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同学》 第一章 她决定要讨厌他一辈子。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她的决定。 就算发生十八级大地震,也无法撼动她讨厌他的决心。 是的,一点也不能。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遥想公道当年,小乔初嫁了……” 方小米极力隐忍的理智,终于被这个“了”字终结。她整个人软软地、舒舒服服地倒向墙壁,梦周公去也。 然而,这样舒服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突然,划破四周宁静空气的一段粉笔头,残忍地将她从美梦中打醒。 “好痛!”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忍不住抱着头用力哀嚎了一声。 “你这颗不成材的小米粒,睡够了没有?” 康夫子的吼声,以及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声,让方小米的三魂七魄立刻归位。她放下了紧抱着头的手,惊惶地左右张望。 不过,基于两年来累积了丰富的对战经验,她在几秒内便恢复了镇静,低下头,以她惯有的“忏悔”表情,望着自己的手。 “你这颗不成材的小米粒,我严重警告你,不要以为你要报考美术系,就可以这样不尊重我的课,下次你再这么亵读我的专业,我就让你补考补到头皮发麻。” 又来了!同样的恫吓威胁了两年有余,换换新一点的词吧! 她转了转瞳孔、又翻了翻白眼,一副听腻了又无所谓的表情。 不料,她那个只是偷偷演给自己看的精采表情,不偏不倚地被康夫子逮到。想当然尔,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叫——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吗?” “我哪敢?”她瘪瘪嘴。算她倒了十八辈子的大媚,今生要被康夫子蹂躏加摧残。 时势造英雄的道理她懂。她想出声讲几句仟侮的话,还未发声,一道清脆、冷漠的声音先她出了口—— “老师,方小米似乎不认同您的纠正,就她的恶劣态度而言,我建议要给予严厉的惩罚,让她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 啥米? 方小米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马菲丽,不相信这种“人性本恶”的戏码,怎么可能会上演在这个温情满人间的世界上! 马菲丽只回给了她一个趾高气扬的表情,接着,昂起下巴转过头,一副你活该的表情。 这话无疑雪上加霜,康夫子气犹未消的脸上,又添加了几条黑线条。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着方小米—— “你——放学后给我留下来劳动服务。” 方小米想出声抗议,却在瞥见同学们脸上的悻然、马菲丽嘴角的胜利微笑后,而硬生生地将到口的抗议给吞了下去。 ☆☆☆☆☆☆ 人衰,流年跟着不利。 自从高三很歹命地被编到这个班后,方小米美满的十八年人生从此变调。 她就读的这所世华中学,是全台北市升学率最高、学费最贵的私立学校。 会来就读的学生大抵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政商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 第二类,资赋优异的高智商人类。 第三类,联考失利没地方可去,被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以死相逼不得不来的可怜青年。 很不幸,方小米属于第三种。 在高中联考失利之后,她没有选择地来到这里。 这所以升学率挂帅的学府,为了保住“全国第一”的招牌,在新生一人学便以能力测验的成绩,将学生分成“自强班”与“日通班”。 不过,这是学校的分法,该校的学生私底下将之称为“贝族班”与“平民班”。 全校教师目光的焦点,全放在能缔造升学口碑的贵族班那群天之骄子身上,他们平民班这群市井小民得以逃过升学的多重荼毒,在夹缝中还算美满地生存着。 在平民班两年的岁月里,方小米的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在各科老师不太苛求的情况下,她跷课待在美术室画画的时间多了许多。 而少了晚自习与辅导课,每天下课后多出来的时间,足以让她运用。 两年来,她参观的画展已超过一百场,而台北市有哪几条热闹好玩的街道,她更如数家珍。 然而,这种好日子就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中、接连两次轰动社会的高中资优生,受不了升学压力跳楼自杀事件后结束了。 教育部受不了来自各界的压力与批评,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方式发文给各级学校,要求重视资优生的心理辅导问题,以及强制各校常态分班,以防类似事件发生。 因此在上级长官的命令下,他们学校也不得不“尊办”。 所谓尊办叫尊重办理,也就是事实上办了,却只办一点点,没触及到核心地带。学校很聪明地采取了一个人神共愤的办法—— 贵族班成员一个也没少,只多了几个来自平民班、被学校认为“颇知上进”的倒霉鬼。 从此,方小米快乐的高中生活,莫名其妙地风云变色外加日月无光。 每天大考小考考昏头不打紧,每天放学后要留校自修两小时,每周要上辅导课三天…… 天!开学至今还不到一个月,她已经快精神崩溃了。 尤其令人受不了的是同班同学们的嘴脸。他们个个趾高气扬、气势万千的模样,令人恶心反感透顶。 这之中,要属那群由马菲丽领导的八婆最为可恶。 放学了,大家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回家去,她方小米却慢吞吞地收着笔盒,无精打采地将书一本一本丢进书包里。 “小米,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一同去劳动服务?”同属天涯沦落人的林波静收拾好书包挨到她身边来。 方小米给了她一道有气无力的笑,“不用了,一个人被罚已经很倒媚了,两个人一起留下来不更呕?” 见对方还想再说,方小米又道:“小静,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反正康夫子已经恨我恨了两年了,不让他出口气,到时他真的把我当掉怎么办?我可不想继续留在这所没人性的学校,再跟康夫子斗一年。” 说也奇怪,她跟康夫子之间上辈子铁定有些什么纠葛,要不然,她怎么会三年都脱离不了他的掌握,又偏偏被编到由他担任导师的三年五班? 见她坚持,林波静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了解方小米的脾气。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有康夫子的考试,你不要忘记。”朝方小米挥挥手,林波静才转身要离开,迎面便碰上以马菲丽为首的八婆亲卫队。 “啧啧……姐妹情深,实在令人感动。”这话虽是对着林波静说,马菲丽一双眼却望着方小米。 方小米膘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马菲丽早上的陷害之仇,她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不过,现在她赶着到康夫子那儿报到,不想节外生枝。 见她不语,马菲丽以为她屈服在自己的气势之下,下巴昂得更高,出口的话更毒:“我真不懂,像你们这种不学无术、io是零的笨蛋,怎么会编到本班来,是想拉低我们的水准、还是想突显我们的优秀?”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亲卫队个个哈哈大笑,林波静则是默认难过地垂下了眼,方小米却用力起身,重重地把书包往桌上一甩—— “马菲丽,你的屁放完了没有?” 巨大的声响,吓了大家好大一跳。末回神,方小米一个箭步便欺了上来,居高临下、像骂小孩般、用中指指着马菲丽的鼻子大骂道:“马菲丽,不要以为功课好就有多么了不起,公民道德不及格一样是社会败类,就像“吗啡”这类毒品,茶毒人类心灵一样。” 马菲而立刻变了脸。 一来,她最恨方小米用这种姿势对着她,这种牵涉到“先天条件”的不公平,让她的气势完全被对方压下、一点都显现不出来:二来,方小米话中有话,拿她名字的“谐音”来讽刺她,这两样,都是她的罩门,方小米一下连犯两样,让她恨她恨到骨子里。 十八年来,所有让她在男孩子、女孩子圈中叱咤风云的优点,在方小米面前,全占不了任何优势。 她身高二八五,在女人圈中已是鹤立鸡群,但方小米身高却接近一七o,比她足足多出那五公分。 她有双引以为傲的明亮大眼,但方小米的眼睛却比她更亮、更大、更加水汪汪。 她的皮肤很好,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但方小米的皮肤更加得天独厚,白皙透明、水水嫩嫩。 更气人的是,方小米的脸上还多了两个笑起来甜得不得了的小梨窝,这让她如何不恨? 在这种因嫉妒而延伸出的不平衡心理下,她如何能平心静气地面对方小米,因为她唯一比得过方小米的,就只有成绩一项。 是以,她打掉了方小米搁在她鼻前的手,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就算我公民道德不及格,也比你这颗发臭发酸、成绩烂到谷底的糙米强!” 虽然母亲一再告诫淑女不可大声讲话,但这种情势之下,先吵赢顾住面子要紧。 “糙米又怎样?你没听营养学家说过,糙米的营养成分比白米多了好几倍吗?没常识没知识就回家多看看电视,不要出来丢人现眼。”方小米挺胸欺上前。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马菲丽也欺上前,看样子是想将方小米吃下肚。 “好,你——” 在方小米更毒的话语出口前,一旁的林波静赶紧将她拉开。 “小米,算了!不要再吵了!” 一旁的亲卫队见情势不对,也上前将马菲丽拉到一旁。 “菲丽,算了,干嘛跟那种没有层次的人一般见识?走啦!明天还有考试,我们到图书馆看书去。” 马菲丽已怒发冲冠,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但她的亲卫队过拖带拉地将她拉离教室,让她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狠话:“方小米,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是吗?我好害怕!”方小米脸上的那个鬼脸刚好在马菲丽踏出动室前的那一刻送出。 见她们离去,林波静才放开紧拽着的手,优心地叹了口气,“小米。看来以后我们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谁怕谁?”她方小米可不吃她那一套。 林波静显然没有方小米那种勇气与魄力,只见她又叹了口气、语带哭音地望着她道:“小米,我好怀念以前在十班的日子。” “怀念也没有用。”方小米立刻毫不留情地说。 “我不懂?我们到底哪里得罪她们了,她们老要找我们的麻烦?”顿时,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了下来。 “喂!你别那么没有用好不好?就是因为你这副懦弱样,才让马菲丽那群八婆以为我们好欺负。”方小米皱了下眉头,还是从书包中拿出面纸递给她。“好啦!别哭了!反正天大的事有我挡着,她们不敢怎样的。” 见她一副乐天的模样,林波静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些。 “走啦!你快点回家正书,考个好成绩呕死那群八婆。我得赶快到康夫子那儿报到,免得他以为我溜了,又乱扣我一大堆罪名。” 朝林波静挥挥手,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导师办公室。 ☆☆☆☆☆☆ 果然,她的迟到让康夫子的脸色就像便秘了三天般,阴沉不已。本来,只想简单训她一顿便放她回家,变成了要她劳动服务,提水浇全校的盆栽。 方小米听了后,当场凄惨的哀嚎,最后,经过十多分钟的讨价还价后,范围缩小到只需浇操场旁的那一片草地与灌木丛。 老实说,光那块草地外加那两排绵延无尽的灌木丛,大概就可以去掉她方小米半条命,不过,与整座校园比起来,她还能剩有半条命,就已经要感谢上苍的思典了“。 吃力地提着两个装满水的大水桶,浇完左边那排灌木丛后,她已满身大汗、气喘不已。 正当她振作体力、拎着两个大水桶往第二排灌木丛迈进时,远远地,她便听到了有人讲话的声音。 原本,听到有人讲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那就令人有兴趣了。 方小米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灌木丛几步,耳朵竖得高高地—— “那个方小米上辈子肯定是猪来投胎的!上康夫子的课也敢睡成那样?真是丢尽女人的脸。” “就是啊!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被粉笔打中时的模样?还流着口水,太好笑了,哈哈!” 听到这儿,方小米的脸已由原来的白色变成粉红色。 她当然听得出这些刻薄的话语出自谁的口,前面那一个恶毒尖酸又没人性的叫罗旭东,后一个自大轻挑、自以为是大情圣的家伙叫贺士齐,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同班同学。 “本来我还觉得方小米长得挺清秀的,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生竟然是猪来投胎的……” “清秀?哼!罗旭东,你的眼睛裹了尿吗?像她那种胸大无脑、脑袋全是浆糊的女人也配称漂亮?看来,你的格调是愈来愈低了。” 听到最后那一句话,方小米的脸再由粉红色变成猪肝色,最后变成了黑色—— 她气呼呼地握紧了拳头。好!原来这三个人全都到齐了,她还奇怪,一向冷漠无情、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汪浩风怎么不见了? 原来,这三个人还真不辱没他们的外号——“世华三公子”。专在人后道人是非:心肠歹毒、“三”个“公”认的“子”字辈超级大混蛋! (注:“子”与“紫”同音,世华中学所有厕所的地砖都是淡紫色的,方小米取其同音异意,有严重讥讽之意。)在她的脸色将由黑又转红之际,气急攻心的她想也不想,一把抄起了脚旁装满水的大水桶,用尽全身吃奶之力气,往三人身上泼了下去! 分不清是听到几句咒骂,灌木丛后被淋得湿淋淋的三个男生,随即恼怒地跳起来,却在见到方小米的刹那间全呆在当地! “你们这三只得口蹄疫的大恐龙!” 她大声地吼了一句后,随即,又拎起另一桶水,狠狠地朝三人又泼了下去。 第二章 泼水事件后,方小米与世华三公子问的梁子正式结下,而她心中对他们三人仅存的那一点点遐想,也宣告破灭。 坦白说,他们三个的外在条件真的是一级棒,不但高大挺拔,而且又帅又酷,家世背景好也就罢了,连头脑也好,功课又顶尖,实在具备了所有令女性弃甲投降的条件,也满足了她们这些发春少女的浪漫遐想。 想起自己在未被编到这班前,也曾像其他昏了头的女同学一样,将他们三人当偶像崇拜。 而乍知道自己将与他们同班时,她简直兴奋到要中风。 她知道自己外在条件不差,女性的虚荣心告诉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搞不好可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羡煞所有人。 不过,凤凰计划还没来得及施展,贵族班中现实的人情冷暖便先浇了她一大桶冷水。 同班一个月来,她了解到他们出色、高贵、又酷又帅的面皮下,隐藏着的竟是狗眼看人低、势利兼嚣张的个性后,她如梦初醒、热情顿退。 罗旭东和贺士齐还算良心未混,看到她会稍微不自在一下,但那个江浩风,简直无耻到极点,与她照面毫无愧色不说,竟然还敢摆出那种不可一世的嘴脸,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真是气煞人也。 放学后的辅导课时间,总务林小真忙着登记大家的晚餐。 由于方小米刚好轮到当值日生问到她时,她正好站在讲台前擦黑板。 “方小米,你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刚下课,教室人声鼎沸,林小真推推颊边的眼镜,扯开喉咙对她的背影喊道。 她回过头,大声问道:“今天晚上订哪家的便当?” “街角那家星座快餐。” 一听到星座快餐这个店名,她不假思索便道:“我要猪排饭。”星座快餐最有名的,就是它招牌的炸猪排饭。 “什么?”教室太吵,林小真一下没听清楚。 “我——要——猪——排一一饭。”她提高声调、一字一句地回回去。 “喔!” 这么大声,不只林小真听见了,倚在门边、与马菲丽那群八婆正在聊天的世华三公子也听到了。 其中,罗旭东突然灵光一闪,对着其他同学眨了眨恶作剧的一眼后,回过头对着方小米的背影大声道:“喂!方小米,你竟敢吃你的同类啊!你不怕你的祖先半夜来掐你脖子!” 此话一出,教室中的同学都会意地哈哈大笑,汪浩风虽不像贺士齐笑得那般夸张,也微微地扯动嘴角。 然而,事件中的女主角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立即的反击动作与言语,只停下擦黑板的手,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转过身,用力将手中的板擦砸向罗旭东。 啪地一声,板擦正中红心、准确无误地落在犹张大嘴,哈哈大笑的罗旭东脸上。 全班的笑声顿时凝结,大家全被方小米的举动吓住。因为,她竟然敢将板擦丢在一向高高在上、连任课老师也要敬三分的三公子之一的罗旭东脸满脸粉笔灰的罗旭东一开始也怔住,几秒后,恼怒浮上他的眼,他用力捡起地上的板擦重重地扔了回去。 被方小米轻巧的闪过不打紧,只见她还昂起下巴丢给他一个“怎么样”的挑衅眼神。 当下,这眼神让罗旭东红了眼,他气愤地冲向前,看样子是想揍方小米,却被贺土齐一把拉住。 “好男不与女斗,算了!” 罗旭东的脸色难看透了,但好教养还是让他隐忍住胸中的怒火,他甩开了贺士齐的手,愤怒地往外走了出去。 跟着出去的是永远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的汪浩风,接着才是皱着眉头的贺上齐。 当事人选择退出战场,井不表示其他看戏的观众没有意见,大家转头谴责地望着方小米,只有林波静眼中是满满的敬佩。 而方小米不愧是方小米,无视众人的目光,她像没事般、弯下身捡起板擦轻轻地放回板沟,接着自在地拍了拍手,走到厕所洗手。 不过,她的手根本没办法好好洗,因为,马菲丽那一帮人跟在她身后进来,并堵住门口。 “方小米,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这么野蛮,竟然用板擦打人!”马菲丽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方小米置若罔闻,自顾地洗着手。 马菲丽街上前关掉了水龙头,“方小米,你真是没有教养!这么野蛮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相对于她的怒气冲冲,方小米手擦着腰,故作不解地道:“奇怪了!你是罗旭东的老婆啊!他本人自知理亏都不说话了,要你这个地下夫人来撑腰? 你也不去杆秤自己几两重顺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像没妇一样叫嚣。” “你……”马菲丽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亲卫队见主子有难,纷纷上前,左一句护骂、右一句谴责,了无新意,全是连续剧中那些烂台词。 方小米充耳不闻,转身继续洗手,任凭那些女人骂个够。 而另一边,苦主罗旭东早已洗去了脸上的白污,脸色难看地把方小米诅咒了好几遍。 “可恶!要不是她是女生,我早一拳挥向她。” “这是你自找的!”汪浩风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她是一只浑身是刺的母老虎,难道你不知道吗?” “少说风凉话,惹到她的可不只我一个,别忘了那两桶水你们也有份。” “但我跟治风可没笨到像你一样再去拔虎毛,落的抱头鼠窜的下场。” 贺士齐落井下石地加了一句。 “你们两个到底站在哪一边?”他愤怒的吼着。 面对他的火气,汪浩风仍是不以为然。 “哼!此仇此恨不报非君子。”罗旭东挥掉了脸上残余的水滴,恨恨地坐了下来。 操场边、凉亭旁的灌木丛草地,是三人最常聚集的所在。 贺士齐跟着坐了下来。“说真的,方小米也真够野蛮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板擦扔你。”接着,像想起什么地笑了一下。“不过,她肯定是射飞镖好手,不然怎么能丢那么准。” 贺士齐的话当然换来罗旭东恶狠狠的一眼。 不过,还是没吓退罗旭东,只见他戏谑地又道:“阿东,看来你一向无远弗届的魅力踢到铁板了,世上竟然有女人不买你的帐,而且还是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是你的功力退步了,还是方小米异于常人?” “贺士齐,你少拿话来刺激我,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把那个泼辣野蛮的女人放在眼里,只要我愿意,不用一个月,我一定让方小米那头母老虎乖乖驯服在我怀里,就像一头小猫一样。” “真的假的?”贺士齐故作怀疑状。接着,眼角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这么有自信的话,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罗旭东挑挑眉。“什么赌?” “很简单,如果你在一个月内让方小米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我请你吃两客台塑牛排。” “两客台塑牛排?”一道眸光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一言为定。”罗旭东伸出手掌与贺士齐用力击了一下。 “我真服了你们两个,这样也能玩?你们不觉得太幼稚了吗?”一旁、斜倚在凉亭柱子旁的汪浩风冷冷地开了口。 “只是好玩嘛!”贺士齐笑道。“这么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总得找点乐子当消遣,否则青春留白、日后只能徒伤悲。” 他停了一下,转头对着罗旭东道:“刚好,阿风就当我们这场赌约的见证人。” 罗旭东冷哼一声,当作同意。 汪浩风却不戚兴趣地道:“别把我扯进你们这种无聊的游戏里,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拜托,只是当个见证而已,又不是要你做什么。”他看看罗旭东,一道胜利的笑挂上嘴角。“再说,有现成的台塑牛排可以吃,你还罗嗦什么?” ☆☆☆☆☆☆ 为了两客鲜嫩多汁的台塑牛排、以及伟大的男性尊严,罗旭东果真豁出去了。隔天早上,他随即展开行动。 “方小米,你等一下。”在方小米踏进福利社前,他出声喊住了她。 与林波静定在一块儿正在说笑的方小米闻声回过头,却在看见他时立即变了脸。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警戒地看着他。 “方小米,是这样的,针对昨天的事,我想跟你道歉。” 他还真不是盖的,说这样的违心之论,还真脸不红气不喘。 方小米不意他会说这样的话,睁大眼呆了五秒钟。 “我昨天是过分了点,不应该再拿你跟猪开玩笑。”罗旭东心里虽一直想偷笑,表情却一脸诚恳。 “罗旭东,一大早你就吃错药吗?”她戏谑地望着他。几秒后,她眼中的怔愕已退去,理智重回大脑。 “我是真心诚意跟你道歉的。” “是吗?”她没好气地道。“只可惜——本姑娘无福消受。”说完,拉了林波静就走。 低声下气却换来如此待遇,罗旭东嘴角的笑容迅速在空气中冻结。他寒着脸转身,却不意对上一双强忍住笑的眸子。 “看来——你有个很不好的开始。”贺士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你得意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罗旭东没好气地斥了一声。 