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1+1=1(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安西雅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她不愿回想的往事恶梦。 她讨厌梦中不由自主的感觉,她要醒来! 安西雅躺在床上皱着眉,拚命地想让自己醒来,偏偏昏沉的意识硬是拉着她往梦境里沉。 梦里的她,刚上大学,比现在清瘦,眼眸比现在倔强…… “还不快点给沙太太跪下。”陈娥瘦小的身子用力压着女儿安西雅。 “为什么要跪下?”安西雅拚命挣扎,怎么样也不肯就范。 “你是我女儿,叫你跪就跪!”安志明一番拳打脚踢,打得安西雅半边身子匍伏到地上。 “十五岁之前,是爷爷养我。爷爷过世后,我打工养活我和妈,你凭什么叫我‘女儿’!”安西雅冷眼看着这个所谓的爸爸。 安志明脸色一狞,一脚踹去。 安西雅被踢中腰部,痛到在地上蜷成一团。 “打够了吧?我没兴趣看你们这么野蛮的处理家务事。”沙陈美伦表情嫌恶地拿着手帕掩着口鼻。 “那你就不要干涉。”安西雅慢慢爬起来,瞪着这个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婆婆”。 两个星期前,沙桀出了一场车祸,她吓到几天不愿松开他的手,生怕就此失去他,于是什么也不怕了。 沙桀出院后,向她求了婚。 她便和他去公证了。 “我已经干涉了,我替你爸爸还了一百万的赌债。”沙陈美伦冷眼看着她说道。 “你疯了,谁叫你做这件事!”安西雅气到全身颤抖,指着她大吼道:“你干嘛拿肉包子打狗,没有人会感激你。他只会再赌掉一百万!” “闭嘴!”安志明一巴掌对着安西雅又甩过去。 安西雅被打得往旁边一偏,额头撞到墙壁,发出重重一声,整个人差点昏过去。 沙陈美伦捂着胸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一切。 安西雅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她爸爸逼近。 “你有本事就一次打死我,否则现在就走人。不然,我一走出这道门,我就去警察局验伤,明天就去登报月兑离父女关系,你看我敢不敢。” “你好大的胆!你是老子生的——”安志明又要冲上前,陈娥扯住他的手臂想阻止他,却被他甩了一巴掌。 “我数到十。九、八——”安西雅面无表情地说道。 安志明瞪她一眼,拎小鸡一样地扯住陈娥走人。 安西雅倚着墙壁,心和身体都痛着,可眸子却不闪不躲地迎向沙夫人。 “你可以说出你把我爸妈和我叫到这里的目的了。还有,不管你给我爸再多的钱,我都不会还你的。”安西雅说道。 沙陈美伦脸孔一阵扭曲。“以为嫁给沙桀,就可以予取予求了吗?” “我嫁给他,是因为爱他,我们不需要你的钱。”她说。 “看看你爸爸那副德行,谁会相信你不要钱。”沙陈美伦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笑容,说道:“沙桀跟我说,他跟你只是玩玩,结婚只是为了想得到你。” 安西雅心抽痛了下,因为她也曾经浮现过这样的念头。但沙桀那样热烈地爱着她,爱到她甚至觉得如果怀疑他就是她的错。 “他爱我。”她坚定地说。 “他如果没说刚才那句话,我出门就遭天打雷劈!”沙陈美伦声音颤抖地说。 “那又如何?我们都已经结婚了。”安西雅说。 “事实就是什么都可以改变。”沙陈美伦从皮包里拿出一本支票。“你离开。我帮助你月兑离父女关系,再给你一百万让你出国念书,让你从此远离那种社会阶层。” “我不会抛下沙桀。” “你只会毁了沙桀,他这辈子没工作过一天。爱可以填饱肚子吗?他拿什么来养你和他自己?”沙陈美伦尖声说。 “他已经去找工作了。他有无穷的潜力,可以靠双手撑起一片天。” “他不靠我们,能撑起谁的天!你来告诉我,这些事怎么解决——沙桀好兄弟的爸爸得了肝病、另一个好朋友要开刀。前者沙桀每个月给五万,后者他准备了二十万要给他。”沙夫人双臂交握在胸前,昂起下巴说:“你如果不跟他离婚,这些人就是陪葬品。” 安西雅的指尖刺入掌心里,全身因为用力而颤抖着。 “我不会离开沙桀。”这是她唯一的坚持。 “好,那我就死给沙桀看。看他要选谁!”沙陈美伦从柏金包里拿出一把刀,狠狠割向手腕—— 不! 安西雅蓦然惊醒,全身冷汗涔涔。 当年,沙桀妈妈以死相逼,而她同意拿钱离开——就是最后的结局。 她侧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担心和沙夫人的会面了。 她已经好几年没再作过这个梦了。 嘟嘟嘟……嘟嘟嘟…… “喂。”安西雅抓起电话,声音仍有些喘。 “怎么了?”沙桀问道。 安西雅红了眼眶,用力咬住了唇。 这就是沙桀。 总是从她的一句语调,便知道她的所有情绪。当年,她不知道费尽了多少力气才演足了那场和他分手的戏。 “没事,只是在睡午觉,结果被你的电话吵醒。”她轻声说。 “如果有事,你都会说没事。” “有事吗?” “我妈下周五回国,我跟她约好晚上七点半。” “好。那你把住址、电话传给我。”她现在连询问他妈妈听到这件事有何反应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妈家。” 安西雅狠狠咬住唇,头皮整个发麻。难道刚才的梦境是在警告她,旧事会重演? “西雅?” “好,我到那里时再跟你联络。” “我过去接你。” “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安西雅不给他说话机会,挂断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再次疯狂地响着,但她倒在床上,连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当初和沙桀分开,她像是活生生被剥了一层皮,痛不欲生。但她宁愿是自己痛,也不愿害他失去母亲,内疚终生。 她不认为事隔多年,沙桀妈妈会有所改变。她和沙桀注定是今生无缘的。 哔哔。 手机传来一封简讯—— ‘西雅,愿意出来吃饭吗?我不会再逼你一定要结婚的。钟南。’ 安西雅看着简讯,长叹了口气。事实就是,钟南逼不了她——因为她对他的感情没那么深刻。 她虽坚强,却再也承受不起另一次的爱情焚身。她现在要的是那种能掌握在手里的安全感。 安西雅不给自己考虑时间,很快地回传简讯给钟南—— “下周六晚上吃饭吧。” 安西雅起身,准备更衣。 待会儿要和韦树树、夏子初到“anthea"shouse”聚会。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干嘛去那里? 如果店真的是沙桀开的,面对着他的深情,她岂不又要陷入两难吗?可是,真要她不去,她又做不到。 安西雅重重咬住唇,抓了件长洋装转身走进浴室。 唉,她的决心在面对深爱的男人时,总是永远有破洞。 就在安西雅正准备出门之际,夏子初已经开车接到韦树树,在前往“anthea"shouse”的路上。 车程中,韦树树一直跟他说着她昨天因为乔振宇而在办公室“生不如死”的“奇遇”。 乔振宇离开后,j当着同事面前,说她假公济私,妄想钓到金龟婿,说她是拜金女,是女人的耻辱。幸好,同事们没人理会j,因为大家已经兴奋到差点把屋顶掀了。 “我一定是哪里得罪乔振宇了,所以,他才想到用那种方式整我。”韦树树总结后,长叹了口气。 “他是喜欢你。”夏子初苦笑地说道。 “不可能!”韦树树大叫出声,一脸惊恐地看向他。“第一,他不可能会看上我。第二,像他那种冰山美男怎么可能用这么高调的方式示爱。你都不知道他脸一沉,冷冰冰的样子,有多骇人。” “你神经这么大条,如果乔振宇不直接跟你说‘喜欢’。喜欢你十年,你也不会知道。”夏子初握紧方向盘说道。 “笑死人,我哪有那么迟钝。”她皱皱鼻子,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有。”他提高音量说。 “干嘛那么凶。”韦树树戳了下他的手臂。 “我没有。”夏子初拿起她买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提振精神。 不知何故,他这次的感冒一直好不了,最近也愈来愈容易感到疲累。 “所以,你决定要和乔振宇交往吗?”他提着一颗心问道。 “他又没问。”所以才害她忐忑至今。 “他都追到办公室表态了!”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感觉脑子突然一阵昏眩,连忙放慢车速。 “夏子初,你今天mc来喔,火气很大。” “对不起,你也知道我有些感情困扰。”他说。 “是关于那个你暗恋的女人吗?你可以找我谈。”她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正经地说道。 “我会的。”夏子初在红灯前停下车,转头定定看着她的眼。 韦树树很开心能帮上忙,笑嘻嘻地说道:“感情的困扰就交给贴心天使韦树树吧!保证能为你分忧解劳,让一切事情都有最好的结局。”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夏子初踩下油门,转了个弯,车子倏地滑进了“anthea"shouse”的停车场。 “哈啰,三位好。” 当他们一走进“anthea"shouse”的户外前庭咖啡座时,女服务生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目光先在安西雅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后,才说道:“请问订位大名是?” “夏子初。”夏子初说道。 女服务生又看了安西雅一眼,然后把他们三人再打量了一遍后,她突然睁大眼,整张脸发光起来,快步领着他们走进餐厅,嘴里快速地进行例行介绍说道—— “这间分店是‘anthea"shouse’的创始店——‘起居室’,走的是居家温馨风格。希望大家一进到这里,就像到好朋友家里一样地放松,喝喝饮料、吃点美食……” 安西雅一行三人走过玄关上摆着绿叶植物的红木大柜、走过一座待客的棉布长沙发、走过摆着峇里岛木雕的边桌。 “这里的风格跟你家好像,而且服务生为什么一直看你?”韦树树挨近安西雅低声问道。 “也许我们在哪里见过。”安西雅说。 “晚安。”所有与他们三人擦身而过的服务生都亲切地抬头招呼,然后——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在安西雅脸上定格。 紧接着,他们开始打量她身边的人。 最后,所有人脸上全都会爆出兴奋神情。 安西雅的眉头愈锁愈紧,总觉得这群服务生像是随时要放起鞭炮庆祝一件她会觉得不安的事情。 三人才坐下,韦树树立刻指着墙上大声地说道:“怎么会有我们三人的合照?还有你的……妈啊!这整面墙全是你的照片!” 安西雅抬头看去,蓦地倒抽一口气—— 一墙十多张照片,都是年轻时的她。 她和韦树树手拉手、他们三人行拿着可乐瓶干杯、她骑在沙桀的摩托车上大笑着的样子…… “我都忘记还有这些照片了。”夏子初倾身看着照片里和韦树树挨着肩的自己。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韦树树揉着手臂,一脸惊吓地指着自己。“我那时候的头发好矬!还留齐眉刘海,妈啊!” 第二章 “晚安,请问你是——”一名挂着“店长”名牌的女子,端着香草茶和menu站到桌边,一脸期待地问道:“anthea吗?” 整间餐厅突然安静起来,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等着她回答。 “不是!”安西雅大声说道。 “她是。”韦树树和夏子初说道。 “开香槟!”店长的笑容像烟火绽放,笑不拢嘴地跟同事使了下眼色。“找到家里的女主人了!” 女主人!安西雅的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饶是寻常表情不动声色的她,气息也变得不稳。 “沙桀是把这些餐厅当成你们的家吗?这间叫‘起居室’,我记得其他分店是‘客厅’、‘厨房’、‘书房’……对吗?”韦树树兴奋地抓着安西雅手臂说道。 安西雅抬起头想说话,却发现已经有人拿起相机对准了她。 “抱歉,她不是公众人物。”夏子初立刻挡在安西雅面前。 “夏子初,你好man.”韦树树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里有几间分店?”安西雅的目光没有法子离开墙上照片—— 那时候的她,笑得那么无畏灿烂而骄傲,好像天下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知道的至少还有三间,可能每间墙上都有你的照片。”夏子初说。 “我要宰了他。”安西雅把脸埋到双掌间,心脏怦怦怦地狂跳着。 “好啊,快点找他过来宰。”韦树树大声叫好,巴不得他们今日就终成眷属。 “我想,我们先来谈谈乔振宇好了。”安西雅从指缝里瞄她一眼。 “不好,我想谈沙桀。”韦树树立刻捂住耳朵哇哇叫。 “看来沙桀真的从没忘记过你,你忍心推开他吗?”夏子初问道,因为他也不想谈乔振宇。 安西雅放下手,长叹一声,在他们面前也不想掩饰什么。 “我跟沙桀妈妈下星期五要见面。若她同意,我会和他在一起;若不同意,我也没力气再招一身伤了。” “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吗?”韦树树问道。 “不用,但你们可以在子初家等我。”安西雅说。 “好。”韦树树一手抓住安西雅,一手拉着夏子初,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一起等你。” “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安西雅握住韦树树的手,却看了夏子初一眼。“乔振宇很迷人,但他只想要一场游戏,你一定要狠下心拒绝。我相信你身边一定有那种你想要的天长地久的爱情。” 韦树树的脑子闪过乔振宇那双冰眸,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头亦是一颤。 “我……”韦树树咬了下唇,轻声地问道:“我不能只玩游戏吗?” 夏子初往后靠向椅背,觉得这几日不退的三十八度体温让他想吐、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你不能。”安西雅敲了下她的头,不客气地说道:“因为就连那种你其实不怎么爱,只当他是家人多过朋友的章正荣,都可以伤到你的心,你哪来的本钱跟冰块乔振宇玩游戏?” “那你叫乔振宇不要那样大张旗鼓。”韦树树无力地说。 “好啊,不如你先叫沙桀不要那么明目张胆,我就去叫乔振宇适可而止。”安西雅说。 “他们两个的目标一样,就是要——宣示所有权。”夏子初有气无力地说道,怀疑自己可能缺乏了男性荷尔蒙。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只有你例外。”安西雅轻哼了一声,对韦树树说道:“所以,你跟他交往好了。” “不行,就说过那样我会有**的感觉。”韦树树说。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男的。”夏子初坐正身子,精神突然好了一点。 “那你得先坐到隔壁桌。”韦树树笑嘻嘻说道。“因为我正在和姊妹淘聊天。” “可以身兼姊妹淘的男友,简直是稀世珍宝。”安西雅不死心地继续鼓吹。 “那我先回去换一件粉红色衬衫,是不是也能身兼姊妹淘一职?”一个粗犷男声插入其间。 “沙桀!”韦树树第一个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我等你们出现在这里,等一辈子了。”沙桀仰头笑着,洁白牙齿与小麦色面容衬着他身上开了三颗扣子的白衬衫及深蓝牛仔裤,充满了致命的男人味。 “好久不见。”夏子初笑着和他握手。 “你——搞这是什么东西?”安西雅不想被他动摇,双臂旋即交握在胸前,开始兴师问罪。 沙桀笑着在安西雅身边坐下,牢牢握住她的手。 “不这样做,人家怎么会知道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我总是要替你扞卫你的所有权。”沙桀指着另一边的墙面说道。 “太感人了,这是一定要在一起的。”韦树树在旁边小声起哄道。 安西雅倾身敲了下她的头,简直想昏倒。 “万一我已婚,你的举动岂不是要造成我的家庭问题?”安西雅没好气地说。 “如果你老公够爱你,就不会有问题。如果他不够爱你,那他可以选择比我更爱你,或者把你交给我。”沙桀手一使劲,将安西雅整个人全拉到他的身侧。 “放开。”安西雅的耳朵一热,力持镇定地说道。 “像这种废话,你以后可以不用说了。”沙桀说道。 “我说过下周五才决定……” “除了我们没人能决定我们的未来。带你去,只是为了安你的心。” “你说得容易,你明知道你妈妈有多反对我们。”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我只想知道她当初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让你愿意离开我?”沙桀扳正她的脸庞,灼热黑眸直逼到她面前。 “她没说什么,是我厌倦了那种奋斗的日子。”安西雅肩膀不自觉地耸起,声音冷冷地说道。“放开我,我不想在这里上演拉拉扯扯的狗血剧。” 她面无表情地推着他的肩,成功地从他身边月兑身。 “你们要不要私下谈谈?”韦树树说道。 “要。”沙桀起身,不由分说地揽过安西雅的腰,牢牢地将她扣在身侧。 “我说过我不想在这里上演——”安西雅掰他的手。 “再挣扎,我就在这里吻你。”沙桀见她杏眸喷火,他挑眉,露出痞痞一笑。“我们到楼上谈,而你们两个也需要好好谈谈。” 沙桀对夏子初点点头。 “我们谈什么?”韦树树奇怪地看了两个男人一眼。 “谈你们为什么还没变成一对。”安西雅帮腔道。 “他们疯了吗?开这什么玩笑。”韦树树笑着拍了下夏子初的肩膀。 夏子初没笑,他定定地看着韦树树,月兑口说道:“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的天。” 韦树树呆呆地看着耳朵开始发红的夏子初,她呆若木鸡,恍若一觉醒来照镜子,却发现自己成了外星人一样的错乱。 “我们走吧。”沙桀带开安西雅。 “大哥,你要把大嫂带到哪儿去?”一群服务生冲出来抗议,大声叫道。 “叫这么大声,万一把她吓跑了,你们到哪儿再去变一个她出来给我?”沙桀笑着回话道。“还有,替朋友们准备我平时最爱吃的菜,别打扰他们,更别打扰我和你们大嫂,懂吗?” “懂!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 沙桀哈哈大笑地拉着难得脸红、如今却已经脸红到快冒烟的安西雅,快步走到一座通往二楼的白色回旋梯,消失在楼梯顶端。 