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女盗爱》 序 岚云 第二本书这么快就问世,真的,岚云心中有满腹的感动想说。 但……但…… 唉!无奈的是,序文的版面这么小,根本塞不下岚云心中的千言万语。 再加上,窗外太阳实在太耀眼,过往的苍蝇又不断地打乱岚云心中澎湃汹涌的情感…… 所以,纸短情长的感叹,让岚云只有忍痛放弃心中想说的千言万语,满腔的热情不得不化为短短的「感谢」两个字,希望曾经帮过岚云的人可以感受得到。 感谢大家这么有耐心地将这本书看到最後。 ps:希望耕林所有的编辑姑娘,在看到本人这篇「感人肺腑」的序文之後,不会一个个涕泪纵横,让岚云心中过意不去。 第一章 看完球赛,向织月一秒也不敢多待地冲向台北火车站,拚足老命的想赶上那班九点钟的自强号。还好,她的运气不错,台北市今晚的交通状况出奇的好,当她赶到车站时,火车还有五分钟才开, 本来她可以不用这么赶的,但今天下午,她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目前任职旅行社的丁岚,临时交代的一个任务,破坏了她悠哉看球赛的美梦。 这记性特差的家伙,跟「百通」借的几片影碟忘了还,在今天已是最後期限、又必须赶往香港出差之际,这倒楣的工作就落到了她的头上。要不是看在「本日不还,保证金二仟五佰大洋就要飞走」的份上,她才不要把自己累得半死。 向织月是中部某知名大学化工研究所一年级的学生。除了课业之外,她对运动方面有极佳的兴趣,跆拳道与羽球是她最喜爱的两项运动,今晚,国际羽球邀请赛的第一站在台北开打,世界排名第一与第二的印尼好手被安排在今晚出赛,这种观「球」兼观「星」的好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到台中,她也安安稳稳地一路睡到台中。到站後,她抓起了袋子,以一气呵成的下车、出月台,并来到寄车处,因为距离还片截止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分钟。 骑上自己那辆价值不菲的变速脚踏车後,她全速往百通站前店前进。 百通——是台中地区相当有名的一家录影带连锁出租店。连锁店多、又全部电脑化的好处是——不论你在何处借的片,只要在任何一家百通的门市,均可获得相同的服务。 向织月当然知道这点,为了赶在十二点前将片子还掉、拿回保证金,她转进小巷子,打算抄近路到百通。 谁知她的车头才转进巷子,黑漆漆的转角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她可以肯定车子并没有撞到对方,但对方却软绵绵地倒在她前头,吓得她赶紧将车丢到一旁,奔到了那人身旁。 「先生,你……有没有怎样?」她转头望望四周,看看是否有可以求援的对象,然而漆黑的长巷中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身影。是以,她只有自救地先将那人翻到正面,测探他的鼻息——还好,微弱的呼吸让她松了口大气。 接着,她想将对方扶起来,但手才碰到他的手臂,一阵湿黏感就沾上了她的手,这异样的湿黏让她立即知道,那是末乾的血滴。 「先生,你流血了,你——」 「救我……救我……」 对方虚弱的呼救声打断了她未完的话,正当她想进一步询问,他受到什么样的伤之际,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自暗巷另一头传了过来,这脚步声令她大喜,以为救兵来了。然,对方人未到声先到的呼喝声,让她立即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劲。 「樊世高,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两个彪形大汉自暗巷中窜出,其中一个手还握着一把枪。乍见蹲在男子身旁的向织月时,两个大汉同时一怔,但很快地,较高的那位立刻了解地朝地上的男子冷笑道—— 「樊世高,想不到你还有同夥!」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她道:「小姐,劝你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嘿嘿……後果自行负责。」 这两个阿飞打扮、一看即非善类的大汉一出现,向织月立即知道自己遇上了大麻烦。瞧见仰躺在地上的男子一身上班族打扮,她在主观上早认定这是一桩强盗劫财事件,当下,一股陡生的正义感令她挺起了胸膛。 「先生,东西也不是你的,凭什么要交给你?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你们拿了会心安吗?」她认定对方口中的东西大概属於皮夹或金钱之类的东西,所以,她毫不犹豫又理所当然地把侠女的本质全展现出来。 闻言,两个大汉又是一怔,似乎不信在这种完全处於劣势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镇定。之後,较高的那个大汉又乾笑了几声,表情转为狰狞,他示意身旁的夥伴到一旁把风,自己则慢慢地靠了过来。 「小姐,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他掏出手枪,指着地上的樊世高阴狠地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东西在哪?快交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向织月在顷刻间已然发动攻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飞了对方手中的枪,并俐落地补了对方肚子一拳。 把风的那位大汉虽立即过来支援,但在明显轻敌的情况下,还来不及掏出口袋中的家伙,向织月的拳脚便已闪了过来,一脚踢中对方的肚子,另一脚扫中对方的下巴。 一个闪神间,局势已然扭转,高个子那位虽然忍痛想在第一时间起身反击,但才直起身,就立刻僵在原地,因为,向织月手中的枪正不偏不倚地指着他的脑袋, 「不要动!你们要敢动一下……我就轰了你们的脑袋!」她大喝一声,学着警匪枪战後的动作,先搜走矮个子身上的枪,确定自己完全占了上风之後,才稍稍喘了口气。 此时,两个大汉根本来不及去体会,败在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女孩手上的那种耻辱,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夺去了他们先前的威风。 「小……小姐,有事好商量……」 高个子大汉的表现还算镇定,只是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但,较矮的那位可就没那么有骨气了,只见他浑身哆嗦地跪在地上,身子已软成一团。 「别……别杀我……」他不断地摇动着自己颤抖的手讨饶道。 「既然害怕,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瞧见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人渣,此时所流露的那种哈巴狗丑态,让向织月心中升起一丝鄙夷。 「我……我们也是不得已的……」高个子大汉颤着声道。「小……小姐,你放……了我们吧!我们兄弟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不得已……」 睇着他们,一会儿,向织月垂下了指着他们的手。「你们走吧!好好洗心革面,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两个歹徒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轻易便放过他们,反而一脸茫然、一动也不动。 「还不走?想要我把你们送到警察局吗?」她作势欲向前。 她一动,倒把两个歹徒的魂魄给吓了回去。 「谢……谢谢女侠不杀之恩!」高个子那位立即拖起另一位已两腿发软的歹徒,一眨眼,就窜入黑巷不见人影。 确定威胁消失之後,向织月这才回过身,想查看地上那位受伤的男子,可她的身子才转了一半,就立即僵住了,因为,地上哪里有什么影子,除了她那个歪斜在一旁的帆布袋之外,根本连只蟑螂也没有。 四周一下静得出奇,静到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要不是她手上还拿着两把上膛的手枪,她一定会以为刚刚是自己在作梦。 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 她纳闷地抓起地上的帆布袋,将已拔出弹匣的手枪胡乱地抛进袋中。拉紧袋口线的同时,让她瞥见其中的影碟,刹那间,她记起了丁岚委托的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赶紧抓起自己的车,一跨上就往前冲。 还好,满头大汗没有白流,她在百通晚安曲响起前冲到了柜台前,清出袋中所有丁岚交给她的光碟。 而正当她松弛所有神经、享受着店内清凉冷气的同时,服务小姐突然站了起来,将一片影碟推到了她面前。 「小姐,对不起,这不是我们公司的带子。」 「不是你们的?」向织月诧异地拿起桌上的光碟,前後瞧了一下,果然,盒盖上没有百通公司的mark,只有一个大大的英文字m。 不过,她并没有为这片多出来的光碟纳闷多久,因为,她以为这是丁岚忙中有错的结果。她不在乎地将光碟重新抛回袋中,带着顺利退回的保证金,愉快地踏上回家的路途。 *** 「莫氏」大楼,二十四楼的会议厅内——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莫氏集团各部门的高级主管,此时全都悻悻然地望着一位汗水淋漓、显然已有些黔驴技穷的秃头男子。 「总……总经理,这……次事件……我们企画部会负起完全的责任。」秃头男子再抹去汗,原本伶俐的口才因面对前方一位神情冷峻、线条刚硬、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黑衣男子而变得不太灵光。 那黑衣男子有着一张深刻而自负的脸,略显粗犷又不失优雅的浓眉下是一双冷静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如刀刻般立体,将他那自信的下巴衬得更加冷削……而这种种组合成一种逼人的气势,脑後那微鬈的长发以及一身黑的服饰,更将他这种逼人的气势发挥到极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短短五年内,将莫氏江山推向另一个高峰的现任集团总经理——莫微尘。 只见,闻言後的莫微尘表情一如先前的冷静,仍旧不语,他只是缓缓地变换了一下姿势。 虽然这一下变动所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却引得椭圆桌旁不安的人们,心脏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此刻,会议厅中鸦雀无声,静得像鬼域,所有人脸上更透着自危,大家均屏息地盯着莫微尘,等待着即将宣泄而下的暴风雨。 接下来,莫微尘终於开了口,打破了这窒人的沉默—— 「尚经理,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这种不该发生的错误,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发生?」 他的语调虽然平和,但背後潜藏的那种雷霆万钧的质问意味,却让企画部经理尚锦和光秃秃的额头又流下了涔涔汗水。 有人天生便具有这种不怒而威、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特质,而莫微尘无异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见尚锦和不断地抹着汗,「樊……樊世高怎么侵入禁地的,我……我们还在加紧追查,原……本我们想向保安部调阅当晚的监视录影带协助调查,但……但保安部竟然无法提供相关资料,所以我……我……」 「总经理——」见尚锦和有将过错推到保安部的意思,保安部的经理刘敬威立刻站起来解释。 「保安部早就知会过各部门,要在当天晚上对整栋大楼所有管线进行全面安检,也知会过各部门预估断电安检的时间,在那种情况下,监视设备根本无法启动,尚经理的批评有失公道。」讲到最後一句时,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尚锦和一眼。 尚锦和顿时面有愧色地低下头。 见下属一副无担当,急於推卸责任的模样,莫微尘的脸色沉了下来。 「或许,我们莫氏总部应该改名为『莫氏百货公司』,让一切闲杂人等可以自由进出、来去自如。」他的眼角进出一道寒光,讥讽地扫过会议桌旁的众人。 而在他寒光扫过之处,各部门主管皆低下了头,无人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既然将帅无能,无力保御疆土,那就表示该换人做做看了。」他再补了一句。 此话一出,尚锦和的脸色倏地惨白一片,他急切又无助地扫过圆桌旁的同事,希望大家可以出面替他说说话。但,所有同事却将头垂得更低,故意忽略他求救的目光。 也不能怪大家在此种紧急时刻抛弃义气情谊,因为,这次企画部所捅的楼子实在太大了,谁敢出头担保? 老总赏罚分明的脾气他们全都清楚得很,他们当然犯不着为了个尚锦和而冒乌纱帽被摘的风险。 就在尚锦和的脸色已接近槁木死灰之际,终於有人挺身而出—— 「总经理,请先息怒。」起身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白发苍苍、气度雍容的老者。「其实,把这整件事全怪到尚经理头上并不公平。」 一见终於有人肯替自己说话,尚锦和立刻感激涕零地望着对方。 老者续道:「大家想想,樊世高只是一个小职员,他能突破三道关卡、盗走公司机密文件,这就表示公司内部人员的控管出了问题,如果要认真追究,当初负责人员聘用的人事部、负责门禁设计的保全部、以及负责稽核的监察部……全都脱不了干系。」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敢如此甘冒大不讳点名各部门首长的,当然就只有这位公司元老级人物——莫氏已故总裁的拜把兄弟、如今身为公司顾问的祁天了。 他一番话让莫微尘脸色和缓了许多。 莫微尘虽明白对方起身的用意是想为尚锦和说情,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听在他耳里,却成了一种间接的指责。 因为,若仔细推敲他话中之意,下属无能,等於也间接指责他这个统驭各部门的总经理管理无方,是以,若要查办追究,该先下台一鞠躬的人,似乎是他这个位高权重的总经理……想到这儿,他笑了,笑得有些莫测高深。 虽然,他的笑自嘲的成分居多,但听在各主管耳里,却令他们直打哆嗦。因为,他们认知中的老总是从来不笑的,这种明显藏着刀的笑容更令人不寒而栗,从尚锦和吓得差点尿湿裤子的表情中可略知一二。 但,他的笑容却令祁天感到诧异与不解。 莫微尘并没有为他的笑作出解释,只是欠了欠身子,对祁天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祁顾问,请坐。」接着,他转向尚锦和,「尚经理,你也坐下来。」对於这个父亲生前相当倚重的长辈,他当然也很尊重,祁顾问选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这份面子他当然要给。 他推开黑色旋转椅,起身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才让人注意到他那副修长且有些瘦削的身肜,以及那双包裹在黑色西装裤下笔直的长腿。 他快速地环视一下众人,接着,仍以他一贯不卑不亢,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道:「或许,公司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大家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心态与脚步,来不及懂得什么叫『居安思危』。」 他一双灼灼的黑眸闪过一道精光。「如果这些机密资料流出去,对公司所造成的打击与损失将是无可估计的,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明白。 这次事件,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至於孰功孰过,我可以等事件过去後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该设法应变,让公司的损失减到最低。 我宣布从现在起,各部门主管取消休假,组成危机小组,严阵以待,樊世高那边若有任何动静,随时向我报告。」 说完,他转身离开,用黑缎带随意-在脑後的马尾扬起一道霸气的弧度,带走了弥漫在空气中沉重的黑色压力。 压力一消失,在场各部门主管纷纷吐出一口长气,尤其足尚锦和。 「祁老,刚刚真是谢谢您了!」危机虽暂时解除,但他仍旧抹着不断涌出的汗水,来到祁天面前致谢。 「尚经理,不用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祁天对他的感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祁老,您客气了!」尚锦和心中的感激全写在脸上。「要不是您及时替小弟美言,小弟头上这顶乌纱帽可不保了!」 祁天似乎这时才正视到身旁的尚锦和般,只见他一脸忧心地道: 「尚经理,我帮你事小,赶紧将功赎罪才最要紧,这些机密文件要真流出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恐怕也保不了你。」 「是,是!我一定会加派人手,把资料追回,不会辜负祁老您的挺身之恩。」尚锦和再一次道谢之後,才一脸戒慎地退出了会议厅。 *** 晴空万里,又是美好的一天。 一大早,向织月就把丁岚自睡梦中挖起,打算拉她到体育馆打羽球, 这家伙昨晚来找她,後来就赖着不走,她也只有由着她,反正跟她「同居」也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瞧丁岚睡得那么香甜,向织月实在有些不忍心把她挖起来,但一思及她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又从来不运动……略一思索之後,向织月认为还是早点把她拉起来活动筋骨,对她比较好。 到体育馆不算远,约只有两三条街的距离,但她习惯骑上她那部变速脚踏车,一边享受清晨的凉风,一边做做脚部运动。当然,这一次多了个碍手碍脚的丁岚,要想惬意的起来也很难了。 原本向织月提议要载她,却遭丁岚反对。因为,丁岚认为她人高马大,由她来骑比较妥当。 这一点,当时她没有异议,但在车子拐过一个弯之後,她立刻就後悔了。 「喂,小岚,你骑慢点好不好?」虽然自己也常常将车子骑得飞快,但那时候速度的掌控权是在自己手上,现在,她可是肉在砧板上…… 「安啦!安啦!要相信我的技术。」虽然後座还载了个人,但对丁岚来说,却好像丝毫没受到影响,不但没减速,反而愈骑愈快。「哇塞!织月,你这车子的性能实在太棒了!我考虑也买一——」 「小心——」丁岚得意的话语未尽,向织月惊骇之声已至。 前方十字路口不知何时转出一部黑色轿车,虽然对方速度不快也未违规,但在丁岚未减速的情况下,恐怕两方就要撞个正着…… 还好丁岚反应快,及时将车头偏向一边;但这一偏、一煞车之间,虽避过了车吻,却将後座的向织月抛出了车外,而丁岚自己也连人带车的跌了下来。 见向织月倒在马路上,虽然自己浑身上下也痛得要命,但丁岚还是在第一时间内抛下车子,奔到向织月身旁,惊慌地扶起她。 「向织月,你有没有怎么样?别吓我!」 虽被摔的金星直冒,但向织月意识还算清楚,这得感谢她受过基础的武术训练,懂得以保护自己的方式落地。 「我没事。」她揉揉发疼的脚踝与尾椎,皱着眉头道。 虽然,那部黑色轿车未违规也未撞到人,但基於道义,它这是立刻停了下来。车一停下,黑色车门立刻被打开,一位穿着制服的老先生神色着急地奔到她们身旁。 「小姐,你们没事——」老者话说了一半的嘴在见到地上的向织月之後,陡地张得老大,他神情惊骇地指着向织月,喉头因激动而上下跳动着。「你你你……慕荷小姐?!」 老者惊愕的表情还来不及令人反应,丁岚即凶巴巴地起身,瞪着对方道: 「老伯,你是怎么开车的?虽然是绿灯,十字路口转弯难道不用注意一下吗?」 丁岚这招先声夺人的「硬拗」言论,把台湾的车祸文化一语道尽——有些驾驶人明明知道错的是自己,却想以「大声赢小声」的方式,硬要「拗」对方。 丁岚此刻虽没有「拗」对方的意思,纯粹只是受惊吓之余,肾上腺素的过度发酵,但她的态度却明显有「拗」人之势。 「我……你……」犹处在惊骇之中的老者,对丁岚这种指鹿为马的态度似乎不知该如何应付,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望向织月,又望望身後那部黑色的大房车。 黑色大房车里有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向织月却知道丁岚的态度实在有些欠佳,是以,她快速起身,拉着丁岚退了好几步,责备地道: 「小岚,你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人家又没——」错字虽已出口,却淹没在一道威严低沉的嗓音中。 「伟伯,我来处理。」 这低沉的嗓音引得她俩同时回头,在见到嗓音主人的刹那,错愕立即写在她们脸上,尤其是丁岚,更是目瞪口呆。 别怪丁岚会有如此花痴的表情,因为,除了在媒体上,她这辈子还未亲眼见过如此出色的男人。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将黑色穿得如此有品味;她更不知道,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可以散发出如此无与伦比的魅力。一时之间,她不禁傻了、痴了,只能呆呆地望着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向织月的反应就好多了,虽然也感受到对方那无与伦比的气势,但她只愣了一会儿就回过神,因为,天生驽钝的神经让她对人的美丑,根本没有太大的敏感度。此刻她脑中所想的,是要怎样向对方说声抱歉,然後赶紧脚底抹油,离开现场。 这沉稳的声音一传来,老者似乎松了口气,他赶紧回过头,望了对方一眼,这一眼除了求助的成分外,还夹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 而这复杂的一眼,却让正走向他们的莫微尘心中微微一悸。 原先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当他看见娇小的向织月之後,他便陡地明白了那一眼所蕴涵的意义。当下,他的脑门轰地一声。 「慕荷——」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然,对方异样的激动,向织月并未察觉,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的她,在对方停下脚步之际,立刻弯腰鞠了个大躬。 「这位先生,很抱歉,是我们一时疏忽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我为我朋友刚刚的态度道歉。」为免丁岚又出口破坏气氛,她又急急地说了声「对不起」,随後拽着她,以最快的速度牵起倒在一旁的车子,没入了巷中。 这变化虽让人始料末及,但莫微尘却也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 「快!伟伯,快追上去!」他率先奔向车子。 伟伯年纪虽大,动作却不慢,他赶紧坐上驾驶座,倒车追了上去。 原以为已成功「落跑」的向织月,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不甘心地追上来,慌乱外加心虚让她更是死命地往前狂奔。 本来,以她过度发达的运动神经,对方要追上她,可得要花一番工夫,但如今,在左手拽车、右手拽个运动白痴的情况下,她们在转出路口前,便被对方堵了下来。 眼见前无去路,向织月乾脆心一横,在对方还没有动作前,先气冲冲地冲上前。 「喂!你们到底想怎样?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为什么还对我们穷追不舍?」 正推门欲下车的莫微尘似不意会见到这样一张来势汹汹的怒容,他先是一怔,随即,迷惘与怔忡浮上他的眼。他慢慢地下了车,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定在她脸上。 对方一下车,高大的身形立刻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让向织月不自觉地向後退了一步。 先天气势虽不如人,但人短志不短的她却立刻不甘示弱地又道:「喂!你到底想怎样?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愿意,难道你们敢说自己没有错吗?」 莫微尘未对她不善的言语作出回应,只是静静地瞅着她,眼中慢慢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良久,他才垂下目光轻道:「这位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确定你们有没有受伤而已。」 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向织月双眼顿时瞪得老大。「确定有没有受伤而已」需要用这种「吓死人」的方式吗? 不以为然的想法让她的手叉在腰上,没好气地走到他的面前,歪起头,斜睨着他道:「先生,我们好得很,除了屁股差点开花之外。这样你满意了没有?」 再瞪了他一眼後,她回头牵起自己的车,再一把拉过始终处於梦游状态的丁岚,大刺刺地离去。 这一次,莫微尘没有追上去,只是盯着那道娇小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二章 经过了刚刚那一场「惊魂记」,向织月已经没了打球的心情。 一路上,就见她鼓着腮帮子牵着车子走在前头,而丁岚则一脸茫然地跟在後面,谁也没开口说话。 终於,丁岚那副花痴的模样,把向织月惹毛了。 「小岚,我拜托你——可不可以擦掉你的口水,稍微回魂一点点?!」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用力拍了拍丁岚的肩头,企图打掉她脸上那怪模怪样的恍惚表情。 「干什么?」丁岚不明所以,反而纳闷地望着她。 「干什么?你把我摔得四脚朝天,好歹也慰问一下吧!」 丁岚这才总算抬眼正色地看着她。 只见她瞄了瞄她的脸,又瞄了瞄她的头跟身子,最後,以责怪的口吻道:「你的头跟手都还在,有什么好慰问的。」 「喂——」向织月本想抗议,但想想自己何必多浪费力气,是以,她只是翻了翻白眼,继续向前走。 这一次,向丁岚倒是积极地跟了上来。 「喂,你觉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别?」丁岚突然开口。 「什么叫『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她有些不耐烦地道。 「废话!当然就是刚刚那个超级大帅哥啊!你不觉得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吗?」 「当然特别!」她没好气地回道。「莫名其妙撞上两个疯婆子,眼神能不『特别』,那才奇怪!」 她的语气虽然不耐,但丁岚似乎没有停下此话题的意思,只见她一脸严肃地道:「喂!我说真的啦!你难道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这一次,向织月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见她不理,丁岚又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 「丁岚,你撞昏脑袋了是不是?」此举把向织月惹毛了。「请你别把那丰富的想像力用在我身上,行不行?他眼神怎样干我屁事!」 她头顶上的火气已冒了有三丈高了,但不识相的丁岚却又继续纠缠着她。 「你真的没有察觉吗?他看你-」 「有!我察觉到你再不闭嘴,我可能会忍无可忍地揍你!」 「你就算揍我我还是要说,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 从丁岚又说出这句令人吐血的话来看,向织月的恫吓——当然宣告失败。 *** 疲劳轰炸延伸到家门前还没结束,丁岚犹叨叨絮絮念着刚刚的话题,向织月的脑神经差点被她弄得错乱。 回到家门前,她正想以最快的速度进到家中,杜绝掉丁岚的叨念。