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回仙》 楔子 舒葵记得,这天是暑假的第二周,天气非常好,碧空如洗,淡淡的云朵像扯散的棉絮,一小片一小片地飘浮着。 一大早,父母带着她和妹妹舒荻出发了,目的地是一座靠海的小城,城里金黄的沙滩,古老的建筑,还有美味的海鲜,都是他们向往已久的。 小城并不远,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接待他们的是父母儿时的玩伴,许久不见,大家有很多话要说,午饭连着晚饭,直吃到晚上九点多还没有结束。 大人们的话题,舒葵和舒荻没什么兴趣,就结伴到不远的沙滩上去散步。 “哇,好多星星!”舒葵躺下,看着满天繁星,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舒荻抱着双膝坐在旁边,没有出声。 “快看,好漂亮。”舒葵拍了拍她的脚踝。 “少见多怪。”舒。荻小声吐出几个字,挪到了舒葵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对这样的态度,舒葵早习以为常。 印象中,小她两岁的舒荻一直是个冷淡寡言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什么事都不用大人操心。 “真不知道你这么别扭到底像谁。”舒葵一直想不通,自己和父母都挺开朗的,怎么妹妹会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性格。 舒荻则根本不予理会,自顾自看着远处的海面,片刻后,突地开口道:“起雾了。” 舒葵转头,果然发现四周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回去吧。”她站起身,想着自己并不熟悉这里,最好还是在雾浓起来之前返回。 舒荻还是不理,看舒葵一眼:“你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话立刻让舒葵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吗?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去看看。”说完,舒荻绕过舒葵,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荻,不要乱跑。”舒葵想阻止她,同时也知道她不会理睬,便急忙跑快几步追上去。 舒荻在前面,走了五十多米,站定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前。 “这里有什么?”舒葵跟着,只觉得雾越来越浓。 “你在这里别动,我到后面去看看。”舒荻吩咐一句,闪身消失在礁石之后。 “小荻,别看了,快走吧。”舒葵一下紧张起来,见这礁石黑漆漆的足有两米多高,夜色之中,仿佛一个巨人。 舒荻当然是没有回应的。 舒葵叹口气,在心里默默地从一数到十,然后,也转到了礁石后面。 可是,那里居然空无一人。 这时,雾气中有了淡淡的花香,丝丝缕缕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舒葵下意识地吸一口气,顿时手脚发软,头晕目眩,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一章 烨城 舒葵猛地醒来,入眼是剑般直指天空的一片树梢,树梢空隙中,能看到如同钻石的点点繁星,分外纯净美丽。 她活动下手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僵硬,便慢慢坐起来,首先低头看看自己,见身上衣着整齐,也就放下心,开始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树林,不很密,但每棵树都高而笔直,树干光滑,有半人粗。地上是短绒毛似的小草,铺着薄薄一层枯叶,手感柔软,略带潮湿。 周围非常安静,不说鸟叫虫鸣,就连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响声都没有,舒葵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看着看着,不禁害怕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细听之下,好像是有什么正踩着枯叶,往这边靠近。 舒葵一惊,心里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个个都能令她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脚步声居然近了许多,她再顾不得多想,也顾不上分辨方向,转身拔腿便跑,可没成想,才不过几步,脚下就被什么一绊,摔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啃泥。 脚步声不慌不忙的,停在了离她不过一米的地方。 “起来。”幸好,不是野兽,是个男人。 舒葵定定神,擦了擦脸上的草屑,爬了起来。 “抬头。”男人又说。 舒葵依言照做。 由于天黑,对方又是站在阴影处,她看不太清这人长什么样,只觉得自己被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反复打量了好几遍。 “这么多年,你到哪里去了?”过了足有一分钟,男人才再度开口。 “我们见过吗?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舒葵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男人反问着,有些惊讶。 “不知道。”舒葵心下一片茫然。 男人沉默良久,周身渐渐亮起来。 舒葵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一时看傻了眼,几秒后才意识到光线源于男人肩头的一个小小圆球。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过来的?”男人业已平静下来。 舒葵不响,马上联想到妇女被拐,辗转卖到各地的新闻。 “我是凌玖川。”男人自我介绍道。 这名字似熟悉似陌生,舒葵好像有些印象,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 “你现在在烨城。”凌玖川接着说,“我们先出去,坐下说话。” “烨城在哪里?”舒葵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凌玖川不答,自顾自往树林外走去。 舒葵站在原地,略有些犹豫和不安。 “我绝不会伤害你,跟紧我。”凌玖川看她没动,回过头来。 舒葵见他说话间自有一种一言九鼎的气势,加上树林里黑幽幽的,自己又不知道东南西北,便索性心一横,跟了上去。 凌玖川一言不发,很快出了树林,来到一处街市。 四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让舒葵心中的不安稍有减少,再看每家店铺进出的人都是很普通的模样,穿着打扮也没有任何奇特怪异之处,她就更加心定,开始扫视人群,想找到个保安或警察,问问自己到底在哪里。 可看了许久,连个穿制服的都没有发现,她倒是不知不觉的,被这里的街景吸引住了。 街道很宽,足有将近二十米,两旁饭店、酒肆、成衣店、布料铺、小吃摊,鳞次栉比,更有不少水果店,摆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鲜果,有普通的苹果香蕉桔子梨等,还有长得奇形怪状,见所未见的。 舒葵看得新奇,不觉放慢了脚步。 “美女,来来来,新品美酒,免费试饮。”突地,不知从哪窜出来个矮小的男孩,挡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个小玻璃杯,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舒葵笑笑,摆摆手,想绕过去。 “尝尝吧,很好喝的。”男孩却不依不饶,将杯子直往她鼻子底下凑。 酒很香,乍一闻是桂花的馥郁,片刻之后,又转为莲花的清淡,舒葵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气味,像着了魔一样不断吸气。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袭来,她觉得身边渐渐安静下来,脑中浮现出春日暖阳和一片绚烂的花海,自己徜徉其中,别提有多惬意。 “喂,醒醒。”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她想闭上眼小憩一会时,右手腕上忽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凌玖川的声音,响如鸣钟。 舒葵一激灵,仿佛被拉出了深渊,耳边嘈杂的人声一波响过一波,阳光和花海都消失了,刚才那男孩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这是什么?”她看看脚下杯子的碎片,心知不妙。 “引魂酒,主要原料是彼岸花。”凌玖川看向两间店铺间的狭窄小巷,“他还算斯文的。” “这叫斯文,那不斯文的呢?”舒葵以为酒里放的是麻醉药。 “不斯文的话……”凌玖川看看她,“浪费点的,只挖心吸脑髓;持家一点的,皮肉骨血统统吃光,头发攒起来织毯子。” “他……他……他……”舒葵听得几欲呕吐,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出句完整的话,“他不是来抢劫的吗?”。 “不是,跟紧我。”凌玖川又叮嘱一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的人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人?警察都不管的吗?”。舒葵急忙跟上,说什么也不敢开小差了。 “没有警察。”凌玖川头也不回道,“你已经不在人间了,这里是三疆境,有圣泽、魁仙、悠岚三国。烨城是魁仙国的首都,你刚才所在的那片树林,就在王宫外百多米的地方,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巡逻的卫兵烤来吃了。” “什么境?什么……国?还有王宫?”舒葵听得如坠五里雾里,“卫兵会吃人?” 凌玖川停在一间饭店前:“会,人可是大补,不然,刚才那小子为什么想要你的魂魄?” “你们是什么东西?”舒葵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凌玖川笑笑,不再理她。 饭店里人很多,迎宾员刚带领一队人到位子上坐定,回来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忙满脸堆笑地迎出来:“您好,请问几位?” “江南烟雨。”凌玖川说出四个字。 迎宾员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恭敬,深深一揖到底:“爷请跟我来。” 可是,舒葵却说什么都不肯再迈半步。 “进来,里面没人会吃你。”凌玖川当然清楚她的想法。 舒葵不信,没有动。 “那你就站在这里吧,或者,跑吧,看刚才那小子会不会再找来。”凌玖川一副“随你便”的样子,示意迎宾员带路。 “等等。”舒葵其实非常为难,怎么想,都觉得不论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 “里面真的没有人会吃你。”凌玖川重申着,又转向迎宾员,“你,告诉她,这里的特色是什么。” “是。”迎宾员一躬身,“我们赛人间主营人间菜肴,川粤湘鲁,苏浙闽徽,还有其他各个地方,只要您能叫得上名,我们的厨子就能做得出。” “人间菜肴……”舒葵几乎认为自己是在梦里,“我真的不在人间了?” “对,这里不是人间。”凌玖川强调,“你来是不来?” 舒葵很是无奈,看看面前人声鼎沸的店堂,再看看背后街市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 那迎宾员像是松了口气,赶紧半躬着腰,将两人领到饭店深处一间幽静而宽敞的包厢,随后,又是深深一揖,倒退着走了出去。 包厢里很亮,整片天花板都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到了这里,舒葵终于看清了凌玖川的长相——眉毛直而上扬,细长眼,单眼皮,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一头深灰色的短发微卷,显得柔软异常。 餐桌不大,是个可供四人就餐的方桌,凌玖川让舒葵随便挑了个位子,自己则在她正对面坐下,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你干嘛?从刚才开始就这么看啊看的,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舒葵被盯得很不自在。 “嗯,是没什么好看的。”凌玖川接了话头,顺势掉开眼。 这时,有个矮胖的秃头走了进来,穿着油腻腻的厨师服,手里托着茶壶和茶杯,还有两块热毛巾。 “哟,爷,这是……新朋友?”他看到舒葵,微微一怔。 “不是。”凌玖川答得干脆利落。 秃头放下茶壶茶杯,为两人倒好茶水:“爷,不好意思,您临时来的,也没打个招呼说要喝什么,还剩下点明前碧螺春,我自作主张给泡上了,将就喝吧。” 凌玖川只“嗯”一声,没说什么。 “您今天想吃什么?”秃头边说话,一双眼不住地瞄向舒葵。 凌玖川略想一想,点了几道菜,道道都是舒葵的最爱。 “你也喜欢吃这些?”舒葵实在忍不住要问。 凌玖川不置可否,朝茶杯抬抬下巴:“尝尝这茶。” 舒葵见是又不会得到回答了,也没办法,只好顺着他。 “真好喝。”茶很香,回甘悠长。 