韦树树收回目光,很快地看了夏子初一眼后,她尴尬地一笑,挤出一句话说:“现在好像应该要配音‘王子和公主从此之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喔。”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吗?”夏子初月兑口说道。 韦树树圆睁着眼,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嘴巴开合半天之后才冒出一句。 “你……你的意思是……真的喜欢我?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对,一直都是。”他肯定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说?我怎么都不知道。”她急得猛咬着手指头说。 “因为你从没把我当男人。”夏子初双手撑在桌上,身子突然无力了起来。 “为两位送菜。这是我们老大最爱的凉拌色拉——他说这是大嫂当年为他做的第一道菜。”服务生端上色拉,又很快地退下。 韦树树看着那盆装在透明玻璃碗里的各色鲜艳生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我一直没说,就是怕说出来之后会变成这种局面。”夏子初低声说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出口?”她抬头看他,却只敢看一眼。 “我不忍心你再被章正荣那种男人伤害,也因为乔振宇出现了。”他知道她其实是被乔振宇所吸引,但他只是—— 再也不想看着她走入另一个男人怀里。 “天啊天啊。”韦树树手指着头,眉头攒成八字眉。 见她一脸困扰,一阵无力感闪过夏子初的身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韦树树一见他脸色不对,立刻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你体温是不是比较高?脸色很白。有没有发烧?就算再讨厌看医生,也要照顾好身体,以为病拖着就会好吗?我现在就陪你去看医生。”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咖啡喝多了一点,吃点东西就好了。” “不行,我们去看医生。”韦树树看着近来似乎又瘦了一些的他。 “吃饱了再去。”夏子初深呼吸,等待那阵无力感过去后,这才直起身,微喘地说道:“我真的饿了。” “真的?”她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 “那就多吃一点。” 笑嘻嘻的服务生在此时又送上炖得金黄清澈的肉汤及酥软可口的手工面包。韦树树每一样都替夏子初拿了一些到盘里,还替他在膝上摆好了餐巾。 “树树,就算你不能成为我的女友,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维持这样的交情。好吗?”夏子初说。 “那是一定的。”韦树树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所以,你会认真考虑我们之间发展的可能?”夏子初望着她澄净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紧握住她的手。 “会。”她只是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喜欢上她。 明明她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又哭又闹又醉的丑态都做过,只差没挖鼻孔而已。难道他有特殊癖好? “那我们快点吃饭吧,我饿瘪了。”夏子初灿然一笑,装出食欲大开的样子。“今天中午一个女客人拉着我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要赶下一场手术了。” “厚,你干嘛不直接跟她说,你是人也要吃饭的。瞧你最近连嘴巴都没血色,一副林黛玉模样,大家都没有同情心吗?” 韦树树见他没再追问什么喜欢不喜欢,顿时松了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身为男人的夏子初。 “那个客人的宠物年老病危,她需要有人听她说话。”他说,接过她递来的湿纸巾。 “帮助人很好,但身体还是要照顾啊。我明天就打电话给大娘护士,要她时间一到就赶你去吃饭。”韦树树咬了一口手工面包配女乃油,眼睛眉毛全挑了起来。“妈啊,怎么会这么清爽又有滋味,这铁定是神仙吃的东西。你快点吃!” “好。”夏子初笑看着她,只要是她说好吃的食物,他也会想尝尝。 “明天记得去看医生,虽然现在男生也流行瘦,但你就现在这样最好看,不许再变瘦。” “遵命,大人。”他咬了一大口面包,笑着说道。 韦树树也笑着喝了一口汤,目光却不自觉地瞄向回旋梯—— 只愿楼上此时的谈判气氛,也是这般融洽。 第三章 第二章 随着沙桀上楼的安西雅,被带着在办公室的电脑里“观赏”完所有“anthea"shouse”的格局后,又被带到一间与楼下餐厅装潢相同,只是格局更迷你一点的起居室里。 安西雅进了房间,皱着眉,隐约地想起在那些年轻时厮守的日子里,她曾说过的关于她想要的家—— 起居室是朋友相聚的地方,要让人很放松,所以要走峇里岛度假风。厨房要用一整面的白,要对着一个庭院、做菜才会心情好。客厅要有柔软的大沙发和整面书柜…… 那些话,沙桀全听进去了—— “anthea"shouse”是沙桀为她建立的“家”。 她缓下脚步,怕自己心软,于是转身看向他,语气强硬地说道:“你如果以为为我开了一间餐厅,我就会乖乖屈服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以前不需要你,现在当然也不需要。” “你一定要这么该死的倔强?”沙桀脸一沉,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却换来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对!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好。” “我见鬼的不是任何人,我是你的男人!” 沙桀眼里冒过火光,他一步逼向前,重重吻住她的唇。 她倒抽一口气,伸手要推他,双腕却被他单手扣住,整个人被压在门板之上。 他吻得那么深那么缠绵,将她的所有抗拒全化为绕指柔。 “不要推开我,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他的话随着吻进入她的唇间,揪扯着她的心。 她身子一颤,最怕他这样又吻又哄她,她根本没法子抗拒。况且,她的身心都好想念他,想念得连心都痛起来了。但她还有力气再承受一次心痛吗? “你走开。”她别过头,想躲他的唇,偏他就是不放人。 “啊……”当他的唇滑至她最敏感的舌侧时,她双膝一软。 他的吻更狂了,大掌则是火上加油的抚过她身上最容易被挑动的地方。两人相触的肌肤开始焚烧,她无法控制地随着他身子诱惑的滑动而起舞。 “放开我。”她低喘挣扎着,动情杏眸氤氲似雾。 “办不到。”他的唇离开她的唇,滑下她的修颈。 安西雅紧咬住双唇,怕一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呻|吟。 他无所不在的指尖在她身上撩拨出她以为不再存在的火热,她在他的指尖下崩溃,化为一滩春水。 “啊……”当一阵尖锐快|感滑过血脉,她再也承受不了过多欢愉。 她那我见犹怜的柔弱神态让他再也无法忍受,飞快地褪去彼此衣衫,结实双臂搂起她的一只长腿扣住他的腰,一个挺身便结合了彼此。 他以为自己上了天堂,蓦地将脸庞埋入她的颈间,疯狂地结合着彼此。 安西雅的指尖用力陷入他的臂膀里,他扣住她的臀部,不让她有一丝的退缩。 久违的激情让他们失去理智,只想得到更多的彼此。于是热情似狂浪,打得两人很快崩溃在彼此体内。 交缠的两人沿着墙壁滑落到地板。 “一碰到你,我就像野兽。”他伏在她肩头,低声说道。 她还没法子说话,兀自轻喘着气,全身仍在轻颤。 他吻着她的唇,抱起她,走向浴室,很快地替两人整理了一番。 她低头不看他,却也没有拒绝,因为身子太倦,只好由着他抱到沙发里。 “痛吗?” 她瞪他一眼,却没开口。方才在激/情之下,快/感强过了不适。现在一旦平静下来,不适处便似火在焚烧。 “你那时候要离开时,我也弄痛你了,对不对?”他低语着。 安西雅知道他说的是——十年前她拿出离婚申请书,而他气到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的那件事。 那三天里,他野兽般地爱着她,她被折腾到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次次地沦陷、一次次地哭泣、一次次地求他放她自由。 “我不记得了。”她别过头,双颊似火。 他打落她半松的发髻,用指尖梳理着。 “当年,我妈究竟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决定离开?”他握住她的下颔问道。 她说她要自杀。 安西雅脑中闪过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颤。 “她说你和我只是玩玩,结婚只是得到我的手段。”她垂眸而下,淡淡地说道。 “我不那么说,她会善罢干休吗?”他握住她的肩膀,眯起眼看着她。“你不会笨到相信了吧?” “我不相信,但我受够了在你妈妈和我爸爸压力下过日子的生活。我能扛的重量有限,扛久了会累会怕,离开是当时最好的决定。”她看着他刚毅的脸庞,轻声问出放在心里多年的疑问。“你气我当年拿了钱就走吗?” “不气也不会关了你三天。”他握住她的手,黑眸定定锁着她的眼。“谁知道事实证明了,当年让你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否则,我一辈子都是纨绔子弟,你也不会有今天的独当一面。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不认为我妈还有任何方法可以分开我们。” “我的出身没变,我爸爸依然在赌博,我看不出结果有哪里不同。我也不认为你母亲‘现在’会同意我们的事。” “只要知道你还在乎我,那我就没什么事是不能克服的。”他笑着吻她紧皱的眉心,附耳对她说道: “况且,也许你刚才已经怀孕了。” 她倒抽一口气,用力推开他。 他唇边志得意满的笑容,让她气得像小女孩一样地跺起脚来。 “你竟敢算计我!” 以前在一起时,她才满十八,他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太早怀孕,即便是在火烧眉毛的狂烈热情下,也从没忘记防护措施,避孕药更是天天盯着她吃。 “三十岁怀孕,是不错的时机点。”他一把搂过她的腰,大掌抚过她的肚子,仿佛里头已经有了个孩子一样。 “我不要!那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她奋力地想推他在一臂之外,偏偏他铜墙铁壁一样动也不动地矗立着。 “我最爱破坏你的计划。”他得意地说道。 她用力跺向他的脚。 他惨叫一声,却将她抱得更紧。 “早晚有一天,这脚会被你踩成残废。”他说。 “谁叫你老是气我。” “我爱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的十指探入她的发间,让她的头发蓬乱起来,见她又气又急又一副想踩人的模样,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大笑出声。“因为只有我能让你这样失控。” 他的眼噙笑,那般专注地锁着她的眼,黑眸深邃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入。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冲动!”她闭上眼,由他搂着。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会在这男人面前被打败。 “我好不容易可以跟你独处了,我的荷尔蒙不归我管。”沙桀拉她靠在他的身前,让她感受他其实仍尚未平息的欲|望。 她倒抽一口气,火烧屁|股一样地弹开。 “你你——你还是青少年吗?” “我对你很有反应,总比我没反应来得让你惊喜吧。”他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安西雅瞪他一眼,快手将长发很快地盘起,整理好了衣服。 此时,除了腮边微红之外,她看起来就是平时冷静的她。“我要下去找树树他们了。” 沙桀倚着墙,望着她走向大门。 “十年前,你有事时从没想到要跟我商量。” 安西雅停顿了下脚步,便又继续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十年后,你还打算这样吗?只要有心想在一起,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解决?” 门,被她关上。 安西雅背靠着墙,肩膀的疼痛让她发现了自己的紧绷。她长长吐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 她习惯了什么事都一肩扛,从来只有别人找她商量的分,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找人商量——沙桀总是说得很轻松,而她总是想得太复杂。 问题是,事实永远比她所想的更加不易解决。 那么,她这回还要再给他机会吗? 不管有多少让人挣扎或快乐的事情,日子总是在一眨眼便又过去了。 第四章 周五下午,忙到快虚月兑的韦树树趴在桌上,想着待会儿要打电话给夏子初,问他感冒好一点了没有、看医生了没有。还要传个简讯给安西雅,祝福她见面一切顺利。然后,还要想法子凑出一笔钱来—— 韦树树看着手边帐单的应缴金额,两万三千元。 这个月要缴保险费,才刚领到的薪水全都报销了。 幸好上回在沙桀的餐厅里,她补了很多餐的养分,没吃完的还带回家,喂饱了自己两天。沙桀还说要她、安西雅和夏子初去吃遍每一间“anthea"shouse”。 她每周有大餐可以慰劳疲惫的身心灵,很好。 但是——工作能不能不要这么忙? 她被分配到十月份时尚大秀的城市历史,偏偏怎么写,j就是不满意。她被退稿八次,如今已经晋升到被骂得麻木不仁的等级了。 更糟的是,不管她赶稿赶到多么筋疲力竭,乔振宇那对黑冰冷眸,总是有法子突如其来的钻入她脑子里。 她从安西雅那里知道乔振宇出国了,但他如果真的有心,打通电话过来,难道会少掉他一只手臂吗? 就像夏子初一样,即便不是每天通电话,也会传app分享近况。 唉,夏子初待她好是不争的事实。她也喜欢夏子初,但她经常想到的人,却总是乔振宇。 韦树树把帐单塞到皮包里,瞪着电脑荧幕上的字,咽了口口水,好想喝杯茶。 “现在才下午三点,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是在懊恼最近没香奈儿套装可以穿吗?”j讥讽的声音让韦树树瞬间提神醒脑,整个人弹跳了起来。 “那套衣服不是我的,已经送还给他的秘书了。”韦树树说。 “想不到乔振宇口味如此特殊,难怪至今未婚。”一身雪白香奈儿套装的j继续说道。 韦树树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不起,别人说话都可以不用理了。”j冷哼一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韦树树蓦地对上她的眼,月兑口说道:“我又没叫乔振宇来招惹我。” “是,都是他一厢情愿巴着你。”j粉红双唇抿得死紧。“大鱼大肉吃多了,想换点口味嘛。” “你这些话应该对他说,不是对我。还有,你不是一向说你自己公私分明吗?那又何必事事针对我,难不成我如果跟他在一起了,你就要退我一辈子的稿子吗?”韦树树认真地看着她说。 “你还妄想着要一辈子!你们门不当户不对,早晚都是要分手的。”j尖声说道。 “那也是我们的事。难道你退我稿子,我和他就会早点结束吗?”韦树树火了,也大声说道。 “我不跟你这种没水准的人吵。”j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地退场。“我退你稿子,是因为你写得差!你有本事就把历史写得再精采一点!脑子是用来工作,不是用来谈恋爱用的!” 嘟嘟嘟……嘟嘟嘟…… 韦树树拽在桌上调成震动的手机瞬间响起,号码显示着—— 乔振宇。 韦树树一看那个号码,心中先是一阵狂喜,可一看到仍未走出门的j,她立刻把手机往背包里一扔。 “我去买茶。大家要喝什么?你们先讨论,再打电话给我。” 韦树树抓起背包,转身就往外走。 “帅喔。”大卫低声对她说道。 韦树树扮了个鬼脸,双手一摊。 “上班时间随意出入,你还有没有把这份工作看在眼里?”j瞪着她说道。 “员工手册里规定,每名员工每天有半小时的外出时间。” 韦树树走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钮,这时才敢接起还在包包里无声震动的手机。 “喂。”她把手机调为正常音量,接起电话。 “我在你办公室楼下。”乔振宇说道。 “我马上下去,你千万别上来。” “黑色宾士,车牌号码是……你走路最好比接电话快,我只等你三分钟,不然,我会亲自上去。” 手机结束通话。 “霸道鬼!暴君!我又不是你的员工,干嘛对我颐指气使!”韦树树对着手机横眉竖目一番,开始傻气地猛戳着电梯楼层按钮,好像这样能让它快一点似的。 她走出电梯,小跑步地冲出大楼门口。 乔振宇正走出一辆黑色宾士,正朝着她这边看来。 她立刻飞奔而至他身边。 “上车。”他替她开了车门。 她飞快上车,生怕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乔振宇为她关上车门后,往大楼门口瞄去一眼,他唇角微勾,走回驾驶座。 他才坐定,就听见她说—— “车子不熄火,不环保。” “我不想再中暑。”他踩下油门,转进一条车流量较少的道路。 “谁叫你老爱穿西装。” “我通常在太阳底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乔振宇瞄她一眼。“你穿这么多件就比我环保?” “我一遇到冷气就手脚冰冷。”她左右张望一番,着急地说道:“喂,你要把车开到哪儿,我还要回去上班。拜你之赐,j现在把我当成眼中钉……” 乔振宇握住她的手。 “还真的是冰的。”他说。 