达公主纵马过来,大声道:“达达奴,不许你跟这个无礼的丫头说话!快上马,我们走罢。”她看在李元霸面上,暂且放过王蝉儿,可是她见王蝉儿生得美丽动人,却不愿李元霸多和她说话。 王蝉儿见乌蓝达公主阻止李元霸跟自己搭话,冷笑一声,顺手一扬,袖中顿时飞出两枚银针,径向乌蓝达公主面额射去。 李元霸早见了,也不及说话,侧身往后一翻,去拉乌蓝达公主。乌蓝达公主被他一拉,仰面倒下马去。李元霸早伸出右手,拦腰将她抱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乌蓝达公主这一个仰身,恰好躲过了王蝉儿的银针。 王蝉儿见李元霸出手救护乌蓝达公主,更不搭话,另一只手微扬,又射出一枚银针,径向李元霸飞去。 李元霸早料到王蝉儿会连环出手,当时抱住乌蓝达公主的同时,顺势往地上滚去,王蝉儿另一针射出,也落了空。 王蝉儿两次出手不中,又见李元霸怀中抱着乌蓝达公主,想起适才听到他二人对话,心中妒恨交加。轻叱一声,冲了过去,顺手挥出白羽扇,击向李元霸。她知道这小子武功甚为怪异,想趁他手忙脚乱之际,速战速决。 李元霸见王蝉儿来攻,忙将乌蓝达公主往旁边一推,自己轻轻一闪,躲过了王蝉儿这一招。 程元一直站在一边不动手,这时看出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关系非同寻常,因此早定了计策,要先制住这个美艳女郎,令他制肘,然后才作打算。他待小师妹和李元霸动上手,看准了时机,趁李元霸将乌蓝达公主往旁边一推之际,突然出手,斜刺里跃出,伸出左手将乌蓝达公主的右臂抓住了,右手一点,乌蓝达公主肩上一处穴道便被点住,顿时动弹不动。 乌蓝达公主虽被点了穴道,心中甚是明白。她被程元紧扣手腕,拉过一边,对程元怒目而视,口中骂道:“一个大男人,却来偷袭弱小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元霸一心要对付小师妹,不想忘了防备程元,见他偷袭得手,将乌蓝达公主制住了,自己投鼠忌器,未免缩手缩脚。可是他知程元为人卑鄙,最喜偷袭,自己须使出绝技,几招之内,救得乌蓝达公主,不可与他们纠缠。时辰一长,其他白羽士赶来,使起七星剑阵,自己虽冒名李靖,却无李靖之高强武功,如何逃脱得了。自己落入小师妹手中倒还罢了,若落入白羽士手中,他们个个均知小师妹对我情有独钟,还不把我卸成七块八块的。想到这里,手脚陡然加快,不及细想,伸出一指点向小师妹的小腹。 王蝉儿和李元霸缠斗,使出的是白羽扇法,她早有战胜李元霸之意,自上次一别,日夜加紧练习,这一次,李元霸和王蝉儿动手,她的扇法愈演愈精彩,李元霸讨不到半点便宜。王蝉儿见大师兄已然出手制住那个妖冶女郎,自己扇法精妙,李元霸无计可施,她胜券在握,心中不禁得意。 可是,突然之间,李元霸这个小子,居然伸出一指,直接指向自己小腹之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从未有人使出如此下流之招,见李元霸出招之际,不禁大吃一惊,口中羞道:“啐,下流胚!你敢……” 趁她惊慌失措之际,李元霸伸出的手指中途一转,往旁边挥去。王蝉儿正要张口骂他,谁知他中途变招,才知他是声东击西。可是这时已晚,李元霸手指已点中了她大腿外侧一处大穴。腿上一麻,顿时支持不住,跪了下去。 李元霸嘻嘻一笑,口中道:“小师妹,得罪了。”不等一招用老,伸出另一只手,夺过了王蝉儿的白羽扇,也不回头,扇指向后,扳动机关,白羽扇中暗器连发而出,射向程元双脚。 程元不想李元霸转眼得手,反向自己射出暗器。,他深知师傅白羽扇暗器厉害,大惊失色,不及细想,只能松开乌蓝达公主的手臂,一跃而起,往后一个空翻,躲过了羽扇暗器。 李元霸正要他翻个斤斗,一个箭步冲上去,拉起乌蓝达公主,转身跑向乌蓝达公主的座骑,将她往马背一推,自己一跃而上,双刺一夹,马疾驰而去。 程元深忌李元霸,知他狡诈之极,怕他另有毒招,后翻之际,索性连翻三个斤斗,远远退去。待他站稳脚步,只见李元霸已和乌蓝达公主纵马而去,小师妹半跪在地,站立不起,口中不断骂道:“臭小子!你为了救那个小骚鞑子,竟敢如此戏我,你…你不得好死!”骂着骂着,语中竟带哭腔。 程元忙跑过去,伸手扶她。王蝉儿却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想起李元霸居然又和一个突厥女郎勾搭一起,将自己点跌在地,心中伤心之极,呆得片刻,突然哇哇大哭。 程元见小师妹如此,知她性情古怪,更兼被李元霸那个小子迷惑,早将自己对她一腔情意置之脑后,心中对李元霸更加痛恨,暗暗发誓,此生定要将李元霸杀死而后快。这是后话。 却说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抢上马背,急向马邑城中奔去。乌蓝达公主被点了穴道,身子软绵绵的挨在李元霸怀里,心中竟是十分欢喜。李元霸伸手要帮她解开穴道,谁知她居然出口阻止道:“不,不许你解开穴道,我就是要这样挨着你,让你抱着我,嘻嘻。”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不可理喻,也无可如何,心想小师妹和白羽士为了玄武秘笈,追踪自己居然到马邑,虽然自己暂且逃脱,可是他七八个凑到一起,若联起手来,自己寡不敌众,先带乌蓝达公主逃回突厥帐营再说。乌蓝达公主坐骑乃突厥骏马,虽驮了两人,足下却不见减缓半分,因此不到一柱香功夫,便驰回了突厥驻扎营地。 乌蓝达公主骑在马上,身后靠着李元霸,她浑身软绵绵得,反手勾住李元霸脖子,十分满足。坐骑老马识途,直接将两人驮至乌蓝达公主帐篷之外。 乌蓝达公主的侍卫们找不见公主踪影,正在着急,忽见她转回来,都喜出望外,见她无碍,才松了一口气。又见乌蓝达公和那汉人少年同乘一骑,慌张而归,又不敢乱问。但见乌蓝达公主不肯自己下马,只要那汉人少年抱下马来。下得马来又不肯松手,居然要汉人少年扶回帐篷。 迎上来的侍女根本插不上手,众侍卫也是远远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只见乌蓝达公主走到帐篷前,忽然张口道:“今日达达奴英勇救驾,从恶人手中将本公主救出,立了大功,你们快去烤了鹰肉,捧上马奶酒,本公主要好好犒劳一下达达奴。”待众人应声而去,乌蓝达公主微微一笑,在李元霸耳边道:“达达奴,本公主手脚无力,不能再走,快抱我进去。”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竟要自己抱她进帐,却喜她妖媚迷人,见四周无人,一咬牙,横腰将她抱起,跨步进入帐中。走近床铺,将她往床上一放,谁知乌蓝达公主双手顺势一勾,将他也拉倒在床。两个顿时滚在一起,乌蓝达公主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个翻身,居然压在李元霸身上。 李元霸哪里见过这个阵式,见乌蓝达公主趴在自己身上,眼媚如丝,与她软绵绵的身子相触,心中不能无感。见乌蓝达公主两只手不时在自己身上摩挲,一脸春色,大有缠绵不尽之意,心下慌张,不禁伸手推开她,可是哪里能够。乌蓝达公主早抱住他脖子,死死搂住不放,整个身子都贴在李元霸身上。 正当李元霸几乎要缴械投降之际,谁知她突然又推开他,满脸通红,嗔道:“坏达奴,你想干什么?咱们先喝酒吧,本公主有话对你说。”向外喊道:“外面听了,快上酒食!”帐外应声而动。 不一会,走进两个侍女来。其中一个身材稍高的侍女,双手捧着一个大盘子,上边堆满香喷喷的烤肉。原来李元霸射杀的鹞鹰足有小羊羔般大小,烤了之后,居然盛满一个大盘子。另一个侍女双手则捧着一个细腰凸肚的突厥酒壶和两个大酒杯。两个捧着酒肉,匆匆走到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跟前,往床铺旁边一张矮桌放下。两个侍女将酒肉摆好后,捧酒侍女往酒杯倒满酒,对乌蓝达公主恭恭敬敬说声:“请公主慢用。”躬身往后退出帐篷。 乌蓝达公主从床上坐起,挪到矮桌前,笑盈盈的捧起一杯酒,递到李元霸跟前。李元霸眼看酒杯,却不去接。乌蓝达公主咯咯一笑,道:“你怎么不接,莫非怕我在酒里放了蒙汗药么?” 李元霸微笑不语。乌蓝达公主双眉一弯,笑道:“就知你们汉人生性多疑,从来不肯相信别人。好罢,这杯酒我先喝下,然后你再喝。”说着,将酒杯放到唇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拿起另一个杯酒,递到李元霸面前,又是咯咯笑道:“傻达奴,你放心罢。你今日救了本公主一命,我们已有生死之交,我怎会还用蒙汗药给你吃呢?”李元霸迟疑片刻,这才接过,口里早就渴了,当下也不及多想,仰脖喝下,只觉甘美之极。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放心喝下酒,心中高兴,又倒满两杯。李元霸主动拿起一杯,乌蓝达公主也拿起一杯,两个碰杯而饮。两杯酒下肚,乌蓝达公主面色如春,兴奋异常。 伸手撕下一块鹰肉,塞入李元霸口中。李元霸张口一咬,几乎咬对她的手,她缩回手去,嗔道:“哎呀,达达奴,你好猴急,差点咬着本公主的手,难道想吃人家的手么?” 李元霸歪坐在床,见乌蓝达公主言笑不拘,风情万种,也不禁心旌摇荡,可是他毕竟心有所属,不肯因此而放任自己。忙收摄心神,心道:“这小骚达子毕竟非我族类,她如此待我,也不知她意欲何为,切不可大意。”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两只眼睛不住闪烁,猜知他心有疑惑,再捧起一杯酒,叹道:“达达奴!虽然你我喝了两杯酒,可是我知你心里还在猜疑,不肯放心陪本公主尽兴。其实,你却不知,我乌蓝达长了这么大,从未跟哪个男子如此亲热,你却是大大的例外。我虽为突厥公主,可是身上却有汉人血脉,我终究是大隋皇室后裔。如今天下方乱,可恨那咄吉心怀不轨,故意和隋室作对,到处封许各路豪杰可汗之名,一心要灭了杨隋天下才罢。本公主早有志扶隋,可是身在突厥人中,身边难有知己之人,无人可替我解忧。虽然你我相识日浅,可是我自遇见你,就如遇到故人一般。经这两日相处,我心中对你已是喜欢得紧。我心里话都对你说了,却不知你心中对我究竟如何?嗯,你对我,若喜欢就说喜欢,若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望着李元霸,火辣辣的眼光。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对自己忽有这一番表白,大出意外,饶是他生性无拘,也觉得这个突厥女子的率真可爱。愣了片刻,突然哈哈一笑,道:“你是个美丽无比的突厥公主,我现下只是你的一个奴仆,贵贱有别,岂敢与你言爱?多谢你对我如此厚爱,令在下受宠若惊。也罢,这一杯酒,在下敬你。”说着自己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乌蓝达公主耳中只听见他夸自己美丽,早已心花怒放,后面的话却不用心去听,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当即笑盈盈的又拿起酒杯,喜滋滋的喝了一大口。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没听全他的意思,竟自兴高采烈的喝起酒来,对自己全无防范之心,本色率真,心中不禁感动,便不肯拂了她的兴致,索性陪她多喝几杯。 其实,乌蓝达公主不胜酒力,才喝到第三杯,已有微醺之态。当初她与李元霸斗酒,后来竟将他带回自己帐篷之中,又与他共枕而眠,也有酒醉之故。 这时她目光迷离,眼看李元霸,伸手紧握他手,口中喃喃道:“达达奴,你可知道,在见到你之前,本公主滴酒不沾,只因见你欺负萨都王子,我一时气愤才和你斗酒的。可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谁知本公主才喝下几碗,自己也醉了,要不然,你…你岂能……”说到这里,一时红了脸,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李元霸才想起那晚她的确有醉意在身,不然怎么会让自己与她同床而眠。可是当晚自己究竟和她做了什么,居然记忆模糊。 两个喝了酒,四眼对望。乌蓝达公主突然咯咯一笑,将上身挨在李元霸身上,脸贴在他耳边,昵声道:“达达奴,你可知你…你对本公主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见李元霸一脸茫然,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嗔道:“莫非你竟忘了么,你那晚,那样对本公主,令本公主至今想起也感难堪……你说,你该当何罪?” 李元霸几杯酒下肚,略有酒意,见乌蓝达公主提起那晚之事,自己正想求证,嘻嘻笑道:“你用蒙汗药将本公子蒙倒了,我…我当时哪里还记得做了什么?我只记得……” 乌蓝达公主不等他说完,不禁伸手捂住他的嘴,口中却问:“你还记得什么……快说!” 李元霸两眼茫然,道:“只记得你我同卧此床……” 乌蓝达公主闻言大羞,突然拦住他,啐了一口,道:“不许你再说下去了。哼,那晚若不是本公主可怜你一人睡着没有被子盖,才不肯让你钻进人家被窝里呢。唉,都怪我心软,让你占了大便宜……” 李元霸道:“什么大便宜?” 乌蓝达公主两眉一挑,佯怒道:“你还假装不知道么?你这坏达奴!其实本公主原来早瞧出你两眼灼灼,不是个好东西!恨只恨我自己引狼入室……” 忽一瞥眼,见李元霸虽然生得瘦小,可是眉清目秀,倒也算个英俊少年,顿时媚眼一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正色道:“达达奴,本公主想好了,谁叫咱们两个是天生有缘呢。既然本公主已然失身给你,索性只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要像汉家女儿一样从一而终,明日我去跟可汗哥哥说去,从今往后你就做本公主的金刀驸马……” 李元霸闻言一惊,望着乌蓝达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间忍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大声,不能自禁。乌蓝达公主见他忽然大笑,以为他是开心之故,谁知笑到后面,却是不象,顿时沉下脸,怒道:“呸,臭达奴,你笑什么,你敢取笑我,莫非你不肯娶我为妻么?” 李元霸见她生气了,这才止住笑,忙摇头道:“达达公主,世间若是哪个男子能娶你这样美丽能干的公主为妻,却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不是我不肯,只是我不敢。” 乌蓝达公主见他这样说,才舒了一口气,转怒为笑道:“你为什么不敢,难道你怕本公主么?嗯,你放心罢,虽然本公主平日显得凶巴巴的,可是我从小也跟母亲学过妇德的。你做我的金刀驸马后,在外我是公主,在家我就是你的妻子啦。你瞧瞧,我也会温良恭俭让呢,咯咯。” 李元霸闻言,又是哈哈一笑。 乌蓝达公主道:“你不信么?不信我学给你看。”说着站起身来,对着李元霸深深道了个万福,仪态竟是温柔和顺之极。李元霸看得一呆,只见乌蓝达公主款款靠过来,柔声道:“夫君,时候不早了。酒也喝过了,肉也吃过了,咱们夫妻该歇息了。”说着动手去解李元霸衣裳。 李元霸见她真的动手来解自己衣带,不禁笑道:“喂,我说娘子,咱们夫妻怎么还未拜堂,就要先进洞房呢?” 乌蓝达公主掩口笑道:“哎哟,这你就不知了。如今咱们却是在这突厥帐中,入乡随俗,自然是拜堂在此,洞房也在此,哪里还有那么多罗嗦呢。”说话之间,李元霸的外套已被解下。 李元霸本是惫懒无赖性格,见乌蓝达公主佻达无忌,自己不肯输了给她,忍不住张口道:“哈哈,怎么你倒来替夫君脱衣,自己却不肯先脱了?” 不想乌蓝达公主听了,柔声道:“是,夫君。”转过身去,两手在胸前轻轻一拉,衣裳居然从身上滑落而下,又缓缓转回身来,面对李元霸。 李元霸看得目瞪口呆,但见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薄纱,色呈淡黄,款式却是汉人服饰。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不知所措,心中大乐,樱唇一咬,嗔道:“你眼瞪瞪的做甚么,难道你没见过人家的样子么?” 李元霸脑海里顿时浮现那晚绮丽之境,方才记起自己和乌蓝达公主缠绵缱绻情形,不禁面红耳赤。乌蓝达公主咯咯一笑,走上两步,缓缓跪伏在他面前,吃吃笑道:“夫君,天色不晚,待奴家服侍你歇息罢。” 李元霸哈哈大笑,正要张口调侃两句,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一个粗野横蛮的声音吼道:“哪个汉人小子躲在哪里,快给老子滚出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八章 牛刀小试 乌蓝达公主乍闻此声,不禁皱眉。李元霸若无其事,微笑看她如何反应。 乌蓝达公主自言自语,嘀咕一声,顺手将外裳披在身上,缓缓起身,背对帐门。刚站起来,帐外闯进一个大汉来。只见他年约三十多岁,身穿突厥华丽服饰,高大挺拔,满脸络腮胡须,双目圆睁,神态倨傲。 李元霸斜倚桌边,伸手拿过酒杯,低头喝了一口,神态自若。 只见那突厥大汉一进帐篷,旁若无人,摆手摇脚,大踏步走到李元霸跟前,手指李元霸鼻子,喝道:“你,汉人小子!听说你很能喝酒?” 李元霸见突厥大汉无礼,心中不快,冷眼瞥了一眼,猜知来人定然身份不低,却故意淡淡的道:“你是何人?怎么如此无礼。” 乌蓝达公主俯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用理他,他是莽汉,我赶他走。”直起身来,转过脸去,大声道:“格鲁汗王爷,你来干什么?我这里有客人,你怎可不问一声就闯进来?便是可汗到了,也会打声招呼,可你……” 原来闯进来的大汉却是始毕可汗的叔伯兄弟格鲁汗王爷,他是萨都王子的师傅。萨都王子的第一勇士称号不过是始毕可汗封的,却不是突厥武士承认的。格鲁汗王爷才是突厥武士心目中的第一勇士,他武艺高强,骑射摔跤,草原上向无对手,一直骄横无比,目中无人,始毕可汗都让他三分。 这一日,始毕可汗从漠北召他速来马邑有急事相商,他马不停蹄,连夜赶到马邑。一下马,便听说萨都王子被一个汉人少年暗算,那汉人少年颇获乌蓝达公主欢心,将他藏在帐内,朝夕相处。格鲁汗王爷对乌蓝达公主的美貌一直垂涎三尺,可惜乌蓝达公主对他不冷不热,令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时听说乌蓝达公主竟与汉人少年私通,顿时勃然大怒,因此不及拜见始毕可汗,径直赶到乌蓝达公主营帐。他大刺刺的闯进来,果然看见乌蓝达公主和这个汉人小子躲在大帐中喝酒,心中妒恨更盛,因此一进帐中,便直冲李元霸而来。 格鲁汗王爷见乌蓝达公主出言呵斥,他听若罔闻,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故为亲热。乌蓝达公主一扭身,一把推开他的手,怒道:“走开,别碰我!格鲁汗,你究竟想干什么?” 格鲁汗王爷叉腰而立,冷眼看着李元霸,突然间哈哈大笑,道:“达达,你一个高贵无比的突厥公主怎么却在闺帐中和这汉人小子亲亲热热,陪他喝酒,难道我堂堂一个突厥王爷,就不能来助助兴吗?”说着,一屁股坐到桌前,一伸手,抓起盘子里的鹰肉,塞入嘴里,张口大嚼,又拿过乌蓝达公主的酒杯,一口喝尽。 乌蓝达公主见格鲁汗王爷肆无忌惮,存心来捣乱,心中又气又怒,可是奈何他不得,赌气道:“好,你要喝酒,你自己喝。达达奴,我们走。”过去拉起李元霸的手,转身便往外走。 格鲁汗王爷霍地站起来,伸手拦住去路,道:“且慢!达达,你要去哪里?” 乌蓝达公主冷冷道:“关你什么事,让开!” 格鲁汗道:“你走可以,这小子得留下,本王爷倒要看看他酒量到底有多大。” 乌蓝达公主道:“我要进马邑城替可汗王妃办件紧要事儿,他要随我去。” 格鲁汗王爷并不让开,冷笑道:“达达,这小子使诈把萨都王子灌醉了,今天本王爷要为突厥人争回一口气,你老护着这汉人狗干什么?” 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相处两日,听突厥人说话多了,也约略听懂一二。自格鲁汗王爷闯进来,一直和乌蓝达公主对话,他也隐隐听出格鲁汗王爷来者不善,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后来听到格鲁汗王爷提起萨都王子,便明白又是一个报仇的来了。这时忽然听见格鲁汗王爷骂自己是汉人狗,顿时大怒,正要责问,只见乌蓝达公主挡在自己面前,对格鲁汗王爷道:“什么护不护的?如今他已是我的随从,我要替可汗王妃办事,须得他陪去,谁有闲功夫陪你喝酒?” 格鲁汗王爷见乌蓝达公主护着李元霸,心中更怒,不等她说完,一把推开她,伸手抓向李元霸。李元霸不声不吭,也不后退。早瞧准了格鲁汗王爷的手抓向自己胸襟,待他的手指将碰到,左手一抬,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谁知格鲁汗王爷反应甚快,手腕倏忽一转,居然脱开了,另一只大手又抓过来。 李元霸轻哼一声,不等格鲁汗王爷手到,顺势往他怀里一撞,一个转身,伸出右手两指,轻轻戳在他的膻中穴上,手上用劲却比寻常时多了七分气力。 格鲁汗王爷哪里想到这个汉人小子有如此功夫,心中藐视,未曾防备,顿时被点了穴道,呆立当场。 李元霸恼他出言不逊,有意要折一下他的威风,出手点穴之际,回过身来,抬起一脚,往他膝盖骨侧面一揣,格鲁汗王爷脚膝一弯,便跪了下去。 李元霸退回原地,若无其事,见格鲁汗王爷跪在自己跟前,假装惊讶道:“哎哟,初次见面,王爷何必行此大礼,起来,起来!在下可受不起。”口中如此说,手上却是一动不动,大大咧咧受了格鲁汗王爷一拜。 乌蓝达公主在旁见转眼之间,格鲁汗王爷已跪在李元霸跟前,但见李元霸嘴角隐含一丝冷笑,便明白了他暗中做了手脚,让格鲁汗王爷出洋相。见格鲁汉王爷被李元霸戏弄,自己心中解气,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格鲁汗王爷见突然之间,自己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一时大惊失色。望着李元霸,双眼本来就大,这时已瞪得如牛眼一般。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号称突厥人第一勇士,可是还未动手,便被这汉人小子制住了。心中猜疑:“莫非这小子会使妖法?”又惊又怒又怕,口中嚷道:“快来人!”一时间,帐外冲进七八条彪形大汉,将李元霸团团围住。 乌蓝达公主站在李元霸身边,低声道:“达达奴,快让他站起来,他可是突厥第一勇士呀。” 李元霸哦的一声,哈哈大笑,拱手道:“原来王爷还是突厥人第一勇士,真是失敬了,失敬了!”上前扶起他,双手一提,便解了格鲁汗的穴道。格鲁汗王爷穴道得解,站起身来,呆立片刻,一时恼羞成怒,也不答话,抡起拳头便往李元霸面上直击而去。 李元霸见格鲁汗王爷面如紫酱,知他必不服气,因此早有防备,待他出拳打来,轻轻一个侧身,便闪开了,只觉面前一股疾风掠过,劲道十足。心下暗惊:“果然是突厥第一勇士,拳势真是凌厉之极。”可是他存心要让这个突厥王爷出一出丑,口中笑道:“王爷好大的气力,可惜打错了地方,哈哈。” 格鲁汗王爷破口大骂:“妖法小子,看拳!”话声未落,击出的拳头又横空一扫,往闪避一边的李元霸胸前击去。李元霸说话之际,早顺势低下头去,轻而易举,便躲过了格鲁汗王爷这一记横拳。 李元霸低头躬身之际,却未退去,伸出手,将格鲁汗王爷一推一拉,格鲁汗王爷高大的身躯便在原地转了起来,一连转了五六个圈才停下。 李元霸早闪过一边,袖手而立,看着格鲁汗王爷转圈,微笑不语。 格鲁汗王爷的八个随从武士见格鲁汗王爷被李元霸使出妖法,身不由己在原地转圈,都感不可思议,也看不清这汉人小子使了什么手法,心中惊骇,可是又不能袖手,相互递个眼色,一齐朝李元霸扑过去。 李元霸瞥眼见八个突厥大汉朝自己扑来,决定先发制人,猛然跃起,抬起左脚,往后一勾,朝最先扑向自己的突厥大汉踢去。那突厥大汉倒也机敏,见他踢来,疾往旁边一闪。李元霸脚下更快,不等他躲开,右脚早已踢出,砰的一声,正中突厥大汉左侧太阳穴。突厥大汉被踢中,顿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左右摇摆。李元霸不等他倒地,趁势伸出左脚,轻轻踩在他的肩上,一纵而起,右脚跟着一点,点在他的后背,身子借势跃起,飞向空中。 这几下兔起鹘落,全在瞬间完成,正当李元霸借力后跃而起之时,七个突厥大汉已然围了上来。李元霸人在半空,双脚却不曾停,来回纵横飞踢,只听砰砰有声,已有五个突厥大汉或肩或背或头或手均被踢中穴道,全都东歪西倒,跌跌撞撞。另有两个突厥大汉被已然落地的李元霸抓住后领,用力将两个头向内一推,两个头颅嘭的一声,狠狠撞到一起,顿时碰得头破血流,痛得哇哇大叫,几乎晕倒在地。 转眼间,围上来的七八条突厥大汉便被李元霸制服倒地,横七竖八,狼狈不堪。不惟格鲁汗王爷看得瞠目结舌,乌蓝达公主也看得目瞪口呆。 李元霸心中恼恨格鲁汗王爷轻视汉人,存心要卖弄武功,在最快时间内将这七八条突厥大汉制服,如此方显得中原武功的厉害。他自天池底下的玄女室中出来之后,功力大进,内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不过小试牛刀,并未用全力,已轻而易举将七八条突厥武士大制住,自己也觉得意外,颇为自得。这时远远站在一边,负手而立,面带冷笑。 格鲁汗王爷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转眼间自己的七八个如狼似虎的武士便被这个瘦小的汉人小子制服了,他一定会使什么妖法,否则绝不可能有此结果。 乌蓝达公主看见格鲁汗王爷和八个突厥大汉全都动手,已然讨不了便宜去,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咯咯,你们这群蛮牛,都看清楚了么,趁早滚蛋罢!要不然这汉人小子发起怒来,更使出什么妖法,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骟马阉鸡一般,你们下半辈子就只好去希拉穆仁草原放羊了。” 格鲁汗王爷没料到会是这样结局,心中认定是这汉人小子会使妖法,看来今日讨不了好去,不如先避其锋芒,日后再作算计。眼瞪李元霸,恨恨的道:“好,今日先放过这会使妖法的小子!达达,你好自为之罢,我们走!”说着,转身朝帐外走去。 那八名突厥大汉只有五六个跌跌撞撞爬起,随格鲁汗王爷跑出帐篷,还有两个头颅相撞的大汉爬不起来。 乌蓝达公主冲着仓皇而走的两个突厥大汉喊道:“阿史那,骨杜勒,你俩个跑什么,快回来拖了这两个蛮牛回去。”已跑到帐门口的两个突厥大汉被乌兰达公主喝住,犹豫了片刻,才慌慌张张的转回身,把两个撞头晕倒在地的突厥大汉半拖半抱的拉走了。 乌蓝达公主本来担心格鲁汗王爷不好对付,如今却被李元霸吓跑了,既大出意外,又喜出望外,转脸去看李元霸,见他人不高大,却身怀如此绝技,心中钦佩之极,不禁拍手笑道:“喂,达达奴,你真的好神哦!你怎么出的手,连格鲁汗和他的八条狼都被你制住吓跑了,他们可是突厥人中最强悍的武士呢。你究竟使的什么手法,你快教教我。” 李元霸道:“你不是说我有妖法吗,你要学的话,岂不成了妖法公主?” 乌蓝达公主笑盈盈的道:“若是学会了厉害的妖法,便成个妖法公主又何妨?” 李元霸面带微笑,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杯,笑道:“闹了这半天,我口也渴了。不如我们再喝几杯。”乌蓝达公主微笑点头,也走过来坐下,将格鲁汗王爷喝过的酒杯抓起摔在地上,生气道:“可是我的酒杯却被那个莽汉碰过了,我不要喝了。” 李元霸笑道:“你再叫侍女拿一个进来不就成了么?” 乌蓝达公主双目含情,望着李元霸,吃吃笑道:“何必再要新的,我便要你的酒杯,我们一起喝不可以么?” 李元霸闻言大乐,将自己的酒杯递给她,笑道:“你若不嫌我的脏,便一起喝也无不可。” 乌蓝达公主咯咯一笑,伸手接过来,双手捧着,眨眼道:“傻达奴,你的我怎么会嫌?好,这一杯,算我敬你的。”说着将酒杯往口里一倒,一干而尽。拿起酒壶,往酒杯倒满了酒,递回李元霸,道:“这一杯,也请你喝下。” 李元霸望着乌蓝达公主,却不接手。乌蓝达公主笑道:“难道你倒嫌我的口脏么,怎么不肯喝下?”眼波流动,妩媚之极。 李元霸只得接过去,仰脖一倒,一饮而尽。乌蓝达公主见他神情挥洒,仪态闲适,不禁脱口道:“达达奴,原来你长得蛮俊的,怎么本公主今日看你,越看越觉得你英俊可爱呢,咯咯。” 李元霸哈哈一笑,对着乌蓝达公主眨了一眨眼,故意逗她道:“达达公主,你从小在突厥草原上长大,大概看见的都是些长须短胡鲁莽骠悍的骑士,也没见过什么斯文英俊的男子吧。像我这样的,其实在汉人之中,也算丑的呢。”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道:“呸,好臭美!达达奴,才夸你几句,你就飘上天了。你以为本公主就没见过比你生得斯文英俊的男子么?哼,你长得也不算丑,可是你生得既不高大也不威武,若按我们突厥人的风俗,你这辈子恐怕连个老婆都娶不了,你还得意了呢。”一咬牙,将一块鹰肉撕下来,塞入李元霸的口。 李元霸躲避不开,只得咬住鹰肉。乌蓝达公主咯咯笑道:“你少贫嘴,多吃点罢。” 李元霸嚼得几下,笑道:“对了,我很奇怪,这个什么格鲁汗王爷什么来头,居然对你甚为无礼。” 乌蓝达公主叹道:“他是突厥人心目中的第一勇士,自然跋扈得很。你别看今日他虽输了,可是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萨都王子的师傅,他知道自己的徒弟被你灌醉了,自然是冲着你来得。他平时对我……”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了。 眼看李元霸,心道:“你这汉人小子的确狡猾得很,深藏不露,瞒我好苦。”似笑非笑,忽道:“达达奴,我就奇怪,你还会使妖法,可是当初你为甚么不拿出来对付我呢?”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早就中了我的妖法,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乌蓝达公主闻言色变,随即咯咯而笑,啐道:“呸,你哪里是什么妖法,才不上你的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一种功夫叫点穴术,你对付格鲁汗他们的是不是这个?”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猜对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我们汉人的武学博大精深,这点穴之法,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乌蓝达公主道:“可惜你们汉人懂得这样雕虫小技的人却不多,你们光知道读经科举,讲究上下礼仪,可是若论到骑射冲阵,你们汉人却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李元霸叹道:“不错。突厥人勇猛彪悍,马上骑射,天下无敌,一直是汉人的心腹之患。如今又趁天下大乱,四处结盟,欲图中国……” 乌蓝达公主点头道:“嗯,达达奴,本公主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身上也是隋室血脉,不能坐视咄吉他们勾结四方豪杰造反作乱。也是天将助我,让我遇见了你……”拿过李元霸手中的酒杯,倒满一杯,递到他面前,郑色道:“达达奴,本公主早就立志要肃清突厥王庭,匡扶隋室,你若肯愿意帮我,便喝了这一杯酒!” 李元霸讶道:“要我答应你什么?” 乌蓝达公主压力低声道:“我要答应从此跟我一起戮力同心,助诛灭那些反隋乱隋之徒,功成之后,保你贵极人臣……” 李元霸并不接过酒杯,道:“我本出家修行人,杀人之事,恕不能从。” 乌蓝达公主嗔道:“哼,你是出家修行人,难道有一些事就能做么?有的事非但不能做,可是你不但做了,还反复的做,你待怎么说?”说到这里,脸上居然红了。 又道:“你生于乱世,若遇险恶之时,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来杀你。你看刚才格鲁汗闯进来,若不是你会什么点穴术,早被他宰了。他已对你恨之入骨,哪天又碰上了,到时他若动手想杀你,难道你也不还手?” 李元霸眼望乌蓝达公主,眨眼笑道:“格鲁汗王爷为什么会恨我?唉,我猜这个王爷一直都很喜欢你,他见你跟我在一起,因此心中妒恨,看来此地不可久留……” 乌蓝达公主点点头,叹道:“达达奴,你倒聪明得紧。可是,你还想去哪里?既然你知道他见我跟你在一起心中妒恨,你难道还不懂本公主的心意么?” 李元霸一时无言以对。乌蓝达公主瞪了他一眼,幽幽道:“不错,格鲁汗一直想得到我,他以为自己是突厥人的第一勇士,我也会像其他突厥女人一样渴望得到他的青睐。可是,他哪里知道本公主的心思,像他那样的突厥汉子怎么会赢得本公主的心呢?嗯,在突厥男子眼中,女人就跟牲口一样,专门用来繁殖和供男人们泄欲玩弄的。可是我乌蓝达偏偏就不是他们希望中的那种突厥女人。我身上有汉人血统,我在母亲墓前发过誓,这一生宁可死了,也绝不嫁突厥男人!”她说到最后一句,竟是斩定截铁,异常决绝,令人听之动容。 李元霸忍不住问道:“你身为突厥公主,生在突厥人中,你不嫁突厥男人,难道你想终身不嫁么?” 乌蓝达公主呸的一声,举手去打李元霸,嗔道:“好呀,你个臭达奴!你想咒我嫁不出去吗?”波光一转,看了李元霸一眼,红脸道:“事到如今,你难道真的不懂人家的心思么?你难道不喜欢我吗?只要你娶了我,我就不用嫁给那些突厥莽汉了。”拉过李元霸的手,咬唇道:“明天我就去跟可汗哥哥说,求他赐你做我的金刀驸马!” 李元霸闻言一惊,脱口道:“什么,作你的金刀驸马,你真的想要嫁…嫁给我吗?” 乌蓝达公主向李元霸挨近身去,面如红霞,火辣辣的道:“是,我要你娶我!反正……”她本想说“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可是居然害羞,说不出口。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突然神情忸怩,反觉奇怪,笑道:“咦,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羞答答的了,倒像个汉家小姑娘似的,哈哈。” 乌蓝达公主伸手去拧李元霸的耳朵,佯怒道:“其实人家一直都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只不过没有机会表露罢了。我跟你说啦,我母亲可是个隋室公主,我从小都跟她学过汉人礼仪的。因此,我从小也想做个汉家女孩子,扭扭捏捏、斯斯文文的……” 李元霸不等她说完,忙摆手道:“哎呀,我倒不喜欢你像汉家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的,你还是做你原来的样子好。” 乌蓝达公主闻言喜道:“怎么,达达奴,原来你反而喜欢我原来的样子?可是,你既喜欢我,为什么又不肯娶我?哼,你不知有多少突厥男人想娶我为妻呢。”说到这里,一脸自得,溢于言表。 李元霸一时不知所对,见她满面娇憨,美艳无比,心中也不禁怦怦然,他几杯酒下肚,忽觉头晕目眩,嘻嘻笑道:“好了,好了,我今日喝多了。本公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可在此久留。达达公主,你是突厥大公主,我是汉人小道士,你我虽然有缘相识,却无缘久处,喝完这杯酒,我便跟你告辞……”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喝了几杯酒,已然语无伦次,暗暗好笑,道:“什么,达达奴,你真的要走么?嗯,你斗酒输了,答应做我三年的奴仆,难道你一个汉人男子汉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么?” 李元霸摆手笑道:“你用蒙汗药把我灌倒,输赢自然不算数。” 乌蓝达公主皱眉道:“可是,你和萨都王子斗酒,你却作弊在先。” 李元霸摇头道:“总之,我今日要离开这里,恕…恕不奉陪。”想站起身来,乌蓝达公主却不拦他,只笑盈盈的道:“你真的要走么?” 李元霸摇摇摆摆站起,心想:“我再不走的话,可就真的要做突厥人的金刀驸马爷了。事不宜迟,走为上计。” 乌蓝达公主叹道:“达达奴,难道你真的不会后悔么,放着我这样一个大美人儿不要?” 李元霸笑道:“后悔自然是有一点的,可是本公子实在…实在喝不惯这什么马奶酒……”说到这里,只觉口有苦涩之味。 乌蓝达公主咬唇道:“好罢,你果真要走,我也不留你!只是我们突厥人结交用酒,绝交也用酒。你再喝下这杯绝交酒,从此你我分道扬镳,各不相干。” 李元霸醉眼惺忪,瞥见乌蓝达公主神情严肃,以为她真的肯让自己走,便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可是,酒才下肚,便觉有异。突然恍然大悟,暗暗叫苦:“妈呀,又着了这小骚鞑子的道了。”原来刚才乌蓝达公主用他酒杯喝酒倒酒之际,趁他不注意,已悄悄用指甲将蒙汗药弹入酒中,他忘了防备,竟不觉察。这时醒悟,已经晚了。 只见乌蓝达公主媚态万千,眼中带笑,口中道:“哎哟,达达奴,你怎么啦,快喝罢,喝了这一杯,我们就绝交,嘻嘻。” 李元霸舌头打结,欲言不能,支吾几声,手指乌蓝达公主,两眼一翻,歪身倒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未殃秘宅 李元霸浑身乏力,两眼难睁。朦胧间,只觉自己躺在某处,软绵绵,动弹不得。隐约记起自己一整夜都在迷离的眼神中沉醉,在极度的狂乱中迷失。他沉溺在乌蓝达公主营造的欢梦里,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风情万种,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原来他被乌蓝达公主再次用蒙汗药迷倒后,便被乌蓝达公主用车拉到马邑城内一处极隐秘的豪宅里。乌蓝达公主从小在母亲安义公主的教诲下,一向处事机警,行动诡秘。自从母亲死后,她加紧经营,培植亲信,更不惜重金,在马邑城内寻找可供藏身之所。在马邑城内一共秘密购置了三处豪宅,以供不时之需,正应了中国人说的“狡兔三窟”。三处秘宅的仆人和丫环均从各地精挑买来,经过特殊训练,彼此之间,各不相识。每人都有专职,只按统一口令行动。每处秘宅都派一个跟随安义公主多年的老仆人,忠心耿耿,守住秘宅,打点处理日常杂务。 李元霸被带到的这处秘宅,却是乌蓝达公主最喜欢的一处,她给这处秘宅起名为“未央宫”。她自己经常到此静养深思,深居浅出。在未央宫的主卧室中,设有马奶池、香汤池、清水池和按摩池,浴池周围木架石廊,花树簇拥,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俨然江南水乡。乌蓝达公主每次到此,都要沐浴更衣。先入马奶池泡澡,再以香汤熏蒸,出汗之后,又用温水淋浴,最后穿上睡衣,由贴身侍女作全身涂上西域产的润肌神油,依循经络,轻搓曼摩。一轮下来,都要三个时辰。天长日久,乌蓝达公主肌肤变得更加柔软滑腻,温润丰腴。 她将李元霸带到未央宫后,见他沉酣入梦,浑然不觉,推他几次都不醒来。忽然想起兜里藏两粒药丸,摸索几下,拿在手中,正要塞入李元霸口中,又不禁犹疑。原来她成人之后,常见突厥男人经常吃这种药丸,据说男人吃后定会精神焕发,夜不思睡,即便当时萎靡不振,转眼也会生龙活虎,因此突厥人又称此药为“龙虎丹”。她曾问身边突厥男子,此药是否果真有如此神效,突厥男子见公主询问,愣了半晌,才神神秘秘的笑道:“此药大好,男人吃后即可去困解乏,又可醒神解酒。”说着随手送了两粒给她。乌蓝达公主一直藏在身边,她天真无邪,哪里想到这是突厥人的催情药,这时只想让李元霸早点醒来,陪自己说话,一咬牙,便将一粒药丸塞入李元霸口中,伴以马奶灌入,看他反应。待得片刻,见李元霸犹未醒来,索性又将另一粒药丸塞进李元霸口中。李元霸两粒“龙虎丹”食后,不到半柱香功夫,身子居然动了起来。乌蓝达公主见他动弹,忙推他道:“达达奴,快醒来陪我说话。”可是李元霸翻来覆去,只是不醒。见他满头大汗,摸他身体,只觉滚烫发热,又听他口中喃喃,似在胡话。她不住摇他,无意间碰对他下体,触手处竟是硬邦邦的,起初她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呸的一声,正要站起转身跑开,谁知身子一歪,突然被一只手拉住,顿时倒在李元霸身上,措手不及,已被一个滚烫的身躯压在身上。 乌蓝达公主以为李元霸和自己嬉闹,咯咯而笑,倒下之际,正要张口嗔骂,只见李元霸满脸通红,两只眼直瞪瞪看着她,似要把她吃了的样子。饶是乌蓝达公主天性奔放无拘,遇见这样情形,心中害怕。出于女儿家本能,要将李元霸推开,却哪里能够。也是原该有此事,乌蓝达公主万料不到,自己李元霸灌食“龙虎丹”,将李元霸变成一头猛虎,自己反成了这头猛虎的口中之肉。 事后,乌蓝达公主裸身浸泡在热气腾腾的香汤池中,犹自出神遐思,在弥漫的水气中不时浮现昨夜与李元霸狂野放纵的场景,想起忘情消魂处,仍禁不住面红耳赤,心道:“好坏的达达奴!几乎害得人家死去活来。嗯,怎么他吃了两粒小小药丸,转眼竟变成猛虎饿狼一般,若非我拼着一丝气力,将他推开,不然还不被他吞进肚子里,莫非……”想到这里,一时恍然大悟,似乎才明白突厥男子赠药之时对她诡秘一笑的含意,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乌蓝达公主不时以浴巾擦洗身子,又不时回头向卧室张望,看看折腾了一夜的那头“猛虎饿狼”是否还在沉睡。这时,忽问身边伺候的侍女道:“阿夏,现下却是几时?” 被唤作阿夏的侍女听见乌蓝达公主询问,吃吃一笑,轻道:“公主,从你和那位英俊的公子回到宫中,都过了一天一夜,现下已是次日辰时了。” 乌蓝达公主讶道:“怎么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天一夜?”见阿夏提起李元霸,夸他是个英俊的公子,又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发笑,顿时扭捏起来,脸上一红,嗔道:“你这鬼丫头,又有什么好笑?我肚子饿了,快叫厨子做点好吃的来。” 阿夏忙躬身道:“是,公主。早膳已备好,待奴婢先给你摁摁脚趾头,待出浴更衣后便可用餐了。” 乌蓝达公主不作声,湿漉漉的从香汤池中站起,顺手拿过一条浴巾裹在身上,轻轻踢了阿夏一脚,笑道:“不用摁脚了,衣裳我自己穿。你快把早点拿来是真,本公主都要饿死了。”阿夏嘻嘻一笑,应声退去。 乌蓝达公主待阿夏去后,将一头乌黑长发一把挽起,随手打了个结,抖了抖身上水珠,赤足走进卧室。来到床榻前,见李元霸四脚开叉,仰面大睡。俯身去推他,在他耳边柔声道:“达达奴,天大亮了,快起来罢。”可是李元霸支吾几声,翻一个身,又呼呼睡去。 乌蓝达公主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咯咯一笑,自言自语道:“你这坏达奴!怎么叫你都不醒来。哼,昨夜好神气么,简直像一头饿狼,怎么现下成了一条赖皮小狗了呢,咯咯。”满目含情,看了他一眼,转身自去。 乌蓝达公主去后,李元霸又在梦乡里沉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被耳边的说话声吵醒。听见外间有人低声说话,微睁开眼,侧耳听去。 只听一苍老男声道:“公主,老奴才得到确切消息,可汗发兵二十万,已将今上围困在雁门,如今已有十日之久。” 乌蓝达公主惊道:“怎么皇上被围许多天,我竟一点消息都不知?严公公,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苍老的男声道:“请公主恕罪,老奴也是昨夜才从格鲁汗王爷身边的耳线口中得到的消息。可汗早有预谋,埋下伏兵,趁今上从涿郡退兵路过雁门之际,突然掩至,阻隔消息,将今上秘密包围,欲使今上与数万护驾将士困顿其中,箭尽粮绝,不战自亡。” 乌蓝达公主闻言,恨恨道:“好毒计谋!”又沉吟道:“此事紧急,你快派心腹之人将消息报告可贺敦,请她快想法子,救援皇上,使皇上尽快脱困。” 严公公叹道:“公主,这一次今上恐怕凶多吉少了。可汗倾巢而出,蓄谋已久,志在必得,看他架势,说什么都要置今上于死地而后罢。” 乌蓝达公主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咄吉这家伙得逞!现下他人在哪里?” 严公公道:“听说可汗已回马邑城外,正在狼牙帐中和格鲁汗王爷一起庆功宴乐。” 乌蓝达公主怒道:“哼,原来他将格鲁汗从漠北召来,却为此事。我立刻去找他,问他为何背信弃义,胆大包天,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严公公劝道:“可汗早有背隋之志,公主此去责问于他,他理屈辞穷,若一时恼羞成怒,恐怕反遭其殃。以老奴之见,此事还须用智,今上受困消息已被可汗封锁,旬月之间,中国四方援兵难至,为今之计,只可设法促使可汗解围而去,今上或得脱险。”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发狠道:“他虽为可汗,如想害我,也没那么容易。再不成,一不做二不休,我命阿史那和骨杜勒两个动手将他杀了省事。” 严公公忙道:“公主,千万不可。你势单力薄,岂能轻举妄动?否则反碍大事。你去见可汗,一面相机行事,老奴一面派人速向可贺敦报告,再作计策。” 乌蓝达公主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公公所虑极是。也罢,先不要惊动他。可是我须得跑到他的牙帐,和他搅一搅,让他不得安然,嘻嘻。” 李元霸听到这里,见声音渐低,再听不见,一时传来关门之声。 过得一会,只见乌蓝达公主一身便妆,曼发轻挽,伴随香风,走进房中。见李元霸醒来,笑盈盈过来,嗔道:“达达奴,你还会醒来么?快起来,随我去见可汗!” 李元霸神志犹未完全清醒,茫然道:“这是何处,我怎么到了这里?” 乌蓝达公主咬唇笑道:“哎唷,你还记得问自己在哪里么?连我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咯咯。不过呢,这里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却是本公主喜欢出入的所在。” 李元霸坐起身来,左顾右盼,见这里装饰鲜艳,奢靡华丽,鼻中不时闻到阵阵甜香,极似女子住的深闺卧室,忽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道:“怎么我却不在帐篷中喝酒,却到了这绮丽温柔之所?”心道:“唉,我一时大意,又着了她的道,被带到这里……”隐约忆起昨夜情景,事近荒唐,不可思议,也不知是真是梦。 想到这里,跳下床来,低头一看,自己赤身裸体,忙拉过被子捂住,四处张望,寻找衣服。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神色紧张,不禁咯咯一笑,道:“你紧张什么呢,何必又要遮掩?哼,你那一身瘦肉,谁又懒怠看见?我换衣裳去了,咯咯。”转身进了里间,回身向李元霸眨一眨眼,妩媚一笑,掩上房门。 李元霸错愕之际,手忙脚乱,找见衣裳胡乱穿上。扎好冠带之后,仍不见乌蓝达公主出来。走出卧室,四处察看,才知这里别有洞天,摆设极尽奢华,竟是一座豪宅,只是透出一股诡秘之气。 正疑惑间,只见身后吱呀一声门开,回头一看,却见乌蓝达公主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衣饰奇异,原来已作突厥服饰打扮,笑道:“达达奴,你准备好了么,走罢,跟我一起出城去。”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神采飞扬,顾盼有神,对自己说话,亲昵无间,比之昨日更显熟络,颇为意外。可是恼她又对自己下了蒙汗药,轻哼一声,忍不住问道:“为甚么要出城,我又为何跟你去?”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闷声闷气,不禁咯咯发笑,蛮腰轻摆,环佩叮当,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眼看着他,含情脉脉道:“达达奴,我已经想好了。今日你跟我去见可汗哥哥,求他赐你做我的金刀驸马!”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说得恳切,竟然真的想要自己作她的金刀驸马,不似戏言,不禁大惊,一把推开她的手,跳过一边。 乌蓝达公主见他如此,咬唇道:“达达奴,虽然我和你相识日浅,可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如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我看见你,就觉亲切,好像以前见过一样。我…我对你实如你们汉人常说的那样,简直是一见钟情……。何况,这两夜,你…你又三番几次那样对我,我早把自己当作你的人了。事到如今,你……”说到这里,居然两眼汪汪,欲言又止。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说得动情,不禁哑然失笑,脱口道:“甚么三番几次对你那样,我对你怎么啦?” 乌蓝达公主呸的一声,举手打了他一下,嗔道:“你还假装什么都没做么?坏达奴,难道你晚上对人家做的事到了白天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实则李元霸心里一直为此事愧疚,自己两番吃了乌蓝达公主的蒙汗药,都和她混睡一起,如梦似幻,自己想入非非,颠三倒四,胡天胡地,也难怪事后她想要自己作了她的金刀驸马。转念一想,此事也不能全怪自己,谁叫她给自己吃了蒙汗药,自己酒醉之际,难免神志不清,做出难堪之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自己立志修行,四海为家岂能因此而作了她的金刀驸马,从此变成突厥人,成天要喝那些马奶酒呢。于是笑道:“达达公主,我也跟你说实话罢,这几日本公子跟你在一起,实有惊艳之感,恰如迷梦一般。可是,无论我对你做了甚么,并非全是我的错,实因蒙汗药害人不浅。生为男子,若能娶你这样美艳女子为妻,正是求之不得。只是你是突厥公主,金枝玉叶,我与你又非同族,岂能作你的金刀驸马?何况,即便我乐意,始毕可汗也不会答应……”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侃侃而谈,说什么惊艳迷梦,又说什么蒙汗药害人不浅,不肯再听下去,笑盈盈走过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嗔道:“唉呀,达达奴,你好没良心,难道这两天你对我那样,全怪蒙汗药么?莫非你心里对我真的一点动心都没有么?还有,你不用担心,只要我愿意嫁给你,便是可汗哥哥不许,我也会矢志不渝,定要跟了你去才罢,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说着,不住摇动李元霸的颈脖,将脸贴近来,身子几乎粘在他的身上。 李元霸想将她推开,却哪里能够,只得敷衍道:“也罢,你要去见你的可汗哥哥,我便陪你去罢。到时他如生气要砍我的头,或赶我走,全在你的身上,呵呵。” 乌蓝达公主见他同意跟她去,当即眉开眼笑,道:“哼,他若想砍你的头,我先把他的头砍下。放心罢,达达奴,有我达达公主在你身边,谁也砍不了你的头,也赶不走你,咯咯。” 当下两人悄悄从后门出了未央宫,骑马穿过七八道街坊,才到北城门,往城外奔去。纵马而驰,行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始毕可汗的狼牙营帐之外。两人下了马,牵马步行。营帐四周戒备森严,一路有突厥哨兵设卡。可是守卫的突厥兵见是乌蓝达公主,不敢阻拦,一路放行。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直奔始毕可汗的狼牙大帐。 将近狼牙大帐,远远听见帐内传来丝弦之声,却是突厥乐曲。乌蓝达公主手牵李元霸,大步走向牙帐。门口站立的两位身材魁梧的突厥武士见是乌蓝达公主到了,其中一个早跑上前来,陪笑道:“可汗有令,帐内正在宴请贵宾,任何人不得擅入……”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乌蓝达公主双眉一扬,娇斥道:“罗唆甚么,快滚开!”突厥武士不敢得罪她,只好往旁边闪开,让她过去,却要拦住李元霸。乌蓝达公主回手给了突厥武士一个耳光,怒道:“混账东西!竟敢阻拦本公主的金刀驸马么?”被打的突厥武士手摸被打的脸颊,倒退几步,见乌蓝达公主说李元霸是金刀驸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惊讶地看了李元霸两眼,口中喃喃:“甚么,这…他怎么是金刀…驸马……”。 乌蓝达公主不搭理突厥武士,拉过李元霸的手,伸手一把掀开大帐门帘,两个径直闯了进去。 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一进帐篷,但听乐声不断,只见大帐庭中,一个汉人服饰的青年男子,背对这边,手执一把长剑,正在翩翩起舞。青年男子身材适中,舞剑之际,步法飘逸而不失沉稳,招式舒缓而隐透凌厉,身手不凡。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乍见之下,为之惊讶,不禁驻足而观。只见青年男子在庭中穿梭往来,袖飘剑舞,显得游刃有余,挥洒自若。只见他轻轻一个转身,反手击剑而出,蓦然回首,正与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照面,一见之下,惊愕不已,不觉停下舞剑。 围坐在帐庭四周的始毕可汗诸人,见青年男子突然停止舞剑,才看见乌蓝达公主和李元霸二人站在大帐门边,竟不留意他们是几时进来的。始毕可汗高坐王位之上,忽然发现乌蓝达公主出现,惊道:“达达妹子,你怎么也来了?” 乌蓝达公主顾盼之间,见始毕可汗座为两边坐着三五个服饰各异的人,自己从未见过,又见每人座前都摆满上等的酒肉瓜果,显是可汗正在宴请贵宾。这时见始毕可汗开口说话,于是佯作欢颜,咯咯而笑,道:“可汗哥哥,你好自在哦,躲在这里大快朵颐,又是舞剑又是吹曲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始毕可汗哈哈一笑,道:“达达,你昨夜跑去哪里,找你不到,如今你反来说哥哥不叫你。你既来了,哥哥先向你介绍几位客人罢。”说着,向乌蓝达公主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乌蓝达公主微笑点头,回过身来,要拉李元霸一起走到始毕可汗身边,可是李元霸环却不肯移动脚步,竟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章 目光如剑 原来舞剑的青年男子竟是李世民,令李元霸大出意外,心中惊道:“怎么二哥到这里来了,又在突厥可汗庭前起舞?”此犹未了,一个转身,又是大吃一惊,万料不到在始毕可汗身边的客席之上,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也赫然在座。 李元霸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正在这时,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也看到了李元霸。高丽公主一看见李元霸,心中扑扑乱跳,咦的一声,心道:“他怎么也到这里,又跟一个突厥妖冶女子在一起。”即惊且喜,又复疑惑,看着李元霸,不禁发呆。正自纳罕,听到乌蓝达公主和始毕可汗对话,才知她的身份,心中讶道:“原来他又跟这个突厥公主搅到一块了。”轻轻哼了一声,和李元霸对视一眼,便转过一边去,神情淡漠。虬髯刺客也早看见了李元霸,心中虽对他厌恶之极,可是想到江湖传说的玄武秘笈在他身上,暗动念头,瞪了李元霸一眼,不动声色。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止步不前,回身拉起他手,直奔始毕可汗而去。始毕可汗坐在王座之上,身后站两个侍女,周围四个彪悍高大的卫士。他见乌蓝达公主突然闯进来,微感意外,这时见她走过来,笑道:“妹子,你来得正好……” 乌蓝达公主却不搭始毕可汗的话,径直走到他身边座前,拉过李元霸一起坐下。李元霸未即便坐,转身先向始毕可汗微一欠身,这才坐下。始毕可汗周围诸臣武将见李元霸并不跪拜可汗,心中大怒,均对他怒目而视,碍于乌蓝达公主之面,才不发作。 高丽公主看见乌蓝达公主故意显示与李元霸亲密之状,不知为何,自己脸上腾的红了起来,双唇紧咬,低下头去。乌蓝达公主目光早对始毕可汗身边的贵客扫视一番,又着意看了高丽公主一眼,回眸对始毕可汗笑道: “可汗哥哥,今天妹子不请自来,不为别的,只想求可汗哥哥答应一件事。” 始毕可汗闻言,面作微笑,问道:“妹妹何事?” 乌蓝达公主直截了当,道:“我从小到大,从未求过你,今日也是平生头一遭,盼你一定恩准,我要你将他封作我的金刀驸马。”说着,推了李元霸一下,低声道:“喂,达达奴,你快跪下求可汗哥哥答允我们。” 此言一出,不但始毕可汗大感意外,在场众人也都吃了一惊。李元霸早知乌蓝达公主行事不循常理,此前已知她携自己闯入可汗帐内,不过想搅一搅局,并不完全为了此事。可是突然之间,在众人面前听她亲口说出,自己也觉意外,眼看乌蓝达公主,不禁一呆。乌蓝达公主说出这话之后,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 始毕可汗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想不到乌蓝达公主居然当众表白对这个汉人小子的钟爱,要自己封他作金刀驸马。心中哼的一声,眼睛转了几下,一时放声大笑,道:“什么,达达妹子,你说要封谁做你的金刀驸马?” 乌蓝达公主见始毕可汗明知故问,心中不快,只得手指李元霸,又不禁扭捏道:“可汗哥哥,就是他。” 始毕可汗这才缓缓转过脸去,打量起李元霸,眼瞪着他,沉吟道:“这个汉人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他做你的金刀驸马?难道你忘了突厥王庭的规矩么?”说到这里,轻哼一声,却向已收剑停舞的李世民招了招手,笑道:“李公子,你的剑舞甚好!请舞完此曲。”言罢,乐声又起。 李世民本来站在庭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情尴尬。这时见始毕可汗要自己舞完一曲,微微一笑,向座上躬身为礼,恭恭谨谨的道:“是。”凝神片刻,手中之剑一抖,在空中划了半个弧形,又舞动起来。伴着突厥舞曲,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剑循乐起,人随剑舞,从容镇定。舞到酣畅处,骤然之间,手中长剑直刺向天,全身耸立,猛然回首,直视突厥可汗。旁人或未感觉,突厥可汗正看得出神,忽见李世民回头一望,只觉他眼中射出一道锐利之光,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惊:“此人状貌英武,目光如剑,日后必不肯久居人下。”正出神间,只听众人发出一阵喝彩声,原来李世民舞剑完毕,抱拳向庭内众人致意,再向始毕可汗行半跪礼,退下场去。 乌蓝达公主一旁早见李世民生得英俊挺拔,虽身形不高,却孔武有形。又见李世民身姿飘逸,剑术沉稳,不待他舞完,脱口赞道:“可汗哥哥,你哪里请来的武士,剑舞得这么好。”转脸去看李元霸,附在他耳边昵声道:“喂,你看这个汉人武士,生得多威武!哼,本公主跟你说罢,你若不肯娶我,我便要可汗哥哥赐了这人给我,倒看人家愿不愿做我的金刀驸马。咯咯。” 李元霸听了,不由吃了一惊,肚里骂道:“好个水性杨花的突厥女子!”又忍不住暗笑:“也好,你既看中了二哥,我做兄弟的也成全你。”嗤的一声,笑道:“不错!我也觉得这位武士甚为了得,不愧为大丈夫,能曲能伸,能文能武,你既看中他,便请可汗将你许给这位武士罢。你若随他去,就遂了嫁作汉人妇的心愿了。”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居然一点都不吃醋,气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本公主嫁不出去么?居然风言风语,对人家推三阻四。哼,我偏不让你得了意,偏要可汗哥哥赐你作我的金刀驸马,看你能怎么样?”伸过手去,狠狠拧了李元霸一把,李元霸痛得几乎要喊出声来,可是碍于面子,还是强忍不发。心中暗骂:“下手好狠的女人,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禁想到小师妹王蝉儿,心想小师妹虽然蛮横无理,却不似这个突厥公主如此狠辣撒泼,相比之下,小师妹竟还有几分温存可爱。正自咬牙切齿,忽一抬头,只见高丽公主从那边望过来,两个对视一下,都不禁一怔。谁知公主神情冷漠,瞥了他一眼,又即转开去,对他视若不见。 乌蓝达公主转过头去,正要对始毕可汗说话,忽见帐外闯进两个人来,竟是格鲁汗王爷和萨都王子到了。 萨都王子径直走到始毕可汗座下,俯身跪拜,可汗轻轻摆了摆手,他才起身。又向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姑姑好。”瞪了李元霸一眼,站到始毕可汗身后。格鲁汗王爷只向始毕可汗行了半跪礼,也不搭理乌蓝达公主,却不敢靠近李元霸,绕过一边,走到可汗身旁座位,大刺刺坐下。 始毕可汗见格鲁汗也到了,便笑道:“格鲁兄弟,你来正好,如今达达妹子想要嫁了这个汉人小子,你看如何?” 格鲁汗王爷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干笑几声,道:“什么?嘿嘿。可汗兄弟,达达公主虽然少不更事,稀里糊涂,可毕竟是我们突厥人的天使,岂能嫁给汉人小子?真是笑话。” 不等始毕可汗开口,乌蓝达公主已然站起身来,手指格鲁汗王爷,怒道:“呸,什么叫稀里糊涂、少不更事,简直胡说八道!”扭头对始毕可汗道:“可汗哥哥,格鲁汗欺负我,他昨日喝了酒,闯入我的账中,言行十分粗鲁,你可要帮我评评这个理。” 格鲁汗王爷见乌蓝达公主告状,哼了一声,道:“本王爷见你青天白日的便在帐中和这个汉人小子鬼混,怕你中了汉人妖法,坏了我突厥人的名声,才进去搅了你的好事,你因此怀恨,反诬我言行粗鲁。哈哈,你自己向可汗说说怎么回事吧。” 始毕可汗听到格鲁汗这番话,打量李元霸几眼,心中顿时十分厌恶,沉下脸道:“达达,格鲁王爷说的可是实事?” 乌蓝达公主满脸通红,气道:“他、他……胡说。可汗哥哥,这事都都最清楚,你要问就问萨都王子罢。我懒得再跟这人说话。”手指见格鲁汗王爷,转身坐下,扭过头去。 萨都王子站出来,迟疑片刻,才道:“可汗,那日孩儿自在马邑喝酒,这个汉人小子见了,自己上来抓起桌上酒肉便吃。我见他倒也爽快,当他是朋友,便跟他赌酒。谁知他居然使诈,害得孩儿醉倒在地,幸亏达达姑姑经过看见,又邀这汉人小子比过,才把这个汉人小子醉翻了,替我报了仇。后来,达达姑姑……”他左一句汉人小子,右一句汉人小子,又说得不清不楚,李元霸早听得笑了,忍不住向萨都王子抱拳道:“萨都王子,多谢当日盛情。只因当时在下实在喝不过你,只好做点手脚,谁知没几碗你就倒了,在下也不是存心如此。哈哈,得罪了。” 萨都王子瞪了李元霸一眼,道:“我们突厥人讲的是信义,不欺不诈,可是你竟然偷偷藏个水囊来跟本王子赌酒,大家倒的酒本王子全喝下肚,你却灌入水囊……”才说到这里,众人听见,一时轰然大笑。乌蓝达公主也忍不住咯咯而笑。 萨都王子见大家笑话自己,更是羞恼,顿时红了脸,忽然手指李元霸道:“喂,姓李的小子,今日你在这里正好,咱们再比过,各喝十大碗,看看谁先倒!” 众人闻言,又不禁笑出声来。乌蓝达公主含笑道:“好都都,今日就不比了罢。别闹了,改天姑姑再请你喝酒,好不好?” 萨都王子气鼓鼓的,双手叉腰,摇了摇头,不肯罢休,道:“非比不可。” 始毕可汗从萨都的话中,也听出了大半实情,这时叹道:“都都,你先退下。今日有客在此,不许再提此事。” 转过头去,对乌蓝达公主,冷笑道:“达达,既然这个汉人小子跟都都结了梁子,你也替都都报了仇,把这个汉人小子醉翻了,怎么才过几天,你竟要他做你的金刀驸马?” 不等乌蓝达公主回答,萨都王子大声说道:“达达姑姑,你怎可嫁给这个汉人小子!他想要作突厥人的金刀驸马,也须打得过我!” 乌蓝达公主哭笑不得,跺脚道:“傻都都,你怎么又来起哄?” 萨都王子走上一步,手对李元霸,道:“今日本王子跟你再比过,是斗酒还是摔跤,由你来选。” 李元霸见萨都王子憨态可掬,不禁笑道:“你酒量甚好,可惜人有点笨。” 萨都王子听见他如此,怒道:“你说甚么?敢说本王子笨……”冲上前去便要揪他。格鲁汗王爷在旁边忙拉住他,因他忌惮李元霸身有妖法,低声道:“都都,不可轻举妄动,听我的!” 萨都王子扭了几下,竟挣脱不开格鲁汗王爷的手臂,只好作罢,站在一边,不吱声了。只听格鲁汗王爷朗声道: “今日正好诸位贵宾都在这里,按照突厥人的规矩,凡挑战者有来必应,不决胜负,死不罢休。既然萨都王子已向这位汉人挑战,那么便请可汗准许,让萨都王子显示一下突厥人的勇气和自信吧。” 始毕可汗听了,心想:“这汉人小子有何能耐,居然让达达公主甘愿嫁了给他。今日倒要试他一试。便是他再强十倍,也在我的王庭之下。嘿嘿,以杨广老儿汉天子之威,便有十万精兵也被我围困雁门城内,不日必困顿而亡。这小子再狡诈,也叫他插翅难飞。”一时拿定主意,哈哈大笑,道:“也罢。今日我宴请贵客,只为庆贺隋天子杨广被我大兵围困雁门。方才太原公子舞剑助兴,竟不过瘾,不如再来一个实战比武,让大家见识见识突厥人的武功如何?” 话音刚落,在场突厥人等轰然响应,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原来突厥人性好习武,一听始毕可汗准许萨都王子和那个瘦小的汉人小子比武,皆兴奋异常,均想萨都王子号称突厥人第一勇士,那汉人小子岂是对手,因此个个都急切等着要看好戏。 正在这时,乌蓝达公主站起来,大声道:“且慢!可汗哥哥,我有话说。”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角斗如戏 始毕可汗见乌蓝达公主有话要说,心知这个泼辣妹子不好惹,只得耐着性子,扭头看他,听她还要说什么。 乌蓝达公主站在始毕可汗身边,顾盼之间,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突然咯咯一笑,话题一转,道:“哎呀,可汗哥哥,你不是说今日宴请宾客,大家正好喝酒作乐,干么要比什么武呢,喜庆之时,何必大动干戈呢?方才那位李公子剑舞得很好,不如叫他再舞一回……” 不等始毕可汗回答,格鲁汗王爷霍地站起,大声道:“可汗已然准许比武,金口玉言,岂能再改?”一挥手,只见大帐之外一下子冲进五六十个突厥武士,分头直奔始毕可汗王座两侧,齐刷刷站立,手中皆执弓箭。 始毕可汗见格鲁汗王爷未经请奏,便让随身亲兵闯入王庭,心甚不快,眉头微皱,又不好发作,铁青着脸,也不做声。格鲁汗王爷向始毕可汗躬身道:“可汗兄弟,萨都王子要与这个汉人小子比武,汉人一向狡诈,为防其欲谋不轨,须有所备。” 李元霸冷眼看这阵式,又听格鲁汗王爷所言,便知他有备而来。难怪自己和乌蓝达公主从“未央宫”出来时,一路上有人鬼鬼祟祟跟踪。起初他还以为黄龙教跟来,如今看来竟是这个什么格鲁汗王爷早盯梢乌蓝达公主行踪,乌蓝达公主却还蒙在鼓里。想到自己曾当众戏弄过格鲁汗王爷,令其难堪,定然怀恨在心,乌蓝达公主也曾说过他身为突厥人第一勇士,一向阴险狠辣,对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寻思如何应对,只见二哥李世民向前跨出一步,向始毕可汗躬身作礼,朗声道:“可汗在上,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始毕可汗本来对这个太原公子不敢小觑,这时见他有话要说,便笑道:“李公子,何必见外,有话请说。” 李世民从容道:“自古以来,汉人与突厥人天南地北,比邻而居,虽然互有征伐,可以久战必和,休戚与共,彼此也可结成兄弟。不然,在下也不会出现在可汗的王庭之上。既然今日是可汗宴请四方宾客,同贺困隋杨于雁门,大功将成,岂在自家门前动武,难免伤了和气?何况还有远道而来的高丽使者,可汗赐宴,岂不快哉!适才这位公主欲命在下再舞一曲助兴,有何不可,无非在下再度献丑而已。哈哈。” 乌蓝达公主闻言,不禁伸出一个拇指,点头赞道:“李公子说的在理。”两眉扬起,对李世民妩媚一笑,居然送出一个秋波。 谁知格鲁汗王爷听得不耐烦,将手往下一斩,冷笑道:“你们汉人说话文绉绉的,只是装模作样,宴乐之际,又舞甚么剑,哪里比得我突厥人英雄本色,要玩便玩真的,方才尽兴。” 格鲁汗王爷深恨李元霸曾以妖法戏弄自己,存心要让他和萨都王子比武之际,趁机将他射杀。可是他领教过李元霸的武功,对他甚为忌惮。向萨都王子招手道:“都都,你过来!”萨都王子走过去,格鲁汗王爷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然后大声道:“萨都王子,你是我们突厥人第一勇士,这场比武只能赢不能输。只是这汉人小子极为狡诈阴险,你须小心对付,不可大意。本来本王爷要亲自会会这个小子的,可是咱们突厥男人向来公私分明,自己有仇自己报。萨都王子既与这个汉人小子有恩怨过节,那么就让萨都王子亲自来惩戒一下这个汉人小子吧。” 乌蓝达公主瞥了格鲁汗王爷一眼,哼的一声,斥道:“格鲁汗,你既说这是私人恩怨,为甚么又要你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亲兵进来?不经可汗准许,你擅自发号施令,将置可汗于何地,你究竟想干什么!” 格鲁汗王爷见乌蓝达公主咄咄逼人,有意挑拨,激怒可汗,心中恼怒,可毕竟自己理亏,居然一时语塞。乌蓝达公主又道:“你虽为王爷,终属臣下,可是你藐视可汗,也不始于今日。本公主试问你,若按突厥祖宗王法,目无君上,你该当何罪?” 格鲁汗王爷稍作镇定,冷笑道:“本王爷今日让亲兵进入可汗帐中,却为了防备汉人小子使出妖法,以应不测,如此全是为了保护可汗安全,本王爷敬服可汗之心,天地可鉴,不容你挑拨。哼,本王爷倒想问问你,身为突厥公主,你放着那么多的突厥勇士不嫁,偏偏要这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小子作驸马,竟为何故?莫非你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只想做回汉人。哼,你母亲系隋室公主,因此你一直暗中回护暴君隋杨和汉人不是?非我族类,其心比异。这可是汉人说的话。可惜呀,你现在还是我们突厥人的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不要鬼迷心窍,中了这个汉人小子的奸计……” 乌蓝达公主还要说话,只见始毕可汗把手一摆,淡淡的道:“言多何益?达达,格鲁汗,你们两个不要争了,且看萨都和这个汉人兄弟比试比试吧。”原来始毕可汗心想:“这汉人小子瘦不拉几的,虽然狡诈,可是若动起手来,岂是萨都对手?不如趁此机会让萨都显示一下突厥人的武功,让高丽使者和太原公子因此震慑,甘心向我臣服。”因此笑道:“萨都,突厥人武功究竟如何,就看你的了。” 始毕可汗话声虽轻,威严犹在。乌蓝达公主见可汗已开口,坚持比武,不好再行阻拦,这时回过头来,眼看李元霸。只见李元霸微笑不语,镇定自若,她深知李元霸有功夫在身,曾戏弄过格鲁汗和他的八个侍卫,可是毕竟他面对的是萨都王子。萨都王子是始毕可汗最宠爱的儿子,这场比武无论输赢对李元霸和自己都是不利的。如萨都王子输了,格鲁汗定会乘机下手,让环视周围的亲兵发箭齐射,李元霸武功再高,也难防四面八方之箭。若萨都王子赢了,格鲁汗便会借口说李元霸根本不配做突厥人的金刀驸马。乌蓝达公主想到这里,不禁对格鲁汗王爷的险恶用心深恶痛绝,抬头见格鲁汗王爷嘴角边微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边李世民不时与身边的中年男子低声耳语,又向李元霸这边张望,神情甚为关切。原来他奉父亲李渊之命,以太原公子身份,携刘文静和宇文歆赴北漠突厥王庭,与始毕可汗盟誓,约定日后起义之时,突厥出兵相助,共谋隋杨天下。可是时当始毕可汗大兵将隋帝杨广围困于雁门之内,始毕可汗踌躇满志,竟提出成功之后,马邑、五原、定襄、榆林等郡皆归突厥,并要求年年向突厥朝贡,李世民一面派刘文静回禀父亲,一面虚与委蛇。为获日后突厥援兵,只得不忍气吞声,一口应承下来。为示臣服之态,在突厥王庭之中,他不惜作态舞剑,以为庆贺。正当舞剑之际,却见三弟李元霸与突厥公主突然冒出。后来见三弟竟获突厥公主芳心,眼看便成突厥人的金刀驸马,如此可为内应。此刻自己身为宾客,也不便上前兄弟相认。三弟甚为机敏,与自己照面之际,也佯作与自己不识,彼此相机行事。 这时见三弟李元霸要与突厥王子萨都比武,虽知他身负奇功,可是毕竟在突厥武士的环视之下。格鲁汗王爷早有预谋,恐不利于三弟。李世民忍不住向始毕可汗进言之后,却不被采纳,不禁甚为三弟担忧。 李元霸见二哥心怀关切,也对他点头示意,面带微笑,示以从容。只见他上前一步,对萨都王子笑道:“萨都王子,你想怎么玩?” 萨都王子双手叉腰,大声道:“既然比武,酒便暂时不斗罢。你们汉人喜欢文武兼施,那么咱们就先来文比好了,我和你角斗摔跤试试,谁先身背着地,谁便算输!” 李元霸知道突厥人善于摔跤,可是自己有恃无恐,笑道:“好,我就陪你玩玩。不过,我们既然是朋友,最好彼此点到为止。” 萨都王子却大摇其头道:“我不是你朋友。”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却把你当朋友。男子汉大丈夫,岂在乎小节?” 乌蓝达公主知道李元霸厉害,她担心的倒是萨都王子,这时走到李元霸身边,贴在他耳边道:“达达奴,你不可伤了都都,他可是可汗的宝贝儿子。” 李元霸眼看萨都王子,面含微笑,点了点头。 这时萨都王子早跳了过来,一伸手,便要扯李元霸的手。李元霸微微一笑,居然迎手过去。萨都王子见他自投落网,心中暗喜,将李元霸的手臂一拉,猛然一摁,手下用力,想把他拉趴下。谁知李元霸顺势一扑,身子紧贴过来,转眼闪到萨都王子背后,萨都王子眼前一花,竟看不清李元霸的面孔,只觉他人影只在自己身前身后游走。 萨都王子一上来便使出狠招,心想尽快制服李元霸,岂知李元霸不但狡滑会使诈,身手居然十分了得,无论自己手脚怎么快,他总快那么半拍,自己抓不着他。一时间,萨都王子已晕头转向,手忙脚乱。 萨都王子被封为突厥人第一勇士,也不完全是枉得的。他毕竟一身蛮力,彪悍之极,手脚所到之处,竟是起风不断,虎虎生威。可是,李元霸用的是巧劲,不和他正面接触,令他空有一身之力,也无处下手。两个一来二往,交手了七十多个回合,萨都王子居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见李元霸上窜下跳,把萨都王子搞得眼花缭乱,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到八十回合,脚步已乱,完全没了章法。不到一百回合,萨都王子已然心浮气躁,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一时气呼呼道:“喂,你小子有本事别躲来躲去的,有胆的过来跟本王子交交手。” 李元霸本来施展腾挪,来去自若,以逸待劳,这时见萨都王子用激将法,当即笑道:“交手又何妨。”伸出右手。萨都王子见李元霸果真伸过手来,心中大喜,不由分手,两只大手一把紧握住李元霸的手,哈哈笑道:“好小子!看你还怎么躲!”将他往后猛拽。 李元霸被萨都王子拉过去,身子随之飘起,借了这股气力暗运内功,稍一扭身,便绕萨都王子身周,原地旋转。萨都王子想脱手摔掉李元霸,却怎么也脱不了手,反被他扣住手腕。萨都王子使劲旋转,欲令李元霸甩跌出去,可是转了几十圈,不但李元霸没被甩掉,自己反被他制住了。突感一阵眩晕,身子猛然一歪,居然跌倒,屁股重重着地,痛入骨髓。萨都王子毕竟深通突厥人角斗摔跤之术,屁股才一着地,强忍剧痛,又即跳起,动作居然矫捷之极。李元霸见状,忍不住呵呵大笑,赞道:“好身手!不愧是突厥人第一勇士。”话音刚落,只听格鲁汗王爷大声喊道:“萨都,快闪开!” 原来格鲁汗王爷预谋萨都王子和李元霸摔跤之际,事先叮嘱萨都王子伺机跃开,然后他一挥手,四五十个武士一齐发箭,射向李元霸,即使李元霸有绝世武功,只要中了沾了剧毒的箭头,也必死无疑。 乌蓝达公主忽听格鲁汗王爷喊声,又见众武士搭箭欲射,大吃一惊,急忙冲向李元霸,张臂挡在他的身前,大声喊道:“住手!你们想干甚么?可汗在此,难道你们想射死萨都王子吗?快放下弓箭!” 众武士听若罔闻,依旧搭弓欲射。乌蓝达公主急冲始毕可汗喝道:“可汗哥哥,你还不快点发话!” 始毕可汗见众武士不顾萨都王子在场,居然想要射箭,不禁勃然作色,站起身来,怒道:“大胆!你们搭箭作甚,速速放下!” 格鲁汗王爷正要挥手下去,众箭齐发,见乌蓝达公主出来阻拦,一时竟下不了手。正自犹豫,见始毕可汗已生了气,这才作罢。众武士见他收回手去,这才一齐放下弓箭。 格鲁汗王爷见李元霸已有防备,摔跤之际,总是贴近萨都王子身子,不离半寸,令众射手难以下手,惊骇之际,暗想:“臭小子,你再狡猾百倍,也在我突厥营帐之内。本王爷不怕你躲,且看你今日如何脱得了身去,待得时机,本王爷非射你成个万箭穿心不可。” 这时萨都王子和李元霸两个却仿佛推磨一般,彼此双手紧扣,你来我往,扯来扯去,一时难见分晓。 乌蓝达公主转身见此情形,正合己意,不禁拍手笑道:“哈哈,好了好了,达达奴,傻都都,你们两个旗鼓相当,真是一对活宝!还斗什么斗呢,快停下罢,不要再打了。”可是萨都王子和李元霸听若罔闻。 萨都王子虽然愚鲁,可是见自己缠斗时久,竟无法制服李元霸,不禁越想越是心惊,更越是敬佩李元霸的武功。到后来,才醒悟其实李元霸一直让着自己,并为出全力。他若出手,自己还不早被他撂倒了。终于相信汉人武功深不可测,不禁叹道:“看来这小子真把我当作朋友了。惭愧!”不知不觉,心中对李元霸的敌意居然渐渐消去。 格鲁汗王爷眼看萨都王子和李元霸角斗摔跤,最后俨如戏耍一般,毫无杀伐之气,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语不发。始毕可汗也越看越惊,心想:“这小子真是邪门!萨都和他斗了这么久,根本无法碰到他一根寒毛。莫非他真会使甚么妖法不成。”暗自纳罕。 正在这时,大帐外匆匆跑进一人,形色疲惫,直奔始毕可汗跟前。只见那人在始毕可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可汗脸色微变,却不做声,只摆一摆手,让那人退下。 乌蓝达公主早看清那人正是义成公主身边一个贴身亲信,猜知他定然送来义成公主的口信,可是始毕可汗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暗暗着急。又见萨都王子和李元霸两个依旧你来我往,不可开交,自己劝解不下,无计可施。 忽然心念一动,缓缓走到高丽公主身后,突然一个转身,伸手扯下她头上的帽子。 高丽公主轻轻啊的一声,头上顿时散落一缕黑色长发来。众人听见高丽公主叫声,都转头去看。一见之下,众皆愕然。原来高丽公主帽子被揭下,露出了女儿身份。长发洒落两肩,衬出肌肤胜雪。其美如仙子,静若处子,顿时艳惊全场。 始毕可汗看见,也咦的一声,眼前发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黯然神伤 萨都王子和李元霸比武之时,虬髯刺客在旁冷眼观战,暗暗惊讶李元霸功力大进,见他居然脚不着地,紧贴萨都王子来打,表面上两个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实则李元霸处处占了上风。虬髯刺客乃天生习武之人,一旦看到神奇武功,便要细心琢磨。他全神贯注,因此乌蓝达公主过来扯下高丽公主的帽子,竟未警觉。当见高丽公主身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挡在高丽公主前面,对乌蓝达公主怒目而视。 乌蓝达公主将高丽公主帽子揭下,见到高丽公主真容,果然与自己所猜不差,不禁得意,咯咯而笑。退到始毕可汗身侧,拍手笑道:“可汗哥哥,你好神秘喔。原来你在贵宾之中,还藏了一个大美人儿,咯咯。妹子恭喜你啦,可汗哥哥。” 始毕可汗也正自大惑不解,怎么高丽使者中竟还藏有一个女儿身。起先他也见这个高丽使者身材瘦小,容貌又太过清秀,暗叹高丽无人,竟不料她原来是个女儿身。又见乌蓝达公主突然口称恭喜,奇道:“喜从何来?” 乌蓝达公主笑道:“可汗哥哥,这不知哪国来的使者,居然巴巴的送个美人儿来进献给你。你后宫之中,虽然粉黛逾千上百,可是有哪个妃子比得上这位大美人一分呢?” 始毕可汗闻言一怔,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下,笑声嘎然而止,回头指问道:“高丽使者,速速报来,长发女儿为谁?” 高丽公主默然不语,虬髯刺客强忍怒气,上前向始毕可汗躬身道:“启禀可汗,我乃高丽王庭武士,受命护卫我高丽国七公主,代高丽国王前来朝拜上国。” 高丽公主被乌蓝达公主识破女儿身,起初微感吃惊,毕竟贵为公主,这时早已恢复镇定,走到始毕可汗跟前,微微俯身作礼道:“高丽国七公主拜见可汗!” 始毕可汗见高丽公主开口说话,貌如天人,早看得呆了,张开的嘴竟合不拢,好一阵才回过神,忙道:“公主何故隐瞒不报?” 高丽公主从容道:“敝公主自高丽远涉而来,一路险阻无数。为防不测,故一向以男装行走。昨日终于奔赴马邑,赶来拜见可汗,不匆促间不及换回女儿妆,致使可汗辨别不出,还请可汗恩恕不告之罪。” 那一边,李世民骤然间见高丽公主显出真容,一时惊为天人,又细细看了几眼,不禁暗自赞叹:“不意高丽小国,有佳丽如此,且从容镇定,仪态万千,殊为难得。”因此埋下一段心事。 李世民既惊于高丽公主貌美,爱怜之心顿起,忍不住上前替高丽公主解围道:“哈哈,真是难为这位公主了。试想公主娇弱之躯,不辞艰险,万里千里迢迢到达漠北,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处。以公主如此貌美之人,当此乱世之际,若非以女儿装束行走出没,岂能安然无恙,到此拜见可汗呢。高丽公主男妆不告之过,情有可原,望可汗明鉴。” 乌蓝达公主见那舞剑公子李世民也被高丽公主美貌倾倒,竟出来解围,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看一眼高丽公主,叹道:“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难怪连这个英俊威武的太原公子也为你说话了,咯咯。” 高丽公主见李世民主动站出来为自己解围,言之得体,心存感激,转过身去,对他微微一笑。只为这一笑,实令李世民大为倾倒,以致日后为了得到高丽公主,他居然重犯隋炀帝之错,出兵攻打高丽,最后以失败告终。此为后话。 只见乌蓝达公主笑罢,话锋一转,又道:“虽然情有可原,可是毕竟欺瞒可汗,该当死罪。”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李元霸正在场下与萨都王子角斗摔跤,早见高丽公主暴露女儿之身,处境尴尬,也暗替她着急。又见乌蓝达公主处处刁难,待她说到“该当死罪“四字,心下一惊,于是突然一个转身,左手一翻,一把扣住萨都王子右手腕,令他手臂穴道被封,顿时手足无力,完全在他掌控之下。他微微一笑,对萨都王子低声道:“朋友,和为贵。不如都罢手。”说着与萨都王子并肩而行,走出场外。 格鲁汗王爷见状,将手一抬,环视的众武士搭起弓箭,均指向李元霸。 李元霸有恃无恐,顺势将左手揽抱萨都王子肩背,哈哈笑道:“萨都王子果然厉害,不愧突厥人第一武士,承他相让,我们哥俩握手言和,点到为止。”萨都王子身子微晃,几乎站立不稳。 乌蓝达公主正要转移众人视线,这时见李元霸和萨都王子都下了场,握手言和,正合己意。走到李元霸身边,拉起他的手,笑咯咯道:“达达奴,傻都都,你们快过来看,这高丽公主生得美不美?”佯作忘了方才比武之事。 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口中却道:“既是公主,自然是美的。”萨都王子则呆立李元霸身边,表情木讷,竟不出声。 乌蓝达公主又摇李元霸的手道:“那么你说,我和她谁更美些?”不住对李元霸眨眨眼。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问出这样问题,哑然失笑,只好在她耳边低声道:“自然是你美些。” 乌蓝达公主笑嘻嘻的,摇头道:“我没听见,你大声说出来。” 李元霸叹道:“达达,同为公主,你何必为难人家?” 乌蓝达公主道:“你为甚么帮她说话,莫非你认得她么,她是你什么人?”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默不作声,心中对乌蓝达公主甚为生气。 其实,乌蓝达公主凭女人直觉,早猜出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彼此相识。这时见李元霸回护高丽公主,更加相信自己判断。她见高丽公主生得十分美丽,心中更加吃醋。 一转身,面带笑意,对高丽公主问道:“也罢,高丽公主,念在达达奴与你相识的份上,本公主先不论你欺瞒可汗之罪,请问你远涉千里,为何到此?” 高丽公主一直面向始毕可汗,这时缓缓转过身去,目光与乌蓝达公主对视,平静道:“我受王兄之命,特来与突厥约盟,共抗暴隋。”知道她明知故问。 乌蓝达公主哦的一声,回头去问始毕可汗:“可汗哥哥,你可准盟?” 始毕可汗点头道:“高丽遣特使来朝,约定共灭隋杨,本可汗自然准盟。“ 乌蓝达公主又对高丽公主道:“两国既盟,来盟者当置人质。这个规矩你作为来使竟不知吗?” 虬髯刺客在旁忍不住插话道:“两国相交,当凭诚信。若要人质,亦当交质。” 乌蓝达公主冷笑道:“我突厥乃大国,与高丽小国结盟,已是大大的诚信。你既来约盟,当先置人质,以示诚意。咯咯,今日高丽公主亲自前来,正好作为人质,如此突厥与高丽方可结为同盟。” 虬髯刺客强忍怒气道:“我高丽公主只作特使,不作人质。” 乌蓝达公主道:“高丽公主既为特使,何以隐瞒公主身份?分明存心欺瞒可汗,信义何在?念在高丽公主远道而来,隐瞒身份之罪暂不追究。可是她既然来了,便权作高丽人质也罢。可汗哥哥,你看可好?”转脸去看始毕可汗,似笑非笑。 始毕可汗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高丽公主,早已想入非非。这时听见乌蓝达公主提出要留下高丽公主作人质的话,大觉有理,心中窃喜,顿时点头道:“正该如此。” 虬髯刺客早听得不耐烦,见始毕可汗居然点头称是,要留高丽公主做人质,气极反笑,冷冷道:“我崔某受命护七公主出使上国,只为与上国结盟,永久为好,盟与不盟,全在可汗一言。设若上国定要高丽公主为人质,崔某也无言,只须看崔某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乌蓝达公主见虬髯刺客手握长剑,昂首挺胸,言之不逊,当即喝道:“咄,你不过高丽小国一介武夫,竟敢在可汗面前出言不敬,你以为我突厥无人么?” 虬髯刺客傲然而立,不再言语。高丽公主见乌蓝达公主声色俱厉,微微皱眉,款款上前,向始毕可汗作礼道:“可汗,我高丽虽为小国,却有诚意来朝上国。两国相交,共谋大业,当以大义为重,岂因小节而不毁盟乎?隋朝大国,一向欺压四邻小国,突厥久受其害,与高丽感同身受。所幸近日可汗已将隋帝围困雁门之中,此天意亡隋也。当此之际,突厥与高丽更当戮力同心,共灭杨隋。斯为大体,望可汗明鉴。至于小女子身为小国来使,毕竟犯了隐瞒不告之过,虽罪不至死,亦当自惩,以正法度。小女人身体发肤虽为父母所赐,不忍自残,既然得罪可汗,也甘愿削发代首,以罚己过。”说着,一手握长发,一手拿出匕首,便要割掉一头长发。 乌蓝达公主见自己逼得高丽公主要自削头发,暗自好笑,也不做声,倒是始毕可汗急忙阻拦道:“千万不可!高丽公主,本可汗赦你无罪。”他见高丽公主生得楚楚动人,早心生爱怜,只觉一个大美人儿若将长发削去,定会失色不少,因此出言阻止。 李元霸见始毕可汗出言宽赦高丽公主隐瞒身份之罪,又阻止高丽公主削发,才松了一口气。心道:“嘿嘿,想不到这突厥可汗倒也知惜香怜玉。如此甚好,让她免了削发之灾。” 谁知乌蓝达公主不依不饶,又道:“可汗哥哥已然开恩,不舍得高丽公主削了头发,可是若姑息不惩,怎么服后来者?依本公主看,高丽公主犯了欺君之罪,既不杀头,也不削发,当留在突厥王庭服侍可汗,三年方可归国。” 始毕可汗闻言,居然点头道:“哈哈,此言甚为有理。” 高丽公主表情平静,虬髯刺客则仰面而笑。乌蓝达公主怒道:“你这高丽武士,竟敢瞧不起突厥人吗?”回头去看格鲁汗王爷,顿了一顿,才笑道:“格鲁汗,你身为王爷,又是突厥人心目中的第一勇士,高丽武士挑战在前,难道你居然无动于衷吗?” 格鲁汗王爷身为练武之人,看见虬髯刺客这等架势,也知必非等闲之辈。他早听闻虬髯刺客潜入百万军中欲刺隋帝,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有万夫莫当之勇,岂能如此。因此心里便怯了一半,嘀咕道:“萨都王子才是突厥人的第一勇士。” 乌蓝达公主道:“不错,萨都王子乃是赐封的突厥人第一勇士,可他毕竟是王子之身,乃是我突厥日后的可汗,不可轻易出手,何况方才已和达达比试过一番,体力消耗。你身为他的师父,面对挑战,理当代徒迎战,不要让高丽藐视我突厥无人。” 格鲁汗王爷嘿嘿笑道:“达达公主,你口口声声请求可汗封赐那个姓李小子作你的金刀驸马,据本王爷看来也不是不可能。依本王爷之见,可汗正好命这小子代迎战高丽武士,若能战胜,便可恩准,赐他为你的金刀驸马。” 乌蓝达公主万想不到格鲁汗王爷会反打一耙,一时不知所对,怒视格鲁汗王爷,咬牙道:“你……”竟说不出话。 谁知始毕可汗哈哈一笑,居然点头。原来始毕可汗心想:“这姓李的汉人小子果然有点邪门,方才与萨都角斗比武,始终占了上风。他若留下,必为突厥后患。可是也不知他更有何能耐,竟然还赢得了达达妹子的芳心,可是达达又岂能嫁了给他。如今高丽武士提出挑战,正好可以借刀杀人。”因此缓缓道:“格鲁汗所言甚合吾意。” 乌蓝达公主急道:“可汗哥哥,格鲁汗分明在逃避,你怎么也听他的?” 始毕可汗笑道:“这李公子若真做了你的金刀驸马,那么也算是我突厥族的人了。”对李元霸笑道:“李公子,你可乐意他代突厥人出战?” 李元霸眼看虬髯刺客,微微一笑,道:“在下乐意代突厥人出战。” 此言一出,倒是乌蓝达公主大吃一惊,不禁又喜又忧。起初她怀疑李元霸与高丽公主有旧,心中嫉妒,因此极力撮合始毕可汗要将高丽公主留下作为可汗后宫。这时见李元霸为了做成自己的金刀驸马,居然肯代突厥人出战,可见他心中已有自己,不禁欢喜。可是又担心他打不过那个虬髯大汉,因此忧喜参半。 那一边高丽公主本来心如止水,这时听见李元霸表示乐意代突厥人出战,心中便如被甚么重物狠狠一击。她倒不担心李元霸打得过虬髯刺客,而是因他居然为了把自己留下作突厥可汗后宫甘愿出战而伤心。在李元霸出言表示乐于出战的那一刻,幽幽看了他一眼,黯然神伤,转过脸去。 乌蓝达公主跑过去拉过李元霸的手,道:“达达奴,你、你和这虬髯大汉打,可有胜算?” 李元霸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并无胜算。可是我若不出战,怎么求得可汗赐我作你的金刀驸马呢?” 乌蓝达公主闻言,不禁点头,冲着李元霸甜蜜一笑。 这时萨都王子大声喊道:“为甚么要这小子出战,他不是突厥人,让我来跟高丽人打。” 格鲁汗王爷忙拉开萨都王子道:“萨都,你快住口!今日可汗要考验这汉人小子,看他能不能做得了我突厥人的金刀驸马。还有,如果他战胜了,那高丽公主便可以留下作可汗的妃子啦。哈哈,如此真是一举两得也。” 乌蓝达公主本想撮合格鲁汗王爷出战,让他在可汗面前吃亏,谁知反被他反击,最后竟变成达达奴出战,大非己愿,不禁咬牙切齿,瞪了格鲁汗王爷一眼,道:“好,达达奴,既然格鲁汗王爷不把自己当做突厥人,你就代表突厥人出战吧。不过,你要出战,也须让可汗先赐你做了驸马,然后才好名正言顺出战。”说到后面这句话,却是面对始毕可汗而说。 始毕可汗一时犹疑不决。 格鲁汗王爷笑道:“只要这小子代为出战,可汗封他作驸马又有何不可?“ 始毕可汗才点头道:“恩准!” 乌蓝达公主喜出望外,忙推李元霸道:“达达奴,还不谢过可汗?” 谁知李元霸哈哈一笑,向始毕可汗躬身道:“多谢可汗开恩!可是我们汉人向来都是赏受分明,有功不争赏,无功不受禄!待在下先行出战,胜了再受封不迟。” 此言一出,又令在场众人大感意外,高丽公主本来心中幽怨,这时也暗暗吃惊,怦然心跳。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牙帐对剑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不愿先行受封而出战,心中诧异:“他代突厥人出战,不就是为了做突厥金刀驸马么,怎么现下可汗恩准了他又不肯受封?莫非他太过托大,以为能够战胜崔大哥?”转念又想:“可是以他身手,如何是崔大哥对手?”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正好李元霸也朝她看过来,两个目光一接,高丽公主暗存心事,顿时面红耳赤,转过脸去,不敢看他。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望过来,始终面带微笑,神情挥洒。乌蓝达公主忧喜参半,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低声道:“达达奴,我瞧这高丽武士定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你…你可要小心!”紧握他的手,意含关切。起初她见李元霸居然不肯受封,先行出战,颇感意外。面对如此情形,心中担忧过于惊喜。她担心李元霸打不过高丽武士,心中着急:“方才义成公主已派来亲信传讯,也不知说了甚么,只是不见可汗有动静?”情急之下,对始毕可汗大声道:“可汗哥哥,你快赶走这些臭武士,不然怎么安心比武。” 始毕可汗转头去看格鲁汗王爷。格鲁汗王爷沉吟片刻,一挥手,众突厥武士退出帐中。他想:“反正这小子今日也难逃出本王爷手掌心,且看他能否躲过高丽武士这一劫,再作计较。” 待众突厥武士退出牙帐,虬髯刺客向前走出几步,缓缓从琴囊抽出紫光剑。剑出之际,但见一阵紫光闪现,炫目之极。始毕可汗等在场众人见了,不由得惊叹:“原来他这琴囊竟藏有如此利器。” 高丽公主心情复杂,见虬髯刺客拔出紫光剑,一直咬唇不语。 只听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奴,你难道赤手空拳来对付这个高丽武士么?” 李元霸负手而立,只见二哥李世民走过来,将剑递上,道:“好汉,这把钝剑可借你一用。” 李元霸躬身接过,笑道:“多谢了。” 转身之际,李世民低声对李元霸道:“三弟,打不过就跑。今日咱兄弟暂不相认。”他想李元霸若能成为突厥金刀驸马,日后于李氏图谋天下大计当有大利。今日自己本为盟约而来,不可节外生枝,不宜在突厥可汗前兄弟相认。 李元霸点头道:“二哥放心。”乌蓝达公主见李世民主动借剑给李元霸,心中欢喜,拍手笑道:“多谢李公子!恩,你们两个都姓李,今世不是兄弟,三百年前也定是一家。兄弟相援自是应当。” 李世民哈哈一笑,对乌蓝达公主拱手道:“我们汉人都是自家兄弟,即便不是同姓,也会援手借剑的。何况又是同姓?”对李元霸微微笑道:“兄弟,此剑虽非天下名剑,却也有个外号叫苍龙!你将就着用吧。” 李元霸眼看这把苍龙剑,心下踌躇:“今日所处之境,实在危险之极。虽有二哥借予宝剑,可是对付这个虬髯刺客也不可掉以轻心。无论自己与虬髯刺客比武结果如何,帐外埋伏的射手早已剑拔弩张,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实则他自天池玄女室出来功力大进,自己也不知长进到什么程度,他之所以代突厥人出战与虬髯刺客比武,除了想一试身手外,最重要的是借机脱身。因他来时早已察觉格鲁汗王爷一直跟踪乌蓝达公主,待自己和乌蓝达公主闯入牙帐,又暗中在牙帐外布下射手,甚至公然命射手冲入牙帐搭弓环视,虎视眈眈,欲知自己于死地。虽然此刻帐内众武士已然退去,可是帐外还埋伏不知多少射手,自己身处如此险境,虽有乌蓝达公主在侧,仍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在众人期待和疑惑的目光之下,李元霸从容走下庭中,与虬髯刺客相对而立,相距不过五尺。虬髯刺客表情冷峻,意含轻视之色。 李元霸他方才与萨都王子角斗摔跤,唯以一个“粘”字诀,贴身相缠,令对方无法施展手脚,无从用力,完全以灵动制胜。若与虬髯刺客交手,其剑法刚猛无比,不可正面与之交锋,当出奇制胜。他胸有成竹,想起恩师牧道人在逐自己下山前曾密授三招,嘱他可于危急时用之。眼看虬髯刺客,抱拳道:“崔大侠,你我相识不止于今日,我也知你为高丽第一武士,当日你潜入隋营,于百万军中欲行刺帝,居然进退自若。”虬髯刺客听了,心中暗惊:“怎么这小子竟然知晓?”冷笑不语。 李元霸负手而立,又道:“我还知你的紫光剑法传自葛一氓先生。”此言一出,虬髯刺客不由得心惊。 李元霸话锋一转,忽道:“虽然葛老前辈剑法高明,独步一时。不过,若论起辈分来,葛老前辈还要叫我的师傅做师伯,你是他的徒弟,该当叫我做师叔才对,哈哈。” 虬髯客冷冷一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你、你大话不惭!为人狡诈,光会胡吹大气。哼哼,你想做崔某的师叔,先拿出真本事来再论不迟。不过,你还有什么巧言花语要说便快说出来吧,不然动手起来,崔某剑下无情,不小心割下你的大舌头,看你还会吹牛不会?” 李元霸哈哈一笑,忽然拍拍腰间书囊,走近虬髯刺客两步,低声道:“喂,难道你们高丽人不知礼敬尊长么,见到前辈居然不肯为礼。嘿嘿,这也罢了。可是我有玄武秘笈在身,你不是我对手。最好投降罢。”其实龟蛇二仙已失踪,不知所在,他这样也是装模作样。 虬髯刺客不怒反笑:“你要是怕了,现下认输也还来得及。”转念想道:“玄武秘笈果然在他身上。今日须趁机制住他,将他拿去再慢慢盘问不迟。” 李元霸又走近一步,轻声道:“我已从秘笈中得知,在这突厥北漠之域,藏有天大的宝藏,其中有无数珍奇,皆隋朝高祖皇帝埋下的世间珍宝……” 虬髯刺客见他说得有头有尾,不禁半信半疑。转念又想:“这小子狡猾无比,他口说无凭,如何信得了他?” 这时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和虬髯刺客近身说话,也不知他嘀咕的什么,在旁道:“达达奴,你不必和他多言,快将这个高丽武士撂倒,速战速决。” 李元霸不搭理乌蓝达公主,又道:“本来这宝藏,天下谁人不欲获之,只因它所藏之处竟有巨石封闭,我一人独力难以撑开,须得借助于你。因此……” 虬髯刺客对于汉语半懂不懂,心中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喝道:“谁信你胡说八道?废话少说,快动手罢!”说着,剑指李元霸,身子如箭离弦,快速之极。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居然说动手便动手,微微一笑,并不慌忙,见他剑气逼人,顺势一让,倒纵开去。虬髯刺客是何等神威,其剑一出,顿时不可止歇,居然一连发招,如连环珠发,弄得李元霸左支右拙,心中大惊:“看来这高丽第一武士的名头却非虚得,不然怎么敢于百万军中刺杀隋帝。”当下镇定心神,严阵以待,心中守住一个“躲”字诀,施展腾挪功夫,与之周旋。 他毕竟乃牧道人弟子,虽然学武不精,可是毕竟天纵奇才,何况又得邵正奇、王通这样的顶尖高手教授指点,因此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二哥李世民借给他的剑乃天下明器,他将剑作杖使,无所忌惮,虬髯刺客因忌惮他手中之剑,一时不敢与他剑锋相接,竟奈何不了他。 虬髯刺客身形高大,手挥紫光剑,几个纵跃,在突厥王庭之上,显得矫捷无比,如大鹰展翅,神勇非常。在场众人屏息而观。李元霸身材瘦小,在虬髯刺客身影之下,便如一只燕子,可是倒也灵动异常,穿梭来去,居然不让虬髯刺客得手。 乌蓝达公主在旁喊道:“好样的,达达奴!不要怕他,有可汗哥哥替我们作主,你放心和他斗,其他事有我照应。” 李元霸听见乌蓝达公主叫喊,百忙之中,也不忘回头冲她一笑,更不多言,忽然向虬髯刺客击出一剑,可是一招未老,便即转身。虬髯刺客先前已知他身法灵活,步步紧逼。李元霸忽左忽右,绕着王庭游走。躲闪之际,比之与萨都王子角斗还要吃力十分,不敢怠慢,凝神专注。他自练武以来,第一次与真正的武功高手对招,心中叹道:“平日我懒于练功,轮到用时方恨功力不够。”实则若非李元霸事先用计,虬髯刺客手下只用了七分力气,若稍用力,李元霸早成败军之将。李元霸并非不知,因此对虬髯刺客武功敬佩之极。 李世民在旁观战,也对虬髯刺客武功深为震惊,心想高丽人有此武功,不可小觑。虬髯刺客的武功显示出一种王者之风,李元霸虽已诡奇为胜,但终究不是虬髯刺客的对手。虬髯刺客的紫光剑,本来刚正猛烈,因葛一氓激奋出走后,剑法又另多了一股激越之气,透出一股凌厉霸道之气。李元霸唯以身法灵动,以剑代杖,使出玄竹十三杖法,几令虬髯刺客措手不及。因虬髯刺客有所顾忌,未下狠手,才周旋到一百多个回合。饶是如此,斗到一百二十回合,李元霸已然手忙脚乱。 虬髯刺客早有教训李元霸之意,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他打败,因此到后来每一招都很辣之极。李元霸与虬髯刺客交手,愈打愈惊,心道:“这虬髯大汉果然了得,他若真下手,我早败北。须得用奇招。” 心念及此,回身便走。虬髯刺客见他回走,顺势一剑击来,刺他后腰。谁知李元霸退走是假,突然一个翻身,回剑往虬髯刺客腋下一刺,一招“一苇渡江”突如其来,招式怪异非常,虬髯刺客忙回剑来挡,暗暗吃惊。李元霸见虬髯刺客回剑来挡,更不迟疑,又使出一招“寒星射斗”。这一招却是一记杀招,剑身居然转了一个大弯,斜指虬髯刺客胯下。虬髯刺客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招式,猛然看到剑指胯下,心下大惊,一跃而起,倒纵而去。他身法快捷之极,可是李元霸居然也快,一招未老,更出一招。翻一个筋斗,跟着剑来,一招“日月齐辉”,猛击向虬髯刺客咽喉。这一招狠辣之极,虬髯刺客倒纵之际,见他剑来,顺势一个仰身翻倒,仰翻之际,紫光剑上下翻转护着身周,才躲过凶险。当他站定之际,只见李元霸已站在一边,执剑在手,哈哈大笑。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居然占了上风,险些刺中虬髯刺客,心中大喜,拍手道:“好剑法!”回过头去,对始毕可汗笑道:“可汗哥哥,这一回达达奴又胜了。” 不等始毕可汗回答,虬髯刺客身如离弦之箭,人剑合一,直刺向李元霸,其势甚猛。高丽公主在旁看见,心中暗惊:“崔大哥已然发怒,恐怕他将不利。” 果然,李元霸见虬髯刺客飞身过来,自己才挡得几招,便感十分吃力,幸好手中有苍龙剑,紫光剑不敢直接硬碰硬,不然早被虬髯刺客撂倒。他被虬髯刺客一阵猛攻,只能防守,不能进攻,顿时手忙脚乱,暗叫不妙。 实则李元霸从天池下玄女室中出来,身中力气充沛异常,只是他不知如何调制,经过与虬髯刺客一番打斗之后,体内精气更是勃发而出,使手脚比寻常快捷百倍,因此才能躲过虬髯刺客的多次猛攻。可是,虬髯刺客毕竟当世武功顶尖高手,他右手挥剑而出,待李元霸躲闪之际,左手轻飘飘一划,拍向李元霸的后背。李元霸顿感一阵力道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暗叫一声:“不好!”身后已重重挨了一掌,胸口生疼之际,闷哼一声,几乎吐出血来。身子向前扑倒,打了两个滚,才勉强站起。手抚胸腹,五脏六腑绞作一处,疼得额头出冷汗。 正当李元霸和虬髯刺客交手之际,帐外不断有信使来报,神色慌张,信使在始毕可汗耳边低声报告,始毕可汗越听脸色越惊,到第三个信使来报时,神色大变,按耐不住,霍地站起。 乌蓝达公主一边观战,一边关注帐外信使来报情形,她知信使乃义成公主为解隋帝雁门之围而派出,终于促使始毕可汗不能稳坐王庭,站起来速往帐外走去。只见他一边走一边挥手道:“传令各路军马,立刻开拔回去。”竟不及与李世民等宾客告辞,身边随从旋即也紧跟去了。 格鲁汗王爷不曾动身,待始毕可汗出了牙帐,突然一挥手,早已埋伏在帐外的几十名武士一拥而进,顿时将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团团围住。 乌蓝达公主正在观望之际,见状大惊,喝道:“格鲁汗,你究竟想干什么?快叫这些武士滚出去。” 格鲁汗王爷不答,大喝一声:“射箭!”众武士搭箭齐向李元霸和虬髯刺客射去,顿时箭雨纷纷,射向庭中。 李元霸正挨了虬髯刺客一掌,站立不稳,这时见箭雨射来,忙向地上一滚。虬髯刺客正要上去在李元霸身上补上一掌,这时见突厥武士射箭,忙回身挥剑挡箭不迭,李元霸趁机转身欲走。突厥武士第二轮箭雨又来,虬髯刺客猛然向上一跃,居然身子腾向空中,全身高过人头,因此箭雨皆朝李元霸身上射去。 李元霸强忍剧痛,就地连续打了几个滚,箭头纷纷纵他头身之上掠过,一支射穿过他的发髻,头发顿时散乱,幸而躲过箭雨。 乌蓝达公主早挥舞手中马鞭,便朝众武士扫去,口中不断骂道:“混帐王八蛋!你们想造反吗?看我抽死你们。”一阵乱打,众武士不敢得罪她,纷纷避让,一时乱了阵脚。 格鲁汗王爷见李元霸和虬髯刺客早有防备,乌蓝达公主又出面阻挠,又要喝令射箭。突然看见虬髯刺客如大鹏展翅,从天而降,剑光如电,顿时又三四个突厥武士中剑倒地,其余的慌忙躲避。格鲁汗王爷回头见高丽公主亭亭玉立,站在一边,心生一念,趁机过去,伸手要拉高丽公主。谁知高丽公主一转身,手中多了一柄匕首,轻轻一斩,几乎将他手砍去。格鲁汗王爷吓出一身冷汗,心下生气,又要去抓高丽公主。高丽公主施展“姑射仙履”轻功,飘忽来去,令格鲁汗王爷眼花缭乱,无法得手。 正在这时,虬髯刺客朝这边赶来,格鲁汗王爷见势不妙,忙喊道:“快来护驾!”说着往帐外跑去。随身武士纷纷拔出腰刀,挡在他身后,并不敢逼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见高丽公主无恙,喊道:“公主,你快先走!”高丽公主却不肯走,手持匕首,护在虬髯刺客身后。 乌蓝达公主挥鞭一阵猛,逼退众武士,回身去找李元霸,却找不见。转头一看,只见太原公子正扶着李元霸,两个低声说话。她大声喊道:“达达奴,你快过来,我们走。” 正在这时,虬髯刺客庞大身影突然从她头顶越过,直刺李世民。李世民手中无剑,一边侧身避开,一边挥出左掌,从侧面反击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人在空中,并不停留,也顺手出掌,与李世民接了一掌,两个手腕均感一震。虬髯刺客暗惊:“想不到这什么太原公子掌力如此厉害!”紫光剑回过来,又刺向李世民。李世民只好倒纵而去,远远站在一边。 李元霸抬起手来,正要出剑,虬髯刺客已然到了跟前。只见乌蓝达公主马鞭朝虬髯刺客挥来。虬髯刺客略一迟疑,微一侧身,躲过乌蓝达公主这一鞭,深恨乌蓝达公主出主意留高丽公主,回手拍向她,用力到了十分。乌蓝达公主眼看被虬髯刺客刺中,李元霸不及细想,纵身过去,挡在她前面,剑刺向虬髯刺客咽喉。虬髯刺客见李元霸来救乌蓝达公主,因忌惮他的利剑,会出的掌力,才硬生生半途而止。趁李元霸只顾救人不备,一伸手,点了他腋下穴道。李元霸顿时穴道被封,苍龙剑脱手而落,委顿在地,不能动弹。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为救自己被虬髯刺客制住,心中大惊,又胡乱挥鞭打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一侧身,跳过一边,从她的马鞭下躲过。正在这时,忽听高丽公主喊道:“崔大哥,小心!”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巨大身影扑向虬髯刺客。虬髯刺客一回头,看见两个突厥大汉挥刀朝自己砍来,原来是阿史那和骨杜勒。 高丽公主用高丽语大声说了几句话,虬髯刺客也用高丽语回答。主仆二人对话之际,虬髯刺客三下两下早把阿史那和骨杜勒打倒在地。乌蓝达公主正扶起李元霸,回头见阿史那和骨杜勒已被虬髯刺客击倒,转身欲拉李元霸走开。高丽公主走上几步,一伸手,将乌蓝达公主点倒,顺手捡起苍龙剑,回身去抓李元霸的衣袖。 李元霸手足无力,歪坐在地。见高丽公主来抓自己,冲她咧嘴一笑。高丽公主不觉一怔,见李元霸嬉皮笑脸,面上一红,伸出的手居然拉他不动。 虬髯刺客早过来,一把抓起李元霸腰带,轻轻提起,道:“公主,你先走,我在后。”高丽公主轻吁一口气,点头答应,瞪了李元霸一眼,转身往帐外奔去。虬髯刺客将李元霸夹在腋下,紧跟而走。李世民忌惮虬髯刺客手中剑,见三弟被掠而去,和身边的中年男子相顾愕然,一时踌躇,竟不上前救援。 只听乌蓝达公主在后面喊道:“你们几个磨蹭甚么,快去救达达驸马!”可是突厥武士哪里敢上前,乌蓝达公主坐在牙帐地上,不住叫骂,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早去得远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记耳光 虬髯刺客把李元霸夹在胁下,和高丽公主一起冲出突厥牙帐,一路竟无阻挡。因始毕可汗突然命令拔营而去,突厥兵顷刻间走得无影无踪。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见突厥兵浩浩荡荡向北而进,便反其道,往南而走。绕马邑城而过,望楼烦郡方向潜行。 才从马邑城绕过,虬髯刺客便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他脚下加快,高丽公主也手提裙裳,步步紧随。行出半个时辰,才把后面人影甩掉。李元霸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被虬髯刺客他提来夹去,姿势颇为难看。他身子被虬髯刺客夹着奔行,虽然浑身乏力,脑子却还清醒。暗想:“给这虬髯刺客提着走,倒也省了许多筋力。他想从我口中获得玄武秘笈秘密,一时也不会加害。”如此想定,心下顿安。头顶朝下,一路上却口说不停,只找话题和高丽公主搭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虬髯刺客早听得不耐烦,打了他几下,他才不吱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路便不再开口说话。倒头看高丽公主在后走路,只觉她步态轻盈,衣裳飘飘,于沙漠荒原之上,眼看如此佳丽款款而行,大觉异样。心中暗道:“我这样倒挂着,看她走路,也算美事。”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才笑得几声,忽然身子往下一坠,竟被抛在地上。身子重重撞到地面,痛得他咧嘴一张,几乎骂出声来,可还是忍住了。 原来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把他带入一条岔路口,拐入一处偏僻处,虬髯刺客一下脱手,将他扔在地上。虬髯刺客二话不说,便伸手往他身上乱搜。搜了半天,什么没找见,手往他腰囊摸去,倒摸出了高丽公主的玉佩。虬髯刺客大惑不解,怒道:“这块玉佩,怎么却在你手中,你几时偷去的,快说?” 高丽公主在旁见他将自己的玉佩藏在腰间,可见时常带在身上,却不作声,低头过去从虬髯刺客手中将玉佩接了过来。玉佩尚有余温,她不禁出神。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逼问,眼看高丽公主,笑道:“这是主人送给我的,怎么叫作偷呢?” 虬髯刺客怒目而视,李元霸不再做声。说起来这玉佩原先确是自己从高丽公主身上偷的,后来他在龙山静居观潜入公主房中,迫于权宜之计,公主假装送给他。高丽公主脸色晕红,神情忸怩,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这时虬髯刺客又喝道:“废话少说,快把秘笈交出,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早知你们潜入中国,不但想刺杀当今皇上,还想打玄武秘笈的主意。真不巧,那秘笈方才还在兜里,定是半路掉了。” 虬髯刺客见他嬉笑模样,举手就是一拳,往他脸上打去。他一转脸,便打在脸颊上。痛得眼冒金星,破口骂道:“虬髯毛贼!敢打你大爷?” 虬髯刺客又要举手,高丽公主伸手止道:“崔大哥,别打了。你再怎么打,他不会说的。”又用高丽语和虬髯刺客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虬髯刺客听了,恭敬点头,便不再动手,只怒视李元霸。 李元霸坐在地上,向高丽公主一拱手,笑道:“多谢公主不打之恩。” 高丽公主并不搭理他,回头朝路口张望几眼,对虬髯刺客道:“崔大哥,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须得将黄龙教那几个人甩了再做行止。” 原来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从中原潜入漠北,黄龙教清风坛主邴元真和四名黄衣侍者一直跟踪在后,他们一边在寻找李元霸,一边也在监视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刚才两个将李元霸掠出突厥牙帐时,走到半道,又发现后面远远有人跟踪,便知是黄龙教跟来无疑。 李元霸心想:“现下离十月太原会盟日期越来越近了。黄龙教声称玄武秘笈已在手中,自然急于想找到真的秘笈。如今江湖上都知秘笈在我身上,黄龙教若发现我在虬髯刺客手中,定然寻来。” 虬髯刺客沉吟道:“是,公主。咱们找个地方,你先看着这小子,我把黄龙教那几个家伙引开收拾了,再回头和你会合。” 高丽公主道:“崔大哥,你可记得咱们来时路过此地,不是有一家官驿么?我看见官驿后面有一个废弃的马厩,远离官道,所在隐蔽,那里正好暂时隐藏。” 虬髯刺客点头称是,伸手将李元霸提起,折而向西疾行。高丽公主紧跟在后,李元霸被虬髯刺客倒提着,头脑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子一坠,又被扔在地上。 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只见虬髯刺客上来把他双脚用绳索并绑一起,双臂倒缚起来,让他背靠一根柱子,连着柱子又绑了几绑,令他动弹不得。李元霸笑嘻嘻的,道:“喂,姓崔的,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你把我绑在这里做甚?”原来他果真被带到了一间废弃的马厩里,四面有木板搭设,足可遮挡风沙。木板虽然残损,倒也十分结实,地上满是风干的马粪和旧草料。 虬髯刺客喝道:“你再啰嗦,我塞几块马粪你尝尝。”作势要去拾地上干马粪。 李元霸脸色微变,吓得不敢再说了。高丽公主扑哧一笑,掩口不语。 虬髯刺客将李元霸多绑几圈,试试难以松脱了,这才转过身去,对高丽公主躬身道:“公主,有劳你暂歇此处,看着这个小子,待臣下回头再好好审他。无论怎样,你都在此等我回来,不要走开。” 高丽公主点头,道:“崔大哥,辛苦你了。快去快回。” 虬髯刺客不大放心李元霸,又道:“这小子喜欢胡说八道,不如我塞块马粪他嘴里,省得你听他啰嗦。” 高丽公主哧的一声,摆手道:“不用,你放心去罢。”拿出黄金匕首,正色道:“他要是多嘴,也不用我脏了手喂他马粪,只割下他舌头就成了。” 虬髯刺客点头微笑,这才转身,轻轻越出马厩,从马厩背后绕道而走。几个纵跃,转眼便奔到官道上,远远的去了。 其时,日头偏西,天气晴朗。四面沙漠,风声呼啸。远处马驿大门敞开,间有人马出入,身处废弃的马厩之内,倒也不显得荒凉。 眼看虬髯刺客走了,只剩自己和高丽公主两个,李元霸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公主,快把你那黄金匕首收起来罢。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手拿如此利器可不好看。” 高丽公主双眉一扬,沉脸道:“这匕首正要让你好看,我要用它割了你的舌头。”这话从斯斯文文的高丽公主口中出说,倒吓了李元霸一大跳。 他提心吊胆的小声道:“哎呀,公主,你要是割了我舌头,我怎么告诉你玄武宝藏在哪里呢?” 高丽公主轻哼一声,道:“割了你舌头,正是不想听你在我跟前啰嗦。嗯,待崔大哥回来,略为用刑,你就没了舌头,也不怕你不会乖乖拿手写出来。”又道:“你快住口,老实点罢。我不想跟你这人说话。”说着自己走过一边,坐在马槽栏杆上,侧面对李元霸,背靠厩柱,轻轻闭上眼。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头发飘洒,肤白如雪,虽作男装打扮,更显俏丽动人。她斜倚曼坐,举手投足,总有一种华贵气度,沉静仪态。李元霸心中惊叹,为之着迷。他见高丽公主不愿跟自己说话,心念一动,自己手脚不能动,却不能不张口跟她说话的。 沉吟有时,嘻嘻一笑,道:“公主,如此荒沙野地,无限夕阳,我和你双双独对,若不说些话儿,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景致?” 高丽公主听若罔闻,咬唇不语。李元霸自言自语道:“唉,公主不但风雅,还是个通人。不但会说汉语,还识得汉字。” 高丽公主仍不作声。 李元霸又道:“嘿嘿,即便你识得汉字,可是我一向懒于读书练字,字写起来自然十分难看。因此你就是割掉我的舌头,我是不会在公主面前出丑的。” 高丽公主忽地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李元霸跟前,拿出匕首,在他脸上轻轻抹了几下,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知你这人惯会油嘴滑舌的。好罢,我今日也不杀你,也不割你舌头……” 李元霸闻言喜道:“公主真是仁慈,多谢……”可是这个“谢”字还未说完,只听高丽公主又冷冷道:“不过呢,我只在你左脸画上一只小乌龟,再在右脸上画上一只小蛇,到时候说不定那甚么玄武秘笈就会自己跑出来呢,也不用你开口。” 李元霸惊道:“哇,看不出你生得如此美貌,却如此心狠手辣?算我看走眼了。” 高丽公主道:“不错。对你这样的坏人就要狠点,早该一剑杀了省事。”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你既如此,为何方才又不让你的崔大哥一掌打死了我?”顿了一顿,又道:“嘿嘿,我是知你心里……” 高丽公主啐的一口,脸带晕色,道:“你又知道什么?方刚才不让崔大哥杀了你,只因我想亲手…亲手把你杀了,才解我心头之恨……”这个“恨”字说出来时,越说越小声,几若不闻。 李元霸笑道:“我怎么得罪了你,你竟这样恨我?好歹你我相识已久,虽然你来自敌国,可是在心里,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高丽公主听见李元霸这样说,不禁一怔,望着他,脱口道:“你说得好听,你…你既把我当做朋友,为甚么又代突厥人出来跟崔大哥比武?”语气之间,竟流露一丝幽怨。 李元霸心下暗暗好笑,原来她念念不忘此事,笑道:“哈哈,莫非你担心我打败你的崔大哥,然后你不能做了突厥王妃?” 高丽公主闻言,举起手来便要打过去,半途又止,怒道:“你…你这人好无赖!到现下还如此戏我……”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发白,显是气的。