凌玖川也抿一口茶,不声不响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二章 真的在异界 秃头的动作快得惊人,只过了五六分钟,便推着辆小推车再次进来,一样一样地将所有菜都上齐了。 舒葵拿起筷子,先是每样都尝一口,然后一叠声地赞叹,说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秃头直笑得见牙不见眼,拿了双干净筷子,热情洋溢地不断替舒葵布菜。 舒葵也确实饿了,而且还是饥肠辘辘,很给面子地把堆在面前的菜一一消灭,到最后,剩了半个八宝饭,实在吃不下了。 “不要紧,明天早上蒸一蒸,一样好吃。”秃头看着满桌空盆子,已是有十分的成就感,“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空常来。” 舒葵报上姓名,还不忘最后称赞:“大叔,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别叫大叔,我没这么老。”秃头笑着摆摆手,“我叫郭远生,你就叫我郭大哥吧。” —无—错—小说“好,郭大哥。”舒葵也笑起来。 “郭大哥,舒葵,你们这就混熟了?”凌玖川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郭远生闻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忽略了这个大主顾,不好意思之余,还带着些许惶恐:“爷,您别见怪,好不容易碰到个凡人,还喜欢吃点喝点,能让我正正经经地做一次菜,我开心,太开心了……” 凌玖川横郭远生一眼,也便作罢。 “郭大哥,你们这里没有凡人吗?”。舒葵心中的疑惑仍然没有解开,“还有,三疆境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说起来,我也想不通”提到这个话题,郭远生满脸不解,“我们这个地方,不是想进来就能进来,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只有仙魔才可以自由往来,平时,每一个甲子,皆往道才会打开一天。” 舒葵深深叹口气,完全不知道这都是在说的什么。 “我是妖,你的郭大哥是人和妖的混血。”凌玖川终于道出了重点。 舒葵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是真的。”郭远生道,“三疆境是与你们人间平行的另一个空间,我是悠岚国人,国内都是人妖混血。” “那还有两个国家呢?”舒葵记得,凌玖川说过有三个国家。 “现在我们所在的魁仙国,国民都是妖。”郭远生看一眼凌玖川,“圣泽国里都是修行的术士,是人类,他们对食物已经无所谓了,倒还是其他两个国家,喜欢到这里来吃饭的多一些。” “那仙魔是什么?皆往道又是什么?”舒葵接着问道。 “修炼到一定境界,圣泽的成仙,魁仙的入魔。”凌玖川喝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接口了,“不过,想成仙入魔可不容易,近千年来,也不过区区三四人。” 顿了顿,又说:“皆往道是一个通道,通往天界南天门、地府鬼门关和人间某处,每六十年打开一次。平时,仙魔可以自创通道,在各空间来去自由,其余的都没这本事。至于你,怎么进来的我不知道,想要回去的话,过皆往道必须得有人带着,不然,连入口都找不到。” “或者……”郭远生还想补充什么,但话刚起头,就被凌玖川的一瞪眼给瞪回去了。 这次,舒葵愣了半晌,忽然笑出声来:“妖,人妖,还有仙和魔,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这是什么恶作剧吧?谁派你们来的?啧啧,可真是大手笔,弄出这么多场景,还有这么多群众演员。” 凌玖川看她不信,也不说话,只起身走过来,伸手进她的杯子,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转眼之间,整杯茶居然都冻结成冰。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舒葵完全被震撼了,拿起杯子上下左右地看,还模了模冰面,张口结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信了吧?这是最基本的控水术,你们凡人没有会的吧?”郭远生说着,拿出一样发着微光的东西来,“还有这个,送给你。” 舒葵接过,见是一块呈不规则形状的小石头,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和刚刚在凌玖川身上看到的小圆球极其相似。 “什么?”她问。 “金晟石。”郭远生说,“白天吸收光,夜晚发光,用来照明的。这块是未经打磨的原石,加工一下做成珠、佩等等,带在身上很方便。” 舒葵原以为这可能是做成石头状的灯,但拿到手里,触感冰凉坚硬,仔细端详之下,整块石头浑然一体,一点人工造就的痕迹都没有,不禁又惊又奇。 她道一声谢,收起金晟石,看看面前的两人,还是半信半疑:“那你们都是什么变的妖怪?怎么长得跟人一模一样?都会些什么法术?” “以人形在外活动,适应人的生活,等皆往道开了,去人间抓人吃就不容易露出破绽。”凌玖川不耐烦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犀利,“吃饱了?走吧。” 舒葵被看得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去……去哪?” “你不打算睡觉了?有地方住吗?准备露宿街头?不怕会被吃掉?”凌玖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然后再补一句,“这里不提供住宿。” 舒葵打个寒噤,实在有点害怕,不愿意跟他走,便求助地看向郭远生:“郭大哥,你们还招人吗?我能留下吗?打个杂洗个碗什么的。” 但凡做厨子的,没有不喜欢被人赞赏厨艺,并且把自己做的菜都吃光的,况且郭远生本就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先前见到舒葵,已经本能地有了亲近之意,现在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答应。 可是,刚准备点头,一道冰冷而略带杀气的目光让他的脖子一下子僵硬异常。 他吞口口水,用眼角偷偷朝身边瞄了一下:“我们只提供工作餐,不提供宿舍——呃,不招人了,不好意思。” “现在可以走了吗?”。凌玖川听到这话,显得很满意。 郭远生稍微松了口气。 “你请我吃饭,带我走,最终目的也是要吃我?”舒葵不自觉地联想到上法场前的断头饭。 “不。”凌玖川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你太瘦了,不会好吃。” 舒葵闻言,一时语塞。 “不过,外面吃不饱的多的是,饥不择食起来,有根骨头也是好的,更何况你一个大活人。”凌玖川接着道,“不跟我走,出了这饭店的门,你过不了今晚;跟我走,你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说不定哪天我心情一好,就把你当宠物给养起来了,到时候,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好。” 尽管还是不情愿,但舒葵想想,自己对这里完全不熟悉,眼前这个叫凌玖川的男人似乎又很有来头,搞不好,真的如他所说,外面有数不尽的妖魔鬼怪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要是一个人出去,说不定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跟着他的话,起码还能多活几天,而有了这几天,就有希望想到月兑身的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念至此,她下了决心,同时认为,还是有必要再度确认:“你真的不吃我?” “不吃。”凌玖川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那好,走吧。”舒葵拿毛巾擦擦嘴,站了起来。 “爷,您走好。”郭远生看事情圆满解决,一下轻松起来,“舒葵,我明天一早给你送八宝饭去。” 舒葵用力点头,跟着男人走了。 “现在几点了?”出了饭店大门,街上的人依然不少。 “九点多。”凌玖川路过饭店大堂时,扫过一眼墙上的钟。 “人类的时间呢?”舒葵不知道这里和人间是不是有时差。 “九点多。”凌玖川说,“时间,日月星辰等等,是一样的。” “今天几号?”舒葵记得,自己和舒荻一起去海边的时候,就是晚上九点多。 “五月二十二。”凌玖川答道。 “五月?”舒葵想,难不成自己是穿越到过去了,“不是七月吗?我来之前都放暑假了。” “七月?”凌玖川一愣,随即醒悟,“我说的农历,五月。你们的日子,应该是七月七号。” 舒葵“哦”一声,暗道难怪觉得快饿死了,原来昏了整整一天一夜。 “跟上。”凌玖川看舒葵有些出神,不免要再度开口提醒。 经过刚才的事,舒葵当然不敢孤身一人停在街上,忙亦步亦趋地始终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也不敢再到处乱看。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凌玖川转个弯,停了下来。 舒葵抬眼望去,见面前不远是一圈黑色围墙,高有近十米,左右伸展开去,看不到尽头。墙上开了两扇朱红的大门,左右各有一个卫兵把守,都是雪白的制服,腰挎窄刃刀,站得笔挺。 “到了吗?”。她问。 凌玖川略一点头,径直向那两扇朱红大门走去。 卫兵看到他,站得更直以行礼,他则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直接把他们给忽略了。 进了门是个小花园,只见池边垂杨柳低垂轻曳,亭前卵石路曲径通幽,架上紫藤花清香淡雅,廊中汉白玉光可鉴人。叶间鲜花争艳,道旁山石斗奇,枝头倦鸟啁啾,草中细虫长鸣。夜色并没有使园中景致稍逊半分,倒是更增加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气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三章 万籍楼缺个助理 “这是哪里?”舒葵非常喜欢这精致的花园。 凌玖川不答,领着她往深处走去。 又步行十多分钟,出了花园,迎面一大片草坪,修建得非常整齐,中央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往一座黑色的三层建筑。 这建筑左右长有六七十米,外观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墙上的一扇扇窗也是简单的方形木框和玻璃,看起来,只是一幢很普通的楼房而已。 来到近前,舒葵看到浅灰的大门顶上挂着一块匾,写着“昊苍宫”三个金色大字。 “欢迎光临寒舍。”凌玖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是你家?”舒葵几乎叫起来。 凌玖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在下是现任魁仙国王。” 舒葵只听到“魁仙国王”就完全呆住了。她原本以为,这男人应该是个富商,最多不过是个官员——她运气向来不好,别说中彩票,就是明星都无缘得见,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见面会,也是因故改期,再无下文,如今一到这里,碰到的第一个人居然就是堂堂一国之君,不由得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国王自然一言九鼎,说能暂时保她性命就绝不会食言;忧的是大人物往往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只要一个字说错,自己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进来啊。”凌玖川看她傻愣愣的,脸上神色复杂,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是初进王宫的局促不安。 “你能不能现在送我回家?”舒葵生了退缩之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能。”凌玖川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带丝毫回旋余地。 “就当做件善事吧。”舒葵的语气中带着央求,“我妹妹失踪了,要是父母发现我也不见了,他们……” “我不是仙魔,没有自创通道的本事。”凌玖川打断了她,“再说,你知道刚才那顿饭价值多少?你知道郭远生是什么身价?更何况,我救了你的命——两次,你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要求我现在送你回家?”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实在是很担心我的家人,我想回去。”舒葵在他的逼视下,有理也矮了半截。 “我的万籍楼缺个助理,你明天开始上班,月薪一两黄金,包吃包住包看病,每月工资直接抵饭钱,抵完为止。”凌玖川像是早就想好了。 “我……我不干……”舒葵觉得这是要她签卖身契。 “不干?”凌玖川“哼”的一声冷笑,“不干也行,后天就是皆往道打开的日子,我原本想带你回去看看,给家人报个平安,既然你不肯为我工作,那就作为我的食物吧。” 舒葵一听,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就是后天?” “君无戏言。”凌玖川答得坚定。 “好,我明天就去上班。”舒葵当即改了口,其实心里已打定主意——后天,一到人间,立刻逃跑。 “今晚睡在这里,明天一早,你的主管会来接你。”凌玖川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啧”一声,“你们不讲信用的多,必须得给你点限制。” “签个合同?”