一旁冷眼旁观的江浩风,眼中的讥讽则逐渐扩大。 ☆☆☆☆☆☆ 向来早上非得要用三个闹钟才爬得起来的方小米,今天反常地在闹钟响前一个小时便睁开眼睛。 想要再人睡,却愈翻愈清醒,因此,她干脆起身,想早点到学校写生。 这几天,被那三只大恐龙搞得心情奇差,把她伟大的米开朗基罗美梦放到一边,几天画不出一张好画,害她被指导她的美术老师骂的差点臭头,说她朽木不可雕也。 也好,一大早到学校凉亭写生的这种新鲜经验,或许可以激出她一些灵感,让她画出一张创世纪的美画,让美术老师另眼相看。 挟起画板,背起书包,她前所未有地一早来到学校。 以一个学校的标准来说,世华中学的校园实在挺美的。尤其是操场旁的那一片青草地,晨雾之中伴着晨曦,美得乱浪漫的。 深深地吸了口属于早晨那种特有的清新空气,她心情奇佳地来到凉亭边。 可能是抱着大画板的关系,所以她没注意到即将跨人草地的脚,正踩到一个庞大的“障碍物”。 “啊!”重重绊了一下,她尖叫一声、并失去平衡地扑向地上那坨障碍物。 一道恼怒粗嘎的男声,在她落下的那一瞬间同时传了过来 “搞什么!” 察觉到自己以为的障碍物,竟然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时,她手忙脚乱地想自他身上离开,却在一抬眼、看清楚男声的主人是谁之后,又啊地一声吓得重新跌口对方怀中。 “主动投怀送抱一次还不够丢脸吗?走开!”江浩风嫌恶地推开了方小米。 这一推,让方小米整个人摔出去,她的屁股正中灌木丛旁突出的石头,痛得她叫出声来。 “你干嘛推我?很痛你知不知道!”她虽立即起身理论,但屁股实在太痛了.气势只有发挥平时的三成。 汪浩风毫不怜香惜玉地起身,脸上净是对这场飞来横祸的恼怒。 “你这个冒失鬼,你的眼睛没带出来吗?” “谁是冒失鬼?谁知道你会躺在那边、像个死人一样不出声。”还好,摔痛的是屁股,不是舌头。 汪浩风的脸色寒了下来。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谁又准你到这儿来?” “笑话!这里是你家开的吗?你又算哪根葱?我来不来还要你许可?” “你——”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汪浩风一时语塞,只能阴狠地望着她。 每天早上,他都会提早一个小时到学校的这儿背单字,两年来,已变成他的一种习惯。 过去,从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胆敢闯入他的私人禁地、破坏他的心情,这个方小米实在太…… “怎样?说不出合理的理由,想使用暴力?”她完全不把他眼中的阴鸳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后,弯下腰捡拾散落四处的画具。 换作平时;汪浩风绝不会浪费精神与体力在这种无意义的口舌之辩上,但这一次,这方小米实在太可恶,激起了他的怒气与好胜心。 “我懂了,故意对我投怀送抱,是你想引起我注意的伎俩对不对?” 方小米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连头都懒得转。回应这种自以为是的无耻言论,简直降低了她的格调。 汪浩风冷笑了一声,没被方小米这种轻蔑的态度影响。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你大概只有五十五分。”他走到她身旁,故意用一种研判的语气道:“你身高是够高,但胸部却不够大,屁股又大扁,看起来就像非洲难民一样,严重营养不良。 还有,手脚长是很好,不过比例不太对,活像只发育未完全的大闸蟹。这么差的条件,想引起我的注意……劝你省省,下辈子吧!” 这一翻恶意攻汗的言论,听得方小米是火从平地起,瞬间冒的三丈高,她告诉自己千万要忍、忍、忍…… 不过,她的修养显然不够好,因为她在听到“大闸蟹”那三个字后,火山立即爆发。 “汪浩风,你的屁放完了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你投怀送抱!” 好像颇欣赏她的怒火,汪浩风不疾不徐地又道:“五十五分好像还抬举你了,我刚刚说漏了一点,忘了把你的烂脾气算进去,所以,算算你只剩五十分。”说完,微微一笑,弯腰敬了个“绅士”之礼,不管方小米那双已经喷火的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嚣张的背影越过灌木丛,一路扬长而去,方小米无言以对。喔不!是气到心脏病要发作,话都讲不出来。 一直到他的最后一丁点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把所有的气全出在地上的绿草上。 “该死的汪浩风,我踩扁你,踩扁你,下地狱去吧!” 她一连跺了七八下还不是以泄恨,高举手中的画板就要往地上砸…… 还好,残存的一丝丝理智告诉她,画板是她将来吃饭的工具,砸了会要人命。 “可恶!”拿起炭笔,她在画纸上一连写了几十个恨字。 恨、恨、恨! 该死的汪浩风……她边写边骂,连呼出来的二氧化碳都有恨的成分。 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超级爱漂亮的女人,如何能忍受一个男人对女人最重视的外表如此刻薄批评? 她摘掉已写满恨字的纸,用力把它撕成碎片丢向空中,然后阴晴不定地盯着画纸,好几分钟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一刹那间,一个报复的念头钻进脑海,她不怀好意地转动着眼珠,嘴角浮起一个快意的笑容,抓起炭笔,重新放好纸,手忙碌地动了起来。 第三章 早自习的钟声响起时,方小米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看好戏。 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正专心看书的汪治风,一丝快意的微笑挂在嘴角。 同学陆陆续续进到教室来,却一反常态,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某件事,而日光一致投向汪浩风。 一直到罗旭东、贺士齐与马菲丽那帮人涌进教室,真相才大白。 “阿风,你成了名人了你知不知道?”贺士齐噙着笑拍了不肯的肩膀。 汪浩风瞟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话作出反应,又将眼埋回书中。 见他不语,芳心早已暗许的马菲而急道:“布告栏有人恶作剧,贴了三张低毁你的漫画,你知不知道?” 汪浩风推开书,望了望一脸气愤的马菲丽,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接话的足罗旭东,他看来一副极力想忍住笑的样子。“不过,阿风,内容精采无比,我建议你自己去看一看。” 见到他一脸有趣的表情,江浩风迟疑了一下后起身。一群人跟着、浩浩荡荡地往布告栏走去。 一旁的方小米悄悄地把这一幕看进眼底、却爽在心底。 而以汪浩风为首的一群人还未到布告栏,远远的,便见三张b4的纸,醒目地贴在布告栏中央。 走近一看,汪浩风的眉头皱得更深。 那三张b4纸,用炭笔画了三张素描。 第一张,画了一只长了满头癞痢的大恐龙,张牙舞爪的丑恶滑稽模样令人发噱,胸膛上歪歪斜斜地写了汪浩风三个字;第二张画的是一只口吐白沫的猪,昏倒在一处屠宰场前,当然,猪鼻上也写上了汪浩风三个字;第三张、画的比较正常,身穿制服的汪浩风被两个长相恐怖的黑白无常押着,准备放人一个滚烫的油锅中油炸。 就艺术层面来说,这三张画唯妙唯肖,娱乐效果颇高,作者绘画功力颇深,但,就道德面来看,这三张画中的贬人之意,实有些过分加恶劣。 “是谁那么缺德,做这种无聊事!” 见心上人眉头紧皱,马菲丽想伸张正义、伸手就撕,却被汪浩风阻止。 “画得挺好的,撕掉多可惜。” 才一下子,江浩风紧皱的眉头舒展,换成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撕下那三张图后,像没事人般转身走回教室。 这样的反应显然出乎罗、贺两人的意料之外,根据他们对他的了解,江浩风绝不是个有仇不报的君子,所谓“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他们很清楚…… 看他一脸笃定,虽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罗、贺两人都知道,这个恶作剧的人要倒大楣了。 带着看好戏的神情,两人领着众人跟着离开。 ☆☆☆☆☆☆ 回到教室,汪浩风并末回座,直接往方小米的座位走去。 “这是你的杰作对不对?”他把三张图丢到方小米桌上,语气虽轻松,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早已做好准备的方小米,只睨了他一眼,随即又将心思放回书本上,来个相应不理。 这样的态度,让汪浩风的脸一阵寒风乍现。 “方小米,我知道是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汪先生,请问你哪只眼睛、哪只耳朵、哪只鼻子,看到、听到、闻到我做这件事?没有证据就不要含血喷人!”她抵赖的台词说得又溜又快。 汪浩风冷笑一声。 这件事不用大脑就知道是她干的,早上的事件发生到现在不到一个半小时,这样的巧合——说不干她的事,简直骗鬼! 随后进来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马上聚集到方小米座位四周。 其他好事者也忍不住看好戏的心凑了过来,以方小米为圆心、主动围成一个圈圈。 马菲丽见事情又与她最恨的方小米有关,立即上前指着她大骂:“原来又是你,你这颗臭酸的小米粒!” “原来又是你,你这个专门荼毒人心的大毒枭!”方小米也不甘示弱地起身骂回去。 “你——” “怎样?”她挺起胸膛。 冲着人多的掩护,气到最高点的马菲丽伸出手,看样子是想甩出一巴掌。然而,高举的手无法落下,因为,半空中被汪浩风拦下。 只见他拉开马菲丽,走到方小米面前,戏言地道:“方小米,如果这是你又一次试图想引起我注意而用的下三滥伎俩,我承认你很成功。不过、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这种小把戏。我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会降低我的格调,看你一眼。” 可怕的“暗恋说”一出,在场的人竟完全没有人怀疑,全都轻蔑的看着、笑着方小米。 看到大家的嘴脸,方小米气得全身发抖…… 没想到原本纯为泄恨的恶作剧,却落到这种又一次被人侮辱的下场。 她想反击,喉咙却又因太生气,一下出不了声。 等到凝聚了石破天惊的力气准备轰回去时,导师康夫子却在这时定了进来,看到一大堆人聚集,不悦地吼道:“早自修的钟声不是早就响了吗?为什么不好好地坐在自己位子上自修?别以为距联考还有七个月,就可以松懈。”’ 聚集的众人,一下子作鸟兽散。 离开前,汪浩风还故意示威地扬扬他那对好看的眉毛。 有怒不能发、不能言的痛苦,看方小米瞪到快抽筋的眼神就知道。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江浩风已经死了八千次。 罗、贺两人虽不了解汪、方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纠葛,但见方小米那张气成猪肝色的脸,心中都有种报了仇的快感。 ☆☆☆☆☆☆ 放学后、辅导课开始前的空档,世华三公子又来到经常聚集的草皮。” “阿风,真有你的,能让方小米气到说不出话来,心头真爽。”贺士齐得意地一笑。“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还反将她一军?” 汪浩风冷哼了一声,把早上与她的过节轻描淡写地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这个方小米也真倒楣,谁不去惹,惹到你这个大煞星” “是她自己太不自量力了。”想跟他斗?对那种只有外表没有智商的女人,他用三成力气就可以把她摆平。 罗旭东脸上却没有预期中的高兴。“阿风,被你这样一搞,方小米肯定更恨我们了,我的追求计划铁定更加艰难。” “拜托,被糟蹋了两个礼拜了,你还投放弃啊?”贺士齐糗他。 “放弃?在没赢到两客大餐前怎能放弃?”两客大餐的诱因还在其次,受辱的男性尊严怎么也得要回来。 贺士齐不以为然地笑笑,转头对汪浩风道:“礼拜天,马菲丽的生日party你去不去?” “不去。” “为什么?” “我何必浪费时间与精力,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贺士齐与罗旭东同时露出不以为然的目光。 “阿风,你不觉得你对自己太苛了吗?所谓原则条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干嘛死抱着一些教条让自己的青春留白?”罗旭东对他那一套“日英论”早有意见。 “就是啊!要找到符合你条件的女生,我看台湾是找不到了,干嘛给自己找麻烦,过这种和尚般的清教徒生活,那多没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哪里有问题!”贺士齐立即接腔。 汪浩风没有回答,对于这些老调重弹的话语,他已经懒得再多作解释。 每个人都有所谓的原则与坚持,立场不同,他也不求别人苟同。 他的未来,是一张早已设计好的蓝图,只等待他一步一步去实现。 他要念全台湾最好的大学、最好的科系,然后找最好的学校出国深造,拿到硕士后回国继承家业,担负起一个跨国企业未来继承人的使命。 就因为自己的身分特殊,责任重大,他必须不断要求自己、充实自己,因此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联谊上。 他并非瞧不起女人,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倾向,只是,他将来要的女人绝对是要能和自己匹配的。 既然到现在为止,这样的女孩还未出现,那他——宁缺勿滥。 这是他在感情上的洁癖。一旦遇上,不顾一切,哪怕头破血流。 其实,不只是对感情;对任何事他都一样龟毛,既然要,就要最好的。 见他不为所动,罗旭东再道:“女人,充其量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配角,但男人志在四方,若少了女人的滋润,也无法大放光芒。自古以来,哪个英雄的背后没有三妻四妾?干嘛那么执着只取一瓢饮?那太笨了,也不实际。更何况,你没有去试过,怎么会知道对方不是你所谓的那一瓢?就算不是,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顿了顿,再道:“马菲丽对你的企图昭然若揭,她的条件也算属一属二,为什么不给人家、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贺上齐望着他,想看他对罗旭东话的反应。果不其然,他又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以为然。 “既然你那么推崇她,为什么你不干脆收为己用、纳为后宫之妃?”汪浩风淡淡地回道。 “如果人家发痴的对象是我,还用你说,我才不会那么傻,放着现成的上等肉不吃。”他话语中明显地指桑骂槐。 汪浩风还是一脸冷淡。 “阿风,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死脑筋,放着你大好的条件不用?”贺士齐可惜地摇摇头。 既然不是最好的,他干嘛要浪费时间去追求? 这是他的理由,也是他的坚持。 不过他没讲出来,因为,讲了他们也不会了解。 “阿东,你呢?礼拜天你去不去?”见气氛有些冷下来,贺士齐找着话说。” “去什么?人家真正想邀请的对象又不是我们,主角不去,我们两个配角去凑什么热闹!” “说得也是!” 贺士齐摊了摊手。 第四章 接连两次受辱,让方小米最近的心情简直恶劣到极点。 为了提醒自己要永远记住这个受辱的日子,她用红笔在日历上画了个骷髅头,并在旁边写了十几个恨字。 她决定要讨厌他一辈子。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她的决定。 就算发生十八级大地震,也无法撼动她讨厌他的决心。 其实,她的举动显得有些多余。在他们每天都得见面的情况下,仇人的脸只会日渐鲜明,不可能会黯淡无光。 林波静当然明白方小米的火气,每天就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她身旁,屁都不敢放太大声,就怕扫到台风尾。 难得一次提早回家,方小米快速地收拾书包、一步也末耽搁地跨出教室。 动作如此迅速,原因有二,其一,她无法忍受再与那只该下地狱的恐龙共处一分钟;其二,她必须在另外一只不要脸的恐龙有机会纠缠她时,赶紧跑掉。 最近几天,那只不要脸的恐龙罗旭东像吃错药一样,一有机会就纠缠她,有时要找她聊天,有时要请她吃饭,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不过,她烦透了。 原以为跑的够快,没想到,一只脚才踏出校门口一半,手便被人拉住。 “方小米,难得不用上辅导课,这么早你赶着去哪里?” 回头一看,竟又是登记第二号该下地狱的大恐龙罗旭东,方小米稍微松懈的脸色又绷了起来。 “干你屁事!” 她想甩开他的手,谁知那只大恐龙却拉着她不放。 “方小米,我好歹低声下气那么多次,为什么你就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连续碰了三个多礼拜钉子,他的耐性已快用尽。眼看一个月之约已至,他还在原地打转,而方小米的态度却更加恶劣,当下,一鼓隐忍许久的火气被撩了上来。 “喂!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很难看,你知不知道?”她像从鼻涕一样用力甩开他。 罗旭东望望四周,果然已有许多好奇的目光投在他们身上。换作平常,顾虑到自己“名人”的身分,他可能投鼠忌器。 然而,方小米刚刚那对他弃如敝屣的眼神、动作,着实激怒了他一向高高在上的男性自尊。 也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勇气,他竟然抓起方小米的手,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把她拖到邻近那个看来有些阴森的小公园里。 “罗旭东,你发什么神经?你到底想干什么?”一直到这儿,方小米才敢将她胸中的火气大声发出来。 “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拽什么拽?这三个礼拜来,我低声下气讨好你,跟你道歉,为什么你从来不给我好脸色看?” “真好笑!我应该受宠若惊、对你纤尊降贵的‘施舍’,跪下来膜拜是不是?罗旭东,别以为你们肚子里打什么坏主意我不知道?” 依照她的“方氏逻辑”来推敲,正常情况下,人会突然转性,理由只有一个绝对不怀好意。 虽然她才十八岁,人生阅历不深,但连续剧有在演,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她看了十八年。 罗旭东一时语塞,以为事迹已败露,眼神有种被揭穿的狼狈。但继之狼狈退去,阴狠的表情浮了上来。 好!既然被戳破,他也不用再作践自己找罪受,被践踏的男性自尊多少得要回一点…… 思及此,他一步步往方小米靠近。 “你想做什么?”她立即警觉地向后退。 “你以为呢?”他狰狞的表情、加上额边青筋外露,有些骇人。 坦白说,他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只想以身高的优势、凶狠的流氓表情,让方小米怕一下。 一开始,这样的表情的确收到一点效果,谁知接下来的一切,全毁在一条缺德人士乱丢的香蕉皮上。他用力、有气势的脚一踩,整个人立即扑向前,往方小米的方向栽去。 “你——啊——” 方小米这两个字都只讲了一半,接下来,她就整个人被淹没在扑倒的身影中。 “罗……罗……你……你……好大……的胆子……”她被这样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只有使尽全身力气对压在她身上的他猛推猛打。 还未从这场惊魂中恢复的罗旭东,面对的便是方小米使劲的捶打。他的无名火一下子瞬间烧起。 只见他用力抓住方小米的手,并压在草地上,“够了没有!”他大吼了一声。 他瞪着她,她也瞪着他:他上、她下,他还抓着她的手,整个人贴在她身上,这无异形成了一个让人想人非非的画面。 但一开始,两人只是对峙,并没有察觉。直到“重叠”的温度开始传人感觉神经里,他们才察觉到彼此姿势的暧昧。 首先,发现的是方小米。 “放开我,你这只该下地狱的大恐龙!”男与女的界限,挑起了她的不安,她开始用力挣扎,双脚乱踢。 罗旭东察觉到“姿势”的不合宜,以他的身分,他应该立即嫌恶地跳起身,离她远远的,并吐三口不屑的痰。 但她用力挣扎的强烈反应却让他恼怒,当下,搂着她的手更紧。 “安静!你敢再吼一句,我就当场吻你。” 话一出,两人同时怔住。 他发怔,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讲出这种话,而且是对着一个他厌恶的女人。 她发怔,则是被严重吓住,不相信这种只有在连续剧中才会看到的烂剧情,会活生生地在她的身上上演。 他望着一下变得安静的她,那眼神、那楚楚可怜的怯弱模样,完全是他不熟悉的。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悄悄地从心头燃起,像打通任督二脉般,瞬间袭向全身。 单纯的方小米并不知罗旭东眼眸中的悸动所为而来,只害怕他的恐吓成真,以往的剑拔弩张全不见,只睁着一双本来就水汪汪、如今有些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这样的目光,顿时让罗旭东体内的血液沸腾,原本揪着她的手软了下来,他像被蛊惑般、头慢慢地垂下来…… 但,任何浪漫遐想的事都来不及做,一察觉到他力道放松的方小米,立即蓄足了毕生所有的力量,双手双足并用地把他踢开,力道大到让他飞到了三尺外。 在这瞬间,方小米立即跳起,像风一样卷过公园,不见踪影。 罗旭东没有追也没有叫,原本跌坐的他颓然地倒向地上的草地,双手捣住了眼睛,一颗心依然澎湃不已。 ☆☆☆☆☆☆ 一连几天,罗旭东虽没有再去骚扰方小米,却让方小米的日子更加生不如死。 因为他虽然不再用言语、动作骚扰她,却将位子换到她的身旁来,改用“思淫”的目光,对她进行精神迫害。 每一节课,不管国文英文数学,他的目光都不在黑板上,只死命地盯着她,盯到她头皮发麻、呼吸严重不顺畅。 刚开始一两天,她还能忍受,但这种情况持续四天、五天之后,方小米再也受不了了。 她强忍住想一拳揍扁他的冲动,丢给他一张纸条,约他中午到凉亭“把话说清楚”。 “罗旭东,你到底想怎样?你脑袋有问题是不是?要发神经别发到我身上来。”她气呼呼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被女人指着鼻子骂,相信对罗旭东来说是极难忍受的事,但他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只瞅着她,眼神复杂。 “罗旭东,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我就……”看着他望着自己的“奇怪”目光,方小米接下来的狠话竟然说不出口,只有恨恨地转身,跟自己生气。 没多久,她就听到背后一道沉重的声音传来:“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什么神经?你信不信?” “我懒得听你在这儿打哑谜,我警告你……”她不耐烦地转身,却对上一道迷惑中带有些微悸动的眸子,她当场怔在原地。 就在她果怔的空档,罗旭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持续他先前的凝视。 没错!方小米还是牙尖嘴利的方小米,观察了她五天,她凶巴巴、野蛮的个性仍是没变。 那……为什么这些当初的负面观念,一夕之间全变了?是那块香蕉皮作祟?还是他被恶作剧之神施了法? 五天来,极力搜寻的答案呼之欲出,结果却令他胆寒。 他“怎么可能”、“头壳坏掉”、“假戏真作”、“喜欢”上这个张牙舞爪的野蛮女人? 虽心中强烈挣扎否认,但事实胜于雄辩,这几天,方小米的影像就像鬼魅一样缠着他。 每天,他因见到她而喜悦,因渴望上学而每天充满期待,这样的心情说明了什么?