又道:“哼,你武功那么臭,跟你说的话一样,你怎么打得过崔大哥,你不被打死,已算你走运了。” “哦,原来你早知我打不过崔大哥,可是当时你为甚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贸然出战,以为能成全你呢。” 高丽公主眉头微皱,双目澄澈如水,眼望李元霸:“我为甚么要告诉你,你又成全我甚么?”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明丽如此,近在咫尺,心中叹道:“想不到我还能如此切近看她,更料想不到她美貌娇艳,以至于斯。可惜我对此良人,却身为她的俘虏。”面对高丽公主,竟看呆了。 高丽公主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嗔道:“你一双黑漆漆的眼,真像个贼。不许你看我。”说着随手解下腰间缠着的带子,折叠作两层,上去抱住李元霸的头,用带子蒙住了他的双眼,又在后脑勺打了一个活结。 李元霸鼻中闻到一阵幽香,心中一荡,情不自禁道:“哦,你的衣带好香……。”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左脸就挨了一巴掌。他唔的一声,才住了口。 彼此沉默了许久,空气仿佛凝固了。高丽公主脱手打了李元霸一巴掌,见他居然不再出声,以为他生气了,心中反而歉仄,心中不住自问:“哎呀,我怎么会动手打他,我为甚么又要生他的气,难道我心里真的很在意他么?”一时心乱如麻。 过了一阵,只听高丽公主柔声道:“对不住,你、你很痛么?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谁叫你风言风语的?我长这么大,从…从来没人敢在这样对我说话。就你……”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她忽想起在龙山静居观中,他夜间潜入自己房间,自己才沐浴出来,焚香更衣,全被他看见了。种种情景,如在梦里,又浮现眼前。心想:“唉,他都把自己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何止这样风言风语?”想到这里,也不知是羞是恼,是怒是恨,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元霸忽道:“公主,我知你心中恨我,是我冒犯了你。你要气不过,再多打我几下罢。” 高丽公主听见李元霸这样会所,怔了一下,眼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很委屈似的,眼泪便要涌上来。她不愿在李元霸跟前落泪,忙抬手用衣袖去擦,幸而李元霸被蒙住了眼睛,不曾看见。幽幽道:“我为甚么要恨你,我和你萍水相逢,彼此毫不相干……” “是,你是高丽公主,我是江湖浪子,大家萍水相逢。可是我实在做了很多对不住你的事,不但偷了你的玉佩,还拿了你的地图,还有……” 高丽公主听他重提旧事,心中羞怯,忙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道:“不许你再提那些事……。”情急之下,她扔掉匕首,两只手皆捂住李元霸的口。 李元霸被她捂住嘴巴,眼睛又被蒙蔽,心中大异:“原来她的手柔软温润若此。”忍不住张开嘴巴,伸出用舌头,在高丽公主的手掌心搅了几下。 高丽公主惊得缩回手去,不及细想,右手一挥,又打了一巴掌。李元霸两边脸颊都被打了一个耳光,禁不住哈哈大笑:“好香,好软,打得痛快!” 高丽公主见他轻薄无赖,叹道:“你、你真是下流东西,挨了打还说风凉话。好,我成全你,再打你几个耳光。”说着举起右手来,又要打下去。手到半途,见李元霸一副嬉皮笑脸模样,心中气苦,一把推开他,转身跑去一边,跺脚道:“你这人真是讨厌之极!我再不想跟你说话了。” 李元霸被高丽公主推开,身子歪倒一边。他双手被缚,眼睛被蒙,与高丽公主这番嬉闹纠葛,细细回味甚觉有趣,哈哈笑过之后,居然不再吱声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携而逃 隔了很久,忽听高丽公主说道:“喂,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呵呵,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我只好闭口。” “是,我可以不跟你说话,可是你不可不跟我说话。我要你说,你就说。快说,不停的说,不许住口的说,直到崔大哥回来为止。你不是一贯能说会道么,今天就让你说个够,不然等会割了舌头,你就再不能说话了。” “公主,我说不说都不打紧的。只是你连珠似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哦。你请继续说,我在听。” 高丽公主数落李元霸一顿,谁知他反赞自己说话好听,不怒反笑,上去一把扯掉蒙在他眼上的衣带,似笑非笑,从容道:“你这个天底下最涎皮赖脸的家伙,你可料想今日会成了本公主的俘虏?我要你说话,你反跟我贫嘴。我知你一贯花言巧语的,见到漂亮姑娘就会哄得人家开心不是。今天你倒说说,看能不能哄得本公主开心?” “公主,你难道不知么,我一见漂亮姑娘,就会变得笨嘴笨舌的。” “你还笨嘴笨舌,你笨嘴笨舌,天底下也不知有多少还要笨嘴笨舌的呢。哼,每次碰见你,总见你身边都换了一个漂亮女孩子?什么姐姐妹妹的,一大堆。如今又多了一个什么突厥公主。可惜呀,你武功太也差劲,你想做人家的金刀驸马也做不成了。” 高丽公主此言一出,自己忽然觉得自己也变得贫嘴起来。看来跟这个家伙在一起,想不贫嘴都难。她平生很少如此刻薄尖酸的,可是说出这番话后,竟觉十分的畅快,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哈哈,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金刀驸马,你也用不着替我可惜的。” “谁信你的鬼话,你若不想做,为甚么又代突厥人来跟崔大哥比武?” “我明知打不过你的崔大哥,因此才提出与他比武的。我不过想借他的手,逃出突厥牙帐。你不见格鲁汗王爷想暗算我吗?” 高丽公主突然叹了一口气,恨恨道:“可惜那些突厥射手箭法也太差劲了,简直跟你的武功一样臭,射了那么多支箭竟然没把你射死。”本来她从小到大都不会说那些不文不雅的话的,想不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 “哎哟,原来你竟希望我被射死?” “是。要是你被射成一个刺猬模样,一定很好看。”拍手笑起来,妩媚之极。 李元霸见她终于笑出声了,忽然叹道:“不过,现下我做不成突厥公主的金刀驸马,倒有点后悔呢。” 高丽公主看他一眼,幽幽道:“嗯,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李元霸摇头叹道:“不是,香香公主……” 高丽公主道:“住口,不许你这样叫我。” 李元霸笑道:“呵呵,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你,难道我跟你还不算熟吗?” “谁跟你熟,你自己才跟自己熟呢。你还说跟我熟,每次碰见,都是你来欺侮我、调弄我……”一时又想到他在钻入桌底下摸自己的脚、潜入房间偷看自己的情景,忽觉一阵害羞,也不知对他是恨是恼。 “可是,我不是也出手救过你吗?” “不错,你救过我两次,我都记得。可是,你救是救的,每次都不怀好意。” 李元霸见她着意加重语气,是在气我自己,因此嘻嘻一笑,道:“怎么,公主,你也知我一直对你不怀好意么?”说完,冲他眨眨眼,忽然仰头大笑 高丽公主脸腾的一下红了。见李元霸一双眼睛贼忒兮兮的,自己不知该怎么说话,只好气鼓鼓道:“不许你笑!你再笑,我先挖了你的眼珠子,再割下你的舌头……” “哈哈,公主,你怎么也跟我小师妹一样,动辄想打人、折磨人?” “嗯,不错,我也学你小师妹,教训教训你。”说着居然撸起衣袖来,作出一副就要动手的样子。 李元霸哈哈一笑,突然高声道:“且慢。别动手,公主,我想撒尿!” 高丽公主闻言,一时大出意外。谁知李元霸又道:“请帮帮手。” 高丽公主这才回过神了,脸更红了,嗔道:“呸,什么帮手?你、你越来越放肆了。” 李元霸笑道:“我手脚被缚,如何解手?只好请公主帮一下啦。” 高丽公主涨红了两腮,脱口道:“哼,你要撒,就撒衣裤里去……。”可是此话一出口,便即后悔,脸也红到脖子。 李元霸哈哈笑道:“我真的撒了,到时你别嫌我臭。” 高丽公主叹了口气,嗔道:“你本来就臭了,还用等着撒尿了才臭么?”说着,还是伸手过去解李元霸手上的绳索。才解到一半,转念一想:“不行。他这人最滑头了。要是他趁我解开绳索时,突然发难,我可对付不了他。”一咬牙,将他的头扳过一边,不让他对着自己。然后松了绑他身子的绳索,让他站了起来,又命他转过身去。 李元霸一时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见她气喘吁吁,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只见高丽公主满脸通红,气急败坏道:“你快转头过去,不许看我。” 李元霸只好照做,低头一看,只见高丽公主犹犹豫豫的伸出两只纤纤玉手,居然来解他的裤腰带。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高丽公主想帮他解开衣裤,让他解手。他哇的一声,反吓了高丽公主一大跳,忙缩回手去。 李元霸突然哈哈一笑,道:“公主,你快解罢,磨磨蹭蹭的,你想干么?” 高丽公主不敢看他,咬紧牙关,慌忙三下两下帮他解开了裤腰带,不等衣裤前摆扯开,已经转过身去,远远走开了。 李元霸苦笑道:“公主,你光解我腰带,不解我裤裆,我怎么撒呀?” 高丽公主一跺脚,背对着他,急道:“你爱撒不撒,谁管你呢。” 李元霸央道:“求你高抬玉手,把我手上的绳索松开才好腾出手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趁机逃脱的。”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说得诚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终于走过去解他手臂上的绳索。可是虬髯刺客绑得太紧,解了半天才解开,高丽公主额上微微冒出了汗。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低下身来帮自己解绳,显得很吃力,心中感动,忍不住在她耳边道:“多谢公主。” 高丽公主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后转身远远的走开,仍背对着李元霸。 不等高丽公主走远,李元霸已然转身腾出的双手掀开衣裤,哗啦啦撒了一大泡尿。高丽公主哪里遇到过如此尴尬的情形,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双手紧蒙住自己的脸。 李元霸趁高丽公主转身背对自己之际,迅速将绑在身上和脚上的绳索松解开了,可是他并不马上脱身,仍照原先的样子虚绑着。才刚伪装好,只见高丽公主转过头来,见他已经解完手,拔出黄金匕首,走了过来。 李元霸仍背靠着木柱,坐了下来。高丽公主走到他跟前,沉脸道:“你…你尿也撒了,便给我老实点罢,别再出花样了。”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故意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可是却作得不象,实在是她容貌太过姣好,即便是一副生气模样,仍不失动人之色。他笑嘻嘻道:“公主,我尿是撒了,可是现下肚子又饿了。你有吃的吗?” 高丽公主闻言一怔,咬唇道:“你以为这是驿站么,你是官老爷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李元霸手指远处道:“你看,太阳已落西山,也到晚晡时分了。那边驿站不是冒出炊烟了么?难道你还不饿吗?” 高丽公主顺着他手指看去,果然看见驿站房顶有袅袅青烟升起,这才觉得腹中的确有点饿了。这是她忽然想起崔大哥竟然久去不归,莫非遇上强敌了。心中不禁担忧,便朝虬髯刺客离去的方向张望。 李元霸忽道:“你别担心,你的崔大哥武功高强,便是再强的对手他也一定对付得了的。” 高丽公主听见李元霸反来安慰自己,心中诧异,转头去看他,奇道:“难道你不怕崔大哥回来,然后对你不利吗,怎么你反而……” 李元霸笑道:“呵呵,我见你着急,我也禁不住替你着急,倒忘了自己是你的俘虏了。” 高丽公主瞪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其实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只是说话半点正经都没有,也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叹道:“你…你真是天底下最……”本来想说他是“天底下最惫懒无赖小子”的,可是看到他忽然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到自己方才居然想到去帮他解开衣裙撒尿,突然觉得非常荒唐可笑,再也忍不住掩口咯咯而笑。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自己发笑,怔了一会,也跟她一起笑了起来。最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居然相视而笑。高丽公主不敢笑得大声,一边捂住自己的口,想忍住不笑,一边手指李元霸道:“喂,我自笑自己的,你又笑什么?不许你笑。”可是话说到嘴边,早已忍俊不禁。 忽然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从马厩一侧传出,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寻声转过身去。 只听一道中年男声冷冷道:“哈哈,你们两个孤男寡女,躲在这里幽会。一个亲一个的手,一个帮一个解衣。一会落泪哭,一会又笑,也搞不清你们在玩什么名堂,我邴某人早看的烦了。”说话的原来是黄龙教清风坛主邴元真。他身后还站了两个黄衣侍者。 李元霸缓缓站立起身。高丽公主早知黄龙教一直在寻找李元霸,想从他身上夺得玄武秘笈,因此一见邴元真现身,当即冲过去,挡在李元霸面前。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居然想到过来保护自己,心中感动,悄声对她道:“公主,你快解开我身上的绳索,我和你一起对付这秃头老鬼!”原来邴元真头上一直秃顶,毛发稀松,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同仇敌改,因此才如此骂他。 高丽公主犹豫片刻,一咬牙,匕首一挥,削断了李元霸身上和脚上的绳索。实则李元霸早已自己松绑,这时见高丽公主果然帮自己削断绳索,更加相信她心中对自己已有情愫。他微微一笑,道:“嘻嘻,公主,你真的放了我么?” 高丽公主瞥了他一眼,佯作不得已的样子,道:“这回便宜了你。你快想法打发了这几个家伙!” 李元霸笑道:“我怎么打发得了呢,我被你的崔大哥打得几乎吐血,如今哪里还有力气去跟人打架?” 高丽公主闻言,心中气苦,道:“到这时候你还跟我贫嘴。”眼看邴元真和两名黄衣侍者,紧握手中匕首。 这时邴元真和黄衣侍者从轻轻一纵,跃过围栏,跳进了马厩来。站在丽李元霸和高丽公主五步之外,邴元真负手而立,口中仍笑道:“哈哈,我邴某在一边听了半天了,还以为你们在密谋什么,谁知你两个竟似一对小情人一般,卿卿我我的,说的话不着边际,简直越听越气闷。”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两个该说的也说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李少侠,你真是艳福不浅哪。别再缠绵了,乖乖的跟我走吧,省得大家动手。” 两名黄衣侍者身形一晃,分开而立,站到了李元霸和高丽公主的两边,挡住了去路。 李元霸不慌不忙,把高丽公主拉到自己左边身后,对邴元真冷笑道:“久违了,邴坛主。自扬州一别,不过数月,想不到堂堂一个黄龙教清风坛主竟变得如此下流无耻,居然不声不吭躲在一边偷听别人说话。你今日到此,欲与何为?”一边悄声对高丽公主道:“快把剑还我。”原来高丽公主一直把苍龙剑裹着背在身后,这时见李元霸索剑,不禁摇头道:“松了你的绑已便宜了你,现下还想要回剑。嗯,你要是跑了我怎么办?” 李元霸道:“好笨的丫头!你还我剑,我们休戚与共,难道我们两个不能一起跑吗?” 高丽公主咬唇道:“好,我信你一回。可是,不能还你剑。”说着将手中的黄金匕首递给他。 邴元真见他两个大敌当前,居然还在斗嘴嘀咕,全无惧色,心下不禁疑惑:“莫非这小子已得玄武秘笈真传,身负绝世武功,因此有恃无恐?”一时不敢贸然上前,想再观察一会,忙打了个眼色给两名黄衣侍者,示意先别动手。 李元霸右手接过匕首,同时缓缓伸出左手,握住高丽公主的右手。高丽公主紧张之际,也不觉伸出纤指和他十指相扣。两个的左右手握得片刻,高丽公主方才醒悟,忙将李元霸的手甩开,嗔道:“喂,你说话就说话,怎么又来拉人家的手?” 李元霸笑道:“我想看看你的手掌心有没有出汗?” 高丽公主奇道:“为甚么?” 李元霸低声耳语道:“人家说一个女孩子要是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她的手心就会出汗……”不等李元霸说完,高丽公主下意识将自己的右手握紧了。 李元霸笑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心……” 高丽公主慌忙将右手缩到身后,摇头道:“不,我手心没出汗!”心里暗道:“老天,怎么我的手心全是汗呢。要是让他瞧见了,还不羞死人去。”想到这里,脸上已布满红晕。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忸怩神情,显得娇憨可爱,忍不住哈哈一笑,高丽公主羞得不敢去看他。李元霸其实这么一笑,旨在转移邴元真和两名黄衣侍者的注意,因此才笑了几声,突然一跃而起,挥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邴元真。 邴元真想不到李元霸会突然出手,仓皇之际,连忙后退几步。倒纵开去,跃出了马厩栅栏之外。 谁知李元霸突袭邴元真是假,分击两名黄衣侍者是真。只见他向前一跃而起,匕首刺想邴元真之际,两腿已然分开,分别踢向左右。黄衣侍者和李元霸交过手,对他武功高下已有定见,因此见他两腿踢来,两个黄衣侍者不慌不忙,竟不避让,双双出手,径直点向李元霸两个小腿侧面要害穴道。 若是数月之前,李元霸这两条小腿必被黄衣侍者点中倒地不可,可是今日之李元霸已非昔日之李元霸。但见他两腿分踢左右之际,已暗含更厉害的招数。才踢出一半,突然转身,两腿各自交换,踢向另一边。他内力大增,踢出的两腿也迅猛甚于以往十倍。黄衣侍者哪里想到他已身负极强内力,事先已含轻敌之心,脚到之际,不及应对,两个顿时都被李元霸踢中,身子顺势往两边一倒。两名黄衣侍者毕竟乃当世顶尖高手,被李元霸踢中之际,急忙运起内动抵抗。其中一名黄衣侍者更是拼了性命,才推开两步,又击出一掌,往李元霸身后招呼。 李元霸出招得手,却不恋战。他回转过身,左手一把拉起高丽公主的右手。正在这时,反击的黄衣侍者掌风已至,李元霸也不回头,居然生生的让黄衣侍者击中了自己右肩之后。实则他是借力而走,虽后背被重重一击,他早有防备,暗中运气到右肩,在被击中的一瞬间,趁势一跃而起,拉着高丽公主,竟从马厩围栏上跳过,朝沙漠深处奔去。 高丽公主被李元霸拉着奔跑,才跑出几步,心里仍在想:“不能让他拉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手心出汗……”,竟想将李元霸的手挣脱开去。可是李元霸借了黄衣侍者一击之力,跃出马厩围栏之后,奔跑之速极快,她竟身不由己,哪里脱得开手,只好随他狂奔而去。 两个狂奔不已,耳边风沙呼呼而过。身后邴元真和两名黄衣侍者也疾追而来,相距三十步之遥。李元霸脚下不停,口中说话:“哎哟,公主,你手心怎么出那么多汗?” 高丽公主右手被他左手紧握着,与他并肩而跑,正自担心此事,谁知李元霸果然又提此话。顿时涨红了脸,气喘吁吁道:“胡说八道!我手心几时出汗了?是你这样拉着人家跑,手心怎么不出汗?” 李元霸口中呼呼出气,又笑道:“那么,我看看你另一只手……” 高丽公主右手被握,左手却让空着。这时见李元霸提出要看,忙将左手紧握成拳状,咬牙道:“不给!” 李元霸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去看。只见邴元真等仍紧追在后,距离身后仅有十六七步远。心下不禁着急:“如此不出片刻,定被这老秃鬼追上。”脚下用力,拉着高丽公主继续狂奔。 只因他被虬髯刺客打伤未愈,功力减去不少,因此渐渐被邴元真等赶上来。高丽公主虽有“姑射仙履”轻功,可是毕竟身体柔弱,才跑出几十里远,已然体力不支。眼看两个就要被邴元真和黄衣侍者追上,突然眼前一阵风起,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在前头,喝声:“小子,哪里走!” 李元霸手拉高丽公主低头奔跑,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白衣青年,负手而立,远远的挡住去路,和高丽公主只得收住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李元霸将高丽公主挡在身后,瞥眼去看,不禁愕然,原来挡道之人却是白羽派的大师兄程元。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达摩扇法 李元霸一惊,道:“大师兄,原来是你。你为何要挡我的路?”高丽公主也认出是白羽派的程元。 程元冷笑不语,手中亮出一把白羽扇。 李元霸左右张望,不见王蝉儿的影子,不禁道:“小师妹呢,怎么不见她?”他前几日见过王蝉儿和程元一起出现,因此有此一问。 说话之间,邴元真和黄衣侍者也已追到,站在五步之外,一下将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围住。邴元真见程元挡住李元霸和高丽公主的去路,心中也猜出几分,站在一边,冷笑不语,。 高丽公主才和李元霸站定了,一时间,见前有拦堵后有追兵,心中不禁有点紧张,双唇紧闭。手仍被李元霸拉着,两个十指紧扣,身子挨在一起。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冷笑:“你这好色险恶、无信无义之徒,居然还敢叫我作小师妹!我早没有你这样的师兄!” 李元霸不用回头,便知是王蝉儿到了。高丽公主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纤长身影从一座沙丘后现出,缓缓走过来,果然是李元霸的小师妹王蝉儿。只见王蝉儿白衣飘飘,白白的俏脸映着白色裙裳,更显苍白,略无血色。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小师妹,几日不见,你似清减不少了。” 王蝉儿道:“住口。小师妹也是你叫的么,我清减不清减关你甚么事?臭小子!你果然风流成性,才离了那个小骚鞑子,转身又拉上个香喷喷的公主了。哈哈。”见李元霸和高丽公主两个并肩而立,手拉着手,心中愈加妒恨。 高丽公主闻言,这才发觉自己站定多时,居然和李元霸未曾松手。脸上一红,缩回手去,可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原来李元霸紧握她手腕,怎么也不松开。高丽公主急得满脸通红,低声道:“你快放手!” 谁知李元霸回头对他温柔一笑,轻声道:“公主,你看你不但手心出汗儿,连脸上都出汗了呢。来,我帮你擦擦……”伸手就要帮高丽公主擦汗。其实,他这样是想激怒王蝉儿,让她跳出来和自己打斗,乱搅一通,然后自己才好趁乱脱身。 高丽公主连连摇头:“不……”用尽了全身气力,才挣脱开李元霸的手,往后退开两步,不再和他并肩而立。 王蝉儿冷笑道:“臭小子!好温柔么,几时你竟变得如此会惜香怜玉了,让我哪只眼睛看得上呢。”说着一跃而起,扑上来,挥起白羽扇便打向李元霸。李元霸早有防备,见她来攻,轻轻一个侧身避开。 王蝉儿一击不中,另一只手跟着打出,竟是连攻不止,李元霸只是闪避,不与她正面交手。一转眼,两个便交手了二十多个回合,王蝉儿居然一点都碰不着他。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非我对手,要打的话还是让大师兄上吧。“ 王蝉儿怒道:“我偏要打你。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便有玄武神功,我也不怕你。”话说不停,出手更快,下手也更重。 李元霸见王蝉儿神情激动,出手全无章法,他笑嘻嘻的只是招架躲避。王蝉儿对李元霸早已由怨转恨,尤其今日看到他对高丽公主温情脉脉举动,心中更恼,这时候恨不得在他身上刺上几百个窟窿,因此一阵乱打。 王蝉儿见怎么也打不着一下李元霸,心中气苦,忽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哭道:“李元霸,你这臭小子!有本事不要躲开,快来和我打。我和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今日我要打死你这个负心薄幸之徒!”想到自己为了寻找到他,到处奔波,表面是追寻玄武秘笈,实则是想看到他。也不知出于何故,虽然李元霸对她冷漠无情,可是在她心中,对李元霸已经分不清是爱是恨,或者爱恨交织,总之仿佛今生今世心中只有他一个。不见他时,心中眷念,缠绵无限,可一见到他,心中就幽怨转恨,因此自分开后数相见面她都难以控制自己情绪,不分青红皂白只跟他胡搅蛮缠,似乎这样方才解恨。这一次她和大师兄程元一起深入漠北寻他,几日前碰见他是跟突厥公主在一起,心中妒忌,一直未能去怀。这一次他又变本加厉,又跟高丽公主搅在一起。 李元霸见王蝉儿今日不似往常,看来真的生气了,颇出意外,忙道:“小师妹,你快住手,有话好好说。” 王蝉儿大声道:“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今日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趁李元霸一个分神,突然不顾一切扑上去,朝他脸上就是一巴掌。李元霸躲闪不及,右颊便被重重打了一记耳光。 高丽公主知道李元霸这个小师妹心中对李元霸实是痴心之极,只是脾气十分刚烈。如今见她如此,也不禁心悸。她退去一边,默然想道:“他生性无拘、油腔滑调,更和许多女孩子纠缠不清,如今已害得小师妹为他伤心。我、我怎么还要自投罗网、自寻烦恼?何况我和他不同族类,彼此来自敌国,怎能跟他在一起呢?”想到这里,猛然醒悟,顿时心灰意冷。暗暗拿定了主意,再不能对他稍假辞色、纠缠不清了。 李元霸被王蝉儿打了一巴掌,心中气恼,忍不住伸出一指,便往她肩上点去。谁知王蝉儿全身扑过来,竟是不躲不避,又要举手打他。李元霸见她毫无防备,伸出的手忙又收回,倒纵几步,远远站开,不敢招惹她。 正在这时,忽觉身后一道人影扑向自己,挥臂偷袭。不及转身,回手便出一招“花落满地”,直击其下盘。那人影见他采取“围魏救赵”之策,偷袭不成,中途变招,来挡他这一招。李元霸见偷袭者退去,顺势一个翻身,飘然落地。定晴一看,却是大师兄程元。心中惊骇:“方才他这一击,招式怪异凌厉之极,绝非白羽扇法,险些被他击中。” 程元因心中忌惮李元霸,一击不中,便暂且作罢。过去扶王蝉儿道:“小师妹,你让开,待我来教训一下这个小子。”说着,作势又要上前与李元霸交手。 李元霸笑道:“大师兄,你真是本色不改。每次见面你都要偷袭我一回,可惜你不但不见信义,功夫也太差劲。哈哈。” 程元喝道:“似你这等不良寡义之徒,何用信义?看招。”纵身而起,挥扇击向李元霸。 李元霸见程元气势汹汹,意在决斗,自己身上有伤,只得避其锋芒,只守不攻。一边调侃道:“大师兄,我知你想做白羽派掌门人,我虽得了师傅的掌门信物,可是我宁愿让给你好了。可是,便是让给你当,也不忙在一时,何必如此急于下手,莫非你嫌我碍手碍脚,定要斩尽杀绝么?“ 程元更不答话,连连挥扇发招。招招相扣,一招狠似一招。因其出招怪异之极,令李元霸几乎应付不及。暗惊:“几月不见,想不到他功力大长。若非我得天池玄女珠助力,今日恐遭毒手。” 程元也暗自吃惊:“这小子果然有些古怪,怎么我修习了神功居然还奈何不了他?”心中甚为纳闷。 忽听李元霸道:“大师兄,你功夫长进神速,莫非你偷学了师父的什么武功秘笈?哈哈。” 谁知这句话无意被李元霸说中,程元的确偷出了王通的武功秘笈。这几个月一直偷偷修习,因此武功大进,今日也是初次运用,虽然功效不大,气势已足惊人。 程元怒道:“你胡说什么!”嫌他揭破自己秘密,心中怨恨,手上加劲,进攻更猛。李元霸本来就手忙脚乱,疲于应付,这一来更是难以招架,捉襟见肘,暗暗叫苦:“以他如此招法和神速,不出三十回合,我定然遭殃。“可是他生性顽强,虽然处境险恶,依旧神情自若。 王蝉儿在旁几次想上前相助大师兄,可是眼见李元霸渐渐不敌,总被程元势压急攻,只是大师兄所使招式怪异,自己从未见过,但知绝非白羽扇法。他们同门之中,经常一起练习,彼此武功都甚了解。王蝉儿心中纳闷,心道:“大师兄今日所使招法,怎么我从未见过?”又听李程二人对话,一时醒悟。突然问道:“大师兄,你使的什么武功?” 程元成正想一鼓作气将李元霸打倒,一招招使出来,便如泼天狂雨,令李元霸接应不暇,几无还手之力。心中得意,愈战愈勇,估计不出十招,定能将他击败。 不料小师妹突然一问,他未及细想,愕然回首:“我使的是达摩扇法!”程元话一出口,顿时后悔。原来达摩扇法正是王通秘藏的一种上乘武功。当年禅宗初祖达摩面壁九年,坐禅之际,常不起身。可是洞中阴凉,蚊虫甚多,达摩出定之际,随手以扇驱蚊,久而久之,竟成一套绝妙武功。禅宗传统,意在参禅觉悟,不喜着相,不习武功,因此这套武功一直秘而不宣,罕有传人。王通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套武功秘笈搞到手,自己修炼之外,不肯授给徒弟。他想只传给本派掌门人,以为镇派之宝。谁知后来程元趁王通出游之际,将达摩扇法盗去。盗去之后,不敢即练,隐忍了两年,前几个月才偷偷拿出来练。谁知一练之下,不出数月,居然功力大进,颇后悔练晚了。 程元不打自招,自己说出了这套武功来头,后悔失言,顿时一呆。李元霸趁他分神之际,虚晃一招,一个转身,逃出了他的达摩扇法笼罩之下,心中大叫侥幸。 王蝉儿目瞪口呆,手指程元,失声道:“原来真是你偷去了爹爹的达摩扇法,难怪这几个月来你神神秘秘的,一到晚上便独自出去,原来都练功去了。大师兄,你好勤奋呀。哈哈。” 程元上前拉住王蝉儿的手,急道:“小师妹,你听我说。我没有偷,我是无意间在师傅的书房看到,我顺手拿来……” 王蝉儿不等程元说完,早挥起手来,朝他脸上猛扇了一记耳光。李元霸听到啪的一声,甚为清脆,自己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叹道:“唉,小师妹打得真是顺手,以后谁若做了她夫君,不知她也会不会动辄打人耳光。” 程元被王蝉儿打了一记耳光,惊愕不已,手摸被打之颊,一时茫然失措。 王蝉儿斥道:“你不要跟我解释。现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爹爹两年前失窃的秘笈原来是你一直偷去藏着,大师兄,你…你好令我失望。”扭头一边,眼泪唰的落下。心中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失落,总之抑制不住,几乎想哭出声来。 程元道:“小师妹,我承认,我偷了师傅的达摩扇法来学。可是,咱们千里迢迢到此北漠,不正为了找到这个姓李的小子吗?你说要夺回玄武秘笈,若是没有达摩扇法,我怎么对付得了他?“ 王蝉儿怒道:“这根本是两码事,你别混为一谈。两年前你就偷了爹爹的扇法,那时候姓李的小子还不知在哪呢?“ 李元霸哈哈笑道:“大师兄简直强词夺理!小师妹说的大有道理。” 王蝉儿回过头,手指李元霸道:“住口!臭小子!我自和大师兄说话,要你插什么嘴?” 李元霸哈哈大笑,不再多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看身边的高丽公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心下一惊,抬头之际,只见高丽公主已被两名黄衣侍者围在中间,不能移步。邴元真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李元霸眼见高丽公主行动虽被制住,神情仍很淡定,正要过去救她,只见一个高大身影从天而降,快如闪电,直奔高丽公主方向而去。李元霸定神一看,但见灰衣长剑,神勇非常,念头一闪,暗道:“虬髯刺客寻来了。看来公主可以无碍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去尘凤兮 虬髯刺客人未至,剑已至,两点紫光一抖,两名黄衣侍者均被刺中。可是黄衣侍者虽受了伤,竟不退避,怪叫两声,顺手将高丽公主推向邴元真,同时挥剑攻向虬髯刺客。 正在这时,紧追虬髯刺客而至的另外两名黄衣侍者也已赶到,不由分说,加入围攻。受伤的两名黄衣侍者见援兵到了,更加精神抖擞,攻击更猛。一时间,四名黄衣侍者便将虬髯刺客团团围住,但见剑光交织,叮当有声,你来我往,斗得个不亦乐乎。邴元真拉过高丽公主手臂,仍在一旁袖手旁观,并不出手。 虬髯刺客见两名黄衣侍者虽被刺中,居然未肯退却,心下骇然:“他两个被我刺中,仍强悍若此,如今又追来两个看来,他四人如一,非同小可,看来今日难讨好去。” 黄衣侍者四人联手,进退如一,使起剑来,攻守兼备,简直天衣无缝。虬髯刺客只得咬紧牙关,奋起全力,与之苦斗。之前他想引开黄龙教踪,谁知反被两名黄衣侍者缠住,费了不少气力,才将之击退。如今赶来救护公主,体力已有不支,一时之间,难以将黄衣侍者击败,眼看公主仍在邴元真手中,他自入中国,从未感到如此压力,心中不禁暗暗焦躁。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受制于邴元真,程元又在侧虎视眈眈,自己难以分心相助,不禁担心起高丽公主安危。 王蝉儿情绪激愤,打了大师兄程元,又骂李元霸。也不管虬髯刺客和四名黄衣侍者正在激斗,一跺脚,手指程元道:“大、大师兄,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我再不想见到你啦!”转身正要跑开,一回头,瞥见李元霸目光灼灼,不住朝高丽公主那边张望,意甚关切,妒火中烧,一咬牙冲上前去,给了李元霸脸上一个巴掌,口中嚷道:“呸,臭小子!你看人家什么看?”扭头朝南奔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元霸一个不留神,又被王蝉儿扇了一耳光,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见她转身跑远,忍不住喊道:“小师妹,你怎么又打我?你要跑去哪里?”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无故被王蝉儿打了一耳光,心下也不禁忿然,暗叹道:“他这小师妹也太霸道了,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看来他对小师妹也是……。”言念及此,便不愿再想下去了。 程元见王蝉儿打了李元霸后独自跑走,高声喊道:“小师妹,别走,等等我……。”可是脚下却未曾动一动。 原来他见虬髯刺客正与黄衣侍者相斗,无暇旁顾,李元霸孤身一人,自己正好趁机将他夹持而走,然后逼问玄武秘笈所在。面带冷笑,手纸白羽扇,眼盯李元霸,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李元霸见程元走过来,忙摆手笑道:“喂,大师兄,你别过来!你的什么达摩扇法我可打不过,我身上也没有什么秘笈。” 程元更不答话,低声骂了一句,挥起白羽扇,朝他击去。李元霸手执凤兮剑,一跃而起,一面避开程元的进攻,一面攻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黄衣侍者。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与黄衣侍者久持不决,恐对高丽公主不利,因此在退避程元之际,同时援手虬髯刺客。他这一攻,顿令一名黄衣侍者分神,倒退两步。虬髯刺客见机甚快,剑光陡然而起,手下加快,使出紫光奇招,唰唰唰唰,一连四剑连击,顿时将四名黄衣侍者逼退。趁此之际,突然长身暴起,势如旋风,剑指邴元真。邴元真见他来势甚猛,只得放开高丽公主,侧身躲开这一剑。虬髯刺客顺势伸手,一把将高丽公主拉过来,远远的站到一边。 邴元真见虬髯刺客意在救高丽公主,自己则意在抓到李元霸。因此趁虬髯刺客拉走高丽公主之际,轻啸一声,一跃而起,扑向李元霸。他这一掌,轻飘飘的挥出,似无甚力道,实则内挟翻江倒海之势,直击李元霸胸口。李元霸正在一边为高丽公主脱险叹幸,忽见邴元真扑向自己,仓促之际,也伸掌与之对掌。谁知这一对掌,胸中如遭雷击,气血上涌,几乎便要震晕过去。原来邴元真身为黄龙教清风坛坛主,武功自然不低,他头顶微秃而凸,正是内功深湛之徵。一双“震龙掌”使出,轻飘如风,却刚猛异常,江湖武林罕逢对手。突然之间,李元霸硬生生受了他一掌,若非体内真气充沛,更有玄女珠在腹,定然五脏皆碎,毙命当场。 也是机缘凑巧,恰好李元霸体内真气正如一条气龙在丹田中沉浮,未能跃起,不见首尾。经此邴元真一掌,气海顿时震起千层浪。邴元真一出手,李元霸顿感一股极强力道直透气海,体内真气受惊,一冲而起,气龙借势窜上了头顶的百会大穴。这是人体诸穴会聚之所,气龙突升至此,几令李元霸神魂出窍,因此他在瞬间感到头晕目眩。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邴元真又上前加了一掌,拍在他头顶之上,正对了百会穴。 邴元真不想即刻取李元霸性命,只要将他拍昏,自己好架他而走,逼问玄武秘笈所在,因此只用了五分掌力。岂知李元霸正求他这一掌,盘旋在头顶之上的真气才能缩降,归于气海。因此头顶气龙一惊,顿时又生出一股反力,将邴元真震开到三丈之外。 邴元真万料不到李元霸尚有反击之力,不曾防备,这时体内经脉受震,几乎要吐出血来。他不明所以,一时面如土色,心中惊骇:“这小子哪来如此内力,莫非他真得了玄武神功?”如此一想,愈加确信,不敢再与之相抗。他受了内伤,须找个地方自我调养,慌忙之间也不跟黄衣侍者打招呼,仓皇转身而走。他虽受了伤,仍快捷如风。 李元霸摇摇晃晃,站在那里,只觉天旋地动。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几乎站立不住,也不能移动半步。原来,当日他被天池二隐追逼,情急之下,误将玄女珠一口吞入腹中。谁知这样一来,正合了玄女珠妙用,珠入体内,如气龙含珠,渐成神功。他自含了玄女珠,只觉体力充沛,身周似有无穷之力,只是不知如何调制运用。经邴元真两记震龙掌,一刚一柔,终于因祸得福,促成了神功。 李元霸体内气龙虽成,但毕竟未得涵养休息,柔弱之极,若在此刻,谁若上前轻轻打他一拳,也足以要了他的性命。程元本想恃达摩扇法趁机制服李元霸,却让邴元真抢先出手,只得一旁静观其变。后来看到李元霸受了邴元真两掌,居然未倒,反把邴元真吓退,也不禁大吃一惊。他察颜观色,料想李元霸正处十分凶险时刻,心道:“这小子身负奇功,他身中气机正处微妙之际,此时若不动手更待何时?”不及多想,一跃而起,挥出白羽扇,向李元霸头顶击去。 李元霸虽手足无力,动弹不得,心智仍明白,暗暗叫苦:“这程元趁火打劫,我今日休矣。” 这时,只听一声轻叱传来:“住手!”转眼一看,只见高丽公主已冲过来,手执苍龙剑挡开了程元的白羽扇,身子挡在李元霸跟前,向程元怒目而视。 虬髯刺客也赶过来,守护高丽公主,持剑将程元逼退五步之外。 李元霸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叹幸。高丽公主转脸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关切道:“你、你没事么?” 李元霸摇摇头,微笑道:“多谢公主!这…这回轮到我出汗了。哈哈。” 高丽公主瞪了他一眼,叹道:“到这时候,你还要贫嘴。”将苍龙剑递到他手中。 只听虬髯刺客在后面急道:“公主,不可……”想要制止高丽公主还剑给李元霸,可是高丽公主头也不回,用高丽语说道:“崔大哥,你不要管,我自有分寸。”虬髯刺客不再做声。 李元霸惊魂稍定,又得苍龙剑在手,心神大定,暗自运功调息。他也不知自己体内已藏气龙,略一凝神,意到气到,略无滞障,顺畅无比。意气所到之处,体力便即迅速恢复,如水中出日,温润升腾,竟成既济之象,此为修炼初成征候。 他暗运指力,剑指程元,笑道:“大师兄,你以为偷学了达摩扇法,便可以为所欲为么?你想趁火打劫就来吧。” 程元见李元霸得了利剑在手,转眼便精神焕发,又见他有恃无恐,心中不禁猜疑:“这小子的武功时好时坏,方才还站立不稳,此刻岂能再跟人动手?哼,分明是故弄玄虚,今日我偏要试试你究竟有何过人能耐。”如此想定,冷笑两声,挥扇又击向李元霸。 他以为自己有达摩扇法,虽只学到几成,也能收到奇效,只要将李元霸打败,一则雪往日屡次败北之辱,一则将他掠去逼问玄武秘笈所在。因此志在必得,招招都往李元霸要害招呼,想速战速决。实则程元忘了,达摩扇法本系禅宗初祖所创,达摩创此扇法,旨在防身,志不在杀人,因此扇法招式若用来防守,必或奇功,可是称元心术不正,背离达摩扇法要旨,心含杀机,动则攻击,未能将扇法妙处发挥出三分来。 程元的达摩扇法初学试用,虽然收效惊人,又得白羽点穴真传,孰料对手身负奇功,与李元霸较量了十几个回合,自己一招未出手,已被他挡在前面,捉襟见肘,处处受制,渐渐不敌。不到二十回合,被李元霸一记快招,出剑刺中右手腕,程元痛哼一声,白羽扇脱手飞出,手臂顿时血流不止。 李元霸一个箭步冲上前,剑指程元,笑道:“大师兄,还要打么?” 程元面无血色,惨然道:“我又输了!李…李师弟,请你手下留情!” 李元霸冷笑道:“嘿嘿,怎么以前你不屑承认与我有同门之谊,今日却认我作师弟了呢?” 程元道:“我是白羽派的开山徒弟,你是师傅的闭门弟子,虽然彼此有些过节,可是并无大仇,何苦相残。何况…….” 李元霸微微一笑,问道:“什么?” 程元道:“何况你武功高强,日后白羽派掌门非你莫属。只要我支持你,其他师弟亦必赞同。” 李元霸轻哼一声,道:“程大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由自在,岂拘于区区一个掌门之位?你放心好了,这个掌门人我是不会当的。” 程元见他不为所动,竟不想当白羽派掌门人,大出意外,心中暗喜,忙道:“看在这数月来我千里迢迢护送小师妹四处寻你的份上,也请高抬贵手。” 李元霸皱眉道:“你说甚么?” 程元道:“李师弟,难道你还不知吗?小师妹心中对你实是情深意切,这些天来,我陪在她身边,看到她为了找你,吃了不少苦。我身为大师兄也因此而深怨你,致使一见之下,才和你刀剑相向,想为小师妹讨个说法,我……” 李元霸道:“你身为大师兄,诸事都是众位师弟的榜样,可是你却偷盗师傅武功秘笈习练,小师妹对你甚感失望,如今一个人走了,你为甚么还不去追她?” 这时,程元已缓缓站起身,垂头丧气道:“我何必去追小师妹,如今她更加不肯原谅我了。” 李元霸叹道:“你为甚么不去追她,难道你心中不是一直深爱着小师妹么?” 程元忿忿道:“小师妹对你才是情有独钟。她什么话都跟我说了,她说自遇见你,便爱上了你,此生非你不嫁……” “大师兄!你…你说话不算数,怎么把我说的话全跟他说了!”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元霸和程元皆愕然回首,只见说话之人竟是王蝉儿,也不知她几时又去而复返,悄然站在远处一棵树背后。 李元霸忽见王蝉儿现身,喜出望外,笑道:“小师妹,你回来了。” 程元趁李元霸和王蝉儿说话分神之际,迅即弯下身去偷偷抓起扇子,猛然击向李元霸左腿外侧,同时勾动机括,将扇中暗器射向他。李元霸不曾防备,被程元扇子击中,顿时歪倒在地,往后翻了两个滚,才躲过暗器。危急之际,他并不慌乱,半跪起身,紧握苍龙剑,横在身前。程元见他手中有剑,忌惮他的武功,不敢相逼,仰天大笑几声,远远站在三丈之外,扬声道:“李少侠,今日暂且别过,来日程某必取你性命,否则不能泄我心头之恨!小师妹,我陪你这几个月也够了,你终于找到他了。你对这小子痴情无悔,且看他对你情分又几何?嘿嘿,你们俩个好好叙叙罢。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了。”说完转身向北而去,转眼不见。 王蝉儿见大师兄程元趁机偷袭,将李元霸打伤后自去,又说了一番挖苦之言,心中气苦。她先前跑开,可是走了不远,担心大师兄程元一直深怨李元霸,他学有达摩扇法,动起手来恐对李元霸不利,因此又转回头。她赶来之时,见大师兄和李元霸果然打起来,正要出去阻止,谁知反是李元霸胜了大师兄。她见李元霸并无加害大师兄之意,便未急于出面,后来听见他们两个一番对话,便背靠在一棵树后偷听。谁料大师兄突然将自己的心事全告诉了李元霸,心中又羞又恼,这才现身打断。如今大师兄一个人走了,李元霸他纵然知道自己苦苦寻他之情,他心中另有所属,无动于衷,又有何益。因此,见李元霸受伤歪倒在地,本想上前探视,又见他神情自若,似无大碍,,终于忍住不去,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南奔去。 李元霸坐在地上,喊道:“小师妹,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脚下受伤,正好趁机出手将他制服,可是高丽公主阻止道:“崔大哥,不能这样。” 虬髯刺客用高丽语与高丽公主对话,道:“公主……” 高丽公主轻声道:“崔大哥,前面你不在时,多亏了他。方才他又出手助你救我,现下他既受了伤,不可为难他。” 虬髯刺客道:“玄武秘笈怎么办?” 高丽公主叹道:“你不是搜过他的身了么,他身上并没什么秘笈。此事以后再说罢。”走过去弯下身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来,面无表情,递给李元霸道:“这是我们高丽国止痛奇药,你若还能动,便自己涂上一点,然后快去寻你小师妹罢。” 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接过药瓶,心念一动,拔出去尘剑和凤兮剑重叠一起,低声道:“原来你的凤兮剑和我的去尘剑正好一对儿。只是方才和你的凤兮剑柄角受了点伤,改天镶好了再还你罢。你若不嫌,先借去尘剑给你防身如何?”说罢对她微微一笑。 高丽公主欲言又止,低头看两柄短剑,果然长短造型一样,只是凤兮镶金乃雄剑,去尘嵌玉乃雌剑。她伸手过去,仍将凤兮剑拿起,淡然一笑,盈盈转身,头也不回,向西行去。虬髯刺客一直抱臂站在五步之外,待高丽公主走后,恶狠狠瞪了一眼李元霸,转身随高丽公主而去。 李元霸看着高丽公主远去的背影,忽感一阵惆怅。转眼之间,周围的人全走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不禁感到一丝孤单。低头看着高丽公主给的黄色小瓶,触摸之际,高丽公主体温和余香犹在,不禁砰然心动。打开药瓶盖子,鼻中闻到一阵淡淡药香,沾了一丁点,涂在受伤处,顿感清凉无比,减痛不少,将药瓶盖好塞入怀里。 坐在地上,沉吟有时。转念又想:“高丽公主来自敌国,岂能与她有何瓜葛?我心中为何对她总有隐隐企盼,唉,如今她也走了,身边还有虬髯刺客陪同,可是小师妹却孤身一人,在这漠北荒原,恐有不测。她千里迢迢寻我,也受了不少苦,现下又因我而与大师兄分手,无论如何,我须得去寻她,不要才是。”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南而去。 他一路往南而行。为掩人耳目,蓄了胡须,乔装成一个贩卖马匹的商贾模样,骑一匹突厥矮马,经崞县,往忻口,过秀荣,至汾阳,一路寻找王蝉儿。可是过了二十几日,仍不见王蝉儿的踪影。 这一日午时,便来到了太原郡。从北门进了太原城,四处打听,也无消息。几经辗转,才在南城门附近一条热闹街坊问出点眉目。走进一家名为“雁巢客栈”的旅馆,一打听,果然有个孤身少女在此留宿已有多日,住在六层楼朝南一间客房。掌柜的描述留宿少女衣饰状貌与王蝉儿相符,李元霸便在她住的客房隔壁要了间房。 在房中等了半天,不见隔壁有动静,贴耳墙壁,也无丝毫声息,便断定房中无人。将近黄昏,下楼至街上买食物,刚回到房中,忽听隔壁有开门声,出去看时,果然看见一白衣少女正在开门,却不是王蝉儿是谁,但见她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只是神色憔悴。跑过去,笑嘻嘻道:“小师妹,你可回来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归于好 一见是李元霸,王蝉儿着实吃了一惊,露出喜色,眼睛一亮。可是这样的反应也只是一瞬间,随即面罩寒霜,视若不见,不等李元霸走过来,转身进了房间,嘭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李元霸喊声:“小师妹,等等……”拖着一只伤腿,一拐一瘸的跑过去敲门,又喊几声,不见动静。见王蝉儿不理自己,也不以为怪,心想:“总算找见了她。她一向脾气古怪,也由得她。” 只得回到自己房中,挨到黑夜,起身掌灯。又侧耳听隔壁动静,竟无丝毫声音。李元霸颇为担心,有过去敲门,还是不应。不一会,里面才传来咳嗽的声音。李元霸心中一喜:“她总算出声了。” 照小师妹的性格,估计她不会自己来给自己开门的。他沉吟片刻,四处查看旅馆结构,最后决定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到王蝉儿住的房间窗户,她不开门,只好从窗户跳进去。 退开自己房屋的窗户,低头往下一看,见楼外街市华灯初上,满眼望去,皆是灯火。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之声四起,热闹非常。他伸头出去察看,见王蝉儿住的客房窗户却是紧闭,窗台只有一寸凸出,无法落脚。只有楼上飞檐斜出,似可凭借。一咬牙,轻轻一纵,跳上窗台,以未伤之腿支撑全身,双手张扶窗棂。他身负壁虎功,攀墙爬楼之事如等闲,因此不到几个眨眼功夫,他已经吊在飞檐之下。瞧准了窗户栓柱所在,轻轻用脚一踢,力透三分,窗户咔嚓一声,便被踢开了。顺势一滑而入,进了王蝉儿的房间。可是还未站稳,只听眼前银光疾闪,竟是王蝉儿的银针已到,跟着一声娇叱:“大胆……毛贼!”李元霸才想起自己只顾破窗而入,倒忘了先跟王蝉儿打声招呼,黑暗中不知谁何,也难怪她发射银针。暗暗叫苦,急忙矮身躲过,不住喊道:“小师妹,是我。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王蝉儿听出是他,才罢手不射银针,跟着又咳了几声,似很难受。李元霸却不忙走近她,先刮起火折,火光照处,只见王蝉儿躺在床上,斜倚在枕,面色苍白如纸,咳嗽不已 李元霸强忍着腿伤,走过去点亮床榻旁边木桌上的一盏油灯,俯身近前,关切问道:“小师妹,你好些了么?” 王蝉儿见他靠近过来,忙坐起身,口中喊道:“你快走开!我不想见你。” 李元霸哪里管她抗议,径直坐到她枕头边,笑道:“小师妹,你为甚么不想见我?自从上次别后,我可是天天晚上梦见你呢。” 王蝉儿见他仍是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满脸涨得通红,呸的一声,道:“臭小子,谁要你梦见我,不许你梦见我!”举起手来,又要打他。可是一只纤纤玉手才举到一半便觉酸软无力,慢慢垂下。 李元霸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微微一笑,道:“小师妹,你若喜欢打我你就打罢。可是,你现下病了,又不吃东西,自然没有力气打我的。你先吃些胡饼罢,吃饱了有气力再打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食物,打开油纸,取出一个胡饼,递到王蝉儿的跟前。 谁知王蝉儿见他如此,不好再发作,心中又没好气,怔怔的望着他,忽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元霸见她哇哇大哭,忙拿手去拍她后背,安慰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哈哈,我知道了,你看见我来,心中欢喜得紧,因此喜极而泣,对不对?” 王蝉儿扭动身子,噗嗤一声,几乎想笑出来,举起两只小拳又想捶他,可是毕竟无力,拳挨到李元霸胸口,近似帮他按摩。李元霸哈哈笑道:“小师妹,你要干么,要打我也不急在一时呀。”王蝉儿心中气苦,奈何不了他,一扭头伏在枕上呜咽而泣,不可歇止。 李元霸见她越哭声音越大,越哭越伤心,轻轻推她肩头道:“小师妹,许久不见,原以为你的武功大有长进,谁知竟是哭功了得,让人听了不禁心酸手软……” 只听王蝉儿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咯咯笑出声了。按耐不住,坐起身来,回头对李元霸嗔道:“你…你这假惺惺的臭小子!你好讨厌的。一见面,你就取笑人家。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哼,我又没有玄武秘笈,又没学会什么风魔杖法,我武功怎么长进?” 李元霸浑似没听见,眼看她的表情,俨然回到了当日两个在船上的旖旎光景,不禁出神。轻轻叹了口气,嘻嘻笑道:“小师妹,我猜你一定是饿得糊涂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别闹了,你看我给买来你最喜欢吃的……”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雪梨,拿到王蝉儿眼前晃了晃。 王蝉儿气犹未消,咬牙道:“谁稀罕你的臭东西?不要你假慈悲。你快走开,我看见你就想吐,哪里吃得下东西。”说着,伸手去推李元霸。 李元霸纹风不动,见她脸颊沾了几滴泪水,面色苍白,恰如梨花带雨,娇艳欲滴,心中柔情顿起,拉过她的双手,轻轻摩挲几下,脱口道:“小师妹,小师妹,你看见我想吐,可是我看见你,便想吃你的手呢……”他想起当时和王蝉儿在船上,自己咬过她的手,不禁心神一荡。 他话音刚落,王蝉儿脸上一红,想把手缩回去,可是哪里能够,顿时心慌意乱,急道:“呸,臭小子!你…下流。”一时又大咳起来。 李元霸见王蝉儿娇羞怯怯,全无往日对自己凶巴巴的模样,不禁 想起大师兄程元对他说的话,心中叹道:“其实,小师妹也有女孩子的温柔娇媚,只因她心中爱我,性情才因此大变。她毕竟少女,对我一见钟情,可是我对她却也太过无情。”如此一想,心中不禁歉仄。 他见王蝉儿气馁下来,哈哈一笑,将胡饼和雪梨放在床边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茶几边倒茶。王蝉儿才想起他一条腿受了伤,不大灵光,可是他居然还冒险从窗户跳进房来看自己。她捂住自己胸口,略咳了两声,忍不住问道:“你…你的腿伤不要紧么?”李元霸笑嘻嘻走过去,将茶水递到她手中,道:“不过受点皮肉伤,没事儿。” 王蝉儿用手撑起身子,道:“你过来,让我瞧瞧。”伸出身子,低头去察看李元霸的伤腿,举动言语竟是温柔之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原来王蝉儿见自己无论怎么骂李元霸,他总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竟是十分关心自己,女孩家的心情顿时便起了变化,因此开始对李元霸和颜悦色,态度竟转了一个大弯。 李元霸让王蝉儿察看了伤口,她见伤口已开始愈合,显是涂了灵验治伤之药,忽然心中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恩,原来有灵丹妙药,难怪好得这样快。哼。”当即转过脸去,歪身躺在枕上,不作声了。 李元霸见王蝉儿忽然又不出声了,忙问道:“小师妹,你快起来吃些东西再睡罢,别饿坏了。” 王蝉儿轻哼一声,更不搭理他。李元霸知道她还耍小孩子脾气,便不再勉强她。这时窗外楼下又传来嘈杂之声,便走近窗口。俯身看去,但见街道行人如织,灯火陆离。原来窗口斜对南城门,但见城门未关,时有远到的商贾验关入城,从楼下经过。 心念一动,问道:“小师妹,你怎么选在这样嘈杂地方住下,晚上如何安睡?” 王蝉儿没好气地道:“哼,我喜欢热闹不可以么?” 原来她从小都有师兄们陪着玩,最怕清冷,如今她赌气自己走开,孤零零一个人,因此故意选了繁华街市上的旅馆来,这样反而能够才能睡着。 李元霸哪里想到这些,见王蝉儿还在生闷气,也不理她,顺手将窗户关上。 “你干甚么,别关我的窗,我喜欢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师妹,你身上燥火攻心,致令咳嗽不止,正要安静歇息方好。” “你管我呢?” 李元霸走过去,坐回到她身边,笑道:“你是小师妹,我是你师兄,如今大师兄不管你了,我自然要管一管你。” 一说到大师兄,王蝉儿便想到他居然偷了爹爹武功秘笈达摩扇法,心中犹愤愤然,迁怒于李元霸,忽道:“谁是你小师妹,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师兄?”坐起来,气鼓鼓看着李元霸,又恢复霸道的模样。 李元霸这时看她,只觉可爱,并无厌烦,因此笑嘻嘻道:“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个脾气。”见她满脸通红,显是发烧了,伸手去摸她额头,试试温度。 王蝉儿躲开道:“作死了你,你当我是小孩子么?”呲牙瞪眼,露出一口细碎白牙。 李元霸叹道:“你额头甚热,正在发烧。快把这碗茶水喝下,然后躺下歇息。” 王蝉儿摇头道:“你倒的,我偏不喝!你快出去。” 李元霸笑道:“你先喝下茶水,躺下歇息,我再出去。” 王蝉儿撅嘴道:“我为甚么要听你的?”才说完这句话,又转口道:“嗯,你不出去,我怎么歇息?” 李元霸嘿的一声,道:“好罢。斗不过你。”说着站起来转身欲走,谁知王蝉儿伸手拉住他,急道:“你…你别走!” “怎么?” 王蝉儿张口道:“臭小……”本来想骂他“臭小子”,但是怕他真生气走人,便住口没有骂出,气馁道:“我…我一个人害怕……”竟是细声低眉。 李元霸哧的一声,这才坐回到王蝉儿的床头,道:“你要我不走,先喝了茶水,吃了胡饼雪梨……“ 王蝉儿见李元霸坐下来,略放了心,又赌气道:“呸,你要挟我么,我偏不吃不喝,你要走就走罢。” 李元霸不由分说,一咬牙,一把揽过她来,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灌入她口中。王蝉儿挣脱不了,被他强行将茶碗塞入口中,只得咕咕噜噜喝下,几乎呛住了,举手又要打他。却被李元霸抓住了手,她嚷道:“臭小子!放开我,你抓得人家好痛。” 李元霸哈哈一笑,放开她的手,自去茶几边上凳子坐下。 这时王蝉儿手指桌上的雪梨,道:“臭小子,我饿了。快拿雪梨来我吃。” 李元霸走到桌上,拿起雪梨递给她,她忽道:“我要你喂!” 李元霸闻言一怔,便要把雪梨塞入王蝉儿的口,只听她噗嗤一声,一把将雪梨夺过去,塞到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李元霸自去茶几边坐下看她吃。 王蝉儿吃了几口雪梨,忽道:“你坐那么远干嘛?”顿了一顿,又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问什么?” 王蝉儿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忽然柔声问道:“你和那个小骚鞑子突厥公主究竟怎么回事?” 李元霸见王蝉儿忽然出此一问,看着她笑道:“说来话长……我和她都酒,被她蒙翻了,然后……” 王蝉儿不等李元霸说完,又忿忿的道:“哼,你被小骚鞑子蒙翻了还有什么好事做?我和大师兄亲眼看见你和她同骑一匹马,她挨你那么近,还对你说了那么肉麻恶心的话,我…我瞧你们早已……” 李元霸哈哈大笑,问道:“甚么?” 王蝉儿呸的一声,手拍床榻,脱口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又气道:“她不是要你做她的金刀驸马么,你为甚么又跑到这里,莫非你一见到什么高丽公主,就把小骚鞑子忘了?” “突厥的金刀驸马岂是汉人能做的,因此我只好逃出来。” “小骚鞑子为什么非看中你?难道突厥的男人都死绝了么?分明是你…你被她勾引,已经和她……”说到这里,心中酸苦,眼泪几乎就要落下。 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还有,我的冰儿呢,你把它藏哪里去了?到底它们是不是就是玄武秘笈,你是不是已经学成玄武神功了?”一连珠发问。 李元霸摇头叹道:“冰儿和火老龟早离我去了,也不知它们藏哪里了。”又道:“龟蛇二仙便是玄武秘笈,可是却没有什么玄武神功。” 王蝉儿奇道:“没有么,那你怎么打得过大师兄,他是偷学了爹爹的达摩扇法了的。” 李元霸笑道:“哈哈,我也不知怎么就打得过大师兄,也许是碰巧罢。不过,玄武秘笈并非江湖传说的那样……”当下将自己被五斗先生救去,然后在天池底下找到袁李二隐解答秘笈和入玄女仙境修炼之事约略跟王蝉儿说了。王蝉儿听了,将信将疑。眼看着李元霸,叹道:“唉,我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从今晚开始,不许你再离开我半步。你若做得到,以前你对我种种不是,就不跟你算帐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故为不解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自从开封一别后,我每次见你也想和你好好说话,谁知你一见面,一举手就打人。” 王蝉儿嗔道:“哼,你对不住我的地方还少么?我就喜欢打你,不可以么?咯咯。” 李元霸生气道:“你这鬼丫头,打人很好玩么,我也打你试看。”说着举起手来,佯作打她的样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石井深深 见李元霸要来打自己,王蝉儿非但不躲避,反而将脸迎上去,道:“你打呀,看你能把我打死没有。”李元霸见王蝉儿并不怕自己,倒没了主意。只好笑道:“小师妹,谁叫你生得美丽,我虽想打你几下,可是偏下不了手。” 王蝉儿轻啐一口,笑咯咯道:“嘻嘻,量你也不敢。你若敢欺负我,小心我的天女散花针。”自李元霸离开她,她一直都罕见欢颜,这时又恢复了往日的俏皮妩媚。 李元霸笑道:“你难道用什么天女散花针射我还少么?” 王蝉嗔道:“哼,似你这般可恶讨厌之人,本就早该射死算了。至今你还能活着,也算你造化啦。”顿了顿,又道:“跟你说,我的天女散花针可不是以前的了,我特意煨了西域奇效麻药,只要给我的针擦破点皮,立时便倒,生死难料。”说着手中亮出一把银针,银光闪闪,透出一股幽蓝之光。 李元霸暗暗吃惊,正要问她哪里弄到的西域麻药,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他和王蝉儿两个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声音两个甚为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李元霸回身走近窗口,向下观看。 只见楼下到处人头攒动,夜色之下,太原城南城楼上灯火明亮。城门下,站了一大群汉子,皆作江湖人物打扮。笑声正是从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年书生口中发出的,李元霸一见之下,不禁惊喜:“原来是刘文静刘大哥!”又见他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大汉,想起当日在扬州见过他,正是号称河北圣人的窦建德。他身后簇拥了二三十人,形色不一,皆风尘仆仆,显是才从远道而来,刚刚入城。只听刘文静向窦建德抱拳,朗声笑道:“窦先生大驾光临,敝城真是蓬荜生辉。在下奉少令主之命在此恭候窦先生多时了。各位一路辛苦了。”刘文静身后站了一个中年男子,却是房玄龄,另一个却是跟随李世民一起在漠北拜会突厥始毕可汗的中年人,却不识得。 窦建德也抱拳道:“有劳刘左使在此迎候,贵少令主太客气了,窦某愧不敢当!” 刘文静哈哈笑道:“窦先生乃名闻天下的大义士,我主对窦先生实是敬仰的很呢。今日窦先生不辞劳苦,不远千里光临赴会,真是给了敝少令主极大的面子,在下先替少令主谢了。请窦先生随我来。”说着转身带窦建德一行往街坊北面走来,从楼下经过。 李元霸对刘文静极为敬佩,一看到他,便想到他赠剑之义。听他和窦建德对话,才想起今日已入十月中旬,离十月十六日太原会盟,还有三日。想不到窦建德已然先行到达,可见对此次会盟极为看重。 这时王蝉儿走过来,挨在李元霸身边从窗口朝外观看,也认出了刘文静,点头道:“原来是刘大哥,这里是他的地盘了。” 李元霸点点头,不觉沉思。父亲李渊曾在陇州任刺史,陇州距离太原也有七八里的路程,他自幼随及兄弟们在陇州生活,从陇州开始随恩师牧道人修行的,多年未与父母兄弟见面。后来父亲迁任太原留守,几个哥哥自然也随在身边。他想起二哥李世民,在突厥帐中,兄弟俩不能相认,如今到了太原,应该回家看看。自己虽被父母厌弃,毕竟骨肉之情难忘。想到这里,不禁叹息。 王蝉儿见他所有所思,柔声道:“你又叹什么气?”李元霸叹道:“小师妹,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归呀。” 王蝉儿忽想起来李世民是他二哥,便道:“嗯,你家就在太原城呢。” 李元霸点点头:“原先我家在陇州,后来几度随父亲调任迁移,如今父亲作了太原留守,家自然也在这里。” 王蝉儿道:“你为什么不能回家?” 李元霸摇头道:“我不想回。我是出家修行之人,一切都须抛开,何必回家。”说这句话时,内心甚为愁闷。 王蝉儿看出他心里不痛快,叹道:“唉,原来你也是个苦孩子呢。抚摸他的肩头,道:”以前我老错怪你,埋怨你,骂你是个浪子,可是你从小离家修行,如今又四处漂泊,其实心里并不开心是吗?” 李元霸笑道:“哈哈,我到处流浪,自由自在,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只要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人,我就更开心。” 王蝉儿咬唇道:“好,以后我不会动不动就打你啦,该打的时候就打你好了。”说罢嘻嘻一笑。 李元愕然无语。眼看王蝉儿,忽想起她父亲王通已死在天池底下,自己尚未将此噩耗告诉她。不过,以前每次自己提起她父亲,她总相信父亲不会死。谁知她说的却是实情,在天池底下王通居然现身,令他惊骇不已。可是,这一次自己亲眼看见王通已冻成冰人,真实不虚,眼看必死无疑。自己若跟她说起,她多半又不会相信。即便相信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徒然增加她的忧伤而已,不如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她罢。如此想定,笑道:“小师妹,如今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我也是无家可归,浪迹天涯。我和你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王蝉儿点头,温存道:“是,咱们同命相连,以后我…我就跟着你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说好不好?” 李元霸听她这样说,不禁一怔。王蝉儿道:“怎么,难道你又想反悔么?你答应过的,从今晚开始,你都要陪着我。” 李元霸笑道:“我见你生病了,我身为师兄,自然要留下照顾你的。至于以后怎样,谁又预料得到。” 王蝉儿道:“我可不管,总之我是跟定你啦。”说着,又咳了几声。 “好了,小师妹,先别说这些,时辰也不早啦,你身子不好,快去歇息罢。” “我去歇息,你呢?你不可离了这个屋子。” “今夜我便在这桌上打坐好了,我正要疗伤呢。” “你的脚伤不是差不多好了么,怎么还要疗伤?” 李元霸便将自己在突厥帐中和虬髯刺客比武,后被他重击一掌之事简略说了。末了又道:“那虬髯刺客来自敌国高丽,这家伙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以后你遇见他可要小心。” 王蝉儿道:“哼,你明知打不过虬髯刺客,却假装代突厥人出手,哄得突厥小骚鞑子开心。可是,你打不过也罢了,却故意让虬髯刺客擒住,这样你就能和那个高丽公主在一起啦。是了,你老打人家高丽公主的主意,他自然恨你要死,说来说去,都是你自找的。挨这一掌,也是活该。”说出这话,又觉后悔。 李元霸叹道:“小师妹,高丽公主虽然来自敌国,可是她心地善良,几次都出手救过我。” 王蝉儿点头道:“是,她心中喜欢你,对你很好呢,不然怎么会把你放了。” 李元霸笑道:“那时危急之下,两个都为逃命,她才放我的。不然,我早成了黄龙教的俘虏了。” 王蝉儿道:“她要是对你没有一点情义,哪里又会帮你。你别解释了。你肚里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说到这里,幽怨看着他,忽然叹道:“唉,想不到你这个臭小子,怎么那些女子遇见你,总被你迷住呢。还有那个娇小可人的一代国色,你的褒姑娘,她现在又在哪里?” 李元霸道:“褒姑娘和杨小姐如今正在一个十分隐秘处安顿呢。我和她们分开也有些时日了,心中实在很眷念她们。唉,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王蝉儿笑道:“喂,你送信就送信呗,怎么又跟人家杨府的大小姐勾搭上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小师妹,怎么你说话总带刺呢,什么叫勾搭上呢,我送信给她父亲,可是她父亲和兄弟都不在家,她自然要出来见我的。也幸好得她款待,我才得在洛阳休息一阵。”他口中说这些,又不自禁地想起了颜萱。其实,在他心中最惦念的女孩子却是颜萱。这些时日,他经历了许多事后,更觉得当日与颜萱在双桥镇的日子最堪眷恋,如今自己师命在身,身不由己。又卷入江湖风波,难以脱身。真想此间事情一了,便回栖霞山寻找颜萱,无论她母亲如何反对,自己也要带颜萱远走高飞。想到自己那日被恩师牧道人唤去,竟与颜萱不辞而别,她回来找不见自己,心里不知有多难过。想到这里,心中对颜萱更是内疚,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王蝉儿见他沉思,推他道:“你又在想什么?哼,似你这般花心薄幸之人,哪里能静得下心修行呢。我看呀,不如你早点跟师傅说,不要修行了。赶紧把那几个姑娘一个个都娶回家去,带她们去见父母,他们一见个个媳妇儿如花似玉,一定很开心罗。”说道这里,心里居然酸溜溜的。 李元霸知王蝉儿说的是反话,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可不是我想的。” 王蝉儿:“好呀,是我说的,不是你想的。我说是说了,可我还想说,等你把你喜欢的姑娘都娶回家来,若是哪天我看不顺眼,一把迷魂香把你们一个个放倒了才好呢,这叫做一网打尽,那时我就省事多了。嘻嘻。” 李元霸笑道:“又关你何事?何苦要来害我们?” 王蝉儿呸的一声,道:“臭美呀你,倒当真了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似你这样的浪子,谁会嫁给你呢。只有我……” 李元霸瞪大眼睛:“哈哈,甚么?” 王蝉儿自觉失言,脸上一红,瞪他一眼,转身走开,回到床铺躺下,将被子一盖,道:“我累了,要睡了。不跟你说了。” 李元霸哑然失笑。是夜,李元霸便在王蝉儿的房间陪她,待王蝉儿睡熟了,轻轻跃上茶几,收摄心神,闭目打坐不提。练了两个多时辰的功,他以三玄心法调息,居然大见功效,浑身舒坦无比,似有无穷气力。心念一动,才出了定。下了茶几,也觉得有些困了,便伏在桌边睡去。忽觉有人推他,抬头起来,原来是王蝉儿在推他。 王蝉儿道:“元霸,你快起来看看,你二哥在城楼下面呢。”一把拉起李元霸,走到窗边。往下看时,但见晨曦之下,南城门下人马喧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李元霸定神细看,果见二哥李世民身着一袭锦袍,显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似正在迎候客人,身边站着刘文静、房玄龄等随从。 原来十月太原会盟将近,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提前赶此,心想:“这一下,太原城就热闹了。” 正寻思间,忽见城门下涌入一群人来,当先两个大汉快步走在前,但见李世民迎上前去,拱手作礼,朗声道:“太原李某迎候两位壮士!”李元霸才看清原来两个大汉一个是尉迟敬德,一个是秦叔宝,心下吃惊不小,这两个猛士他在扬州黄龙教开坛收徒会上是见过的。尉迟敬德是马邑郡太守刘武周属下,秦叔宝则是洛阳枭雄王世充手下,两人皆为当时猛士,如何却和二哥在一起。只见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两个也向李世民抱拳道:“久闻太原公子盛名,今日得识,幸如何之。”李世民哈哈大笑,道:“两位壮士过奖了。大丈夫相交,不必拘礼。”然后回头将刘文静和房玄龄引见,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一一见过。叙礼毕,两队人马合在一处,一起朝东街行去。 李元霸默默看着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秦叔宝等远去,见天色晴朗,忽然心中思念亲人之情愈盛,转头对王蝉儿道:“小师妹,我要出去走走。” 王蝉儿道:“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李元霸道:“你身子不好,不如在房中歇息的好。” 王蝉儿道:“我闷在房中,身子会更加不好。”说到这里,又咳了两声,强自忍住。 李元霸知道她的脾气,她说要跟着去,自己也难阻止她,只好作罢。两个人稍作洗漱,随便吃了些早点,一起出了旅馆不提。 却说李世民到南城门迎接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回到太原留守官邸,嘱房玄龄去张罗妥帖,约定午时设宴为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接风洗尘后,自和刘文静回到书房中。 当即向刘文静询问近日各路英雄豪杰赴太原情况,刘文静禀报道:“少令主,这两日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江都的李子通,江淮的杜伏威都到了。还有河北的窦建德昨日已到……” 李世民道:“他人不足道,只这姓窦的,也算个人物,文静兄,你觉得此人如何?” 刘文静笑道:“他本为食禄之徒,多读圣贤书,可惜拘泥不化,过于看重虚礼,也难成气候。不过,他为人侠义,江湖上称道者不少,颇负盛名。” 李世民哈哈大笑:“你提到的这几个人物,不过各地贼盗拥戴的首领,他们只知聚啸山林,未知天下大势,不堪与我逐鹿中原。方今天下大乱,今上征辽不胜,久而势促,如今又苟安江都,正是我等大有作为之时。”顿了一顿,又道:“我所虑者唯黄龙教教主李密,此人与瓦岗军联手,声势甚大,太原会盟他志在必得,我们设下的计谋能否成功?” 刘文静道:“少令主且放心,此计甚为周全,万无一失。”李世民哦的一声,两个相视大笑。 李世民叹道:“我所爱重者乃智者猛士也。他人不足惜,敬德和叔宝二人如能为我所用,将来大计无忧矣。” 刘文静道:“他二人乃天下猛士,仰慕少令主大名久矣,今日得获少令主青睐,正遂其意,定然感知图报。不过,若要纳之入府,尚待些时日。” 李世民微笑点头,道:“一切交你操办。只是太原会盟,李密早有安排。我于武功尚有些疑惑,须得请教一下老魔头。你先出去罢。”刘文静听他提到“老魔头”三个字,不禁怔了一下,神色微变,忙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李世民待刘文静走后,走进书房,在书柜一侧轻轻摁动机关,只见书柜缓缓转动三尺,露出一个小门来,他矮身而入,书柜又自动合起。 原来书房之下,乃是一个地窖。李世民一入地窖,蓦觉一股阴嗖嗖的凉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地窖每隔十步,挂有一盏壁灯,光线如豆。他沿石阶而下,走了一百几十步,转了几个弯,经过两道铁门,才行至一个空旷穹顶之下。穹顶之下,地面中央有一石井,石井口高出地面约两尺。石井之上,高约五丈,顶上有一个四方天窗,透出一道亮光,正照在石井之上。 李世民一看到石井,心中不知不觉涌上一丝莫名的恐惧,不觉放缓脚步。略定了定神,微俯下身去,朝石井中朗声道:“申屠先生,弟子看你来了。”说了一回,不见井中有回应。又重复一次,仍不见动静。他稍靠近石井,将头略靠近井口,朝下看去。 只见石井仅宽数尺,自上而下,愈往下愈宽,井底离井口约四丈深。井底一角居然坐着一个人,身穿黑色宽大衣袍,一动不动,披头散发,却看不清面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章 赤血神掌 李世民叹道:“申屠先生,你已绝食五十一天了。如此下去,你饿死了,谁来教弟子武功呢?”石井下依然无声。 李世民又道:“申屠先生,再过两日,太原会盟就到了。可是弟子的赤血神掌尚未练成,今日请你务必授弟子秘诀,以求速成。” 石井下还是没有声音。李世民心中恼恨,冷笑几声,大声道:“很好!毕竟是申屠先生,既然你执意不肯传授弟子武功,那么弟子也没有法子。你若想寻死,也不必等到饿死,弟子就成全你罢。”一扬手,手中多了一根烟叶卷成的棒子。 拿出火折,点燃烟棒,作势要扔进石井。石井之下,铺有一大堆干草,因此想点燃干草,然后将井口堵上,即便不能将井中人烧死,也能将之熏死。 李世民眼看手中烟棒浓烟滚滚,一咬牙,正要扔入石井,忽听底下传来一道低沉声音:“你这畜生!你早已学会赤血神掌,何必再来询问老夫?” 李世民忽闻申屠先生开口,简直喜出望外。听他骂自己作“畜生”,竟不介意,接口道:“申屠先生,你终于开口了。” 原来申屠先生自被关入石井时逾两载,今日竟是第一次开口说话。这个申屠先生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叫“老魔头”,可算当今武林中一个十足的邪派人物。实际上,申屠先生与李元霸恩师牧道人乃同门师兄弟,牧道人为大师兄,申屠先生为三师兄,还有一位至今不知所踪的二师兄同为鬼谷子第二十三代传人。三人各立其志,亦各学其道,皆为当今一流顶尖武功高手。他自出江湖,一直散发于额前,令人难见其真容。实则申屠先生本是一个高大威猛、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谁知后来竟遭平生最信任的朋友陷害,在他面上砍了三十几刀,一夜之间使得他面目全非,狰狞可怕,性情由此大变,因此发明自创出一种极阴毒的武功叫赤血神掌。负义陷害他的朋友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他以赤血神掌将好友打死之后,从此名声远扬。他出道以来,江湖人物闻他大名,多有上门挑战者。申屠先生每每来者不拒,临敌之际,多背对敌手,不用眼睛,全凭听力,无论对手武功再高,也能将之击败。且一出手,不出三招,对方立时中掌,身上现出一个血掌印,皆七窍流血而死。江湖上听闻他的名头,可谓思之胆寒。他身负绝世武功,却一向独来独往,行踪不定,从未收徒。三年前,李世民打听到他有一门武功绝学叫赤血神掌,天下无敌,便立志要学到手。之前听江湖传言,申屠先生平生所好乃天下至毒至阴之物,因此费尽心思,四方搜罗到千奇百怪的毒虫蛇蝎六百多条,装满三大缸。又辗转半载,寻到申屠先生,捧上毒物以为聘礼,叩上九拜大礼,拜他为师,要学赤血神掌。谁知申屠先生虽感他至诚,资质虽佳,却说他难学赤血神掌。李世民问如何方能学成赤血神掌,申屠先生道:“很简单,只要做到‘灭绝人性、铁血残忍’八字,才能学这门绝世神功,否则徒学无成。” 李世民乍闻此言,大惑不解,不知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这八个字,再向申屠先生请教,他却冷笑不语。无论李世民怎么恳求,申屠先生都不肯答应收徒,无奈之下,与房玄龄谋划,暗中设计,陷害申屠先生预谋造反,令地方官府拿他治下重罪。申屠先生武功再高,也强不过官府。当申屠先生被官府刺配押解途中,李世民安排人手半路将他劫去,将他带回太原。事后申屠先生猜出自己被李世民暗算,反赞他有计谋,正合了自己心意,因此破例收他为徒,传授赤血神掌。李世民所搜罗到的六百多条毒虫蛇蝎,便作为他练习赤血神掌的助功之用。每次练功,先将双掌伸入装满毒虫蛇蝎的缸中,令蛇蝎噬咬中毒,然后以独特心法,运气与毒性相抗,直到将毒性练化入气血之中才算功成。日久天长,双掌由紫黑练成血红之色,愈红愈显功力。李世民跟申屠先生学了一年半,眼看已然入门,申屠先生却突然闭口不教了,后来竟然神志不清,每日或呆坐无言或喃喃自语,俨然有疯颠之症。李世民学功未成,又疑申屠先生装疯卖傻,不肯轻易信他,于是将他投入密窖石井底下,软硬兼施,逼迫他继续传授赤血神掌。 可是,申屠先生被囚于石井之中,起初一见李世民便破口大骂,后来时日久了,人已麻木,便不再开口说话,每日只盘膝打坐,俨然聋哑之人。李世民为了连成赤血神掌,已吸干三百多条毒蛇的毒液,双掌练至猩红如血,犹嫌功力不够。晃眼又过了两年,将近太原会盟,李世民心中焦急,欲加紧练成赤血神掌,多次威逼软诱申屠先生教他速成之法,可是申屠先生总不肯开口,令他大为恼怒,却也无计可施。 近三年来,见天下大乱,李世民受父亲李渊之命,在中原一带暗中交结江湖英雄豪杰,以待时机,人称太原公子。他拜申屠先生为师学赤血神掌,练到三五成之时,一次出行遇盗,初试身手,随手而出,便将两个王洋大盗击毙,身上皆印上血掌印,从此名声大震。于是开始以赤血神掌传人现身江湖,在太原城立令开派,自封为赤血令少令主。经过数年经营,搜罗了不少人才,连晋阳令刘文静都作了赤血令的左使,因此声势日渐壮大。当他的赤血神掌练到五六成之境,已堪称武林中顶尖高手,可是自从他与虬髯刺客对掌之后,惊于对方武功深不可测,更加迫使他急于学成赤血神掌,以求在太原会盟一鸣惊人。 因此今日他再次下到地窖,再逼申屠先生教他速成之法。世间如此逼师学武之事,也算古今闻所未闻,只有李世民做得出。 李世民听见申屠先生出声,心中暗喜,低头去看井下,只见申屠先生依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便道:“申屠先生,弟子虽然练习赤血神掌已达六七成,可是犹感一知半解,未能大成。既然先生已然受在下为徒,事已至此,还请抛开一切过节,将速成之法告知弟子。弟子学成之后,日后成就天下大业,必尊封申屠先生为国师,永享富贵。” 申屠先生低哼两声,用沙哑声音道:“你小子如此灭绝人性,手段狠辣,异日必当成功,可是老夫却不指望于你。你恩将仇报,学得了老夫的赤血神掌,却将老夫关在这里。哈哈,天底下有你这样对待师傅的吗?” 李世民笑道:“申屠先生,弟子将你囚于石井之下,正好可以闭关修炼,也算一场莫大的功德,哈哈。” 申屠先生怒道:“你将老夫囚于井中,不见天日,至今已有七百三十一日,居然还说是功德,难道要老夫感激你不成?” 李世民道:“感激却不必了,可是,在井中闭关这七百多日,先生功力必有大进……” 申屠先生忽道:“你小子又怎知老夫功力大进?”说着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嘎然而止。突然“啊”的一声,仰面倒下。李世民站在石井边上,见申屠先生突然仰倒在草堆之上,心下大惊,忙高声喊道:“申屠先生,你……”这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只觉眼前一花,颈脖一紧,已被一条绳子从井底飞来缠住。还未回过神来,只听一声轻斥,石井中飞上一条巨大黑影。 李世民心下骇然,知道申屠先生已经得手,本能往后一避,谁知申屠先生顺势跃出石井。原来他借助绳子缠住李世民颈脖之力,顺势纵身一跃而出。 李世民左手拉住缠绕颈脖的绳子,一面挥出右掌击向申屠先生。申屠先生早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点向他右眼。李世民侧身避开,申屠先生腾出另一只手,抢先点了他胸前一处大穴。李世民暗叫不好,顿时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申屠先生哈哈大笑,将手中绳子一紧,李世民颈脖被绳子勒住,立时感到呼吸困难。申屠先生站在跟前,喝道:“你这欺师灭祖之徒,你可料到尚有今日?此刻老夫若取你性命,易如反掌。”李世民口不能言。 申屠先生又将右手掌压在李世民头顶上,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李世民面如死灰,叹道:“弟子既已命悬申屠先生手中,弟子又何必多言?” 申屠先生眼盯李世民神色,见他镇定自若,心道:“这小子虽然卑鄙无耻,却还算一条汉子。”哈哈一笑,口中却道:“不过,念在你我有师徒之义份上,你若求饶,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李世民心知申屠先生行为古怪,对他所言,半信半疑,却缓缓摇头,虽然受制于他,却不肯出言求饶。申屠先生见李世民没有求饶,反道:“虽然你不求老夫,老夫偏不让你马上就死。这样方显得老夫所行所言出人意料。哈哈。” 实际上,申屠先生知李世民急于功成,速练赤血神掌,内力虽然骤增,对身内脏腑伤害极大,算定他日后必然折寿,难享天年。 申屠先生叹道:“老夫平生见识异于世人,今日你之所为,正印证了老夫有先见之明。你将我囚于石井之中,以常情论之,我当恨你。可是老夫偏不与常人一般见识。你囚老夫于井中数载,老夫也未蹉跎岁月,正好练出了世间罕有的轻功术。哈哈,若非绝食五十日,又岂能如此轻身而上?” 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蓦觉眼前此人真是深不可测,心中骇然。申屠先生将李世民头顶轻轻一拍,李世民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申屠先生道:“你生性好强,又练成赤血神掌,以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异日必将君临天下。老夫有言在先,你作孽甚大,只可活到五十,超过一日,老夫定来取你性命。” 李世民忽闻此言,心中惊疑不定。申屠先生见他面色微变,哈哈大笑,一晃身,不见了踪影。李世民仰头一看,只见他几个纵跃,居然身轻如燕,沿穹壁环绕而上,一转眼,竟然上了穹顶之上。身形一缩,居然出了天窗,扬长而去。 李世民惊的目瞪口呆,对申屠先生神乎其技叹为观止。略定了定神,仿佛从梦中惊醒。见申屠先生羞辱自己一番而后遁去,心中恼羞成怒,一扬手,凸出的石井被击得粉碎,顿时粉末四溅。 却说李元霸和王蝉儿出了旅馆,走在繁华街市上,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李元霸心中想着回家看看,因此不知不觉望太原府方向行去。他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王蝉儿陪在身边,不时左顾右盼,指指点点,可是他听若罔闻。 忽然王蝉儿将他拉过一边,躲在一处屋檐底下,悄声道:“元霸,你快看那是谁?” 李元霸顺着王蝉儿的手看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个老者,身穿灰色布衣,手执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路,似已醉了。定晴细看,认出是五斗先生,心中大喜,正要过去张口招呼,王蝉儿阻止道:“喂,你先别跟他打招呼,看这老头儿要干什么。” 李元霸只得作罢,只见五斗先生摇摇晃晃从街坊里走过来,口中喃喃,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看来他喝多了。 李元霸待他走近了,也没听清他唱的什么,按捺不住,上前拱手道:“五斗先生,晚辈有礼了。” 五斗先生醉眼一翻,认出李元霸,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小子,你也自投罗网来了。哈哈,你大祸临头了,还不快走。” 李元霸惊道:“祸从何来?晚辈甚是不明,还请前辈指点指点。” 五斗先生连连摆手,一边摇头,一边断断续续唱道:“太原…月明…中秋日,晋阳……幽宫…留客时。从来……江…湖……多风涛,英雄……何故……不…知返?” 一瞥眼,见王蝉儿在侧,咧嘴一笑:“你这鬼丫头,怎么也在这里?” 王蝉儿上前作礼道:“前辈好,我怎么又不能在这里?” 五斗先生点点头,笑道:“很好,几日不见,鬼丫头倒变得乖巧柔顺多了。哈哈,小子,你跟这鬼丫头在一起,一切可要小心点儿。“ 王蝉儿笑道:“前辈,为甚么他跟我在一起就要小心点儿呢?” 五斗先生一本正经,瞪眼道:“因你是个鬼丫头,多半也跟你爹爹王通一样,诡计多端,惯会装死骗人。哈哈。” 王蝉儿轻哼了一声,又不敢发作。 五斗先生转头对李元霸道:“小子,你从天池出来,还欠老夫好大一个人情,你怎么不思回报?快走,陪我喝酒去。”说着伸手来拉李元霸 王婵儿对五斗先生全无好感,忙拉李元霸的手,道:“元霸,你不是还要回家么,不许你跟这个老头去。” 李元霸抱拳对五斗先生笑道:“多谢前辈几次援手相助,不知何以回报,只是今日晚辈尚有些私事未了……” 五斗先生哈哈一笑,道:“我就知你小子一见这姓王的小姑娘,便被她缠住了。也罢,你走不开,我自己去好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又多欠我一回酒了。” 李元霸点头笑道:“好,改日一并谢过,请前辈喝上两大坛好酒。” 五斗先生道:“好。一言为定!老夫去了。”才见他摇摇晃晃走过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李元霸和王蝉儿相顾愕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汾阳酒楼 李元霸见五斗先生神出鬼没,转眼不见,也不以为奇。便和王蝉儿继续往太原府所在街坊行去。路上见往来人群,熙熙攘攘,到处可见服色不一的外地人。李元霸心道:“明日天下英雄会盟城下,太原城自然比往日热闹了。”他和王蝉儿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太原府衙前。但见大门紧闭,两旁各分立一个老年看门人,门前两座石狮子,显得冷冷清清,全无衙门若市景象,心中纳闷。 王蝉儿道:“怎么衙门竟关了呢,你家官老爷今日不办公?” 李元霸摇头道:“官府家眷多住衙府后院。”看大门紧闭,衙府院墙约有两丈来高,寻思要不要翻墙而过。王蝉儿早看出他的心思,咯咯笑道:“你又想做越墙君子么?” 李元霸微笑点头,两个走向太原衙府后院,还为走到尽头,已听到人声喧闹。走近一看,原来此处正与一条大街坊相连,各色小吃在街上一字排开,赫然是太原城内的食街,竟是热闹非常。王蝉儿拍手笑道:“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去处,待会出来你须好好请我吃一顿才成。” 李元霸道:“哈哈,我可是身无半文呢。” 王蝉儿厥嘴道:“哼,小气鬼!待会你见到你亲爹亲娘,难道不会要些盘缠么,那么大个官府,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嘻嘻。” 李元霸正要答她,忽然前面街上冒出一个人影,在人群中晃动,极为眼熟,李元霸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见那背影一晃而过,很快在人群中消失。 一瞥眼,只见一座酒楼赫然在前,却不是汾阳酒楼是什么。忽想起今日正是十月十五,当日李靖曾于龙山邀请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在会于汾阳酒楼。如今将近午时,不如便去汾阳酒楼看看,或能碰见李靖。 转念又想:“小师妹在身边,不免碍手碍脚。不过,事到如今,她便是在场,又有何妨?”笑道:“小师妹,你嘴馋了,那么咱们便找个地方吃一顿如何?” 王蝉儿拍手道:“早该如此。”竟是兴奋异常,可是才说了一句,又黯然道:“你不是身上没有钱么,我也没有,怎么买东西吃?” 李元霸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太原,还怕没钱吃饭。随我来好了。”手指汾阳酒楼,道:“师哥我既然请你吃东西,就要去大酒楼。” 王蝉儿嗔道:“呀,人家几时承认你是师哥了?”忽想起什么,从左耳垂上摘下一个耳环,叹道:“嗯,要是你真的没钱,只好把这个耳环垫上了。” 李元霸道:“小师妹,你跟着我难道还叫你饿着不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片金叶来。 王蝉儿喜上眉梢,笑道:“就知你在骗我,还说什么身无半文呢。” 李元霸笑道:“我几时骗你啦。我身上的确是没有半文钱呢,不过,金叶倒是有几片的,哈哈。” 王蝉儿瞪了他一眼,兴高采烈随李元霸一起往汾阳酒楼走去。 两人将到酒楼前,但见门前人来人往,不时有客人进出。大摇大摆走进去,早有一个小二儿迎上来,满脸堆笑道:“敢问公子小姐,可有预订座位?” 李元霸正要答话,王蝉儿抢先道:“早订了。这位是太原衙内三公子,快请到最好的雅座上坐。”手指李元霸,作出一副大家子的样子。 小二的听了,将信将疑,可见李元霸人虽清瘦,却是气度不凡,只是行头又不似个公子哥儿,迟疑道:“哦,今日咱们汾阳酒楼座位全是一位姓李的大爷包下了,既然三公子到了……” 王蝉儿不等他说完,佯怒道:“啰嗦什么,我家公子便是李公子的兄弟!没看清楚么,磨蹭什么,快前面带路。” 小二的见王蝉儿衣着光鲜,说话口气不小,倒是个大小姐声势,忙道:“是,是。公子、小姐楼上请。”点头哈腰引两个上了二楼雅座。上了二楼,李元霸见楼厅阔大,摆满桌椅,似为宴会之设。轻轻一摆手,王蝉儿马上对小二的道:“你快走开罢。我家公子自己选座位坐好了。”小二的听了,如蒙大赦,一边躬身作礼,一边倒退开去。 李元霸和王蝉儿选了一个可以看到楼口的座位坐下,看看日头尚未至午,却不见李靖等人踪影,心道:“李大哥乃信人,他既约好这里见面,除非什么重要缘故,必定准时而至......” 这时一个老年茶博士过来上茶,两人品着热茶。王蝉儿喝了几口茶,不见小二的过来招呼,便招来一个小二的询问。李元霸无心于食,不知为何,居然魂不守舍。正无聊间,忽一瞥眼,只见那道熟悉的背影又出现在楼下。胸口如被铁锤重击一下,心跳如狂,霍地站起来,伸头朝楼下张望,那道背影又隐约在人群中,竟不见了。他不及从楼梯下去,一抬脚,跃出窗台,竟从楼上跳了下楼。 王蝉儿忽见李元霸跳楼而去,大吃一惊。也站起身,过来伸头出楼窗,喊道:“元霸,你要去哪里?” 李元霸一边答道:“我去去就来。”施展轻纵术,双足才着地,便朝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冲去。原来他两次看见的背影极似颜萱,起初他不相信会在太原遇见颜萱,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时那道背影再次出现,他方敢猜想多半便是颜萱。可是她怎么会到这里,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跑到街坊中央,四顾张望,那人影已然不见。又沿着街坊四下寻找,找了半天找不见。急得一头大汗,忍不住张口喊起颜萱的名字,人群听到他当街大喊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甚为诧异,都回头看他。他也不管,仍大声喊了几声,见无回应,才确信人已走远了。垂头丧气,回到汾阳酒楼,王蝉儿仍在原座等他。王蝉儿见李元霸去而复返回来,才舒了一口气,喜道:“还以为你又要把我抛下,就这样跑了呢,谁知你竟还回来。咯咯。”望着李元霸,目光里全是柔情。 李元霸神情沮丧,坐在一边默不作声,似未听见王蝉儿说什么,王蝉儿又幽幽道:“嗯,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是什么相好到了不是?” 正要对李元霸讥讽几句,只听一阵爽朗笑声从三楼上传来。李元霸蓦然一惊,听出是李靖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李靖先从三楼拾级而下,身边跟随两人,正是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他眼前一亮,猛然醒悟:“原来李大哥他们一直都在楼上,她也早到了。”这个“她”便是指高丽公主。 李靖也看到了李元霸,愣了一下,忽然面露喜色,哈哈大笑,几步赶过来,李元霸忙起身迎候。李靖拉住他的手道:“哈哈,原来李贤弟也到了这里,如此甚好。你几时到的,怎么也不跟愚兄我说一声?”见王蝉儿也在,点头道:“哦,王姑娘也在。好,好,今日太原城可就热闹了。哈哈。” 在未看见颜萱影子之前,李元霸心中挂念的还是高丽公主,当他确信颜萱就在太原城后,心思全乱了。虽然此刻高丽公主如期出现,可是他见到她之后,却无想象中那样惊喜。 高丽公主早看见李元霸,颇为意外,脸上顿时红了。再一瞥眼,看见王蝉儿也在,心中的欢喜便减了大半。一咬牙,假装没看见他,眼睛看去一边。虬髯刺客站在高丽公主身边,一见到李元霸,面无表情,依旧冷眼相向。 李元霸也佯作不见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对李靖道:“大哥,我和小师妹想到这里找些东西吃,不想竟在这里碰见……” 李靖不等李元霸说完,笑道:“哦,你和王姑娘怎么进得了这里,今日我将这酒楼全包下了。哈哈,真是有缘。” 李元霸和王蝉儿听了,才明白小二说的李大业原来是李靖而非李世民。王蝉儿对李靖道了万福,笑道:“李大哥,这么大个酒楼,你包下做甚么,莫非有极重要的客人不成?” 李靖正要回头将虬髯刺客和高丽公主介绍给王蝉儿,却见他两个已自行走到一边,坐在一个座位上。高丽公主更是背对着这边,李靖才想起在龙山静居观李元霸和高丽公主曾有过节,不禁摇头,微微一 这时李元霸对李靖拱手道:“大哥,今日重逢,真是喜出望外…本来要和大哥叙叙,只是小弟尚有些私事在身,不能久留……” 李靖惊道:“咱们兄弟才见面,怎么就要走?哦,莫非你要回家看看?”他知道李元霸和李世民是兄弟,其父李渊正是太原留守。 李元霸笑道:“小弟已出家修行,尘缘早断,回不回家也没什么……” 李靖眼看王蝉儿,又瞥一眼高丽公主的身影,哈哈笑道:“贤弟,便是你真的出了家,可是尘缘又如何能说断便断呢。哈哈。” 李元霸脸上一红,抱拳道:“大哥说笑了。小弟告退。”说着转身便往楼梯口走去。 王蝉儿道:“喂,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吃一顿的么,怎么又要走?”转念一想,看到高丽公主突然看见李元霸,表情极不自然,猛然醒悟,脱口道:“哼,我知道了。原来你叫我到这里来,本是想看看想看的人。哼,可惜人家却不睬你。你见人家不睬你,你好没面子,便想走人不是?”王蝉儿居然说中了李元霸的心思。 那边高丽公主虽然背对这边,耳中却听到王蝉儿如此这般的一顿数落,见她含沙射影说到自己和李元霸两个,羞恼之余,不免心潮起伏,暗道:“莫非他到这里,却是想看到我……”不敢再想下去,佯作什么都没听见,双手捧起茶碗,低头喝茶。 李靖听到王蝉儿这一番口没遮拦的话,不禁哑然失笑,便叉开话题:“贤弟,先别急着走!来来,先坐下陪愚兄喝上几大碗!这多日不见,愚兄甚是挂念你……” 王蝉儿嘻嘻一笑,又酸溜溜的道:“李大哥,我猜呢,你作哥哥的挂念作兄弟的倒也不假,可是人家作兄弟的心里挂念是挂念了,可惜挂念的人却不是你。” 李靖闻言一怔。高丽公主咬唇不语,一直不敢回头看过来。李元霸面露尴尬,浑身不自在,才坐下又起身,向李靖拱手道:“大哥,请恕小弟不能陪……”转身便要走。 李靖一把拉住他,忙道:“贤弟,既然来了,怎么又要走?便有急事,也不忙在一时。你看,那边还有两位故人没见过呢。” 李元霸淡淡笑道:“小弟只要能见上大哥一眼,便欢喜得紧,其他人见不见也罢了。”李靖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贤弟,愚兄正要和你说说明日之事……” 李元霸只得停下,笑道:“大哥请说。” 谁知李靖叹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也罢,既然你急着要走,愚兄也不强你。今晚亥牌时分,你可到般若街105号陈家宅找我罢。” 李元霸点头答应,转身下楼。高丽公主听见李元霸下楼脚步声,心扑扑乱跳,始终没有回头朝这边看一眼,不知为何,心中怅然失落。 王蝉儿见李元霸只顾自己走,也不招呼自己一声,心中气恼,跟在后面喊道:“喂,说好请我吃一顿的,怎么说走就走?又有什么急事,鬼才信你。”也随李元霸而去。 却说李元霸出了汾阳酒楼,疾步而行,王蝉儿紧跟在后,急道:“喂,你要往哪里去?哼,你说话还算数么,我肚子饿了。”一跺脚,大声道:“李元霸,你站住!你便是要走人,也须先请我吃一顿,然后大家散伙!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李元霸脚下不停,不时抬头左右张望,王蝉儿以为他在找食馆,手指不远处道:“你要找什么呢,那边不是有一家么?”原来离两人三十步开外,果然有一家小酒肆。只见酒肆门前挂着一条酒旗,上写“小仙酿”三个字。李元霸心中郁闷,正想找酒来喝,一见之下,二话不说,径直朝酒肆走去。 王蝉儿气鼓鼓的随李元霸走进酒肆,两个找了个临街座位坐下,正要点菜上酒,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伴着嘈杂的说话声。只见街上远远走来一群汉子,大摇大摆,神气活现,皆作江湖人物打扮。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右额有一伤疤,左眼居然还斜戴了一个黑眼罩,显得古怪流气。李元霸一见之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独眼大汉竟是朱粲,却不知他如何也到了太原,身边簇拥了一大群喽啰。见朱粲一脸邪恶之气,心中对之十分鄙夷,暗道:“看来这瞎眼猪头又重操旧业了,而且还发迹了。可惜当日没让冰蛇儿刺瞎他双眼,以至留他为害人间。” 原来朱粲自在扬州被李元霸驱蛇逐跑之后,尚有一只右眼未瞎,他见天下大乱,又思为盗。重新出来召集喽啰,专在竟陵、沔阳一带割据为盗,自称"楼罗王"。史载,朱粲乘乱起兵后,当时襄阳、邓州一带闹饥荒,一万钱也买不到一斛米,造成人自相食。他灭绝人性,常捕捉小儿蒸熟吃肉,犹道:“世上美食,莫过人肉。只要国中有人,何忧无粮?”每攻下一城,便四处抓人,专以人肉为食。其人其行,可恶之极。 李元霸正寻思要不要再去惩戒朱粲一番,只听王蝉儿低声道:“怎么世间竟有这样丑怪人物,这样的人也来参加太原会盟吗?”她自幼随父亲王通学相人之术,见朱粲等众面目可憎,心中也是厌恶之极。 李元霸点头微笑,道:“小师妹,说起来那恶人脸上那只瞎了的眼还是你的冰儿咬的呢。” 王蝉儿哦的一声,惊道:“如此甚好!我看此人满脸煞气,绝非善类。看来我的冰儿也是善恶分明!咬得好!”忽想起冰蛇来,叹道:“喂,你究竟把我的冰儿藏到哪里去了,怎么总不见露头?嗯,那火龟儿也一定跟它厮守在一起罢。” 李元霸笑道:“它两个天生一对,自然在一起。我也是多日不见它们踪影了。” 王蝉儿眼望李元霸,面含幽怨,道:“是。它两个是天生一对。我和你却是一对冤家!” 李元霸佯作没听见,拿起酒碗,正要喝下,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元霸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可找到你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驼二圣 李元霸回头看去,看见来人,一时跳将起来,惊喜莫名。原来是褒姒和杨离到了。他一见褒姒,张开双臂,过去伸出双手将褒姒揽入怀里。褒姒欢喜而泣,将头靠在李元霸肩上,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道:“终于找见你了,元霸哥哥,我和杨姑娘把你好找。”李元霸道:“你们找我做甚?”忽觉此问也多余,抬头见杨离面含微笑,站在一边,沉静不语。褒姒哭得几声,强忍住眼泪,回头对杨离道:“杨姐姐,你怎么见了他,却不说一句话?” 杨离正出神,忽听褒姒说话,脸上一红,对李元霸深深一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李元霸才想起自己居然还有杨离这样一个美徒儿,不禁一愣,哈哈笑道:“好徒儿,你怎么也来了?” 杨离款款笑道:“是,褒姑娘找到了你,我也该回去了。” 褒姒哎哟一声,忙过去拉住杨离的手道:“杨姐姐,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可是陪你出来找师傅的呢。”脸上犹挂眼泪,却笑靥如花。 杨离故意叹口气道:“可不是么,你看他眼中只有你这个妹妹,哪里有我这个徒儿,一开口就说你怎么也来了。我原是不该来的。我走了。”说着作势转身要走。 李元霸忙上前拉住杨离,假装自己掌嘴道:“都怪我说错了。只因看到你们两个,心里欢喜,便胡言乱语了。请徒儿别怪罪罢。” 褒姒对李元霸道:“为了找你,杨姐姐一路过来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人家一个大小姐,都为了你,你快哄哄她罢。” 杨离脱口道:“褒姑娘,只要能找见你的元霸哥哥,我便是吃再多的苦又有什么呢。” 褒姒笑道:“元霸哥哥,你听到没有,杨姐姐为了见你,便是吃再多的苦也没什么呢。”说完抿唇一笑。 杨离自知失言,脸上一红,道:“褒姑娘,怎么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一见你的元霸哥哥,你就和着他一起来笑话我么?”佯作生气的样子,见李元霸双手犹自握住自己的手,忙将手抽回去。 褒姒上前拉住杨离,笑道:“杨姐姐,我怎会打趣你呢。好了,都是妹妹瞎说的,姐姐没生气才好。”不住拉杨离的手摇了几下。 李元霸这才打量起杨离和褒姒起来,见两个都作男装打扮,乍看之际,居然难以认出模样。两个站在酒肆门前,一个老汉牵着一头黄牛,拉了一辆木棚车,两只木轮沾满了黄泥,心想:“她两个弱小女子,从紫云观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定然走了很远的路,道:“你们从观中一直找到这里来吗?” 褒姒点头道:“是。我和杨姐姐一路找过来,到处找你,足足走了五天五夜。全靠杨姐姐打听到太原这几日将有个什么英雄会,我们转到这里,想不到你真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一瞥眼,看见王蝉儿一直站在一边,想起上次见面,元霸哥哥的小师妹和他像冤家一样,如今两个却在一起,心中诧异。褒姒对王蝉儿心有余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王蝉儿自打看见褒姒和杨离出现,一直冷眼旁观,不动声色。这时见褒姒向自己示意,也便微微一笑。又看了杨离一眼,见杨离仪表气度非同寻常女子,又生得美丽,瞪了李元霸一样,微哂道:“你几时又收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徒儿?嗯,眼光不错呢。不过,既然是你徒儿,怎么见了长辈,也不叫一声呢?” 不待李元霸回答,杨离款款对李元霸道:“师傅,你说我该把这位王姑娘叫做师叔呢,还是叫做师娘呢?”原来她从褒姒口中得知,李元霸有一个小师妹,据说泼辣之极,如今见她对李元霸如此口气,便猜正是这个小师妹是无疑。只是见王蝉儿对自己没有善意,便不甘示弱,故意有此一问。 杨离此言一出,却轮到王蝉儿脸红了。她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看李元霸,神态忸怩。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你若认我这个师傅,王姑娘是我小师妹,你该叫她师叔才对?” 谁知王蝉儿听了,双目一瞪,对李元霸道:“谁是你小师妹!”一跺脚,转身便走。李元霸知王蝉儿脾气,见她要走,忙道:“小师妹,你要去哪里?” 王蝉儿道:“我跟你没关系,去哪里不要你管。”李元霸过去拉住她,笑道:“小师妹,别闹了,既然大家碰到一起,正好坐下吃一顿饭,你不是说肚子饿了么?” 王蝉儿气道:“还吃什么吃,都让你气饱了。”见李元霸来拉自己,便不挪步了。她看见褒姒和杨离两个玉人一般,心想:“哼,我要是走,便让她们得逞了。我偏不走,看她们能怎样。”对李元霸道:“你不是要回家么,你离家已经十几年了,时候也不早了,快走罢。”她想借口拉李元霸离开。 李元霸笑道:“我和我徒儿,还有褒妹妹多日不见啦,想不到在这里重逢,正要和她们叙叙呢。家么,都那么多年不回了,如今到了家门口,也不忙在一时。” 褒姒忽然叹道:“元霸哥哥,我和杨姐姐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兴头。我也知道的,你见小师妹,也就忘了徒弟和妹妹了呢。”回头对杨离道:“姐姐,不如咱们知趣点儿,人家虽然是你师傅,可是隔了这么久,也不知人家还当不当你是徒儿呢,你说是不是呢?” 杨离点头道:“是。看来咱们还是走了的好。”转身便想赶车的老汉招手。 李元霸见褒姒和杨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自己,心中哭笑不得,忙道:“哎哟,褒妹妹,乖徒儿,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便如此为难我呢?我心中可是一直挂念着你们的,怎可见了面,没说上几句话,便说要走?” 他见一时之间,三个女子都说要走,真不知如何是好。正当不是手脚处,只听又有一道娇媚的声音在身后扬起:“喂,达达奴,原来你躲在这里?”话声未落,一道蓝影伴着一股香风飘然而至。 李元霸还未回头,一闻其声,便知是乌蓝达公主到了。心中一惊,当即回过身去。只见乌蓝达满脸欢喜,一见到他,便上前搂住他脖子,身子几乎挨到他怀里。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欢喜亲昵之态,自己反而不自在,瞥眼看见杨离和褒姒,还有王蝉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脸上不觉发烧,讲乌蓝达的双手从脖子上推开,道:“达达,你…你怎么也到了?” 乌蓝达公主嗔道:“你这个坏达奴,居然抛下我不管,躲到这里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手指杨离和褒姒,道:“这两个美人儿是你什么人?”一瞥眼,又见王蝉儿站在一边,脸色微变,心中大怒,忽然大声道:“黑驼二圣,快替我把这个人给灭了。”手指王蝉儿,双手叉腰。 话声未落,只见她身后掠过两道影子,朝王蝉儿飞去。 王蝉儿未及看清什么人,只觉两个凉嗖嗖的劲风朝自己脸面袭来。她本能往后一跳,想躲避开去,可是哪里躲得开,转眼双手已经被两个人抓住,顿时动弹不得。 李元霸见王蝉儿被人抓住,自己一时回不过神来,才张口道:“达达,你想干什么?”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我要把这个小妖女撕成两半,否则难消我心中之恨!”她想起当日被王蝉儿飞射毒针,险些命丧,心中余恨未消。 见黑驼二圣一出手,便制住了王蝉儿,心中大喜:“这黑驼山上的‘阴阳二怪’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把这个小妖女制住了,看来名不虚传,也不白费了我一千两银子请来。” 李元霸听见乌蓝达公主如此说,忙道:“她是我小师妹,请不要伤害她。” 乌蓝达公主忿忿道:“她拿毒针射我,你还护着她?什么你的小师妹,你几时又有这么个可恶的小师妹?” 王蝉儿突然之间便被两个人伸手制住,心中大骇,不禁左右看了一眼,这不看还罢了,一看之下,几乎要昏倒过去。 原来乌蓝达公主从漠北黑驼山上请来的两位武功高手,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阴阳二怪”。这阴阳二怪却是一对夫妻,年纪已有五、六十岁。男的容貌秀美,纤细白皙如女子,女的则身材粗大,黑丑无比。更奇的是男的说起话竟如女声,女的一张口便有男风。又因男的名叫澹台人帅,女的名叫慎如真,江湖上送给一个外号,叫作阴盛阳衰,也算江湖一奇了。两人本是师兄妹,后因合练一门怪异武功,不慎走火入魔,导致阴阳错乱,容貌性情及声音皆大变,如此已逾三十载。可是他们一联手,武功奇高,江湖罕有对手。两个隐居黑驼山十几年不出,江湖传闻他们已然失踪,想不到竟被乌蓝达公主请出来。 李元霸从未见过如此怪人,王蝉儿却是听闻广博,她一见之下,便猜出两个男女身份,知道这夫妇俩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狠手辣,专门将人撕成两半,心中不禁害怕。 李元霸隐隐感到这两个男女非同小可,不敢大意,便对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公主,你若叫这两位武林大圣伤了我师妹,我非为她报仇不可。” 乌蓝达公主见他说得郑重,自认识他从未见他如此严肃,不禁脱口问道:“哎哟,达达奴,要是我请两位大圣将你小师妹撕了,你要怎么替她报仇呢?” 李元霸笑道:“你要是伤害了我小师妹,我定会如法炮制你的。” 乌蓝达公主道:“咯咯,达达奴,你要怎么如法炮制我,难道你也要把我撕成两半么?” 李元霸道:“我不把你撕成两半,我把你……”眼盯着乌蓝达公主,面含一丝调笑之意。 乌蓝达公主咯咯大笑,道:“好耶,我倒想看看你怎么炮制我,偏要把你的小师妹……”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不为所动,一把拉过乌蓝达公主,将她搂在怀里,乌蓝达公主想不到他会当众和自己亲热,大感意外,可是心中欢喜,顿时手足发软,谁知李元霸突然低声问道:“达达,你给了这两个怪物多少钱?” 乌蓝达公主一怔,昵声道:“不告诉你。” 李元霸将乌蓝达公主推开,转头对阴阳二怪道:“二位大圣好身手,在下李元霸佩服久仰大名,佩服之至。请不要伤害我的小师妹,这位公主请你们下山,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十倍奉上。”说着从怀里掏出几片金叶。又道:“你们若放了我小师妹,我带你们去寻一处玄武宝藏。想必你们也知道隋文帝分布天下,共藏了十三处宝藏。其中有一宝藏便在这方圆百里之地。” 他隐隐记起恩师对他说过江湖轶事之时,也提到黑驼山上的阴阳二怪。知道这夫妻俩行为怪异,男的极挨打扮,每天要不断化妆,换新衣裳,照上镜子百次。女的则爱财如命,成天以数钱为乐。心想乌蓝达公主能请动他们,定然下了重金。因此想以财宝打动二怪。 谁知二怪相顾对望一眼,一打眼色,两个同时突然放开王蝉儿,一跃而起,分扑李元霸两侧,一伸手,已将李元霸双臂紧紧扣住。 李元霸想不到两个身手如此之快,自己居然未及反应,便被他们抓住了,但是毕竟小师妹脱了身,便哈哈道:“两位大圣,果然是身手了得。你们来抓我就抓对了。”对王蝉儿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点逃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施毒脱身 王蝉儿知李元霸为救自己,便诈称知道玄武宝藏所在,引得阴阳二怪放了自己,竟去抓他。又见李元霸示意自己快逃,虽对阴阳二怪心有余悸,却不肯挪动脚步。望着李元霸,一边摇头,一边咬牙道:“我不走。” 乌蓝达公主眼看阴阳二怪被李元霸以十倍价钱收买,反过来抓住他,心中大怒,喊道:“黑驼二圣,你们怎么放了小妖女,快给我把她撕了。” 又见李元霸为救他的什么小师妹,不惜把阴阳二怪引上身来,显是两人情份不浅,心中更是妒恨,手指李元霸道:“达达奴,你居然为救这个小妖女,竟不怕被撕成两块么?”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达达公主,人谁不怕死,我不过是想请黑驼二圣带我一起发大财而已。” 这时,“阴盛”慎如真粗声粗气道:“小子,快说!宝藏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阳衰”澹台人帅则矫揉造作,细声细气道:“哎哟,如真,你不要这样粗鲁嘛,让我慢慢和这个小阿哥说。”居然是女声。 王蝉儿见澹台人帅装模作样,一副娘娘腔从一个丑怪男人口中说出,嗤的笑出声来。 李元霸也听得别扭,心道:“这人究竟是男是女,说话如此娘们气。” 见李元霸一脸惊愕,澹台人帅不以为意,仍笑咪咪道:“我说这位相公,你说有什么宝藏可不是哄人的罢。要是你说谎,被撕成两半可不好玩儿。告诉你,前几天有个莽汉不懂礼数,在我跟前说话声音大了些,被我夫妻两个撕成两半,扔到山上喂了狼。人被撕成两半,又被拿去喂狼,可不好玩儿。”说这几句话时,更是慢条斯理,嗲声嗲气,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李元霸强作镇定,摆手笑道:“真不是玩的。在下可不想被你们撕成两半。二位既是达达公主请来的圣人,又如此武功高强,我岂敢骗你们。因我武功不济,虽知宝藏所在,却无力将通往宝藏的密道石门推开,只好邀请二位一同前往,大伙儿一起发财。不过,话说在前头,找到宝藏我须要六成。二位若答应,我立刻便带你们去。” 慎如真爱财如命,不想和他分成,当即喝道:“甚么六成五成,找到宝藏再说,快走,带路!”说着就要拉李元霸走人。 澹台人帅却拦道:“且慢!此事也不忙在一时。如真,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急性子。我们要去也得先跟达达公主说一声再走不迟嘛。”转头去看乌蓝达公主,满脸堆笑。 乌蓝达公主心中气恼,轻哼一声,叹道:“你二位身为武林大圣,居然见利忘义,失信于人,难道就这样撇下本公主而去吗?哼,这小子一向诡计多端,你们可别上了他的当。”向李元霸一瞪,似笑非笑:“达达奴,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救你小师妹也不用如此。” 王蝉儿道:“元霸,你别带这两个妖怪去找宝藏。咱们不用怕他们。”脱口说出此言,便觉失言。心中忌惮阴阳二怪诡异武功,暗将银针拿在手中,紧紧扣住,随时可发。虽无甚把握,也要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阴阳二怪听见王蝉儿骂他们夫妇俩是妖怪,居然不以为意,澹台人帅笑盈盈道:“嗯,江湖道上朋友将我夫妇俩视作妖怪,可是我夫妇二人却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王姑娘,你这师哥对你倒是有情有义呀,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重情重义的汉子呢。