这是舒葵的第一反应。 “不用。”凌玖川走过来,一把抓起她的右手。 舒葵一惊,本能地想挣月兑。 “不想重伤就别动。”凌玖川语带威胁地瞪了她一眼。 舒葵没办法,只好任其宰割。 凌玖川捏着舒葵的手掌轻轻一拗以露出脉门,又以自己左手拇指的指甲划破食指尖,将一滴血按在上面。 强烈的烧灼感过后,是剧烈的疼痛,舒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凌玖川松了手:“别怕,没事。” 舒葵慌忙查看自己的手腕,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而那滴血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上一个圆形的青黑色印记,直径仅半寸左右不到,似字似画,图案古朴。 “这是什么?纹身?”她知道是徒劳,还是用力搓了两下。 “家徽,有了这个,你就是我魁仙凌家所有,谁捡到了都得立即归还,不得擅自处置。”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同时,在一定距离内,我也能知道你的大致方位。” “我不要,帮我去掉。”舒葵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物件。 “等你还完了饭钱,自然会消失的。”凌玖川说。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舒葵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如果想请郭远生烹制一桌宴席,要付出的黄金堆起来比你还高,你想,你多久才能还完?”凌玖川斜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舒葵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也总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个一国之君,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为所欲为的人。 “快走。”凌玖川前进几步,见她在原地没动,不耐地催了一句。 舒葵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反抗都是无谓的,要真惹恼了他,说不定还会马上被杀了吃掉,万般无奈下,也只好跟上去,并在心里自我安慰说,先不和他起冲突,反正后天就能回去了,到时候,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凌玖川在前面带路,来到三楼最靠里的房间,打开门:“就是这里。” “你的佣人们呢?”在舒葵的印象中,国王身边应该是前呼后拥的围一大帮人,却没想到一路走来,王宫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人。 “有活干活,没活休息,有事我会叫他们,没事不用杵在面前。”凌玖川这里是弹性工作制,“你也一样,不设专门的休息日,平时要买东西的话,跟主管说,我会给预算,然后派人和你一起去。” “还要派人和我一起去?”舒葵感觉,这分明是监视。 “你敢自己一个人上街?”凌玖川反问。 这话一出,舒葵不响了。 凌玖川看看她,说句“睡吧”就离开了。 五六分钟后,有人送来了一叠衣服、毛巾和牙刷牙膏等。 舒葵把东西一扔,和衣而卧,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静下来,昨天晚上的一幕幕便浮上心头,在眼前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重播。舒荻当时看到了什么?她转过礁石之后,到底去哪了?雾气里的花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会到了这里?是怎么来的?是谁带她来的?这个叫三疆境的地方,又会有些什么在等着她? 问题一个接一个,个个都没有答案,扰得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直到天将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约模一个小时。 当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一刻,她昏昏沉沉地醒了,从床上起来,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头乱发,眼圈青黑,满脸油光。 这样子实在有点可怕。她想着,拍拍自己的脸,到房间把要用的东西都拿来,仔仔细细地刷过牙,又痛痛快快地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才感觉舒爽了些。 刚换好衣服,有人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打开门——是昨晚送东西来的人。 “早饭准备好了。”这个娇小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短发,圆脸,大眼睛,长相甜美,但说起话来却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与可爱的外形毫不搭界,“我叫玉筱,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或想上街买东西,可以来找我。” 舒葵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一楼餐厅。 吃完饭,有个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玉筱看到他,介绍道:“这是白敬之白大人,万籍楼的主管。” 舒葵抬头,见自己的主管三十来岁,不高,很瘦,面色苍白,两颊向内微微凹陷,短而淡的眉毛下,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 “你就是舒葵姑娘吧?”白敬之笑着说话时,露出两只白而大的门牙。 “你好白大人。”舒葵站起来,微微一躬身。 “你好你好。”白敬之连忙还礼,“不要叫什么大人,直接叫名字就行了,玉大人,舒葵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要客气。” “凌玖川说,我归你管。”舒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点头哈腰的。 一听到国王的名字,白敬之脸色都变了:“是,是,陛下说怕我工作太累,要给我派个助理,我万分感激,万分感动。” 看到他的样子,玉筱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白敬之也讪讪地笑起来:“玉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舒葵姑娘,请随我来。” 说完便加紧脚步往外走去。 舒葵和他一起,出了昊苍宫,沿着林荫道步行七八分钟,迎面两幢六层小楼,也是四四方方的黑色建筑,不过规模小了很多。 “舒葵姑娘,左手边楼前种着松树的是男宿舍,右手边楼前种着柳树的是女宿舍。”白敬之边指边说,“你的宿舍在二楼,就是开着窗的那间,已经打扫干净了,等玉大人空了会带你过去。” 舒葵点点头,又问:“我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皆可,皆可。”白敬之给了个不算答复的答复,“看你几时方便就过来坐坐。” 舒葵看白敬之卑躬屈膝的,实在难受,又不便多问,只好说:“不要叫我什么姑娘了,多别扭,直接叫名字吧。随意点,我是你的下属。” 白敬之嘴上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章 魂魄难归 过了许久,舒葵的听觉渐渐恢复,耳边呼喊声,马嘶声,犬吠声,金革声,此起彼伏。 “放了他吧。”是她自己的声音,不响,却压过一切嘈杂。 “但是,这可是……”有人不愿意。 “放了吧。”舒葵嗓音柔和,但语气坚定。 那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出声了。 之后,所有的声响再次消失,舒葵陷入一片死寂中,仿佛身处真空环境。 又过一小会,还是她自己在说话,只是有气无力的,像是病入膏肓:“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好起来的了。” 仅仅一句,说完,舒葵便被拖进黑而深的漩涡,感到身子在不断旋转,头晕得想吐。 “她还没醒?”所幸,凌玖川的声音由远而近,将她拉了出来。 “应该快了。”玉筱也在附近。 “敢消极怠工,扣三个月工资。”这次,凌玖川是凑到耳边说的。 舒葵在心里叹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果然,听到扣工资就醒了。”凌玖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舒葵浑身乏力,这几个字居然说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两个就胡闹吧,再有下次,自生自灭。”凌玖川显得很生气,话音才落就拂袖而去。 舒葵不知道他在气的什么,满脸茫然地转向玉筱,希望能给个解释。 玉筱扶她坐起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原来,昨天白天,凌玖川曾把玉筱叫到面前。 “我明天可能要外出。”他说,“如果我不在,就由你带舒葵回去。最终的安排,等金长老回来,我会告诉你。” 玉筱应声“是”就告退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送舒葵回宿舍没多久,凌玖川差人送来的口信就到了,确定了他第二天不在昊苍宫,让玉筱一早就领舒葵去皆往道,速去速回。 那时,玉筱正在进行一天的收尾,并安排第二天的工作,非常忙碌,便打算等都完成了再去跟舒葵说。没成想,她下了班,一回到自己房里就觉得疲累已极,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的,竟昏睡过去。 醒来,天色大亮,已过了上班时间许久,玉筱跑去万籍楼,却被告知金洛洛刚才来过,之后,她和舒葵就都不见了。 玉筱的心往下一沉,马上再往昊苍宫奔去。 到了二楼,金洛洛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墙上,通往皆往道的门大敞着。 玉筱暗道不好,即刻冲了进去。 皆往道上是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玉筱边往人间的方向跑,边四处张望,终于,在人与鬼的岔路口,看到了孤身一人的舒葵。 此刻,她正盯着前方某处,一脸焦急地踏上了通往地府的道路。 “舒葵,快回来!”玉筱叫着,但声音一出口就被人潮淹没。 她想追上去,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五六个人,完全挡住了去路。 “筱筱,你再考虑考虑吧。”领头的是胡钊,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少,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不可能,让开。”玉筱看都不朝他看一眼,只想赶紧去追舒葵。 胡钊叫手下左右地挡,就是不让通行:“王宫总管有什么好做的?天天那么多琐碎的事,烦也烦死了,还不如辞职跟我去做胡家的少女乃女乃,要什么有什么,悠闲自在。” “不可能,让开!”玉筱加重了语气,不由地怒火中烧。 “你要什么,说嘛。”胡钊还是不识相,“不是夸口,整个魁仙国,除了国王陛下和赛人间的李老板,就没有比我家更有钱的了。” “我要你让开。”玉筱咬牙切齿的,蓦地伸手一甩。 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闻到一股焦糊味,继而听到胡钊大声惨叫起来。 “火!火!”他捧着头,疼得双脚乱跳。 喽啰们这才意识到是主子的头发着了火,忙七手八脚地帮着扑灭。 玉筱趁着这个机会,得以绕过众人,可是却发现,被这么一拖延,舒葵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急得五内俱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皆往道外的沉亡森林,踏上通往鬼门关的小路,脚下丝毫不敢松懈。 不多一会,鬼门关已近在面前,只见舒葵的肉身躺在地上,魂魄飘在半空,周边苍蝇似的围着无数鬼魂,在自相残杀地争夺着,妄图独占这珍贵的肉身和魂魄,返回阳间,再世为人。 玉筱看得心惊,双手连甩,一个个火球连珠炮般直飞过去,将抢在最前面的鬼魂烧化的烧化,逼退的逼退,终于清出了一小块空地。 其时,舒葵的魂魄受了损伤,已没有意识,肉身只是一个空壳,显得愈发沉重,而那些没有被伤到的鬼魂,看玉筱肩背手拖的,行动很是不便,又悄悄地聚拢过来,想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玉筱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很是被动,便以法力结一个护身结界,犹豫片刻,取下腰间缠着的锁灵绦,将舒葵的魂魄绑了起来。 在锁灵绦的作用下,魂魄轻飘飘地浮到空中,宛如一个气球,使玉筱顿觉轻松不少。 她背着舒葵的肉身,三步并作两步走,没多久就通过皆往道,回到金洛洛的房间。 “怎么回事?”金洛洛也已经回来,看到舒葵这样,吓得面无人色。 玉筱没工夫解释,直接来到舒葵房间,先解开锁灵绦缠回腰间,再把肉身放到床上,大致检查一遍之后,有些担忧起来。 而做这一切时,金洛洛始终紧随其后,不断地追问“怎么了”。 “因为你,她差点没命。”玉筱被问得不耐烦,没好气地答道。 金洛洛一愣:“她想回家,我只是想帮忙。” 玉筱看她一眼,没搭话,开始把舒葵的魂魄往肉身里引,但,无论如何努力,魂魄都只浮在肉身上一寸来高的地方,就是无法融入。 金洛洛见此情景,又是一叠声地问“怎么了”。 “回去吧,你帮不上忙。”玉筱实在是听烦了。 “舒葵不会有事吧?”金洛洛却还不想走。 “不会。”玉筱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完全没底。 金洛洛看自己确实再做不了什么,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玉筱再次仔细检查舒葵的伤势,发现肉身虽然完好无损,但魂魄脚踝上的伤比料想的要严重些,再加上被锁灵绦捆绑也多少会留下损伤,两者无法融合,也就不是什么怪事。 她束手无策地来回踱着步,思索良久,回自己房间取张纸,写几个字,折几折往空中一抛,那纸变成只纸鹤,扑棱棱地飞走了。 这飞鹤笺是三疆境最常用的通讯手段,飞行速度以法力高低而定,玉筱给了纸张所能承受的最大的法力,纸鹤只用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凌玖川手里。 凌玖川正在悠岚国的大山之中,见纸鹤来得突然,已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展开信纸看到“舒葵受伤,魂魄难归”几个字,眉头更是几乎拧成一个结。 “陛下,宫里出事了吗?”。身边的金毅问道。 凌玖川略摇摇头,没说什么,收敛心神,将信纸重新折好收起,对着面前一座寨子的大门朗声道:“留名留姓留所需,金银珠宝任尔取。” “莫留珍珠翡翠银,只收赤足纯黄金。”门内有人应声。 “成交。”凌玖川说。 “欢迎光临留金寨,客官里面请。”随着拿腔拿调的欢迎词,山寨的两扇大木门缓缓开启。 迎面是一条可容两辆车通行的土路,将凌玖川和金毅引到一座两层的中式小楼前。 他们步入小楼大门,见整个一层是一个酒吧,吧台后的墙上,满满地贴着许多告示,有求情报的,有悬赏杀人的,不一而足。 “两位,请问要点什么?”服务生迎了上来。 “我们找柳飞。”金毅说。 “他出去做买卖了,不在。”服务生指着个位子,“请坐,请问还要找谁?” “他不在?胡说。”金毅不坐,一脸不悦,“是他自己说的时间地点,叫我们过来找他的。” “真的,老板,柳飞不在。”服务生不像是在说谎。 金毅火了,一把抓起服务生的领口:“别跟我耍花样,快把他叫出来,你们不是要金子吗?管够。” 他的这一举动让酒吧里瞬间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几个彪形大汉霍地站起身,慢慢聚拢靠近。 “老板,真的是真的,我不敢跟您耍花样。”服务生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时,吧台后的酒保开口了:“金长老,柳飞确实不在,你就别为难他了。” 金毅被叫破身份,不免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酒保中等身高,瘦瘦的,白净的女圭女圭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有着洋女圭女圭般长而翘的睫毛,鼻子直挺,嘴唇红润,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色。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他看酒保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心便放下了。 “金长老,算了,容寨主总是不会骗我们的。”凌玖川想到江湖传闻,已对酒保的身份有了把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章 蒙面人 “容寨主?”金毅看看凌玖川,看看酒保,不太相信。 “早就听说留金寨的容寨主年少有为,面赛潘安,果然名不虚传。”凌玖川说着客套话。 “玖川陛下过奖了。”酒保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吧台后走出,朝金毅一躬身道:“金长老,你好,我是容树,留金寨的寨主。柳飞前几天就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寨子里,我也曾尝试联系他,但一直没有回音。你们想要什么,不妨跟我说说。” “容寨主,我们能不能私下里聊?”凌玖川见这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容树点点头,将他们带到二楼的办公室里,让了座,关上门:“陛下,柳飞答应给你们什么?” 凌玖川与金毅对看一眼,还是由金毅开了口:“情报,关于祈天剑的下落。” 容树闻言有些意外:“哦?这可<是笔大买卖,他应该按时回来的。” “就是。”金毅“哼”一声,“我们可是付了定金的,他不会是交不出情报,携款潜逃了吧?” “玖川陛下,金长老,实在是非常抱歉。”容树听了这话,并不以为忤,而是站起身恭敬地说,“不管柳飞到底遇到什么状况,不守信是铁定的,我这就把定金退还给你们,如果你们还愿意信任留金寨,我会负责找到他答应给你们的情报——免费。” 这番话虽说得态度诚恳,但金毅并不买账,刚要开口,却被凌玖川制止。 “容寨主,祈天剑的下落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柳飞,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金毅见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还有些不甘心,可看凌玖川一脸行色匆匆,又想到他刚才收到信的样子,就知道王宫里肯定有事发生,于是只好跟上,再不发一言。 两人出了留金寨,径直往烨城而去。 凌玖川眉头紧锁,闷头赶路,也不管身后的金毅,只管催着胯下驰掣马飞速向前,原本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硬是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怎么回事?”当他快步走进舒葵的房间,已微微有些气喘。 玉筱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最后道:“对不起,陛下,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用锁灵绦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凌玖川不响,细细地看过魂魄脚踝上的伤,说:“还好,只是从伤口渗入的阴气太重,涤魂膏就能解决。” 这药膏是平常用来拔出体内的蛊虫的,并不稀罕,玉筱房间里常备着,即刻就拿了过来。 “陛下,我来吧。”她打开药罐的盖子,准备动手。 “我来。”凌玖川不由分说夺过药罐,“你守着。” 语毕,用结界将自己和舒葵一同罩起,随即取了药膏,放在手心里以体温慢慢融化后,敷到伤口上,灌输法力,让药膏缓缓渗入,裹了阴气,再以法力引出,如此循环往复。 玉筱则在一旁盘腿坐下,屏气凝神,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这样过了许久,舒葵魂魄内的阴气已然不多,但都在至关重要又脆弱的地方藏匿着,凌玖川唯有比刚才更小心更仔细,怕稍有不慎就会弄散魂魄,到那时,一切都无可挽回。 就在这节骨眼上,玉筱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悄悄接近。 她站起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发现那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要花很长时间,像是竭力放轻脚步,不想被谁发现。 等了一会,那人来到了房间门口,玉筱候准机会,猛地拉开门,同时一大步跨出去,五指呈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来人的咽喉。 被制服的居然是金洛洛,她大惊之下,张开嘴,想叫,又发不出声,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来干嘛?”玉筱松了手,压低声音问道。 金洛洛深呼吸几次,抚着脖子,朝房间里张望:“陛下回来了?” “陛下很忙,你还是回去吧。”玉筱一点都不客气。 “舒葵怎么样了?”金洛洛还是和刚才一样不想走。 “她会没事的。”玉筱不想多话,转身就要回房去。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只是想帮忙。”金洛洛着急地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玉筱回过头,想说什么,却猛地被房间里传来的强烈的异常气息打断。 她赶紧将房门开到最大,只见有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手握一柄短剑,朝着凌玖川的结界一连刺了好几剑。 凌玖川一手牢牢地贴在舒葵魂魄的伤口上,一手撑着结界,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正尽全力抵挡。 玉筱来不及多想,取下腰间锁灵绦急抖,缠住蒙面人的短剑,令其不能再次进攻。 此时,金洛洛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声悠长的尖叫不由自主地自口中逸出。 玉筱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凑热闹。 而就是在这一刹那的分神间,蒙面人的短剑迅速地转了几圈,将锁灵绦越绕越短,随即剑尖朝上,用力一拉。 玉筱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一时站立不稳,竟被拉得直往剑尖上撞,所幸她反应敏捷,另一手甩出个火球,朝蒙面人的面门飞去。 蒙面人为了不被击中,只得舍了锁灵绦,往旁边躲闪。 而后,火球冲破窗户,“轰”地打到了外面的地上。 蒙面人一击不成,便不再动手,只是举着短剑,死死地盯着玉筱。 玉筱也不敢造次,摆了个可攻可守的架势,不断打量蒙面人,希望能辨认出对方的特征。 但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整个头面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用薄纱做了遮挡,只能凭身形依稀看出是个男的,至于其他,一概不明。 两人对峙片刻,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当玉筱觉得不妙时已经晚了,她眼前所有的景物开始高速旋转,没几秒,就软软地瘫到地上。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金洛洛,则早已躺倒,人事不知。 凌玖川见此情景,心中暗暗叫苦——只要再半个小时左右,舒葵魂魄中的阴气就能彻底清除,要是此时被攻破结界,逼得放了手,功亏一篑不说,自己也会因为已消耗不少法力而落败受伤。 这些,蒙面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结界边,得意地哼哼冷笑两声,举起手中短剑,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劈落下去。 “玖川陛下在吗?”。连劈十数下之后,窗外传来一个声音。 蒙面人没想到也没注意到有人来,略微一愣,紧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就是一剑。 “先生,我们无冤无仇的,犯不着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吧。”出现在窗台上的是容树,手里捏着个黑色的小布包,闪身躲过了攻击,“陛下,你走得匆忙,忘记拿定金,我给你送来了。” “好,谢谢。”凌玖川看到他,心里一松,“容寨主,定金不用还了,帮我把这人抓住,要是能留下活口,余款是定金的两倍。” 容树一听就来了兴趣,将小布包放进口袋,看着蒙面人道:“先生,我是留金寨的容树,玖川陛下的生意,我接了。” 说着话,便要动手。 “等等。”蒙面人收起短剑,瓮声瓮气地说,“既然是留金寨的,那我也给你一笔生意做——帮我杀了凌玖川,王宫里的金银财宝,任你挑选。” “哇,真大方。”容树笑起来。 “你接是不接?”蒙面人问着,却是语气笃定,想只要有钱,鬼门关都能任意进出,更何况留金寨出来的生意人。 “这开价确实很诱人。”容树看了凌玖川一眼,“不过,我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玖川陛下先开的口,我先接的他的单,你这笔生意,就只有忍痛舍弃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最后一个字刚出口,蒙面人再度挺起短剑,欺身上前,刷地削向容树的双脚。 容树早有防备,纵身一个空翻,稳稳落在蒙面人身后。 蒙面人也不是吃素的,料想到对手定然不弱,借着横扫的力道,顺势转身,一眨眼的工夫,接连出了四五招,招招狠辣,直指要害。 容树空着手,将所有招数一一化解,感觉到对方力道强悍,再不敢托大,朝虚空里一抓,手上便出现了一把长不到一米的雁翎刀。 蒙面人定睛细看,见这刀晶莹剔透,犹如水晶铸就,知道是容树惯用的兵器澄镜刀,心下一凛,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地盯着容树的一举一动。 这时,楼下人声渐多,想是卫兵听到玉筱的火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都集结过来。 “陛下,你没事吧?”金毅也来了。 “没事。”凌玖川松了口气,朗声道,“守住所有通道,别让刺客跑了,要活的。” 金毅应声“是”,开始布置兵力。 蒙面人见势不妙,抬手洒出一把细小的竹镖,逼得容树格挡闪躲,自己则趁隙跳出了窗口。 外面即时传来一片呼喝之声,只一会,便渐行渐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章 飞鹤笺 片刻之后,一队卫兵上来,看到容树,紧张地将他团团地围了起来。 “自己人。”凌玖川马上言明容树的身份。 容树朝众人笑笑,也从窗口跳出,追蒙面人去了。 说到这里,玉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个医官来看看?” 舒葵摇摇头:“不用,只是没什么力气,躺一阵就好了。你们呢?也昏睡了很久吗?”。 玉筱笑笑:“不,蒙面人用的是普通的迷香,医官给了解药以后,我和金洛洛很快就醒了,不过就是觉得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说点什么,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直到睡了一晚上起来,才完全恢复正常。至于留金寨和中了迷香以后的事,都是陛下告诉我的。” “对了,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没人带着的话,有可能进皆往道吗?我在那里看到了我妹妹,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这是舒葵目前最关心的事。 “那应该只是幻象。”玉筱略带着遗憾的表情,“凡人能进皆往道的很少,一旦进入,地府门前的孤魂野鬼就会有所察觉,蜂拥而至,他们会施展幻术,让人看到内心最渴求的东西,以此引人入歧途,来到鬼门关前的沉亡森林。在那里,亡灵的能力大增,他们会夺去来人的魂魄和肉身,让自己得以重返人间。其实,金洛洛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她不知道,她修为不够,没法帮你抵御亡灵的幻术。” 舒葵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一阵阵后怕:“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你,我大概已经死了。” 玉筱还是笑笑:“你更该感谢的是陛下,他为了救你,担了不小的风险,幸好当时容寨主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留金寨是干什么的?这个容寨主很厉害吗?”。提到凌玖川的救命恩人,舒葵不免好奇。 玉筱略想一想,说:“留金寨类似于一个集市,里面都是赏金猎人,据说,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寨主外表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但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擅长控水之术,使一把名为‘澄镜’,以寒冰凝成的雁翎宝刀。” 舒葵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涔涔,玉筱看她面色苍白,忙扶她躺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叫来医官。 医官给舒葵检查了下,说没什么,只是低血糖,注射了葡萄糖就走了。 玉筱看舒葵脸色渐渐好转,松口气,去自己房间拿了一大盒创可贴,取出一张帮她把胳膊上的针眼贴好,将剩下的放在了床头柜上,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一夜,舒葵睡得并不踏实,梦中,舒荻仍然在前方不远处,她拼命追,却怎么也跑不快,身边一只只漆黑干枯的手,树枝似的摇曳摆动,想将她拉进无尽的深渊。 终于,她摆月兑梦魇,满身大汗地醒来,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异界,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该上班去了。她想着,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把床头柜抽屉里的金晟石和创可贴都放进一芳环,又拿了小布包,打算去还给金洛洛。 走出宿舍楼,太阳已经老高,白敬之正等在门口,说今天还是休息。 “好。”舒葵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我是打算去找金洛洛聊天的。” “洛洛小姐这两天也有点不舒服。”白敬之向来消息灵通。 舒葵不无遗憾地“哦”一声,准备去万籍楼找本书看。 “可以上班了吗?”。才走没几步,身后传来凌玖川的声音。 舒葵回头:“是的,老板,再躺下去,怕是一年的工资都别想要了。” 而凌玖川,居然点了点头:“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这次,念在初犯,也怪我没来得及说清楚,就算了,但必须记住,在这三疆境,你能信任的,只有我。” “那玉筱呢?”舒葵忍不住要问。 “她隶属于我,可以视为我的代言。”凌玖川想也不想地说。 “好吧,我知道了。”舒葵这次很是听话,因为想到,毕竟,人家为了救她也是尽了全力,差点被杀的。 凌玖川满意地“嗯”一声,掉转身离开了。 舒葵慢慢地走到万籍楼,还没等进门,突地,耳边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竟有一只纸鹤,翩翩然飞到面前,转了几圈,掉落到地上。 舒葵觉得奇怪,看看周围,没发现有人。 她以为是白敬之做的,便捡了纸鹤进去问他。 “这是飞鹤笺。”白敬之看着纸鹤,“有人写信给你。” “写信给我?”舒葵既惊讶又奇怪。 白敬之倒是不意外,心道我都已经把你的来历猜得**不离十了,肯定是陛下写来的,你还在那里装什么蒜。 “坐下看吧。”想是这样想,表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刻意回避,“我得去擦钟了。” 舒葵“嗯”一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中的纸鹤上。 细细看来,折这纸鹤的纸很是考究——淡黄色、细腻、厚实,还洒着金。 展开纸鹤,里面用一行行规整的小楷写道:“见信安好。听闻近日阁下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唯鄙人杂务缠身,不得相见,甚憾。幸今时得闲,鄙人已备佳肴,望阁下再次驾临,恳盼,恳盼。李桓上。” 舒葵将信读了两遍,看看写得半文不白的,还是不相信这是给她的,便转头找白敬之,想问问写信的人是谁。 白敬之其实并没有走远,看到舒葵这样,忙拿块抹布,边装模作样地擦桌子边靠近过来。 “李桓是谁?”舒葵说。 白敬之一怔:“李桓?赛人间的李老板啊。” “李老板?”舒葵也是一愣,“他为什么要专程写信给我,让我再去赛人间?” “为了赚钱。”白敬之倒是见怪不怪,“是陛下带你过去的,你就是那里的重要贵宾,凡是这样身份的人,李老板总是亲自接待,如果正好他不在,也会事后写信邀请,这是常事。” 舒葵了然地点点头。 “只是这纸……”白敬之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舒葵将信递过去。 白敬之放下抹布,手在裤子上蹭两下,接过信纸,翻来覆去地仔细地看,又掂了掂。 “怎么了?”舒葵再问一遍。 “一般赛人间的信不会用这么好的纸。”白敬之微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想不通,“而且,这纸还挺重。” “重吗?”。舒葵没怎么在意纸的分量。 白敬之肯定地点点头,犹豫片刻,说:“进出王宫的飞鹤笺都是要检查的,不过陛下和李老板那么熟,又在赛人间有固定的包厢,看到那里来的信,大概也就检查得马虎点了吧。要不,我们把玉大人叫来,问问她怎么看,好不好?” “嗯,好呀。”舒葵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反正只是一封公式化的邀请信,没什么个人隐私。 白敬之一见舒葵同意,马上便出门找玉筱去了。 其实,刚才那一阵犹豫,他心中转过好几个想法。一方面,这信如果是国王和舒葵用来互通消息的,肯定不会让他发现,现在这么大大方方地交到他手里,要么是一种试探,要么就是舒葵事先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收到这封信;另一方面,赛人间的邀请信他见过,但没见过用纸如此考究的,这封信的信纸又实在是有些蹊跷,万一里面夹带了什么,到时候责问下来,他也月兑不了干系。思来想去,白敬之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被试探的,最终决定还是叫作为王宫主管的玉筱来,把责任推给她就是了。 当时,玉筱正在厨房监督午饭,听白敬之这么一说,也不敢怠慢,立刻跟着他来到了万籍楼。 拿起那封信,玉筱同样正面反面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后,将另一只手放在纸上,像在感应着什么。 “里面好像是有东西。”说着话,她夹着信纸的双手间突然冒出一簇火苗。 “这是什么?”信纸烧光后,舒葵看到玉筱摊开的手里躺着一片银色的叶子。 “账单。”玉筱明显舒了一口气。 “啊?”舒葵很是意外。 “你看。”玉筱把叶子朝向光亮处。 舒葵凑过去,果然,叶子上有一排排蝇头小字,一项项地罗列着,却没有给出总数。 “要自己算总数的吗?赛人间果然大牌。”她看得眼晕,嘟哝起来。 “赛人间的账单就是这样的。我们和他们是一年一结,每个月李老板都会出一张账单,等到了年底再给出总数。之前都是让郭大厨送来,这次大概是想着要送邀请信,就放在信纸里一并寄出了。”玉筱解释完,将叶子递给舒葵,“这张是你上次吃饭的账单,陛下吩咐说单独开,拿着吧。” 舒葵气结,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叶子。 “我先走了。”玉筱见事情解决,一点头,回去继续之前的工作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一章 她,送给我 舒葵被这张账单扰了好心情,也不想再看书,慢慢走到王宫前的小花园里,打算散散心。 正值盛夏,接近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小花园里却是微风习习,幽静凉爽。 舒葵找了一处凉亭坐下,才发现自己始终捏着那片银色的树叶,不由地苦笑着,手里一紧,打算把树叶抛进面前的池塘,可转念一想,这笔阎王账是怎么都赖不掉的了,还是要留着账单,否则,说不定会被再坑一次。 她无奈地叹口气,低下头,只见整片树叶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捏在手里,始终寒凉如冰,且薄又柔韧,叶片上经络分明,做工极其细致,最神奇的是,刚才自己那用力一攥,完全没有在树叶上留下任何痕迹。 树叶上的字很小很细,写得很工整,舒葵一项项看下来,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总共居然有一百五十两黄金之多。 她啧啧地咂着嘴,心情低落,自言自语地直摇头,“还不知利息要怎么算,搞不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再叹口气,她抬头往池塘另一边远眺,想借此放松一下双眼,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路上有一队人,都走得不快,像是散步的样子,最前面的似乎是个女的,又不是金洛洛。 她觉得好奇,下意识地盯着那里,想看清到底是谁。 对方几乎立刻就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舒葵忙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走出凉亭。 凉亭外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鹅卵石小路,两旁茂密而高大的翠竹在半空交织,犹如一顶绿色华盖,而就在将要走出华盖的地方,站着个女孩,二十岁来岁,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光滑的小麦色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 “凡人,你是谁?”她挑着眉,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双手环胸,岔开着腿,占了整条路。 舒葵被问得一愣,转而看到女孩身后的一大群人,随即醒悟——这就是刚才自己在凉亭里看到的那队人。 “谁带你来的?金毅?金赫威?玉筱?”女孩继续问道。 舒葵摇摇头:“凌玖川。” “凌玖川?”女孩有些惊讶,“他亲自到人间去把你带来的?” 舒葵还是摇头:“凌玖川只是把我带进王宫,至于是谁把我带到这里的,我不知道。” 女孩“哼”地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不是个修行的人,魂魄用处不大,也没什么肉,又不像能干得动苦力的,拿来暖床吧,要身材没身材,要姿色没姿色。” “是啊,不像你,身材姿色上佳,非常适合暖床。”舒葵反唇相讥。 “放肆!”这次,女孩身后有人跳了出来。 女孩倒是不见愠怒,抿着嘴又是一笑,吩咐道:“绑起来,带回去。” 话音未落,人群里走出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舒葵的胳膊。 