韦树树的手一被握住,心脏先是停了一拍,继而狂跳了起来。 完了!她全身起鸡皮疙瘩,代表她对他真的很有感觉啊。 他的手指修长细致,手劲坚定。 “打开。”乔振宇指着她脚边的一个纸袋。 韦树树急忙抽回手,打开纸袋一看,发现里头是各种牌子的四物汤。 “看看喜欢喝哪种,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你……不用这样。” “我喜欢你的手暖一点。”乔振宇又握住她的手,只用单手握着方向盘。“晚上七点接你下班,去吃饭。” 韦树树点头,然后突然甩开他的手,哇哇大叫道:“慢着慢着……这样不对。我们什么时候演到手拉手、接送下班这一段了?” “你忘了你那天酒后做了什么?” 乔振宇在路边停下车,定定看着她。 韦树树头皮一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圆眸茫然地看着他。“我做了什么?” “这个。” 乔振宇扣住她的后脑,倾身吻住她。 她眼睛瞪得像两颗弹珠,只是一对上他流动光彩的黑钻眼眸,她很快地闭上眼,低喘出声。 她听见他的低笑声,于是长睫一扬—— 他的舌尖便在此时恣意入侵她的唇,占领她的呼吸与味道。 她不自觉地揪住他的手臂,完全忘了要抵抗。他的体温偏低,唇舌亦然,但他的行动却灼热得让她全身都在悸动。 一个看来如此冷情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热情的吻,逼得人根本没法子抵抗…… “记起来了吗?”乔振宇望着她被吻得殷红的唇,面不改色地提醒着她根本没做过的事。 “对不起,我不该酒后乱性,贪图你的美色。”她瘪着嘴,真的好想找个地洞钻。 偏偏此处没地洞,她只好往后一缩,想缩到车门边。 他揽住她的腰,瞬间就把两人的距离化为乌有。 她呼吸着他皮肤上淡淡薄荷及松香味道,目光不由得停在他那两片美丽的薄唇。 “那个……你如果不想又被我强吻,最好快点放开我。”她身子轻颤地说道。 他低笑出声,又咬了下她的唇。 她惊跳了一下,才要退开,又被他吻住了唇。 乔振宇发现他实在是抗拒不了她这么傻乎乎的样子,而且她抱起来的感觉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吻起来的感觉还带着淡淡茶香,让他欲罢不能。 他想要的更多—— 他吻得更深,吻得她星眸氤氲,小手勾住他的颈子。 嘟嘟嘟……嘟嘟嘟…… “别管它。”他的手探入她的上衣,一碰到她的肌肤便不想再自制。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身体敏感得像是随时要爆炸,只想由他为所欲为。她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激情,以前跟男友的亲热,总是会因为不自在而喊停,但现在她只想要得更多……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性吸引力? 第九章 嘟嘟嘟……嘟嘟嘟…… 车上的无线接听,透过汽车音响说道—— “你有一通来自父亲的来电。” 乔振宇皱起眉,按下无线接听。 “振宇,我是爸爸。” “有事吗?”他揉着她的脸颊,怕她刚才的行为弄痛了她自己。 她别过头,就是不看他一眼。 “我今天跟你阿姨还有j吃饭,j说你有了个女朋友,说看过你去接她下班。你阿姨还说她曾到你那里劝过你,要你带她回家,有这回事吗?” “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目前没必要带谁回去,我已经跟阿姨说得很清楚了。我在忙,不多说了。”乔振宇挂断电话,转身看向她。 她的脸半贴着窗户,整个人缩在座位上,看起来好小。 “你让我觉得自己不值一顾。”她用额头轻撞着车窗,拚命地深呼吸掩饰情绪。“拜托你走开,好不好?” “我如果走得开的话,我会走开的。” “那你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来接我,不要养成宠我的习惯,我不要习惯你。”她近乎哀求地说道。 “办不到。” “让我恨你,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不会恨我。”他扳正她的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带。“晚上去吃你喜欢的日本料理,好吗?” “不好,我想去夏子初那里。”她木然地说道。 “我们先去吃饭。”他说。 “送我去他那里吧,至少在他那里,我流的眼泪,有人会珍惜。”即便子初现在不在家。 乔振宇脸色一沉,他一语不发地重新开车上路。 一路上,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而韦树树贴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不知道看了多久,只觉得她好累好累。于是,眼皮悄悄地垂下,意识也随之渐渐地涣散了…… 待到韦树树清醒,正是乔振宇打横抱起她的时候。 “这是哪里?”她左右张望着,踢着腿想下来。 他没接话,只是更加拥紧她,走向电梯。 她一看,就连地下停车场都还有个穿着制服的泊车人员,这还能是谁的地盘? 她抬头看他,他神态冷傲地望着前方。 “按电梯。”他说。 她依言做了,因为知道除非她喊救命,闹到别人都出来,否则结果不会改变,他还是会带她回家—— 因为他想。 电梯打开,载着他们到他居住的楼层。 他放下她,用瞳孔辨视器开门后,揽着她的肩膀进屋。 她被安置在他的沙发里、他的身侧,被他黑沉的眸锁着。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肯放开我?”她问。 “我要做什么,你才会肯乖乖留下来?” 她闭上眼,知道自己这一关是没法子平安度过了。 “替我找到夏子初,他不见了。”她突然揪住他的衬衫说道。 “把他的基本资料给我。”他坐起身,拿起手机拨话。 她急忙在一旁说着夏子初的资料,连他老家的住址、电话,还有常去的地方全都背了出来——虽然有些地方,她和西雅这几天早已经去找过一回。 他交代完事情之后,切断电话。 “明天早上就应该会有基本消息了。至少会知道人是不是还在国内。”他说。 “他不可能出国不告诉我。”她摇头不相信。 “他失联这么多天,就是不想和你们联络。”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可是,我们说好可以一直是朋友的啊。”她紧张地咬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不敢打去他家,怕万一他没回家,又让他的家人担心。可是他从来没这样过……” “夏子初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打断她的喃喃自语,抓住她的手,抢回她的注意。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不久前才知道他已经喜欢我很多年。” “你拒绝他了?”乔振宇抿紧唇,开始后悔帮她找人。 “当然。”她谴责地看他一眼,见他眉宇间闪过一抹骄色,忍不住开口呛道:“我现在才知道夏子初不在我身边,有多让我不安。和他在一起时,我最开心。” “等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结束之后,你想跟谁就跟谁。”乔振宇说道。 韦树树倒抽一口气,被他的话狠甩了一巴掌,痛到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我以为你不可能再更混帐了。”她努力睁大眼,不想眼泪掉出来。 “必要时,我可以。”他甚少表现出他的喜好,对她,他已经破例太多了。 韦树树用力抱住双臂,抚揉着上头的鸡皮疙瘩。 “我不懂,你究竟要我什么?” 他倾身向前,将她整个人压在他与沙发之间。 “一切。”他吻住她的唇。 他的话和微冷的唇都让她颤抖,她真的不想回应,但却一再地被他勾起反应,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起舞。身经百战的他,总是轻易地便将她的每次抗拒化成激情。 “今晚留下来。”他说。 “我能说不吗?反正,你也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她说得坦然,可唇边笑容却是可怜兮兮而被迫的。 乔振宇寒冰的眸里闪过一道火焰,他锁着她的眼,伸手褪去她所有衣服。 她低呼一声,开始挣扎,羞得满脸通红地缩进他的怀里,揽着他的颈子,低声地说道:“不要在这里。” 他低笑出声,就爱这样娇怯的她,于是温柔地吻住她的唇,打横抱起她,走向他的房间—— 缠绵彻夜。 清晨六点,乔振宇一如平常地醒来。 身边的温暖身躯让他一愣,他侧身望着蜷在他身侧入睡的韦树树—— 她是第一个在他这里过夜的女人。 也是第一个让他失控的女人。 昨晚第一回缠绵之后,她原本还低喘着气,搂着他的颈子,因为方才的欢愉而轻颤着,下一刻却突然僵住身子。 “你得到你想要的,我该走了。”她才站起身,脚因为全身酸痛而双膝一软,滑坐到床边地板。 他的所有自制在那时全数断裂,他低吼一声,拦腰将她抱回床上,抵死缠绵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身下沉沦。 一如他所猜测的,她是全然没有经验,可她生涩的回应却比什么都更能撩动他。 他知道自己该对她体贴,可内心的欲/望却是不羁的兽,张口便只想吞噬她。于是,他不停地撩拨她,着迷地看着她在欢爱折腾下那种似痛又似欢愉的表情,直到她终于不支地在某回的高潮之后,哭着昏睡于他的身侧。 乔振宇望着她微张的唇,爱怜地在上头轻触了一下。 再一下便好,他吮着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瓣,双手也自有意志地滑向她那一身丝缎般的肌肤。 “啊……”韦树树以为自己在作梦,梦里的乔振宇正吻遍她的全身,用一种让她难以启齿的方式满足着她。 她拱起身,迷蒙地半睁开眼。 “也该是醒来的时候。”他锁住她的眼,一挺身,占领了她。 “你——啊……”她咬住唇,不好意思听到自己的呻|吟。 “叫我的名字。”他刻意放缓动作,让每一次的结合都足以逼疯两人。 她双颊似霞、身子似火,紧抓住他的手臂,低喘着气。 “叫我的名字。”他在她唇间命令道。 她抚着他的脸,蛊惑似地唤道:“振宇……” 他唇角一扬,开始加快律动,让那最终的欢愉,惊天动地地到来。 他紧搂住仍在他身下轻颤低喘的她,怜惜地吻住她睫间泪水,在缓缓退出她的身体时,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哄着她,不让她感觉到太多的疼。 她四肢无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力回应。 “今天在这里休息,我让西雅替你请假。”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长睫一掀,看了他一眼,便已沉沉睡去。 第十章 乔振宇走进浴室,盥洗完毕之后,穿上铁灰色西装,挑了条蓝色线条领巾。 着装完毕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他—— 在笑。 他喜欢她躺在他的床上,喜欢她对他身不由己的模样。 嘟嘟嘟……嘟嘟嘟…… 客厅里响起她的手机铃声,他怕吵到她,走到她的背包旁拿出手机—— 是安西雅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还没应声,安西雅便已开口说道—— “树树,沙桀找到子初有出境纪录。他人在香港,应该是去看他爸爸了。” “她还在睡,你待会儿打电话去帮她请假。”乔振宇说道。 安西雅沉默了一会儿。 “她在你住的地方?” “对。” “我下去找她。” “她刚睡,不许吵她。”乔振宇皱了下眉,没想到安西雅也在沙桀住处。 “我需要和她商量夏子初的事,这事会比她的睡眠更重要。夏子初是我们的家人。” “那就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能动用的资源不会比沙桀少,分头行事,比较快。” “夏子初跟树树告白后,去做了身体检查。我们担心他的健康状况不对,否则他不是那种会不跟我们联络的人。” “我去查他的病历,一有结果就通知你们。”乔振宇说道。 “好。那我今天也请病假,我们要去找他。” “准。”乔振宇勾唇一笑,发现自己实在欣赏他秘书果决的个性。“但别太快吵她,顺便让巴黎小陛送些三明治过来。” “乔先生,我今天请假,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那就尽你朋友义务照顾她,我负责买单。” 乔振宇挂断电话,才拿起他的手机,昨天他委托的征信人员正好来电,禀报了夏子初如今人在香港,明天回台的班机时间。 乔振宇听完,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才挂断电话。 如果这个夏子初让韦树树挂心,那他更要替她把事处理妥善,省得她牵肠挂肚。因为—— 那是只属于他的特权。 他拿起手机转帐,先替韦树树结清她的信用卡帐单。 光是夏子初的事,就够她担心了。钱对他来说是小事,就让他来处理吧。 接着,他传了封讯息告知安西雅夏子初回台的班机时间,而后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转身离开了房间。 飞机停妥,旅客陆续下机之后,坐在商务舱的夏子初勉强起身,走到出口。 “您还好吗?要不要我让人送您去搭车?”空姐询问着一脸病容的他。 “谢谢,但不用了。”夏子初摇头,脸色和身上的白色马球衫如出一辙地白。 他拖着虚弱脚步,一方面是因为睡眠不足,一方面则是由于没有食欲,吃得实在不多。 通过海关之后,没有行李的他,直接走向出口。 “夏子初!”韦树树的叫声让他蓦然抬头。 韦树树和安西雅正朝着他飞奔而来。 他停下脚步,眼眶不争气地泛红了,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究竟几天没吃没睡?”韦树树眼眶泛红地捧着他的脸。 “一声不响地离开,都不怕我们会担心吗?”安西雅说道。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他笑着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拥抱,说道:“我只是肠胃型感冒,你们不用担心。” “只是肠胃型感冒的话,需要连电话都不接吗?”安西雅定定地看着他。 夏子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先回我家吧。” 韦树树抱住他的手臂,像是怕他又消失一样地抱得极紧。 “我没事。”他低头对韦树树一笑。 韦树树差点哭出来,因为那笑容里有着那么多的怜惜,可他的身躯却清瘦得让她觉得像一场恶梦。 两个女人叫来计程车,一路上,一个下去替他买了一碗他最爱的雪菜肉丝面,一个备好食材,准备回家替他煮鱼汤、煲粥。 回到家后,夏子初把整碗面都吃到见底后,突然间觉得精神变好了许多。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也多少接受了自己的病情。虽然知道自己的一走了之有些任性。 但他不在乎了。 “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韦树树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吻痕,心口一疼。 “好。”他朝她伸出手。 她牢牢地握住。 “你替我数羊吧。”夏子初闭上眼,听着她低软的声音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着,他缓缓地被拖进梦乡里。 等到他再清醒时,韦树树仍握着他的手,却是趴在他身边睡着了,长长的花裙子在她身边散开,让她像个花仙子。 夏子初望着她柔软的脸颊,他伸手抚着她的头发。 “喝点鱼汤吧。”安西雅端来鱼汤。 “还冒烟烫着,我先去冲个澡,别吵了她。”夏子初松开手,拿了件外套替韦树树盖上。 安西雅点头,也在韦树树身边坐下,凝视着她—— 夏子初和乔振宇都是好眼光的人。如果这世上还有女人会对真爱不弃不离的话,那一定是树树。 她总是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 韦树树身子突然一晃,整个人跳了起来。“我想起来,我信用卡帐单忘了缴!” 她转身抓起背包,却是遍寻不着帐单。“是怎样?知道我这个月要缴保险帐单,所以自动逃走了吗?我至少会付最低应缴啊!” “打去信用卡公司问一下金额和缴款日吧。”安西雅说道。 韦树树点头,打去信用卡公司,语音查询之后,她整个脸胀得通红,飞快地切断电话。 “怎么了?”安西雅握住她的手。 “帐单昨天缴清了,还溢缴了十万。”韦树树握紧拳头,全身气到不停地颤抖。 “乔振宇。”安西雅说道。 “他让我觉得自己昨晚的行为是卖身。”韦树树咬住手臂,免得自己痛哭失声。 “怎么了?”夏子初走到她们面前,关心地问道。 “j打电话来找麻烦,没事。”韦树树不想他担心,胡诌了借口,一耸肩摆出无所谓的模样。“放心,我很快就会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了。” “抱歉,是我害你请假。”夏子初说道。 “抱歉个头!j再嚣张下去,我很快就要辞掉她了!”她拍拍身边的地板说道:“坐吧。” 夏子初坐下,喝完鱼汤,抬头看向等着他开口的两双眼。 “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月的金霉奖,奖落谁家吧。”夏子初说道。 “我先说,我的稿子被j退了十次。再写下去,我应该可以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了。”韦树树说。 “我爸爸从我姑姑的手机找到了我的电话,昨晚打电话给我说我每个月汇的两万元生活费不够用。下一步,也许就是出现在我面前了。”安西雅苦笑地说。 他们同时倒抽一口气,因为知道安西雅这些年只会在除夕时到她姑姑家跟她爸爸见上一面,她爸爸依然是那种可以为了一千块撒野耍赖的个性。 “你有没有跟沙桀说?”韦树树问。 “有,他说他会处理。”安西雅想起沙桀接过她爸爸电话时的斩钉截铁,她突然觉得安心许多——原来有人可以分担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子初,换你了。” “你们确实很值得同情,但是本月及未来两个月的冠军应该都是我。”夏子初想挤出笑容,但他没法子。 