谁知,当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之际,却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的,而门上那个喇叭锁也脱离了原有的位置,歪斜地垂在门前,这不寻常的情况让向织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岚,你刚刚出门时有没有锁门?」 「有啊!怎么回——啊——」注意到被破坏的门锁後,丁岚忍不住惊呼一声,立刻推开门奔进屋内。 另一道更惨烈的呼叫声旋即从门内传出,向织月也立刻奔进屋内。才进屋,门内的景象让她立即一呆—— 只见她原本整齐有序的家此刻乱成了一团。 椅垫、衣服、床单、书籍……全脱离了原有的地方,乱七八糟地横躺在屋内各个角落;这还不打紧,最要命的是她苦心收藏的几片光碟,也全「-骨不全」地散落一地。 呆了一会儿之後,向织月立刻奔到那些散落的光碟片旁,心疼地将碎片一片一片地拾起。 「这些可恶的小偷!」丁岚自惊愕中逐渐恢复了冷静。她立即拿起了电话,气愤地拨了一一0。 警察来得还不算慢,在例行的拍照存证与作笔录之後,暂时判定这是一桩单纯的闯空门案。员警除了要她们清点财物,并估计财物损失列出清单备案之外,也叮咛她们外出切记要锁好门窗,以防宵小再度侵入。 望着一屋的凌乱,虽然气愤宵小的公然妄为,但谴责归谴责,她们还是只能莫可奈何地收拾残局。 经过一番的整理工作後,丁岚香汗淋漓地瘫在床上。 「织月,你清点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向织月默然地点点头。 其实,她对屋内损失了什么财物根本不关心,她最心疼的是那几片好不容易托人烧录的经典羽球赛,就这样被弄坏了。 「除了这些光碟片,好像没有丢掉任何东西。」她难掩心痛地道。 「没有?」这回答让丁岚纳闷地自床上一跃而起。「你确定没丢掉任何东西?提款卡、存摺呢?」 「都没丢。」向织月拉开从不上锁的抽屉,自其中拿出了几本存款簿,丢到桌上。 「咦,那就奇怪了!」丁岚疑惑地走到桌旁,拿起了存款簿思索着。「这些歹徒如此大费周章的破门而入,难道就只为了弄乱你的屋子?太奇怪了吧!」 向织月对她的推论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的心仍在哀悼着那几片被弄坏的光碟。 「织月,你最近有没有和别人结怨?我看这些人侵入你家的动机不单纯。」丁岚发挥她侦探的本色,开始抽丝剥茧,深入探讨。 「我哪有跟什么人结怨,我——」她猛地住了口,手上碎裂的光碟片让她想起一个多月前,她在暗巷中制伏两名歹徒的情景。 「怎么了?」 「一个多月前,我曾经无意中救了个人,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不是有关连。」 「怎么回事?快说!」丁岚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旁。 於是乎,向织月就把一个多月前,替她还掉光碟前,在暗巷中所碰到的那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过程中,丁岚愈听眼睛是睁得愈大。听完之後,她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向织月,你有没有脑子?你竟然赤手空拳的对付两名持枪歹徒?」 这响天震地的一吼吓了向织月好大一跳,一时之间,她忘了要怎么接话。 怒气冲冲的丁岚则指着她的脑袋继续骂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还有其他歹徒埋伏在一旁,你这条小命可能就这么没了!」 「当时……我只想着救人……」她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救个屁!」丁岚大声吼了回去。「要发挥道德勇气也得看情况,我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别再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骂完後,她双手抱胸,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旁的向织月擞了擞嘴,对丁岚的论调有点不以为然——在那种情况下,当然是救人第一,哪能考虑到那么多。 「枪呢?那两把枪呢?你该不会还笨到把它们留在身边吧?!」丁岚像想到什么般,突然回头问道。 向织月摇摇头。「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顺手把它们抛进垃圾桶了。」 「还好你的蠢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丁岚瞪了她一眼後,继续埋着头在屋内走来走去。 「小岚,我不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连?他们若要报复,直接冲着我来就行了,何必破坏我的屋子……」 「到现在你还不肯用脑子吗?」丁岚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袋。「直接玩死你,哪有慢慢玩死你来得刺激、有趣!」 「哪有那么严重?你别危言耸听好不好!」向织月垮下脸。 「我危言耸听?」这句话让丁岚气得再次瞪大眼,看样子有想捏死向织月的冲动。「你这个大笨蛋!你自己命在旦夕知不知道?你以为那些黑道分子是好惹的吗?是不是要等到哪天你少了只眼睛,你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也是丁岚最担心的一点,正常的人若身陷险境,起码还会提高警觉,但这个少根筋的向织月……怎能不让人担心! 「好好,我是大笨蛋,你别那么生气行不行?我知道你担心我……」向织月讨饶地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跆拳道已经有黑带的实力,我会提高警觉,不会让宵小有机可乘的。」 原以为自己说些保证的话,能让丁岚安心,谁知道,她却仍不满意地抓住她的手道: 「不行,提高警觉还不够,跆拳道段数再高也快不过子弹,走!我们现在立刻就到警察局去,把这件事告诉警方,请他们加派人手巡逻这个社区。」说完,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小岚……」 「少废话!」 *** 原以为只要在警察局「拗」几个小时,丁岚就会心安地放过她,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出警局,她仍旧紧张兮兮地将她拉到墙角,一脸严肃地道: 「织月,我觉得你暂时回高雄避避风头比较好!」 避风头?乍闻这三个字,向织月当下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小岚,太严重了吧!我又不是枪击要犯……」向织月有些无奈。 她那种「无所谓」的玩笑态度,换来丁岚用力的一脚及更严肃的表情。 「你刚刚没听警察先生说吗?你必须自救,否则命在旦夕……」 「哪有那么严重?人家只是要我提高警觉、避免落单而已。」 「这就是提高警觉的作法。」丁岚提高了声调。 望着她那张因严肃而过度紧绷的脸,向织月只感到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根本没把她的话听下去。她迳自牵过停在行道树下的车子,单脚一跨,打算——溜。 谁知,丁岚却一把扯住她的车尾,不肯让她轻易离去。 「织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人高马大的丁岚力气显然不小,被扯住的向织月顿时动弹不得。 她无奈地回过头,睨了丁岚一眼,「听了,但是不认同,我的实验才做到一半,我怎么可以在这种紧要关头回去?」 虽然现在是暑假期间,但对她们研究生而言,是没有什么寒暑假之分的。 这话让她又挨了丁岚一掌,「笨蛋!什么实验会比你的性命重要?没有小命你又如何完成你那个成为居礼夫人的梦想?」 闻言,向织月皱了下眉头。「小岚,你不觉得你有些紧张过度吗?事情或许根本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闯空门事件——」 丁岚立刻打断她,「不论事情是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所谓有备无患,这种攸关性命的事,谨慎点有什么不对?」直觉告诉她这次事件很不寻常,她宁愿选择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是没什么不对,只是——」 「没什么不对就听我的,走!我陪你回去打包行李,你明天就给我回家去。」丁岚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 「小岚,你理性一点好不好?」向织月挣开了她的手。「如果照你所说,他们真有那么神通广大的话,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们还是会把我翻出来的。」 向织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这番话,原本的用意是想要丁岚打消叫她回家的念头,但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了,以丁岚目前神经紧张的程度来看,这些话无异是火上加油。 果然,丁岚立刻放开了手—— 「你说的没错!」她倒抽了一口气。「只要你待在国内,生命就会受到威胁。看样子,我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弄出国才行。」 望着对方那双不像开玩笑的认真眼睛,向织月是无奈又痛苦地-住了眼,暗暗哀嚎。 老天!她真是自找麻烦…… *** 莫氏大楼三十楼总经理办公室 开完会,莫微尘才刚踏进办公室,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随即,王秘书的声音传了进来—— 「总经理,有位夏先生等了您好一会儿……」 「请他进来。」不等对方说完,莫微尘便沉声打断了她。 几秒之後,总经理室大门被推开,走人一位身形壮硕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有着一张极富个性的脸,一身古铜色肌肤,让人可明显感觉到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活力。然而,仔细一看,他却有着一双与性格的外型完全不搭轧,似乎饱尝了风霜的眼睛,这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反而有些阴沉的味道。 一个照面,莫微尘先与对方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之後,才走到对方面前。 「夏惟,不好意思,这次要麻烦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夏惟摇了摇头。「莫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虽然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莫微尘心中却滑过一丝感动,因为他太了解夏惟了,他是个深沉内敛之人,能让他说出这些话来,就表示他已当你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莫微尘虽然感动,但,他同样没有表现出来,只用力地拍着对方的背道:「夏惟,坐!」之後,转身按了内线吩咐道:「王秘书,麻烦你送两杯白兰地进来,谢谢。」 「事情果然如你所预料般,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商业间谍侵入案。」见他坐下,夏惟没有再说任何场面话,直截了当地切入话题。 这样的直接,莫微尘脸上没有讶异,因为,他认识的夏惟从来不是个多言之人。这也是他最欣赏他的一点,一个人如果能将自己言语控制在完全有效率的范围内,这就表示他是一个律己甚严之人,而他……向来欣赏这种人! 他的话并没有让莫微尘的表情有任何变化,而他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见他不语,夏惟接着想开口,敲门声却在此刻响起,原来是端了托盘的王秘书。在放下两杯白兰地之後,她立即转身离开。 不等莫微尘招呼,夏惟即端起桌上的酒杯迳自啜了一口。 「好酒!」酒香入喉的滑溜感让他忍不住赞叹出声。「唉!有钱的感觉有时候还是蛮好的。」 莫微尘跟着也啜了一口。「想变得有钱?那容易,只要你愿意放弃目前的生活。」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 「谢了,我还是过我的平民百姓生活比较惬意自在。」若不是莫微尘有大恩於他,他根本不会离开深山重出江湖,再与他所痛恨的黑道产生联结。 这样的回答,莫微尘并不意外,他只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调查的结果如何?何以见得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商业间谍入侵案?」 一听对方导回正题,夏惟立刻放下杯子,表情又变回先前的严肃深沉。 「根据道上朋友的调查,有三点怀疑可以很明显地指出事实。 第一、樊世高只是一个家世背景单纯的小职员,若不是背後有人撑腰,断无胆独自犯下这种事。 第二、被盗拷的资料是属於公司内部极机密的文件,如果不是公司之中有人泄密,以樊世高这样一个职位低微的小职员,断无知此事的道理。 第三、根据保安部的报告,由企画部到档案室必须通过三道关卡,而令人不解的是,这三道关卡均无被破坏的痕迹,因此,我们可以很肯定的怀疑——樊世高是持钥匙堂而皇之进入的。」 「你在怀疑什么?」莫微尘啜了口酒後淡淡地问道。 「和你内心所怀疑的一样——」夏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公司出了内奸。」 得到如此重要的结论,莫微尘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樊世高呢?东西有没有追回?」 他不就夏惟的结论继续追问,反而问了个次要的问题,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让夏惟顿时一怔。 虽不解他真正用意,但他还是回道:「樊世高中了一枪。原本他没有机会跑掉的,谁知,千钧一发之际却杀出一个女孩子来接应他……」 「一个女孩子?」这一次,莫微尘的眉头终於动了一下。 夏惟点点头。 莫微尘放下了酒杯,神色转为阴沉。 「你担心外流出去的文件?」见他不语,夏惟主动开口。 莫微尘沉吟了一会後,摇了摇头。「我对你这位电脑天才的设计,从来没怀疑过。」 从头到尾,他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被樊世高盗拷出去的文件。 早在公司快速成长之初,他就预测到所谓商业间谍对公司可能造成的威胁,也早做了防护措施,任何已存在公司档案室的机密文件,要打开前都必须先解开一道保护密码。 这项保护措施,公司高级主管几乎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道设计还有另一个巧妙之处。只要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想打开档案,先前那道保护措施便会自动执行另一道更复杂的保护程式,以声波来过滤档案的开启者,若波纹不对,文件便会自动销毁。 也就是说,只要档案离开了莫氏大楼的电脑,这世界上可以开启文件的,就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莫微尘。 而设计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保护程式之人,就是夏惟。 他是一个电脑天才,一个浑然天成的天才,他的设计莫微尘完全的信任。 事件发生後,他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被樊世高盗走的机密文件,而是这整件事情背後所蕴藏的阴谋。 直觉告诉他,这次事件并不单纯,夏惟的结论他早就想到了,他只是纳闷,公司之中到底是谁出卖了他?而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夏惟,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想怎么做?」 「设法找出樊世高以及那个接应的女孩,并暗中保护他们。」 「保护?」夏惟纳闷地扬扬眉。 「没错。」莫微尘点了点头。「对方并不知道有所谓保护程式一事,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以文件作为要胁,进而勒索,那么,他们在发现费尽心思盗走的文件只是一堆乱码之後,我担心……」 「他们会牺牲掉两颗已曝光的棋子,以免事迹败露。」夏惟立刻接口。 莫微尘再次点了点头。「所谓敌暗我明,在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之前,这两条重要的线索一定要保住。」 「我明白了。」夏惟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夏惟——」犹豫了几秒之後,莫微尘在他扭开门把之际喊住了他。 夏惟虽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以背影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谢谢。」莫微尘只留下简单的两个字。 似乎完全没想到会等到这两个字般,夏惟的背脊微微一僵。 「不用对我说这两个字,早在你从臭水沟中把我救起来的那一刻起,我这条命就已经是你的了。」说完,他没有再多作停留,迅速地扭开门把走出去。 *** 说到做到——是丁岚人生中一项重要的哲学。从警局回到家,她一秒也未浪费地立即着手她的计画,三天後,一本崭新的护照被送到了向织月眼前。 「你干嘛?」望着护照,向织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帮你拗到一个『非洲野生动物团』,下个星期一出国,你可以开始准备准备了。」 闻言,向织月瞪大了眼睛,「你有病啊?」她以为出国这件事只是丁岚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 「就算我有病也好,反正你包袱给我收一收,下星期出国去。」 「我……」 「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勘到的一个名额,你敢不去,我就跟你绝交!」丁岚把护照丢给她,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 就这样,她自作主张敲定了向织月的出国行程,而不顾她这个当事人是如何的反对。 *** 终於,到了被「强迫」出国的时候。 「织月,伯父伯母那儿由我来应付就行了,趁着放暑假,你好好玩玩,一切都不用担心。」一到机场,找到导游报到之後,丁岚笑咪咪地把包括护照在内的一堆证件交给了向织月,并像个老妈子一样不厌其烦地吩咐着。 相对於机场内其他兴奋的旅客,向织月只是不起劲地虚应了一声。 「喂!高兴一点嘛!你是『免费』出国观光耶,又不是要押你上刑场。」瞧她那副不甘不愿的模样,丁岚有些不以为然。 上刑场……也差不多了! 向织月不起劲地抬了抬眉毛,瞄了手上的行程表一眼。 塞昔尔……老天!那是什么鬼地方?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些听都没听过的鬼地方,度过漫长的十六天,她的心就直往下沉。 「丁小姐,你可以走了!都让你押到这儿来了,还能逃得了吗?」她没好气地道。 「乐观一点!就当放大假,好好出去散散心,或许此行可以激发一些实验的灵感也说不定。」 这些话完全抚慰不了向织月那不甘不原的心灵。 丁岚一离开,她的心情变得更复杂。 她看看四周,黑鸦鸦一大片人群,人声鼎沸,似乎只有她像个乡巴佬般,孤伶伶地站在一旁。 这时,有人注意到她了,一位看来像是导游的人走向她。 「小姐,行李牌给你,背面的基本资料填好之後,把它挂在行李上,我们准备统一托运行李了。」 她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牌子,纯粹只是好奇地看一眼而已,但这一眼,却让她立即心跳加速,双眼迸出一道奇异的神采。 只见,牌上写着—— 突破围境,向未知的人生挑战!奇威旅行社将带您一同探索世界的极限! 虽是一段广告词而已,却让她被制约的想法有了转变。 是了!突破困境何必出国?向恶势力挑战又何必逃避?为了让小岚放心,到这儿也该够了! 思及此,她脑中迅速转念,几秒後,一道得意的笑容浮上了嘴角。她慢慢地走向刚刚跟她说话的那个导游,并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位先生,我姓向,叫向织月,不好意思,我临时想到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可能没办法出国了,你不用退我团费,也不用联络我的亲友,这是刚刚的号码牌,还给你。」 「啊——」对方目瞪口呆,显然无法消化她的话。 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一古脑儿地把手中的号码牌、机票跟登机证等拉拉箩萝的东西,全塞到了他手上,之後,便拉着她的行李箱挤过了人潮,消失在人群中。 *** 转了几趟车回到台中时,天色已然昏暗。 虽然拖着一个几乎比她的个头还要大的行李箱,但向织月却不感觉到累,因为,重获自由的兴奋感已压过了一切。 踩着愉悦的脚步,她是一路哼着歌儿回到家的。 然而,才用钥匙打开门,她的歌声便陡地停止,虽然屋内一片昏暗,但第六感告诉她,屋里头有人,而且不只一个。 轻轻地放下行李,她在第一时间便决定离开屋子。 她的动作反应也算快的了,但却快不过一样东西,虽然她看不见那东西的形状,但感觉神经告诉她,那是一把枪,一把抵住她背脊的手枪。 她的血液立即凝结,人也僵在原地。 「不要动!轻轻地关上门。」黑暗中,一道阴沉的声音自她身後传了出来。 剧变的发生令人始料未及,一丝恐惧慢慢地浮上向织月的心底。虽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出口的话仍有些颤抖。 「你……你们……是什么人?」 「少罗嗦!」另一人毫无预警地从另一边抓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抛到地上後,「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粗暴的力道让毫无防备的向织月摔到了地上。然而,也因为这一摔,将她心中的惧怕吓退不少,激起了她心中对抗的勇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她抚了抚摔疼的手,回头吼道。 「啧啧!这妞儿还挺凶的……很好,这么辣的女孩正合我胃口。」 她感觉到持枪歹徒走了过来,但因光线不足,她看不清对方的脸。黑暗中,她只看到一双不怀好意的淫邪之火。 持枪歹徒慢慢地蹲了下来。「小妞儿,不用害怕,只要你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嘿嘿……」 他的靠近并不让她感觉到害怕,因为,她整副心神全放在如何扭转颓势上。 慢慢地,她闭起了眼睛,希望自己能尽快适应屋内的阴暗,等待逃脱的机会。 持枪歹徒继续道:「东西在哪里?可以交出来了!」 「交什么东西?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皱着眉头反问。 「啧啧!在这种情况下,再装蒜……就不怎么可爱罗!」他用枪托触了触她的脸颊。 「不要碰我!」向织月立刻挥开了他的手。 「茂哥,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看……不给她一点苦头吃,她是不会说的。」说完,他扬起了右手,看样子是想给她一巴掌。 但他却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不该先伸出左手想抓住她,如果他一巴掌直接就挥过来,向织月是怎么也躲不了。 第一次他能成功地将她摔到地上,是因为占到了她一时不察的便宜,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见向织月在对方伸手过来之际,就已然发动攻势—— 她自地上一跃而起,先将那名粗暴的歹徒重重摔到了墙上;又趁持枪歹徒发怔的刹那,将肩上的绿色帆布袋用力甩向他的门面,再以一记回旋踢踢飞了他手上的枪。然後,趁着一阵混乱之际,迅速打开房门向外奔了出去。 「追——快追——」 奔跑中,她隐约可听到身後传来的呼喝声,这令她更加死命地狂奔,卯足吃奶的力气往前跑。而过程中,她似乎撞到了几个试图拦住她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离她愈来愈近,最後,她终於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她撞到了一堵墙,一堵又厚又重的人墙。 在她还搞不清楚到底撞到什么人之际,一道又呛又辣的白色烟雾朝她的门面洒了下来,之後—— 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章 一片碧草如茵的绿湖旁,一坐一躺着两位出色至极的男女。 那气势逼人的男子仰躺在湖旁,满足地望着天空;而那清丽女子双手抱膝,以膝当枕,一脸幸福地依偎在男子身旁。 由於湖边清雾氤氲,两人的身影如幻似真,彷佛置身於一幅画中。 「微尘,你会一辈子爱我吗?我好害怕抓不住你……」清丽女子一双水眸突然感伤地凝望着身旁的男子。 「傻瓜——」男子伸出了手,将她揽在自己胸前。「怎么会抓不住我?你听,这里的每一下跳动,早已刻满了『慕荷』两个字。」 闻言,清丽女子笑了,笑容中有安心、有幸福,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满足地闭上眼睛。 此时,蓝天白云、云淡风清,一切尽在不书中。 但刹那间,一切全变了,蓝天变得阴霾可怕,震天雷吼之後,暴风雨陡然降临。 突然,一阵怪风将清丽女子卷向天空,似乎想将她吸入那阴霾黑云所生成的漩涡深洞中—— 「微尘,救我,救我!」清丽女子脸上写着无边的恐慌与绝望。 「慕荷,抓住我,千万不要放手!」男子使尽全力想抓住她的手。 「微尘,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永不!」男子声嘶力竭的怒吼淹没在狂风暴雨中。 清丽女子落下泪,一脸悲伤地望着被强风骤雨打得几乎站不稳脚步的男子,顷刻间,她的心碎了…… 「微尘,我们斗不过命运的,让我走吧!」她无力地松开紧握的手,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男子更加用力地抓紧她,无奈强风过骤、豪雨不歇,女子的小手已慢慢地滑出他泛白的手指间。 「微尘,再见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子无限悲伤与留恋地望了他一眼後,甩开了他的手,顿时被吸入身後那漆黑无比的深洞中。 男子伸手抓了个空後,撕心裂肺地仰天嘶鸣—— 「慕荷——」 *** 莫微尘是在这声长嘶之後突地惊醒的。 床上的他不断地喘着气,汗水自他的颊边不断地渗出来。 是梦! 他单手支住额头,企图从梦中的情绪抽离出来。 一会儿後,他呼吸渐渐调匀,接着翻身下床来到酒柜前,自其中取出了一瓶酒,并为自己在水晶杯中斟了些酒後,走到落地窗前。 对着月光,他举起了酒杯,仰头啜了一口。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神智已完全清醒。 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是因为那个酷似慕荷的女孩吗?是因为她勾起了自己心中那极力压抑的情感?他望着窗外的眼眯了起来。 自从慕荷出事後,五年来,她不曾来到他梦中;他以为,他的心已平静到不会再起波澜,但,自从那天早上的不期而遇之後,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却又翻搅起来…… 他摇摇头,想将那张不期而遇的脸摇出脑海,却似乎无法成功。 他轻叹一声,再啜了口酒,返身燃起了根烟——他并不是个瘾君子,只有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上几口。