舒葵想挣月兑,怎奈力气太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速度极快地将自己绑成个粽子。 “好了,走吧。”女孩转个身,从众人让出来的通道中,慢悠悠地踱步而去。 “救命!”舒葵当然不会乖乖地跟着他们走。 “老实点。”左边的大汉抬手就是一巴掌。 舒葵被打得眼冒金星,满嘴腥咸,半边脸肿起老高,带着个清晰血红的五指掌印。 走在女孩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听到动静,往身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陛下,小的似乎看到那人类的手上有凌家的家徽。” “哦。”女孩则丝毫不以为意,“有就有吧,下次来,我跟凌玖川说一声就是了。” “陛下,要不小的现在替您跑一趟?”中年人有点不放心。 “不必。”女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个没用的凡人,他肯定会送给我的。” 这时,一班巡逻的卫兵听到舒葵的大声呼救,走了过来。 “慎诺陛下,这是玖川陛下的人,请为她松绑。”班长拦在众人之前,毕恭毕敬地说。 “她现在是我的了。”女孩挥挥手,“让开,我要走了,不用客气,别送了。” 班长站在原地没动:“对不起,慎诺陛下,没有玖川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把舒葵姑娘带出王宫。” “舒葵姑娘?”女孩一挑眉,“舒葵姑娘。这个姑娘太没礼貌,我受累,把她带回去,帮凌玖川****,**完了就送回来。” “对不起,慎诺陛下,没有玖川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把舒葵姑娘带出王宫。”班长重复道。 这下,女孩恼了:“让开!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在我的面前?” 班长没有出声,也仍然没动。 女孩想再发作,甫张嘴,看班长一脸的不卑不亢,想想他也是依命行事,自己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便压下心头怒火:“一定要凌玖川的命令?” “是的,慎诺陛下。”班长答道。 “好,那麻烦你通报一声,我再去见他一次就是。”女孩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是。”班长如释重负,带着整班人急匆匆地跑走了。 过没多久,玉筱跟着卫兵们一起过来了,应该已经听说了大致情况,连看都不看舒葵,只朝女孩微微躬身道:“慎诺陛下,请跟我来。” “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女孩朝舒葵努努嘴。 “慎诺陛下,我不清楚。”玉筱答着,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昊苍宫,侍从们都留在门前,唯有女孩和那两个彪形大汉一起,带着舒葵,跟着玉筱走了进去。 大殿里,凌玖川高高地坐在王座上,皱着眉,面色阴沉。 “凌玖川,她,送给我。”女孩大剌剌地自己找地方坐下,毫不客气地一指舒葵。 凌玖川不响,目光扫过舒葵,脸上结起一层寒霜。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带到三疆境来的。”女孩并没察觉这一变化,自顾自继续道,“你是打算养来吃呢?还是打算做奴隶?” “都没打算过。”凌玖川开口了,几乎是一字一顿。 女孩闻言,看了凌玖川一会,突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真的打算把她收进后宫吧?” “放了她。”凌玖川没回答。 “真的?”女孩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不太相信。 “先放了她。”凌玖川的口气中有了不耐烦。 “这可不行,后宫里怎么也不能有个凡人。”女孩撇撇嘴角,“趁现在错还没有铸成——还没铸成吧?你就把她送给我得了,我让她在王宫里帮佣,你有空了可以来看她。” 顿了顿,见凌玖川没回应,又说:“我也是为你好,要是你后宫里真有个凡人,被商墨知道了,说不定会笑成什么样子呢。” “放了她!”凌玖川这次是吼出来的。 女孩吓一大跳,再次看着凌玖川,许久才有些不情愿地吩咐:“放了。” 大汉当即收了绳索,玉筱急忙上去搀扶,把舒葵带到另一侧的位子上坐下。 “凌玖川,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噌”地站起来,满脸怒气,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居然让她和我平起平坐。” “她被你的手下伤成这样,坐一下,不为过吧?”凌玖川知道女孩向来骄傲,不屑与凡人为伍,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打算吃她、让她做奴隶,或把她收进后宫,她是我的雇员,也是我的朋友。” “是你把她带进三疆境的?”女孩不怎么相信。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凌玖川实话实说,“你看到家徽了吧?是保护,也是我们的契约。” 女孩又看凌玖川一会,说:“凡人做不了什么事,雇她,根本是浪费金子。如果她留在这里是因为错过了皆往道的开启,我可以送她回去。” 这话让舒葵心里一震,既兴奋又紧张,本能地月兑口而出:“真的?” 女孩转头看看舒葵,没说话,只等着凌玖川的回答。 “她暂时不回去。”凌玖川却是一口拒绝。 “我要回去!”舒葵急了,向女孩央求道,“请你送我回去,我妹妹也失踪了,我的父母肯定已经急疯了。” 女孩仍然不响,始终看着凌玖川。 “她暂时不回去。”凌玖川还是这句话。 “你这是非法拘禁!”舒葵急了。 “非法拘禁?”凌玖川却是淡淡一笑,“非的什么法?别忘了,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顿了顿,见舒葵无言以对,便又道:“是你自己跟着金洛洛胡闹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就好好工作吧,看你的表现,我以后会再找机会送你回去的。” “是你,就把我往那里一丢,根本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舒葵恼了,反驳道,“那是我的亲人,我只想回去看他们一眼,报个平安。而你呢?你只管我欠了你多少钱,一点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厉害,一个个神通广大,长生不老,成仙的成仙,入魔的入魔,但我一个凡人一点都不羡慕你们,因为我没有像你们那样,断了六亲,也没了七情六欲,变成行尸走肉。” 这番话说完,大殿里一时无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六章 哪来的刑天猞猁 过了十多分钟,电话铃声已经很响,仿佛就在身边。 舒葵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放慢了速度,边走边四下里看,以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通道的位置。 走着走着,她注意到前面的树丛里似乎透出一点微光,心里一动,赶紧上前几步,想要看个清楚。 而就在这个当口上,金洛洛突地在后面发出一声尖叫。 舒葵一惊,回头一看,浑身刷地冰凉。 满是落叶的地上,没了头的猞猁居然直直地人立在那里,胸前一对金黄的眼睛充满怨毒,肚子上的血盆大口里,正嚼着一截破布。 再看金洛洛,满脸死灰,扶着身边的树才勉强没有倒下,裙子被撕掉老大一块,小腿上有三条深而宽的抓痕,正汩汩地冒着鲜血。 要说之前,舒葵看到这猞猁的体型,最多也就是震惊,现如今却()是完完全全的呆了,傻了,没有想法了。 “快……快跑……”金洛洛哆哆嗦嗦地说。 这话让舒葵一下清醒过来,她看一眼金洛洛,咬咬牙,狠下心往树丛里钻去。 被掐住脖子和被割了头去的痛,让猞猁恨死了面前这两个人,一看到舒葵要跑,哪里肯放,即刻“嗷”地纵身一跃,狠狠一爪子拍在了舒葵的背上。 这一下非同小可,不说一介凡人,就是有修为的都难以抵挡,舒葵被拍得直扑出去,感到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一般。 不过,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接住了她,让她免了撞到地面的痛楚。 “你们可真有面子,一进来就碰到这家伙。”不紧不慢说着话的,不是凌玖川,还能有谁? 舒葵疼得眼前发黑,一阵阵恶心,无暇接他的话,只勉力回头,想看看金洛洛的情况。 “不用担心,有玉筱在。”凌玖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开始解包扎的布条,“抓的还是咬的?” “抓的。”一碰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再次蔓延开来,让舒葵禁不住地龇牙咧嘴。 “皮肉伤。”凌玖川大致检查了下,“后背让我看看。” 舒葵闻言,下意识地转身,直到感觉到衣服被扯,才猛然醒悟,一把捂住胸口:“你要干嘛?” “看伤得重不重。”凌玖川手下不停,三下五除二撕开了舒葵背后的衣服。 别,回去再看。”刚才猞猁那一拍,弄断了内衣的背带,现在再这样,舒葵差不多就是半luo的。 凌玖川则根本不管她的拒绝,一手抓着没受伤的胳膊让她无法乱动,一边自顾自低下头道:“没事,你死不了,一会自己走回去吧。” “你……”舒葵气得头晕,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会,坐到地上,朝猞猁的方向看去。 果然,如凌玖川所言,玉筱此刻正挡在金洛洛面前,背朝着这里,舒葵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的气势。 这次,猞猁被镇住了,不敢再往前靠近,依然人立着,视线在金洛洛和玉筱身上不断游移,似乎有点想不明白。 “你走,我不伤你,要吃她,绝不可能。”玉筱的语气十分平静,不似之前金洛洛的命令与催促。 猞猁在犹豫,甚至还朝凌玖川和舒葵看了看。 凌玖川也坐了下来,悠闲地背靠大树,表示自己不会参与这场打斗。 猞猁审时度势许久,最终,凶狠的个性让它不肯就此放过伤害它的人。 只听它一声怒吼,四脚着地,后腿用力一蹬,像座小山似的朝着玉筱压过去。 玉筱闪身躲避,双手连挥间,四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凭空出现,全部打到猞猁身上。 现场立刻弥漫开一股皮毛烧焦的臭味,猞猁哀嚎着,在地上不断翻滚,想要将火焰压灭,但火却越烧越旺,要不了几分钟,便把硕大的猞猁烧成了一堆黑炭。 舒葵看得心惊,唯一的念头就是越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越好。 “回去吧,没事了。”待火慢慢熄灭,玉筱搀起金洛洛。 “我……”舒葵又听到了电话铃的声音。 “你现在不能过去。”凌玖川打断了她的话。 “通道就在附近,放我走吧,我想回去看看我的亲人。”舒葵几近哀求。 “刑天猞猁的爪子上有毒。”凌玖川说,“毒性不烈,也不致命,但如果不在四小时内治疗,伤口会溃烂,不会愈合——去了人间,不可能有能治这伤的药。” 舒葵一愣,将信将疑地看向玉筱,见玉筱点点头,心里猛地涌起一阵伤心、失落、不甘夹杂的情绪,眼泪瞬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 玉筱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轻叹口气,背了金洛洛,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凌玖川看舒葵泪眼婆娑的,心有不忍,便背朝着她蹲下:“上来。” “不用,我死不了,自己走。”舒葵赌气,用手背擦擦脸,吃力地站起身来。 可是,她实在太过虚弱,才走没几步,脚就开始发软。 凌玖川不想再多费口舌,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舒葵背上的伤口被牵扯到,额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疼?”凌玖川一挑眉,松了手,“疼就别再自找苦吃。” 说完,依旧背转身来蹲下。 舒葵这次学乖了,小心地趴到凌玖川背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 “这家伙是怎么来的?”凌玖川站起来,边走边问。 “不知道,忽然出现的。”舒葵闷闷不乐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金洛洛明明把它掐死,连头都割下来了。” “刑天猞猁,上古时候就存在,现在已经很少了,这里大概也就几只了吧。”凌玖川说,“它被砍头是不会死的,吃了敌人以后,头还能长出来,只有用火烧才能杀了它。” “刑天?是不是那个被砍了头,然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刑天?”这个神话故事,舒葵是听过的。 凌玖川“嗯”一声。 舒葵想想刚才那猞猁的样子,觉得的确名副其实。 “照道理,刑天猞猁是夜行的,白天都在睡觉,怎么会忽然出现的呢?”凌玖川有点想不通 “你都不清楚,我更不会知道了。”舒葵这倒是实话。 凌玖川想了想,又问:“它出现之前,你们受伤了吗?”。 “没有。”舒葵很肯定。 “那就不是血的气味把它引来的。”凌玖川猜测起来:“莫非,是你的气味?” “我的什么气味?”舒葵不明白。 “人肉的气味。”凌玖川略略转头,“现在,我满鼻子都是食物特有的香气。” “你一直在打算吃了我吗?”。舒葵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凌玖川不答,走快几步赶上玉筱,再不发一言。 不多久,四人出了树林。 