她们看着他,韦树树甚至屏住呼吸。 “我得了血癌,医生宣布我只剩下三个月时间。” 第十一章 第五章 没有人开口,屋内静寂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们都不敢动,怕一动,他说的话就会变成真的。 “我们三个果然是好朋友。我第一次听到时,也一样说不出话来。”他说。 韦树树脸色苍白,拚命地摇头,不愿相信。 “找第二间医院检查了吗?”安西雅尽可能冷静地问道。 “检查过了,一样的结果——急性白血病,也就是血癌。所有可能会得到的原因,放射线、化学药物、病毒感染,我都不符合,唯一可能的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基因。”夏子初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身力气才有法子继续挤出话来。“所以,持续感冒症症、变瘦、变苍白、精神不济,都是造血功能失调所引起的。” 韦树树坐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治疗?是第几期?”安西雅问道。 “要进行化疗,否则会有内脏出血、败血症的情况。血癌没有分第几期,因为一旦发现,就表示血液已经病变。如果化疗数次,还不见好转,就称为末期。除非骨髓配对成功,否则治愈率并不高……”夏子初肩膀颓了下去,哑声说道:“我一时没法子接受,所以才不接电话……” “不要说了。”韦树树冲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 夏子初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是我?”他哽咽地说道。 韦树树用力地将他抱得死紧,豆大泪水啪啪啪地往下流,她像个孩子一样地放声大哭着,嘴里啜泣地说道:“你别担心……我们会陪着你……呜……” 安西雅别过头,拚命地忍着泪水,挤出笑容说道:“你需要更精密的检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对对对。”韦树树心慌意乱之时,只想到乔振宇应该是她认识最有办法的人,立刻月兑口说道:“我找乔振宇帮忙……” “我不要他帮忙。”夏子初当场声音一沉,立刻摇头。 “对不起。”韦树树红着眼眶低下头,对夏子初的内疚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不是你的错。”夏子初握住她的肩膀。 “是,都是我的错。”韦树树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她用力咬住唇,生怕自己又哭出声。 如果她可以用女人的方式爱夏子初,他也不至于一个人躲起来承受病情。 “我请沙桀帮你插队吧。”安西雅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门路,认识一些医生,但是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向人解释你的病情。你接下来几天有什么计划?” “我今天晚上要搭高铁回家看我妈妈。”夏子初说道。 “我们陪你一起回去。”韦树树马上说道。 “明天是周六,你们不用上班,但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我。”夏子初摇头,不愿他的病情麻烦了两人。 “为什么不可能?”韦树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小脸凑到他的面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辞掉工作,专心照顾你。” 夏子初的鼻尖一酸,心情的激昂让他说不出话来。她待他如此,他还有什么遗憾。 “你不能没有收入。”他哑声说道。 “我可以住到这里省房租、然后停掉所有的保险,跟育幼院说我先不要汇款回去。”韦树树说道。 “我照样上班,她的支出,我可以负担。”安西雅说道。 “你们……不用对我这么好。”夏子初的泪水终于滑出眼眶,但他没费事擦去。 “家人何必客气这些,我们只是将心比心而已。”安西雅说道。 韦树树一看到他哭,她哭得更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付你看护的钱。”夏子初对韦树树说道。 “我们之间不谈钱!”韦树树说道。 “除非你愿意收,否则我也不要你辞掉工作为我牺牲。”夏子初坚持。 “照顾你才不是牺牲。”韦树树大声说道。 “那我想在经济上照顾你,也不是牺牲。况且,我就算不付你看护的钱,也是要付给别人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对吧。”夏子初拍拍她肩膀说道。 韦树树一笑,脑子却闪过乔振宇为她付信用卡帐单一事——同样是付出,为什么他们两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迥然不同。 安西雅听着夏子初的话,心里却是愈来愈不安——听子初的话,他是已有了请看护的打算。血癌究竟会有多严重?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安西雅问道。 “你们可以去捐血,登记骨髓捐赠。如果能熬得过前期化疗,得到骨髓移植治疗的血癌病患,存活率比较高。”他说。 “我马上就去捐,然后再去号召所有我认识的人。”韦树树边擦眼泪边说,马上就抓起电话要找人。 “我们两个明天就去登记骨髓捐赠。”安西雅按住她的手,拧着眉说道:“你先别着急,等我把相关资料找齐,你才能去说服别人来帮忙。我记得慈济有全球最大的华人骨髓库……” 安西雅边说边走到电脑前,开始进行资讯搜集。 韦树树点头,眼泪却还是一样地啪啪啪往下流。 “好了,别哭了。”夏子初抽过面纸,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我有你陪着,生这场病也不尽然都是坏事。” “闭嘴。”韦树树抓着他的手,大声说道:“你一定一定一定会没事的。最近几年不是一直很流行念力吗?我们可以一起正向思考,清除你身上的负能量细胞!” “好,我们一起努力。”夏子初凝望着把脸埋在他肩膀啜泣的韦树树,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正回头看他的安西雅,蓦地别过头,不忍再看—— 子初是真的很喜欢树树啊! 她不懂命运为何会如此残忍?为什么要在树树有了新恋情之后,还要给子初这样一个致命的打击。 安西雅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总是要有一个人不那么泪眼婆娑,才能看得清未来。 这一晚,他们三人在客厅打地铺,并肩而眠。 隔日,安西雅和韦树树陪着夏子初回到他的老家,陪着夏子初的妈妈再次抱头痛哭一场。 安西雅则找来了所有关于血癌的资料,韦树树只看了一部分,就没法子再看下去。 因为急性血癌患者,就算成功经过第一阶段的缓解化疗,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患者可存活三年。 更让她难受的是,就算子初熬过第一、二阶段的化疗,也找到捐赠者。在接受捐赠的过程前,子初也必须接受过歼灭疗法先将骨髓清洗干净,避免与新注入的骨髓互相排斥。在这段过程间及接受捐赠之后,因为身体毫无抵抗力可言,随时都有可能因感染而死去。 况且,化疗的副作用极强,疼痛呕吐虚弱剧寒都有可能同时发生。她连想都不敢想一向怕痛的子初要怎么熬过那种折磨。 生平第一回,韦树树没法子面对现实。 她希望自己可以替夏子初分摊一些痛苦,她希望—— 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那个周末,安西雅因为和韦树树陪着夏子初回老家,没再和沙桀见面。 而沙桀虽是猜到子初的状况不对劲,但一来不想在电话里和她谈这事;二来,他原本就已经和乔振宇约了周一要谈公事,想说到时再当面询问子初的事情。 只是,沙桀才走进“luxury”总经理办公室,一和安西雅对上视线,他马上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她凛着眉,双唇紧抿,双肩绷得像木板一样。 “总经理,沙先生已经到了。”安西雅按下内线电话说道。 “嗯。”乔振宇应了一声,便切断了电话。 “沙先生,这边请。”安西雅领着沙桀走到会客室,替他准备了热拿铁—— 他讨厌任何苦的饮料,所以从不喝黑咖啡。 “怎么了?你爸又打电话来了?”沙桀握住她的手腕问道。 “不是,他现在应该还在想要怎么对付我,才能拿到钱。”她木然地说道。“现在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子初的情况怎么样?”他又问道。 “我们回去再谈,我不想在公司失态。”她紧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深呼吸,才有法子不让自己颤抖。 沙桀一听,心情顿时一沉。 “他还有你们。”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但我们不是老天爷。”安西雅红了眼眶,却又很快地恢复正常,推他在一臂之外,状似冷静地说道:“晚点再谈吧,我会需要你帮我一些忙。” 乔振宇在同时走进会客室,朝沙桀伸出手。 “沙先生。”乔振宇说。 沙桀坚定地一握,笑着说道:“很高兴有机会可以谈合作。” 安西雅默然地退下。 “沙先生,‘anthea"shouse’堪称是这两年来最成功的餐饮业,不知道你对于扩展新店及餐厅的未来有什么看法。”乔振宇一坐下,便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餐厅预计在今年成立中央厨房,到时可以用最低成本推出更精致的料理。然后,我们也会在同时扩展新品牌,才能更符合中央厨房成立的效率。” “那么你对新品牌有什么想法?” “新品牌走优雅精致的欧式自助餐路线,价钱却是五星级饭店的八折。空间上,将采取让客人看到厨师备菜的透明空间。”沙桀递出企划案,简单地说道。“‘luxury’的客源和我们设定的一样,所以跑这趟是想知道有没有和二馆合作的机会。” “二馆走自营设计师品牌路线,定位在三十到四十岁的客户身上,让他们一走进这里就有身为时尚雅痞的感受。目前预计要进驻的餐厅,都是知名品牌,没有风险。但卖的餐饮类型没有新鲜感,所以我才会想跟你谈谈。”乔振宇说道。 “我可以一炮打响你们二馆的餐饮知名度,也想藉由你们替‘anthea"shouse’开启另一种合作模式……” 沙桀与乔振宇简单地谈了一些合作大纲,算是初步达成共识,准备找时间再让沙桀过来和企划部门讨论更多合作可能。 “希望以后也有机会和‘乔氏地产’合作。”沙桀笑着说道。 “我目前没打算插手‘乔氏地产’。”乔振宇淡淡说道。 “你为何会跑来坐镇百货?土地开发不是乔家最主要的事业吗?” “百货这块是我从零到有打拚出来的成果,是证明我实力最好的方式。” “你既然如此大器,应该也不会拘泥于另一半一定要是门当户对。”沙桀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结婚。”乔振宇冷然目光对上沙桀炯然的眼,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那么就请你对韦树树手下留情。”沙桀眼眸一眯,不客气地说。 “那不关你的事。”乔振宇冷然地说。 “安西雅的事就是我的事。”沙桀起身说道,高壮身躯散发着一种火爆气势。 “那也与我无关。沙先生若有空档管别人的事,不如尽快提出营运计划。”乔振宇也起身,冷厉气质和沙桀恰好是对比。 “安西雅从没说过她的老板这么没担当。”沙桀不客气地说道。 “安西雅向来公私分明,说话自有分寸。”乔振宇朝他伸出手。“多谢你今天跑这一趟。” 沙桀根本不理会他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我不管什么公私分明,我的女人及她的姊妹都归我保护。必要时,我甚至可以送韦树树出国,或者帮她物色最好对象,总之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沙桀拉开门,重重地甩上。 砰! 第十二章 乔振宇瞪着那扇门,眼眸锐利地眯起。 韦树树是他的人,谁也不许干涉! 他不结婚,难道就会辜负韦树树不成? 他可不认为把韦树树带进他现实的家族里,她会快乐。他的举动是在保护她,不让她重蹈他母亲的覆辙。 一个人要有多痛苦,才会狠心抛下儿子,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乔振宇闭上眼,忍住心窝的刺痛,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许太在乎一个人,这样的痛——他受够了。 乔振宇拿起电话,第n次拨话给韦树树。他们之间由他作主,他不许她没接电话的举动,干扰他的情绪。 那天她离开他家之后,除了传来一封简讯外,就连一通电话也没接过。 “电话无人接听,您的电话即将转入语音信箱。” 乔振宇眼眸闪过一阵火焰,他握紧手机,以一种让人胆寒的音量留言说道: “你若是再不接电话,后果自行负责。” “你若是再不接电话,后果自行负责。” 人在办公室,故意没接电话的韦树树一听到乔振宇的留言,蓦打了个寒颤,很快地关掉手机电源。 她不知道这是乔振宇打来的第几通电话了。 她也不知道他在固执些什么,毕竟她之前已经回复了一封简讯—— “欠你的信用卡帐款,我会尽快还给你。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样的意思够清楚了吧!她不要再忍受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她不会接受那十几万的夜度费,因为那一晚对她的意义不只是金钱。她相信那晚的乔振宇对她毫无保留,而她也享受着被他的爱满满包围的感觉,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所以,才会觉得被他捅了一刀。 安西雅要借她钱,但她连打电话给乔振宇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对他还有依恋,一旦和他见面或通话了,铁定只会没完没了。 而他若打定主意不放她走,她怎么说都说不过他。 和他相较之下,她之前那些男友要求复合的诚意,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也是她走不开的原因,乔振宇总让她觉得他在乎她更甚旁人。 韦树树再看了一眼手机,便坐回座位上,开始把这个月该做的事情列成清单,打算逐一完成。 因为她准备要提出辞呈,搬到夏子初那里,专心陪伴他了。 她不放心他接下来一个人在医院作化疗,而他的爸妈都已各自组有家庭,他也不想去打扰的。 韦树树用力深吸一口气,忍住鼻尖的酸楚。 “怎么一脸病容,该不会是被乔振宇甩了吧?”j人未到,no.5的浓烈香水味已经先占领整个空间。 韦树树低头没接话,迳自叫出今天的行程表——要完成两篇稿子的核稿和下标,还要敲定下个月受访者的时间,还要想两个下下个月的主题…… “不说话是默认吗?因为被乔振宇拒绝带回家见爸妈,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碎了,对吧?这事连我都听说了。”j难得笑容灿烂地说道。 韦树树深吸了口气,决定继续忍耐。 “人家摆明态度只是玩玩,就是有人巴着对方有钱,死都不放手。世风日下,没钱没势的人,就连品德都……” 韦树树双唇一抿,蓦抬头对上j. “那他带你回去看他的家人了吗?他甚至没提过你们曾经相亲一事。所以,你又比我强到哪里?至少他曾经主动追求我。”韦树树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办公室噤无人声,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j. “是我拒绝他的。”j说。 “是吗?你自己这样觉得就好。”韦树树挑了下眉,学的正是乔振宇对事情不予置评的神情。 “韦树树,你有时间在这里乱说话……” “‘怎么不快点把你的稿子写完,以为自己很厉害吗?’”韦树树替j接了话,黑白分明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你是要这样说吗?还是要告诉我‘我们杂志社不缺你一个,随时都有人才等着取代你’?你有没有新鲜词?要不要我写好之后,再拿给你念?” “韦树树!”j被韦树树气得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地指着她说道:“你这是什么做事态度?你根本就不适合我们杂志社,你明天开始……” “不用你辞我——”韦树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辞呈。” “树树!” 所有同事都站起身,围到她身边,阻止她的冲动。 大卫甚至立刻把韦树树藏到身后,一旁的美容编辑已经在偷偷传e-mail给总监——j的爸爸告御状。他们公司采美式管理,所有人都有总监的e-mail,可以随时上报天听。 “现在和乔振宇在一起,就一点苦也受不得了。以为上一期乔振宇的报导,让杂志卖得好,就想用辞职威胁我吗?你们这种背景的人就是有问题!没教养……”j咄咄逼人地说道。 “她的背景哪里有问题?”一个冷厉男声打断j的话。 韦树树心一惊,蓦回头—— 一身铁灰色西服的乔振宇正站在几步外,一脸冰霜地看向她们。 “她仗着和你的关系,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为所欲为。”j降低音量说道。 韦树树不想和她争论,别过头什么也没说。 “我刚才听到的并不是这样。”乔振宇说道。 j脸色一阵青白,瞪向站在远处的总机。“这是办公室,谁允许外人进来的!” 偷偷带人进来的总机小姐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往外溜。 “我没带她回家,只代表我不认同我的家族。”乔振宇走到韦树树身边,揽住她的腰。“她是我唯一愿意同进同出的女人。” 韦树树没有挣扎,也没有看乔振宇——因为他的话和她的理解也有落差。 “乔伯伯和你们家族,不会允许你娶她的。”j握紧拳头说。 “我为何要听家族的命令?我如今的地位不是靠家族背景才得到的。我若一走了之,他们还得祈祷能找到比我还能干的人选,来接手我的工作。”