而最近——自从遇上那女孩後,他抽烟的次数明显变多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缓缓地吐着烟雾,他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往。 他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窗前,直到东方泛起了一片鱼肚白。 *** 向织月是被一种浓郁的香味薰醒的。 她睁开眼睛,微微地转动着眼珠,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单,让她的神智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 浑沌不清的思绪还来不及对焦,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却立即夺走她全部的注意。 「小姐,请见谅,我必须用这种强制的手段把你请来——」 循声望去,一位衣着轻便、神情孤傲的男子正坐在床的对面,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见状,向织月浑沌不清的思绪全转为惊吓,她立即直起身坐起来。 「你……这里是哪里?」她不安地转头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的衣物……还好,t恤牛仔裤虽凌乱却完整,她悄悄地在心中吐了口气。 「你不用害怕。」男子把她的不安看在眼里。「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无端地把我带来这儿?」她的神情有些恼怒。 男子的神情虽冷傲,却不令人感到害怕——她只是不懂,她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问了几个令她感到一头雾水的问题。 「樊世高目前人在哪里?他交给你的东西呢?还有,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谁是樊世高?什么他交给我的东西?」向织月的神情除了莫名其妙外,还有着不明所以的困惑。 她的话让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姐,我要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我劝你把一切老实讲出来才是明智之举。」 他语中的威胁意味让向织月生气地跳下了床。 「喂!什么跟什么嘛!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谁是樊世高?我又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让你们对我如此穷追不舍?」侵入她屋内的那些家伙跟她要东西,现在,这个男人也跟她要东西,她真的被这些人弄糊涂了。 「你不认识樊世高?」男子语带讥讽地反问。「既然不认识,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救他?」 那天晚上……救……向织月咀嚼着他的话,随即,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 「喔——我明白了,原来那天我不小心救的那个男人,就是你们要找的樊世高啊!」跟着,她又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再一次道:「原来这一切真的跟那晚的事情有关连,还真让小岚给猜对了!」 恍然大悟之後,她来到男子面前。 「你们以为我认识那个樊世高对不对?错了错了!那天晚上我只是刚巧路过、不小心救了他而已,我根本不认识他。」她忙着撇清与那个樊世高的关系。 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令男子相当不解,他怀疑地盯着她,眼神有着研判。「你……真的不认识他?」 向织月重重地摇摇头。「我可以发誓!」她立即举起手。 男子眼睛射出一道锐利寒光,似想分辨她话中真假。 或许是向织月天生那副稚气的脸庞容易博人好感;又或许是她那双澄净的大眼显得无辜诚实,只见那冷硬男子逐渐收回骇人的目光,「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所谓光碟一事?」 「什么光碟啊?」她皱起眉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她的脸孔因终於想到问题的答案而兴奋得通红。「你们口口声声要的东西该不会是那片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光碟吧?哈,一定是的!」 她似乎忘记自己身处险地,竟然还兴奋得手足舞蹈。「原来如此!你们对我穷追不舍的目的原来是为了那片光碟,宾果!」她得意不已的说着。 男子显然不解她眼中的兴奋,只以兴味的眼光试探地问道: 「樊世高真的把光碟交给你了?」 「嗯!」她用力点了下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光碟呢?现在在哪儿?」 「在——」突然,她又沉下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初,被百通退回的那一片光碟,她以为是丁岚不小心拿错的,但事後确定不是丁岚的东西後,她也就没当一回事,草草地把它留在研究室里当杯垫。 但现在可不同了,由物主拚死把这东西慎重地交给她来看,这光碟肯定不寻常,她当然不可以随便把它交给来路不明的人。 世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倾向,女人尤其是。 在她的潜意识里,早把身受重伤、被人追杀的樊世高当成好人,而把这些追着她要光碟的人全当成了坏人,这种简单的二分法,也只有她这个头脑简单,只用膝盖思考的人想得出来。 原以为她这番话会引起男子的恼怒,谁知,那冷傲男子却笑了出来。 「你知道樊世高交给你的光碟是怎么来的吗?」 「我才不管他是怎么来的,他把光碟慎重地托给了我,我就有义务替他好好保管。」她一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负责态度。 「如果因这张光碟引来杀身之祸也不怕?」男子立即接口。 杀身之祸……向织月的心跳了一下。 其实,她刚刚的想法很单纯,只想逞义气保护对方的东西,完全没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进去。但……如果这张光碟会牵涉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那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虽然心中已经开始退缩,但她的嘴却仍不示弱地道:「怕什么?我相信这世界还是有正义公理存在的。」 谁知这句充满侠义气概的话语,却令男子不屑地冷笑道:「你真相信有正义公理?你未免太天真了!」 这几声轻蔑的冷笑让向织月顿时不以为然地想回嘴,但,还未来得及开口,敲门声却陡地响起。 随即,一位神情猥琐的男子恭敬地捧着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一看见他,向织月立即「啊」地一声——因为,这男子她认得,他就是那天晚上追击樊世高那两个家伙中较高的那一个。 这叫声引得两人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傲男子只望了她一眼,但那猥琐男子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才回过头。 「老大,你要的资料全在这儿了,另外,莫先生也已经到了,现在在客厅,林嫂正招呼着。」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边讲边抽出资料袋中的东西,才看了一眼,他便陡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哥,你笑什么?」猥琐男子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阿德,好好盯着她,别让她跑了。」男子没回答他,只用纸袋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即走了出去。 *** 当手持牛皮纸袋的夏惟自楼上走下来时,莫微尘正喝着林嫂为他冲泡的玫瑰花茶,站在一幅画前,出神地凝视着。 这栋位於郊区的房子虽然属於他,但,自从那次车祸事件後,这几年来,他到这儿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因为这儿所拥有的回忆太多,也太伤人…… 脚步声惊动了沉思中的莫微尘。一见夏惟,他的注意力立即自墙上的画上抽回,返身坐到沙发上。 「怎么样?事情有眉目了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夏惟并未发现他眼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只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坐进了沙发。 见莫微尘面露不解神色,夏惟解释道:「昨天,我的几个手下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追杀,一如我们先前所预料的。不过——」他顿了一下。「可惜的是,我的人赶到的时候,对方见苗头不对,趁乱溜了。」 莫微尘默默地听着,表情似在思索,一会儿,才道:「从那女孩口中查得出任何蛛丝马迹吗?」 夏惟仍噙着先前那抹笑摇了摇头,「或许,我们闹了个大笑话。」 「什么意思?」 夏惟笑笑地再摇摇头後,把刚刚与向织月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莫微尘。 听完後,莫微尘只是静静地反问了一句:「你相信她的话?」 「似乎没有理由不相信。」说着,夏惟把手中的牛皮纸袋递到莫微尘面前。 莫微尘先是不解地望了他一眼,随即才拿起桌上的纸袋,并抽出其中的文件资料,仔细地端详着。阅毕,他把文件重新放回了纸袋中,并没有说些什么。 夏惟立即问道:「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不是不相信,只是怀疑现今社会竟还有这种不怕死的女孩,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他讥讽地一笑後,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夏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似乎不急着为自己的判断辩解。 「不用怀疑,只要你见到她,你一定会赞同我刚刚的说法。」说完,他起身,朝莫微尘比了个请的手势。 ***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还有,刚刚那个男的是谁?为什么你好像很怕他的样子?」夏惟一离开,向织月便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处境寻求答案。 但,对於她的问题,猥琐男子却一概不予理会,只以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坐到离她最远的椅子上,假装闭目养神。 见对方完全不理会,向织月斜睨了他一眼後跳下了床,故意以一副轻蔑的语气道:「喂!你这个『手下败将』在我面前有什么好-的?」她特别强调「手下败将」四个字。 果然,她这招激将法立刻收效,那猥琐男子一听到「手下败将」四个字,屁股立刻像装了弹簧般的弹了起来。 「上次是我太轻敌了,怎么能算?」他的脸孔因过度激动而涨红,可见「手下败将」四个字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不过,也难怪他的反应如此之大——想他堂堂六尺之躯,竟然败在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手中,这是何等大的打击! 虽然这件事帮里兄弟没有人知道,但,这屈辱就像他喉头的一根刺,让他既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本以为只要他不说,这件事没人会知道,但如今却赤裸裸地被拿出来耻笑,他孙德如何能忍? 「喔——那要怎么样才算数?」虽然心中在偷笑,但向织月却还是装作一脸不屑地睨着对方,再刺激道:「男子汉大丈夫,输就输,干嘛不敢承认?」 她刺激的话语让孙德的脸涨得更红。「我说过,上次是我不小心……」 「是吗?」她不信地瞄了对方一眼。「那这样好了,我也不想让别人说我占人便宜,再比一次怎样?如果我输了,我就当作那天的事没发生;但是……如果你输了,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她挑衅地望着他。「怎么样?敢不敢比?」 她挑衅的目光只让孙德犹豫了几秒。 「要怎么比?」虽然,泄露帮密在「虎眼帮」可是大罪,但在雪耻的前提下,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很简单——」她立刻接口。「谁先趴在地上谁就先认输,如何?」 孙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嘿嘿地阴笑几声,「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以身高块头来看,这种比法——她必输无疑。 「谁占谁便宜要比过才知道。放马过来吧!」她退後了几步,暗中-好了马步。 「小妞,要记住你的承——」诺字才出,孙德便发动攻势冲了出去。 原本他是想以快取胜,以速度带起的冲力将向织月撂倒。谁知,他却扑了空,向织月身上好像绑了喷射器一般,一下子便闪到了一边。 而见第一下没打着,孙德立刻又冲了过来,想给予她致命的第二下攻击。 但这次,向织月显然已有了准备,早就放低身形等在那儿,他一冲过来,她轻巧地一闪一抓,以一招借力使力的手法,将对方以一记过肩摔重重地摔了出去。 可怜的孙德还来不及呻吟出声,房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阿德,怎么回事?」听到声响,夏惟立刻冲了进来。在见到四脚朝天的孙德後,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门一推开,向织月也立即回过头,她的目光先扫过夏惟,再扫过他身後的莫微尘,突然,她的神情转为讶异。 「耶,你——」顾不得地上的孙德,她迅速地转过身,指着莫微尘。 她当然记得他就是那天那位「不甘心」的「苦主」,也就是那个让小岚流了好几天口水的超级大帅哥。 莫微尘脸上的惊愕更甚於对方。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会是近日困扰着他无数个夜晚的那个女孩,刹那间,他僵立在当地…… 这两人显然熟识的反应,令夏惟有些困惑。 「莫大哥,你——」莫微尘那不寻常的反应,令他起疑。 夏惟的那一声叫唤,令莫微尘彷佛遭到重击般震了一下。 「我——没事!」虽仓促地收回目光,但眼角那来不及收回的情绪,却明显让的人察觉到他此时内心的激动。 如此拙劣的掩饰更让夏惟知道事情并不寻常,但当下他并没有追问,只奇怪地看了莫微尘一眼後,随即走到孙德身旁,拉了他一把。 「阿德,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我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孙德虽痛得金星直冒,却不敢喊痛。他不敢与夏惟的目光接触,只是狼狈地退到一旁,退出房门。 孙德的反应更让夏惟怀疑,他皱起了眉头,走到向织月身前道:「向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我们只是打了个赌——」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了问题之後,这才想到对方对自己的称谓。「你们怎么知道我姓向?」她纳闷地看了看夏惟,又转头看了看莫微尘。 此时,莫微尘已完全从震慑中恢复,从他的眼神中已找不到曾经波动过的痕迹。在向织月纳闷的眼神望向他之际,他立即平静地开了口。 「向小姐,对不起,所有的一切纯粹是误会一场,希望你不要见怪。」 但,这句平静的话语却让夏惟的眉头皱得更深。 向织月愣了一下,一会儿,才想起要生气,她带着怒气地质问:「你们调查过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沉默的气氛顿时蔓延在四周,没有人理会她的问题。 见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她来到莫微尘面前,更加气愤地道: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只是一个单纯的不得了的学生而已,那我应该可以走了吧?」她作势欲走。 不料,莫微尘却左移一步拦下她,「很抱歉,虽是误会,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必须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一阵子…… 「为什么?」她立即抗议道。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莫微尘答道。「总之,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他盯着她,眼中燃起一簇跳动的火焰,但,他却在火苗窜起前匆匆移开目光。「相信我,留下你是为你好。失陪了!」说完,他快速地转身走出去。 他的举动让夏惟心中的疑惑更深,略为犹豫之後,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喂——喂——」 向织月也想追上去,但门却更快地在她的面前重重地关上。 *** 夕阳余晖透过了百叶窗,一层层地照射在莫微尘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 他定定地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原本深邃冷静的眼眸此时浮上一股淡淡的迷惘。 一旁的夏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後,没有出声打扰他。 一阵凉风吹过,拂起了他落在前额的发丝,最後,也带来了一声低叹。 「我知道你心中有满腹的疑问,我会满足你的好奇,但……不是现在。」莫微尘低沉的嗓音自窗前飘了过来。 与她再次的相遇,让他心中涌起一种熟悉的悸动,他的心顿时乱成一团。 「不要紧,只要你任何时刻想说,我随时能当一个最佳听众。」夏惟了解地笑笑。 莫微尘转过身,给了他感激的一眼;夏惟立即支起原本倚在墙上的身子,朝他走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一来一往,虽无任何言语,但一个简单的肢体语言,便已将两人对彼此的关怀表露无遗,犹胜过露骨的千言万语。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夏惟自然地将话题移开。 莫微尘没有直接回答,他又转过身,迎视着那绝艳的夕阳余晖。只不过这一次,眼神中已看不到刚刚的迷惘,转眼问又回复到昔日那运筹帷幄、决算千里的冷静眼眸。 「等。」他只讲了一个字。 「等?」夏惟眨了眨眼。 「没错。」他铿锵有力地道。「如果对方的目的不只是勒索这么简单,那么我们可以肯定,日子绝对不会太平静。」 闻言,夏惟皱下了眉头,一会儿後提出了质疑,「难道我们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的突袭?」 「当然不!」莫微尘淡淡地一笑,「所谓『等』,除了消极的『以静制动』外,事实上,也是一种契机。」 「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他走向夏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听完後,夏惟笑了,笑中毫不掩饰对莫微尘的佩服。「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你不足我的对手。」此刻,他终於有些了解,为什么莫微尘能以二十七岁的年龄接掌莫氏,且能在短短的六年内,将莫氏的舞台推展到国际。 他的思虑实在太缜密了,那种令人无法一眼看透的深沉与冷静,以及临危不乱的自信稳重,在在说明了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与这种人为敌……稍一不慎,便注定要失败。 「彼此,彼此!」对他的恭维,莫微尘只以一个浅笑回应。「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把整件事背後的阴谋者掀出来。」 虽只是平铺直述的一句话,但夏惟却丝毫不怀疑它实现的可能。 第四章 一连五天,向织月都被关在房间里,哪儿也去不得。 虽然对方也没亏待她,吃的穿的样样不缺,但这种莫名其妙失去自由的生活,让她这个习惯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简直像一朵被摧残过的雨夜花——凄凄惨惨凄凄。 小岚要是知道她还是落到了对方手里,一定担心死了。 此刻,她实在很後悔为什么不听小岚的话,好好出国玩一下。虽然塞昔尔是什么鬼地方她不知道,但,总比现在的处境好一点,起码她是自由的,哪会像现在,变成一只笼中鸟…… 唉!她叹了一声,无神的眼珠转动了几圈。 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通,自己一个单单纯纯又清清白白的学生,怎么会惹上这些麻烦?要是那天晚上她不那么好管闲事的话,这些倒楣的事也就不会被她惹上身…… 敲门声在此时传了进来——这声音让她立刻跳了起来,她以为又是孙德那个背信忘义的家伙,一股愤怒让她抓起了枕头,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枕头也同时飞了过去。 门一开,莫微尘的反应算快,及时闪过了飞来的枕头;但这一闪,却恰好砸中随後而来的孙德。 「宾果!」虽然「飞镖」闪过第一个人後才落到孙德脸上,但她还是乐得大叫。 被砸个正着的孙德当下有些恼怒,但失信於人、理亏在先的心虚,让他也只能将枕头用力抛回床上後,带着无法发作的怒气关上门离去。 见他离去,向织月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床上。 「你的反应还算挺快的嘛!竟然可以避过我的枕头攻击。」她睨了莫微尘一眼,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莫微尘没有回话,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用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她。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向织月有些纳闷。 「喂!既然来了干嘛不说话?」 莫微尘还是不语,仍持续盯着她。 这下,向织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好,要瞪是不是,看谁瞪得厉害! 她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将莫微尘从头打量到脚。 本来,她故意用那种不屑的眼神瞄他,但十秒过後,她的眼神就「变节」地慢慢转为欣赏——难怪小岚会对他流了三天的口水,这男人……实在是太出色了! 这辈子她还没有看过穿着如此黑得彻底之人——黑色的丝质衬衫、黑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裤,以及黑得发亮的皮鞋……她微微地歪过头看了一下,宾果!连绑头发的发带也是黑色的。 这一身的黑将他的皮肤衬得白皙无比,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又不会给人像吸血强-那样的阴森与苍白感,反而有一股无形的贵气与书卷气…… 玉树临风——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形容词。 不过,可惜啊……她的眼神慢慢又从欣赏转为惋惜与不屑——玉树临风有什么用,空有一张无懈可击的脸蛋以及模特儿的身材有什么用,竟然不学好的跑去混黑道。 在她的潜意识里,先入为主地早把孙德那夥人归为「鼠辈」之类,而自然而然,「级数」显然高一等的夏惟与莫微尘,就成了黑道大哥与头子。从先前孙德赌输之後,只透露了夏惟是他们虎眼帮老大一事,更可印证她的推论。 她脸上丰富的表情,看在莫微尘眼里,却让他嘴角的笑意愈堆愈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林嫂刚刚的话——这女孩除了脸蛋长得像慕荷小姐之外,其他没有一样相似的。 进来才不到十分钟,他便已证实了这点。 其实,乍看之下,这女孩与慕荷虽有九分的神似,但仔细一看,却又有明显的不同——她的眼睛多了份慧黠,皮肤也比慕荷略白,最明显的差异还是在个性上,文静的慕荷言谈之间总是优优雅雅的,不若这女孩面部表情之丰富。 但,奇怪的是,似乎就是这样一张表情丰富的脸,吸引了他的脚步…… 他突如其来的笑容令向织月感到十分诧异,「喂!你笑什么?」 「我姓莫,莫微尘。微风的微,尘土的尘。」 见他故意答非所问,向织月生气地跳下床来。 「喂!我才不管你姓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樊世高,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几日来的郁闷让她一古脑儿全发泄出来。 「我从来没说过不相信你的话。」这一次莫微尘终於针对她的问题回答。「相反地,就是因为相信你,才必须要留下你。」 在见到她的瞬间,他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或许是因为她有张酷似慕荷的脸,对他的潜意识造成了影响。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只要光碟还在你手上,你就有危险。」 闻言,向织月沉了下脸。 又是光碟!她实在不懂,那张光碟到底有什么重要?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 她审视地望了他一眼,想从他眼中判断他的话到底是真的,抑或是想骗她的光碟而编出来的鬼话, 但,她失败了,因为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找不出任何情绪的蛛丝马迹,所以她只好开始旁敲侧击。 「那个樊世高到底是什么人?那片光碟中又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我不把它交出来就会有生命危险?」此刻,她实在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丁岚那种追根究底的精神,早知道那片光碟那么重要,她应该把它放进电脑看一看的。 「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不让她知道是想保护她,因为,他不希望再把她卷入这场阴谋中。 但这样的用意,向织月当然不懂,她以为他蓄意隐瞒,是以,她鼓起了腮帮子赌气地道:「不说就不说,要我交出光碟——免谈!」 她那副自认有骨气的模样却让莫微尘想笑,心中陡生起一股促狭的念头。 「你不交……难道不怕我们用一些『非法』的手段逼你交出来?」他特别强调「非法」两个字,想看看她的反应。 向织月立即挺起胸膛道:「怕什么?烂命一条而已!」这当然是不经大脑所讲出来的不理性话语。 「说得好!」莫微尘噙着笑起身。「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么,当然不会在乎多留在这里几天。」说完,他转身想离开。 什么……多留几天?!听到这些话,向织月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地离开。 