他喜欢上她了! 他眼中一簇簇愈跳愈高的火焰,纵使未曾尝过男女之爱的方小米,也察觉不对劲了,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 “罗旭东,你……”他眼中的炽热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 “没错!我喜欢上你了。” 方小米脑门轰了一声!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毫不掩饰地说了这样的答案。 “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天!她的脑袋顿时糊成一团。 “本来还不肯定,现在给的百分之百是正确答案。”说出来,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难。 “你疯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也希望我疯了,但,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刻都清醒。” 此刻,方小米看不到以往罗旭东对她嬉笑怒骂的势利嘴脸,也看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优等生气势,有的只是一种她所陌生的诚恳…… 诚恳? 我的妈啊!她立刻发挥她长腿的优势,拔腿就跑。 罗旭东原想出声喊她,却又立即改变了主意。 想跑?她跑得掉吗?同班的优势让他嘴角浮起一道自信的笑。 蛰伏几天的阴霾,到此刻终于拨云见日,尽付这一笑里。 ☆☆☆☆☆☆ 不过,罗旭东自信的笑显然笑的太早,因为,一连串无情的打击接踵而来。 凉亭中的告白之后,方小米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大改变,见到他不是躲就是闪,完全不给他有任何机会接近。就算接近也一副嫌恶的嘴脸,像赶狗一样赶他,让首次尝到人生大挫折的他像战败的公鸡。 “罗旭东,我不知道你的脑神经哪里秀逗了?不过,那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方小米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你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这样无情的话语,连续几次从她口里吐出之后,让他原本无坚不摧的自信逐渐崩溃,人连带跟着消沉。 他“失落”的模样,当初与他换位子的贺土齐感觉到了;一向冷眼旁观的汪浩风也感觉到了,却没有多心去察觉什么,因为,他们以为这只是他为了赢得两客美味牛排所用的伎俩。 一个月期限已到,贺士齐迫不及待地要兑现赌约。 “阿东,看你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认输了吧?” 不明就里的话毫不留情地在罗旭东心中再划下残忍的一刀。他瞪着贺士齐,一脸阴霾。 “干什么这种表情?输不起啊!”贺士齐推推他。“你就当作请我跟阿风吃牛排,三人聚餐的费用你出,这不就得了。” 见他脸色没有好转,贺士齐还以为他只是自尊心受到打击,接着又道:“不甘心?”再道:“要是你真吞不下这口气的话,干脆我们请阿风出马,再让那个方小米吃点苦头。” 他把眼神调向汪浩风,但后者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说:“别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我不做这种无聊事。” “怎么会是无聊事?兄弟受难,我们难道能眼睁睁地杵在旁边纳凉?” “是不能。”汪浩风讽刺。“既然不能,为什么你不发挥一下兄弟间高尚的情操,亲自下海。” “我?”他惊愕地指着自己。“不行不行,先不说我已经死会的事实,就算我还活会,我也没办法面对一个只矮我六公分的女人,我的大男人主义会先让我窒息而死。” 他们三人,最矮的就是他,才一七六公分,当然比不上一八二的罗旭东与一八六的汪浩风。 这样推卸责任的话语让汪浩风冷哼了一声。 贺士齐再看看罗旭东,那张老k脸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早知道你这么输不起,当初我就不会那么无聊的向你下战帖。” 左一个“输”字、又一个“输”字,听在罗旭东耳里,是刺耳在心里。 终于,他再也忍无可忍—— “贺士齐,你的屁到底放完了没有?可不可以闭嘴让人清静一下。” 突如其来的大火气,令贺士齐吓了一跳,却令江浩风皱眉。 “阿东,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气吗?” 罗旭东看着一脸无辜的贺士齐,再望望一脸深沉的江浩风,嘴唇掀了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揪紧了眉头,最后,大步离去。 第五章 周日,方小米特地起了个大早,跟着妈妈到行天宫拜拜。 自从被编到三年五班后,她就诸事不顺、七息失调,令她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冒犯到了什么牛鬼蛇神。 从不信邪的她这次主动提议去拜神,虽让米妈讶异不已,但也立即相信女儿所编的理由——想祈求神明保佑让我考上第一志愿。 为求个好兆头、摆脱掉连日来的厄运,一大早,方小米就恭敬地起身漱洗。 她特地换了件纯白的洋装,把老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将它梳得黑亮黑亮的。 俗话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 意思是女人只要肯用心打扮,母猪也能赛貂蝉,更何况是方小米这种天生条件就嫉妒死一拖拉库女人的“清秀佳人”。 果然,米妈一见到她,惊讶外加赞叹:“小米,妈咪现在才发觉到,我竟然有一个这么有‘气质’的女儿。” 听出老妈的挖苦,方小米白了她一眼,“你没注意到,那是因为你偏心,你跟爸从小就把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把可怜的我撒到保母家,任我自生自灭。”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米妈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是谁玩到不想回家、直嚷着要当人家的女儿?还让我和你爸死求活拖才把你拉回家?”她又敲了下她的头。“说话要凭良心!” “妈,我就是这样被你敲笨的啦!害我考不上北一女!” “什么!自己没本事还怪到我这儿来,你欠扁啊!” 米妈作势要肩她,方小米缩起了脖子跟眼,却不料,米妈把她揽进怀中,用力揉着她的头发。 “你喔,就是这张嘴不认输,以后哪个倒楣鬼看上你,准要吃苦受难一辈子。” “妈,人家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啦!”她出声抗议。 “乱有什么关系,再梳一梳就好了嘛!”抗议无效,米妈揉得更起劲。 ☆☆☆☆☆☆ 来到行天宫,方小米很虔诚地跪在神童前告诉神明,她近日所受到的“苦难”,请诸神千万保佑她远离厄运,驱定身边的孤魂野鬼。 瞧她一脸虔诚,米妈在旁笑的很满意,因为她刚刚抽了支上上签。 “小米,佛祖对你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妈替你抽了根签,你来瞧瞧。” 米妈对女儿招了招手。“是上上签喔!求功名大吉。” 相对于米妈的笑,方小米一看,却差点昏倒,因为她看的部分根本跟米妈不一样。 只见签诗上所载、有关运势的部分只有七个字一一犯桃花兼犯小人。 她的心情顿地跌落谷底。 米妈没注意到,搂着方小米的肩膀,高兴得合不拢嘴。“别担心,有了佛祖的帮忙,考上第一志愿绝对没有问题。” 方小米内心却在哀嚎,直觉乌云罩顶。 ☆☆☆☆☆☆ 本来与米妈说好,拜完神后接着去逛街。 但,她看了那根签的内容后,哪还能硬摆出一张笑脸陪着母亲逛大街? 所以,她随随便便编了个理由,说要到书店买参考书,准备好好冲刺。 这样一个理由,望女成凤的米妈当然不疑有他,大方地掏给她几张大钞后,就在路口saybye,自己跳上计程车,往败家之路迈进。 方小米也没有说谎,真的来到全台北市最大的一家书店。不过,她看的不是让她前途发光发亮的参考书,而是来到小说专区,看她最爱的科幻小说。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这种书能让自己的思想暂时奔驰;现在这种时候,更需要这种书来抚平那张给所带来的伤痛。 就在她倚在书架边,聚精会神、又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时,却不知门口正前一后地走人她的两个同班同学。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的两个死对头——汪浩风与马菲丽。 虽是结伴同行,仔细一看,两人的神值却颇不协调。汪治风摆出一副老k脸,写满了不耐烦;马车丽却是一到小媳妇模样,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一旁。 “阿风,谢谢你肯陪我出来买参考书,我……真的很高兴。”马李丽神情有些扭捏,在心上人面前,对付方小米的那种张牙舞爪不复见,只有浓浓的小女人娇态表露无疑。 汪浩风只略冷哼了一声表示回应。如果他早知道马菲丽会大胆地跑到他家按门铃,他不会否决掉父亲到球场打高尔夫的提议,毕竟,打球运动健身,总比陪个女人做这种无聊事来的有意义。 虽老大不情愿,但他毕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人都已到门口,要将她赶回去的话语他也说不出口。只好捺着性子,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 “参考书都在那边,我们过去吧!”他指了指参考书专区,率先走了过去。 然而,却在眼神淡扫的瞬间,一道白色纤细的背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直勾勾又大胆的目光,定在那人背影上。 纯白色的无袖洋装衬出一双白皙无瑕疵的手臂,笔直柔顺的黑发直直地散在两颊边、挡住了轮廓分明的侧面,那佣懒、闲适地倚在书边、秀发半遮面地略低头阅读的模样,像一道春风,让整个静态的画面鲜明生动了起来。 这一幅画,无预警地板进他平静了十八年的心中,激起了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陌生涟漪。 跟在后头、满心欢喜的马菲丽不了解他为何停下脚步,走到他身旁,仰起头问道:“阿风,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害我差点撞到你。” 马菲丽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他不舍地收回目光,不让眼神泄露更多的秘密。 “没什么!我以为看到个熟人,结果不是。” 胡诌个理由敷衍过去,他大步走向参考书区,锁定一个可以将那身影尽收眼底的有利区域站定。 马菲丽没有怀疑,立即跟了过去,并肩站在他身旁。 “阿风,这么多书,我看的眼都花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挑?”看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书,马菲丽娇嗔地道。 换作平常,这样的语调一定令他皱眉,但这一次,专注力并不在她身上的汪浩风却“听话”地自书架中随意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这本书整理的不错,你先看看。” 马菲丽欢天喜地地接过,当着他的面认真地翻阅起来。 而趁着她低下头翻阅的空档,汪浩风迫不及待地把眼神投向那幅令他心动的画,却在发现不只他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时,而微微恼怒。 几乎在书店内所有的男生,都会有意无意地朝“那幅画”望上几眼,甚至有些较大胆的男孩子故意靠近她,想引起她的注意。 见到这样的状况,他的心中竟升起一种独占欲,想将她带离现场,阻断掉那些狂蜂浪蝶的目光。 “阿风,我……”马菲丽拾起头,本想告诉他这本书不错,她要把它买回家,却在他脸上捕捉到一抹从未见过的奇异光彩。 她好奇地循着他目不转睛的视线望过去,毫无困难地找到定住他目光的源头之后,晴空万里的心一下乌云变色。 “阿风,她是谁啊?你认识她吗?”试探一问。 汪浩风没有回答,热切的目光也不再掩饰。 见状,马菲丽的脸色一下变得晦暗无比。 与他同班两年多,这样热切、充满光和热的目光,她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对其他女生,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理之的神色,现在…… 那女孩究竟是谁? 一股嫉妒之心浮上心头,她也跟着把目光放在那女孩身上,愈看,那背影却愈觉得熟悉,一股熟识的感觉索绕在心中、挥之不去。 终于,画中的女孩动了,她合上了手上的书本、直起身子,想把书放回书架去,却在起身的同时,不小心撞到故意挨近她身旁的男孩子。 男孩子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她迅速地回过身,低头向他说声对不起。 男孩很有风度地笑笑摇摇手,捡起书本后借机与她攀谈起来。 这样的画面,简单平凡到会随时发生在你我四周,引不起任何惊讶的目光与言语。 然而,对不远处的汪浩风及马菲丽来说,就像心头被投下一颗手榴弹,炸的体无完肤。因为那画中女孩竟然是……竟然是…… 方小米!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江浩风眼中的光芒从震撼、不可置信、到变成如今的一抹深思,变化之大让人猜不透。 马菲丽的目光就容易理解许多,从无法思考到更深层的妒恨,全写在脸上。 她不假思索地走向前,介入了似乎相谈甚欢的两人之间,皮笑肉不笑地道:“方小米,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会在书局看到你,真是难得!” 闻声,方小米回过头,见到马菲丽以及随后出现的汪浩风,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她绷着脸,不发一语。 “男朋友吗?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刚刚那一幕,她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却故意这么问,仿佛想说给身后的人听。 “喔!你们误会了,我刚刚才认识她。”方小米不语,男孩却噙着笑热络地开了口。“你们好,我叫沈志中,很高兴认识你们。”他大方地朝他们点头,微笑之间,露出了整齐好看的牙齿。 马菲丽只是高傲地略扬了扬嘴角;汪浩风却死盯着方小米,目光仍是深沉到没有颜色。 由于签诗的阴影在见到他们的瞬间笼罩方小米的心头,她压根儿没注意到汪浩风眼中那不寻常的光芒。 这两人的出现,破坏她所有的好兴致,是以,她匆匆对沈志中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然后,闪身越过两人,走出书局。 ☆☆☆☆☆☆ 人因被“注意”而伟大。这句话用在方小米身上,绝对是祸不是福。 虽然她已经对罗旭东把话说得够绝够清楚,但似乎仍摆脱不了他的纠缠,他仍旧没有换回座位的意思,继续用眼神对她进行精神虐待。 俗话说:“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我转。” 在这种情况下,方小米记起先圣先贤的至理名言——自立救济,将位子换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过,如此一来,她势必得坐在那登记第一号大恐龙汪浩风的旁边,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先摆脱罗旭东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她的想法,不知道时局“骤变”,很单纯的想法。 这样的举动,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引起江浩风任何恶毒的言语,只瞅了她一眼。 正兀自庆幸平静地过了两天后,看不顺眼、又满心惶惶的局外人马菲丽,终于有了行动。 “方小米,位子借坐一下,我要问阿风数学题。” 本来,借坐一下位子对方小米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见对方又是那侵蚀人心的毒品马菲丽,事情就要另当别论。 她故意装作没听见地,继续背着她永远也搞不懂的古诗。 “方小米,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方小米故意掏掏耳朵,瞟了她一眼,“听是听到了,但我总有不回应的权利吧!” 她那副很股的模样,让马菲丽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大骂,但汪浩风就在旁边,她只能忍…… “阿风,你看看她……” 硬的使不出来,只有拿出女性最原始的本钱——嗔。她原以为汪浩风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因为,她知道他“同样讨厌”方小米。 既然有如此的自信,为何“同样讨厌”四个字要加问号?原来,心中的笃定在经过书店那无意中发现的一幕后,有了动摇。 果然,最坏的情形出现,汪浩风不但没有帮她,反而还皱着眉头道:“班上优秀的同学那么多,你可以去问别人,不见得要问我。”基本的礼貌还在,语气却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控方小米都听出来了,更何况是一向敏感的马菲丽,她的脸孔刷地一下变白。 这时候,识趣的都应该闭嘴,免得扫到台风尾。但这个不知死活的方小米却像再也忍不住笑般,肩膀强烈地抖动着…… “方小米,你给我记住。”受到如此待遇的马菲丽,把所有的帐全算到她头上。 但方小米似乎并未被她这句狠话吓住,抖动的双肩摇晃得更加厉害,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由于她自始至终都将脸埋在书本中,以至于没注意到来自汪浩风眼中那一抹复杂的神采。 ☆☆☆☆☆☆ 下午,连续两堂的自修课。 每到这个时候,是方小米最乐的时候,因为,报考美术系的她特别获得导师康夫子的恩准,可以不用待在教室,到美术教室接受术科特别指导。 而今天,美术老师因为有事,要她放学前交两幅水彩画到他桌上。 这样的消息,对方小米而言更是利多,因为,她可以不用待在阴气沉沉的美术教室,而到校园任何一个角落写生作画。 虽然,操场旁的凉亭是导致一切恶梦的起点,但不可讳言的,这里也是全校风景最优美之处,是以,她抱着画具逛了一圈,最后还是来到这里。 打开画具,调整好角度,她开始收起闲散的心,集中在眼前的白纸上。 ☆☆☆☆☆☆ 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方小米,显然出乎江浩风意料之外。 本来,他是奉导师之命到辅导室送些资料,交差后理应立即回到教室、加人同学们的自修行列。但走到一半,他却临时改变主意,想到凉亭吹吹风,弄清楚心里的一些谜团,让脑袋清醒清醒。 谁知远远地,他便见到方小米,也就是这几日困扰他、造成无解谜团的女主角。 原本,他想不着痕迹退开,但,一股莫名的吸力却将他的脚一步一步吸向前,一直来到她的身后。 方小米十分地专注,并未察觉到背后有人。 也因她这份罕见的专注,让汪浩风的眼睛顿地眯了起来,心中犹有的一丝去意立即消失。 他斜倚在凉亭旁的栏杆上,双手抱胸,想把眼前的人与那天在书店的印象连结在一起。 一开始,影像并未交叠,但渐渐地,沉静作画的方小米优雅的侧面、专注执着的眼神、以及完美无暇的颈线,将两者慢慢地结合在一起。 那天,书局里的悸动又回到心里…… 似乎无意压下胸中那抹愈来愈激烈的悸动,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 一直到方小米收回因注视远方与画纸而酸疼的眼,她才“熊熊”注意到身后有人,惊吓让她立即跳了起来—— “汪浩风,你有病啊?干嘛躲在背后吓人?”压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她一脸的气急败坏。 汪浩风殷殷的注视,并不因画面变成动态而有所改变。他继续先前的注视,沉默地。 “你那是什么眼神?对我有什么不满就挑明说,用不着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人。” 句句带刺又挑衅的话语,让汪浩风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方小米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她可以设想任何歹毒的话语从江浩风嘴里说出来,也已做好应战的准备。 但、但事情竟超脱了正常知识可理解的范围外,接下来,江浩风竟说了句敲破她的头也想不到的题外话—— “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把头发绑起来。” “啊——” 方小米像个呆瓜般、张大嘴足足三分钟不能讲话。 “还有,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跟其他男生随便讲话。” 方小米的嘴巴张得更大…… “最后一点,等会儿放学后,我会在侧门等你。”最后这句话像宣言,有种强制不可拒绝的意味。 事情发展到这儿,方小米已经完全傻掉了 第六章 江浩风所讲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忽视它似乎很难做得到。 回到教室的方小米,接连上了两堂辅导课,也疑神疑鬼了两小时。 现在的她,当然已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脑筋也恢复了正常运转。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汪浩风又想搞什么鬼? 她偷偷抬眼狐疑地望向身旁的汪浩风,想从他脸上瞧出一些端倪,但他脸上却一如往常的淡漠,只把注意力放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 不知怎地,签诗中的话语突然跳进她的心中—— 犯桃花兼犯小人。 一股不好的预感打从脚底升起,慢慢窜升到脑门。她浑身的寒毛顿时竖得老高,接下来的时间全在思索着如何迎战。 当的一声下课钟响,方小米收回思绪。她-反常态地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借此探听敌情,观察江浩风到底想进行什么阴谋。 “阿风,等会儿有没有事,我们一起到图书馆看书?” 一下课,马菲丽便像定时闹钟般,第一时间便来到汪浩风身旁。她故意背对方小米,似乎想借此阻断所有的视线与心中愈来愈高涨的不安。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 由于视线被挡住,方小米只听到一声冷淡的拒绝,随即便见汪浩风起身,丢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背起书包转身离开。 那一眼,似乎包含着某种暗示,不过,看在心怀鬼胎的方小米眼里,便成了一种挑衅。 才一下子,教室内便已空空荡荡。 等到方小米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时,教室内只剩她和林波静两人。 “小米,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啊!”她热络地回应。 最近,由于心情一直不太好,对林波静态度也不太对,难得的是她一点都不与她计较,让她反而对她有种抱歉的感觉。 然而,与林波静才并肩踏出门口,迎面一抹黑影便罩上她们。