我们不会动你师哥一根寒毛的,也不会撕你成两半的,放心好了。不过,你须陪我们一起去,这样你师哥也有个伴儿,岂不甚好?” 此言一出,王蝉儿和李元霸都吓了一跳。李元霸本来想引得阴阳二怪跟自己去寻宝,自己一路再设法跟他们斗,谁知他们还要小师妹作人质。 慎如真对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公主,请恕我夫妇俩失言。没法子,鄙人平生最看重的是钱,除此之外,一切看淡……” 澹台人帅一撇嘴,佯作生气样,嗔道:“如真,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德行了,一见钱就连我也忘了。” 慎如真笑道:“夫君,我若不爱钱,怎显得你讲情重义呀。我宁愿做小人,也要让你做君子呢。何况,要是没有钱,怎么买得起漂亮衣裳给你穿呢?” 澹台人帅道:“说的也是。我就知你会疼老公。” 杨离和褒姒在一边看见如此变局,只觉诡异之极。二女心中虽然害怕,却担心李元霸安危。褒姒忍不住说道:“元霸哥哥,你快走,千万别跟这……这两个人去。” 李元霸笑道:“褒妹,别担心,哥哥我自有道理。” 杨离看到目前情形,担心之极。但见李元霸镇定自若,相信他定有脱身之法。眼看李元霸,欲言又止。李元霸见杨离意含关切,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不必担心。 澹台人帅左顾右盼,见诸女皆为李元霸担心,忍不住笑道:“哎哟,想不到有这样多的女孩子对你情深意切的,你小子就是被撕成两半,也值了。哈哈。” 李元霸哈哈大笑,暗自提气至双臂,口中道:“撕成两半就不用了。黑驼二圣伉俪江湖,情投意合,才是天生绝配。哈哈,闲话少说,咱们这就走罢。” 正在这时,从乌蓝达公主身后突然跳出两个大汉来,却是阿史那和骨杜勒。原来他们一直远远站着,牵着五匹白骆驼,并不走近。后来见情况有变,便跑过来。见黑驼二圣要随李元霸走,上前伸手挡住去路,哇啦咕噜的不知说些甚么,做出非常愤怒的样子。 阴阳二怪见阿史那和骨杜勒要拦自己,澹台人帅阴阳怪调道:“你两个说的甚么话,我可听不懂。识相的就走开点,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夫妇俩暂时松开李元霸的双手,向前走出两步。 只听王蝉儿大喊一声:“元霸,小心啦。”话声未落,两枚银针朝阴阳二怪分射而出。李元霸见王蝉儿动手,哈哈一笑,双手轻轻一挣,从阴阳二怪手中脱开了。 阴阳二怪本来想上前撕了阿史那和骨杜勒,不料突然出手。见王蝉儿飞针来得突然,慌忙闪身躲避。李元霸趁二怪退避银针之际,一得脱手,便飞起两脚朝二怪身上踢去。 阴阳二怪是何等厉害高手,一面躲开银针,一面防范李元霸飞腿。两个同时伸出手来,抓向李元霸两足。 李元霸双脚飞出将半,早已变招,顺手将“去尘剑”刺出,仰身一个后空翻,跳出了阴阳二怪掌控范围。 李元霸脚踢剑刺,声东击西,逼退阴阳二怪,顺势翻几个筋斗,跃至王蝉儿身边,伸手拉她。谁知阴阳二怪虽被他利剑逼得退开,可是回过身来却比他还快了半分,夫妇俩各从一边抓住王蝉儿两臂,同时向后跃开。李元霸伸出的手便抓了一空,不禁大惊。转顾之间,王蝉儿又重新被阴阳二怪抓在手中。 乌蓝达公主拍手笑道:“咯咯,好快的身手!果然名不虚传。黑驼二圣乃是当今武林的圣手,达达奴,你想救你小师妹,可没这么容易。”突然大声喊道:“黑驼二圣,还迟疑甚么,快给本公主把这小妖女撕了。”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命令阴阳二怪动手,心中一急,一纵而起,跃向乌蓝达公主,伸手抓住她的右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阿史那和骨杜勒见了,急忙上前救护,可是他们深知李元霸厉害,只围过来,不敢靠近,面面相觑。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来拉自己,想挣脱开去,却不能够,索性将身子贴在他怀里,昵声道:“坏达奴!大白天的,你这样抱着人家,想做甚么?”对李元霸妖媚一笑。 李元霸手揽乌蓝达公主的蛮腰,眼看阴阳二怪动静,微微一笑,道:“达达公主,请你快叫黑驼二圣不可伤了我小师妹,放了她,不然……” 乌蓝达公主咯咯一笑,嗔道:“不然怎样,莫非你也想撕了我么?我偏要叫黑驼二圣撕了那个小妖女。” 王蝉儿生性倔强,虽然身陷阴阳二怪手中,仍面不改色。见李元霸向乌蓝达公主求情,大声喊道:“元霸,不要求这个小骚鞑子!我王蝉儿才不怕死,最多也是一起死。” 阴阳二怪见王蝉儿神情自若,俨然有恃无恐,不禁狐疑,一时不敢贸然动手。 乌蓝达公主道:“黑驼二圣,别信这小妖女吓唬,她最多不过会射几根毒针,也没什么大能耐。” 李元霸笑道:“达达,你却不知道,我小师妹的爹爹王通是天下有名的武林大宗师,家传飞针施毒之术,堪称双绝,天下第一。” 阴阳二怪一听,果然咦的一声,皆转脸朝王蝉儿打量一番,面露惊讶之色。澹台人帅喜道:“原来你就是王通的女儿,江湖传说的玄武秘笈便有一半在你身上?” 李元霸本想渲染王蝉儿会施毒,让阴阳二怪有所顾忌,谁知见阴阳二怪听到王通的名头并不害怕,反而提起玄武秘笈。接口道:“对,不愧是武林大圣,也知道玄武秘笈传说。实话告诉你们罢,玄武秘笈画有天下十三处宝藏图。可是,即便找到宝藏,若不知破门之法,也难获得宝藏。天底下只有我这小师妹一人知道知道破解宝藏之门。你二位要是伤了她,岂非自断财路?” 乌蓝达公主嗤的一声,对阴阳二怪道:“别信他的鬼话,黑驼二圣,快动手吧。” 澹台人帅眼瞪李元霸,点头道:“你这小鬼很是狡猾!” 王蝉儿哼的一声,怒视乌蓝达公主。乌蓝达公主笑嘻嘻对王蝉儿道:“小妖女,别以为你师哥胡说八道一通就能救你,你快死心罢。”王蝉儿面带鄙夷之色,冷笑道:“小骚鞑子,别得意太早。你以为把我杀了,就能得到这个臭小子的心吗?不看看自己是谁,你以为这个臭小子就会只爱你吗?别做梦了。”她左一句臭小子,右一句臭小子的骂李元霸,眼睛却去看褒姒和杨离。 李元霸见王蝉儿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大感意外,颇为尴尬。但见王蝉儿神色镇定,转念一想:“小师妹不过想转移达达的注意。” 乌蓝达公主乍见王蝉儿这一番话,心中气恼,扭头去看褒姒和杨离。只见褒姒和杨离两个远远站在一边,正朝这边张望,显是关切之极。她见褒姒和杨离皆生得如花似玉,美丽可人,心中暗叹:“不错,这小子花心得很。可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花心的,也不足为奇。可是,得不到他的心,却要先得到他的人。” 乌蓝达公主对王蝉儿一直心存恼恨,看见褒姒和杨离两个,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是。你看人家两个女孩子,生得又美丽又斯文,连我看着也喜欢,何况是他呢。不象你,人虽生得白净,脾气却刁蛮无状,动不动就打人,哪里有半点温柔贤淑的样子。达达奴不喜欢你也不是没有道理。上次在马邑,本公主还差点被你暗器射中,也多亏我的达达奴救了我……”说着挨在李元霸身上,看着李元霸,目送秋波,故作亲昵之状。 果然不出李元霸所料,实则王蝉儿说出这番话,一则故意刺激乌蓝达公主,二则也可麻痹阴阳二怪,使二怪暂不下手。这时,趁阴阳二怪不注意,突然一低头,一口咬住衣领下一枚纽扣,张口一吐,顿时扬起一缕轻雾,色呈绿黄,众人乍闻之际,几欲窒息。王蝉儿面上如罩严霜,苍白无色。 阴阳二怪毕竟老于江湖,一见王蝉儿发难,便知不妙,不及细想,当即松手,顺势将王蝉儿一推。回手紧捂鼻子,跟着各往两边远远跳开,不使烟雾缭绕近身。还未站定,只见两根银针飞射而来。二怪早有防备,就地一倒,飞针从眼前一掠而过,躲过了王蝉儿射来的毒针,鼻中又闻到一股辛辣古怪之味。不敢大意,又跳开几步,远离王蝉儿十步之外。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转眼间发生。阴阳二怪相顾愕然,心中暗叹:“若迟得半分,必定中镖。”饶是两个老于江湖,自出道以来,未遇到如此凶险之事,心中骇然,至此才相信李元霸所言也非全虚。在场众人眼见王蝉儿施放烟雾,呼吸之际,均感心口一闷,顿时惊慌,纷纷向后退避。 李元霸早看见王蝉儿使出杀手锏,逼退阴阳二怪,心中暗喜,一跃而起,冲到王蝉儿跟前,一把拉过她的右手。 王蝉儿和李元霸两手相扣,同时往后倒纵而去。后退之际,王蝉儿又向黑驼二圣射出一把银针,恰如天女散花。只见银光闪烁,疾飞如风,略无声息。阴阳二怪眼见寒光闪处,心中忌惮,又向倒纵,远远避开。 王蝉儿深恨乌蓝达公主,觑准了乌蓝达公主所在,暗中拿出一枚特大银针,扬起左手来,将射向她。这一枚毒针,乃是她特别炮制的极毒飞针,一旦被射中,面色顿时改变,全无血色。因此,毒针名曰花容失色。李元霸眼见得快,忙伸手抓住她的手,不让发射。王蝉儿右手被李元霸抓住,不能动弹,瞪了他一眼,口中怒道:“臭小子,你还护着小骚鞑子!放开手,让我把她射死。”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脱手。 乌蓝达公主知道王蝉儿毒针厉害,见王蝉儿动手,早已远远躲开。这时见李元霸又出手阻止王蝉儿发射毒针,心中欢喜:“嘻嘻,达达奴还是爱我的。”她忍不住招手喊道:“达达奴,快过来,我不许你跟小妖女在一起。”又对阴阳二怪道:“你们两个怎么让这小妖女脱手啦,快抓她回来。” 阴阳二怪笑道:“这小丫头果然有些邪门,会使毒术。我夫妇俩最讨厌毒臭了,这一次先放过她罢。” 乌蓝达公主大怒:“我用钱请你们下山,难道是请你们来游山玩水的么?废话少说,快抓住小妖女!” 澹台人帅笑道:“公主,你一千两银子请我夫妇二人下山,可没有说要抓什么小妖女,可是要参加什么天下英雄大会的。” 乌蓝达公主气急败坏,大声道:“本公主,再给你们一千两银子,快去抓住小妖女,把她撕了。” 阴阳二怪听见乌蓝达公主如此说,忙趋近前来,向她伸手,乌蓝达公主哭笑不得。 说话之间,李元霸和王蝉儿已经跑出了十几步。李元霸情急之下,急于救出王蝉儿,和王蝉儿相携走出几步后,忽然想起还有褒姒和杨离两个在一边,不觉止步,回过头来。 褒姒和杨离两个远远站在一边,一直关切李元霸和王蝉儿的安危。这时见李元霸和王蝉儿脱险跑开之后,又回头看自己和杨离,显是担心。褒姒忙张口喊道:“元霸哥哥,你快走,不用管我们。我们自会照顾自己。” 杨离见李元霸离得远,自己不肯大声说话,便也让褒姒对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你徒儿让我告诉你,你放心走罢。这几日,我们住在城外西山的白鹿山庄。改日你若有空,便来找我们吧。” 李元霸扬声道:“好。褒妹,好徒儿,你们保重,我先走了。到时我会去找你们的。”又远远对阴阳二怪抱拳道:“二位大圣,实在抱歉,事出无奈,只好对你们失言了。改日有暇,我和师妹再请你二位寻宝去吧,哈哈。”说话之间,人已在十丈之外。 阴阳二怪忌惮王蝉儿的毒气,只好眼睁睁看着李元霸和王蝉儿两个走远,却不敢追去。澹台人帅尖起嗓子,冲着李元霸的背影喊道:“李公子,你说话可要算数哦。不然下次见面却不好说话了。” 慎如真怒道:“夫君,到这时候你还信这个臭小子。” 澹台人帅微微一笑,道:“如真,我见这小子长得帅,也顾不得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啦,嘻嘻。”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拉着小师妹跑人,气恼之极,大声喊道:“达达奴,没良心的家伙,你竟敢撇下我不理!你居然跟小妖女一起跑路,快回来!”回头对阿史那和骨杜勒喝道:“你两个废物,还傻楞着干嘛,快给我追!”说着气鼓鼓朝李元霸消失的背影追去。阿史那和骨杜勒才回过神,连忙去拉骆驼,三步并作两步,跟着阴阳二怪一起,也追乌蓝达公主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二报官 李元霸和王蝉儿一起逃走,左弯右拐,只往人多的街坊钻去。李元霸足下功夫了得,王蝉儿更有轻翼蝉功,乌蓝达公主等几个那里追赶得上,因此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将乌蓝达公主甩到后头。 见后面没了追来的人影,王蝉儿才停下来。眼望李元霸,气喘吁吁道:“总算你小子对我还讲点情分,没被那个小骚鞑子迷惑。要不然,我把你们全都毒死去。” 李元霸笑道:“你是我小师妹,看见人家欺负你,我岂能袖手?你刚才放的什么毒气,吓得阴阳二怪逃之夭夭。”见她面色煞白,又惊道:“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你的嘴巴怎么了?” 原来王蝉儿为了施放毒气,不惜用嘴咬破装毒气的纽扣,因此嘴唇也沾上了毒,以至浮肿青紫。她忽然将自己嘴巴捂住,跺脚道:“你快转过头去,不许看我的脸。”李元霸才醒悟她施放毒气,难免也殃及自己。笑嘻嘻道:“你光会放毒,却不会解读么?”王蝉儿嗔道:“你以为解毒就那么容易么,这是我们白羽派最厉害的毒气,要化解也须三个时辰。”李元霸闻言,咋舌道:“那么厉害。”王蝉儿道:“哼,以后你得小心点儿,别得罪了我。我还有更厉害的呢,不然到时叫你要死不能,要活不得。”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毒我还少么?上次你逼我吃下的什么七生九死丸,至今你还没给我解药呢。”说到这里,忽然醒悟上当受骗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蝉儿转过身去,背对李元霸,笑道:“臭小子,上次是我吓唬你的,这一次可是真的。”她从兜里掏出一条淡紫薄纱,将嘴巴一罩,在头上打一个结。这才转过脸,对李元霸一瞪眼,道:“不许你老面对我,以后跟我说话,须得转过头去。”李元霸见她已将浮肿的嘴遮起,露出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更显得明亮有神,笑道:“哎哟,小师妹,你这样打扮,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王蝉儿见他提起第一次见面,想起自己为了脱险,当众解衣,而他在旁边全瞧见了。一阵害羞,心中反涌起一股柔情。她见李元霸对自己有情有义,心情大好,忽然妩媚一笑,道:“唉,也不知是哪一辈子欠你的,自从认得你,我就没一天好日子过。这一辈子遇见你,算我倒了大霉了。” 李元霸见王蝉儿目光如水,心里咯噔一下,笑道:“哈哈,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蝉儿啐了一口,道:“是,你就是命中的克星。真恨不得咬你,一块一块的咬下来才解恨。”说着作出呲牙咧嘴的模样。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你要咬我,也须等到你的嘴唇消肿了才咬罢。” 王蝉儿嗔道:“哼,算你走运!今天先放过你。”忽然左右张望,道:“我都要饿死了。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可我不想走了,找家餐馆请我罢。” 李元霸道:“这附近都是人家,哪里有什么餐馆酒肆呢。”两个一路走,不是东张西望,原来他们跑入一个大胡同,左近都是人家,虽然人来人往,却无酒肆铺店。 二人正走着,忽然街坊前面从一个胡同口里冲出一辆驷马大车,往这边疾奔而来。李元霸眼尖,忙拉王蝉儿往一边躲。才站稳了,马车已呼啸而过,车轮将道上污水溅得飞起,将王蝉儿的白裙子沾湿了。 王蝉儿哎哟一声,正要张口大骂,一瞥眼,见车旗上写两个醒目大字“李府”,气鼓鼓道:“你瞧车上李府字号,莫非是你们李家的车?” 李元霸顺着王蝉儿手指一看,果然看见车轼前两边各挂了一条旗,一写“捕快”二字,一写“李府”二字,紧跟着马车的却是前后四条大汉,手持刀枪,如凶神恶煞一般,一路吆喝着驱散路人让道。 马车经过之时,一阵风来,吹起马车窗帘。窗帘掀开一角,露出一面孔。这张面孔乃一虬髯长脸,甚为熟悉,心中闪过一个名字:“虬髯刺客!”心中大惊:“他怎么在车中,这两天不是跟李靖大哥在一起么?虬髯刺客怎么会在官衙捕快的车中呢。”又想:“看这样阵势,虬髯刺客已被官府捕住,她岂能幸免?可是却不见她在车中……”想到这里,不敢设想。再回头看时,马车疾驰而去,消失在街道上。 李元霸抢上几步,想要去追。王蝉儿拉住他,道:“喂,你追这官车做甚么?我们快离了这鬼胡同罢。” 李元霸被王蝉儿拉住,只好停住脚步,心想:“车中仅可容下数人,我看得清楚,高丽公主不在车中,那么她会在哪里呢,会不会身遭不测?”不禁担忧起来。 王蝉儿拉着他走,他也毫无知觉,正低头闷想,只听王蝉儿叫道:“快看,哪里有一家饭馆。”李元霸才回过神来,一抬头,果然见前面路旁有一家饭馆,上写“胡记食坊”四字。王蝉儿拉李元霸走了过去。 进去一看,食坊虽不大,却整洁雅致,全是木结构,古色古香。王蝉儿口中嚷道:“小二的,快叫厨子先把你坊中最好的荤菜全捧上来!”找了一处靠里的座位坐下。她也是男装打扮,这一叫唤,就露了馅。小二的笑咪咪跑过来,打量他两个,连声应着去了。 李元霸魂不守舍,心里仍惦记着高丽公主的安危,王蝉儿见他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啦,好像魂没了似的,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李元霸摇头不语。王蝉儿瞪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如此,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我也不勉强你陪我。你先请我吃了这一顿,然后大家分头走人,从此分道扬镳。”说到最后,眼圈却有点红了。 李元霸见王蝉儿赌气说话,笑道:“小师妹,怎么好好的,便说要分道扬镳,你我久不见了,碰到一起,自然要好好叙叙才是。” “哼,你口是心非,谁跟你有什么好叙的,总之你花花肠子多的是。你不是还要去什么白鹿山庄会你的什么杨姑娘褒姑娘么。” 李元霸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方才忙着拉你走,却顾不上和我徒儿还有褒妹妹说几句话。” “你居然还收了那么个美貌的女徒儿,你都教了她什么武功?你自己武功都不咋的,却做起师傅来了,也不羞么?” 李元霸笑道:“她拜我作师傅,也不一定要学武功的。难道拜师傅就一定要学武功么?” 王蝉儿轻哼一声,道:“我瞧你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见人家姑娘长得美,就假装收人家为徒,这样两个在一起,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李元霸哈哈笑道:“小师妹,你都扯到哪里去了?可不是我要收杨姑娘作徒弟的,是她见我的白羽扇法使得好看,便心生欢喜,一定要跟我学……” “呸,白羽扇法也是你能教的么?你凭什么把白羽扇法教给别人?” “哈哈,我怎么不能教?我也是你爹爹的闭门弟子。” “就算你是爹爹的闭门弟子,可是你还未出师,怎么就擅自收徒,爹爹许你为师收徒了么?” “哦,这个我倒没想过,哈哈。” “你这小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像个师傅呢?你这样不但是误人子弟,而且是居心不良。” “哈哈,小师妹,你怎么这样说我?这位杨姑娘可是一位大小姐呢,当初我住在她家中,她招待得很周到,她既然想跟我学,我哪好推却呢?” “她求你做他师傅你就无法拒绝了,要是他还拉你跟她爹爹一起谋反,难道你也一起去吗?” 李元霸听见王蝉儿说出这几个话,心中大惊,道:“小师妹,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么?洛阳的杨玄感已经造反,不到数月便被灭了,全家遭了灭族。说起来,你的这个徒儿还是朝廷重犯呢。” “小师妹,请你说话小声点儿。” “我干嘛要替她遮掩呢,我要是知情不报,罪与同等。”可是说这句话时,她已经很小声了。 这时,小二的捧上两道菜和碗筷。 李元霸欲言又止。王蝉儿道:“好了,我要吃东西了。不跟你说了。”拿起碗筷,自己装饭吃菜。 李元霸见她大口吃饭,显是饿得狠了,自己虽然肚饿,却无心茶饭。他才为高丽公主的安危担忧,又转为杨离处境发愁。 心道:“原来她父亲已经起事失败,我倒是孤陋寡闻得紧,居然不知道。当初她连夜出家,赶往紫云观,也许早有预料。可是她居然临难不乱,镇定自若,真是个不凡女子。”不禁为她将来命运叹息。 王蝉儿埋头吃饭,不再吱声。她细碎白牙,吃起饭来,不时张合,倒是好看得紧。李元霸看她模样,心道:“其实小师妹生得十分美丽,她若安静下来,倒也淑女得很,可惜脾气都让身边的七八个师兄宠坏了。”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师妹,这些日子,你都和大师兄在一起么,其他几位师兄呢,他们在哪里?” 王蝉儿抬头望了他一眼,黯然道:“大师兄见我整天不开心,便答应陪我出来到处走走。其他几位师兄弟也说要跟着出来,可是我不许。” “为什么?” “要是七八个男子跟着我,这成什么样子?” “哈哈,大师兄陪着你,就成样子了么?” 王蝉儿呸的一声,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他,怒道:“你以为大师兄都像你这样,告诉你,大师兄陪着我,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我们白天一起走路,晚上我住一间房,他就住隔壁。还好,一路过来却没遇到什么麻烦。” 李元霸点头:“大师兄对你可算很好哦。” “是。你对我要是有大师兄对我一半好,我就……”说到这里,不禁神色黯然。 “我对你不好吗,看见你被人家欺负,我不是也像师兄一样救你护你吗?” “嗯,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唉,你这样对我,就算吃了很多苦,也不算白挨了。”看着李元霸,双目含情。 李元霸见王蝉儿说话变得温柔起来,心中大乐,也伸手拿起碗筷。正在这时,忽见食坊外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食坊大概还有五六十步。虽然来人脚步有意放轻,但凭着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他也听出来人大概有七八个汉子,都是练武之人,武功虽然不高,却甚沉稳。 他心中闪过一幕,原来方才王蝉儿提到杨炫感造反起事的话时,小二的刚好走进来,后来上菜时神色有点不对,如今外面有人急急而来,莫非是小二的报了官。 将碗筷一推,霍地站起身来。这时,食坊老板跑了进来,陪笑道:“二位相公,鄙小店的饭菜还可口么,还要点些什么,我叫厨子马上去弄。” 李元霸冷笑道:“小二的呢,怎要你老板亲自招呼?” 食坊老板笑道:“小二的肚子不舒服,出去方便了,嘿嘿。” 王蝉儿见李元霸站起身来,神色严重,想起自己方才出言不慎,恐怕已招来祸端,也将碗筷一扔,站起身来,手指食坊老板道:“我看是报官了吧。” 食坊老板闻言,脸色大变,忙道:“不敢,不敢!二位相公别误会,请……请慢用。”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 李元霸上前一把揪住他,笑道:“你以为我们是聋子瞎子吗?捕快都快到了。还好,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只是要出这个店,还请掌柜的陪我们走一趟。” 食坊老板慌忙转身欲走。李元霸见食坊并无其他客人,递个眼色给王蝉儿。王蝉儿起身去将食坊门关了,赶出躲在食坊厨房里的厨子,连同食坊老板抓了,一起往后门走去。 才走近后门,捕快已到了门外,门外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食坊老板强自镇定,冷笑道:“你们快放了我,待得官府捕快问罪,我一定会为你们开脱几句。” 王蝉儿对厨子笑道:“你的手艺不错,可惜跟了这家老板,专门出卖客人,传扬出去,以后怎么做生意?” 厨子点头道:“是,是。小的只在厨房煮饭炒菜,并不知外间之事。小的在这里干了三年了,至今老板还欠着工钱。不然早想走人了。” 李元霸一边拖着食坊老板走,手上略加用劲,食坊老板痛彻骨髓,哇哇大叫:“救命!救命,反贼在此,快来人哪。” 王蝉儿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道:“快将工钱拿来,不然割了你的耳朵抵数!” 食坊老板捂紧耳朵,道:“别,好汉饶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呀,官府有令,知情不报,一律同罪!小人会给厨子工钱的。” 李元霸问:“这外面街坊是什么胡同?” 食坊老板道:“是忠义坊,从后门出去左转便是通道。” 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似有破门而入之势。李元霸冷笑道:“你若敢撒谎,我回头放把火烧了你食坊。” “好汉,不敢撒谎。待会开了门,我跟官府说这是误会,二位是好人,并非反贼。” 王蝉儿喝道:“呸,我们是不是好人,岂由你来说?”伸手往厨子身上一处穴道一点,轻轻推去一边。转头对李元霸道:“元霸,少跟这臭东西废话!让我割了他耳朵……”伸手从李元霸腰间拔出那把去尘剑。 李元霸阻道:“小师妹,放过这厮罢,别污了我的剑。” 王蝉儿道:“放过他也太便宜了,须让他吃点苦头。”将一根银针往食坊老板手上扎去,食坊老板眼见银针过来,哇的一声,竟吓得瘫软在地。 王蝉儿咯咯一笑,道:“原来是个窝囊废!也省得我一根针了。” 李元霸看准后门院墙可越过脱身,见食坊老板歪倒在地,似已昏死过去。伸手在他兜里摸了几下,摸出一包银子,顺手递给厨子,笑道:“这些全当你的工钱罢。待会官府捕快冲进来,你家老板一时半会也说不出话。待此事一了,你便辞工去罢。” 厨子忙点头道:“是,是。多谢两位大侠!” 王蝉儿咯咯一笑,和李元霸一起往后院围墙轻轻一纵,便上去了。两个一上围墙,轻轻一跃,跳了下去。 这时食坊大门被冲破了,一时涌进七八个汉子来。王蝉儿起了玩心,道:“元霸,咱们先别走,我倒想治治那可恶的店小二。” 李元霸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走吧。”拉着王蝉儿,轻轻抬脚,沿着屋檐,如飞而去。两个在屋檐上飞行百十多步,便跳下来,顺着一条街坊走去。 往僻静胡同里走,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开了两间房,交了房钱,便即入住。李元霸进了客房,心里担忧高丽公主,悄悄从窗户跃出,上街打探。可是在城里四处走访半天,一点消息也无。眼看天色已晚,城门已闭,便折回客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混入左府 回到客栈,才进房中,便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王蝉儿。只见王蝉儿似笑非笑,道:“你还会回来呀,我以为你出去找见什么乖徒儿宝妹妹就不回了呢。”李元霸笑道:“哪里还用找,这里不是有个小师妹在么?”王蝉儿嗔道:“你心里哪有我这个小师妹,你巴不得我早点离了你才好,当我不知么?哼,你出去这么久,也不说一声,你究竟干甚么去了?” 李元霸道:“明日是太原会盟,我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怎么才混得进去瞧瞧热闹。”王蝉儿闻言,不由得兴奋:“是,明日天下英雄都会聚太原,定有好戏瞧了。你打听到什么啦?” 李元霸笑道:“如今城里静悄悄的,似乎不象有什么大事一般。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听说会盟是在太原首富左府家中举行。” 王蝉儿道:“明日会盟,各路英雄该到的都到了。不该到的定然也到了。个个养精蓄锐,自然都闭门不出的。”李元霸点头道:“说的是。头两日,全城上下倒是热闹得紧,谁知一到夜里,便四下不动了。”王蝉儿道:“你只在街上乱走,自然打听不到,便是打听到又有什么用。不如在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日混进去瞧好戏去。” 李元霸笑道:“你倒自在,难道你忘了,天下英雄会聚于此,说起来都是因为咱俩个呢。”王蝉儿叹道:“都是我的冰儿和你的火龟儿招的,谁知它们两个居然是传说中的什么玄武秘笈。你倒跟我说实话,这两个小东西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李元霸道:“我知道的也都跟你说了,不知道的说了你也不信。如今龟蛇二仙躲起来,它们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它们身上藏有什么秘密呢。” 王蝉儿道:“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一十三玄武宝藏吗?”李元霸笑道:“我不过信口胡编哄那阴阳二怪的,你就当真了。”他想起当日在突厥王庭,也这样哄过虬髯刺客,谁知他居然也信以为真,不禁好笑。王蝉儿嗔道:“唉,见你说得那么恳切,连我都信了呢。”想起阴阳二怪,心有余悸,道:“你说明天那两个老怪物会不会也去参加会盟?”此言一出,便觉多余。只因心中对阴阳二怪甚为忌惮,因此有此一问。 李元霸道:“他们是突厥公主重金请出的高手,自然是冲着武林秘笈来的。”王蝉儿道:“哼,那个小骚鞑子对我恨之入骨,她若不杀了我,是不会甘休的。”李元霸笑道:“其实她人也不算坏,谁叫你一见面就骂人家,还发射毒针。”王蝉儿怒道:“我见她和你在一起,气得要命,我又不是木头,怎会没有反应?说起来全怪你!”李元霸道:“怎么怪我?”王蝉儿道:“就怪你。都怪你是天底下最可恶的花心大罗卜。见一个爱一个,到处招蜂引蝶,处处留情。我就奇怪啦,怎么女孩子一见你,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你,你生得也不英武,也不高大,要人样没人样,要才艺没才艺,你凭什么呢,莫非你真有什么魔法不成?”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嘿嘿,人家女孩子对俺有好感,喜欢俺,正说明俺是个好人,如今像俺这样的好人是越来越少了。”王蝉儿啐的一声,道:“呸,臭美罢你。就你还算好人么,你简直不是人,还好人呢。遇见你,就算倒大霉啦。”李元霸一本正经道:“恶人遇见我才算倒大霉。”王蝉儿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问:“好了,废话少说。你倒说说明日咱们怎么混进左府去?”李元霸道:“说起来,江湖道上,无论正邪,都冲着玄武秘笈而来的。起先,江湖传言秘笈各有一半在你我身上,后来才知原来玄武秘笈就是龟蛇二仙,你我两个才免于被人追杀。可是,如今更传出什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的谶语。我又恰好姓李,黄龙教的邴元真那秃驴还以为是我。明日赴英雄大会,须得小心行事。最好乔装改扮,掩人耳目,不然麻烦不小。” 王蝉儿道:“是。到后来玄武秘笈都在你身上,我倒被连累,被连累了还不明真相,也算冤啦。明日赴会,咱们还是不露行藏为妙。咯咯,怕只怕你一冒头,认出你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个小骚鞑子……”李元霸道:“她认出又何妨?”王蝉儿道:“小骚鞑子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认出你来,岂有认不出我呢?”李元霸哈哈笑道:“小师妹,你我既为同门手足,她若不利于你,我岂会袖手?”王蝉儿似笑非笑,点头道:“嗯,到时你会怎么,现下还看不出,明日就知道啦。好罢,我也累了,要睡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回头看了李元霸一眼,欲言又止,自己进了客房,关门自睡去。 李元霸见王蝉儿睡去了,自己在房中,却坐卧不安,心思烦乱。心道:“不知高丽公主身在何处,生死不明。褒姒和杨离也不知还在白鹿山庄与否,明日英雄会盟,却无暇去找她们。”转念又想:“颜萱姐姐已到了太原,可是太原如此之大,一时又哪里找到她的踪影?”他几度看见颜萱背影,深信颜萱已在太原城中。此事甚令他烦心,一夜辗转难眠。 实则颜萱就和他同住在一旅舍中,却无缘相见而已。原来当日在驿站颜萱将随他私奔而去,临行颜萱要面告母亲,让李元霸等她。可是李元霸被恩师命速往洛阳送信,颜萱回来不见了李元霸,心中伤心愤懑,几至绝望。后来,她只好先随母亲往丹阳郡(今南京)栖霞山功德寺落脚,每日以泪洗面。时隔一载,思念之情不可抑制,暗下决心,背着母亲,悄悄出来,自往洛阳觅去。她一路过来,为避人耳目,皆以书生扮相,倒是吉人天相,一路竟没遇到什么风险,只是路途奔波,吃了不少苦头。辗转数地,曲折千里,依旧不见李元霸踪影。途中无意间听到秋十月太原有英雄大会,她灵机一动,心想李元霸身负师命,多半会赴英雄会,因此早早赶到太原,找一家幽静客栈落脚,每日上街打听消息。每日清茶淡饭,深居浅出,专往人多繁华街市打听,两次和李元霸擦肩而过。 李元霸哪里想到颜萱和自己同住一家客栈,却无法碰见。他才迷迷糊糊睡到夜半,忽闻一阵急促敲门声,听出是王蝉儿,起来开门。王蝉儿一闪身进来,脸色苍白,张口道:“元霸,这个客栈里有鬼!”李元霸睡眼朦胧:“世间哪里有鬼,胡说。”王蝉儿神色慌张,道:“真的,不骗你。你听,我睡下之后,老听见隔壁有敲门声,可是又不像有人的样子。不信你贴耳听听。”她浑身发抖,显是被吓着了。李元霸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客栈皆为木结构,每间客房仅有一板之隔。他见王蝉儿如此疑神疑鬼,便贴耳板壁,细听片刻,却无丝毫动静。王蝉儿坚持要他再听,他只得又弯腰贴耳,还是听不出什么,正要取笑她。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闷响,王蝉儿妈呀一声,跳起来,直扑到李元霸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别疑神疑鬼的,不过是什么物事掉了,哪有什么古怪。”话虽如此说,也觉得有些异样。 过了一阵,又无声息了。王蝉儿却紧搂着他不放手,脸埋入他怀里,浑身颤抖。李元霸拍拍她的肩头,笑道:“小师妹,多半是老鼠夜里出来觅食,碰落了梁上之物。”此刻,四周静谧,王蝉儿手握李元霸的手,再也肯离开他半步。李元霸心想:“女孩子都怕鬼,也没法子。” 待王蝉儿稍微安静下来,轻轻拿开她的手,哄她上床去睡,自己坐在桌边打盹。王蝉儿不肯,道:“要睡你自己睡,我就坐在这等到天亮。”李元霸道:“现下在凌晨未时两刻,你几时才等到天明?”王蝉儿摇头道:“我不睡,便是睡也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说说话,两个说话不知不觉就天亮了。”李元霸道:“我困得紧,不想说话。我要睡觉。”王蝉儿嗔道:“哼,我知你不想陪我说话,要睡你自己你睡罢。今晚我就坐在这里到天亮。”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若不睡好,明日咱们怎么去参加天下英雄大会?”王蝉儿道:“反正咱们也是去瞧热闹,又不要你上去跟人家动手,怕什么。”李元霸道:“动不动手却很难说,你不见突厥公主很恨你么,她请了黑驼二怪下山,肯定要去大会上捣乱的。她见你和我在一起,岂能善罢甘休,到时我可不想看你被人撕成两半。”王蝉儿怒道:“呸,你才被撕成两半。你巴不得我被人撕成两半对不对?”李元霸道:“哪里的话,我再怎么也是你师兄呀。”王蝉儿幽幽道:“你只说你是我师兄,我的师兄多着呢,也不差你一个。”忽念起七八位师兄来,有看看李元霸,不觉叹息。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想说要是其他师兄在这里,哪还用得着我保护你?”王蝉儿道:“哼,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么,你知我怎么想?我知你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偏要缠着你。看你怎么办。明天我偏和你一起去看热闹,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李元霸道:“好,要去就去吧,不过我得睡一会。”王蝉儿道:“你就知道睡,你的武功到底练得如何,要是明天真的动起手来,看你能不能救我呢?”李元霸道:“嘻嘻,小师妹,我武功比我好多了,再说其他师兄一定也会来的,到时你也不用我保护你的。”王蝉儿道:“我偏要你保护,你须得一个个把他们打败。”李元霸笑道:“哈哈,说起来我连你都打不过,还说要保护你呢。不过,现下我实在困得紧了,我睡会罢。”王蝉儿道:“好罢,你快睡罢。我给你赶蚊子。” 李元霸在床上躺下,见王蝉儿坐在床边,笑道:“小师妹,我何德何能,要你帮赶蚊子?”王蝉儿道:“是的,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不许你睡那么死,要是鬼突然跑进来,我可怎么办?”李元霸道:“那只好你也上床跟我一起躺会罢。” 王蝉儿呸的一声,转过脸去,害羞得红了脸。李元霸哈哈一笑,实在困乏,头一挨枕,就睡着了。 李元霸才睡下不久,抬头见在床边为自己赶蚊子变成了颜萱。他心中欢喜,越想越美,伸出手想去抱颜萱,口中喃喃:“萱姊,你怎么才来,我想死你了。”谁知颜萱一把推开他,还给了他一个巴掌。他痛得睁开眼,哎哟一声跳起来。坐起来一看,却是王蝉儿,哪里是什么颜萱,不禁大失所望。 王蝉儿双手叉腰,气鼓鼓的道:“臭小子,你做什么美梦,天亮了,快滚起来。”李元霸才知是南柯一梦,哈哈一笑,回想梦中情景,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王蝉儿已洗过,他胡乱洗漱一下,两个出了客栈,就近街边买了几个胡饼,往孝闻坊寻去。原来李元霸昨日也顺便打听到,英雄会盟选在太原首富左氏府邸,左府建在孝闻坊,豪阔之极,几乎占了大半个街道。 天已大亮,街上人来人往,显然比寻常热闹许多。走到半道,王蝉儿将他拉过一边,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点点头,然后两个寻到一家衣店,可是这家衣店多售胡服,只好选了两套穿上。王蝉儿找来一把胡子,沾在嘴上。说自己跟大师兄程元一路过来,也常如此打扮,省了许多麻烦。 她脸上挂上胡子,转眼变成中年汉子模样,只是肤色太过白净。李元霸顺手抓了一把灰尘,抹在她脸上,笑道:“哪有这样白净汉子,你若这样出现,江湖道上人物以为又一个黑驼山下来的妖怪了。” 王蝉儿虽嫌尘土脏脏,可为掩人耳目,也只得忍了。她笑嘻嘻也顺手摸黑了李元霸的脸,笑道:“从现下开始,你就是我徒弟,我是你师傅。”李元霸笑道:“凭什么我做徒儿,你做师傅?” 王蝉儿道:“我有胡须,你没有,因此我做师傅。”李元霸道:“要胡须还不容易么?”王蝉儿道:“那你试长几根出来我瞧瞧。”李元霸道:“一时之间,哪里又长得出胡须?”见王蝉儿早有准备,只好道:“也罢,让你占些便宜,我做徒弟吧。”王蝉儿道:“咯咯,这才是乖徒儿呢。走吧,好徒儿。”在前大摇大摆走路,倒两手大甩,俨然武林宗师模样。 李元霸微微一笑,跟在她后面。转了几个街坊,远远看见孝闻坊。只见街坊上车马充塞于道,往来人物不断,多为江湖豪客打扮。此时已是近午时分,天上日头正照。他两个身材不高,也不起眼,只低头跟着人群涌入左府大门。进了左府,才跨入第二道门槛,便有门丁上前盘问,索要名帖。王蝉儿不做声,只打眼色给李元霸。李元霸吞吞吐吐,故为结巴道:“师傅,我……我们是从白驼山下来的客人,专程来参加天下英雄大会的。这是我师傅,江湖人称玉面圣手的便是。小的我姓胡,名叫胡周。”王蝉儿当即掏出白羽扇,霍地打开,摇了几下,做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样子。门丁见他们服饰怪异,气宇不凡,不好深问,又见后面涌来更多的人,不好再问,后面的人一鼓噪,在后一推,大家蜂拥而至,便都涌进去了。 跨入第三道门槛时,只见眼前现出一片空旷之地来。空地之上,人头攒动,各种方言喧嚣不已。李元霸心下吃惊:“想不到左府之中,竟还有个大操场。”他四处观看,只见大操场三个朝向,分别为东南北。西面靠墙向东立有一座大的高台,高约五六尺,呈四方型。仰首上看,大高台之上,四根圆柱高耸,横梁交叉纵横,显得厚实之极。高台顶端一根横梁中央,下垂一绳,悬挂一物,有一尺见方,以黄布包裹,不知何物。 高台之上,当中设有五张椅子,并排而列。高台下面,设有数百张桌凳,上面摆满酒肉瓜果,碗筷杯勺齐备。靠近高台前三排桌椅摆设精致,显为重要客人所设。李元霸随人群涌入之时,靠近高台前三排桌旁已坐满了人,皆衣冠华丽讲究的人物。显然先安排重要客人入座之后,才让江湖各路随从人物涌入而坐。 李元霸心道:“今日之会,乃是二哥安排,也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我且看看再说。” 涌入左府观摩英雄大会之人,皆来自四面八方三教九流人物,形色不一,混杂相处,足有数千人之多。王蝉儿却不以为奇,只是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李元霸道:“怎么不见师兄他们几个呢,莫非他们也像咱们一样,化了妆进来。”王蝉儿点头笑道:“嗯,你想看的人不知今天来了没有,我替你找了一下,却不见人影。”李元霸道:“嘿,我想见什么人?”王蝉儿伸手一指,道:“这不,小骚鞑子也来了。”她见乌蓝达公主身边站着黑驼二怪,仍心有余悸,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李元霸的手。李元霸见她如此,笑道:“小师妹,别怕,有我呢。那两个妖怪也没什么好怕。” 王蝉儿摇头道:“我不怕他们,我是怕你。”李元霸不解回头望她,王蝉儿幽幽道:“我怕你半道将我甩了,自己跑了。”李元霸笑道:“要是七八个师兄动手,我打不过他们,自然是要跑的。”王蝉儿道:“哼,我知你小子狡猾得紧,你有风魔杖法,便是八位师兄一起上,也未必奈何得了你。可惜你的风魔杖法时好时坏,谁知你几时使得出来。不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你离开我半步。你听到没有?”李元霸微笑不语,眼睛只往台上看去。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走上台前,朗声道:“各路江湖道上朋友,欢迎光临太原左府。在下姓房,乃是太原公子手下。请大家稍安勿躁,在下受敝少令主之托,在此先向各位禀告几句。” 台下众人本来喧闹不已,顿时安静下来,仰首而观,见这中年文士生得清瘦儒雅,都想听听这姓房的要说什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年病夫 原来台上说话的是太原公子李世民的谋士房玄龄。在房玄龄身后,早站了几群装束神貌各不相同的江湖人物,个个状貌不凡,显是来参加这次会盟的几支重要帮派。只听房玄龄高声道:“有请威震江淮的杜总管杜伏威先生入首座。”此言一出,站在台上的李密和窦建德都大吃一惊。这次太原会盟,由赤血令少令主李世民主持操办。本来李窦二人都各自算盘过,如今隋帝退守江都,天下各路起义军势成三分,分别以黄龙教主导的瓦岗军、窦建德为首的河北军和以杜伏威为首的江淮军为龙头。李窦二人势力远在杜之上,没想到李世民会推举杜伏威入首座,李密更自以为首座之位非己莫属,谁知却让杜伏威坐了首席。一听李世民如此安排,心中忿忿,不能平息。 李密心想:“我从洛阳来此之时,李世民已有推重之意,谁知却如此安排,看来今日是鸿门宴。”心中不住冷笑。窦建德倒沉得住气,不动声色。杜伏威自己也想不到居然得坐首席,慌忙退让,不肯上前就座。 李世民站出来,笑道:“尊位乃有德者居之。杜先生在江淮一代,声名远播,在下一直敬仰得紧。不要客气,请入首座。”台上台下杜伏威的随从也极力附和,他带来的人马最多,因此掌声雷动。杜伏威见此情形,只好挪步上前,左右长揖,这才坐下。 房玄龄见杜伏威坐下,又走到窦建德身边,笑道:“恭请河北长乐王上坐。”手指杜伏威座位右侧。这是第二个尊位。窦建德满以为自己和李密难分伯仲,或能居首座,谁知李世民却让杜伏威坐了,既然连李密都不能坐,自己能坐上第二把交椅也算不错。因此也不谦让,大刺刺上前坐下。 李密脸色青如铁,在他身后的王伯当和赵怀义两个壮士已怒形于色。李密微微一笑,低声对王赵二人道:“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今日这鸿门宴如何收场。”左府外有他蒲山公营三千爪牙,号称“内军”,因此他有恃无恐。这时,房玄龄过来对李密恭敬道:“有请黄龙教教主入座。”李密哈哈大笑,先过去向杜窦二人抱拳,也从容坐到杜伏威左侧。 房玄龄见三大巨头已然入座,这才大声道:“三位入座在前的人物皆为当今豪杰!其实这三个座次,敝少令主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只因今日天下盟主未定,不好便分先后,也不以人多人少分垒,因此不如以年长为尊,先请杜总管杜先生入首座,长乐王窦圣人居次,黄龙教***只好屈尊第三啦。”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群雄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李密身边的王伯当和赵怀义却耿耿于怀,站在李密身后,面色铁青,隐忍不发。 李密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朗声道:“如此安排甚好。正所谓天德不可以为首。在下从来不敢人先,杜先生年长为首,原甚合理。只是委屈了窦圣人了,哈哈。” 房玄龄又宣布有请王世充将军和刘武州将军的两位特使。群雄不时张望,只见两位猛士各从台下左右前台一跃而上,却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两个一言不发,闷声闷气往台上五张椅子的两边坐下。 正在这时,又有五六个人跃上台去。李元霸和王蝉儿仰头一看,不禁相视一笑。原来上台的却是乌蓝达公主和阿史那、骨杜勒,还有黑驼二圣夫妇,台下群雄顿时耸动。乌蓝达公主和阿史那、骨杜勒的打扮,一看之下,便知是突厥人。当时突厥人在中原人眼中是异族,自始毕可汗在雁门以数十万兵围困隋炀帝后,中原之人对于突厥人更怀戒心。胡人之患,对于中原汉人来说千年梦魇。这时群雄见乌蓝达公主等突厥人突然到来,都大感意外。 乌蓝达公主等诸人才在台上站定,只听澹台人帅站出来,冷冷对李世民道:“李公子,今日既是你作东道,怎么我大突厥公主到了,你居然不给一张椅子坐么?”群雄乍见之下,觉得此人装束太多离奇,不禁瞠目结舌。后来听他说话语调,一副娘娘腔,不由得哄然大笑。有不少江湖人物认出他和慎如真的身份来,议论纷纷。 李世民早见乌蓝达公主突然出现,颇为意外。他和始毕可汗暗中约定,彼此守望相助,却忘了还有一个乌蓝达公主。她是隋杨安义公主女儿,与始毕可汗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不请自来,恐怕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见澹台人帅出来说话,哈哈一笑,上前对突厥公主躬身揖手,道:“想不到今日天下会盟,突厥公主屈尊前来,为天下英雄会盟增色不少!” 乌蓝达公主笑吟吟道:“李公子,前几天才在可汗哥哥牙帐王庭中见面,想不到今日在太原又见面啦,别来无恙哦。这此会盟,虽然你不请我,我却自己来了。我来不为别的,倒想看看这天下盟主终究为谁?嘻嘻。”李世民暗道:“我和始毕约定,他压兵马邑,事成之后,划五原为界,财物归突厥所有,土地归我统辖,互不侵犯,攻伐相助,怎么这鞑子公主却不请自来,不知她意欲何为?”心中纳罕,却不动声色,作礼道:“公主光临,正为天下会盟压阵。”早有人抬出一把椅子,摆在李密、杜伏威二人中间。 乌蓝达公主见了,微微一笑,手指原地,道:“李公子,椅子就放在这里罢。本公主不是来谋夺天下盟主的,不必跟他们凑在一起的。”李世民一挥手,椅子拿了过来,放在乌蓝达公主身边。她咯咯一笑,扭身坐下。阿史那和骨杜勒始、黑驼二圣站在她身后。她生的美艳妖冶,坐在台上,十分耀眼,台下群雄窃窃私语。 李密突然干笑几声,左右张望,见台上已无椅子,笑问:“李公子,你光安排座次,却忘了自己该坐哪里啦,哈哈。” 李世民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朗声道:“***不必多虑。今日天下英雄从八方赶赴于此,却因场地有限,不能人人有座。在下身为东道,抱歉之余,也不敢入座。因此甘愿和各路江湖弟兄一样站着又何妨。哈哈。”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群雄轰然喝彩,不由得对李世民大生好感。会聚左府的天下各路英雄好汉大约有几千人,高台上除三张主座之外,高台之下有座可坐的皆为武林江湖中有头有脸之人,不过三四百人而已。其余进得府中的各路江湖子弟大多围观而立。 李世民负手站在一边,气宇不凡。李密看他时,心中叹道:“太原公子相貌殊异,英气逼人。他为东道主,居然不肯入座,也是收拢人心,今后不可小觑了此人。”心中稍平,却坐立不安。 这时,房玄龄又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前来太原会盟,在推举盟主之前,先请大家往台顶上看。”手指悬挂的黄布包裹,面带微笑,住口不言。群雄有知情者,便猜那黄布包裹的是天下英雄皆欲一睹真容的玄武秘笈。 有的交头接耳,嘀咕道:“玄武秘笈从何而来,?去年扬州黄龙教清风坛千雄会上,黄龙教声称已获秘笈,教主李密且将写有玄武秘笈字样的一书拿出示众,怎么却挂在这上头?”有的低声道:“传说玄武秘笈却非书籍,乃是一龟一蛇。当初李密所示,实为伪笈。”初闻者以为众说纷纭,真伪难辨,大感困惑。 房玄龄待台下群雄议论稍静,又朗声道:“诸位,今上退据江都,其号令不从,天下大势可知也。今日各路英雄聚首太原,推举天下盟主,可是天命有归,非有德有能者难成大业。然而,天降神物,吉兆有征。诸位仰首可见,那黄布所包之物,便是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此言一出,台下立刻耸动。虽然不少人已猜出大半,可是亲耳听见房玄龄说出,犹感惊骇。皆因玄武秘笈传言太盛,多少英雄豪杰都想得之在手,今日得见真容,也是极大荣耀。因此,群雄皆怀崇敬之情,对黄布包裹指指点点,兴奋不已。 群雄看到玄武秘笈便在头顶上方,顿时兴奋起来,个个跃跃欲试。只听房玄龄又朗声道:“诸位,今日会盟,旨在推举天下盟主,共谋大业。所谓玄武秘笈,不过两只小小龟蛇而已,岂关天下大计?敝少令主建议,今日不以武争高下,若有言争者,有如此石!”话音未落,站在他身旁的刘文静抢出一步,一挥掌,台上一角摆放的一块巨石顿时被击成粉碎。 群雄见了,多骇于刘文静武功,有的为之变色。可是他们多为桀骜不驯的江湖豪客,赶来太原参见会盟,本来跃跃欲试,想大显身手,即便没有争雄夺霸野心,也想看一场热闹。谁知一开场,主持的房玄龄便宣布宴武修文,不许论武,不免大失所望。 群情汹汹,只见在台上坐下的尉迟敬德按耐不住,早站起来,手指房玄龄,喝道:“你这姓房的,说的什么鸟话。大伙儿大老远的来,没有座位也罢了,怎么却不许论武,难道大家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为混你一餐酒肉吗?”话未说完,坐在另一边的秦叔宝也跳起来,大声道:“敬德将军说得对。大伙儿今日会聚于此,除了看那什么玄武秘笈之外,还想大开眼界,要看看天下英雄豪杰比武论剑的身手。到这里的都是英雄好汉,谁有本事谁就是天下盟主。”两个猛士一唱一和,话声才落,台下群雄鼓掌欢呼,纷纷响应。 尉迟敬德又嚷道:“今天下大乱,不以武力如何定天下?谁说玄武秘笈已有所归,别说其他英雄好汉,咱哥俩首先不服。”秦叔宝也出声附和,大刺刺站在台上,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房玄龄哑口无言,神情尴尬,眼望李世民。李世民微微一笑,道:“两位壮士,依你们之见,却待如何?” 不等两个回答,台下已经起哄:“比武观书,推举盟主!”有的说:“你两个上台,先打一架看看谁厉害。连赢两场的,便有资格留在台上观书。”又有人说:“每个帮派,无论大小,只可派出一名代表出场比武。连胜三场的,才有资格当盟主。” 一时众说纷纭,台下已然乱哄哄的,群情骚动。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相顾大笑,异口同声道:“我哥俩上来不过是打抱不平,却不想先动手的。你们想看我们打架,我们偏不打。不过,这两张椅子还是留给有德有能的高人坐罢,咱哥俩不坐了。哈哈。”两个彼此递个眼色,各自跳下台去,闪入人群不见了。 这时,房玄龄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道:“天命有归,徒争何益?当日玄武秘笈已为黄龙教所获,天下盟主似为黄龙教……”他一字一句的说来,话未说完,只听台下有人闷声闷气打断他的话:“此言差矣!今天下英雄逐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怎么说就一定是黄龙教呢。江湖上传言,隋杨当亡,李氏当兴。俺也姓李,又名为天佑。大家瞧瞧我是不是有王者之相。”一道影子闪现,台上便多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矮如冬瓜的大胖子。群雄认出他是江湖号武林怪客,名叫李天佑,外号“矮冬瓜”。群雄听他说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哄然大笑。 李世民哈哈一笑,瞥了李天佑一眼,却不理他。上前两步,双手向前一摆,待台下安静下来,才开口道:“既然诸位想要以武论高下,看来今日也是众意难违。不如,先定个规矩……”话音未落,李天佑抢道:“规矩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比武之际,难免死伤,难道定规矩不能打死人吗?”李世民才着意打量起李天佑来。此人生得五短身材,却肥胖如球。他剃光了头,俨然和尚打扮。一只眼睛已眇,另一只眼奇大而亮。李天佑使的却是两把刀,一长一短,一直一弯,号称“日月同辉”,天下独步。江湖称为“阴阳刀”。他独来独往,江湖罕见其踪,想不到今日他冒头来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对之侧目,负手而立,冷笑道:“无规矩何以成方圆?难道谁先上来谁便为天下盟主吗?” 李天佑脱口道:“若说得玄武秘笈者便为天下盟主,可是当日黄龙教的***不是声称已经到手了吗?怎么今日又另有一个玄武秘笈出来,究竟谁真谁假?也管真真假假,总之今日大伙儿从四面八方而来,也不要说什么规矩不规矩,先让大伙儿看看那玄武秘笈究竟是什么玩意,大伙儿说对不对?” 台下群雄轰然称好。李世民笑道:“既然如此,先让大伙看看又何妨。”一挥手,振起一道劲风,转眼将黄布掀开,飘然落下。只见黄布所裹原来是一个水晶玻璃箱,里面赫然盘伏一团物事。群雄一见之下,不禁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李元霸和王蝉儿在台下一直静观不语,这时看见水晶玻璃箱中之物,似曾相识,不禁相顾愕然。果然真的是龟蛇二仙,它们居然被抓到这里。可是二仙缠在一起,伏在玻璃箱中一动不动,似对玻璃盒外的喧闹情形无动于衷。李元霸心想:“龟蛇二仙怎的落入二哥手中,须得设法要回来。” 李世民突然朗声道:“诸位看清了,箱中所伏,便是江湖传说中的玄武秘笈。” 群雄顿时哄然。不知玄武秘笈竟然只是一龟一蛇,有人忽然醒悟,大声道:“原来玄武果真是一龟一蛇呀”,又有人道:“当日在扬州,黄龙教不是说已经得到玄武秘笈了吗?***还手拿一本玄武秘笈书给大伙儿瞧呢。哈哈。”李密听见,也不出面回答,心中冷笑不已。 李世民微笑道:“诸位英雄,玄武秘笈大家都看见了,不过一龟一蛇而已,不足为奇。今日会盟,推选天下盟主,却与玄武秘笈无关。今日悬挂这里,以供大家观看,不过见证秘籍真相而已。” 顿了一顿,又道:“今日会盟比武,若大伙儿一哄而上,便与草莽乌合之众何异?既然各路英雄到场,每个帮派皆有发言权。无论大小,皆派出一位代表,大家定个规距论武比划。” 这时,房玄龄突然高声道:“今日到此会盟的天下大小帮派共有三百一十六家,每个帮派推出一个代表。愿意出战比武的请往台前左边,弃权观战的请往台前中间站,要以独立身份出战的请往台前右边站。”一时间,就有三十多个大帮派代表涌向台前左边,又有七八个人独立站到右边,大多数小帮派都往站中间。江湖各小帮派不过是来瞧热闹,看风使舵,趋炎附势。 台下乱哄哄的闹了一阵子,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李世民看见群雄之中,要上台比武的帮派有三十四家,独立出战的有**个人,微微一笑,高声道:“今日共有四十三位英雄要登台比武,连同台上的李天佑英雄,一共四十四位英雄。如果四十四位英雄都彼此动手过招,那么打到七天七夜也难有个了结。这样罢,在下已经请了三位高手到场。如果哪一位英雄能一直打败在下请来的三位高手,便有资格和台上坐着的三位义军首领竞选天下盟主。” 台下群雄听了,再度耸动,纷纷猜想李世民会请出什么顶尖高手到场,想看热闹的江湖人物更是情绪高涨,纷纷欢呼响应,大声赞同。 这时,李天佑嚷道:“不可,大大不可!”话音未落,台上幕后一人飞身出来。众人不及看清是谁,来人已飞起一脚,踢向李天佑。来人速度甚快,如迅雷不及掩耳,李天佑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已然被踢倒在地,吐血不止。 如此变故,突如其来,群雄不禁骇然。只见来人身形中等,貌不惊人,他将李天佑踢到,在他身上踏上一脚,冷笑道:“今日太原会盟。太原公子李世民先生有言在先,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凭几下三脚猫的武艺便敢登台,让天下英雄耻笑。”飞起一脚,踢向李天佑。李天佑已然人事不省,这时便如一个冬瓜,滚下台去,重重摔在地上,眼看不行了。群雄中发出一阵惊呼声,抬头之际,只见李天佑手中的两把弯刀被飞插在台上的两边大柱之上,闪着寒光,兀自颤动。早有两个人抢上前,将李天佑抬走。 这时,踢李天佑下台的汉子面不改色,向台下抱拳道:“诸位英雄,在下姓曹,乃赤血令主座下一名弟子,今日冒昧出手清场,得罪了。”转身正要跳下台去。只听台上有人尖声道:“什么赤血令,今日天下英雄会盟,大伙都有说话的资格。凭什么就听什么太原公子的?”说话之间,两道人影扑向曹姓汉子,转眼间,曹姓汉子已被执住双臂,动弹不动。 李元霸和王蝉儿一看,不禁相顾莞尔,原来却是黑驼山阴阳二怪。众人还没看清,曹姓汉子已经四脚朝天,也被抛下了高台。群雄竟没看清这夫妻俩怎么动的手。黑陀二圣夫妇将曹姓汉子抛下台后,又退回到乌蓝达公主身后。乌蓝达公主坐在一边,微笑不语。 李世民见黑陀二圣出手,不禁意外,对刘文静递个眼色,刘文静悄然退去。李世民哈哈一笑,对台下道:“适才在下手下贸然出手,冒犯了李天佑英雄,实在不该。一报还一报,他被抛下台去,也是活该。黑陀二圣的身手真是了得,哈哈。”顿了一顿,又朗声道:“今日天下各路英雄都到了,真是高手云集。既然大伙儿都来了,也不可随便厮打,还得按规矩来。”他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甚为严厉,不容抗拒。 见群雄中无人反对,李世民又继续道:“今日会盟,本来不欲论武,既然大伙儿非要以武论高下,那么在下首先请出一位高手,台下哪位英雄若能跟他过上三十招,便留在台上。” 突然高声道:“有请阎千岁阎先生。”此言一出,只见从台上幕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台下群雄一片哗然,骚动不已。 原来这个阎千岁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顶尖高手,因他生得骨瘦如柴,站起来背都挺不直,人如弓形,面如土色,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病怏怏快要死去的样子,因此江湖上有个外号,叫作“千年病夫”。他内功深湛,一双掌力,狠辣之极,江湖上罕有人能招惹他。他站在当场,貌不惊人,台下一时鸦雀无声。 如此足有半柱香功夫。李世民冷眼扫视台下,正要发话,只见一条身影从人群中飞起,一粒石子射向阎千岁。阎千岁竟不动身,一抬手指,轻轻一拈,竟将飞来石子夹住,顿时捏成粉末。 忽然一阵大笑声起,紧接着台上多了一个人。李元霸和王蝉儿认出是“中原四煞”之首的九爪青龙凌九霄。他身形也不甚高,可是气势夺人,和阎千岁相对而立,倒是势均力敌。 凌九霄向阎千岁抱拳道:“哈哈,想不到十几年不见,阎兄的功夫更为了得啦。” 阎千岁也认出是凌九霄,不动声色道:“你九爪青龙老辣不减当年,你想先声夺人,便成全你罢。请出招。” 凌九霄仰天哈哈一笑,道:“老夫久不涉足江湖,今日既然来了,却想不到太原李公子不肯赐座,站在台下腿也乏了,也想活动下筋骨,顺便上台来看可否找到张椅子坐坐。只是不知能否和阎兄过得了三十招。哈哈。” 阎千岁冷笑道:“想找张椅子坐坐,也须看有无本事。” 凌九霄道:“好,老夫虽没有资格坐张椅子,倒也试试能不能站在这台上。看招!”话音未落,已然出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笼困兽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两个条人影交织一起,耳中只听得呼呼风声,却看不清两人谁是谁。站在台上的众人,均感劲风拂面,深为凌阎二人武功惊骇。 一时间,凌九霄和阎千岁接了十几招。李元霸见凌九霄出手狠辣,谁知阎千岁更显胸有成竹,应对之际,大占上风。再看时,两个又接了二十多招,阎千岁游刃有余,凌九霄眼见不支。 凌九霄心中大惊:“想不到这病夫功夫大进如此。”见阎千岁招招凌厉,全无破绽,心下愈惧,和阎千岁交手到第二十七招时,突然脚下一滑,暗叫一声:“不好!” 高手对招,一方稍有不慎,便被对方占了先机。阎千岁早看准凌九霄脚下不稳,虚晃一招,趋前一步,伸出左掌,击向凌九霄右胁。凌九霄伸手来挡,谁知阎千岁出掌未至,一脚飞起,如箭离弦,直踢向凌九霄后腰。凌九霄猝不及防,一个脚跟不稳,身子一歪,竟被阎千岁踢下台去。凌九霄身子飞在空中,临危不乱,猛然纵身向上一跃,缓冲下落之势,这才平稳落地,不至摔倒。人虽然没有摔倒,可是毕竟已被打下台来,再也无颜上台,面色铁青,黯然无语,退回人群当中。 台上台下群雄大声喝彩,均想凌九霄一双“龙爪手”练得炉火纯青,成名江湖已久,想不到一朝裁在阎千岁脚下,啧啧称叹,方信阎千岁名不虚传,果然厉害之极。 阎千岁躬身而立,向台下群雄抱拳。他身形长瘦,又重重咳嗽几声,全然一副要死不活的病夫模样。 忽听得一阵爽朗笑声,众人眼前一花,台上又多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身材高大魁梧,俨然铁塔一般。那人先向台下群雄抱拳致意,再向阎千岁作礼道:“东海公冶长向阎先生请教!”却是天下第一剑客黑木剑客。 黑木剑客在武林中久负盛名,他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也不是轻易而得的。群雄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万想不到还有谁敢上台与阎千岁。这时看到黑木剑客,眼前为之一亮,均想:“黑木剑客终于出手了。想也有有得一拚。” 阎千岁一见公冶长,微感吃惊,但不动声色,抱拳还礼道:“公冶先生乃阎某久仰之人,阎某岂敢跟天下第一剑客动手。公冶先生想留在台上便请自便好了。” 黑木剑客笑道:“阎先生如此抬举,却不敢当。今日会盟,天下英雄皆至,既然定了规矩,在下岂能例外。请阎先生赐招。”阎千岁冷冷看了黑木剑客一眼,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作了一个请式,示意让黑木剑客先动手。黑幕剑客拔出长剑,立时攻向阎千岁。阎千岁仍以一双空掌与之相抗,两个又斗在一起。 才斗到十个回合,阎千岁先自跳开,抱拳道:“阎某认输了,请黑木先生罢手,留在台上。” 黑木剑客正斗得兴起,见阎千岁一再退让,以为他胆怯了,哈哈一笑,道:“阎先生不必过谦,看招!”手下不停,又刺向阎千岁。阎千岁只得应战,冷笑几声,阴沉道:“公冶先生既然要斗出个分晓,那么阎某只好得罪了。”话音未落,突然发力,一只左掌如蛟龙出海,苍劲无比,拍向黑木剑客。黑木剑客高大身躯顿时被罩在一股劲风之中,居然往后倒退几步,未等站稳,阎千岁更起双脚,连环踢出,直蹬黑木剑客下档。黑木剑客站立不稳,不及应招,膝盖已被踢中,浑身大震,如过电一般,手腕一软,长剑失落。呆立当场,不知所措。阎千岁哈哈一笑,弯腰捡起,道:“公冶先生承认了。”双手将黑木长剑捧到黑木剑客跟前。 黑木剑客脸红耳赤,一把抓过黑木长剑,愧道:“今日得识高招,甘拜下风。”转身跳下台去。群雄顿时轰然喝彩,对阎千岁的武功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喝彩声未消,只见台上又跃上一人,却是一个青年书生模样。王蝉儿一看,脱口道:“四师兄!”原来是白羽派的薛收。 王蝉儿蓦见薛收,左右张望,却不见其他师兄,心中纳闷:“四师兄一个上去,如何敌得过这个姓阎的老病夫?”李元霸也看见薛收上台,惊讶之余,不禁笑道:“四师兄竟比原来洒脱不多,看来功夫长进不少,不然怎么敢上台呢。” 阎千岁看见薛收,却不认得,面含轻视,问道:“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薛收从容道:“阎先生,在下薛收,乃白羽派弟子。在下各位师兄弟久闻先生大名,曾受师父之托,日后江湖若遇先生一定要请教一二的。今日倒不是为上台找个座位的,哈哈。”薛收头也不回,轻轻拍手,一时台下四面跃上五六个人来。 王蝉儿一见之下,心中大喜:“原来他们几个分散躲起来,难怪在人群里难见踪影。” 李元霸笑道:“今天白羽派弟子差不多全到齐的。”心道:“只不见大师兄程元的踪影。” 阎千岁见一下子上来七个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你们要一起上吗?” 李世民认得白羽派诸弟子,上前道:“白羽派各位少侠,你们一起上来,七个打一个,如此打法,恐不能服众,要打就单打独斗。” 薛收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但见阎千岁冷笑道:“一起上又何妨?我阎某倒要瞧瞧白羽派的七星剑阵究竟如何高明。” 李世民见识过七星剑阵,深知七星剑阵的厉害,但见阎千岁有恃无恐,也想看看他的功夫究竟如何,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退去一边。 白羽派七子最想等的就是这句话了,彼此相视暗喜,早已四散开去,各按方位站好,拔出长剑。薛收见阎千岁面色不改,心中暗道:“老病夫果然托大。” 阎千岁待白羽七士摆开阵势,突然一声清啸,首先扑向薛收。他知薛收出头,在剑阵中定然占据最要害位置,只要将他制服,其他便可迎刃而解。 阎千岁果然是武林宿将,一出手便找到要害。薛收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出剑应对。其余六子也慌忙打起精神,攻向阎千岁。 一时间,阎千岁便和白羽七子斗了起来。八个人影来来去去,风声呼呼,台上台下看得眼花缭乱,喝彩声迭起。 李元霸看了一会,不禁出神:“几日不见,想不到白羽派各位师兄功力大进。可是这阎千岁更是了得,冲入七星剑阵,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居然气势不减。” 王蝉儿暗叹:“可惜他们几个步伐有点乱,今日四师兄也不在状态之内。”不禁替白羽七子担忧。 众人正看得出神,只听阎千岁大喝一声,一掌猛击向杜淹,一脚踢向温彦博。不等诸人来救,又翻身袭向薛收。薛收不及迎击,口中哎哟一声,已被阎千岁击中肩头,顿时跌倒在地。事起突然,诸子大惊失色,忙抢过去救护,一时阵脚大乱。 阎千岁奋起神威,手脚并用,左右开弓。转眼之间,居然将白羽派七子全都踢下台去。众人见这一下变起突如其来,皆大吃一惊。 王蝉儿心中着急,口中呼喊,早已抢上前去扶诸位师兄。李元霸才迈出一步,转念又止住,心想:“料来却无大碍。我过去也是多余。反正他们也不认我作同门。” 白羽派七子被阎千岁一一踢倒,惨跌下台,都觉不服,纷纷爬起来,有的还要上台去打。王蝉儿忙阻道:“四师哥,你们快别上去了。你们打不过他的。” 薛收见王蝉儿出现,心中惊喜,一时忘了惨败之辱,手拉王蝉儿,喜道:“小师妹,你也来了。我们找得你好苦。”嘴角边犹流下一丝血迹。 王蝉儿用衣袖替他抹去,知他受伤最重,道:“四师兄,你别多说话。等我上去为你们报仇。” 薛收忙拉住王蝉儿的手,摇头道:“小师妹,你一个也打不过这老病夫的。”才想起自己受了一掌,心口极痛,忍不住哼了几声,忿道:“是我们兄弟不小心,竟让那千年病鬼得了手,咱们再上去打过。”其他白羽士也纷纷附和。 正在这时,台下群雄但觉头顶一闪,一道白影掠过。众人仰头看时,只见一位青年书生已现高台之上。负手而立,如玉树临风。 白羽士皆异口同声:“大师兄到了!” 来人正是程元。只见程元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微微冷笑,面对阎千岁道:“白羽派程元,想领教阎先生高招。” 阎千岁正在得意,一抬头,忽见又有一个自称白羽派的青年上来,吃惊不小。见来者一脸阴沉,忽青忽白,透出一股邪气,心中纳罕。 王蝉儿回头去找李元霸,却不见他踪影。心中着急,左右张望。这时,忽听诸位师兄惊呼,不知谁又上了比武台,向台上看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她见大师兄程元突然出现,看他神色状貌,竟与以往大不相同。见他面罩青光,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出什么。 她心情变幻不定,一会看台上,一会左顾右盼。虽和诸位师兄聚首,却不见了李元霸。心中暗恼:“这个臭小子,一转眼就不见了。莫不是他存心要撇下我。”心中烦恼,不可言状。 原来李元霸并非有意将王蝉儿撇下,只因他站在台下,转顾之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人。心中如被重锤击了一下,惊愕之际,心中狂喜,不顾一切挤过去寻找那人。可是费劲挤过去,又不见了那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人戴了一顶紫竹笠,虽作乔装打扮,可是李元霸一见之下,却认得出来是颜萱。颜萱回眸之际,与李元霸照了一面,顿时脸色大变。待李元霸过来找她,已然不见了。 李元霸心中焦急:“怎么才看见萱姊,这一会又不见了呢。”在人群中挤来挪去,一心只想找到颜萱,却顾不上看台上的打斗场面。 原来阎千岁是武林顶尖高手,他见程元上外,面透邪气,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自己气势倒减了半截,强作镇定:“程少侠想要怎么打?”程元轻哼一声,道:“何必问怎么打,只要把你打倒就算了事。”话音未落,一跃而起,扑向阎千岁。 阎千岁一看程元身手,便知是个厉害较色,不敢怠慢,当下全神贯注迎战。只见程元手执白羽扇,身穿白衣,动作迅速,竟比寻常要快几倍。 阎千岁起初还应付得过来,过了三招,居然已感吃力。李世民在旁看见,暗暗吃惊:“怎么这姓程的小子身法竟和那老魔头一般,来去无声,形如鬼魅。莫非……”心中惊疑不定。 阎千岁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李世民重金请他出来,便是为了镇住天下各路英雄好汉。他的名头在当年响当当的。一双“阎罗鬼手”,神出鬼没,江湖中罕逢敌手。当年出道,意气风发,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一次,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交手,居然讨不了半点便宜,直是大惑不解。他看程元身法招式,自己从未见过,诡异之极,招招出人意表,因此穷于应付,只好采取守势。 程元从容出手,游走不动,令阎千岁接应不暇,见阎千岁势窘见屈,冷笑道:“你号称千年病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早该死了,哈哈。”后面这几声笑来,竟是阴冷刺耳之极,令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阎千岁满头大汗,手忙脚乱,不及应答。台下早已喊声雷动,不少人鼓噪:“快打倒他,打倒他!”“程少侠好功夫,快替天下武林出一口恶气!”更听到台下诸位师弟喊道:“大师兄,把他撂倒了,为兄弟们报仇雪耻!” 程元想到阎千岁前面将各位师弟踢下台去,心中恼恨之极,猛一发力,将白羽扇直刺阎千岁眉心。阎千岁见他来势凶猛,急忙往一侧退避,谁知程元这一招却是虚招,不等阎千岁侧身,右脚已然踢起,踢向阎千岁膝盖。阎千岁暗叫一声:“不好!”喊声未落,左膝盖已被程元踢中,顿时酸麻之极,顿时跪下。左膝才一跪下,右膝盖又挨了一脚。两条腿便不听使唤,往前扑跪下去。 台下早已轰动,有人高喊:“程少侠神功盖世,势不可挡!”“快把这千年老不死的东西做了。” 阎千岁双膝跪在台上,动弹不得,但身躯仍然挺直,双手仍不住抵挡程元凌厉之极的攻势,眼看已无还手之力。 李世民见势不妙,回头去找刘文静,却不见了踪影。不待李世民开口,旁边已冲出一位中年汉子,厉声喊道:“程少侠快住手!你和阎先生交手已有六十七招,胜负已出,少侠可留台上!”原来中年汉子正是武士彟。因阎千岁是他推荐给李世民的,这时见阎千岁情况危急,一面抢过去,挥剑挡住程元的白羽扇。谁知程元志在取人性命,锐不可挡,顺手一掌击向武士彟,武士彟不及躲避,胸口一闷,一扭头,口中狂喷出血。 台上台下众人目瞪口呆,惊呼出声。惊呼声中,程元上前对着阎千岁飞起一脚,往台下踢去。阎千岁瘦长身子一时被踢飞起来,眼看将落台下,只见两道人影飞出,疾如闪电。两道人影一人拉住阎千岁的一只手,硬生生将阎千岁拉住,站在高台边缘。不然摔落台下,定然凶多吉少。 众人惊愕之际,定晴看时,才看清抢救阎千岁的两个人却是跟随突厥公主乌蓝达来的黑驼二圣。 阎千岁面如死灰,原以为今日死期至,想不到被黑驼山“阴盛阳衰”夫妇救起,心中感激,有气无力道:“多谢!二位援手大德,他日再报!”说完,手脚一软,瘫坐地上。黑驼二圣将他拖至后台,台上台下哄然耸动。 这时,李世民走上两步,拍手笑道:“程少侠好俊功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恭喜你,你可以在台上稍坐片刻了。” 程元迎风而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竟不回身,只是面对台下,道:“今日天下各路英雄会聚到此,既然都是来推荐盟主的,如何却不能观看什么玄武秘笈。程某看不惯,因此上来看看。李公子还有什么关要过,请一并说出,程某替天下英雄打打擂,如何?” 李世民见程元有备而来,笑道:“好,程少侠是爽快人!程少侠身负奇功,今日有备而来,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再请出一人和程少侠比划比划。如果程少侠能胜得了他,便请程少侠代表天下英雄,将那玄武秘笈打开如何?” 台下轰然,纷纷喊道:“还有什么厉害角色,快叫出来!让程少侠和他玩玩,大伙开开眼界!”台下很多江湖豪客早已热血沸腾,见仍有高手未出,心中热切,都嚷着快请出高手,如此便有一场好戏看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往后倒退几步,忽然举手一拍,只见比武台中央居然缓缓升起一物。群雄惊讶之际,又复兴奋。原来升起之物竟是一个四方形的大铁笼。大家万想不到这高台之中,竟还藏有如此一物。更可惊者,铁笼之中站了一人,身形高大,身着灰色布衣。一脸虬髯,虽然披头散发,面目不清,却显出一股威武之气,凛然不可侵犯。 李元霸台下寻颜萱不见,转眼见程元轻易得胜,正惊骇他武功突然大进,这时突然看到高台升起一个铁笼,里面之人竟是他虬髯刺客,心中惊道:“原来是他!他怎么被二哥关在铁笼里?”紧接着一个念头冒出:“高丽公主跟他形影不离,他既遭囚,公主岂能得免,她如今却在哪里?”心想高丽公主定然也是凶多吉少,不禁担忧。 铁笼缓缓升起,平稳停在高台中央。八名大汉走出来将铁笼四周围栏拆去,但见虬髯刺客开脚直立中央,一动不动。众人方才看清,他双足已被一条粗如拇指的铁链紧紧锁住,只能在三尺之间活动。江湖各路英雄看到虬髯刺客威武模样,已知定是十分厉害的角色。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猜不出他是什么来路。 程元蓦然看见一个大汉出现,虽然自负,却也禁不住一惊:“此人是谁,莫非便是江湖传说中的高丽刺客?”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逢颜萱 只见李世民负手而立,口中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大家都看清了。铁笼之囚,正是行刺今上于百万军中的高丽刺客。此人号称高丽国第一武士,程少侠有没有信心战胜他呢?如果程少侠能在五十回合内击倒高丽刺客,那么,玄武秘笈便由程少侠处置罢。”手指高台上空悬挂的黄布包裹。 “快打倒高丽刺客,别要让他以为我华夏无人!”“程少侠武功高强,定能战胜什么高丽第一武士!” 程元对台下群雄呼声听若罔闻,他上台之前,志在必得。击倒阎千岁后,更是信心大增。可是一见虬髯刺客,见他双脚双手虽被铁链紧锁,可是威势犹存,不禁被他气势所摄。心道:“他武功再强,却被锁了双脚,怕他怎的。哼哼,今日却是我程某扬名立万之时。”雄心顿起,斗志昂扬。 他微微一笑,道:“我程某敢上台来,就不想下去。什么高丽第一武士,我倒想领教领教。不过,既是比武,何妨将他脚镣打开吧。”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道:“程少侠真是英气逼人。不过,若是将这高丽刺客脚镣打开,别说是你,便是在场诸位一起上,也未必奈何得了他。程少侠若有心与高丽刺客比武,便先这样试试再说罢。” 程元冷笑不答。 李世民见程元没有异议,朗声对群雄道:“诸位,今日乃天下英雄会盟。本来天下盟主当以有德者居之,可是大家想要以武论高下,今日也就比拳脚了。这位程少侠先想高丽刺客挑战,若有哪位不服,再行上来,如何?” 台上台下纷纷喝道:“好!”“先看他们斗斗再说。” 台上的李密等见到虬髯刺客,也都大为惊叹:“看他状貌,真是天生神将,只不知他武功究竟如何?” 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看见虬髯刺客,心中惊叹,不由得生了惺惺相惜之念,秦叔宝笑道:“敬德老弟,要是你和这高丽刺客单打独斗,你胜算几何?” 尉迟敬德叹道:“此人定然厉害之极!我和他打三百回合难分胜负。你若上去,恐怕不出一百回合就铩羽而归。哈哈。” 秦叔宝哈哈大笑:“老弟也太狂妄了罢,凭什么你就能跟他斗上三百回合,俺只能斗一百回合?” 尉迟敬德道:“你若不信,待会你跟他先斗一百回合看看便知分晓?” 众人惊呼不断,李元霸却无心去听,心里七上八下,他在人群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俏脸出现视线里,惊喜之极,心砰砰跳,连忙挤过去,看个究竟。可转眼不见了那人踪影,心中惶急。恰在此刻,他看到虬髯刺客被囚铁笼,第一反应是高丽公主凶多吉少,不禁担忧。惶然无计,心中自骂:“唉,我究竟更为谁担心?高丽公主又与我何干,颜萱姊姊对我最好,我的心中实深眷念她。”转念又想:“可是看到虬髯刺客被囚,高丽公主生死未卜,我怎的心神大乱呢。” 原来李元霸在人群中看到了颜萱,忙挤过去寻找,可是颜萱好像有意在躲避他,一直往旁边挪。李元霸情急之下,一跃而起,双足在人群肩头轻点几下,便跃到了颜萱身后。颜萱一脸张皇,才转过身来和他一照面,当即扭过脸去。 李元霸惊喜若狂,伸手一把拉过颜萱的手,口中喊道:“萱儿,原来你在这里。”颜萱不去看他,只转过脸去,口中道:“你认错人了。”转身要逃。可是李元霸抓紧她的手,哪里肯松开。颜萱咬唇不语,冷若冰霜,李元霸面对着她,切近左看右看。 忍不住拉过颜萱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下。颜萱羞得一缩手,将他一推,回头就走。李元霸一把从背后保住她的腰,颜萱哪里走得去。见李元霸在大庭广众之下来抱自己,又惊又羞,不住扭动身子,想掰开他的双手,却哪里能够。只得央道:“唉呀,你快放手!”群雄只顾看台上比武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少年男女在纠缠,李元霸的脸贴在颜萱的后颈脖上,使颜萱手足发软,浑身无力。好一会,她才有气无力道:“好呀,一见面你就欺侮我……”低声抽泣起来。 李元霸大惊,忙放开她,可是双手仍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见到她细腻白皙的脖子,心中荡漾,笑嘻嘻道:“好姐姐,我怎么敢欺负你呢。只因我看见你心中欢喜,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可是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躲呢。” 颜萱回身将他推开,满脸娇恼,嗔道:“你还说我躲你,你不说你当初一声不吭撇下我不管,自己跑了。叫我找得你好苦……”这个苦字还没说出口,眼泪已下来。碍于周围眼目众多,颜萱才强。左右之人听到他们对话,不时回头来看他们。 李元霸也知因玄武秘笈之故,江湖上听闻自己名头的人众多,自己可不便张扬,低声在颜萱耳边道:“好萱儿,都是我的错!你要气不过打我好了。你哪里知道,我那时却是身不由己,恩师要我立刻赶赴洛阳送信,因此来不及和你道别就……” 颜萱气犹未消,道:“我知道你是存心的。你心里记挂着你的什么小师妹,怕我拖累你,因此你才自己偷偷溜的。” “我要是这样想那样做,天打雷劈,死无藏身之……”李元霸急得脖子都粗了,举手发毒誓。颜萱见他说得认真,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啐了一口道:“谁要听你赌咒!总之我不想再见你。”转身欲走。 李元霸挨近颜萱,仔细看她脸庞,似已清减,可是她虽穿男装,依然掩不住清丽容颜,笑道:“好,不见就不见。只是现下我们先离了这里。” 颜萱不作声。原来颜萱人群中早瞧见了李元霸,可一瞥眼,见他和王蝉儿并肩牵手,心里如遭雷击一般,顿感伤心失落,心情坠入谷地。本想转身离去,不要再见到他。她躲在人群中,见李元霸四处找她,急得满头大汗,心中不忍。自己千里迢迢寻见他,难道就这样不说一句话就离开么,因此才迟疑不去。 李元霸拉起颜萱的手转身就走,一边不住回头问道:“嘻嘻,萱儿,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颜萱被李元霸拖着走,心中气犹未消,嗔道:“你和你小师妹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 李元霸笑道:“嘻嘻,你自然来得。你若不来,我怎么找得见你。萱儿,你不知我肚里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颜萱幽幽道:“你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早把我抛到后脑勺了呢。”口中如此说,身子却不由自主随他去。 李元霸拉着颜萱,只往外挤,可是四周全是人,哪里挤得出去。李元霸和颜萱走不动,只好驻足,随人众望台上看。 这时,只见程元手执白羽扇,不住刺向脚戴脚镣的虬髯刺客。程元身法怪异,迅捷之极,可是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冲中虬髯刺客。虬髯刺客虽被锁住,跳跃不开,仍能灵活躲避,且不时寻机回击。程元见久攻不下,心中焦躁。 台下有不少江湖客认得虬髯刺客。因虬髯刺客自入中国,所到之处,便寻当地江湖高手过招,不少江湖大佬都被他击败和羞辱过。早有几个人跳上台去。 房玄龄想上前阻拦,李世民示意不要。只见跳上台的三人,手指虬髯刺客骂道:“你这万恶不赦的高丽刺客,辱我等已甚,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死期到了。”说着,口中怒骂,手执刀剑,一起挥向虬髯刺客。众人见变起仓促,皆惊呆了。犹未回过神,只听几声尖叫声,台下飞下三条人影。原来上台欲杀虬髯刺客的三个大汉,竟被虬髯刺客踢下了台。 程元见虬髯刺客武功深不可测,被三个大汉袭击之下,反击之际,丝毫没有破绽。他一咬牙,使出了杀手锏,将白玉扇中刚刺偷偷打开。 他趁虬髯刺客连踢三个宿敌下台之际,突然出手,射向虬髯刺客。谁知虬髯刺客早料到程元有偷袭之意,更不回头,往上一跃,反手伸出两指,来夹白羽扇,令程元猝不及防,脱手而去。此犹未了,一个反脚向程元下档踢来,势如闪电。程元大吃一惊,慌忙向后急跃,跳到高台边缘。再差得半分,便要裁下台去。惊出一身冷汗,对虬髯刺客不可思议的武功惊骇之极,脸色比上台更加煞白,站在一边,黯然伤神,眼见是程元输了。群雄惊嘘一声后,全场鸦雀无声。 李世民见众人被虬髯刺客武功惊骇,哈哈大笑,走上一步,笑道:“还有哪一位上台来试试?”一连说了三次,没有一人应声。 李世民正要说话,忽然台下一阵骚动。但见众人头顶有一道白影飞掠而过。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透出在场每个人的耳鼓:“我来试试。”显示功力深厚无比。转眼间,台上又多了一个白衣人。 李元霸一见之下,脱口道:“黑面白衣人。” 颜萱挨在他身边,惊道:“你认得这人么?”李元霸点点头。颜萱不喜见人打斗,轻声道:“嗯,这里闹烘烘的,好气闷。我不要看了。你快带我出去罢。” 李元霸笑道:“好!我们走。”拉着颜萱的手,强行往外挤。正在这时,只见不远处王蝉儿和白羽士站在一起,正朝这边招手。李元霸佯作不见,颜萱推他道:“喂,你小师妹找你呢?你…你也不用管我,陪你小师妹去罢。” 李元霸道:“她有七八个师兄陪着呢,岂少我一个?”见人墙在前,不时暗中用劲,很快挤出一条道来,口中不断说陪笑:“借光!劳驾!谢了!” 二人挤出人群,居然用去半柱香功夫。李元霸长舒一口气,正要找门出去,却见四处大门紧闭,左右不见一个人影,原来左府已四门关闭。 李元霸大为踌躇,想起前日在太原城内偶遇五斗先生,听他醉熏熏说道:“谨防月圆时分。”今日正是十五,突然心惊:“莫非二哥今日会盟,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还是快点脱身为妙。可是,小师妹她怎么办?黄布包裹里究竟是不是龟蛇二仙?”如果龟蛇二仙落入二哥手中,他本来想在场静观,一辩真伪,再作道理,可是一见到颜萱,早已心神大乱。正疑惑不定,那边走来一人,却是刘文静。 李元霸拉着颜萱,趋前抱拳道:“刘大哥,小弟……” 刘文静急匆匆走过来,见李元霸身边有位丽人,心中明白了大半,低声道:“别说话,随我来。” 李元霸点头不语,拉着颜萱,随刘文静从后侧走入一道小门。刘文静在前带路,掏出钥匙打开一个小矮门,带李元霸和颜萱从小门出去,走了十几步,来到一转弯处,停下脚步,微笑道:“三郎,从这里过去,往右折三十步,有一小门出去。”递给李元霸一把钥匙。李元霸接过,抱拳谢道:“多谢刘大哥,后会有期!”转身拉起颜萱快步而去。 待李元霸和颜萱转弯不见,刘文静才转回比武场。此刻,白衣黑面人已和虬髯刺客斗在一起。众人眼中但见两团人影交织一起,难解难分,皆看得目瞪口呆。在场的都是各路江湖豪杰,也算见过大场面,却从未看到如此快捷的身手。众人猜不出,蒙面人是谁,武功如此了得。然而虬髯刺客更是神勇,手足被锁,居然应付裕如,不见退缩。假如他手足解脱,白衣黑面人恐非敌手。转眼之间,两个斗了两百个回合。 只见白衣人忽然撒手跳开,喋喋怪笑,道:“果然是葛老魔头的传人!”突然解开面罩,大家一看,都大吃一惊。原来此人竟是王通。 白羽派弟子在台下齐声喊道:“师傅,原来是你!” 程元见是师傅王通到了,竟然不知所措,也脱口喊了一声:“师傅”随即张口结舌,呆立一旁。王通听若罔闻,对程元也似视而不见,面对李世民,冷笑道:“李公子,你今天摆了这鸿门宴,意欲何为?我王某倒想看看,今日天下盟主究竟是谁?” 李世民拱手道:“原来是王先生,难怪功夫如此了得。可是,王先生乃成名天下的大宗师,何必遮遮掩掩的。” 王通狂笑几声,震人耳鼓:“老夫来去自在,又何必以真面目示人。我今天来,不管天下盟主是谁,先看看你挂在上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话声未落,已然纵起,跃向大堂顶梁上挂的黄布包裹。 王通才动手,李世民身后已飞过一个身影,一掌挥向他的后腰。其势如风,迅捷之极。王通更不回头,顺手一接,反而借了这一击之力,更向上飞去。手才触碰那条红布,只见一枚暗器哗的飞来,王通只得避开,略一迟疑,黄布包裹已往下一坠。 众人以为他无法掀开黄布,谁知他笑声未落,一伸手,激射出一股无形之气,玻璃箱上黄布已被击碎,四散飘去。 众人惊呼一声,玻璃箱赫然露在众人面前。里面居然有一蛇一龟,传说中的玄武秘笈竟是两个小动物。王通坠落之际,轻飘飘一弯身,又和刘文静接了一掌,猛然弹起,跃向玻璃箱。 正在此时,李世民再也按奈不住,挥出一掌,击向王通。王通蓦感身后袭来一股火辣之气,强劲之极,心中纳罕:“怎么这小子的武功如此怪异狠辣,莫非也和元儿一样,拜了申屠老邪为师,专练这样的邪派武功。”念头闪过,手下却丝毫没有松懈。 落地之际,已和李世民对打起来。众人眼前又是一亮,想不到太原公子的掌力也如此了得,居然可以和王通打了平手。 王通哈哈冷笑:“李公子,你跟申屠先生学的赤血掌果然厉害哦。” 在场群雄一听,大吃一惊。原来申屠先生臭名昭著,是邪派武功的代表人物。李世民拜他为师,所学是一门极厉害也极邪门的武功。 王通和李世民斗得七八十回合,不见胜负。王通突然喊道:“大伙儿快走。这什么天下会盟有大阴谋。再不走就迟了。” 李密和窦建德、杜伏威三人面面相觑,不禁站起身,四顾张望。 李世民见王通当众揭穿自己,心中更恨,突施杀手,击向王通。王通大喝一声:“来得好!” 他身形快如鬼魅,身陷天池玄冰室中,居然大难不死,练成了武林失传多年的绝顶武功“玄冰掌”,玄冰掌和李世民的赤血掌正是死对头。王通掌力透出一股凌厉的寒气,令在场之人都打了一个冷颤。李世民见自己苦练的赤血掌一时受制,威力大减,不禁焦躁。 又见台上台下躁动,忙向刘文静打个眼色。刘文静一点头,连跺四脚,忽见高台四周顿时漫起一股白色烟雾。台上台下群雄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不住咳嗽。 王通知李世民已动手,击出一掌,振起一股寒冰冷雾,回身跳开。转身对一直在旁掠阵的程元喝道:“叛师逆祖的小子,你还不快走?”一纵而起,一把扯下悬挂在顶梁上的玻璃箱,抱在怀里,飞纵而去。 李世民见王通掌法凌厉,不敢与之对掌,倒退几步。一晃眼,还未看清王通身法,已不见了他身影。心中惊骇:“此人武功,直是匪夷所思!” 忽听刘文静大声喊道:“王通那老儿施放寒冰毒气,抢了玄武秘笈跑了。大伙儿快追!”手不住捂住胸口,咳嗽不止,佯作被毒气呛住的样子。 李世民暗自冷笑,假装中毒,摇摇晃晃,身子一歪,缓缓倒下。顿时间,左府大堂上,纷纷倒下一大片,人事不省。可是,虬髯刺客脸色阴沉,面含冷笑,居然站高台中央,仍未倒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窗对酒 李元霸拉着颜萱从左府出来,经西侧围墙下转入太原城南街坊。二人经年不见,彼此骤然相见之下,心中皆欣喜若狂。李元霸欢喜之情,几乎抑制不住,至此才知自己原来对颜萱竟有如斯眷念。 他紧紧握住颜萱的手,目光凝视着她。可是不知为甚么,此刻却想起了高丽公主。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令他有点迷惘。心道:“我心中对这两个女子感受,竟与别个不同。手握高丽公主的手,心会砰砰乱跳;手牵萱儿的手,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平安喜悦。究竟谁是我心中所爱是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拉颜萱满街乱走。 颜萱气喘吁吁的随李元霸疾走,她身着男装,走在人群中,别人也难辨出她是女儿身。到底是女儿家心虚,见李元霸这样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全无顾忌在大街上走,几次想摔开他,却无气力。心中叹道:“起初想好的,只要和他见上一面,回头就走,谁知现下却被他拉着不放手。”心中虽对李元霸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是一见之下,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双妙目,含着幽怨,脱口道:“喂,你…你究竟想要带我去哪里?” 李元霸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不管去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颜萱道:“你说甚么?” 李元霸脱口道:“萱儿,你不知俺见到你,心里有多么的欢喜。” 颜萱闻言一怔,突然发狠将他的手推开,恨道:“谁又信你!我不跟你走。我…我要回去了。” 李元霸不觉一呆,道:“你要回哪里?”两个已走入一条狭窄胡同。 颜萱道:“我答应过阿龙婆,我来见你一面就回去的。阿龙婆孤苦伶仃,她一直待我很好,我要回双桥镇去陪她。” 李元霸叹道:“萱儿,好姐姐,难道你千里迢迢来找见我,只为见一面就走么?” 颜萱跺脚道:“人家几时又说要找你啦?我…我从栖霞山出来,不过想到处走走,散散心,谁想就在这里遇上你……”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怎么就那么巧呢。”看着颜萱脸庞清减之中,愈见清丽,心中一热,道:“萱儿,你来得正好。我也想通了,什么师命、修道,懒怠管他。总之,如今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颜萱幽幽道:“谁又稀罕你陪?嗯,我知道,出来这些日子,你想要陪的人多着呢。” 李元霸闻言一怔,心道:“萱儿一定看到我和小师妹在一起……”讪讪道:“我陪谁呢。嗯,我小师妹,你觉得她美不美?”他故意转换话题。 颜萱瞪了他一眼,正要回答,忽见胡同里走来一个挑豆腐花的小贩。胡同路窄,难以并行而过。李元霸顺手将颜萱的细腰揽过,两人身子紧贴一起,鼻眼相对,这才让开道路。卖豆腐花的小贩挑担过去,回头一笑:“多谢,多谢!两位真好般配。” 颜萱正不知所措,见自己被李元霸紧搂在怀,羞红了脸,嗔道:“哎呀,你要死!敢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发狠将他推开,扭头就走。 李元霸紧跟其后,两个一前一后,如此走了几十步,颜萱突然发声道:“你老跟人家干甚么?你快回去吧,你小师妹还等着你呢。” 李元霸笑道:“小师妹有的是师兄陪着,哪用得着我陪她。” 颜萱道:“你不陪她,怎么你总是拉她的手,两个还住……”本来想说“住一起”的,可是话到口边竟说不出,走得更快,李元霸快步追上。 李元霸陪笑道:“萱儿,原来你都看见了。不过,你听我说,我和小师妹没住一起,只因那晚她说房间有鬼,才跑到我房中……” 颜萱轻哼一声,一阵小跑起来。李元霸紧追不舍。 正在这时,前面又有一辆马车疾行而来。李元霸和颜萱只好侧身面贴墙壁,让马车行过。待马车过后,李元霸伸手去拉颜萱的手。颜萱摔不开,咬唇道:“你快放手,我又不是你小师妹。” 李元霸笑道:“萱儿,我跟小师妹真的没什么的。我心里只把她当作小师妹看。” 颜萱气鼓鼓道:“嗯,你把人家当作小师妹,可是人家未必只把你当作师兄……” 李元霸笑道:“这倒也是。” 颜萱见他承认了,心中气苦,转身又要走。李元霸一把拉她过,揽在怀里,口中道:“萱儿,你听我说……” 颜萱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这样抱着自己,又羞又急。口中只说:“你放开我,我…我不要听。” 李元霸略松了松手,仍未放开颜萱,道:“不错。小师妹和白羽派的所有弟子从来都未把我当作师兄弟。虽然我拜了小师妹的爹爹王通为师,可是他们从不承认我是同门师兄弟。” 颜萱左右张望,见到处都是行人,自己被李元霸这样在大街上公然揽抱,不时有行人投来惊愕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在李元霸耳边道:“我求你啦,快放开手。” 李元霸不为所动,依然抱住颜萱,笑道:“我放开你,你跑了我哪里找去。” 颜萱摇头:“我保证不跑还不成么。你快放手。” 李元霸笑嘻嘻道:“要是真的跑呢?” 颜萱啐了一口,叹道:“我要真的跑了,难道你会追不上么?好了,别闹了,你看那边有人过来啦。”手指胡同出口处。 李元霸仍不松手,颜萱央道:“好啦,好元霸,算我怕你了,你放开手了。咱们走路说说话。” 李元霸见她说得认真,这才放手。谁知颜萱一得脱身,转身便逃。 李元霸在后追,喊道:“哎呀,萱儿,一年不见,原来你也学会哄人了么。” 颜萱道:“呸,你哄我还少么?我哄你一次就不成么?” 李元霸哈哈大笑:“我几时又哄过你?” 颜萱见李元霸仍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气,叹道:“两年不见,看你别的能耐没有长进,倒是嬉皮笑脸的功夫长进了呢。” 李元霸见颜萱气犹未消,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笑道:“好了,萱儿,别生气啦,现下我向你赔罪,千万原谅我则个。” 颜萱突然哎哟一声,道:“差点忘了,都是你闹的。我须回客栈去,我跟人约好这个时辰送青菜来给我的。你快回那什么左府去罢,你的漂亮小师妹一定在等你啦。” 李元霸问道:“你住的客栈在哪里?” 颜萱道:“跟你有甚么干系?” 李元霸道:“萱儿,你先别回罢,咱们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说说话。” 颜萱:“还有甚么好说的……。” 李元霸叹道:“萱儿,你饶了我罢,求你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若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得了。” 颜萱闻言,哧的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气也消了大半,嗔道:“懒怠打你,难道我的手不会痛么?”本来她是个温婉女子,只因对李元霸幽怨难去,故意句句呛他,见他始终低声下气,心就软了大半。 走出小胡同,迎面又来一架牛拉车。李元霸又想伸手过来抱颜萱。颜萱这回学乖了,赶紧躲去一边,自己贴近墙,一边给牛车让道,一边咯咯笑道:“再不能啦。” 这时又有行人路过,一个汉子手牵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见两个贴在墙上说话,手指李元霸和颜萱,奇道:“爹爹,这两个人在做甚么?” 那汉子笑道:“他们在跟墙说悄悄话,小孩子别吵。” 小男孩从李、颜二人身边走过了,不时回头,对他爹爹道:“爹爹,你看那个姐姐,生得跟庙里的观音娘娘一模一样。嗯,不对,这个姐姐生得比观音娘娘还要俊俏些呢,嘻嘻。” 那汉人拉着小男孩快步走,道:“别乱说,快走快走。” 小男孩冲着颜萱招招手,微微一笑,转身去了。颜萱忍不住噗哧一声,心中又羞又喜,伏在墙上吃吃而笑。 李元霸道:“萱儿,你瞧,连小孩儿都觉得你像观音娘娘。”仔细打量几眼,道:“你是越来越美了,只是瘦了不少。” 颜萱忽然气苦,瞪他一眼,哽咽道:“你还说呢。为了找你,我离开娘一人出来已经大半年了。” 李元霸闻言一惊:“你一个人出门竟有大半年了吗,你娘如今却在哪里,她找不见你该不会来寻你吧?” 颜萱叹道:“嗯,你还知道问我娘在哪里么?想想,有时真的从此不想睬你啦。”背靠在墙上,神情落寞。 李元霸长叹一声,道:“萱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那天我要你跟我走,可你说和你娘说几句话。谁知我一转身,恩师竟然到了,他逼我立刻往洛阳送信,竟不许我有半刻停留。我走后,心中一直牵挂你们娘俩……”颜萱眼中含泪,一言不发,举步又走。 李元霸抢上几步,拉起颜萱的手。李元霸拉着颜萱的手走出小胡同,径往繁华街道行去。 街上行人甚多,李元霸喜孜孜的的,便想找个地方喝酒,于是就近往一家酒楼走去。才走几步,又想:“不好,不去这些酒楼,上面人多眼杂,不如……”转念想起当日在洛阳城,他带颜萱去曲枕乐居情景,心念一动,转身另寻去路。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伙人。李元霸一瞥眼,看清是乌蓝达公主和黑驼二圣及阿史那骨杜勒等几人,忙拉颜萱闪入胡同口。只听得后面有人喊道:“达达公主,看见了!驸马爷躲进那条胡同里去了。”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又听乌蓝达公主在后远远喊道:“达达奴,我看见你了。快给我站住,本公主有话跟你说。” 李元霸心下大惊,暗道:“可不能让达达看见了萱儿。”拉着颜萱,只往偏僻处狂奔。颜萱随他左拐右转,两个跑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听不见身后有人追来,才气喘吁吁停下。 李元霸一瞥眼,见前面有一个巷子,曲折幽深,忙拉颜萱走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青楼。但见青楼大门两侧高挂红布灯笼,门额一匾,上写“藏春坊”三个字。李元霸心念一动:“正是这地儿安全。”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对颜萱道:“萱儿,咱们找个地方躲躲再说。” 颜萱香汗淋淋,奇道:“你得罪什么人,为甚要东躲西藏,方才追来的是甚么人,她怎么喊你作达达奴?” 李元霸叹道:“一言难尽,以后慢慢跟你说。总之不能让他们找见咱们,不然就糟了。” 颜萱点头道:“嗯,自认得你,你对我总是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 李元霸指天发誓,道:“好姐姐,天地良心,俺对你从未相瞒过甚么。” 颜萱轻哼一声,不言不语。李元霸不容她细想,拉着她的手,便往藏春坊走去。早有一个老龟奴躬身跑出来,笑脸相迎。李元霸抬脚入门,开口便指要一间最好最清静的房间。 老龟奴陪笑道:“相公,我们这里的房都是最好最清静的,绝无外人打扰。”一边在前引路。 藏春坊居然甚大,回廊曲径,几进重重,竟不知深浅几何。李颜随老龟奴来到一处房前,老龟奴上前推开房门,两个往里一看,但见摆设华丽,碧纱红绸,极尽奢靡,更有一阵阵甜香扑鼻,闻之心醉。 颜萱起初看见“藏春坊”三字,隐隐感到不妥,这时见了房中摆设,才恍然大悟。脸上腾的红了,马上从房中退出,嗔道:“呸,你又带我来这地方,快出去。” 李元霸笑道:“萱儿,这里偏僻清静……” 颜萱道:“你想清静,自己清静好了。”回身往外就走。 龟奴在后追问道:“公子、小娘子,怎么好好的就走了呢。” 颜萱脚下走得更快,跑出了藏春坊,李元霸追上去,问道:“萱儿,你要往哪里去?” 颜萱不答。李元霸跟在颜萱后面走了五六十步,突然道:“好,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大家就撒手。” 颜萱听他要说什么,便停下来。李元霸嬉皮笑脸道:“多说一句成不成?” 颜萱扭头又走。李元霸叹道:“好罢。总算我们也相识了一场,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可是我有个小小心愿求你……” 颜萱淡淡道:“本来大家萍水相逢,谁又求谁呢?” 李元霸道:“嘻嘻,好姐姐,我不求你甚么,我只想请你陪我去喝三碗酒后,说完几句话你再走不迟。” 颜萱回眸望他一眼,道:“你要喝酒自己去,我为甚么要陪你?”李元霸嘻嘻一笑,跑上前去拉起颜萱的手,道:“哈哈,我不管,总之你须陪我喝几碗再说。” 颜萱想甩开手道:“我不……” 李元霸左手紧握住颜萱的手,右手往前一指,道:“喏,那边有家酒楼,如今正是晌午,咱们上去小坐,待夕阳西下,大家各走各的道。”前面赫然有一家酒楼,竟有六七层高。 颜萱挣脱不去,只好随李元霸而去。瞥眼见酒楼横额上写着“望归楼”三字。 李元霸手拉颜萱,蹬蹬蹬直上五楼,临窗选了一个雅座。窗下临一条河道,河上往来船只,不时挂帆而过。 两个坐下,相对无言。颜萱转过脸去,望去窗外。小二的过来招呼,李元霸一摆手,大声说先上一坛最好的酒。小二的答应一声,很快捧上一坛山西汾酒,两副碗筷。 李元霸先自己倒上满满三碗,颜萱瞪大眼睛,伸手拦道:“你…你怎么这样喝酒?” 李元霸叹道:“萱儿,今天是你我重逢之日,此刻又是分别之时。两年不见,我心中实有许多话想跟你说。若不喝酒,许多话也说不出口。” 颜萱咬唇道:“为甚你喝了酒才说得出口,待你喝醉了,我可不想听你酒话……” 李元霸笑嘻嘻道:“好萱儿,我几时又对你说酒话啦?”捧起一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叹道:“好酒!许久没喝到这样好的酒了。”又要捧起一碗。 颜萱拦道:“就喝一碗罢了。” 李元霸抓住颜萱的手,道:“好姐姐,你别拦我。我见到你好好的,心里高兴……”拿起一碗又一口干了,嘴角挂上一滴酒水。 颜萱一咬牙,道:“好,要喝大家一起喝!反正我…我口也渴了。”自己伸手也拿起一碗酒,仰脖就喝,才喝两口,便被呛住,不住咳嗽。 李元霸哈哈大笑,颜萱瞪他一眼,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你说要上酒楼,我也来了。说要喝酒,酒也喝了。你有甚么话就快说罢。” 李元霸惊道:“萱儿,谁知你竟能喝酒?很好,若你也想喝,不如咱们先把这坛酒喝了再说。” 实则颜萱才喝下几口酒,已觉头晕目眩,喃喃道:“谁…谁又跟你喝酒啦……” 李元霸哈哈大笑,干脆将酒坛捧起,递到嘴边,仰脖而饮。颜萱看得目瞪口呆,忙起身去夺。李元霸手抱酒坛,纹丝不动,颜萱哪里拉得动,早已咕噜咕噜将一坛酒喝下大半。 颜萱一把将酒坛夺下,气道:“你…你存心气我,我……” 李元霸醉眼朦胧,道:“萱儿,你待怎样?” 颜萱大声道:“你…你再喝,我从此不再见你!” 李元霸嘻嘻一笑,摇头道:“我喝你也不见,不喝你也不见。我还是喝的好。” 颜萱心中气苦,道:“你…你这混小子,你要怎样才……唉……”突然两眼一红,扭头望出窗外。 李元霸见颜萱气苦,目中含泪,自己心中感慨,长叹一声,又要捧起酒坛。 颜萱哭出声来,道:“喂,臭小子,你还要喝!你…你要喝醉了,叫我…我怎么抬你下楼?” 李元霸正在兴头,道:“哈哈,姐姐放心,这一坛岂能醉我?嘿嘿,便是醉了,我便在这里不走了,你自己走好了。” 颜萱气道:“啐,方才还口口声声要留我,现下又要我走。你要我走我就走么,我偏不走,看你咋办?” 李元霸摆了摆手,道:“好,我只跟你说几句话,说完你就走罢,我也不拦你。” 颜萱道:“你要跟我说甚么?” 李元霸叹道:“萱儿,我跟你说,我从小没爹没娘疼,兄弟虽有几个,也是人情淡薄。自遇见你,我才知甚么叫作温暖……” 颜萱道:“你光会说,那你为甚么这一走,就一个音信都没有,害我整日牵……”本来想说“牵肠挂肚”,话到嘴边又止。 李元霸道:“是,你说得是。都是我不好,我竟没想到送一个音信给你。” 颜萱哽咽道:“你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你…你却不知,我这大半年到处找你,一路吃了多少苦?”说到这里,突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伏在酒桌上呜呜而哭。 李元霸见触动了颜萱伤心处,伸手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颜萱更感委屈,哭得酣畅淋漓,旁若无人,引来不少酒客张望。李元霸突然哈哈大笑。 小二的远远站着,不敢走近,心中纳闷:“这两个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之间,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颜萱正哭得起劲,忽听李元霸在笑,浑似没将自己的苦处放在心上,心中气恼,站起身就走。才走几步,只听李元霸在身后喊道:“萱儿,别走!” 颜萱仍不回头,又走出两步,忽听得咕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转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章 雪鸽传讯 颜萱回过头,只见李元霸倒在地上,地上横着一个酒坛,显是已将坛中酒喝光了。 忙抢上前看他,见李元霸斜躺在地,酒气冲天,口中不住喊道:“……拿…拿酒来!”轻轻将颜萱推开,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颜萱叹道:“唉,早知你这样,原不该陪你来。”回头招唤小二的过来。 李元霸坐下,眼睛直瞪,又喊上酒。见颜萱转回来,喜道:“萱儿,我…我还有话对你……”这个“说”字,竟堵口中不能出。 颜萱道:“你灌了一坛子酒,还会说出甚么好话来?”才说到这里,忽感一阵眩晕,身子摇晃几下,伸手扶住桌子,才想起自己也喝了半碗,似乎酒也上头了。 李元霸见颜萱身子摇晃,过去扶她,颜萱将他的手推开,嗔道:“哎哟,自己都站不稳,谁要你扶?”李元霸笑嘻嘻的,晃悠悠的站立不稳,颜萱伸手拉住他。 李元霸身子挨近过来,与颜萱几乎脸对脸。颜萱轻啐一声,伸手将他推开,回头又喊来小二的过来结帐。 小二的跑过来,笑眯眯问客官何事,李元霸不等颜萱回答,突然垂下头来,在颜萱耳边轻声道:“萱儿,我没醉。你别回头,那边有人在盯着咱们呢。你叫小二的快去雇一辆马车,咱们装醉走人。” 颜萱闻言一惊,将信将疑。她知李元霸一向机变百出,遇事不乱,即便遇险,定有法子脱身。当下不动声色,对小二的道:“喂,小二哥儿,我家兄弟喝高了。你结了账,还请代雇一辆车来罢。”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小二的,道:“这个赏你的。” 小二的接过银子,爽快答应去了。颜萱回过身来,佯作生气模样,一边嘀咕埋怨,一边扶李元霸下楼。李元霸犹似不愿离去,口中不停嚷着上酒。 颜萱不时瞥眼身后,果然看见两个身穿浅灰布衣的客人也在招呼结帐。见那二人身形高大,相貌凶狠,心中不禁担忧。加快脚步,扶着李元霸下楼。 那二人也尾随而下。小二的早把一辆马车雇来,停在酒楼门前,见李元霸和颜萱下楼来,上前帮忙颜萱扶着李元霸一起上了车。 李元霸才跨上车,不及坐下,当即压低声音对马车夫道:“老兄,别论价钱,快往人多的街坊赶车,重重酬谢。”颜萱坐在李元霸身边,早将车帘放下。不时回头从车帘一角往外察看那两个神秘客人是否跟来,见李元霸全无醉态,自己倒有些昏昏然,叹道:“你…又得罪了甚么人,那两个人样子好凶。” 李元霸一把揽住颜萱的腰,笑道:“好萱儿,别担心,你还记得外公养的那只老龟仙么,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它招惹出来的。” 颜萱咦的一声,道:“莫非今日在天下英雄大会高台上挂的那只龟就是火龟儿么,难怪我总觉得面熟。” 李元霸点头道:“正是。火龟儿正是如今天下英雄争相谋夺得玄武……”,才说到这里,突然车身猛地一晃,两个歪倒一边。马车奔驰之势骤然而止。李元霸反应甚快,紧急之中,一把拉住颜萱,用身子挡在前面,颜萱的头和身子都撞到他身上。他的额头则撞到了车壁上,痛得轻哼了一声。马车又摇摆几下,看似车轮已歪,但闻马儿扬蹄嘶鸣,车身终于安止不动。 李元霸心知已遭变故,正要拉颜萱从车厢后门走脱,突然间车厢顶上哗啦一声巨响,马车仿佛被重物砸下一般,整个车厢顿时被震碎四散。 李元霸不及细想,将颜萱拉过来,紧抱怀里。身子一侧,以背为盾,挡住了往下猛砸的断木,只觉背后被重击一下,心口一阵闷痛,几乎晕倒。李元霸猛吸一口气,奋身而起,抬起一脚,猛踢车门,车门被踢开,将颜萱拦腰抱起,飞身下车。只见马车夫早已跳下车,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竟弃马车而去。 李元霸和颜萱跳下车,才一落地,身后如旋风般扑上两条高大黑影。他不慌不忙,轻轻将颜萱往一边推开,顺手拔出去尘剑,也不回头,往后削向来犯之敌。 他情急之下,挥手之间,既有白羽扇招式,又含玄竹杖法。他喝了一大坛烈酒,已有微醺之意,出招之际,正合了玄竹杖法变幻莫测的要旨。才使出一招,顿令来袭之敌大为棘手。颜萱在旁看得清楚,那二人虽然戴上了面具,她却认出便是在酒楼上看到的貌如凶神恶煞一般的人,忙喊道:“元霸,小心……” 那两个偷袭者身材高大,眼睛以下皆以黑布遮面。一人手执一柄弯弯长刀,另一人的双手则各执一柄铁锤,锤身黑不溜秋,看似极重。马车显然便是被双锤砸坏的,李元霸身受其殃,一见之下,心中恼恨,使出招式更是凌厉之极。可是两个蒙面偷袭者却也非易与之辈,虽然应对之际被李元霸的玄竹杖法打得手忙脚乱,仍能接了二十几招。李元霸招招针对手执铁锤者,逼得他脱口道:“老大,这小子使的哪派的路数,古怪得紧,简直......”后面的“神出鬼没”四字还未说出口,只见李元霸飞出左脚,他裤裆之下已中了一脚。哀号一声,手足发软,双膝跪地,双锤滚落地上。李元霸如有神力,更出右脚,竟将他踢飞起来,一连在地上倒翻了五六个斤斗才停下,倒地不起。 李元霸怒气冲冲,喝道:“哪里蹦出来的毛贼,敢劫你大爷……”,手握长刀的大汉见李元霸踢倒同伴,心中慌乱,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朝李元霸一阵乱砍,俨如疯狂。李元霸见他刀法诡异,不似中原的武功招式,也颇惊讶,其来势甚猛,显是救人心切,奋不顾身,只好暂且退避,不与交锋。长刀大汉见好就收,见李元霸退开几步,这才退回扶起倒地的蒙面人,长刀挡在身前,犹恐李元霸攻上来。他一把将倒地的蒙面人拉起,口中喊道:“老二,你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你受伤了,咱哥们快闪罢。”一面往后退去。 “老大,这小子真有点邪门,可是,就这样走人,那…那一千两银子咋办……” “嗳,钱财身外物,还是命要紧!快走。” 手执长刀的大汉早将同伴背起,转身发足狂奔,快如脱兔,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李元霸在后面看见,不禁目瞪口呆,自言自语:“这两个毛贼倒跑得飞快,莫非便是江湖传说中的塞外大盗飞毛双雄么?”心道:“这甚么飞毛双雄果然名不虚传,生得两条飞毛腿……”想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才笑得几声,突然口中一甜,哇的一下,咳出一样物事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颜萱抢上前来,大惊失色,喊道:“天哪,元霸,你…你吐血了。” 李元霸耳中听到“吐血”二字,心中大震,浑身蓦感一阵冰凉,身子一歪,就此倒地,人事不省。 当他睁开朦胧双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恍然看见颜萱泪眼涟涟:“元霸,你终于醒来了。”将脸贴在他额头,哭道:“都是为了救我,你才……” 李元霸挣扎起身,左右张望,不似客栈,问道:“萱儿,这是哪里?” 颜萱擦了擦脸上的泪,柔声道:“这是我在太原西城街坊租的房子。”原来这是一间读书秀才的家,因秀才**游玩,如今外出云游,将房子托邻居代租。颜萱到了太原,见这里便宜清静,便在此落脚。房屋虽然简陋,经颜萱打扫收拾后,倒也显得干净整洁。房子后院尚有一小庭,载满绿树花卉,显得生气勃勃。此刻已近午时,秋日暖阳,光从窗外射入。 颜萱见李元霸醒来,将一碗汤药捧过来,道:“这药熬了半天,还热着呢,你醒来正好,快喝下罢。”李元霸虽已醒来,脑袋仍感昏沉,见颜萱笑吟吟的,似已无怨意,心道:“多亏了那两个蒙面怪物的偷袭,让我吐了一口血,倒消去了萱儿的气。”却感口渴,无心去喝药汤,张口道:“萱儿,我口渴得紧,你拿一碗酒我喝……” 颜萱一听,嗔道:“唉呀,你才吐了血,都昏睡一天两夜了,这才醒过来,居然先想到酒。”叹一口气,道:“不见你这些年,还以为长进了,谁知反变本加厉了呢。你几时才改好呢。酒不要想啦,先喝了这药,不然……”将药汤递到李元霸口边。 李元霸道:“我不打紧的,没事儿了。只是口渴,不要喝甚么药。” 颜萱咬唇道:“好呀,人家满街的找,走了老半天才求人家药铺卖给的药,熬出这汤药,你居然说不喝就不喝。你前日都吐血了,难道你都忘了么?郎中说你内脏已然受伤,别说两月三月,便是这一年半载之内,都不可乱走乱动。” 李元霸笑嘻嘻道:“哪里就那么厉害,姐姐别信那江湖郎中骗人,你买这药花了多少钱?” 颜萱叹道:“两剂药,只说要三两七文钱。我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才肯减掉七分呢。” 李元霸瞧一眼颜萱手中的汤药,笑道:“这里面都是这么东东,居然那么贵?” 颜萱嗔道:“总之是疗伤的草药,你少说点儿罢,快给我喝下。唉呀,莫非想要人家一口一口喂你不成?”说着,挨过身来,一手抱住李元霸的头,一手捧着药碗,作势要灌他喝下。 李元霸见颜萱竟变得如此泼辣,倒出意外,忙道:“好姐姐,别灌我,我喝还不成么?” 颜萱这才点头笑道:“嗯,早这样多好着呢。” 李元霸只得双手捧过药碗,还未喝下,鼻中早闻到一股浓烈药味,硬着头皮,眼睛一闭,几口将药喝下。 颜萱满脸欢喜,道:“喝了药,待会再给你吃的罢。想吃甚么,我给你做去。” 李元霸眼看颜萱,见她依然清丽如昔,更比往日显得干练泼辣,笑道:“我不想吃甚么,只要看见姐姐在前,就什么都够了。” 颜萱似笑非笑,道:“嗯,我知道呢,你不想吃甚么,只因看见我就饱了不是。” 李元霸随口应道:“是。” 谁知颜萱双眉一皱,举起手来,佯恼道:“甚么,你居然还说是。” 李元霸笑嘻嘻道:“以前我还不信,古人说的秀色可餐,现下我才信绝非虚言。比如姐姐你在我眼前,我便觉心中欢喜,一切俱足,就是肚子饿,又哪里还想得到呢。” 颜萱知道他说得诚恳,心中也自欢喜,道:“唔,你总会说好听的话给我听。可是,你别光说好听的,你真要能三天不吃不喝,我才信你说的是真,咯咯。” 李元霸拉过颜萱的手,央道:“谁说我不吃不喝啦。