「喂,你等一……啊——」原本她想快一步拦住他,但因为太急了,左脚不慎去绊到右脚,让她整个人往他的背部扑过去。 还好,莫微尘及时反应,返身接住了她。 「谢谢!」站稳脚步後,她立即想自他怀中起身,但一抬头,却望进一双复杂深邃的眼眸中,当下,她不禁有些疑惑的开口:「你……」 然而,才说了一个字,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神愈来愈温柔,似乎有一股引力,让她的眼睛彷佛遇到磁铁般紧紧被吸住。 她仰头凝望的脸蛋刹那间揪住了莫微尘的心神——那酷似慕荷的影像瞬间模糊了他的理性,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她的小脸,覆上了她的唇。 四片唇紧密的碰触让向织月倏地一怔——在她意识到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後,震惊与愤怒涨满心中,那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让她毫不犹豫地想将他推开。但,由於整个人被紧圈在他的气息内,使她无法移动分毫。 一种没来由的恐慌迅速将她包围,她开始用力挣扎。 「莫微尘,你这个大胆的无赖,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随着这一叫,莫微尘才彷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举动後,他立即松开了紧握的手,粗声抛下一句「对不起」後,头也不回地拉开门把离去。 由於他突然松手的举动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中,过度用力挣扎的向织月被自己的力道反弹到床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 莫微尘几乎是逃出来的。他疾步地向前走着,穿过长廊、穿过回梯、穿过客厅,直奔进一部白色的轿车中。 刚刚的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情绪失控,她只是一个陌生女孩,一个很像慕荷的女孩啊! 他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企图让自己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行动电话响起的声音,中断了他纷乱的思绪,原本他想任由它响着不予回应,但,面板上的来电显示令他立刻抓起了电话。 「莫大哥,我是夏惟。今天的晚报你看了没有?」他的声音充满着急切。 「发生了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自然。 「有人向媒体发布消息,泄露了樊世高盗走公司机密一事,现在,所有的新闻媒体恐怕已经涌向莫氏大楼了!」 突来的消息让莫微尘原本纠结的眉头锁得更紧,虽然心头仍纷乱不已,但遇事愈冷静的性格,却让他的心情从刚才的激情中逐渐冷静下来。 见莫微尘迟迟未接腔,夏惟急道:「怎么样?莫大哥,要不要按照原定计画进行?」 「当然。」他沉声道。「既然对方这么急着化暗为明,我们当然要奉陪到底。」对方的举动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是比预期来得快。对方的目的如果真在打击莫氏,那么,发布消息造成投资人恐慌当然可以达到目的。 「我明白了!」莫微尘自信的声调似乎安抚了夏惟。「我们分头进行。」 收线後,莫微尘一秒也未浪费地立即发动引擎,以极快的速度滑了出去。 还未到公司,远远地便见一大堆媒体记者,聚集在莫氏大楼的门口。还好保全人员颇为尽责,在进出的车道并未受到阻挠之下,他得以顺利进入公司。 一直到踏入专用电梯前,他的行动电话仍响个不停,全都是下属向他报告此一突发状况的讯息。 一见到他,秘书王小姐立刻神情紧张地迎了上来。「总经理,外面——」 「我都知道了。」他不慌不忙地打断她的话。「立即联络各部门主管,十分钟後召开紧急会议。另外,请公关部对外发布消息,就说莫氏将於七点钟在东山饭店召开记者会,说明此一事件经过。」吩咐完,他立刻进入办公室。 「是,我马上联络!」王小姐快速地点着头。 *** 就在莫氏忙着为七点钟的记者会作准备时,向织月仍百般「郁卒」地半躺在床上,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摇控器,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萤光幕。 不可否认的,直到现在,她的心还因早上那个「意外」而乱成一团。 那个登徒子,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夺定她的初吻…… 照理说,她应该为他的举动而生气,但,令她郁卒的——却似乎不是因他强吻了自己,而是……她竟然「回味」着那个吻…… 太恐怖了!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啊!她为什么会…… 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实验室里待太久了,脑筋被化学药剂腐蚀了,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感觉。 一定是!她胡乱地为自己的心烦找个藉口。 有人敲门,但床上的她只是懒洋洋地动了动眉毛,其余的器官则动也不动。 原来是端了个托盘的林嫂。一进门,林嫂立刻笑咪咪地招呼道:「向小姐,吃饭了!」 这几天,她的三餐都是由林嫂直接送进来。林嫂话虽不多,但接触的次数多了以後,两人已不再像先前般陌生。虽知道林嫂不可能对她的抱怨有所回应,但向织月就是忍不住再出言抱怨。 「林嫂,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被你喂成猪。」 有几次,她曾旁敲侧击地想向林嫂打探一些消息,诸如莫微尘的底细为何,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儿……但,林嫂总是三缄其口,每每只给她个为难的笑容,让她反倒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其实,以她跆拳道的实力,若真要离开这里,也不是那么难。就好比现在,她大可挟持林嫂换得自由,但…… 唉!别说林嫂对她好的令她不忍出手,其实这种欺负弱小、不光明磊落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出来。 果然,这一次,林嫂又只给她一个慈蔼的笑容,「吃完後搁在这儿,我等会儿会来收。」之後,如同以往,林嫂放下托盘後即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托盘上袅袅上升的烟雾,老实说:心情郁卒的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随着碗中牛肉面香气阵阵飘散在空中,这诱人的香味实在太…… 三分钟後,她终於忍不住抛下手中的摇控器跳下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原本,她的注意力全在碗中美食上,但,自未关的电视机中传来的三个字,却令她忙碌的嘴停了下来。 莫微尘?这不是那个黑道头子的名字吗?她疑惑地偏过头,萤光幕上出现的影像差点让她被口中的面给噎死。 真……真的是那个黑道头子兼登徒子?他……怎么……会出现在电视上? 她立即将含在口中的面一古脑儿给吞下去,并以最快的速度端起面碗,跑去将电视的音量调大後,立即蹲到了电视前面。 一开始萤幕两旁打出的白色小字,就先令她的双眼瞪得老大—— 莫氏集团公司机密遭盗事件记者会现场,由集团总经理莫微尘亲自主持…… 莫氏集团……总经理……她胡乱地抹了抹嘴,不可置信地瞪着萤光幕。 萤幕上的莫微尘似乎更见魅力,灯光下的黑色身影抢眼却不突兀。但,此刻的向织月似乎无心去欣赏这些,她的注意力全被他出口的话给吸引了…… 「对於晚报上所报导的消息,莫氏不会否认。本公司不肖员工樊世高确实曾潜入公司档案室,盗走公司的重要文件。之前,本公司未发布消息是因为,被樊世高盗拷的文件,根本对集团内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早在本公司发展之初,为了防止电脑骇客入侵造成损失,本公司所有档案文件均设有两道密码锁,被盗拷的光碟片只要离开莫氏大楼的电脑,保护程式便会自动启动,文件会自动转为乱码——因此,樊世高根本只是白费力气一场。 今天,我们召开记者会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澄清晚报上所载,有很多与事实出入颇大,莫氏想藉此机会澄清投资大众以及媒体的疑虑。樊世高事件只不过让莫氏损失了一张光碟片,莫氏各部门以及旗下子公司的运作全然不受影响。 至於目的之二……是挑战!晚报上不实的消息显然是『有心人士』所为,如果樊世高以及其背後的势力目的是想打击莫氏、打击投资人的信心,我想,对方既已下了战帖,莫氏及我本人绝不会规避,也不会妥协,我们乐於接受任何挑战。」 说完,莫微尘不等媒体记者发问,立即转身欲离开现场。 此一突兀举动,让现场媒体记者一阵错愕,场面顿时乱成一片,一时之间,媒体争先恐後地挤向前,将问题此起彼落地丢了出来。 但莫微尘一概不回答任何的问题,彷佛只为说那些话而出现似的,他在众多保全人员的护送下,从容地离开现场。 看完这一段,向织月已是目瞪口呆。 莫微尘离开之後,接着莫氏发言人的陈述让她更清楚地明白,自己卷进这场是非之中的始末。 突然,她责怪地拍了下自己的头,眼中写满懊恼。 她真是白痴! 原来,那天晚上樊世高就是因为事迹败露才被追杀的,她竟把他当成了好人,还不惜搏命相救…… 唉呀!她又推了下自己的头。 难怪小岚老说她是个只会用膝盖思考的人,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名列台湾五大企业之一的莫氏集团总经理,当成了黑道头子。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站起身,一脸懊恼地坐到了床沿。 这也不能怪她啊!谁敦他没事穿的一身黑,又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活像香港电影中的黑道角头——她替自己找了台阶下。 这么想之後,懊恼的心情舒坦了许多。 不过,想想也不对!她回想着刚刚莫微尘的话——既然樊世高交给她的光碟如今已成了乱码,那为什么莫微尘还不放她走?那片光碟已是废物了,不是吗? 原本她以为莫微尘、夏惟他们,与那天在她住处袭击她的那些人是同夥,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那……既然不是,那些人又是谁?他们到底想干嘛?有什么目的?种种问题纠结在她心中,她抓了抓头发还是想不通。 也难怪她不懂,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又岂是她这一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用膝盖思考的学生所能了解的? 不过还好,这些恼人的问题也没能困扰她多久,因为,生性乐观的她从来不会花脑筋去想一些她根本想不通的问题。而且,她在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既然想不通——那不如自己去找出答案比较快! *** 记者会後的第三天,莫微尘又来到了别墅。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该来,但一颗心就如同月球受地球牵引般,还是被带到了这儿。 几天下,他竟然忘不了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这很不寻常,也太奇怪了。自慕荷过世後,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是因为她那张酷似慕荷的脸蛋,而让自己把她当成了慕荷的替代品? 每当这个自以为合理的解释浮上心头时,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否认——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跟慕荷完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是以这几天,他的心一直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中,矛盾迫使他主动来找出答案。 将车子远远地停在别墅外,正犹豫着该找什么样的藉口进入别墅的当儿,突然,自二楼的某个窗旁垂下的一条「白绳子」却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看清楚那条白绳子是被用来当作何种用途时,他立即不假思索地下了车,往白绳子垂下的方向接近。 *** 准备好一切後,向织月把已绑牢的白床单丢出窗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她俐落地爬上气窗,并小心地不弄出任何声响,在固定好身子之後,她藉着白床单的支撑,一小步一小步地滑下地面。 原以为事情顺利的不得了而略微放松警戒,却在距离地面差不多还有两公尺高的距离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足以令她吓破胆的声音。 「向小姐,你想上哪儿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向织月陡地松开紧握床单的手。 只见她发出一道要命的尖叫,身子笔直地向地面坠下。 还好,她掉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见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向织月张开了紧闭的眼,却立刻对上两道微蹙的眉头。在看清这眸子的主人之後,她悚然一惊,立刻自他身上挣扎起身——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微尘没有回话,仍用一双凝重的眼望着她。 见对方不语,心虚、羞涩揉合而成的尴尬让她恼怒地道: 「喂!你不知道这样突然出声,是会把人吓死的吗?」她以为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就可以模糊焦点。 但,她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只见莫微尘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举动很危险,要是床单断裂摔下来怎么办?」他的眼布上一层担忧。 满脑只有尴尬的她却忽略他眼中关怀的情感,只见她大声回道: 「谁教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关那么久?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我才不会摔下来!」 她气愤地瞄了他一眼——哼!算她倒楣,这一次的逃跑计画失败! 闻言,莫微尘凝重的脸渐渐舒缓。「你真那么想出去?」 废话!她冷哼了一声,偏过脸。 凝视她的侧面好一会儿,突然,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把你留在这儿是不得已的作法,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这诚恳不似作伪的声音让向织月回过脸,乍见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前几天,那个莫名其妙被掠夺的吻又浮上脑海,迅速发热的脸颊让她偏过脸。 「走吧!我送你回去。」突然,莫微尘道。 「啊——」由於心神「极度」不集中,她一下子没听懂他的话。 望着她,莫微尘笑了一下,「这几天委屈你了,我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走吧!我送你回去。」 其实,召开记者会公布真相之後,他已没有理由再留她在这儿,但心中却一直有某种声音要他留下她,不让她走…… 这急转直下的变化让向织月当场呆怔住。「你……真的愿意放我回去?」 撇开心中矛盾的思绪,莫微尘坚定地点了点头。 *** 一直到已踏踏实实地站在睽违已久的家门前,向织月仍搞不清楚莫微尘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了她。 本来,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放了她,还亲自送到家门前…… 「莫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虽然我仍然很气你莫名其妙把我关了一个多礼拜。」虽不懂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还是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只不过,不是很甘愿就是了。 已沉默了一路的莫微尘没有接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以一双黑眸默默地瞅着她。一会儿,才道: 「我希望这件事对你而言,真的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其中。」 语气听来虽平静,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向织月当然听得出来。 虽然,他的注视让她局促不安,但当下,失去自由一个礼拜的怨气让她没有多余的感觉,她只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接着,莫微尘自衬衫口袋拿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不解。 「新门锁的钥匙。」他简短地答道。「原来旧的门锁我已经请人帮你换过了,屋内也替你装了保全系统,只要有人未经消磁进到屋内,保全人员会在三分钟之内迅速赶到现场。」 「啊——」她的眼睛迅速在三秒内瞪大。听他这么说,她这才发现,她与小岚前不久才找人换过的门把真的不见了,换成了一种刷卡感应的电脑锁。「你……什……么时候……」 莫微尘并没有回答她的惊讶,只拉起了她的手,把磁卡放到她手中,接着,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目光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後,才柔声抛下一句:「再见!」随即转身离开。 「莫先生——」向织月反射性地喊住了他。「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莫微尘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算是一种补偿吧!」望着她那双仍满腹疑问的眼眸,他笑了笑再道:「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他避重就轻地将话带过去之後,随即,又转过身子。 他的话让向织月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莫先生——」她不由自主地又喊住了他,神态却转为扭捏。「那个……我想……我还是应该为两件事跟你道歉。」 莫微尘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不解。 她走上前,仰头望着他的脸有些腼腆。「第一、为我帮错人,制造了你们的困扰道歉;第二,为我把你当成黑道头子……而道歉。」 黑道头子?乍闻此言,莫微尘难掩愕然,但随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说他冷酷、不近人情;更有人说他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但黑道头子……这倒是蛮鲜的称谓! 也因这纵声的一笑,释放了他心头的怅然,更区隔了记忆中与眼前的影像,让他矛盾纠结的心稍微拨云见日。 「这两个道歉我都接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表情一下子变得专注热切。「其实,我也应该为那天那个吻……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当下她无暇去细思,见他毫无预警地提起那个吻,一道道的红晕迅速浮上她的脸颊。 注意到她脸上的绯红,他笑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地说道: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别再好管闲事,更别让我担心。」他顿了一下。「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能改掉『莫先生』这生疏的三个字,换个不一样的称谓。再见。」说完,他笑笑地转过身,没入了层层的楼梯中。 他揉发的亲昵动作虽只维持了几秒,但伴随着这几句关心的话语,却让向织月像触电般僵在原地。 此刻,她心中突然漾起一道又一道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很复杂,夹杂了感动、纳闷,但更多的是不解。 对感情世界仍然陌生的她,虽不明了此刻的感觉所代表的意义,但那种新奇的感受,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处女地,悄悄地在她心中埋进一颗多情的种子。 第五章 「晚报」事件後,莫氏集团表面上虽恢复了平静,但潜藏在乎静表面背後那种风雨欲来的气势,让莫微尘隐隐地感觉到,一股阴谋正在持续酝酿…… 尤其,在听了眼前财务部经理范永平的报告之後,他更加深信自己的直觉。 「总经理,最近公司旗下各股票的股价持续下跌,这直种情况很不寻常,我怀疑是有心人士介入市场炒作,想套取利差。」范永平忧心忡忡地道。 范永平年纪虽轻却老成持重,对於总经理慧眼识英雄的拔擢与栽培,完全以实力回报与服众。 「如果对方介入炒作单纯只为了谋取暴利,那还不足为惧,就怕是居心叵测、包藏祸心。」莫微尘语带玄机地道。 其实,早在范永平提出怀疑之前,他就注意到莫氏股价这一波不寻常的波动,他不动声色是在观察,不是忽视。 「总经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莫微尘笑了笑,摇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 虽然,总经理语带保留,但范永平知道总经理一定发现了什么,且心中也一定有了什么因应之策。 以总经理与他几年来共事的经验来看,不论处於何种劣势之下,这个从来不会慌乱的主管总有智慧可以扭转乾坤,这一次,相信也不会有例外。 思及此,他心中的忧虑减低了许多。 莫微尘翻开范永平呈上的财务资料,不经意地问道:「能不能查得出是哪些人恶意炒作?」 范永平苦笑了一下。「我曾经透过私人关系,想了解是哪方人马恶意炒作,但查到的也只是几个人头户,背後的金主是谁,没有人知道。」 莫微尘点点头,表示了解。 「总经理,是不是需要调资金进场护盘?」 「暂时不需要。」莫微尘淡淡地道。「现在还不是进场的时候,我们再观察一阵子,如果股价继续走低,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范永平点点头。「总经理,另外……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语中少见的犹疑,让莫微尘不解的眼自财务资料中落到了他身上。 「前几天……」范永平吸了口气,似鼓足勇气般。「魏副总曾委托会计部一位李小姐,帮他汇了一大笔钱到瑞士日内瓦,说是要让已移民瑞士的妻女当生活费。」 「瑞士日内瓦?」莫微尘的眉毛扬了一下。 范永平点点头後再道:「或许,这纯粹只是魏副总私人的行为,但是那笔钱的金额实在太庞大了,基於财务人员的直觉,我认为有必要向你报告。」 闻言,莫微尘阖上了文件夹,整个人埋进了黑色皮椅中,表情转为深沉。 「魏副总是在记者会前,还是记者会後要求汇款的?」 「记者会後隔天,」范永平肯定地道。 「很好。」莫微尘直起了身子,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永平,麻烦你拨空追一下这件事,重点放在这笔钱最後的流向,记住!这件事一定要私下进行,千万不要惊动魏副总。」 「我明白。」范永平挺起胸膛。 正巧,莫微尘桌上的行动电话响起,范永平立即识相地起身退了出去。 「莫大哥,我是夏惟。」 「查得怎么样?」一听到他的声音,莫微尘眼中一股寒冰慢慢凝聚,化成了数道冷冽的光箭。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这其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巧合。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些……」电话中的夏惟停了一下。「莫大哥,樊世高死了,刚刚警方在一处废弃的工寮内找到他的-体,」 「什么?」莫微尘猛地起身。 「他身上中了五枪,很明显是被人灭口。」 闻言,莫微尘眼中的寒光敛去,布上一层担忧。「夏惟,麻烦你派几个信任的手下,立刻到xx大学……」 「你担心向小姐的安全?」夏惟马上联想到。 「她只是个无辜的第三者,我不希望再有人受到伤害。」他只说出了最表层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夏惟沉吟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会派孙德兄弟过去。」 收了线,莫微尘置於桌上的手却慢慢地缩紧。 樊世高死了?想不到对方那么狠,竟然不惜杀人灭口…… 突然,一幕血淋淋的画面掠过他的心头,他的心一阵紧缩。 不,他不能再让五年前的遗憾重演,他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他要尽全力保护她!思及此,他抛下了桌上的公文,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 重获自由的向织月,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学校实验室继续她未完成的实验。 失去自由的那几天,坦白说,让她最挂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这个做了一半、关系到她能不能毕业的重要实验。 除此之外,她更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要如何跟丁岚交代自己提早近一个星期「返国」一事。 还好,老天帮忙,根据丁爸爸的消息,丁岚到新加坡出差,两天後才会回来——让她暂时免去了编一套「谎言」的麻烦。 做了一天的实验,眼睛酸涩的她提起背包,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就在她走出化工所的刹那,她看到了莫微尘。 乍见到他,她的惊愕完全写在脸上。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会再看到他,而且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随着他的身形不断靠近,她竟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一颗心咚咚地像打鼓般剧烈地跳着。她心中那层被忽略的异样感觉,又再度被唤醒。 「你好吗?」见到她无恙,他悬宕的一颗心暂时稳了下来。 「你……怎……怎么会来?」再次面对他,她竟然紧张到口吃……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由於刚从热烘烘的实验室出来,更因为紧张的缘故,此刻,她的脸蛋红通通的,活像一颗新鲜的红苹果,那梦幻般的颜色,不禁让莫微尘的目光一时忘情地驻足停留。 这无言的凝视,顿时让向织月一颗怦怦跳着的心,好像要蹦出来般。 她的窘迫没有逃过他的眼,是以他垂下眼,收回了灼人的目光。 「没什么!刚好路过,顺便绕进来看看你。」