抬头一看,又是阴魂不散的罗旭东,方小米不耐烦的神色立刻布满脸。 “罗旭东,你又想干什么?” 他看着她,脸上有种幽幽暗暗的神色。 见他不语,方小米白了他一眼后,拉起林波静的手,想绕过他离开。 但罗旭东竟不避讳林波静在场,一把扯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方小米,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为了你,我已破例太多——” “罗旭东,我以为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她甩开他的手。“你要怎么发疯是你的事,别再来烦我,我方小米无福消受。” 再一次无情的拒绝:心又再一次被划一刀,罗旭东脸上的黯然神伤令人不忍。 “我知道……这一切全是报应,报应我一开始就存心不良,现在弄巧成拙,是我自己活该倒楣……” 这接近自虐的话语让方小米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罗旭东,你那么优秀,只要你招一下手,全校女孩子都会排队巴着你,我敢肯定,你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恋,等到你哪天头壳清醒了,你就会发现这是一场多么可笑的错误。”她用自我逻辑分析一切。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一切全是我自作多情。”他将黯然的目光自远处收回,放到方小米身上。“请你不要那么排斥我好不好?我可以忍受你不喜欢我的事实,但我无法忍受你对我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也许我现在还不够好,不能让你多看一眼,但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罗旭东诚恳的态度、真诚的告白,让方小米的心在当时用力地跳了一下。她迎向他的目光,没有了平日的不耐。 “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委屈自己,我不值得你那么做……”她声音扭捏中有着不自在。 这是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方小米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地讲一句话,仿佛受到鼓舞,罗旭东黯淡的目光透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你放心,我会改变追你的方法,我不会再缠着你,惹你讨厌,我会等、等到你主动接受我的那一天,再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他大步转身离开。 方小米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下子说不出心头的感觉。 “小米,罗旭东他……他……真的喜欢上你……”刚发现到的事实让林波静心中百味杂陈,说不上是惊讶、嫉妒,还是失落。 林波静的声音将方小米拉回现实,她摇掉心中那一抹不真实,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哪知道?谁有空听他发神经?走啦!很晚了!” 见林波静不动,眼神中有着忧郁,方小米转过身,一把搂住她大声道:“放心啦!罗旭东是你的偶像,不是我的,我对他不感兴趣,不会抢走他的。” 林波静脸上的忧色却更深,她望了方小米一眼,欲言又止。 “有我的保证还不放心?要不然我发誓好了。”她真的举起手。“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方小米绝不会做出夺林波静所爱之事,如有违背,愿——” “小米,不要,我相信你就是。”怕她说出一些可怕的诅咒,林波静赶紧拉下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终于相信了?”方小米笑笑。 林波静也笑了,笑得却有些无力。 “其实,他会喜欢你也是应该的,你长得这么出色又有个性,不像我,一点特色也没有……”渺小的让人察觉不到存在。 “你在说什么傻话!”方小米不赞同地揉着她的头发。“谁说你没有特色?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块璞玉,别人不懂得欣赏,那叫没有眼光兼没有品味,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林波静感动地望着方小米。她的乐观、她的直率敢言,永远是她遥不可及的…… “可以回家了吧,林小姐?” ☆☆☆☆☆☆ 罗旭东的中途拦截,以及林波静的顾影自怜,让方小米完全把汪浩风下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方小米本就没有赴约的打算,所以下意识才会将这事儿忘得如此彻底。 正对林波静说着笑话、企图逗她开心的方小米,还未走出校门口,一个穿着x中制服的男生,便大刺刺地朝她走来。 “嗨!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又错过了呢!”男孩噙着笑的嘴角弯得好开。 方小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就是那天在书店遇到的那个男生,恍然大悟地指着他道:“是你!你叫……沈志中,对不对?”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沈志中的嘴角弯得更高。 “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语毕,见一旁一头雾水的林波静,方小米小声地在她耳朵边道:“小静,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在书店遇到的大帅哥。” 林波静点点头,送出几道打量的眼光。 “我是专程到这儿等你的。上次跟你聊得很愉快,想跟你交个朋友。”沈志中对自己的“企图”直认不讳。 在这样的坦白与那道阳光般笑容的笼罩下,坦白说,方小米的芳心小小地颤动了一下。 然而,所有多余的颤动都来不及扩大,一道强而有力的臂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介入了她与沈志中之间,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看清是谁,她就被拉进了一辆恰巧驶进站的公车中。 等到她回过神,她已经在一辆驶向未知目的地的公车里。 “江浩风,你发什么神经?我要告你绑架兼妨害自由!”看清楚始作涌者是谁之后,方小米是气到不行,但又顾忌公车内人多,不敢太大声吼。 江港风仍是如往常般地冷漠,只不过垮下的眉头中多了些愠色。他蹙着浓眉瞪着她,没有呼应她的火气。 见他不理,方小米是有气没地方发,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后,用力伸出手想去拉下车铃。但,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 “你敢下车的话试试看!”声音不大,但伴随着的目光却很吓人。 在这样的眼神下,方小米的手还真的迟迟不敢去拉那条铃线。挣扎了一会儿后,才见她恨恨地收回手。 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屈服在那声恫吓里,更不承认自己怕了他,她方小米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 但但……自己最引以为做的骨气为什么使不出来?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窝囊、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一时找不到说服自己的有力理由,所以,她更生气。 由于汪浩风死绷着一张脸,没有再跟她说话的打算,虽几度想出声抗议,但方小米还是忍了下来。 一直到被“恩准”下车,方小米才知道,她来到了沙仑海滩。 “江港风,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脚才踏地,所有忍了许久的火气便一古脑儿全对江浩风发了出来。 汪浩风瞅了她一眼,对她的火气仍是不回应,却自书包内取出一只精巧的行动电话,开机。 “电话号码几号?” “什么电话号码几号?”没好气地回道。 “家里。” “奇怪了,我家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 “你到底说不说?我警告你,我的耐性很有限。” 又是那种骇人的目光,盯得让人会不自觉头皮发麻的那种,方小米一阵胆寒。 瞬间,所有火气撞向冰山,不是冰山融化,就是火气变蒸气,迅速消失不见。明显地,方小米属于后者。 所以,虽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地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全念了出来。 更呕的是,他竟然自作主张地拨了她家里的电话,还跟她父亲有着如下的对话—— “请问是方伯父吗?你好,我是小米的同学,我姓汪,我跟小米现在在图书馆讨论功课,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为免你担心,特地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我会送小米回家,请你放心。再见!” 方小米简直瞠目结舌! 她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地拨电话到她家,还编故事骗她父母? 还有,谁允许他直呼她的名字? 瞠目结舌的表情尚未恢复,便见汪浩风又拨了第二通电话。 “刘伯,我是浩风,我现在人在沙仑,麻烦你两个小时后来接我,对,正门口。” 两个小时?什么意思?她得和这只大恐龙困在这儿两个小时? 所有新气、旧气、不被回应的乌气,卷成一道强烈气团,狂吹向陆地。 “江浩风,你太过分了,谁给你权利自作主张,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你这种变态行为,我要回家!” 说完,立刻转身,卷起一阵冷风。 不过,冷风遇到冰山,威力仍不够强,风尚未刮出去,便撞到冰山。 “想回家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汪浩风,你到底想怎样?我跟你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简直气到要抓狂。 汪浩风满脸寒霜地瞅着她。突然,他伸出手—— 方小米以为他要打她,稍缩起了脖子,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肩膀上的重担减轻。 肩上书包无声地跑到他肩上,这动作背后的体贴意义她不及细思,当下,只想到他的恶劣行径,只想与他作对。 “书包还我!”她伸手要抢,却被他抓住。 “如果你继续用这样恶劣的态度讲话,我保证,到今晚十二点你都不可能回到家。” 他黝黑的瞳孔散发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光芒,让方小米知道他的威胁恫吓绝对不是玩笑。 心中有了顾忌,火爆脾气收敛,却把气出在他紧箝住她的手上。她想甩开,却怎么也挥不开他如铁钳般的手。 “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地拉着她,往海边方向走去。 一直来到离人潮有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放开她的手。 “有些话,今天我一定要说清楚。” “哼!”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虽然四周黑漆漆的,只闻浪涛声,让从小就怕黑的她立刻后悔,但,此刻的她宁愿面对黑暗,也不愿对着那只该下地狱的大恐龙。 “今天下午,我对你所要求的三件事,为什么没有一样做到?” “哼!”她又自鼻子冷哼了一声,表示了对问题的不屑。 汪浩风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接着,伸出手,把她头发上的发带扯了下来,一头乌黑长发立刻飘在海风中。 “你做什么?”这样的举动,让她的怒火又燃起。 “这是第一件事,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把头发绑起来,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像现在这样帮你做到。” “你有病是不是?我的头发哪里碍到你了,我——” 他厌烦地打断她—— “第二件事,我想你听的不够清楚,我再重复一遍,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便和其他男生讲话,今天,念你初犯,我就不予追究。” “第三件事,我没有等人的习惯,更没有办法接受被放鸽子的事,以后约定好的时间地点请牢牢记住,我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 “人”字刚落,方小米隐忍多时的怒火便又发了出来—— “江浩风,你的屁放完了没有?如果放完了,换我说!”她直直挺在汪浩风面前,用中指指着他,“你给我听好,第一,头发是我的,我爱怎么绑是我家的事,你管不着;第二,嘴巴长在我脸上,我爱跟谁说话,更是我的自由,完全不干你屁事;第三,你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汪浩风,在你的世界里,你或许是王,可以任意对他人颐指气使、无理取闹,但不是所有人都得任你的不平等条约摆布,都得忍受你的霸道与无理,你要搞清楚这点!” 汪浩风的浓眉蹙紧。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 “没错,比我可以形容的更恶劣十倍。”她直言不讳。 他蹙眉看着她;她用下巴看着他,剑拔弩张之气飘散在空气中。 蓦地,汪浩风笑了…… “还好,才十倍而已。” 这样的笑实在太突然、也太诡异,尤其在这对峙的时刻。 所以,她浑身扬起警戒的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才十倍而已,那证明我还有希望,没有一开始便被三振出局。” “什么意思?”她警戒未解又增添了狐疑。 “很简单,我要当你唯一的男朋友,意即,我要追你。” 老实说,就算天上的陨石现在落到她的脚前,她可能还不会如此震惊。 “我要追你”这四个字震撼力实在太大了,让她忘记自己是与他对峙的局面,就像个超级大呆瓜一样,傻傻地站在他面前。 良久,恼怒才又重回她身上,“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作弄我很好玩吗?” “你以为我会这么无聊?”他反问。 不会……才有鬼! 原本,对她极尽侮辱之能事的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把她押到这儿,告诉她,他要追她?他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吗?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会降低我的格调,看你一眼。 这句出自他的口,充满不屑、侮辱、轻蔑的话语,像针般猛地戳向她的胸口,怒火再次充斥她胸中—— “汪浩风,要恶作剧,你们找错对象了。” “你不相信我?”他挑眉。 “废话!”她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方小米了。你以为随随便便跑来跟我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会感激涕零、像个花痴般攀上你?哼!你错了,别人吃你们世华三公子这一套,我——方小米一点都不希罕,去骗骗无知少女吧!”隐忍多时的屈辱终于发泄出来,内心果真无比的舒畅。 江浩风看来却一点也不舒畅,眉头深锁外加印堂发青。 “说完了?”江浩风慢慢靠近她,散发着一种危险。“如果说完了就静静听我说,一字一句用心听,因为我不敢保证我还会说第二次。” “你想干嘛?”虽感到危险的讯息,但她还是力图镇定。 还好,他在距离她还有三十公分处停了下来。 “我再强调一次,我汪浩风不会做这种欺骗别人感情的无聊事,也不屑去做。”他嘴角抿得死紧,换上一种深沉。“如果你只因个人的偏见否定掉我,那太不公平,也是你的损失。” 他望着她,黝黑的瞳孔一闪一闪地,比天边的星斗还亮。 “我从没有对第二个女生说过同样的话,你是第一个,相信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是因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而无法接受,我可以认同,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学着慢慢去接受我。明白了吗?” 看样子应该是不明白,因为方小米小脸上堆满了的不是满满的感动,而是深深的不以为然。 第七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是十点多。 前一个路口,汪浩风便要家中司机刘伯停车。 接着他转身对着始终看窗外、不与他交谈的方小米道:“今天,我们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改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伯父伯母。” 他的话,方小米根本懒得应,白了他一眼,连一声再见也没说,推开车门就想下车。 对一个控制她行动,满口疯言疯语、又有理说不清的人,她已算有风度涵养了。 然而,她的手才刚碰到车门,汪浩风却横身拦住她。“明天早上七点,我会来接你一起上课。” 这句话,难得没引起她任何反应,只白了他一眼。 事实上,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下去。今天晚上,她的情绪起伏太大,为了骂他,她用掉太多力气,现在的她,只想回家休息,没有斗嘴的力气。 她的没回应,他径自把它当同意。 ☆☆☆☆☆☆ 隔天早上,当一夜噩梦连连的方小米,哈欠连天地踏出家门口时,她根本没料到会见到汪浩风。 “早!”相对于她浮肿的双眼,汪浩风气色良好,看的出昨夜一觉到天明。 “你又来做什么?”她的脸重重地垮了下来。 他替她开了车门,“你迟到了二十分钟,走吧!再不走要赶不上早自修了。” 他的自作主张,让方小米心中的反感升到最高点。 “谁说‘我’要跟‘你’一起上学?”她特别在“我”跟“你”两个字加重语气。 他停下开门的动作,整个人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道:“我一点也不介意在这时候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但是,请抬起手看看表,我要提醒你,今天大门口值班教官是莫教官,迟到的后果相信你很清楚。” 莫教官是全世华学生公认最“铁面无私”的教官,做事完全不讲情面,赏罚分明,是苟子“性恶论”的忠贞追随者。 她的习性,方小米再清楚不过,因为,迟到常客的她,有几次落到莫教官手里,下场都很凄惨。 印象最深刻的是最近这一次,她要她用毛笔写正楷字“我不可以再迟到”一千次,而且只给一天的时间,写的她手简直要断掉。 由于印象实在太深刻,自从那一次后,最近几个星期她都不敢再迟到。 坦白说,“莫教官”三个字让她有些顾忌,但要她上车……这属于面子问题。 没错!她是可以很有骨气地挥挥衣袖,自己到公车站搭公车,但公车路线九弯十八拐的结果,一样逃不过莫教官的制裁。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但要她妥协上他的车……不甘愿啊! 内心、自尊与现实交战:表情、骨气与理性交锋,正战的你死我活之际,旁观者介入—— “如果你无法作决定,我来帮你。”江浩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把她塞进后座里。 方小米的屁股还未完全就定位,就听见江浩风对着司机吩咐道:“刘伯,麻烦你开快一点!” “江浩风,请你客气一点好不好?我是人耶!不是垃圾。”虽然最后是汪浩风替她作了决定,但明显地,她可是一点都不感激。 “你当然不是垃圾,要不然你不会坐在这里。”他对她眼中的怒意视若无睹,拿出英文课本背单字。 方小米本想再说,但见对方一副不准备理她的样子,只好拉好衣服、放好书包,打算跟昨晚一样,用后脑勺瞪他。 忽然,才转过头,头发便傅来一阵拉扯的痛,不久前才刚绑好的马尾,又散了开来 “汪——浩——风!”她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我警告过你的。”他扬扬手中的发带。 “还给我!”她伸手就抢。 汪浩风却把手扬得老高,还抛下一句挑衅:“有本事你来抢啊!” “可恶……”她诅咒了一声后,整个人扑了过来,想扯不肯高举的手。 然而,纵使她身高一七o,但还是差了一八六的他一大截。 “汪浩风,你还不还我……”不服输的她没注意到自己整个人已“黏”到了他身上,仍奋力想拉不肯高举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不还又怎样?” “你可恶透顶……” “谁叫你不听话!” 两人扭成一团,看似亲呢,实则火爆。 前面的刘伯从后视镜看着两人打闹的模样,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心里想的只有四个字——年轻真好。 ☆☆☆☆☆☆ 还好,到达学校时,早自习钟声还未响起。 抢夺发带失利的方小米脸色难看,江浩风也置若罔闻,没把她的火气当一回事。 “刘伯,今天下课后,不用来接我,我会自己回家。” “是。”刘伯恭敬地应了一声。 下了车,方小米是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汪浩风,却被他挡住去路。 “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会到侧门等你不见不散,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行负责。”说完,未等她有任何反应,他撇下她大步走向教室。 “谁理你啊!”她用力在他身后做了个大鬼脸,并用力将脚下的小石头踢出,所有的鸟气尽在这一踢中。 ☆☆☆☆☆☆ 原以为接下来,江港风还有更恶劣的手段使出,但——没有。 回到班上的他连一个正眼也没瞧过她,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就跟以往一样,分居不相容的南极北极。 这状况虽令方小米有那么一点点意外,但她倒图个清静,只要他不再来烦他,他爱怎样是他的事。 而一如她所料的,林波静果然一逮到机会,就追问她有关昨天下午的事。 “小米,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强拉你上车的人……好像……好像是汪浩风……对不对?”想问又不太敢问、肯定又不太肯定、吞吞吐吐、旁敲侧击的语气,问得有些胆寒。 方小米早知她一定会问,昨晚睡前已对这问题沙盘推演过。否认无用,又不能吐实的情况下,唯一的利器,只有——先发制人。 “林——波——静!”她故意沉下脸。“谁准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你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吗?”丢下话,她转身就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招,果然奏效。 纵使满腹疑问,林波静不禁立刻闭嘴,还像个小媳妇般,立刻追上去。 再来,说说悲剧男主角罗旭东的动向。 他还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家伙,说好不再纠缠她果然做到。 