我刚吃了药,现下只想喝几口酒,求你啦,好萱儿……” 颜萱见李元霸还在打喝酒的主意,不禁气恼,将他的手推开,道:“再不能呢。郎中说了,你至少三个月内不能沾荤酒呢。” 李元霸长叹一声,道:“不能喝酒,便吃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呢。我现下浑身无力,手足发软……”假装头晕的样子,挨在在颜萱肩头之上。 颜萱见他双手搂住自己腰身,才想起自己和他略无间距,忽地羞红了脸,想推开他,却不能够,只好说道:“好了,别闹了。哼,甚么浑身无力,你哄我还少么,快放手!你要肚子饿,却有稀粥你吃。” 想起身离开,李元霸却不放手,拉过她的衣袖不住嗅闻,口中喃喃:“好萱儿,你身上带的甚么香水儿,我喜欢……” 颜萱将他轻轻推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香……”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口中笑道:“嗯,对了。该是从这里出来的罢。这里面的香是栖霞寺的主持师太送给我的。”原来是一袋小香囊,内透檀香,令人舒畅。香囊乃粗布缝制,略无花纹,显得朴实无华,充满禅味。 李元霸接过一看,笑道:“原来是这个宝贝!我也有一个……”话才说出口,便即后悔。 颜萱哦的一声,伸出手来,,道:“嗯,拿来我看。”李元霸迟疑半天,才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只见香囊乃绸布缝制,上绣两朵桃花,娇艳无比,原来是褒姒送他的香囊。 颜萱夺过来一看,见做工精致,奇道:“哎呀,这是谁的手艺,绣得真好。”忽然明白了什么,将香囊塞入他手中,对着李元霸似笑非笑,道:“人家送你的,你可要好好珍藏。”转过脸去,起身欲走。 李元霸一把拉住她,她一下摔开了,自去厨房。李元霸知道颜萱生了气,自己又起不来,只好假装睡去。挨到黄昏时分,颜萱仍不过来。只得假装疼痛,不住唉呀叫唤。这一招果然灵验,叫得几声,只见颜萱从厨房出来,手捧一碗汤药,只是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眼角似有泪痕。 李元霸见颜萱捧来汤药,接过汤药,放到床头几上。 颜萱说道:“你再喝碗药罢。”转身欲走,李元霸一把拉住她。颜萱推他道:“你拉我作甚么,我还要洗衣裳去呢。” 李元霸道:“萱儿,你别走,陪我说说话罢。你再不理我,就算没有病死痛死,也会被闷死的。” 颜萱啐了一口,道:“好好的,大白天说甚么死不死的?哼,是,看见我你就说闷死,要是有甚么小师妹陪你,你就不觉着闷了……”说着赌气又要离去。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唉呀,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呢。好姐姐,我真渴得厉害,求你快给碗酒我喝罢。” 颜萱瞪他一眼,道:“喝药可以,要喝酒万万不能。” 李元霸道:“萱儿,求你啦,我肚里的酒虫又开始出来折腾了。” 颜萱一听,想起当日在双桥镇九曲巷家中,两个初相识,她邀他进家。他最爱喝酒,竟哄她说肚里有酒虫,求她去镇上买酒给他喝。谁知后来他假冒阿龙婆,爬上她的床,又给她胡诌赖大小姐和钱相公的故事。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叹道:“哼,谁还信你呢。你便想喝,也须等到身上的伤养好……” 李元霸垂头丧气道:“若没有酒,也不用等到伤好,我宁愿死的。” 颜萱轻哼一声,道:“你怎舍得死,有个温柔美丽的小师妹在等你……”说到这里,心中大感委屈,便要落下泪来。 李元霸见颜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大动,一把将颜萱抱入怀里。 颜萱哎呀一身,满脸通红,嗔道:“元霸,你干甚么,快放开手,不然我…我要生气啦。” 李元霸索性将头贴在颜萱的脸上,颜萱心慌意乱,扭过脸去,口中道:“不要……”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信鸽鸣叫,啾啾刺耳。李元霸闻之心动,似曾相识,颜萱趁机将他推开,转身跑了。 李元霸回头一看,只见两只信鸽突然飞落窗台,不住朝他鸣叫,声近哀鸣,突然想起这是小师妹王蝉儿养的两只雪鸽。心念一动:“莫非小师妹遇到凶险,不然信鸽并不受伤,怎会如此哀鸣。”他伸出双手,一只信鸽飞到他掌中。他看见了信鸽脚上的小竹筒,当即解下打开。可是,打开看时,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禁纳闷。 雪鸽不住拍翅欲飞,似要带他去。李元霸叹口气,道:“雪鸽儿,我现下身受重伤,哪里走得动。你的主人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雪鸽不住鸣叫,咕咕不停,甚为急切。 这时颜萱转过身来,看见雪鸽如此情形,奇道:“你认得这两只信鸽?它们好像有什么急事儿呢。” 李元霸点头道:“是的。这两只信鸽是小师妹的信使,它们如此鸣叫,一定是小师妹遇到险急之事,可是我……” 颜萱闻言,也急道:“昨日在左府,我瞧那个李世民神色不对,莫非他们设下什么阴谋,对你小师妹不利……” 李元霸沉吟道:“是,我也觉出二哥和刘文静大哥他们有什么不大对劲。天下英雄会盟,左府早早大门紧闭。当日若非刘大哥指引,拿出钥匙,我你还出不来呢。莫非……”说到这里,不敢想下去。不禁着急,便欲起身,可是才刚坐起,顿感剧痛,哎呀一声,又即躺下。 颜萱过来扶他,道:“元霸,你别着急。便是你小师妹遇到什么不妥,她还有众多师兄照应,不会有事的,你…你放心好了。” 李元霸毕竟和小师妹王蝉儿相处日久,彼此生情,骤然听见她遇到危险,不禁心中着急。听见颜萱如此安慰,心下顿宽。点头笑道:“萱儿,你说得对。着急也没用,现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伤,再作道理。” 他对两只信鸽招招手,道:“雪鸽儿,你们快去找小师妹的爹爹,让他快来营救,然后……”他想说“请小师妹将遇险地址告知”之类的话,可是话未说完,那两只雪鸽似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即点头,扑扑飞上天空,转眼不见了踪影。 他忽然想起自己腹中深藏玄女珠,此时或有大用。叫颜萱扶自己起来,盘坐床上,当即运功。颜萱见他用功,便悄悄退出,关上房门自去。 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李元霸已然满头大汗。也不知过得几时,颜萱轻轻过来,拿手巾儿帮他擦汗。一只纤手才刚碰到他的额头,顿感一阵力道将她手弹开,又如火灼一般,惊道:“哎呀,元霸,你没事儿罢……” 李元霸恍若不觉,继续闭目运功。颜萱不敢再碰他,静坐一旁,随时察看他的动静。 颜萱看着李元霸运功,寂静之际,不禁想起当日在双桥镇,他初来乍到,被外公点了穴道,成了一个哑巴,他在厨房打坐运功,也是这样满头大汗,自己一直替他悬心。谁知今日这般情景又重现,好似做梦一般。忆起自己和李元霸从相遇到相恋,当初在驿站说好一起私奔,谁知转眼他不辞而别,彼此分开近两年,如今异乡重逢,此情难堪。她目不转睛看着李元霸,见他身材比以前略为增高强壮,容貌也显老成许多,只是神气却一点未变,心中涌上一股柔情,不觉含情脉脉看他。 转念又想:“他行走江湖这两年,不但和小师妹在一起,还结识了不少江湖人物,似他这样英俊潇洒少年,又会哄女孩子喜欢,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他倾心动情……”想起那个突厥公主对他说话的语气,两个似交情不浅,还有不知谁送给他的贴身香囊,心中顿时乱如一团麻。转脸望出窗外,见落日西山,暮色压城,轻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也不知你心里对我究竟怎么想……。” “萱儿,你在想什么,自己说话?”不知几时,李元霸已经下床,走到她身边,双手从背后抱住她的肩头。 颜萱回眸一看,惊喜不已,道:“哎呀,你…你竟能下床走路了么?”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这点小伤,岂奈我何?萱儿,你听我腹中咕噜咕噜叫……” 颜萱站起身来,道:“厨房有才炖好的肉粥……” 李元霸笑道:“嘿嘿,肉粥岂能喂饱腹中酒虫?好萱儿,快陪我出去,找个酒家痛痛快快喝上几碗……” “是你这个酒虫罢。才刚下床走路,哪里就想喝酒……” “嘻嘻,对我而言,酒才是最好的疗伤之物。有了酒,我才更好运功疗伤呢。” “呸,谁信你胡诌。” 李元霸不答,哈哈一笑,拉过颜萱,径往门外走去。颜萱强不过他,见他俨然恢复往日神气,看似已无大碍,心中欢喜,劝他不听,也只好随他而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别颜萱 李元霸拉着颜萱出门而去。他以玄女珠激发体内真气,使身背伤痛暂得缓解,布气全身之后,非但能坐起,且能起身行走,浑然无事一般。颜萱又惊又喜,见他兴致甚好,不忍拂他之意,随他出门。 李元霸一心想喝酒解馋,一出街坊,便往闹市奔去。可是,才走出七八十步,便发现有人跟踪。李元霸不以为意,心道:“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坦坦荡荡。谁想害老子,也没那么容易。”转念又想:“只是龟蛇二仙,不知却在何处?小师妹似有急难之事,我也不能往救。还有,高丽公主不知下落,生死未卜。如今,也管不地许多,待俺喝下几碗好酒再作道理……” 颜萱见李元霸神情兴奋,喃喃自语,面色红润,奇道:“你自己嘀咕些甚么呢,怎么才打坐一会,便似好了一般,你身上的伤不痛了么?” 李元霸点头道:“没事儿啦。姐姐放心,俺只需喝下几碗好酒,一切无碍,哈哈。”不等坐好,早呼小二的快上五斤好酒,再切三斤牛肉。 颜萱在李元霸对面坐下,无心茶饭,眼望着他,暗自叹息。见李元霸一上来便连喝三大碗酒,不禁伸手拦住,说甚么都不让他再喝了。见他面色赤红,两眼昏沉,非比往日,担心他身子有异,站起身来,嗔道:“你总不听人家的劝,明明身上有伤,还死活不顾喝酒,让人看了气闷。也罢,眼不见心不烦!你要喝便喝,我也懒怠理你……”转身欲去。 李元霸正要喝第四碗酒,见颜萱生气说话,起身要去,显是急了。他笑嘻嘻的,拿起的酒喝也不是,放下又不舍。正犹豫不定,突然听到一阵咯咯笑声,身后一道娇媚声音道:“哎哟,达达奴,你果然撇下我不管,躲在这里喝花酒呢。没良心的臭蛋家,天收地杀的坏种……”话声未落,一道丽影如风飘至。转眼间,李元霸眼前多了一个妖冶无比的女郎,却是乌蓝达公主到了。 颜萱还未回过神,只见乌蓝达公主身子一歪,居然转身坐到李元霸的腿上。乌蓝达公主伸出两只手,圈住李元霸的颈脖,昵声道:“坏达奴,你既敢偷偷跑出来背着人家喝花酒,要喝就喝,怎的如此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来,你要喝,本公主且陪你喝。”伸手夺过李元霸手中的酒碗,先自喝了一大口,将酒碗翻转过来,就往他口中灌去。 李元霸被乌蓝达公主灌酒,身不由己,咕噜噜喝下大半碗酒,酒水洒了一身。 颜萱目瞪口呆。看到乌蓝达公主如此,心中气愤,怒道:“你是谁…怎么这样灌他喝酒……” 乌蓝达公主听若不闻,眼睛只盯着李元霸,将酒碗往桌上一扔,回手狠狠拧了一下李元霸的脸,媚声道:“达达奴,本公主最懂得你的心思,今日便陪你喝到底儿,不醉不归,你说好不好?” 李元霸顾不得将嘴边的酒水擦去,见乌蓝达公主在颜萱面前如此火辣对待自己,先自窘了,想将乌蓝达公主推开,双手居然无力,只好硬着头皮,笑嘻嘻道:“达达公主,你来的正好,俺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 乌蓝达公主瞥了一眼对面的颜萱,轻哼道:“还说没人陪你,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难道不是人么?” 颜萱闻言心怒,目含鄙夷之色,对乌蓝达公主道:“你…你才不是人……”见她公然坐到李元霸怀里,心中厌恶,不禁脱口道:“好没羞耻的女子!” 乌蓝达公主听到颜萱的话,霍地站起身,不怒反笑,双手叉腰道:“咯咯,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女子!喂,你是甚么人,大白天的跟人家老公幽会饮酒,居然还骂别人没有羞耻,你们汉人女子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么?”回手将李元霸狠狠一推,李元霸促不及防,被推下凳子,歪倒在地。 乌蓝达公主咯咯大笑,拍手道:“臭达奴,你也会喝醉么?今日怎的如此没出息,才喝得几碗,就成这样!”抬起左脚,又踢了李元霸一脚,转身坐到椅子上,手指颜萱,眼瞪李元霸,喝道:“臭达奴,快说,这个女子是谁,你为何跟她偷偷摸摸在此喝酒调笑?” 李元霸被乌兰蓝达公主推倒在地,浑身无力,索性坐在地上不起,笑道:“嘻嘻,达达公主,我在跟自己久别多年的老婆儿一起喝酒吃饭,怎么叫做偷偷摸摸?” 颜萱闻言一怔,满脸通红,啐道:“喂,你…你又胡说什么,谁是你…你老婆儿。”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乌蓝达公主耳中只听见李元霸的话,见他居然说颜萱是他老婆儿,心中大怒,双手楸住李元霸耳朵,道:“好呀,达达奴,你早有了老婆,居然敢瞒我,本公主要杀了你!” 李元霸抬手将乌蓝达公主的手推开,嬉皮笑脸,道:“你从没问我有没有老婆,我怎么告诉你呢?” 乌蓝达公主气急败坏,扬手便往李元霸脸上扇去。李元霸仰脸躲闪,眼看便挨上一记耳光,只见颜萱冲上前去,一把将乌蓝达公主推开,挡在李元霸跟前,怒道:“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回头对李元霸道:“元霸,这女子究竟是你甚么人,为甚么一再纠缠于你?” 李元霸摇摇摆摆站起,笑道:“她是突厥大公主,是我在北漠识得的朋友……” 不等颜萱说话,乌蓝达公主早怒道:“臭达奴,难道本公主只是你的朋友而已吗?” 李元霸道:“……” 乌蓝达公主咬牙切齿道:“臭达奴,你快将咱俩的事告诉你这…这汉人老婆,立刻休了她,跟我回北漠去。” 颜萱眼看李元霸,李元霸神情尴尬,望望乌蓝达公主,又瞧瞧颜萱,一时不知所对。 乌蓝达公主走到颜萱跟前,叉手在腰,面含得意,笑道:“喂,你这汉家姑娘,你听着,这小子虽然混账,却是本公主的金刀驸马。他要跟本公主回北漠去,你快死心吧。本公主念在你是他原配老婆的份上,也不再跟你计较,你若知趣便快快离开这里,从今以后不许再见这小子,否则……” 颜萱不答乌蓝达公主,眼望李元霸,一字一句道:“元霸,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元霸过去拉过颜萱的手,笑道:“萱儿,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并不是她的甚么金刀驸马,想我堂堂汉人大丈夫,岂能坐了胡人的驸马爷?” 乌蓝达公主怒道:“你说甚么,臭达奴,你居然敢瞧不起我?我身上也有汉人血统!”冲上前来,揪住李元霸衣襟。李元霸一个转身,躲到颜萱身后,道:“姐姐,快救我!” 颜萱早见乌蓝达原来是突厥大公主,因此嚣张霸道,语言无状,见她和李元霸拉拉扯扯,心中气恼,挡在李元霸身前,对乌蓝达公主道:“喂,你这甚么突厥公主,居然冒称身上有汉人血统……” 李元霸在颜萱耳边悄悄道:“萱儿,她的母亲乃是大隋公主。”颜萱不动声色,仍侃侃而道:“嗯,你身上既然真有汉人血统,便当略知些礼仪廉耻,怎么如此放肆无状,全无半点公主模样?” 乌蓝达公主见颜萱说得义正词严,倒也对她刮目相看,一时无言以对。 只听颜萱神情庄重,口中又道:“你虽为突厥公主,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感情之事,却不能强求。”瞥了一眼李元霸,顿了一顿,又道:“这小子虽然不是甚么稀罕东西,却也算个大老爷们,男人的心实在不足依托。即便你心里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又岂能勉强?便是你强迫他跟你回去,他的心也不在你身上,却又何苦?何况……”她想说李元霸是花心大萝卜,令人讨厌云云。 可是不等颜萱说完,乌蓝达公主早气鼓鼓道:“我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哼,本公主却不是好惹的,这小子既做了本公主的驸马,他心里头若还想着别的女人,我要先挖出他的心肝,再把他想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都统统杀掉……”她歇斯底里,神情激动,本来略黑的脸蛋,因生气而变成绛紫。 突然想起眼前不就有一个李元霸心爱的女子么,自己怎么还不将她杀掉,一挥手,黑驼二圣飘然而至,站在乌蓝达公主跟前。 乌蓝达公主眼瞪颜萱,道:“信不信我先把你杀了。你是臭达奴的老婆,他心里一定想着你。” 颜萱听乌蓝达公主说自己是李元霸的老婆,脸一下红了,倒忘了恐惧,咬唇道:“谁是他老婆,你别……”转念一想,此刻这个突厥女子纠缠不清,自己若不承认,反让她得意嚣张,因此转口道:“这里是大隋天下,你以为是北漠之地么?你虽为突厥公主,想杀人就杀人,难道没有王法?” 乌蓝达公主咯咯笑道:“本公主就是王法,哪里还有甚么王法?” 李元霸见黑驼二圣蠢蠢欲动,心中担忧,上前一手牵颜萱,一手牵乌蓝达公主,左右张顾,笑道:“好罢,事已至此,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本公子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回家去吧。”他手拉乌蓝达公主,意在牵制黑驼二圣,令之不敢轻举妄动。他生怕乌蓝达公主一声令下,黑驼二圣转眼将颜萱撕成两半,简直不堪设想,因此手拉颜萱的手也不禁冒出冷汗。 谁知颜萱一把将他的手摔开,嗔道:“要回你自己跟她回。”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来拉自己的手,身上早软了一边,笑咯咯的倚在他肩头,道:“臭达奴,你倒想得美,想左拥右抱么。唔,也须看本公主答应不答应,咯咯。” 李元霸笑道:“你们胡人风俗,男人也不是不可娶两个老婆呀。”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道:“可是我不许。” 颜萱听他两个对答调笑,心中有气,对李元霸道:“元霸,你和她走好了,我……”欲言又止,转身便走。 李元霸见颜萱说走就走,心里一急,正要去拦颜萱,谁知乌蓝达公主在后面拉住他,嗔道:“臭达奴,人家走都走了,你还挽留甚么,不许你再跟她说话。”她见颜萱走了,心中暗喜。 谁知颜萱才走出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望了李元霸一眼,道:“元霸,你好自为之罢,我走了……” 乌蓝达公主笑嘻嘻的,对李元霸道:“我知你舍不得这样一个娇滴滴的老婆,你小子眼光不错,娶了这样美的老婆,我见犹怜,咯咯。” 李元霸眼看见颜萱走远,心中虽然不舍,转念却又宽慰,心道:“萱儿如此脱身也好,我正好拖住达达,相机行事。”又忍不住对颜萱背影喊道:“萱儿,你自己回家罢。别惦记我,日后有空,我会回去看你。” 乌蓝达公主拿手捂他的嘴,怒道:“呸,不许你回去看她,不然我叫黑驼二老杀了她。” 她口中虽如此说,却是眉开眼笑。她见颜萱自行退去,正合己意。本来她到处寻找李元霸,一则为玄武秘籍,一则为赶走他身边女子。她知李元霸女人缘甚好,身边不止有个小师妹,还有个娇巧妩媚的褒姒,更有一个高丽公主。谁知后来又来一个清丽无比的颜萱,心中大为苦恼。她正思量如何借黑驼二圣之手,将情敌除去,如今见颜萱被气走,乐得省事,拉过李元霸的手,道:“达达奴,本公主找得你好苦,你既心回意转,咱们快走罢,回漠北去。” 李元霸体内伤痛复发,行走不得,强自站立,笑道:“达达,我如今已成一个废人,行走不得,如何跟你回漠北?你先回去,待我养好伤,再去找你,如何?” 乌蓝达公主似笑非笑,道:“你受了伤么,伤在哪里,让我瞧瞧。” 李元霸摇头道:“我是内伤,你如何看得见?” 乌蓝达公主叹道:“你既受了伤,更该随我回去,到未央宫好好疗养。”回头对黑驼二圣道:“二老,请过来扶驸马爷上马,我们立刻回马邑。” 慎如真忙道:“达达公主,我们不是要找玄武……” 乌蓝达公主道:“找什么找,玄武不玄武的,却懒得管它,现下为本公主的金刀驸马疗伤要紧。“ 原来黑驼二圣随乌蓝达公主来寻李元霸,打的却是玄武秘籍的主意。李元霸突然想起自己谎称玄武秘籍藏有觅宝之法,哄得黑驼二圣深信不疑,笑道:“二老,我答应过带你们去寻宝,可是也须让我养好伤再说罢。这可不是我说话不算数。“ 黑驼二圣不答,将马牵过来,正要扶李元霸上马,忽然乌蓝达公主伸手拦住,道:“你们退开罢,让我来好了。”自己扶李元霸上马,原来她对黑驼二圣心存戒备,深怕他们突然发难,将李元霸撕成两半,因此宁愿自己亲自照顾李元霸。 她在李元霸耳边昵声道:“臭达奴,你若不听我话,小心我叫黑驼二魔把你撕成七块八块,你信不信?” 李元霸闻言,故为惊骇的样子,道:“哎呀,达达公主,我一直都听你的话呢,这不是答应跟你回马邑了么,怎么还要叫那两个老怪物来撕我?” “哼,你是假装听话!现下受了伤才这样,要是你伤好了,谁知你还听不听呢,咯咯。你个坏东西……” 李元霸哈哈大笑,伸手搂过乌蓝达公主腰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有你这样美艳无比的公主作陪,我哪里还愿离开半步呢。” 乌蓝达公主被李元霸揽在怀里,听到如此情话,不禁心花怒放,脱口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答应做我的驸马爷了么?” 李元霸笑道:“难道我现下还不算你的驸马爷么?” 乌蓝达公主居然摇头,低眉羞道:“我们还没有摆婚宴,却不算的……” 李元霸正要回答,忽听一道声音道:“元霸,你真的要跟她走了么?”李元霸惊得回过头去,心里咯噔一下,道:“糟了,萱儿还未走。”说话之人,正是颜萱。 李元霸惊道:“萱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走?”心中焦急,甚替她担忧。 原来颜萱愤然离去,走出不远,转念想道:“自己千里迢迢,终于找到他,难道就这样说走就走么?如今他身受重伤,自己赌气走了,万一那个突厥公主对他不利,却如何是好?”心中关切,因此转回来,正看见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卿卿我我,心中又气又恨,忍不住张口相询。 可是,见李元霸看到自己回来,神情之中,甚为关切,不禁心中一酸,欲言又止。 乌蓝达公主见颜萱去而复返,大感意外,不禁紧张,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对颜萱怒目而视:“喂,你怎么又转回来了,怎么说话不算数?本公主劝你…你趁早死了心罢,我和达达奴早就结为夫妻了,他已答应随我回漠北去……” 颜萱不理乌蓝达公主,眼看李元霸,伤心欲绝,心想:“原来他和她早有情缘,我又何必与他纠缠不清。既如此,我正好干净走开,死了这颗心,从此了无牵挂。”心念及此,转身便要跑开。 李元霸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她,道:“萱儿,你要去哪里?” 颜萱甩他不开,生气道:“放手!我去哪里不关你的事?” 李元霸在颜萱耳边低声道:“萱儿,别闹。我现下身上有伤,不能动武。那边两人武功厉害得很,这突厥公主脾气古怪,不要招惹她,我敷衍一下她,你先回租房里等我。”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和颜萱交头接耳,早不耐烦,上前将他拉开,道:“达达奴,不许你再跟你的旧老婆勾勾搭搭的,快随我去,哼哼,不然我生气起来,恐怕于你的旧老婆不利……”眼视黑驼二圣,面带冷笑。 李元霸哈哈大笑:“达达公主,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我要和旧老婆分手,总要说几句绝情话,好让她从此死了这条心。” 颜萱闻言一怔,虽知李元霸说的是反话,心中仍感大震,抬头望他,叹道:“元霸,我知你这两年行走江湖,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你既然答应随她而去,我也不拦你。可是,这突厥公主性情变化不定,你身有重伤,我担心……” 李元霸不等颜萱说完,早将她一推,大声道:“萱儿你快走罢,不用担心我。”转身拉过乌蓝达公主,将她抱上马去,自己一跃跨上马,纵马而去。黑驼二圣跟随在后。 颜萱呆立当场,眼中已被泪水模糊。她不知这一别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李元霸,忍不住喊道:“元霸......你要保重!” 乌蓝达公主坐在李元霸怀中,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忍,叹道:“达达奴,你真的忍心抛下你的旧老婆不管了么?” 李元霸面无表情,哈哈一笑,道:“看到你这样美艳迷人的公主,我虽然舍不得,也只好忍心了。”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道:“你这臭东西,原来这样无情无义的。你们男人就这德性,见一个爱一个。哼,哪一天你若碰见比本公主更美更迷人的女子,你也照样忍心弃我而去的。” 李元霸点头道:“那也说得是。” 乌蓝达公主双眉一竖,扬起手来,正要打下,李元霸双腿一夹,坐骑受痛,顿时疾驰,乌蓝达公主这一掌就打歪了,身子反跌在李元霸怀里。她双手勾住李元霸脖子,咯咯大笑,嗔道:“甚么,臭达奴,你竟敢这样说,小心哪一天我定叫黑陀二圣把撕你成十七八块……” 李元霸骑在马上,手揽乌蓝达公主腰身,却忍不住回头去看,越过黑驼二圣的肩头,见后面早扬起阵阵尘土,视线里早不见了颜萱的身影,心中不禁怅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春光旖旎 @@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洞房幽深 颜萱眼看李元霸,似笑非笑,也不答话,将一堆衣物塞到他怀里,转身就往壁墙小门走去。李元霸才发觉自己身上只裹了一条薄被,三下两下将衣裳穿上,随颜萱而去。两人正要进入小门,只听身后有人说道:“驸马爷,你…你们别进去……”李元霸和颜萱都吃了一惊,一齐回头,只见阿夏已摇摇晃晃站起,才说得一句话,又即倒下。 李元霸想回去察看,颜萱则紧拉他手,不让他过去,急道:“方才她想用毒针扎你呢,不要理她。”李元霸不及细想,和颜萱转身钻入小门。才走几步,担心阿夏醒来叫人追来,回身想去关门,却不知机关在哪里,只得作罢。回头和颜萱往门洞里急行,曲径通幽,一路居然无阻。李元霸万想不到颜萱会出现在未央宫,心中狂喜不已,急不可待问道:“萱儿,你怎知我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颜萱不答,只顾在前走。本来牵着李元霸的手,突然也摔开了。李元霸见颜萱如此,突然醒悟自己和阿夏赤身裸体相对,彼此调笑之时,颜萱在旁定然都瞧见了,暗自叫苦。伸手去拉颜萱的手,颜萱又摔开了。只听颜萱恨恨的道:“你别碰我!我不是阿夏。” 李元霸无言以对,只好跟在颜萱后面走路。行出三四十步远,才想起须观察一下路经。发现此乃一条狭小密道,头上穹顶,两侧石壁。五步之内,凿壁悬灯,光可照路。几经曲折,又行出二三十步,竟来到一处洞开的大居室。这哪里是甚么后门,两个相顾愕然,才想起进来前阿夏说的那句话。李元霸看到居室再无去路,不等细看,一把拉过颜萱,转身往来路回去。可是转回入口处,发现小门已关上,门板却是铁皮铸成。李元霸暗暗叫苦:“糟了。这回着了阿夏这小妖女的道了。” 伸出双手,用力推门,竟然纹风不动。又用脚去踢,反弹回来,脚趾生痛。大声叫阿夏开门,可是喊了半天,不见阿夏出来,只得依原路返回洞房。 李元霸心神稍定,才细细打量这间洞房。房间居然宽敞明亮,装饰华丽,极尽奢靡。中央摆设一张大床,上挂一床丝绸透明悬帐,如瀑布般垂下。床上铺设一条全豹皮垫和一个碧色软玉枕。床头杂陈,皆为首饰珠宝。四下帷幕飘飘,芳香阵阵,猜想是乌蓝达公主的密闺所在。洞房四面无窗,只在高约二丈的穹顶上开了一个天窗,呈六合形状。其时夕阳余晖,光线从天窗射入,正照在床头边上。李元霸和颜萱面面相觑。 李元霸双手一拍,笑道:“原来这里别有洞天!”说话之间,跳上床去,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双手不住摩挲身下豹皮,啧啧叹道:“垫的竟是豹纹真皮,这哪里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哈哈,不过,也真舒坦自在!” 颜萱过来推他,道:“这当儿你还有心思躺下么,快想法子出了这里。我…我看这里有股子邪气,透着古怪……” 李元霸笑道:“甚么邪气古怪,我倒觉得挺好的。”仰头所见,正对天窗,心里却在盘算:“这天窗虽高,可是也奈何不了李某人的。一时出不去又何妨,俺和萱儿躲在这里玩玩倒也是一件乐事。” 翻转过身,将软枕推到颜萱前面,自己双手作枕,对颜萱道:“哈哈,既然进了这里,倒也不用急着出去的。萱儿,你也躺下罢,咱们说说话。” 颜萱嗔道:“要躺你自己躺,谁理你?跟你没甚么话好说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李元霸哈哈一笑,起身拉颜萱坐在床上,道:“好罢,萱儿,你不愿躺下,咱们就坐着说话好不好?” 颜萱推开他的手,自己在床边一张凳子坐下,一语不发。 李元霸急于想知道颜萱怎么进得了未央宫,挨近颜萱,道:“好姐姐,快告诉我,你怎么进了这里来的?”伸手抓过颜萱的双手,不住摩挲。 颜萱摔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顿了一顿,才幽幽道:“别拉拉扯扯的,你以为我是阿夏么?哼,早知你是和那狐媚丫头在这里鬼混,我才不会费尽心思进到这鬼地方呢。” 原来那天颜萱见李元霸和甚么突厥公主一起走了,担心李元霸身上有伤,乌蓝达公主对他不利,因此一路悄悄跟在后面,见他们直奔马邑进了未央宫,自己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时时监视。后来又见那突厥公主匆匆从未央宫出来,却不见李元霸,估计他还在未央宫里,四处打听,终于找到每月可以出入未央宫给给突厥公主送粮油的伙计,将身上仅有的五两银钱送出,才得藏在一个空油桶里混进来的。 颜萱眼看李元霸,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沾了油渍的衣裳,想起他和阿夏在池中情景,越想越生气,突然站起身来,道:“我这辈子懒怠再看见你,你要呆在这里就自己呆罢,我…我要走了。” 李元霸去拉颜萱的手,道:“好姐姐,你要去哪里?”随即又笑道:“这屋子除了那扇天窗,哪里有门出去呢。” 颜萱一跺脚,道:“我不管,你快想法子,让我出了这天牢。” 李元霸点头道:“不错,这地方果然像天牢!” 颜萱仰头看天窗,咬唇道:“你…你就不能爬上去么?” 李元霸假装往上一瞧,摇头道:“我又不是壁虎,怎么能爬上墙呢?” 颜萱皱眉道:“你…你当初在念佛庵,不是也能爬上那随喜堂的横梁么?” 李元霸笑道:“哈哈,原来姐姐还记得呢。不过,那时我喝醉了,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就爬上去的呢。” 颜萱欲言又止,气得打了他一下,自己起身走到墙壁边上察看,四处看是否另有暗门出去。 李元霸双手作枕,眼看颜萱在屋子转,自己有点都不着急。原来洞房乃乌蓝达公主的密闺,专为冬夏两季修建的房间,有个名字叫“冬夏居”。冬季时节,则在房间四周堆彻火焰石,此石天然保暖,四季散热。夏天时候,则将火焰石换成冰块,冰块来自极寒之域,长年冰冷透凉。乌蓝达公主天生怕热又怕冷,因此修建此冬夏居,供自己享用。冬夏居仅有一门通向外面,再无门窗可见。房中物事倒也齐全,衣橱食柜、沐浴如厕之所应有尽有,方便之极。 颜萱回头见李元霸躺在床上,满不在乎,过去推他道:“喂,你还有闲心睡在这里,莫非你不想走?”顿了一顿,嗔道:“是了,你想在这里等那突厥公主回来是不是,她要你做她的驸马爷,这里又是洞房……”此言一出,便即后悔,脸上顿时红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一把拉过颜萱,将她搂在怀里,道:“好萱儿,几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口不饶人。不过,我倒喜欢你泼辣点儿呢。哈哈,管她什么公主不公主、驸马不驸马的,俺现下就先和你入洞房罢。” 颜萱想不到李元霸如此放肆,推不开他,又羞又恼,嗔道:“放手!谁和你入洞房啦,我从此后不想见你呢。” 李元霸笑道:“好萱儿,我这一生除了要和你入洞房,绝不和别人入洞房的。” 颜萱啐了一口,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要是我不在这里,说不定你也等不及和甚么乌公主达公主入洞房,早和那个甚么阿夏入了这洞房呢。我…我总算识得你啦!”狠狠将李元霸推开,坐了起来,双手整理散乱的头发。 李元霸指天发誓,道:“萱儿,我若对阿夏有非分之想,我天打五雷轰……” 颜萱见他情急赌咒,心中之气也去了一半,可是犹有余恨,脱口道:“是。你对阿夏是没有心思儿,你对那什么乌公主达公主有想法儿。我都听见了,她口口声声只叫你甚么达达奴,你叫她甚么达达公主,让人恶心……” 李元霸哈哈笑道:“我不过逢场作戏而已,你别当真。” 颜萱怒道:“我是不当真,可是那甚么乌公主达公主当真。”站起身来,气鼓鼓道:“嗯,现下好了,那狐媚丫头把你关在这洞房里,等那甚么乌公主达公主回来炮制你罢。恨只恨,我怎么也在这里掺合,走又走不了。”见李元霸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不打一处出,上前去拧他的耳朵。 李元霸一边躲一边笑道:“别生气,好萱儿!咱们也不用着急,这里挺好,甚么吃的用的都有,我和你两个就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岂不逍遥?” 颜萱呸的一声,道:“要住你自己住,我可没这闲功夫陪你。我要回双桥镇陪阿龙婆去。” 李元霸脱口道:“是。我知道,你回去陪阿龙婆是假,等张宝庚回来是真。” 颜萱闻言,顿时色变,眼望李元霸,伤心无比,泪如雨下。李元霸见此,顿时慌了神,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忙过去安慰道:“好姐姐,别这样!是我不知好歹,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则个。” 颜萱不答,转身坐在凳子上,掩面而泣,呜咽有声,忽然摇头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本来就不该…不该对你……是我错了。” 李元霸急道:“好萱儿,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颜萱两眼出神,幽幽道:“是,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你当初走开,没带我走是对的。可是,我竟不知为甚么,不管我娘怎么劝,死活都要出来找你。我一个人出来,到处找了你半年……”说到这里,想到这半年来所受的苦处,突然感到委屈,悲从中来,哇的一声,终于哭出声来。 李元霸见颜萱哭出声来,反而放了心,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不住拍她的肩膀,笑道:“好姐姐,好萱儿,你别再哭了。你再哭的话,俺也要跟着哭了。好了,我答应你,咱们快想法子出去要紧。”伸手替颜萱抹眼泪,颜萱哭成一个泪人一般,呜咽道:“你不要出去,你就在这里等那甚么乌公主达公主,要出也是我一个人出去。我要回双桥镇,我答应过阿龙婆要回去陪她老人家的。” 李元霸道:“好,你要回双桥镇,我就陪你回去。” 颜萱摇头道:“我不要你陪,我自己回去。” 李元霸笑道:“你自己回怎么回,现下咱俩都被关在这里,出也出不去。” 颜萱道:“我不管,总之你快想法子,让我出去。这甚么乌公主达公主的房间,我鼻子受不了那一股……气味儿。”她本来想说“骚味儿”,可是毕竟性情斯文,终于说不出口。 李元霸哈哈道:“好,好,让我好好想想,看怎么出得了这甚么乌公主达公主的闺房。”说着,歪头躺在枕上。 颜萱见他慢条斯理,犹高枕无忧的样子,过去推他,正要发话,只听李元霸身上扭了一下哎呀一声,忙关切问道:“你…你怎么啦?” 李元霸轻哼一声,咬牙道:“身上的伤又发作了。”头上冒汗,却不似假装。 颜萱伸手去摸他的头,惊道:“哎呀,你的额头好烫手。” 李元霸脸色苍白,强忍剧痛道:“萱儿,要是现下有些酒喝,就能自己疗伤了。俺身上伤好些儿,那天窗再高也难不倒俺。” 颜萱叹道:“没听见说喝酒疗伤的,你总改不了这说话不正经的毛病。” 李元霸翻转过身去,瞥眼看到一个壁橱,突然一跃而起,走到一个壁橱前,拉开门一看,不禁笑出声来。原来壁橱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瓶子,李元霸顺手拿起一瓶来看,见是突厥文字,认不得一个。拧开瓶塞,鼻子凑近一闻,一股浓烈香气扑鼻而来。 忍不住就想喝下,回头去看颜萱。颜萱早过来夺下,嗔道:“不许你喝。” 李元霸正要说话,只听隔壁有人说道:“嘻嘻,驸马爷,你想喝酒,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你一边喝,一边在这屋子里歇息吧,等到天黑,公主就回来了。”却是阿夏的沙哑喘息之声。 阿夏本来想把李元霸诱入此处,给他打上一记销魂针,以待乌蓝达公主回来。当时只顾和李元霸调笑,竟把销魂针放在一边,谁知反被颜萱扎在身后,自己先倒在地。销魂针实则有令人沉酣入梦的功效,且在梦中生龙活虎,异乎寻常,便如现代的毒品一般。阿夏初被颜萱扎下销魂针,一时失去知觉,不久醒来,才将门关上,一边懒慵慵的躺在隔壁的房间,只得入梦销魂。她在隔壁听到李元霸和颜萱对话多时,身上毒性还未发作,这时忍不住出声说话。 李元霸蓦然听到阿夏的声音,跳了起来,喊道:“阿夏,你在哪里,快打开门,让我出去。” 阿夏笑道:“哎哟,驸马爷,你的美人儿朋友扎了我一针,现下我都躺在床上走不动啦,哪里还有力气去给你开门呢。” 李元霸笑道:“阿夏,我知你是个好姑娘,求你放我们出去,出去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阿夏嘻嘻一笑,道:“奴家若放你出去,你要怎么好好报答我呢?” 李元霸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颜萱一旁代答道:“这小子答应你,只要你放我们出去,他答应日后做了你家公主的驸马爷,定会升你做总管家,从今往后不用再作服侍别人的活啦。” 阿夏惊喜道:“真的么,我要驸马爷亲口说出来。” 李元霸哈哈笑道:“你放我出去,我当年对你说。” 阿夏叹道:“可是,我要放你走,公主回来岂能饶我?何况,阿夏也不想做甚么总管家呢,奴家习惯了服侍人儿,若没有人可服侍,到浑身不舒服呢。嘻嘻。”李元霸听了,暗骂道:“真是贱骨头!” 颜萱又道:“你不放他出去也可以,哪天他若真的做了你家公主的驸马爷,那时他想起你现下对他这样无情无义,恐怕也不能饶过你呢。” 阿夏哎哟一声,道:“驸马爷,你这位美人儿朋友真是厉害,说话就如针刺一样,让奴家听了浑身不舒服。唉,不过,她说的话倒也是真的。” 李元霸突然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厉声道:“也罢,阿夏,你不放我出去也罢。我就在里头等公主回来吧,到时我看公主听我的还是信你的。” 阿夏见李元霸生气了,才着急道:“驸马爷,求您别生气嘛阿夏怎么敢不放你出来呢,只是你的美人儿朋友刚才说的话究竟算不算数?” 李元霸忍住笑,道:“自然算数。” 阿夏沉默有时,突然轻轻说道:“好罢,驸马爷儿,你也是阿夏未来的主人儿,阿夏可不想得罪了你。既然你想出来,阿夏也不能拦你,听说公主的屋子里还另有一个秘密出口……” 李元霸和颜萱闻言大喜,齐声问道:“快说,出口在哪里?”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秘密出口 阿夏:“主人儿,嘻嘻,你若想出去,须得上床睡上一觉。”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颜萱啐了一口:“胡说。” 李元霸道:“阿夏姑娘,你可别骗我哦。” 阿夏:“主人儿,我怎么会骗你呢,这屋子名叫冬夏居,是公主的密闺,平时只有她一个出入,也不许我进去的。我听她随口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元霸身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他要紧牙关,问道:“公主怎么说?” 阿夏:“她说她这房间另有一个秘密出口,一万人有一万个人想不到在哪里的。” “为甚么?” “当时我也这样问公主。你猜公主怎么回答?” 李元霸道:“公主平时虽然爽直,可是聪明得紧,既是秘密出口,她也不会直说的。” 阿夏咯咯笑道:“哎哟,主人儿,难怪公主那样喜欢你,你真是聪明得紧。公主果然没有这样说。她只说要想找到秘密出口,除非他是我。” “甚么除非他是我,我是她?” 阿夏道:“主人儿,你想想,要是公主进了这间房,到了夜晚她会做什么?” 李元霸心里已经明白,对颜萱道:“难道床上有什么机关,我看看。” 颜萱道:“你倒信她的话。”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阿夏:“主人儿,你要想找到秘密出口,是不是也应该像公主一样,也上床睡上一觉呢。嘻嘻,不过,我可不知对不对耶。喔,销魂针药力发作了,主人儿,我…我好困,我…我也……”后面的“睡”字已说不清,几若不闻,看来阿夏真的沉睡过去了。随着话声消失,隔壁也再无声息。 李元霸仰看天窗,其时暮色降临,天色向晚。颜萱见着急也不行,只得随遇而安,找来火括点亮了梳妆台上的灯。 李元霸强忍身上剧痛,站上床去,试着用脚去蹬。 “你要干甚么?” “阿夏说要上床睡觉,莫非床上有机关,乱踩几下,触对了也未可知。”蹬了几下,干脆将豹皮掀开,前后翻看,从头到脚找了几遍,却无甚么机关可见。 颜萱捂嘴笑道:“阿夏不是叫你上床睡觉么,你既相信她,就睡上去试试看呀。” 李元霸点头道:“不错,如今天色已晚,这时候便是出得去,也无处可寻,不如咱们将就在这里住上一宿,明天出去不迟。” 颜萱轻哼一声,道:“你倒想得美,阿夏不是说天黑了那甚么乌公主达公主会回来吗?你不想出去,就在这里等她罢。我可是要走的。” 李元霸不答,只放直身躯,躺在床上,闭上眼,道:“我上床睡了。”颜萱站在床边看他,忍住笑。 李元霸突然睁开眼,坐起身来,道:“萱儿,我猜这床上须得女儿家睡才成的。你不妨照达达公主的样子睡下看。” 颜萱摇头:“不。我才不要睡她的床。” 李元霸拉过颜萱,笑道:“好姐姐,好萱儿,为了找到出口,就委屈你睡上去罢。俺的体重和甚么乌公主达公主的相差太远,你和她身材相仿,你睡上去说不定情形大不一样。” 颜萱哧的一声,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瞪了李元霸一眼,缓缓上床躺下,将头靠在碧玉枕上。静躺片刻,却无甚动静。 李元霸站在旁边,看颜萱躺在床上的姿势,非常柔美贞静,心中不能无感,一时看呆了。颜萱嗔道:“你眼瞪瞪的看人家做甚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元霸这才回过神来,跪到床前,笑嘻嘻道:“萱儿,人家甚么乌公主达公主晚上睡觉,却不是一件衣裳也不脱的。”他想起乌蓝达公主晚上裸睡的情形,因而才有此说。 颜萱呸的一声,道:“羞不羞,你怎的知道人家乌公主达公主晚上脱了衣裳睡?”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我听说突厥人喜欢夜晚光溜溜睡觉,身上一件衣裳都不……”这个“穿”字还未说出,只见颜萱突然手指向上,惊道:“元霸,你快看,那…那上面绣的甚么?” 李元霸闻言,忙凑近去,顺着颜萱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颜萱急了,道:“哎哟,你…你也像我这样躺下来往上看就见了。” 李元霸哈哈笑道:“早该如此。”说笑之间,也跳上床去,倒头和颜萱共枕躺下。可是此刻天色已晚,灯光昏暗,李元霸怎么看都看不清上面绣的甚么。看了半天,他却转过身去,目不转晴去看颜萱。看到颜萱温存款款,清丽动人,不禁回想起当日自己假扮阿龙婆,上了阿龙婆的床和颜萱同床共枕情景。颜萱整个夜晚直把他当作阿龙婆,听他胡诌编故事,如今自己又和颜萱肢体相接,耳鬓相摩,仿佛做梦一般,不禁想入非非。 颜萱突然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你发呆做甚么呢,叫你躺下不看上面,光看我做甚么?” 李元霸脱口道:“只要姐姐在眼前,我的眼睛就没法再看向别处啦。” 颜萱啐了一口,道:“少跟我油嘴滑舌的,谁信你呢,快些往上看是真。” 李元霸只得仰脸朝上,可是左看右看,只见悬帐顶上,绣了一幅图画,似菩萨又似天女。此刻他的脸和颜萱的脸几乎挨在一起,李元霸早已怦然心跳,如今温香软玉在侧,忍不住张嘴在颜萱的脸亲了一口。 颜萱嘤咛一声,羞得闭上眼睛,转过脸去,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不生气。李元霸见颜萱并无嗔恼,便得寸进尺,又挨得更近。颜萱见李元霸如此亲近自己,早已手足发软,浑身无力,心跳加速,气息加重,转身想坐起来。 颜萱毕竟处子之身,一向矜持守礼,这时见李元霸浑身发热,心中慌乱,一边推开他,一边道:“元霸,你…你要做甚么……” 李元霸本来少年本色,血气方刚,之前又经阿夏挑逗,早已血脉贲张,胡乱在颜萱脸上亲吻,一时亲到颜萱耳朵边上。颜萱怕痒痒,忍不住咯咯发笑,双脚乱踢,伸手推开他,喘息道:“元霸……你快看上面绣的甚么,咱们赶快离了这里要紧。哎哟,不许碰我耳朵……咯咯……”她一边伸出手去捂住李元霸的嘴,一边忍不住咯咯发笑。 李元霸突然一呆,笑道:“萱儿,我早看清了。那上面绣的正是现下俺和你的样子呢。” 颜萱一呆,道:“甚么?” 李元霸凑近她耳边道:“上面画的是欢喜佛。你看,是不是有一男一女正在相拥打坐,就这样……”说着揽过颜萱的腰,将她揽到怀里。颜萱听他说得神秘,忍不住抬眼往上再看,果然看见悬帐顶上绣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女的跨坐在男的怀中,男的竟似寺庙里的佛菩萨,顿时羞得脸上发烧,心想:“哎哟,我怎么竟看不出,竟还叫他过来看,真是羞死人啦。”啐了一口,道:“甚么呀,哪里是什么欢喜佛,你净胡说……我不要看。”见李元霸又来抱自己,不禁心慌意乱,用力将他推开,想挣脱起床。谁知李元霸被她死命一推,翻身滚下床去。落地之际,大叫一声,口中道:“哎哟,不好啦,我的腰摔断了。”扑倒在地,一时不能起来。 颜萱闻言,忙过去扶他,道:“元霸,你怎么啦,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身上很痛么?” 李元霸齿牙咧嘴,脸色发白,笑道:“好萱儿,这回我可真动不了啦。你把我扶上床去歇息一下就好啦。” 颜萱见李元霸这样,又着急又好气,叹了一口气,娇嗔道:“唉,谁叫你……你活该……”反手匆匆将散乱的头发挽起扎好,才过去扶起他,让他慢慢躺在床上。 李元霸躺下后,笑道:“萱儿,这一下便是找到秘密出口,我也不能走动啦,嘻嘻。” 颜萱咬唇道:“我就知你存心不想走。我走好了,让你在这里等甚么乌公主达公主回来……” 李元霸哈哈笑道:“她要是回来,你又抛下我不管,我只好做她的驸马爷啦。” 颜萱正要啐他,只听隔壁有人喊道:“阿夏,你睡在这里做甚么?驸马爷呢?” 李元霸闻言,便知乌蓝达公主回来了。他和颜萱相顾愕然,颜萱似笑非笑,压低声音道:“这下好了。你可以做突厥公主的驸马爷啦。”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乌蓝达公主在隔壁又说道:“咦,这鬼丫头好大胆,竟敢自己扎了销魂针……”李元霸估计阿夏沉睡不省人事,乌蓝达公主问道:“快醒醒,驸马爷哪里去了?莫非你放跑他了,那小子狡猾得很……” 只听阿夏迷迷糊糊的声音道:“没...没有。公主,驸马爷他在…在……”说到这里,再没有出声。 只听乌蓝达公主笑道:“咯咯,你怎么把他弄到‘冰火二重天’去了。你这狐媚贱胚,回头再跟你算帐。”又听到乌蓝达公主市拾级而上的木屐声。 李元霸低声对颜萱道:“萱儿,你先躲进壁橱,等我打探到出口,咱们再走人不迟。”颜萱眼看李元霸,心想:“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点点头,转身向壁橱走去。才走几步,又转回身,涨红了脸,对李元霸道:“你…你不许再跟那甚么乌公主达公主肉麻,要是有半点不规矩,我立刻就......” 李元霸哈哈一笑,正想说道:“你立刻怎样?” 正在这时,但见冬夏居的天窗骤然亮起,一盏灯光直射下来。只听乌蓝达公主在上面笑道:“咯咯,达达奴,你一个人在做甚么,你在跟谁说话?本公主回来了,你开心么?” 颜萱瞪了李元霸一眼,快步走近壁橱,拉开橱门,侧身而入。壁橱甚大,竟可容身。颜萱躲在里边,不再出声。 只听李元霸道:“达达公主,你可回来啦。你再晚一刻回来,恐怕再也见不着我啦。” 乌蓝达公主咯咯笑道:“达达奴,你怎么啦?是不是阿夏这狐媚东西招惹你啦,你怎么跑到人家的闺房里来呢?” 话声刚落,只见天窗下掉下一根绳索,随着一道人影迅速滑下。李元霸鼻中闻到一股浓烈香风,看到乌蓝达公主从天而降。他本想坐起,谁知身上伤痛不已,无力而起。 乌蓝达公主道:“哎哟,达达奴,本公主驾到,你居然不来迎候一下么,好大胆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话之间,人已到了李元霸跟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对自己全无猜忌,他伸出双手,笑道:“你把我撇在这里,自己跑出去玩儿,却让阿夏那丫头给我吃甚么回阳丹涂甚么龟滋神油,弄得我浑身发热,再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关在这里,说要等你回来,我几乎闷得要死。” 乌蓝达公主像一团胶似的贴在李元霸怀里,见李元霸精神甚好,心中欢喜,道:“嘻嘻,达达奴,你一个人在这里,有想我没有?” 李元霸微微一笑,大摇其头。乌蓝达公主怒道:“怎么,你居然没有想人家,那你睡到人家的闺床上来干甚么?”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滚入自己怀里,触手温软,不禁心头大跳,慌忙收摄心神,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敢想。” “为甚么不敢想?” “我怕难受。” “嘻嘻,你怎么难受啦?” 李元霸看了一眼壁橱,笑道:“浑身发热,身上就如着火一般。要是再想你,更加心急火燎,恐怕就被烧死了。” 乌蓝达公主道:“咯咯,可是人家现下回来了,就在你眼前,怎不见你发烧呢?”突出伸出手,在李元霸脐下狠狠一抓,把李元霸痛得大叫一声。 乌蓝达公主咯咯大笑,向李元霸抛了一个媚眼,道:“哎哟,达达奴,你身上几时长了一根好大的刺,还烫手呢。” 李元霸与乌蓝达公主滑腻温软的身体接触,下体突然被她这么一抓,一时**焚身。但他自己极力压抑自己,笑道:“达达,你这里甚么冬夏居的虽然安静,可惜四面无窗无门……” 乌蓝达公主道:“嘻嘻,无门无窗才好。我这里冬暖夏凉,直如人间天堂呢,你能进来也算你艳福不浅呢。” 李元霸左右张望,道:“我猜还另有出口……” 乌蓝达公主趴在李元霸身上,将脸贴在他胸口,两手不住摩挲他的脖子,昵声道:“嗯,达达奴,你果然聪明过人,居然想到另有出口,咯咯。” 李元霸道:“这屋子四壁皆墙,就像监牢一般,真是气闷!不如咱们到外面汤池去玩儿罢。” 乌蓝达公主嘻嘻一笑,道:“莫非你想跟本公主洗鸳鸯浴么?” “我身上涂了什么深海藻儿,还没洗过,现下都有一股咸腥味。你就陪我洗一个澡又何妨?” “呸,你还没答应做人家的驸马呢,本公主怎么能跟你这样亲近?” “哈哈,咱们现下都入洞房了,还不算亲近么?” 颜萱躲在壁橱里,耳中听到李元霸和乌蓝达公主的对白,见李元霸语含调笑,心中不禁气恼,几乎想推门出来。转念一想,李元霸是在敷衍乌蓝达公主,自己不能扰了他的计划,只得隐忍不发。 这时乌蓝达公主突然将李元霸一把推开,道:“咯咯,达达奴,美的你。不过呢,你想跟本公主入洞房,也不忙在一时。” 李元霸一边和乌蓝达公主说话,一边暗自运功疗伤,可是收效甚微,心中着急,口上却说:“我在这里等你,都等三天三夜了,怎能不急?” 乌蓝达公主眼看着他,郑色道:“好罢,达达奴,本公主现下要跟你说一件正经的大事儿,却是十万火急。若是这事你能答应,全心全意助我成功……” 不等乌蓝达公主说完,李元霸急道:“什么正经大事,你快说?” “你快起来,咱们立刻出发,一路上再跟你说不迟。” “哈哈,甚么事如此急切,非要我助你才成?”李元霸双臂作枕,故示悠闲。 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奴,实话告诉你罢。那日在太原左府中会盟的群雄如今已经被你兄弟李世民囚禁在太原的晋阳宫里了。嘻嘻,你的小师妹生死未卜,还有你的老相好高丽公主也不知被你兄弟藏到哪里,说不定已成了你的嫂嫂啦,你居然高卧在床,还不随我赶快去救么?” “甚么?”李元霸心头大震,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心中着急,起得过快,身背伤处肌肉拉了一下,痛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乌蓝达公主惊道:“唉呀,达达奴,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么?” 李元霸强忍剧痛,站起身来,又问:“咱们快去救人要紧。快说出口在哪里?” 乌蓝达公主笑道:“出口就在你脚下,你怎么老是问我?” 李元霸低头往脚下看,却看不出甚么异样。乌蓝达公主走过去,伸脚在他跟前的地板上来回点击几下,转眼之间,地板自动打开,露出一个地道口来。 李元霸心中暗喜:“妙极。原来出口就在脚下。”瞥了一眼壁橱,故意大声说道:“达达公主,咱们快走罢。” 谁知乌蓝达公主瞪了他一眼,哼的一声,道:“一说到你小师妹和老相好,你就急成这样,我还没跟你说正经大事呢……” 李元霸哈哈一笑,急步走到壁橱前,打开橱门,伸手将颜萱拉了出来。乌蓝达公主一见颜萱,惊得目瞪口呆,手指颜萱,失声道:“怎么,达达奴,原...原来这几天你一直和你的旧老婆在我屋里吗?” 李元霸笑道:“正是。” 乌蓝达公主咬牙切齿,怒道:“臭达奴!死达奴!我要叫黑陀二圣把你撕成十七八块!”见李元霸拉着颜萱向地道口走去,惊道:“达达奴,难道你..你只带她走么?”惊怒交集,突然大声喊道:“快来......”这个“人”字还没说出口,李元霸已伸手点了她肩上的“云门穴”,身子一软,萎顿在地。 乌蓝达公主心知李元霸不会伤害自己,心中并无恐惧,只是失望之极,眼含幽怨道:“达达奴,你竟弃我而去吗?” 李元霸低下身去,将乌蓝达公主抱起放到床上,又在她耳边道:“对不住啦,达达公主,我去救人要紧。你在这里躺一个时辰,便能自行......” 这时颜萱气鼓鼓过来拉李元霸,伸手去拧他的耳朵,嗔道:“元霸,你刚才跟她卿卿我我的还不够么,罗嗦甚么,快带我离了这里。” 乌蓝达公主躺在床上,眼看李元霸,叹道:“达达奴,外面天已变寒,过几天会有风雪,你们从地道出去,可以用我的马车......” 李元霸回头见乌蓝达公主伤心的样子,心下不忍,道:“多谢了!达达公主,回头再给你陪不是。”还想多说几句,早被颜萱拉进了地道口。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福烤鱼 李元霸和颜萱经秘密地道出了未央宫,行出不远,果然见后院左侧马厩旁有一辆驷马车,地上堆满了干草。驷马车并未解缰,四匹马皮毛花斑,黑白相间,神骏异常,在吃草料。 颜萱不想坐乌蓝达公主的马车,对李元霸道:“元霸,我雇有一头毛驴,现下寄放在客栈里,离此不远……”李元霸明白其意,笑道:“毛驴怎能驮得两人,有这辆马车正好,达达公主说过送我们的。”见驷马车停在那里,四下无人,拉颜萱奔过去,又扶她上车,自己跳上驾座,扬鞭即走。 马车才奔出十几步远,从院子里跑出一个马夫,看见驷马车被盗,顿时张口大骂,一边追上来,可那里追得上,眼看驷马车绝尘而去,一边捶胸顿足。 李元霸哈哈大笑,才笑得几声,突然身背一阵剧痛,笑声嘎然而止。颜萱坐在车厢里,掀起窗帘,关切道:“元霸,外面风大,你身上的伤恐怕发作,不如咱们还是别赶路,找个客栈住下罢。” 李元霸救人心切,这时得了驷马车,哪里还有心思留下,道:“好萱儿,如今小师妹遇到急难,我岂能坐视,咱们需得连夜赶往太原。只是委屈了你,让你受累。”颜萱道:“是。你原该救小师妹要紧。可是夜里风急露重,我怕你身子有伤受不了……”李元霸笑道:“放心罢,没事儿。你没见阿夏给我吃了些灵丹妙药么,何况我身子骨硬朗得紧。”颜萱叹道:“你身上有伤,即便赶到太原,也不能动手跟人打架救你小师妹呀。”李元霸道:“不管怎样,先到太原打探消息再说。这几日在未央宫耽误了不少时辰,恐怕......” 颜萱知其心意,微微一笑,道:“别担心,你小师妹有师兄们照应,不会有事的。”她天性善良,见李元霸心中焦急,忍不住出言安慰。李元霸点头道:“你说得是,现下情况未明,便是着急也没有用。不过,无论如何须得连夜赶往太原。”说话之际,又扬鞭催马。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颜萱在车厢里叫了起来道:“哎呀,火龟儿,你怎么也在这儿?”语气之中,又惊又喜。 李元霸一听,心下咯噔一下,掀帘进车厢往里看。只见颜萱一脸惊喜,脚下赫然便是火龟儿,还有冰蛇。火龟儿趴在车板上,对着颜萱不住张望,神情似很欢喜,冰儿跟在火龟后面,不住来回游窜,甚为兴奋。 李元霸大喜过望,道:“谢天谢地!你二位终于回来了。”欣喜之余,又不禁担忧。 颜萱看见龟蛇二物形影不离,笑道:“两年不见,原来火龟儿也找了一个伴儿啦。”见冰蛇头上隐隐生了一个紫红色的角,灵动异常,不禁有些害怕。 李元霸笑道:“萱儿,别怕。这条灵蛇名叫冰儿,别看它小,却也有八百年的道行呢,跟火龟儿是天生一对。” 颜萱点头道:“是。我家的火龟儿是个仙物,它的伴儿自也不凡。” 李元霸叹道:“说得是,就因它两个是仙物,不但令江湖不宁,也让我不得安生。” 颜萱想起在太原左府里天下群雄争来争去,就为了眼前这两个小神物,心中不由感叹,道:“想不到我家的火龟儿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什么玄武秘笈……” 李元霸道:“你久不见火龟儿,正好和它亲近亲近。哎,说不定因你在,火龟儿才找上门呢。它许久都不理我了。” 颜萱笑道:“嗯,我认识火龟儿可比认识你还早呢。” 李元霸微微一笑,心道:“火龟儿见我爱理不理,说不定真的是因见萱儿在这里才跟着来,它和冰儿都失踪了大半年啦。”回到驾座,又挥鞭驱驰。 其时,虽值仲秋,北方寒气甚严,已是夜晚,苍月之下,刀风扑面。又行出一个多时辰,颜萱掀开帘子探出头来,见李元霸脸被风吹得干裂,递出一条紫色绸缎,道:“喂,这是甚么乌公主达公主车上的坐垫儿,天气冷,你披在身上罢。” 李元霸头也不回,道:“你身上穿得单薄,还是你披上吧。”颜萱摇道:“我不冷。也不惯披这种腥膻东西。” 李元霸哈哈一笑,接过紫色坐垫,顺手披在肩上。驷马车在夜中奔驰了两三个时辰,将近天亮时分,道上远远看到了楼烦郡的静乐城池。 颜萱见李元霸神情兴奋,却是一脸疲惫。驷马也嘶鸣不已,呼吸急促,时长时短,显是奔波过度,大有不堪之状,便道:“元霸,我饿了,你找家食店,顺便歇歇马脚。” 李元霸带伤连夜驱驰,几个时辰下来也甚疲累,笑道:“好罢。既然姐姐饿了,咱们找家有吃的地儿停下罢。” 远远看见路边有家驿站,门前悬挂一条旗幡,上写“官驿”二字,附近更有两三家客栈。此刻,已近清晨,客栈屋檐错落,升起几道炊烟。 李元霸一眼瞧见,兴奋道:“萱儿,那边定有私家客栈,咱们就到那里歇脚罢。”颜萱点头道:“好。” 走近官驿,果然看见旁边有三家客栈。李元霸和颜萱选了离官驿最远的客栈,买了一间客房。二人进了客房,李元霸道:“萱儿,你坐了一夜马车,一路颠簸,你先躺上睡罢。”颜萱摇头道:“你的脸都被风吹干了,不用管我,你快躺下是真。” 李元霸赶了一夜马车,头脸被风吹到麻木,见颜萱不肯先睡,哈哈一笑,一头倒下,仰躺床榻之上,四脚长伸,笑道:“哈哈,真是舒坦,我先伸伸脚也好。” 一进客栈,龟蛇二仙便从颜萱包袱里冒出头来,一跃下地,在房间来回游走,似躁动不安。起初无异样,后来颜萱见了,脸色微变,对李元霸道:“元霸,你看火龟儿一进房里,便四处张皇,神色不安,定有什么不妥……” 李元霸笑道:“如今火龟儿和冰蛇两个成双成对,性情大变,它们每到一地都要四处嗅嗅瞧瞧的,不碍事的......” 颜萱摇头道:“不是的。我家养这火龟儿都有七八年呢,它极有灵性的,它若反常,多半……”话犹未了,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突然屋顶轰然塌下,一堆梁木和瓦片纷然坠落下来,砸在客房中央,紧跟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只手爪疾如闪电,抓向李元霸。 李元霸躺在床上,闻得异响,便知不妙。他见机甚快,早见一道人影向自己扑来,暗叫一声:“不好!”不及细想,一个翻身,顺势滚下床去,就地一滚,右手抽出去尘剑,也不回头,反手朝来人手臂削去。 李元霸躲过偷袭者一抓,当即出剑反击,又想到保护颜萱要紧。翻身跃起之际,即向颜萱冲过去,挡在她跟前。偷袭者见自己不但偷袭不成,反要躲避李元霸的利剑,他手忙脚乱,倒纵开去,不禁咦的一声,甚感惊异。 李元霸挡在颜萱跟前,手执去尘剑,心神略定,才看清偷袭者的面目,原来竟是“九爪青龙”凌九霄。喝道:“喂,你这青面老贼,枉为江湖前辈,居然行此卑鄙下流手段!” 凌九霄一袭不成,不再动手。负手而立,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好小子!身上受伤,居然还躲得老夫这一掌,算你长进了。” 李元霸惊魂甫定,心中大怒,忍不住出言相讥:“不是我长进,却是你的九指断爪太没用了。” 凌九霄不怒反笑,道:“小子,别得意太早。你躲得了老夫这一掌,可是你后面这娇滴滴的姑娘却未必躲得了。” 李元霸闻言大惊,道:“老贼头,你想干什么?”挡在颜萱身前。 凌九霄缓缓伸出那只仅有四根手指头的左掌,不动声色道:“狂妄小子,你若不想看见你如花似玉的小情人身上印上老夫的四根手指头,就快把玄武秘籍交出来罢。” 李元霸道:“大爷我就知你这老贼忘不了玄武秘笈,可秘笈岂是你能看的?” 凌九霄冷笑道:“小子,我不能看玄武秘笈,倒想看看你的小情人生得究竟怎样,嘿嘿。” 李元霸破口骂道:“老贼头……”忍不住挥剑刺向凌九霄,出招之际,全然不讲章法,气势凌厉无比 凌九霄李元霸手中短剑看似没有章法,却是乱中有法,居然没有一点破绽。他才和他交手几招,顿感手忙脚乱,心中吃惊:“这小子使的什么招数,如此古怪刁钻,莫非便是玄竹杖法?” 李元霸急怒之间,以去尘剑使出玄竹杖法,虽然不伦不类,却把江湖老道的凌九霄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难占上风。 其实,李元霸自知身上有伤,不能与凌九霄过久纠缠,须得尽早脱身。他和凌九霄交手之际,早瞥见龟蛇二仙并头躲入一张桌子底下,伏在地上一脚一动不动。心道:“龟蛇二仙近来来去无定,连我也不能左右。这青面老贼要想捉到它们,也不是那么容易。以龟蛇二仙功力,足可自保。我先和萱儿走人要紧。”言念及此,以剑作杖,一招“烟波浩淼”,飘飘然向凌九霄轻轻点去。 凌九霄见李元霸这一招使得飘逸无比,眼前似有几把短剑向自己刺来,心中大惊,慌忙倒退几步,不敢接这一招。李元霸未等招式用老,早已回身,手拉颜萱,转身朝门口跑去。 正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客房门户洞开,冲进四五个人来。 李元霸和颜萱愕然止步。李元霸手拉颜萱,挡在她跟前,看清来者却是黄龙教的邴元真和四位黄衣侍者,哈哈大笑,道:“邴坛主,你来得晚了。玄武秘籍已落入这青面老贼的手中了。”手指凌九霄。 原来邴元真带着四位黄衣侍者,自马邑一直跟踪李元霸至客栈,在外间窥伺有时,忽然听见屋里有动静,迟疑片刻,才破门而入。一进此屋,便见中原四煞之首凌九霄先来一步,居然从房顶破檐而入,又听李元霸说秘笈已让凌九霄得手,顿时将眼光冷冷投向凌九霄:“原来九爪青龙已然捷足先登,得了秘笈,恭喜恭喜!” 凌九霄笑道:“邴坛主,怎么你也信这小子的话,我才进这屋子不到一刻,哪里就能得手?不要上了这小子的当。” 邴元真转头去看李元霸。李元霸两手一摊,拍拍身上衣裳,示意什么也没有。 凌九霄见黄龙教人多势众,不愿多生事端,也伸出双手,摊开道:“邴坛主,你看我身上......”可是才一伸手,不禁目瞪口呆,只见自己两边衣袖之上,赫然爬着一龟一蛇。 邴元真瞧见了,心中大喜,更不怀疑,一歪头,身后四名黄衣侍者扑向凌九霄。凌九霄进退不得,只得出手迎战,顿时五人打成一团。四名黄衣侍者一心要夺凌九霄身上的龟蛇,不惜下狠手,招招致命。凌九霄见龟蛇二物居然自投上身,喜出望外,只想走人,因此采取躲避之策,上下跳跃,避开四名黄衣侍者的猛烈攻击。 李元霸见龟蛇二神挺身而出,引得黄龙教四名黄衣侍者和凌九霄相斗,掩护自己喝颜萱逃走,心中感动,一时犹豫不决,但想龟蛇二物乃神物,无须担心,回身拉着颜萱往外走。颜萱不肯离去,一边回头道:“元霸,不能扔下火龟儿不管。” 李元霸道:“别担心,火龟儿有冰儿相助,一定能脱身的。咱们快走要紧。” 李元霸拉着颜萱,三步并作两步,向外逃去,想尽快逃离此地,却忘了房中还有一个邴元真。才走近门口,突然身旁一股强劲掌风袭来,暗叫一声:“不好!”身子才避开半步,邴元真右掌已至,重重拍在他胸前。顿时胸口一窒,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跳出,幸而体内玄女珠被外力激发,自然发动真气,环护身周,才不致倒地。他咬紧牙关,采取同归于尽的招式,奋力回手,将去尘剑猛然刺向邴元真。邴元真眼见李元霸被自己一掌击中,居然还能反击,心中大骇。知去尘剑锐利无比,不敢接其锋,双足一点,往后倒纵,避开李元霸反击。待凌九霄站稳脚跟,李元霸和颜萱早去得远了。 李元霸拉着颜萱奔出了客房,冲向马厩。可是,驷马及马车早不见踪影,正自张皇。颜萱手指马厩外一堆草料旁,喜道:“元霸,快看,我的毛驴自己跑到这里呢!”李元霸顾不上多想,跑过去拉过毛驴,一把抱起颜萱上驴背。那毛驴早也灵性,不待李元霸吆喝,早已撒开四足,向驿站外道上奔去。 李元霸却为上驴,跟在毛驴背后跑,一边笑道:“萱儿,你几时雇的这头毛驴,倒机灵得紧。”颜萱笑道:“我早想和你说呢,这一路上这头毛驴一直跟在后头呢。”李元霸大奇:“咦,我怎么没看见?”颜萱轻哼一声,道:“你心急火燎,只想着要去救你的小师妹,自然甚么都看不见啦。”手拉李元霸,道:“你快骑上来罢,别看毛驴个儿小,脚力大得很。” 李元霸回头看,却不见邴元真追来,略为放心,这才一跃而上,骑在毛驴身上,双手抱住颜萱,双足一夹,毛驴奔得更快。李元霸大乐,心想自己和颜萱坐在驴背,居然脚力不减,不禁想起李靖送给自己的“神驴他舅”,哈哈笑道:“莫非这头毛驴是神驴他大舅,难怪脚力如此厉害,哈哈。” 谁知这一笑,才笑出几声,口中竟咳出一口血来。颜萱坐在前面,肩上衣裳沾了李元霸吐出的几滴血,顿时大惊失色,回手紧捂李元霸的嘴巴,急道:“元霸,你…你吐血了!”想起刚才李元霸被邴元真一掌击中,显是受了重伤,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元霸脸色苍白,将口中血吞下吐,强笑道:“萱儿,别担心,我没事儿。”颜萱心急如焚,道:“你别再说话罢,可要忍住。”李元霸担心黄龙教和凌九霄追来,不敢往官道走,只择荒路而行。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止驴不前。 其时天色已晚,行不见路,只得缓缓行走。远远望着前面道旁有一处亮光,看似渔火。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处鱼塘边上临时搭起的茅棚,茅棚边上燃起一堆柴火。茅棚里躺有一人,正在呼呼大睡。 李元霸身受重伤,一路受了风寒,此刻发冷,颜萱双手抱他,仍冷得浑身发抖。颜萱道:“元霸,我们不走了,就借这渔夫的光,进他的茅棚取暖罢。”李元霸口不能言,迷迷糊糊点头,走路已经摇摆。 颜萱扶李元霸下了毛驴,径直往茅棚行去。见汉子还在梦中,不惊动他,两个靠在篝火边取暖。李元霸冷得牙齿上下打战,忍不住道:“萱儿,这渔夫汉子睡得好香。” 颜萱见李元霸脸色忽白忽青,呼吸加重,道:“元霸,咱们就在这里歇息罢,等天亮了再进城去慢慢疗伤。”她在太原城租有民房,心想李元霸受了伤,正好再回去,一则可以躲避追敌,一则可以休息疗伤。 李元霸摇头道:“萱儿,别担心,我…我没事儿。”气喘吁吁,想盘起双膝打坐,可是竟然无力坐稳。颜萱叹道:“元霸,你还是静躺了歇息罢。”李元霸见颜萱双手抱着自己,眼中含有无限关切,心中大动,道:“萱儿……”颜萱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嗔道:“你少说两句不成么?” 李元霸点头,虽然浑身发冷,却如坐春风,眼睛凝望颜萱。颜萱红了脸,嗔道:“你眼睛圆鼓鼓的看人家干甚么,快躺下闭眼睡罢。” 李元霸着实困了,微微一笑,头一歪,靠在颜萱肩上,闭眼睡去。颜萱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看他酣然入睡,心中涌起一股柔情,心中叹道:“本来想见他一眼就走,谁知他又受了伤……” 颜萱身子挨着李元霸,也自打瞌睡,正迷迷糊糊,只听有一道洪亮声音道:“喂,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中?” 颜萱和李元霸被惊醒过来,忙坐起身来。只见一个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眼瞪瞪看着他们,原来正是适才在茅棚里睡的汉子,显是一个乞丐。 那汉子满脸胡子拉茬,见李元霸和颜萱两个,笑嘻嘻道:“你们两个,怎的到了我家,也不喊我一声,让我怠慢了客人。”说着,走出茅棚,到塘边拉起渔网,网中活蹦乱跳几尾小鲤鱼。 汉子将网中鲤鱼全部拿出,在塘边剥开鱼肚皮,清洗干净,走过来笑嘻嘻道:“你们好口福,俺等了两天两夜,才网到这些美味儿。”拿起几根细树枝,将鲤鱼串上,架在火上烤。 一时闻到烤鱼的香味,李元霸和颜萱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味,才想起肚子饿了。 李元霸笑道:“这位大哥,你网来的鱼肉好香……” 乞丐咧嘴笑道:“这个自然。俺网的鱼岂有不香的?是了,你们是谁,快报上名来。” 李元霸正要回答,乞丐阻止道:“不要你说话。”手指颜萱道:“俺要这位观音娘子回答。”他见颜萱美丽动人,一直不说话,因此要她说话。 颜萱站起来,道个万福,款款道:“这位大哥,打搅你了。昨夜我和我家兄弟冒风寒赶路,路过这里,见你这里有火有棚,就过来取暖。见你睡得好,却没有叫醒你,实在对不住啦。” 乞丐见颜萱说话细声细气,心中欢喜,道:“你这个观音娘子说话很好听。说什么打搅呢,你们看得起俺,到俺家做客,俺很高兴呢。” 李元霸道:“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乞丐摇头道:“俺也忘了自己姓啥,人家都喊俺作阿福哥。” 颜萱笑道:“阿福哥,多谢你啦。” 阿福连连摆手道:“也不忙谢,俺还没请你们吃鱼呢。”拿树枝叉鱼架在火堆上烤,颜萱见他烤得焦了,便道:“阿福哥,你歇歇手,让小妹来烤罢。” 阿福道:“也好。俺去看看又有几条鱼进网啦。”起身去塘边拉网。 李元霸身子极度虚弱,浑身乏力,可是见鲤鱼被烤出了油,忍不住流口水。颜萱见他如此,忙弯下身去想撕下一块鱼肉给他,只听扑的一声,忙回头去看,李元霸已然歪倒在地,人事不省。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扔下烤鱼,过去推他,连唤“元霸”,急得哭出声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辞而别 阿福哥被颜萱的叫喊声惊动,忙跑过来,见李元霸倒地昏迷,也不禁吃惊。他笑嘻嘻道:“观音娘子不用怕。俺有好药,管叫你兄弟不出半个时辰便好。”一边说,一边从破裤兜里掏出一样事物,递到颜萱面前。 颜萱一看,却是一块灰布包裹三粒黑色药丸。鼻中立刻闻到一股刺鼻药味,问道:“阿福哥,这是甚么药?” 阿福正色道:“这是俺用三条大鱼跟一个化缘和尚换来的,这是西域上等的奇药,专治内伤的。俺见你家兄弟面白如纸,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正好可以用上。”说着,掰开李元霸的嘴巴,把两粒药丸塞入。 颜萱不知真假,忙道:“阿福哥,你先试试两颗,若我家兄弟吃得好了,再喂他第三颗不迟。”阿福想想也对,点头道:“也罢。剩下这颗,你先留着,看你家兄弟吃得好,再喂他。” 颜萱躬身谢道:“阿福哥,真是多谢你啦。你给的药若真有用,你就是我家兄弟的救命恩人。” 阿福连连摆手,道:“不用谢。这也是你家兄弟有造化,恰遇见俺。嘿嘿。” 李元霸被喂下两粒药丸,不到一株香功夫,居然悠悠醒转。颜萱面露喜色,阿福喜道:“看看,你家兄弟果然醒过来啦。俺不骗你吧,哈哈。”显得十分得意。李元霸隐约听到颜萱和阿福的对话,心里还记得那烤鱼,张口道:“萱儿,快给我烤鱼吃。” 颜萱见李元霸醒来张口要烤鱼吃,长舒一口气,点头道:“你饿了么,烤鱼在这里。”阿福早把整条烤鱼递过来。 李元霸闻到鱼香,心中狂喜,猛然坐起,不想这一坐,又感一阵眩晕,眼睛一黑,从此昏迷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醒来之时,发现躺在床上,颜萱伏在床边睡着了。他才想起自己和颜萱在一池塘边上,还有一个阿福哥。他懵懂爬起身,左右张望,认出所在是一处客栈。 这时颜萱抬头醒来,见李元霸终于苏醒过来,喜道:“元霸,你终于醒转了。谢天谢地。”过来拉他的手。李元霸身体极虚弱,脸上作出笑容,问道:“萱儿,这是甚么地方?” 颜萱脸色憔悴,却难掩欢喜之情,笑道:“元霸,你都昏睡了三天两夜了。这是静乐城里的一家客栈。”李元霸道:“咱们怎么到了这里?”颜萱叹道:“还说呢,也多亏了那个阿福哥。要不是他帮着我背你,还不知怎么把你弄到这里来呢。” 李元霸一脸困惑。颜萱道:“你吃了阿福哥的两粒药,才醒过来,转眼又昏迷过去了。阿福哥更将最后一粒药灌你吃下,可你还是醒不过来。我说要找郎中,阿福哥背了你二十几里路,才进到城中。谁知你一睡就是几天。” “阿福哥呢?” “他背你到这里,水也不喝一口,就走了。我要给银子谢他,他扭头就走,还说我瞧不起他。唉,真是个好人。” 李元霸点头道:“是,多亏了阿福哥。改日再遇,一定好好谢他。”说到这里,口干舌燥。 颜萱捧过一碗稀粥,道:“你须得先吃下点粥儿。” 李元霸想伸手来接,居然没有气力,心中暗惊:“怎么我身体虚弱以至于斯?”颜萱用勺喂他吃,李元霸摇头。嘴接碗口,咕噜吞下大半碗,又即躺下,昏昏睡去。颜萱见李元霸进食,料想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便伏在桌边睡去。 突然醒来,低头见身上披了一件衣裳,忙看床上,却不见李元霸影子。不禁张皇,心中着急:“莫非他趁我睡熟,又自己跑了。”想到这里,失声喊道:“元霸,你在哪里?”一面起来四下寻找,不见人影。喊了几声,里外不见回答,以为李元霸真的不辞而别了。一时气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才哭得几声,突然见窗户被推开,外面冒出一个头来,却不是李元霸是谁。只见他从窗台上一跃而入,进了房间。 颜萱一见之下,又气又喜,嗔道:“哎呀,你才去了哪里,醒来不见人影,把人家都急死……” 李元霸笑嘻嘻道:“萱儿,我出去买了些糕点回来。”说着将一包食物捧到颜萱跟前:“好萱儿,这些天你辛苦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马蹄糕,我特意出去买的。” 颜萱见李元霸满头大汗的,关切道:“你都好了么,身子还痛么?” 李元霸道:“没事了。” 颜萱见李元霸气色甚好,果然买了马蹄糕回来,心中欢喜,却故意道:“你又怎知我喜欢吃这个?告诉你罢,我现下改吃绿豆饼了。” 李元霸闻言笑道:“也好,我这就给你买去。”转身要走。颜萱拉住他,嗔道:“回来,谁要你去买。你跑上跑下的,再累倒了懒得服侍你呢。” 颜萱嗤的一声笑了,道:“谁叫我心软呢,要不是见你昏迷不醒,我早就……”她本想说“早就走了”,可是终于说不出口。 两个一起吃早点。颜萱默不作声,李元霸也不说话。颜萱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李元霸道:“和姐姐在一起,便是不说话,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颜萱红了脸,道:“哼,说得好听。我看你是见着我心烦,因此不想说话。” 李元霸急道:“我要是这样,天打五雷轰。” 颜萱嗔道:“一大早的,谁要你赌什么咒。好了,我也吃了你买的马蹄糕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李元霸拉住她的手,道:“萱儿,你真的要走么?” 颜萱幽幽道:“我答应过阿龙婆,要回去陪她老人家。” 谁知李元霸当即脱口道:“甚好,我陪你一起回双桥镇好了。” 颜萱闻言,大出意外,不禁问道:“真的么?”随即黯然道:“呸,你不用哄我开心罢,你怎么放得下你的小师妹呢,何况还有什么徒儿妹妹的。几个都是美人儿,个个如花似玉,你怎舍得?”说着转身走去一边凳子坐下。 李元霸走过去,扶着颜萱的肩膀道:“萱儿,你别提什么师妹徒儿罢,我想通了。此生只有能和你在一起,即便一生归隐,我心里才会平安喜悦,其他什么人,我可管不了这许多。” 颜萱惊道:“你不是要去救你的小师妹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变主意啦?” 李元霸叹道:“小师妹身边有七八个师兄,即便遇到什么急难,又哪用我插手。何况,我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说得上救人呢。”他口中虽这样说,神情却无法掩饰,显是心中仍很担忧小师妹的处境。 颜萱看着他,顿了一顿,道:“你也不用安慰我的。既然到了这里,还是设法救人要紧。你身上好了,咱们正好快赶往晋阳去。” 李元霸闻言,喜道:“萱儿,你……你乐意陪我去找小师妹吗?”伸手去拉颜萱的手。 颜萱推开他的手,摇头道:“不乐意。可是,我是什么人呢,会阻你做不仁不义之事。小师妹遇险,你作为师兄岂能坐视不救?” 李元霸点头道:“是。我若不能去救小师妹,内心甚感不安。” 颜萱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喃喃道:“你还说要陪我回双桥镇,分明是违心话。” 李元霸正色道:“我答应你,待救出小师妹,咱们立刻回双桥镇。” 颜萱看着他,一语不发,摇摇头,转身走到窗前,道:“嗯,你若真的在乎我,当初为什么又一个人走,撇下我不管……”说到这里,不禁伤心,眼泪刷刷而落。 李元霸走近颜萱,从背后围抱住颜萱,动情道:“当初不敢违抗师命,以至失约于你。无论怎样,都是我不好,千万原谅我罢。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再离开你了。”颜萱在李元霸怀里扭了几下,终于哇的一声,转身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这一哭,再也无法无法收拾,竟将两年来与李元霸别后所有的委屈和幽怨宣泄出来。李元霸见颜萱终于哭出来了,心想:“只要萱儿把心中苦处都哭出来,不郁结在心就好。”颜萱呜呜咽咽哭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哭够了,也不和李元霸说话,自己去床上躺下,转眼沉沉睡去。这一睡,便睡到了夜半才醒来。睁开眼来看,却见李元霸趴在床边,也睡着了。 颜萱轻轻去推李元霸,想推他醒来,睡到床上,自己起来。可是李元霸却无反应,略探过身去,只见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伸手摸他额头,竟然烫手。吓了一跳,忙三下两下起床看他,才知他已发高烧,口中胡话不断。 原来李元霸身有内伤,加上连日劳累,致使发烧。颜萱将他推上床去,连忙去拿湿布巾敷他额头上,仿佛敷了几次,仍不见退烧。正没手脚处,只听李元霸口中喃喃:“冷,冷。”上下牙齿不住打架,身子缩成一团。 其时,正值仲秋,夜半气凉,寒意侵人。颜萱将辈子盖在李元霸身上,他犹觉冷。又拿来衣裳,给他裹上。李元霸口中不住道:“雪,下雪了……”忽然大笑,喃喃自语:“噢,下的好大雪……”说到这里,嘴角打颤,手脚缩成一团,摸他的手脚却发烫灼人。 颜萱惶然无计,想到求医,可是夜半三更,哪里去找郎中去。见他烧得糊涂了,口中尽说胡话,心中着急之极。忽闻李元霸在梦中喊道:“萱儿,快来,你在哪里……” 颜萱挨过去,在他耳边道:“元霸,我在这里,你很冷么……” 李元霸伸手将颜萱抱住,眼睛大睁,却是两目发直,口中道:“快,萱儿,下雪了。你穿的这样少,来,把我的衣衫穿上。”说着,动手解开自己衣裳。颜萱伸手去拦他,可是哪里拦得住。李元霸三下两下将自己外衣解了,反过去裹在颜萱身上,双手紧紧抱住颜萱。颜萱被他这样抱着,只得歪躺在床上。 两个面对面躺在床上,起初颜萱犹感害羞,后见李元霸发烧以致神志不清,恐他受冷,便顾不得害羞,用被子盖在他身上,依偎着他睡下。李元霸身子忽冷忽热,翻来覆去睡不安分,直折腾了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见李元霸沉酣睡去,颜萱才迷迷糊糊闭上眼。仿佛睡梦之中,见自己和李元霸发肤相接,亲密无间,不知是喜是羞。忽想起李元霸如此对自己,大感异样,心中不安,一时睁开眼来。只见李元霸**身子,正压在自己身上沉酣入睡。想推开他,哪里能够,心中忐忑,挨到天亮,心中拿定了主意。 颜萱推李元霸醒来,满脸娇嗔,道:“元霸,我肚子饿了,你快去买点好吃的给我。”李元霸神志恢复如初,懵然忘了昨夜之事。这时张开眼,笑问:“萱儿,你想吃什么?” 颜萱道似笑非笑,道:“我要你去买我没吃过的,全都买来。”李元霸见她说得认真,奇道:“好姐姐,你怎吃得这许多?”颜萱啐道:“哎哟,都是你的,人家真的饿坏了,现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下床的气力都没了呢。”李元霸道:“嘻嘻,别慌,我来抱你下床。”颜萱呸的一声,将被子紧拽,正色道:“不许你再碰我。你快去罢,我躺躺,等你回来再起来。” 李元霸笑道:“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才出了门,又回来。见颜萱仍躺在床上,见他回头,妩媚一笑,催道:“哎哟,怎么婆婆妈妈的,快去快回,别让人家等到头发白。” 李元霸见颜萱如此妩媚撒娇,不似往时,心中不禁疑惑。穿上衣裳,起身出了门,将门带上,迟疑片刻,拿出锁头反锁住门。心想:“萱儿便是想走也难走。”这才放心去买早点。 谁知李元霸出去回来,兴冲冲开门进去,口中喊道:“萱儿,我回来了。”可是,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颜萱的影子,顿时大惊失色,手中早点失手落地。他回头看那门锁,并无破损形状,心中大惑不解:“萱儿怎么走的?莫非她回遁形不成。原来她故意支开我,早拿定主意不辞而别。”心中如重锤击了一记,双足发软,坐在地上。一撇眼,见窗户洞开,猜定颜萱用板凳搭脚,从窗户出去的。心想:“或者她还没走远。”急冲冲出门追去。 李元霸追出一个转弯角,便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犹豫片刻,便朝城门方向跑去。其实,颜萱就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大气,待李元霸跑过,早已泪流满面。她眼望李元霸远去,当即朝相反方向去了。她化妆成男子,头戴竹笠,雇驴出城,再从水路乘船自往江南去了。 且说李元霸在静乐城中四处寻找颜萱不见,几乎要疯掉。也无心再回客栈,在街上到处乱走,垂头丧气。 他心中惆怅,信步走进一家酒肆,只叫来一坛酒闷喝。正自艾自怨,只听耳边一道苍老声音冷冷道:“小子,你又在这里灌甚么黄汤?” 一抬头,却是恩师牧道人到了。若在往日见到牧道人,心中早已诚惶诚恐。此刻却是心灰意冷,无动于衷,略站起身,从容道:“你老人家怎么来啦?” 牧道人站在跟前,一动不动,面罩严霜,道:“为师交待你的事可办好了?” 李元霸茫然道:“师傅还交待甚么事?你要我往洛阳送信之事早已办了。”说着,自顾自坐下喝酒。 牧道人见他如此无礼,怒道:“好小子,你长进了。如今见了为师,也这么没大没小的吗?”李元霸早已醉眼朦胧,这时看见牧道人风尘仆仆,突然醒悟:“莫非都是这个古板老道弄的鬼,他一向反对我和萱儿在一起。上次也是他找到萱儿亲娘来接走萱儿,害我不能和萱儿在一起。这一回,莫非也是他从中作梗,逼萱儿离我而去。”想到这里,更加确信无疑,心中气恼,向牧道人拱手,笑嘻嘻道:“师傅,你一路辛苦了,快请坐,弟子请你喝酒。”他明知牧道人不沾腥荤,偏这样说,存心气他。 牧道人哼的一声,厉声道:“混账东西!敢如此戏老父。你小子沉湎儿女情长,最无志气。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居然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真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 李元霸见牧道人动怒,却无所畏惧,淡淡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正该任性随心,无拘无束,何必为功名富贵累身。哈哈。” 牧道人闻言,不怒反笑:“哈哈,甚么任性随心,你小子肚里有几条花花肠子,老夫岂有不知?似你这样胡作非为,到处沾花惹草,哪里像我牧某人的弟子?” 李元霸赌气道:“哈哈,当年你虽收我为徒,可是五年前你已逐我下山,算起来,我早已不是你弟子了。” 牧道人气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很好,很好,你小子出息了,胆大包天,如今也敢欺师灭祖啦。”冷笑道:“哼哼,你敢悖逆不道,目无尊长,难道我不能清理门户么?”双目一瞪,向李元霸投去两道严厉之光。 李元霸闻言,不为所惧,坦然道:“好,我正想死,苦于不能自己下手,请师傅下手好了。” 牧道人见他如此,盛怒之下,举起右手,挥向李元霸,眼看李元霸难逃此劫。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杨离醉酒 正在这时,忽闻身后有人哈哈大笑,牧道人也不回头,便知是五斗先生到了。只听五斗先生道:“牧老儿,你要打死逆徒,何必自己动手?”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跟前。 牧道人却不搭理五斗先生,口中斥道:“没出息的孽障!老夫看走眼了。”眼看右掌已大多到李元霸肩上, 五斗先生抢先一步,冲上前去,伸手抓起李元霸,高高举起,站到一边,笑道:“这小子正该教训一顿。不但目无尊长,而且全无信义,欠我好大的人情,至今不还。”说着,顺手将李元霸往后抛去。李元霸人在半空,翻转过身,两脚朝下,一个趔趄,才站稳了。 五斗先生拍拍双手,笑道:“牧老儿,这小子不愧是你教出的徒弟,跟你当年一般,少年风流,为情所困。如今失魂落魄,竟连站立的气力都没了。唉,可悲,可叹。” 牧道人见五斗先生提起自己陈年旧事,知他在回护李元霸,便道:“哈哈,五斗老弟,老夫知你护着这小子,可是若不对他严加管教,任他颓废下去,岂不误了他一生。” 五斗先生大摇其头,道:“牧老儿,言之过矣。这小子结识姑娘多的是,一个比一个生得好看,如今走了一个,不算甚么。我瞧不出十天半月,他定然移情别恋了。哈哈。” 酒肆里并不算大,却有五六张酒桌。李元霸被五斗先生抛开,站在一张酒桌旁,听见五斗先生如此说,心中只得苦笑。 牧道人叹道:“这小子生性放任不拘,总在儿女情上浪费功夫,耽误我的大事……” 五斗先生道:“哈哈,徐某看你是身在世外,志在江湖。你又有甚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为那玄武秘笈罢了。” 牧道人微笑不语。 五斗先生突然扬声道:“臭小子,身为后生,竟敢顶撞尊长,还不过来赔罪!” 李元霸这才回过神来,自知一时冲动,很是不该,跑过去在牧道人前半跪下去,道:“弟子知错了。请师傅饶恕。” 牧道人气犹未消,哼了一声。 五斗先生笑道:“喂,牧老儿,你徒儿给你赔不是啦,你怎的还如此小器?” 牧道人叹道:“五斗老弟,你要看中这小子,你收他作徒弟好了。” 五斗先生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徐某人一生无拘无束,也不喜欢管人,从不收徒弟,不过受你之托,照看一二……”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李元霸这才明白,原来五斗先生照顾自己,全是受恩师之托,心中一动。 牧道人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事,对李元霸郑色道:“起来吧。这是一粒舍利,你拿了这个,不久龟蛇二仙自来寻你。以后大有用处,你好好收起。” 李元霸起身接过牧道人递给的舍利,见洁白如玉,坚硬无比,便如一颗天然珍珠。 五斗先生举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张口问道:“这是不是智仙老尼的舍利?” 牧道人笑道:“却瞒不过你。正是智仙大师的舍利子。” 五斗先生哈哈一笑,道:“此物大有妙处。小子,你可好好藏着,切不可让人偷去了。” 牧道人缓缓对李元霸道:“小子,听仔细了。龟蛇二仙乃智仙大师驯养的两只灵物,它们关系甚大。你有智仙大师的舍利,龟蛇二仙自会来寻你。找到你后,自会带你去寻找智仙大师分散于各地的舍利。找到舍利后,你当全力扶助你父兄,成就大事。”回头对五斗先生道:“五斗老弟,这小子交给你啦。从此后,我再不管他了。” 五斗先生道:“哈哈,你这牧老儿,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自己的徒弟不管,却叫别人来管?你来去匆匆,说走就走,都忙些啥?” 牧道人微微一笑,道:“我不忙不来去匆匆,怎显得老夫乃世外高人?哈哈,五斗老弟,拜托你了。我去也。”也不转身,转眼无影无踪。 五斗先生见牧道人话声未落,人已不见,心中惊骇:“这牧老道儿果然了得,我要达到他这样的功力,恐怕再练二十年也难企及。”不禁摇头叹绝。 李元霸久不见恩师显示神功,如今见了也不禁咂舌。五斗先生道:“小子,你瞧清楚了吗?你师傅不愧当今天下高人,神出鬼没,世无其匹。” 李元霸笑道:“前辈,我师傅的功夫,我自然知道。不过,他功夫再高,我也不大想学。” 五斗先生道:“不是不想学,是你学不了,哈哈。”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这倒也是。” 回到原来的酒桌前,倒了一碗酒,递到五斗先生跟前。五斗先生将酒接过,一仰而干,叹道:“好酒!今日老夫和你痛饮几碗。”当下两个对饮几碗,酒香肉美,畅快无比。 五斗先生将一碗酒捧到嘴边啜了一口,突然叹道:“你小子艳福不浅。这一路过来,也不知你遇上几个姑娘,你究竟有何能耐,个个都被你迷倒?嘿嘿,想当年我徐某人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怎么一生从未遇见一个红颜知己?唉,人跟人遭遇怎会如此大相径庭,命耶运耶?” 李元霸笑嘻嘻看了五斗先生一眼,见他生得瘦长,相貌古怪,若说年轻时玉树临风或沾点边,却跟什么英俊潇洒挨不上,道:“前辈说笑了。晚辈我一介浪子,穷愁潦倒,你看我现下不是孑然一身么,哪来的艳福?” 五斗先生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嘿嘿,你女朋友走了一个,又被关了一个,你还有闲心陪老夫在这里喝酒么?” 李元霸闻言一怔,立刻想起乌蓝达公主在未央宫和他说过的话,顿时担心起高丽公主来,脱口问道:“前辈,你说得关了一个,她关在哪里?” 五斗先生故为不知,反问道:“什么她是谁呢,老夫不明白你说甚么。” 李元霸站起身来,向五斗先生拱手道:“请前辈明示,晚辈感激不尽。” 五斗先生笑道:“徐某见你无动于衷,我又何必多管闲事。王通那宝贝女儿已够你烦的了,何必又再牵上一个?来来,咱爷俩还是喝酒吧。”拿起酒碗要喝。 李元霸起身拜了下去。 五斗先生连连摆手,道:“奇哉怪也,你自己女朋友在哪里你不知道,反来问我。难道老夫专门帮你照看女朋友的么?哈哈,小子,你的风流债也太多啦,我早看得气闷。不要再提此事,喝酒,喝酒。” 李元霸见五斗先生不肯说,也不好强他。只好也捧起一碗酒,仰脖而干,低头无语,内心甚为焦急。 这几日,到处找颜萱不见,猜知她定然生气回江南去了。他早已拿定主意,待此间之事一了,自己再回去找她不迟。他知颜萱一向办事干警麻利,她既能平安找到自己,便能平安自己回去。信鸽传讯,或者小师妹遇到甚么急难之事,可是有诸多师兄在一起,料来也无甚大碍。只是虬髯刺客已被二哥囚于铁笼,想来高丽公主也落入他手中。五斗先生说关了一个,定是指她无疑。 忽想起褒姒和杨离,说在城外白鹿山庄,心想:“她们已有落脚之处,也不忙于见她们,倒是高丽公主对己有恩,不可见死不救。”站起身来,对五斗先生深深一揖,道:“晚辈有急事在身,恕不能陪。该日再请你喝酒,告辞了。”转身就要离去。 五斗先生一把拉住他,问道:“小子,你要去哪里?” 李元霸淡然一笑,道:“晚辈也知前辈所说被关了一个,定是高丽公主,她虽乃敌国之人,可她毕竟于我有恩。她既有危险,我当义无反顾。” 五斗先生叹道:“你小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样子,难怪女孩子都被你迷住了。罢了罢了,告诉你罢。”站起身来,凑近他耳边道:“你要救你女朋友,须往太原晋阳宫找刘文静那小子去,哈哈。” 李元霸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五斗先生起身笑道:“我知你小子得了消息,更没心思陪老夫喝酒了。今日尚不尽兴,你又欠我好大一个人情,哈哈。”说笑之际,人已出了酒肆。 李元霸目送五斗先生背影远去,付了酒钱,当即起身往太原城而去。晋阳宫乃隋炀帝的行宫,位于太原城外东南十几里。 因无钱雇驴,只得步行。他身上之伤尚未复原,步行了两个多时辰,才了太原城下。并不入城,直奔晋阳宫而去。又走了十几里路,找到晋阳宫。走近察看,但见宫殿浩大,四面围墙,宫门紧闭,里外静悄悄的。无力以壁虎功上墙进宫查看,也不知刘文静所在。垂头丧气,返回太原城。走到半道,看见路边有驿站,胡乱走进驿站旁一家酒肆,叫上酒菜,自己喝闷酒。 喝下几大碗,正要伸手拿起酒,只见一双纤纤玉手按在自己手背上,抬头一看,不禁一呆。原来不知何时,杨离和褒姒两个竟坐在自己对面,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喜出外望,跳起来道:“哎哟,褒妹,徒儿,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杨离沉静优雅,眼看着他,抿唇不语。褒姒走到他身边,抱起他的手臂道:“元霸哥哥,别再喝了。”说话之际,眼中有泪。 这时杨离道:“师傅,你还不赶紧救人去,怎么只顾在此喝酒呢。” 李元霸见杨褒二女也知自己正在找人,脱口道:“我怎么不找,可是人海茫茫,我上哪里找去?五斗先生说到晋阳宫找刘大哥,我找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由得长叹一声。 褒姒道:“元霸哥哥,我和杨姐姐到处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有位姓李的大哥让我们转告你,你要找的人在太原城外的一个叫甚么净因寺的寺院里呢。你赶紧去罢。” 李元霸哦的一声,喜道:“褒妹妹,你说的这位姓李的大哥是不是身材中等,神情刚毅沉稳?” 褒姒点头道:“正是这个样子。” 杨离从容道:“总算找着你了。你这就赶紧去罢。” 谁知李元霸摇头笑道:“我不去。”杨离和褒姒两个相顾愕然。 李元霸拿起酒碗,褒姒伸手欲拦,可是杨离先夺过酒碗,道:“你要喝酒,我陪你喝!”说着,把酒递到嘴边,樱口一张,一口喝下。 李元霸见杨离竟不拦自己,居然抢酒喝,心中大奇,笑道:“徒弟,你怎么抢我酒喝?” 杨离喝下一碗酒,白腻如玉的脸颊顿时红了,咬唇道:“师傅,我是你徒弟,却不能为你分忧。你既要想喝酒,作徒弟的便陪你喝几碗也是应该的。却不是抢你酒喝。”说着,提起酒壶,给李元霸倒满一碗。 褒姒担心李元霸的身体,对杨离道:“杨姐姐,你忘了么,元霸哥哥他身上有伤,不能喝酒的。” 杨离笑道:“褒妹妹,不用担心,你元霸哥哥若不喝酒,身上的伤恐怕难好。你和他刚到我家时候,不是也身上有伤么,我们不是也喝了酒么?这酒么,就是你元霸哥哥的命。” 李元霸哈哈一笑,竖起一根拇指,道:“不愧是我徒弟,很知道师傅。” 褒姒道:“元霸哥哥,杨姐姐一直都很挂念你,我们在白鹿山庄等你不见来,杨姐姐料定你肯定遇到甚么事啦,因此我们才一起出来找你。” 杨离一边倒酒,一边抬眼睨了褒姒一眼,笑道:“你这小妮子,分明是你想见你的元霸哥哥,却偏说是我的主意。” 褒姒脸上一红,道:“杨姐姐……”欲言又止,眼望李元霸,不再出声。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无论怎样,今日在这里见到你们,我开心得紧。今日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痛饮一番。” 褒姒笑道:“你不是急着要去救你小师妹么,还有那个生得十分美丽的高丽公主,怎么又不去了?” 李元霸道:“便是救人,也不忙在一时。当初遇见你,你也是心急火燎的要我去救你哥哥,后来不是等到晚上,我才去的么?” 褒姒点头道:“是。要想救人,须得夜间行事更好。” 杨离又自己将一碗酒喝下,酡颜双颊,笑咯咯道:“来,师傅,我们再喝一碗。徒弟知你腹中若无几两酒水,便是找见了人,绝妙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是不是?我……我再敬你一碗。” 李元霸哈哈一笑,摆手道:“徒弟,酒可以喝,别再提这事了。我尚自顾不暇,哪里还敢说去救人,各凭天命罢了。” 杨离醉眼迷离,直勾勾望着李元霸,笑嘻嘻道:“师傅,若是徒弟我现下也身陷囹圄、被人欺负,莫非你也不肯来救我么?” 李元霸闻言一怔,笑道:“徒弟,你怎么会身陷囹圄,别说傻话……” 杨离眼望李元霸,突然面露忧戚之色,轻轻叹道:“怎么不会,我……我现下早已家破人亡,且以有罪之身,亡命天涯……”想到自己江湖飘零,不知身归何处,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潸然泪下。 褒姒过去抱住杨离的肩头,安慰道:“杨姐姐,有我们呢,别伤心。”对李元霸道:“元霸哥哥,杨姐姐她……她心中其实很苦的,你快安慰安慰下她罢。” 杨离抬袖拭泪,强作笑脸,又拿起一碗酒,道:“人生无常,世事无常。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得畅快。师傅,杨离今生幸得识你,拜你为师,若是徒弟现下也遭人暗算,你会救我么?” 李元霸脱口道:“你若这样,师傅当然救你。” 杨离笑道:“不管如何都会救么?” 李元霸微笑点头说是。杨离闻言,心中欢喜,向李元霸眨眨眼,咯咯笑道:“既然你连徒弟都救,若是有两个爱你的女子身陷囹圄,你救是不救?” 李元霸明白杨离的意思,沉吟有时,长叹一声,道:“徒弟,我知你心意。可是我现下身无缚鸡之力,哪里还敢说救人呢?” 褒姒跺脚道:“元霸哥哥,我和杨姐姐都愿意助你去救人,怎么你现下反说不去救了呢?” 李元霸叹道:“褒妹,徒弟,实不相瞒,我现下身上有伤,就算找到了小师妹她们,我也无力出手。”原来他连续奔行,身上伤痛复发,便是行走均感浑身疼痛,因此由此一说。 杨离道:“便是一时不能出手相援,至少你也先知情,然后才好想法子。看在人家女孩子喜欢的份上,说什么你都得去救她们。咯咯。” 褒姒点头道:“就是。元霸哥哥,别喝了罢。我们一起去净因寺瞧瞧,看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也好。” 李元霸见杨、褒二女居然说要陪自己去救人,大为感动,只得点头道:“好。既然你们也这样说,我们这就动身罢,先去什么净因寺打听消息再作道理。” 褒姒笑道:“正该如此。”转脸去看杨离,不觉惊讶,道:“杨姐姐,你怎么啦?” 李元霸这才发现杨离已然双臂作枕,伏在桌上,脸红扑扑的,酣醉欲睡,对褒姒笑道:“你杨姐姐已经醉了。别担心,睡一觉起来就好。” 褒姒忙过去扶杨离,不住拍她肩背,轻声呼唤,杨离恍若不闻,伏在桌上,口中喃喃,语无伦次:“师傅,咱……咱俩再来一……碗,喝了再……再去救……救……”后面这个“人”字终于没有说出来,却说了一句“我还要……酒!” 李元霸和褒姒相顾莞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陷囹圄 晋阳宫一间密室里,太原公子李世民正与晋阳令刘文静闲谈。 李世民负手而立,踌躇志满,笑问刘文静:“文静兄,我当称你为左使,还是县令?” 刘文静躬身作礼,道:“在少令主前面,属下不敢称县令。” 李世民哈哈笑道:“对内,你自然是我赤血令坛下的左使,对外你还是杨广那小子的晋阳令。这些天来,我不理事,你也辛苦了。不知现在窦建德、杜伏威两个怎样,其他江湖豪杰呢?” 刘文静笑道:“少令主,咱们把窦、杜二枭单独关在地牢里,每日只让他们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他们自在得很哪,只是少见些光而已。其余几百江湖豪客,让宫女们相陪喝酒耍乐,他们都乐不思蜀呢。哈哈。” 李世民哈哈笑道:“如此安排,厚此薄彼,岂非太怠慢了窦杜二位大人?” 刘文静微微一笑,道:“不如此,吾计安成?” 李世民道:“这一次多亏你出此奇谋,令天下群雄皆陷囹圄。过得三五个月,各路英雄群龙无首,我趁势而出,天下大局已定,到时我李家若得天下,你当立首功。只是我闭关练功这些天,外间情况若何,洛阳的王世充可有动静?”双手伸出,两个手掌赤红如血,隐透寒光。 刘文静见状,知李世民练习赤血神掌,已有入魔之兆,暗暗吃惊,却从容道:“今上去了江都已有数月,其势已促,偏安一隅,天下之事可知矣。窦、杜二枭被关在晋阳宫里半年,日久生变,其部下必自乱。那时东南之忧可解,主公就可以让你专意西征了。只可惜跑了李密那小子,日后倒是个心腹之患。” 李世民笑道:“跑了一个李密不算甚么,我只可惜尚未得敬德和叔宝两个,若得二位壮士左右开路,吾横行天下可矣。哈哈。” 刘文静道:“他两个的确英雄了得,私下也甚仰慕少令主,以在下看来,不日当归少令主麾下。” 李世民点头道:“王世充老贼得叔宝在侧,吾甚忧之。敬德为刘武周所用,倒未足患。”左掌轻轻向一侧挥去,殿上一根两人粗大的柱子被他掌风所击,居然摇动几下,殿梁受震,宫顶掉下几片瓦片下来,“咣啷啷”声响,落在刘文静脚下。 刘文静不慌不忙,赞道:“真是神力!看来少令主的赤血神掌功力又进了几层。” 李世民将手掌收回,笑道:“文静兄,如此功力,可否与虬髯刺客一决高下?” 刘文静闻言,沉吟道:“少令主,你要属下说真话还是假话?” 李世民笑道:“自然是真话!” 刘文静道:“此人乃武林大魔头葛一氓高徒,武功至刚至健,以少令主如今功力,要与他打平手,或许尚待时日。” 李世民点头道:“文静兄所言极是。本公子也知虬髯刺客厉害,因此我日夜练功,可惜才练到第七层……” 刘文静闻言,又惊又忧,道:“据属下所知,赤血神掌非常人所能练。少令主以天纵之才,能练到第七层已是万难。不过……” 李世民道:“有话直说。” 刘文静道:“属下劝少令主到此为止,切不可再往上练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民笑道:“文静兄不必担心,本公子自有分寸。虬髯刺客被关木井城多日,我一直未与他过招,就是想练成赤血神掌之后,与他一决胜负,以证神掌之力。若能胜之,便是暂无叔宝和敬德,也可无忧矣。” 刘文静微微一笑,道:“少令主志气雄伟,必当横扫天下,使四海安宁。叔宝敬德虽威猛,也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李世民眼看刘文静,突然想起什么,笑道:“文静兄,有你和房先生辅佐,本公子何忧天下?好了,今日不说这些罢。你说说那位大美人罢,这些天可有进食?” 刘文静知李世民所指的乃是高丽公主。心道:“少令主血气方刚,戒之在色。如今天下方乱,正大可为之时,岂可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岂非误了大事?”心中担忧,暗自寻思。 刘文静拱手道:“这几日属下也忙于他务,倒未替少令主去看她,听说还是绝食,一言不发。” 李世民一想到高丽公主,眼睛便发亮,这时一挥手,对刘文静道:“走,请左使移步,陪本公子瞧瞧美人儿去。” 刘文静微笑点头,当即起身陪李世民一起出了密室,往南边宫殿而去。几经曲折,到了一座幽静小庭院。 进了院门,早有宫女恭敬出迎。李世民一面摆手,一面疾走,径直往里间走入。刘文静未再随他进去,留在厅上品茗。李世民经过一道小径,穿过月洞门,才看见里间有庭院数间,中有一座三层楼阁,匾额上写“掩香阁”三字,青砖碧瓦与雕梁画栋辉映,富贵之中,透出一股雅致。 但见庭院正门紧锁。李世民见门上加了铜锁,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负手在阁道走廊上徘徊。 不禁想起当初高丽公主被软禁于此,他来和她见面情形。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应李靖之邀,从漠北回到中原,本欲参加太原的天下英雄会盟,李靖将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引见给李世民,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在宴会上虽已戒备,对桌上之物,半点也不沾,还是被李世民算计。虬髯刺客不知不觉中了号称天下最厉害的剧毒、无嗅无味的麻醉香,轻轻一推,便既倒地不醒。高丽公主因从小食百草,颇通毒性,这一次竟失了手,发觉时已经晚了。所幸她身有异香,百毒难侵,所中之毒不深,坐在宴席中尚还清醒,见虬髯刺客懵然而倒,便有两个武士从屏风后面而走出,才知恍然醒悟被人暗算了。当即站起来,奋不顾身,上前阻止,口中喊道:“你们干甚么,快放了崔大哥!”可是哪里能够,几个大汉却被李世民挡在前面。她拔出来兮剑,朝李世民刺去。李世民哈哈一笑,轻轻一闪,便避开了。高丽公主一击不中,已无力气出手,眼睁睁看着虬髯刺客被人拖走。自知武功不济,事已至此,唯有玉碎而已。仍不慌不忙,站在那里,扫了一眼李世民和李靖,娇声斥道:“卑鄙小人!”对李世民和李靖怒目而视,凛然不可犯。 李世民不敢与高丽公主对视,只向她拱手道:“公主,受惊了!你的崔大哥喝多了,须得好好歇息。请放心,他不会有事。” 高丽公主手握来兮剑,横在胸前,从容道:“你们如此,是何企图?” 李世民笑道:“公主误会了。自北漠一会,在下对你崔大哥的武功佩服得紧,很想和他切磋切磋,恐他不肯合作,因此出此下策,多有得罪。除此之外,并无别意。” 高丽公主冷笑道:“你若真想切磋武功,何必出此卑鄙手段?”情急之下,斥道:“崔大哥若有三长两短,本公主便是死了作厉鬼也不会与你干休!” 李世民见高丽公主异常绝决,自己安危不顾,竟关心虬髯刺客生死,忙道:“在下只向你崔大哥请教武功,绝不会伤了他半根毫毛。” 高丽公主脸色平静,缓缓道:“你…你们要把崔大哥囚在何处?请让我和他一起。” 这时李靖笑道:“公主……”不等李靖说完,高丽公主怒道:“住口!你不是好人,出卖朋友,本公主不屑与你说话。” 李靖闻言,顿时面露尴尬。当时李世民见高丽公主口出此言,情态可掬,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世民回忆至此,不禁面露微笑。正在这时,忽见一位宫女从一道侧门跑出来,向李世民躬身道:“公子,公主才睡下,你要进去见她么?” 李世民听见说高丽公主已睡着,心中窃喜,正要随宫女进去,转念一想:“不可。她意志绝决,绝食多日。我若用强,她必寻短见,到时如何是好。再忍一忍罢。”想到这里,止步不前,笑道:“我不进去了。你代向公主问好。” 犹豫半晌,登上一座假山亭台,往掩香阁张望,但见里面静谧无声,窗帘严遮,哪里得见高丽公主影子,不禁搓手自叹:“我费尽心机,将她诱来,软禁于此,怎么却对她下不了手?罢了罢了,待我事成之后,再作计策。” 李世民黯然下了楼阁,走出外间。刘文静见李世民垂头丧气,微微一笑,迎上前去,问道:“公主可好?” 李世民摇摇头,叹道:“文静兄,本公子也算见识过不少佳丽,如何对她一个异国小女子竟如此失魂落魄,怎生是好?” 刘文静哈哈笑道:“太上忘情,下愚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少令主乃至性至情之人,见高丽公主非同凡俗女子,自然敬若天人。” 李世民笑道:“真正奇哉怪也,本公子愈见她冷若冰霜,愈敬她爱她,因此不敢唐突佳人。哈哈。” 刘文静道:“少令主柔肠侠骨,正是仁主之心。”心中暗道:“此事当早为之计,不然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面上却不动声色。 李世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什么柔肠侠骨,不说也罢。只是我甚奇怪,她绝食已过四十日,竟然无恙,莫非真是天人附体?” 刘文静道:“不然。高丽公主虽不食谷米,每日散步庭院,但以花草为食。依属下看来,她必得异人传授,身负奇术,非同一般。便是再绝食半载,也无大碍。” 李世民叹道:“不错。她怀藏短剑,自被我软禁于此,不许人近身,本公子想跟她多见一面,竟不能够。” 刘文静笑道:“此女大不凡也。她贵为公主,竟能不辞万难与虬髯刺客从千里之外,潜入吾国,又于百万军中,行刺今上,其志其能,委实非同小可。如今她虽为囚客,却不可轻慢。少令主待之以礼,正是攻心之道也。不可操之过急。” 李世民笑道:“文静兄,让你见笑了。好罢,本公子还要加紧练功,美人儿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看,不可闪失。待事成之后,本公子再谢你罢。”向刘文静拱拱手,转身自去,往练功密室行去。 刘文静目送李世民走后,当即出了晋阳宫,便服散骑,往太原城行去。进了城,径往般若街行去,折两个角,进了一家酒楼,直上三楼。 楼上靠南窗一张座位早坐了一人,见刘文静到了,忙站起相迎,一起入座。等候刘文静之人,原来是李靖。 刘文静方入座,便开口道:“老兄久等了。”李靖寒暄几句,便招手叫过小二的上了碗筷。 李靖笑道:“贤弟一向守时,这一回姗姗来迟,定有他故。” 刘文静拱手道:“不说也罢。”自己拿起一碗酒,向李靖一让,仰脖干了。李靖也陪了一碗。刘文静抹了一口酒水,笑道:“愚弟今日迟到,说起来还是因你老兄而起。” 李靖哈哈笑道:“此话怎讲?” 刘文静道:“你把人哄来了,自己倒躲一边逍遥自在,愚弟却日夜照看,竟无一日得闲。少令主对那美人儿简直神魂颠倒,如此下去,恐非好事。须得早做安排。” 李靖听见刘文静这样说,便知说的是高丽公主之事。笑道:“愚兄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本来少令主说只要捉来虬髯大汉练赤血掌,谁知他是项庄舞剑已在沛公。哈哈,那美人儿生得着实太美,少令主正当年少,也难怪一见倾心。” 刘文静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老兄,愚弟和你说正经的。解铃还须喜铃人。人是你哄来,如今还须你领去。不然,少令主因此分心,大事难成,却非你我初衷。” 李靖不慌不忙,先敬了刘文静一碗酒,佯作不解,笑道:“贤弟何出此言,却叫愚兄怎么做?” 刘文静道:“老兄,咱们兄弟几个是要谋大事的,岂能因一个女子坏事?依愚弟之见,那美人儿须得藏起,不能让少令主再见。眼不见为净,如此方能绝了他念头,专意天下,不至节外生枝,误了大计。” 李靖沉吟有时,道:“贤弟计从何出?” 刘文静左右看无人,凑近李靖,道:“事不宜迟……”低声在李靖耳边如此这般,李靖不时点头称是。 李靖听完刘文静计策,笑道:“贤弟此计,正合愚兄之意。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在龙山便知那美人儿早已心有所属,竟是少令主之弟元霸。当初愚兄奉命行事,把那美人儿哄来,心中一直愧疚,甚对不住元霸兄弟……” 刘文静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元霸乃牧道人的高徒,我和他亦很投缘,那美人儿既是他爱心女子,作兄弟的岂能横刀夺爱?不然往后如何相见。他们兄弟因此反目成仇,你我两个面上须不好看。哈哈,看来此计一箭三雕,非用不可了。” 李靖也笑道:“愚兄本意是将高丽的虬髯刺客拿下,让少令主试练神掌,谁知他见色起心,竟要将弟媳变成夫人,真是你我始料不及的。哈哈,这几十天来,他究竟得手没有?” 刘文静叹道:“那美人儿果然不同寻常女人,自落入我等手中,仪态如常,处变不惊,真正稀罕,也难怪少令主为之倾倒,因此对她十分客气,并不强她,让她住在晋阳宫里。只是她拒不见人,剑不离身,绝食已有四十多日了。” 李靖惊道:“四十多日,这如何使得?如今怎样?” 刘文静笑道:“起居如常,颜色如旧。老兄当知,当年武林大魔头葛一氓被逼出走,他逃往高丽,竟成国师。那美人儿和虬髯刺客都是葛一氓的亲传弟子,她必和葛一氓学过辟谷之术,虽绝食多日,竟不见减损。” 李靖点头叹道:“哦,果然如此。我也见她言谈举止有异常人,原来得过葛一氓真传。” 刘文静沉吟道:“老兄,你我将她移出晋阳宫,却将她藏往何处是好?” 李靖笑道:“愚兄已经想好,太原城外的净因寺主持是我至交,美人儿暂时安顿在他那里最合适。不过,若要少令主找寻不到,须得让元霸兄弟带她远走高飞,不要再在太原露面,从此绝了少令主的念头放好。” 刘文静点头道:“正该如此。若少令主得知那美人儿被人劫走,岂能善罢甘休,藏在寺中也非长久之计。只是,你想叫元霸兄弟带她去哪里?咱们既然要成全元霸兄弟,就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再为他计划计划放好。” 李靖微微一笑,又在刘文静耳边低声说话,如此这般,刘文静闻言大喜,不住点头称是。两个商量妥帖,又喝了几碗酒,这才下酒楼各自散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摆宴席 李元霸背起喝醉了的杨离走出酒楼,褒姒跟在后面,往杨、褒二女在太原租住的客栈行去。迷糊之中,杨离仍知自己伏在李元霸背上,身子紧贴在李元霸身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肩头,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阵欢喜,又一阵悲苦,眼泪便涌了上来。 走出五六十步远,李元霸察觉杨离在哭,泪水沾湿了他肩头,回头笑道:“乖徒儿,好好的,怎么哭了?” 杨离却不答他,反而哭得更凶了。褒姒在一旁扶着杨离,边走边安慰道:“杨姐姐,你心里若不痛快,就哭出来罢,别憋在心里。” 杨离唔的一声,身子扭动了几下,突然摇李元霸的肩头,喃喃道:“师傅,你要背我去哪里?酒呢,我还要喝……”一边说,一边撑着要下来。 李元霸却不松手,道:“好徒儿,别动!师傅背你回去……”不等这句话说完,杨离已从他背上挣脱下来。李元霸忙转回身,扶住站立不稳的杨离。杨离双眼迷离,望着他,脸红扑扑的,道:“不要你背。我……我没有家,却回哪里去……”转身便往回走。 褒姒过来劝道:“杨姐姐,你……你喝多了,就让元霸哥哥背你回客栈罢。嘻嘻,他背着你走得可稳当呢。”说着,掩口一笑。想起当初李元霸背她过河的情景,心中一阵柔情涌上,不禁望了李元霸一眼。 李元霸见杨离站立不稳,还说要自己往回走,便笑道:“乖徒儿,你若嫌师傅背不好,那我抱你好了。” 杨离乍闻此言,虽然喝醉了,仍隐隐觉得不妥,一面摇头一面摆手。李元霸一下弯下腰去,伸手将杨离抱起。杨离无力挣脱,只得由他抱着。昏昏沉沉的,眼睛也睁不开,口中喊道:“师傅,你为甚么要抱我,我……能走,不……不……要你抱!” 褒姒咯咯笑道:“元霸哥哥,杨姐姐真醉了。咱们赶紧走罢,这里离住的客栈倒不远,再走几百步就到了。只是,你身上有伤……” 李元霸才抱杨离走出十几步,已然气喘吁吁,却笑道:“不碍事。有美人在抱,便是再远又何妨?” 褒姒嗔道:“嗯,就知你早想抱徒儿呢,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 李元霸道:“褒妹妹,谁叫你不陪哥哥我喝酒,若是你也喝醉了,我连你也一起抱,哈哈。” 褒姒啐了一口,道:“我自己有脚走路,为甚么要你抱。嗯,我生得又丑又笨又重,你哪里肯抱。你好好抱你的乖徒儿就成啦,咯咯。” 杨离被李元霸横手抱着,迷迷糊糊听到李元霸和褒姒两个说话,这时突然冒出一句:“你……你们说甚么,谁……谁又抱谁?”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显是醉糊涂了。 褒姒在她耳边轻声道:“杨姐姐,没事儿,你安心睡吧。一会就到客栈了。” 李元霸低头看杨离,见她双眼紧闭,肤白面红,娇艳无比,更兼身轻如燕,自己虽然身上有伤,竟不觉累,便笑道:“乖徒儿,师傅在抱一只乖猫儿,回去让它陪你睡罢。” 杨离喃喃犹问:“猫儿在哪里?” 褒姒忍不住发笑,道:“就在你师傅的怀里呢。” 杨离闻言,欲抬起头来看,却无力气,口中喃喃,又即睡去。 说话之间,李元霸抱着杨离已走到客栈门前。褒姒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客房,李元霸走到床前将杨离放下。才一脱手,双腿一软,身子一歪,居然也倒在杨离身边。 褒姒一旁见李元霸面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无,显是疲劳之极,便道:“元霸哥哥,你身上有伤,抱着杨姐姐走回,定是累坏了。你即躺下,就别动罢,安心睡罢。” 李元霸有气无力道:“你扶我起来,我……我去睡地板罢。”说着挣扎起来。褒姒拦住道:“哎哟,你还避甚么嫌呢。抱都抱了,便躺在人家身边,各睡各的,又有甚么?快躺下是正经,我出去给你抓点药。” 李元霸自知已然虚脱,摆手道:“抓甚么药,不用。我……我只歇一歇就好。” 褒姒道:“我去烧些热水,给杨姐姐擦擦身子。