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这么个漏洞百出的烂藉口,向织月竟一点怀疑也没有,她只是傻呼呼地「喔」了一声。 其实,也不能怪她啦!遇事只会用二分法的她,心眼当然没有那么多! 而在她回答了一个字之後,一时之间,似乎谁也找不出什么话题,两人就这么尴尬地杵在楼梯边。 「事情……怎么样了?樊世高呢?找到了没有?」良久,她的脑袋中只滚出这个话题。 不料,樊世高三个字却让他的脸色一沉, 见他突然变得阴沉的神色,她误以为他是因没有进展而担忧。 「怎么了?还是没进展吗?」见得不到他的回答,她进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再道:「要不要我帮忙?或许我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他陡地打断她,并上前揪着她的手,严厉地道:「听着,我不许你再介入这件事,听到没有!」 这冷硬、不留情的态度让向织月满腔的热情顿时冷却;他的吼声更让她胸中升起一股恼羞成怒的火气。 「不要我帮忙就算了,你那么凶做什么?」用力挣开他的手後,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再见便扭头离开。 *** 一连三天,向织月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天莫微尘莫名其妙的怒火。 以前,乐观派的她从来不会为一件事生气太久,这一次她却始无前例地气了三天。其间她虽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莫名其妙的怒火,但她就是办不到,她就是介意,而且介意得要命! 心情郁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彷佛想发泄似的,她无意识地抬起脚,用力将地上的一颗石头踢飞出去。 石头在冲撞到围墙後,立刻又加速向後弹了出去,接着,一声哀嚎传了过来—— 「哎哟!痛死我了!」 糟糕,石头打到人了! 这声「哎哟」立刻让向织月回过头,并奔到了那人身旁。 「先生,对不起,你没怎样吧?」人倒楣,连踢个石头都会砸到人,这是什么世界? 只见那人-着额头痛得弯下了腰,似乎是砸得不轻。 「无缘无故的,干嘛踢石头?」 对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顿时让向织月讶异地张大了嘴。「孙德?你怎么会在这儿?」 孙德又咕哝了几句,揉着额头没好气地道:「我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在这里,要不是夏老大要我来保护你,我才——」警觉到自己话太多,他猛地住了口。 不过太迟了,向织月已经抓住他话中的语病立即追问道: 「保护我?我好端端的干嘛要人保护?」 孙德讪讪地偏过脸,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再问。 「没有。」孙德立刻回答,掩饰的技巧相当拙劣。 「一定有。」见孙德不说,她威胁道:「好,你不说是不是?我立刻告诉夏惟老大,说你们捏造事实,为自己没本事逮到樊世高脱罪。」 当日,为了顾及面子,他们兄弟俩编了一套谎言,表示是因为遭到她的暗算才失手,完全隐瞒了被她制伏的过程。 而这件事,在她看到电视记者会之後才真相大白,也终於了解到为什么夏惟跟莫微尘会认为她与樊世高是一夥的,而跟她纠缠不清。 现在,她也只是拿这个後来才发现的事实来赌一赌。 从孙德对夏惟恭敬的态度、以及不惜背上背信的罪名,也坚持不吐露有关虎眼帮的一切来看,说谎——可能也是一条不得了的大罪。 果然,她赌赢了,孙德一听,脸色立刻变绿。「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昂起下巴,完全没把面目狰狞的孙德放在眼里。「我还要去道上发布消息,说你败在我手下两次,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说!」孙德急得大吼。「是不是我说了之後,你就不会到处乱讲话?」 虽然被告诫要保密,但,面对这种关乎面子的威胁,他不想妥协都难。 打从接到任务的刹那他就知道,碰上她-注定要倒楣。要不是夏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他倒是宁愿跟狗、跟猪,也不愿意跟踪她! 「放心,不是所有人都会背信忘义,那么没良心。」她瞅了他一眼,故意指桑骂槐。 孙德当然只有忍着。「三天前,老大接到消息,说樊世高被人灭了口,为了怕对方对你不利,要我们来保护你。」 「你是说……樊世高死了?」她惊呼。 「怕了吧!谁教你爱管闲事!」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对他把自己的惊呼解释成害怕,向织月并没有解释。她的眉头重重地锁了起来——想不到,对方竟然那么没有人性,连自己人都杀…… 这个消息更激发出她追查下去的决心。 见她锁眉不语,孙德以为她真的在害怕,他立刻挺起胸膛道:「安啦!有我们兄弟在,怕什么?」 「谁说我害怕啦?」她斜睨他一眼。「我需要你们这两个手下败将保护?笑话!」说完,她用手将孙德拨到一边。 *** 回到家,前脚才刚踏进门,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丁岚後脚便跟了进来。 「织月,怎么样?塞昔尔好不好玩?」才跟着要踏进门,门上的新锁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咦!什么时候又换了新门锁?」 这两个问题正中一切混乱的核心。由於丁岚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她竟什么也答不出来。 还好,丁岚似乎不急着要答案,她的注意力暂时让门上那副新式的锁给吸引了。 「好特别的锁!怎么用啊?」 「很简单,只要把卡片插入,输入密码後,听到哔一声就可以了。」她示范了一次。「如果密码输入错误两次以上,警铃就会大作,保全公司的人也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 「这么厉害?」丁岚听了之後猛点头。突然间,她惊讶的脸转为窃笑,并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向织月,不容易耶!你那颗从来不思考的脑袋,终於也知道什么叫『危机意识』了耶!」 挨了重重一掌的她皱着眉道:「又不是我装的!」 「当然不是你装的。」她又给了她重重一掌。「你如果会装的话,早就改行当锁匠了!」她跨进门,以为她的话只是玩弄了脑筋急转弯的技巧而已,根本不将之放在心上。 对於她的误解,向织月本想再说什么,但一思及说出真相的後果,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若是让丁岚知道她根本没去什么塞昔尔,她的骨头肯定会被拆成三百零六块。 「照片在哪里?我要看!」一进门,丁岚就伸出手找她要的东西。 「什么照片?」一时之间,她会意不过来。 「去塞昔尔的照片啊!」见向织月面露不解之色,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喂!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去了塞昔尔十五天,你连张照片都没拍吧!」 由於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藉口可以搪塞,向织月只有僵在原地对着丁岚傻笑。 「你真的连张照片都没拍?我的老天!」丁岚翻了翻白眼。 「小岚,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拍照,所以……」她只有乾笑。 「算了!」丁岚摊了摊手。「照片没拍,收获总有吧?怎么样?塞昔尔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原以为已经过关,没想到丁岚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她只有祭出缓兵之计—— 「喂!你别一进门就像审犯人一样,一直问东问西的好不好?我又饿又臭,可不可以让我先去洗个澡?」 本想此话一出,丁岚总该知难而退,谁知她却立刻道: 「可以啊!等你洗完之後我们去吃大餐,庆祝你终於开窍,开始学会用大脑思考了!」 连这种烂理由都想得出来的人,可想而知,要摆脱她——谈何容易? *** 餐厅——是够高级,菜色——也是一流,但向织月是吃得有够难过。因为,面对丁岚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的头简直快当场炸掉。 本来,她就不是个善於说谎之人,现在,徘徊在说谎与圆谎之间,她真的痛苦得想撞墙。到後来,她乾脆豁出去了,净回答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丁岚当然不满—— 「喂!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要不是亲自把你押到机场,我还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去!」 向织月一阵心虚,当下有全盘托出的冲动,但才要开口,却见丁岚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越过她,落在她身後。 「喂喂,织月,你看!是那天那个帅哥耶!」声音中充满着意外的兴奋。 向织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捕捉到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消失在盆栽後。 不知怎么搞的,那紧紧相偎的身影让她心中顿时有些烦躁,心情没来由地低落下来。 「好巧喔!我们竟然还能再碰见他!」丁岚倾向前,眼角的兴奋表露无疑。「他身旁的女伴真幸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丁岚的话让向织月一颗心更低落得彻底。 突然,丁岚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念头,抓住了她的手道:「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搞不好他还记得我们。」 这突兀的举动吓了向织月好大一跳。「小岚,你发什么神经!我们过去干嘛?」 「道歉啊!你不是老说那天错的是我们,现在,趁他身旁的女伴刚好去洗手间,我们赶紧过去道歉。」说着,真的拉着她起身。 「小岚,不要啦!」似乎无法「面对事实」打击的她,抗拒着丁岚的力道。 丁岚却硬把她拖起来。「打个招呼又不会死,走啦!」 她就这样硬被拖了过去,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来到他的桌前。 「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一到他面前,丁岚立即笑吟吟地自我介绍,也暗中施劲的把躲在背後的向织月给扯到前面来。「那天早上是我们不对,希望你不要见怪!」她弯身鞠了个躬。 见向织月像根木头杵在原地不动,她伸手把她的小脑袋给压下去。 乍见到她们,莫微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基於礼貌,他立即起身。 「事情过後就算了,大家没事就好。」他微笑着对丁岚摇摇头,最後,目光停驻在她身旁的向织月身上,随即,一抹惊艳浮上他的眼。「好久不见,你好吗?」 今天的她——一袭淡蓝色无袖洋装衬得肌肤白里透红,那不施脂粉却娇俏可人的模样,让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驻足。 虽然,他的注视让向织月的脸颊无来由地发热,但,他的问候却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一股莫名的郁闷之气让她毫不领情地偏过脸去。 「我好得很,健健康康,没病没害。」 她的表情让他以为她还在意他那天的话,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这两人显然认识的模样,让丁岚当下有些糊涂。「你们……认识?」 「不认识!」向织月立即否认道。 这一句抢白只让莫微尘唇边的笑意加深,完全没有达到令他难堪的效果。 「微尘,你的朋友?」同桌女伴不知何时已回到桌旁。她先礼貌地对丁岚点点头之後,转向向织月,然而,就在视线转移的刹那,她的身子陡地僵直,脸色倏地转白。 「慕……慕荷……」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向织月,摇摇欲坠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这一颤,撞落了桌上的餐盘,餐具立刻哗啦啦地摔到了地上。 「小心,慕蕊!」莫微尘及时扶住了她。 但,祈慕蕊却立即反手抓住莫微尘的手,惊惶地道:「微尘,她……她……」 「她不是慕荷,她姓向,向织月小姐。」 他沉稳的声音让祈慕蕊逐渐稳定下来。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立即致歉道:「对不起,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这样的变化让向织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反射性地摇摇头後,让到一边,方便侍者收拾散落的餐具。 而一旁的丁岚根本已被这一切弄得满头雾水。 「要不要一起坐?」莫微尘上前,挡住了脸色发白的祈慕蕊,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我们准备结帐回家了,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再见!」她趁丁岚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前,拖了她就跑。 丁岚这次算沉得住气了,直到出了餐厅上了车,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个帅哥?还有,他身旁的女伴为什么看到你跟看到鬼一样?」 看着丁岚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向织月知道,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下去了, 她转了转眼珠,考虑着要怎么开口,几秒後,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前两个,因为後面那个……我也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仿佛知道即将听到什么重要八卦似的,丁岚急急地凑了过来。 「要我说可以,但是我先声明,听完之後,你不能太生气。」既然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了,她只能设法将「灾难」减到最低。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说重点!」她这个急惊风,碰到向织月这个慢郎中,也只有投降的份。 第六章 原以为说出事实,顶多挨丁岚一顿臭骂,谁知道丁岚听完後,激动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只能以八个字形容——惊天动地、暴跳如雷。 她简直气到只差没当场把她给捏死。 回到家後,又足足骂了她两个小时,才不甘地驾车离去。 疲劳轰炸一结束,向织月立刻-着仍嗡嗡作响的耳朵,和衣倒向床上。 她实在不懂,丁岚干嘛气成那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还好,她刚刚当机立断地没把樊世高惨遭灭口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她可别想有奸日子过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之後,她起身,拿出家居服打算换上,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她以为是「骂犹末尽」的丁岚,原想不接,但一思及不接电话的後果,略为迟疑之後,还是接起了它。「喂!小——」 「我是莫微尘。」 一听到对方报出了名字,向织月的手滑了一下。 「很抱歉,刚刚在餐厅里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她重新握好话筒,挤出个难听的笑声後,说道:「只不过认错人而已!」很奇怪,她本来郁卒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後,不但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升起了一股欣喜。 电话那头的莫微尘静默了几秒後开口:「想不想到外头走走?」 「啊——」她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这一次,电话是——实实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起话筒,心慌意乱地道:「我……这个……好,我马上下去!」她匆促地挂上话筒。 他就在楼下……这五个大字让她一颗心像打鼓一样跳得好快好快。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足足在房间中转了三分钟後,才硬着头皮出门。来到楼下,她自楼梯上远远地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倚在车旁,定定地仰望天边一轮明月。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一见娇小的她,他黝黑的眼一下子变得好柔和。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这目光让她的心又一阵慌乱。 「只要有心,那并不难,对不对?」 这摸棱两可的话语,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刚刚……那位小姐呢?没事吧?」虽然知道她见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寻常,但此刻的她纯粹只是为避开那要命的慌乱,而无意识地一问。 「没什么!」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後,他并未给她多余的思考空间,为她开了车门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他注视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这目光似乎有某种魔力,呼唤着向织月的脚步,迷惑着她的心智。 十五分钟後,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海滩,车子停在一座高耸的灯塔前。 平静的海面上月光粼粼,像披上一层透明的银衣,点点闪耀。 「哇!好美喔!」车一停,她立刻下了车。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那里的感觉更好。」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来到一处栏杆前。 这自然的碰触让她感到一阵窘迫,还好,微暗的天色掩饰了它。 果然,前方视野更加辽阔,伴随着清凉的海风,点点粼光闪烁。 「你怎么会发现这么美的地方?」向织月不自觉地趴在栏杆上,享受地闭上眼睛。 「不是我发现的。」莫微尘靠了过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发现後告诉我的。」他的目光越过她,飘向了无边的海面。 向织月没有追问,此时,她沉醉在这心旷神怡的美景中,答案对她根本已经不再重要。 一会儿後,莫微尘收回了飘向远方的目光,定在那张趴在栏杆上的小脸,眼中有一簇光亮跳动着。 「『织月』——很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乐章,轻柔地滑过她的耳际。向织月睁开了眼睛想回话,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圈在臂弯中,锁在他的气息内。 这个发现让她的呼吸严重失调。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固定在栏杆上的手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她只好迅速地偏过脸,僵硬地答道:「我……妈生下我的那一天,刚好是中秋节,为了纪念,才留下了这……个名字。」她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深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紧张不安的模样让莫微尘笑了一下。 这个突然的笑,她不懂也不敢问,愈来愈窘迫的呼吸让她只想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呢?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莫微尘再次笑了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听来有些苍凉。 「特别吗?或许……一个人的存在价值若是在一出生,就注定只能像尘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他语中的感伤让她没考虑太多地望向他,「你似乎有一段很伤心的过去。」 「何以见得?」他诧异地垂下眼,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她。 「我猜的啊!」他的目光又将她的眼快速逼回原位。「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其实,人生干嘛过得那么严肃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学着向前看。」 她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人若一直活在过去,就不会有进步,所以,我一直主张人应该抛掉以往的旧包袱,为仍然活着的人负责,为自己的理想打拚。」 这番简单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言论,让他胸口猛地一窒。 他怔怔地望着大海,眼中跳动着某种类似悸动的光芒。 一会儿,他收回了置於栏杆上的手,向旁移了一步,整个人学她将重心放在栏杆上,深沉的表情似在思考。 不可讳言的,她乐观的言语震开了他胸中积压已久的大石,解放了他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的黑暗面。 是了,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悔恨中,不如让活着的人幸一。 他的举动却让她诧异。「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他笑笑地摇摇头。「或许,你说得对,人不应该活在过去中。」说完,他看着她,突然道:「还介意那天的事吗?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再介入那件事,太危险了。」 不意他提起那天的事,这充满诚意的道歉突然让向织月觉得自己很小气。 「本来很气,但现在不气了。」她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笑。 盯着她的笑容,他突然转移话题,「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的指导教授明天不是要验收实验成果吗?」 「你怎么知道?」她语中有着惊讶。 莫微尘则回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眼神。「我说过,只要有心,一切都不难。走吧!」他再次牵起她的手,把她带离了栏杆。 这一次的碰触,虽还是让她感到不自在,不过,已比刚刚好一点,起码气息不再那么紊乱。 她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前走着。 夏虫声声寂寥,海风阵阵袭来,一道奇异的暖流自她心底深处汩汩流出。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抬起了眼—— 「我可不可以知道『慕荷』是谁?」她眼中充满了疑惑。「我跟她长得很像吗?为什么很多人都把我误认为是她?」 这突然的问题让莫微尘陡地停下脚步。他盯着她疑惑的小脸好一会儿,才轻吐出一口气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後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嗫嚅道:「还……还有一个问题……」她扭捏地垂下了眼。「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的女伴呢?她不会生气吗?」再抬起头,眼中的迷惑更深。 这问题让他瞬间愕然,但这样的愕然并没有维持多久,她那双迷惑至极的眼让他心中起了一股促狭之意。 「对不起,我和她的关系似乎还不到可以让她生气的地步。」说完,他眨着眼反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毫不考虑就下来?你不怕我再对你不轨吗?」 「我……没想过要拒绝。」她垂下眼。听他如此淡然地撇清了与那位女伴的关系,她的心似乎涌上一股窃喜。 那原本澄净无瑕此时却夹杂了羞赧与迷惑的眸子,彷佛有着无比的吸力,解放了他心中禁锢已久的灵魂。突来的一股冲动,让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拉进了怀中。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信不信?」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变得好柔好柔。 「莫……」这个举动让她来不及反应,怀中传来的温度让她终於有了真实感。 他一瞬也未瞬地盯着她,「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们都应该回家好好想一想。」说完,他俯下头,在她唇上烙下深深的一吻。 这第二次的亲密接触——向织月是着着实实地失掉了心。 *** 想——是想了很多,却好像又得不到结论,唯一的不同是——向织月傻笑的次数变多了。 自那晚之後,她与莫微尘之间的往来变得频繁。虽然忙碌的他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靠着电话的联系,她发现,自己的心似乎变了,实验室的事不再占据她所有的脑神经。 这一个星期来,她似乎犯了傻笑的毛病。作梦作到一半——会笑;刷牙刷到一半——也会笑;拿着试管做实验的时候——她更会笑;更遑论许多莫名其妙的时候。 她反常的模样丁岚感觉到了,就连守在她四周的孙德兄弟俩,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从实验室回到家,她痛痛快快地洗去一身的汗水。一出来,无意中又瞥见桌上那束他送给她的玫瑰花,一颗心顿时又涨得满满的。 一声夏雷轻动,心情大好的她也不管外面阴霾的天色,打开了窗子,对着天空傻傻地大笑几声。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电线杆下打呵欠的孙德,一时之间,她顽皮心起,略一思索之後,她关上了窗,并打开另一边的窗子爬了出去, 原本她的用意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出去吃东西,然後再堂而皇之地走到孙德面前,取笑他所声称的滴水不漏保护也不过尔尔。 谁知,她的双脚才从水管落下地,一道自前面便利商店走出来的熟悉侧影,却打乱了她的计画。 