乔振宇冷讽的目光不以为然地将j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你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一样的话吗?” “好了。”韦树树扯扯他的手臂,不忍心他再出言伤害脸色已经很惨白的j. 乔振宇见韦树树又肯主动碰触他,也就懒得再和j计较。 “我们走吧。”乔振宇手臂一使劲,就想带走她。 “韦树树,你如果是个负责的人,就不该把工作扔下一走了之,亏我父亲还对你满怀希望。”j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的所有工作,我都会交接妥善,请放心。”韦树树说。 “未按照离职程序离开的员工,不得领薪。”j音调拔高地说道:“唉呀,我倒忘了,你现在有乔振宇当后盾,根本不缺钱嘛。” 我没有拿他的钱!韦树树想大叫出声,可她想起他替她付掉的信用卡帐单,她气急败坏,满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心虚了吧,说不出话了吧。”j得意地说。 “j,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卫上前,低声地说。“树树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就是看不起这种攀龙附凤的人……” 乔振宇看着韦树树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利眸瞪向j,说道:“杂志社的广告商和我有交情,撤你一些广告,不是难事。还有,若是她愿意,我也可以为她成立一间杂志社,我相信有很多人会对那里的环境趋之若鹜。” “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定要逼得我叫我父亲出马吗?”j指着他的鼻子,气到全身颤抖地说道。 “无能小辈才会去麻烦长辈。总之,我希望以后不要在乔家看到你。”乔振宇冷冷地对j说道。 j倒抽一口气,脸上此时已经毫无半点血色。 她的干妈也就是乔振宇的继母所举办的聚会就是上流圈子的选媳大会,能被挑选收到邀请函的年轻名媛,通常也就是各家贵妇挑选未来媳妇的首选。她打从二十二岁收到邀请函后,从无一次不曾到场。 韦树树一看到j受到重大打击的神态,立刻抱住他的手臂,拚命地摇头。“不要再说了。” 乔振宇低头吻去她眼角泪水,用一种宠溺口气说:“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马上就离开。像你这样的人才,不懂得留你的人,是目光如豆。” j脸色惨白地转身离开,背影全没了骄气,看起来竟像是落荒而逃。 “你干嘛把事情弄得这么僵?”韦树树戳了下乔振宇,又气又恼地说。 “我不可能看着你被欺负。”乔振宇弹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种旁若无人的占有姿态。“好了,你快点收拾。我半个小时后来接你,再叫人来把你这边的东西宅配到你住的地方。” 言毕,乔振宇揉了下她的发,大步离开。 同事们朝着韦树树一涌而上,七嘴八舌问着她为什么要辞职,和乔振宇是否好事将近等等等。 韦树树只能苦笑地说,她因为亲人生病,所以暂时要离职照顾。j的举动,只是临门一脚而已。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韦树树收拾好东西后,对着同事们一鞠躬,然后上前给了大卫一个拥抱,轻声对他说道:“我会再和你联络。” 大卫点头,也低声对她说道:“好好把握,乔振宇是个有肩膀的人。” 韦树树把头靠在大卫的肩膀上,用力地眨去眼里的雾气。 乔振宇是有肩膀,但他—— 没有爱。 第十七章 “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很好看,我很喜欢。”她拉下他的颈子,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他身子一僵,因为只有他的母亲对他做过这个动作。 “你干嘛一声不吭消失这么多天?”她搂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 他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身前,低声说道:“这几天在忙一些事,现在处理完毕了,所以来叫你把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我没空。”她很有志气地宣布。 “你明天只有白天会忙。晚上,我会请安西雅帮忙照顾夏子初。”他望着她泛着红晕以及一生气就要发亮的圆眸,突然发现她在他与其他人面前最大的不同就是—— 好脾气的她,会对他生气。如此也算是真情流露吧? “你凭什么帮我决定?”她扯开他的手,双手叉腰瞪着他。 “因为我替夏子初从美国请来了血癌的权威,安排了明天的看诊。这位医生正好是我父亲的旧识,所以才愿意在回台探亲期间跑这一趟。所以,你明晚应该跟我父亲碰面,当面致谢,这是基本礼貌。” 韦树树的嘴巴张得和眼睛一样大。 “你说什么?”她问。 “你哪一段没听清楚?”他又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不是大善人。但我知道你在乎他,除了睡觉之外都在忙他的事,我帮他,你才会有多余时间陪伴我。” 韦树树望着他没有半点温和神色的酷脸,想起的却是以前只要稍有状况,就会逃之夭夭的男朋友,她于是知道了乔振宇或者不懂甜言蜜语,但他一直是在用他的方法照顾她。 “那你会吃醋吗?”她仰头冲着他笑,毫不在乎自己笑得傻乎乎。 “我连吃醋都不应该,他的病情不轻。” “不要说了。”韦树树蓦地把脸埋入他的胸前,紧揪住他的衣服。 “总之,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你真的要带我去见你爸爸?”她咬住唇,不自觉地瘪起嘴。 “对。”且他已向夏子初保证过,会在他的能力范围给她家庭的感觉。 “你真的决定要和我走下去?即便会遭受到家庭的反对?即便你其实并不想真的走入婚姻……” “这种事交给我担心。”他又弹了下她的额头,阻止她再继续担心下去。“你唯一要烦恼的事,就是想明天晚上穿什么。” “干嘛一直打我的额头,都被你打肿了。”她皱眉哇哇叫。 “丑一点好,才不会出去招蜂引蝶。” 韦树树皱了下鼻子,抓起他的手臂,卷起他的衣袖,大大咬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乔振宇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她咬他时,他其实是一点也不痛的。只是,由着她开心罢了。 “喂,那我明晚该穿什么衣服?”她说。 “我会带你去选焙。” “我自己有衣服。” “合适的衣服会让你更快融入环境,因为那是一个连佣人都比你会摆架子的家族。”他说。 “干嘛请那种佣人?” “预防其他人在我家摆架子。”他挑眉说道。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难怪你架子比天高,老是要用命令句。” “我没有。” “你就有。” “总之,我明天六点到医院接你。”他说。 “哈,还说你不会用命令句。”韦树树朝他皱皱鼻子后,拉住他的颈子,在他颊边印下一吻。“谢谢,为了你做的所有一切。” 他眼眸一深,俯身凝视着她。“我要的谢礼,只有一个——” 韦树树红了脸,低头对着他胸前说道:“我这几晚真的都不行……”她生理期刚好来报到。 他捧起她的脸,粗声说道:“我要你——给我坚强一点。” 韦树树睁大眼,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因为他怕她失去夏子初后,会悲痛欲绝。 一阵伤心猛呛上她的喉头,泪水哗啦啦地落下。她张开双臂拥抱住他,把脸埋到他胸前。 “我以为不去想,他就会没事……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是他……” 乔振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住她,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由着她唏哩呼噜地说着话,直到她哭累了,趴在他胸前喘气。 他拿出手帕,擦着她一脸的泪痕。 她吸吸鼻子,打了个嗝,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我想,我爱你。” “你想?”他努力想维持漠然表情,偏偏嘴角拚命往上扬。 “我爱你。”她红着眼眶说道。 他满意地点头,肚子却在同时发出大声的咕噜。 “你还没吃饭?” “对。” “这里巷子里有一间大肠面线很好吃。”她马上拉起他的手就要过马路。 “我不要吃内脏类……” 他的抗议被她自动消音,她充耳未闻地叨叨说着那家大肠面线,还有旁边的猪血汤和臭豆腐有多美味…… 见她说得热络,乔振宇也就由着她拉着往前跑了。 也许肚子饿的时候,那些东西吃起来会没那么可怕吧。 乔振宇一忖及此,脸色顿时一阵扭曲,这时候突然发现生长在事事讲究、食物尤其不可马虎的家族里,也不尽然是件坏事。至少不用吃内脏…… “你给我想想自己的出身,不要以为我会接受你。我会找到方法对付你的!” 沙陈美伦的脸直逼到安西雅面前,对着她张牙舞爪。 安西雅被吓到,整个人往后一倒,跌入一大片荆棘里…… 啊! 安西雅惊坐起身,蓦地睁开眼,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沙桀在下一刻惊醒,抱住了她。 “没事。”她缩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带着阳光的皮肤味道,好一会儿后,才开口淡淡地说道:“只是还不习惯在你家睡。” “看来我得让你累一点。”沙桀的唇滑过她的颊边,亲吻着她的脸颊。 “一切都会很好的。对不对?”她问。 “对,你看韦树树昨晚和乔振宇见面之后,走路简直会飞。加上今天子初又有乔振宇请来的医生看诊,也许能听到一些最新的医疗讯息,得到更好的控制,一切当然会很好。”他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也许子初会好。”她说。 沙桀皱了下眉,低声地说道:“与其想那些事,倒不如想着如何让子初每天都过得快乐。” “他之前就很容易疲惫。我们一直提醒他去做检查,可他老是没去,我们也没有那么认真地去催。” “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自责。子初已经是大人了,不去医院做检查,难道要你们押着他去吗?”他说。 “我想主动和我爸爸联络,但我还不知道该跟他谈什么,我只是不想这辈子都在因为他的事情而遗憾。” 沙桀翻了个身,习惯了黑暗的眼,凝视着她说道:“我也一直想跟你讨论这件事,你愿不愿意送他出国?” “送他出国?他出国能做什么?” “很多地方还是很缺人手的。你爸早婚,现在其实还很年轻,与其让他在这边赌博浪费生命,不如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省得浪费大家资源。” “我没想过他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 “我是旁观者清。我有个朋友在澳洲开餐饮店,那里地大人少,永远缺人手。” 她没有马上接话,轻蹙了下眉。 “不用怕对我朋友不好意思。若你爸真出了纰漏,我会加倍赔偿我朋友的损失,他还算赚到了。”他伸手揉着她拧起的眉心说道。 “你怎么老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因为我在乎。好了,不要再担心,快睡吧。否则待会儿我兽性大发,你就别想睡了。”他咬她的唇,把半边身子都贴在她的身上。 “好,那我们都不睡。” 不再担忧其他事的安西雅捧起他的脸庞,主动地加深这个吻。 沙桀一挑眉,不客气地反客为主,将平静的夜沸腾到他只能庆幸,这间房子的隔音设备好到足以开演唱会。 欢爱之后,她真的倦极,缩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好好睡吧,天塌了都有我在。” 第十八章 第八章 隔天,只睡了三个小时,虽然全身酸痛,却是精神饱满的安西雅猜想,上天可能怕她胡思乱想,所以决定让她的这一日忙到没时间去管心头隐隐的不安。 一早,先是乔振宇临时要见一名业务部的苏副理,她打电话联络了两次,苏副理都没上来。 等到苏副理姗姗来迟时,乔振宇早已离开公司。 苏副理大发雷霆,当着其他一同上来的同事面前臭骂了她一顿,说她不懂得联络时间,把所有见不到乔振宇的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 安西雅一句不吭,也没反驳——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况且,这苏副理仗着自己是乔家亲戚,行事向来嚣张,她这一回嘴,不就没完没了吗? 她还有其他会议及二馆工程进度报告要汇整。 于是乎,被骂了半小时,之后便抓紧时间办事的安西雅忙到后来,甚至只能打一通电话询问夏子初今天的看诊情况—— 韦树树说,医生所说的情况和他们知道的差不多。但医生说,美国目前正在研究一种血癌新疗法—— 先取出患者基因细胞进行改造,然后再把改造后的免疫细胞,打回患者体内,让患者自身的免疫细胞,去杀死癌细胞。虽然这项研究需要时间,且一切还在实验阶段,医生也还不敢断言,夏子初能否撑到那时,但,这总是一个希望。 光是这样的消息,就足以让安西雅感到振奋,有心情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找到时间吃了几口三明治、喝了几口咖啡,她的手机却像是找到空档一样响了起来。 安西雅一看那个号码,直觉地便深吸了口气,这才接起电话。 “喂。” “喂,西雅。我爸爸啦。” “我现在在上班,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就说,不然我晚上再打给你。”她揉着双鬓,尽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 “那你晚上再打给我好了,再见。” 安西雅看着手机,没想到她爸爸竟然这么合作。根据以往经验,她当然知道这是大事有求于她的前兆,但她现在管不着那么多了。 匆匆吃掉剩下的三明治之后,她开始进行明天会议的二度确认。 “mag,我是安西雅。总经理明天要去二馆视察,麻烦你请工程单位及业务单位务必都要一同随行。他习惯一边看,一边提出问题,上次工程单位缺席,造成他有很多意见都要额外再拨出时间处理。” 安西雅听着对方一连迭地说“好”,只希望这个新秘书这回真的能做到确实传达一事。因为上个秘书就是没有做再确认的动作,导致工程部缺席,让乔振宇当下冷眸一瞪,直接换掉了那个执行效率不佳的秘书。 终于,安西雅熬到傍晚,正要打电话给沙桀,通知她今晚太累不过去他那里时,却先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是未卜先知,知道我正要打给你说我晚上不过去吗?”她说。 “就当我是吧。” “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她皱起眉,胃也在此时痉挛了一下,让她蜷了子。 “我妈吞了安眠药,现在洗胃完毕,已经不要紧了,但我现在还在医院。” 她捂着胃,用力地咬住唇,免得她痛苦的喘息声被他听见。 “我妈下午打来跟我大吵一架,说如果不照她的意思做,她就要死给我看,让我后悔一辈子。之后她就不接电话,我请舅舅家人先去察看状况……发现她已经吞了一把镇定剂。” “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因为连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沙桀在电话那头苦笑一声。 “现在可以做什么?” “等她醒来之后,我会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她可以死,我就不……” “不要说了。”安西雅阻止他说出更重的话。 她闭上眼,用力咬住唇,直到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过来陪我。”沙桀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 “告诉我医院病房号码。你先休息,记得吃点东西填肚子。” 安西雅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只知道电话一切断,她便左摇右晃地冲进洗手间,门才锁上,她整个人就滑坐到了地上。 她用力地咬住手臂,免得她痛到哭出声。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 安西雅用力抱紧双膝,全身冷汗直冒。已经分不清楚是胃痛,还是心痛,总之她现在好昏、好难受。 她感觉自己被打回了十八岁,那时候的她被沙陈美伦以死威胁,却又不敢找沙桀商量,整天都在提心吊胆,吓到整整几天都睡不着觉。 那时要不是有树树和子初陪着她,她肯定是熬不下去的。 安西雅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知道她现在连打电话给他们都不可以。一个正在病痛、一个晚上要去乔振宇家,对付另一场门第之战。 安西雅把头埋入双膝之间,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后,这才慢慢地站起身。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拍红了双颊,好让气色显得红润些。她不是十八岁的安西雅了,如果沙桀需要她,那她就会陪伴到底。 于是,当她再走出洗手间时,她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安秘书了。 乔振宇正好走回办公室,一看到她,便停下脚步,皱眉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说。 乔振宇冷哼一声。 “只是喝太多咖啡,胃痛。”她又说。 “去做身体健康检查,一个夏子初已经够了。”他走向他的办公室,头也不回地交代道。 安西雅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恍惚地闪过一个念头—— 向来对私人事务不闻不问的乔振宇,是在关心她吗? “等一下。”