嘻嘻,她最爱干净的,每天夜里若不洗澡定睡不着。今晚若只这样不洗不换睡下,明日起来不知她会怎样呢。”说到这里,再去看李元霸,已听到打鼾的声音。眼看这师徒二人横七竖八的睡在一起,不禁感到好笑,叹了一口气。 看天色尚早,便决定出去给李元霸抓药。将杨离和李元霸两个的鞋子都脱了,伸手要去解杨离的衣裳,想想不妥,微微一笑,拉过被子给杨、李两个盖上,轻轻掩上门出去。 且不提褒姒出去买药,却说李元霸和杨离两个并头躺在床上,一个酣眠,一个沉睡,一个侧伏,一个仰卧。褒姒从亥时出门,过了子时仍未归。李元霸和杨离师徒二人同床而睡,一觉睡到凌晨时分,杨离突然醒来。她睁眼看时,发现自己竟和李元霸躺在一起,顿时惊得坐起。左右看看自己衣裳未解,李元霸呼呼大睡,枕席之间并无异样,才略放心。又看李元霸,见他颈脖和衣襟竟沾了不少呕吐物,难怪自己闻来甚觉难受。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胸前也沾了几抹脏物。她隐约想起昨夜情景,知道是自己吐的。她本好洁,连忙起身,想推醒李元霸,见他睡得好香,不忍去惊动他。犹豫半晌,索性自己动手,昏昏沉沉起床,找来布巾给李元霸擦去身上污垢。 忙转了大半天,才把李元霸衣上污垢擦洗干净,又将他颈脖擦洗几遍才罢。她本是个大小姐,从未做过服侍人之事,如今大醉初醒,又来来去去给李元霸擦洗,更兼夜来风寒,竟累得出战立不直。把李元霸安顿好,才想起自己衣上也与偶脏物,顿时浑身不自在,累得香汗淋淋,虽衣上污垢再三擦洗,犹觉不净。 回头见李元霸背对自己酣睡不醒,自己想换件衣裳,却无处遮掩,一咬牙,索性钻入被窝脱换。她爬上床去,又看一眼李元霸,确定他并未醒来,这才背过身去,悉悉索索将身上脏衣脱去,又用湿布擦干净身子,正要将干净衣裳穿上。谁知犹未扣好纽扣,忽听身后李元霸说道:“萱儿,原来你在这里?” 杨离正全神贯注换衣,突然听见说话之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过去。也未听清李元霸说了甚么,也不敢回头,慌忙将被子拉过,伏下身子遮盖起来。谁知李元霸正在做梦,口中喃喃,翻身过来,竟将她压在身下。 杨离哪里经过这个阵式,她万没想到李元霸会在这当儿说胡话,且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她身子本来单薄,被李元霸压在下面,顿时动弹不得,慌忙伸手去推他,却哪里还有气力,只觉李元霸呼吸之气吹在自己脸上,的一只手臂不知甚么时候已搂住自己的腰。杨离乃处子之身,长了十七八岁,从未与哪个男子如此贴近,何况是如此紧抱在怀,早羞得不知所以,大有魂飞天外之感。 其时已过子夜,窗外透进微光,她瞥见李元霸犹未睡醒,却在说梦话。她张开口,便喊褒姒道:“褒妹妹,你在哪里,快来帮我。”可是喊了几声,哪里有应声,才知道褒姒并不在屋里。心中更慌,此刻李元霸已然一头埋在自己怀里,居然呼呼大睡,杨离吓出了一身汗,略定了定神,才清楚自己衣带不整,竟和李元霸双双滚在一起,他的头脸居然埋在自己胸前,贴在自己胸口上。杨离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一咬牙,伸手将李元霸往一边推去。谁知这一推,竟把李元霸推开了。她慌忙爬起来,想跳下床去,这时只听李元霸博口中喃喃,在说胡话:“别走,我冷……”卷缩着双腿,杨离这才意识到,屋外竟然下起毛毛大雪。她下了床,被冻得索索发抖。 她伸手去摸李元霸的额头,竟然烫人,原来李元霸正在发烧,可是浑身却发冷。人在被窝里,犹感寒冷。杨离看不过去,不及细想,忙过去抱住他。李元霸见她来抱,也双手紧抱住她,揽在怀里,口中道:“萱儿,你别走。你怎么躲着我,让我找得好苦。” 杨离被李元霸抱着,才知他梦见了是颜萱。她听李元霸跟自己说过,不禁心中伤感,无言以对。可是,她不忍将李元霸推开,任由他拥抱自己,眼泪却刷刷而下。 客栈之外,下了一夜的雪。 李元霸醒来时,已是次日近午时分。躺在床上,他突然想起什么,跳起来,左右张望,却无杨离和褒姒的影子。张口喊她们的名字,无人回应。这时看见床头桌上,留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不禁一呆。原来纸条是杨离写的。纸条上写着几行字: “洛阳一见,相见恨晚。今夕何夕,遇此凉人?我非子爱,从此别矣!褒姒极好,乃你良配,君自珍之,切切!杨离” 李元霸才知道杨离已经黯然离去,而褒姒去了哪里,他竟不知。隐约想起昨夜,褒姒外出为自己抓药,至今未归。他当即起身出门,径直往城中药铺找去,走了七八条大街,找了十几家药铺,竟无褒姒踪影。最后来到一家名叫“仁心堂”药铺,打听褒姒消息,问昨夜是否有一女子来此抓药,又把褒姒形象描述一遍。谁知药铺的小二并不知道,李元霸垂头丧气,转身走出药铺。才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公子,请留步。” 李元霸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干瘦老者从药铺走出,笑问:“公子找的那人可是一位年可十六七岁的女子,模样俊俏可人?” 李元霸闻言大喜,连连点头说是。 那老者叹道:“昨夜她来过,抓了药就走了。可是她才离开药铺,就被一伙人劫走了。” 李元霸吃惊道:“甚么样的人将她劫走?” 老者道:“我见有个突厥人打扮的女郎,另外两个好似一对夫妻,只是男的极美,女的极丑……”不等老者说完,李元霸已猜知是乌蓝达公主和“黑驼二圣”,张口问道:“老伯,你看见他们把人劫去哪里?” 老者手指北面一条巷子道:“他们往那边去了。”李元霸谢了一声,转身往北面巷子奔去。 往巷子追去,从巷口走寻到巷尾,全部走遍查看,哪里有什么踪影,冷静想道:“达达公主她们从昨夜到现在,哪里还会在这巷子里。”突然想起乌蓝达公主曾跟自己说过在太原也有一座别墅,可是不知道在哪一条街。心想这太原之大,我哪里找出达达公主的别墅。在街上乱走,像无头苍蝇一般。他心中分析,乌蓝达公主抓住褒妹,目的何在,不过是想找到我。他想来想去,不如反其计而行,决定放出风去,让乌蓝达公主自己找上来,于是径直往太原一家最大的酒楼奔去。上了酒楼,招来酒楼掌柜的,指定要大摆宴席,今日要请突厥公主吃饭。 掌柜的听他口气,又是请突厥公主,对他刮目相看。不敢得罪,又怕他是骗食的,小心翼翼陪笑道:“公子,鄙店小利薄,要订这样多的酒席,须得给些定金方好……” 李元霸将囊中一包东西扔到桌上,喝道:“你敢小看本公子,怕没钱付帐么,这些银子够是不够?” 掌柜的见他如此气势,也不知包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银子,只得说道:“好说好说,这就给你办去。” 李元霸道:“我只要这店里最好的酒菜。请你往街上喊人去,今日是突厥驸马做东,大家都来吃。你酒楼上下酒桌,全包。” 掌柜的见他称乃突厥驸马做东,也不知是不是他本人,见他气度不凡,只是衣装不够华丽,不禁半信半疑。掌柜的转念想:“看他模样,不像是个脑子错乱之人,他既敢在我这太原最大的酒家请客,就不怕他走了人。”一边叫厨房安排,一边暗叫去请街坊上的地头蛇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货。 小二的上街一吆喝,说道突厥驸马也请客,大家随便入座,不醉不归,起初街上行人犹不信,可是听小二的反复嚷嚷,竟有几个真的进了酒店坐下,小二的招呼上茶,渐渐的都信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个时辰,酒楼除了李元霸坐的这一桌,其他的三十几桌全坐满了客。李元霸看见这样,不禁哈哈大笑。 心想:“如此排场,不怕达达公主不来。”可是酒酣到半,竟不见乌蓝达公主的影子。他不禁忐忑,心想莫非她不在太原城,正自纳闷。 突然酒楼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只听有人高声喊道:“突厥公主到,请公主上座。” 李元霸闻声大喜,霍地站起来。转头去看,只见乌蓝达公主一阵风卷进来,人未到,声音已到。乌蓝达公主笑咯咯道:“原来是你这臭达奴捣的鬼,你摆的甚么龙门阵?”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公主,我想见你,又不知你躲在哪里,只好这样兴师动众啦。” 乌蓝达公主轻啐一声,道:“你哪里是想见我,哄谁呢。” 李元霸道:“多日不见,还真想你啦。哈哈。”拿眼扫视乌蓝达公主随从,却不见褒姒,心想:“是了,她来见我,自然不会将褒妹妹带上,只要找见她,就不怕找不到褒妹。” 乌蓝达公主笑咯咯过来,不顾众目睽睽,和李元霸搂在一起,嗔道:“你真想见我,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呀。咯咯,你哪里发了大财,请这么多人喝酒?” 突然拍手掌道:“对了,莫非你已找到玄武宝藏……”说到这里,李元霸一把捂住她的口,轻声道:“别声张!这里到处是耳边,别走漏了风声。”转头向黑驼二圣打了个招呼。笑道:“我答应过黑驼二圣的事,自然是要兑现的。”黑驼二圣面露喜色。乌蓝达公主打了他一下,道:“你这坏东西,谁知你肚里捣的甚么鬼,当初你将我撇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元霸一把将她搂住,笑道:“我这不回跟你在一起了么,要是两个天天在一起,我怕你生厌,所以,小别胜新婚,这样不更有趣么?”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可是她身子一旦被李元霸搂住,就不由得心花怒放,也不顾上生气算旧账了。 一时都坐下,乌蓝达公主倚在李元霸身上,用手狠狠的拧了他一下,李元霸痛得呲牙咧嘴,反去扭她,两个当众打情骂俏,亲热之极。 这时,掌柜的见他们如此,才放了心。可是见乌蓝达公主身边几个凶神恶煞一般,又开始担心这几十桌酒菜怎么了结。 突然有一个醉汉走过来,要向乌蓝达公主敬酒,夸赞道:“想不到突厥公主如此美,啧啧,驸马爷真是好福气。多谢驸马爷请我们喝酒!这杯酒祝公主和驸马爷白头偕老!” 乌蓝达公主更是欢喜,说道:“这位大哥,多谢你来捧场!” 李元霸和他碰了一碗。醉汉被阿史那拉走了。乌蓝达公主知道李元霸脾气,若非有事,绝不会这样大事张扬。她笑道:“你这样闹,是不是真的想见我?” 李元霸笑道:“这个自然。我知你在太原,若不这么能请动你呢。” “哼,我知你小子想见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俏丫头吧。告诉你罢,你不用找了,趁早死心吧,我已让黑驼二圣把她撕成两半啦。” 李元霸一听,脸色大变,霍地站起来。随即一想,冷静下来,哈哈大笑,道:“我知褒姑娘与你一向无冤无仇,你何必加害她,别跟我开玩笑啦。” 乌蓝达公主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要杀人,不一定就跟她有冤有仇罢。我说过啦,凡你喜欢的女孩子,我都要统统杀掉,绝了你的念头……” 李元霸见她说得认真,不由得半信半疑,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神色凝重:“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双手发颤。 乌蓝达公主见他反应如此,几乎想要把自己吃了,她的手几乎被李元霸抓断,知道玩笑开大了,忙道:“达达奴,你别着急,我说笑的。” 李元霸眼看着她,仍然不放手,乌蓝达公主叹道:“我知那俏丫头是你心爱之人,因此我把她安顿在我的别墅里了,就等你去见她啦。我本来要问她你在哪里,她死也不肯说。我正犯愁呢,谁知你就自己找上来了。”又挣扎道:“你快放手,痛死我啦。” 李元霸闻言,估计此话不假,这才放送了乌蓝达公主的手。乌蓝达公主见自己的手臂被李元霸抓出青紫,心中气恼:“你这臭达奴,我不过开句玩笑,你就对我这样,可见你想见我是假,想找那个俏丫头是真。哼,我很后悔没叫黑驼二圣把她撕成两半……” 李元霸怒道:“不许你拿褒姑娘的性命来开玩笑。告诉你,你若伤她一根毫毛,我定会如法炮制。”将一碗酒喝光,推开桌子,对乌蓝达公主道:“走吧。带我去见褒姑娘。” 乌蓝达公主安坐不动,笑道:“你兴师动众哄得我来,才来这一时半会,怎么就走,我还要和你喝酒呢。” 李元霸哈哈一笑,走过去在她耳边道:“要喝,我们去别墅去慢慢喝。这里人太多,我们两个慢慢喝不更妙吗?” 乌蓝达公主笑道:“不,我喜欢热闹,就这里好。”说着向黑驼二圣打眼色。李元霸手脚更快,揽住她的腰。乌蓝达公主笑咯咯道:“哎哟,臭达奴,这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李元霸在她耳边道:“达达公主,听我一回,这就回别墅去。” 乌蓝达公主笑道:“你急着回别墅干甚么?要是我说你的什么褒姑娘不在别墅,你还要回么?” 李元霸闻言一怔。乌蓝达公主咯咯笑道:“亏你还说在江湖上混,人家随便说一句,你就信了。唉,我知你放心不下,臭达奴,告诉你罢,连我也不知你的褒姑娘在哪里?” 李元霸道:“她不是被你截住了吗?不用骗我。” 乌蓝达公主道:“不错,我抓过她。可是,半道有人把她抢去了。” 李元霸又是一惊,道:“什么人抢走她?” 乌蓝达公主道:“一个疯疯颠颠的老头儿,武功真是厉害,连黑驼二圣都奈何不了他。” 李元霸失声道:“五斗先生?” 乌蓝达公主点头道:“谁知他是什么五斗还是八斗,总之他也跟你一样,一副醉熏熏的摸样,手里拿一个酒葫芦。还没看清他的脸,你的褒妹妹就被他卷走了。” 李元霸放下心,笑道:“他们往哪里走?” 乌蓝达公主怒道:“臭达奴,你只关心你的褒姑娘,对我一点情义都不讲,我懒得跟你说了。”转身要走。李元霸伸手想拉住她,她拿起马鞭朝他打来。李元霸只得一闪,躲过乌蓝达公主的马鞭。 黑驼二圣已挡在跟前,阿史那和骨杜勒两个突厥武士已经护卫在她身边。李元霸见状,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哈哈一笑,想乌蓝达公主拱手道:“好!今日相见,甚为欢喜。达达公主,我有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乌蓝达公主怒道:“我再不想见到你!你滚吧。” 这时掌柜的过来,说要结账,总共一百一十二两银子。李元霸哈哈笑道:“你找公主结去罢。”倒纵而起,动如脱兔,转眼不见了踪影。黑驼二圣知他身怀绝技,心有顾忌,竟未敢上前阻拦。 乌蓝达公主气道:“臭达奴……,你居然跑单,谁又有钱帮你结账!你给我站住!” 李元霸早去得远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章 净因说法 李元霸听乌蓝达公主说她抓过褒姒却被一个老头半路救走,便认定救人的是五斗先生。他救人心切,不及细想,竟离乌蓝达公主而去。他知道“黑驼二圣”不是好惹的角色,自己身体才刚恢复,不能动武,不愿多生事端。因此一打听到褒姒消息,立刻转身离开,即便把乌蓝达公主气得哇哇大叫也在所不惜。他在路上乱走,一时不知何往。虽然自己猜褒姒已被五斗先生救走,可是却不知五斗先生会把褒姒带到哪里。 突然想起褒杨二女说过李靖指点说他想找的人在太原城外的净因寺,不禁心念一动。他想,如今褒姒若得五斗先生救去,虽然踪迹不见,料来安危却已无大碍。不如先去净因寺一探,看看究竟什么人在哪里,再做道理。如此想定,在街上随手拉过一个路人,打听到净因寺就在太原城外西北几十里外,当即往西城门奔去。 将近西城门,突然看见城外走进两个人。远远看去,认出是小师妹王蝉,还有大师兄程元,当即闪身躲过一边。他见小师妹王蝉从旁边走过,虽颜色如故,却掩不住憔悴,满脸忧色。大师兄程元则趾高气扬,一脸邪气,不时对王蝉指手画脚。李元霸见到王蝉儿,顿感欣慰:太原左府天下英雄会盟,据乌蓝达公主说说二哥设下陷阱,使与会豪杰皆被软禁。如今小师妹平安现身,没有危险,心中一块石头便落地了。他一时很想上前和她招呼,可是见有程元在侧,知他对自己心怀旧恨,如此相见,恐有不便。于是打消念头,待他们走过,才匆匆出城去。 出城向西北向走了四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叫兰镇的地方,在镇外一丛碧树丛中,终于看见一座寺院。寺院年代久远,坐北朝东,东临汾水,周围古柏参天,好一座清幽的修行道场。 走近寺院正门,见大门紧闭,门上匾额果然写有“净因寺”三个字。略一沉吟,绕过后院,慢慢潜近寺墙。又折往北面,爬上一株古柏,跃上围墙,又往寺内一株柏树上一跳,抱着树干轻轻滑下。还未落地,已听见寺院一座大殿里传来说话声音。 他轻手轻脚,半蹲在大殿窗沿下,透过窗棂,偷偷往里看。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原来大殿正中一个蒲团,坐着的竟是乌蓝达公主。只见她盘膝而坐,笑吟吟的对一个站在一边的中年和尚说话。 乌蓝达公主道:“老和尚,你这寺庙叫做什么净因寺,一定有点渊源罢。本公主倒想请教和尚,何为净?何为因?请速速回答。答得好,我便放了你们几个和尚,答不好,我一把火把寺院烧了。看你怎么办,咯咯。” 方丈是个四十多岁的和尚,法号澄空。他身材虽然精瘦,站在那里,却神情自若。见乌蓝达公主发问,当即恭敬举手合十道:“一尘不染,本来清净曰净。无明所执,万业所造,曰因。” 乌蓝达公主闻言,一脸茫然,脱口道:“什么一尘不染,万业所造,本公主还是不明白。老和尚,你就说说,人生在世,如何烦恼无尽?” 澄空和尚微微一笑,道:“善哉此问!尘事烦扰,人心多变。老衲斗胆一问,女施主此刻有何烦恼?” 乌蓝达公主慵懒一笑,将身子斜倚在茶几上,道:“方丈大师,你佛法精湛,倒先猜本公主现下有些什么烦恼?” 澄空和尚道:“女施主贵为公主,青春貌美,面含春色,心中烦恼或为儿女之情。” 乌蓝达公主一听,一下坐直起身,两眼一亮,格格一笑,道:“哎呀,大师傅,你怎么就看出来了呢?”顿了一顿,才叹道:“不错,本来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从小到大,从不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事烦恼。可是自从遇见一个臭小子,心里就放不下他了。这是为什么?可是,这个臭小子总是惹我生气,我和他就像冤家一样。如今一见到他,心里就莫名其妙生气、想打人骂人。可是假如看不见他,心里又惦记着他,总放不下。方丈师傅,你倒为我解说解说,这算怎么回事?” 黑驼二圣闻言,相视一笑,抢先道:“公主,原来你为姓李的那个臭小子生气。待我二人去把这小子撕成两半,除掉这个因,你就没有生气这个果啦。让他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公主也就得解脱了。” 乌蓝达公主呸的一声,气道:“你两个胡说八道!我看你们自己把自己给撕了,撕成四块八块的,一起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看看西方到底有没有极乐世界,有的话,就回来说一声,又好的话我们大家就去,如何?” 黑陀二圣听见,一脸惊惶,连连摆手,道:“如此不大妥当。” 乌蓝达公主气犹未消,怒道:“有什么不妥,我现下看见你们两个也心烦,你们怎么不在我眼前消失呢!” 黑陀二圣拍错马屁,甚觉尴尬,双双拱手谢罪:“对不住,公主,我夫妇二人隐居山上久了,都不会说人话啦,得罪了公主,请公主不要怪罪。我们还要仰仗公主的恩典呢。” 乌蓝达公主轻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又转向澄空和尚。 李元霸在外面听见,也感好笑。又听乌蓝达公主道:“大和尚,你说本公主这样是不是很傻?是不是跟那个臭小子前世结下什么冤家孽债?” 澄空和尚道:“女施主,前生往世之事,无所凭据,却不好说。单看今生因缘,老衲也听出你心中所想所爱却是一个男子。女施主心中实则对那个男子臭小子是爱之深,怨之切。即便把臭小子撕成两半,你内心的爱恨也无法解脱。唯一的办法,心中放下那个臭小子……” 乌蓝达公主霍地站起来,顿足道:“本公主我就是因为放不下那个臭小子才这样,老和尚,你这样说也等于白说。” 澄空和尚额头出汗,忙道:“女施主,你不妨用观想法,想象臭小子十分肮脏可厌,浑身上下一无是处,久而久之,自能减少对他的爱念。” 乌蓝达公主摇头,双目如痴:“可是,他越可恨,我越放不下他。他越是花心大罗卜,我越喜欢他。他越是坏蛋,我越是爱他。” 李元霸在外间听见,也不禁一呆:“达达公主着魔了。” 澄空和尚听到乌蓝达公主这样说,无计可施,不禁破颜笑道:“既如此,女施主也不必求得解脱了,只要找到臭小子,和他结为皆为夫妇百年好合,也便是西方极乐世界现在前也。” 乌蓝达公主才面露笑容:“嗯,这才像点人话。老和尚,佛法就在人道中,何必舍近求远,你说是不是?你说的因果,本来无法分解,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敢爱敢恨,轰轰烈烈来一场,岂不大好?结果如何,何必管他。” 澄空和尚一时目瞪口呆,点头道:“女施主所言极是。人有烦恼不尽,皆因欲望不断。末法时代,人心成魔,自救不及,只有念阿弥陀佛才能解脱烦恼。” 李元霸在外听见,心中顿悟:“看来自求多福好!生死有命,生生不息,此心此刻,但求自得,死后何往,谁能见信?阿弥陀佛若有大慈悲大法力,何处不能施为,何必在西方极乐世界。” 又听里面乌蓝达公主道:“老和尚,你说西方有极乐世界,世间之人生在这个世间,不能亲眼所见,唯听说教,信者几何,你有见过么?” 黑陀二圣拍手笑道:“妙呀,不如请方丈和尚先往西方极乐世界走一遭,然后回来把所见所闻亲口告诉俺们,俺们听了再决定是不是也往极乐世界瞧瞧去。哈哈。” 乌蓝达公主格格一笑,点头道:“方丈和尚,你看如何?” 澄空和尚面色微变:“我佛慈悲,应化千万亿身,按人慧根深浅,随缘度化。西方极乐世界一说,乃专为愚钝之辈设,信则有之,不信则无。公主智慧之人,不须此法解脱……” 乌蓝达公主格格一笑,郑重其事道:“不对。本公主相信,西方极乐世界一定是真实不虚的。” 澄空和尚愕然看她,只见她不慌不忙道:“若是没有极乐世界的话,为何去的人都不回来,可见他们一到西方极乐世界,见那里快乐无比,乐不思蜀,全都登顶极乐,谁都不愿意走回头路,再回到这个世间受苦了。哈哈。” 黑陀二圣也嘎嘎怪笑几声,乌蓝达公突然转身对他们说道:“黑陀二圣,你们要不是陪方丈和尚往西方极乐世界走一遭?” 黑陀二圣相顾骇然,连连摆手,大摇其头:“公主,俺、俺们夫妇俩就喜欢这里,哪里也不想去。要去,请方丈和尚自己去罢。” 澄空和尚满头大汗,硬着头皮,道:“此法为顿根之人设。信诚则灵,一念代万念,也是劝人向善门法。正如人不能渡河,却可凭借船渡过。我佛度人,有八万四千法门,各位施主也不必拘于一法,大可因人而异……”已然语无伦次。 乌蓝达公主穷追不舍:“大师傅,你不是说末法时代,人要解脱,唯一法门却是念阿弥陀佛么?” 李元霸在外听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当即后悔,转身想走。可是黑驼二圣听见动静,早已飞身破窗而出。一眼看见是李元霸,相顾大喜,不禁张口大喊:“公主,这下你可以解脱了。你的因果原来躲在这里。” 李元霸武功尚未恢复,转身才走几步,就被黑陀二圣一把抓住。他也不反抗,笑嘻嘻道:“二位大圣好!你家主人呢,本公子正要找她。” 黑陀二圣不答他,上前将李元霸扭住,便往大殿里推。李元霸一出现,乌蓝达公主一见之下,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兴冲冲跑过来,一边道:“哎呀,臭达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冲上前想靠近他。 黑陀二圣却挡在前面,道:“小心,公主,别靠近这臭小子,你跟方丈和尚学了佛法,不可再为这个因果所迷惑烦恼了。” 谁知乌蓝达公主双眉一扬,怒道:“什么因果不因果的,你们快把达达奴放开,他怎么说也是本公主的驸马爷!” 李元霸哈哈大笑,趁黑陀二圣发愣之际,轻轻一个转身,便脱开身去,远远的站在一边,面对乌蓝达公主,作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达达公主,你怎么也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无恙,略放了心,转念又气恼,轻哼一声:“臭小子!你还有脸来问!都怪你,本公主都是被你气的,我要到这寺里出家做尼姑,省去许多烦恼……” 李元霸嘻嘻一笑:“怎么我的想法竟跟你一样,我也正想出家做和尚呢。” 乌蓝达公主道:“呸,胡说!你这不伦不类的家伙,烦心不死,还有那么多的美人儿放不下,怎舍得去和尚?” 李元霸双臂一抱,道:“你都做得了尼姑,我怎么又做不得。” 乌蓝达公主向他招手,妩媚一笑,道:“达达奴,你过来。我问你,你不是要离了我么,怎么又巴巴的找到这里?” 李元霸道:“想你呀。” 乌蓝达公主脸上一红,呸的一声,道:“臭达奴,你当我是谁呢,你才不会想我,你要想的人多着呢。” 李元霸微笑不语,暗自观察殿里情形,寻找是否有褒姒的踪迹。 乌蓝达公主见他东张西望,心中明白,便咬唇道:“喂,臭小子,你左看右看的,是不是想找你的什么褒妹妹?” 李元霸嘿嘿一笑:“你早把她藏起来了,我就是想找也找不到。因此,今日到此,却想听听佛法,解脱解脱。” 乌蓝达公主咯咯一笑,浑身发颤,突然一下变脸,喝道:“臭小子,上次在酒楼你搞的什么宴席赚得本公主出来,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以为本公主就信你了么?哼,你知你到这里,还是想找你的什么褒妹妹。不过呢,你想找见你的褒妹妹也容易,须得看本公主开心不开心。” 李元霸找人心切,一时脱口道:“你要怎样才开心?”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果然承认是来找人的,顿时大怒,恨恨道:“你想叫本公主开心,先送你和你的什么褒妹妹一起去西方极乐世界,本公主才开心。” 李元霸不动声色,假装道:“也好。却不知西方极乐世界离这里有多远的路程?” 乌蓝达公主忍住笑:“也不算远,你两眼一闭,一口气咽下,立刻就到。” 李元霸微笑点头:“这样好地方,还等什么,要去现下就走罢。”说话之间,用尽全身力气,一个箭步,抢到乌蓝达公主跟前,一把拉住她,笑道:“不过,我想跟你做个伴,一起往西方极乐世界去。” 乌蓝达公主想不到他突然动手,被他抓住右手,挣脱不开,满脸通红,气道:“臭小子,放开手!” 黑陀二圣想不到李元霸动作如此之快,不及阻止,李元霸已然扣住乌蓝达公主的手,相顾失色,恐怕李元霸对乌蓝达公主不利,又不敢贸然动手,一时张皇失措。 李元霸顺势一把揽住乌蓝达公主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达达公主,只要你把褒姑娘放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他从乌蓝达公主的语气中断定,褒姒就在她的手上,什么半道被五斗先生救去都是胡诌之言。 乌蓝达公主被李元霸这么一抱,身子顿时酥了大半边,有气无力道:“臭达奴,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答应我么?” 李元霸点头叹道:“我想通了,离开了你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如今江湖险恶,不如和你一起回到北漠草原,过上几天逍遥日子。” 乌蓝达公主格格一笑:“切,你倒喜欢突厥人住的沙漠草原吗,可是我早就厌倦了,倒喜欢中原的繁华热闹呢,我不想回去了,怎么办?” 李元霸叹道:“既如此,也只好随你了。” 乌蓝达公主身子挨近李元霸,浑身发热,伸手搂住他脖子,昵声道:“臭达奴,咱们回未央宫去罢,本公主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李元霸道:“好呀,你的冬夏居好玩得紧……” 乌蓝达公主笑盈盈的,轻轻打了他一下,猛然将他一推,跳过一边,大声喊道:“黑陀二圣!快给我抓住这个臭小子。” 黑陀二圣果然非等闲之辈,早已双双飞身过来,左右一边,又将李元霸的双臂抓住。李元霸不慌不忙,哈哈笑道:“二位大圣想干嘛,要我陪你们一起找玄武宝藏也不忙在一时呀,我还要陪公主回未央宫玩几天呢。” 黑陀二圣见他神情自若,反而顾忌,如临大敌,开口道:“李公子,现下你在俺们手中,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否则俺们一不小心,把你撕成两块,样子须不会好看。” 乌蓝达公主虽然想要黑陀二圣制住李元霸,可是看见这一对夫妻抓住李元霸的手臂,又不禁担心。要是黑陀二圣真的一转眼把他撕成两半的话,她也不能活了。格格一笑,对黑陀二圣道:“你二位先放手罢,只在旁边看着这个臭小子就行了。” 黑陀二圣却不松手,摇头道:“公主,不能放手,这臭小子狡猾得紧,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 乌蓝达公主手指李元霸道:“臭小子,你发誓不再耍什么花招,我才叫黑陀二圣放开你。” 李元霸笑道:“我今日是自己找上门来,何必又耍什么花招?嘻嘻,公主,你别担心,这两位大圣不会把我撕了的,因为我还答应陪他们一起去寻玄武宝藏呢。” 乌蓝达公主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臭小子,好得意么!我又替你担什么心,本公主巴不得你早点被撕成两半才好呢。” 澄空和尚在旁看到这一切,心中明白乌蓝达公主对眼前这个少年实已深爱之极。为讨好乌蓝达公主,不禁开口道:“阿弥陀佛,公主所说的那个臭小子,原来就是老衲眼前的这位佳公子么?” 乌蓝达公主没好气的道:“方丈和尚,就是这个臭小子!他不但涎皮赖脸,而且油嘴滑舌,你看我该怎么对付他才好?” 澄空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依老衲看,这位公子相貌清奇,双目有神,大非常人。” 李元霸哈哈笑道:“方丈,你过奖了。本公子今日到此,本想一把火烧了这里,不过,听你这一番话,只好改变主意了。” 乌蓝达公主走上前,去扳黑陀二圣的手,咬唇道:“你们两个快放手,今日我要请方丈和尚好好**一下这个臭小子。”黑陀二圣见乌蓝达公主坚持要他们放手,只好从命,松开李元霸的双臂。二人退去一边,眼睛始终紧盯李元霸,防止他轻举妄动。 李元霸回头对黑陀二圣笑道:“二位大圣,放松点。本公子既来之则安之,不会撇下公主跑的。” 黑陀二圣点头:“李公主,做人要讲诚信。你答应带我夫妻二人去寻宝的,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哦。” 李元霸道:“放心。这个自然。” 乌蓝达公主手扣李元霸,走近澄空和尚,笑道:“方丈和尚,你帮我们看看,我和这个臭小子有没有夫妻缘?” 李元霸闻言大乐,索性乱搅一场,道:“公主,不如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成亲吧,再来一次酒宴如何?” 乌蓝达公主呸的一声,道:“胡说,哪有在寺院里成亲的。你老实点罢,先请方丈和尚开导开导你。” 澄空和尚微微一笑:“佛说相由心生,心乐随喜。老衲自见这位公子进得这座大殿,就见公主笑颜舒展,欣喜无比。可见公主心中…….” 乌蓝达公主脸上一红,瞪了李元霸一眼,叹道:“方丈,本公主是不是前世欠了这个臭小子的,无论这个臭小子怎么得罪我,我都恨不起他。真是要命!” 李元霸在她耳边笑道:“达达公主,你何必一定要恨我!”乌蓝达公主顺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下,嗔道:“就是要恨你!我要跟方丈学习佛法,看怎么才能恨你!” 李元霸心中惦记着褒姒究竟在不在净因寺,这时向澄空和尚合十道:“方丈,在下心有一疑,请和尚以慈悲为怀,但请明示。” 澄空和尚微笑:“不敢。请公子有话明说。” 李元霸合十道:“在下今日来此,却为寻找一人而至,请方丈如实相告。” 澄空不是呆和尚,他知李元霸跟他打的是哑语,当即合十:“阿弥陀佛,公子来得很对,你找的人就在这里。”微微一笑,手指乌蓝达公主,却眼看大殿左侧的一间禅房。 李元霸已明其意,知道澄空和尚一定另有所指,心中暗喜,拿定主意,说道:“方丈,在下对净因胜地早已心存仰慕,可否带我到处走走看看,也好领略一下法露。” 澄空和尚点头:“公子有心一看,老衲愿意奉陪。” 乌蓝达公主道:“哎呀,你们两个文绉绉的你一句我一句,本公主听了好气闷。臭达奴,你懂什么佛法雨露,也不要看了,快随我走罢。” 李元霸不理乌蓝达公主,早拉过澄空和尚,往大殿右侧一尊佛像走去。澄空和尚随李元霸过去,李元霸佯作礼拜,神情甚是恭敬。 乌蓝达公主打一个眼色给黑陀二圣,黑陀二圣悄悄走到左侧禅房门前,似为守卫。李元霸瞥眼看见,心中更加确信,禅房里定有古怪。 李元霸过去挽住乌蓝达公主的腰,笑道:“达达公主,你看这尊菩萨,你生得真像她。” 乌蓝达公主:“嘻嘻,是么,达达奴,你倒说说我哪里长得像菩萨?” 李元霸一边和乌蓝达公主说话,一边往禅房走去。靠近禅房门口,见黑陀二圣挡在跟前,灵机一动,低声对乌蓝达公主说:“达达公主,这二人很讨厌,快把他们赶走。我要和你进这间禅房里谈谈欢喜禅。” 乌蓝达公主格格一笑,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他们虽然讨厌,可是他们不敢得罪我,偏偏是你经常得罪我。要赶也要先赶你走。” 李元霸哈哈一笑,突然说道:“我已找到宝藏图。”从怀里掏出一物,往黑陀二圣脚下一扔。 黑陀二圣一见之下,双双扑向那“宝藏图”。李元霸一个转身,朝禅房冲去,一掌将门击破。 乌蓝达公主跟在李元霸身后,惊道:“达达奴,你要干什么?” 李元霸业更不答话,直冲入禅房。进去一看,只见墙角下一女子被绳索绑住,头上罩了一个布袋。心念一动,正在这时,黑陀二圣已从背后赶过来,乌蓝达公主一抬手,阻止黑陀二圣动手。 李元霸走过去掀开被绑女子头上布袋,只听嘤咛一声,一张俏丽无比的脸露在眼前,这不是褒姒是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同醉方休 李元霸二话不说,三下两下把褒姒身上的绳索解开,又把塞在她口中的布掏出来扔掉。左右察看,见褒姒除了左手小臂上有轻微伤痕外,身上并无大的伤口,略放了心。 褒姒坐在墙角下,一见李元霸,顿时泪如泉涌,哭道:“元霸哥哥,你…你终于来了,我……我……” 李元霸把褒姒抱扶起来,安慰道:“褒妹妹,你没事就好。别怕!有哥哥在。” 这时身后传来乌蓝达公主冷笑的声音:“达达奴,见到你的褒妹妹,怎么好似生离死别一样。咯咯,你看,你的褒妹妹不是好好的么。” 褒姒一见乌蓝达公主,愤然而起,手指着乌蓝达公主,怒道:“元霸哥哥,你不要理这个人。她……她很坏的。”又见黑陀二圣站在乌蓝达公主身后,两眼流露出恐惧之色,躲到李元霸身后,颤声道: “元霸哥哥,你赶快走,那两个恶人也坏透了,我听见他们说要逼你带去找什么宝藏,事成之后再……再把你撕成两半……” 李元霸闻言,哈哈大笑,抱住褒姒的肩头,笑道:“褒妹妹,别担心,乌蓝达公主是大好人,黑陀二圣更是忠勇无双的大侠。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褒姒依偎在李元霸的身上,浑身颤抖,显示害怕之极,摇头道:“不,元霸哥哥,你不要信他们,你……你不知他们有多残忍,我亲眼看到他们把这寺里一个和尚撕成……”说到这里,用手捂住嘴巴,说不下去,显是心有余悸。 李元霸望了黑陀二圣一眼,眉头微皱,似已相信褒姒所言。回头紧握住褒姒的手,用手拍她的肩背,两眼透出怜惜之意。在褒姒耳边柔声道:“褒妹妹,我知道了。不用怕。” 乌蓝达公主看到这一幕,心中妒恨,大声喊道:“臭达奴!不许你在我眼前跟这个小丫头卿卿我我的,信不信我让黑陀二圣把她撕成两块……” 李元霸突然转过身来,嘻嘻一笑,对乌蓝达公主道:“达达公主,你为什么要骗我,把我褒妹妹藏在这里?” 乌蓝达公主气不打一处处,见李元霸嬉皮笑脸,心中又爱又恨,咯咯一笑,没好气道:“臭达奴!你可别冤枉我。我也是才到这里的,谁知你的什么褒妹妹也躲在这里,她不是被那个瘦老头抢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褒姒对乌蓝达公主怒目而视,转脸对李元霸说:“元霸哥哥,你别信她。我那晚出来想给你抓药,正准备回去,谁知路上碰见他们…….” 乌蓝达公主神情自若,若无其事,对黑陀二圣使了一个眼色。笑咯咯对李元霸说:“臭达奴,我懒得听你的什么褒妹妹说话,你若识相,最好让开,小心黑陀二圣也把你撕了。” 李元霸早有防备,仰天哈哈一笑,道:“好呀,我倒想看看怎么被撕成两半的。”从袖中抽出去尘剑,斜斜指向黑陀二圣,又道:“我也想看看黑陀二圣的四手够硬,还是我的去尘宝剑够利。” 黑陀二圣见状,知道李元霸手中有利器,脸色微变,两人对视一下,本来想要动手,这时也不禁迟疑,并未上前。 乌蓝达公主怒容满面,对黑陀二圣喝道:“你们两个还看什么看,怎么还不动手,快给我把那个俏丫头撕了,别让我再看见她。”说完,转身欲走。 不等黑陀二圣动手,李元霸早看准了禅房一侧有一扇窗户,一个箭步抢上前,一把抱住乌蓝达公主的腰,笑道:“达达公主,几日不见,怎么你的脾气变得这样坏呢?” 乌蓝达公主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不知为何,身子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知他在要挟自己,咬牙启齿道:“臭达奴!你三番几次气我,当我的面更别的女人调情,我早很死你啦。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走!”两眼放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光来。 李元霸抱著乌蓝达公主,去尘剑指向黑陀二圣,从容道:“二位大圣,在下与你们还有约在先,等我忙完这阵,一定陪你们去寻找玄武宝藏。请你们不要拦我,让我走,我也不会对公主不利,如此两便,如何?” 乌蓝达公主气急败坏,嚷道:“黑陀二圣,不要听这个臭小子的。快动手!别让这小子带人走了。” 黑陀二圣面面相觑,不敢动手,也不后退。一时僵在当场。他们知道这个突厥公主口口声声说恨李元霸,实则内心爱他之极,现在两个情侣闹别扭,如今她叫动手,万一有什么闪失,日后她反悔起来,原来说好的一千两佣金就泡汤了。 澹台人帅笑道:“李公子,请别伤到公主,她口中骂你,其实心里爱你爱得要命……” 慎如真也附和道:“是,是。我们亲眼看见公主做梦都喊你的名字。” 乌蓝达公主哧的一声,强忍住笑,恨恨道:“呸,什么爱得要命,本公主对他恨得要死!你们两个也是一副死相,怎么还不动手,我的一千两银子难道是白给你们的么?” 李元霸在乌蓝达公主耳边低声说道:“达达,不要逼我!” 乌蓝达公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我不逼你,是你现下在威胁我。快放手!好罢,我放你的褒姒妹妹走,可是你要留下。你答应要跟我回未央宫的。你说话总不算数么……” 李元霸一边笑一边说:“有时也做不得数,哈哈。”突然拿起一张茶几,朝窗户猛然掷过去。只听扑啦一声响,茶几破窗而出。 李元霸一把将褒姒推向窗前,急道:“褒妹妹,你快先走!随后我再去找你。” 褒姒却不肯先走,摇头道:“不,元霸哥哥,我不走。我要和在一起……” 李元霸无奈,顺势将乌蓝达公主往黑陀二圣推过去,抱起褒姒,一跃而起,跳出窗外。他预料黑陀二圣会冲过来,也不回头,去尘剑往后一刺。果然,黑陀二圣冲过来,看到眼前剑光一闪,见剑气逼人,慌忙后退回去。 原来禅房窗外就是郊外。李元霸抱着褒姒跳下,当即往荒郊儿走。身后传来乌蓝达公主叫骂声,却不见黑陀二圣追来。 李元霸紧拉褒姒的手,只往密林荒郊奔跑。褒姒气喘吁吁,手拉裙裳,紧跟在李元霸身后。跑出大约半个时辰,见乌蓝达公主没有追来,这才停下,坐在一棵树下歇息。彼此相视,褒姒惊魂略定,一下扑入李元霸怀里,喜极而泣。 褒姒呜咽道:“元霸哥哥,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李元霸抚摸她的头,笑道:“哈哈,怎么会呢,咱们这不是在一起了吗?” 褒姒呜呜几声,坐直了身子,忽然抬起头,问道:“杨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她在哪里?” 李元霸闻言,不禁叹息,摇头道:“她走了,可能回白鹿山庄了。或者……” 褒姒看见李元霸沮丧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唉,这下你惨了。杨姐姐一定出家去了。那么好的人,你赶紧去追她回来,不能让她出家……” 李元霸道:“她何必要出家?” 褒姒摇头叹息,道:“元霸哥哥,你不懂的。杨姐姐身遭家族巨变,随你出来奔波,她内心其实苦得很,就因为遇见你,她才感到一些安慰,难以取舍。” 李元霸叹道:“是,她父亲起兵反,杨家成了朝廷反臣,她也不得不走上逃亡之路。你和她在一起,比我更了解她。” 褒姒点头道:“你不知杨姐姐可是多好的女孩子。唉,要是你能娶她做老婆,我宁愿一辈子都跟着你们,伺候你们两个。” 李元霸看着褒姒,笑道:“褒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 褒姒眼看李元霸,深情道:“元霸哥哥,我知你本是个公子爷,我只是一个山村里的平民女孩。可是,我自从认识你,我打心里就喜欢上你啦。” 李元霸紧握住她的手。 褒姒又凄然道:“可是,我也知道我不配。我对你没有太多的奢望,我心里之想,只要这一生一世能跟在你身边,陪伴着你,我就心满意足啦。” 李元霸心中感动,一把将褒姒搂在怀里,叹道:“还是你对我好。你看,不管什么杨姐姐萱姐姐,我认识的女孩子一个个都走了,只有你还在我身边。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也知足了,其他也不用多想。” 褒姒欢喜道:“嘻嘻,元霸哥哥,你说的这话,我可不大信。嗯,不过,听你这样哄我,我也很开心呢,就假装信你吧。” 李元霸道:“你的杨姐姐走了。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子,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罢。咱们跑了这么久,肚子早饿了。这一回,我可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褒姒道:“嘻嘻,每次你要请我吃大餐,总是吃不成。唉,是不是我福薄,消受不起你这个大公子的宴请?” 李元霸笑道:“哈哈,谁说不能,现在就去。” 两个说笑着起身,携手一起往有人烟的乡间行去。走出不远,看见路边有一家小酒肆,相顾大喜,然后跑过去。可是到了酒肆前,只见门口紧闭,李元霸上前拍门,却无动静。左右察看,门前不满尘土,酒肆似关门已久。 褒姒笑道:“看来还得往镇上去,你要请我吃,也至少是一个大酒楼不是。”李元霸点头道:“不错。这里便是开门,也太小气,咱们还是往集镇上找去。” 又往道上走。一路行去,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有酒家或驿站。又行了一炷香功夫,才远远看见一处村落。李元霸喜出望外,拉着褒姒急跑过去。 果然有一处路边酒家,里面坐了三五个客人。褒姒拍手道:“就是这里啦。终于找见了。”回头一看,只见李元霸的手在兜里摸来摸去,表情古怪。 褒姒见了,似乎明白了什么,掩口一笑,上前在李元霸耳边轻声问道:“元霸哥哥,是不是身上没带钱?” 李元霸神情沮丧,有气无力,点点头。 褒姒咯咯一笑,拉过李元霸的手,朝酒家走过去,口中道:“看来还是我请你罢。”回头他耳边低声道:“放心罢。我身上有钱,这一回也算你请我。”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好,大丈夫不拘小节。你和我,谁跟谁,谁请不是一样。” 进了酒家,找了个清静的角落,两个坐下。褒姒笑盈盈的,举手招来小二的,一下点了五六道菜,还要了一小坛酒。 李元霸看见酒来,两眼发亮,立刻倒上一碗,仰脖而尽。褒姒见李元霸馋嘴模样,忍不住发笑,说道:“元霸哥哥,你喝酒的样子真痛快!连我看了都想喝几口呢。” 李元霸一听,又倒了一碗,递给褒姒,笑道:“褒妹妹,你就喝几口尝尝。”褒姒连忙推道:“哎哟,我不过是说句笑话儿,怎么你就当真了?” 李元霸道:“褒妹妹,就当你陪哥哥喝几口罢。” 褒姒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一喝下去,顿时被呛住,不住咳嗽。李元霸见了,不禁哈哈大笑。褒姒见他眼光中似有嘲笑之意,佯生气道:“哼,元霸哥哥,你一定在心里笑我不能喝酒不是?” 李元霸笑嘻嘻道:“哈哈,褒妹妹,当初咱们去杨姐姐家,她请我喝酒,你那时还替我喝酒,怎么现在一口就呛了呢……” 褒姒一听,脸上一红,佯作生气道:“那时是那时,人家见你受了伤才帮你喝的。现下可不同。” 李元霸把褒姒喝剩的那碗酒又一口喝下,笑道:“现下又有什么不同?” 褒姒叹道:“嘻嘻,现下我怕自己喝醉了没人背。” 李元霸道:“有我呢,担心这个。不过,你还是不醉的好,我最怕女孩子喝醉啦。” 褒姒嗔道:“你又怕什么,你怕我醉了要你背么?是了,我不是杨姐姐,你自然不肯背我呢,嫌我身子重是不是?” 李元霸笑道:“你能有多重,我岂背不了你?哈哈。” 褒姒道:“那你为甚么怕我醉?今日算是你请我吃大餐,我要是高兴想喝醉不可以么?” 李元霸道:“哈哈,好啊,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说着,倒了一碗酒递道褒姒面前。 褒姒见他真的递上一碗酒,嗔道:“好呀,你好坏!原来你是变着法儿想要哄我喝酒。哼,才不上你的当。”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今日我想一醉方休。可惜,褒妹妹你不同与我同醉。” 褒姒问道:“为什么要一醉方休,两个又要同醉,两个都醉了怎么回去?” 李元霸叹道:“你倒担心这个。也罢。那哥哥我就一个自己醉好了。” 褒姒嘻嘻一笑,一把抢过李元霸手中的酒,分几口喝下,嘴角不时滴下几滴酒水,喝完之后,面不改色。李元霸见她居然有些酒量,不禁伸出一个大拇指,夸道:“好!我也陪你喝一大碗。”说着,又倒了一碗,咕噜噜一口喝下。 褒姒见李元霸兴致甚好,心中欢喜,又喝了一碗,才开始略有醉意,双颊微酡。李元霸连喝下五碗酒,见褒姒也喝了两碗,便不让她再喝,只夹菜给她。 褒姒双目迷离,脸颊红扑扑的,舌头有些涩,道:“嗯,原来喝了酒头会有点晕呢。可是脑子却清醒。元霸哥哥,今……今日我要问你……” 李元霸低头喝酒,道:“不要问罢,咱们还是喝酒吃菜。” 褒姒嘟嘴道:“不,我偏要问,你须得回答我,不许说假话骗我。” 李元霸又招手叫小二的上了一小坛酒,已经喝了几斤酒,却略无醉意,抬头一看,只见褒姒笑靥如花。 “元霸哥哥,自遇见你,我……我知你很有女人缘。你……你认识的几个女孩子,我都是见过的。她们一个个都喜欢你。嘻嘻。” 李元霸哈哈大笑,拿起酒,又喝下一碗。见他又要倒一碗,褒姒伸手拦住,道: “先不许你喝!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中最喜欢的女孩是谁?” 李元霸一听,顿时扭捏起来,嘻嘻一笑,奇道:“为什么问这个?”看见褒姒醉眼迷离的样子,十分可人,脱口道:“我喜欢的女孩子就在我眼前呀。” 褒姒闻言,心中一喜,随即摇头,道:“不,元霸哥哥,我……我也知你喜欢我,可是你心中最爱的女孩还另有其人。” “哦,那你说是谁?” “哎呀,人家这不是在问……问你么,你反来问我,难道我……我是你肚里的蛔虫么?”已经语无伦次。 李元霸从对面伸过手来,轻轻将褒姒的脸蛋捧住,笑道:“褒妹妹,其实在我眼里,你才是最温柔可人的,我心里最喜欢你呢。”说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褒姒娇羞怯怯,心中欢喜,忙躲开去,嗔道:“哎呀,元霸哥哥,你别哄我开心啦。你心中最爱的女孩绝不是我。唉,也不是杨姐姐。” 顿了一顿,又说:“虽然你的小师妹很喜欢你,对你很痴情,可是她也不是你最爱的人。那个突厥公主虽然风情万种,可是她那样刁蛮,肯定也不是你的最爱。” 李元霸又要喝下一碗酒,褒姒伸手拦住,道:“你先回答我,再……再喝。”“你要我答什么?” “哼,明知故问。好罢,我问你,你心中除了喜欢她们几个外,心中还有谁?” 李元霸大摇其头,似笑非笑,道:“褒妹妹,好好的咱两个喝酒,你却提这个。” 褒姒双眼直勾勾望着李元霸,不依不饶,道:“嗯,这个事,其实我心里一直纳闷,今日非得要你……你亲口告诉……我” “我说了,我心里最喜欢的就是你。来,让我亲亲。” 褒姒躲开,又嗔道:“哎呀,别闹了,元霸哥哥,你快先告诉我罢。” 李元霸叹道:“好罢,你把耳朵近点,哥哥我告诉你。” 褒姒信以为真,凑近来,不想李元霸一把捧住她的脸,在她嘴上亲一口。褒姒嘤咛一声,咬唇道:“唉,元霸哥哥,你…你亲也亲了,快告诉我罢。” “唉,褒妹妹,别问什么是最爱,我只知道现下眼前就你一个,对我而言,你才是最真实的。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很开心的。” “嗯,元霸哥哥,你……你真的很喜欢跟我在一起么?可是……” 李元霸很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道:“” 褒姒见李元霸很认真的表情,也忘了追问心中想问的问题,一时兴奋站起,捧起一碗酒大口喝下。李元霸想拦住她,却来不及。只见褒姒喝完酒,一下坐下来,醉眼朦胧道:“元霸哥哥,我……我心里高兴,今天我真的喝多了。可是,我……我没……醉……”这个“醉”字还没说完,已然扑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元霸见褒姒如此,不禁哈哈大笑,自己又喝了两碗,见褒姒已然醉去,便觉无趣。他站起身来,在褒姒的衣兜里找到一个钱囊,在里面摸了半天,却只找出几个五铢钱。这几个钱,怎么够付账,不禁一愣,失声笑出声来。 “褒妹妹,你身上就只有这几个钱么?”伸手去摇褒姒肩头。 褒姒突然醒来,看见李元霸,睁来双眼,喃喃道:“唔,元霸哥哥,我有一支玉手镯,你……你拿去付酒钱罢。”说着,右手去从左臂上脱下一个绯红色手镯,摇晃着递给李元霸。 李元霸见状,一把将褒姒的玉手镯再穿入她手中。褒姒急道:“元霸哥哥,这是我外婆留给我的,至少也值几两银子……” 李元霸拦住褒姒,笑道:“褒妹妹,若是拿你外婆留给你的宝贝去抵酒钱,哥哥我宁愿把喝下的酒全都吐出来。你快戴好,酒钱我来付。” 褒姒着急道:“元霸哥哥,你不是没带钱么?” 李元霸笑嘻嘻道:“不带钱就不可以赊酒喝么?”他招手叫来小二。小二跑过来问道:“公子,还要点些什么?” 李元霸摇头,笑道:“请你叫你老板过来,我要和他算账。” 小二的笑道:“公子,你二位的酒钱已经付过了。我叫老板今日不在店里呢。” 李元霸惊道:“甚么?” 小二的依旧赔笑道:“适才有个人一直坐在你身边这张桌子,她已经替你付过酒菜钱了。” 李元霸回头去看身边那张桌子,想不起来曾有谁做过,一脸的疑惑。 小二的凑近来,笑嘻嘻对李元霸道:“公子,刚才替你付账的,是个生的很俊美的公子。不过,小的看那公子,恐怕是女扮男装。嘻嘻。” 李元霸闻言,不禁又是一惊,忙问:“女扮男装?是不是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黄袍子?” 小二的摇头道:“不是。她穿的是紫色袍子,不过,她手中好像拿着一柄扇子,但是看扇子很名贵。” 李元霸原以为是杨离,可是据小二说的特征又不像,却拿一柄扇子,莫非是小师妹,又不能确定,心中更加狐疑。他毕竟也喝了不少酒,这时也不及细想,摆了摆手,让小二的走开。 不禁自言自语道:“却是谁付的酒钱?”过去推褒姒,可是褒姒已经醉得不行。李元霸扶她不起,索性将她抱起,扛在肩上,摇摇晃晃从酒家里走出来,往道上走去。褒姒口中梦话:“元霸哥哥,我……我的玉手镯很值钱呢,你快拿去……去付酒钱罢。”李元霸也不顾上答她,只抱着她走路,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觉得再走不动,就在路边一个背风的大树下坐下,将褒姒放下来,让她头枕自己的双腿,自己也靠在树上昏昏睡去。 突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来,却是褒姒。原来她先醒来,见天已大亮,便推醒李元霸。 “元霸哥哥,快醒来。你看咱们到了什么地方?”手指不远处,只见一处飞檐,正从一座山间树丛中露出。 李元霸一下跳起来,笑道:“哎呀,褒妹妹,昨日咱们两个竟都醉了。你……你现在好些了么?” 褒姒难为情道:“元霸哥哥,让你看笑话了,昨天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一下子就醉了。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 李元霸摸摸后脑,笑道:“哈哈,我也醉了,记不得了。幸好,昨晚没被狼吃掉,咱们就在这树底下睡了。”手指大树。 褒姒笑道:“嗯,我猜狼是经过这里的,只因看到两个醉人,它嫌弃不吃呢。” 李元霸点头,道:“大有道理!” 褒姒扑哧一笑。李元霸突然侧耳一听,道:“褒妹妹,你听,那边是不是有和尚念经的声音?” 褒姒也凝神听了一下,点头道:“是,我也听见了。好像还有敲钟的声音。” 李元霸哈哈一笑:“所谓暮鼓晨钟,大约是寺里开早斋啦。褒妹妹,咱们现下去化化缘最好。”拉起褒姒的手,两个一齐朝有钟声的山间走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座寺院。寺院居然在山间修筑,上写三个字“玄中寺”。可是寺门紧闭。李元霸走上前去敲门,一时门开,走出一个小沙弥,对李元霸和褒姒两个微微一笑,举手合十,道:“果然是二位施主!师傅叫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说着,侧身让李元霸和褒姒进了寺门。 李元霸跟在小沙弥身后,问道:“小师傅,敢问你师傅法号尊称?” 小沙弥道:“我师傅法号道绰。” 李元霸哦的一声,显得很惊讶的样子。 小沙弥面有自得之色,回头对李元霸问道:“听施主的口气,似乎也曾听说过我师傅的名号么?” 李元霸笑道:“跟出家人不能妄语!实在抱歉之至,在下的确不曾听说过乃师的名号。” 小沙弥闻言,不禁面露失望之色。褒姒见了他这样表情,又望了李元霸,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见公主 原来李元霸和褒姒已经到了玄中寺。此寺位太原的西南方向,玄中寺属西河汶水之地,是净土宗的发源地,坐落在山西交城县西北二十多里处的石壁山上,此处层峦叠岭,四周如环,群峰泻翠,山石拱列如壁,故名“石壁”。二人随小沙弥走进玄中寺,从回廊道上走过,寺院斋堂里悄无声息,里面众僧人影憧憧,都在低头吃斋,并不交头接耳,井然有序。 小沙弥在前引路,经过几进门,才来到一处幽静小院。李元霸左右环顾,见此处朝东而筑,窗下修竹几株,显出一股清雅之气,不禁叹道:“和尚好会享用,若我也得这样去处,清净自在,哪里也不想去了。” 褒姒哧的一声,掩口道:“元霸哥哥,我猜你也是进了佛门学说口头禅罢了。你便是有心出家打禅修行,可外边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你如何能安得下心呢。” 李元霸正要回到,只听一阵爽朗笑声从禅房传出,随即有人说道: “女施主所言不差。可是,修行在我,不在别个。只要心自安然,六根清净,别人又哪里能让你烦恼呢。” 话声未落,走出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和尚,但见身材高大,却慈悲善目,笑容可拘,左手拿一串佛珠。小沙弥忙迎上去,恭敬道:“师傅,你等的客人到了。” 李元霸心想:“原来这就是道绰和尚,果然生的不凡,想来大名鼎鼎,我也孤陋寡闻。”正要合十作礼,只见道绰先上前一步,合十道:“贵客到访,贫僧道绰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李元霸也忙合十作礼,笑道:“不敢,不敢,今日冒昧进来宝刹,真是打扰大师清修了。” 道绰哈哈一笑,道:“施主说俺这里是宝刹不假,可若说是打扰,却不是也。老衲一向只爱热闹,不喜冷清,你们两个到来,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转头看见褒姒,也合十道:“女施主,贫僧有礼了。” 褒姒忙躬身合十,面带羞愧道:“小女子方才胡言乱语,让大师见笑了。” 道绰微微一笑,摇头道:“非也。你说的甚有道理。老衲说的那才叫是胡言乱语。” 褒姒听了,更加难为情,红了脸,道:“大师说笑了。”说完躲到李元霸身后。 道绰突然正色道:“并非说笑也。老衲所言是实。天下之理,全无绝对,不过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也是各凭其情,各有其理,便是胡言乱语也是情有可原,别有其理的。” 李元霸和褒姒听见道绰如此说,耳中只听见“情理”二字,对他所言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茫然而对,不知所答。 道绰哈哈一笑,道:“言归正传。老衲见二位风尘仆仆,行色冲冲,今日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李元霸见道绰说话直率,心中欢喜,便笑道:“多谢大师相询问候。我们两个也没什么指教,只是路过宝刹,闻见斋饭香,就闻风而来了。” 道绰闻言,又是哈哈一笑,点头道:“施主闻得斋饭香,可见与我佛大有因缘也。请进!请进!”说着,侧身让李元霸和褒姒二人进了禅房。 李元霸不敢在前,道绰微微一笑,只好自己在前,都进了禅房,分宾主坐下。 道绰传小沙弥进来交代:“善导,快去斋堂请两份斋饭送过来。” 善导小沙弥忙答应去了。 李元霸和褒姒两个都盘膝坐在蒲团上,不禁相顾一笑。这时,李元霸见道绰神色从容,安坐如常,初看之下,竟觉眼熟,忍不住合十道: “大师,在下一进宝刹,见到大师,却似哪里见过,怎的如此眼熟?” 道绰哦的一声,笑道:“一面眼熟,三世前缘。说不定老衲与施主前世早已识得也。贫僧法号道绰,敢问施主是否姓李?” 李元霸更是惊讶,点头道:“正是,在下姓李。大师如何知晓?莫非……”心想:“预知之术,在修行高深之人也非难事。”不禁又对道绰多看几眼。 道绰微笑道:“果然气宇不凡,依老衲看,李公子终究也是我辈同道中人。只是……” 褒姒听到这里,双眼发亮。道绰看了褒姒一眼,又笑道:“只是公子情债甚多,一时也难脱身而已。哈哈。” 褒姒听叫道绰这样说,忍不住掩口,低眉吃吃而笑。 李元霸面上一红,转移话题道:“方才在下进门之时,就听善导小师傅说大师已等候多时,今日此会,莫非大师却能预知……” 道绰又是爽朗一笑,摇头道:“哈哈,哪里有什么预知?不过是瞎猜瞎等罢了。不满李公子说,老衲受人之托,的确在此恭候多日了。今日得与公子一见,也是有缘了。” 李元霸听道绰说有人委托他在等自己,深为惊讶。褒姒在他耳边低声道:“元霸哥哥,莫非便是那位姓李的大哥……” 李元霸闻言,心中一动,对褒姒点点头。 这时善导领着一个胖和尚,把斋饭送了进来,放在李元霸和褒姒跟前桌上,两个腹中早饿,一见斋饭,皆喜形于色。李元霸把双膝打开,正要拿起债饭,却见道绰笑吟吟在前。 道绰右手一抬,笑道:“二位请用斋,不必客气。” 李元霸恭敬道:“也请大师用斋!” 道绰微笑摇头。善导在旁答话:“俺师傅已经辟谷三个月,八十九天不吃不……”不等善导说完,道绰转头对善导皱眉而视:“饶舌汉!要你在这里多嘴。”善导慌忙闭口不言,躬身退出。 褒姒不禁愕然。 道绰见善导退去,脸色转和,笑道:“二位不必惊讶,辟谷之事,在修行人中也是寻常事。” 李元霸点头笑,合十道:“大师道行深厚,非我等凡俗所能知也。失敬,失敬!”他想起恩师牧道人也经常辟谷,口中如此说,内心也不足为奇。 道绰大摇其头,笑道:“公子谬赞了。”突然俯过身子来,在李元霸耳边低声道:“其实,老衲也是瞒天过海而已,不瞒公子说,我哪里能不吃不喝,每天我半夜起来,吃些红枣花生也是有的。哈哈。” 李元霸闻言一怔,至此已知道绰是一个直爽本色的出家人,心中对他更加钦敬欢喜,笑道:“大师言谈率直,正是直心见佛的本色,真是个可人!” 谁知道绰哈哈一笑,道:“公子见笑了。”突然又附耳过来,低声道:“李公子,说到可人二字,俺这寺里还真有一个!唉,要说辟谷不食,烟火不沾,这位可人才算是真的。” 李元霸闻言,更是惊骇,一时弄不明白道绰说什么意思。 道绰见李元霸错愕表情,哈哈一笑,手指褒姒,又道:“方才你们进来之时,这位女施主说你之言,果然不假!” 李元霸拱手道:“大师所言,在下不甚明白。还请开示一二。” 道绰满面笑容,道:“时机到了,你自然明白。” 李元霸见道绰卖关子,便不再多问,三口两口吃完斋饭,喝了一口茶,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布施!” 褒姒也合十道:“阿弥陀佛!” 道绰笑道:“二位所用斋饭,也是众檀越的布施,老衲不过是随喜而已。不必客气。” 李元霸道:“嗯,昨日我们还在净因寺,今日又到玄中寺,皆不出佛缘。想来也是诸事皆有因,无缘不到此。” 道绰道:“正是。事出有因,从来世间诸事,皆非无缘无故。公子之于佛法,真的解悟不凡喔。” 李元霸道:“哪里,在下不过是信口而言罢了,其实心里也搞不懂佛法究竟为何物。比如前世之说,一直疑惑,不知大师能否开解一二?“ 李元霸本以为道绰会侃侃而谈,却不料他摇头,一本正经道:“前因往世之说,虽然老衲出家几十年,心里却半信半疑,说白了,也不信什么前世来生之说。” 李元霸大出意外,惊道:“既如此,大师在此何事,为何不还俗?” 道绰道:“出家或还俗,皆可修道,不过门法不同罢了。” 李元霸又问:“在下还有一疑,如何净土门法如此盛行,难道真有阿弥陀佛,只要众生口念其佛号,死后既得接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道绰哈哈一笑,道:“此件大事因缘,老衲也一直未能确信,究竟死后能否得阿弥陀佛接引而去,因此每日但念佛号七万遍。”说着,将左手中念佛珠又掐了几个,口中喃喃有词。 李元霸和褒姒相顾愕然,李元霸忍不住道:“大师真是圣僧也。” 道绰道:“我佛慈悲,知世人智愚有差,因此因人设法,普渡解脱。因此,我佛所传解悟之法,一向有顿悟、渐悟之分,皆因慧根之人,也有深有浅之别。净土门法,乃为利钝众生而设。我佛慈悲,见众人之中,慧根深者少,浅者众,因此设此方便门法,让人皆能学,由此引入善门。” 李元霸叹道:“原来如此。” 道绰又道:“实则人生本来,无所谓恶,也无所谓善。恶善之别,不过人所好恶。” 李元霸叹道:“我佛无所不能,如何竟不能泯化善恶之别?” 道绰道:“善哉斯问!佛号不过名号,却非本相。因此我佛教导众生,当以无相见佛。佛亦不可执,方为真解脱。修为到一定之境,佛魔二境皆无分别,方为真境界。” 正说话间,这时善导又走进来,走到道绰身边,低声道:“师傅,那位贵客已经起身,正在法露堂拜佛呢。” 道绰闻言,哦的一声,点头道:“知道了。”回过头来,对李元霸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今日之会,也非偶然。敝寺虽小,地处偏僻,却也有贵客光临。你要讨论佛法,老衲向你引荐一人,其人真乃天人,见地不凡,你二位彼此切磋,或者于你大有益处。” 李元霸合十道:“在下也不过信口而谈,却于佛法,所知甚浅。大师还有什么朋友引荐,在下实不敢当。斋饭也讨过了,不敢再行打搅,在下这就告辞。”说着,拉过褒姒的手,想转身离去。 道绰哈哈一笑,道:“李公子便是要走,何必急在一时。这位朋友,公子若错过不见,恐怕来日想起,会后悔不及。哈哈。”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元霸,微笑不语。 李元霸闻言,心中疑惑,也猜不出道绰什么意思,见他有意引荐,只好顺水推舟。微笑道:“也好。既然大师如此说,在下就见见这位朋友又何妨。只是,我可不会跟他讨论什么佛法。” 道绰笑道:“佛法何处无有?李公子既进了佛门,所言所行,皆佛露所沾也。请随老衲来。”说着,转身走出禅房,领着李元霸和褒姒往寺院一侧小门走去。 褒姒隐隐感觉出什么,悄悄对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你猜大师引荐给你的这位朋友会是谁?” 李元霸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总之去见见,敷衍几句,咱们走人就是了。” 褒姒掩口一笑,道:“恩,我猜你要是见了,恐怕便不愿走了呢。” 李元霸笑道:“有什么不愿走的。这斋饭太清淡,我可吃不惯,还是早点走好。嘻嘻。” 褒姒却似笑非笑,不在作声。正说话间,二人随道绰来到一处殿堂,李元霸仰首一看,只见上面横额写着“法露堂”三个字。还未走进法露堂,鼻中已闻到一股清淡别致的香气,随道绰跨入门槛,蓦然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伏跪在佛像前,似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正在烧香礼佛。 李元霸突然看到这个背影,顿时砰然心跳,竟觉背影甚为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正错愕间,只见道绰对着白衣女子道:“公主,你等的人来了。” 李元霸突然听到道绰口中说出“公主”二字,一时恍然大悟,心中惊呼:“原来是她!”这时,他已认出白衣女子是高丽公主。 褒姒早已笑出声来,悄声道:“元霸哥哥,这一回你定然是不急着要走了罢。” 这时高丽公主听到道绰说话,一时转过脸来,流露出一丝惊喜之意。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抬起白如凝脂的左手,轻轻撸了撸额前的长发,面色已转为平静,向道绰躬身作礼,从容道:“大师早!”对李元霸却时若不见,两眼望去一边。 李元霸想不到在这寺中居然能看到高丽公主,心想虬髯客已被二哥擒住,她怎么却能安然在此?突然想起褒姒和杨离说过的话,莫非是李靖大哥把她救到这里藏起?一时心头闪过无数念头。乍见之下,惊喜莫名,可是转眼又见高丽公主冷若冰霜的样子,肚里也不禁七上八下。 褒姒见高丽公主身着雪白裙裳,亭亭玉立在佛堂之中,更显美丽圣洁,心中暗暗吃惊:“难怪元霸哥哥为她神魂颠倒,如此美丽女子,连我见了都不禁喜欢。只是她好像和元霸哥哥有什么过节,不然怎么如此冷艳。”心中疑惑不解。 这时,外间传来法器之声,道绰欣然笑道:“哦,李公子,想来眼前这位女施主你也是认识的。哈哈,你们也算故人重逢了,徒弟们还再等老衲讲无量寿佛经呢,就不多陪了。告退!”朗朗一笑,转身自去。 褒姒见到这般情景,见道绰借故离开,灵机一动,也在后面喊道:“哎呀,大师,请等等,我也想听听什么事无量寿佛经。”说着,跟在道绰身后,也走出了法露堂。还不忘跟李元霸说道:“元霸哥哥,你好好和这位朋友讨论讨论佛法罢。嘻嘻,我也听大师说法去了。” 高丽公主见道绰和褒姒两个都借故走开,留下自己和李元霸在这里,心中也不禁感到一丝慌乱,并不看李元霸一眼,对他视若无物,转过身去,又要拜佛。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如此,反而放松许多,一时又恢复往日看到高丽公主的样子,走过去,笑嘻嘻道:“公主,原来你也在这里。” 高丽公主听若罔闻,忍不住瞪了李元霸一眼,并不做声,又走到佛像前跪下,伏在蒲团上,两只纤纤玉手往前伸出,一头长发披散在两肩上,更显楚楚动人。她埋首而拜,口中喃喃,似在祈祷什么。 李元霸在旁看见,想起她平时朝夕有虬髯刺客在身边,今日却是孤身一人。虬髯刺客被二哥擒住,也不知关在哪里,也不知她是怎么脱险,得寄身此地。开口叹道:“公主,自太原天下英雄会盟大会之后,我也一直担心你的安危,正在到处找你,却想不到今日在此与你重逢,你安然无恙,我心里着实高兴……” 高丽公主依旧保持原来姿势,对佛伏拜,可是听到李元霸这一番话,似有触动,停下了祈祷,突然抬起头,眼中居然含泪。 李元霸见了,不禁吃惊,关切慰道:“公主,崔大哥虽然和你走散,可是还有我在,往后你但有所需,听凭差遣。” 高丽公主转过脸来,放下所有矜持,涨红了脸,面对李元霸问道:“你……你此话当真?”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如此郑重,好像有什么心事,不禁故态复萌,故作轻松道:“嘻嘻,当然是真。公主,我又几时骗过你呢?” 高丽公主见他这样,眉头一皱,叹道:“算了。你这样的人,原不该指望什么。你快走开,我……我不想见你。”说着,站起身来,双目微闭,又合十向佛祈祷。 李元霸干脆坐到高丽公主身边的一个蒲团上,离她仅二尺远,笑道:“你为什么不想见我,道绰师傅不是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的吗?” 高丽公主闻言,脸微微一红,抿唇道:“谁……谁又等你啦。我不过是暂时在这里栖身,都是五斗先生跟道绰大师乱说的。” 李元霸听到高丽公主提起五斗先生,忙问:“公主,是不是五斗先生送你到这里的,他现在哪里?” 高丽公主叹道:“是。我和崔大哥被李靖这个坏人骗到太原,后来又被你哥哥李世民暗算,崔大哥被他关在木井城里,我想和崔大哥一起,可是不知李靖这个坏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却把我送到净因寺……” 李元霸惊讶问道:“什么,你原先是在净因寺?” 高丽公主点头道:“李靖这个坏人害得崔大哥被关起来,我也被你哥哥软禁在一个地方。后来不知这个坏人假惺惺来跟我说,要救我出去。我不想领他的情,宁愿和崔大哥一起关到木井城。” 李元霸道:“后来李大哥还是硬把你救出,转移到净因寺对吧。难怪我去净因寺打听,却不见人影。” 高丽公主听李元霸这样说,不禁脱口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净因寺?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转念一想,他自然会担心自己,不禁脸上一红,转过脸去,不让李元霸看见。 李元霸脱口道:“虽然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可是我总把你当作好朋友哦。你遇到危险,我自然要想办法救你。” 高丽公主心中不禁感动,口里却说:“你还说要救我,那时我在净因寺,差点被那个突厥公主抓住,多亏五斗先生赶来,把我救到这里。” 李元霸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可是乌蓝达公主为什么要抓你呢?” 高丽公主望着李元霸,幽幽道:“谁知道她为什么又要抓我?” 李元霸笑道:“不管怎样,你现下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伸手去握高丽公主的手。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来握自己的手,先是一愣,突然两眼一红,心中有气,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道:“我好与不好,又关你什么事?你放不放心,与我何干?”她本来生性温柔,不知为什么见到李元霸,心中对他却有莫名的怨意,因此说出这番话来。话一出口,又觉不妥,不知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呆呆的瞪了李元霸一眼,眼泪欲出,她不想让李元霸看到,忙站起来,手提裙裳,转身跑出了法露堂。 李元霸想不到高丽公主突然跑开,忙在她身后喊道:“公主,别走,道绰大师说你佛法精湛,特引荐给我,咱们还没讨论佛法呢,怎么你就跑了?” 李元霸追到门槛边上,已不见了高丽公主人影,空留下一股淡淡异香弥漫在法露堂上,心中一阵悸动,想到不意在此与高丽公主重逢,也不知是喜是忧。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三章 留宿寺中 李元霸走出法露堂,见四处寂然,不知高丽公主已往何处,想到她对自己所说的话,不禁怅然。 只听寺中大雄宝殿传来道绰和尚说法讲经的声音:“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李元霸于佛法颇有因缘,这时听出道绰和尚并不是讲无量寿佛经,而讲的是心经。他听得出神,不时在心里回味这些经文,忽又听见“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八个字,更是悚然心惊,恍然有悟,心中仿佛一下豁然开阔起来,想到自己行走江湖这些年来,虽然被逐出师门,却也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可是自打识得了几个女子,心中对她们生起了爱恋之情,看不到她们便为她们牵挂,为她们的安危担忧,心思不定,心魂为之颠倒。实际上,无论她们生死安否、喜怒哀乐,也自有她们各自的命运和机缘,自己便是担忧又有何用?自己来来去去,本来就是一个人,我生我死,我悲我乐,全由自己一个感受,她们便是和自己一样眷恋着自己,也于事无补,反而彼此自寻烦恼。 他眼前不时浮现颜萱、王蝉儿、杨离和乌蓝达公主身影,想起她们虽然个个生得貌美如花,可是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种种情景时分,竟是悲喜交集,爱怨相生,罕有单纯的平静喜悦之意。如今一个个都不在自己身边,有的反成了冤家,不能欣然相见。在寺院庭中,凭栏而立,想到这里,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道绰和尚讲经的声音又传来,他听来更觉一种宁静安详之意,心生欢喜,便往大雄宝殿走去。 走到殿前,只见道绰和尚结束讲经,正笑吟吟从大殿中走出,褒姒一脸虔诚,跟在后面,不时恭敬发问请教。 褒姒在道绰身后问道:“大师,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敬请大师开导。” 道绰足不停步,微笑道:“褒姑娘何必客气,有话请说。” 褒姒道:“大师,莫非真的有前生来世?除了众生眼前这个婆娑世界外,还另有完美世界?生时口念阿弥陀佛名号,死后真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么?还有,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心爱的……人都在那里呢?”问到最末一句,不禁扭捏,脸上一红。 道绰和尚本来随口一问,不想蓦然听见褒姒发出如此提问,自己竟不能答,不禁一怔,不由得停下来,站在那里,仔细端详一下褒姒,郑色道:“褒姑娘,你的发问,大有机锋,老衲也不能全解。不过……”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 这时,李元霸已走到跟前,道绰看了一眼李元霸,又看了一眼褒姒,然后微微一笑,道:“褒姑娘,在老衲看来,西方极乐世界,也不过是我佛为苦难众生所设。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心境之外,一切皆为虚妄。业力所致,佛法难却。所谓苦乐,全在一念之间。此岸便是彼岸,彼世界即是此世界。无往无来,即是如来。”说到这里,见褒姒似懂非懂,话锋一转,笑道:“哎,褒姑娘,你也不用想有无西方极乐世界罢,你现下只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自己心中感到平安喜悦,就是极乐世界,何必更往哪里寻去?” 褒姒不觉点头,若有所悟。回头看了李元霸一眼,目光中全是柔情,对道绰道:“大师,我明白了。多谢开解!”说着向道绰合十,深深一鞠。 道绰哈哈一笑,道:“好了,褒姑娘,这里便是你的极乐世界,你现下就好好体味一下罢。” 李元霸在旁看见褒姒对佛法很虔诚的样子,不觉感到好笑,上前调侃道:“褒妹妹,你听了大师这半天讲经,竟然开悟了么?莫非也要出家修行不成?” 谁知褒姒听了,居然点头道:“是。元霸哥哥,我喜欢这里,真不想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笑嘻嘻道:“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大师讲经,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欢喜得很,元霸哥哥,你求一下大师,收留咱们多住几日好不好?” 不等李元霸回答,道绰又笑哈哈道:“也不用求。褒姑娘想留下,就留下罢。”褒姒听见道绰这样说,欢喜之极,道:“真的吗?大师愿意收留我们?” 道绰不动声色,道:“老衲只是说,你要想留就留下,可是你的元霸哥哥未必想留下哦。哈哈。” 李元霸道:“褒妹妹,咱们本来路过这里讨斋,承蒙大师恩赐,还给你我说法讲经,这已是很大的机缘了。如今天色不早,我们还要赶路……”他见高丽公主安然无恙,又开始惦念颜萱和杨离,心里想着要去寻找她们的踪迹,不然放心不下。 褒姒听见李元霸说要走,却对玄中寺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不过她知道李元霸心中惦记着杨离,点头笑道:“是,元霸哥哥,我差点忘了,咱们还要找杨姐姐呢。”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天下飘下几粒雪花来。道绰仰往天空,凝视有时,道:“哦,今夜似有风雪,寺外道路崎岖,或恐积雪阻塞,你二位若无急事,不妨多住一日,待雪过后再走不迟。” 李元霸跟恩师牧道人修道多年,于天文地理也颇通,看到时逢秋冬之极,天气突变,出行在外,多有不便。见道绰挽留,不禁犹疑不决。其实他看到高丽公主在这里,虽然她对自己冷若冰霜,可是心中对她委实眷念,一时也不想就走。 这时,褒姒笑嘻嘻道:“元霸哥哥,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人家在这里等你多日,你不跟人家说上几句话就走,怎么对得住人家呢?” 道绰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五斗先生把那个可人儿送到这里,又交待老衲务必等你到来,再将可人儿转交给你由你安顿才算了事。李公子既到了敝寺,就这么照一个面走了,日后五斗来问老衲,老衲怎么交待是好?” 李元霸听见道绰这样说,半信半疑,拱手道:“大师说笑了。在下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如何安顿得了那……那高丽公主……” 道绰微微一笑,道:“却非老衲对公子打妄语,安顿之托,的的确确是五斗老儿说的。总之,那可人儿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至于你如何安顿,却不关老衲的事。今夜一过,风雪停后,老衲便恭送你们一道移步,敝寺也不好多留,哈哈。”说着,转身走了。 李元霸一时无语,褒姒却欢喜之极,道:“元霸哥哥,你看天意留人,竟下起雪来。咱们也不多呆,就住一夜好了,明日再走。”在李元霸耳边道:“你今晚好好和人家说说话罢。我瞧出来了,你心中最爱,其实就是道绰和尚说的那个可人儿,嘻嘻。” 李元霸瞪了褒姒一眼,道:“别乱说!她是东,我是西,凑不到一块的。” 褒姒咯咯一笑,道:“元霸哥哥,别以为我是傻子。你看见人家,两只眼直勾勾的,魂都飞了,还不承认。哼,你肚里的花花肠子,我全知道。咯咯。” 李元霸正要辩解几句,只见善导小沙弥走过来,躬身道:“李公子,师傅吩咐了,今夜寺外下雪,请你们留宿。请随我来。” 李元霸和褒姒相视一笑,随善导而去。是夜,李元霸和褒姒两个就在玄中寺住下。因为女客房仅有一间,褒姒便和高丽公主一起住西边,李元霸则住男客舍,却在寺后院的东边。 褒姒不意竟和高丽公主共处一室,她见高丽公主气质高贵,美如天仙,又知李元霸为她倾心,对她早存了好感。高丽公主见褒姒温柔可人,和李元霸形影不离,亲如兄妹,对她也觉亲切,因此两个女子在一室相见,竟不觉陌生,两个同卧一榻,彻夜谈心,一夜之间,成了莫逆之交。 是夜,果然漫天大雪,玄中寺内外,亭台花树竟是一片白色,显得洁净无比,仿佛雪国一般。 李元霸独宿东边客房,夜半起身,推开窗户,看寺外雪景,心中浮现联翩,久而久之,心中渐宁,这才转身上榻,和衣入睡。 次日,听到晨钟响起,一骨碌爬起。推门出去,看到寺内和尚纷纷赶往大殿早课,如此情景,颇觉有趣。 李元霸在寺中散步。不一会,只见褒姒兴冲冲跑出来,她见寺中一夜大雪,里外皆披银装,一片雪白世界,欢喜非常。拉起李元霸的手,跑进庭中,四处玩耍嬉闹。 寺内大殿和尚唱诵不断,对照李元霸和褒姒的自由自在,一动一静,显出玄中寺的别样情景。李元霸和褒姒玩了一阵,因身上伤痛尚未恢复,便觉气喘吁吁。他见庭中有一条石凳,走过去,把凳上积雪抹掉,又用一条棉带铺上,和褒姒一起坐下说话。 褒姒意犹未尽,笑嘻嘻道:“元霸哥哥,你知道么,不知为什么,我进了这寺院,竟似以前在那里见过一般,觉得很眼熟……” 李元霸笑道:“莫非你前生就在这里做的方丈主持?” 褒姒闻言一怔,随即摇头道:“不对。若是做到方丈主持,也不至死后又变作女身。我猜那时只是个贪玩不肯诵经的小沙弥,嘻嘻。” 李元霸道:“褒妹妹,你心里若喜欢这里,就住下不走好了。” 褒姒拍手道:“好呀,我还真想永远留在这里,不走了呢。”说到这里,转念一想,神色黯淡,叹道:“嗯,元霸哥哥,我知道呢,你遇见了你心爱的人,就不要我了。” 李元霸想不到褒姒会如此联想,一把将她揽到身边,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那样多的古怪心思?我不过是玩笑而已,哥哥我哪里就不要你了。你看,雪也停了,待会咱们用过早斋,就离了这里罢。” 褒姒轻轻将李元霸推开,嗔道:“要离了这里,也不忙在一时。你明明心里喜欢人家,却不肯承认。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这可不是你原先的脾气。跟你说,别说是你,便是我,心里也很喜欢她呢。” 李元霸闻言一怔,忍不住道:“她有什么好,你也喜欢她?” 褒姒嘻嘻一笑,道:“元霸哥哥,什么她呀她的,她是谁呀,谁是她呀?” 李元霸叹道:“你这鬼丫头!老拿哥哥来取笑。你昨晚和她一起住,都说了什么?,快统统说来。”说到这里,心里叹息,对褒姒能和高丽公主住一起,艳羡不已。 褒姒咯咯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不在乎人家的么?有些话是不能跟你说的。咯咯。”顿了一顿,又叹道:“嗯,想不到她的命运也那样苦,她一个柔弱女子,千里迢迢从高丽国来,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真不容易呢。元霸哥哥,以后你要是和她在一起,可要对她好点。” 李元霸一呆,问道:“什么?” 褒姒道:“昨夜我和她一起睡一个榻,可是我们两个都没睡,说话说到天亮呢。” 李元霸笑道:“难怪日头晒屁股了你才起来。她现在干什么?” 褒姒道:“她早就起来了,面对北面做祈祷呢。唉,她真像个仙子一样,不吃不喝已经一百多天啦。嘻嘻,我发现她有个秘密……” 李元霸初听见褒姒说高丽公主百日不食,已大感意外,又听说她有秘密,更是好奇,忙问:“什么秘密,快说。” 褒姒掩口一笑,道:“你那么早急做什么?偏不告诉你,嘻嘻。” 李元霸将褒姒揽在怀里,哄道:“好妹妹,就告诉我罢,回头我买好吃好穿的给你!” 褒姒摇头道:“不稀罕!你只答应我,往后和她在一起,不要把我忘了才行。” 李元霸随口道:“我怎么会和她在一起?何况现下我们就在一起,以后也这样,怎么会忘了眼前人呢?” 褒姒若有所思,两眼出神,望着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李元霸握住褒姒的手,笑道:“你担心什么呢,傻丫头!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身是高丽国公主,一直高高在上,对人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褒姒摇头道:“不是的。元霸哥哥,其实她外面很冷,内心很善良的。你还不了解她,她心里一直都很苦。你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做祈祷,她想早日回国。可是……” 李元霸笑道:“可是她还没有做完想做的事,对吗?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褒姒道:“元霸哥哥,她从小在高丽国就被看成是天仙下凡,是天降吉祥。那时候,她父王还在世,后来因为中国去攻打她的国家,她父王忧愁而死,又被后母造谣,说她生的太美,说她是长白山上的天池水精转世,给高丽国带来兵灾,因此才有中国的攻打。是不祥之物,鼓动更多的人把她看成是不祥之物。她曾想跳进天池,一死了之,后来有个卫士救了她,愿意跟随她,因此他们一起来到中国……” 李元霸点头,道:“是。她非常恨当今皇帝,因此他们去刺杀皇帝。” 褒姒闻言,不敢相信,不禁捂口瞪眼,不能言语。 李元霸道:“现下,一直跟随护卫她的卫士虬髯刺客已被捉住关在太原,她一定是李大哥救出来,又被五斗先生送到这里躲藏。”说道这里,低声道:“她是当今朝廷四处捉拿的刺客。” 褒姒惊道:“那她以后怎么办?”用手推李元霸,道:“我不管她是不是刺客,总之,我把她当做朋友。元霸哥哥,你一定要帮她,别让官府捉到她。” 李元霸笑道:“我能帮她什么,她对我又那么冷淡,就是想帮她也帮不上……”话没说完,只见褒姒转头看见了什么,面露喜色,起身笑道:“哎呀,公主,你也来了。” 李元霸回过头去,见是高丽公主到了,不禁一呆。高丽公主离他有三步远,站在那里,瞪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径直走过来和褒姒拉手,笑道:“褒姑娘,你起那么早,在干什么?” 褒姒笑道:“公主,我在这里和你说的他说话。”手指李元霸,特意把一个“他”字家中语气。 高丽公主闻言,脸上一红,随即恢复从容之色,也不看李元霸一眼,对褒姒道:“褒姑娘,这寺里还有一个院子,那里种了各种好看的花草,你一定喜欢,我带你去。” 褒姒雀跃道:“好也。这一回,我也学你尝尝百花百草,看看究竟是什么滋味,竟能让你不食人间烟火,咯咯。”回头又对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你也去罢。” 李元霸看了高丽公主一眼,面露尴尬,摇头道:“我还要找道绰大师请教佛法。你......和她去吧。” 褒姒头一歪,故意道:“嘻嘻,她是谁,谁是她?难道人家没有名字吗?” 高丽公主不等李元霸回答,径直拉着褒姒往寺后院走去。李元霸看到高丽公主和褒姒远去的背影,不禁叹息。 正要转身往禅房走去,只听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久违了。李少侠!” 李元霸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程元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知觉。只见程元负手站在雪庭上,脸色阴沉,两眼透出一股邪气。 “原来是大师兄!”李元霸略拱手,淡淡一笑。 “哈哈哈,不敢!李少侠好清闲哦。外面是乱世纷扰,你却躲在这里和美人逍遥快活。”程元干笑几声,撇嘴而言。 李元霸见他面色不善,阴阳怪气,心存了提防。想起小师妹,问道:“小师妹呢?” 程元冷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她。她嘛,走得太慢,还在后头呢。” “哦,那么程兄到此何事?” 程元不动声色,眼盯着李元霸,微微一笑:“没事就不能进这寺里走走看看吗?”两个默默对视片刻,李元霸不喜他的神气,说道:“那你慢慢看罢,我还有事,失陪了。”转身就走。 只见程元将手一横,拦在李元霸面前,冷笑几声:“姓李的,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程某还有些老帐要跟你算呢。” “哦,你没欠我钱呀,算什么帐?” “别装蒜了。程某找你也不是一天两天啦。快把舍利拿出来!” 李元霸闻言一惊:“甚么?”想不到程元竟然知道自己身上带有智仙神尼的舍利子。 程元见李元霸面无表情,厉声道:“你若以为程某不配问你要舍利,那就请出手罢。”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把白羽扇。 李元霸想起他曾偷学了王通的达摩扇法,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自己身上有伤,恐怕打他不过。灵机一动,笑道:“哈哈,且慢!大师兄,你偷学的达摩扇法可厉害得紧,我可不敢惹。” 程元仰天哈哈大笑,道:“什么达摩扇法,程某岂放在眼里,今日让你见识见识玄阴神功的厉害……”话声未落,挥掌向李元霸击去,裹挟一股阴冷之气,竟是凌厉之极。 李元霸知程元不但有达摩扇法,更不知从哪里学来阴邪武功在太原会盟上大显身手,早有防备,他身上伤痛未愈,不想和他硬拼,转身便走。 程元志在舍利,暂不想伤到李元霸,因此并未十分逼迫,李元霸虽然身上有伤,也能施展轻纵术,往寺院里面逃去。 程元紧追不舍,李元霸跑得虽快,却摆脱不了程元,两个相距也不过三步之远。李元霸正往后院跑去,突然想起褒姒和高丽公主在后院赏花,不能将程元引到那里,情急之下,转折向东,竟往自己住的客舍方向躲避。 程元见李元霸惶急而走,自己一时也抓他不到,不由大怒,喊道:“姓李的,有种就别跑!以前程某几次和你交手,都让你侥幸而赢。这一次,再来跟程某打上一架,看看是你厉害,还是程某了得!” 李元霸在寺内左闪右躲,并不和程元交手,这时听见程元喊话,也不忘调侃几句:“哈哈,姓程的,不知你哪里偷学来的邪门武功,我原来是不怕的。只是这一次老子偏不和你打,你能追上老子再说。” 话声未落,从跨过一道门槛,只觉身后一道青影冲天一跃,顿时一道寒冷劲风从左后侧袭来,如刀削至,他脚下再快,也躲闪不及。不禁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武功真是邪门,这回要玩完了。”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鼓起体内真凝于右臂,也不回头,侧过身子,伸出右掌往后迎击。 只听彭的一声响,两只手掌相接,李元霸浑身一震,胸口一闷,两眼发黑,双脚站立不稳,身子摇晃几下,一时天昏地暗。他临危不乱,就地一个侧翻,连滚了几滚,避开程元,这才一跃而起。双脚站立,出手去尘剑,指向程元,嘴角已经流血,神情颇为狼狈。 程元虽然来势很凶,可是对李元霸一直心存忌惮,不敢十分过逼。他出掌袭击李元霸,只是想迫他还手,不再走远。因此两个交掌之际,他早有收力之意,因此李元霸不至吐血倒地。 饶是如此,已经让李元霸感到惊心动魄,大有劫后余生之感。他站定之后,仍朝程元轻蔑而视,笑道:“什么玄阴神功也不过尔尔。” 程元仰天发出几声怪笑,负手身后,神情倨傲:“姓李的,方才对掌之时,程某只须掌上再加半分力气,你早已吐血而死,哪里还有你再说风凉话。哈哈。” 将手掌伸出,又冷冷道:“你若不想死,乖乖把舍利拿出来,然后对着程某磕上九个响头,今日就饶你一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香消玉殒 李元霸心想,程元已丧心病狂,看他神情大非从前,练的什么玄阴神功十分狠辣诡异。自己身上虽有伤,毕竟武功还在,若在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便是于当世顶尖高手交手也还有回旋余地,可是今日对程元,居然力不从心,颇为沮丧。 又想,程元所来,目的是为了智仙老尼的舍利。恩师给我这个,也不知有何用处,谁知现下反而惹祸上身,这什么劳什子舍利给他也罢。一时间,就有一些气馁。不过,转眼见程元那副得意模样,心中便又说不出的厌恶。转念一想,怎么可以给他,既是恩师交给的东西,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不能给了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 当下咬紧牙关,手指程元,怒目而视:“程元,你为什么要如此逼我?” 程元冷笑:“姓李的,不要废话,你若不想死,快把舍利乖乖拿出,省得我动手!” 李元霸大笑几声,转身就走。一则想把他引开,不让程元拿褒姒来要挟自己。一则想把舍利转移到别处,不让程元得手。如此想定,提一口气,施展神行术,往玄中寺外奔去。 程元见李元霸跑,在后面不紧不慢追赶。看似漫不经心,却始终不离李元霸身后五步之外,飘忽如鬼魅,李元霸心下大骇:“今日撞见这个邪门东西!他究竟哪里学得武功,从未见过。” 一瞥眼,见院墙有一丈来高,一跃而起,施展壁虎功,才爬到一半,已感不支,居然未能上到墙头,半道而落。 程元哈哈怪笑,道:“姓李的,看你往哪里跑?” 说话之间,挥出一掌,往李元霸身上打来。李元霸跌在地上,知程元来袭,也不起身,反掌和他拼了一掌。一接之下,顿感浑身震动,心口一阵闷痛,几乎要吐出血来。暗自运气腹中玄女珠,强撑着往前逃出几步。 李元霸索性坐在地上,把手一举,笑道:“且慢,我有话说。” 程元一怔,道:“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大师兄,你要舍利,我给你好了,何必以死相逼?” “哈哈,放心,我程某不会打死你,可是我会把你打残,要你生不如死!” “程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几时得罪过你?” “你小子很厉害哦,几次在众人之前把我打败,让我丢尽颜面。还有,你居然敢骗小师妹,让她为你神魂颠倒,哼哼,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正说之间,身后有女喊道:“元霸哥哥,你怎么啦?”李元霸回头一看,看到褒姒跑过来,上前要扶自己。 李元霸惊道:“褒妹,你怎么来了?快走!不要管我。” 褒姒浑似听不见,要扶李元霸起来。高丽公主则远远站在一边,注视着李元霸,欲过来又止步。李元霸虽经褒姒搀扶,仍站立不起,原来他的腰已受伤。 褒姒焦急如焚,道:“元霸哥哥,你快起来……”去拉李元霸,可是拉不动。耳听得一阵冷笑:“不用白费功夫了,这小子是站不起来啦。哈哈。” 褒姒转头去看,认出是程元,向他怒目而视。 “大师兄……”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鼓,玄中寺外走进一人。李元霸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来人却是小师妹王蝉儿。 只见她神色平静,对李元霸似视若不见,对程元道:“大师兄,你答应过我的事怎么却做不到?” 程元也不回头,眼看着李元霸,干笑几声,道:“小师妹,你也来了。我今天不过是路过这里,遇见李少侠,我们两个久不见了,彼此切磋一下武功,谁知他竟如此不济,现在学做癞皮狗,赖地不起啦。哈哈。”傲然负手而立,不可一世。 王蝉儿对李元霸望了一眼,目光中全是幽怨,转眼恢复冷漠神情,道:“大师兄,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程元冷笑道:“为什么不见,他不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吗?哦,对了,小师妹,你是不是很伤心,看看你心爱的男人,现在就是这个熊样,别说是你,就是我看着也觉得气闷。对,小师妹,不看也罢了。”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才走两步,突然转身,一跃而起,挥出右掌,猛然向李元霸击去,大喝一声:“小师妹,今日让我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大师兄,不要!”王蝉儿见程元突然出手,大惊失色,叫喊之际,已有哭腔。 程元浑似未听见,恶狠狠出手,眼看就要打到李元霸身上。褒姒在李元霸身边,也未看清身后程元那一章如何来势,只觉一股异常犀利的风扑过来,想也不想,俯身下去,用身子挡在李元霸面前。 李元霸感到不妙,喊道:“褒妹,你快让开!”伸手要将褒姒推开,可是为时已晚。 “住手!”王蝉儿惊恐万状,大喊一声,喊声未落,程元那一掌已击中了褒姒的背后,只听她闷哼一声,身子一歪,顿时委顿在地。 李元霸怒不可遏,凝聚全身力气,奋力而起,向往程元打出一拳。程元猝不及防,被李元霸狠狠回击一拳,打在额头上。可是,程元所练武功阴邪之极,见力卸力,李元霸一拳打来如打在棉花之上。李元霸见自己一拳落空,另一拳都跟着打到,口中乱骂。程元怪笑一声,倒纵开去。 李元霸跳起身来,挥拳乱打,程元早远远躲开,他想冲过去,才走出几步,便没力气,歪倒在地。想起褒姒受伤,慌忙爬回来,扶起褒姒。 褒姒已然昏迷,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李元霸赶忙点她肩头几处要穴,令她体内气息不散,口中不断喊道:“褒妹……褒妹,你醒醒!醒醒!”褒姒仍在昏迷不醒。 李元霸轻轻把褒姒抱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高丽公主在一边看到这一幕,也抢过来,帮李元霸扶起褒姒,忍不住喊道:“褒姑娘,你还好吗?” 程元见李元霸忙于看视褒姒,又要冲上来,挥掌打向李元霸。突然一条纤细的身影同时跟到,挡在李元霸身前。 程元这一掌才到半道,只好硬生生收住,惊道:“快让开,小师妹!今日让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替你出一口气!” 王蝉儿摇头道:“不要!大师兄,求你别打了!” 程元却将王蝉儿往旁边一推,王蝉儿几乎被推倒。王蝉儿一倒下,随即抱住程元的脚,喊道:“大师兄,求求你,别伤害他!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回去。求你不要打他啦。”话未说完,已然哭出声来。 程元不由得一怔,那一掌就没有打出去。 李元霸已无力再起,但他坐在地上,突然朝程元吐出一口吐沫!程元不及闪避,脸上被吐到了一口痰。他不怒反笑,道:“好,好,小师妹你看,你叫我不要打他,可是他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既然这样,今天我就做一回小人,今日就取了他的小命!”说完,将王蝉儿一脚踢开,挥出一掌,朝李元霸头顶猛然击下。 突然之间,一柄匕首寒光一闪,直削向程元挥出的手掌。程元大骇,不及打到李元霸,忙把拳掌收回。倒纵开去,站定之后,定睛一看,原来是高丽公主出手,侧身挡在李元霸身前。 高丽公主从容道:“你这卑鄙无耻小人!你已害了一命,还想再加上几条?你胆敢靠近一步,一定血溅五步之内。”说话之间,凛然不可侵犯。 程元被她目光震慑,不觉心惊肉跳,不禁迟疑。这时,王蝉儿喊道:“大师兄,你要是打死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程元恼怒之极,道:“小师妹,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很恨这个臭小子吗?你看他,既和你相好,又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你不是说要把爱他的女人一个一个都要杀死吗?看啊我帮你打死了一个,哈哈。”狂笑不已,手指高丽公主,道:“还有,你,你就是高丽公主是不是吧?喔,不错,小师妹,这个公主的确比你生得好看,难怪这小子移情别恋。哈哈,高丽公主,你也被这个臭小子迷住了是不是?我程某很奇怪,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什么值得你们爱?这样的男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我今天就替你们杀了他……” 王蝉儿突然发现,一个舍利掉落在李元霸身边,她冲过去,一把拣起来。 “大师兄,你不是只要夺到舍利吗?只要有聊舍利,那龟蛇就会自动找上门来。你现在舍利在这里,我们走吧。我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哈哈小师妹,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口口声声说恨这个人”手指李元霸,“可是见到他时,又阻拦我。你不要手软心慈,对他这样的负心薄幸男子,早该杀了,免除后患。不能让他再欺骗其他女孩子。你看,这个高丽公主,居然也受他蒙蔽!今日我非杀了他不可!” “让开。”他上前几步,见高丽公主挡在跟前,竟然不敢动手。高丽公主凛然不可侵犯,从容发声:“你想要杀他,先把我杀了!” “你是他什么人?你为什么宁愿死也要保护他?” “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自然相救!” “你听见了,小师妹?她说她是这小子的朋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朋友?” 高丽公主看出程元已丧心病狂,跟他多说无益。手握匕首,挡在李元霸面前。程元忌惮她手中剑,口中虽在叫嚣,一时竟不敢上前。 这时,褒姒已缓过一口气,睁开眼来,见李元霸安然无恙,与李元霸两手相握,含笑道:“元霸哥哥,你没事吧!我、我……心里很欢喜!可是,我快不行了。” 李元霸安慰道:“褒妹,不会的。你要挺住!” 褒姒气若游丝,摇头道:“元霸哥哥,我很累了。你,你要保……”“重”字没说完,眼睛一闭,手一松。 李元霸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悲呼一声,“褒妹,你不要走!褒妹!” 眼前的褒姒已听不到,高丽公主过来,看褒姒面色安详,已然气绝。 李元霸霍地站起,突然暴喝一声,拔出去尘剑,刺向程元,喝道:“我杀了你!今日不是你是死,就是我亡!” 高丽公主在身后喊道:“你……你身上有伤,怎么能硬拼?” 王蝉儿深知程元的厉害,见李元霸要和程元拼命,不顾一切冲过去,拦在两个男人之间。可是,两个男人同时呼啸而起,从她头顶越过,在空中对接了一掌,李元霸心怀愤怒,如一头雄狮,与程元动手,使出浑身解数,一心要把程元打倒。 程元被李元霸气势所压,连连倒退。程元一边退一边冷笑:“不错!厉害!不愧是我们白羽派的比门弟子。” 李元霸不说话,死命和程元对打,拼着一口气,身上已痛不堪言。打得天昏地暗,两个一直从寺内打到寺外。 程元冷笑:“你所有的本领都拿出来了,也不过尔耳。看我的了,让你知阴邪神功的厉害。”突然祭出杀手锏,轻飘飘挥出一掌,击向李元霸! 李元霸不能闪避,肩头被程元一掌打中,顿时站住。王蝉儿惊叫起来,程元又一掌打出去,李元霸又被击中,身子往后仰,几乎摔倒。王蝉儿不顾一切冲上去想救护李元霸,可是已然不及,程元第三掌打出,李元霸身子摇摇晃晃,整个人已半跪在地,口吐鲜血,可是依旧顽强不倒! 程元已经打疯了,一把将王蝉儿推开,又要上前痛打。王蝉儿情急之下,衣袖一扬,天女散花针射向程元。程元看见漫天飞真,慌忙倒纵开去,惊道:“小师妹,你……你居然为了救这个臭小子,对我射天女散花针!” “对不起,大师兄!我只是想阻止你,不要再杀人了!你要是伤害了他,我也不想活啦!” “你这是为什么。” 王蝉儿凄然摇头:“不为什么?总之,我求你不要杀他。”身子一矮,跪在地上,哭道:“大师兄!求你不要杀他!我答应你,随你而去,从此不再见这个人!你说要回白牛溪,我陪你回去。” 程元大出意外,仰天大笑:“哈哈,什么,小师妹,你居然肯陪我回白牛溪吗?那么,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了吗?” 王蝉儿闭上眼,眼泪滑落,点点头,并不做声。 程元突然一下子平静下来,点头道:“很好,小师妹,你为了这个小子真是不故一切啊。很好,那我就成全你。今天且饶过这个臭小子!” “姓程的,你有种就把我杀了!不要欺人太甚。”李元霸歇斯底里,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踉跄几步又歪倒,咳出一口血。 “哈哈,臭小子!你想死吗我程某偏不让你死,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条小命也是爱你的女人为你哀求而得的。今天不用我杀你,你要是还有自尊,自我了断好啦!你怎么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哈哈” 程元的话,如刀一样插在李元霸心头。李元霸身心同受巨大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程元狂笑不断,转身扬长而去。王蝉儿慢慢站起来,走到李元霸跟前,把玄竹杖递到李元霸跟前。 李元霸气喘吁吁,口鼻流血,才想起自己的法器在小师妹手中,不忘自嘲一句:“小师妹,你怎么不早点把这根竹子给我,我要是使出风魔杖,一定能打败他……” 王蝉儿摇摇头,冷冷道:“李元霸,你不要再吹了!你打不过他的。你再加上十个,也打不过他的。因为他大师兄已经不是人,他是鬼!” 李元霸闻言,不禁打了一个个寒战。王蝉儿淡漠道:“你多保重吧。我走了。” “小师妹,你去哪里?你真的要跟了大师兄去吗?” 王蝉儿不在回答,跑出几步,停下来,头也不回,道:“你不要管我,从今以后,就当我死了!”说完,发足狂奔而去。 看着王蝉儿的背影,李元霸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一口气提不上,扑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李元霸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耳边听到外面有和尚诵念大悲咒的声音,挣扎着要起来。忽然有一人过来扶他,转头看,却是高丽公主。 “褒妹呢?” 高丽公主眼中含泪,但神色镇定。 “她已经死了!道绰大师他们在为她做法事。” “什么?褒妹她,她已经……” 李元霸心中一痛,又倒下,昏了过去。 原来李元霸已在玄中寺昏睡了三天三夜,寺中和尚都去为褒姒做法事,这三天之中,都是高丽公主在旁边照顾他。 这时,高丽公主见李元霸醒来听到褒姒已死的消息又晕过去,心中难过。 “李公子……”不住拍他的肩头,李元霸只是动了一下,依旧昏迷不醒。 这时,道绰和尚走进来,不禁叹息。高丽公主回头,急道:“大师,请你过来看看,李公子他又晕过去了。” 道绰摇摇头,语气平静:“公主,你放心。李公子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躺一会就好了。”见高丽公主面容憔悴,微微一笑。“公主,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向高丽公主合十作礼。 高丽公主也躬身合十道:“大师,你们也辛苦!诸位师傅连续三天三夜为褒姑娘做法事,功德无量!褒姑娘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阿弥陀佛,唉,说去来都是缘法。褒姑娘第一次到敝寺就遭此大难,她年纪轻轻,正当年华,竟一朝而逝,香消玉殒,真是罪过啊!我佛一定接引她往西天世界去了。” 李元霸突然醒来,抬头问道绰。 “大师,你说褒妹她真的已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了吗?可是,我刚才还梦见她。” “阿弥陀佛,往生之事,愿不好说。你身为她生前至亲至爱之人,在褒姑娘逝后,心持此信,当能助她往生!” “大师,为什么我内心痛楚不堪?” “心有挂碍,爱者其逝,自然痛楚。褒姑娘已经离苦得乐,含笑而逝,也可告慰你心了。阿弥陀佛。” 在道绰的念佛声中,李元霸恍然看到褒姒走进来,其面容安详、喜悦。 “元霸哥哥,你好点了吗?不用担心我,我已往生天国了。阿弥陀佛来接引我啦。嘻嘻,这里很好的。只是可惜你不在这里。” 李元霸口不能言。只听褒姒又说:“元霸哥哥,我已经向佛祖求情了,我求他再让我去投胎,因为我还想见到你,如果没有你,就是住在天国里我也会不开心的。佛祖真是很慈悲的,他听见我求情,只要我过得四十九天,再往生到一个地方……” 褒姒如生前的模样,站在李元霸面前,继续欢喜道:“佛祖说了。我再投胎的话,却不能再投胎成人了。因为我受过太多的苦,差不多可以出离苦海了。本来佛祖要我在他座下一个浇花仙子的,可是我放不下你,佛祖答应我,让我再往生,投胎变成一只小鸟……” “咯咯,元霸哥哥,你觉得好玩吗?你可要记得,过得三个月,明年开春时节,在北国某个地方,你会看到一只小鸟,浑身雪白,你要记得,那就是我……” 褒姒说到这里,人已在天空,身影隐约在云雾中,慢慢隐去不见。 李元霸伤心之极,不禁滚下泪来,大喊一声:“褒妹,你不要走!”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左右张望,见窗外明月如勾,隐约在云雾中,不知是梦是真。 玄中寺内,佛堂上法事已止,此时消无声息。高丽公主和衣而睡,斜倚旁边一个小榻上,见李元霸醒来,起身过来。 “李公子,你醒来了。”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长发轻挽,美丽无比,一张俏脸,又似褒姒。迷离恍惚之际,一把拉高丽公主过来,几乎把高丽公主抱在怀里。 “褒妹,你回来了!你……”定睛一看,认出是高丽公主,不禁一呆。 高丽公主轻轻从李元霸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心跳不已,稍作镇定,道:“李公子,你不要太过悲伤了。褒姑娘她已往生西方极乐……” 李元霸掀开被子,一下跳下床。“褒妹在哪里?”起身推门出去。往佛堂跑去。跑到佛堂,没有什么和尚在,道绰大师也不在。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四处喊道:“褒妹,褒妹,你在哪里?”一连喊了十几遍,都无回应,大感沮丧,一屁股坐在地上。 恍惚之间,又见程元出现。顿时怒不可遏,咆哮着冲上前去。挥拳猛打,可是手足无力,被程元挥出白羽扇吗,轻轻一打,自己竟如风吹落叶,一下摔跌在地。 李元霸像在梦里,又像在真实里。李元霸备受煎熬,撕心裂肺呐喊:“褒妹!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内心完全被仇恨所充塞,郁结于胸的全是怒气。 双手紧握,用力一捶,霍地坐起来。睁眼看时,左右无人,茫然失措。耳中听到寺外有和尚唱诵佛经的声音。他奔出去,看到玄中寺后院,已堆满干柴。突然看见,褒姒身穿洁白衣裙,静静的躺在干柴下面,面色如生。 他跑过去,扑上前,抓住褒姒的肩头,不住的摇。 “褒妹,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走!不要走,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我再不会离开你!”将褒姒抱起,又怕惊动她。褒姒像睡着一样,身上竟尚有温热之气。李元霸握住褒姒的手,神智一阵眩惑,只听褒姒的声音从天上飘来。 “元霸哥哥,你不要伤心。我要走了,你多保重!”说完这些话后,手足逐渐冰凉。 李元霸失声而哭。身后听见道绰大师的声音。 “李公子,请节哀顺变!” 李元霸站起来,问道:“大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拿这些干柴来?”他看到一堆干柴,已经意识到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高丽公主走过来,柔声道:“李公子,大师说按照佛教仪式,把褒姑娘火化。” “不,褒妹没有死!她没有死!”李元霸大声喊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奋力将褒姒的尸身抱起来,转身往寺外走去。 善导上前阻拦:“李公子,你要去哪里,请留步!” “让开!不要拦我!”李元霸怒气冲天,依旧往外走。 善导还想阻拦,道绰发话:“善导,让开,让他去罢。阿弥陀佛!” 满寺和尚,眼都看着李元霸抱着褒姒,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将走出寺门,高丽公主也跑过去。 “李公子,等等我……” 跑出几步,回过身来,向道绰躬身合十道:“大师,我也跟他去了。这几日多有叨扰,多谢了!”说完,转身去追李元霸。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携夜奔 李元霸抱着褒姒,不知往哪里走,他不想让道绰和尚用火烧掉褒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得玄中寺越远越好。他走得很快,高丽公主在后默默跟着,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是紧紧跟随。 李元霸似乎完全忘记了身边所有人和事,他沿着道路乱走。其时,一片白茫茫,脚下和远近都是雪地。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李元霸走出离玄中寺四五百步,终于再走不动,脚下一弯,跪在地上,可是手里还紧紧抱着褒姒。 高丽公主跟在后面,也已气喘吁吁,见李元霸跪倒,忙过来扶他。这时,李元霸才认出,高丽公主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你……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也要把褒妹烧了吗?” “不是我,是道绰大师他们。”高丽公主解释道,左右看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坳。“你要抱着褒姑娘去哪里?走了那么远,累了罢。不如我们到那边去歇歇再走!”伸手想去接过褒姒,李元霸不肯。 高丽公主只好扶他站起,费了很大的劲,才站起来。两个蹒跚而行,李元霸毫无意识,和高丽公主把褒姒抱到小山坳一处背风处,终于再走不动,只得停下。就近在一棵树下,把褒姒放下扶靠在树上。 褒姒头脸上沾满了雪花,原来天空已下起了雪。李元霸伸手去擦,动作很轻,很温柔,好像褒姒还有知觉,怕惊醒了她。 高丽公主叹息道:“这冰天雪地,你要抱着褒姑娘,究竟想到哪里去?” 李元霸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总之不能让道绰师傅他们把褒妹烧了。” “道绰大师为褒姑娘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褒姑娘的灵魂一定得到安息了。你别伤心……” 李元霸听若罔闻,不断把飘落到褒姒脸上的雪花擦掉。见雪越下越大,索性解下外套,裹在褒姒身上,又紧紧抱住褒姒,似乎怕她受冷。 高丽公主突然手指不远处。“嗯,李公子,你看那边有很多塔林,我们把褒姑娘抱到那里去,也可以不让雪落对她了。” 李元霸转头去看,点点头。当下两个又把褒姒抱起,走向塔林。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玄中寺的塔林里。 塔林安放着玄中寺历代圆寂的和尚的骨骸和肉身。塔林密密麻麻一大片,约有几百座塔。能安放在塔林的都是有道的高僧。李元霸和高丽公主走入塔林,只往最高的一座塔行去。 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正朝他们跑来,口中不住喊。 “李公子,请等一等!” 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回头看去,认出是善导。只见他气喘吁吁跑到跟前,笑道:“李公子,公主,师傅叫我来,告诉你们,塔林有一处地方,可以安放褒姑娘的肉身。” 李元霸和高丽公主都感意外,可是李元霸摇头,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安放在塔里?” 善导合十道:“只有道德圆满的师傅圆寂后才有资格在这里头的。师傅说褒姑娘生具佛性,她前生或是我们寺中的师傅也说不定。”见李元霸默不作声,又道: “有一座空塔,正好可以安放褒姑娘的肉身。本来要把褒姑娘火化,可是你不让。师傅也勉强。你这样抱着褒姑娘的肉身到处走也不是办法,过得七八天,就会腐烂。你若掩埋地下,也不得保全肉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放进塔中。我带你们去罢。” 转身走入塔林,径往西边行去。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在后面跟着。在诸塔之中,果然有一处塔,用红石彻成,高出周围石塔甚多。来到塔前,善导一指:“就是这里。” 李元霸问:“怎么安放?” “打开塔门,将肉身安坐其中,再封闭塔,即便过得千百年,肉身也会完好无损。” “你怎么能保证肉身不坏?”高丽公主问。 “里面早已放置一种木香,能使肉身不腐,肉身只是脱水。我们寺中圆寂多年的师傅,十几年后打开塔来看,都是这样。” 李元霸听到肉身能完好无损,才勉强同意放入。看见塔里居然是空的。好像预先准备一样。 善导又道:“其实,也是师傅突然想起,这座塔是敝寺一位前辈方丈修建的。他曾有遗言,若干年后,有一女身入此塔。入此塔者,为敝寺方丈后身。” 李元霸和高丽公主闻言,愕然相对。在善导的协助下,两个把褒姒安坐在塔内一个木龛里,木龛原本打开,把褒姒尸身放进去后,关上木龛,石门一闭,不能再轻易打开。 李元霸看着褒姒的面容,不禁潸然落泪。在他惘然失措之时,高丽公主和善导轻轻把木龛封上。李元霸失声痛哭。 “褒妹,我保护不了你,反让你替我而死!我对不起你!为什么不是我死!” 善导把石塔封好,站到一边。李元霸依依不舍,不肯离去。高丽公主看见石碑上刻写几行字,模糊不清。 “善导师傅,这塔碑上写的什么字?”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位前辈,道行很深,只因他情缘未了,心中深爱一个人,虽已成佛,又投胎为人,要来还债。” 高丽公主眼看李元霸,听得心驰神往。 李元霸将眼角眼泪擦去,道:“善导师傅,多谢你!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李施主,请节哀顺变!褒菩萨已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完成一个转世,你虽心伤,可是逝者已不知不觉,请你保重!逝者已矣,生者坚强。只要这样,才是对逝者的最好安慰!” 高丽公主点头,李元霸听若罔闻。这个时候,他见安顿好褒姒后,才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瘫坐在地。 “李施主,我看你们也累了,请回寺里休息吧。” 李元霸摇头。高丽公主看看天上依旧下雪,知道李元霸不会马上离开这里走开,对善导道: “善导师傅,多谢你啦。我陪李公子在这里,我们不再回寺里了。待雪停以后,我们再作行止。” 善导觉得不可思议,但见两个坚持,只好做罢。于是将身上一件棉布袈裟脱下,递给李元霸。 “天下着雪,这件袈裟留给你吧。”李元霸并不去接,高丽公主见他外衣已解下裹着褒姒,便伸手接过。“多谢善导师傅。” 善导微笑合十,回身自去。 