这背影……好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不断思索着,突然,脑中电光石火地闪了一下,啊——他不就是那天袭击她的人之一! 想到这儿,一股兴奋浮了上来。 虽然那天房间中始终是昏暗的,但她可以肯定,他——就是那天将她摔到地上的王八蛋! 思及此,她想也不想地便跟了过去。她在心里暗笑着——好啊!终於让本姑娘等到了吧!那天让她吃足了苦头,现在她可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开始,她的确是存着「报仇」的心态跟上去的,但在跟了大约十分钟之後,她改变了主意。 莫微尘跟夏惟一直在追查的幕後主脑到底是谁?若是她一直跟下去,有没有可能发现他们的大贼穴?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脸立即因兴奋而涨红。太好了,若她真能发现到对方的贼窟,还是探听到一点消息,对莫微尘也算有交代。 是以,她暂时打消打草惊蛇的念头,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的跟踪还算顺利,对方并未察觉身後像鬼魅的她。这全因为对方喝了酒,丧失了平日的警觉性。 二十几分钟後,他们已渐渐离开了市区。 看着对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丝疑惑慢慢升起。他到底要到哪里去? 看着四周愈来愈僻静的路和愈来愈昏暗的天色,刹那间,她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还要再跟上去时,对方的脚步却突然停在一处有篱笆围着的矮房前,她立即闪身到一棵大树後。 这就是他们的贼窟吗?看着那男人步伐不稳地走了进去,她不假思索地自树後闪出,跟着跳进了篱笆,隐身到窗後。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从这扇窗看进去,屋内的人事物一清二楚。她看到那天袭击她的那两人,以及另一位满脸胡渣、长相粗鲁的大汉,他们正围在杯盘狼藉的桌前,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阿六……买个酒,怎么买那么久?难不成你像贺老大一样,半路还杀去玩女人马了几节?」满脸胡渣的大汉红着眼,对着刚进门的大汉发牢骚。 贺老大……向织月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被唤作阿六的大汉打了个酒嗝後,无意识地朝他挥了挥手。「狗熊,喝酒就喝酒,那么多牢骚干什么?小心被贺老大听到。」 「去……我怕什么!」狗熊吐了口痰。 「狗熊,不是兄弟我替谁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我说黑茂啊!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被贺老大吓破胆啦?安啦!贺老大要好处,还得靠咱们兄弟,我就不信他敢对咱们怎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黑茂夹了颗卤蛋塞进嘴巴中,警告地道:「还是小心一点好,贺老大的心狠手辣在道上是出了名的,那个倒楣的樊世高就是最好的例子。」 樊世高……哈哈!终於讲到重点了!向织月的耳朵竖得更高。 「说真格的,贺老大也真够狠的,到底对方给了他多少好处,他竟然眉头也不皱地一下就干掉了樊世高。」阿六举起了酒瓶倒头便灌。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贺老大会那么有种?」狗熊又啐了一口痰,满脸的不以为然。 「狗熊,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他们到底给了贺老大多少好处,让他这么卖命?」 「管他是谁!」狗熊打断了黑茂的话。「只要有钱花,管他是天皇老子都行。来呀!别说那么多了,乾!」一时之间,杯觥交错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雷声,充斥在空气中。 听到这儿,向织月已然得到了几点结论—— 第一、贺老大是个超关键人物。 第二、贺老大奉命杀死了樊世高。 第三、贺老大背後还有个操控他的集团。 会是谁呢? 她将耳朵再次贴近窗子,想再偷听一些消息,但接下来他们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谈论的话题除了女人还是女人,用辞粗鄙不堪入耳。 在察觉到继续听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之际,她开始思索下一步的动作。 想她千里迢迢的冒雨跟到这儿,才得到这么一点点东西,实在不怎么甘心。 她用手摩蹭着下巴,突然,眼神射出一道光彩——不如她乾脆潜到屋内,或许能得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此刻的她对自己的身手有着过度的自信,就算被发现,她也看准了屋内那三个醉鬼根本奈何不了她。 她贴墙来到屋後,俐落地开了扇窗翻进去。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跳入窗後的第一时间就被发现,而且还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就在她跳人的刹那,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雷吼,吓得她心脏差点麻痹不打紧;更要命的是,她入内後的脚踩到的不是地,而是一个水桶。难以平衡、一阵乱抓之际,墙上挂的、桌上摆的锅碗瓢盆,全都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将她整个人埋进其中。 前厅那三个男人,虽然意识已有七分被酒精麻醉,但,身为混混的直觉还是让他们立刻反应,在第一时间内奔到了厨房。 「你……」黑茂指着她,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妈的,你这臭娘们竟敢混进来……」狗熊反应最快,立刻想拔出腰间的枪,但却摸了个空,这才想到刚刚喝酒喝得太胀,枪已被他解了下来。他立刻气极败坏地丢下一句:「抓住她!」之後,赶紧返回前厅,找寻配枪。 此时,向织月当然是保命要紧。见阿六与黑茂朝她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她就地取材,抓起一个铁瓢胡乱朝两人挥了过去。 「唉哟!」 两声哀嚎让向织月得到逃命的机会,她立刻挣扎着起身,顾不得摔疼的身子,跳出了窗外,没入了大雨中。 身後的咒骂声让她知道,狗熊已追了上来。 她用尽生平的力气没命地跑着,根本不敢回头,几颗子弹幸运地擦过了她,她根本还来不及感谢上天的眷顾,又没命地穿过树林,穿过了几户人家…… 等到她终於跑累了,不得不停下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跑进了车水马龙的市区。 反射性的回过头,确定那头大狗熊已无法再追上她之际,她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路过的行人看着浑身淋湿又满脸泥污的她,纷纷投以好奇的一眼。 好险!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此刻的她坐在地下道的阶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点也没察觉到路人怪异的眼光。 略为休息之後,她的体力已慢慢恢复,虽然,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手脚发软,但幸好,她还有足够的行动能力,这点得感谢她平日勤於运动,让她的体力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才能保住小命。 脑袋一恢复运转,跟着出现的是一组电话号码,历劫归来的她,此刻唯一想到的事,就是去见莫微尘,把自己得来的消息告诉他。 *** 莫氏大楼顶楼 莫微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集团最新投资的一份土地开发案公文。 这是他的习惯,所谓「今日事今日毕」,不论多晚,他一定会留在公司把当天的公文全部看完,才会下班回家。 手机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他移开了手中的公文接起电话。 「喂——」 他才讲了个字,对方的声音似乎迫不及待地压过他。 「莫微尘吗?是我,织月,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难得一见的温柔出现在他眼中。 「你现在在哪里?」 「在xx路麦当劳前面。」 「好,你在那儿等我,我十分钟後到。」 放下电话,他跟着阖起了公文,一点也不在意维持多年的习惯被打断。 十分钟後,他驱车来到麦当劳前。 他摇下车窗,注意着店前熙来攘往的人潮,却未发现她的踪影,正想下车之际,一张满是土污的笑脸凑到了被摇下的车窗前。 「嗨,我在这儿!」 乍见灰头土脸的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发生了什么事?你发生车祸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立即推开车门想下车。 「没事!没事!」向织月慌忙地摇手阻止了他。「我只不过不小心摔了几跤而已。」 摔了几跤?他保留内心的怀疑。「先上车吧!这里是黄线。」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但才拉开车门,她又显得有些犹豫,看看自己一身的土污,再看看车内高级的白色座椅与地毯,这…… 彷佛知道她为何而犹豫般,莫微尘立即道:「没关系,脏了再洗就行了。」 「不好意思……」她吐吐舌头,小心翼翼地上了车。才钻进车内,可能车内冷气太强,她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冷吗?」莫微尘立即将冷气温度调高,又为她移开了出风口。 此举让向织月那颗被雨淋湿的心一阵温暖。「谢谢。」她给了他一个笑容。 替她系好安全带後,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往一个熟悉的方向驶去。 「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顿时提醒了向织月,「对对,我要告诉你,原来樊世高是让一个叫『贺老大』的人给做掉的。」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话题,他不解地扬了扬眉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小心发现的啊!」 他瞄了她一眼,立即追问:「可以知道是怎么个不小心法吗?」 「也没什么啦!」她乾笑一声後,从跟踪那个阿六到无意中发现那个贼窟的过程讲了一遍。 「好险啊!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这条小命可能就这么没了!」她一点也没发现莫微尘愈来愈阴寒的脸色,仍滔滔不绝地说着。「不过,此番冒险还算有一点代价啦!至少查出樊世高真是被人给灭口的。」她得意地说着。「依我的判断,那个『贺老大』是个关键人物,若能找到他,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见自己滔滔说了好半晌,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向织月终於察觉到他神色有异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望着他紧绷的侧面,她不解地问道:「你不舒服吗?脸色好难——啊——」看字未出,车子突然右转的作用力吓了她一大跳,她整个人被甩到一边之後,车子猛地停住。 揉着摔疼的头,她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才起个音,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因为,她的手猛地被他攫住,整个人被拉向前。 「为什么要轻忽我的警告,做这么危险的事?你非得让别人担心不可吗?」只见莫微尘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把愤怒的火焰自眼中不断地进散出来。 此刻,冷静的他不见了,一种又将失去所爱的恐惧烧毁了他的冷静与自持,烧出了他心中隐藏的情感。 这激烈的反应,令向织月不知所措,眼前那双陌生的眼,让她感到愕然。印象中的他是温文儒雅的,这失控的模样——她何曾见过。 望着她那张不明所以的无辜脸庞,莫微尘的思绪不断地翻搅,渐渐地,内心深处记忆的另一张脸浮了上来,与眼前这张脸重叠…… 突然,一道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淹没了他的思绪,很快地,记忆中的俏脸褪去,眼前这张满是油污的脸渐渐鲜明……他猛然一震後,陡地放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他将脸埋进手掌中,靠在方向盘上喘着气。 这莫名的举动更加让她不知所措,她不安地揉着被他握疼的手。忐忑的心让她觉得她应该出声说些什么,但,口唇掀了掀,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难堪的静默存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一会儿,激动似乎已平息,他重新踩动油门,让车子重新滑进马路。 一直到车子开进了一栋高级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沉默仍持续着。 第七章 默默跟着莫微尘的脚步直上了顶楼之後,向织月才知道自己来到了他的住处。 她还来不及多打量屋内的陈设几眼,莫微尘的声音已然传来—— 「先去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里头有乾净的浴袍、毛巾。」说完,他不再看她,扯开了领带将之摔到沙发之後,直接进了睡房。 向织月本能地想喊住他,但瞥见他眼角的阴郁,话只好又吞进肚中。 洗了个澡,整个人果然清爽许多,连脑袋也不由得清楚起来。 她将脏衣服用清水洗乾净之後,随便拧了拧便丢入烘衣机中。 一出浴室,她便瞥见换上了休闲服的莫微尘靠在一大片落地窗前,专注地望着窗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着黑色以外的衣服——全白的休闲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挺拔,也将他贵族般的气息烘托到最高点。 也是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的侧脸竟然如此吸引着自己的视线。 专注的他似乎未察觉到她的注视,仍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 略一迟疑之後,她硬着头皮来到他身旁,伸出小手,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对不起啦!我知道自己冲动又没大脑,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见他不为所动,她软言再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关心我……我保证,以後绝不再犯!」唯恐他不信似的,她还煞有介事地举起手作发誓状。 莫微尘终於转动了颈骨,用一双深黝黝的眼睛注视着她。「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她立即点点头,一双澄净的双眼在雨光的反射下显得无辜又楚楚可怜。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他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一伸手勾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答应我,以後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好不好?我无法忍受再失去……」 「再」这个字义——她不及去细思,因为,她的心早已被这溢满了关怀与担忧的眸子填得满满的。 他触摸她脸上的擦伤,一股怜惜浮了上来。「痛不痛?」 她摇摇头,坦白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先前她一心只想着逃命;後来,又只想着要把所听到的消息告诉他;现在,她则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你……穿白色的衣服……也很好看。」她必须扯开话题,否则可能会因缺氧而昏倒。 「只有衣服能吸引你吗?其他地方呢?」她眼中的羞涩让他嘴角漾起一道坏坏的笑, 「我……」回答不出来的她只好垂下目光。 他勾起了她的小脸,霸住她的目光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这东西让我遇见你,但是,我感谢老天的安排,因为,-让我找回了自己,找回了自己以为早已失去的感觉。」 她沐浴过後的清香,让他慢慢地卸下了所有的心防,此刻,潜藏在心中的那张脸已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清秀的脸蛋,一种不寻常的情愫慢慢地涌了上来。 望着那张因水晶灯的照耀而更加柔和的小脸,那白皙的光嫩吸住他所有的心神,缓缓地,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脸,吻住了她的唇。 这碰触虽让她的身体再次僵硬,却不再难堪,因为这个饱含了占有的吻背後的意义,让她完全了解了这就叫爱情。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饱含着爱意的心让她本能地踮起脚尖,开始生涩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的回应让他温柔的吻转为激烈深入,他忘情地捧起她的小脸,强烈索求地吸吮着,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对她的渴望。 慢慢地,唇与唇的接触不再满足他,他的吻渐渐往下移,索求更多的爱。 他咬着她的耳垂,挑逗她敏感的耳後;她微微的轻颤让他更饥渴地往下移,霸住她洁白的颈项。 这前所未有的经验,让羞涩的向织月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全身酥软地紧搂着他的腰,完全放任感官主宰地呻吟了一声。 她这声娇吟似乎更加速了他侵略的野心,他轻轻地褪开了她宽松的浴袍,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放纵情-地吻着她的肩、她的胸…… 就在他想更深一层地探索她的处女之地时,门铃的响声惊扰了他们。 看得出沉醉在情-中的莫微尘根本没有应门的打算,但,向织月却已自情-中抽离,她含羞带怯地挣开了莫微尘,拉好衣服坐了起来。 「有……人来了!」想起刚刚两人的种种,她羞得不敢看他。 被打断的莫微尘轻轻喘了口气,情潮汹涌的双眼仍望着她。 几秒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起身应门。打开了门,莫微尘的表情立刻写着意外,但,意外停留得极为短暂,他很快地便恢复淡然神色。 「慕蕊,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顺便上来看看。」祈慕蕊仍是一身的高雅,丝毫未受大雨影响。见他没有开口邀请的意思,她只有自我打趣地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难不成里头有个金发美女?」 莫微尘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祈慕蕊回应了一个翩然的笑後,越过他跨进屋中。但,才跨入,她的笑容便僵在嘴角。 「你……」乍见到沙发上的向织月,她的眼中还是出现初次见面时的惊骇,但,这一次似乎比上次好一点,她随即恢复了冷静。 「你好。」向织月立即慌乱地起身,也回了个招呼。 祈慕蕊跟着也想扯出个微笑来应对,但,微笑尚未成形,向织月身上歪斜了的浴袍立刻让她变了脸色,她立刻回过头想寻求解释。 「微尘,你……她……」 她的表情让莫微尘立刻知道,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他似乎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他知道慕蕊一直想取代慕荷在他心中的地位,虽然他曾不止一次地暗示拒绝,但她就是执迷不悟,令他相当困扰。 这一次的歪打正着,能让她知难而退也好,如果她可以因此死心的话,自己也能不再为背负着她的感情债而自责。 见他并无解释之意,祈慕蕊又急急地回头看了看向织月,後者脸上残留未褪的红晕让她立刻明白,刚刚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 顷刻间,一股揉合了不可置信、嫉妒与心痛的感觉瞬间袭上她,她摇摇欲坠地来到莫微尘面前。 「微尘,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明明知道,我……」伤心的泪迅速积聚在眼眶,她颤着声音道。「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把她给忘了,想不到……你竟然不惜找一个替代品来伤害我……」她恨恨地望着他,屈辱的泪流了下来。「莫微尘,你——好——狠——心!」说完,她一秒也未多待地奔了出去。 看着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向织月神情有些担忧地来到他的身旁。 「怎么了?她……好像……好像……」不知怎么搞的,对方眼中的泪水让她心中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莫微尘苦笑地摇摇头,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 「仙生,花生了这种速,啊偶也不愿意啊!偶朱道啦,偶已经教训够偶的属下了,你晃心,计画没有泄露,偶可以用偶的性命作担保啦!」一个獐头鼠目、小头锐面的男子操着浓厚台语腔的破国语,嘴巴恭敬、行为不恭敬地抖着跨在桌上的双脚,握着话筒道。 只见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晃心,偶朱道速情的严重性,偶以後会严格管教偶的手下。」他极尽巴结之能事。「偶朱道该怎么做啦,速成之後,你答应给偶的好处可千万不能少咧!」 放下话筒,男子朝地上吐了口痰後,再抬头时脸上的巴结转为阴狠。 他起身,走到前方三个畏畏缩缩的男子面前,劈头就给了那个大狗熊一掌。 「xx娘,跟你们唆过多少次了,酒没速少喝一点,是按怎不听!」 挨了一掌的狗熊似乎心有不甘,明明是大家一起喝酒惹的祸,凭什么只有他活该倒楣? 一股不甘让他不顾兄弟间的道义道:「贺老大,是阿六肉脚被跟踪,不干我的事。」 贺老大冷眼扫过阿六,又赏了他一脚。 「混帐东西!」似乎还未消气般,他又转向最前方的黑茂,抬起脚想踹他。 但黑茂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下一步动作般,连忙跪地求饶道:「贺老大,我知道错了,别打我!」 见状,贺老大阴狠地笑了几声後,脚还是用力地踹了下去。 「全速一些换筒!」这一踹一骂,似乎才让他气消。他坐到了先前的椅子上,双脚一样又跨到了桌上。 「老大,我们都知道错了,就算你打死我们也没用!」狗熊大着胆子道。「如果你真把我们打死了,对你也没好处。」 「唆得对!打数你们这几个笨蛋,的确速没好处。」贺老大冷冷地道。 一旁被羞辱的狗熊似乎还想再说,却被他阴狠的目光吓退。 「计画被迫提前,快联络弟兄来这里集合,等候指示。」见三人还愣在那儿不动,贺老大不禁肝火大动地吼了一句:「还不快企!」 「是……是……」三人被这一吼吓得几乎元神出窍,争先恐後地爬出了门。 见状,贺老大气得将桌上的烟灰缸重重地踢落地面。 要不是他的计画还需要这三个笨蛋,他早就一不做二不休…… 一眼瞥见压在桌垫下的支票,他的气顿时消了许多。 五十万?哼,对方也未免太小看他贺强了吧!区区给个五十万就想要他死心塌地卖命吗? 等着看好了,事成之後,他手上握有的证据,会让他一生吃喝不尽的。 想到这儿,他小如米粒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 *** 「莫大哥,这件事让向小姐这么一搅局,据我判断,对方可能会提早行动。」夏惟道。 「提早行动更好。」莫微尘放下了酒杯。「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他的眼光闪过一丝阴狠。 「莫大哥,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向小姐虽然替我们带来了重要情报,但她误入贼窟的後果,希望你能考虑到。」虽然仍不了解她在莫微尘心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个要角,是以,他不得不提出警告。「贺老大在道上是个狠角色,我担心他会恼羞成怒的对向小姐不利。」 听到她的名字,莫微尘眼中的寒光收敛了许多。「你认为应该要怎么做?」 夏惟思索了一下,「在对方的阴谋尚未明朗化之前,我想,只要向小姐落单就有危险,最好的办法是暂时把她藏起来……」讲到这儿,他笑了一下。「不过,这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起她一人单枪匹马进入贼窟的大胆行径,他忍不住摇摇头。 藏起来……这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莫微尘悄悄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会试着跟她沟通看看。」说完,他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股票的事进行得还顺利吧?」 「大致上还算顺利。范经理进场时机掌握得相当好,目前股价也已经止跌回升,一切都在掌握中。」夏惟立即答道。 「很好。」莫微尘点点头。「现在我们万事俱备,就等对方上钩。」 看着他眼中所射出的自信神采,夏惟不禁要为对方担心起来…… *** 莫氏一年一度的董事大会,由总经理莫微尘亲自主持。 本来,此会应由位阶最高的董事长莅临主持,但自从老总裁莫东山因病去世後,为纪念其对莫氏的贡献,董事会中决议,董事长之位永远悬缺,因此,改由现下最高领导人负责主持。 如同以往,会议的流程拟先进行议题讨论部分,再提程序问题。然,就在莫微尘说完简单的开场白後,资深老董事王大宇却提议先就程序问题进行讨论。 在其他董事均无异议之下,王大宇站起来发言。 「总经理,根据公司章程载明,公司之经营人持股比例,必须要超过已发行在外股数百分之三十以上……」他瞄了莫微尘一眼後,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又回到手中的资料上。「也就是说,若有两方同时拥有股权超过百分之三十以上,则以股权比例相对较高之一方接管公司,另一方则必须让出经营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程序问题,莫微尘放下了手中原本要进行讨论的题纲,倒向身後的大椅,以轻松的神情对着王大宇道:「王董事,章程中这些相关规定,我想在座各位都非常的熟悉,不必再覆述,麻烦你直接进入重点。」 王大宇面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自公事包中拿出一叠资料,「莫总,在大家还没有看到我手中这份资料之前,我要先强调一点,身为资深董事,我完全是依照章程来行事,未来,对於任何人入主公司,我本人并没有预设任何立场。」 「我了解。」莫微尘点点头。 「你能了解就好。」王大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招来一旁服务的同仁,帮忙将手中的资料分送到各董事手中。 