等在界碑边的石慎诺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医官尽快给伤者治疗。 随即,舒葵和金洛洛被安置到各自的房间,宫女们来回穿梭,递药的递药,端水的端水,一时间,小楼里热闹非凡。 而在客厅里,一同前来的金毅,朝着两个国王直直地跪了下去:“慎诺陛下,玖川陛下,洛洛闯下大祸,全因老臣教导无方,请赐罪。” 凌玖川看向石慎诺:“打死的刑天猞猁是你家的,你怎么说?” 石慎诺耸耸肩:“一只畜生而已,我是无所谓——打伤的人是你家的,你怎么说?” 凌玖川得了这回答,转头对金毅道:“金长老,起来吧,不是金洛洛的错,不管你的事。” 金毅谢了恩,起身立到一旁,低着头,不再出声。 “听说,你这个朋友欠了你的钱。”石慎诺已打听到了魁仙国内最近发生的事,“你很缺钱吗?”。 凌玖川不响。 “我看,她可是非常想回去的,你把她强留在这里,不太好吧?”石慎诺看着宫女端下来的一盆血水,“今天还好,只是些皮肉伤,要是哪天不小心落到商墨手里,她怕是会抑郁得自我了断。” “商墨?”凌玖川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要来抢我的人,他还没这本事。” 石慎诺一手支颐,看了凌玖川一会:“舒葵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哪来的凡人。”凌玖川想也不想地答道。 “哦?”石慎诺根本不信。 “你觉得呢?”凌玖川反问。 石慎诺笑笑,知道现场人多,凌玖川就是想说,也不会在这里告诉她:“好吧,我还是那句话,哪天,你愿意放这个凡人朋友回去了,可以来找我。” 凌玖川略一点头,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医官下楼来了,便迎上去询问舒葵的伤情。 领头的医官一鞠躬:“玖川陛下,两位姑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没有大碍。” “好了,都走吧。”石慎诺看没什么事了,开始招呼大家回宫,同时问凌玖川:“你来不来?” 凌玖川其实是想去看看舒葵的,但一想到手头还有没完成的工作,只好吩咐玉筱留下,自己跟着众人走了。 金毅则告了假,来到金洛洛的房间。 “大伯。”金洛洛靠在床头,脸白得像纸。 金毅关好门,施了个屏障以隔音,又在房间里四处走走,确定没人在偷听之后,脸上霎时满是怒容:“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七章 归途 “舒葵说她想回去……”金洛洛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想回去,你着什么急?”金毅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是有多大能耐,敢跑到那个林子里去?” 金洛洛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刑天猞猁又是怎么回事?”金毅又问。 “大伯,我不知道,它就这么忽然跑出来了。”金洛洛显得很无辜。 “大白天的,刑天猞猁不睡觉,跑出来散步,还刚好碰到你们?”金毅皱紧了眉头。 “我真的不知道。”金洛洛很是委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金毅盯着她看了一会,觉得她不像在说谎:“你最好是不知道。”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刑天猞猁是林子里的一霸,凭你,确实也还叫不动。” 说完,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在另一间房间里,舒葵由于后背受伤比较严重,暂时只能趴在床上。 “幸好没伤到内脏,要不然,后天你就没办法回去了。”玉筱一直在旁边,看到了伤口的情况。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我也不想呆在那里。”舒葵完全是心灰意冷了。 “你别难过,通道就在这里,跑不掉的,慎诺陛下也说了,她随时可以送你回去。”玉筱安慰道。 “可是有人就是不肯让我走!”提到凌玖川,舒葵恨得牙痒痒。 “陛下肯定有他的道理,耐心点吧,他终有一天会放你回去的。”玉筱是忠臣。 舒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遣了玉筱走,说自己想要休息。 由于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再加上失血,她也真的是非常累了,狠狠地睡了两天,连吃饭都是在床上。 到了第三天,玉筱大概是七点半左右来敲门的,进来之后,看舒葵已经拾掇整齐,便替她提了旅行包,两人一起来到楼下客厅,正好看到凌玖川推开大门进来。 “你来干嘛?”舒葵见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来接你,省得你再走错方向。”凌玖川的语气也是不好。 “有玉大人在就够了,怎么敢劳动陛下大驾。”舒葵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凌玖川一皱眉,看了她一会,突地笑起来:“一接到石慎诺的邀请,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不用猜都知道。我想,就算皆往道不能让你学乖,这个树林也能让你吸取点教训,记住,三疆境对你来说,可要比这个树林危险多了。” “金洛洛也是你故意叫来的?”舒葵觉得自己始终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倒不是。”凌玖川实话实说道,“她是第二天主动要求一起来的,大概也是打算来帮你的吧——说起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这么贸贸然就跟着你进了林子?” “我什么都没有做。”舒葵白了凌玖川一眼,“她心好,肯这么帮我,不像你,为了那么点金子,人性都没了。” “那么点金子?”凌玖川一挑眉,“我粗略估计下来,怎么也要一百多两,按照人类的价值,你给我算算,是多少钱?” 舒葵不响了——她早就算过,少说也要两百多万。 而凌玖川,看她没了声音,多少觉得有些得意,不忘还要补一句:“再说,我不是人,没有人性很正常。” 舒葵知道再说下去,肯定会被气个半死,便懒得搭理,转向玉筱,问金洛洛的情况。 “她恢复得没你好。”玉筱说,“我得去扶她下来。” “去吧。”凌玖川一挥手。 玉筱放下手中的东西,上楼去了。 舒葵不想独自面对凌玖川,转身往门外走去。 凌玖川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回程你跟我一辆车。” “为什么?”舒葵当然不愿意。 “金洛洛行动不便,玉筱多安排了几个人跟着,她们那辆车里,没你坐的地方了。”凌玖川摊摊手,“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辆车,那么和金长老一辆车也是可以的,再不然,只有骑马了。” 想到金毅始终绷着的脸,还有看着自己时不屑的眼神,舒葵退缩了:“算了,我又不会骑马,就坐你的车吧。” 凌玖川早就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已让自己的马车候在外面,出了小楼,便颇为绅士地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葵老实不客气地上车坐下,四下里看看。 “怎么样,还满意吗?”。凌玖川坐到她对面。 “我以为,国王的座驾应该更豪华的。”在舒葵看来,这辆马车内部和她来时坐的那辆差不多。 “够用就好。”凌玖川倒是实用主义者。 正说着话,马车起步了,也是先慢后快,等出了关卡,就开始狂奔起来。 路上,凌玖川一直没有再说话,始终拿着一叠纸,一张一张地看着。 “这些是什么?”没了金洛洛和她说话,舒葵无聊得很,忍不住探头过去。 “名单。”凌玖川答得简短,视线片刻不离纸张。 “什么名单。”舒葵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次新到魁仙的名单。”凌玖川索性解释清楚,“圣泽国元徽门的人,每十年会去一次人间,把不属于那里的带回来,送到我这里。” “是吃了帝流浆开始修行的吗?”。舒葵想到白敬之告诉她的传说。 凌玖川点点头。 “他们在哪?”舒葵很想看看这些“人”长什么样。 “后面。”凌玖川泛泛一指,“元徽门的人会一直护送到魁仙国境,再由我沿途安排他们的去处。” “数量多吗?住得下吗?”。舒葵开始担忧起人口问题来。 凌玖川终于抬起了头:“放心,住得下。各族之间时有争斗,往往死伤无数,弱小的被灭族也不奇怪,因此每十年来的这些,正好填补上去。” “没人管吗?”。舒葵脑海中出现一片厮杀搏斗的混乱场景。 “管不了,是天敌,况且,弱肉强食,本身就是生存的法则。”凌玖川轻描淡写地说完,又低头去看他的名单了。 舒葵趴在窗口,尝试着朝后面望,但除了一长队的马车,什么都看不到。 凌玖川一直忙着手头的事,一句话都不说,舒葵起先觉得气闷,后来,在马车一颠一颠的节奏中,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还做起梦来。 梦里,她再次来到那个种满植物的大院子,还是在那间满是阳光的房间,又见到了那个白衫红裙的女孩。 “你都用了什么药?”她听到自己怒气冲冲的声音。 “独门特制,药方保密。”女孩依然背对着她,低下头笑了笑。 “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开药方保人性命,我们不是这样约定的吗?”。舒葵质问道。 “是啊。”女孩不紧不慢地说,“那人死了吗?”。 舒葵闻言一愣:“可是……可是他瘫了。” “那人毒瘴入脑,要不是你用五色灵芝硬是拖住他这口气,前几日就该死了。”女孩又开始舂药了,“我早就说过,生死有命,这就是他的命。” “用药前,你该提醒我。”舒葵仍是不甘。 女孩扔了手中石臼,听起来很是不悦:“你不屑与我这用毒之人为伍,我提醒你之后,你会以为我是故意为之,进而要求我改进药方,但是,我没办法改进,这人就是没救了,你一个仙人都无能为力,我连术士都算不上,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就是医神下凡,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这番话让舒葵一时无言以对。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青昙快开花了,帮我带一朵来,算我欠你一条人命——当然,两朵更好,我欠你两条人命。”女孩难得地主动提出要求。 “先是丹鲑胆,又是青昙,你到底想干什么?”舒葵总觉得女孩最近隐瞒着什么事。 “炼仙丹啊。”女孩却答得理所当然,“我再长生,总有老的那一天,不像你,跳出轮回,逍遥自在。” 舒葵还要说什么,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陛下,总护法到了。” 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的衣衫摩擦声,和打开车门的声音。 舒葵一下睁开眼,才意识自己又回到现实之中。 此刻,马车停下了,凌玖川已经站在外面。 “多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朝面前站着的男人一点头。 男人略微躬身,说句“请走好”后,拔出腰间宝剑,往空中一抛,随即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到剑上,悠悠地向远处飞去。 “哇,御剑飞行,神仙……”舒葵看傻了眼。 凌玖川则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名单递给金赫威,而后,回到车里,车队再次出发。 “元徽门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厉害?”舒葵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你觉得他很厉害?”凌玖川反问。 “当然厉害。”舒葵一点头,“他会飞。” “魁仙国里会飞的多了。”凌玖川丝毫不以为意。 “可他是人,人本来是不会飞的。”舒葵不服气,“好吧,那你说,他到底算不算厉害?” “现在元徽门里的人,都是临危受命,根本没经过什么历练,别说总护法,就是掌门,和上一代比起来,也是差远了。”凌玖川说着,看向窗外,似乎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八章 玉筱 回到魁仙国后,凌玖川照样是个日理万机的国王,时不时会来视察下工作,让白敬之紧张一番;金洛洛的伤也不日痊愈,依然经常来找舒葵聊天;舒葵则和之前一样,又回到了万籍楼,继续在书海中查找线索,以期能发现自行回到人间的方法。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一天快到下班时间,凌玖川又来了,说赛人间的李老板见发出的邀请函迟迟不见回应,便亲自跑来,说什么也要让舒葵再去一次,并且,这次他请客。 不用花钱,又可以吃好吃的,舒葵当然乐意,当即就跟着来到了赛人间。 刚到包厢门口,就有一个男人笑嘻嘻地迎上来:“国王陛下,这才几天不见,您是越来越帅了。” 凌玖川不理会他,转头对舒葵道:“这是赛人间的老板——李桓,说是个散仙,其实就是个财迷、二道贩子,不仅卖w@贵得离谱的人类菜,还经常去人间拿那里的东西过来卖,比如你们喜欢的化妆品、衣服、包、鞋之类。” 舒葵点头说声“你好”,见面前的人长相和身材都是普通,只一对眼睛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你好。”李桓嘿嘿一笑,“想必姑娘就是郭远生一直挂在嘴边的舒葵吧?果然长相清丽,气质娴雅。” 