安西雅朝他走近一步,冲动地月兑口说道:“请在你的家人面前保护好树树,不要让她受伤。” “我如果不能保护她,就不会带她回去。”他打开门,却依然头也没回。“你们不愧是好朋友——夏子初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总经理,麻烦你不要跟树树说我的情况,我不想让她担心。”她又说。 “那就把你自己照顾好。” “我会的。”安西雅说。 乔振宇关上他办公室的门。 安西雅拖着脚步走向办公桌边,倒卧回办公椅里,拿出一包胃乳吞下,好压住作呕的感觉。 她不能否认,乔振宇确实改变了,但是有些人却是过了十年,却还是一样停在原地—— 就像沙桀的妈妈。 沙桀坐在病房里,看着妈妈沉睡的脸。她看起来很安详,安详得不似刚才才洗过胃的病人。 是啊,她确实是该显得安详,因为她认为她达成目的了。 她清醒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逻辑是什么?他只觉得可怕。 在他花天酒地的日子里,他妈妈全然不在意;他想娶安西雅,她却疯了一样地反对她的家世。但当年放浪形骸的他,又有哪一点对得起他妈妈口中所谓的家世? 沙桀别开头,这才发现自己齿颚咬得死紧。 “沙桀……我要喝水。”沙陈美伦喊了一声。 沙桀扶起她,喂她喝了一点水。 “我的喉咙好痛。”沙陈美伦可怜地说。 “妈,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我更想和安西雅在一起。” 他看着妈妈的病弱神色在瞬间一扫而空。 “安西雅不配!” “你要我说多少次?什么叫配?爸爸破产时,我们一文不值。你那些家世背景和你很配的朋友们,谁伸出过援手?”沙桀必须紧握住拳头,才能大吼出声。 “我不想听那些。”沙陈美伦别开头。 沙桀发现他妈妈这辈子只活在她的城堡里,完全拒绝接受城堡外的一景一物不依照她想法而走的事实。 第十九章 “不是每个人的世界都该围着你运转。”他说。 “你这个不孝子!你如果还认我是你妈,就和那个女人分手。”她厉声说。 “你如果真的当我是你儿子、如果真的希望我快乐,为什么总要做出让我不快乐的事。说穿了,你只是希望你自己快乐罢了。”沙桀定定看着母亲的眼,唇边闪过一阵苦笑。“你算准了,我会救到你,你认为自己可以用死来分开我们。” 沙陈美伦没开口,气到双肩都在颤抖。 “若是有一点疏失,若是抢救不及,你就这么走了,你认为你还管得到什么?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下次当你要做傻事时,请你千万记得这一点。”沙桀转身走向病房外。 “我要你们后悔一辈子!”沙陈美伦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出声。 “我去请看护进来,以后会有三班看护二十四小时陪着你,希望你不要让你自己后悔。或者,你若是希望我留下一笔钱给你,然后跟安西雅远走高飞,好成全你受害者的形象,我也没问题。” 沙桀拉开门,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他关上房门,看见安西雅从转角朝他走来—— “我正传简讯给你,说我人在病房外。”她轻声说道。 “等很久了吗?再等我一下。” 沙桀打了通电话给楼下的看护要人上来后,便握住她的手,大步地往前。 他走得那么快,踩着高跟鞋的安西雅甚至得跑步才跟得上。 走到病房走廊最底端的长椅上后,他像失去力气一样地坐下。 她站在他的面前,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胸前。 “你妈的状况如何?”她问。 “没造成什么大伤害,还能对我发脾气,应该算是还好。”他说。 安西雅抚着他的发,捏着他僵硬的颈背,柔声地说道:“你这是肩颈还是石头啊,我应该找时间跟树树学一点刮痧及推拿。” 他抬头看她,牢牢握住她的手。“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再逃,会跟我一起走下去?” “我如果要逃,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她抚开他拧起的浓眉说道。 “她很固执,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每个人固执的地方不一样。你也说过你跟她一样固执,所以才会追了我这么久,对吧?”她挑眉说道,表情轻松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凝视着她,看着她明显疲惫的脸庞但却有神的双眼。 他喉头有些哽咽,因为知道她这回的决定,代表了一生一世的不弃不离。 “以后我们家的一家之主就是你。”他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好,你就乖乖待在家里洗衣煮饭打扫。”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拉着他侧躺在她的腿上。“休息一下吧。” “一起休息。”他也拉下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两人像太极图腾地互拥着,分不清楚是谁拥着谁或是谁抱着谁。 “我会处理一切的。”他说。 “我们一起处理。”她说。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 这一整天的折腾下来,真是够了。 天大的事,总是要有体力才能面对。不管是夏子初的病,或是树树要面对的乔家情况…… 安西雅在沉入睡眠前的最后一个意识便是——希望树树今晚会比她幸运百倍。 韦树树因为晚上要见乔振宇家人,所以早早便把夏子初的所有吃喝拉撒睡之事全都安排妥当。 “好了,乖乖在家把片子看完。”韦树树拍拍夏子初的肩膀,又犹豫地问道:“要不要我切点水果,免得你待会儿口渴肚子饿?” “树树,我不是三岁小朋友,渴了饿了,我会自己找东西吃的。”夏子初拍拍她的头,淡淡的笑容随着语气的严肃而消退。“还有,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安排任何医生会诊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是,我现在要练习的是接受事实,而不是每次都抱着希望,然后再失望。” 韦树树抓住他的手臂,小脸因为着急而皱了起来。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一切会有更好的结果。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生了这场病,打乱了你们的生活。”夏子初说道。 “你再说这些话,我以后就不陪你了!”她双手叉腰,故意装出恼怒样,不过也只一秒就消气,坐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我现在这样不知道有多好,不用再看j的脸色,还有你付钱给我,让我可以自由接稿,尝试一下我之前一直想做的写手生活。” “j的爸爸没打电话留你吗?” “他说很遗憾是这样的结局,但没有多说什么,因为j是他的宝贝女儿。”韦树树一耸肩,脸上随之露出得意笑容。“我有没有跟你说,正义总是会拨云见日的那件事?我之前专访过一个名牌设计师,因为她的生长背景和我类似,所以我们聊得很投缘,后来我写的专访出来后,她还传简讯给我说以后来台湾只接受我的专访。” “不得了喔。后来呢?”夏子初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这次又来台湾了,而且明知我不在杂志社,还是愿意接受我的专访。她说,相信我能替这篇‘独家’访谈找到更好的杂志社发表。”她眉飞色舞,双手在空中飞扬,好像只要脚尖一蹬,她就能飞起来了。 “了不起。”夏子初用力鼓掌了起来。 “小小骄傲啦。”韦树树双手叉腰,笑咪咪地说道。 “好了,不是跟乔振宇约六点半吗?快点准备下去吧。”夏子初说道。 “乔大爷说我不用准备,所以,拎着背包就可以走人了。”韦树树拿起背包晃了晃,突然回头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愿意接受乔振宇的帮忙到医院接受医生检查?” “因为这样会让你放心。”夏子初没说出口的是—— 乔振宇来找他的那次,他就知道乔振宇待她是认真的,否则何必特别跑那么一趟来掂他的虚实,并希望安顿好他的病情呢? 所以,他又如何能和一个会在他离开之后,好好照顾树树的男人过意不去呢? “你为什么老是把别人摆在自己面前?”她问。 “因为你总是这样对我。”他对着她一笑。 韦树树看着他瘦削的脸孔,蓦地用力抱住他。 “那我要对你更好!好到你连我的一半都比不上!”她说。 “这样就够了,我再多喜欢你一点,事情就麻烦了。”他低声说道。 “其实我很想带你去检查眼睛耶。”她有那么好吗? “我才想带你去检查眼睛,乔振宇能和我比吗?”他故意翻了个白眼。 韦树树哈哈大笑起来,已经慢慢学会用轻松态度面对他的喜欢及两人之间只能是朋友一事。 “我一向很不会挑男人,你也知道的。” “好了,快去吧。祝你一切顺利,过五关斩六将。”夏子初把她往门口一推,强打起精神说道。 韦树树挥手说再见。 门才关上,夏子初便沉入沙发里,他把脸埋入抱枕里,体内一股冰冷从骨里钻出来,而后像海浪一样地愈刮愈大。 他冷到整个身躯像被冰在冰窟里一样地痉挛,甚至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化疗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还严重。他吃了便吐,刺骨的冰凉让他连抱几床棉被也会牙关打颤,夜里也难得能连续睡上一小时,整个人镇日都是虚月兑的…… 他知道血癌的化学治疗若是没有改善病况,便要加重剂量。倘若再无法控制,就是末期。 他如今就已经觉得生不如死了,完全没法子再想象加重剂量的后果。 他甚至有种预感,他是走不过这一关的。所以,他祈求老天,如果他已经注定不能好了,那就让他痛快地离开吧。 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希望能看到树树和西雅结婚的样子。 虽然婚姻不一定都有快乐结局,但他相信她们会有的—— 因为她们会有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祝福。 第二十章 “请问一下,你把我打扮成这样,只是为了带我回家宣布我们在交往?” 坐在乔振宇车里,被喂了半杯女乃茶的韦树树心情愉快地问道。 乔振宇的车停在红灯前,转头看着现在头发微绾起来,穿着黑色短礼服、挂着整组粉色珍珠首饰、手拿香奈儿小包、甜姐儿气质被改造得典雅的韦树树。 “我和我父亲及我继母每月一次的聚会,都会穿着正式礼服。”他说。 “回家就是要穿得很舒服,干嘛像作客一样……” “你如果想嫁我,最好是入境随俗。”他踩下油门,淡淡地说道。 “喔,那就再说吧。”韦树树胡乱应了一声,拿过他的白毫乌龙喂他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吐吐舌头——她这种幼稚口味,果然不适合无糖饮料。 “你不想嫁我了吗?”他瞄她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 韦树树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大爷实在很难讨好。不想婚的人是他,她不嫁他又不高兴。 “子初生病之后,我对未来的事情就不强求了,现在只求每一分钟都过得踏实心安,我就谢天谢地了。” “如果他们问起,我会说我没想过结婚的事。” “嗯。”她应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没想象中洒月兑,于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小小难过,只好又拿起女乃茶,很快地喝掉了另外半杯。 “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在那个家里受罪。”他月兑口说道。 她胸口一窒,抬头看向他。 要他主动解释动机不容易,但他这一说,却是让她不由得心疼起他了—— 怎么“家”对他而言,竟是一个受罪之处? “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家?”她看向他紧绷的脸庞,不舍地问道。 “我妈在我七岁时,从阳台摔下死了。” 乔振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青筋暴起。 “对不起。”她倒抽一口气,一手搁在他的手臂上说道。 “对不起什么?怕我难过?我那时吓到不知道什么叫难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声调漠然地说道。 “她怎么会从阳台上摔下?” “没人知道。那天有人看到她坐在阳台栏杆上喝酒,也许一时不清醒,也许,她终于受够了这个家族,决定飞到另一个地方——” “停车。”韦树树握住他的手臂,轻声地说道。 “没必要。”乔振宇定定看着前方说道。“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再被这件事影响。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你妈不是你们家族希望的人选?”她凝视着他,心里多少猜到了原因。 “对。她原本是个欧洲线的导游,带团的时候吸引了我父亲,我父亲冒着与家族对抗的不快,娶了她,你就可以想象我父亲那时简直是为爱疯狂,和他现在的冷漠完全是两回事。” 韦树树感觉到他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紧绷了起来,于是轻抚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你们家族的人对她很不好?”否则,他怎么会说出母亲受够了这类的话。 “我爸不在的时候,我祖母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不许她外出。” 韦树树倒抽一口气,蓦地抽回手握紧拳头。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会因为背景不同而做出那么残忍的事,非我族类就该屠杀吗? “你妈没告诉你爸爸?”她揪着心问道。 “她说过一次,我爸气得跟家人大吵一架,我祖母气到心脏病发作。之后,她再也不敢提,慢慢地就成了家族里一个被人刻意遗忘的影子。” 韦树树的胸口激烈起伏着,却不敢开口说话,就怕影响到他正在释放的情绪。 他是在意这事的,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会用不婚来惩罚他的家族。 “怎么又不说话了?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没事了。”他说。 “她被当成影子的情形在你出生之后,还是一样吗?” 乔振宇放慢车速,沿着一堵宽墙而行。 “一样。我出生之后,祖父母请了保母,只要我父亲不在,就会把我抱走。但是,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他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声音轻快了些。“只要有妈妈在,我就不会哭闹——我是不容易带的孩子,一哭闹起来可以是好几个钟头,接连哭个几天就能发烧生病。他们后来不得已,只好还是把我交给我妈带。我妈可乐了,不能出门,她就带着我在宅子里假装去旅行,两个人在夏天都晒成小黑人……”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喜欢他妈妈,但也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更难受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我妈的干妹妹在我妈丧礼时告诉我的。” 车子停在一座巨大的白色铁门前缓缓地停下,铁门边警卫亭的警卫对着乔振宇点点头,铁门也在同一时间缓缓地上升。 韦树树一看乔振宇停下车,她的半边身子立刻倾向他那方,压根儿没注意他们人在何处。 “你听我说——”她抓住他的手臂,双眸急切地锁住他的眼说道:“你妈妈绝对不是失足落下阳台的。” “你怎么知道?”乔振宇看着她闪着水光的眸子,嗄声问道。 “因为她知道她的儿子需要她,她不会就此轻生。”她用力点头。 “真的吗?”他深吸了口气,语气却带着一丝不确定。“家族的人说她可能是因为酗酒。” “那是因为他们若是承认了她的不快乐,那他们岂不全成了帮凶?” “是吗?” 韦树树看着他刚毅脸上闪着疑惑的双眼,她倾身捧住他的脸庞,大声地说道:“我敢用我的命发誓,你妈一定不是自杀的。不然,你也可以和你爸爸谈,我想他也愿意用生命来担保这事。” “我妈离开后,我们每次说话不会超过十句。”他眼色一黯。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都失去一个亲人了,还不知道要珍惜身边人。”韦树树戳了下他的肩膀。“你今晚就找你爸,把话说清楚。” “我妈的干妹说,我妈也是那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阿姨说我妈是特殊血型rh阴性,所以平时只要一接到通知就赶往医院捐血救人。而她在生我时,我爸则是紧张到把所有同血型的人都叫到医院。” “不会吧?!这么巧!我起鸡皮疙瘩了!”韦树树睁大眼,用力揉着自己手臂。“我也是rh阴性特殊血型耶!所以,我也是经常电话一接,就要往医院里冲去救命啊。” “你还认识其他和你同血型的人吗?”乔振宇眉头蓦地一沉,大掌紧握住她的手臂。 “放心,我认识的。”她嫣然一笑,眼睛好亮、笑容好灿烂。 他凝视着她的笑容,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像我妈吗?” “停,你不要再说了,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因为恋母情结才喜欢上我的。”韦树树当场瘪嘴,还不客气地戳他一下。 乔振宇仰头大笑,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其实,我喜欢的是你瘪嘴的丑样子,这样行了吧。” “你的甜言蜜语真是让人觉得好感动。”