资料一到手上,众人才看一眼,便不禁倒抽一口气,纷纷将担忧的眼神投向莫微尘。 莫微尘本人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笑了笑後将之推到了一边,重新倚进了大椅中。 「根据各位手边这份最新资料显示,副总经理魏启康将是本公司新任领导人。」王大宇继续道。 此话一出,众人均纷纷把眼光自莫微尘身上,移至一旁始终微笑不语的魏启康身上。而众人投注的目光中,有意外、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魏启康虽然是公司开国元老,又是已故总裁莫东山的拜把兄弟,但,公司大部分人都知道,魏启康是个刚愎自用、护短无能之人,而且还是个只冲着年资深霸住闲缺的老不休,这样的人要来领导公司,各董事们心中除了不以为然之外,忧心之情也溢於言表。 只见,魏启康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 「谢谢你,王董事。」他先向王大宇点了点头,眼光扫过在座的董事,最後,落在莫微尘身上。「莫总——这应该是我最後一次这样称呼你,首先,很感谢你这几年为公司所付出的努力,把公司交给我,你应该可以放心。」虽然他言中有笑,但很明显的,那笑容有示威、有得意。 看着他,莫微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嘴角的笑容更深。 魏启康并未注意到那加深的笑容,随即骄傲地抬起了头,对在座的众人道: 「各位,一家一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未来,公司在我的领导下,相信会创造更多的利润,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这样的高谈阔论,众人均默然以对;有些较资深者,不屑之情更是写在脸上。由此可见,大家对魏启康的能力根本不敢抱有任何信心。 魏启康再道:「各位,既然我已经是公司的领导人,那本次的会议理应由我主持……」他将眼神瞟向莫微尘,要他让位的意味十分明显。 莫微尘当然了解他的意思,但他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以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魏启康。 「魏副总,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当然。」听他仍称呼自己副总,魏启康心中有不悦,本想出声更正,但一触及他的炯眸,一阵心虚让他只得作罢。 「魏副总,请问我这几年的表现很差劲吗?为什么你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挤下我?」 似乎早料到他会有如此的问题般,魏启康得意地一笑後不疾不徐地答道: 「我说过,一家一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挤下你,是想让公司的格局更大,我想,这也是所有投资人所乐见的。更何况以公司目前的规模来看,根本不应该再墨守台湾,应积极开疆扩土,开创格局。」 对於这样的回答,莫微尘似是很满意,他摇了摇笔杆,轻松地道:「照目前的情势来看,我似乎只有下台一鞠躬这条路可走了?」 魏启康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虽然经营权易手,但你们莫家仍是莫氏最大的股东,你可以放心,未来公司在我的领导下,一定会创造三倍的盈余,届时,你不会吃亏的。」 「说得好,不会吃亏!哈哈!」莫微尘突然纵声大笑。「魏副总,你好像太自信了!通常,过度自信的後果只会带回四个字——全盘皆输!」 魏启康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莫微尘慢慢收起笑,表情一下变得深沉无比。「魏副总,我手中握有百分之三十的股票,你也只握有百分之三十二,外面流通的股数还有百分之三十八,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你一定可以取得莫氏经营权?」 闻言,魏启康脸色微微一凛。 接着,莫微尘转头对着王大宇道: 「王董事,你所谓的『最新』资料,可能也不太新,我这里有一份更新的资料,相信大家会有兴趣看看。」说完,他按了内线电话道:「范经理,你可以进来了。」 一会儿,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财务经理范永平提了个公事包走进来。他走到莫微尘身旁,将公事包中的资料一张一张发给在座的董事们。 其他人阅後反应如何不去深究,魏启康看後脸色却是立即大变。他指着莫微尘失控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份资料是假的!」 对於这样的指控,莫微尘只是笑了笑,对范永平做了个手势。 范永平点点头,拿起了资料不疾不徐地道:「魏副总,截至今天早上为止,您名下所持有的股数,根据统计,是百分之三十二;而总经理名下股数,却占了百分之三十五,所以,若依章程规定,莫总仍是莫氏的经营者。」他顿了一下,「如果您怀疑这份资料的真实性,我这儿还有一份更详细的明细资料,欢迎您来查证。」 说完,他自公事包中抽出一叠文件,但才抽出,魏启康便伸手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翻阅着——愈看,他的脸色愈白,手指也跟着发起抖来。 「莫……微尘,想不到你这么阴险!」他竟然反过来指控他。 「魏副总,你的话说反了,阴险的人是你,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而已。」他淡淡地道。 见情势已扭转,魏启康不愧是只老狐狸,他的态度丕变,立刻挂上一道掩饰性的笑。 「哈哈哈!莫微尘,我实在太低估你了,莫老大没有看走眼,你果然有几把刷子,竟然暗中将了我一军。今日,我没有夺权成功,算我大意。」说完,他丢下手中资料,转身想要离开。莫微尘却喊住了他—— 「魏副总,先别急着走,我们之间……应该还有几笔帐得算一算。」 魏启康立即怔在原地。 「首先,你故意将樊世高盗走公司机密一事外泄,想造成公司混乱,好让股价下跌坐收渔翁之利,但你没想到,被盗走的机密设有密码锁,整件事只是白忙一场。你见打击公司不成,竟买通了几个人头户,恶意炒作公司股票,将股价不断地压低之後,再进场大量收购……」 魏启康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他的陈述。「莫总,所谓捉贼要捉赃,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吗?范经理收集了很多,等会儿你可以慢慢看。」他眼中一道寒光慢慢聚拢。「你实在很聪明,竟然利用日内瓦的帐户洗钱,不过,你实在不应该一次就汇出那么庞大的一笔数目,也不应该急着在钱一汇到日内瓦之後,又急着汇回台湾——露出破绽。」 听他扯出日内瓦帐户,魏启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他仍顽强抵抗。「就算我将钱汇到日内瓦又汇回台湾,何以肯定我假借人头户恶意炒作股票?」 「当然,你爱将钱怎么汇出汇入,别人管不着,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也将自长通公司收取的回扣金五仟万汇出去,你这样做,问题就复杂了。」 他竟连这件事也知道……魏启康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一下站不稳脚步。 莫微尘毫不留情地再道:「你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吗?错了,打从长通公司以低於底标五佰万得标之後,我就怀疑你了;後来,经过范经理的调查,证实了我的猜测。当时我不说,是不想撕破脸,我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你把钱吐出来,没想到你却大胆地用它来炒作公司股票,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 此刻,魏启康的脸已毫无血色,冷汗慢慢沁了出来。 「看在你是我父亲拜把兄弟的份上,现在,你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吐出你所有非法吸入的股票,以面额十元的价钱让莫氏所有员工公开认购,当作员工福利;第二、抱着莫氏的股票吃一辈子的牢饭。」 魏启康身子抖了一下,声音一下变得软弱无力:「莫……微……尘,你……够狠!」 「狠吗?」莫微尘轻轻地摇了摇头。「魏副总,我若够狠,早就将这些证据送交司法单位,根本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我愿意让你自己去选择,何狠之有?」 闻言,魏启康双肩无力地垮了下来。前後才几分钟而已,他彷佛老了几十岁般,身形突然变得佝凄。 「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他默默地瞅了莫微尘一眼後,转过身。离开前,他又突然回过头,对着隐没在一角也是董事之一的祈天,说了句颇耐人寻味的话。 「祈老哥,我们都老了,斗不过年轻人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不再是我们能负荷得了的,还是收手吧!」说完,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他临走前的这番话,让祈天有些尴尬,也让在座的众人一头雾水,却让莫微尘重重地皱了下眉头。 第八章 回到了办公室,莫微尘突然感到有些疲惫。 「总经理,事情总算真相大白了!」范永平吐出了一口长气。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莫微尘揉着酸疼的眉心,疲惫地道。 范永平立即不解地扬了扬眉,「副总的阴谋已经失败了,不是吗?难道你怀疑还有其他的同夥?」 莫微尘苦笑了一下。「希望我的猜测不会成真。」 范永乎的眼里有疑惑,莫微尘的话影响了他紧绷了几天,如今才略为放松的好心情。 见他一脸忧心忡忡,莫微尘反倒笑道:「不用担心,就算魏副总还有同夥,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虽然心中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他还是出口安抚:「永平,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我会好好放你几天假,让你休息一阵子。」 「谢谢总经理。」听莫微尘这么说,他不安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点。 范永平一出去,他立刻将身子埋进了大椅中,并疲惫地闭起了眼睛。但,才闭上一会儿,桌上的行动电话却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莫微尘,我好无聊,我真的快闷死了。」一接起,他还来不及出声,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一听到这无奈的抱怨,莫微尘的嘴角漾起了一道笑容。 「怎么啦?才几天而已就受不了了?」那天,他听从夏惟的建议,暂时把她「关」了起来。 当然,说「关」是严重了点,在与她说明了原委之後,这一次,她一反常态地愿意配合,只是,安静不了几天,一如他所料,她果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哎——哟——」向织月把抱怨拉得长长的。「整天闷在别墅里,我觉得自己好像米虫一样,很不习惯!」 「嫌闷的话,别墅里有桌球台跟撞球台,你可以找孙德兄弟玩玩……」 「我才不要跟那两个手下败将玩。莫微尘,你放我一天假好不好?就一天,我保证,绝不惹事也不好管闲事,纯粹只是回去看同学们的实验做的怎样。」答应他「避风头」之後,她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教授,请教授特别恩准她几天的假。 「不行,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我不能让你冒上一点点风险。」她的请求遭莫微尘一口回绝。 「我保证不会有风险的啦!」电话那头的她立即提出保证。「拜托啦!就一天而已,要不半天也行,我去看看就回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请伟伯带我去——」见他似乎又要反对,她立刻又补充道:「要不,让孙德兄弟一起跟过去也行……」 她的哀求声让他的坚持向後退了一步。 见他不语,她立刻可怜兮兮地又接着道:「好啦!求求你啦!我拜托你啦!」 终於,莫微尘坚如铁石的心被撼动了,他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就半天,我准你去,明天下午六点以前,你一定要回到别墅。」 电话那头的向织月高兴地欢呼了一声,「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六点以前回到别墅,我保证!」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但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他一时的心软妥协,竟差一点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後果。 *** 虽然多了两个小跟班,碍手碍脚又碍眼的,但向织月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即将重回校园的兴奋感已大过一切。 从别墅到学校的路上,就见她不断地哼着歌儿,那五音不全的音调简直让同座的孙德兄弟耳膜差点长疮。 终於,孙德掏着耳朵提出了抗议:「喂!你给我拜托一下好不好?不要再唱了,你的歌声实在有够难听!」 正在兴头上的向织月冷不防地被泼了盆冷水,立刻知趣地停止了口中的歌声。 「很难听吗?我不觉得啊!」见孙德兄弟一副已快受不了的模样,她疑惑地偏过头,对着身旁驾驶座的伟伯问道:「伟伯,我的歌声真的很难听吗?」 伟伯慈祥地摇摇头。 有了伟伯撑腰,向织月立刻示威地回过头,昂起下巴道:「喂!伟伯说不会,是你们兄弟俩对我有偏见。」她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但她的鬼脸才做了一半,伟伯却突然又冒出一句话—— 「不过,我觉得你的歌声,还是比较适合洗澡的时候唱给自己听。」 向织月的脸在瞬间垮了下来。 「哇哈哈!」孙德兄弟故意对着她蹦出了一串夸张的大笑。 「你们两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笑的。」她有些「见笑反生气」地吼了回去。 「哇哈哈!」无奈,孙德兄弟笑得更大声。 她只有气呼呼地坐回原位,一直到学校,她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到了校门口,她回过头用力「哼」了一声後,推开车门下了车。 孙德兄弟立刻跟了下来。 「干什么?」见状,向织月皱起了眉头。 「夏老大有令,要我们一步也不能离开你。」孙祥道。 「神经病!」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甩过头就想往前走。 谁知,孙德兄弟真的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这一跟,把向织月的火气全跟上来了。「喂!如果我去洗手间,是不是你们也要跟着去?」 「理论上是这样。」孙德懒洋洋地道。 「你们……」她气呼呼地指着他们,最後,似是想通再多讲也只是对牛弹琴般多余,她索性转身,随他们去。 就在她即将踏入校门之际,突然由四面八方窜出一堆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孙德兄弟立刻警戒地挺身向前,把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向织月拉到身後。 「没什么,我们老大只是想请这位小姐到家里住几天。」为首的那人开了口,赫然是那个大狗熊。 「是贺老大派你们来的?」孙德再道。 「这……就不用你管了。兄弟们,上!」狗熊用嘴一努,身旁的阿飞立刻会意,朝他们逼近。 一阵混乱随之展开…… 由於对方人多势众,孙德兄弟渐居下风,连挨了好几拳。 本来,这些阿飞,若让向织月独自应付,或许还可撑到好心人去报案请警察来。但,她除了顾自己之外,又心系孙德兄弟的安危,分心的结果是—— 她的後脑立刻遭到一下重击。 昏倒前,她只记得自己踢飞了两个企图接近她的阿飞…… *** 当伟伯搀扶着受伤的孙德兄弟回到别墅时,接到消息的莫微尘及夏惟已先後来到别墅。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夏惟首先迎了上来。他看看孙德,又看看孙祥。 电话中,伟伯没有交代的很清楚,只说向小姐被绑架了,他知道莫微尘和他一样,心急着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贺老大干的!」孙德恨恨地吐出这句话後,忍着掉落门牙的痛楚,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才下车要走进校门口,他们就出现了。」 「他们一定早就埋伏在那里了!」孙祥补了一句。 「伟伯,你有没有看见向小姐被带往哪个方向?」夏惟蹙着眉头转问一旁脸色仍然苍白的伟伯。 「当时……我吓呆了,我看到那个老校工报了警,一心只急着把他们兄弟俩带回来,没注意到……」 夏惟拍了拍仍心有余悸的伟伯,表示没有人会怪他。 「你们先下去休息,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他看了看大家。 「大哥,不好意思,你交代我们的事……给弄砸了。」孙德一脸歉然。 夏惟摇摇头,「不怪你们,是我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没有加派人手预防。」他拍拍兄弟俩的肩膀,「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孙德点点头,与孙祥、伟伯上了楼。 他们一离开,夏惟立刻来到莫微尘身旁,面色凝重地道:「莫大哥,我们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 始终不发一语的莫微尘低低地开了口:「我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她的。」语中可听出浓浓的自责与悔恨。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自己也於事无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夏惟安慰道。 「对不起,我的心现在很乱……」他从来不曾如此六神无主过,即使是三年前,面临亚洲经济风暴时,他也不曾慌乱过——她一定要没事才好,一定! 望着他,夏惟悄悄地叹了口气。 看来,莫大哥这次真的动了真感情,与他相交这几年来,他还不曾在他眼中看过如此慌乱的神色。 「莫大哥,我先派人到警察局把事情压下来。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只能等……」 等……莫微尘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 夏惟料的不错,等了三天之後,莫微尘接到了贺老大要胁的电话。 贺老大来电的内容很简单,要他在不能报警的情况下,只身前往他所指定的地点,否则向织月性命不保云云。而在莫微尘提出,要确认她性命无虞的要求之後,贺老大只狞笑了几声,随即将电话切断。 接到电话之後,莫微尘打算应对方要求独自赴会,但此举却遭到夏惟强力的反对。 「莫大哥,明知是个陷阱,你还要往下跳?」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莫微尘平静地道,「我不能冒任何的风险。」 夏惟仍不赞同他的话;但他说的也没错,人在对方手上,任何一个轻举妄动,向小姐都有可能没命。 「为了她,难道你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 莫微尘笑一笑,没有针对他的问题回答。「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们还要透过我获得好处,不会这么轻易让我死的。」 深深地望了他一会儿,夏惟才道:「看来,你真的爱上向小姐了。」 莫微尘没有否认,只是苦笑了一下。 「好吧!既然要去,就不能毫无准备地去。」夏惟自椅子上起身,一抹精光自眼中闪过。「明天什么时候去?」 「一早。」莫微尘简短地回答後,也跟着起身。「夏惟,对你,我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心中的感谢。如果此去我果真遭到不测,我要你再帮我一个忙,去找陈律师,告诉他一切,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明天,赢的一定是我们。」他伸出了手臂,等待与他分享信心。 莫微尘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 *** 隔天一早,一到指定地点,莫微尘在接受了贺老大金属探测器的扫瞄,确定未携带任何防御工具之後,他的双眼就被蒙上黑布,接着被带上车。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他感到车子停了下来,没多久,他被带进一栋建筑物内。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後,对方终於停下脚步,将他推进一张大椅内, 在他脸上的黑布被取下的同时,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莫总,你好!」 这声音顿时让他怔了一下。 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人之际,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但那意外之光也只是一闪而逝。 「尚锦和,没想到这件事你也有份?」他故意惋惜地摇摇头。「你的演技真好,连我都被你给骗了。」 面对他的讥讽,尚锦和一点也不以为意地道:「莫总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身处险地竟还能如此镇定。」他直起身子,抖开了脚旁的旋转椅,来到莫微尘面前,「莫总,对不起了,麻烦你跑这一趟,我保证,只要你合作,我不会为难你的。」 「是吗?」莫微尘眯起了眼。「尚经理,我不明白,我自认没有亏待你,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尚锦和摊了摊手。「所谓人往高处爬,这不能怪我,我只是识时务而已,没什么不对吧!」他厚颜无耻地笑了笑後,转身拿起一个置於桌上的牛皮纸袋,「莫总,这是一份股权让渡书,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名,你马上可以带着向小姐离开这里。」 听到她的消息,莫微尘的脸色迅速一凛,寒霜密布。「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她生龙活虎、毫发无损,好得很!」 「我要见见她。」他提出了要求, 尚锦和却狡猾一笑。「只要莫总签了字,随时可以见到她。」 他狡猾,莫微尘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把问题丢还给他。「要我签字——可以,除非先让我见见她,否则,我是怎么也不会签的。」 他语中的坚决顿让尚锦和面露犹豫之色。 「尚锦和,你连这种小事都如此犹豫不决,证实你也只是个听命於人的小喽罗而已,去请个可以下决定的人来,或者,乾脆把祈顾问请出来当面谈。」莫微尘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听到「祈顾问」三个字,尚锦和的脸色立即一变。「谁说我无法下决定的,我……」 一道苍老的声音迅速打断了他—— 「锦和,人家既然已经识破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话声刚落,自另一个房间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祈天! 他在尚锦和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莫微尘。 「不愧是莫老头选出来的人,看来,我低估了你的能耐。」 「彼此,彼此。」莫微尘语带双关地道。 「微尘,我实在很好奇,我的计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被你一眼识破?」 莫微尘淡淡地一笑道:「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计画,你隐身幕後,操纵魏启康与尚锦和,事後再坐收渔人之利……只可惜,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才显得漏洞百出。」 「喔,怎么说?」祈天扬了扬眉。 「你太高估魏启康与尚锦和的能耐了——你要樊世高进去档案室偷文件,是要造成商业间谍入侵的假象,但是,尚锦和却带着樊世高堂而皇之的进去,完好的门锁是一大败笔。 再者,你操控魏启康出面低价收购公司股票,这是个很聪明的作法,但是你忘记一点,魏启康只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凭他,根本不可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画,如果背後不是有人撑腰,他也没胆子这么做。」他顿了一下。「本来,我还没怀疑你,那天,魏启康临走前丢下的那几句话,才让我开始怀疑,不过,当时我还不肯定,但刚刚看到尚锦和之後,我就确定你就是幕後主使者。」 「何以见得?」 「因为,在樊世高事件中,你是唯一力挺尚锦和之人。」 「原来如此……」祈天点了点头。「原来我的一切早已在你的掌握之中。不过……」他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你虽然聪明,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最後,胜利还是属於我。」 「祈顾问——」莫微尘突然道。「在莫氏,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为什么还要如此处心积虑的拉下我?」 「你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问』职位可以满足我吗?」祈天哈哈一笑,双眼透出一道贪婪之光。「要怪,就怪莫老头,我为他出生入死,打下莫氏江山,他竟然不念结义之情,宁愿把公司传给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野种,也不愿把公司交给我,我不服!」 公司中所有资深员工都知道,莫微尘并不是老总裁莫东山的亲生儿子。早年丧妻的莫东山为纪念爱妻,并没有再娶,他领养了襁褓中的莫微尘,并全心全意地栽培他进入莫氏。 六年前,莫东山病危之际,把公司交给他,当时的确遭到公司元老派的阻拦。後来,在莫东山一一与这些元老深谈以後,决定给他两年时间,若他在两年内不能让公司更加蓬勃发展,董事会则有权收回他的职权。 事实证明莫东山眼光独到,这几年来,莫微尘的确让莫氏资产增加了一倍以上,这才让董事会由原先的反对到目前的全力支持——原以为,他已凭实力获得大家的认同,没想到祈天仍在意这件事。 祈天接下来的话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原本,我不想做得这么绝的。你毕竟是个人才,我的目的只是要逼你让位,只要你合作,你还是可以留在公司助我一臂之力。但,你不应该让慕荷替你死;不该在慕荷走後,连慕蕊也不放过;更不该只为了个酷似慕荷的女孩,伤透了慕蕊的心……」他痛心疾首地道。「那么出色的两个女孩子,却一个个地栽在你的手中,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有多痛,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将莫微尘的回忆又推回几年前,那个拚命护着他、让他避过酒後驾车的疯狂驾驶猛烈的冲撞,却牺牲了自己宝贵性命的女孩子。