他换回了先前的位子,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方小米当然也搬回了原先的老位子。 虽然,他不再动不动就堵她,也不再说些令人无法回答的话,意淫的目光也“少”了许多,但只要眼睛有空,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方小米身上瞟。 对罗旭东,这似乎已变成一种习惯,接近自虐的那一种。 就像现在,第四节下课钟声一响,他恋恋的目光,便直追随着第一次没扎马尾上学、长发披肩的方小米纤细的背影。 但这一次,这种依恋的目光被贺士齐逮个正着。 “怎么?我说罗先生,你还没打算放弃啊?” 罗旭东震了震,像偷吃糖的小孩被逮到般,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放弃什么?我这个人做事没有达目的之前,不会那么轻易就说放弃。” 他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听在贺士齐与一旁的汪浩风耳里,形成了不同的解读,以为他是因输了两客台塑牛排而心有不甘,因此不把到方小米誓不罢休。 “想不到你的好胜心如此强烈。”贺士齐皱眉。“xx女中的周莲芳已经跟我抱怨过好多次,她说你突然莫名其妙就不理她,原来你是把所有心思全放在那只母老虎身上。我说罗旭东先生,你可别投人太多心神,免得弄巧成拙,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明知贺士齐是开玩笑,却一语道中他心中秘密,罗旭东立即一跃起身,像捍卫什么地大声道:“你又知道什么了?谁会弄巧成拙、里外不是人?” “最近火气为什么那么大,谁惹你了?”他审视地望着他。 罗旭东避开了他的眼神,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语。 他激烈的奇怪反应,吸引了江浩风的目光。他锐利的眼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脑、看透他的心。 这令人无法忍受的逼视,让罗旭东终于受不了地转身离开。 汪浩风的眼追逐着他的身影,一股因怀疑而衍生的不安却在心头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 “这家伙最近怪里怪气的。”贺士齐收回了目光。“再这样下去,我看他不是走火人魔就是自我毁灭。” 他转向汪浩风,蹙着眉头道:“阿风,看他自尊心受创这么严重,你难道忍心继续冷眼旁观、看他向下沉沦?” 汪浩风不语。一向冷静无波的表情,渗人一种审慎专注。 贺士齐误解了他眼中的严肃与凌厉,以为他已经被他说动,愿意下海整整方小米,替罗旭东出口气。 “有你出马一定搞定,我就不信那个方小米那么难缠,遇上你肯定倒大媚……” 贺士齐仍哺哺地说着什么,但江浩风的思绪早已飘远。 ☆☆☆☆☆☆ 一天,就在考试的紧张气氛中度过。 放学后,林波静一如往常地过来邀方小米一同回家。 “小静,待会儿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她借着收书包的动作,避开了林波静那对欲言又止的眼眸。她知道她对昨天的事,还没有放弃挖掘的打算。 其实,支开她并不全为了昨天的事,而是,她当然没忘记早上江浩风那句“后果自行负责”话中的威严恫吓。 当然,决定赴约,并不是怕他,而是,她认为汪浩风已经发了疯,对于这种不正常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与林波静在教室门口道再见后,她拖着一双不甘不愿的脚,与大多数同学背道而驰、往人烟稀少的侧门走去。 而远远地,她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斜倚在栏杆旁,目光眺望天边,像是在欣赏黄昏的暮色。 她迅速武装起脸上的表情。 听到声响,他将目光自远处收回,落到她身上。 “你迟到了五分钟。”嘴角——噙着一道满意的笑。 那笑,无端又触怒了方小米的火气。 “汪浩风,你到底想干嘛?” 他没有回答,只丢了两个字:“走吧!” 方小米当然没有动,横着眉瞅着他。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嘴角的笑仍未敛。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海底总动员’吗?走吧!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电影。” 我们?什么时候她跟他变成“我们”了? “谁要跟你去看电影?还有,注意你的用词,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间,没有‘我们’这种亲密的字眼。” 面对她的嗤之以鼻、反应激烈,汪浩风没有动怒,只平静地纠正她:“你忘了昨晚的教训?想再跟我耗到十点?”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添了种警告的意味。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让她脸上的颜色更是加深。 “谁有兴趣跟你耗到十点?对不起,我的时间宝贵得很,再见!”说完,潇洒地转身,却只转了一半就被捞回来。 严格来说,是书包被捞回来,一下子落到了江浩风肩上。 好个汪浩风,抢了她的书包后立即转身就走,笃定她一定会跟上似的,不管她在背后的咒骂与叫嚣。 “汪浩风,你这个混蛋加三级的流氓,我命令你立刻把书包还给我!” 汪浩风充耳不闻,前进的脚步停也没停。也对,一个混蛋加三级的流氓,如何会被传统礼教道德规范所限制? 所以,全身家当都在书包里的方小米,虽然气得想杀人,还是只能跟上去,简直窝囊到极点。 一路窝囊地跟到了一家装演气派、气氛zice、名号响叮当的“贝族”餐厅前。 汪浩风只略望了下招牌,随即踏人餐厅内;方小米的脚虽有些却步,但一咬牙后,还是跟了进去。 两位西装革履的服务员立刻迎了上来,乍见到两名穿着制服的高中生,表情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职业化的笑容立刻挂满脸。 “欢迎光临!两位这边请。”一位忙着招呼、一位拿着精致的水晶水壶,准备替他们倒水服务。 这样的阵仗,老实说,第一次踏人这种五星级高级贵族餐厅的方小米,有些土包子般地不知所措;但反观汪浩风,态度从容、稳若泰山,面对服务员的招呼,只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样的派头早已司空见惯。 他不但立刻谢绝服务员的带位,还主动要求到vip会员专属的头等包厢,理由是:不想被干扰。 这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让两位服务员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却更加殷勤;但看在方小米眼里,更多的反感却在心里滋生,认定他是存心卖弄、要派头。 “汪先生,我告诉你,我可没那种闲钱支付这里的餐点。”一坐下,那种被人“贴心服侍”的不安爬满心头。 因为,这样的服务背后隐含的铁定是个天文数字,她方小米浑身都是骨头,想卖肉抵债可能连一个灯泡都还不起。 “放心,我没说要你付钱。”仿佛知道她的顾虑,他给了一个要笑不笑的促狭笑容。 当然,那样的笑又刺激到方小米最要命的女性尊严,她用力翻开menu,故意点了里面最贵的了骨牛排,报复的意味浓厚。 没想到,汪浩风眉头动也没动,将手中的menu还给一旁的服务员,点了跟她一模一样的丁骨牛排。 这样的举动,让方小米受到的刺激更甚。 等到两位服务员鞠躬哈腰离开后,她再也忍不住地道:“汪浩风,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这两天,你戏弄我戏弄得够本了吧!”她怒瞪着他。 “何以见得我是在戏弄你?”汪浩风拿起水杯优雅地喝着水。“难道你看不出我的诚意?” “诚意?”她立刻抢白,“你这只大恐龙会有什么诚意?” “原来,你还是没把我昨晚的话听进去。”他没有生气,只轻轻地放下水杯。“对你,我是百分之百认真与投人,我的诚意——” “江浩风,请你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好不好?”她气愤地打断他。“你们想玩弄我、看我出糗,别以为我不知道!” 别以为能骗得了她!正常人在短时间会转性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头壳严重坏掉;二是绝对不怀好意。 这个汪浩风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她可清楚得很! “请问你认为我要怎么玩弄你、让你出糗?”他问,语气认真。 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后,她毫不考虑地道:“你们莫名其妙向我示好,无非是想要博得我的好感,等我落人陷阱后,再对着全班当众羞辱我,让我自取其辱!” “你们”当然指的是他跟罗旭东。 听到这样“精采”的话,江浩风两道剑眉紧蹙。“在你心中,我真的是那么一个卑劣的人物?” “没错!”她想也不想。“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你曾对我说过那些羞辱我的话。” 原来,她是记恨那天的话语…… 他的剑眉微微地舒展开来。 “如果你是因为我说了那些不经思考的话,而误会我的诚意,我愿意跟你道歉。” “区区一句道歉就想要我原谅你?办不到!”他话语中的退让,方小米没听出来,只忙着发泄着自己积藏多日的怨火。 侍者在此时送上餐点,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烟硝味。 餐点相当精致可口,但桌前的两人似乎心思都不在上面。一个绷着腮帮子、脸偏向四十五度,另一个看着对方绷着腮帮子,眼神十分关注。 “既然区区一句道歉你不接受,那么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方小米真的没料到会从一向强势的江浩风口中,听到这般示弱的话语,立刻怀疑地偏过脸,想用她的“辨好通天眼”,来分辨他脸上的表情是真是假。但,他那双紧盯着她的明亮双眸,却没来由地让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这种莫名的震荡让她脸颊迅速发热,她赶紧别过脸,假装对他的话语不屑一顾。 汪浩风没发现到她脸上的反常,以为她的立场仍然强硬,是以,他改采激将法—— “面对诚心诚意地想道歉的人,难道你没有风度接受?” “谁说我没有风度,我——”猛地转头,又对上那双熠熠深眸,先前的“余热”又陡地加温,她立刻别开头。“我只是……只是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这是实话,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诚实地就说了出来。 这一次,她不自在的模样汪浩风注意到了。先是不解,后是研究,再由她躲避自己视线的情形下,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了吗?斜飞的剑眉此时完全舒展,嘴角挂上了一抹令人猜不透的浅笑。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表情回复了先前的轻松。“既然想不到,那就干脆别想,先吃饱再说!这里的餐点一级棒,冷了就不好吃了。” 突然地转移话题,她原有的优势突然不见,她恼怒,原因有两个:一是恨他那双过度明亮的眼睛:二是恨自己气势突然减弱。 她只有把所有的恼怒归咎于室内过度昏黄的灯光上,进而发泄在餐点上。 一定是因为光线不够亮,才让她有了错觉,才让她的气势一下减弱。 好在,这些用钱砸出来的餐点果然美味可口,稍稍弥补了她失去的气势。她大口大口地吞着,一点也不文雅。 一场精致的飨宴就在诡橘的气氛中度过。 过程中,她闷着气不开口;他也没开口,却睇着她、脸上始终挂上一抹深思的微笑。 终于出了餐厅,方小米再也受不了与他共处任何一分钟,是以,她一秒也未浪费地朝他伸出手—— “很晚了,我要回家看书,书包还给我!” 汪浩风抬起手腕看表,的确,已经八点半了,要看电影已经太晚,更何况,明天还有一大堆考试。 “我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自己有手有脚。”她毫不领情。 他不理她,背着两个书包,转身径自朝附近的公车站走去。 见他那副属样,方小米理智飞了,不管是不是正处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她相准他的腋下,上前便抢! 谁知,他却突然转身,加足马力的方小米收势不及,低呼一声后,整个人扑向他的怀里。 这冲力——应该是很大,因为,连人高马大的江港风也抵挡不住这冲力,接住了方小米后,一连踉跄了数步,一直到背背抵到了身后的墙才停止。 也就是说,方小米一直被他接在怀中,一直到停下来整个头还是埋在他胸膛里。 “你想谋财害命吗?”前后撞击的力道,让他绝对有资格发出这句质问的话语。 撞得有些七荤八素的方小米,迅速从这句质问中转醒,察觉自己竟然像只无尾熊般“抱”着他后,突然鼓动的心让她想也不想地推开了他,并像只猴子般跳到一旁。 “你……你……” 她想骂他登徒子、色狼、不要脸……但跳得乱七八糟的心,却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后撞击的疼痛迅速被方小米发红的脸颊淹没,一股促狭的笑容浮上汪浩风那双紧抿的嘴角。“你为什么要脸红?莫非是因为我们刚刚的‘肌肤之亲’?”他故意暧昧的说着。 “我……哪有……脸红……你……不要乱讲……”她伸手抚住双颊,不知是想掩饰还是想证实,却被双颊传来的温度吓到。 汪浩风薄唇旁的笑纹却愈来愈扩大,似乎在嘲笑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见笑反生气”的她又羞又愤,羞的是被他一语道中,恨的是无力反击。 她用力一跺足,趁他得意的空档,一把抢回自己的书包,在退到安全距离后,大声对他吼道:“江浩风,你别太得意,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有任何羞辱我的机会,不见!”吼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书包拽的紧紧的。 江浩风没有追,只望着她狼狈跑离的方向,笃定的笑慢慢弥漫整个眼角。 第八章 话是说得够满,志气也一百分,但做不做得到,跟天性有关,跟天气更有关。 每天晚上临睡前,方小米都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给那个汪浩风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接近自己,明天,明天一定要提早半小时起床,绝对不让他继续以迟到的理由,再威胁她得逞。 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令人泄气的是,每一天早上,在与瞌睡虫、寒流、闹钟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她没有一次打胜过。 每一天,虽有几百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屈服在莫教官的淫威下、屈服在寒流的威力下,乖乖上了他的车。 而事后,她懊恼在脸上,窝囊在心里,自责又痛苦。 这天,又屈服在冷得刺骨的天候里,没骨气地上了车后,和往常一样,她又为目己的不争气生闷气。 这几天来,连天气也跟她作对,人冬以来最强的一波冷气团报到,超级怕冷的她,不但无法抵挡寒流的威力而鼻涕直流,连与他斗嘴的威力也直线下降。 她一上车,一道霸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便傅了过来:“喏!这是我帮你整理出来的重点,照着背。”接着,用钉书机钉得整整齐齐的一叠讲义送到她面前。 “我不需要。”连看也不看,方小米头仰的高高的,一副有骨气的样子。 “国文成绩烂成那样还逞什么英雄?” 很毒的话,却是事实。 然而,事实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至少自尊超强的方小米就不能,她立即回嘴:“我成绩烂关你屁事,你少管闲——哈嗽——”话没讲完,哈瞅之后,鼻水流了下来,她赶紧掏出面纸,接住那两管鼻水。 望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子,汪浩风眉心拢起。 “手伸出来。” “干嘛?” 有声无动作,汪浩风抓过她的手,将她包在自己手掌中。 “你想干嘛……”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吓了一大跳,她想抽回手,对方却不放。 “天气这么冷不会多加几件衣服吗?手冷成这样……”他虽沉着脸,却将戴在手中的羊毛手套除下来,套在她冰冷的手上。 一道道残留着他温度的暖意迅速流遍她全身,驱走冷冽的寒意。虽然舒服温暖,但,敌人的好意,她怎能接受? “我不需要——”她想将手套除下来。 “你敢拿下来试试看!”洞悉她的意图,他只“轻声”说了句。 这句话,虽没什么力道,但伴随的凌厉眼神却真的令方小米不敢妄动。 “别逞什么英雄,赶快把讲义看一看,我不想听见康夫子再说出任何糟蹋你的话语。” 理智告诉她,要抗拒他的话语,他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他对她好一定有目的、怀有不良企图…… 但,潜意识却让她拿起讲义,虽不甘不愿,她还是把双眼投向它。 但才看一眼,她便呆了!跟着,手迅速翻阅着其他几页,用电脑打字、密密麻麻的内容一样充斥着整个版面,足足有十页之多。 这得花多少时间? 突然,一股莫名的感动源源从心头升起,淹没了所有想要抗拒的理智。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像哑了般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整理出来的,再考不好的话,我也没办法。”他嘴角微微一勾,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熬夜多日的辛劳带过。 这轻描淡写地一笑,却牵动方小米大脑的某根神经,将她的心勾出一个洞。而这个洞,又迅速被一种她所不熟悉的感觉填满。 她赶紧收回视线,垂眼听话地像在阅读,然事实上,她一颗心乱烘烘的、暖呼呼的、紧紧的、像缺氧般。 她赶紧接下电动车窗,一下吹进的冷风,将所有莫名的感觉吹散。她打了个冷颤,又赶紧将电动窗按上。 这莫名的举动,只引得汪浩风不解的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调向手中的英文单字。 冷颤余波荡漾,足以将方小米刚刚突然丧失的理智唤回。刚刚那种感觉……她竟然对他所做的一切……感动! 又一个寒颤从心头升起。感动?她怎么能感动?她这辈子最恨最讨厌的人就是他,她怎么可以对仇人有“感动”的感觉?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窝囊行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中了他的计,她会掉人他的陷阱,她会自取其辱,她会万劫不复,她会永世不得超生…… 愈想愈可怕,愈想愈严重。她用力驱走脑中残余的波动,赶走不该有的感觉,并作了个决定。 今天——一定得把话说清楚,让事情做个了断。 “我有话要跟你说。”她表情坚决,眉宇间散着肃穆之气。 “现在?”他自英文课本中抬起眼。 “废话。” 捕捉到她眼中那股不寻常的气势,他合起课本,收进书包中。 “如果你有很多话要说,我建议你下车再说,因为,再转个弯我们就到学校了。” 又是“我们”!这一次,这两个字引起的是一阵要命的俘动。 她忽略它,望向窗外,果然已到熟悉的路口,满腹“正义之言”,只有先憋在心里。 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通常在前一个路口就下车。 如往常,她先跨出车子,但不如以往的是,她没有一下车就掉头就走。 “我——”他一跨出车子,她就开口,似乎想来个先声夺人。然而,一条纯白的围巾先裹上她的颈,让她的话一下暂停。 “你又做什么?”她有些恼怒。 “不准拿下来。”他用眼神阻止她的动作。“这是纯羊毛制的,很暖和。”轻轻地,他将围巾一圈圈地绕在她的颈部。 她故意略掉那层强势背后的温柔,气势万千地瞪着他。 “我有话要说,你别再打断我。” 他双手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你听好,我不准你以后再到我家来接我,不准你再接近我,也不准你再跟我讲话。”’ “为什么?”他挑挑眉、睇着她。 “因为我讨厌你。”直截了当,立场鲜明,对方该知难而退。 谁知,对方只眨了眨眼。 “你讲得那么绝,就不怕我会难过?” “你那时候用那么恶毒的话诋毁我,就不怕我会难过?”她直觉反应地回回去。 望着她,江浩风满脸真诚,“你还是介意那番话,对不对?我说过,我愿意道歉,只要你——” “不可能。”她心一横,告诉自己要稳住讨厌他的立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已经决定要恨你一辈子。” 这么决绝的话语,对方听来一定很受伤。但江浩风却一睑深沉,看不出情绪上的变化。 “你真那么讨厌我?” “没错!” “为什么?” “因为——”没深人想过这间题,舌头一下顿住,气势严重受挫。 汪浩风却替她把话接下去:“说不出来就是没有理由,没有理由证明你对我只是偏见,为讨厌而讨厌,为反对而反对。” 他的从容勾出一股不服输的傲火,立刻,她把脑中所想到的负面形容词一古脑儿地全吐出来—— “谁说没有理由?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不近人情、目空一切。蛮横无理、霸道自私、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莫名其妙,外加卖弄兼招摇。” 一连串长吼之后,是一连串静谧。她怒瞪着他,他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一道浅笑划破了寂静,“你的国文造诣挺好的嘛!怎么还会常常考不及格?” “汪浩风,我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有?我讨厌你,讨厌的要命!”他的讽刺取笑让她暴眺如雷。为什么听到别人说讨厌他,他还能那么从容?为什么他的反应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还能绽出那种气死人的微笑? “听到了。”仍是那般从容。 方小米血气冲上脑门,“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喜欢上你,不会掉人你的陷阱,不会给你有任何羞辱我的机会,你的把戏可以结束了。”吼完,甩头要走,却被他抓住。 “为什么生气?” “你放手?”这里虽离学校还有一小段距离,但人来人往,又是上学尖峰时间,她不想闹出任何供人茶余饭后闲嗑牙的八卦话题! 汪浩风显然不在意,抓着她的手一点都没有放开的意思。他把她带到一处隐密的角落,深深的望着她,“其实,你的怒气来自你的恐惧,对不对?你害怕受到我的吸引,害怕喜欢上我,你想阻止心中那份奇异的感觉,对不对?” “你……乱讲!”他看着她的眼眸大胆热切,让人心慌意乱…… “我有没有乱讲你心里清楚。”他依然眸光明亮,让她眼里的慌乱无所遁形。 “我没有——” 他打断她无力的否认,“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你家附近的便利商店等你,如果你不来,证明你说谎、你心虚,你害怕受到我的吸引,没有接受事实的勇气。”丢下话,也丢下一个挑战的眼神,他放开她,径自往学校方向走去。 “我不会去的,我不会上你的当!”她只来得及对着他的背影吼道。 男女主角的爱恨纠葛刚告一段落,对街、成排的椰子树旁闪出马菲丽的身影,她一脸惊惶与不可置信,以致身子微微地发着抖。 ☆☆☆☆☆☆ 教室内,一如往常地安静,空气中,只闻原子笔书写在考卷上的刷刷声。 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两个人失去了平日的专注与自持,一个是妒火燃心的马菲丽,另一个是跃跃欲试的罗旭东。 马菲丽的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考卷上。早上那一幕历历在目、深刻地刻在心中,折磨着她。 她为什么会从他的车上下来?为什么会围着他的围巾? 他为什么会抓住她的手?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几百个问题,像一条五百公尺的巨蛇,紧缠着她的心、揪着她的呼吸,让她一刻不得安宁。她要立即知道一切,否则她会被愈渗愈多的毒液给毒死! 罗旭东则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情。 最近,方小米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像过去那般对他又躲又问、像避瘟疫一样地躲他。对他——这不只是一种鼓舞,更表示他又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趁着考完试收考卷的混乱空档,他迅速丢给方小米一张纸条。谁知,丢的时间没算准,纸条刚好从她低头检东西的头顶飞过去,落在江浩风脚旁。 不明就里的江浩风将之拾起,并打开—— 美术馆有个不错的展览,我想,或许你想去看看。 罗旭东纸条内容才落人眼底不到一秒,罗旭东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把纸条抢过去并揉成一团。 “阿……阿风,那个……不是给你的。”他眼神中有种被人窥中心事的狼狈。 看着不自在的他,汪浩风面色有些凝重。犹豫了一下后,决定开口:“阿东,你真的对方小米——” “没有的事,只是写着好玩。”仿佛知道他想探听什么,罗旭东笑了笑,把手中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中,便走出教室。 汪浩风凝重的眼渗人几许忧心。他转过眼,目光追逐着不知发生何事的方小米,眼神透着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专注的凝望,完全落入马菲丽眼底,更深的妒意流过她心底。 ☆☆☆☆☆☆ 憋了一天,终于让马菲丽逮到质问的时机。接下来,是两堂体育课,男女分开上,男生上篮球,女生上韵律课。 趁着更衣的空档,等在更衣室旁的马菲丽,在汪浩风一出更衣室的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阿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对她的急切,汪浩风的表现平淡正常;但一旁的贺士齐却对他挑挑眉,眼神不仅暧昧又充满暗示。 “我跟阿东先过去,你可以慢慢聊,待会儿篮球场见。”他拍拍他的肩,与罗旭东先走向球场。 “有什么事吗?”汪浩风语气一如以往地客气平淡。 “我——”马菲丽满腹妒火一见到他那双冷静的眸子,不自觉地削弱,但她一咬牙,还是将胸中的不满问了出来。“今天早上,我看到方小米从你家的车子里出来,也看到你——”温柔地替她围上围巾。 不过,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从对方眼中射出的冷漠光亮,让她质问的气势弱了下来。 “那又怎样?”他语气迅速变得冰冷。 “怎样?”马菲丽胸中的妒意一下全被刺了出来。“你不觉得你至少需要解释一下?”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不需要跟别人解释。”说完,转身就走。 马菲丽却不让他走,“阿风,我对你怎样,相信你不会不明白。”她望着他,眼神渗出一些痛苦。“如果你真的喜欢上那个方小米,我要亲耳听到你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死心。” 她那双激动的眼并未引起江浩风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因为他从来不会把多余的情绪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既然从来不曾在心中留不对方的任何记号,为何要留不希望让别人徒增困扰? 是以,他毫不留情地道:“从来,你就不是我心里的对象,如果听到我亲口承认可以让你死心,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方小米,十八年来,她是唯-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女生,我不会放开她,也不会再给别人机会,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吗?” 马菲丽面如死灰,她没料到会是这样残酷的结果,她没料到她的存在对他一点价值也没有…… 望着汪浩风的背影一寸寸脱离她的视线,她像定住般无法动弹。良久,心像被万针扎过的痛楚才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淹没她的理智…… 方、小、米,我绝对不原谅你! 此刻,她所有的内心占满了对方小米的恨意。带着一颗仍不断灼痛的心,她毫不犹豫地冲到韵律教室,一找到方小米,便用力甩出一巴掌—— “方小米,你凭什么!” 她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其他同学,方小米抚着脸,一脸愕然地看着披头散发、目光发红,面目恐怖的马菲丽。 “方小米,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要些下三滥的伎俩就可以媚惑阿风?”她像泼妇般对着方小米大吼。 听到汪浩风的名字,方小米已隐隐抓到问题在哪里。但她仰不愧于天,俯下作于地,这马菲丽凭什么打她? 随地,莫名其妙被打的火气一下街上她的脑门—— “你这个疯婆子闹够了没有?你凭什么乱打人?”她上前只是想质问,却被林波静用力扯住,因为,她以为她想以暴制暴。 对方脸上鲜红的五指印,让马菲而心中充满报复的快感,她狰狞地欺上前,再度让护意主导理性。“你这颗臭酸的小米粒给我听好,麻雀永远是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还是丑不拉叽的烂麻雀。” 连番侮辱,让方小米怒火攻心,她选择口不择言、以牙还牙:“麻雀又怎样?我媚惑得了他,证明我有魅力,比起你这种拚命倒贴、人家却看也不看一眼的丑蛤蟆,强了一千倍、一万倍。”她怒瞪着马菲丽,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你……” 马菲丽再度扬起手,却无法落下,因为她身后的亲卫队上前拉开了她。 “放手!我要教训她……”恨红了眼的马菲丽不断挣扎着拼命要冲上前。 “你这个疯婆子,敢再打我试试看!” 方小米挑衅地想冲上前,却一样地被拉住,但这一次拉住她的不是林波静、而是——一脸气急败坏的体育老师。 ☆☆☆☆☆☆ 马菲丽那一巴掌,虽不致轰动整个校园,却在三年五班造成不小的骚动。 同学之间虽对那场架的真正原因一知半解,但却对于她俩话中出现的“名字”议论纷纷,大家从各种穿凿附会的迹象,拼凑出一个概要—— 马菲丽早就喜欢汪浩风,却被方小米横刀夺爱、故意破坏。 毫无事实根据的言论,无形中将方小米塑造成一个坏女人,就像连续剧演的那种、专门抢别人男人的狐狸精。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纵使是弱者先动手打人,也不被那么计较。同学之间,尤其是女生,对方小米的敌视一下升高许多,全站在马菲丽这边。 来自同学问的不谅解,说实话,并没有让方小米坏到谷底的心情更恶劣多少。她只觉得有满腹的委屈,因为,那个害她被打的始作俩者,竟连一句话、一个友善的眼神都没有。 哼,她才不希罕!不希罕、不希罕! 嘴上心上虽说不希罕,坏到谷底的心却冲破地平线,往无止境的黑洞延伸。 其实,如果她平心静气用心观察,她会发现她的心情坏的有些冤枉。汪浩风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由他紧蹙的眉头仍可瞧出一些端倪,因他以往惯见的冷静平静不再,改被一抹寒意所取代。 此刻,他心中的愤怒不下于方小米,但任性冲动地将愤怒发泄,又于事何补?只让人卦流言更甚嚣尘上。 他有他的顾虑。所以,只有隐忍着。 贺士齐却对整件事有不同的解读,午休时间一到,就把江浩风拉到常去的那块草皮上。 “阿风,真有你的,一出马就让方小米惨兮兮!”他眼中漾着一抹兴奋的光彩。 “你在说什么鬼话?”江浩风一下子没办法消化他眼中的光亮。 贺士齐却贼贼地推了他一把,“别装了,今天早上我什么都看见了,我看见方小米从你车上出来,也看见你替她围围巾……”他发出啧啧的声音。 “真有你的,你的动作表情简直就像个大情圣,难怪方小米这么快就落人你的陷阱。” 听完,汪浩风眼中有几许愕然。他惊讶,并不是因早上的事被撞见,而是……他完全没料到对方是这样的解读! 正想回话,眼角却先瞥见罗旭东一脸阴霾地站在身后。 “阿东,你来的正好,”搞不清楚状况的贺士齐一见他,兴奋地跳到他身旁,手臂一把横过他的肩膀。“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用再郁卒了,你失去的尊严很快就可以讨回来了,阿风他——” 未等他说完,罗旭东便挥开了他的手臂,笔直走到汪浩风面前。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口气不善到了极点。 早上的“巴掌”事件,加上刚刚听到的对话,他已经可以把所有的事串连起来。 江浩风口唇掀动,出口的声音却被一脸不满的贺士齐压过:“阿东,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跟阿风是在帮你,替你出气,你知不知道?” “我的事情你们少管!”罗旭东粗声地吼道。“总之,我警告你们,离她远点,如果你们敢做出伤害她的事,我不会原谅你们!” “为什么?”汪浩风眯着眼瞅着他,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 虽然他已从他激进的眼神中,猜到事情的最坏发展,但他必须听耳听到他承认,否则,他不会心安! 这一次,罗旭东仍然逃避了他灼人的问题,偏过了眼。 “这是我的事,你们没必要知道。”丢下话,他大步跨出草地,也跨出原本那张织的紧密的友谊之网。 看着他毫不领情离去的背影,贺士齐只觉得气愤,并没有联想太多。 汪浩风一颗心却不断地下沉,沉到不知名的黑暗海域。 第九章 周六,刚好碰上元旦假期,世华中学难得放学生一天假。 八点半,正是好眠时期。一夜辗转、好不容易才人眠的方小米却被母亲的声音喊醒—— “小米,电话。” 她不甘不愿地起身到玄关接起了电话。 “喂——”才讲了半个字,声音便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压过。 “我是汪浩风,我想提醒你不要忘记和我九点有约。” “江浩风”三个字顿让方小米回魂,提醒她昨天所受到的耻辱,刹那间,新仇旧恨席卷而来,冲破胸口。 “谁跟你有约?我不会去的。”在昨天完全的漠视之后,他还敢打来! “我会等你。”说了四个字后,他便收了线。 等死你吧! 方小米用力摔下电话,把所有的气出在无辜的话筒上。 昨天的事件加深了她的决心。这一次,她决定再也不理会他的纠缠,她要用行动来证明她的骨气与尊严! “妈,等一不再有找我的电话,就说我不在。”大声抛下话后,她昂头大步迈回房间。 九点十分。 当电话再度响起时,方小米并没听见,因为她的房间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热门音乐声。 而她则是跟着音乐大声吼叫,刻意让思绪奔驰到吵杂的世界里。 九点三十分,敲门声响起。 她未想太多地打开门,却在看见门外站立之人时,嘴里的鬼叫-然停住,身体像中邪般定在原地。 “小米,你跟阿风有约怎么不早说?姨妈家可以改天再去,考好模拟考乃是当务之急。”米妈笑容中有些许的责怪。 听到母亲的话,方小米的嘴张的更大。阿风?她有没有听错? 她转动着僵硬的颈骨瞪着江浩风,而着白毛衣、黑色牛仔裤,看起来帅的不得了的他,却只是挂着一抹微笑望着她。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她的毫无反应让米妈微沉下脸。“听阿风说他已经等了你半个钟头了,你也真是的,人家愿意帮你复习功课已经很好了,你还这么拖拖拉拉的,还不快点把书整理好,别再让人家等太久!” 米妈的话让方小米倏地了解了江浩风的阴谋,她阴着脸、想戳破他的诡计。 “妈,他——” 谁知,米妈却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催促道:“拜托,你有话回来再说好不好,快点啦!阿风在等啦!”见她不动,她将她推进房间内。 “妈,你这是在干嘛!我根本——” “伯母,慢慢来没关系!”始终不语的江浩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刚好截住方小米的话。 他的话,让米妈这次除催促的声音外,还加上动作。她动手帮方小米把桌上所有的书全扫进背包内,塞给她后将她推出门外。 “快去吧!好好用功读书!”站在门口,米妈笑嘻嘻地摆摆手。 “妈,他——”方小米犹作困兽之斗,却仍快不过江浩风的嘴。 “伯母,不好意思,那我跟小米先走了!”朝米妈有礼地道再见后,他接过了方小米肩上沉重的背包,与不甘不愿的她走下楼梯。 他临走前的那个帮忙背背包的体贴动作,让米妈心中又多生出一些好感。由她满意的目送表情,看得出她对眼前这位谈吐不卑不亢、态度谦恭有礼、气质不凡的青年才俊满意的不得了。 当然,除了初次见面的第一印象,之前学校寄来的成绩单中,他令人印象深刻的优异成绩,也让米妈对他更加喜爱。 就因为来的是这样一个气宇轩昂、优秀出色的有为青年,所以才能“得寸进尺”,取得米爸米妈的信任,顺利将方小米“押”出来。 ☆☆☆☆☆☆ 被押出来的方小米,脸色可想而知是难看到了极点。 虽与他并肩地走着,她却始终寒着脸不发一语;汪浩风也反常地不说话,没有责备她的故意缺席,却一直走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前才停了下来。 “上车。”掏出遥控器开了车门后,他只轻轻丢下这两个字。 不料,他的举动却引爆了方小米累积多时的情绪,“江浩风,你以为你是神,可以这样控制我的生活、主宰我的人生?” 昨日的受辱,今日的委屈,种种情绪突然席卷而来,讲到后来,她的声音竟然便咽起来。接着,不争气的泪水更落了下来,她迅速转过身,不让自己的懦弱表现在他面前。 一道高大的身影瞬间罩住她,“很痛,对不对?” “你管我痛不痛!昨天不闻不问,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我不希罕!也不需要你可怜我!”嘴上这么说,方小米颊边的泪却落的更凶了。 “对不起!” 瞬间,她感到自己被搂人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她反射性地挣扎,却屈服在这声充满不舍与怜惜的“对不起”里。 她干脆用力捶着他的胸膛,“你知不知道马菲丽那一巴掌有多痛?我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丑死了!”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他昨日的冷漠无情;她在这道温暖的怀抱中态意放纵她的任性,放纵她不知不觉投入的情感…… “对不起。”他又轻声说了一次。“相信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马菲丽欺负你。”他轻拍着她,含着无限的宠溺。 他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像哄小孩一样地搂着她,一直到她的情绪稍微稳住,他才把她带上车。“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搭无照驾驶的车子。”大闹一场后,她的情绪抒发不少。“放心,我有驾照。”回答后,他不急着发动引擎,却抽了几张面纸,替她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珠。这亲昵的举动让方小米不自在地想躲开,他却不许,“不要动,让我看看。”他抬起她的脸,那犹红肿的脸颊,让他的心紧了一下。“还痛不痛?” 刚刚的发泄、加上两个对不起,方小米心中其实已经不气,却又不甘心这么轻易便原谅他,只好偏过脸,朝向窗外。望着她微发肿的侧面,汪浩风心头暗暗作了个决定。他发动引擎,让车子驶入路中。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谈话。方小米的眼执意望着窗外:汪浩风眼中则似乎有着盘算。不过,在车子行进了四十分钟,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后,方小米开口说话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汪浩风睇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我带着一根不会说话的木头呢!”他语气轻松,充满促狭意味。“汪浩风,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她当然听得出对方语中的捉弄。 “别紧张,只是去一个可以安静谈事情的地方。” “我和你没有什么事情可谈的。”她的姿态仍然摆得很高。 虽然刚刚一时失态,被他占了便宜,但她不会改变与他划清界线的立场。“是吗?我倒是认为我们之间要谈的事情很多。”他完全不把她的高姿态放在眼里,只一笑带过。车子又行驶了十多分钟后,才驶入一栋豪华气派的别墅。 方小米狐疑地望着他。 “这里是我家。”了解她眼中的狐疑,他立刻道。说完,又立刻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并没有卖弄、炫耀我家财势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安静、更自在。”他的话让她有些讶异地抬高了眉头。她讶异,并非这栋建筑物的气派,而是……她没想到他家竟然离她家这么远。若以学校为中心点,一东一西刚好在最远的两边,而他竟然每天绕这么远的路,特地到她家来接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混淆了她的立场。她努力想将这样的感觉逐出脑海,却愈来愈混乱。就这样,带着一颗混沌的心,她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上了二楼,没注意到自己踏入的竟是他的房间。等到她发现时,人已置身在一处宽敞明亮的空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图?”赶紧收起混乱的心,她浑身警戒地望着四周。“你认为呢?”他抓过一张置于超大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住了唯一的出入口。“汪浩风,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你都不会成功,我已经决定继续讨厌你到底,讨厌一辈子!”方小米借着明确的“不”,来稳定已有些动摇的立场。对这番话,汪浩风的反应很奇特,他朝她勾勾中指,面带微笑地道:“你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就到我面前来说,如果你说的出口,我就相信你。”那有什么问题?要听我就说给你听,讲几遍都可以! “好,你听清楚——”她大步跨向前,对着椅子上的他叫道:“我讨厌你,讨厌的要命。”这下,他该知难而退了吧!没想到,汪浩风却摇摇头:“这不算数,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隐忍着被作弄的怒火……好,看着眼睛说就看着眼睛说…… 一瞅着他的眼睛,她立刻道:“汪浩风,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四目相对,她心立即一震,震开了接下来的“你”字。 她吸口气,想再试一次—— “汪浩风,我最讨厌……讨厌……”对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奇怪,那个“你”字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她躲开了他的亮眸,轻一跺足,生气地偏过脸。 仿佛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江浩风直起身子,把她的脸勾向自己,“小米,何必再说一些违心之论,我知道我对你就跟你对我一样,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望着她,他眼中没有戏谑,只有一股深不见底的柔情。 她当然立即想否认,双唇却被汪治风的食指轻按住。 “不要否认,也不要再隐藏彼此的感情,不要动,看着我。”他用手固定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一开始,她只是瞪大眼盯着他;但到后来,在他强大气势的威胁下,她的气势愈来愈软弱,立场愈来愈混淆,最后,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不见,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心——那颗不知在何时陷落的心! “这场捉迷藏的游戏我已经玩得太久了,也腻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今天,我要你正视自己的心,我要你完全属于我。”说着,头慢慢俯下,湿润的唇轻轻印在她的唇上。 双唇接触的颤栗迅速传遍她全身,让她浑身发软。残存的理智虽小声地告诉她,她被侵犯了,她应该要立即推开他,然后给他两巴掌。 她不但什么也没做,在他更深入地用舌头敲开她的贝齿时,她竟微微地踮起脚尖、双手不自觉地揽住了他的颈项,仿佛等待了许久般! 他顺利地攫住她的舌,尽情地释放所有的热情;她生涩地回应着他,血液因澎湃而沸腾。 良久,交缠的唇才慢慢分开。他望着她,眼神发光;她望着他,眼神羞怯。 “我不知道你接吻的技术这么好,看来,以后我得常常找你练习。” 她睨了他一眼、并用力捶了他一下,羞怯尴尬地想逃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搂的更紧。 “以后还敢不敢说你讨厌我?”他捧起她的小脸。 “为什么不敢,我讨厌你,讨厌的要——” “命”字没出口,因为,江浩风的唇封住了她的唇。 原本只是惩罚性的一吻,却在双唇再一次接触之后,欲罢不能。 他热情的吮着她的唇、她的舌……却在欲望出押前,放开了她。 “听着,以后你再说一句讨厌我,我就这样吻你,吻到你不再说为止。” 他喘着气,逼自己说些话,转移掉胸中想“更进一步”侵犯她的渴望。 方小米同样娇喘不已,也意识到两人刚刚激情的反应而想逃开,但她身子软绵绵的,根本丧失了行动能力。 她上下起伏的胸部,像是一种召唤,让汪浩风几乎把持不住…… 突然,他抛下她,自己走向窗前,用力拉开窗子,让灌人的冷风驱走所有不安于室的激情。 稳住心情,他回过头,对仍发软的她道:“饿了吧!我们下去吃点东西。”他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方小米从头到脚仍是软绵绵的,她的脑袋仍装满着激情的余温。从刚刚到现在,她都像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乖乖地任他摆布。 ☆☆☆☆☆☆ 两个热情的吻,将所有混沌复杂的关系,一下子厘得清清楚楚。 马菲丽那一巴掌,会打出这样的结果,方小米是完全始料未及。一切——就那样发生,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周一早上七点,江浩风又出现在方小米家门口。不同的是,司机不是老刘而是汪浩风自己。 “怎么你自己开?老刘呢?”来的不是熟悉的宾士,而是他专属的白色toyota,方小米惊讶地问道。 “我把老刘辞掉了,少了电灯泡干扰,我若想对你做出什么限制级的动作,也方便自在的多。”说完,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啄了下她的唇。 方小米脸颊绯红,立即紧张地望望四周,“汪浩风,这是大街上耶!要是让我爸妈看见怎么办?”她用力捶他一下。 “好,大街上不方便,那我们到车子里再亲。”他挑挑眉,下流又轻浮。 “你正经点行不行?”她白他一眼。 上了车,边系安全带,方小米便忍不住抗议道:“汪浩风,你的脸皮真的很厚耶!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想不到也和其他男生一样低级下流。” “没办法,谁叫你吊我胃口吊这么久?”他直认不讳。 “喂!谁吊你胃口啊?要不是你强吻人家——” “强吻?是谁像无尾熊一样抱我抱得紧紧的?又是谁说我的吻让她感觉停顿、无法思考,心像要跳出来一样?” “喂!说好不笑人家的,你又笑,你找死……”她双手朝他身上乱打一通。 “小姐,我在开车……”他无法躲也无法闪,只好将她的拳头全收下。 “下次你敢再笑我试试看!”她嘟着嘴,停止了攻击。 “反正,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吻就够了。” “才怪!”她说着违心之论。 虽然得到否定的言语,但他笑看着她,一脸满足。 “汪浩风,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问着。 “你说呢?”他把问题丢给他。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见他神秘兮兮、但笑不语,方小米皱起眉,净往坏处想。“你该不会真的存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汪浩风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当然有不良企图,对她,他想要的不只是几个单纯的吻而已,将来,他要她的身与心统统属于他。 显然,双方有着不同的解读,方小米的小脸昂了起来,“江浩风,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戏弄我、欺骗我,我会一辈子不跟你说话,一辈子不理你。” “傻瓜!”瞧她说得义愤填膺,他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我好不容易才将你骗到手,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敢有不良企图?你这么有空胡思乱想的话,为什么不把国文课本拿出来背?你想被康夫子留下来劳动服务吗?” 听到他的话语,方小米的心一不安了下来,心虽然甜甜的,但她的嘴可不轻易示弱,“你可要做个优良驾驶,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她将他的手拉回方向盘上,接着,真的把国文课本拿出来,认真背了起来。 ☆☆☆☆☆☆ 有了马菲丽的前车之鉴,江浩风不再避讳他和方小米的关系,不再在前一个路口下车,而是两人一同并肩踏入校门口、踏进教室。 虽然进人教室后的互动只比往常多了那么一点点,但那就足以宣示他和方小米之间,有着那一层暧昧关系。 当然,两人间扑朔迷离的关系,立刻引起三年五班更多的揣测与骚动。 尤其是马菲丽,她整个人仿佛被凌迟一样,痛在眼里,恨在心底。 而改变最大的,则是罗旭东,他变得沉默寡言、暴躁易怒。 每天,他用阴沉无比的眼神,看着江浩风与方小米双双踏进教室、有说有笑的出了教室,阴郁的火苗与日窜升,终于,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你出来!我有话说。” 对汪浩风抛下话后,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即往教室外面走。 正与同学讲话的汪浩风虽有着错愕,但一下子,错愕敛去,对即将来的风暴有了底。 好事的贺士齐当然不会错过凑一脚的机会,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你对她到底有什么企图?”汪浩风一在他面前站定,罗旭东立即粗声地提出质问。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看着他眼中的怒火,江浩风毫无惧意。 既然他像个懦夫一样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同等的地位、用这种语气质问? 罗旭东握紧拳头,话从齿缝中进出:“我说过,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不会饶你。”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江浩风毫不留情地再捅一刀,像是想逼他说出自己的情感。 “我……”罗旭东握紧拳头,眼角青筋跳动,像是想揍他。 一旁的贺士齐看不下去了,赶紧跳人两人中间—— “阿东,你到底中了什么邪?方小米那么对你,阿风也只是想替你出口气,你为什么用这种态度?”从头到尾,他都把汪、方事件当作一场戏,根本没费心去注意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 汪浩风推开他,定定地望着罗旭东,“既然敢以她的保护者自居,为什么懦弱地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我所认识的你,不是这种不敢公平竟争的懦夫!” “你——”罗旭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是因为他一语道破自己对方小米的情感,而是……他对自己下战帖的果断态度。 “莫非……莫非……他也……” “我对方小米是真是假,你可以亲自来印证。是男子汉就站出来公平竟争,不要躲在阴暗处畏畏缩缩的!” 罗旭东迅速地抬起眼审视着他,想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看看左又看看右,贺士齐显然被两人“深奥”的对话、剑拔弩张的表情,弄得有些糊涂了。 第十章 还好,汪、方两人所引起的骚动在淹没全校前,大家就被学校即将举行的大事转移了注意力。 每年在第一个学期结束前,学校都会为毕业班举行一个毕业舞会,由第三次模拟考成绩前三名的同学负责开舞,全三年级的同学都可以参加。 虽然距离第三次模拟考的时间只剩一星期,但同学们的心思似乎不再被枯燥乏味的课本占满,一逮到空档,大家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舞会的细节。 这天,在方小米的要求下,汪浩风带着她再次来到沙仑海边。 “汪浩风,你打算找谁当舞伴?”坐在沙滩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就着月光,听着浪涛声,方小米心神有些荡漾。 “你认为我应该找谁当舞伴?”她明知故问,他就吊她胃口。 “我怎么会知道?”她娇嗔地睨了他一眼。“你很偷懒耶!为什么人家每次问你问题,你都把问题丢还给人家?” 她娇嗔的模样煞是可爱,让他忍不住偷袭一下她的嘴。 “我不是把问题丢还给你,而是我不喜欢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他捏捏她的鼻子,眼中充满取笑的意味。 她不喜欢他捏她鼻子的动作,但对这样的答案,满意在心头。 “汪浩风,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安静不了几分钟,她又提出问题。 “嗯哼……”这一次,他难得没有以问句回答问题,却也没有直接针对问题回答。 “‘嗯哼’是什么意思?”她偏头斜脱着他。 “意思就是……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开玩笑,这种牵涉到他的大男人自尊的问题,怎么能轻易就泄底? “为什么不回答?”她不解地皱了下眉,整个人转过身对着他。 “因为这是秘密。”他摇摇头、赖皮地一笑,整个人倒向沙滩上。 “说嘛!人家好想知道……”她缠着他的手。 他看着她渴求的眼,却不为所动。 “慢……我知道了……”见他迟迟不肯说,她邪邪地一笑后,得意地双手抱胸。“你一定早就‘哈’上我了,现在不好意思讲,对不对?我就知道自己魅力无边。” 他没有反驳,仍但笑不语。偶尔让她得意一下,似乎也无伤大雅。 “对,你魅力无边,我无力抵挡!”他用力拉下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中。 “我就知道。”她得意地紧靠着他,一脸满足幸福。 “这是什么?”他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却在颈部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罗旭东给我的项链。”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立刻察觉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暧昧,而立即直起身补充。 “喂!你可别想歪喔!今天下午,罗旭东跑来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又硬把项链戴在我脖子上,我根本取不下来……”她偷看他一眼,见后者脸上并没有异状,一颗心才安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 “他……”她不想让汪浩风知道罗旭东对自己的纠缠,只避重就轻地带过道:“他要我当他的舞伴,还说这次模拟考他会尽全力去准备,一定拿到第一名,希望我给他一次机会。” 江浩风缓缓地起身,眼神有一抹亮光跟着跳动。很好,他已经决定当个男子汉了吗? 其实只要他愿意来场男子汉的竟争,不论结果怎样,从今以后,他心中都不会再有负担! “你怎么回答他?”他不答反问,眼神仍闪着那抹莫测高深的光亮。 “我当然没有答应他,”她没好气地睇了他一眼。“怎么?难不成你希望我答应他、当他的舞伴?”她实在不喜欢他那双带有秘密的眼睛,猜不透,感觉离她很远。 “当然不。”她眼中的不悦让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你放心,我不会给他甚至任何人有机会接近你,你是我的,这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虽讨厌他嘴角那抹令人猜不透的浅笑,不过,他将她视为“私有物”的霸道言语,让她的心像加了糖,甜蜜蜜的。 ☆☆☆☆☆☆ 舞会在模拟考结束后的那个周六晚上举行,由校长亲自主持。 短暂致词后,在司仪刻意制造的高潮气氛中,校长宣布了开舞的同学名单。 当第一个名字由校长口中念出时,全场爆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一直持续到第三名同学揭晓。 “现在,请汪浩风汪同学,罗旭东罗同学,贺士齐贺同学将自己的舞伴带到舞池中央,我们将请校长主持开舞仪式。” 司仪说完,全场又爆起热烈的掌声,在掌声中,汪、罗、贺三人走人女生区,引起一阵尖叫与窜动。 座位上的方小米,虽然早知道汪治风的舞伴绝对是自己,但看着风度翩翩的他,笑吟吟的停在她面前,并伸出邀请的手,一颗心还是不自觉地狂跳不已。 她羞怯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颗心全被眼前的人填满,完全没注意到跟在汪浩风身后、神情激动、目光黯然的罗旭东。 浪漫的音乐声响起。舞池中三对男女,随着音乐漫开了舞步。 “你今天好漂亮!”望着眼前脸颊绯红的清秀佳人,汪浩风不由得吐出一声赞叹。 今天的方小米穿了件红色背心长裙,配上黑色短靴,黑亮的秀发自然地垂向两侧,淡点朱唇,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清爽与俏丽。 “哪里……你今天也……很帅!”她害羞地不敢抬起眼。 “怎么办?我好想吻你……”他在她的耳边轻吹了口气。 虽然一颗心鼓的涨涨的,方小米可还没丧失理性,在他大胆的举动前,赶紧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汪浩风,你若敢在六、七百个人面前当众让我丢脸,我就跟你没完没了。”她悄声说,并瞪他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别紧张!我会有分寸的。”他的手部加了些力道,搂着她,滑向舞池的另一边。 他与她打情骂悄、你依我依;舞池中的另外两对,却是八竿子兜不在一块儿的奇怪组合。 罗旭东拥着的,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林波静。 虽然,从他紧蹙的眉头得知,他并不是真心想邀请她,但,这样就够了,这梦幻般的一夜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其实,罗旭东对怀里的人是谁并没有多大感觉,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跟随着方小米。 自从她的手落在汪浩风手中,不,更早之前,在校长宣布第一名不是他之后,他心口的落寞就没有停止过。 看着她娇羞的浅笑对着另一个男人绽放,从没有一刻,他是这么地痛恨汪浩风…… 贺士齐的舞伴则是马菲丽。 由于学校规定外校学生不得人内,是以,在外校女朋友特别恩准下,他选择马菲丽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少数外在条件能与他匹配的。 马菲丽的表情显然不是感到很荣幸、很陶醉的那种,从头到尾,她浑身僵硬、一脸阴寒,根本没正眼瞧过贺士齐一眼。 “别这么不甘愿,我知道你期待的人不是我,但大家都在看我们,给点面子好吗?”他对着她冰冷的脸戏谑一笑。 马菲丽狠瞪他一眼,不赏脸地别过脸。 “其实,你还没有输,别一副丧家犬的样子——” “贺士齐,你讽刺够了没有?我的事你少管!”她阴霾的脸更阴。 贺士齐没有生气,嘴角浮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 “你的态度若是好一点,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一些秘密……” “哼!”心情恶劣到极点的她,一点也没兴趣听他玩文字游戏。 “别看不起这些秘密,这些秘密对别人或许一点都不值钱,但对你……绝对一字值千金,因为它攸关着你一辈子的幸福。” 看他说的如此神秘兮兮,马菲丽冷漠的目光有些动容。 “到底有什么秘密?” “别急,先好好陪我跳支舞,等会儿,我一定告诉你。”他卖了个大关于,兴味盎然地望着她那双动容的眼。 ☆☆☆☆☆☆ 浪漫的一曲结束后,早已蠢蠢欲动的同学们纷纷加人舞池中。 方小米与汪浩风玩的浑身是汗,在愈来愈多同学挤进舞池之后,场地变得有些拥挤。 “好热,我们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不好?”方小米热得脸颊发红。 汪浩风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挤出舞池中。 “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帮你拿外套,顺便拿两杯饮料。” 方小米点点头后,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出了门口,冷空气立刻令她的心神一震。看看左右,净是出出人人的人潮,略一犹豫,她往左边那排椰子树走去,那边视野良好,汪治风应该可以找得到她。 元月,仍是冷风瑟瑟,虽然她刚刚流了一身汗,仍觉有些凉意。 原本她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等汪治风,但,从黑暗处传来的熟悉声音,却令她寻觅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好奇地趋向前…… 椰林内的贺士齐正对着马李丽,一脸神秘地准备揭开秘密。 “你以为阿风真的看上方小米?” “他跟她走得那么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马菲丽转过身,不让他看到她眼角的痛与恨。 “你错了,这只是一场戏,一场精心安排的戏。”贺士齐阴阴地一笑。 “什么意思?”马菲丽立即转身。 “事情牵涉到两个多月前的一场赌约……” 接下来,贺士齐完全以“自己的观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与罗旭东因为好玩而定下的赌约,包括罗旭东因输了赌约而郁郁寡欢,最后他终于说动江浩风出马,整整方小米的“伟大事迹”。 “你的意思是……阿风对方小米好,只是想替阿东报仇?替阿东出口气?”马菲丽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两个星期来,不曾出现过的灿烂笑容。 “没错!”贺士齐得意地点点头。“所以我说,你还没输,只要你再加把劲,他……”讲到这儿,话突然中断,贺士齐古怪的眼神越过马菲丽,落在不远处。“方……方小米……” 马菲丽也立即察觉地转身,乍见到脸色森冷的方小米就站在背后,她也愣在当地。 “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方小米声音冷冷冰冰,身驱微颤。纵使一颗心变得比冰还冷,她下巴仍昂得高高的。 “我……那个……他……”贺士齐刚刚的舌灿莲花已不见,在方小米冰冷目光的逼视下,舌头像抽筋般竟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还是马菲丽先恢复镇定,立刻接口:“当然都是真的,刚刚的话你不都听到了吗?”她的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方小米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一双拳头因紧握而微微泛白。 “原来你在这儿,我到处找你!” 不知情的江浩风一找到了她,立即体贴地想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却被她用力挥开—— “不要碰我!我受够了!”残酷真相的打击在此刻爆发开来,方小米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水,迅速转身就要跑走。 不明就里的汪浩风虽一脸愕然,却立即反应地抓住了她的手,“发生了什么事?” 满面泪痕的方小米用尽全身力气甩掉他的手,跑出了椰林。 汪浩风想也不想大步追上去,却被马菲丽阻止,“阿风,你追她干什么?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场戏以这种方式落幕最好。” 汪浩风倏地转过身,似乎在这时候才发现到贺、马两人的存在。他严厉的目光先扫过马菲丽,后落在贺士齐身上。 “你们对她说了什么?”两人闪躲的目光让他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贺士齐一脸悻然,“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也顺便替你解围,你以后再也不用委屈自己面对方小米了,看她刚刚的模样,应该已经受到教训、吃到苦头,你……” 汪浩风没有把话听完,因为,他已像风一样地卷出椰林,企图在风暴扩大前阻止一切。 ☆☆☆☆☆☆ 方小米不断地向前跑着,内心所传来的痛楚,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不顾一切地跑着,只想跑离这个令她受屈的地方。 就在她即将跑出校门时,一个高大的人影急急地抓住了她。 “方小米,怎么回事?”罗旭东远远地便见她一路冲撞而出,心中有异地拦下她。 “放开我……”方小米一阵乱打乱踢,歇斯底里地拼命挣扎。 惊见满面泪痕的她,罗旭东更不可能放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大哭大叫。 她的模样吓坏了他,抓着她的手更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风呢?” “放开我!”她挣扎的更厉害,泪落的更凶。 “放开她!” 一双更有力的手臂介人纠缠的两人之间,“小米,听我说,”气喘不已的汪浩风双手按住她肩膀,急切地道:“事实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 “你还想说什么?我不要听,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混蛋,欺骗别人感情的败类……”她捣住耳朵,大声控诉。 “你一定要听,我强迫你听,我没有欺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他抓下她的手,生气地解释,真心却淹没在她不断摇着头、口中不断的“不要听”三个字里。 眼前的发展,让罗旭东对发生的事隐隐有些了解,胸中一股急速窜升的气流卷向他,他大步跨向前,对着江浩风的脸挥出重重的一拳。 “我警告过你的,为什么要伤害她?” 毫无防备的江浩风被这一拳的力道扫倒在地面,嘴角立刻出血。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嘴角的伤口上,迅速抹去了血迹,他立刻跳起,追上了欲奔出校园的方小米。 “为什么不听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我——” 他眼角的痛与心里的急再次来不及说出,因为,罗旭东第二个拳头挥了过来—— “放开她!” 汪浩风再度被挥倒在地。他心痛地望着方小米跳上公车,离他远去,所有被误解的痛与怒,顿化为高涨的怒火,反扑罗旭东! “你凭什么揍我?你这个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懦夫!”一记重拳跟着挥出。 这一拳将罗旭东心中所有的不甘与不愿承认的妒火勾了出来,化成了另一记重拳。 “我不是懦夫,是我先发现她的,是你心怀不轨,横刀夺爱……”他红着眼,对着汪浩风大声嘶吼。 连续三个拳头,全攻其不备,汪浩风虽不是个只会读死书的软柿子,也几乎承受不住地倒在地上喘气。 然而,罗旭东的怒火似乎宣泄的不够,他抓起地上的汪浩风,挥手又要给他一拳,还好,随后而来的贺士齐刚好来得及阻止他又将落下的重拳。 “阿东,住手!你要打死他吗?”见到汪浩风脸上的惨状,他立刻挡在罗旭东身前,对着已惊吓过度的马菲丽吼道:“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点去叫老师过来!” 这一吼,马菲丽才回魂,赶紧推开被吼声吸引来的围观同学,急急往大礼堂跑去。 “站起来,是男子汉就不要躲在别人背后遮遮掩掩。”罗旭东扯开了被贺士齐阻挡的手,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挑衅的话。 “走开!”汪浩风推开挡在身前的贺士齐,与罗旭东面对面。 他毫无惧色地瞪着他,嘴角吐出一道轻蔑的笑,“来啊!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否则在我眼中,你永远是个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懦夫。” 罗旭东发红的眼又立刻充满怒火,他冲上前又想动手;贺士齐却比他更快地将他架到一旁。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什么事不能好好讲,要用这种让别人看笑话的方式来讲?” 汪罗两人像两头发怒的狮子,互瞪着对方,蓄势待发,似乎想咬死对方。 “就算我是一个懦夫,那又怎样?比你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爱情骗子强!”罗旭东终于从齿缝中进出话。 江浩风抹掉了嘴角新增的血痕,目光清厉,毫无愧色,一字一句清楚地回道:“我没有伤害她,更没有玩弄她,我对得起自己。” 