她朝他皱皱鼻子,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停太久了?这里是哪里?” 乔振宇一挑眉,再度踩下油门。 车子驶进白色石雕大门里,两旁修剪精美的花圃及小叶榄仁树在白色法式宫廷街灯的照耀中,骄傲地延伸至一处欧式喷泉前。 韦树树摇下车窗,对着欧式喷泉后方那一整排的罗马柱西式三层楼建筑,发出惊叹声。 “这里好像欧洲豪宅喔。”她疑惑地转头看他。“你不是说要到你家?干嘛带我到饭店?” 乔振宇大笑出声,声音洪亮到让她圆睁了眼。 她虽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笑,却还是因为他神采飞扬的样子而跟着笑了起来。 “傻女人。”乔振宇弹了下她的额头,在她大声抗议之前,他挑眉说道:“这里是我家。” 第二十五章 安西雅与沙桀顺利公证结婚完成后,一行人便转而到沙桀的住处庆功—— 安西雅的做菜工具都在这里,而喜欢安西雅的厨艺胜过外面餐厅的这几人,当然全都要乖乖随行。 习惯做菜不许人干扰的安西雅,一个人在厨房,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 “韦树树,不要哭了啦!你老实说,你莫非是暗恋我吗?否则干嘛我结婚,你哭到现在?”沙桀揶揄着坐在地板上哭的韦树树。 “我只是又高兴又感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看到你们结婚。” 韦树树拉着子初的手,不敢说出她哭的主要原因是——她其实很怕子初完成心愿之后,会离开得更快。 乔振宇递给她一盒面纸,看着她一路紧抓着子初,多少猜出她的心情,只是不想说出口让气氛变沉重。 韦树树对乔振宇一笑,心里真的很谢谢他的包容。 她辞掉工作后,便搬到子初这里,这阵子其实比较像是子初的女朋友,但乔振宇对于此事从没多说过一句。 “老婆,我可不可以把另一件喜事一块儿说说,免得她到时候眼泪像喷泉!”沙桀对着厨房大喊。 “没问题。”安西雅盛好最后一道菜,洗净手,月兑下围裙之后,才走到客厅,就被沙桀抱到腿上。 “什么喜事!快说!”韦树树睁大眼睛,一脸期待地问道。 乔振宇唇角微扬,心里多少猜到了答案。 “我们有孩子了。”沙桀骄傲地宣布道。 “啊!”韦树树和夏子初同时朝着安西雅飞奔过去。 沙桀急忙跳退到乔振宇身边,看着他们两人四手把安西雅团团围住。 “怪了,都已经十多年了,他们感情怎么还是这么好?”沙桀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对安西雅的感情也没变过,不是吗?” “说得也是。不过,我瞧你对韦树树事事瞻前顾后,以后八成也是宠妻一族。”他说。 乔振宇一挑眉,倒没否认。 “宠她其实还挺开心的。”有时就是冷不防送上一杯茶,她就会高兴得大半天,好像收到一盒钻石一样。真送了她钻石,她还没那么开心,催着他快收进保险箱,说她粗枝大叶会弄丢。 “没错,老婆和孩子都是拿来宠的。”沙桀喜不自禁地说道。 “你母亲还反对你们吗?”乔振宇问道。 “我说的话她听不进去,我舅舅的话她顺耳一些。所以,麻烦你这个商业名人给我个面子,找个时间跟我舅舅吃顿饭,平顺一下我的姻缘路。”沙桀随口说道。 “没问题。不过,下不为例。”乔振宇简洁地说道。 “好样的。”沙桀大笑地拍拍乔振宇的肩膀,没注意到两人称兄道弟的样子被两个女人看在眼里,都开心地笑了。 “我原本以为你们会顺便一块儿登记结婚。”沙桀低声说道。 “子初虽然是说想看到树树结婚,但看到喜欢的女人和别人进礼堂,心情应该还是会百感交杂,我想暂时就先这样。”乔振宇看着又开始嘀嘀咕咕的三人组,淡淡地说道。 “意思是,你们短期之内不会步入礼堂?” “我爸不反对。但若是结婚了,逢年过节什么的,还是难免要应付一大家子。我暂时还不想她去面对这些事。” “她知道你的心意吗?”沙桀发现自己被安西雅传染了保护树树的症状,免不了要多问几句。 “说多了,她不免会多担心。所以,我把我爸带出来和她吃饭,直接替她省去应付那一大票人的麻烦。” “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干嘛老爱把责任往身上扛?”沙桀挑眉瞄了她们一眼。 “这也是她们吸引我们的特质,不是吗?” “也是。”沙桀点头一笑,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烟吗?看来他们一时半刻是不会开饭了。” 就在男人们决定走到阳台抽烟闲聊时,屋里的这三人已经在讨论小孩名字了。 “我们孩子已经取好名字。”安西雅说。 “不可以跟我抢!”韦树树马上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要取什么名字?”安西雅问道。 “当然知道,因为我不管儿子女儿都要叫——” “子初。”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夏子初大笑出声,双眼此时竟是难得的精神奕奕。“你们是打算搞到天下大乱,满屋子‘子初’乱飞吗?” “到时候,我骂小孩,你可别以为我骂你啊。”韦树树扮了个鬼脸。 “我只怕你在外头抱怨什么——我们家子初今晚又尿床了,坏我名声啊。”夏子初笑着说道。 正在喝水的安西雅被呛到,猛咳了起来。 韦树树笑到流眼泪,整个人半趴在地上。 没人愿意去想——子初那时候,应该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夏子初先止住笑,握住了韦树树的手,一本正经地问道:“树树,乔振宇会娶你吧?”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是很幸福的时刻。他给了我家人的保护和温暖,有没有婚姻,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韦树树紧紧握着子初的手,哽咽地说道:“就像你们,不用什么承诺、血缘,也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我真的会很舍不得你们。”夏子初月兑口说道,顿时红了眼眶。 “厚——不准哭!我忍了那么多天,你一哭我会破功……”韦树树泪水喷出两行,一边哭一边说道。 “乖,我的错,你别哭了。”夏子初拍拍她的头,拿过面纸替她擦干泪水后,抬头看着她和安西雅说道:“我走后,记得替我打电话给我爸妈,替我尽一份心意。然后,这屋子我已经立了遗嘱留给你们两个当纪念,其他的财物,就帮我处理,用我爸妈的名义捐给慈善单位。” 安西雅点头,而韦树树已经激动到双肩颤抖。 “然后,你们要快乐地活着——为你们自己、也为我……”夏子初的泪水哽住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当乔振宇和沙桀才进屋子,看到的就是韦树树和夏子初抱头大哭,而安西雅则在一旁强忍眼泪的场景。 “孕妇怀孕荷尔蒙改变,哭得唏哩哗啦也就算了,你们两个是哭个什么劲啊?”沙桀故作轻松地说道。 乔振宇抽过面纸递给韦树树,她顺势滑到他怀里,把他的胸膛当成吸水垫,放声大哭了起来。 “好了,都不许哭了。”乔振宇拍拍她的头,命令地说道。“吃饭吧,我饿了。” “都是你们跑到外面聊太久……害我饿到都哭了。”韦树树瘪着嘴说道。 “你什么都哭。”乔振宇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随着子初病情的恶化,这个傻瓜经常一声不响地就躲到他怀里哭。 “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我坐在这里看你们吃。”夏子初推推韦树树的手臂,笑着对大家说道。“不许等我,快点去吃!” 大家依言而行,坐到餐桌前准备大快朵颐。只是在用餐之前,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在夏子初的空盘里布满了他喜欢的菜。 夏子初看着正在帮韦树树盛热汤待凉的乔振宇,他想如果他是乔振宇,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风度让女友这么专心一意地陪伴另一个男人—— 即便这个男人快离开人世了,总还是个对他女友有爱慕之意的男人。 光看这样的气度,就知道他足以撑起树树的天空了。他是真的很放心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算有,也只是不舍大于遗憾吧。 夏子初坐在沙发里,感觉阳台的晚风徐徐地吹过脸颊,他感觉很舒服、感觉身子变得很轻,好像病苦再也不存在于他的身上。 他听着朋友们的笑语,看着他们不时回头凝视的含笑目光,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容,缓缓、缓缓地闭上双眼…… 第二十六章 第十一章 八个月后—— “为什么我来了几次都见不到总经理,你到底有没有通报!” 乔振宇办公室外的秘书室里,几回求见不成的苏副理,正拍着安西雅的桌子大声说道。 “苏副理,我当然通报了。但总经理一听你没有留下任何要讨论事项的讯息,也就没特别交代。”安西雅镇定看着已经吃了几次闭门羹的苏副理。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聪明人就知道不该得罪老板身边的秘书,否则你会发现要见到老板——尤其是乔振宇这种不喜欢任何意外求见的老板——突然变得难于登天。 要不,就是乔振宇没空;要嘛,就是只能安排到十分钟的空档,想拍马屁都还找不到时间。 “他没交代,你就提醒他啊!是怎样!孕妇记忆力不好吗?”苏副理呛声道。 安西雅深吸一口气,不想动怒影响胎教,只是语气淡然地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因为二馆营收风光,总经理近来忙于三馆的策划,所以没空留在办公室吧。因此,除非你愿意留言,否则就算我呈报你要见总经理,他也不会拨出时间。” “那你就跟他说,我要跟他谈上次经理缺为什么给了别人?明明我的资历比较久。”苏副理大声说道。 “我明白了,会将这事上报给总经理的。”安西雅坐回座位,有礼地问道:“苏副理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我得替总经理准备一份下午要用的文件。” 看来还是得乔振宇出马,对这个仗着亲戚关系进来的苏副理说重话,这个苏副理才会死心。 “听说总经理有可能会调回‘乔氏地产’担任开发部总经理?”苏副理试探地问道。 “乔董事长一直是希望总经理回到‘乔氏地产’。”事实上,三馆开幕后,乔振宇确实就要回到乔氏地产接掌开发部了。 苏副理见她语气平淡,没多说的意思,自觉没趣,转身便要走人。 “总经理明晚会在饭店用餐,我只能透露这一回。”安西雅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好好。”苏副理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兴奋地说道:“你放心,要是总经理离开后,我会罩你的。” “多谢。”安西雅嘴里客气,心里却是不禁对此冷笑一番。 乔振宇如果没带她一块儿前往新职,只代表他要留她在“luxury”担任经理级职务——这事,乔振宇之前便和她提过,她只是因为不想太忙,所以婉拒了。 见苏副理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离开,安西雅窃笑地勾起唇角。因为乔振宇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私生活,尤其是在有树树陪伴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就在肚子里陪老妈耍心机,有什么感想吗?”安西雅抚着已经很明显的肚子,对着孩子说道。 桌上的手机一阵震动,安西雅拿起,一看到是沙桀打来的,她眼里笑意更浓了。 “美女,你几点下班?” “六点。” “难得,近来都很准时。” “有家累啊。” “是甜蜜的负荷。我六点半在你楼下等你,先去看我妈妈,她煮了鸡汤给她的孙子喝。然后,我们再去子初那里。” “好。” 安西雅挂断电话,因为想起子初,唇边笑容淡褪了一些。 八个月前,子初在她结婚隔天进入安宁病房,病情却是急速恶化,一个星期后便离世了。 今天是子初过世后的第一个生日,他们四人相约要在子初家碰面。 这段时间以来,沙桀妈妈还是对她没好脸色,却因为沙桀舅舅每每在公开场合大肆称赞她,而显得不再那么反对。 况且,沙桀舅舅自己的媳妇就是眼高于顶、不事生产的大小姐,经常把舅舅一家人气到人仰马翻,两老一度还住到沙桀妈妈家。想当然耳,她这个会帮忙做家事,煮得一手好菜,在事业上也有一片天地的未过门媳妇,已经在无形中成为沙桀妈妈可炫耀的资产。 “子初,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安西雅看着窗外的蓝天说道。 墙上整点报时的时钟响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下时钟—— 下午三点了。 得再加快脚步把事情处理完毕,这样晚上才能好好跟大家一起怀念子初。 呼,还有半小时才三点半!成功抵达! 她出发前才接到医院电话,说是有名产妇血崩亟需输血,她于是飞车前往,时间上不免耽搁了一些。幸好,没耽误到采访的时间。 虽然她平时习惯在专访前一个小时抵达,做好万全的预备。 韦树树在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停好子初留给她的车,背起背包搭电梯到一楼大厅。 今天是子初过世后的第一个生日,她帮自己安排早上一个专访、下午也一个,免得她因为思念而感伤。 子初走后,她几回梦到他,也都是他平时微笑的姿态。所以她相信他现在没有病苦、过得很好。 可,思念难免。 她有时总觉得空荡荡,像是身边少了些什么似的。 有时候,拿起手机按下号码想找子初说话,才想起他已经不在了。 但她有时还是傻的,有时候也拨着子初家里的电话,好像电话响着响着,他就会过来接,就像他从不曾离去八个月一般。 当—— 电梯门打开。 韦树树连忙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脸上表情。 “韦树树!” 她才出电梯,便有人唤她一声。 “大卫!你怎么会在这里?”韦树树一回头,马上兴高采烈地往前冲去。“你失踪了喔,上个月约你出来也不出来!吧嘛这么久不联络?” 大卫和韦树树无视旁人目光,兴奋地抱成一团。 “我放假来喝午茶。然后,上个月,我跟男友大吵协议分手中。再来是j小姐因为卖量下滑大发飙,在会议上痛骂我们一顿,我们闹总辞,一阵兵荒马乱……”大卫啪啦啪啦地说完一串话后,用力喘了口气。“才想说,下个礼拜要找你说八卦呢!” “结果,现在怎么样?” “j妥协啊!她发了一封e-mail,说她因为‘生理因素’不适,所以啪啪啪啪一堆。总之,就是拐个弯道歉,还请我们去吃高档日本料理。”大卫掩着唇偷笑,两个人像小女生一样地窝在角落嘀咕。“然后啊,你一连两个月在我们死对头杂志‘名人’刊登乔振宇和沙桀的专访,让我们吃了大瘪。j被老总骂惨喽……” “呵呵呵,原来我还是有点本事的。”韦树树双手叉腰,嘴角差点没咧到脸颊两侧。 离开杂志社后,她便开始抛出自己成为接案的自由写手的讯息,也是因为她平时人缘不错,乐于助人的形象正面,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就给了回复,温饱不成问题。 子初离开后,她一度疯狂接稿,白天在外头跑杂志专刊,每天累到半夜三更才肯休息。 后来是被乔振宇教训了一顿,说她不懂得规划生活,硬是规定她精减一半的工作量,她才被迫停下了脚步。 而且她哪里不懂规划,瞧她在他们二馆开幕前一个月所策划的乔振宇和沙桀专访有多成功,现在还有杂志社在追问她的下一个专访。前阵子她还接了一份探讨成功餐饮的专刊杂志,每月的收入比她在出版社时还高一半以上,简直就堪称是事业爱情两得意的代表人物啊。 “瞧你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和乔振宇什么时候结婚?”大卫用手肘撞了下她。 “一入侯门深似海,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她一耸肩,知道自己的好人缘至今仍未延续到乔振宇阿姨那边。 “那个子初还好吗?我跟我男友分手了,那他现在有没有对象?”大卫又撞了下她。 韦树树圆睁着眼看着他,想起自己之前虽然曾大力鼓吹所有朋友捐血好建立骨髓资料,但是她从没勇气提及生病的人是子初。 后来子初过世,她也尽量避开这个可能会谈到的话题,免得自己承受不住。 “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她抿紧唇,低下头,声音颤抖的说道。“子初血癌,已经过世半年多了。” “我的天!难怪你那时鼓吹大家去捐赠……”大卫脸一垮,立刻张开双臂拥抱了她。“抱歉,我很抱歉。” 韦树树即便已经哭过很多次,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那时真的说不出口。”韦树树用力深呼吸,不想在公开场合失态。 “我没怪你。”大卫轻拍她的背,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好险你没画眼线。” “是啊,待会儿和饭店的中餐主厨还有一场专访,总不能以熊猫眼……” 第二十七章 “树树?” 韦树树抬头,转头看向那个她已经许久都没再想起来的人—— 前男友章正荣。 章正荣穿着正式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名牌大包,站在他身边的女子穿着长礼服,一脸隆重的妆容,正在讲电话。 “是喔,你真的看到他了?本人帅不帅?那我等下也要去大厅看……”董洁勾着老公章正荣的手,瞄了来人一眼。 “你男朋友?”章正荣将韦树树身边穿着花衬衫及紧身裤的男子打量了一次,表情甚是不以为然。 “你是谁?凭什么问我是谁?”大卫也不客气地反问道。 “这是大卫,我同事。这是章正荣,我朋友。”韦树树说道。 “章正荣。原来是现代陈世——”美。 大卫的话被韦树树一拐子打断,因为董洁已经眼神凌厉地打量起他们。 “你是谁?”董洁不客气地问道。 “章正荣很久没联络的老朋友。”韦树树笑着说道,因为对眼前这张斯文脸庞早已失去任何感觉。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负面教材,她怎么会知道乔振宇把她当成珍宝在疼爱呢? “那个……我结婚的时候……打过电话给你。”章正荣说道。 “我工作很忙,可能没接到。”