一时之间,心痛让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祈天愤怒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即将自你手上拿走的,是我应得的,也是你欠我的。」说到这儿,他向身旁的尚锦和使使眼色,後者会意,立刻将牛皮纸袋内的文件拿出来,递到了莫微尘面前。 「签下它,你我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消。」他冷酷地道。「我相信凭你的实力,就算丢掉了莫氏的舞台,也不会寂寞。」 莫微尘只看了眼前的文件一眼,并没有接下它。他定定地看着祈天,毫无惧色地道:「我说过,我要亲眼见到她平安地站在我面前,我才会签。」 「这容易。」祈天又向尚锦和使使眼色。 尚锦和跟着向一旁负责监视莫微尘的贺老大做了个手势,之後,贺老大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的向织月被带进了屋内。 「你别推我行不行,我又不是没有脚——」乍见到莫微尘,她立即停止了口中的咒骂,一股想哭的-望冲了上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这么笨?」 「你没事吧?」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她,一股不忍让他欲走上前,却被尚锦和挡了下来。 「还好。」她极力忍住即将滚下的泪,隐瞒了这几日的委屈。 「好了,人要看你也看到了,文件可以签了吧!」祈天催促道。 「签什么文件?」向织月不明所以。 莫微尘没有回答她,直接接过了尚锦和手中的纸袋,同时望着祈天道: 「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就算我签了它,你我之间也不会一笔勾消,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要小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从你手中将莫氏夺回。」 「有志气。」祈天拍了拍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可以自我手中夺回莫氏,签吧!」 莫微尘挑战地望了他一眼後,坐了下来,并拿下衬衫口袋中的笔,准备签下让渡书。 但,他才拔开笔盖,向织月着急的声音立刻传来—— 「不要签,你怎么可以向恶势力低头呢?」虽不明白他们要他签下的是什么东西,但用膝盖想也知道,绝对是非比寻常的重要,她当然必须阻止。 「闭嘴!」贺老大立刻大喝了一声。 「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後,莫微尘握住笔杆签下了第一个字。 然,就在他即将书写第二个字时,变故陡然发生,向织月突然加速马力冲了过来—— 「不要签!」她大吼了一声後,撞落了他的笔,也撞飞了贺老大手中的枪,更将不察的尚锦和给撞到地上。 「xx娘,你找数!」被撞得踉呛数步的贺老大,杀机顿生。他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向织月。 「不要!」惊慌地一吼之後,莫微尘立刻扑向向织月,用身体护住她。 不过太迟了,第一颗子弹已穿过她的手臂,他只来得及挡住第二颗子弹。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血腥暴力。 虽然手臂剧痛袭人,但向织月立即自莫微尘的怀中挣扎出来,见鲜血不断自他的背部淌出,一阵恐惧让她慌乱地道:「莫微尘,你有没有怎样?你别吓我!」 她想帮他止血,血却愈流愈多,流得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我……没……事。」说完这三个字之後,莫微尘便昏了过去。 见他昏死过去,向织月急着向在场的人呼救。「快救他,求你们救救他!」 但,贺老大却只是狞笑一声,又将手中的枪对准了莫微尘的脑袋。 就在贺老大即将扣下板机之际,祈天气急败坏地阻止了他。「混帐东西,谁叫你开枪的?」 杀红眼的贺老大显然被这声斥责刺激,他用力将祈天推倒在地,并骂道: 「xx娘,你把偶当狗啊!」本来,他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地上这老家伙一起干掉,但他才将枪举起,一声震天响的枪声吓了他好大一跳。 「不要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紧闭的门突然被踹开,以夏惟为首,涌入了一大堆人,个个手中真枪实弹,一半对准了持枪的贺老大,一半对准了祈天与尚锦和。 见局面已被控制住,夏惟立刻奔向倒在血泊中的莫微尘与向织月两人。 一见到夏惟,向织月彷佛遇到救星般,立即挣扎起身,抓住了夏惟的手臂虚弱地道:「快……快救他!」说完,自己也昏了过去。 见状,夏惟立刻急着向後喊道:「孙德,把这些人全送到警察局去;孙祥,快帮忙救人!」 孙祥立刻奔了过来,一把抱起向织月;而夏惟则扛起了莫微尘,在其他弟兄的帮忙下匆匆向外奔去。 他们一离去,现场立刻呼喝声四起。 地上的祈天被拉起时,仍是一脸的惊愕与茫然;贺老大则是吓得立刻弃枪投降,至於一旁的尚锦和……早已被先前的枪声吓的尿湿了裤子。 第九章 还好,由於抢救得宜,向织月与莫微尘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 在动过手术取出子弹後,由於向织月伤势较轻,已被转往普通病房;而莫微尘则因伤势较重,暂时留在加护病房观察。 而在麻药退去,逐渐恢复意识之後,向织月立即吵着在旁看护她的丁岚,带她去看莫微尘,当然,被丁岚挡了下来。 「他很好,你别急好不好?」丁岚把她按回原位。「你刚动过手术,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去看人家?」接到夏惟的电话以後,她心急如焚地冲到医院。 虽然夏惟只将过程简单带过,但她已快被吓破胆,因为,她原先所害怕的事终於发生了,那些黑道分子果然采取了报复行动。 不过,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向织月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虽然手臂被厚厚的绷带缠住,动过刀的伤口也犹如千根针在刺般难受,但,丁岚的阻止却末起任何作用,她依然挣扎着要起身。 「我没事,我好得很,我要去看他,他——」 「你再这样乱吵,我就叫医生来替你注射镇静剂,让你安静。」唯恐她手腕上的点滴针头被拉断,情急之下,丁岚只有出声恐吓。 这声恐吓似乎收到了效果,只见向织月颓然地倒回床上。不一会儿,眼泪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见状,丁岚顿时慌了手脚。「织月,你别这样子好不好?」 向织月则抬起泪眼婆娑的眼,语带哭音道:「小岚,告诉我实话,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 「呸呸!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他——」 「他很好!」接口的是刚好推门而入的夏惟。「向小姐,你别担心,手术相当成功,他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 夏惟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他还没醒过来,不过,复原情况相当良好,过几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到时候,你就可以去看他了。」 闻言,向织月的眼泪才稍梢止住。 「对了,夏先生,那些坏蛋现在怎么样了?」丁岚问道, 「全在警察局里,警方正在做笔录。」 「这些人渣,最好吃牢饭吃一辈子,免得又出来害人。」丁岚气愤地道。 夏惟自信地一笑,「你放心,根据我们手上握有的证据,这些人会失去自由好一阵子。」 *** 三天後,莫微尘复原情况良好,被转送到普通病房。 由於他的右肩胛骨被子弹从背部贯穿,虽然手术过程顺利,但因失血过多,他的身子仍然相当虚弱。 「莫大哥,对不起,我来迟了,害你挨了一枪。」看着面色苍白的他,夏惟歉然地道。 当初,由於怕被对方发现,他连夜制造的讯号发射器虽藏在莫微尘鞋底,但可侦测到的讯息却相当微弱,等到他完成解读,找到确切地点时,一切已经发生…… 莫微尘轻轻地摇摇头,哑着声音道:「我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怪你?」他喘了口气後,又道:「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夏惟当然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立即扬起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道:「她很好,伤势慢慢在复原中。」 闻言,床上的莫微尘轻轻地吁了口气。 「对了,莫大哥,高警官说等你的精神好一点,他会到医院来做一下例行性的笔录。」 莫微尘点点头。 有人敲门,走入的是财务经理范永平。在与夏惟打了声招呼後,他恭敬地来到病床前。 「总经理,公司内部运作正常,您不用担心。虽然高层主管一下子少掉三个,但大家还是接受了您的说法——出国考察业务两个礼拜。」 事件的发生虽然惊天动地,但由於夏惟与警方高层关系良好,再加上莫微尘身分地位特殊,因此,整件事并没有对外曝光。而在警方办案的态度相当低调之下,莫氏内部还不知道总经理受到枪击一事,除了范永平。 为了不让公司一下子受到太大的冲击,在莫微尘的指示下,范永平传达了「出国考察」的暂时性说法。 「这阵子要辛苦你了,永平。」莫微尘由衷地道。 「总经理,别这么说,您好好养伤才是真的,公司还需要您的领导。」 「放心,这点小伤还无法打倒我的。」莫微尘双眼露出了自信的光芒。 **** 在知道莫微尘已转到普通病房之後,当晚,向织月便要丁岚借轮椅推她到十二楼。 这一次,在拗不过她之下,丁岚只有照办。 而当她借了轮椅准备返回病房接向织月之际,病房前默立的一位长发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姐,你是织月的朋友吗?」她微笑着来到她的身旁。 乍闻此声,默然的祈慕蕊吓了一跳。望着笑咪咪的丁岚,她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不起,我……我……」 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立即让丁岚恍然大悟地道:「你……不是那天跟莫微尘在一起的女孩子吗?」 祈慕蕊垂下了眼,没有否认。 丁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随即了然地笑了笑道: 「你不好意思进去啊?来来,我带你进去。」她把对方的欲言又止解释为不好意思,主动地拉起她的手,推开了门。 「不是的,我……」 虽然祈慕蕊想解释,但似乎是迟了,丁岚已把她拉进病房中,且一进门,就大喊道:「织月,有人来看你了!」 坐在床沿等候到十二楼的向织月,因这一声叫唤而回过头,乍见到祈慕蕊,她的表情有些诧异。 「你们聊聊,我到地下室去买点东西。」把轮椅推进病房後,丁岚识相地找了个藉口离开。 她一离开,场面立刻变得有些尴尬。 「请……请坐。」向织月指了指前方的椅子。 「谢谢。」祈慕蕊道了声谢,却没有动,她的脸上写着迟疑,一会儿,才见她似鼓起勇气的道:「向小姐,对不起,我为我父亲对你们所造成的伤害道歉!」 「你父亲?」向织月有些不解。 「我父亲是祈天。」 「喔——」向织月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随後又摇摇头道:「事情过去就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这个人对别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心眼,更何况,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又不是多计较一些,就可以让事情没有发生。 她不计前嫌的态度换得祈慕蕊感激的一眼。她盯着向织月,最後忍不住道: 「你除了长得像慕荷之外,其他,倒是没有一样相似的。」 「慕荷?」 祈慕蕊点点头。「慕荷是我的姊姊,也是莫微尘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唯一爱过的女人」——这几个字让向织月的心猛震了一下。 这震动没有逃过祈慕蕊的眼。只见她讶异地道:「慕荷的事,微尘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向织月疑惑地摇了摇头。「祈小姐,我真的跟你姊姊长得很像吗?为什么大家都把我误认为是她?」 闻言,祈慕蕊沉吟了一会儿。几秒後,就见她自皮包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她。 原以为就算像也不会像到哪里去,然而这一看之下,向织月呆怔当地。 因为,她真的没想到,她与祈慕荷会相似到这种程度,看上去,简直就像透过镜中看自己。 难怪,所有认识祈慕荷的人都会将自己误认为是她,就连祈天,乍见到自己时也吓了一大跳。 「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有关慕荷的事?」这照片勾起她所有的好奇。 祈慕蕊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知道?」见向织月坚定地点头,她又问了一次:「就算真相会伤害你,你也想知道?」 向织月迟疑了一下後,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她坚定的目光让祈慕蕊叹了口气後,开始了她的叙述。「微尘并不是莫伯伯亲生的儿子,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向织月沮丧地摇了摇头。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祈慕蕊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後,继续道:「虽然微尘并不是莫伯伯亲生的儿子,但,我和慕荷还是喜欢他,我们三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双眼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虽然我一直很喜欢他,但,我在很早以前就被三振出局,他选择了慕荷,因此,我只有把对他的感情藏起来、封闭在内心最深处。 原本,我已对这段感情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微尘对慕荷的爱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浓,让我知道自己是一点机会也没有……」说到激动处,她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地失控,眼眶已经泛红。 「我真的已经放弃了,真的!但,慕荷出车祸的消息,却又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眶中的泪点点地落了下来。「我知道我这样想是不对的,毕竟,在生死中挣扎的,是我的姊姊啊!但是,我却无法不自私地这样想。」讲到这儿,她已泣不成声。 「原本,我以为慕荷走後,我会有机会,但是,我却低估了慕荷在他心中的地位,我默默地爱了他二十七年,他竟然还是狠心地将我排拒在心房外……」她抬起了泪眼婆娑的眼望着向织月,「所以,你能了解,当我看到你出现在他家时,心中的那种痛吗?他宁愿找一个替代品,也不愿接受我的爱!」 听到这儿,向织月听到自己的心轰然炸开的声音。 替代品……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木然地望着前方,脑袋一片空白。 「向小姐,真相是残酷的,对不对?」对着她的背影,祈慕蕊哽咽地道。「但是,跟我比起来,你还算是幸福的,起码还可以当慕荷的替代品,得到他一点点的爱;但我呢?付出了青春、付出了真心,却仍然只得到黯然神伤的下场。我想,这辈子没有人可以取代慕荷,得到他的爱。」 没有人可以取代…… 向织月只觉得脑门又轰响了一声,接下来,祈慕蕊又讲了些什么,她根本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连祈慕蕊何时离开,她也没有发觉。 当拎着两大袋食物的丁岚进门时,见到的就是她动也不动的背影。 「织月,那位小姐走啦?」虽觉不对劲,但她也没想太多地问道。 见她不应,丁岚乾脆走到她面前,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发生了什么事?织月,你别吓我!」她赶紧坐到向织月身旁,把泪流满面的她搂进怀中。「别哭,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安慰却让向织月哭得愈凶。 「织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向织月却只是猛摇头,泪落得更凶。 「织月,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眼睛哭肿了,等会儿怎么上去看莫微尘啊?」见安抚不了,慌乱的丁岚只好抬出莫微尘三个字。 不料,向织月却拚命地摇着头,近乎歇斯底里地道:「我不要去看他,我要出院回家!」 出院?回家?丁岚的眉头在瞬间皱了起来。 *** 隔天,向织月「悄悄地」出了院。 她没有知会夏惟,当然也没有告诉莫微尘,她就这样悄悄地回到家中。 整件事虽让丁岚感到不对劲,但,屈服在向织月眼泪下的她,也只能暂时将疑问摆在心中,不去刺激她。 虽然手上还缠着绷带,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还在,回到家的隔天,她不顾丁岚的阻止,还是执意来到了学校。 实验室里,一切都没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发呆的次数变多了。 就像现在,站在实验室的她又开始分神,思绪飘啊飘啊……飘了好远,飘到了那个粼光点点的海边…… 在那儿,他第一次牵她的手,第二次亲吻她的唇,也是在那一晚,她向来只专注於实验的心,加入了不同的元素,这许许多多的回忆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一笑,不禁又让她想起了与他共度的几个令人心神荡漾的吻…… 但突然,祈慕蕊的影像加了进来,那呜咽的控诉驱走了她心中所有浪漫的假象,她的心立即像被掐住般…… 为什么会这样? 一切的一切,原本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窝心、那么的美好……殊不知,他的好只是个温柔的假象。 她——竟然「只是」个替代品,所有的一切竟只是一种移情作用而已,这样的事实让她如何能接受? 「织月,瞧你最近失魂落魄的,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同学见她这副「痴呆」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然,这句打趣的话语却让她的肩膀颤了颤。 恋爱……她恋爱了吗? 这问题的答案让她的心更增添一份黯然。 不公平啊!既然要让她掉进世俗的爱情漩涡中,为什么才第一次——就让她面临了这种残酷的痛。 ***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向织月也变得愈来愈消沉。 不起劲地洗了个澡後,一出浴室,桌上一张静躺着的名片,又让她的心抽痛了起来。 这么多天了,他竟然都没来找她……竟然连一通电话也没有……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她真的只是个替代品吗? 想到这点,她的心又像有千针在刺。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却始终无法成功,她似乎就是没办法不想,他的影像彷佛像空气,随时将她包围。 刺耳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让她呆怔了好几秒。随後,她下意识地转头,突然,一种念头划过脑际,令她血液加速。 会不会——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她立刻冲到电话旁,抓起了话筒—— 「喂——」接起电话的刹那,她的心强烈地鼓动着。当丁岚那大刺刺的声音传来时,她的期待一下子滑落谷底。 「织月,你下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她的表情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你下来就知道了。」 「喔!」她不起劲地应了句後,随即收线,准备下楼。 由於整个人被一种浓浓的失望所包围,她没注意到丁岚声音中所透露的一抹诡异。 踩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跨下楼梯,到了楼下,她左顾右盼,却不见丁岚身影。 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重点想返身之际,一记清脆的喇叭声自前方响了起来,她迅速地回过头,正好瞥见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自一部停在不远处树下的黑色房车中走出来,这画面让她立刻像中邪般呆立原地。 只见,那黑色身影不断朝她走来,最後,定在她身前。 「好久不见!」莫微尘微笑道。 阳光下的他虽显得有些苍白,但那优雅的风度却仍令人心折。 见到日思夜想的他真的出现眼前,顷刻间,大起大落的两种感觉让她的眼眶瞬间泛红,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来?」久久,她才吐出一句话。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没办法,盼不到想见的人来看我,我只有厚着脸皮自己来了。」 闻言,她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望着他,她以哽咽的声音道: 「对不起,我不是祈慕荷,我也无法取代她。」声音中,包含了所有的委屈与控诉。 「你本来就不是祈慕荷,也永远无法取代她。」他立刻回道。 「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这句话却让向织月的眼泪落得更凶,心痛让她迅速地转过身。 见状,他眼中的笑意慢慢隐去,换上一种严肃认真的神采。 「傻瓜!」他将她扳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是你,谁也无法彼此取代的。」 这种意义深远的解释,对泪水溃堤的向织月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见她抽抽噎噎的又道:「我不怪你把我当成她,因为,我和她实在长得太像了。但,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好不好,因为,我真的很难过,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当作替代品的感觉。」 她的话,让莫微尘的脸色沉了下来。「谁说你是替代品?」 她没有回答,只把头偏向一边。 「傻瓜,你真的把慕蕊的话全当真了?」他把她的脸扳回来。 透过丁岚,了解她突然自医院「逃掉」的行为与慕蕊的到访有关之後,其中缘由他已猜到几分。虽急着向她解释一切,但不轻的伤势却让他动弹不得…… 「祈小姐没有必要说谎。」她的眼泪又滴了下来。「她一直爱着你——」 莫微尘打断她。「不管慕蕊对你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我拒绝慕蕊,跟任何人、任何事无关,因为,在我心目中,她永远只是妹妹而已。」 见她对自己的话语没多大反应,他捺着性子再道:「你真的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他看着她,一双深黝的眼闪着一抹动人的光亮。「或许,一开始,我真的是因为你的长相酷似慕荷而接近你,但是,相信我,愈接近你,我却渐渐被你率真的个性所吸引,你乐观的天性慢慢区隔了与慕荷的不同,慢慢敲开我禁锢已久的心房。」 她摇摇头,还是不信他的话。 「还记不记得你在灯塔前告诉过我的话?」他耐心地再道:「你说,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中,要往前看,为活着的人负责。」他顿了一下。「我跟慕荷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渴望新生,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值得我去负责的对象。」 「可是……」她被动地望着他,眼中仍有犹疑。「你仍然爱着祈慕荷,不是吗?」 「不要去嫉妒一个死去的人。」他真诚地道。「我永远会将慕荷放在心底,对於她,我永远有说不出的怀念和感恩,毕竟,我这条命是她用生命换回来的。『人要学着往前看』——这是你说的。」他微微一笑。「我对慕荷的爱,已经过去了,我这条命既然是慕荷赐给我的,我就必须为她好好活着。」 他执起了她的手,坚定地道:「听着!帮助我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你,不是慕荷。因为你,我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部赚钱机器;因为你,让我的生活重新有了动力与希望。」 这番话让她的泪慢慢地止住,他语中的真诚软化了她心中的疙瘩。 「相信我——」他替她抹去了残留的泪珠。「当时,我奋不顾身去救的,是一个叫向织月的傻女孩,而不是祈慕荷。」 「真的?」她抬起了犹带泪痕的眼。 他坚定地点点头,「贺强打伤的是我的背,可不是我的脑袋和心脏,我百分之两百可以肯定。」 这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瞬间涌出,她忘情地奔入他怀中想寻求慰藉。 但此举却让他呻吟了一声,身体向後瑟缩了一下。 他的瑟缩起初让她感到有些受伤,但见他痛苦的脸,她蓦地停住了泪,惊慌地自他身上跳开。 「对不起,我碰到你的伤……怎么样?有没有流血?」 「没事!」他皱着眉头摇摇头。「你呢?手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我本来就没怎样!」她故意隐去缠着绷带的手。见他眉头仍深锁,她担忧地再道:「怎么?还很痛吗?要不要我陪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莫微尘点点头。 见状,向织月主动钻到他的腋下,让他支着自己向前走。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谴责地望着他。 「你受了伤怎么能开车?」 「开车的不是我,夏惟跟丁小姐还在车上。」他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 彷佛想印证他的话似的,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车窗被摇下,夏惟似笑非笑的模样以及丁岚那张诡异的脸立刻出现。 突然出现的两人,让向织月尴尬地垂下脸。 完了!她刚刚哭得浙沥哗啦的场面肯定会让丁岚取笑一辈子! 她闷着头想搀着他继续向前走,但他却没有动。 她奇怪地抬起头,却望进一道深情的目光中。 「谢谢你!」他道。 突来的话让她怔了一下。随即,她羞涩地一笑,迎向他的眼摇了摇头,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走吧!我们去医院。」 莫微尘含笑地点了点头,靠着她,慢慢地步向阳光中。 阳光耀眼,片片白云点缀着蓝天。 这样的天气,对有情人而言,的确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