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话语中虽只出现你、我、她这些代名词,却让贺士齐心中重重一震。 他愕然地看着罗旭东,又转头望着汪浩风,后者脸上的坦然,让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你们……”排开众人而来的康夫子,在见到班上两名优异的学生挂彩的狼狈样时,他简直气红了眼。“你们……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然而,两位当事者却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只见江浩风一扭头,走出了大门口:罗旭东有默契地,也在同时间转身,走向校园的其他处。一南一北,就是看也不看康夫子一眼。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带走了绘声绘影的八卦谣言,只留下几个“各有所思”的“半”旁观者。 康夫子当然是气到不行。 马菲丽与林波静脸上则是惊惶。 贺上齐却呆愣愣地杵在原地,脑袋乱烘烘的。 虽然,他所有的脑神经全搅在一起,但内心深处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 他闯了大祸。 ☆☆☆☆☆☆ 顾不得还在流血的嘴角,出了校门,汪治风伸手拦下一部计程车,十万火急奔到方小米家里。 “米妈妈,小米回来了吗?”门一开,他便焦急的问。 不过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显然吓坏了应门的米妈。“你……你的脸……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吗?” “米妈妈,这个你先别管,小米呢?她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闻言,米妈眉头持了起来,脸色凝重地望着他。 “她在房间里。”女儿哭着跑回来,男朋友挂彩,答案已昭然若揭。 “你们两个吵架了?” 江浩风没有否认,神情恳切地道:“我现在可以上去找她吗?” 叹了口气,米妈退了一步,让开空间,用行动说出答案。 用眼神表达感激后,汪浩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方小米房门前,用力捶着门。 “小米,是我,麻烦你开门好不好?” 门内毫无声响,但门由内锁着,他知道她在里头。 “小米,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没有欺骗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急速地敲着门,眼里净是被误会后想解释一切的急躁。 然而,回应他的,仍是一串静谧,再敲了许久,仍得到同样冷漠的回应后,汪浩风最后一丝耐性终于用磬,他大吼着:“你不要以为一扇门就可以阻挡我,你再不开,我就撞门进去。” 撂下威胁,就在要行动前,一个小小的拳头扯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汪哥哥,妈妈要我把这个给你!”汪小弟弟递给他一把钥匙,一双大眼兴味盎然地盯着他。 连一句谢谢也没说,江浩风火速用钥匙打开门,然后他看见方小米直挺挺地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那单薄孤傲的模样,让他的心一凛! 他迅速关上门,阻去汪小弟好奇的眼神。接着,慢慢走上前,半跪在方小米身旁。 “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为什么就这样定了我的罪?”汪浩风先前的怒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受伤的、无奈的语气。 方小米无动于衷,腰杆仍挺的直直的。 江浩风把她转向自己,但一接触到对方那双冷冽到毫无温度的眼神:心像是被重捶了一记,欲出口的话语顿住。 “游戏已经结束了,你赢了,可以回去炫耀庆功了。”方小米缓缓地抽出被握住的手,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大哭一场后,她显然已冷静许多。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你要我说几次?”她的冷漠疏离,让他的心乱了。“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更没有欺骗过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够了!”方小米捣住耳朵,拒绝接受他声音中隐隐透出的情感。“江浩风,请你不用再演戏了,我已经承认你赢了,这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伤害我多深,你才肯放手?”隐藏好的伤口,再次被触动,她失控地大吼。 “我没有演戏!”屡次被误会,江浩风再也遏制不住被误解的情绪,爆发了压抑一整晚的怒火。“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不愿相信我?我对你几乎掏心掏肺,你却固执地要定我的罪,方小米,你可不可以公平一点?”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被欺负的人是她,受伤害的人是她,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大吼? 然而,也因为她把话吼回去,她才注意到他带伤的眼角,以及犹汩汩流血的嘴角,原本冰冷的心不由自主地融化了一些些…… 但椰林中,贺、马两人那些恶毒的言语,却在此时倏地滑过耳际,让她再度偏过眼。 她眼中的嫌恶与冷漠,更加刺激了他,他激动地将她拉向自己,强忍着眼中的怒焰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以后,我不会再对这件事作解释。自始至终,我对你都是真心的,我的心坦坦荡荡,日月可鉴!” 说完,他推开她,带着一颗严重受伤的心,摔开门,离开她的视线外。 他的大吼以及离去,让方小米眼眶再度泛红,她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只是这一次流下的——她已分不出是心痛,还是难过的泪水。 尾声 隔天,是学期最后一天,学校举行休业典礼,但汪浩风、罗旭东、方小米三人都没有出现。 三天后,寒假辅导课开始,他们三人依然没来。 在三人的位子持续空了一星期后,贺士齐再也忍不住一颗罪恶的心,趁着下课的空档,来到了康夫子的办公室。 “老师,他们三个——” “唉!”像是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康夫子先以一声低叹回应。“他们三个没事,一个在家疗伤,一个在家止痛,另一个在家唉声叹气,他们还想请假请多久,随便他们了,我管不了。” 贺士齐的心一阵沉重。虽不知疗伤、止痛、唉声叹气的各是谁,但知道与否都没有意义,因为,是没大脑的他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联考迫在眉睫,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必须负责收拾残局。 若有所思地走出办公室,还未回到教室冲途便被一个早已等在一旁的人影拦住。 “老师怎么说?”马菲丽紧瞅着他,同样心事重重:心情低落。 贺士齐看了她一眼,“还能怎样?看来阿风跟阿东这次心结结的颇深,这都怪我,事情没有弄清楚就乱讲,惹出这些事来。” “也不能全怪你。”马菲丽垂下眼,紧咬着下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想……我也有错,要不是我一直心理不平衡、加油添醋,方小米也不会信以为真,导致现在的结果。” 听到这样的话,贺士齐明显有些讶异。“你……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怎样?”她惨然一笑。“阿风根本就不喜欢我,就算我勉强跟他在一起,他的心也不会在我身上,我又何苦呢?” 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也弄清楚了一些原本执着的事,不该是你的,强求不来!钻牛角尖只会害人害己。 贺士齐收回讶异的目光,以沉默代替话语。 “阿齐,事情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点补偿的事?他们再继续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贺士齐点点头。“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似乎都陷入该如何解开这场僵局的思索中。 ☆☆☆☆☆☆ 决定好用“各介击破”的方法后,第一站,贺士齐与马菲丽来到罗旭东家。 “阿东,为什么不回到学校?你们三个一直缺席让我们很担心!” 罗旭东本来面无表情,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眉头动了动。 “他们两个……也一直没有去学校?” 贺士齐叹了口气后点点头。 “其实,你真的误会阿风了,他对方小米是真心的,并没有戏弄伤害的意思,一切全是我在穷搅和、自以为是惹出来的。” “还有我。”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马菲丽,自责的声音加了进来。 罗旭东望了望两人,没有答话。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疗伤止痛,他看清了许多事,当然,也看清楚了汪浩风对方小米的感情。 照汪浩风傲慢的性格来看,如果他心中不是真有方小米的存在,他不会平白无故挨他几个拳头不还手,那么激动想解释一切的汪浩风——是他首见的。 虽了解一切,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哀悼自己逝去的感情与受创的尊严,他必须凝聚一些勇气面对汪浩风与方小米,在他能说出祝福的话之前,他不会到学校去。 这是他原先的想法。只是,他没料到,江浩风与方小米竟然也缺席,这意味着什么? “阿风……现在与方小米怎么样了?” 贺士齐沉重地摇着头。 “应该不太好。我想,他跟方小米一定是闹翻了。”他懊恼地顿了一下。“我一直联络不上阿风,他的行动电话关机,家里电话也不接……等会儿我跟菲丽要到他家去,亲自向他负荆请罪。” 闻言,罗旭东沉吟了一下后,自窗台上跳下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本来就没受什么伤,受创的面子与男性自尊在友谊这扇窗前,变得微不足道。 “你……不气阿风了?”贺土齐眼中有着惊喜。 “有什么好气的,我罗旭东的心眼还没有小到那种地步,不会为了个女人,连兄弟之情都不顾。”接受事实,内心变得坦然。 他这么说,其实有些避重就轻,因为,如果真要认真算谁应该为这场错误负责任,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 还好,三人来到江浩风家时,没有遭到闭门羹的命运,但,也没有受到太热诚的欢迎,因为,对他们的出现,汪浩风除了最基本的招待,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还是内心有愧的贺士齐先打破尴尬的状况—— “阿风,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看到汪浩风原本一张俊脸顿变,他的心又闪过一阵愧然。“都怪我自作聪明,事情没弄清楚前就乱讲话。” “不能全怪阿齐,”在面无表情的汪浩风面前,马菲丽的声音变得怯弱无力。“我也有错,要不是我一直嫉妒方小米,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她也不会信以为真,误会你。” 他们的忏悔,没有引起汪浩风眼中任何波动。他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罗旭东抬眼望了汪浩风一眼,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阿风,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们,尤其是我,对不对? 如果你心中还有气不能平,你就大声说出来,甚至揍我,我都不会还手,但请你不要用这种漠视的方式惩罚我们!” 汪浩风仍是无动于衷,一双眼落在远方,没有焦距。 “阿风,真的很对不起!所有的事都是我惹出来的,我会负责去跟方小米解释清楚,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贺士齐急着说。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我跟方小米之问拜各位所赐,已经玩完了!”汪浩风终于开口,声音充满自嘲与讽刺,语气却是无奈兼无力的。 贺士齐的嘴又迅速掀了掀,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像是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紧盯着明显憔悴的他,罗旭东当下作了个决定。 “阿齐,你们先出去外面等我,我跟阿风单独谈。” 贺士齐虽有些诧异,也有些不放心,但在对方笃定眼神的保证下,还是与马菲丽走出门外。 “阿风,现在只有我跟你,我再问你一次,请你老实回答,你对方小米真的是真心的吗?”虽已从各种猜测中得到证实,但他还是想听他亲口说,这样他才能完全放心与死心。 汪浩风瞅了他一眼,讥讽表露无疑。“在你眼中,我是这等无聊人士吗?”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给了答案。 “为什么喜欢她?”他再问。 “你又为什么喜欢她?”他丢一句反问,充满挑战。 没料到是这样,罗旭东先一愣,接着却笑了出来。这一笑,泯了所有恩仇。 是了,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道理可讲,感觉对了,电力来了,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我输了,败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对不起,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接了你,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狠狠地在这儿揍几拳。”他指指自己的胸口。 汪浩风深深地瞅了他好一会儿后,也垂下眼帘笑了笑,“姓罗的,你把我这张无懈可击的脸打成这副德行,却要我揍你的胸口,这公平吗?” 就一句话,一个眼神,罗旭东已然明白兄弟间的情谊没有丧失。 “死家伙!你也挨了我一拳哪!”他指指自己乌青的脸颊。 “一拳算什么,如果你懂算术,你还欠我两拳。” 两人都笑了,在笑中,各伸出手掌用力在空中握了握。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两拳白挨的,是我们把事情弄砸的,我们会负责把方小米带到你面前。”罗旭东眼中有坚定,也有着决心。 汪治风却报以一阵悲观的苦笑。 罗旭东拍拍他的肩,有“事情包在他们身上”的把握。 ☆☆☆☆☆☆ 方小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没有上课的日子,她像个自闭儿一样把自己关在家里。 米爸米妈虽担心,却也束手无策。还好,女儿承诺两个礼拜后一定恢复正常,让他们放心不少。 几天来,除了吃饭睡觉,她多数的时间都在发呆,尤其对着一条江浩风送给她的水晶项链发呆。 那条项链,是他特地请人做的:心型的粉色水晶中嵌入一粒刻有“风”字的白米,象征他与她永不分离。 但现在,物在,人却已杳,每次对着它,泪就不争气流下来。 流泪——不是因为他欺骗了她,而是他竟然狠心不给地任何讯息,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玩完了吗? 那天,他生气大吼离去后,她的心就已经融化了,这几天来,回忆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用心,他对她的呵护,这些绝对不是演出来的,她的心其实已经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但理智上……她却还气他,只解释一次就发脾气,算什么绅士?那么高傲做什么? 此时门铃响起,她以为弟弟在家,没理会。但门铃却持续地响着,响到她头皮发疼,于是她带着一颗低落的心,应了门。 然一见到门外之人,她先是怔了怔,接着,脸长长地拉了下来。 “你们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她双手抱胸,警戒地望着来人,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们是来道歉的。”为免误会扩大,贺士齐赶紧主动道明来意。 道歉?她有没有听错?她一脸狐疑地扫过有些尴尬的马菲丽,以及一脸专注的罗旭东与贺士齐。 “我们可以进去再谈吗?相信我,我们没有恶意。”罗旭东语气恳切,目光真诚,看得出出自肺腑。 所以,只迟疑了一会儿,方小米便让出身子,让他们进来。 “阿风……他要休学了你知不知道?”罗旭东开门见山,一语便直捣黄龙。 方小米的身子震了震,刚放下的茶杯受到余震的波及,水从杯中溢了出来。 “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贺士齐接着叹了口气,时间抓的相当好。 “为……什么?”方小米果愕愕地望着罗旭东。 开口的却是马菲丽—— “这都要怪我们,”她一脸自责与悔恨。“要不是我们害你误会阿风,让阿风百口莫辩,他也不会万念俱灰,想离开这儿到国外念书。”说完潮贺士齐使了个眼色。 “其实,阿风对你是真心的,是我们没搞清楚就乱讲,害你跟阿风闹成这样。” “我们跟阿风道过歉了,也劝过他了,但他就是听不下去。” 马菲丽与贺士齐一搭一唱,台词接的很溜,仿佛事先排练过几次似的。 方小米脑中乱成一片,根本没注意到流窜在三人眼中的默契与诡异,她的一颗心陷入一阵恐慌中。 罗旭东偷看方小米一眼,又补了一句:“小米,现在只有你能劝他了,都只剩几个月就毕业了,现在放弃学业太可惜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听说是明天。” 明天……明天…… 明天过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可怕的事实传人大脑后,她再也管不了什么自尊与矜持,立即跳起身,奔进房间拿了背包后,又奔出了家门,留下不断窃笑的三人。 ☆☆☆☆☆☆ 当管家告知有访客时,汪浩风的表情其实是有点不耐烦的。 然而,在见到访客竟然是心动念念的方小米时,一丝欣喜浮上眼角。 “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方小米便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又哭又吼又急地道:“不要走好不好?我没有说不相信你,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发生什么事?”她突如其来的主动令他意外,她的话语更令他抓不到重点。 但方小米只忙着发泄她的恐慌,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误会你,但是,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到国外去?”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虽然被她紧紧抱着的感觉超好,但显然,他的理性还没被下半身全部掌控。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放开我,然后冷静下来告诉我好不好?” 家中仆人虽都已知趣地离开客厅,但在这儿上演这种戏码,与他严格的教养不符。 看她一双大眼哭的梨花带泪,一双手没有放开的意思,于是他当机立断、用力拉开她的手,将她带到他的房间。 “不要哭了,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将她搂在怀中,替她擦掉眼泪。 她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把罗旭东所带给她的冲击,说了出来。 江浩风一听,虽瞬间明了了一切全是诡计,却故意装出像是秘密被人泄露似的表情,充满了落寞,其实是想将计就计。 “你真的明天就走?”果然,她立即中计,可怜兮兮地拉拉他的衣袖。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眼眶迅速又泛红。 “你舍不得我走?”她的模样看在汪浩风眼里,甜在心里,口里却故意多此一问。 她点点头,豆大的泪珠跟着落了下来。 “既然舍不得我走,当初为什么不相信我?连我的解释都不听?” “对不起!”断续的啜泣诉说着她的懊悔。 汪浩风抬起她的小脸,表情认真却又有点故意地道:“你知道吗?我汪浩风生性狂妄高傲从来没有这样跟女生低声下气过,你是第一个,相信也是最后一个。我这么用心对你,你却这样误会我,又重重践踏我的自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泪像开了的水龙头般狂掉。她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心灰意冷到要休学跑到国外去。只是,现在了解是不是已经太迟?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难过。泪水让她声音硬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看着一双雪亮大眼被泪水洗涤的雾气氤氲,汪浩风虽心痛,却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好吧!看在你为我掉这么多眼泪的份上,我不出国了。” 突如的变化让她的泪水-然止住,她看着他,突然有着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茫然。 “怎么?高兴的傻了,还是哭笨了?”他取笑道。 她还是呆愣愣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走了?” “那可不一定。”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道:“如果我再继续对着一个爱哭鬼,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方小米仿佛这时才找到一些真实感,她欢呼一声后,猛地冲入他的怀中。 “我不哭了……不哭了……”手忙脚乱地在脸上乱抹一通,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他嘴角的伤口,令他呻吟了一声。 “对不起,很痛吗?”她立即歉疚地想离开他胸膛,却被他拉回去。 “没有这里痛。”他指指胸口。 “对不起。”’她低低地又说了一次。 “以后,再也不许误会我、不许乱发脾气、不许那么爱哭、不许——” “知道知道,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她用中指按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他满意地笑了,却笑得有点贼。 他曾经是她最恨、最讨厌的同学,但现在,她既不恨也不讨厌他,他变成她的最爱……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