韦树树缓缓后退,因为和这人早就没什么好说。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董洁瞪向她,语气不善地问道。 “当然是想发帖子给我收红包啊。”韦树树拉了下大卫的手,暗示他帮忙找机会退场。 “只是这样?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你们在哪儿认识的?”董洁拧眉问道。 “这位小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人家她的男朋友可是‘乔振宇’,人俊多金有才华,有了那种极品,谁还看得上其他男人?”大卫一见对方盛气凌人,立刻不客气地回嘴道。 “怎么可能。”章正荣猛摇头。 “是啊,我们家和乔家也有些认识,可没听说乔振宇有女朋友。”董洁用严厉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一袭简单的名牌白底印花连身裤装,白色帆船鞋,配上微鬈长发,确实还满赏心悦目,但怎么看就是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是乔振宇的女朋友?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卫双眼一瞪,双手叉腰地说道。 “没关系啦,我们本来就很低调。我们走吧,我待会儿还有采访呢。”韦树树说。 “怎么?怕谎话被戳破。”董洁问道。 “你说话客气一点。”章正荣扯扯董洁的手臂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还有,为什么你光是从她的背影,就可以叫出她的名字,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董洁声调拔高了起来。 “我们就是朋友。”章正荣扯着妻子就要离开,偏偏她死立在原地,一脸要追根究柢的固执模样。 “我们先走吧。”韦树树拉起大卫的手。 “等一下,我要看看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搞不好你们联合起来骗我!”董洁一把抓住韦树树的手,就往前走。 韦树树愣住,被拉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你做什么?流氓也没这么嚣张。”大卫想拉回人,却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 “你发神经吗?你爸晚上寿宴,不是还要去上面的沙龙弄头发?”章正荣急忙阻止妻子。 “如果不是你恶行重大,我需要这么神经兮兮吗?”董洁不客气地说道。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枪的韦树树,则是一路被强迫着走向咖啡厅。 “刚才造型师打电话给我,说她看见乔振宇在一楼的咖啡厅里。” 董洁声未落地,韦树树就已经被拖到了咖啡厅门前。 果然,乔振宇和一群西装笔挺的日本人正坐在咖啡厅最里处。 乔振宇面无表情、眼神凌厉地看着一名说话者,脸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漠然。 “他在忙。”韦树树转身想走,不喜欢打扰他的公事。 “乔振宇!”董洁大喊一声。 乔振宇漠然地抬头、利眸一瞪—— 韦树树直觉就想逃跑。 “说谎被抓到了吧。”董洁冷笑一声,指尖全陷入她的手臂里。 乔振宇大步朝着他们走来,冰人一样的脸孔,让所有人都屏住气息。 韦树树瘪着嘴,一脸做了坏事的心虚模样。 “乔先生,这个女人说她……”董洁开口说道。 “你做什么?”乔振宇一把扯开那双放在韦树树手臂上的手,一看到她的手臂被掐出一点红痕,他立刻眯起眼瞪向对方。 董洁打了个冷颤,退到了章正荣身边。 “我没事。”韦树树怕他冷箭伤人,立刻上前抱住他的手臂。 乔振宇暂压下怒气,将她全身打量一次,确定没事。又和大卫点头打招呼后,冷诮目光笔直地射向章正荣——他记得这人,是韦树树移情别恋的前男友。 “怎么会在这里?”乔振宇揽过她的腰,将她锁在身前,深眸紧锁着她。 “来专访啊。”她一手搁在他的胸膛,脸颊红通通的——他干嘛突然在别人面前这么亲密啊? “自己开车,还是今天有乖乖让司机送你过来?”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冷峻黑眸噙着一层笑意,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 “唉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自己开车。”她不明白他干嘛在别人面前提这些,还以为他会转身就走。“还有人在等你耶,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急。”他伸手将她发丝拂到耳后,温柔神态看傻了她身边及他身后一帮正在看着他们的客户。 这是刚才那个像是千年寒冰的乔振宇吗? 韦树树身后的大卫瞧得最开心,一脸沉冤得雪的得意模样。 “我爸找你下周吃饭。”乔振宇说。 “好啊,可是乔伯伯不是有国外朋友来?” “就是有好友来,才要带你炫耀一番。” 乔振宇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她的耳朵更红,轻推了下他,低声说道:“有人在啦。” “无所谓。” “乔先生,很抱歉。因为前阵子我丈夫有个小三跑出来说怀孕!我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所以才会……”脸色青白的董洁找了空档,插话进来。 “那是你们的事。但是,若是弄伤了我的未婚妻,就等着接律师信。”乔振宇搂着韦树树后退一步,连看都不看旁人一眼。 “好了,好了,你快点去忙啦。”韦树树拉住他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说道。 “怎么手又冷冰冰了?” 乔振宇解下他的领巾,仔细替她围上,然后在她唇间印下一吻。 韦树树才一愣,他却乘机吻得深了,用一种非吻得她回应的霸气,吻得她身子往后仰,不由得揪住了他的衣襟。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呻/吟声,却知道她的双膝铁定软了,因为他的手乘机将她揽得更贴近了他。 “暂且饶过你,晚上见。”乔振宇恋恋不舍地在她唇间又印上一吻,这才转身大步走开。 韦树树水眸氤氲地站在原地,看着乔振宇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 大卫立刻上前一步,正好挡在走近的章正荣和韦树树中间。 “树树,恭喜你了。”章正荣说道,语气有些不是滋味。 “谢谢。我赶时间,先走了。”脸蛋仍红似火的韦树树拉起大卫就冲进电梯,前往三楼中餐馆。 “厚,干嘛那么热情如火,害我也想快点交一个男朋友。”大卫一脸羡慕地说道。 “放心,你的空窗期从没超过七天。”她揶揄着他,拉着他走出电梯。 “如果有可以天长地久的对象,谁要当露水鸳鸯啊。”大卫捂着胸口,一脸悲情地说道。 嘟嘟嘟……嘟嘟嘟…… 韦树树笑着接起电话,一看到是沙桀打来的,便先主动交代出晚上行程。 “哈啰,我大约七点会到子初那里。”她笑着说道。 “西雅在阵痛,可能是要生了。我现在已经在她公司楼下。” “我立刻到医院。”韦树树挂断电话后,急忙忙又冲回电梯边。“安西雅要生了,我得快点过去医院!” 她开始在包包里东翻西扯找钥匙,情急之下包包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不要急,生孩子没这么快。”大卫帮忙捡起包包,拍拍她的肩。 “是是是……”韦树树在原地转圈圈三圈后,突然呆愣在原地。“可是我待会儿还有一个专访。” “要不要我帮你取消?”大卫问。 韦树树抱住背包,在电梯边大暴走起来。“天啊天啊!西雅要生孩子了。对啊,自然产通常没这么快……等等,让我想一下……” 大卫靠在墙壁上,好笑地等着看她何时会停下来。 第二十八章 一分钟后,韦树树拿起手机,拨给了沙桀。 “沙桀,我待会儿还有个采访。三个小时后再去看她,你先帮我握着西雅的手,说我爱她。” 然后,她再拨给乔振宇。“西雅要生了,对对……我还有采访,采访完会过去……唉呀……人总是要长大的啊……而且我现在把事情做完,接下来才可以一直待在西雅旁边。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叫我要有效率,人家都有听进去啦……我预计是三小时后会到医院。好,待会儿见。” 韦树树挂断电话,一个箭步跑到大卫面前,拉住他的手说道:“好了,我要先上去采访了,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冲到安西雅那边。”大卫惊讶地看着她。 “我是想,但是最近一直被耳提面命,做事要分轻重缓急要量力而为,否则……”就会落得像以前欠信用卡卡债的下场。 韦树树不好意思把话说完,只一耸肩,不好意思地一笑。 “男朋友是商人,果然不一样。” “当然啊,他最聪明了,我可不能太笨啊。”韦树树再次按下电梯,抬头对大卫说:“放心啦,你条件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对象。还有,以后一个月一定要出来见面一次,好吗?” “当然好,就怕你太忙。” “再忙,都不会忘记好朋友的。”韦树树给了他一个拥抱后,走进电梯。 大卫朝她挥手,直到电梯门关上为止。 树树变了,变得更美更自信更自在了。爱情果然是有益身心的事情! 大卫笑着拿出手机,决定答应一个“好朋友”明天晚上的邀约—— 对方年纪比他小又如何?爱情如果限制太多,韦树树和乔振宇也不会走到这么幸福的结局啊! “他好小又好可爱喔。” 晚间十一点,妇产医院的月子病房里,刚出生的沙子初躺在婴儿床瑞安睡着。 “真的好小。”韦树树看着女圭女圭,因为太高兴已经完全没有法子找出其他形容词,只是不停地说道:“真的好可爱。” “我儿子嘛!” 乔振宇好笑地看着韦树树和沙桀至少已经重复了三次以上的对话,却发现自己其实也同样地融入在喜悦之中。 以前,他习惯一个人,一个人孤单、一个人高兴。现在有了韦树树,温暖自然加倍计算,而她这群朋友则又将他的快乐拉大了范围。 以前的事业追逐,像是在弥补生活上的空虚;现在的努力工作则是因为生活丰富,因而精力无穷。他甚至已经答应爸爸回去接手“乔氏地产”的开发部门。 多亏了树树,他和他爸爸的关系目前是前所未有的和谐。也因为她,他们开始有了共同话题,也渐渐地能谈到母亲的一些事。 “打扰了,我们来推孩子回育婴室。”护士走进房间,推走了孩子。 沙桀不舍地跟到门边,引来安西雅唇角一道浅笑—— 要是这胎是他衷心希望的女儿,这家伙铁定会把孩子宠上天。 “安西雅,你真的好强。”韦树树握住她的手,知道生产有多痛苦。 沙桀坐到病床边,麦色脸庞此时仍然有些惨白。 乔振宇同情地看着他,完全可以体会他此时的心情。看着心爱的女人痛得死去活来,偏偏自己又什么力气都使不上,真的是件会让男人无比泄气的事情。 “我没事了。”安西雅轻声说道,握住沙桀的手。 “辛苦了。”沙桀把唇印在她的手背上,声音微带颤抖说道:“谢谢你。” 安西雅抚着他的脸,轻声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的不屈不挠。” “谁叫我这人目光如炬有远见,知道我不能一日没有你。”他说。 “你打电话给你妈了吗?”安西雅抚着他的发,轻声问道。 “打了,她一会儿就会过来。” “孙子的魅力果真不同凡响。”韦树树啧啧有声地说。 “是她做得成功,每次出席家族聚会,都要引来一阵热烈掌声。我妈从上个月就一直催我们补办婚宴,是我跟她说等西雅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美美的宴客,这才拖了下来。”沙桀骄傲地说道,倾身在老婆唇上吻了一下。 “我觉得你应该要改姓‘王’了。”安西雅笑着揶揄着。 “什么意思?”沙桀不解地问道。 “‘老王卖瓜’的意思。”韦树树笑着接话说道。 安西雅笑着点头,对她说道:“明天替我到子初那边上个香。告诉他,我家孩子和他同一天生日。” “我也好想生个跟子初同一天生日的孩子。”韦树树一脸羡慕地说道。 坐在她身边的乔振宇对于此事不予置评,韦树树的心思放在他一人身上足矣,暂时无须其他小人儿来打乱。 “那你还不快点跟他求婚。”沙桀催促地说道,巴不得天下有情人都快点结婚。 “我现在逍遥自在,我们就这样过日子就好了。不然,他阿姨若是摆起架子来,我可是会举白旗投降。”韦树树吐吐舌头说。 “要是不小心怀孕了呢?”安西雅问。 “到时候再结婚。”韦树树说。 “你倒是很有安全感。就不怕我始乱终弃,你连个名分都没有。”乔振宇把人拉到怀里,弹了下她的额头。 “我相信你啊。”她站在他身前,小手揽着他的脖子,认真地说道:“万一,你真的不要我了,应该就是我有哪里不好,或者是感情淡了,或者是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只要你开心……”韦树树不知不觉地瘪起嘴,却还是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会祝福你的。” 乔振宇目瞪口呆地看着韦树树,生平第一回哑口无言。 总在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更爱她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冒出一件让他更想把她疼入心的行为。 “我们下星期就先去公证。”乔振宇说。 “干嘛这么突然?”韦树树立刻后退三步。 “我不喜欢你刚才的胡思乱想。”乔振宇长臂一伸,瞬间又把人揽回他面前。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只是实话实说啊。” “不过,结婚确实是最好也最简单的安排。万一日后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我的合法继承人。”虽然,他前阵子藉着拿她的证件办护照时,已顺道替她的未来做了一些安排。 “谁要继承那种东西,我愿意拿我所有的财产来换大家的健康!你明知道子初的事对我影响有多大。”韦树树眼眶一红,气到用手猛戳他的肩膀。 “那你就该嫁给我,不然我日夜不安心,早晚也要出状况……” 韦树树飞快地蒙住他的嘴,一来是不喜欢听这些话,二来是心里其实慌乱得很。虽然知道嫁进他家门,应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但能晚一点便晚一点嘛。 “说不结婚也是你,说结婚也是你,反正全都是你的话。”她咕哝地说道。 “子初昨晚托梦给我。”乔振宇说道。 原本正在帮老婆倒水的沙桀闻言,瞬间睁大眼,蓦地看向乔振宇——想不到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居然这么惊人。 沙桀望着老婆,只见她也目瞪口呆,然后很快地低头憋笑,以免破功坏了乔振宇的好事。 “真的假的?子初说什么?”韦树树抓住乔振宇的手急问道。 乔振宇清清喉咙后说道:“他问我们怎么还不结婚?” “他过世前也问过这一题,我都叫他要放心了,怎么还是不放心?”韦树树想起子初,不免又红了眼眶。 “那你就快点让他放心。”安西雅一看见乔振宇抚着韦树树头发的疼爱模样,怎么可能不帮腔。 乔振宇定定凝视着韦树树双眼,承诺地说道:“婚后,你不用管家族里的任何事情,我和我爸会尽全力保全你。而我阿姨若是要针对你,那么她那堆在公司里混吃等死的亲戚最好全把皮绷紧一点。” 若是出了状况,他不会卖阿姨任何面子。但如果是透过树树来求情,他或者可以网开一面。这样的惯例建立之后,他不认为还会有人敢对韦树树不客气。 “我就是不想我嫁进你们家,还要你们来替我费心思。”韦树树揪着他的手臂,轻声地说道。 “韦树树。”乔振宇一脸严肃,连名带姓地唤她,满意地看着她立刻站直了身子。“将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你不也会为我这样做吗?” “话是没错。但是,你比我聪明、做事又有方法,我靠的就是一股傻劲,可能会给你添麻烦。”韦树树皱着眉说道。 “既然你认为我聪明、做事又有方法,为什么不直接听我的,这才是最不添麻烦的方式。”乔振宇声音一低,浓眉也皱了起来。 “树树,快点说‘yes’。搞不好,子初是在等你婚后,快点把他生出来啊。”沙桀揶揄地说道。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这件事,子初托梦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韦树树激动地拉住乔振宇的手臂,扯着人就要往外走。“我们快点结婚去。” 乔振宇的脸当场垮了下来。 人生真是无奈,他好话说尽,结果还是不敌她对子初的悬念,实在是有点—— 不是滋味啊! “韦树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乔振宇说道。 “喔。”韦树树瘪了下唇,抬头看见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于是搂着他的颈子,直接坐到他大腿上,柔声说道:“吃醋了?脸色好难看喔。” “就你这家伙有本事惹毛我。”乔振宇瞪她一眼,又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就看在我爱你之心无人能比的分上,原谅我吧。”她抱着他的手臂,娇娇软软地说道。 乔振宇挑起她的下颚,轻声地说道:“不许再挂心子初了,他知道你们两个都有好归宿了,他会很开心的。” “对,等你嫁给乔振宇之后,他就更加无忧无虑喽。”沙桀说。 “好啦!我明天就雷厉风行地把该办的事办一办,在最快时间内嫁给乔振宇,这样总行了吧。”韦树树大声地说道。 “行。”其他三人同声答道。 一秒后,所有人全都放声大笑起来。 “啊,我们忘了切生日蛋糕了。”韦树树跳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那个乔振宇带来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后捧到床边。 “祝天上的子初和育婴室里的子初,生日快乐。”沙桀说。 “生日快乐。”乔振宇说。 韦树树和安西雅对看一眼,同时低头,在心里祈祷着—— 从此之后,幸福快乐。 两人同时抬头,用力吹熄了蜡烛,知道这一回她们的愿望一定会成真。 因为她们已经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