两个看着善导一步一步走回玄中寺,直到消失在道上。又远远见玄中寺半隐在石壁中。高丽公主回头去看李元霸,正好李元霸也转头看她,两个目光一接,又即转开。本来坐在一起,这时都往旁边挪开。 高丽公主脸上一红,不知说什么好,低下头。 李元霸看着她,轻轻说一声:“谢谢你!” 高丽公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和褒姑娘虽然相识日短,可是和她却是一见如故。我也把她当做朋友。你不用谢我。” 李元霸点点头,高丽公主递上一样东西,却是一缕头发。道:“这是褒姑娘的头发,你好好保存罢。” 原来褒姒生前似有预感,和高丽公主同宿一夜,沐浴梳发时,头发突然脱落,她用一条淡黄手绢包好,拿给高丽公主,居然说道:“公主,如果有一天,你和他在一起,请把这个交给他,算是纪念罢。” 高丽公主甚为不解,疑惑地看褒姒,褒姒淡然一笑,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不祥之感,恐怕我能看到元霸哥哥的时间不多了。”高丽公主当时骇然心惊,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李元霸看见,不禁泪如雨下。两个默默坐着,一语不发,直到夜幕降临。 高丽公主也不劝,也不说话。李元霸闷坐沉思,无法排解,终于开口。 “公主,你去吧。留我一个在这里,我要守护在这里。” “怎么?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哪里?你说过的,如今崔大哥不在我身边,你也可以陪我的。”高丽公主幽幽道。 李元霸哑然无对,高丽公主又道:“还有,褒姑娘因你而死,你难道只会守在这里而忘了为她报仇吗?”一下子站起来,情绪激动。 李元霸听到这句话,胸中如受重击,眼前闪现程元杀害褒姒后羞辱自己的景象,不由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双眼望向前方。 高丽公主又继续道:“褒姑娘好好一个人,转眼之间,就成了和我们永世隔绝的人……” 李元霸霍地站起来,发足就走,也不理高丽公主。 高丽公主一楞,连忙跑过去,追上去。“喂,你去哪里?”跟在后面,回头见忘了拿善导送的棉衣,又回身跑回去拿。 可是转头之际,竟不见李元霸了。高丽公主大吃一惊,失声喊道:“李公子,你在哪里?” 跑过去,左右寻找,不见人影。“臭小子!混蛋!就这样一个人走了。你没良心!” 高丽公主禁不住哭出声来,又跑出几步,一瞥眼,见李元霸已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大吃一惊,几步跑过去,扶起他。只见他冷得发抖,脸色发白,忙把善导给的棉布袈裟给他披上。 “哎,原来你在这里,一声也不吭,看把人吓得……哼。”扶起李元霸,问道:“李公子,你要去哪里?” 李元霸茫然不知所措。 “李公子,我告诉你!我这里有五斗先生写的一封信,要你转给五台山的方丈……” 李元霸好像并不在意,大喘几口气,然后站起来,又朝前走去。高丽公主追上去 “喂,你等等,五斗先生说了,日后你须要往五台山去,找到方丈和尚,然后……” “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去找程元!” “李公子,请你不要孩子气啦!你小师妹不是跟你说了吗。程元现在不是人,是鬼,是妖魔,再加你十个也打不过他一个的。你是学武之人,难道没有看到他如疯如魔的样子吗?” “我……” 见李元霸不再说什么,高丽公主走过来,稍缓和语气。“程元再厉害,也有克制他的武功。他练的玄阴神功果然不假。以前我也听到我师父说起过世间的确有这样邪门的武功。对付这样的武功,非得有刚正无比的武功不可。” 李元霸眼睛一亮,转头去看高丽公主。高丽公主又说: “现在我已知道这样的武功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有。不错,就是五台山。五斗先生说,五台山上有一门武功叫大金刚禅功。五台山离这里多远,我也不知道。五斗先生说了,只往太原的西北方向,一路过去,一定能找到。” 李元霸伸出手,道:“信在哪里?”高丽公主摇头,微笑道:“在我身上呢。可是现在不能给你。” “为什么?” “我怕你得了书信,立马就走,把我一个撇下。” 两个人目光对视。 “你也要去五台山吗?” “是的。我也要去学会这门武功,救出崔大哥!”高丽公主目光坚定,又道:“五斗先生说崔大哥被关在木井城里的一座地牢里,牢门用一块巨石封上,没有足够的力气,是无法把这块石头搬开的。而且,因为没有足够的地方,只能由两个人合力,才能搬动巨石。” 李元霸终于听明白了。高丽公主是想要他和她一起上五台山,学到至刚正大的武功之后,一起帮她去救出虬髯客。 见李元霸不做声,高丽公主又说: “你要想打败程元,必须练成大金刚禅功!” “好!那我们走吧!” “哎呀,现下天都黑了,又下着大雪,等过了今晚,明天再起身不迟。” 李元霸摇头,道:“我等不及了,我要马上走。只是我不能确定,你说的这门武功果真有那么厉害吗,而且就算我们上了五台山也能保证可以学到吗?我也不能确定,即使我学会这门武功能否打得过程元?可是,无论如何,我现下要恢复体力……”目光中含有坚毅的神情。 “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恢复体力。你身上的伤很重,须找一个地方好好疗伤!” “不用。”李元霸自恃身上有玄女珠护体,再大的内伤也足以抵御。他之前一语不发,其实早已暗自用功,很快真气被唤起重聚,如今体力渐渐恢复。 “公主,如果你也和我一起,那么我们现在都动身吧。” “你还能走吗?” 李元霸点点头。 “好!我和你一起去!”高丽公主咬唇答到。 李元霸转身就走,高丽公主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走出不远,高丽公主摔在雪地上,李元霸回过身来,伸手去拉她起来。高丽公主微微一笑,气喘吁吁,伸出左手和李元霸的右手紧握一起。彼此对望一眼,转身即行。 二个并肩相携,冲风冒寒,在雪夜里奔行,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削发成僧 李元霸和高丽公主连夜出行,在雪里狂奔。两个男女各怀心事。李元霸心情急切,一心要找程元拼命,为褒姒报仇,和高丽公主一上路,便足不停步。高丽公主明白他的心意,并没有阻止。二人一路狂奔,行走至天亮,李元霸仍未停下歇脚。高丽公主精疲力竭,已经走不动了。 晨光初起,恰好走到一处,见不远处山村有袅袅炊烟升起,她气喘吁吁对李元霸道:“我饿了。”见路旁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块石头,走过去坐下。 李元霸听见,才停下来。对高丽公主道:“公主,请再坚持一会,附近没有饭庄食店” 高丽公主双手扶膝,虽然戴了风雪帽,脸颊也被吹红。她气喘吁吁。 “对不起,李公子,我走不动了。” “那好,我们歇歇再走!” 高丽公主点点头,不做声,将双膝盘起,捏一个指诀,闭目练气。其时,风雪已止,四处寂静,行人稀少。晨光照在公主身上,一袭紫衣,肌肤胜雪,显出绝美轮廓。李元霸不禁看得发呆,他收摄心神,稍作镇定,也在公主旁边席地盘坐,深吸一口气,将腹中的玄女珠轻轻运起。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已到了近午。高丽公主先起身,见李元霸还在闭目练气,轻轻道: “李公子,你不是还要赶路吗?” 李元霸闻言,睁开眼来,一跃而起。看见高丽公主气色恢复如常,道:“不错!公主歇好了么?” 高丽公主点点头,李元霸道:“那好,我们走吧。” 二人又起身上路,高丽公主跟在后面,继续奔行。高丽公主虽小作歇息,但因辟谷百日,身体虚弱,为不耽误李元霸赶路,一直勉强起身行走。走了半个时辰,又感吃力。 李元霸也已察觉,见前面不远,道旁有一家小吃店,手指道:“公主,前面有家小店,我们进去找些吃的吧。”高丽公主闻言点头,露出笑靥。 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加快脚步,走进小吃店,找一个角落坐下。小二的跑过来,李元霸道:“打十斤酒上来。”小二的瞪大了眼睛。公主知道李元霸的脾气,微笑对小二道:“另加十斤牛肉!” 小二看着二人,不相信他们能吃十斤牛肉。不一会,小二的跑过来,躬身道:“客官,真是抱歉,小店只有六斤牛肉啦,请问还要不要?” 高丽公主道:“有多少就上多少吧。” 李元霸对牛肉不感兴趣,酒一上来,捧起酒壶,倒满一碗,拿起就喝,一连干了三碗。公主伸手想拦他,又迟疑,轻轻道:“李公子,你多少吃点肉罢。光喝酒会伤身体……”李元霸摆手,闷声闷气道:“有酒就够了。” 公主看他这样,也不再多说,自己切了一小块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嚼。 不到一盏茶功夫,李元霸把十斤酒喝了大半,半口牛肉都不吃,将嘴角一抹,转眼看高丽公主,见她细嚼慢咽,颇觉有趣。 高丽公主撕下一块牛肉,递给李元霸,他摇头,不做声。 高丽公主望着他,知他喝够了酒想马上走,转头叫来小二结账,说要打包。又掏出一片金叶,小二的没过来,掌柜的跑过来,说金叶找不出。 公主微微一笑,道:“算啦,剩下的钱就先记下吧。” 掌柜的点头哈腰:“好,好,多谢客官光临!剩下的七两二钱银子,小人替你存着,时刻恭候客官下次光临。”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先自走了,从从容起身,也出了小店门。回头看一眼,酒店旁挂了一个小旗幡,上写“过桥醉”。原来从酒肆出来,往右行出三十步,就是一个座石桥,意即酒店的酒很香浓喝了之后,过了桥就醉倒了。 李元霸径直往桥上走去,高丽公主接过小二的递过的牛肉包,忙追过去。 “喂,等等我……” 李元霸疾行如飞,高丽公主紧随其后。李元霸过了桥居然没有醉,又和高丽公主连续奔走,足不停止。公主跟在身后,踉跄而行。公主气喘吁吁,她辟谷百日,最需要的是静养,不消耗体力,如此日夜奔行,自然不支。为了保持体力,她才吃了一块牛肉。 李元霸暗暗运功,腹中玄女珠在感应。他一心要找到程元,亲手杀了程元为褒姒报仇。这一念头无法排解。可是程元和王蝉儿要去哪里,李元霸并不知道。他茫然在大道上行走,不知不自觉竟走近了太原城。 二人又奔行了一个多时辰,公主又感不支,手指前方,对李元霸道:“看,那边是一户农家,我们进去歇一下好吗?” 李元霸眼睛发出一种勇往直前的光,道:“公主,在风雪中奔跑更能激发力量,你要是累了,我来拉你。”也不管高丽公主同不同意,一把揽住她的腰,居然行走如飞。高丽公主心想他受了伤,还能如此狂奔,一定是心中急切想着要报仇。 “李公子,你身上还有伤,这样没天没夜的跑,要把身体弄垮的。” 可是,李元霸听若罔闻,依旧奔行。高丽公主无奈,只好由他。不知不觉,李元霸揽着高丽公主又行走了两个多时辰,将近黄昏的时候,到了太原城下。 李元霸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眉目之间,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冷峻气质。高丽公主深深被他这种神情吸引,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虬髯客。然而李元霸对自己,没有像虬髯客那样对自己规矩、恭敬。他完全在掌控局面,她也完全身不由己,随他走在太原城里。进了太原城,李元霸不再揽她的腰,也没有牵她的手。她跟在他身后,二人走在城中街上,显得风尘仆仆。 一入太原城,李元霸就四下打听程元和王蝉儿的踪迹。可是,走了七八家旅店,都没有像程元和小师妹那样特征的客人。李元霸好不气馁,又问了五六家,情形依旧如此。 他回头看了公主一眼,见公主脸容憔悴,拖着脚步,大有不堪之状。 “公主,你是不是累了?”高丽公主摇头。李元霸还未甘心,又打听了几家,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不觉天黑下来。回头一看,不见了公主,忙走回头寻找,才发现公主一个人坐在街道旁。 “公主,怎么啦?” “你自己去找吧,我不想走了。” “公主,你要走不动,我来背你吧。” 高丽公主脸上一红,摇头道:“不,为什么要你背?”目光中流露一丝幽怨。李元霸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居然跟自己连夜冒雪奔行,真是难为了她。才想起自己有点过分,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恰好有一家旅馆。 “我们先找一家旅馆歇息吧,明天再找。” 公主不置可否。李元霸伸手给公主,她不接,咬唇不语。 “走不动了吗?” 见高丽公主默不作声。李元霸弯下腰,蹲在公主身前。公主扭捏道:“不要!” 李元霸二话不说,站起来,一把拦腰把公主抱起来。 “你干什么?放下我。” 李元霸不答理,径直走向大街,走出五六十步,看见一家旅店。走进去,到柜台前。 “掌柜的,给我开两间上等客房!” “喔,客官,很抱歉!敝店已经客满了。” 李元霸扭头就走。高丽公主双手抱住李元霸的脖子,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很害羞,低下头。 李元霸却不觉得什么,神情专注,一路寻找旅馆。 “你……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走!” 李元霸不出声,继续走。 “我可以自己走,你身上有伤……” 李元霸面无表情,自从褒姒死后,一直没有笑容,表情冷峻。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不答,不再多说。她的确已双脚无力,只得由他抱着,走在街上寻找旅馆。心中七上八下,心中羞涩,不知所措。心想:自己被他这样抱着,要是让别人看见,多难为情,幸好是夜晚,路上行人甚少。 高丽公主正想着,突然抬头一看,四周全是行人,来来往往都朝她看,有的还指指点点,不禁一惊,原来李元霸已抱着她来到太原城繁华闹市。 她面上发烧,悄声在李元霸耳边说。 “快放我下来!” 李元霸听若罔闻。高丽公主发急,双脚乱踢,又道:“你听见没有,放我下来!这里人那么多,让人看见……” 谁知李反而抱得更紧。“别乱动!你不要逞能了,我知你已没力气走了。不要浪费时间啦。” 公主浑身软绵绵的,听他这样说,一股气顿时泄了,浑身无力,任凭李抱自己,在大街上走,只好闭上眼,耳听得有人嬉笑。两个议论的行人从二人身边走过。 “哇,四郎,你快看!那边有个美人儿长得真美哪。” “哪里,在哪里?” “看,那不是。哎呀,怎么抱着美人儿的竟是个不僧不道的家伙!” “可惜,可惜,好好一朵鲜花,就这样给糟蹋了。” “嘻嘻,那家伙,真是艳福不浅!” 原来李元霸一直穿着善导给的袈裟,又没有削发,既不像和尚,也不像道士。 高丽公主听了,害羞之余,又不禁发笑,咯咯出声,伏在李元霸的肩头,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柔情。 李元霸转头和高丽公主对视一眼,奇道:“公主,你笑什么?” 高丽公主咬唇,道:“别问那么多啦,你快点着到旅馆是正经!” “我不是一直在找吗?” “可是你找了半天怎么还在街上走,你看,人家都在笑话我们啦?” “笑话什么,有什么好笑?” “怎么不好笑?你看你穿的什么样子,又这样抱着我,人家还以为是什么呢。” 李元霸低头看自己装束,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袈裟,怀抱的是美人儿。不禁哑然失笑。连忙加快脚步,往一家旅店走进。 “掌柜的,有客房吗?” 旅店掌柜的不答,左看右看,见李元霸装束古怪,如此大刺刺的抱着一个姑娘,心中惊愕不解。张口结巴,道:“对不起……”正要说“敝店已经客满”,李元霸早看出他的意思,横眉怒目,喝道: “给我开两间客房,立刻!”腾出一只手,将去尘剑插在柜台上。 掌柜的以为遇到强人,慌忙点头:“是,是!我看看,我看看有没客人退房的……” “哦,在楼上,正好还有两间。” “你带路!“掌柜的忙拿起一串钥匙,在前引路。 李元霸抱着高丽公主,随掌柜的走到三楼,见他还要往上走。李元霸生气道:“怎么还要上楼?就在这一层给我开房。”他抱着公主,已有点吃不消了。 公主忍住笑,在他耳边道:“放我下来吧!看你一头的汗……” 李元霸浑然未曾听见,没有放下公主。掌柜的在三楼打开了一间房。 “客官,三楼只有一间客房是空的。” “少罗嗦!一间也要!” 掌柜的哆嗦过去要打开房门,竟然一下找不道钥匙。李元霸急不可耐,正要呵斥。 公主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嗔道:“你吓着人家了,你越急他越开不了的。”柔声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慢慢找,不要着急。” 掌柜的点头:“是,是。”又摸索了半天,才找对钥匙开了客房。 李元霸抱着公主走进去,掌柜的又问:“客官,五楼上还有房,还要不要再开一间……” 公主微笑道:“不用了。你去吧。” 掌柜的答应了,点头哈腰,退出门外。李元霸往客房的床榻走去。走到床边,要把公主放下。 “公主,你累了,好好歇息吧。”说完,转身出去。 “你,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找点吃的。” “不用了。昨天的牛肉我打了包,你拿去热一下就可以啦。” 古时旅馆都设有公共厨房,便于来往旅客使用。李元霸点头,拿过包裹,去厨房热饭菜。拿过热好的牛肉递给公主,公主摇头。 “我不饿,你吃吧。”见李元霸不做声,叹息道:“莫非你是无酒不成餐?” 李元霸不置可否。“公主,你还是吃一点吧。你连续百日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明天怎么赶路?” 公主心想:“哼,你就知道赶路报仇,不顾别人死活。”口中却淡淡的道:“我不吃。”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元霸把食物放在床头,公主突然坐起来,下床就往茅厕跑。冲进去,不一会,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了很久,公主才扶着门出来,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绯红。 公主低下头,匆匆走向床榻。李元霸过去扶她,她摆手不要,自己爬上床躺下,浑身发抖。李元霸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原来公主吃了牛肉,又经风寒,竟拉起肚子,一想到这事,就很沮丧:“以后在他面前自己什么矜持都没有啦,真是难为情,居然当他的面拉肚子。唉,羞死人啦。” “公主,你是不是拉肚子啦?” 高丽公主点头,又摇头。“嗯,不要你管嘛,我累了,不能再走了,我不能跟你走啦。” 李元霸见公主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心想:“她陪我连夜在雪地里奔行,难为了她,现在弄到拉肚子,也是怪我。”心中不禁歉仄。 “公主,你安心休息罢。我出去找些药给你。” 高丽公主闻言,心中安慰。可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突然肚子又痛,忙坐起来,强撑着走向茅厕。李元霸扶她过去,将到茅厕前,她把李元霸推开。“好了,你快出去帮我买药吧。我……我……” “你没事吧。” “没事……”转身关上茅厕门 李元霸走到门口,正要垮出房门,身后又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禁哑然失笑。他走下楼,出了旅店,一路打听药店。隔壁一条街就有,过去抓了几服止泻药往回走。 不远处,迎面走来几个突厥人。一见之下,认出是阿史那和骨杜勒,还有几个突厥武士。心下一惊:“莫非达达公主还在太原?”闪身躲在一边,待阿史那和骨杜勒几个走过去,才现身走来。 他低头看自己这一身打扮,穿的是袈裟,却留着长发,显得不伦不类。心念一动:“褒妹已死,我不知该如何纪念她,既然已经穿上袈裟,不如也把头发削去。”如此想定,走到一个胡同,拿出去尘剑,自往头发削去。 一伸头,看见一家青楼,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倚楼指笑,他索性跑进去,拿出几两银子,让这两个妓女帮他乔装改扮一番。拿过铜镜一照,居然就是一个光头小和尚,头剃得柔光发亮,脖子上还多了一串念佛珠,这是道绰和尚送他的,如今派上用场了,叹道:“看来道绰这老和尚早有预见,知我要变成一个和尚,因此先送我一串念佛珠。” 突想起公主还在旅店里拉肚子,连忙出了青楼,往回走。路过一家成衣店,想起公主穿衣单薄,进去胡乱买了两套裙裳出来。 回到旅店,上楼拍门,不见响应,又喊几声,也没有回答。心下大惊,一抬脚,踹门而入,冲到公主床前,口中喊道:“公主……公主……你好些吗?” 只见公主不断说胡话,面如红纸,伸手在她额头一摸,烫手之极,浑身不住抖,似在发寒,知道公主发烧了。 公主听到喊声,缓缓转过脸来,微睁双眼,看清是李元霸,手指自己的行囊,却说不出话。 李元霸把包裹拿过来,翻出几瓶药瓶。公主手指其中一瓶,李元霸拿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李元霸才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把公主扶起,和水喝下药丸。 李元霸想多给她吃一粒,她摇头,又躺下。待公主她呼吸平稳了,李元霸才拿起药去厨房熬。过得一炷香功夫,李元霸出来时,公主已好了许多,显是高丽奇药神效。 李元霸捧着药汤,放到床头柜上。“公主,你好些了吗?这是止泻药,趁热喝下罢……” 高丽公主闻言,脸一红,转过头去,不敢看他。“谢谢……”起身伸手想去捧药,李元霸过去捧起,递到她口边。公主看见李元霸换了行头,吃了一惊,一怔之下,不禁笑出声来。 “你怎么当真剃了头,难道你要出家做和尚吗?” 李元霸淡然道:“把头发削了,不用梳理,这样更省事。以后走在路上,别人看见我穿着袈裟也就不奇怪啦。” 公主望他一眼,不禁出神,点点头,叹道:“可是,你虽然剃了头,穿上袈裟,还是不像一个和尚。” 李元霸看高丽公主一眼,举手合十:“公主,不能以相见佛。其实,我早就出家了,还有个法号。不过,我不信净土,我是禅宗。以后你就叫我作玄颠禅师吧。” 公主掩口而笑,奇道:“怎么,你还有法号?” 李元霸不答,服侍公主喝下药,从怀里掏出几朵梅花,道:“喏,你不是喜欢吃花草吗,这是我路过一个财主庄园摘的。” 公主凝视他一眼,心想:“想不到他还那样细心。”故意摇头,“不,我不喜欢吃梅花!” 李元霸哦的一声,不禁失望。公主伸手拿过,抿唇一笑,道:“逗你的啦。其实,一到冬季,我就不大吃花了。嗯,这梅花最是傲雪的,无论天寒地冻,总会如期绽放,拿来观赏才好” “那到了冬季,你都吃什么?” 公主抿唇笑道:“什么都不用吃。我跟你的玄武神物龟蛇一样,一入冬眠,就不吃不喝了。” 李元霸听她提到龟蛇,不由得心念一动:“是了。一定要从程元手中夺回舍利,这样才能找到龟蛇二仙。” 公主忽然轻轻叹一口气,道:“唉,都是因为吃了那牛肉,害我……”说到这里,又住口不说了。她连“拉肚子”三个字竟羞于出口。“我从来不吃肉的,谁知第一次吃就拉肚……” “既然你从来不吃肉,昨天为什么又吃?” “还不是想增加点体力,跟着你跑……”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是我连累了你。你本来可以撇下我不管的……”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撇下你不管。” “真的么?”高丽公主眼睛一亮,兴奋之极,随即又黯淡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其实我很担心!就算你找到了那个恶人,凭你现在的武功,也难打败他,要是……” 李元霸点头,“我知道。可是,如果不能找到他,我的心总是不安。” 高丽公主急切道:“就算你找到他,打不过他,等于白白送死,他……他因为你小师妹的缘故,早对你恨之入骨!” 李元霸望出窗外,“就算和他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你……你不能这样冲动,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我一想到褒妹的死,心中怒火就不能遏制,非要找到他,亲手杀了程元不可!” 看着李元霸坚毅的目光,公主不再说什么。不禁伸手去握他的手,意存安慰。李元霸转过脸,目光和她对接,她才回过神,慌忙把手拿开。 “公主,我决定了,先送你上五台山,然后我再……” “不,要去一起去。褒姑娘也是我朋友,我要和你一起去为她报仇!” “你不去救你的崔大哥了吗?” “我当然想,可是我现下没有力量去救他。硬要去救也是送死!我不会去白白送死的。” 李元霸若有所思,看了高丽公主一眼,彼此凝视有时。 高丽公主点头。“我会陪你去。不过,你要答应我。此事一了,你要帮我救出崔大哥。这是我们的约定。” 李元霸点头,高丽公主露出笑脸,伸手抓住他的手。李元霸看她时,她又把手缩回去,脸上一红。瞪了李元霸一眼,二人相视一笑。自从褒姒死后,直到此刻,李元霸才露出一丝笑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劫后余生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拉肚子,外出买了几斤米,回到客房进厨房煮粥,捧出来时,只见高丽公主已然起身,亭亭玉立,长发垂至腰间,站在窗前。他摘下几枝梅花已经插入一个瓶子,放在窗台上,月光射入,人面梅花相映,更显出公主的冷艳绝美。他走过去轻声道: “公主,请喝点粥罢。” 高丽公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粥碗,道:“谢谢!”放到窗台上,依旧没有动手吃粥。 “你身子虚弱,又经风寒,须得吃点东西……” 高丽公主点点头,微微一笑,柔声道:“粥还很热呢。放心罢,你煮的,我会吃的。” “好,你吃完粥就歇息罢。我出去再开一间房……”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还有去开一间房,欲言又止,道:“你先别走,陪我说说话可以么?” 李元霸本来已转身,听见公主挽留,停下来,看着她。“这两天你辛苦了,须得早点休息,养好身子……”高丽公主脸上一红,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到明天就会好的。你是不是担心我走不动,拖累你?” 李元霸不置可否,见高丽公主纤弱的身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她精神甚佳,双目如漆,对追踪程元之事,意含关切。 “公主,实不相瞒,我的确想请你留在这里休养,追踪程元之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啦。” 高丽公主闻言一惊,急道:“怎么可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么?”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公主,你留在这里,会更妥当……” 高丽公主一跺脚。“什么妥当不妥当,总之我要跟你去。”走过来,拦住李元霸,“今晚你就住在这里,不须浪费钱财,再另开房了。”她担心李元霸另住一处,明日一早说走就走,自己上哪里去找他。 李元霸见她如此,转头在房中左顾右盼。公主道:“今晚我就在这张茶几上静坐练功,你上床睡好了。” 他看一眼公主,她见自己情急之下,竟拉住他的手,感到害羞,但一咬牙,还是脱口道: “你也知道的,我拉肚子,现下浑身无力,晚上要起身如厕无法自起,你既然当我是朋友,见人家这样,也该在旁照顾……”说到这里,已经满脸红透,声音越来越小。 李元霸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是说晚上没有力气自己起床么?” “是。因此要你今晚不要离开这里,我……我随时都要上茅房的。” 高丽公主涨红了脸,瞪了李元霸一眼。“你说过的,崔大哥不在我身边,你也可以像他一样,做我的仆人的。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夜来扶我起来就可以。” 李元霸见她情态可爱,忍不住逗她几句,佯作为难,道:“我今晚住在这里倒没什么,可是,我们中国人的习俗是只有皆为皆为夫妻的男女才能同房……” 公主闻言,咬唇道:“那些俗礼何必在意?何况,只要你我没有私心杂念,就是同住一房又有什么?” 李元霸抱臂靠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可是,你跟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同住一室,很难保证没有私心杂念的哦?” “呸,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这些风凉话?褒姑娘才……你已削发为僧了,怎么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元霸闻言一耸,忙正色道:“是,你说的是。”抬脚要走开,公主见他还是要走,不禁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公主,你放心!”李元霸手指粥,“你看粥都凉了,快吃了罢。你今晚安心休息,我不会丢下你走的。”又微微一笑,“这两天我也想静养一番,顺便打听程元他的消息。” 听见李元霸这样说,高丽公主半信半疑。李元霸见公主还是不放心,道:“这样吧,我就在隔壁开一个房间,这样可以了吗?” 高丽公主咬唇,点点头。 李元霸果然去找旅馆老板,要在隔壁开一个房,可是掌柜的说已经有人住了。无奈,他回到公主房间。公主看他。“隔壁两边都住人了,今晚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高丽公主闻言一喜。拿起碗,低头喝粥。 李元霸一跃上茶几,盘膝而坐,闭目用功。旅店外面,人来人往,嘈杂之极,高丽公主见他这样,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歇息。 李元霸才打坐片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原来乌蓝达公主率领黑驼二圣到了。 乌蓝达公主非常愤怒,在外喊骂:“臭达奴!你给我滚出来!” 李元霸闻言大惊,知道乌蓝达公主有备而来,今日出门看见阿史那和骨杜勒出现就早有警惕,这时听见乌蓝达公主骂声,立刻一跃而起,过去拉起高丽公主,跑近窗台。探头往外一看,见楼外也有可凭借之物,心中便有了主意,道:“公主,突厥公主来了。事到如今,我们只好从这里跳下去。” “为什么?这样跳下去很危险。” “达达公主带的黑驼二圣,可不好对付。” 李元霸情急生智,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扯过床被,绞成一条索,却不够长。高丽公主脱下身上长裙,接上床被,变成一条长约两丈的布索,扣在窗棂上,打两个死结。李元霸一手抓住布索,一手紧握高丽公主的手。准备从窗口跳下去时,两人对视一眼。 这时,客房门口已破,乌蓝达公主和黑驼二圣,还有阿史那、骨杜勒一群人一涌而入。李元霸率先往下一跃,高丽公主也同时起跳,两个顿时如两只燕子,从楼外空中飞掠而过,李元霸紧抓布索,和高丽公主将要跳到半空,伸出一脚,点在二楼窗台上,来回几个起跃,就落到了地上。 身后射来几支箭,从身边头肩掠过。眼看一支箭将射中高丽公主,借着月光,李元霸伸手一把将箭抄住。高丽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但仍很镇定。二人还没站定,李元霸一把揽住高丽公主的腰,飞身往街道黑暗处奔去。 乌蓝达公主骂声不断。“臭达奴!死达奴!下次再让我抓住,非剥你的皮不可,气死我啦!你们快追,快射死这两个奸夫**!” 李元霸知乌蓝达公主是个厉害角色,她既有备而来,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高丽公主。他和高丽公主转了几圈,又转回到旅馆。起初高丽公主很惊讶不解,李元霸微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达达公主万不会想到我们又转回到这里。不过,这次我们不要惊动旅店的掌柜。” 李元霸手携高丽公主悄悄转到旅店后院,二人同时纵起,跃上围墙头,轻轻落地。走到底楼一间客房前,低声对高丽公主说:“这房里住了一个贩马商,他带有车马,明天正要借他马车一用。” 拿出去尘剑,轻轻往门缝一挑,门栓断落,推门进去,迅即走到客房床前,见贩马商酣然大睡,伸手点了他两处穴道,将他推下床,拖到客房里间一个角落。 “公主,今晚城门已关,我们无法出城。先在这里歇息,等天一亮,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去。”高丽公主点点头。 见高丽公主衣衫单薄,将白天买的裙裳拿出,披在她身上。又把床上棉被之物翻过来,让公主躺下歇息,自己依旧在茶几上打坐。 高丽公主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时分,有两只老鼠出来活动觅食。高丽公主惊得跳起来,心中害怕,又不敢惊动李元霸。谁知李元霸在定中,早已知觉,举起左手,弹指过去,一股力道过去,居然把两只老鼠击昏。他见过袁天罡的弹指剑气,如今也试一下,不想居然有效,心中大喜。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弹指驱鼠之后,才放下心,又复躺下,心情复杂,依旧难以入睡。正迷糊间,李元霸却来醒她。她坐起来,李元霸告诉她,贩马商已被李元霸**过,同意用马车带他们出城。为了走漏风声,李元霸要他陪着出城,然后买下他的马车。 “不过,他是个财迷,要给他钱。”高丽公主从行囊中拿出两片金叶,李元霸接过,递给贩马商。贩马商见钱眼开,非常殷勤,早把马车备好。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出去一看,才知马车颇旧的,仅有两匹老马拖着。马车旧是旧,倒很宽敞。贩马商笑说,这辆马车陪他天南地北,跑东跑西,已经七八年了。马车很结实,老马也很健跑。晚上若在路上,没有旅舍可住,还可以当床睡。 李元霸和公主两个坐在马车里,贩马商亲自驾车。高丽公主施展易容术,乔装改扮,把李元霸变成满脸虬髯,似个仆从,她则变成一个病弱的白面书生。 马车于拂晓前出城,出城时并没有何动静。可是才出城不远,身后便有追兵。起初,李元霸还以为是乌蓝达公主,后来发现却是黄龙教的四名黄衣侍者骑马追来,他们自然是冲着玄武秘籍来的。 贩马商惊恐不已,李元霸逼他加鞭快走。两匹老马虽瘦小,果然健跑,顿时撒腿狂奔,跑直了尾巴,四名黄衣侍者居然追不上。贩马商见把黄衣侍者甩在后面,脱离危险,不禁得意,夸道:“公子,我没有骗你吧,我这两匹老马,千真万确是千里马啊。” 正说之间,后面追兵已经赶上。贩马商慌忙扬鞭,择荒而逃,现实往南,然后又往东,再后又往西,跑出几十里。黄衣侍者仍是紧追不舍。半路上,又杀出黑驼二圣和阿史那等突厥武士,原来他埋伏在去往五台山的岛上。不知不觉,原来马车已驶上往五台山的路。 贩马商见前后都有追兵,顿时慌了手脚,正不知何往,突然迎面嗖的一声,射来一支利箭,李元霸看见时想救他已经迟了。只见贩马商往后一倒,顿时裁下马车去,眼见不能活了。两匹老马受惊,四处乱窜,拉着马车就往路旁山道上跑。 李元霸见事出紧急,连忙坐到驾座上,拉起缰绳,想控制住马。可是怎么拉都拉不动,马车直接往斜斜的山道上疾走。 高丽公主把头伸出车窗,看到马车下面,竟是悬崖峭壁,又是雪地路滑,马车上下颠簸,心中不禁担忧。 “李公子,请小心!” “公主,你坐稳了。不要担心!”马车竟是绕着山道,蜿蜒而上,车后飘起阵阵雪雾。可是,后面的追兵依然紧追不舍。 马车越向前跑,越往高处行,山道一面紧挨山壁,另一边则是万丈深谷,烟雾缭绕。其时,尚是巳时,山中日头未显。李元霸和高丽公主不知已经进入五台山境地。 身后听到黑驼二圣高声喊道:“李公子,快停下,公主有命,我们不会伤害你。公主还有事和你相商,快请停下。” 李元霸哪里相信,继续纵马而行。可是,跑着跑着,马车似已走脱了山道,正在树木荆棘中乱闯。他隐隐感到不妙,回头对高丽公主说:“公主,马已受惊,快出来,我们准备跳车!” 高丽公主闻言,从车厢里爬出。可是才爬出半个身子,马车一颠簸,又把她倒回到车厢里。 李元霸见马车已经冲向一悬崖,当机立断,把缰绳一扔,回身钻入车厢,把高丽公主拽出来,才走出车厢门,只见前方五步之外,已无去路,云雾缭绕,暗叫一声:“不好!”不及细想,抱起公主,纵身向旁边一跃,跳离马车。 李元霸抱着公主,跳到地上,还未站稳,只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马车不见了。 二人相顾骇然,原来马车已经冲下悬崖,转眼间无声无息。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同时往脚下一看,发现竟然站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旁边也是悬崖峭壁,高丽公主吃了一惊,脚下发软,站立不稳,突然向后仰倒。李元霸忙伸手去拉她,才抓住她的手,却拉不回。不想两个一起往后摔倒,李元霸赶紧抱住高丽公主,喊道:“公主,快抱住头!”二人同时滚下悬崖,一直滚了十几滚,犹未停止。李元霸一边滚,一边拼命伸出双脚,希望卡住什么东西,阻止下滑之势。 可是,二人滚下的冲力身甚大,即便脚碰对什么树枝草木,也无法停止下来。李元霸心中暗叹:“今日命休矣!” 突然,高丽公主的裙裳被一根树枝勾住了,两个被突然扯住,不再往前滚落。李元霸趁机倒转身子,伸出双脚,抵住一块石头,才把二人滚冲之势挡住。终于停了下来。心中大喜过望,正想松一口气,可是,那块石头并未坚固,稍微停留半响,石头松动,二人又向下滑落,可是下落之势大减。李元霸面向悬崖,他在玄竹谷住过多人,对山间情形颇为了解。因此,在下落之时,只看有无树木长出崖壁之上。 他双手紧紧抓住公主的腰带,顺势往下坠落时,看准了悬崖下面有一株松树横斜而出,只望松树盖顶跳去。 往下直坠了十几丈,才落到松树之上。公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她并不叫喊,只是紧闭双目,双手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不放。 只听扑通一声,李元霸和公主双双落在了松树之上。李元霸张开双腿,骑在松树枝上,公主仍然往下坠落。李元霸紧紧抓住她不放。一时间,他的双脚倒勾在松树枝上,身子向下,双手抓住公主的腰带,公主吊在他下面。 二人不住摇晃,想荡秋千一样。公主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身子只是荡来荡去,慌忙睁来眼来,仰头一看,原来李元霸倒挂在松树枝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腰带,她的脚下却是万丈深谷,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公主衣裳飘飘,竟如飞仙一般,李元霸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抓住公主的腰带,公主眼看着他,两人对视,明白所处的险境,彼此有生离死别的感受。 “公主,今日恐怕是你我同归于尽之日。” 公主惊魂略定,见李元霸居然笑得出,忍不住道:“你只要一放手,就只死一个而已。” “不,要死就两个一起死!” 公主抓住李元霸的手臂,见他抓住自己的腰带,拽得更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顿时心中感动。 “李公子,你放手吧。不要两个一起死,你还要去为褒姑娘报仇……” 李元霸咬紧牙关,惨然笑道:“如今我们命悬一线,你居然还想到为褒妹报仇……” “你不是急着要去为褒姑娘报仇吗?你心里就只有这件事啦。你放手吧。我不会恨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我不想你死!” “你不是一直都很恨我吗,我老是冒犯你、得罪你……”李元霸一边说,一边左右观察。 “是,从一认识你,你就一直在冒犯我,欺负我,可是,我并不恨你……”其时,日光微透,雾气渐散,李元霸看到周匝情形,似乎没有那么危险,心中一喜,可是他没有表露出来,继续和公主对话。 “哦,公主,你真好!你居然不恨我。” “我有什么好?你的褒姑娘、小师妹、突厥公主才好!唉,我恨不恨你,现下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喉咙哽咽。 “哈哈,公主,你不恨我,我更加舍不得放手让你死。就算一起掉下去,我也不会放手!” “你为什么不舍得放手?”公主听李元霸说不舍得自己死去,心中激动,说道:“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不值得你陪我一起死!” 李元霸看着她,见她两眼汪汪,似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深吸一口气,又道:“公主,要是我们一起死了,我变成鬼,你变成仙,你还愿不愿意把我当做朋友?” “什么鬼呀仙的,死就死了,还会变成什么?道绰大师不是说有西方极乐世界么,要是我们……我们一起死了,就念一声阿弥陀佛,只好一起往西方极乐世界啦。” “公主,要是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不,你不能死!还有一大堆爱你死去活来的人等着你呢。虽然褒姑娘不在了,可是还有什么小师妹、杨姑娘、颜姐姐呢。你死了,伤心的人太多啦,轮不到我为你伤心……” “喔,我明白了。公主,这个世上,除非你的崔大哥死了,你才会伤心!” “崔大哥对我忠心耿耿,一直保护我、照顾我,他要是死了,我自然会伤心!” “那么,我再问你一句,你和我在一起,要是一起死了,你会后悔吗?” 公主望着李元霸,心情复杂,叹道:“到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说到这里,李元霸的手抖了一下,公主以为他支持不住了,自己要掉下深渊,顿时把眼睛一闭,从容就死。可是,等了半响,李元霸居然没有松手。 她又睁开眼,见自己还被李元霸抓着,可是已显出难以支持的样子,心中又不禁恐惧。不料,这时李元霸又问道:“公主,反正我们准备要死了,在死之前,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你……你又想知道什么事?” “你讨厌我吗?” 公主愕然,紧咬双唇,摇了摇头。 “那么,你有喜欢过我吗?” 公主闻言,脸上一红,迟疑片刻,反问道:“那么,你呢?你有喜欢过我?” “我有。我一直都喜欢你!” “……” “公主,请你说实话,你既然不恨我,也不讨厌我,那么,你是不是喜欢我?” 公主仰面凝视李元霸,居然点了点头,随即又流露出害羞的样子,脱口道:“是,我……我喜欢过你,可是……” 李元霸闻言,心中狂喜,见公主欲言又止,忙追问:“可是什么?” 公主垂扭过脸去,叹道:“唉,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时,李元霸倒挂在树下,鼻子上的汗水掉下去,滴在公主的额头上,心中竟涌起一股暖流。汗水不停滴下,沾满公主的脸颊,流入她的口中,心里一激动,喊道: “你放手吧!李公子,让我一个人去死,你只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上五台山学到武功后,一定替我把崔大哥就出来。” 李元霸闻言,心道:“死到临头,她还念念不忘虬髯刺客。”心中不禁发酸,手臂竟开始发软,赶紧咬紧牙关,手上抓紧公主的腰带。这时,一瞥眼,早看清离公主脚下三尺远,悬崖壁上凸出一块石头。 他惊喜喊道:“公主,你快低头往下看!那里有一块石头……” 公主闻言,低头去看,果然看见脚下不远有一块石头,原来他们距离崖壁只有三尺远,方才雾大,日光未出。如今时近午时,日头从崖壁上方照下,雾气散尽,才发现实际情形没有想象的那样危险。 她喜出望外,不知所措。李元霸喊道:“公主,你听好了,我从一数到三,喊到三的时候,我就放手。你转身往那块石头跳下去,记得抓住那根藤……听清楚了吗?” 公主临此危急时刻,神智仍很清醒,并不慌乱,她也看见了石头,大声道:“我知道了!” 李元霸依言把公主身子摇近石头,数到三时松手,公主颇为沉着,轻轻一跃,就落到了石头上,一落地,伸手抓住崖壁上的一根老藤。石头凸出崖壁约有两尺,宽近三尺多一点,石面颇为平坦,公主蜷缩着身躯,伏在石头上,裙裳已经掩住石头。 见公主安全落地,李元霸松了一口气,他支持怎么久,和公主说了那么多话,这时才觉得力气吃不消。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坐起来,跨在松树上,双手紧紧抱住树枝,往下一看,万丈深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观察周围情形,知道自己和公主下落之时,被这棵横斜而出的老松遮挡,才捡回一条性命。公主已经转过身,抬头看见,李元霸就在离自己有七八尺高的老松树上。她急切招手道:“李公子,你要坐稳了!千万别掉下去……” 李元霸突然手指松树靠近崖壁之处,笑道:“公主,你看,哪是什么?” 公主顺着他的手指,只见那辆旧马车赫然挂在松枝上,挨在崖壁边上,两匹老马已不见,自然是脱缰坠入了深谷。公主却不以为喜,见两匹马已坠崖,自然是摔得粉身碎骨了,心中叹道:“啊,可惜了那两匹老马……” 李元霸突然拍手笑道:“哈哈,这下咱们可有救了……”谁知“了”字才说出口,只见身子一歪,像是要倒下松树去。公主大惊失色,不禁喊道:“小心!”用手捂住嘴巴,吓得面如土色。幸好李元霸反应灵敏,身子一歪,随即伸手抓住身边树枝,才稳住了身子,可是松枝不住上下摇晃,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李元霸见公主担心自己,笑道:“公主,你放心,这株松树结实得很,我不会掉下去的。” 他转过身,缓缓从树枝上爬向松干,担心松枝受力久了会折断,因此想先抱住松干更稳妥一点。公主见他上下摇荡,在松树上爬行,担心之极,颤声道:“李公子,你不要乱动嘛,松树摇得很厉害……” 李元霸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过人,只见他三下两下,就爬到树干旁,一把抱住,骑在一根枝杈上,坐稳了,才对公主笑道:“别担心!公主,我答应过你,陪你上五台山,我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公主皱眉,嗔道:“不许你再提什么死不死的。你……你快想办法,过到我这里是正经。” 用手拍拍身边的石头,道:“这块石头还可以坐一个人,你先过来,我……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害怕……”这个时候她已顾不得害羞了,用命令的口气直接对李元霸说话。 李元霸听见公主这样说,居然乖乖的道:“遵命!”看准了老松横斜而出,树干上爬满了老藤,公主所做坐的那块石头在松树下面,离松树只有两丈之遥,他抓过一条老藤,用手掂了掂,道:“公主,我准备顺着老藤荡过去……” 公主点头,缓缓站起身,关切道:“你抓的藤够不够结实?” 李元霸笑道:“哈哈,这老藤可能也有几百年了,结实得紧,再加上你都没事呢。”见公主已经为自己腾出站立的空间,喊道:“公主,我来了!”双手抓住腾条,顺着藤枝一溜烟往下滑去,同时用力往崖壁一冲,老藤带着他荡向公主。 将近公主跟前,公主一手抓紧紧贴崖壁的一根老藤,一手伸过来,抓住了李元霸的腰带,将他拉到身边。李元霸看准了石头,轻轻一跳,就落在石头之上,和公主紧紧相拥在一起。公主激动不已,喜极而泣。李元霸见公主落泪,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公主已泣不成声,又哭了几声,突然发现自己情不自禁,感到难为情,忙和李元霸松开了手,转过身去。 李元霸背贴着崖壁,道:“公主,我们靠着崖壁坐下吧。”公主点点头,两个彼此看了一眼,肩并肩缓缓坐下。 沉默有时,彼此又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公主脸上一红,忙移开视线。李元霸见公主女儿家情态,娇媚动人,鼻中闻到一阵异香,不禁砰然心动,心想:“想不到我竟能和她如此贴近,两个一起生死患难,劫后余生。” 微微一下,道:“公主,别担心!现下我们安全了!你看,那马车挂在树上,就像一间房子一样,我过去看看……” 公主闻言,一下紧张起来,脱口道:“不,你不要过去!”情急之下,转过身去,两手紧紧抱住李元霸的手臂,也顾不上原先的矜持,嗔道:“管他什么马车不马车的,从现下起,不许你再离开我半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巢居树上 李元霸回头看公主,见她两眼汪汪,凝视自己,心中一动,骤起波澜。二人彼此对视,突然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元霸心头一紧,不由得伸手揽抱住她。 只听公主呜咽有声,泣道:“我想母后!我……我想回家!” 李元霸见公主本来生的绝美惊艳,楚楚动人,如今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心中更加生出一股怜惜之情,本来善于言谈的他也变得笨嘴笨舌,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公主伏在李元霸怀里,嘤嘤而泣,浑然忘了身在何处。她和虬髯刺客千里迢迢潜入中国,不论遇到多大艰难,一直从未动容过,却不想今日此刻,和李元霸同处险境,心中所受的委屈、苦难一下子涌上来,化成眼泪,哗啦啦的宣泄出来。 李元霸心中触动:“我生下来时,母亲难产,几乎被吓死,因此母亲从小并不爱我。我从小顽劣,父母见弃,早早把自己赶出家门,自己孤苦伶仃,早已习惯了。”见公主想起她母亲,不禁问道:“公主,你妈妈在哪里?” “她……在天国里。” “你想妈妈可以,但不能想去找她。” “我经常梦见母后,昨晚还梦见她!我猜知道妈妈也想我了,要……要我随她去。” “哦,公主,这可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看现下我们掉到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是在等死么?” 一阵山风吹过来,公主浑身一颤,似有点发冷。坠崖之际,她的头发已然散落,此刻随风飘起,有一半遮住了自己的脸。 李元霸伸手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掠过一边,道:“公主,你千万不能随你妈妈去……” 公主闻言一呆,抬头望他一眼,双目如水,娇艳欲滴。李元霸心中大动,忍不住双手一紧,将公主拥入怀中,低下头去亲吻她。 公主嘤咛一声,心里毫无准备,手足无措,慌忙闭上眼睛,被李元霸拥吻在怀,一时间灵魂仿佛已出窍。 李元霸深深吻住公主的嘴唇,公主不甚抗拒,内心激动,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上,气喘吁吁,几欲窒息。正当她满脸通红,娇羞万状之际,李元霸却忽然放开她,把一根老藤塞入公主的手心,在她耳边道:“公主,你抓紧树藤,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公主唔的一声,睁开眼来,见李元霸已离开自己,颤声道:“李公子,你……你别走……” 话声未落,李元霸已攀上树藤,沿着崖壁往上爬去。他动作麻利,如猴子般矫捷,一窜上去,转眼就到了截住马车的松树边。轻轻一跳,身子落到马车座驾上。 公主正自张皇,见李元霸站在马车上,老树受力,不住上下晃动,心中担忧,脱口道:“你快下来,别站到上面,你……你看松树摇得厉害!” 谁知李元霸哈哈一笑,双手叉腰,站在马车座驾上,朝下喊道:“公主,这下我们有栖息之地了。”原来他早看见,除了一个车轮折了半边外,马车架子居然毫无破损,扣在老松树的两只树枝上。树枝粗如碗口,如人手指张开,正好托住马车,一只木轮正好卡在树杈之中。只须将另缺了半边的一只木轮绑定,马车就如一间凌空小屋一样,飘摇在悬崖绝壁之侧。 李元霸早已拿定主意,将马车缠老在老松之上,自己和公主可以借此容身,或可渡过目前险厄。他见老松枝干之上,到处缠绕青藤,跪下身去,伸手扯过几根青藤,顺势将马车牢牢绑定在树上。 李元霸兴奋异常,把几条青藤缠绕一起,做成一条藤索,粗如拇指,一头死结在马车横粱上,然后往下吊至公主跟前。又另一条青藤甩下来,道:“公主,你先把这条细藤绑在腰上,然后顺着粗藤往上爬,我在上面接应你。” 公主见李元霸不在身边,手脚早已发软,浑身无力,哪里还能爬上,仰头望着李元霸,叹道:“我……我现下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李元霸见公主坐在石头上,在万丈绝壁之上,仿佛一朵弱小的花一样,一副无助的表情,笑道:“好吧。你等着,我下去背你上来。” 他顺着老藤,滑了下去,回到公主身边。公主见到他回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如小鸟依人,咬唇道:“你……你以后不可再扔下我不管!否则,我……” “公主,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嗯,我们就坐在这里好好的,何必又要爬到上面去?” 其时,山谷雪雾又慢慢涌出,聚拢在李元霸和公主身边,二人如在云雾中。李元霸有在玄竹谷历险经历,这时微微一笑,道:“公主,山谷之中,阴晴不定,说不定一会就下雨……”正说之际,又一阵山风吹来,呼啸有声,把公主腰间玉佩吹得叮当作响,头上飘下几滴雨雪,滴在公主衣上。 公主顾盼有时,双手紧紧抱住李元霸,依偎在他肩上,嗔道:“都是你咒的,看把风雪招来。我哪里也不想去,我要你……你就在这里陪我!” “公主,风雪已起了。此处不可久留。你看,那辆马车稳稳当当的落在树上,我们爬上去,可以遮挡风寒呢。哈哈,看来老天爷还不想那么快就让我们死……” “我现下往下看,都觉得头晕目眩的,我……我哪里还爬得上去呢?” 李元明微微一笑,道:“你爬不上去,难道我不能背你上去吗?” 公主闻言,不禁感到害羞,低下头,脸一红,点头道:“你硬要上去,也只好如此啦。” 李元霸转过身,公主迟疑片刻,终于伸出双手,抱住他脖子,伏在他背上。为了万无一失,李元霸特意用青藤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顺着藤索,双手交替,握索而上。 公主伏在李元霸背后,心中不能无感。心道:“唉,自己怎么会跟他一起历此险厄,如今我和他两个,命悬一线,生死患难,真是万想不到。”见李元霸颇为费力往上爬,忍不住柔声道:“李公子,对不起,我成了你的累赘……” 李元霸正爬到半道,听见公主说话,并未回答。双手用劲,不敢松气,咬紧牙关,费了半盏茶功夫,终于背着公主沿索爬上了马车。累得趴在马车驾座下,一动不动,公主还负在他背上,原来二人被青藤缠在一起,一时不能分开。 公主自己无法解脱,见李元霸已然气喘吁吁,在他背后道:“李公子,可累着你啦。你快把我解下来罢。” “是,公主。”转过身,不想用力稍过,公主一下从他背上落到木板上,二人又滚到一块,马车不住上下摇晃。 李元霸把公主压在下面,两个面对面,鼻子眼睛几乎贴在一起,公主大窘,低声道:“你快起来,压人家好痛……”说话之际,忍不住轻哼几声。 “对不起,公主……”李元霸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爬起,先把公主扶坐起来。低头想把系腰前的藤结解开,可是怎么解都解不开。 公主见他满头大汗,还是无法解开藤结,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嗯,解不开也好,这样缠在一起,省得你撇下人家到处乱跑……”话声未落,李元霸却把青藤解开了,扶公主倚坐在马车门柱上。 二人并肩坐在一起,见马车夹在松枝之间,俨如鸟巢,凌空而出。四周云雾缭绕,山谷幽深,显出一种超尘出世之概。二人对视,不禁相顾一笑。 谁知一阵大风吹来,老松左右晃动,把马车摇得两边倾斜,二人忙彼此抓住对方的手臂,紧紧依靠在一起。 “公主,我们现下就是俩个鸟人,以后就只好这样巢居了。” 公主闻言,咯咯一笑,道:“是,可是鸟人没有翅膀,怎么觅食?” 突然想起自己打了包,还有五斤牛肉,转身爬进马车,看见自己打的包居然没掉,牛肉还在。 李元霸看见牛肉,喜形于色,才想起腹中早饿,撕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嚼,叹道:“唉,可惜少了一样东西……” 公主微微一笑,伸手进包袱,往外一掏,手中竟多了一个葫芦,递到李元霸跟前。 李元霸鼻中闻到一股酒香,激动不已,一把拿过葫芦,拔开瓶塞,咕噜有声,仰口喝了几大口。 放下酒葫芦,眼看公主,突然一把将她揽过来,贴在怀里。公主见李元霸这样,慌忙低下头,转过脸去,想躲避他。 李元霸本想亲她脸颊,谁知公主一低头,嘴巴就亲到了她的脖子上。一吻之下,见公主颈脖白腻如脂,不禁一呆。 公主早推开他,挪过一边,嗔道:“早知你这样……欺负人家,才不给你买酒!” 李元霸喜道:“公主,你真是知我呀!” 公主抿唇一笑,将牛肉递给他,道:“你不能光喝酒……” 李元霸接过牛肉咬了一大口,递回公主,公主却摇头。 “公主,你是不是又怕拉肚子?” 公主脸上一红,低头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道:“我有这个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李元霸都市又闻到一股异香,清新无比,沁入脾胃。 “嗯,这是用高丽人参和百花异草炼制的琼浆,喝上一口,可以维持三日。可惜已经不多了,还剩夏两口。” “哦,那么,加上这些牛肉,至少我们还可以在此巢居七八日啦,哈哈。” 李元霸和公主相对咫尺,见她头发散落在肩,忍不住伸手帮她撸起。公主躲过一边,自己将长发挽起,在头上打了一个结。李元霸顺手从松树上扯下一根细藤,递给公主。公主看了他一眼,接过细藤,把头发缠绕在顶上,露出细长的脖子,两眼汪汪,看着李元霸。 李元霸见她长发轻挽,顾盼之间,明艳绝伦,心中赞叹:“她真是太美了!”一时竟看呆了。公主被他看得难为情,不禁推了他一下,咬唇道:“不许你这样看我,像要吃了人似的……” 李元霸闻言,哈哈一笑。正在这时,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暮鼓之声,二人寻声,同时转过头,往左边山谷看去。但见雾锁山谷,连绵不绝,又有几抹飞檐掩映在远山碧树丛中。远眺而去,忽见一座白塔高耸而出,烟雾缭绕之间,隐现黄墙碧瓦,俨如寺院。 李元霸记得师父提起五台山,说到五台山建有一座白塔,天下独一无二。心念一动:“莫非我们已到了五台山境地?” 公主也面露喜色,手指白塔,道:“李公子,你看哪是什么?” 李元霸笑道:“公主,我们不用上哪里找路了,五台山就在我们脚下。” 公主闻言一愣,拉住李元霸的手,喜道:“那你快想办法,赶紧离了这里,我们一起上五台山。” 李元霸道:“公主,我们是没有翅膀的鸟人,除非都变作猴子……” 公主忽发奇想,道:“何必要变作猴子,这里到处都是树藤,我们找来编成长索,吊下谷底……” 李元霸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左右张望,见悬崖绝壁之上,老松横斜出来,石壁四处爬满了大小不一的青藤。心想:“当年我在玄竹谷悬崖,下面还有一座深潭,可以纵身一跃。可是,这里高崖绝壁,虽有树藤,却难以抓到。” 其时,日已下山,四下暮霭重重,悬崖四周云雾渐渐聚来,寒气也阵阵袭来。 李元霸道:“不过,现下日头已落,天色昏暗,悬崖底下什么情形难以看清,只好等明天日出,雾气散尽,我们再作道理。” 公主点点头,双手抱膝,突然身子打了一个哆嗦。李元霸忙脱下身上袈裟,披在她身上。 公主见他体贴关怀,心中感动,轻轻推开他的袈裟,道:“唔,我……我穿不惯这样衣裳,我从小在天寒地冻的国度长大,是不怕冷的。还是你穿上吧。” “公主,你再不怕冷,毕竟也是女孩子。你孩子身上的气血都比男人的冷……” 公主望他一眼,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身上的血比你冷?” 李元霸直视公主的眼,似笑非笑,道:“我自认识你,就觉得你冷冰冰的……” “是,就该对你冷冰冰的才好……”公主目光幽幽,不知是喜是忧,转过脸去,望向一边。 “哈哈,好了,方才和你说笑的。公主,天快黑了,外面风大,你再不怕冷也要避避风寒……” 公主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怕冷,你自己躲进马车去罢,我要在外面等月亮出来。” 李元霸手指东山,笑道:“那不是月亮出来了吗?” “嗯,我要等到月上中天。” “为甚么?” 公主叹道:“今夜是十五,正是月圆之夕。我还要拜月,你不懂的。” 李元霸哦的一声,想起在龙山静居观,自己夜潜入她房中,也曾看到她沐浴更衣,对月祭拜。伸手去握住公主的手,轻声道:“你想家乡了是么?” 公主茫然点头,回眸看了他一眼,眼望月亮,陷入沉思。 李元霸双手作枕,倚在马车门边,故为轻松道:“不错!对月思乡,也是人之常情。公主,你跟我说说吧,你们高丽国都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每天都是冰天雪地的……” 公主下意识答道:“是,我们家乡常年冰雪覆盖,可却不是每天都下雪的。哎呀,我知道的,你又想说难怪我总是冷冰冰的不是?” “不是,公主,我知道你外表冷冰冰的,可是内心却是热的。手心相连,你看你的手都是暖的。” 公主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被李元霸握着,慌忙将他的手推开,咬唇道:“哎呀,我冷不冷,热不热,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老是提起?”见李元霸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有气,道:“你快进马车去罢,别在这里捣乱,我要拜月了。” “好。我不捣乱。你拜你的月亮,我坐在这里看山中夜景。” 公主抬起双手,往后缓缓梳理了一下头发,又将衣衫整理整齐,合掌闭目,面北而跪。 李元霸默不作声,看公主拜月,口中喃喃,说的是话一句也听不明白,心知必是高丽语。 他见公主神情庄重,聚精会神,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眼看月悬中天,山谷幽深,四周寂静无声,竟觉十分无聊,忍不住也长叹一声。 公主被他一声叹息打断祈祷,回过头来,嗔道:“人家在这里拜月,你在旁边又叹什么气?” “唉,公主,我见你拜月思乡,心中也不能无感。” 公主忍不住问道:“你又有什么感触?” “你在思乡,我在想人!” 公主见有李元霸在侧,要一心拜月也难,索性转过身来,幽幽道:“嗯,不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你该想的人很多……” “哦,公主,你猜我在想谁?” 公主淡淡的道:“你想的人也太多,你现下究竟想什么人我也懒得猜谁,只是,我觉得你最该想的人是褒姑娘!” 李元霸却大摇其头,道:“我想褒妹又有什么用,再怎么想她也不会起死回生,公主,其实我在想你的崔大哥……” “为什么?”这下轮到公主惊奇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情何堪 李元霸耳听到山谷之间,呼呼风声,心知自己和公主虽有松树支撑、马车遮挡,可也是朝不保夕,更不知有无脱险逃生的机会。眼看公主,心有歉疚,说道:“公主,都怪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离开玄中寺。既让你跟来,我又没有保护好你,以致落到今天这个险境。只恨我武功不济,不像你的崔大哥,可以随时保护你周全……” 公主也望着李元霸,见他说出这一番话,颇出意外,心念一动,脱口道:“你……你怎么还要这样想呢,我既愿意跟你出来,无论遇到什么险厄,也不会后悔。”顿了一顿,叹道:“是的。自从崔大哥陪我千里迢迢,从高丽来到中国,差不多三年了,他一直都陪护在我身边,可是,想不到他现在也身陷囹圄,我又无力救他……” 公主一时回忆起当初自己和虬髯客从高丽出走,一起潜入中国的情景,心中感伤。 李元霸道:“公主,你放心!这一次,我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设法让你脱离险境。” 公主微微一笑,点头道:“可是,如果你没了性命,我一个人脱离危险又有什么意义?”伸手抓住李元霸的手,咬唇道:“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一起脱险出去。”一阵山风吹来,摇动松树,马车也跟着上下起伏,李元霸和公主两个忙紧挨在一起,抓紧马车。 李元霸对能否脱险,其实无甚把握,这时见公主满怀期待,不忍让她失望,忙道:“好,我答应你!” 见公主身子紧紧贴着自己,彼此双手相握,心中大动,心想:“虽然我和她共处险境,可是与她如此靠近,彼此相依,也是平生所未曾想。真是奇妙之极!” 李元霸一时难改放浪性格,笑道:“不过,说实话,我心里倒希望我们没法子脱离了这里。” “为什么?” “因为,即使不能脱险,我和你一起过上几天鸟人巢居生涯,就算死去也值得了。” 公主听李元霸说出这番古怪之语,惊讶之余,不禁感动,心道:“其实,能跟他这样一起共患难,我心里却没什么愁闷,反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心中涌上一股柔情,妩媚一笑,故意道:“谁又知你心里究竟怎么想?唉,就算我不肯陪你,可是,自已又不能飞走,又不敢跳下悬崖,只好勉强留下来,苟延残喘,过一天是一天……” 其时,月色朦胧,山谷寂静。两个人说话,虽然很轻,却异常清楚,略有回音。只听远处山谷竟然回传公主的话: “过一天是一天……” “过一天是一天……” “过一天是一天……” 如此反复五六次,方才听不见。两个惊愕而听,不禁出神,相视一笑。 一时,天上竟飘起雪来,李元霸道:“公主,下雪了,你还是进马车里歇息吧。” 公主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转身爬入马车,想起李元霸还在外面,道:“你怎么不进来?” 李元霸道:“公主,里面太过狭窄,我若进去,你会睡不好……”话未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已伸出来,拉住李元霸,把他拉进马车。 公主道:“难道你永远都在外面不进来么?你既说我们都变成了鸟人,怎么又不进到巢居里来。”将李元霸拉进马车,两人面对而坐。 马车内虽然狭窄,却仍可躺下两个人。公主将马车窗帘拉好,遮住车窗,耳听着呼呼而过的山风。 李元霸人在马车里,离公主不过咫尺,不敢唐突,仍靠马车门口坐着。公主见他拘谨,拉他坐近自己一些,让他把马车门关起。一关上门,马车内顿时暖和许多,两人相对而坐,彼此双脚各伸一边,身子却紧挨着。 马车里透出些微月光,彼此尚能看见对方的脸孔。虽已夜深,但公主仍无睡意。李元霸见公主一双脚穿着淡紫色的布袜,正伸到自己跟前,不禁多看了两眼。公主见他看自己的脚,突然很害羞,忙将脚缩回去,想起当初在龙山李元霸潜入自己房中,曾说自己容貌身材样样都好,只可惜了一样。自己一直悬着这个念头,不知他说可惜的是什么,想来想去,猜他指的一定是说她的脚大。 这时,公主嗔道:“嗯,不许你看,我……我知道你嫌我的脚大呢。” 李元霸闻言,不禁奇道:“公主,我什么时候说你的脚大了?” 公主脸一红,低下头,嗔道:“你还抵赖!你说过,在龙山的时候……” 李元霸听了,才恍然想起自己在龙山静居观见过公主的脚,当时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可惜,谁知她居然还惦记着,忍不住发笑,道:“哦,公主,我没有嫌你的脚大……” 公主脱口道:“那你嫌我什么?快说!” 李元霸一时无言以对,公主眼瞪着他,伸手去摇他,他依旧憨笑不语。公主佯生气道:“哼,你不肯说就算了。反正我的脚大不大也跟你不没什么关系……”突然伸过手,道:“把我的玉佩还我!” 李元霸一愣,忙从兜里摸出玉佩,递到公主手上。公主并不接,嗔道:“你当初是怎么扯下来,我要你就怎么拴上去。” 李元霸答应一声:“是。”伸手去摸公主的腰带。谁知不小心碰对了公主的肋下,公主忍不住咯咯一笑,将玉佩夺过去,道:“哎呀,谁要你拴了,笨手笨脚的……”自己拿过腰间穗条,将玉佩拴好,不住摩沙,自言自语道:“这块玉佩是我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父王特意送给我的。它是用长白山天池底下的千年温玉制成的。” 抬起头来,一双明眸望着李元霸,幽幽道:“唉,真是好奇怪的。自从这块玉佩被你拿去之后,我每天老是惦记着它,魂不守舍的。” 李元霸笑道:“难怪我自从身上带了你的玉佩,每天总是想着玉佩的主人,总觉得有个影子跟在我身边,原来都是你在心里念叨,是不是一直在咒我走路摔跤,吃饭最好被噎着,甚至早点死……” 公主着急道:“什么嘛,你怎么把人家想得这样坏,我承认自己在心里骂过你几次,可是我从来没有咒过你死的……” 李元霸道:“真的吗?” 公主瞪他一眼,急得眼泪都出了,转过脸去,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困了,要睡了。” 李元霸见公主情急之下,显露女孩子的脾气,反而觉得可爱之极,心中一动,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公主,是我乱说话了,请你别生气好么?” 公主闭上双眼,仰面靠在马车角落,一语不发。李元霸拉过她的手,她一下摔开,侧过身去,背对李元霸。李元霸挨坐在她身边,眼中看到她白腻的颈脖,鼻中闻到她身上的异香,心念一动,问道:“嗯,对了,公主,我一直很奇怪呢。你怎么喜欢吃花草,身上总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仍是一动不动,不理睬他。李元霸突然说道:“哎哟,公主,车里好像有老鼠……”公主一听,顿时吓得转过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身子紧贴住他,惊道:“啊,在哪里?”不时低头左右寻找。 李元霸被公主抱住,身子往后歪倒,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呢,原来还会说话。” 公主才发觉自己被李元霸骗了,虚惊一场,松了一口气,举手轻轻打了一下,嗔道:“你又骗我!你总是欺负人家……”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委屈,两眼汪汪。 李元霸心中大动,一把抓住她的手,抱在怀里,道:“公主,对不起!你若生气,就多打我几下,现下就我们两个在一起,千万别不说话,好不好?” 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想把手缩回去,可是李元霸却不放手,涨红了脸,轻道:“好吧,你放开手,我们好好说话。” 李元霸才放开她,公主轻轻推了一下他,突然郑色道:“你若想我跟你说话,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李元霸不禁一愣。 公主伸出手来,道:“把那张航海图还我!” 李元霸见公主还念念不忘那张地形图,心中一动。假装在衣兜里翻来翻去,却找不见,道:“对不起,公主,那张航海图不见了。” 公主闻言,见李元霸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咬唇,伸手过来,要亲自搜查。李元霸见公主一双纤纤玉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忍不住哈哈笑道:“公主,我怕痒痒,别……”公主不管,手伸进他上下衣兜,仍到处掏摸。 李元霸一把抓住公主的手,笑道:“好吧,公主,航海图我还留着,不过是藏在我屁股后面的兜里……” 公主呸的一声,将手从李元霸手中挣脱开,嗔道:“快拿出还我!” 李元霸点头笑道:“还给你也容易,不过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你须一一解答给我,你的什么航海图立刻还你。”从身后掏出一张绢纸,正是公主说的航海图。 公主幽幽道:“你又有什么疑问要问我?” 李元霸见公主妥协,才慢条斯理道:“哦,其实也没什么疑问,只是我一直奇怪,你堂堂一个高丽公主,万金之体,为什么不安居于深宫,却奔奔波波跑到中国来?” 公主看了李元霸一眼,嗔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公主就一定要在深宫一辈子么,我这人喜欢到处乱跑不可以么?”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不错,公主也是人,也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宫里。可是,若说你是出来游玩,又何必要跑到百万军中去刺杀皇帝呢?” 公主闻言一愕,双目一瞪,咬牙切齿道:“我就是要刺杀那个可恶的大隋皇帝!” 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又道:“都是因为他,我父王才早早离我而去……”说到父王,心中伤感,又闪烁泪光。 李元霸见自己的话触动她的心事,不敢再乱说,默默看她。公主双手抱膝,双目望出马车窗外。 “嗯,在这个世上,最宠爱我的是父王。可是,现下父王也死了,丢下我一个,孤苦伶仃。母亲生下我不久就死去了,母亲死后,父王改立王后。在后宫,那些人都很势利的,他们见父王宠爱我,都极力讨好我,把我捧成一个下凡的天女一样,朝野上下都把我当做降临高丽国的天使。因为这样,我在宫中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六年。可是,就在我十六岁那年,大隋皇帝调遣两百万军队,亲征高丽,父王为此忧心忡忡,每天望天而叹,束手无策。那时我就想,大隋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这样叫父王恐惧害怕。 “后来,父王病倒了,一卧不起。父王病了,后母趁机掌握了高丽王宫大权,四处散布谣传,说我是高丽的不祥之物,说大隋皇帝就是因为我生得美丽,才找借口来侵伐高丽的。她把我说成是大隋攻伐高丽的祸根,那些巴结后母的大臣们甚至说要把我拿去献给大隋皇帝。可是,父王没有允许,怒斥他们胡说八道,可是父王也无可奈何,因为后母在父王病重的时候,极力拉拢那些掌权的大臣,很快把她的儿子离为王储。现在的高丽王就是我的同父异母的二哥哥。 “二哥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一直都很维护我,可是他生性软弱,完全被后母操纵,对我受到不公正待遇,他无能为力。我当时被冷落宫中,仿佛一下子从天上落到地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真想一死了之,也随母后父王而去。可是,当我拿出父王给我的玉佩,心里就禁不住悲愤交集。我一想到父王因大隋皇帝而死,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都是拜大隋皇帝所赐,对他莫名憎恨,真是无法排解。在我将要自尽而死的刹那,突然改变主意,一定要亲手刺杀大隋皇帝才会死去。我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大隋皇帝,为父王报仇,才能告慰在天的父王之灵。我发誓,不杀死大隋皇帝,誓不为人。 “当时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仿佛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和理由。我动身前,为了不走漏风声,也没有跟已当上高丽王的哥哥说,私自带了两个武士,连夜出宫,直奔你们中国的涿郡。沿路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可是我始终无怨无悔。在路上奔波了两个月,才来到涿郡。” 公主仿佛在梦呓之中,又像自言自语,对李元霸说了一大堆话。她顿了一顿,叹道:“可是,在半路上,另一名武士却累死了,只剩下崔大哥一人保护我、照顾我。嗯,我从小养尊处优,从没吃过什么苦头,自从出宫以来,也慢慢学会做很多事,也明白了做人的艰难……” 李元霸听到公主这番独白,见她眼中含泪,大有不堪之状,心中触动,忙转换话题,问道:“喂,公主,我一直奇怪,你怎么会讲汉语,这也是在潜入中国的途中学会的吗?” 公主听见李元霸此问,才回到现实来,微微一怔,嗔道:“你以为汉语有那么好学的吗?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跟高丽大国师学的。嗯,他也是中国人呢。” 李元霸很惊讶,问道:“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公主笑道:“要是在二三十年前,他的中国的名头可是响得很,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 李元霸笑道:“你不说出来我自然不知道,你说出来了,我肯定知道。” 公主却不肯说出师傅名字,幽幽道:“本来,我发誓不再跟任何一个中国人说汉语的,因为我恨大隋皇帝,恨你们中国人。可是……” 瞪了李元霸一眼,欲言又止。李元霸笑道:“你既然来到中国,却怎么能不说汉语,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哑巴。” 公主叹道:“是。本来我一直不开口说话。可是在中国的境内,不说汉语的话,容易引起怀疑,只好打破誓言。只能尽量不说、少说。” 李元霸道:“今上好大喜功,居然要去征伐高丽,自从他登基以后,征役不断,民不堪命,以致天下大乱,祸起萧墙……” 公主喜道:“是,这正是恶有恶报!若是中国没有乱,恐怕现下的高丽已经在大隋皇帝的铁骑之下啦。”面露庆幸之色。 李元霸望了公主一眼,淡淡的道:“公主,你听见中国天下大乱,也用不着这样开心吧?战争离乱,最苦的却是平民百姓。” 公主脸上一红,点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大隋皇帝失去了天下,正是罪有应得,可不是幸灾乐祸。” 李元霸拿出形胜图,道:“可是,我很不明白,你为了这张地图,居然连你父王赠你的玉佩都舍得不要,宁愿……” 公主闻言,脸色微变,道:“不错!当初你潜入我的房间,偷了我的航海图,我一直很生气,对你耿耿于怀……” 李元霸道:“难道这真是什么航海图吗?明明画得都是中国的山川形胜,要塞关隘,兵家要地……” 公主满脸通红,伸手想夺过地图,可是李元霸却躲开了。公主咬唇道:“不错!我不惜千里迢迢和崔大哥来到中国,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刺杀大隋皇帝。可是,谁知这个恶人狡猾之极,竟然用一个傀儡的替代。我们的刺杀计划不成,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初我和崔大哥到处逃亡,躲避朝廷追杀,所到之处,便顺手画下……” 李元霸见公主终于说了实话,点头笑道:“公主,你总算说了实话。可是,你随手画下的,居然惟妙惟肖,画技高超……” 公主呸的一声,道:“哼,我从小在宫中,没有事干,就学那些琴棋书画。这样的地图画起来,也算不了什么,你是少见多怪。” 李元霸笑道:“你轻描淡写的画画写写不要紧,可是这张地图若是给你拿回高丽去,总对中国不利……” 公主凝视李元霸,正色道:“不错,我想把这张地图带回去,有朝一日,高丽和中国发生战争,恐怕也有用处。” 李元霸眼看着公主,沉默不语。 公主瞪了李元霸一眼,幽幽道:“好了,现下你知道了。我……我是高丽国的间谍,我恨你们中国人,恨大隋皇帝,你可以把我推下深谷去了……” 李元霸脱口道:“公主,就算你是高丽国的间谍,可是我又怎舍得把你推下深谷?” 公主心中一动,道:“有什么不舍得?你不舍得的人难道还少么……” 李元霸笑道:“公主,”伸手去握她的手,叹道:“其实,我早就猜出你做的这一切,一定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身为中国人,既然知道你将不利于我的父母之国,却不能不加阻止……” 公主闻言,怒道:“是!你不但阻止了,而且还处处和我作对,扰乱我的计划!我……我很恨你!”将李元霸一推,又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你快走开,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可是,无论她如何生气恼怒,都不失一股娇媚状。 李元霸道:“公主,你我虽然互为敌国之人,可是到现下为止,你还没有做成一件对中国不利的事情,更没有造成什么危害。我呢,也没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如今,我们两个患难与共,以后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嘛。” 公主幽幽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做过对中国不利的事情?”顿了一顿,又道:“嗯,虽然你这人经常为难我,欺负我,惹我生气,可是,毕竟你也出手救我几次性命。因此,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扳平罢。从此后,两不相欠……” 李元霸打断公主的话,一本正经道:“什么两不相欠,你欠我的多着呢?” 公主闻言一怔,转过脸来,眼瞪李元霸,道:“我……我又怎么欠你的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章 吮手止血 李元霸冲公主微微一笑,眨眨眼,在她耳边道:“自从遇见你,常为你失眠,至少也有七八夜罢。” 公主低下头,咬唇道:“你睡不着觉,又关人家什么事?” 李元霸笑道:“怎么不关,一躺下来,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挥之不去,像着了魔一样……” 公主见李元霸似笑非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脸上一红,道:“谁又信你。好了,我困了,不想说话了。你现下可以睡了。” 李元霸哈哈笑道:“你在我身边,我更加无法入睡。” 公主瞪了他一样,嗔道:“那好,你睡里面,我到外面去。”起身想出马车。 李元霸一把拉住她,笑道:“公主,你不能出去。外面下着雪,你出去要是被冻僵了,我不但睡不着,简直心如刀绞。” 公主早知李元霸和自己调笑,故为不解风情,佯恼道:“我在里面,你说睡不着,我出去你又心如刀绞。你到底要人家怎样呢?” 李元霸贴近她,笑道:“好了,公主,我开个玩笑得。请别生气罢。夜深了,我们睡罢。”说完紧挨着公主躺下,双臂作枕,伸直了两脚。 公主见李元霸说睡就睡,颇为意外。这时见马车外风雪作响,自己难道真的能够爬出马车过夜么,心中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并不躺下,将衣袖合拢抱在膝上,靠在马车一角,轻轻合上双眼。 原来公主心里暗暗寻思,自己临险之际,对他自然流露,而他对自己似乎也情有独钟,以致他一连亲吻自己,自己都不知所措,原该将他推开才是。他生性是个浪子,身后不知还有多少女孩子为他牵挂。可是,两个人共处险厄,又怎么好跟他翻脸?如今自己和李元霸两个孤男孤女独处一室,自己若不自持,稍加辞色,他涎皮赖脸,就会得寸进尺,恐怕生出意想不到的事来。因此,故意沉下面孔,又恢复往日冷若冰霜的态度。 李元霸见公主转眼间对自己冷冰冰的,虽感意外,想想也是自己性情不拘造成。本来处此险厄,原想制造一点轻松气氛,谁知公主却不领情,微微一笑,当下也收摄心神,不让私心杂念涌上心头。 闭上双眼,心里却想着如何设法脱离险境,一时间也难入睡。公主闭目养神,极力不去想眼前之事,可是仍无法安睡。两个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 马车外,下了一夜的雪。实则二人在马车里,不知不觉挤到一起。公主先醒过来,睁开眼,见自己双手居然抱着李元霸的双脚而睡,不禁大羞,忙坐起身来。 她一起来,也惊动了李元霸。李元霸打个哈欠,一骨碌起来,爬出马车看,吃了一惊。原来松树和马车上下都沾满了雪,马车在松树上咯吱咯吱摇动,不禁担忧。心想须得尽快想法脱离险境,如此下去,松树毕竟已老,不知何时经受不住,一旦断落,后果不堪设想。 李元霸其实早就醒了,因公主一直紧抱他双脚睡去,才不敢动弹。两个男女,在寒冷之夜,松高风大,寒风从车窗缝隙吹进,二人相互挨近取暖。公主原先是倚坐而睡,后来不知不觉歪倒下来,卷缩着身躯,怀抱李元霸的双脚取暖而睡。 李元霸知公主因为冷才来抱他,当公主醒来,放来他的脚,他爬出马车,立刻出去寻找取暖之物。见苍松顶部覆盖的全是冰雪,从松树底部摘下一些干松叶,塞到马车里,他抱回一大堆干松叶,堆到公主身边。公主衣衫单薄,这时才稍感暖和。李元霸在外面呆的时间稍长,嘴巴也冻得发紫。只听公主在里面向他招手,轻声道:“喂,你快进来罢。” 李元霸并不答应,左右观察地形,心想如何才能早日脱离此处。他算计如果每天能找到两三丈长的青藤,交织成绳索,也要十五六天才能编成绳索延伸到谷底。可是,头几天如何取食才是大问题。公主所带的几斤牛肉最多也够七八天吃的。公主虽可食百花琼浆什么的,可是也只够三五天。这里崖壁凌空而悬,哪里去找花草。她带的琼浆即便省着吃,过得久了,身子也断无力气吊下这看不到底的深谷。想到这里,一时手足无措。 听见公主叫他,才爬进马车,和公主一起坐在松针堆起的鸟巢里,彼此相对无言。 公主心想:“我和他这样命悬一树,也不不知后果如何,既然共患难,我也不能对他太过无情。”见李元霸昨夜一直守礼,并未有轻薄之举,心中欣慰。对他微微一笑,道:“李公主,你辛苦了,快歇歇吧。外面还在下雪,一定很冷吧。” 李元霸笑道:“风如刀一样刺骨。还是马车里暖和。” 公主点头,看窗外依旧风雪飘飘,道:“嗯,幸好有马车,不然我们不掉下去,也会被冻死了。” 李元霸笑道:“公主,你说的用青藤绞成绳索,倒是一个办法。” 公主闻言兴奋,道:“是,等雪停下来,我们就开始做这件事。”李元霸从车窗伸头出去,见雪没有停下的迹象,道:“也不用等雪停的,我现在这就出去找藤。”又要起身出去。 公主伸过手,一把拉住他,急道:“你别……你还是等雪停下再出去罢。现在就出去找藤,会冻坏的。”其实她心里更担心的是李元霸的安危。 见公主眼光中露出关切的神情,心中一动,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他自恃有玄女珠在腹中,真气内运,身体渐渐发热。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李元霸点头:“好多了。”转身出去。公主见他坚持出去,也只好跟着他出了马车。 天上雪花飘下,四下迷雾茫茫。日头尚未出来,天色尚早。 李元霸观察四周地形,公主手指一处,喜道:“李公子,你看那边……”原来在悬崖石缝间一处松树丛中爬满了很多青藤,只是略细。 李元霸笑道:“哦,那些藤能做什么,要绞成绳索,须得要粗一点的。”手指悬崖顶上。公主见距离马车有几丈远,咂舌道:”那么高,怎么爬得上?” “如果爬不上去,那么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或许,用青藤绞成索不是好办法。对了,我们不是有衣裳么,把衣裳全都撕下来绞成布索……”她从包袱里找出李元霸买的两套裙裳。 “公主,要是衣裳用来绞成绳索,你穿什么?” 公主脸一红,心想自己情急之下,竟忘记了还要穿衣裳,羞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嗯,要不,用松枝搭成梯索,可以一节一节爬下谷底去。” “不错,我正有这个想法。可是,搭梯索也要很多青藤不是?” 不等公主回答,他已经从松树边上爬到根部,贴近悬崖,向下挪动。公主看见下面就是万丈深谷,心中惊惶。 “李公子,你……你千万小心。” 见李元霸先扯来一根青藤,一头拴在松树根上,一头缠在自己腰上,以防万一。公主见他有防备,心思细密,心中稍安,但仍紧张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李元霸身子紧贴悬崖,左手紧扣一根树干,右手拿出去尘剑,削向树枝。打算先砍来树枝,把老松支撑稳固,不至因风大而折断,如此才万无一失。公主见他砍来十几根树枝,以悬崖为支撑点,用青藤连着马车下的松干缠牢,马车厢支在老树上,底部经十几根树枝托住,更加牢固。 李元霸忙乱了半天,才做成此事,早累得满头大汗。爬回马车上,和公主相对而坐。其时,日头高照,雾气散去,四下清朗。彼此同时往悬崖下一看,但见下面深不见底,不禁相顾愕然。 李元霸吃了一块牛肉,倚在马车柱子边上歇息。公主坐在一边,把他摘来的青藤拿起编织,李元霸见她居然动手,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因昨晚没睡好,实在太累了,一闭上眼,便即睡去。 等李元霸醒来,公主已把他摘来的青藤编成绳索,连起来居然也有丈把长,不禁大喜。 “公主,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你是个公主,从小养尊处优,这些粗活儿也会做么?” 公主摇头笑道:“我没做过,可是小时候也会编辫子呀。绳索就像编辫子一样,也没什么难的。”一面说,手下不停。李元霸目不转睛看她,见她双手竟有几处已被藤刺扎出了血,心中叹道:“她细皮嫩肉的,又怎么惯做这样的粗活。” 正看得出神,只见公主哎哟一声,手缩回去,显出痛苦表情。李元霸上前拉过她的手来察看,原来左手被一根藤刺划破了,流血不止。情急之下,把公主的手指抬起,放到自己嘴巴,用力吮吸。 公主手足无措,见李元霸竟将自己脏兮兮的手含在嘴里止血,心中异样,想缩回去,却被李元霸紧紧抓住,从他衣袖口撕下一块布来,缠在公主手上。公主心中既慌乱又难为情,看着他专注为自己包扎伤口,并无他念,心中感动,两眼就要涌出泪水来。 “公主,都怪我不好!连累你做这些事,青藤都给我来编吧。” 公主两眼汪汪,看着李元霸,柔声道:“要是你一个人编,却编到什么时候?” “痛吗?” 公主摇摇头,又点点头,突然嗔道:“本来不痛的,可是被你咬痛了。”两眼瞪视,似嗔非嗔,似笑非笑。 李元霸拿过她手中青藤,扔去一边,笑道:“这事也不忙在一时。” 抬头看日头过午,寒风刺骨,天气却晴朗无比。一转头,似发现什么,回头对公主道:“公主,你在这里休息下吧,别再编了。我下去找找,看有没有真的鸟窝鸟巢。要是找到几个鸟蛋,也可以挨得几日。” 公主很担心,见下面深不见底,道:“你何必去冒险?那些牛肉也够你吃几天的啦,我不用吃的,……我有百花琼浆或者找些花草吃就够了。”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公主,放心吧。以前我也被困在深谷过,登山爬崖也很在行的。”说着,顺着老树往下滑去。公主见他动作矫捷,又见他腰间缠了青藤,做了防备,才略放心,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 李元霸早滑下两丈远了。只见他顺着悬崖,摸藤而下,几个起落,就到了一棵树上。他站在树枝间,不住掏摸。摸了一阵,手中摸到一个空巢,随手一扔。不想空巢并未往谷底下落,似掉到什么地方。心中一动,分开树枝,挪动几步过去看。一看之下,不禁大喜。原来松树底下,居然是一块巨石,平坦如台。他左右察看,确信无疑,便往下跳去。 公主在上面看见,不禁惊叫一声:“李公子……别……” 李元霸双脚稳稳落地,站到石台之上。只见石台足有丈许宽长,回头向上招手:“公主,这下我们不用怕了,这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站人住人呢。”心想:“只要有猎物,在此地燃起篝火,就能挨过冬天。” 见此地居然天然石台,又背风向南,正好做栖息之地。担心有蛇盘踞,四下察看,没有找到。心想即便有蛇,也已冬眠,不足为惧。以后这里白天可以练功、烧烤,晚上可练功,若有风寒则可伤“鸟巢”睡觉。 石台离马车只有三丈距离,灵机一动,四处找来青藤树枝,就地编了一个绳梯,拴在石台上,然后沿着旧路往回爬。不一会回到马车上,将绳梯连在马车边上。公主悬了半天的心,见他平安回来,不禁抓住他的手,道:“哎呀,你刚才那一跳,真吓人!以后不许如此。” 李元霸却笑道:“公主,不用担心。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个好去处!”说着把石台上的情形描述给公主听,公主半喜半忧,叹道:“就算有石台又怎样呢?我们还不是被困在这里。” 李元霸道:“有了石台,我们白天可以在那里活动,又可燃火取暖啊。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打猎烧烤啊。” 公主不置可否。李元霸动手拿起公主编的藤索编起来,顺手从老松周围折来树枝,用去尘剑削好,用了一个多时辰,又编出一条粗绳,紧紧连在老松树根,公主可以用来作保护绳,沿索梯上下。 起初公主不愿离开马车,经不住李元霸软磨硬抱,才肯起身。在李元霸半抱半扶之间,二人双双经绳索下到石台上。公主双脚一落地,随即深吸一口气,双手扪胸,看看李元霸,又看看石台,心中也不禁欢喜。 李元霸找来干柴,拿出火括,想燃起篝火,可是火括潮湿,括了半天也括不出火花。公主拿出凤兮剑,和去尘剑轻轻一并,相对划过,双剑摩擦,顿时闪出火花,把篝火点燃。李元霸拿出牛肉架在火上熏烤,烤热后递给公主。公主接过,张口轻轻咬了一小口,李元霸坚持要她多吃一点。公主涨红了脸,摇头道:“我……我吃不惯的。吃了又拉肚子怎么办?”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拉肚子又怕什么?可是你要不吃肉的话,身上没有热气,怎么能抵御寒冷?”公主想想也对,只好听他的话,又吃了两小块牛肉。 李元霸也撕下几块牛肉吃下,和公主围坐篝火边,彼此对望一眼,相对无语。公主心中温馨,面上不觉流露出来。心想:“我和他共历患难,他又霸道又会照顾人,让人无法拒却,情难自己,这样下去,又爱上他怎么办?”又不禁踌躇,忐忑不安。李元霸眼看公主,心中一动,心道:“她身为高丽公主,和虬髯刺客潜入中国,将不利吾国。我答应学到大金刚禅功后陪她去救虬髯刺客,也是大大的不妥。可是我既答应了她,又怎能反悔?”转念又想:“现下还未脱险,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先不管他,等脱了险,到时再相机行事好了。” 公主和李元霸各怀心事,一天无话。到了夜晚,把火种埋好,又一起爬上马车,钻入鸟巢,各睡一头,背对着背,睡在松叶窝中,一夜无话。 李元霸因心无挂碍,睡了一个好觉,公主却有儿女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李元霸醒得早,见公主睡得正香,轻轻起身。下到石台上练了一会拳脚,然后盘膝而坐。正闭目间,耳听得空中传来鹰鸣之声。心中一动,当下有了主意。仰身躺下,从怀里掏出吃剩的那块牛肉,摆在手足之间。他知老鹰从空中飞过,看见这里有食物,定然伺机扑下,到时可猎鹰而食。 他躺在石台上,假装睡着,眼睛却偷觑空中。只见一只老鹰盘旋在悬崖顶上,似已发现他和牛肉所在。可是,这只老鹰甚为狡猾,盘旋一会,却又转身飞走了。李元霸见施计不成,忍不住张口骂了一句:“死老雕,居然不上当!”一跃而起,坐在地上发闷。 这时,身后有一道声音幽幽道:“你想诱捕老鹰,光这样恐怕不成。” 回过头,见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鸟巢下来,笑道:“公主,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公主嗔道:“你光想着天上的老鹰了,哪里还记得有我呢。” 李元霸哈哈一笑,双臂做枕,躺在石台上,道:“是。我见那只老鹰足有一个牛犊那么大,如果能把它捉到,可够我们吃上十天半月的了。” 公主掩口一笑,道:“那只老鹰这么大,估计它的想法跟你一样,也想把你叼去,够他吃几天的啦。” “哈哈,我那么瘦,哪里够老鹰吃几天,要是连着公主……” 公主闻言一愣,瞪他一样,佯怒道:“是,我知你早想老鹰把我叼去,你就没有累赘了。” 李元霸哈哈大笑,手指天地,道:“天地可鉴,我李元霸对公主若有这样心思,让我天诛地灭!” 公主见他说得诚恳,不由破颜微笑,道:“哼,你要诱捕老鹰,我也有法子。” “快说,什么法子?”李元霸坐起身来,急切问道。 公主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道:“这是我们高丽国独有的香精,只要在诱饵上滴上一滴,立刻就能把老鹰引诱过来。” “啊,那么神么?拿我看看。”李元霸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拿过去看。公主缩手回去,嗔道:“这可不能给你。”自己拧开瓶塞,滴了一滴在牛肉上面。 “好了,你继续躺在这里等吧,看老鹰上不上当?” “哈哈,公主,我估计老鹰不想吃牛肉,是想吃人肉,你也在我脸上滴一滴罢。” “哼,你那么瘦,身上没几斤肉,再好的香精滴得再多,老鹰还是不想吃呢。” 李元霸拍手笑道:“不错!老鹰是不想吃我,可它要是看见一个生得又白又嫩又美的公主在这里,不用滴香精也会扑下来的。” “哎呀,难道你也要我躺在这里等老鹰来叼去不成?” 李元霸笑道:“我一个人躺在这里作诱饵,多闷呀。不如你也陪我这样躺着,一则可以诱捕老鹰,一则我们也能晒晒太阳说说话的。” 公主听他这么说,沉吟片刻,转头看天上,见日头正上,微微一笑,道:“你若只想着说话,那老鹰就算饿死也不会自投罗网的。”说着,将头发轻轻挽起,用一块手帕包起。绕过李元霸身边,离他有三步之遥,缓缓坐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仰首躺下。 李元霸见公主果然也躺下陪自己诱鹰,心中大乐,冲她眨了眨眼。公主也冲他作了一个鬼脸。当即二人摆成十字形,并头躺在石台上,专候老鹰到来。 躺了一会,不见动静,李元霸忍不住开口道:“公主,万一老鹰只看上你怎么办?” 公主没好气的道:“那就让老鹰叼我去好了,给你省去许多麻烦。” 李元霸嘻嘻一笑,道:“公主,要是老鹰把你叼去,说不定见你生得美,也不舍得吃……” 公主突然打断他的话,低声道:“快别说话,老鹰飞过来了。” “嘻嘻,这老鹰果然好色,看见你躺在这里,立刻就过来啦。” “喂,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快闭上你的嘴巴。” 李元霸应声道:“是。”假装闭上眼睛,偷看老鹰动静。可是老鹰仍未下来,依旧在悬崖顶上盘旋了几圈,又飞走了。 李元霸不禁沮丧,道:“没眼没胆的臭老鹰!有美人在此,居然还不肯下来。” 公主道:“嗯,你心浮气躁,那么能捕猎到老鹰呢。老鹰前生神物,它不但目光敏锐,一定还能感应到你的气息。你快安静下来罢,耐心等候,不出半个时辰,一定能把它诱过来的。” 李元霸点头道:“你说的是。”当下把心静下,排除私心杂念,屏息不动。微微侧目,眼光和公主对视,见她安静如常,躺在石台上,依旧端庄高贵,仪态万千。心中一动:“她仪态安静,就算躺在地上,也让人心生敬意,不敢亵渎,真是天人!唉,我今生能和她共此患难,也算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啦。” 出了一会神,见公主转过头来,目光中含有期许,他也点点头,两个开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静待老鹰过来。 李元霸仰看老鹰,见他羽翼张开,在空中飘浮,投下一道黑影,心念一动:“要是我们也能像老鹰一样,也有一双翅膀,那就好了。” 正自胡思乱想,只见老鹰突然一个转身,抖动几下翅膀,迅速朝他和公主俯冲下来。李元霸心中暗喜,当下凝神屏气,将身中力气全部集中在左掌之上。 老鹰冲着石台俯冲下来,眼见鹰嘴将近牛肉,还有三尺来远,李元霸猛然起身,挥出左掌,击向鹰嘴。老鹰反应甚快,见李元霸突然袭击,顿时翻身折起,灵动非常,转身想逃。李元霸眼疾手快,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老鹰的翅膀,跟着扬起左手,狠狠一击,老鹰身上挨了一掌,哀鸣几声,摔在石台上。 公主也已起身,赶过来协助李元霸将老鹰制服。不料,老鹰甚是凶猛,挣扎之际,犹不忘回头啄向公主。李元霸回头看见,大吃一惊,喊道:“公主,快退开!”忙抬起右足,踢向老鹰。可是老鹰凶悍之极,张起锋利的嘴,眼看啄对公主眼睛。公主惊叫一声,往后倒去。李元霸奋不顾身,跳过去,挥出右手,挡在公主面前。老鹰锋利的嘴,一下把他的手碗啄住。 公主往后倒退几步,见李元霸的手被老鹰叼住,早拔出凤兮剑,一把刺向老鹰。 老鹰身上中剑,浑身颤抖,猛张几下翅膀,双爪一软,身子随即垂下,倒地死去。 李元霸把手碗从老鹰嘴上拔出,看见手上全是血水,左手握着伤口,仍捂不住。情急之下,公主见李元霸的手腕血流不止,一把抱过他手腕,情急之下,张口吮住。 李元霸见公主如此,一时惊呆了。公主嘴巴吮住他的手腕,双手仍紧紧抱住他的手腕,两眼看他,不住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过得半柱香功夫,公主才缓缓松开嘴,见李元霸手腕伤口终于止血,从兜里掏出一瓶药,倒出粉色粉末,涂在伤口上,又在胸口撕下一块衣布,用来包扎手腕。 李元霸见老鹰已死,这时手腕止了血,微微一笑:‘公主,这又是什么高丽神药?“ 公主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把他手腕抱住完毕,这才松开他的手。 “哈哈,公主,想不到这只老鹰那么有劲儿……” “多谢你刚才救了我,不然现下我已经是个瞎子啦。” 李元霸看看了自己的手腕,也叹道:“公主,多亏你用嘴帮我止血,不然,我身上的血早就流干了。哈哈。” 公主脸上一红,咬唇道:“昨天你咬人家手指,今天我咬回你手碗,这样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眼看李元霸,流露无尽温情。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公主,我昨天才咬你手指,你今日就回敬我一口啊,你要报答我,也不用这么快吧。”走过去,踢了老鹰两脚,笑骂道:“死老鹰!竟然想伤我公主,今日落到老子手里,先拨了你的毛,再剥你的皮……” 公主咯咯笑道:“你拔他的毛就可以了,皮却不用剥的。” “对,连皮烤了来吃!我在漠北吃过,鹰肉十分好吃!唉,只可惜,没有酒……” 公主叹道:“嗯,你就知道酒了。也罢,跟你说啦,你……你以后对我规矩点儿,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比你说的酒好几百倍呢。” “什么好东西?” 公主微微一笑,从兜里又摸出一个紫色小瓶子。 李元霸哈哈一笑:“公主,你身上怎么那么多宝贝,这瓶子里又装的什么?” 公主看他一样,道:“你快动手拔毛罢,等你烤好鹰肉,我给你配制的好东西也就成了。 李元霸将信将疑,动手去拔老鹰毛。石台四周到处是积雪,不一会,已把拨了毛和掏出脏腑的老鹰用雪措洗干净,然后架在篝火上烤。 公主拿来先前装酒的葫芦,从悬崖上取来几把雪,放到葫芦里,然后从小瓶子滴了两滴紫色水进葫芦,来回摇动几下,递到李元霸跟前,面若春花,道: “喏,这是高丽国王宫御用雪酒!“ 李元霸接过,拿到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不禁大喜过望。一把将公主揽抱在怀,亲了她一下脸颊。道:“公主,你真是人间至宝!要什么有什么,哈哈。” 公主被他突然抱过去亲了一下,还没回过神,他已经放下她,仰脖喝下一大口酒。见味道果然大非寻常,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真是极品呀。” 公主伸手摸了摸被李元霸亲过的脸颊,瞪了他一样,转身去篝火旁翻烤老鹰。回过头来,见李元霸又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喂,这酒不比寻常,你别喝那么急,小心醉了……” “哈哈,才喝几口,有那么容易就……就醉……”李元霸早被雪酒浓香迷住,一边敷衍公主,一边又喝了一口。可是,才说出一个“醉”字,就觉头有点眩,舌头打结,两眼发直,心下一惊:“妈呀,这是什么神酒,如此厉害!” 哈哈一笑,手指公主,摇晃几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 羽衣翩翩 公主听到噗通一声,回头一看,见李元霸已然歪倒在地。不禁哎哟一声,跑过去,见他满脸通红,已经酣然睡去,手中仍紧紧抓住那个酒葫芦。听他呼吸均匀,顿时放心。知他多日奔波,身心疲惫,加上喝了几口雪酒,竟然不胜酒力,转眼醉倒。 她把李元霸拖近篝火,拿一块石头作枕,自己在一边翻烤鹰肉。其时,已近午时,虽然日头高照,悬崖石台依旧风高雪冷,幸好有篝火在侧,李元霸虽然沉睡,也不至受冻。 公主坐在篝火旁,苍白的脸被篝火映照,红扑扑的,她一心专注烧烤鹰肉,竟未发现天空中又盘旋了一只老鹰。原来被她和李元霸诱杀的老鹰是一只雌鹰,另一只雄鹰看到自己配偶被猎杀,居然徘徊不去,伺机报复。雄鹰更比雌鹰大了一倍,巨大的羽翼张开,遮蔽天空,投下一大片阴影。 公主浑然不觉,不时翻弄架在篝火上的鹰肉,偶尔回头看一眼安睡的李元霸,心中涌上一种宁静温馨的感觉,陶醉在女儿情思里。 在悬崖顶上盘旋不去的雄鹰,见李元霸躺在地上,公主专注烤鹰,突然一个转身,朝石台俯冲下来,疾如离弦之箭。公主正要俯身添火,顺手拿起脚下一根树枝,突然觉得天空黑了下来,耳中听到呼啸之声,毕竟也是学武之人,顿时预感不妙,一抬头,才发现一只巨大雄鹰从天而降,伸出一双锋利无比的爪,正冲自己。躲避已然不及,本能地将手中树枝往上打去,只听咔嚓一声,树枝碰到坚硬之物,顿时折断。 公主惊呼一声:“李公子,快醒来!”话声刚落,头上已被雄鹰的利嘴啄了一下,痛入骨髓,顿感眼前一黑,摇摇欲倒。雄鹰双爪被公主树枝击中,挫了其势,它一扑不中,顺势啄了一口公主的头,凶悍之极。 这时,李元霸已然惊醒,看见雄鹰张扑着巨大的双翅,正在荼毒公主,心中大急,顺手将酒葫芦砸向雄鹰。雄鹰竟不躲闪,振起巨翅,竟将酒葫芦拍飞。李元霸见雄鹰啄伤公主,心中恼恨,腹中真气激起,飞起一脚,踢向雄鹰。谁知雄鹰被踢一脚,依旧没有退却,不住摇动双翅,伸出双爪抓向篝火架上的鹰肉。 李元霸见雄鹰凶悍,毫无怯意,不敢怠慢,不怒反笑,拔出去尘剑,冲过去挡在公主身前。公主歪做地上,一手捂住额头,手指中溢出血来,口中喊道:“请别再伤它!”李元霸也猜出这只雄鹰出于本能,前来为配偶报仇,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又听公主如此说,没有再上前攻击雄鹰。 只听雄鹰朝被架在篝火烧烤的雌鹰发出几声哀鸣,凄厉之极,伸出利啄,叼起雌鹰,双爪一揣,竟将篝火扑灭。雄鹰双翅一振,李元霸和公主都感到扑面一阵狂风,展翅如蓬,仰首一跃,重新飞向天空。 李元霸回身扶起公主,见她头上血流,顺手撕下一块衣袖,帮公主涂药包扎。公主虽无大碍,可是头被雄鹰一啄,犹感头晕目眩,不能言语。李元霸安慰道:“公主,没事啦。你头上只伤了一点皮肉,这回我有蜀山奇药,不出几天就会痊愈的。”公主双唇紧咬,叹道:“唉,都怪我们把那只老鹰刺死了,现下被雄鹰啄一口,也是罪有应得。” 李元霸见公主心地仁慈,叹道:“公主,你被雄鹰伤到,还这样自责,真是菩萨心肠。哈哈,你不想想,那只雌鹰也想啄瞎你的眼呢。” 公主用手摸了摸额头上包布,瞪了李元霸一眼,嗔道:“哼,都是你!好好的,又要诱猎什么老鹰!你不拿牛肉引诱老鹰,他怎么会飞来啄我?他不啄我,我又怎么会刺死他?” 李元霸见公主突然发脾气,不禁一愣,不知所答。公主气犹未消,愁眉苦脸道:“这下好了,我……我的头发……”手里拿起一缕黑发,原来是雄鹰啄她头时脱落下来的。忽然扭身揣足,眼中欲泪:“呜呜,我头发脱了,破相了,变成丑八怪了,以后嫁不出去了!都怨你!我……我要你赔!” 李元霸听公主说出这一番话,才弄明白她气恼的是头发脱落,迁怒于己。女儿家爱美也是天性,见她哭哭啼啼,无理取闹,反显一种小女儿的娇媚可爱,忍不住哈哈一笑,脱口道:“公主,你破了相,也不用担心。真要嫁不出去,我嘛,嘻嘻,只好再做一回好人,把你娶回家也就算了……” 公主呸的一声,脸上顿时红了,道:“哼,你以为想娶人家,人家就……就肯嫁给你么?嗯,我就算嫁不出去,宁愿一个人过,也绝不嫁给你这样的坏人的。” 李元霸见公主情态万千,心中一动,故意凑近公主,眼对眼看她,道:“公主,你不肯嫁给我,说我是坏人,你倒说说,我究竟怎么个坏法?” 公主自知失言,不敢看他,低眉转首,将他推开,道:“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现下头痛得很,别再烦我了好不好?” 李元霸站起来,弯下身去,拦腰把公主抱起来。公主不免慌乱,羞道:“你……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李元霸将公主往肩上一背,走向悬崖壁下的梯索,笑道:“公主,你头上受了伤,须得好好休息一下,我背你上鸟巢去。” “不用上去的。这里宽敞得很,我在这里睡一会就好。” “哈哈,你在这里睡,若是那只雄鹰又飞回,把你叼去作他的山寨夫人,我可亏大了……” “嗯,就知你巴不得我被鹰叼去,不用管我的死活,然后好去找你的什么颜姐姐、小师妹……” “如今朝不保夕,也顾不得什么姐姐妹妹了。眼下就有一个宝贝公主,我也不用舍近求远的。哈哈。” 说话之间,不到半盏茶功夫,李元霸已把公主背上“鸟巢”。公主伏在他背上,听见他说到不用舍近求远,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李元霸将公主放到鸟巢门口,已然气喘吁吁,眼看李元霸,满面娇嗔,昵声道:“嗯,现下好了,鹰肉也吃不上了,牛肉你又不想吃,往后饿了,就我吃了罢。” 李元霸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极!公主,你身上全是白白嫩嫩的,味道一定美极!就是不知看从哪里开始吃好?”左右看公主,做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公主抿唇一笑,将左脚伸到李元霸跟前,道:“喏,你嫌人家脚大,就先给脚你吃好了。” 李元霸楞了半会,见公主似笑非笑,娇媚万状,伸手抓过她的左足,当真拿到嘴边,张口咬住。公主哎哟一声,慌忙将脚缩了回去,转身钻进鸟巢。李元霸也跟着钻进入,佯作捉公主的脚。公主咯咯乱笑,躲到马车一角,李元霸动作更快,早赶过去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公主身子紧挨在李元霸,鼻中闻到一股酒气,以为他要亲吻自己,早羞得两眼紧闭,扭过脸去,气喘吁吁道:“不要!” 公主挣扎几下,见李元霸只是紧抱着自己,并未更进一步,才缓缓睁开眼,他双眼如痴,目不转晴的看着自己,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喂,你这样看人家,眼里发光,莫非你……你真想吃了人家不成?” 李元霸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柔情,脱口道:“公主,你生得这样美,我怎舍得吃你?” 公主手摸包扎的额头,笑道:“嗯,你现下自然还不肯吃我,过得几天,找不到东西吃,饿得三天三夜,恐怕你就想吃了。我受了伤,又躲不去,到时还不任你宰割么?”说完,从李元霸怀中挣脱出来,抱膝而坐。 李元霸回过神来,笑道:“公主,你放心吧。用不了几天,我们定能脱身而去。” 公主闻言,轻轻叹一口气,看了一眼李元霸,低下头去,喃喃道:“怎么脱身而去?除非我们也像老鹰一样,生出一双翅膀……” 李元霸不等公主说完,顿时喜形于色,拍手道:“哈哈,公主,你怎么也和我想到一块啦?” 公主疑惑不解,抬眼望他。李元霸却不再往下说,道:“公主,你受了伤,就安心歇息吧。我自有妙法!”冲公主神秘一笑,转身出去。 公主过来拉他的手,急道:“你有什么妙法,快告诉我?” 李元霸笑道:“嘻嘻,告诉你就不灵了。不过嘛,待会须得借你身上的裙子一用。” 公主闻言,不禁捂住胸口,惊道:“你……你要我的裙子做什么?” 李元霸却不回答,从鸟巢俯身看向石台,见石台上拔下的老鹰羽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回头在公主耳边道:“公主,我们现下已是鸟人了,即是鸟人就该有翅膀才对。”说着,哈哈一笑,转身下了鸟巢,往悬崖寻树枝去了。 公主似有所悟,不能确信,眼看李元霸身手敏捷,在悬崖树藤间来去纵跃,知他并无危险,才放了心,额头上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也不及细想,歪在鸟巢里,不一会,已沉沉睡去。 等公主醒来,已近黄昏。她睁开眼来,不见李元霸,爬出鸟巢,四处寻找。只见李元霸坐在石台上,正兴致勃勃的编织什么。起初公主看不清楚,忙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李元霸已编成有一张三角形状的架子,架子似用衣裳罩住。她吃了一惊,左右察看身边之物,才发现李元霸原来买来的两条裙子不见了,猜知一定用来制作三角翼了。她向下招手道:“喂,你在干什么?” 李元霸听见喊声,回头笑道:“公主,这下我们可以做真正的鸟人啦。”扬了扬手中的三角翼。 公主看清三角翼上还插满了从老鹰身上拔下的羽毛,乍看上去,俨然一张巨大的鹰翼,心中一惊,脱口道:“啊,莫非你也想学老鹰那样飞下去……” 李元霸点头道:“不错!正是要学老鹰,飞下去。” 眼看天色向晚,李元霸道:“可惜天要黑了,不然我先试飞看看。” “你……你怎么试飞?” 李元霸微笑不答,转身往鸟巢爬上来。不一会,回到公主跟前,又找来几根细藤,绑在三角翼上。一边说:“明天我我穿上这件羽衣,先试从鸟巢飞到石台上……” 公主伸手捂住嘴,不禁摇头惊道:“你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太危险了。” 李元霸笑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试一试!放心吧,公主,试飞的时候,我会拴上这根保险绳的。你就在鸟巢上拉住,万一我飞不动,你就拉我上来。哈哈。” 公主见他把原先编织的那根保险绳又加长加固,心中想象他的飞行,心中担忧之极。面露忧色,道:“我觉得还是沿着崖壁往下一节一节走的保险!你这样想一飞而下,万一飞不起来怎么办?” 李元霸毅然决然道:“能不能飞,明天试一下就知道了。” 公主见李元霸很固执,也不再说什么。她睡了一觉,竟不想再睡,见李元霸在加固羽衣,便在旁边帮忙。 李元霸一边编织一边兴奋道:“可惜那只雄鹰让他逃了,要是能把两只鹰羽插在羽衣上,我们就会飞得更稳当。” 公主皱眉道:“我们已杀死了雄鹰的配偶,已经太残忍了,难道还要两个都要伤害吗?” 看着公主,知道她说的话非假,叹道:“公主,你何必怜惜一两只飞禽呢?现在你我同困悬崖树上,为了谋生,也只好不折手段。那支雄鹰,若是我们不能把他击退,一定会成他口中之物。” 公主若有所思,道:“话虽这样说,可是看见他们双双被我们拆散,总觉得过意不去。” 李元霸笑道:“卿本善良!也罢。就算没有雄鹰的羽毛,我们还有衣裳,也能飞下山去。其实,雄鹰把雌鹰叼去,说不定还将她吃了。然后再择良配……” 公主眼盯着李元霸,流出大惑不解的样子,点头道:“是。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想,就算死了至亲的爱人,也没什么,过几天就会移情别恋。” 李元霸见公主想到另一边去,不禁哑然失笑。“公主,你多虑了。禽兽怎么能跟人相比呢?” 公主道:“怎么不能比?禽兽也有生命,也是有情众生。他们也是有情感的。我在高丽国,就见过专情的禽兽,他们会为死去的配偶绝食而死。” 李元霸不再说什么,低头编织羽衣。公主幽幽道:“连禽兽都会专一,可是世上很多人特别是男人就做不到。转过身去就会移情别恋。” 李元霸和公主对望,脱口问道:“那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一生只爱他吗?即使对方死了,也会从一而终?” 公主点头,道:“我会。” 李元霸不禁对公主肃然起敬。公主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鸟巢,不再说话。李元霸把羽衣编好,看天色已晚,虽不下雪,但寒风刺骨,也钻进鸟巢。两个一夜无话。 次日,二人在鸟巢里睡到辰时方醒。公主睁开眼来,鼻中闻到一股鞋袜的臭味,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又把李元霸的一只脚抱在怀里。不禁大羞,一把将脚推开。谁知李元霸的脚被她一推,立刻就爬了起来,钻出鸟巢。他急不可待,把编制好的羽衣穿起,又将一根细长的藤索绑在腰间。 公主见他如此,心中奇怪,也忙起来,看他意欲何为。“你要干什么?”忽然醒悟,不禁捂嘴,失声道:“莫非你真的要这样飞下山去?” 李元霸兴奋异常,点头道:“是。今天我要试飞一飞。” 公主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道:“你……你这样太冒险!我……我不许你……” 李元霸道:“公主,不用担心。今天我只是试跳下石台,先行练习一下。如果能够飞起来,我才和你一起飞下山去。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公主道:“你……你有几分把握,这样跳下去?” 李元霸摇头道:“公主,说实话,我也没几分把握,可是不这样一搏,我们就无法脱离险境。”低头看悬崖下面,又道:“你看,这两天我已观察清楚,我们的鸟巢离谷底大概有七八十丈高。谷底上有一个草坪,草坪边上还有一条河。我们从这里飞跳下去,只往河中跳。如今尚在初冬,河水还未结冰,正是最好的着陆点……” 公主咬唇道:“你怎么跳,我……我怎么跳?我往下看一眼,都会头晕目眩……” 李元霸抓住公主的手,哈哈一笑,轻松道:“公主,你先在这我试飞。如果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手指石台,又道:“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一拨一拨的跳下去。即使飞不起来,也不至于一下子坠到谷底。” 公主见李元霸穿上羽衣,便似一只大鸟,不禁掩口,叹道:“你现在真的就是一个鸟人啦。” “哈哈,公主,你放心好了。我跳下去,万一……” 公主一下举手捂住他的嘴,嗔道:“不许万一!你往石台试跳一跳,我在上面拉住这根藤。”说着,伸手紧握那根拴在李元霸腰间的藤索。 李元霸笑道:“即便不用这根保险索,我也能跳到石台上。公主,有这根藤缠身,反而不好起飞。还是不用的好。” 公主摇头道:“还是安全要紧!就算你跳下去,飞不起来,还有这根保命绳在。” “好罢。就听你的。” 李元霸不再说什么,站在马车驾座上,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大喊一声:“我要跳了!”将双手平伸,纵身一跃,跳向石台。 身上羽翼张开,鼓起一阵风,只听呼呼有声,在空中滑翔而下。一转眼,李元霸已安然落到石台上,居然毛发无损。那更保险藤也如尾巴似的长长的拖在身后。 李元霸哈哈大笑,回过身来,往上对公主喊道:“公主,你看我飞得好不好看?” 公主见他安全跳下石台,悬在嗓子眼上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舒了一口气,也笑着向李元霸招手道:“姿势好难看。跳得糟透了。你快上来吧!多试跳几次。” 李元霸重爬上鸟巢,公主又帮他检查保险藤是否拴牢。谁知李元霸道:“公主,这一次,我想不用保险索跳下去。” 公主大邹眉头,道:“怎么可以?” 李元霸道:“要是总带保险绳跳,我们是永远也飞不下谷底的。”说着,坚持把保险索解掉。 公主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要坚持,只是幽幽道:“好罢,你就试试看。”眼望着李元霸,心想:“万一你跳下去,摔死了。我也一个也不能独活。” 转念又想:“哎呀,我怎么老是想到死呀死的,好似生离死别一样。要是他真的发生意外,难道我真的也跟着他一起死吗?”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一时不能自已。 李元霸见公主出神看着自己,早已将保险索解掉。对公主微微一笑,道:“公主,这一回,我可以自由飞翔啦。”转身又跳下去。 公主双手紧捂住胸口,见李元霸往下一跳,心中一阵紧缩。只见李元霸轻飘飘的张翼下落,就如一只大鸟一样,心中略为放心,以为他定能安然落到石台。谁知一阵山风吹过来,李元霸身上羽衣被风猛然刮过,左边羽翼顿时失去平衡,一下歪斜坠下。也算李元霸反应极快,不慌不忙,奋力使左翼伸直,与右翼保持平衡。可是,鸟巢里石台不远,李元霸下坠甚速,双翼在恢复平衡,人已然落到石台边上。双脚踩到石台边上的一块松石,身子下坠之势无法停止,跟着整个人往石台下面滑去。 公主啊的一声,大惊失色,脱口喊道:“小心!”以为李元霸这一次不能幸免,可是却见李元霸身子挂在石台边上。原来石台下面有一根枯松枝伸出,李元霸身上的羽衣正好被枝头挂住,才不掉落下去。 李元霸抓住这一时机,反手抓住石台一角,伸足踩到一个支点,奋力一撑,翻身上了石台,躺在石台上,大口喘气,心跳如狂。他大难不死,方才脱离险境,忍不住哈哈大笑。 公主吓得几乎想哭出来,手足发软,坐在鸟巢上,喜极而泣,眼泪禁不住流下来。 后来,李元霸学了乖,对羽衣又加坚固,以防风掠羽翼,失去平衡。在后来的两天里,经过七八次试飞,他已非常有把握。于是,动员公主也试飞。公主终于克服心理的恐惧,先是在有保险索的情况下,进行试飞。一飞成功之后,便不再用保险索。本来李元霸心里很担心,谁知公主飞得竟比自己还利索。经过六次试飞,公主展开双羽,羽衣翩翩,就像一个天仙一般。原来她学过轻功术,对于如何飞行更有领悟力,一经试飞几次,她已经得心应手了。李元霸喜出望外,又和公主连夜赶编了一个羽衣。这件羽衣,完全用裙子撑起,没有羽毛。李元霸表示自己穿这件,公主则坚持给她穿,因为她身子轻。她穿上这件羽衣试飞了两次,居然甚好。羽衣被风鼓起,就如风筝一般。李元霸见公主不但学会了飞行,比自己更擅胜场,又有了羽衣,心中更加欢喜。 一转眼,二人在鸟巢上居住已有了十一日。二人决定明日就要飞下山谷去。已经知道可以凭借羽衣飞下山谷,二人反而有一种失落。是夜,二人各自分头睡在鸟巢里,彼此背对着背,好一阵都不说话。 睡到半夜,李元霸翻转过身,掉过头去,和公主同睡一头。公主知道李元霸过来与自己同睡一头,假装睡着,并不做声。借窗外月光,李元霸见公主面如皎月,安静如常,似已睡着,便在她耳边道:“公主,你睡着了吗?” 公主已经听见李元霸的耳边,却不睁开眼,也不做声。李元霸继续道:“公主,你怎么不抱我的脚睡了呢?害我一夜都睡不着。” 公主闻言,一下睁开眼,奇道:“我为什么又要抱你的脚?” 李元霸笑道:“从我们住进这个鸟巢,你每天晚上都爱抱着我的脚睡觉,我也已习惯。因为脚被你抱得暖洋洋的,这样睡去我才睡得着。” 公主呸的一声,嗔道:“谁又爱抱你的臭脚啦,是你每晚睡下的时候,脚动来动去,碍得人家睡不着,我干脆才把抱住它不让动的。” 李元霸道:“那么,今夜你怎么又不抱了呢?” 公主脸上发烧,她本来一直背对着李元霸,这时见李元霸凑近自己,在脖子后面说话,口中热气不断吹到自己脖子里,一咬牙,转过身来,面对李元霸,与他只有五寸的距离,嗔道:“你的脚很香么,我为什么要抱着它睡?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都是因为你的臭脚爱乱踢,我才摁住的。不知不觉就抱着睡着了。” “唉,明天就要飞下山去了。以后就是想让你抱着脚睡觉,也再不能了。” “哼,你好像还很享受的样子呢。你以为的臭脚很好闻么,这些天来,我被你熏得都不知晕过去几次了。你还再此事?你说说,你连累人家闻你的臭脚,该怎么补偿我?” “公主,你要怎么补偿?不如,我们飞下山后,每晚睡觉的时候,我也抱着你的脚睡上那么十一天,这样你我才算两不相欠了。哈哈。” “呸,想得倒美,我……我为什么要给脚你抱着睡?你当我的脚是抱枕头么?” “公主,你的脚肯定比抱枕头还要好还要香……” “……” 公主双目灼灼,看着李元霸,忍不住扑哧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再搭理他。李元霸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说话,公主总是不搭。最后,听得实在不耐烦了,转过身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嗔道:“你再说话,吵人家睡不着,我塞一双袜子堵你的嘴!” 李元霸见公主也略无睡意,一双明眸,似嗔非嗔,娇媚无比,忍不住道:“公主,我只是担心过了一晚,再也没有机会和你这样说话了。” 公主一怔,咬唇道:“为什么再没有机会,难道飞下山去,你从此就和我分道扬镳了吗?你答应过陪我上五台山的话难道不作数了么?” 李元霸笑道:“我答应过你的话,自然作数。” “那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你又为什么说没有机会和我说话?” 李元霸见公主天真无邪,心中大动,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张口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公主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所措。谁知李元霸得寸进尺,又要亲她的脖子。公主慌忙转过身去,想推开李元霸,可是脖子仍被他亲了一口,忍不住咯的一声笑出来,随即敛色道:“喂,你放开手,要不,我……我生气了!” 李元霸见公主不惟惊慌失措,亦且娇羞万状,放开了手,双手作枕,调笑道:“公主,你若生气,更加好看!” 公主闻言一呆,呸的一声,,道:“是。我终于明白了,你就高兴看到我生气,因此自认得你,你总是处处惹我生气!”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元霸叹道:“公主,不但你生气时候好看,你张口骂人的时候更加好看!” 公主背对着他,听到这番话,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李元霸也哈哈大笑,笑声不歇。在此万籁寂寂的深谷悬崖,李元霸和公主的笑声从鸟巢传出,回荡山谷之间,其时夜雾如烟,月色如水,超尘出世之外,更弥漫一种温馨气息,令人砰然心动。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同坠冰河 次日,晨曦才刚升起。李元霸和公主同时醒来,爬出鸟巢。彼此望了一眼,相视一笑。李元霸伸出手去,感受风向,料定天气如常,心中欣喜。对公主道:“公主,今天风向往西南而去,正是我们要飞下的方向。真是天公作美。” 公主心中欢喜,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元霸道:“等日头出来来,我们再试飞两次,检查下绳索,就可以飞下去啦。” 公主点头。二人草草吃了一点干果,各自将羽衣穿上。公主忽道:“李公子,这一次,我们将羽衣绑在一起试飞,你看可好?” 李元霸闻言一怔,拍手道:“早该如此。这样更加稳妥,飞的时候彼此也有个照应。” 公主昨晚想了一夜,鼓起勇气说出这个想法,想不到李元霸那么爽快就答应,心中欢喜。当即二人动手将两件羽衣用树枝合并绑在一起,同时穿在身后,并肩站在鸟巢边上,同时跳下试飞。开始公主有点紧张,但见李元霸胜券在握,渐渐打消恐惧。二人跳下石台,居然顺利,双双安然落到石台上。如此上下,试飞了三次,心中更加有把握。 时近午时,山谷深深,天空晴朗。公主见马上要和李元霸飞下山谷,又多看了一眼鸟巢,忍不住用手去摸鸟巢里的树枝干草,一时心中触动。心想:自己在这里和李元霸同栖同起了十一天,有惊无险,恍如做梦一般,如今就要告别鸟巢了,心中居然依依不舍。 李元霸见公主眼中有泪光,笑道:“公主,你若喜欢这样的房子,下去以后,叫木工师傅照着这般模样再给你造一个出来就是了。” 公主扑哧一笑,瞪了李元霸一眼,叹道:“我不过是心存感激,我们能在树上苟活下来,多亏了这辆马车。现下突然要离开,心中难免有点伤感。” 李元霸望着公主,也道:“是。下去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没有人帮我暖脚啦。” 公主闻言,脸上一红,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李元霸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他双手做成喇叭状,高声喊道:“喂,我们要飞下山了。”喊声在山谷回荡: “飞下山了!” “飞下山了!” “飞下山了!” …… 喊声经久不绝。李元霸在左,公主在右,二人并肩而立,相视一笑,站立在鸟巢上,双手相握,彼此点点头。李元霸道:“公主,我喊一声,我们一起跳下去。” 公主用手紧握了一下李元霸的手,嗔道:“不是跳,是飞下去!” 李元霸笑道:“对,飞下去。”见公主面色微变,尚有些紧张,以手传力,笑道:“公主,放松点。这一次,我们真的就要比翼双飞啦。” 公主感到掌心缓缓传来一股暖流,心中一动,微微一笑,冲他点头。李元霸右手紧握公主的左手,问道:“准备好了吗?” 公主答应一声:“是!” 李元霸和公主同时深吸一口气,口中喊道:“跳!”二人彼此紧握对方的手,同时跃向山谷, 二人纵身一跃,仿佛两只巨鸟一般,身后羽翼迎风鼓起,只听得耳边呼呼有声,身子如离弦之箭,俯冲向山底。 二人身上的羽衣连在一起,飞到半山腰,逐渐减速,在空中平稳向下滑翔。李元霸兴奋异常,左顾右盼,他回过头来,右手紧紧与公主的左手紧紧相扣,彼此感觉到对方的脉搏。李元霸和公主在空中对望一眼,他见公主额头上仍绑着一块黄巾,长发在空中往后飘扬,俨如飞天仙女一样,忍不住口中喊道:“公主,我们真的可以像鸟一样飞了。” 公主也很激动,喊道:“太好玩了!李公子,下回我们还这样飞。”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好!下一回我们到五台山极顶去飞。”公主通过手碗,左感觉到李元霸有力的手臂,这一刻,心中涌上一股柔情,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彼此的生命相距如此贴近,或许此生再也无法与他分离了。 二人飞在空中,不断调整姿势,迎风而落。李元霸不住向下张望,察看那里适合落脚。正当他和公主到处寻找落脚点之时,突然一只雄鹰从斜对面朝他们疾冲过来。公主眼尖,发现来袭的雄鹰就是先前的那只,不禁惊叫:“李公子,你看那只雄鹰又来了,它想干什么……” 李元霸抬头看去,只见雄鹰双目透出凶狠的光芒,来势汹汹,大有同归于尽之势,暗叫一声:“不好!”连忙用劲,使身子往下一沉,稍微侧摆右翼,口中喊道:“公主,我们向左边飞!”公主心领神会,二人迅速往左边滑落。这一侧飞,和雄鹰擦肩而过,躲避了袭击。 雄鹰一击不中,又折翼振翅而起,往天上飞去,伺机再战。谁知李元霸和公主二人侧飞一阵之后,身后羽翼突然失去了平衡,双双往下急坠。在下坠过程中,公主已经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心中恐惧,几乎窒息,但在一瞬间,心情反而平静,居然安详之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今天身遭不测,我也是和他同归于尽。为什么我的心如此平静,难道我真的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去死吗?可是我却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不禁看向李元霸,只见李元霸额头出汗,脸色变幻不定,双眼不住往下寻找什么。 公主通过手臂,感觉到李元霸握着她的手腕依旧沉稳,气脉有力,显得镇定自若,不禁心稍宽慰,露出微笑。李元霸不时调整飞行姿势,引导公主一起往河面滑翔而下。此刻李元霸心想:“奶奶龙的东,就算折翼坠下,只要落入河中就算万幸了。”百忙之中,回头去看公主,见她面带微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犹不忘和公主打趣,高声喊道: “公主,我们两个这样往下坠落,弄不好都被摔成肉饼,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公主转过脸看他,依旧微笑,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也对他喊道:“李公子,你后悔吗?今天和我一起这样死去?” 李元霸已知自己和公主将会坠落到河面,却微笑对公主说:“公主,我很后悔!”公主闻言,心中大失所望,幽怨望他一眼,本能地想松开李元霸的手,谁知李元霸反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伤心不已,咬唇不语,心中言道:“你……你既后悔,又何必拉人家的手?” 只听李元霸转头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公主,就这样死去,我实在心有不甘。因为,我很后悔没有多抱你几下……” 公主闻言,轻哼一声,幽幽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李公子,我们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嫌……嫌我的……我的脚大?” 李元霸闻言,哈哈大笑:“公主,你真是可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想到问这个问题?” 公主见他笑自己,不禁难为情,瞪他一眼:“哼,不说就算了!人都要死了,谁又在乎你嫌不嫌的!” 突然李元霸喊道:“公主,你快往下看!我们很快就要落到水里了。等下你跟我一起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同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公主往下一看,才看清自己和李元霸距离河面只有十几丈高,忙答道:“好!”只听李元霸哎哟一声,叫道:“不好!我们落得太快了。公主,快吸气……” 公主嗯的一声,可是来不及吸气,只听耳边“噗通”、“噗通”两声巨响,已经和李元霸双双栽入冰河中。 李元霸一坠入河中,立刻拔出去尘剑,三下两下,将绑在身上的藤割断,脱下羽衣。公主不通水性,又不及深吸闭气,一坠入水,顿时被水呛住,不住挣扎。好在李元霸有胎息功,人在水中却能闭气。他在水中踩水而行,双手抓住公主的腰身,奋力将她往上托起,想尽快让她的头浮出水面。公主被水呛了几口,几乎窒息,可是她内心镇定,并不慌乱,知道李元霸会救自己。 可是因落水太深,公主被水呛到,水入腹中,呼吸困难,当李元霸将她托出水面,她已经昏迷不过。李元霸又拖着公主游了二三十步,才游近河岸。河水冰冷异常,人在水中仿佛有冰针刺中一般。李元霸把公主推上岸时,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他爬上岸,见公主浑身湿透,躺在岸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双唇发紫,已然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李元霸顿时慌了手脚,一把将公主抱起,不住喊道:“公主,你怎么啦,你醒醒!”喊了几声,公主并不答应。只好将她放平在地,伸手点了她身上七处大穴,仍无反应,李元霸心中焦急,情急之下,掰开公主的嘴唇,深吸一口气,用嘴吻住公主的嘴,口对口给她送气,又不住用手掌挤压她的胸口。 如此反复十几次,公主突然嘤咛一声,睁开眼来。一时见李元霸正在亲吻自己,心中大惊,挣扎起来,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一把将李元霸推开。身子一歪,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大口水来,不住喘息。 李元霸见公主终于醒来,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她打自己耳光,上前抱住公主,喜道:“公主,你终于醒了!我好开心!” 公主坐起身,心中羞愤,有气无力,怒道:“你无赖!” 李元霸才想起公主误会自己轻薄于她,忙道:“我不是!公主,我们被老鹰袭击,一起掉进河里,你被水呛了,我推你上岸,你昏迷不醒……我才……” 公主心中茫然,听李元霸解释,才恍惚记起怎么回事,知道自己错怪了李元霸,不禁歉仄:“嗯,对不起!李公子,我……我错怪你啦。”说这句话时,一口气接不上,又歪倒在地。 李元霸抢过去扶起公主,一边手摸脸腮,咧嘴一笑,道:“公主,想不到你才醒来,手上力气也真不小!” 公主脸上一红,咬唇道:“嗯,就算你要救人家,就不能……不能想其他法子,非要……这样……那样的……”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公主,除了这个法子,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救你啦。” 公主瞪了他一眼,突然身子打了一个冷战,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浑身上下,已然湿透,身子凹凸,历历可见。时值初冬,山间已有积雪,岂有不冷之理。公主慌忙合手交叉,捂住胸口,口中牙齿不住相叩。李元霸见公主发冷,站起左右察看,见四下全是是杂草荆棘,并无什么可以藏身避风之地。仰头看时,那只雄鹰在空中盘旋,显是仍在伺机偷袭。 李元霸扶起公主,笑道:“公主,那只雄鹰还惦记着为他老婆报仇呢,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好。” 公主浑身发冷,欲言又止,刚站起身,身子一晃,即往后倒。李元霸抱住公主,见她昏迷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一瞥眼,发现五六十步外有一山洞,也顾不上许多,抱起公主便跑过去。 走进山洞,见洞中不甚宽敞,仅有方圆五六尺,而居然有篝火灰烬。不及细想,跨上几步,倚着石壁,将公主轻轻放下。顺手在洞口拔来几把杂草树枝,从公主腰间拔出凤兮剑,与去尘剑两剑相磨,擦出火花,可是杂草都是潮湿的,无法点燃。眼看公主脸色苍白,人事不省,忽然想起腹中有玄女珠,当即盘起双膝,伸出双手与公主双手相抵,运起腹中真火,以手相传,源源不断向公主体内传递。 他救人心切,运功甚力,不到半柱香功夫,浑身上下如着火一般,身上衣裳被内热气蒸干,不时冒起腾腾水气。公主身上经李元霸运功透热,衣裳也不断蒸发出气,一时间水雾弥漫洞中。又过了三柱香功夫,公主才悠悠醒转。睁开眼来,见李元霸面对自己,满头大汗,看似正在用功,自己双手如着火一般,浑身上下传遍热流,不再感到寒冷。心中欢喜,突然张口道:“李……”谁知这个“李”字才出半个,胸口如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顿时嗓眼一甜,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李元霸正在用功,听见公主出声,暗叫不好,连忙开眼收功,才知公主因突然张口,真气走岔,火急攻心,才致吐血。 他站起身来,伸手在公主颈侧一穴点了一下,道:“公主,请勿言!闭目安坐一会就好。” 公主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李元霸用袖子轻轻帮公主擦去嘴角血迹,公主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李元霸叹道:“公主,你气血走岔,不能再用功助你驱寒,你先忍忍,等我蒸干了我的衣裳再换给你吧。”公主点点头,斜倚石壁,咬唇不语。 李元霸当即盘膝坐下,继续用功,不到半个时辰,已将身上衣裳蒸干。收功起身,将身上外衣脱下,递给公主,道:“公主,你先换下我的,我找些干草来起火,再烘你的吧。” 公主在李元霸用功蒸衣之时,一直在偷偷看他,见他为了自己,殷勤用功,心中异样。想起自己和他生死患难,在鸟巢渡过十一日,如今脱离险境,反而莫名其妙有一种失落感。 李元霸将身上衣裳脱下,公主看到李元霸**上身,不禁脸红,不敢多看他,低声道:“李公子,我若穿上你的衣裳,你又穿什么?这么冷的天……”并不接过,咬唇道:“你快穿回去!我不要。” 李元霸见公主身上尽湿,冷得脸色发青,犹不肯穿上自己的衣裳,心中着急:“公主,你身上湿透,再不换上干的衣裳,若是冷出病来,岂不是太麻烦到我吗?”情急之下,动手去解她的腰带。三下两下,将公主襟带扯开,公主想不到李元霸会自己动手来解自己衣裳,当即呆住了,一时手足无措。李元霸却不管那么多,把公主扳来扳去,很快将她衣裳脱下,扔去一边,拿自己衣裳给她披上。 公主弯膝侧坐,双目如水,眼睁睁看着李元霸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扯去,当见到李元霸将自己身上湿衣脱下时,低头一看,见自己亵衣紧贴身子,胸前坟起,历历可见,突然感到害羞,妈呀一声,慌忙转过身,背对李元霸,口中喊道:“李公子,请你转过身去!” 李元霸闻言一呆,道:“什么?” 公主又弯下身子,双手抱住胸口,娇声喊道:“你快转过去,不要看我!” 李元霸看到公主惊慌失措的样子,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居然当面脱去了她的衣裳,难怪她会害羞。当即哈哈一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自己穿上吧。”伸手递自己的衣裳给公主,转过身去,不再看公主。 公主手拿李元霸的干衣裳,一时不知该怎么穿。只听李元霸在身后说道:“公主,天气寒冷,你连里面的衣裳也脱下吧,先穿上我的,等烘干了你的再穿回去。” 公主本来犹豫,要不要把里面的亵衣也脱了,这时听见李元霸说话,反而不想再脱了,一咬牙,半跪起身,开始拢手穿上李元霸的衣裳。 其时,夕阳斜照,洞口朝西。公主面向洞内,李元霸背对着她。却不想她在换衣之时,日光照在她身上,投下一抹倩影。李元霸偶一瞥眼,看到地上射出公主妙曼无比的身材,衣裳婆娑,人影如画,一时看得痴了。 正在此时,洞里突然跳出一只动物,公主受惊,哎哟一声,吓得转身躲到李元霸身边。她衣裳犹未穿好,一头钻入李元霸怀里。等看清是一只野兔,才松了一口气。惊魂稍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春光已泄。羞不可当,不及遮挡,先将李元霸的眼睛捂住,口中喊道:“快把你的眼睛闭上!” 李元霸眼里只看见野兔,一把抱住公主,口中犹道:“公主,别害怕,那是一只野兔子!哈哈,这回我们有好东西吃了。” 公主手忙脚乱,身子倚在李元霸怀里,双手仍捂住他的双眼,嗔道:“什么野兔子,我要你先闭上你的眼珠子。” 李元霸莫名其妙,犹不知公主为何来遮自己的眼,急道:“公主,快放开手,让我去捉兔子,不然那东西跑没了!” 公主气急败坏,一跺脚,脱口喊道:“哎呀,你好笨!什么跑没了,我是说我的衣服还没穿好呢,你先闭上眼。” “哦,哈哈,公主,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心……” “放你个大头鬼!啰嗦什么,不许你说话!” 李元霸顿时闭上嘴巴,公主又低声道:“还要闭上眼!”李元霸又立刻紧闭双眼。公主见李元霸果然乖乖听自己的话,才舒了一口气,双手慢慢从李元霸眼前缓缓拿来。回身正要将穿到一半的衣裳系好,突然那只野兔又从洞外跳进来,公主吓得哇哇大叫,张出双臂,搂住李元霸的脖子。野兔本想入洞,这时被公主喊声吓到,转身又跑出洞外,没入草中不见了。 李元霸抱住公主,听见叫声,忙睁开眼,看到公主在自己怀里,已是衣裳不整,玉体横陈,不禁一呆。 公主惊魂初定,双目与李元霸一对,又羞又恼,身子一歪,竟尔晕了过去。倒是李元霸不慌不忙,先把公主身上衣裳系好,见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料无大碍,伸手摁了摁她鼻下人中穴,道:“公主,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捉了野兔再来!” 一时公主幽幽醒来,看到自己衣裳已经穿好,转头去找李元霸,却不不见他。不觉失声喊道:“李公子,你在哪里?” 公主喊了几声,不见回声,忙爬起身。正要跑出山洞,只见李元霸从外跑进,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娇嗔道:“你去哪里啦,把人家一个人丢下不管!” 李元霸憨憨一笑,若无其事,笑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将手中野兔递到公主眼前,原来他已将那只野兔捉到。 公主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光顾得去捉兔子啦,万一洞里再跳出一只狼怎么办?” 李元霸笑道:“要是狼来了,让它把我吃了吧。” 公主幽幽道:“难道狼不会先吃了我,要等你回来再吃你?” 李元霸道:“公主,狼虽是野兽,可是它看见个大美人,也算再饿,一定不舍得吃你的,要等我回来才吃我……” 公主咯咯一笑,举手轻轻打了李元霸一下,道:“嗯,狼要是真来了,一定嫌你油嘴滑舌的,不肯吃你!” 李元霸一手拿野兔,一手拿了一把干草,听见公主打趣,也笑道:“公主,先不管狼吃不吃我吧,我们先把野兔烤了吃再说啦。”拿出去尘剑,砍来几根树枝,搭起三脚架,燃起一堆篝火。又跑到河边宰杀野兔,清洗拔毛。 公主见天色向晚,寒风凛冽,李元霸跑进跑出,身犹赤膊,心中关切,叹道:“李公子,你还裸着身子呢,兔子先不管它,先把衣裳烘干要紧。”拿过自己的衣裳,靠近篝火烘烤,想烘干了自己穿回,再把李元霸的换回给他。 见野兔足有七八斤重,李元霸大喜过望,将野兔剥洗干净,回到洞中,架到篝火架上烧烤。 李元霸烤野兔,公主烘衣裳,二人并肩而坐。夜幕降临,公主偷偷看李元霸,见火光映在他脸上,双目炯炯有神,神情专注,不禁怦然心动:“原来他生得这样清秀俊朗,我自遇见他,竟没好好看过他。”不觉看着李元霸出神。 李元霸一脸兴奋,回过头来,对公主道:“公主,你看这野兔肉香到滴油!你身子虚弱,这一回也要开开荤,尝尝人间烟火啦。” 公主却不答他,起身走到他身后,道:“你不许回头,只烤你的野兔罢。” 李元霸见公主已烘干衣裳,知道她要换回自己的衣裳,微微一笑,并不回头,继续烤兔子。只听公主在身后悉悉索索换衣裳,过得一会,公主在身后柔声道:“你快穿回你的衣裳……” 见李元霸双手抓住兔子,腾不出手来穿衣裳,一咬牙,上前帮他穿。李元霸一边烤兔子,轮流空出一只手,给公主帮自己穿上衣裳,有低头帮他系上腰带。李元霸见公主忘了高贵身份,竟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帮自己穿衣,一副温存款款的模样,心中感动,撕下一块兔肉递到公主跟前。 “公主,你快尝尝,解解气,这野兔子吓到了你两次……” 公主想起自己被兔子吓到的狼狈样,不禁莞尔,瞥了李元霸一眼,伸手接过兔肉,放到口中轻轻咬了一口,竟觉十分香嫩可口,露出微笑。 李元霸道:“可惜没有盐,不然味道更加鲜美!” 公主点头,又咬了一口,吃得滋滋有味,对李元霸道:“你怎么光看我吃,自己不吃?” 李元霸笑道:“看见你吃得这样香,就像我也吃到一样。”转过身来,也撕下一大块兔肉,放到口中大嚼。二人用手撕肉来吃,一时间满嘴都是油水,彼此看了一眼,相视而笑。 李元霸不时把鲜嫩的兔肉撕下来递给公主,公主只吃了几块,便住手不吃了。李元霸知公主习性,也不勉强她,自己将半个兔子吃掉,留下一大块以备不时之需。 吃了兔肉,去河边洗了手。二人回到山洞,并肩坐在篝火旁。篝火霹雳啪啦燃烧,映红两张脸,彼此没有说话。某一刻,二人同时转头去看对方,见彼此的脸颊红扑扑的,又慌忙避开,虽不说话,各自心中感觉温馨。 当晚,二人在山洞铺了干草,双双躺在篝火边,彼此无话,不知不觉睡去。 公主去五台山心切,次日不等天亮就起身,催李元霸赶路,径往五台山白塔方向奔去。 人在山中,眼看很近,走去则远。二人行色冲冲,走了半天,还在山中转悠,竟找不到出路。李元霸看看日近午,见公主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道:“公主,你走不动了,我背你吧。” 公主脸上一红,摇摇头,道:“你若背我,我们更加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山外。” 坚持自己行走。李元霸拿出剩下兔肉,和公主分吃几块后,二人继续行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转出山谷。 远远望见一条大路,喜出望外,快步走过去。一路上渐有行人,路旁零星看到几户人家。打听之后,才知正是通往五台山官道,彼此相顾心喜。 走了一段官道,因公主感了风寒,身子虚弱,挨到申牌时分,已感不支。李元霸就近找了一家酒肆,走进去。二人坐在一个角落,李元霸照例先上一壶酒,三斤牛肉,公主点了一道青菜、一碟花生米和一小碗稀粥。 二人低头正吃,突然门外冲进一伙人来。李元霸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原来是乌蓝达公主率着黑驼二圣,阿史那和骨杜勒等十七八人也进了酒肆。一伙人吆喝着上酒上菜,几乎将酒肆占满了。 公主也认出乌蓝达公主,知道冤家又碰头了,看了李元霸一眼,不禁有些紧张。李元霸想不到乌蓝达公主又会出现,知她一直在追寻自己,灵机一动,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尘土,往脸上抹去。将头压得低低的,唯恐被乌蓝达公主发现。 公主不慌不忙,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在手心捣鼓几下,随手往脸上抹了几下,顿时变作另一张脸,皱纹满额。 公主见李元霸惊愕之际,伸手从桌底下拉拉他的衣袖,悄声道:“快把头伸过来,我把胡须给你贴上。”李元霸听不清她说什么,公主情急之下,一把将他的头抱过来,往他嘴上粘上胡须,又用手在他脸上摩沙几下。不等李元霸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脸上长满了鸡皮疙瘩,转眼间也变成一个中年汉子,嘴上多了一把胡须。 李元霸见公主在瞬间变了模样,不得不惊叹她的易容术。二人同居鸟巢上时,公主曾提起自己和虬髯客如何易容化妆混迹于江湖,起初还不确信,这时见公主小试身手,才信她所言不虚。微微一笑,道:“喂,公主,你看我俩脸上是多了不少皱纹,可是你的手怎么还这样白嫩……”伸手过去,轻轻摸公主的手。 公主脸上一红,将手缩回,瞪了他一眼,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滴黄液,涂抹在手背之上,顿时手背生起许多皱纹,且黑了许多。 李元霸点点头,笑道:“哦,这回我们总算天设一对,地造一双了。” 公主看着他,咬唇不语,眼中满是笑意。李元霸凑近过去,在她耳边道:“公主,你脸上虽化了妆,可是我看你眼睛,依然是个小姑娘的神气。” 公主双目一瞪,低声道:“谁似你一双眼贼忒兮兮的!你少说两句不可以么,要是让你的突厥公主听到声音认出你来,你可就惨了。” 李元霸嘻嘻一笑,摇头道:“恐怕她以为我早就死了,哪里会想到我就坐在这里呢。” 公主忙摇手,示意李元霸不要再说话。李元霸言笑如常,举起酒碗,正要喝下一口,突然那边乌蓝达公主开口说话。 “喂,阿史那、骨杜勒,那边有两个人一直嘀嘀咕咕的,形迹可疑,你们过去盘查一下!你们记住了,绝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疑点,不管那个臭小子是死是活,我都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史那和骨杜勒霍地站起,恭敬答道:“是。主人!” 李元霸和公主闻言,相顾愕然,不禁大惊失色。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云栖别院 幸好李元霸和公主都化了妆,脸上表情并未显露出来。李元霸暗暗叫苦:“这个骚鞑子,害我和公主差点没命,原来一直还在找我!”公主镇定自若,暗自寻思脱身之计。 阿史那和骨杜勒正要走过去盘问,李元霸低声对公主说:“公主,委屈你装一下病。” 公主一怔,悄声问:“什么?” 李元霸冲她一笑,道:“看我眼色行事。” 突然李元霸高声喊道:“小二的,我老婆的病又发作了,快拿碗水来,我要给我老婆喂药!” 小二的听见,忙倒一碗水跑过去,问:“客官,你……老婆什么病发作?”李元霸大声道:“麻风!” 小二的“啊”的一声,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公主听见李元霸说自己得的是麻风病,也搞不清该怎么装,灵机一动,趴在桌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小二的见李元霸和公主是乡下人的打扮,顿时气愤填膺,双手叉腰,手指李元霸,喝道:“你们怎么能晟这样的病,不对,你们生这样的病,怎么还到处乱跑?” 李元霸闻言大怒,将手中的水往地上一泼,手拍桌子,道:“你这是什么话,生病由得自己选的吗?你不会说话,快滚开,叫掌柜的过来和我说话!”回过头,朝公主道:“老婆,你忍忍吧。等会吃了药就好啦。”公主索性装成个鬼脸,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李元霸忍住笑,伸手到公主兜里,到处乱摸,公主怕痒痒,不住躲闪。李元霸佯作生气道:“老婆,我给你找药,你躲什么呢?” 公主只好不动,让他摸。他又在公主兜里掏了几下,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在公主眼前晃了晃,公主摇头。又摸出另一瓶,公主还是摇头。李元霸又想再摸,公主再忍不住了,自己伸手拿出一瓶,递给他。口中支支吾吾,好像是埋怨他太笨。 阿史那和骨杜勒本来要过来盘问的,看到这一幕,知道麻风病会传染,不禁迟疑,并未上前。乌蓝达公主也听到了李元霸和小二的对话,她往李元霸这边看了两眼,眉头一皱,摆摆手:“真是晦气!” 这时,酒肆掌柜的捧来一碗水,匆匆送到李元霸跟前,正要转身走开,谁知李元霸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掌柜的,不瞒你说,我老婆这麻风病一发作,也不知传染了多少人呀。唉,自从她得了这个病,不但害死了邻居,连家的鸡呀狗呀什么的都死了。” 酒肆掌柜的慌忙躲开,笑声央告道:“客官,请你小声点说话快喂你老婆吃药吧。别连累了大家。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呢。”左右张望,生恐其他客人听见。 乌蓝达公主将桌上饭菜一推,道:“结账走人!”起身快步出了酒肆。身边那帮随从早等这句话,紧跟在她的身后,一哄而出了酒肆,顿时酒肆一空。 阿史那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银子,往酒肆掌柜的手上一扔,和骨杜勒也匆匆走出酒肆。 李元霸见把乌蓝达公主哄走了,心中得意,从小瓶子里倒出三粒,悄声问:“老婆,是这个么?” 酒肆老板起初半信半疑,后来见李元霸真的给公主“喂药”,公主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不由得不信。 李元霸向酒肆老板拱手道:“掌柜的,真是对不住了。我和我老婆实在走投无路,只想着上五台山寻找大师,治治这个麻风病。你看,我们身上的盘缠也没了。” 酒肆老板一听就明白了,从顺手将阿史那给的那块银子塞到李元霸手中。 “好,好,你拿了钱快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啊,多谢多谢!”李元霸接了钱,扶起公主。“老婆,你好些了没?我们有钱了,这就上路吧。” 公主双手捂住脸,忍住笑,不住点头,让李元霸扶着出了酒肆。二人急冲冲上路,走出七八十步,公主再也忍不住,瞪了李元霸一眼: “喂,你刚才你口口声声的喊什么老婆?什么叫老婆,我……我难道很老么?” “哈哈,公主,老婆是我们汉人对妻子的昵称。我们化了妆,就像一对乡下的老夫老妻呀。” “嗯,就算生病,生什么病不好,偏说是生了麻风病。” “不生麻风病的话,那两个突厥人一定上来盘问。我一开口,被达达公主听出口音,可就惨了。 公主红了脸,嗔道:“你要人家假装生病,做出那副样子,一定难看死了。” 李元霸笑道:“公主,真是难为你,装得真像,连我差点相信你一定病得不轻呢。”一时开怀大笑,学着公主口出白沫,翻眼的模样。 公主举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转过身去,佯作生气:“你再笑话人家的话,我三天不跟你说话!” 二人走在路上,李元霸见公主步履阑珊,知她被水呛着,身子仍虚弱。一瞥眼,见道上有一个农夫推着一辆独轮车,看看手中一把钱,灵机一动。跑过去,和农夫说了几句,递上那块银子,农夫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不一会,李元霸推着独轮车过来,对公主笑道:“老婆,你既然病了,不要走路了,来,我用车推你走吧。” 公主咬唇不语,看看李元霸,又看看独轮车,不肯坐上去。李元霸却将独轮车摆好,过去一把将公主拦腰抱起,公主张口叫道:“呀呀,你干什么?快放下我。”李元霸笑道:“老婆,你不是要赶路吗?你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把她放到车上。 路上不时有行人往来,有的还停下来来打量二人,露出惊异的表情。李元霸见公主虽化了妆,面色虽黑,仍难掩丽色,心中一动,对公主道: “公主,为掩人耳目,从现在开始,人前我就叫你做老婆,你叫我做老公。” 公主瞪他一眼,道:“我……为……为什么要那样叫你?嗯,你爱怎么叫我随你……,我不叫。” “哈哈,你不叫我,莫非你要做个哑巴老婆!” 公主脱口道:“哑巴就哑巴,反正我是不会叫你什么老……公的。” 李元霸推起独轮车,加快脚步,道:“好吧,老婆,不叫就不叫!你可坐稳了,我要飞车了。” 公主本来侧身坐着,背靠在木架上。这时见李元霸推车速度加快,路上颠簸,身子不住颤动,双手紧紧抓住车轼,嗔道: “哎呀,你慢点推行不行嘛?人家坐在车上,这一路颠簸,震得人家屁股生疼呢!”一说出口,顿时后悔,脸上一红,因为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不斯文说话。 李元霸闻言,哈哈一笑,把车速放慢,笑道:“老婆,屁股痛不要紧,到了旅店,老公帮你揉揉就好了。” 公主啐了他一口,嗔道:“谁……谁要你揉了?你……你现在和我说话,越来越不规矩了。” “老公对老婆就该这样说话的嘛,有什么规不规矩的。我这不是怕你说慢嘛。” “嗯,你着急什么嘛,我又没催你。你看,我们离五台山不远了,你推慢一点,天黑钱我们也能赶到的。”公主手指远方,沿着道路,也能看到五台山的白塔。 李元霸点头,笑道:“听你的,老婆!” 公主闻言,瞪了他一眼,娇嗔满面,转过身,不再跟他说话。 李元霸笑嘻嘻推着独轮车,望着五台山行去。一路上,他话头不断,东拉西扯,公主只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有时也不自禁面露笑意。李元霸冲她眨眨眼,公主也对他做鬼脸,全是眉来眼去,俨如一对乡下老夫老妻,一路情不自禁,打情骂俏,竟不觉得累。 不知不觉,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五台镇。其时,天色向晚,五台镇上人家已点上灯,四面八方散落的都是寺院。暮雪田中,不时看到道旁旅舍酒店挂起红灯笼,在这佛国世界,竟有如许光景,让李元霸和公主感到一丝诡异。 二人走到五台镇繁华街道,看到一家旅舍,高达六层,进出的都是和尚尼姑,热闹非常。李元霸是个喜欢热闹的,对公主道:“老婆,我们就住进这家吧。” 公主却是个喜欢清静的,迟疑道:“这家是很大,可是,恐怕不够清静。” “人多了自己不清静。不过,我们要打听消息,须得往大一点的旅舍才行,就这家罢。” “嗯,你说好就好,随你吧。” “老婆真乖,听老公的,这就对了。” 公主瞪了他一眼,也无可奈何,一路过来,也习惯了李元霸这样叫自己。 公主下了车,二人一起走进旅舍。抬头看去,见旅舍大门横额上写“云栖别院”四个鎏金大字。李元霸心道:“喔,看上去名字倒挺特别。”看一眼公主,伸手过去,抓起她的手,不容公主迟疑,二人携手走入“云栖别院”。 才跨进门槛几步,迎面跑来一个中年高瘦男子,看似知客僧,头上却蓄有短发。只见他上前拱手合十,不冷不热道: “二位客官,借过说话!实在抱歉得很,我们这里只接待过往的僧客,并不对外营业!” 李元霸闻言,大感意外,公主也很不解,二人彼此对望一眼。 李元霸心中不满,不动声色,道:“这里既是旅舍,怎么又不对外营业?” 知客僧手指门额,道:“哦,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并不是旅舍,却叫做云栖别院,专供四面八方到五台山挂单参访的僧侣住的。在下也看出,二位客官不是出家人。再说敝院只有素食和禅房,并不方便俗客…….” “哈,什么俗客,你看我们有哪点像俗人?你是看走眼了,难道居家修行的就不算佛门弟子吗?” 知客僧始终皮笑肉不笑,见李元霸自称俗家弟子,不由一怔,仍客气道:“哦,对不起,客官!就算是俗家弟子,敝院也不……” 不等知客僧说完,李元霸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先别说不。我们有一封信,要找五台山的方丈和尚……”想起公主有一封五斗先生写给五台山某寺方丈的信,对公主微微一笑,道:“老婆,你快拿出那封信来,给他瞧瞧。” 公主有些迟疑,瞪了李元霸一眼,还是拿出那封信。李元霸没看过,也不知写的什么,直接从公主手中接过,递给知客僧。知客僧接过一看,面色微变,退回给李元霸,道:“喔,原来你们要找太师傅。失敬、失敬!不过,太师傅他老人家住在山上,并不在这里,请你们……” 李元霸已不耐烦,将咨客僧往旁边一推,径直走进去,愠道:“出家人,给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既知我们是你们太师傅的客人,怎么还这样磨磨蹭蹭的,我要见你们什么别院院主,快叫他出来!” 摆出一副不走人的架势。公主见李元霸强行入住,也不好说什么,只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悄声道:“老……公”,脸上一红,又改口:“……公子,既然人家不肯,我们另找地方住算了。” 李元霸佯作不休,大声对公主道:“老婆,我们哪里也不去了,就住这里。我们又不是白住,管他什么别院,只要门口朝外开,有钱就可以住进来!” 知客僧也涨红脖子,摇头道:“敝院向有规定,不能接纳……”,说到这里,突然听道身后有人道:“法难,不要再说了,让他们住下吧。” 被称做法净的知客僧闻言一惊,回过身来,慌忙弯下腰去,恭敬应道:“是,二当家的。” 李元霸回头一看,只见被法净呼为二当家的,却是一个额头油光发亮的中年和尚,身材不胖不瘦,脸色发白,眉宇之间,颇有威色。 法难又躬身道:“二当家的,这两位客人说是来找太师傅的……” 二当家和尚闻言,不禁哦的一声,不由着意看了李元霸和公主两眼。知客僧转回身来,对李元霸说:“请你把那封信给我们二当家的看看……” 谁知二当家和尚轻轻摆手,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既然是太师傅的客人,更加不能怠慢,法净,你务必安排一间清净点的客房。” 法难恭敬道:“是。” 二当家和尚不再理会李元霸和公主,转身往一个侧门走去,神色从容,步履平稳,李元霸看他背影,心中一惊:“喔,看来也是个习武的和尚。”公主也看出二当家和尚不同一般,和李元霸对视一下眼光。 这时,法难对二人微笑道:“二位真是天大的面子!敝院还从来没有接待过外人的。嘿,既然我们二当家的点头,就请随我来吧。”伸手一让,转身往后院一处小径走去,在前引路。 李元霸将书信交给公主收好,微微一笑,和公主随法难往里而行。二人边走边看,见别院庭院幽深,曲径通幽,树石遍布,回廊几重,说到竟是朱栏雕阁,花团锦簇,才惊讶别院如此阔绰华丽。随法难转了几个门径后,才来到一处禅房小院。 法难将禅房门推开,让过一边,道:“这是专为尊客准备的独立禅房。敝院地狭房小,就请二人将就罢。”又说明晚餐可到后院素斋厅,那里都有素汤素菜,又指明洗浴之处,然后面无表情,举手合十,转身自去。 李元霸和公主二人进了禅房,见里面除了一张禅榻,一床棉被,另有两个颜色光鲜的蒲团。明窗净几,显出几分禅意,外面人声全然听不见,倒也清静。公主本来喜欢清静,见得这样简单的房间,喜出望外。 李元霸见云栖别院够大,里面布置精巧,每个庭院楼阁相对独立又相互贯通。他和公主被法难带到此处禅房都相对独立,只有一门与外面相连,想不到五台山脚下居然有这样一个去处。他很纳闷,刚看到许多和尚尼姑进来,怎么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他们都住到哪里去了呢? 公主早觉得腰酸腿疼,看到禅榻,先自坐下。李元霸满腹狐疑,在禅房里转来转去,似想找什么。公主奇道:“你找什么?” 李元霸摇头,继续四处查看。他转了几回,也坐到禅榻上,对公主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别院透着古怪。” 公主叹道:“你死缠烂打的,硬要住进来,现在又说这里古怪。我早跟你说到别处去住嘛。” 李元霸突然掀开禅榻的席子,手指一物,惊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公主坐在他身边,顺着他手指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奇道:“你叫人家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元霸伸出两指,在席子底下夹出一根头发,拿到公主眼前。 “看清楚了没?” 公主点点头,依旧困惑不解,道:“嗯,是一根头发。”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不错,是一根头发。可是,这别院里平时住的都是和尚尼姑,哪里来的长头发呢?”用两手将头发丝拉直,头发足有二尺多长。 公主见他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咬唇道:“你是说这房子以前除了和尚尼姑,也曾住过人?” 李元霸又将头发拿到鼻子钱闻了闻,双眉一展,点头道:“不止是住过人,而且一定住过女人。”将头发递到公主面前,笑道:“这头发上还沾有女人的脂粉香气呢。” 公主不禁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李元霸笑道:“这根头发是在席子底下找到的,不会是你的。你记得那个法难和尚说的吗?这里从来没有接待过外人。”轻哼一声,将那根头发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公主听见李元霸这样断定,也不由得不信,顿时忐忑不安,道:“难怪我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一股怪怪的气味……” 李元霸俯过身来,笑问:“哦,老婆,你闻到什么怪怪的气味?” 公主见李元霸涎皮赖脸的,仍把自己呼为“老婆”,不禁羞道:“哎哟,现在又不是在外面,没有什么人了,你也不用老这样喊人家的。” 李元霸哈哈一笑,往禅榻一倒,侧身躺下,用手摸了摸胡须,曲臂作枕,对公主一眨眼,道:“正是没有什么人了,我这个老公才叫你老婆呀。你看,我们俩多般配……” 公主满脸通红,伸手过去,将李元霸脸上胡须一把扯掉,嗔道:“你想装老,我可不喜欢。”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滴了几滴,抹在脸上,脸上的皱纹斑点顿时全消。见李元霸目不转晴在看自己,转过身去,又在脸上捣鼓一番,再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昔日容色,明丽不可方物。 李元霸坐起来,不住打量公主,不由叹道:“公主,你为什么生得这样美?你们高丽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公主闻言一怔,见李元霸看着自己,两眼发直,显是被自己的美色迷住了,女儿家情怀,也不觉欢喜,羞道:“什么美不美的,你的什么小师妹、颜姐姐、褒姑娘才叫美呢。”转过脸去,不敢看他。 李元霸不知不觉挨近公主,眼睛几乎凑到公主鼻子前,笑嘻嘻道:“不错,她们是很美,可是你的美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公主见李元霸对自己情不自禁,如此挨近自己,不免心慌意乱,忙将李元霸推开,嗔道:“什么不可思议?你满嘴跟我胡说的这些话,才叫不可思议。”见李元霸虽化了妆,显得老成一些,但两目灼灼,不改往日神气,不禁叹道:“嗯,我以为你化妆成个老男人的样子,会变成老成持重一点,谁知还是这样油腔滑调的。”伸手过去,在李元霸脸上不住摩沙,帮他洗掉脸上的妆痕。 李元霸一动不动,让公主帮自己洗妆,口中却道:“还是不洗的好。” 公主一边抹李元霸的脸,一边柔声问:“为什么?” 李元霸笑道:“洗掉了妆,你变回公主,以后我怎么好叫你做老婆呢?” 公主扑哧一声,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的脸,嗔道:“嗯,你还真喊顺口了呢?为什么总叫老婆,难道我真的很老么?本来人家不老,都让你叫老啦……”此话一出,自知失口,忙低下头,不敢看李元霸。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公主,你是不老,可是我们汉人的传统,女人一旦嫁了人,就要被自己的丈夫叫做老婆,她也要把自己的男人叫做老公……” 公主听得出神,一时脱口道:“哎哟,人家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你为什么口口声声叫我做老婆?”眼看着李元霸,双目含情,娇嗔满面。 李元霸听到公主突然说出这番话,不禁心驰神往,道:“哦,公主,那你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 公主啊的一声,双手紧捂住脸,赶紧摇头,顿足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我……我不跟你说了。”起身想走开,却被李元霸一把拉住,公主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倒在李元霸怀里。 李元霸双手抱住公主,见她的头发散落下来,顺手抓起一把,想帮她打结挽起。公主嘤咛一声,身子在李元霸怀里扭了几下,心慌意乱,把他推开,转身跑开。 李元霸曲臂作枕,靠在禅榻上,见公主跑近门口,打开房门,却止步不动,笑问道:“公主,这里已在五台山脚下,你还要去哪里?” 公主才想起自己也跑不到哪里去,叹了一口气,倚在门边,将头发挽起,在脑后打了一个结,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咬牙,转回身来,恢复往日沉静冷漠的样子,走到李元霸跟前,正色道:“李公子,我们别闹了。你答应过我的话,我一直记得,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五台山,那就按照双方的约定行事吧。明日我们就上山找方丈和尚。” 李元霸见公主突然端庄敛容,提到自己答应陪她上五台山寻找方丈和尚,求学武功之约,也不禁想起自己还怀仇不报,五台山说到就到了,今夜入住这什么形迹可疑的云栖别院,也不及细想什么,只有待明日上山,见到方丈和尚再说了。如此想定,看了公主一眼,也恢复郑重神色,点头道:“不错!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公主,明天我陪你上山。” 公主见李元霸不再跟自己调笑,也敛容答应,颇觉意外,喜出望外,激动之下,上前抓住李元霸的手,动容道:“谢谢你!李……李公子。只要你答应学会大金刚禅功,帮我救出崔大哥,以后你无论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哦,只要救出你的崔大哥,我要你做什么,你真的都会答应吗?” 公主不假思索,连连点头道:“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绝不反……”这个“悔”字还没说出口,便觉不妥,一时打住。见李元霸一脸坏笑,突然明白了什么,将他的手摔开,嗔道:“我……我是答应你了,可是不许你想歪了。”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想歪呢?” 公主转过身去,背对李元霸,忸怩道:“总之我的意思你心里清楚,除了那件事,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 李元霸穷追不舍,扳住公主的肩头,伸过头来问:“公主,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不能答应我?” 公主一跺脚,将李元霸的手推开,嗔道:“你明知故问!懒得理你。”走过一边,看见窗外天色向晚,回过身来,手摸肚子,对李元霸道:“我饿了,现在我们出去找点斋饭吃罢。” 听见公主说要斋饭,李元霸才想起自己也早饿坏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二人出了禅房,往后院斋饭堂寻去。 可是走了半天,经过几个回廊,也不见一个和尚尼姑,找不到斋饭堂。李元霸和公主面面相觑。 李元霸笑道:“会不会是那知客僧骗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斋饭堂。”公主摇头道:“既然都收留我们了,又何必骗人?是不是我们出来晚了,过了吃斋时辰,斋饭堂关门了。” 李元霸想想也对,道:“有可能。这什么别院本来就不是旅店,斋饭也不是专为我们设。” 公主道:“找不见斋饭堂就算了。我们自己有脚,难道不可以出去找东西吃吗?” 李元霸拍手称道:“不错!就算找到斋饭堂,也没有酒肉吃。”拉起公主,转身就往外走。 公主知道李元霸无酒不成餐的,见他急冲冲想出别院找酒肉吃,笑道:“嗯,你慢点嘛,人家的脚还在痛呢。” 李元霸闻言,二话不说,一把拦腰抱起公主,脚下不停,循旧路往外走去。公主见李元霸这样抱着自己,全无顾忌,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抱自己,毕竟女儿家心思,不免羞涩紧张,急道:“你……你别这样,快放下我,让我自己走!” 李元霸不作声,抱得更紧,脚步也加快了。公主不得已,才在他耳边柔声道:“嗯,这里住的都是和尚尼姑,要是撞见了不好。求你啦,放开我。” 不等李元霸回答,忽见迎面走来两个和尚,一高一矮,正摇摇晃晃的走来。公主一见之下,大为紧张,手指前方,急切低声道:“哎呀,你看那边来人啦,还不放手么?”正要从李元霸怀里挣扎下来,谁知李元霸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台,上有一个壁橱。灵机一动,抱着公主,一跃而上。将壁橱门推开,身子一弯,抱着公主躲了进去。 进了壁橱,李元霸放下公主,回手关上门。壁橱空间不大,公主虽已自己站着,却只能和李元霸面贴着面,屏息而立,只等两个和尚走过,再出去。 只听外面两个和尚已经走近,一个和尚先打了一个嗝,才笑嘻嘻道:“嗯,师弟,今天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咱们别院居然有个突厥公主上了钩!嘻嘻,那个妞看上去真是很风骚,他妈的,今晚他又要开荤了。” 另一个和尚则鬼鬼祟祟的阻止道:“喂,师兄,你小声点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别让人听见,要是这些事传了出去,以后我们兄弟几个还怎么在这里混饭吃呢?少嚼几句吧,你喝多了,快回房睡吧。” “我说师弟呀,你就是胆小怕事!怕什么呢,咱们别院干这勾当难道才一天两天的吗?嘻嘻,我听说二当家的正在他的密室里给那什么突厥公主开示呢,过得半个时辰,就要进欢喜堂贴身灌顶了……” 李元霸听见这些话,不禁大吃一惊,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个弯,心道:“莫非达达公主也在这别院里,听那个臭和尚的意思,达达公主正在什么密室里接受什么二当家的开示?” 公主也听出了一些意思,在李元霸耳边道:“你快去找到密室,不然你的达达公主要遭殃……” 这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经过,传来两个和尚说话声音。 “哎呀,不要再说了。师兄,那欢喜堂就在附近,说不定二当家的早就开始给那什么乌公主达公主灌顶了。二当家的耳朵尖得很,要是他听见,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呸,怕什么,老子早看不惯他了。这别院里就他横行霸道,什么好事总轮不到咱兄弟俩,好歹咱们也是出家二十年的高僧嘛。嘿嘿,改天咱们也出去修个寺院,弄个主持方丈当当,那时就风光了……” 说话之声渐小渐远,一时听不见了。李元霸听出两个和尚说的果然是乌蓝达公主,不禁替她担心,一抬眼,借着些微光线,看到公主正看着他,双目如漆,似笑非笑,正要推开橱门出去,寻找什么二当家的密室。只听壁橱内壁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可是却听不清楚。 公主伸手轻轻一推,只听咯吱一声,内壁居然被推开,眼前一亮。原来内壁之外,竟是一道秘道。 二人惊喜交集,忙跳出壁橱,站到通道上。李元霸见通道上方开有几个小窗,高出人头有五六尺,却是隔壁的灯光射入。公主乍见通道,居然兴奋异常,拉着李元霸的手,脱口道:“快,去找你的达达公主!我好像已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在里边……”手指秘道深处,拉着李元霸就往秘道里走。二人走出十几步,转了两个折,来到一处,却是一间小禅房。小门紧闭,二人不及细想,推门进去。打起火折,点起油灯,禅房四壁顿时照亮。 公主突然啊的一声,伸手捂住了嘴巴,她被眼前的画壁吓坏了。李元霸四下环顾,才发现禅房四壁皆画着佛教密宗男女双修的场景。不觉哑然失笑,公主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正想转身逃出,只听隔壁传来一个女子哭声。 “呜呜,大师,我的心很乱!不知自己在干什么。都怪我,追他太紧,逼他连人带车掉下万丈悬崖。我……我知道他一定凶多吉少,可是我派人到山下找遍,也找不见他的尸身。就算是被狼虎吃了,也会留下点血迹。可是,我什么都找不见。大师,求你打开法眼帮我看一下,李元霸那个臭小子到底是死是活?”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充满了幽怨和哀伤,显是对李元霸的生死关切之极。 李元霸突然听见隔壁乌蓝达公主这一番话,不禁一呆。公主也忘了眼前的难堪,推了推李元霸,微微一笑,幽幽道:“喔,她心里很在乎你。” 李元霸不知所答,摇头苦笑,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只听一个男人声音缓缓传过来,有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乌蓝达公主,从你走进这间房子,你的心思我已明了。你想知道的那个男人的生死我可以告诉你……”听出正是云栖别院二当家的声音。 “请大师快说,他怎么样了?”乌蓝达公主的声音发颤。 “公主,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心爱的男人已经死了!我用我的法眼看到他尸横深谷,沉入水中,因此你无法找到他的踪迹,可是,他因为得到你的真爱,他已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公主和李元霸听到这句话,均大为震惊,都认定这什么二当家的是一个骗子,信口胡扯。李元霸想起那两个和尚的话,对乌蓝达公主的处境非常担心。灵机一动,拿出去尘剑,往墙壁上轻轻一插,便已刺入,又转动几下,石粉纷纷滑落,墙壁被挖出一个小洞口来,隔壁的灯光立刻透过来。用眼睛往洞口瞧去,果然看到二当家的正盘膝做在禅榻上,正经危坐,双目微闭,乌蓝达公主跪伏在他跟前,浑身颤抖,呜咽有声,显然从二当家的口中听到李元霸已死,心中悲伤,无法自己。 李元霸看见二当家的不时睁开一只眼,偷看乌蓝达公主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只听二当家的开口道:“公主,请你到我面前来。” 乌蓝达公主恍若不闻,二当家的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下了禅榻,走到乌蓝达公主跟前,伸出左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上。 “唉,可怜的女子啊!看在佛祖的份上,为了帮你解脱心中的悲伤,我今日要破例开启阿巴拉蒙神功,为你灌顶!” 乌蓝达公主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向二当家的哭道:“大师,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求你也把我的灵魂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吧,我要跟他去!” 李元霸听到乌蓝达公主已被悲伤淹没,居然求什么二当家的松她往西天,心中不禁焦躁起来,在秘道里走来走去,一时束手无策。公主听到乌蓝达公主和二当家的对话,知道二当家的马上会对乌蓝达公主下手。 又听到二当家的拿过一只碗,对乌蓝达公主说:“公主,如果你决定想去西天极乐世界看看,我也可以向佛祖请求。你喝下这碗酥油神茶吧,你就能到极乐世界和你的心爱的男人相会……” “啊,大师,真的吗?我喝了酥油茶,真的可以去和那个人相会吗?” “我以佛祖的名义发誓,我对你所言,都是真的。” 李元霸和公主听到这里,不禁相顾愕然,知道乌蓝达公主已经失去理智,一定会喝下什么酥油神茶的。公主立刻拔出凤兮剑,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大圈,道:“你的达达公主要遭了,我们快从这里挖墙进去!”一边用剑刮墙。李元霸恍然大悟,也立刻拿出去尘剑过来和公主一起挖墙,可是墙壁甚为坚硬,二人虽然合力挖墙,却十分费力。李元霸额头已经冒出汗来,他想隔墙大喊几声,叫醒乌蓝达公主,可是公主阻止,说这样会惊动二当家的,他若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更加难以救人了。李元霸心中又焦急,又愤怒,恨不得穿墙而过,将二当家的撕成七块八块。 只听隔壁又传来乌蓝达公主的声音: “大师,我已经喝下神茶了!可是,我……我的头很晕……” “尊贵的公主,你要去西方极乐世界和心爱的男人相会,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去得。喝下神茶,你闭上双眼,你的灵魂就会从你头顶出去,飞向西方极乐世界。” “喔,多谢大师……我很累,我要睡了……” “放心睡去吧。公主,闭上你的双眼,解脱你的灵魂,很快你就会去到你想去的极乐世界的,哈哈……”最后的两声笑已经透出一股淫邪之气了。 二当家的见乌蓝达公主已然软软歪倒在地毯上,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迫不及待把一双魔爪伸向乌蓝达公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莲密法 李元霸心中焦急,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秃驴!”情急之下,施展壁虎功,往上急速爬去,一边对站在下面的公主道: “公主,你先回房等我!”不一会就到了秘道顶上,他伸手一击,将房顶捅出一个窟窿。公主摇头,手下不停,依旧用匕首挖墙。 李元霸从窟窿钻出,上了房顶,又用脚猛踩,往隔壁禅房一坠而下。 二当家的听到隔壁有人叫喊,不禁吃了一惊,正拿不定主意,左右张皇之际,只听轰隆一声,李元霸从天而降,落到地上。 二当家的大吃一惊,认出是李元霸,强自镇定,手指李元霸,道:“你……你是谁?” 李元霸二话不说,手执去尘剑,冲上前直往二当家的身上刺去。口中骂道:“你这秃驴!我先宰了你再说。” 他知二当家的也是一个习武之人,见他不慌不忙,一个转身,露出凶狠模样。双手扬起,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印。 李元霸顿时感到一股邪气,浑身感到不自在。心道:“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手下却未停止,招招往二当家的要害招呼,他痛恨二当家之极,恨不得立刻把他杀死。但是求胜心切,反而不能。二当家的也施展起邪门武功,和李元霸打了十几个回合。李元霸居然占不到上风。 二当家的喝道:“你小子恩将仇报!我好心留你住,谁知却是这等凶徒。” “呸,你这假秃驴!大淫贼!你开这家别院,不知贻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今日是你的死期,我先杀了你,再放把火烧了你的老巢!” 二当家的轻哼一声,笑道:“凭你的本事,你还烧不了我的老巢!” 李元霸怒气冲天,手下加快,可是依旧无法取胜。倒是二当家的上窜下跳,灵动如一条蛇蝎。他会突然使出一招,形如毒蝎的尾巴。原来他使的是毒蝎功。双方交锋五六十回合,李元霸身上已挨了三记,如被毒蝎刺中一般,隐隐有麻痒只状。 二当家的频频冷笑,道:“你小子武功不精,却来做什么英雄救美!”仰天狂笑,正要使出杀手锏,把李元霸制服,突然哗啦一声,墙壁中露出一个大洞来。二当家的惊得一回头,李元霸乘机奋力一刺,二当家的措手不及,被他刺中手臂,慌忙跳过一边。 李元霸看见公主从破墙中钻出来,原来她已经挖破墙壁,过来应援。 “老婆,你怎么来了?” 二当家的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老婆来得正好,我先弄死你,回头再慢慢炮制你老婆!”说着,冲李元霸猛扑过来。 李元霸闻言,一股怒气往上冲,腹中玄女珠被激起,浑身仿佛有无穷力量,一扬手,一股力道射向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原以为李元霸不过尔尔,心中轻敌,这时忽感一股力道如剑一般刺过来,顿时大吃一惊。原来李元霸有强劲内力做后盾,祭起弹指剑气,凌厉非常。 他手指不断弹向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不住躲闪,不敢和他应招。公主也上前助阵,手执苍龙剑,攻向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是个识货的,他见公主手中的剑锋利无比,更加不敢靠前,眼看不能占到便宜。 突然大喝一声,双手一扬,整个禅房顿时布满一股白烟,李元霸早防备二当家的会狗急跳墙,却不想他放出的烟雾。忙前上前去,挡在公主身前。不住挥动双臂,护在当前。可以烟雾弥漫之中,却不见了二当家的。 公主也不住挥剑击斩,眼前已找不见二当家的身影。二人不禁大惑不解。左右察看一番,也弄不清是证明回事。 “咦,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莫非这秃驴会遁形术不成?” 公主摇头:“我刚才看到他往案台下一钻就不见了,一定是另有出口。”手指密室一个案台底下。 李元霸见打跑了二当家的,过去抱起乌蓝达公主,只见她昏昏糊糊的,满脸通红,似乎喝醉一般。摇了一摇,仍不见醒来。口中喃喃:“嗯,这是什么神茶,我……我浑身像着了火,好热……”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裳,李元霸抓住她的手,想阻止她。可是乌蓝达公主好似狂颠一般,力气出奇的大,嗤啦一声,早把胸前一块衣襟扯破,顿时露出一抹丰满的酥胸来。 李元霸不禁尴尬,回头和公主对望一眼,公主脸一红,转过身去。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扯破了衣裳,口中乱说几句,又倒头沉睡过去。他扯过地上的一块地毯,裹在乌公主身上,遮住他裸露的胸口。 李元霸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起公主是个草药高手,脱口问道:“老婆,你猜那淫僧究竟给达达公主喝了什么,令她这样神智不清……” 公主摇摇头,道:“我也猜不出。” 李元霸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公主见他如此,鼻子又嗅了几下,脸色微变,惊道:“不好!这烟雾有毒!快屏住气息。” 李元霸闻言,心想:“好险!”立刻闭气,运起胎息功,鼻孔不再呼吸。见公主才说得几句,身子却不住摇晃,抢上一步,扶住她。 公主张口欲言,李元霸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摇头示意不要再说话。又手指门口,意即赶快离开。公主点点头,再不说话,面颊已泛起红晕,似有微醺之态,身子软绵绵的,无力站立。 李元霸继续屏息,右手揽抱住公主的腰身,左手捂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再吸进密室中的毒气。正打算离开这里,可是回头一看,乌蓝达公主还被裹在地毯上,不禁迟疑。 只听得几声咯咯娇笑,一道柔媚的声音飘入耳中。 “咯咯,这下你可怎么办?好人儿,你怀里已抱了一个,怎么还不快走,难道还想再抱一个不成?” 李元霸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只见一张笑靥,容貌俏媚,一袭青衣,却是阿夏正站在密室中央。 “是你?阿夏,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夏又是咯咯一笑,走上两步,伸出一只手扶住李元霸的肩头,瞥了一眼公主,朝他眨眨,手指乌蓝达公主,道:“好人儿,难怪你肯舍得丢下这个美人不理,原来搭上了更好的。” 李元霸见阿夏笑靥如花,情态依旧,便道:“阿夏,你来得正好,快去救达达公主,她中毒了。” 阿夏道:“嗯,中毒的起止是她?”手指地上的乌蓝达公主,似乎无动于衷,并不上前救助。 李元霸低头见公主两眼迷离,伏在自己怀里,似半迷半醒。见阿夏并不去救乌蓝达公主,大声道:“阿夏,你怎么还不动手,快去救你的主人!” 阿夏嘻嘻一笑,媚眼如丝,道:“哎哟,好人儿,你自身难保,还总想着别人?”脸色一变,淡淡的道:“嗯,我忘了告诉你,我和你的达达公主早已一刀两断了。她不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再是她的侍女了。” 李元霸见阿夏站在密室里,一直说话不断,却不见半点中毒迹象,又见她声称和乌蓝达公主不再有主仆之义,不禁心生疑惑,眼看阿夏。 阿夏见李元霸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禁浑身不自在,笑道:“哎哟,好人儿,你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俯过身来,在李元霸的耳边昵声道:“你的眼神好特别的。你再多看人家几眼,人家会想入非非的。”咯咯一笑,一个转身,又闪开了,形如鬼魅,迅捷非常。 李元霸早知阿夏非寻常女子,今见她突然出现在二当家的密室里,以为她和二当家的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当下笑嘻嘻道:“阿夏,数月不见,你出落得更迷人了。你和达达公主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去管,不过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带我出去……”他见阿夏对自己的旧主居然无情无义,以为她跟二当家的多半是一伙的,他想马上离开这里,不想再跟阿夏纠缠。 阿夏笑道:“好人儿,你还是这样会说话,讨人喜欢,可是你想带你的朋友去哪里?……” 正在这时,乌蓝达公主突然醒来,爬起来,左右张皇,看见密室里多了几个人,心中惊愕。忽然看见李元霸,更是惊喜之极,一下坐起来,口中喊道:“臭小子,原来你在这里!你……你还没死吗?”似乎忘了怎么一回事,自言自语:“我……我这是在哪里?不会是西方极乐世界罢?可是,怎么会有其他人……”一回头,看见阿夏,勃然大怒:“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也在这里,和他一起?”手指李元霸,满脸怨毒,震惊非常。 阿夏见乌蓝达公主醒来,并不惊讶,听她斥骂自己,并不生气,仍旧笑嘻嘻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我今天还叫你一声达达公主吧。嗯,你不是说我跟你的驸马爷有私情吗,你真说对了!所以你看到我现在跟驸马爷在一起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乌蓝达公主气急败坏,歇斯底里道:“你们都去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李元霸道:“达达公主,你醒了最好。你被二当家的骗了。你喝了他的什么狗屁神茶,一直迷糊到现在。” 乌蓝达公主双手抱头,神智仍未完全清醒,道:“你说什么,臭小子!都是因为你,我以为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才求大师送我到西方极乐世界和你会合……” 李元霸叹道:“达达公主,你跟那个淫僧说的话,我在隔壁都听见了。” 阿夏轻哼一声,笑道:“嗯,不错!要是李公子和他的女朋友晚来一步,你现在恐怕已经和二当家的同入极乐世界了。不过,却不在西方,而是在这屋子里。咯咯。” 乌蓝达公主怒道:“阿夏,你胡说什么?谁是李公子,他是我的驸马爷!他的什么女朋友,我一个个都要杀了……”看见李元霸怀里抱着高丽公主,她两眼如要喷出火来。大声喊道:“臭小子!你居然当我的面抱其他女人,你还跟阿夏这个贱人有一腿,气死我了!我……我要连你也一起杀了!快来人哪!” 李元霸道:“达达公主,你别瞎猜。什么有一腿,我也是进了这屋子才看到阿夏的。你不要再被这里的二当家的蒙蔽了。他是一个假大师,一个真色魔!” 乌蓝达公主作回忆状,似乎仍感困惑,怒道:“我不要听你们说!总之,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要一把火烧了这里!” 阿夏道:“达达公主,你要杀要剐都可以,可是千万不要烧了这座别院。因为这是我的家!” “什么,你这贱人,狐媚子!你说云栖别院是你的家,怎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就算是你的家,我也一样烧!”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已经清醒,只是似无力起身,见公主脸色通红,气息急促,心想还是快点带公主离开,设法医治为妙。转念一想,对阿夏问道:“阿夏,这里既是你的家,你对二当家的底细自然知道吧。” 阿夏点点头,笑道:“好人儿,还是你聪明,一猜就对。” 李元霸急切道:“我的朋友中了毒,你有什么法子解毒?” 阿夏不知可否,眼看李元霸,似笑非笑,道:“好人儿,解毒的法子有是有,不过嘛,有点太麻烦,只怕你做不来……” 李元霸闻言心喜,忙道:“只要能解毒,再麻烦又何妨?” 乌蓝达公主见李元霸救人心切,心中更加恼怒,想挣扎站起来,却不能够,双手抓狂,喊道:“臭小子!你还不过来扶我起来!我是你老婆,你难道忘了吗?” 阿夏瞥了乌蓝达公主一眼,又看一眼高丽公主,忍不住嘲笑道:“达达公主,我看那,人家李公子手里抱着的才是他真正的老婆,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乌蓝达公主喊道:“住口!”惊怒交集,一口气接不上来,竟尔气昏过去,又倒在地上。 李元霸见状,不禁吃惊,想过去察看。阿夏道:“好人儿,别担心她吧。她只是喝了迷魂汤,只要睡两个时辰就会醒来的。不要管她,你还是救你的老婆要紧。快跟我来!”说着走到密室案台前,伸手在一处轻轻按了一下,案台赫然洞开一个小门。 李元霸想起公主说过曾见二当家的也从这里遁去,忙抱起公主走过去。 阿夏一弯腰,先自进去。李元霸正要跨入,想起乌蓝达公主还躺在密室里,不禁迟疑。阿夏叹道:“好人儿,你真是多情公子呢。放心罢,你的达达公主不会有事的,她只是一时气昏过去,一会醒来,自然会去找她手下的。” 李元霸这才抱着公主,随阿夏走进了秘道。阿夏走在前面,李元霸背着公主跟在后面。秘道仅可容一人行走,全在地下,黑不见光。阿夏点燃一根蜡烛,李元霸紧跟其后。 走出几十步,阿夏突然停下来,回眸一笑:“好人儿,你为什么相信我?愿跟我走?” 李元霸见烛光之下,阿夏的脸上半明半暗,双眸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道:“阿夏,你我萍水相逢,彼此没有什么过节,你何必害我?” 阿夏咯咯一笑,道:“是,我们是萍水相逢,可是,萍水相逢就不能拔刀相向么?” 李元霸笑道:“阿夏,我受了伤,在未央宫里多亏你照顾,我至今一直记得……” 阿夏厥嘴道:“嗯,你还说,那次在未央宫,人家伺候你好多天,可是你却是无情无义,撇下我不管,带着自己的相好跑了,害得我……” 李元霸道:“阿夏,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绝没有伤害之心……” 阿夏点点头,叹道:“唉,你不知道,因为你逃走了,达达公主认定是我放走你的,还怀疑我跟你有私情……” 李元霸眼看阿夏手中蜡烛晃动了几下,笑道:“阿夏,达达公主说的是,要是你我没有私情,你现下怎么会带我逃走?” 阿夏闻言,脸上一红,妩媚一笑,道:“嗯,什么私情不私情的,只要你心里知道人家喜欢你就行了。快跟我来吧。”转身往秘道深处行去。 李元霸跟在后面,背上公主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李元霸和阿夏的对话,不禁触动,可是口不能言,身子不禁动了一下。 秘道弯弯曲曲,隐约向西而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宽敞之地,李元霸仰头一看,只见顶上头开了一个天窗,透进光来。 阿夏转到一角,来到一个木梯前,回头对李元霸说:“好人儿,我们爬上木梯,上面就是出口了。” 李元霸背着公主,随阿夏爬上木梯,来到一处平台,看到一个小门。阿夏上前推开,眼前一亮,原来到了地面。走出看时,竟是来到了一座厅堂。厅堂雕栏画栋,装饰极尽奢华,桌椅茶具全是上等黄花梨木雕成,到处雕刻莲花,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 李元霸见公主抱在怀里,忽然鼻中闻到一股奇异香味,心中大奇,问道:“阿夏,这是什么地方?” 阿夏咯咯一笑,道:“这是青莲禅房。” 李元霸闻言,道:“既是禅房,怎么不见一个禅榻和蒲团?”低头看公主已经昏睡过去,心中焦急,道:“你快找一个安静地方……” 阿夏点头,微笑道:“请跟我来。”转身往厅外走去,进到一条长廊,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隐蔽角落,看到一间小房。李元霸随阿夏进去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禅榻,形似莲花。他见房间四壁颇干净,不及思想,抱着公主走到禅榻前,将她放下,躺在床榻上。 见床榻甚宽,足可坐上三四个人,就在公主身边坐下,把双膝盘起。阿夏对他妩媚一笑。 “好人儿,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进了另一间小房。 李元霸见公主安睡,呼吸平缓,略放了心,也想在榻上小憩片刻。只是担心二当家的身在何处,并未敢松懈。可是他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回头看一眼公主,不禁忐忑不安。原来正对着李元霸的一面,却是一座高台,上面供奉的是一尊欢喜佛。其实,李元霸不知自己已进了佛教密宗的修行场所。他所看到的欢喜佛是由黄花梨木天然刻成,一尊面目狰狞的明王,盘膝而坐,双臂伸张,神态凶猛夸张。明王怀中坐着一尊明妃,身形妙曼,头饰华丽,相貌甚美,神情欢愉。明妃右脚跨坐在明王脚上,左脚一足后翘。李元霸看见明王和明妃有交合之状,心中不能无感,脸上发烧。慌忙将视线移开,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面对公主。 可是他看见公主安静躺在禅榻上,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浑身一颤,仿佛进入一种幻境。身子如飘在空中,四周都是云雾,心中大奇。 “我这是到了哪里?怎么如腾云驾雾一般,阿夏呢?她不是说去去就来吗?莫非她…….” 正在疑惑之际,耳中听到一道柔媚的声音,却是阿夏口中说出。 “好人儿,你安心歇息罢,不要胡思乱想啦,阿夏不会害你的。” 李元霸听了阿夏如梦如幻的声息,仿佛从身后传来,心中竟觉十分受用。又看见公主就在跟前,面向自己侧身而睡,安稳之极,才放下心来。 他已闭上双眼,仿佛仍看得见。眼中看见公主口中发出一声叹息,面色红晕,轻轻转了一个身,背对着自己,又睡去。 正在这时,感觉身后咯咯一笑,却是阿夏走了过来。从他肩头一侧伸过脸来,对他妩媚一笑。 “好人儿,你在这里想什么?” 李元霸一呆,忙道:“喔,阿夏,你回来了。我们这是在哪里,怎么像做梦一般?” 阿夏身子贴近他的身背,将脸挨近他的脸,在他耳朵吹了一口气,嗔道:“人家明明就在你身后,你却说是做梦?” 李元霸感到阿夏温热柔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后背,不禁心惊,脱口道:“阿夏,你自去做你的事罢,让我安静坐一下就好。” 阿夏咯咯一笑,身子一扭,从后面转到李元霸前面,抬起一条腿,居然跨坐在李元霸怀里,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李元霸眼前浮现明王和明妃交合之状,顿时面红耳赤。心道:“不好!难道阿夏这俏丫头要跟我练什么欢喜禅?”想伸手推开阿夏,谁知却不由自主,将阿夏的腰紧紧搂住,只觉这样怀抱着她,竟是十分受用。 不等李元霸反应过来,阿夏已经伸手将他腰间以下的衣袍掀开,他感到一阵惊慌,可是却没有推开她的手。他一低头,才看清阿夏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青色素袍,她坐在自己怀里,形如赤体,未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和阿夏已然肌肤相接。 李元霸内心虽然抗拒,可是身体却无法自持。只觉一股暖流从底下涌上胸口,一腔热血充盈体内。双臂不由自主加力,将阿夏紧紧抱在怀中。 阿夏咯咯娇笑,双手抱住李元霸的头,将他的脸埋到自己怀中。李元霸一阵迷糊,鼻中闻到一股女儿体香,满脸所贴,全是温香绵软,如醉如痴,身子如要膨胀起来,热血沸腾,浑身发热。 阿夏轻轻用手摩沙李元霸的头,不时用手指搓揉他的双耳。 “好人儿,你喜欢这个样子么?阿夏这样抱着你,只要你喜欢,阿夏也喜欢……”话语亲昵缠绵,媚丝入骨。 李元霸几乎无法自持,大叫一声。 “阿夏,快走开!不要……” 耳边传来阿夏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过来。 “好人儿,现在你就是明王,我就是明妃。不要压抑你内心的冲动,那是每个人体内最难克制的魔性。” 李元霸神智恍惚,眼前又浮现出活生生的景象,仿佛看见那尊欢喜佛已经在动起来。明王和明妃的身体在彼此胶着、扭动。明妃身体柔软,几乎完全贴在明王身上,伸出双臂的明王双目圆睁,似乎要爆炸一般。李元霸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明王,可是一晃眼,明妃却变成了阿夏。低头一看,阿夏变成了颜萱,李元霸惊骇之极,口中喊道:“啊,萱儿,怎么是你?” 只听颜萱清丽绝伦的脸庞布满红晕,她似也很羞怯,伏在李元霸的肩头,口中昵声道:“元霸,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声音几若不闻。 “啊,我对你怎样?” 颜萱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身子扭动,嗔道:“你还要怎样?你这样对我,莫非你已决定还俗,不再去修什么道了,回到双桥镇娶我么?” 李元霸哦的一声,搞不清楚为什么是颜萱,可是心中却欢喜之极,抱着颜萱更紧了。只听颜萱又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我生得丑,不及你的小师妹美,因此你才推三推四,不肯娶我……” 李元霸正要回答,只听阿夏的声音又飘过来。 “好人儿,你要修**金刚禅,必须先练成欢喜佛。我佛说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一空,空不异色。世俗凡夫,以为男女之欢,肮脏可恶,并不得闻无上甚深佛法,要想成佛,先须成人。” 李元霸听到这一番话,猛然醒悟,竟如醍醐灌顶。 “如今,你已进入我佛色空之境,修我青莲密宗门法。你不要压抑内心所思所想,只要心中眷念爱恋之人,皆可入你境中。” 李元霸闻言,心中又浮现出小师妹的身影。一转眼,明妃已变成另一个女子,这一下,李元霸头顶如遭雷击,又惊又喜,眼前玉体横陈,竟是欢喜冤家小师妹王蝉儿。 李元霸在一念之间,见怀中颜萱换成了小师妹王蝉儿,竟生出一丝后悔。只觉得颜萱温婉美丽,自己和她缠绵方才开始,却转眼即逝。正沮丧间,只见一只纤手朝自己挥过来,啪的一声,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小师妹王蝉儿满面娇嗔,两眼一瞪,冲着李元霸一张口,露出细碎白牙,口中娇斥道: “臭小子!你好大胆,已做了人家的夫君,心里又还想谁?”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幻还真 @@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昭隐和尚 李元霸走到公主跟前,喜道:“老婆,你醒了,太好了。” 公主咬唇不语,满脸狐疑,看看李元霸,又看看阿夏,缓缓下了床榻,手指阿夏,道:“她……是谁?” 不等李元霸回答,阿夏已经上前向公主深深道一个万福,微笑道:“公主,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回头对李元霸道:“好人儿,阿夏现在孤苦伶仃的,不知要去哪里,如果你可怜阿夏没有依靠,你就跟公主说收留下我罢。”转身又帮公主将她衣带束好,柔声道:“公主,你生得真美,我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嘻嘻,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服侍你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公主弄不清楚怎么回事,见阿夏生的柔媚可人,说话软到十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元霸笑道:“老婆……” 公主脸上一红,皱眉道:“什么老婆,不许你以前再这样叫我!” 阿夏笑道:“公主,他这样叫你都叫上瘾了。你不让他叫,他可不知该怎么办好呢。你说是不是,好人儿?” 李元霸哈哈一笑,点头道:“阿夏说得不错!我这样叫你觉得十分亲切,都习惯了。一下子都改不了的。” 公主转头去看阿夏,道:“你叫阿夏?” 阿夏点点头,叹了一口,道:“是,我叫阿夏。原来是乌蓝达公主的侍女……” 李元霸对公主笑道:“老……不,公主,阿夏和那个二当家的不是一伙的。那云栖别院是她的家,要不是她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恐怕要吃那个淫僧的亏!” 公主闻言微惊,看了一眼阿夏,微微一笑,道:“嗯,阿夏,这里是你的家吗?” 阿夏点头,叹道:“不错!这里原来是我的家。我爹本是五台山一带有名的木材商,我爹花了大半辈子的大半积蓄建了这座云栖别院,可是树大招风,在我十二岁那年,被五台山上那个可恶的二当家勾结官府,诬陷我爹偷税,把我爹爹关到牢里,又把他害死。我妈后来也气得死去了,丢下我一个。后来,我又被充公做了官婢,几经辗转才被卖进乌蓝达公主的未央宫,一直到今天……” 李元霸也是初次听阿夏说起身世,见阿夏居然还有如此可怜的遭遇,同情之余,也不禁意外。对夏道:“哦,阿夏,原来你也受过那个二当家的害……” 阿夏道:“是。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找机会报仇的。我本想放一把火,让二当家的和云栖别院一起同归于尽的,可惜……” 李元霸和公主都看着她。李元霸问道:“可惜什么?” 阿夏恨恨的道:“可惜,这一次又让他跑回五台山去了。好人儿,你先别问这些了,公主已经醒来,那么我们还是赶快走吧。此处也不可久留,二当家的一定还会回来的,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元霸道:“二当家的老巢是在五台山吗?” 阿夏点头:“是。他就是五台山的主持。方丈是澄空大师……” 公主闻言,喜道:“澄空大师,我们正要找他……” 阿夏摇头道:“据我所知,最近五台山上情况有变,听说澄空大师已经闭关,很久不见他出来讲经了。” 李元霸笑道:“阿夏,你对五台山好像很熟哦。正好,你带我们上山,我倒要会会你说得二当家的,这样的淫僧居然还是五台山的主持!” 阿夏微微一笑,道:“好人儿,莫非你以为剃了头的人都是得道的高僧么?”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不错!光头的不一定就是和尚。这世上的确有很多坏家伙会装神弄鬼的。什么二当家的,我倒要想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是个什么得道高僧。” 阿夏掩口笑道:“嘻嘻,他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他是花和尚,采花大盗……” 公主对李元霸道:“李公子,既然我们有五斗先生的书信,已经到了五台山脚下,就上去看看,说不定澄空大师已经出关,我们找他就是了,也不用去管什么二当家的。” 阿夏道:“公主,你们要上五台山,我陪你们去。嗯,我从小就在五台山长大,这里有什么庙宇道观,我都知道,嘻嘻,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公主不置可否,眼看李元霸。李元霸眼盯着阿夏,微微笑道:“阿夏,看样子,我们要上五台山,没有你陪着,恐怕还不行。” 阿夏眨眨眼,道:“嗯,好人儿,我既然做了公主的侍女,你们去哪里自然也要带我去哪里的,公主,你说是不是?”过去拉起公主的手,轻轻的摇几下。 公主自看见阿夏,就觉得此女非同寻常,机巧无比,对自己似有好感,居然主动原跟随她做侍女。又听她说云栖别院原是她家,从小对五台山很熟悉,心中一动:“既然她熟知这里,不如就顺水推舟,让她带路,到时相机行事就是了。”微微一笑,口中道:“阿夏,你本是个富家大小姐,我……我和你又素未平生,于你无恩无德,又怎么好委屈你做我的侍女呢?” 阿夏笑道:“公主,阿夏早已不是什么富家小姐,都是过去的事了。嗯,你若这样说,一定是嫌我笨手笨脚了?” 公主见阿夏口齿伶俐,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阿夏把目光投向李元霸,央道:“好人儿,你快跟公主说,让她收下阿夏吧。如果公主不肯收下的话,那么阿夏从此不但无家可归,就是走投无路了。” 李元霸笑道:“阿夏,既然你愿意陪公主,那么就一起上五台山吧。公主要是不喜欢你侍候,那么你来侍候我好了。哈哈。” 阿夏闻言大喜,跑到李元霸身后,伸手给他揉肩,欢喜道:“好人儿,我就知道他会劝公主收留我的。以后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揉肩捶腰儿,嘻嘻。” 公主见阿夏对李元霸并无拘束,全然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又见李元霸已经答应,便道:“阿夏,大家有缘分在一起,也不要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话罢。你愿意陪我们上五台山,我还要谢谢你才是。” 阿夏见公主答应了,顿时心花怒放,过去拉起公主的手,道:“公主,你真是好!难怪他……”手指李元霸,“这样爱你,舍得把以前认识的什么小师妹美徒儿全都抛到脑后!唉,别说是他,就是我,见了你这样的大美人儿,又端庄又大气,怎么看怎么好,心里也是喜欢得要命的。”一番话把公主说得脸都红了。 李元霸见阿夏俏媚机灵,也喜她神态酷似颜萱和褒姒,见公主不再说什么,便笑道:“阿夏,几日不见,谁知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五台山吧。” 于是阿夏进屋穿上一件貂皮青袍,又拿出两件狐皮红袍,给李元霸和公主穿了,一起出了云栖别院,往五台山行去。 其时,外边已下起雪,一路雪白,三人走在道上,身后留下三双半寸深的脚印。每人口中吐出白气,李元霸扶住公主,阿夏在前带路。走了半个多时辰,时近黄昏,便到了五台山的南台普济寺前。 阿夏手指普济寺,道:“方丈就住在这座寺院里。”见大门紧闭,阿夏自告奋勇,上前拍门。不一会,左侧门打开一个小窗口,露出一个和尚的脸来,问有何事? 公主忙将五斗先生的书信递了进去,说要见方丈澄空大师。小窗里的和尚听了,脸色微变,将书信拿过去,淡淡的道:“请几位施主稍候。”又把窗口关上。从门外听到他快步走回寺里德声音。等了足有一炷香功夫,小窗口又打开,书信被退回,回话:“对不起!方丈已经闭关,概不见客!”嘭的一声,重重关上窗口。 阿夏在外大声叫嚷,里面依旧不见动静。阿夏气极,低声骂道:“一定是二当家的做的怪!说不好澄空大师已经被他们软禁起来了,什么闭关,哼,骗谁呢。” 李元霸和公主彼此对望一眼,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公主面露忧色。阿夏眼睛一转,面露喜色,突然拍手道:“对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好人儿,公主,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什么客人都接待的。有吃有住的。不如我们先不要找什么方丈大师,先找个地方落下脚再说。” 李元霸见阿夏说得有理,对公主道:“公主,咱们要找的是大和尚,也没那么容易就见到的。不如就听阿夏的,先找个地方落了脚再说。”公主看了李元霸一眼,也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阿夏道:“离这里不远,有个昭果寺,那里的和尚最慈悲了。凡是去拜访的人,无论僧俗,都有斋饭招待的。如果想住下来,也随客人之意,真正是个佛门圣地,披泽无遮的。” 李元霸点头,微笑道:“阿夏,你对这里很熟,就听你的吧。我们就去昭果寺看看再说。” 阿夏挽起公主的手,转身带路,又往昭果寺去。一路上,口中不停,道:“嗯,昭果寺住有两个和尚,非常和善,一个叫解脱,一个叫昭隐。我小时候随爹娘去那里进过香,至今还记得他们的模样,真正是宝相庄严。嘻嘻。” 李元霸想起大金刚禅,问道:“阿夏,你还记得这两位大师都有些什么本事?” 阿夏道:“我听说那个解脱和尚,七岁就出了家,年少时候就出去到处参学,二十岁才在昭果寺剃度出家。他最爱读什么法华经和华严经了。听说他教过的弟子都超过千人呢。” 李元霸很感兴趣,又问:“还有昭隐大师呢?他怎么样?” 阿夏又道:“哦,昭隐大师就更厉害了。嘻嘻,不过,他的人就像他的法号一样,很神秘的。我只知道他出家前,俗姓张。其他什么就不清楚了。” 李元霸和公主一路听着阿夏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昭果寺。来到寺前,果然门厅若市,进出僧俗,络绎不绝,正如阿夏所说,寺内设有斋饭,免费供应。 三人走进去,并无知客僧上前招呼,此时行走多时,肚子早饿,于是混进斋堂,拿起碗筷,自去装饭菜来吃。公主从未进入寺院吃过斋饭,感觉新鲜,也和李元霸和阿夏一眼,拿了一个碗,装了半碗稀饭,夹了几根咸菜,坐在人群当中。吃过斋饭后,阿夏还偷偷拿了几个米饼装进兜里,带着李元霸和公主走到后院,手指一处房子,笑道:“这里就是专供普通客人住的禅房。” 李元霸和公主远远看见有不少僧俗走进,各种装束的都有,有的还拖儿带女的,看似逃荒过来的,不禁踌躇。 阿夏见状,微微一笑,对李元霸和公主道:“不过,我记得也有专门为贵客准备的房间。公主,好人儿,请随我来。”说着转身径往南侧一个小门走去。 李元霸和公主跟在阿夏后面,见她似乎对五台山寺院甚是熟悉,才相信她的话。李元霸道:“阿夏,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阿夏回眸一笑,道:“好人儿,你跟我来就是了。” 李元霸和公主对望一眼,不再说什么,跟在阿夏后面,走进南侧庭院。但见里面回廊曲折,石山碧水,虽至初冬,池中仍见莲花开放,不时有几尾鲤鱼跃起,又落下,在莲叶中荡起阵阵涟漪,又缓缓散去。 庭院深深,越往里走,越感到幽静。公主伸手轻轻拉一下李元霸,低声道:“喂,你的朋友阿夏好像来过这里……” 李元霸点头,笑道:“老婆,不,公主,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们也是来找人的,有阿夏带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用担心,我们小心提防就是了。” 阿夏听到李元霸和公主说悄悄话,回过头来,对李元霸眨一眨眼,笑道:“好人儿,公主,放心好了,阿夏不会卖了你们的。嘻嘻,我们既然到了五台山,就要找个地方落脚。那些大堂走廊,怎么好让公主安歇呢?”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一处禅堂门前。 禅堂门口虚掩,还未走到跟前,已闻到一股淡淡檀香,几缕青烟从窗户间飘出,弥漫空中,透出一股出尘之意。 阿夏走到门前,双手合十,轻咳一声,朗声道:“昭隐大师,你又在里头念什么华严经么,阿夏这里举手了!” 只听禅堂里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随即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禅门打开,路出一张大脸来。原来一个胖和尚,身穿黄袍,手拿一串念佛珠,笑乐乐站在门中。 李元霸和公主咋见之下,不禁暗暗吃惊,都觉这个和尚生得甚是奇特,一张大脸上,除了牙齿之外,其他部位都是圆的。一双大眼圆睁,随时显出一副惊喜的神情。 一见阿夏,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开口笑道:“阿夏,是你这鬼丫头啊!我以为你不会再来看我了呢,喔,你上次借我的黑玛瑙金琥珀,什么时候还我呢?” 阿夏咯咯一笑,向和尚鞠了一躬,道:“大师好!”直起身来,笑道:“哎哟,什么琥珀玛瑙,阿夏什么时候向你借过那些东西,一定是你记错了。” “哈,怎么会记错,快还回来,否则我跟你师父讨去。” 阿夏依旧一副笑靥,拉过昭隐和尚,道:“好了,好了。你们出家人,怎么如此吝啬那些东西,身外之物嘛,不就是一两个玛瑙琥珀么,阿夏才不稀罕,下次来还你就是了。” 昭隐和尚笑指阿夏的鼻子道:“嗯,你这鬼丫头,拿了人家东西不还,反来怪我小气?真是岂有此理?” 阿夏手指李元霸和公主,向昭隐和尚道:“大师,虽然阿夏忘了把你的玛瑙琥珀带来,可是也没有空手来看你嘛。你看,我带了两位朋友远道来看你。嗯,他们对你可是仰慕很久的了。你拿出你藏的上等茶出来,招呼一下客人吧。” 昭隐和尚听见阿夏如此说,哦的一声,转身朝李元霸和公主看去,细细打量一番。点头微笑:“哈哈,阿夏,你这两位朋友到是生得长相不俗,可我这里没什么好茶的,你带错地方了。你怎么不带他们去找你师傅,却来找我做什么?” 阿夏面含嗔色,道:“哎呀,大师,你怎么还是这样小气呢?这五台山上,谁不知道昭隐大师是天下闻名的大师傅,我这两位朋友就是慕名你的慷慨才从几千里外的高丽国赶过来的。你还是快请让客人进去坐一坐,暖暖身子罢。” 说着,手拉公主的手,抬脚跨入禅堂。昭隐和尚哈哈一笑,伸手做一请状,也把李元霸让进禅堂。 一进禅堂,李元霸顿时被禅堂里的华丽场景惊呆了。想不到出家和尚住的地方竟如此奢华,连坐的蒲团都是锦缎嵌着绿玉打制的,一切摆设都是金银玉器,处处透出华贵温润之气。公主从小生在忘宫,也算见过世面,可是这个禅堂里的很多珍宝她也没有见过,因此也暗暗称奇。 阿夏似乎习以为常,拿过一个蒲团推到她的跟前,请她坐下,自己就弯膝坐在她旁边。李元霸也顺便坐在公主一侧,眼看昭隐和尚。只见昭隐和尚笑咪咪自行坐到平时打坐的蒲团上,跟前摆了一套茶具。上面的茶壶茶杯都是紫砂壶,精致之极。茶几一侧铜炉里炭火通红,茶壶里还冒起腾腾的热气。茶几上一杯茶才喝了一半,显然刚才昭隐和尚自己在禅堂里喝茶,并不是念的什么佛经。 阿夏嘻嘻一笑,道:“大师,你好会享清福哦。原来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喝茶,也不去念经。悟了道的大和尚都是这样逍遥自在的么?” 昭隐和尚哈哈一笑,伸手从茶几上拿过三个茶杯,举起茶壶往里倒茶,一边说:“若是佛门无此清闲,哪里还能教化天下呢。如果进了佛门,还是整天忙个不亦乐乎,那学佛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元霸蓦然闻此,心中一动:“不错!难怪说不读华严,不知佛富贵!这个胖和尚真正会享清福,看他一派无拘无束的模样,满面红光,恐怕也非泛泛之辈。” 阿夏咯咯有声,拍手道:“是了。所以我最喜欢来大师这里玩儿,听他一边讲论佛法,一边喝他泡的好茶……” 李元霸看了阿夏一眼,阿夏回眸一笑,笑道:“好人儿,我们眼前这位大师,就是你们久仰久仰的昭隐大师!至于大师的道行高是不高,我不知道,不过我是知道大师收藏的珍奇异宝肯定是很多很多的。嘻嘻。” 昭隐和尚又是哈哈一笑,手指阿夏道:“哈哈,你这鬼丫头!才一见面,你就这样当着你朋友这样夸本和尚的吗?” 李元霸合十笑道:“大师,今日冒昧来访,真是打扰清修了。” 谁知昭隐和尚摆手,微微一笑,道:“何曾打扰,出家人心自清净,一切随缘随喜!施主不用客气吧。” 阿夏哎呀一声,忙道:“大师,忘了先给你介绍。”手扶公主,郑重道:“这位是从高丽远到而来的公主,是我的主人……” 昭隐和尚对公主微笑致意,道:“失敬,失敬!”公主也合十道:“不敢,大师见笑了。” 阿夏又指着李元霸,道:“大师,你看他么,像不像一个好人儿?” 昭隐和尚点头道:“像,像,很像!都是好人儿。哈哈。” 阿夏掩口道:“嗯,在大师眼中看来,天下人无一不是好人儿。可是,我眼中就只有他是个好人儿。”说着,深深看了李元霸一眼,又道:“好人儿,你自己跟大师说话吧。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呢。嘻嘻。” 昭隐和尚道:“幸会,幸会!”口中说话,手下不停,为各人添茶水。 公主在旁见阿夏看李元霸时,目光不自觉间,流出一种欣赏、欢喜之意,心中一动,脸上并不表露出来。 李元霸见昭隐和尚造型和举止,与之前所见的出家人大有不同,心中诧异,忍不住道:“大师,在下俗姓李,今日拜访,得见尊颜,真是三生有幸!” 昭隐和尚打断李元霸的话,皱眉道:“李公子,你们既然进了我这禅堂,外面的那些俗话就不用多说罢。你们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总之,和尚我是早知阿夏这鬼丫头的伎俩,她带你们两个来,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哈哈。” 阿夏佯做生气状,道:“哎呀,昭隐师父!人家带了朋友来,来意还没说出来,你倒先拿话堵别人的口了。嗯,你要是不欢迎,我去找解脱大师好了。” 昭隐和尚哈哈大笑,道:“喔,喔,还是你这鬼丫头伶牙俐齿的,本和尚竟说不过你。好罢,好罢。贫僧这厢有礼了,各位今日到此,实在是蓬荜生辉,三世奇缘,哈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元霸见昭隐和尚脾气随和,始终笑嘻嘻,对阿夏的话,不论好坏,都不介怀,心生好感。笑道:“既然昭隐大师是爽快人,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 昭隐和尚道:“有话直说。” 李元霸和公主对视一眼,公主微微一笑。李元霸转头对昭隐和尚道:“在下和这位高丽公主远道而来,是想拜会一下方丈澄空大师,可惜他已经闭关了。” 昭隐和尚听了,脸色微变,淡淡的道:“哦,原来你们想见方丈。不过,就算他不闭关,你们也难见到他的。” 阿夏笑道:“大师,我们这次来,可不是自己玩儿,是有正儿八经的事要做呢。对了,公主,你不是带了一封书信来么,何不拿出来给大师看看?” 公主从衣兜里拿出五斗先生写的书信,递给昭隐和尚。昭隐和尚听说是五斗先生写的,吃了一惊,忙接过书信匆匆看了。微笑点头道:“哦,原来你们还有徐洪客的信。哈哈,这老儿蛮久不来看我了。他居然还记得我们五台山有这门功夫。” 李元霸见昭隐和尚自己提到大金刚禅,心中暗喜,忙起身合十作礼,道:“大师,你认得五斗先生,太好了。我和高丽公主到五台山,就是想找到师傅,学到大金刚禅这门武功。” 公主也点点头,道:“大师,请发慈悲,帮我们找见方丈大师……” 昭隐和尚摇了摇头,叹道:“大金刚禅岂是想学就能学到的?哈哈,不过徐老儿推荐的人,资质一定不会低的。可惜啊,你们来晚了。” 李元霸和公主本来以为昭隐认识五斗先生,定会指点迷津。谁知昭隐和尚竟这样说,不禁相顾愕然。阿夏也听出昭隐和尚知道端的,虽然听他感叹,却不肯就此放过,当即笑道:“哎哟,大师,什么来晚来早的。佛祖不是说要随喜随缘么,既然人家高丽公主巴巴的从高丽国投到五台山下,你怎么还这样拒之门外?你一定知道怎么见到澄空大师的,他不看在什么五斗先生的面上,一定也要看在你的面上,出来见见我家公主的。你说是不是?” 昭隐和尚哈哈一笑,手指阿夏,道:“嗯,你这鬼丫头!我才说一句晚了,你就有这么一大堆闲话。澄空师叔既已闭关,难道要我打上山门,硬带你的朋友闯进去见他不成?你可千万不要来为难本和尚哦。”说着连连摇头,自己拿起一杯茶,一口喝下。 阿夏见昭隐和尚已有松动之意,上前抓住他的手,不住摇晃,撒娇道:“哎哟,大师,阿夏怎么是为难你呢,我不过是相信你跟澄空大师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替我家公主求你的嘛,你就是行行好,发发慈悲罢。只要你能让我家公主见上方丈老人家一面,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公主当即伏下身来,诚恳道:“大师,一切拜托你了!求求你!” 李元霸见公主为了见到澄空大师,学到大金刚禅,不惜拜求昭隐和尚,可见她为救虬髯刺客,心情急切,奋不顾身。 昭隐和尚见公主跪拜,忙站起来扶她起来。公主不肯起身,依旧伏在地上,语带哽咽,道:“大师,我们来学大金刚禅,只为了尽快救出一位朋友……” 李元霸也道:“不错!大师,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主和我,所求所愿都是为了救人,别无他求。请你务必帮帮忙。” 阿夏道:“大师,你就答应罢。” 昭隐和尚甚感为难,脱口道:“阿夏,公主,李公子,并不是和尚我不肯帮忙,而是这个忙我根本帮不了。” 阿夏道:“方丈既是你师叔,他虽已闭关,可是只要你出面,他不看僧面看佛面……” 昭隐和尚轻轻一叹,道:“阿夏,就算我带你们去见到师叔他老人家,可是,你们要学的大金刚禅已经失传……” 公主闻言,大吃一惊,道:“什么,大师,你说大金刚禅已经失传?” 昭隐和尚点头:“不错。大金刚禅是我五台山的镇山之宝,可惜已失传了。因为五台山唯一修得大金刚禅功的法珍大师在三年前就已圆寂了。” 公主心里往下一沉,大失所望,不禁失声道:“啊,圆寂了。” 李元霸见公主神色沮丧之极,不忍见她失望,对昭隐和尚道:“大师,虽然法珍大师圆寂了,可他的衣钵一定也有传人的。否则,这镇山之宝……” 昭隐和尚摇头苦笑,道:“大金刚禅功非同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修成的。据我看来,五台山上,大小寺院两百座,修行和尚也有几千人,能沾到法珍大师法露的也不过二三十个,可是要接得法珍大师衣钵的却实无其人。” 阿夏微微一笑,道:“大师,既然大金刚禅是五台山镇山之宝,法珍大师怎么能让这门法脉断在自己手中呢,我猜他一定早已传法于世了,只不过别人不知其人罢了。” 昭隐和尚见阿夏点破玄机,瞪了她一眼,微愠道:“咳,看来有你这个鬼丫头在此,本和尚是不会得清静了。也罢。我也听说法珍大师将大金刚禅功传给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没有谁知道。” 李元霸和公主见有转机,不禁喜形于色。公主喜道:“只要还有传人,就一定能找到他。” 李元霸也点头道:“大师,法珍大师若无传人,五斗先生也不会引荐我们上五台山的。哈哈,只是拜托你再指点迷津,这个传人该往哪里去找他?” 阿夏咯咯笑道:“不用找了,我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元霸和公主面面相觑,又朝昭隐和尚细细打量。 昭隐和尚连连摆手,笑道:“阿夏,你莫那本和尚开玩笑了。你看本和尚虽然出了家,可是还修不到六根清净的境界,这大金刚禅功,若非勘破一切,四大皆空,哪里就能学到手的?哈哈,真要放下一切,真是谈何容易,谈何容易。”连连摇头,眼看李元霸和公主,显然对他们能否学到大金刚禅,并不看好。又道:“阿夏,就算找到法珍大师的传人,这大金刚禅可不是你们当中哪个可以修到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在山上住几天,没事陪我喝喝茶,大家笑谈一番,也就是了。” 阿夏见昭隐和尚吃吃不肯说出法珍大师的传人在哪里,心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于是笑道:“好了。既然大师肯留我们在山上多住几天,那么我们就老实不客气了。什么大金刚禅,也不要再提了。请大师先安排两间客房让我们住下罢。” 说着,递了一个眼色给李元霸。李元霸心想:“阿夏的意思是先住下来,慢慢打听不迟。有道理,就按这鬼丫头的主意办。”对公主道:“公主,阿夏说得对,不如我们就不要再为难大师了,先住下来再说罢。说不定哪天就自己碰上了。哈哈。” 公主咬唇不语,沉默了一会,才说:“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大师肯收留我们,那么真是我们莫大的机缘和福分了。正好可以在山上亲近亲近佛法。” 阿夏拍手道:“就这么定了。大师,请你马上安排两间空房,我家公主和我家好人儿也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昭隐和尚微笑道:“你们要住下来,甚好!本和尚这里正好有两间空房。” 是日,李元霸和公主,阿夏三个就在昭果寺住下了。公主和阿夏共一间,李元霸自己住一间。阿夏手挽着公主走进客房,李元霸也想跟着进去,阿夏回身把他一推,笑道:“哎哟,好人儿,你怎么老跟着我家公主呢。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公主回眸看了李元霸一眼,并没说什么。李元霸笑道:“何必又要分开住……” 阿夏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嗯,好人儿,若不分开住,我怕你夜晚梦游,真的把实景当做梦境了,嘻嘻。” 李元霸闻言,想起在青莲禅室做的梦,至今仍疑惑,孰真孰假,一时愕然,哑然失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雪中倾诉 李元霸自去一间客房入睡不提。阿夏和公主一起住一间房。房中有两张床,紧靠两边墙角,并排而列,中间隔了一张桌子。阿夏让公主睡在靠里的床,自己睡靠门的床。各自躺下后,公主并无睡意。夜近亥时,月光透过窗棂,昭果寺内除了听见众僧做晚课念诵佛经的声音外,还隐隐从不远处传来嘈杂不定的声音。公主转过身来,只见阿夏也侧身而躺,侧首伏在枕上,双脚卷曲,两眼依旧睁开,正面对自己。公主不禁一怔,阿夏也看过来,二女相视一笑。 阿夏道:“嗯,公主,你也睡不着么?” 公主道:“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宁定不下来。” 阿夏咯咯轻笑,悄声道:“公主,你是不是和好人儿分开了,一下子不习惯,睡不着呢。嘻嘻。” 公主脸上一红,轻轻叹一口气,道:“那有。阿夏,你别拿我取笑了。我心里很烦……” 阿夏见公主叹息,敛住笑容,坐起身来,道:“公主,你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罢。不要闷在心里,这样会伤身子的。” 公主见阿夏说得诚恳,道:“阿夏,虽然你我相识时间不长,可是我对你印象都很好。你本是个富家千金,生得聪明美丽,李公子对你也很信任。承蒙你看得起我,愿意当我是朋友,又陪我们上五台山。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安顿呢。” 阿夏微微一笑,道:“公主,你这样一个高贵的公主,对我这样卑微的女子也这样和蔼可亲,我能认得你服侍你,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你也不用夸我呢,如今住进了佛门,我们也应应景,说些佛门的话。今日我和你同住一屋,也是缘分。可是,我见你睡不着,心里也很不安。佛祖说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只要彻悟了,就四大皆空了。” 公主若有所思,顿了一顿,才道:“阿夏,有些东西总在那里,不是想空就空得了的。” 阿夏嘻嘻一笑,拍手道:“喔,你说的这句话大有禅机!我要好好参悟一下……”说着,坐直了身子,盘坐起来,双手捏一个指诀,双目微闭,神态俨然。 公主见阿夏言谈举动活波,无忧无虑,不禁受她感染,也坐起身来,笑道:“阿夏,你平时总是这样开心的么,从不见你皱过一皱眉头。” 阿夏闻言,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叹道:“唉,公主,我这个人总是没心没肺的,因此总不知愁为何物,我也是傻笑傻乐罢了。” 公主微微一笑,道:“可是,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傻呢。你很会说话,让人听了舒舒服服的。连昭隐这样的大师也敬你三分呢。” 阿夏哎哟一声,笑道:“公主,说了半天,总是你在夸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嗯,说真的,公主,你是我见过的生得最美丽最端庄最大气的女子,难怪好人儿会那么爱你。你真是值得他爱的……” 公主闻言,脸又红起来,扭捏道:“阿夏,你怎么又扯到他去。你不知道,我自认得他,他就一直找我麻烦,让人家不得安生……” 阿夏奇道:“嗯,他是怎么找你麻烦让你不得安生的,快告诉我!嘻嘻。” 公主自知失言,脸更红了,咬唇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和他本来就素不相识,我从高丽过来,也没想到会识得他这样一个人。唉,你开口闭口说他是好人儿,有时候他真是很无赖的……” 阿夏掩口道:“嗯,我知道了,你一个堂堂的高丽公主,还没有明谋正娶,就被他叫你做老婆,你心里不高兴?” 公主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哎哟,不是这个意思。阿夏,我不跟你说了。我想睡了。” 说着,躺下来把身子转向里面,背对阿夏。 阿夏笑道:“公主,如果我说错了,请你原谅,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一直叫他做好人儿,是因为我觉得他心地很好,值得我信赖。嗯,不瞒你说,公主,我心里其实也很喜欢他。只不过,我对他没有什么奢望罢了。” 公主见阿夏也说出了心里话,不禁微微吃惊,也喜她坦然相对,脱口道:“不错!阿夏,我看出他也很喜欢你。” 阿夏咯咯一笑,道:“公主,我知道的。好人儿喜欢我,不像喜欢你的那样。他喜欢我只是可怜见的、不放在心上的,喜欢你却是刻骨铭心、无法割舍的。” 公主蓦然听到“刻骨铭心、无法割舍”这句话,仿佛如雷击中一般,心中大震。心想:“是。阿夏说他对我刻骨铭心,可是我对他何尝又不是刻骨铭心了?”转念又想:“可是,我和他毕竟不是同路人,终于也要分道扬镳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伤感,不觉叹了一口气。 阿夏又道:“公主,我也听到了,这次你和好人儿一起上五台山,就是想找到师傅学到大金刚禅功的。” 公主见阿夏提到这个话题,不禁转过身来,点头道:“是。阿夏,我们要学成大金刚禅功,好去救一个人!” 阿夏问道:“要救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呢?” 公主道:“他是我的卫士。我叫他崔大哥。我千里迢迢从高丽国来到中国,一路若没有他,恐怕我早已死在半路了。现在他被人陷害,关在一个深牢里。深牢只有一扇石门,要推开那扇石门,须得有大金刚禅功……” 阿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出于义气,一定要救出他才罢对吗?” 公主坚毅的目光,看着阿夏,用力点了点头。 阿夏叹道:“可是,你没听昭隐大师说吗?大金刚禅功可不是轻易能学到手的。何况,现在这门功夫的传人还不知在哪里呢。公主,我看这事有点难……” 公主道:“既然大金刚禅功传自五台山,我就不信走遍山里,就找不到那个传人……” 阿夏看着公主,见她容颜绝美,身子柔弱,可是神色却异常刚毅、绝决,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公主,我听说这门武功绝学只有男子方能修炼……” 公主点头道:“我知道。来之前,五斗先生已经告诉过我了。这次来,李公子已经答应我,学到大金刚禅功,就帮我去把崔大哥就出来!” 阿夏意味深长道:“公主,照我看呀,好人儿能不能学到大金刚禅功,关键还要看你。” 公主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阿夏微微一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找不到金刚禅的传人,说了也白说。” 公主见阿夏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心中更加疑惑,坐起身来,面对阿夏,正色道:“阿夏,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只要能助李公子修成金刚禅,无论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夏见公主如此,心中一动,看着公主,不再言语。公主很着急,又道:“阿夏,你快说,我要怎么办,才能帮他学到金刚禅?”阿夏道:“公主,昭隐大师不是说了么,要学得大金刚禅,就得四大皆空,什么都要放下。”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好人儿,他尘缘未断,放得下么?” 公主轻轻一叹,道:“是。他心里牵挂的人多的是。他放不下,我又能帮他什么忙?” 阿夏掩口一笑,道:“公主,别说好人儿了,就是你,你又能放得下么?” 公主脱口道:“我……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阿夏道:“公主,我都听出来聊,你心里其实也很喜欢好人儿,是不是?” 公主闻言,脸上一红,看了阿夏一眼,点点头,欲言又止。 阿夏笑道:“要是叫你不要喜欢好人儿,把他忘记了,你能做得到么?” 公主愕然,道:“我喜不喜欢他,王不忘记他,又跟他**金刚禅有什么干系?” 阿夏歪头支颐,对公主眨眨眼,笑道:“怎么没干系?大大的有干系。嘻嘻。”说着,往枕上一倒,又道:“嗯,公主,我们不说了罢。很晚了,我们还是睡一觉起来再说罢。” 公主见阿夏没有把话说完,自己睡了,也只得作罢。她也缓缓躺下,却无困意,心里不住想:“阿夏这样跟我说,却是什么意思?修**金刚禅,难道真的要做到四大皆空才可以么?他……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么?可是,阿夏却说他做的做不得,关键看我?我……我要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如此思索,不得其解,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不一会,听到阿夏熟睡的声息。听到阿夏吸气长呼气短,无声无息,心里不禁奇道:“这个俏丫头,她的呼吸法好奇怪。她从小就在五台山玩,昭隐合山说她有师傅,也不知她练的什么功夫。”公主又听到房外风声呼啸,寒意更甚,也觉得有些乏了,将双目轻轻闭上,调整气息,渐渐睡去。 次日一早,阿夏醒来。过来推公主,道:“公主,快起来,你看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公主也起来,和阿夏推开窗口,往外看去。果见寺内到处覆盖白雪,一片银色世界。 阿夏似很兴奋,喜道:“公主,这应该是五台山下的第一场雪!每年到这个时候,方丈大师都要出来讲经的。嗯,我们有可能见到他了。” 公主闻言,也喜道:“是么?要能见到澄空大师,就好办了。” 阿夏嘻嘻一笑,望着公主,道:“公主,你昨晚想了一夜,想通了没有?” 公主见阿夏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自己,奇道:“什么想通没有?阿夏,我……我还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阿夏笑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紧,关键是你要明白佛法的意思。嘻嘻,我们出去踏雪好么?” 公主笑道:“好!”起身和阿夏开门出去。二女走出寺外,在雪地里来回奔跑嬉闹。公主见阿夏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也被她感染,好似忘了自己来五台山要干什么一样。 阿夏突然看见远处有一株梅花在雪中盛开,携着公主的手,一起跑过去。二女跑近梅花树,见梅花枝桠繁茂,猩红的梅花上沾满雪。公主看见梅花,想起李元霸送给她的那株,心中一阵温馨。阿夏伸手摘了一朵,轻轻抹去花瓣上的雪,拿到鼻前闻了一闻,道:“我喜欢梅花!冰雪来临,百花凋谢,唯独她在绽放。” 公主点点头,道:“是。梅花有傲骨,真是花中高士。生于这皑皑白雪中,更显娇艳。” 阿夏笑道:“公主,我听说高丽国还在更远的北方,那边更冷,一到冬天,梅花一定很多罢。” 公主悠然神往,叹道:“不错!我在宫中还种了几株,要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像这样了。” 阿夏笑嘻嘻的,将梅花递上公主面前,道:“公主,你生得就跟这朵梅花一样好看!唉,好人儿不知心里有多喜欢你,嘻嘻。” 公主脸上一红,道:“阿夏……”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笑声:”好啊,原来你们两个自己跑出来玩,也不叫我?”却是李元霸快步走过来。 公主转过身去,见李元霸笑容满脸,踏雪而至,心中一动:“阿夏说他能不能学到大金刚禅,关键在我。嗯,我该怎么办?” 阿夏笑咯咯迎上去,喜道:“哎呀,好人儿,我们才出来一会,你就追出来啦。才隔了一夜,是不是就想你的老婆啦?” 李元霸飘然而至,故为郑色道:“可不是么,昨晚我一夜睡不好!” 阿夏拍手道:“嗯,你们两个是心有灵犀哦,公主昨晚也跟你一样。是不是你们两个都想着对方了,因此才……嘻嘻。” 公主和李元霸对望一眼,又彼此避开视线。李元霸微微一笑,见公主手中拿了一枝梅花,走到她跟前,道:“老婆,你又梦见我没有?” 公主想不到他会这样问自己,脸都红到脖子上了,瞪了他一眼,嗔道:“梦见你做甚么?谁又有闲空梦见你。”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可是我梦见你了。真是太神了。我就是梦见在雪地上,你手里拿着一枝梅花,和我这样面对面站着。”伸手去拉公主的手。 公主想把手拿来,往后躲。不想脚下滑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要摔倒。李元霸伸手将她抱住,公主才站稳,二人身子紧贴一起,鼻子碰对鼻子。 阿夏故意嫉妒道:“唉,才隔一夜,就缠绵成这样。好罢,我就不打搅你们啦。”李元霸和公主彼此分开,都看着阿夏。只见阿夏眨眼一笑,转身跑走了。 公主张口向喊住阿夏,李元霸却道:“公主,我正有话想对你说。”公主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又有什么话跟我说?”转过身去,背对他。 李元霸道:“我说的是正事。”公主哦的一声,才回过身来,面对李元霸。 “今天我们再去找澄空大师。刚才昭隐大师跟我说,昨晚五台山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按惯例方丈大师要升座讲经,因为瑞雪兆丰年,五台山和尚要为明年祈福。” 公主点头道:“不错!阿夏也跟我说,可能今天澄空大师回出来。” 李元霸手指北面,道:“不过,我们要去北台的灵应寺。寺院就在什么叶斗峰上。” “为什么?” “昭隐大师说,北台应冬季,每年一到下雪,方丈大师就会到那里闭关。” 公主忙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 李元霸点头,伸手去拉公主的手。公主迟疑,不肯递过手来。李元霸一把抓过,在她耳边道:“老婆,这大雪天路滑,拉着手就不怕摔倒了。” 公主轻哼一声,道:“你拉着人家的手,更容易摔倒!”想起阿夏的话,心想:“不能跟他太过亲近。他会得寸进尺的。”说着将李元霸的手摔开。 李元霸笑道:“老婆,你再不让我拉你的手,我只好抱你啦。” 公主瞪他一眼,不禁慌乱,佯怒道:“你敢!你……”叹了一口气,又柔声道:“唉,这是佛门净地,不许你老这样叫我!要是让澄空大师听到,见你尘心不断,怎么肯教你金刚禅功夫?就算肯教你,你也学不来。” 李元霸脱口道:“公主,和你在一起,我怎么能断了尘心呢?谁叫你生得这样美?” 公主也冲口道:“难道就因为我生得美你才这样么?要是我老了呢,满脸皱纹了,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李元霸笑道:“公主,你想要我怎样对你?你怎么会变老,就算你老了,在我眼里也很美……” 公主自知失言,又羞又恼,举手捶了李元霸一下,顿足道:“哎呀,我……都让你气糊涂了。不跟你说了。” 李元霸哈哈大笑,公主转身往寺院跑去。李元霸在后面喊道:“不是要去北台吗,你怎么又跑回去?”公主抛回一句:“我去叫阿夏!我要她陪我们一起去。” 李元霸才想起还有阿夏,心道:“这鬼丫头神秘地很,她也跟着去,不一定是好事。” 公主叫出阿夏,出来和李元霸会和。公主道:“要不要跟昭隐大师说一声?”阿夏摇头道:“不要了。大师不喜欢这些俗礼的。要来则来,想去则去。他最喜欢这样的。” 李元霸笑道:“如此,果然有大师风范!” 阿夏微微一笑,道:“那当然啦。昭隐大师道行深着咧,等你学到大金刚禅了,再来跟他切磋切磋罢。” 于是三人一起往北台行去。三人一路往叶斗峰而去,中途下起雪来,幸而三人都穿了皮衣,并不觉得冷。山间道路崎岖,阿夏在前带路,公主居中,李元霸在后。走了两个多时辰,气喘吁吁登上叶斗峰,时已近午,但见人在云海间,火日如在眼前,红霞满天。 公主从山上往四周观看,见景色壮美,不禁路出笑容。李元霸站在她身边,见云雾缭绕,近在身边。隐隐看见脚下有大斜坡,离山上足有五六百尺不止。 阿夏走在前,离李元霸和公主有七八步远,见他二人流连山景,回头招手道:“公主,好人儿,不要光看风景,记得看脚下,山上刚下雪,路滑……”话音未落,只听公主哎呀一声,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仰去。李元霸大惊,忙伸手过去,想拉住公主,可是已然不及。公主滑到下山,顺着山坡,一直翻滚滑落下去,荡起阵阵雪雾。李元霸不及细想,也纵身一跃,跳下山坡。 阿夏听到异响,知道出事了,赶过来,对着山下大声喊道:“好人儿,公主,你们小心!”站在山上,一时不知所措! 公主滑倒下去的一瞬间,心中极度恐惧,自知身子不住往下滚,不知何处是尽头。只是本能的抱住头,一连翻了也不知有几百个滚,头脸眼鼻都沾满了雪,也看不清身在何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今日要葬身于此!”心中无限悲凉,突然间身子被拉住,隐隐听到有声音喊道:“公主,老婆,不要怕!我来了。” 公主耳中依稀听出是李元霸的声音,心中一震:“嗯,我还能听到他的喊声,难道我还活着么?”心念及此,忽然身子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又往下滚了几下,才停止下来。公主整个人直直的倒扎在雪地里,头脸也埋在雪中。此刻,已然晕过去,神志不清。 原来李元霸也滑下山坡,一直追赶公主,直到滑到半山腰,才拉住公主。公主已然昏昏糊糊,不知自己死里逃生,和李元霸两个双双滚到一起。李元霸气喘吁吁,奋力爬起来,见公主几乎埋在雪中,连忙扒来雪泥,拉出她来。见她满脸沾满雪花,冻得红扑扑的,所幸没有受伤,心中稍定。一把将公主抱起,伸手在她身上几处要穴点去,令她神智清醒过来。 公主身子几乎虚脱,经李元霸以气点穴打通她身上血脉后,突然睁开眼来,看见李元霸就在眼前,劫后余生,心中悲喜交集,激动之下,一把搂住李元霸的脖子,哭道:“李公子,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元霸不住用手将她脸上雪泥抹去,哈哈大笑,道:“公主老婆,你想滑雪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幸好你老公我反应快,见你滑下山,也跟着你来了。乖乖隆地洞,你没有滑到山谷里去。” 公主见李元霸这当儿还跟自己说笑,口口声声老婆老公的,不禁感到一阵温馨,噗嗤一声,笑道:“嗯,要是再滑到山谷里,那样我们就不是鸟人了,而是雪人啦。” 李元霸点头道:“不错!既是雪人,就要吃雪的。”见公主满脸雪花,手抹不净,干脆张嘴就往她脸上吸去,把雪往嘴里吃。公主被李元霸张嘴在自己脸上吸吃雪花,心中又温馨又害羞,想推开他,却无力气,只好嘤咛一声,赶紧闭上眼,由他在自己脸上到处乱亲。 公主被李元霸搂子啊怀里,身子轻飘飘的,如在云里雾里,心中却欢喜之极。忽然听到山上传来阿夏的喊声:“好人儿,公主,快跑!雪崩了!快跑!” 李元霸听到阿夏的喊声,回过头去,只见山顶上有雪堆缓缓下滑,听到阿夏说“雪崩了”心中大惧。公主尤未完全清醒,也听不清阿夏喊什么,她两眼望着李元霸,心中无限缠绵。李元霸左右张望,突然发现什么,眼睛一亮,喊道:“老婆,大事不好!雪崩了,快跟我来!”将公主的手一拽,就往另一边跑去。公主才跟着李元霸走出几步,浑身乏力,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李元霸回过身来,将公主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往不远处一块巨石后奔去。因在斜坡上,雪积松软,又抱着公主,虽然急切,却走不快。 山上阿夏似已看到他们,不住焦急大喊:“好人儿,快跑,雪崩下去了,快躲到石头下面!快……” 公主耳中断断续续听见阿夏喊声,听到“雪崩”两个字,回头往山上望去,只见自上而下,轰然无声,来势甚猛,心中一阵收紧。她从小生长在高丽,冰天雪地里常看到的罪恐怖场景就是雪崩。情急之下,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李元霸怀中挣扎下来,口中喊道:“放下我,我能自己走!”伸手和李元霸双手相扣,跌跌撞撞的,一起往二三十步开外山坡半腰间凸出的一块巨石跑去。二人不敢稍有停留,奋力奔跑,气喘吁吁,才跨入巨石底下,身边雪团已扑天盖地而来。二人背靠在巨石底下,眼前只有一片雪雾,雪团不住将巨石包围。李元霸和公主对望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相拥一起,不到半柱香功夫,从山上滚滚而下的雪团已经将他们埋住,身子慢慢被雪淹没至肩。 李元霸双手紧紧抱住公主的腰,公主双手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二人仿佛已经预感今日将同归于尽,埋在大雪里。公主眼里一下涌上泪水,不知是恐惧还是伤心,喃喃道:“李……公子,我们会死在一起么?” 李元霸知道大难临头,犹自镇定,微笑道:“老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都快要一起死了,你还只叫我做李公子么?” 公主见李元霸临危不惧,又跟自己调侃,不禁苦笑,虚弱道:“嗯,你……你爱怎么叫人家,也随你。可……可是你要我叫你什么老……公,我却叫不出口……” 李元霸笑道:“老婆,你怎么叫不出口,你刚才不是已经叫了么?” 公主愕然道:“我……我没……”不等这个“有”字说出口,李元霸已经低下头来,张口吻住了她的嘴唇。公主一阵眩晕,心中莫名的欢喜,又是害羞,又是不安。浑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不住扭动身子,口中道:“不……不要!”可是却无力去推开李元霸,任由他亲吻自己。 李元霸亲吻着公主,见她羞喜交织,不知所措,感到她身子一阵发热。突然心念一动:“是了。我光顾着和老婆缠绵,却忘了身处险恶之地!”当即运起腹中玄女珠,使自己浑身发热。公主和李元霸两个被雪埋住,大半身子已埋。公主本来身体孱弱,这时被寒冷的雪团团围住,体热更加不能抵抗,不到一会功夫,浑身已经发冷,嘴唇冻得青紫。李元霸腹中玄女珠果然了得,一经运起,体内不断发出热流,与身外的冷雪相抗。他嘴里亲吻着公主,不住将口中热气吹入公主嘴中。通过公主的嘴巴,源源不断吹入热气,公主本来已经冷得牙齿上下打架,得了李元霸嘴对嘴的传送热气,才勉强保持了体温。 公主心中无限感慨,口中已不能言,神智却异常清醒。眼看着李元霸,心中波澜起伏:“嗯,其实我一直不肯承认,我早已经爱上了他!是的,我爱他!他也爱我!每次遇到危险,他总是奋不顾身救我!要是我真的就这样被他抱着亲着,被冻死在雪中,我心里也满足了。”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欢喜,不禁露出笑容。 李元霸却哪里猜到公主心里想什么,他一个劲的运气,将口中热气吹入公主口中,助她和冰冷的雪相抗。他腹中玄女珠仿佛一个火球,将他全身上下烧热,他嘴上不停,手下也不止。双手抱住公主的腰,通过五指将身上热气传递给公主。公主身子虽然获得李元霸体内热气相助,可是毕竟是血肉之躯,一个多时辰之后,公主的身子渐渐不支,她的心魂仿佛已经游离身子,不住在李元霸耳边柔声说道:“李公子,我……我支持不住了,我快要死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去……去救出崔……催大哥!” 李元霸大声喊道:“公主,老婆!你不会死!不会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公主恍恍惚惚,目光开始散乱,似已昏迷过去。李元霸心中焦急,不住憋气运功,体内如要爆炸一般,他身外的冰雪开始慢慢融化。公主的身体起初冰冷,终于又渐渐回暖。公主忽然又睁开眼来,神智稍清,看见李元霸不住往自己口中送气,心中感动,眼泪哗啦啦下来,极度虚弱,道:“李公子,我……我还没有死么?我这是在哪里?” 李元霸见公主又清醒过来,心中狂喜,也不禁涌上泪水来,却不回答公主,怕自己泄了气,不敢稍停,不住运气,恨不得把自己浑身热气全部传递给公主。 公主眼看自己和李元霸身周已被雪团团围住,就算他不断将热气传递给自己,挨得了一时却挨不过一天两天。眼泪扑簌簌而下,哭道:“你……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让我一个去死好了。为什么你也来陪我一起死?” 李元霸不答,继续运功传热,双臂将她抱得跟紧,不住亲吻她,又似缠绵,又似送气。公主如在梦中,见李元霸眼中含泪,心中更是感动,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奋力举起双臂,伸手揉搓他的头发,道:“李……李公子,你不要在费劲救我了,求求你,你快自己逃生吧。不要管我!你要找到澄空大师,学到金刚禅,救出崔大哥!我就算死了,也会感激你!” 李元霸依旧不做声,继续用功传热。公主又断断续续道:“我……我今生能和你相识,我很开心!你……你这样对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李公子,我早就想跟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是的,我承认,我……我喜欢你,刻骨铭心的喜欢你……你知道么?” 李元霸听到公主向自己表白,心中更加热血沸腾,玄女珠如火珠一般,源源不断送出热气,身外的冰雪融化的速度加快。雪崩早已停止,他和公主被埋在雪中,幸好有巨石挡住,不至被雪淹没。他有玄女珠热气化雪,不出半个时辰,一定能将冰雪融化,脱离险境。 公主向李元霸表白后,突然觉得李元霸浑身一震,像触电一般,公主也能感觉到,突然一阵害羞,低下头去。李元霸也开口道:“公主,我也喜欢!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公主抬眼看了一眼李元霸,幸福地点点头,低声道:“是,我知道。” 李元霸笑道:“那么,公主,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公主气喘吁吁,似乎已没有力气再说,咬唇不语。李元霸不依不饶,又在她耳边问道:“告诉我!公主,反正我们就要死了,在临死前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公主拼命摇头,似乎不肯说。李元霸不住往她耳朵里吹气。公主痒痒的,咯咯一笑,大喘气道:“哎呀,你……你往人家……耳……耳朵里吹气,怎么能送到身子里呢?” 李元霸突然大喊一声,道:“老婆,准备好!我要往上推你了!”不等公主明白怎么回事,双手紧抱住公主的腰,猛一发力,居然将她举出雪窝。 公主见自己身子突然被李元霸举起,头手都冒出雪地,才想起自己和李元霸还有救。惊喜之下,奋力往上爬去。才坐稳,又回头去拉李元霸。发疯似的不住往外扒雪,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将李元霸从雪坑里拉出来。 二人气喘吁吁,再一次脱离险境,相对而望,恍如隔世。李元霸哈哈大笑,公主面露微笑,身子完全虚脱,突然一阵眩晕,歪倒在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宿茅屋 李元霸见公主突然倒下,大吃一惊,忙过去抱起她。见她脸色苍白,似已虚弱之极,但听她气脉却无大碍,心神略定。 正在这时,阿夏跑过来,气喘吁吁,见李元霸正抱着昏迷过去的公主,口中喊道:“好人儿,公主没事吧?” 李元霸用手将公主额前的长发往后捋了一下,微笑道:“还好!大难不死。” 阿夏上前探视,见公主已微微睁开双眼,松了一口气,喜道:“公主,你没事就好!”又对李元霸道:“好人儿,刚才我在山上看到雪崩下去,我还以为你们没有救了。多谢老天爷开眼,让你们没有被雪埋掉,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咯咯。” 李元霸哈哈一笑,将公主往身上一背,对阿夏道:“阿夏,也多亏你提醒我们躲到石头底下,不然我们真的就是埋在雪底下了。” 阿夏望着李元霸,又看一眼伏在他背后的公主,笑道:“好人儿,你和公主是怎么从雪里爬出来的?”手指旁边的雪窝,奇道:“嗯,这雪好像被融化了一样,莫非你身上有火么?” 李元霸笑道:“也不是火。其实对付这些冰雪也没什么,当年我曾在天池底下玄冰洞里呆了七天七夜,全靠有一个宝贝……” 阿夏闻言,惊异之极,央道:“啊,什么宝贝这么厉害?好人儿,求求你,拿来我瞧瞧?” 李元霸笑道:“阿夏,你不是说方丈大师可能在灵应寺升座吗?我们快走吧,要迟了怕赶不上了。” 阿夏叹道:“好人儿,你别着急嘛,你看突然发生大雪崩,山上山下的道路都被雪堵了。唉,再怎么赶,我们今天也到不了灵应寺呢。” 李元霸很意外,脱口道:“什么,这里离灵应寺有多远?” 阿夏摇头道:“也不是很远,也就是隔了一座山而已。可是我刚才在山上看,从这里去灵应寺那条必经之路上有座桥已经被雪冲断了……” 公主伏在李元霸背上,缓缓苏醒过来,听到阿夏这样说,心中着急,挣扎着支起头来,道:“什么,阿夏,你说……说什么,桥被冲断了?” 阿夏见公主开口说话,喜道:“公主,你能说话了。你好些了吧。别着急,我们去灵应寺的桥虽然冲断了,可是我们可以从谷底绕过去,然后翻过山,就可以到了。” 李元霸道:“如果这样走,我们几时可以到灵应寺?” 阿夏仰头看了一下天色,道:“现在是近午时分,我们要到酉时才能绕过谷底。那时天已经黑了,须得在谷底过夜,然后等明天一早上山……” 公主在李元霸背后急道:“要等到明天,那么方丈大师还升不升座?” 阿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公主很好着急,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挣扎着从李元霸背后下来,摇晃几下,坚持站住了,对阿夏说:“阿夏,要是我们快一点,能不能今天赶到灵应寺?” 阿夏望了一眼李元霸,又看了一眼公主,为难道:“公主,你身子很虚弱,我们……” 公主拉起阿夏的手,转身就走,道:“阿夏,别说了,我们现在就走!说什么也要今天赶到灵应寺,见到方丈大师!” 李元霸跟在公主和阿夏身后,见公主不顾身体虚弱,急于要到灵应寺,只得赶上几步,在旁搀扶她的手臂。 阿夏见公主脸色苍白,却咬紧牙关,坚持自己走路,心中感动,叹道:“公主,你放心,就算我们明天才赶到灵应寺,只要澄空大师在寺里,我们说什么也要见到他!” 公主坚持自己走,不要李元霸搀扶,一边艰难行走,一边气喘吁吁道:“谢谢你!阿夏,请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快一点走,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到寺里的罢。” 阿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加快脚步,在前带路,三人一起往山谷走去,转而往北行去。 走了半个时辰,公主再也坚持不住,停下来喘息。李元霸见她脸色变得通红,伸手去握她手腕,感觉脉搏极度虚弱,忙道:“公主,你不能再走了。让我背你吧。” 公主摇头,不肯让李元霸背。阿夏回过头来,笑道:“公主,你就让好人儿背你吧。你要是累垮了,就算见到澄空大师,他也不能安心修恶金刚禅的。” 公主闻言,不禁一愣。李元霸不由分手,干脆一把将公主抱起,往肩上一扛,径直往前走。公主被李元霸倒扛在肩上,也没力气挣扎,只好由他。心中叹息:“唉,阿夏说的是。我若是累倒了,他心里惦记着我,也难安下心来学金刚禅的。” 阿夏见公主乖乖的任由他李元霸倒背着,李元霸步履一高一低,行走艰难,叹道:“好人儿,你也别着急!先安慰安慰公主,就算我们见到方丈大师,也不一定就能学到金刚禅的。一切随缘……” 谁知公主听了,心里更加着急,趴在李元霸肩上,扭过头来,对阿夏道:“阿夏,你说什么?一切随缘,我们要随缘到什么时候?” 李元霸知道公主心里担忧虬髯刺客安危,因此一心一意想李元霸尽快学到金刚禅功,好回晋阳木井城救出虬髯刺客。笑道:“公主,你别着急,你的崔大哥没事的……” 公主突然大声喊道:“我……我怎么能不着急,崔大哥还被你哥哥关在地牢里呢。要是我们去救他救得晚了,说不定就……”说到这里,已哭出声来。她自从高丽国出来,无论遇到什么险厄,都能从容自若,从未像今天这样慌张失措。主要是因为她关切虬髯刺客安危,想助李元霸上五台山寻师修习金刚禅功,不要说能不能学到,就连方丈的样子是什么样都没见到,因此心中万分焦虑,情急之下,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元霸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公主,拿眼去看阿夏,示意她赶紧安慰公主。阿夏和李元霸面面相觑,踌躇半天,才道:“公主,你放心,阿夏明白你的心思,我……我……”说到这里,也不知该怎么对公主说,因为她也没把握,能不能找见已修成金刚禅的大师。 公主一哭出来,连日来所受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哗啦啦的哭得一塌糊涂。李元霸知道她急着见到方丈大师,也不敢停下来,继续加快脚步。阿夏紧跟其后,不住出言安慰公主。可是公主无法停止哭泣,一路哭了个够。到最后,慢慢停下不哭了,李元霸反而不习惯,哈哈笑道:“老婆,你怎么不哭了?” 公主在他肩上没好气的答道:“我哭够了,不想再哭了。” 李元霸道:“一边听你哭,我一边走,就觉得特别有劲。你不哭了,我反而没劲了。” 阿夏闻言,咯咯笑道:“哎呀,好人儿,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儿。你见人家公主哭得像一个泪人一样,不安慰两句就算了,现在人家不哭了,你反而又要逼人家哭?你这算怎么回事呢?” 李元霸哈哈笑道:“阿夏,你不知道,公主老婆哭的时候,我听起来很受用的。她平时话不多,也不喜欢笑,突然听见她哭,我反而觉得好玩有趣呢。” 公主听了,突然举手用力捶了一下李元霸的肩背,嗔道:“好呀,原来你这人是这样,见人家伤心哭泣,你还幸灾乐祸!哼,快放我下来,不要你背了!” 阿夏笑嘻嘻的,阻止道:“不要!公主,你不能下来,就是要他背你扛你!这次不但要他背你到灵应寺,就是今后走路出门,你都要他背你抱你!嘻嘻,他喜欢听见你哭,你就假装哭几声给他听好了。” 李元霸更是哈哈大笑,公主心中气恼,可是又无计可施,叹道:“阿夏,他这人最没良心的,我……我也不用等到他背我到灵应寺,我怕不到半路都给他活活气死了。” 李元霸见公主也打趣起自己来,回头笑道:“老婆,我怎舍得气你呀,我说想听见你哭,不过是想让你把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罢了。哈哈,现在好了,你不想哭了,说明你已经出了气啦。” 公主呸的一声,道:“谁说我已经出了气啦,我现在想打人呢。你肯不肯让我打?” 阿夏听见公主这样说,简直乐坏了,拍手道:“对呀,公主,你要是想打人,好人儿也一定会心甘情愿让你打的。嘻嘻,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 李元霸依旧嬉皮笑脸道:“老婆,你要真想打我,那你就动手吧。” 公主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可又下不了手,只是伸手用力拧了一下李元霸的手臂。阿夏见状,又笑道:“嗯,好人儿,你看看,你这老婆口里说要打你,可是心里却舍不得呢,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拧你几下,我看呀你也觉得不过瘾呢,嘻嘻。” 公主涨红了脸,道:“阿夏,怎么你也学他那样说话,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谁是他老婆啦?”突然对李元霸道:“快放我下来!” 李元霸继续往前走,并不放下公主,回头对阿夏道:“阿夏,都是你这鬼丫头挑唆的!看看,我背得好好的,她却要下来走。要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到灵应寺啊,快劝劝你的公主吧。” 阿夏忙对公主说:“公主,好人儿说的对。你还是乖乖的别动,让他背的好,他背着你走得会更有劲儿,那样说不定今晚就能赶到灵应寺,见着方丈大师。你下来自己走,慢吞吞的,恐怕磨过明天还翻不过那座山呢。嘻嘻。” 公主听阿夏这样,轻轻叹了口气,轻声在李元霸耳边道:“喂,你……你都出了一头的汗呢,停下来歇歇再走吧。” 阿夏见李元霸果然满头大汗,见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谷底,便道:“好人儿,公主心疼你走得累了,我们还是歇歇再走吧。嗯,说真的,我也走累了。” 李元霸见阿夏也说累了,回头看她,走得气定神闲,知她和公主一样,不过想让自己歇歇,笑道:“阿夏,你要觉得累,我连你一起背着走吧。” 阿夏抿唇一笑,道:“真的么?好人儿,莫非你背了公主,仿佛有了神力一般,竟不知累呢。不过呢,阿夏可不敢要你背,你若是还能走,我就陪你继续走好了。只是,公主会心疼的。嘻嘻。” 公主咬唇道:“阿夏,都怪我急着要见方丈大师,其实我也想通了。此事也不能急,今晚要赶不到寺里也是天意。一起随缘。我……我还是下来自己慢慢走吧。”说着挣扎着要下来。 李元霸不肯放手,公主在他耳边道:“喂,快放手!我能自己走。” “公主,好人儿,你们快看,那边是什么?” 突然阿夏手指远方,李元霸和公主都顺着阿夏手指方向,透过一片绿林,只见谷地深处一个山坡上伸出一个茅屋木檐来。阿夏看看天色近晚,估计今晚到不了灵应寺,对李元霸和公主道:“好人儿,公主,你们也不用说背不背了,今晚是到不了灵应寺了。那边好像有人住,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借宿一夜,明天一早赶路。” 李元霸点头笑道:“阿夏,那灵应寺都看在眼前了,怎么走了半天还走不到。既然你说到不了,那么我们也只好找个地方避避风寒,过了今夜再走。” 公主一下从李元霸背后挣脱下来,急道:“怎么不走了呢?翻过这座山就到了。你们不想走,我走!”说着径直往前走去。 阿夏上前拉住公主道:“公主,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为甚么不能走?” “山上积了雪,路很滑,我们要是摸黑上山是很危险的。你看,中午那场雪崩多可怕!要是晚上走山路,一个失足,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即使没有那么惨,也会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不被狼吃也被蚂蚁吃呢。” “阿夏,你……你不用吓唬我!我从高丽过来,也走过夜路的。” “公主,五台山的夜路就是不能走。你信我好了。”阿夏见公主执意要赶路,把目光投向李元霸,向他求援。 李元霸手指那间矛屋,对公主笑道:“老婆,我肚子饿了,我们先过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罢。找点东西吃了以后我们再决定连不连夜上山,最多耽搁半个时辰,顺便也打听一下有没有近路,你说好不好?” 公主没好气的瞪了李元霸一眼,见他也符合阿夏的意思,自己真要一个人赶路,也不可能。心中气恼,咬唇不语。 阿夏过去拉起公主的手,笑道:“公主,不是阿夏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五台山的夜路真不能走!” 李元霸也不管公主肯不肯,走过去,往她跟前一蹲,双手揽住她的腰身,把她背起来,往矛屋走去。 公主被李元霸强行背走,也无可奈何,心中气苦,忍不住举起两只小拳头,在李元霸背后捶了几下,口中嗔道:“你答应过我的话难道不算数么?你为什么磨磨蹭蹭的,不肯去见方丈大师?要是我们去救崔大哥晚了,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李元霸见公主说得郑重,道:“公主,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可是,你怎么知道见了方丈大师就能学到金刚禅功呢?” 阿夏也在后面道:“不错!公主,好人儿说的对。其实我们也不要急着去见什么方丈大师,在我看来他已是个老朽啦,见他也没什么用的,最多听他讲解几句佛经而已。” 公主道:“阿夏,你怎么说方丈大师没用,他毕竟是方丈呀。” 李元霸摇头道:“阿夏说的不错!什么方丈大师,我猜他一定早被二当家的架空了。要不好好一个五台山全让那个可恶的二当家来把持!” 公主被李元霸背着朝茅屋走去,阿夏在前面带路。说话之间,三人走到离茅屋有六七十步远,忽听见一阵狗吠的声音。阿夏笑道:“嗯,有狗叫,还不止一条。屋里多半有人住。”脚下加快,李元霸背着公主也紧随其后。 在狗吠声中,三人走近茅屋,只见一道竹篱笆把人拦在二三十步外。 李元霸把公主放下,公主顺手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绢,替李元霸擦额头上的汗。阿夏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掩口笑道:“好人儿,这回你背老婆可就值了。” 公主脸上一红,忙将手绢扔给李元霸,让他自己擦。李元霸顺手乱擦几下,又递回给公主。公主正要借过,阿夏一把上来抢过,又塞回到李元霸手中,笑道:“好人儿,这是人家公主的心意,以后你就拿着擦汗罢,哪里又用得着还呢。” 李元霸点头笑道:“阿夏,你说的是。”笑嘻嘻把手绢塞进自己衣兜,公主伸手过来,佯恼道:“给你擦擦汗,怎么又要人家的?快还我。” 李元霸道:“我弄脏了,洗好了再还你。” 阿夏咯咯笑个不住。只见茅屋冲出两条大狗,一白一黑,不住冲三人乱吠。阿夏往屋里张望,不见有人出来。 李元霸笑道:“主人不在家!” 阿夏点头道:“不错!主人不在家,可是门为甚么又虚掩?” 公主见两条狗很凶恶,不禁想起当初和虬髯客被“中原四煞”追杀的情景,心有余悸,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怯意。李元霸伸手握住她的手,她身子不自禁的挨近李元霸。 阿夏见狗吠得凶,微微一笑,口中喃喃有辞,似在念什么咒语,才念了几声,那两条狗居然安静下来,对着阿夏摇头摆尾,恭敬非常。 李元霸和公主相顾愕然。阿夏伸手过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便将篱笆门上的木栓撬开了。她将门推开,回头对李元霸和公主道:“好人儿,公主,主人一定出门了。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进去瞧瞧吧。” 李元霸和公主点点头,见两条狗已被阿夏驯服,不断在阿夏跟前跑动,似如主人一般。李元霸奇道:“阿夏,你念的什么咒语,把这两条畜生弄得服服帖帖的?” 阿夏笑道:“也没什么的,我不过用梵语念了几句佛经,谁知这两条狗居然听得出来,把我当做主人的朋友了。嘻嘻。”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莫非这五台山下,连狗都知解佛法,真是不可思议。” 阿夏掩口笑道:“好人儿,佛经上说,佛祖说法,天花乱坠,头头是道,连石头听了都要头点地呢,何况是狗呢?嘻嘻。” 公主见阿夏身负异能,心中不禁钦佩,从此不敢轻视于她。三人一起走进茅屋,见里面甚为宽敞,屋中央生了一盆炭火,把屋里烧得暖烘烘的。只是家徒四壁,厅上除了一张木桌和几张竹凳外,什么都没有,简陋之极。 阿夏眼尖,早看见桌上有一张粗纸,用一块玉石压住。她走过去,拿起纸来,递给李元霸,笑道:“我不识汉字,请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李元霸拿过一看,只见纸上写了一行字,看到一半,不觉读出声来:“卜卦曰需,观卦可知,雪崩之日,申牌时分,有不速之客三人至。主人有事外出,米菜已备,请客自炊,去留自便。” 公主和阿夏面面相觑,不禁对茅屋主人心生敬意。阿夏左右张望,似在寻找什么,忽然发现南面墙壁上挂了一把蒲扇。面露喜色,走过去拿下来翻看,突然笑道:“啊,我说怎么这样神!是解脱大师搬到这里住了。”对李元霸和公主道:“好人儿,公主,我们这叫误打误撞,居然自己走到解脱大师的家中来了。” 李元霸道:“就是说的那个解脱大师吗?他不是也在昭果寺修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 阿夏点头:“不错!就是他。我也听说他在两年前就搬出昭果寺了,却不知原来就在山脚下。嗯,说起来,他比昭隐大师还要古怪的。” 李元霸问道:“怎么古怪?” 阿夏微笑道:“还不算古怪么,你看好好的寺院不住,却一个人跑来这里清修!” 李元霸拉着公主,走近火盆,坐下烤火。道:“管他怪不怪,我们先烤一下火,暖暖身子要紧。” 阿夏也凑过去,看着李元霸手中的纸,叹道:“解脱大师真是世外高人,居然能够算出,今天我们会到他家里,还准备有米菜什么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点头道:“果然了得。不过,卜卦之术也不算什么难事。” 阿夏望着他,道:“你说不难,难道你也会么?” 李元霸想起袁天罡和李淳风,笑道:“我在天池底下见过比这厉害的。可以预测未来钱千年事…….” 阿夏咋舌道:“啊,还真有这样的人吗?我师傅已经算很厉害的啦,他也只能看到一两百年后的事。” 李元霸笑问:“你师傅叫什么,现在哪里?” 阿夏自知失言,忙道:“哦,他么,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也有四年没见到他了。”见李元霸还想问下去,站起来,笑道:“好人儿,公主,你们饿了吧,我去做饭,你们在这里烤火吧。”说着往茅屋一侧的厨房走去。 公主也站起身来,道:“阿夏,你要做饭么,我……我也去。” 阿夏忙摆手,笑道:“公主,你身子虚弱,又是金贵之体,这些事不用你动手的。你就陪好人儿在这里烤烤火,说说话罢。反正今晚得住一夜,解脱大师早知道了。” 李元霸道:“阿夏,这解脱大师不是说去留自便,我们是不是连夜赶去灵应寺?” 公主也点头:“若能早点去到灵应寺,就早点动身的好。” 阿夏知道公主急切想去灵应寺见澄空方丈,这时笑道:“好人儿,公主,都说了嘛,欲速则不达。我们须得在谷底住一宿,明天一早赶路。放心吧,只要澄空方丈还没死,我一定会带你们找见他的。” 李元霸和公主对望一眼,见阿夏这样说,也不好再勉强,只得同意。阿夏去厨房弄好饭菜,捧出放在木桌上,虽然只有米饭和一碟青菜豆腐,三人确实都饿了,一起吃了个一干二净。公主居然也吃了半碗米饭,阿夏则吃了一碗,剩下的全是李元霸吃光。 阿夏早看见茅屋的另一侧是一间客房,见房门也是虚掩,推门进去,看见里面有一个床榻,上面居然也有棉被,只有一个枕头。出来对李元霸道:“好人儿,里面只有一张床,今晚……” 李元霸道:“你们两个睡里面,我自然睡这厅上。” 阿夏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委屈你了。不过,须得找一些茅草垫在地上。”说着走入后院柴房,捧出一团茅草。公主走上前去,接过茅草,铺在地上。阿夏又走进客房,抱出一床棉被。李元霸大喜过望,笑道:“想不到这解脱大师待客如此周到,哈哈。今晚我可有棉被盖了。” 是夜,三人在解脱大师的茅屋安歇。两条狗也安静不吠,在门边守卫。 次日一早,晨曦即起,三人起来,准备出门赶路。只见两条狗一下从屋里窜出,茅屋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三人走出茅屋,只见迎面走来一人,两条大狗不住围着那人转,兴奋异常。阿夏认出是解脱大师,忙上前躬身合十,笑道:“解脱大师,你终于露头了。嘻嘻。”对李元霸和公主道:“好人儿,公主,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解脱大师!”手指跟前一位高瘦老者,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梵仙山居 李元霸和公主上前,恭恭敬敬朝解脱大师举手合十,只听解脱大师哈哈一笑,也认出阿夏来,也合十道:“稀客,稀客!阿夏姑娘,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阿夏笑道:“大师,你老人家都算好了,自然是雪崩把我们送来的。这位是李公子,这位是高丽公主。”用手指着李元霸和公主向解脱大师介绍。 解脱大师哦的一声,笑道:“不错!昨天山上雪崩,我后山的那半亩青菜也要遭殃了。这一大早,你们就要走么?”说着一边走进屋里,阿夏和李元霸、公主也随他走进。解脱大师径直走到火盆边,坐下烤火,失意三人也坐下。 李元霸见解脱大师头发披肩,装束奇异,宽襟大袖,却是非僧非道的打扮,不禁奇怪。转念一想,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帮他削发,头发自己是长的。 阿夏笑道:“大师,我们饭也吃了,房也住了,天也亮了,也该走了,嘻嘻。我只是奇怪,你老人家明明知道我们是不速之客,却怎么弄个空城计,自己跑出去,也不理我们?” 解脱大师笑道:“别提了。本来我是不出门的,可是梵仙山上那个不了那个老家伙,偏偏约我去下棋,这不,都下了两天两夜,扳回我一局,才肯放我走。哈哈。” 阿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什么不了那个老家伙,他是谁,怎么我没听说过?” 解脱大师叹道:“那老家伙神秘得很,他隐居五台山也差不多有十几个年头了,谁也不知他的行踪。要不是我会下棋,他也不会来找我的。” 阿夏笑道:“大师,先不要说什么不了和尚罢,我只奇怪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解脱大师手火钳撩了一下火炭,头也不抬,道:“一个人住在这里,清净得很,不用每天听寺里那些笨家伙念经吵耳。” 李元霸和公主听阿夏和解脱大师说话,颇觉有趣。见解脱大师言谈无拘无束,又见他以礼待客,不禁对他心声好感。 李元霸笑道:“大师,在下有一疑问,敬请明示。” 解脱大师微微一笑,道:“李公子不必客气。” 李元霸问道:“敢问大师所宗是佛还是道?” 解脱大师微微一笑,道:“道家无非佛法,佛境终是道界。我则非佛非道,如此而已。” 阿夏道:“大师,你回来了,我们却要走了。” 解脱大师道:“你们要去哪里?” 阿夏道:“去灵应寺,找澄空方丈。” 解脱大师哦的一声,看了李元霸和公主一眼,笑道“五台山下雪了,澄空在灵应寺升座,你们去找他,不会只想听他讲经的吧。” 阿夏笑道:“大师,你都能把我们三个不速之客算出来,当然也能洞察我们的来意。嘻嘻,不瞒你说,我们想找到金刚禅的传人……” 李元霸和公主本以为解脱大师听见阿夏这样说,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谁知他淡淡一笑,道:“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阿夏听解脱大师这样说,知道话外有话,便笑道:“大师,我们也知道金刚禅不是轻易能学到手的,可是我们必须学到手……”手指公主,道:“这位高丽公主有一位朋友被关在地牢里,要打开地牢石门,非得金刚禅功夫不可!” 解脱大师哈哈一笑,道:“如此更加不必去寻什么金刚禅传人啦。阿夏,这几年你跑出去,莫非一点长进都没有么,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金刚禅是用来破门的功夫吗?” 此刻,公主再也忍不住,上前合十道:“大师,我们也知道金刚禅非同一般,可是我们非学到不可,否则我的朋友就会永远关在地牢里,求求你,告诉我们,金刚禅功夫的传人在哪里?”她冰雪聪明,从解脱大师的神色话语中猜出他与金刚禅功夫一定有渊源,因此发出此言。 李元霸也拱手道:“大师,虽然我们上五台山,寻师求学金刚禅太多急功近利,可是,也是为了救人一命。佛家以慈悲为怀,敬请大师指点一二,也好让我们知所进退。” 解脱大师冷笑道:“我已说了,你们趁早下山回去罢,不要浪费时间。金刚禅不是你们能学的。” 阿夏微微一笑,道:“大师,既然是功夫,就一定能学,不然如此传得下去。嘻嘻,请你快指点迷津罢。到底金刚禅的师傅在哪里?” 解脱大师叹道:“你们要学金刚禅,须过得了我这一关。否则,学之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李元霸闻言,和公主相视一笑,脱口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我们要找的师傅就在眼前。” 公主当即上前,伏身下拜,道:“大师,请你教教我们吧。” 解脱大师往旁边一退,不让公主拜,皱眉道:“你是女子,更加不可学此工夫!” 李元霸上前拜倒,道:“大师,在下李元霸,愿意拜大师为师,求你收下我吧。”解脱大师眼看李元霸,伸手扶起他,二人接手之际,他暗用力,想试试李元霸的根基。李元霸早知其意,也暗暗将内力传递过去,谁知所传之力,一经解脱大师之手,浑然无迹,不禁又惊又喜。心道:“今日遇见高人了。”原来李元霸深知,内功深湛之人,收放自如,看似若有若无,实则力道非常。解脱大师轻轻化解李元霸的内力于无形,可见他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 解脱大师颇为惊讶,点头微笑:“小子,有点根基,可惜还不到火候。以你现在之力,要学金刚禅,可说十分凶险。我看,你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下山去吧。” 阿夏咯咯一笑,道:“好人儿,你得大师这样说你,可见你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还不快点拜师,大师见你精诚所至,也会金石为开的。” 李元霸早有此意,不等阿夏说完,早已双膝点地,往下就拜。谁知解脱大师手更快,一把将他的手臂轻轻一托,不让他下跪,笑道:“小子,就算你想学,我也教不了你。” 李元霸和公主闻言,不禁失望。阿夏拍手道:“那么,请大师快说,能教的人在哪里?” 解脱大师哈哈一笑,对阿夏道:“你这鬼丫头,怎的如此多事?总之,我是教不了他的。至于他要拜谁为师,也是他的造化,我哪里管得了?” 阿夏见有转机,上前拉住解脱大师的手,撒娇道:“哎呀,大师,你就可怜可怜嘛,你看人家公主千里迢迢从高丽过来,多不容易,如果她要回去,没有一个人陪着,怎么能够回到家乡呢?” 公主和李元霸对望一眼。阿夏继续说:“你又不肯收徒弟,又不肯指点名师,那么请你行行好,下山去帮公主救出她的朋友,这样我们也不用学什么金刚禅功夫了,如此两便,一举两得。” 解脱大师哭笑不得,道:“鬼丫头,如此怎么可以?我老人家哪有闲工夫跟你们下山去。” 阿夏不住摇解脱大师的手,道:“你既不肯下山,又不肯收徒弟,那么你总要指点指点,到底去哪里才能找到明师嘛?” 解脱大师若有所思,道:“明师倒是有一个的,不过要看你们的机缘了。” 阿夏听出有戏,忙道:“大师…….” 李元霸已经拜倒在地,解脱大师见他如此,不禁叹道:“不了和尚去来不定,就算我带你们去,你们也未必能见到他的。” 阿夏紧追不舍,道:“不了和尚,就是你说的那个不了那个老家伙吗?” 解脱大师点点头。 阿夏又问:“你不是刚和他下两天两夜的棋么,怎么又不知他的行踪呢?” 解脱大师叹道:“每次见面都是他来找我,不是我去找他。说来也好笑,我识得他也有几年了,可是至今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偶尔有一次他说从梵仙山过来。” 阿夏一听,知道此山位于台怀镇南,离此不远,大约五六里路。那里风光秀丽,号称五台山的“小南台”。山巅上有寺庙,平时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间。喜道:“多谢大师!”过去拉起李元霸,又向公主招手,往外就走,道:“好人儿,公主,我知道梵仙山,我们快去找不了和尚。” 解脱大师见阿夏说走就走,在后面说了一句,喊道:“鬼丫头,记住,见到那老家伙,可别说是我说的。” 阿夏头也不回,笑嘻嘻道:“嗯,我可不管,偏说是你说的。嘻嘻。”后面传来解脱大师笑骂的声音。 三人出了解脱大师的茅屋,径直往南而去。公主道:“怎么又往南走,我们不去灵应寺了吗?” 阿夏点头道:“不错!梵仙山在南边,离这里不过几里路。我们转过这个山坳,径直往南走,走一个时辰就到了。” 公主犹豫道:“我们不去见澄空大师了么,可是五斗先生跟我说先找到方丈……” 阿夏笑道:“公主,那个什么五斗先生,他大概以为只有澄空方丈知道金刚禅,可是你没听见解脱大师说,能教好人儿金刚禅的人只有不了和尚么?” 李元霸见事情转机这样快,不禁疑惑,道:“阿夏,解脱大师也不能确定那个什么不了和尚在哪里,我们就这样去找他,能找到吗?” 阿夏道:“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呢,现在终于找到线索了,反而又不相信啦。”见李元霸和公主半信半疑,便叹道:“唉,你们难道忘了那个二当家的吗?要是澄空方丈会金刚禅,或是其他和尚有这样厉害功夫,还会让二当家在五台山胡作非为吗?你们看,像解脱大师这样高人都不肯寺庙里修行,宁愿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住。嗯,真正的高人不会住在寺庙里的,因为里面大多是一些昏庸蠢笨的和尚尼姑。嘻嘻。” 李元霸和公主听见阿夏这样说,不禁相顾愕然。李元霸笑道:“阿夏,你从小在五台山长大,既然我们到了这里,做什么也只好听你的啦。就照你说的去做罢。” 公主见李元霸也这样说,欲言又止,只得勉强点点头,可是神情依然流露一丝疑惑。 阿夏手拉公主,笑道:“放心好了,公主,我说过的,阿夏保证会带你们找到金刚禅传人的。嘻嘻,不信的话,等到了梵仙山,找见不了和尚,你们就信了。” 李元霸和公主不在说什么,跟着阿夏往南而去,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山上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到了梵仙山顶,转了一个弯,回头一看,在白雪覆盖的密林间,几座寺庙就建在峰顶之上。 三人气喘吁吁上得山来,已近午时分。李元霸突然手指一座寺院大门,惊道:“阿夏,你快看,那是什么?”阿夏和公主都转头去看,只见寺院横额上写三个字“灵应寺”。 阿夏笑道:“好人儿,我知道你为什么奇怪,不过,此灵应寺非北台的灵应寺。它们刚好同名。” 李元霸奇道:“为什么会同名?” 阿夏道:“这是小灵应寺,北台那边是大灵应寺。” 李元霸道:“有什么不同吗?” 阿夏笑道:“自然大大不同。那边的灵应寺在北台,这边是南台。嘻嘻,五台山到处都有灵应的。嗯,我听说梵仙山原来是道教的道场,这里还有传说呢。” 公主很感兴趣,忙问:“什么传说?” 阿夏微微一笑,道:“据说这山上原来有一个千年狐仙,她的道行很深,已经炼化成人形,而且是个非常美的女子,有绝世容颜。”转头去看了李元霸一眼,又笑道:“很久以前,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过山下,天色已晚,看到山上有人家,就上前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美丽的青年女子,把书生让进屋里……嘻嘻。” 李元霸笑道:“阿夏,你很会说书呢。” 阿夏正色道:“好人儿,不骗你的。原来这个寺还叫狐仙寺呢,后来不知怎么才改了这个名。” 公主笑道:“阿夏,我们到了这里,你还是快带我们找不了和尚去罢。” 阿夏手指不远处,笑道:“那边不是有老和尚么,我们过去问问他。”李元霸和公主顺着阿夏手指,看见十几步不到,有个清瘦驼背的和尚正在寺旁路上扫雪,年纪约有五六十岁。 阿夏走上前,合十道:“阿弥陀佛,请问师傅,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不了和尚的师傅?” 那扫雪和尚好像没有听见阿夏的话,依旧在低头扫地。 李元霸见扫雪和尚步履蹒跚,似站不稳,却一丝不苟的扫雪,非常专注,恍然忘了旁边有人。 阿夏又重复闻讯,那和尚依旧扫雪,对三人视若不见。李元霸和公主对望一眼,不禁感到奇怪。阿夏也不气恼,叹了口气,道:“唉,真是晦气,想不到一上山就碰见一个聋子!” 才说完这句话,只见扫雪和尚抬起头,眼睛一亮,看了阿夏一眼,又继续低下头,仍扫他的地。 阿夏不禁咂舌,忙掩口不语,对李元霸做了一个鬼脸。 三人见扫雪和尚听到聋子两个字,居然有反应,可却仍不搭理。见灵应寺大门紧闭,只得往后院走去。可是走了半天,仍不不见一处开门,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想不到辛辛苦苦跑上来,居然得了闭门羹。 转过身来时,已不见了那个扫雪的老和尚。阿夏掩口笑道:“莫非这寺里的和尚都让狐仙给吃了,嘻嘻。” 李元霸笑道:“极有可能!” 公主则很着急,道:“总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吧,是不是他们都上北台的灵应寺听方丈讲经去了?” 李元霸点头道:“也有可能。” 阿夏笑道:“什么都有可能。不过,就算这寺里的和尚都去听澄空和尚讲经去了,可是不了和尚是世外高人,肯定也不会下山去的。” 李元霸道:“也说得是。” 公主嗔道:“你什么都说可能,都说是。我们到底怎么办呢?” 阿夏道:“公主,不要着急。嗯,既然上了山,我们就找个地方避避风,一切相机行事好了。”忽然灵机一动,对李元霸道:“好人儿,老是让公主站在风中,你也不怕冻坏了她么?”在他耳边低声说几句。、 李元霸闻言,点点头。公主搞不清他们想干什么,咬唇道:“你们想干什么,快告诉我?” 李元霸一把伸手拉过公主的手,笑道:“老婆,跟我来。” 公主将他的手摔开,涨红了脸,嗔道:“哎呀,你不要乱讲么。谁是你老婆!也不害羞,你快想办法是正经!”阿夏咯咯而笑。 李元霸转过身去,往寺院墙上观察几下,走进墙壁,举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往上一跃,整个人贴到墙上。公主见他如此,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又不禁担心,上前道:“啊,你……你要这样爬上去么?那么高,你能行么?” 李元霸冲公主一笑,道:“老婆,你快和阿夏去后门等我。”说着三下两下,很快窜上了墙头。 公主不见咂舌,阿夏笑道:“公主,你放心好了。这种翻墙功夫,对好人儿是小菜一碟。我们还是快去后门等他来开门罢。” 公主仍仰头看李元霸,只见他向下招招手,转身往里察看几眼,一跃而下。公主这才和阿夏往后门走去,才走到后门不到片刻,门已吱呀一声打开,李元霸从里面露出一个头来。公主和阿夏相视一笑,忙走进寺院,李元霸又把门关上。 三人往寺院里走,李元霸道:“我刚才看了,寺里好像是座空城,香火已断了有些日子啦,估计这里的和尚早下山很久了。” 阿夏点点头,笑道:“这样更好,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歇息一下,再去找什么不了和尚。解脱大师不会骗我们的。” 她对寺里的结构似很熟悉,带着李元霸和公主径直往一处庭院走去。李元霸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吧。” 阿夏突然咯咯一笑,道:“何止来过。我还在这里住过几年呢。嘻嘻。” 公主很惊讶,忽然说了一句:“咦,阿夏,莫非你是狐仙的化身。” 阿夏猛然回头,朝公主一笑,大声笑道:“公主,你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是狐仙的后人?” 公主也笑道:“像你这样聪明机灵,也只有狐仙才配得上是你的先人呢。” 阿夏道:“公主,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李元霸笑道:“当然是在夸你。” 阿夏哎呦一声,佯作生气的样子,道:“好呀,你们两个合伙来欺负我呀。什么狐仙不狐仙的,我哪有那么好的命,做得了狐仙,要真是狐仙,我早幻化成男人了,何苦要做个女子呢。” 李元霸笑道:“你又为什么不愿做女人?” 阿夏回眸一笑,道:“佛经不是说么,要修炼成佛,先修成男身。咯咯。” 公主道:“为什么一定要男身才能成佛?佛经不是说,不能以相见佛,难道佛祖也那么重男轻女么?” 李元霸道:“我猜佛祖不是重男轻女,一定是因为女人比较麻烦……” 公主嗔道:“女人怎么麻烦了,你看我和阿夏哪个麻烦了?” 阿夏咯咯笑道:“就是呢。麻烦的是你们这些男人,若是这世上没了女人,不知你们男人会是怎样?” 李元霸点头,若有所思,道:“的确,要是世间真的没有女人,只剩下男人,那就惨了。” 说话之间,经过几条弯曲的走廊,转了几个角,才来到西侧一处偏僻的庭院前。阿夏走上前,显得兴奋异常,伸手从门旁左侧一处缝隙里摸了几下,掏出一把钥匙,拿起在李元霸和公主眼前晃了一晃,笑嘻嘻的,转身去将钥匙伸进门锁,轻轻一转,只听吱呀一声,门口打开,赫然一间大院出现在眼前。 李元霸和公主面面相觑,阿夏笑道:“想不到几年不回来,这把钥匙还在这里。好人儿,公主,忘了告诉你二位,这里是我以前的家。”说着,自己先走进房间,李元霸和公主很意外,跟她走进。抬头之际,眼前一亮,原来院中更有一个院落,门额上写着“梵仙山居”四字。 阿夏笑道:“本来想提前告诉你们的,可又怕你们东问西问,我一时也说不清,干脆先带你们回家,再慢慢说不迟。” 李元霸叹道:“阿夏,看来你真的是狐仙的后人,要么就是狐仙的化身。” 公主眼看阿夏,心中更是惊骇:“这个女孩子,真是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身世,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过,这一路过来,没看出她有什么恶意。” 阿夏上前拉住公主的手,笑道:“真是对不住,公主,阿夏也不是有意瞒你。向你陪不是了。”她左右环顾家中摆设,既熟悉又陌生,叹道:“公主,好人儿,不瞒你们说,六年前,自从我家的云栖别院被二当家的霸占后,五台山上的一位老和尚收留了我和爹爹,我和爹爹就隐居在这个院子里,这里可算寺中寺。除了收留我和爹爹的老和尚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李元霸和公主听见阿夏这样说,都惊得目瞪口呆。李元霸问道:“如今那个老和尚呢?” 阿夏微微一笑,从容道:“他就是解脱大师说的不了和尚!”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八十章 谁与同修 李元霸和公主相顾愕然。李元霸哈哈一笑,不住点头,道:“好呀,阿夏,你终于说出实话了。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今天全都跟我们招了吧,哈哈。” 公主眼看阿夏,流露出困惑不解之意,淡淡的道:“阿夏,你带我们到这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阿夏笑盈盈的道:“公主,好人儿,你们别误会。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出实情,因为我怕一时说不清,你们更加不会信我。”说着上前想拉住公主的衣袖。公主心存戒备,将阿夏的手推开,神色凝重,眼看着她。 阿夏见公主不睬自己,又走到李元霸跟前,叹道:“好人儿,我知道你们会生气,可是我没有存心骗你。我向你们二位赔不是了。请你们原谅我。”说着,对李元霸和公主都鞠了一躬。 李元霸见事到如今,指责太多也无益,不如先把真相搞清楚再说。他一进梵仙山居,早已观察房屋四周布局,看看有什么机关,一旦发生不测也好有个退路。忽然瞥见大厅之上,有一张太师椅摆在正中央,旁边两侧则是四张木椅,全是黄花梨木雕琢而成,索性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跷起二郎腿,面对阿夏,似笑非笑,道:“阿夏,你别忙着道歉什么的,先把刚才你讲的狐仙的故事讲完我们听,然后再说其他。哈哈。” 阿夏见李元霸并不马上指责,心中宽慰,走上前,在李元霸的肩背轻轻揉起来,喜道:“好人儿,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你想先听狐仙的故事,那么阿夏就告诉你好了。” 公主远远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阿夏不住殷勤地给李元霸揉肩捶背。 阿夏先转眼看了一眼公主,微微一笑,才对李元霸道:“其实,传说中的狐仙,也没有谁真正见过,大家都这么口传话说罢了。之前说到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投宿山上,见到开门的主人竟是一个绝色女子,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一心想考取功名。因此,进了客房,马上点上油灯,拿出圣贤书,伏案夜读。” 李元霸笑道:“听起来好像也是个书呆子。哈哈。” 阿夏一边给李元霸捶背,一边继续说:“那个书生读到半夜,感觉累了,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才刚合眼,只见女主人身穿轻衫薄裳,推门进来,先上前红袖添香,然后对他说,相公,夜深了,明早还要赶早呢,先睡了罢。说着就动手去解书生的衣衫,看样子是要服侍他上床去睡。书生是个正人君子,不曾想到女主人是这样一个女子,心中气愤,断然拒绝,又念在人家留宿自己的份上,只是出言责备几句:姑娘,请你自重!我是读书人,还懂得礼义廉耻四个字。这里既是道观,又是庙宇,当是修行道场,佛门净地,道家胜境,怎么能做此男女苟且之事呢?”说到这里,阿夏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李元霸玩笑道:“若换是我,恐怕不能这样。” 阿夏问道:“好人儿,若换是你,你会怎么样?” 李元霸道:“我会大发慈悲,跟这狐仙说起佛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阿弥陀佛……” 阿夏早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呀,好人儿,你先听人家讲完嘛。” 李元霸道:“好,你继续说,后来怎样?” 阿夏掩口道:“听见书生一本正经的话,谁知绝色女子微微一笑,对书生说了一句话,书生顿时开悟,马上变了态度,仿佛换了另一个人,和狐仙共进宵帐,巫山云雨……” 李元霸问道:“那狐仙对书生说了什么话?” 阿夏眼盯着李元霸,一字一句道:“嘻嘻,狐仙对书生说,修了道,信了教,不羞不臊悟了道!” 李元霸闻言,不禁一愣,忽然哈哈大笑。公主见李元霸这当儿还跟阿夏两个在说笑,若无其事,气恼非常,上前一把将李元霸拉起来,不让阿夏再给他捶背揉肩,怨道:“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么,被人家哄到家里来,还有闲心在这里调笑……” 李元霸见公主娇嗔万状,只得陪笑道:“老婆,你别担心嘛,先听阿夏讲完狐仙的故事再说。” 公主突然手指大厅中央供奉的一尊木雕,怒道:“你看,那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狐仙,神仙菩萨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李元霸知道公主指的是一尊欢喜佛木雕,其实他早已看到,不动声色。这时见公主发威,便道:“阿夏,狐仙的故事讲完了,该轮到你的故事了。” 阿夏见李元霸两眼直视自己,嘻嘻一笑,道:“哎呀,才讲完狐仙的故事,又要讲我的故事,我都有点累了,好人儿,难道你不觉得累么?” 李元霸笑道:“你一直都在撒谎骗人,你不觉得累吗?” 阿夏道:“好人儿,我说过了,阿夏没有存心骗你。只是话说起来有点长……” 李元霸突然厉声喝道:“阿夏,别在磨蹭了,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有一句话不实,否则,我让你这什么梵仙山居变成漫山火宅。” 阿夏见李元霸忽然变色,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人儿,请你别生气。”顿了一顿,又说:“好罢,我全都告诉你。当初我去未央宫,其实是为了找回青莲秘籍。我的师傅就是不了和尚。” 李元霸和公主眼看阿夏,阿夏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上五台山是想学金刚禅功,我也听师傅说过,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这门功夫。说实话,我也很少见到师父,我今天听见解脱大师说这两天和他下棋,才带你们上山,以为能见到他。可是…….”环顾四周,双手一摊,叹道:“他一直都神出鬼没,我在五台山都很少见到他,唉……” 李元霸想起在云栖别院的青莲禅房打坐时,脑海里出现阿夏说过的话:“青莲密法是金刚禅的入门功夫,要想学到金刚禅须得修习青莲密法。”便问道:“你不惜去做乌蓝达公主的侍女,就是想找到什么青莲秘籍,你找到了吗?” 阿夏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我卧底三年,也没有白过,后来在冬夏居找到青莲秘籍。这是师父当年留给乌蓝达公主母亲的宝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古书,在李元霸眼前一扬。李元霸和公主看见书面上写“青莲秘籍”四个古篆,对阿夏所言才半信半疑。 阿夏见李元霸和公主犹未完全相信自己,手指那尊木雕欢喜佛,道:“师父说过,要练青莲密法,到最后须得男女同修。可是,这种修法须得有无上机缘,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的。自古能练成密法的多半都是同道伉俪或同门师兄妹……” 公主听见阿夏说到男女同修,不禁看了一眼李元霸,心道:“男女同修,那么他要想练成这门功夫,却和谁同修?”忽然脸上发烧,心中又道:“哎呀,这怎么可以,早知什么金刚禅要这样练法,我……我才不会硬要求他上五台山了。”一时心中纠结,忽忧忽喜,不知如何是好。 李元霸从容道:“既然金刚禅须要男女同修,那么你师傅又如何炼成?” 阿夏瞪了他一眼,嗔道:“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本青莲秘籍是当年师父留给乌兰达公主母亲安义公主的。难道师父无缘无故会把一本如此重要的功法留给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么?” 李元霸和公主闻言,方才恍然大悟。李元霸笑道:“这样说来,乌蓝达公主的母亲和你师傅还是同修道友啦,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师傅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怎么认识安义公主的?” 阿夏笑道:“很多事我也不大清楚,总之我知道师傅出家前是朝廷一个很大的官。嗯,好人儿,我把这些隐秘的事都告诉你和公主了,你该相信我了吧?” 李元霸摇摇头,道:“不,还不能相信。” 阿夏流露一副委屈的样子,一跺脚,叹道:“哎呀,好人儿,你究竟要阿夏怎么样才肯相信呢?我跟你们说的话,若有一句不尽不实,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李元霸见阿夏自发毒誓,又见她神情恳切,心中也信了一大半,这才展颜笑道:“阿夏,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总是你身份太可疑,一会是侍女,一会是富家千金,一会又是青莲秘籍。是了,你练过青莲密法没有?” 阿夏闻言,脸上一红,羞道:“哎呀,我……我一个人怎么练?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若是信我的话,就先在这里住下来,要想学成金刚禅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 说到这里,对公主笑道:“公主,在山下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好人儿好学成金刚禅,须得有你相助才成……嘻嘻。” 公主明白阿夏的话有所指,不禁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咬唇不语。 李元霸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阿夏,你师傅不了和尚平时都住在这灵应寺的么?” 阿夏摇头道:“他一向都是行踪不定的。当年他收留我和爹爹住在这里,我都很少见到他。我学的武功,他都是指点几句,示范一遍,然后让我自己琢磨参悟的。唉,所以我所学的功夫实在是不成样子的。” 李元霸微微一笑,道:“你的缩骨功可不简单,难怪你说过得异人传授,看来你说的是实话。” 阿夏道:“我师傅的确是世外高人的。虽然他出家五台山才十多年,可是没有谁知道他隐居在哪里,五台山的寺庙方丈长老都很敬重他的,他出家前好像是当今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呢。若不是师傅不想管闲事,要是他肯出手的话,二当家的在五台山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李元霸道:“他既然出家,看来是打算不问世事了。哈哈,不过,他起的法号却很有趣,什么不了,是不是他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也未可知……” 阿夏点头笑道:“好人儿,你说的不错,虽然我师傅削发成了和尚,可是我见他有时也会长吁短叹,不知他心里头还有什么放不下,他该是云了未必了的。”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笑道:“谁又在背后说我的怪话?” 阿夏闻言,一回头,不禁喜出望外,大声喊道:“师父!你……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李元霸和公主也大吃一惊,见阿夏把眼前一个老和尚呼为师傅,都知道是不了和尚到了。只见不了和尚身形中等,身穿青袍,眉宇间却透出一股英雄气概。他两只眼睛眯缝,朝李元霸和公主扫视一过,目光中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神情。 他的目光停留在李元霸身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李元霸咋眼看见不了和尚,就绝眼熟,似曾相识,只觉得很亲切。他和不了和尚的目光不觉对在一起。 不了和尚眼看李元霸,口中说道:“阿夏,你带来的两位朋友也不跟师傅说说吗?” 阿夏喜道:“师傅,正要告诉你呢。这位大美女是高丽公主……” 不了和尚闻言,不禁哦的一生声,着意看了一眼公主。又听阿夏道:“这位公子名叫李元霸……” 不了和尚听到李元霸的名字,双眉一扬,顿时露出笑容,不住点头。 阿夏继续说:“他们两个上五台上,是想寻师学金刚禅。” 不了和尚听了,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眼盯李元霸,不动声色,问道:“你想学金刚禅?” 李元霸躬身拜下,道:“是。晚辈今日特来拜师,请收下我吧。” 不了和尚见李元霸说拜就拜,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回头对阿夏道:“鬼丫头,都是你招来的吧?你下山几年,办好我交给你的事没有?” 阿夏笑道:“师傅,你老人家交待的事,弟子能不办好么,不办好的话,弟子敢回来见你么?” 不了和尚微笑点头:“很好。”伸出右手,道:“拿来。” 阿夏从怀里掏出那本青莲秘籍,看了一眼,才递到不了和尚手中。不了和尚接过来,又问一句:“书你看过没有?” 阿夏眼望不了和尚,迟疑道:“师傅……” 不了和尚又问:“你回到看过没有?” 阿夏点头道:“看过了。” 不了和尚伸出左手,盖在右手中的青莲秘籍上,突然手中冒起一股烟来,转眼间青莲秘籍燃烧起来,腾起一束火焰。李元霸和公主眼睁睁看着青莲秘籍在不了和尚手中烧起来,二人不但惊讶不了和尚烧书,更惊讶他手中的书会自燃,以为不可思议。 阿夏也很惊讶,问道:“师傅,你……你老人家怎么把秘籍毁了?人家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不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你都看过了,还留它何用?” 阿夏道:“我看是看过了,可是没看懂什么。” 不了和尚不理阿夏,眼看手中的书烧尽,顺手往地上一扔,走到跪在地上的李元霸跟前,淡淡的道:“你想学金刚禅,先把这本青莲密法的灰烬拣起吃掉,再来找我吧。” 李元霸闻言,正要抬头看他,眼前已不见了人影。公主只觉眼前一阵风掠过,屋子里就不见了不了和尚的人影。李元霸惊得站起,心道:“他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议!恐怕跟恩师,有过之无不及。”心中不禁骇然。 阿夏见李元霸和公主二人惊得目瞪口呆,笑嘻嘻道:“好人儿,公主,我师傅就是这个样子的,来无影去无踪,他喜欢玩做迷藏,你们不用见怪的。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嘻嘻。” 李元霸道:“阿夏,你师傅果然了得!这是我见过的身法最快的人。” 阿夏眼看地上洒了一地的灰烬,叹道:“好人儿,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你吃下青莲秘籍的灰烬?唉,灰烬怎么能吃呢,分明是在刁难人嘛。” 公主摇摇头,眼看灰烬,一脸兴奋道:“不,阿夏,你师傅毕竟答应了,他说只要吃下这些灰烬,就可以去找他。” 李元霸则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面对阿夏,问道:“阿夏,你师傅出家前姓甚名谁?” 阿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李元霸不禁失望。 公主道:“阿夏,你快找一碗水来!” 阿夏奇道:“公主,你要干什么?” 公主道:“把灰烬放到水中,他就喝下去了。”手指李元霸。 阿夏叹道:“公主,莫非你真的要好人儿吃下那些灰烬?” 公主摇头,笑道:“你是我要他吃,是你不了和尚要他吃。我小时候在宫里,看见有人生病了,请寺庙拜神,那些画了符念过咒语的纸烧了和着水喝下去,病就好了。” 李元霸笑道:“老婆,你的意思是说,不了和尚已经在青莲秘籍里画了符念了咒?” 阿夏闻言,忽然恍然大悟,拍手道:“哎呀,公主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人儿,你快听公主的,把灰烬吃了吧。我马上去找水来。”说着转身去了。 李元霸一把拉住阿夏,笑道:“阿夏,就算我吃下这东西,然后又哪里去找你师傅?” 阿夏笑道:“好人儿,只要你吃了这东西,不了和尚不但是我师傅,也是你师傅了。你放心吧,他既然肯答应教你,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 李元霸忽道:“阿夏,这不是你和你师傅合计好了来哄我们的吧?” 阿夏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佯作生气状,道:“哎呀,好人儿,你怎么这样疑神疑鬼的呢,阿夏若是存心害你,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元霸这才笑道:“好罢,阿夏,我信你!”对公主道:“老婆,你快去拣那灰烬,我全吃下肚里去。” 公主见李元霸肯吃灰烬,喜道:“李公子,真是难为你了,我谢谢你!” 李元霸道:“你何必跟我这样客气?”又似笑非笑道:“我吃下可以,可是要学会金刚禅,须得男女同修,你可肯和……” 不等李元霸说完,公主早羞红了脸,伸手捂住他的嘴,转脸去看阿夏,见阿夏正手捧一碗水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眨眨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公主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李元霸。阿夏道:“好人儿,既然你能喝下这灰烬,难道公主就不能助你修成金刚禅么?什么同修不同修的,那算什么呢,你们早就同居同栖了,老婆老公的喊得好肉麻……” 公主红脸道:“阿夏,我……我什么时候那样叫过他?我没有。” 阿夏道:“是,公主,你口里没有叫过,可是心里不知都叫过多少遍了是不是?” 公主更加面红耳赤,摇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哼,他这人说话不正经,谁会像他那样呢……” 阿夏咯咯一笑,道:“公主,你还记得狐仙跟那个书生念的咒语么?” 公主一愣,问道:“什么咒语?” 阿夏道:“修了道,信了教,不羞不臊悟了道!” 公主忽然明白什么意思,更加害羞,脸都红到脖子上,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李元霸。 李元霸哈哈一笑,道:“老婆,你若是不肯和我同修,那么金刚禅可就难学了。” 只听公主脱口道:“喂,你又怕什么呢,就算我不和你同修,难道阿夏不可以和你同修么?她又会什么青莲密法,正好可以助你。” 李元霸想不到公主会说出这番话,不禁一怔。听到公主这样说,这下轮到阿夏害羞了,她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脸,摇头道:“公主,你怎么这样说呢,阿夏怎么能和好人儿同修?我……我又不是他老婆,何况,他也不肯和我这样丑的女子同修的,唉……我的公主,亏你想得出咧。” 公主微微一笑,咬唇道:“阿夏,说不定你就是狐仙转的世,他就是那个书生……” 阿夏见公主提到狐仙传说,更加窘迫,娇羞万状,连连跺脚道:“公主,你越说越离谱了,哎呀,我不跟你们说了。”把手中的碗塞到公主手中,转身跑进房间,将门关上,丢下公主和李元霸两个在厅上。 李元霸眼看公主,哈哈大笑。公主涨红了脸,举手打了李元霸一下,嗔道:“你……你又笑什么?是不是听见我说让阿夏和你同修,你就乐成这个样子么?” 李元霸点头笑道:“老婆,既然你不肯助我练金刚禅,那也只好请阿夏代劳了…….” 公主忽然“呸”的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倒想得美!就算你乐意,人家阿夏也不肯呢。” 李元霸听见公主娇嗔满面,美艳绝伦,心中砰然,一把将公主揽到怀里,从背后在她耳边道:“老婆,若是阿夏不肯,那么你呢,你肯不肯?” 公主想不到李元霸对自己如此放肆,心中慌乱,想把他推开,口中嗔道:“什么肯不肯?不要问我,你问阿夏好了。快放开手!”可是李元霸却紧紧从背后环抱住她不放,公主手中还捧着一碗水,这时晃动几下,碗中水泼了出来。 公主缓了一缓语气,道:“嗯,你……你别闹了好不好,先把青莲秘籍的灰烬喝下去再说罢。” 李元霸笑道:“老婆,你若不肯答应陪我同修,我喝着灰烬又有什么用?我不喝。” 公主转过脸去看一眼李元霸,耐着性子道:“你先喝下,先拜了师傅再说。” 李元霸怀抱公主,依然摇头,鼻中闻到一股异香,心中大动,情不自禁,想去吻公主的脖子。 公主早已六神无主,心慌意乱,手上一滑,嘭的一声,碗落到地上,摔得破碎,水中灰烬散落一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拙火禅定 正在这时,阿夏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人儿,你怎地这样猴急,还没拜师呢,你就想同修了么?嘻嘻。” 公主见碗摔水洒,灰烬散了一地,眼看不能捡起吃了,心中一急,几乎要哭出声来,道:“不能吃了,怎么办?都怪你!”回身把李元霸推去一边。 阿夏跑过来,拉过公主的手,笑道:“公主,别着急!反正师傅又不在这里,也看不见,到时我们都说吃下去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公主摇头道:“阿夏,这不是欺骗师傅吗?我担心要是他发现我们作假,一生气就不教他金刚禅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李元霸笑道:“不教就不教!反正也没人和我同修。何况,那不了和尚行踪不定,就算喝下秘籍灰烬,又那里去找他?” 阿夏道:“好人儿,我师傅虽然行踪不定,可是他却是个有道高僧,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兑现的。你若真心想学金刚禅,须得郑重其事,不然就算师傅教你,我看也是半途而废。” 公主点头道:“阿夏说的是。既然求师须得有诚意。”对李元霸瞪了一眼,嗔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否则……” 李元霸笑问:“否则怎样?” 公主一咬牙,毅然道:“否则,我就去找你二哥李世民,我……我什么都答应他,只要他肯把崔大哥放出来,我也在所不惜!” 李元霸闻言,不禁一呆,心想:“她内刚外柔,性格刚烈,若真的恼了,为了救出虬髯客,不惜去做我二嫂,那我就惨了。” 阿夏咯咯一笑,打趣李元霸道:“好人儿,,公主可是世间少见的大美人儿,你哥哥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你可要想清楚哦,要因小失大,让自己的老婆变成自己的嫂嫂。嘻嘻。” 公主两眼发出泪光,惨然道:“崔大哥为了护送我到中国,吃了很多苦,现在他被关在牢里,如果不能把他救出,我……我怎么能心安?既然没有其他法子救他,我只好…….” 李元霸心中又气又怒,突然大声喊道:“公主,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说完,伸出双手,张开手掌,凝神聚气,往地上散落的灰烬用力吸去。只见他手中仿佛有无形之力,将地上灰烬吸起,全部紧贴在手掌之中。他张口去吃灰烬,三下两下,吃个干净。 公主和阿夏看得目瞪口呆,李元霸回头对阿夏道:“阿夏,你快去你师傅说,我已经按他的指示把灰烬吃了,请他立刻兑现诺言。我要拜他为师,学习金刚禅。” 阿夏见李元霸发威起来,居然能把灰烬吸起,心中钦佩,忙点头道:“好人儿,你真行!难怪解脱大师说你有根基!”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猜师傅叫你把地上的灰烬吃了,其实也是考验你。嘻嘻,现在他这样把灰烬吃进肚里,师傅一定不会食言。” 公主见李元霸已将灰烬吃进肚里,知道拜师有望,对阿夏道:“阿夏,平时你如何跟不了大师联络,他来去不定,叫我们怎么找他?” 阿夏道:“公主,你别着急,师傅既然已经现身,我们一定能找到他。如今,我们先住下来吧。” 李元霸点头道:“不错,阿夏,进了你家,你就是主人了,快拿好吃的出来招待客人吧。” 阿夏笑道:“好人儿,你先陪公主在这里说话,我去弄几个小菜上来,给你下酒。” 李元霸笑道:“这里还能喝酒吗?真是太好了。” 阿夏嘻嘻一笑,道:“平时我家里也是荤腥不忌的。不过,到时你要练金刚禅入了定后,就不能再喝酒了。” 李元霸道:“既然这样,那么先喝几碗解解馋,不然到时拜师了,就喝不成了。” 阿夏自去厨房弄饭菜,公主眼看李元霸,也不搭理他,自己走到一边坐下。李元霸心中恼她为了虬髯客,不惜一切,奋不顾身,也不跟她说话,自己往太师椅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公主见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心中高兴,见李元霸独自一人坐在一边,不搭理自己,反而觉得自己出此下策刺激他,有点过意不去,便走过去,对李元霸说:“李公子,谢谢你!” 李元霸听见公主说话,微睁开眼,看了公主一眼,又闭上不说话。 公主坐在旁边一张椅子,又道:“其实,我……我刚才是一时着急,不是故意要气你……” 李元霸突然睁开眼,哈哈一笑,道:“公主,你何必要气我,我又为什么要生气?我李元霸吃下那点灰烬算什么,我不过是信守诺言而已。你也不用谢我!灰烬吃是吃了,可是能不能拜得了师,拜了师又能不能学到金刚禅,还未可知呢。” 公主站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李元霸的手,激动道:“李公子,只要你答应我,学成金刚禅,把崔大哥救出来,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李元霸忽闻公主说出这番话,不禁心中一动,转怒为喜,又嬉皮笑脸道:“哦,公主,我要你做什么,你真的都答应吗?” 公主点点头,脸上一红,低眉道:“是。不过……” 李元霸凑近她,又问:“不过什么?” 公主欲言又止,抬起头来,嗔道:“你……你这人,明明懂得人家的意思,却还要这样逼问人家。” 李元霸笑道:“公主,要是我学不成金刚禅,救不出你的崔大哥,你还会理我吗?” 公主闻言皱眉,眼瞪李元霸,刚想发怒,转念一想,又软和语气,央道:“你……你要答应我,必须学会金刚禅!我……求你了。” 李元霸见公主为了要他学会金刚禅,居然如此软语相对,不禁大为感慨,看着她满怀希望的脸,不知说什么好。 公主双目如水,幽幽道:“李公子,我和你一起患难与共,我……我的心意如何,你也该明了。崔大哥护送我到中国,如果他被你哥哥害死了,我内心会很不安。他像兄长一样保护我,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地牢而置之不理吗?我于心何忍?要是救不出崔大哥,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元霸见公主说出这番动情的话,一把握住她的手,慰道:“公主,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你放宽心,不要太着急,就算我学不成金刚禅,我就算拼命也要去找我二哥,无论如何要他放出你的崔大哥……” 公主摇摇头,惨然道:“你哥哥他说了,除非我……我答应嫁给他,否则他绝不会放出崔大哥的。” 李元霸闻言,心中气愤,道:“我二哥竟然这样威胁你吗?真是岂有此理!” 公主叹道:“我……我那时绝食,一心只想死!总算你哥哥对我还很客气,并不逼我,这次我能脱身也多亏了你的好朋友刘文静刘大哥。要不是刘大哥,可能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李元霸点头,握紧公主的手,道:“是。刘大哥助你脱身,我对他很感激。你没事就好!你知道吗?在玄中寺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心里真是很欢喜。” 公主见李元霸如此,心中感动,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那时见到你,心里也很开心。” 李元霸笑道:“真的么?可是当时你见到我,为什么又跑走了?” 公主嗔道:“我不走开又能怎样?那时你身边不是有褒姑娘么?自从我认识你,每次见面,你身边总有美人儿在侧,而且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你叫我怎么想?嗯,说起来,我真不该再理你……”说着,满脸愤懑,小嘴一厥,想把李元霸的手摔开。 李元霸抓住公主的手不放,道:“公主,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可是我心中最惦记的人却是你啊!” 公主闻言,心中一动,轻哼一声,口中道:“你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难道心里还会想到我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李元霸顿时赌咒发誓,道:“天地良心!公主,我对你说的话要是有一句不实,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 谁知赌咒未说完,公主已经伸手捂住他的嘴,双目含情,嗔道:“哎哟,说话就说话,谁又要你赌什么咒!”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咯咯娇笑,却是阿夏已回来,站在李元霸和公主身旁,叹道:“哎哟,你们两个亲热够了没有?我做的饭菜都凉了,快请到里面用餐吧。” 公主把手从李元霸嘴上拿来,转过身去,满脸通红。李元霸哈哈一笑,对阿夏道:“阿夏,你来得可不是时候……” 阿夏听见李元霸这样说,掩口笑道:“好人儿,你着什么急嘛!嗯,你想跟你老婆亲热,以后有的是时候,也不忙在一时的。嘻嘻。” 李元霸和公主不禁相对一望,公主忙转过视线。李元霸笑道:“好了,阿夏,你这俏丫头,我可说不过你。你饭菜弄好了,可有酒喝没有?” 阿夏笑道:“好人儿,我家里的酒可烈得很,只怕你喝不了呢。” 李元霸闻言,大为兴奋,道:“快拿出来!有什么酒是我李元霸不能喝的?” 公主见他口口声声要喝酒,阿夏又说有烈酒,不禁担心,道:“阿夏,你怎么还给他酒喝?” 阿夏咯咯一笑,道:“公主,告诉你吧,你要想好人儿学成金刚禅,不让他喝酒还不行呢。你放心,只给他喝几口解馋而已。” 李元霸急道:“喝几口怎么解馋,要喝就喝三大碗!” 阿夏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李元霸,道:“好人儿,要可是助功用的药酒,你先别说三大碗吧,你能喝下一碗,就算你是酒神了。嘻嘻。” 说话之间,三人走入山居厨房,一起用餐不提。 当晚,三人在梵仙山居住下。李元霸喝了阿夏给的一碗酒,入口清洌香口,起初并无异样,后来酒劲缓缓上涌,浑身发热,如火烧一般,可是却暖融融的,懒洋洋的,昏昏思睡。 阿夏和公主扶着李元霸,走进一间禅房,安顿他睡下,二女则退出,住在隔壁一间卧室。 李元霸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知道阿夏和公主走出房间。公主还一步三回头看他,意含关切。李元霸躺在床上,感觉腹中似有一团火,虽然两眼惺忪,可是神智却很清醒。他暗暗运起玄女珠,在火中翻滚转动,气机勃发,浑身如一团火。 忽然一道苍老声音传来:“好小子!你想学金刚禅,怎么却在这里死睡?还不快起来。” 李元霸睁开眼来,只见床前站了一个人,正是不了和尚。他大吃一惊,忙坐起身,跳下床来,俯身就拜:“大师,请恕晚辈无礼!请收我为徒吧。” 不了和尚微微一笑,道:“你先起来,坐好了,听我慢慢说。”说着,自己也跨上床榻,盘膝坐下。 李元霸答应一声,直起身来,上床盘坐,面对不了和尚,面含恭敬,虽然仍迷糊,神智却清醒。 不了和尚见李元霸一面虔诚,不住打量他,绽开笑脸,道:“小子,你身上有玄女珠,想学金刚禅也不难。难只难在有些东西你放不下!” 李元霸脱口道:“大师,放不下的东西,请你帮我放下。” 不了和尚见李元霸这样回答,有点意外,不禁点头道:“嗯,你小子倒很机灵。不过,你自己身上的东西自己放不下,谁又能帮你放下呢?放下放不下,全靠你自己。” 李元霸一时无语,若有所悟。 不了和尚眼看李元霸,道:“你明白了吗?你须放下一切,才能证得无上佛境。” 李元霸点头,道:“大师,我放下了。” 不了和尚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你放下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伸出右手,轻轻放在他头顶上,道:“今日我教你一种功夫,名叫拙火禅。你坐好,闭上眼,我给你灌顶。” 李元霸闻言大喜,心道:“怎么叫拙火禅,不是金刚禅吗?”虽然疑惑,仍端正心神,跏趺而坐,双目闭上。才一闭上双眼,只觉头顶一股热气注入自己脑颅之中,直达股底会阴穴,心中一个激灵,仿佛进入了一种清明静定的境界。虽然双目紧闭,而身周一切却洞如观火,身心舒畅之极。他腹中玄女珠也随之滚动起来,在气流中回旋,不住散发清凉之气,与不了和尚灌入的热流交汇在一起,让李元霸浑然一体,四肢百骸全没有了知觉,而神智则非常清醒。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隐约意识到这就是空的境界。此念一起,忽听不了和尚说道:“小子,你须放下身、语、意三恶业,不要执着,无所谓空,无所谓不空,只将神识存在脐下三寸处。” 李元霸耳中听得明了,不了和尚的声音似远似近,如远自天边,又似近耳旁。不知不觉,不了和尚已将手从李元霸的头顶拿开,李元霸自行入定。不了和尚的话又传入耳鼓:“你须将心神存放在会阴穴中,无论你想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迎合,也不要拒却。一切皆为幻境,是你潜伏的魔性在起作用……” 李元霸心意明白,遵照不了和尚叮嘱,一念不动的盘坐在床榻上。他腹中的玄女珠如一团火珠,自下而上,一直滚动升至百会穴,又向下降到会阴穴,来回升降一百零八次,他的已是一片明净,略无杂念,心生喜悦。 正在喜悦升起的一瞬间,又听不了和尚道:“接下来,你将进入空乐不二之境。”他没有睁开眼,却见不了和尚缓缓起身,下了床榻,径直走出房间,关上门,剩下他一人。 李元霸心念一动,忽觉腹中的玄女珠化作了一团火,浑身上下顿时燥热不安,原先的安详明净荡然无存。一片迷雾中,脑海中交替浮现出几个赤身女子,似在缠绕他,又似在远处朝他媚笑,他也分不清是谁,身底开始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他的意念在想:“要命!我在修习拙火禅,怎么会想这些男女之事……”转念又想起不了和尚的话,“不要迎合,也不要拒却”,心中顿时豁然,不再感觉不安,欣然面对。 李元霸才这样想,忽见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子,身穿裙裳,薄如蝉翼,明艳无方,却不是阿夏是谁。他心中一喜:“哦,阿夏,她竟然先入我幻境中么?”转念之间,阿夏已然走近,笑盈盈爬上床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跨腿坐入他怀中。 李元霸见阿夏和自己摆出一副欢喜佛的造型,不禁睁开眼,笑道:“阿夏,你要做我的明妃么?” 阿夏并不答他,双目含情,迷离一笑,伸过手来,挡住他的眼,身子与他紧紧相贴。李元霸感到阿夏温软的身子,一经贴近,顿令自己遍体清凉,欢畅之极,心喜不已。 耳中听到阿夏的话,缥缈而来,妩媚有情:“好人儿,一直想告诉你,阿夏是青莲密宗的教母传人,不了和尚是我上师的代传师傅。今日他给你灌顶,教你拙火禅定功夫,你可知道,也是阿夏替你求的情?” 李元霸闻言,忍不住拿开阿夏遮在自己眼前的手,脱口道:“阿夏,原来你是什么青莲密宗的教母,你怎么现下才告诉我?你的上师又是谁?为什么你又替我求情,要不了和尚教我这什么拙火禅?” 阿夏一双雪臂如两条灵蛇般缠绕在李元霸颈脖上,红扑扑的脸颊贴在李元霸耳边,先是格格一笑,才柔声道:“好人儿,青莲密宗是一种最古老的禅法,是从西域传入中国的。修习这种禅法,到了最高境界须得男女双修。我的上师是青莲密宗的第二十三代传人,她也是个女的。唉,可惜她一直没有寻见自己的明王,在四年前练功时发生偏差,身体自燃而圆寂了。”说到这里,不禁轻轻叹息,又道:“上师不愿我走她的老路,因此嘱我在遇到心仪的男子前,不可练习青莲密法的最后一层功夫。不了和尚受我上师的委托,在帮我寻找明王,谁知他看见你,也和阿夏的想法一眼,他也说你可以做阿夏的明王,嘻嘻。” 李元霸耳中听阿夏说了一大通,一时也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只觉得她坐在自己怀中不住扭动,口中又不时发出缠绵诱人的声息,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于是收摄心神,笑道:“阿夏,要是我做了你的明王,你做了我的明妃,那么你我会不会修成一个欢喜佛?” 阿夏点头道:“是。我们正是要修成欢喜佛。” 李元霸若有所思,微笑道:“可是,若是我想要公主做我的明妃……” 阿夏眼看李元霸,吃吃一笑,叹道:“就知你心里惦记的是她。嗯,好吧,好人儿,你若想的是公主,那么也由得你。”说着,突然站起身,离开李元霸,转身欲去。 李元霸见阿夏说走就走,本来和她彼此相拥,身上**渐息,此刻一旦分离,顿时奇燥无比,不禁伸手想去拉阿夏,谁知阿夏气鼓鼓回手一推,竟将他推倒,跌下床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割袖绝交 李元霸惊叫一声,猛然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依旧盘坐床上,门口依旧没有打开,也不见阿夏。原来是南柯一梦。可是又觉得情景如此真切,不能确信是在做梦,他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疼痛。这种情景跟在云栖别院中的青莲禅房相似,他记起自己喝了阿夏给的酒,然后公主和阿夏扶他进到此房睡的,可是自己明明已经躺下,怎么又这样坐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隐约记得不了和尚进屋来给自己灌顶,阿夏进来说要做他的明妃。低头去寻找蛛丝马迹,却不见什么线索。 他突然感到很迷惘,不知道自己是在梦游,还是在现实里。心灵一动,决定求证一下。下了床,悄悄开门出去。走到隔壁公主和阿夏住的房前,贴近房门,听到二女依然睡熟,呼吸匀细,特别是阿夏的呼吸很特别,吸长呼短。公主的呼吸,则幽深若无,在鸟巢上与公主朝夕相处十一日他早已熟知。 心道:“究竟是不是做梦,进去看看阿夏就知道了。”原来他想只要偷偷摸进二女房间察看,阿夏身上所穿衣裳是不是和之前梦境一样。如果一样的,说明不是梦。如果不一样,说明是自己做梦。拿出去尘剑,隔着门缝,将匕首探入,轻轻挑动几下,将门栓顶去一边。用了半盏茶功夫,推开房门,悄没声息走进去。房中不甚宽敞,门口离床榻仅五步之遥,床靠墙而设,床头右侧开了一扇窗,窗户已关,月色从窗棂隙缝中透入,照在公主和阿夏身上。李元霸见公主躺在里边,阿夏睡在外边,都盖了棉被。 公主侧卧向里,头发挽作一团,睡姿甚安静。阿夏也是侧卧向外,一束青丝散在枕上,也睡得很香。 李元霸看到儿女睡态,娟静温柔,不禁深吸一口气,心道:“我这是在干什么?若是她二人突然醒来,见我私入闺房,定然以为我欲图不轨,那时百口莫辩。”转念一想:“我只看看阿夏身上所穿衣裳是何颜色,便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他却管不了许多。”如此想定,轻手轻脚走过去,弯腰跪在床前,伸手去掀棉被。 谁知把棉被掀开,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觉惊呆。原来阿夏赫然**身子,一丝不挂,身子卷曲似一婴儿,整个人如一堆雪,侧身趴在被窝中,正睡得香。李元霸惊愕之际,但见阿夏口中喃喃,翻了一下身,双腿张开,虽在暗夜之中,玉体横陈,娇美无比,诱人之极,李元霸心慌意乱,忙放下棉被,转身想逃。 才刚转身,突然身后伸过两只纤纤玉手,柔若青藤,抱住李元霸的腰身,他顿时魂飞天外,耳边听到阿夏娇媚的声音。 “好人儿,你别走……” 李元霸哪里想到阿夏突然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阿夏拉上床。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阿夏昵声说道,说话之间,早钻进李元霸怀里。李元霸心慌意乱,口中道:“阿夏……原来你一直醒着?”才说到一半,阿夏用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你的大美人老婆在旁边睡呢,嘻嘻……”咯咯娇笑,掩口道:“嗯,原来你白天是好人儿,晚上是大坏蛋。你是不是想老婆了,又为甚么来掀阿夏的被子?” 李元霸知阿夏天性单纯,于男女之间并无禁忌,见她紧贴自己身上,倒是自己手足无措,尴尬道:“不是,我没有。阿夏,我只是想看你穿的衣裳什么颜色,谁知你……”意即万想不到阿夏居然一丝不挂,让自己吃惊不小。 阿夏吃吃一笑,回头看一眼熟睡的高丽公主,道:“好人儿,为甚么你要看阿夏穿的衣裳颜色,为甚么又不看她穿的衣裳颜色?”手指公主,似笑非笑。 李元霸大摇其头,语无伦次,摆手道:“阿夏,我没别的意思。我不过想证实一下……刚才,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因此过来瞧瞧……” 阿夏嘻嘻一笑,道:“嗯,好人儿,你一定是喝酒喝糊涂了。你看,你的大美人儿老婆就在这里,你又在和我说话,千真万确,怎么是做梦呢?嗯,你也不用难为情了,我知你想什么,嘻嘻,今晚阿夏就成全你们罢。”说着,将李元霸往公主身边一推,被子一掀,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拿过挂在床头的亵衣薄裙穿上。 李元霸不敢挨近公主,见阿夏似要走开,身子一挨床便跳起来,,伸手去拉阿夏,急道:“阿夏,你……你别走,我走,马上走……”回头看一眼公主,见公主唔的一声,似被惊动。阿夏伸手捂住李元霸的嘴,二人屏住呼吸,不做声。只见公主轻轻翻转过身,打了一个哈欠,又睡去,并未醒来。李元霸和阿夏相视一笑。李元霸更是紧张,也想跳下床去。 阿夏见状,伸手把李元霸摁在枕上,悄声道:“哎呀,好人儿,你半夜摸进来了怎么又要走?你不要走,今夜好好陪陪你的公主老婆罢。嘻嘻,我到隔壁给你放哨。”说着,掩口一笑,将未及穿戴的饰物裙裳抱在胸前,转身赤足跑开,将近门口,回眸对李元霸一笑,带门去了。 李元霸见阿夏说走就走,自己被阿夏推进被窝和公主同床,不敢大声阻止,坐了起来,躺不是,走又不是,正不是手脚处,突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道: “阿夏,你怎么不睡,坐起来干甚么?” 李元霸知道是公主醒了,更不敢回头,忙侧身躺下,钻进被窝,背对公主,口中支支吾吾,抱头而睡。 公主已转过身,见“阿夏”坐起又复躺下,并不回答自己,也不再追问。 李元霸也不是第一次和公主同床躺在一起,当日在鸟巢上和公主朝夕上相处,彼此并不陌生,何况他有假扮阿龙婆和颜萱同床共枕的经验,此刻虽然处境尴尬,幸好未被揭穿,一边在寻思如何脱身。 沉默片刻,忽听公主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听公主道:“阿夏,你说究竟要怎样李公子才能跟你师傅学到金刚禅呢?” 李元霸依旧不做声,公主又道:“唉,要练成金刚禅,非要男女同修么,可是,又不是夫妻,怎么好一起同修呢。” 李元霸心中暗笑,仍是不回答,作出打鼾的声音。公主见“阿夏”已睡熟,似未听见自己的话,不禁失望,一时长吁短叹。 李元霸心想:“阿夏这狐媚子,把我拉上床,自己却跑开了,虽然我平时口口声声喊公主做老婆,好似无拘无束,肆无忌惮,可是今夜真的与她同床共枕,怎的又这样慌张,心神不定?”又想:“阿夏跟公主说过修习金刚禅须要男女同修,公主既是我老婆,理当陪我同修。哈哈,公主本是处子之身,就算她心里爱我,也断然不肯与我同修的。她为此事发愁,我不如学学阿夏的声音,逗她玩玩……”于是捏住鼻子,逼紧嗓子,学阿夏的语调道:“公主,你为什么要叹气?既然你和好人儿上了五台山要学什么金刚禅,可是这金刚禅非同寻常,却要男女同修才能成功,莫非你不肯跟好人儿同修成道么?” 公主见“阿夏”忽然说话,喜出望外,道:“咦,阿夏,你醒了么?”听见“阿夏”如此问她,又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阿夏,我哪里知道要学那金刚禅,竟然要男女同修?我……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好跟他……那个样子呢,再说啦,就算我陪他同修,万一配合不来,误了他的修炼,岂不是糟?” 李元霸故意逗她道:“公主,男女同修,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样难。只要你心中对好人儿没有拒绝厌恶之意,一心一意与他配合,就一定能够成功。” 公主咬唇道:“他……他是不讨厌,可是,无论如何我是不能与他同修的……”顿了一顿,又问:“嗯,阿夏,你又怎的指导不难?莫非你也……”后面的话却不说了。 李元霸一听,忍住笑,学阿夏的语气道:“公主,我也是听师傅说起过的,男女同修,天经地义,并非像世俗传的那样肮脏可恶,实则奇妙无比……” 公主一呆,道:“什么奇妙无比,阿夏,若男女同修都这样,那么天底下也不知有多少神仙眷侣了。” 李元霸道:“男女同修绝非一般人所能为。须得修炼到一定境界,志同道合,超脱世俗之欲……” 公主忽然笑道:“志同道合,阿夏,我倒觉得你和他是志同道合,你们脾气习性都很像呢……” 李元霸听见公主如此说自己和阿夏,不禁沮丧,道:“什么脾气习性都很像。在阿夏眼里,你和好人儿最般配。是了,公主阿夏明白了,说来说去,你总不肯答应和好人儿同修,是不是你心里还另有人,因此才……” 公主摇头道:“不是,阿夏,我……我没有别人,心里只有……”居然不肯说出一个“他”来。 李元霸追问:“只有什么?” 公主扭捏道:“哎呀,阿夏,你不要再问了,总之,我绝不能陪他同修的。” 李元霸心中茫然失落,问道:“你……你若不肯陪他同修,他怎么练成金刚禅。难道你心里爱的人不是他么?” 谁知公主伸过手来,摇了摇李元霸的肩头,笑道:“哎呀,阿夏,我想好了,就算我不陪他同修,也还有法子……” 李元霸脱口道:“什么法子?” 公主沉吟道:“嗯,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你跟他……他同修!” 李元霸想不到公主会这样想,不禁愣住了。只听公主又说:“阿夏,只要你肯帮忙,与李公子同修,练成金刚禅后,救出崔大哥,我……我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李元霸听见公主这样说,心凉到足底,淡淡问道:“你要怎么谢我?” 公主见“阿夏”有松口的意思,不禁喜上眉梢,坐起身来,道:“你助李公子修成金刚禅后,去救出崔大哥,我和崔大哥找到玄武宝藏后,我愿意把找到的宝藏一半给你。你有这些宝藏,不要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你的子子孙孙也吃不完用不光了。” 李元霸闻言一惊,心道:“原来她和虬髯客早就想寻找玄武宝藏!她的消息可真灵呀。”口中道:“哦,什么玄武宝藏?你们又怎么能够找到?就算找到了,那些身外之物,我阿夏也不放在眼里的。” 公主见“阿夏”有反复之意,不住摇着“阿夏”的肩头,央道:“阿夏,我知道你并不缺少钱财,可是这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求求你啦……”说着起身跪在“阿夏”身后。 李元霸肚中哼的一声,心道:“你一定要阿夏陪我同修,口口声声什么崔大哥,心里一定惦记着他。”口中却笑道:“公主,你真的肯让我陪好人儿同修么,你不会吃醋么?” 公主幽幽道:“嗯,阿夏,我看得出,其实李公子心里很喜欢你的。自从我认得他,他身边从来就没少过女人。他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多的是,也不止你一个,我……我又何必吃你的醋?嗯,你若答应与他同修,他……他一定会喜欢的,说不定会心花怒放呢。”说到这里,语气中也不禁流露一丝醋意。 李元霸听见公主说出这一番话,才知她心里对自己竟是这样想的,不禁感叹:“原来你一直都在吃醋!可是,我喜欢的女孩虽不少,可我心里最爱的却是你,你难道竟不明白吗?”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忿忿喊道:“公主,你怎么知道我会心花怒放?”随即坐起,面对公主。 公主一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的“阿夏”赫然变成了李元霸,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掩口失声:“啊,怎么是你?李……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夏呢?她……她去了哪里?”一时心慌意乱,狼狈不堪,低头见自己穿着薄薄睡衣,忙双手交叉,捂住胸口。 公主眼瞪李元霸,见李元霸居然与自己同床,自己不明就里,以为他是阿夏,跟他说了那些话,不禁又惊又怒,又羞又气。 李元霸突然暴露身份,直面公主,本想大发脾气,可见她一副惊愕羞怯的样子,又不忍再说什么,转怒为笑,道:“公主,老婆,你为什么死活不肯与我同修?” 公主惊愕片刻,缓过神来,见李元霸犹问这个问题,不禁气恼,伸手推他离自己远一点,嗔道:“我为甚么要与你同修?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李元霸笑嘻嘻的,非但不退开,反而一把将公主揽过来,道:“老婆,你听我说……”不等李元霸说完,公主一把将他推开,气鼓鼓道:“甚么老婆不老婆的,你……胡说八道!放开我,走开,出去!”猛力推开李元霸,挣脱开去。缩身在床角上,眼瞪李元霸,娇嗔满面。 李元霸见公主躲开,笑嘻嘻的,索性躺下,双手作枕,道:“老婆,我既然进来了,又何必出去?我还要和你商量商量,怎么拜得师学那什么金刚禅呢。” 公主知李元霸生性无赖,对之也习以为常,见他赖着不走,自己毕竟不是第一次与他如此亲近相处,也不再斥他走开,只是逼问:“你快说,阿夏人呢,她去了哪里?” 李元霸道:“她在隔壁睡了。” 公主咬唇:“哼,好好的,你怎么跑到这里,她又怎么过得隔壁?是不是你和这狐媚丫头合计好的,故意掉包来骗我!” 李元霸忙摇头,陪笑道:“你别误会!老婆,要是这样我天诛地灭!说起来甚为古怪,恐怕你不信!今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不了和尚教我拙火定功夫,他说这是修习金刚禅必经的基础功法。我便老老实实跟他学了。可是学到后来,不了和尚走了,我一个人在打坐,却见阿夏也出现了……”说到这里,李元霸停了下来,看公主的反应。公主不做声,两眼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元霸又说:“可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梦,因此想溜进来看阿夏是不是还和你在隔壁。等我进来,谁知阿夏这鬼丫头好像预知我今晚会来,她见我到了,竟不惊讶,反而硬把我推上床,她……她自己跑了。” 公主恼道:“哄谁呢,你自己做不做梦都不知道么?阿夏这狐媚子,我就一直觉得有点古怪。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元霸茫然道:“我也觉得奇怪啊。公主,说真的,自从上了五台山,到过阿夏家的青莲密室后,我就经常神思恍惚,也分不清什么时候是做梦,什么时候是真实的。莫非阿夏真的有什么邪门法术不成?” 公主见李元霸不像在说假,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梦见不了和尚,他怎么教你拙火定?为什么阿夏又会出现,她......她是不是和你同……同修?” 李元霸见公主这样问,不禁愕然,道:“公主,梦中之境,似幻如真,真是一言难尽哪!我也不知怎么向你描述,总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公主轻哼一声,道:“你和她同修,自然是不可言传的。”见夜已深,自己和李元霸同在一张床上,虽然并非第一次和他一室共处,可是毕竟不是颠沛之际,公主的矜持使她不肯让李元霸如此无礼,以致往后让他轻贱自己。瞪了一眼李元霸,突然正色道:“李公子,你既不肯跟我说实话,那么请你赶快走开。我和你不是夫妻,并非颠沛仓促之际,又共处一室,于礼甚为不合,何况若让人看见,于你我面上须不好看。请你自重!” 李元霸见公主端庄持礼,说得振振有词,面上带笑,心中对她更是敬佩有加。他笑道:“公主,礼之设,岂为我辈?既然要做大事,何必拘泥俗礼?你不要我我学成金刚禅么?别说这男女同修,你与我同处一室尚且如此。我看我们也不用学了,明日一早下山去吧。” 公主听见李元霸说明日下山,吃了一惊,心中着急,道:“你要下山去?你……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怎么说过的话不算数?” 李元霸若无其事,道:“我怎么说话不算数?” 公主怒道:“你答应过我,我们一起上山,学成金刚禅后去救出崔大哥的,可是,你居然说明日下山去。” 李元霸笑道:“不学成金刚禅,就不能想其他办法救你的崔大哥了吗?” 公主道:“五斗先生不是说了么,只有学成金刚禅才能推开那个石门。” 李元霸道:“为甚一定要推开?我们可另想其他法子。我可以去求二哥,请他放了你的崔大哥。” 公主摇头,愁眉苦脸道:“不会的。你二哥绝不会答应你的。他把崔大哥关起来,就是想要我屈服……” 李元霸两眼发直,突然伸手拉住公主的衣袖,道:“公主,你只要答应做我老婆,我带你去见二哥,他见你嫁了我,就不会跟你纠缠了……” 公主羞红了脸,嗔道:“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哼,我和你根本不是同路人,你……你快死了这条心吧。”说着想把李元霸的手推开,可是李元霸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不放。 公主见李元霸涎皮赖脸,没奈何,只得缓和口气,叹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老拉人家的衣袖做甚么?快放手。” 李元霸本来他溜进儿女房间,也凭着一股炽火而来,朦胧间,眼见公主轻衣薄纱,更显明艳动人,心中大动,道:“老婆……” 谁知公主情急之下,从枕头底下抽出凤兮剑,往自己衣袖一挥,被李元霸拽住的衣袖顿时割断,李元霸没想到公主会如此决绝,往后一倒,翻下床去。 公主满脸通红,对李元霸怒目而视,冷冷道:“李元霸,你这言而不信的小人,你既然反悔,本公主也由得你!原来你们汉人一个个都是背信弃义、不安好心的无耻之徒!从今以后,本公主和你一刀两段,各不相干!”说完跳下床去,跑向房门,冲了出去。 李元霸歪坐在地上,见公主愤然割袖而去,不禁错愕,茫然无措。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