此话一出,舒葵心中关于仙人的美好形象霎时被完全颠覆,同时,更是被这奉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也陪着笑笑。 “请进,请慢用。”李桓让到一边,指向已摆好餐具毛巾的两个座位。 凌玖川带着舒葵坐下,和上次一样,仅仅喝点茶水,并不吃东西,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舒葵一个人在那大快朵颐。 “怎么样,味道还好吧?”李桓也不动箸。 “嗯,好吃。”舒葵嘴里满是食物,说出话来含糊不清。 “等到秋末冬初,我再给你弄几只大闸蟹过来。”李桓一手托腮,看了凌玖川一眼。 “你要是带大闸蟹来,饭钱她自己出。”凌玖川不紧不慢地说。 舒葵一听就急了:“算了,算了,李老板,谢谢你的好意,我吃不起,第一次来,那顿饭的钱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呢。” “哦,那次是你自己付?”李桓一挑眉,“那就打个折吧,反正都是些家常菜。” “好啊,太谢谢了。”舒葵直点头。 凌玖川则是一脸不以为意:“你说说,打了折以后是多少钱?” 李桓想了想:“本来,食材都是郭远生自己的,他要怎么算,要不要算,我不管,但做那顿饭用的是工作时间和我的厨房、薪火,所以,意思意思收一百五十两黄金,然后,打个九八折,一百四十七两。” “九八折……”舒葵有点哭笑不得。 凌玖川在一边要笑不笑的,抿口茶,一言不发。 舒葵心里默默地算开了帐——按月薪一两黄金,她要一百四十七个月才能还清欠款,也就是说,要在万籍楼打工整整十二年零三个月,期间还不能有任何开销。 “这里真的有人能吃得起吗?”。她嘟囔着,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你吃的是郭远生亲自烧的菜,要是换了别的厨师,价格就便宜很多了。”李桓解释道。 舒葵不言语,想到妹妹失踪,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没有正常人的地方,不仅被蒙着欠下巨额债务,而且已经两次差点丢了性命,心里不禁又气又难过,看看也没什么可供发泄的,唯有化悲愤为食量,重又埋头苦吃起来。 凌玖川和李桓也都不再出声,一时间,包厢里非常安静。 这期间,李桓一直盯着舒葵在看,过了一会,突地起了个话头:“舒葵,你要不要跟着我修仙?” 舒葵“啊”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着我修仙。”李桓重复道。 “我可以吗?”。舒葵问着他,却偷偷地看看凌玖川。 凌玖川没什么反应。 “可以。”李桓说,“你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修仙的法门。” “我可以?”舒葵还是不敢相信。 “可以。”李桓强调,“到时候,你就能自由来往于各界了。” “嗯,起码几百年后。”凌玖川补充道,“另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李老板打算怎么收学费?” 李桓见被识破真实意图,索性大大方方地说:“要修仙的,学费肯定要收,不过也要视收入而定,不会太过分的。” 舒葵心道原来如此,苦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老板想必已桃李满天下了吧?”凌玖川揶揄道。 “陛下此言差矣。”李桓大摇其头,“我虽然爱财,但可不会随随便便收徒弟,要不是看她有仙根,我提都不会提。” 说着,再转向舒葵:“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她学不起。”舒葵还没开口,凌玖川就替她答了。 舒葵也在旁边点点头,表示是事实。 “好吧,那只能算了。”李桓不无遗憾地耸耸肩。 接下来,凌玖川和李桓又沉默下来,舒葵也没了初到时的兴致,很快就吃饱,和凌玖川一起回去了。 这晚颇为平静,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舒葵去食堂吃了早饭,散着步来到万籍楼。 白敬之先到一步,刚刚把门打开,见了她,笑吟吟地打声招呼,转身进了杂物间。 “要去擦钟吗?”。舒葵随口问道。 白敬之“嗯”一声,拿了水桶和抹布:“今天没什么事,你去看书吧。” 舒葵应了,来到楼上,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慢悠悠的,来到她身边。 她一抬头,看到玉筱正微微俯身,也来看她手里的书。 “你怎么来了?”舒葵印象中,玉筱一直比较忙,很难得会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跑到万籍楼来,“找白敬之吗?”。 “他好像睡着了。”玉筱略带无奈地朝楼梯下指了指。 舒葵相当意外,忙放了书跑下楼,果然看到白敬之趴在自己桌上,呼吸均匀,一动不动,确实是睡着了。 “怎么会……”她也一样无奈,同时还有点想不通,伸手就要去推。 “随他去吧。”玉筱阻止了她,“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去逛逛?”舒葵一愣,“是凌玖川叫你带我出去的?要买什么吗?”。 玉筱点点头:“买几件衣服。” “用谁的钱?”这是舒葵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用陛下的。”玉筱答道。 舒葵不信:“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不知道。”玉筱一侧身,让出通路,“陛下现在在房间里,你要去问问吗?”。 “不要。”舒葵立刻拒绝,“问不出什么好事来的,我们走吧。” 说着,大跨步地走出了万籍楼。 一路上,玉筱速度很快,几乎不怎么理睬路过朝她打招呼的人,舒葵也没在意,只管跟在后面,没多久,王宫围墙的大门已然在望。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舒葵刚要回过去看,不想却被玉筱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舒葵有些慌,本能地想要挣月兑,但玉筱的力气出奇的大,死死扣着她的脉门。 “放开我,怎么回事?”渐渐的,舒葵感到整条手臂,连带小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放开她!”忽然,玉筱的声音居然从不远处传来。 舒葵一转头,还真就看到那里也站着一个玉筱。 她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拼命挣扎起来。 而身边的玉筱根本无视她的所有动作,只看着围拢来的卫兵,笑嘻嘻地说:“玉家小妹妹,你觉得他们能困住我吗?”。 “你是什么人?竟敢变成我的样子。”玉筱问着话,手迅速往腰间一探,一甩,锁灵绦疾飞而出,直袭对手脖颈。 假玉筱仍带着笑意,抬手挡在面前,任锁灵绦蛇一般缠上自己的小臂。 玉筱见状,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便立刻默念咒语,想命锁灵绦继续进攻,缠住对手的身体,可是,平时收放自如的锁灵绦这会却纹丝不动。 “小妹妹,你的腰带绣工不错,是要送给我吗?”。假玉筱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将锁灵绦从手臂上绕下来,捏在手里。 她的这一举动轻松随意,但玉筱看在眼里,心中大为震惊。 锁灵绦并非普通腰带,而是以雾蓝蛛的丝织成,和鲛绡一样入水不湿,不过更轻薄柔韧些,上面绣有锁灵伏身咒,修炼到现在,非但能制住生魂死灵,还可以对付人类和三疆境的所有生物,就算是修为颇高的,被缠上了也不能立时三刻月兑身,如今这人竟一点不当回事,真不知道道行究竟有多深。 一念至此,玉筱不敢怠慢,忙以另一只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假玉筱松开锁灵绦,看向脚下——那里的地面已变成一小片流沙。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静静地待流沙没过脚踝,才抬头道:“小妹妹,别说你这中级流沙术,就是玉博天的火麒麟,也照样奈何不得我。” 说着话,她抬起脚,仅仅一步就跨出了流沙,也让地面恢复了正常。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十九章 得而复失 玉筱只想拖住对方,也知道自己的流沙术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没想到会这么没用,情急之下,唯有先收了锁灵绦,随后,略想一想,咬咬牙,手印一变,念动了咒语。 随着咒语一声高过一声,不知从哪飞来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拼凑到一起,变成一个两米多高的石人,活动两下手脚,朝着假玉筱狠狠就是一下。 假玉筱一手拉着舒葵,一手抬起抵挡,顿时被压得矮了一截。 玉筱见攻击有效,赶紧催着石人再次进攻,可石人体型硕大,动作不免有些缓慢。 假玉筱趁着这一两秒的空当,不躲不闪的,竟将舒葵扯到了面前。 舒葵猛然间见到一个巨大的拳头疾速往自己头顶落下,不禁吓得缩起脖子闭上眼。 玉筱也是大惊,忙不迭叫停,但石人似乎不怎么听指挥,并没有停下动作w@,只是方向略变,拳头贴着舒葵的脸皮擦过,蹭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轰”地在地上打出个七八寸深的凹坑。 “小妹妹,要用石战傀儡,你道行还浅了点。”假玉筱转头看了看凹坑,啧啧有声地摇摇头,“再这样下去,怕是不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害死她。” 玉筱很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能完全控制好石人,可是,舒葵被对方捏在手里,哪怕是战死,她都必须尽全力一搏,否则,不用凌玖川怪罪,她也会自尽以谢这保护不力的罪过。 想着,她又换一个手印,再次念动咒语,石人的拳头上慢慢凝结起一个棕色的光球。 “你是不想活了吗?”。假玉筱皱起眉头。 玉筱不说话,待光球涨到人头大小后,石人一声嘶吼,拳头蓦地碎成无数小石块,被光球裹着,箭一般直冲向假玉筱的面门。 假玉筱对这光球还是有些忌惮,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忽然带着舒葵飞也似地快速退后,一闪,躲到了一棵树后。 光球撞到树干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那些小石块,穿过树干,落到地上。 树摇晃两下,轰然倒塌。 就在这瞬间,有黑影一闪而过,围在旁边的卫兵一下炸开了锅,纷纷往围墙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的玉筱,只觉得身体里像被掏空了似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到假玉筱扛着舒葵,从围墙上一跃而出。 同时,王宫里警铃大作。 有卫兵从远处跑来,还没到近前就扯开嗓子叫起来:“玉大人,有人闯入陛下的房间。” 玉筱的身体晃了晃,胸口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拳,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卫兵赶紧扶住她,又扯着嗓子大叫请医官。 “先等等。”玉筱知道凌玖川出去了,“丢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查。”卫兵据实相告。 “我去看看。”玉筱推开卫兵,勉力支撑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凌玖川的房间。 门没有关,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基本上没什么翻动过的痕迹,只是窗户大开着,微风吹着窗帘轻轻飘动,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玉筱让卫兵守在外面,锁好门,到吧台后的酒柜前,将一瓶酒顺时针一转,酒柜一顿,退到墙里,往旁边滑开,现出个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没什么东西,仅在一侧的墙上,钉着两排挂钩。 这里是收藏镇国灵兵的密室,上下八个墙角都有符咒,以此组成一个封印,历来只有国王才能进入,知道密室所在和开启方法的,也只有国王和王宫总管两人。 那天,凌玖川一拿到惘寂枪,立时就放到这里,可如今,封印被破坏,惘寂枪也不知所踪。 看着空无一物的密室,玉筱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关好密室,找张纸,写了飞鹤笺放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 凌玖川是在两分钟以后收到的飞鹤笺,看了也是心里一沉,快马加鞭地赶回昊苍宫,一进房间门就看到昏迷不醒的玉筱,忙边做简单的检查,边吩咐去叫医官。 幸好,玉筱的情况并不十分严重,只是因为勉强使用高阶法术,法力消耗过头,又受了强烈的刺激,一时急火攻心,这才一口气没喘过来而失去意识,休息几天就会完全恢复。 凌玖川略松口气,叫人把玉筱抬回宿舍,直守到日头偏西,才见她睁开眼睛。 玉筱看到凌玖川,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咬着下嘴唇,脸色苍白得可怕。 “这事不怪你。”凌玖川开口道,“能破坏密室封印的人,不是仙就是魔,你对付不了。” 玉筱还是咬着嘴唇,已然咬出血来,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那人应该认识我爷爷,说火麒麟都奈何不得他。” 凌玖川闻言也沉默下来——玉筱的爷爷就是假玉筱口中的玉博天,是一族中能力最强的术士,一身高级控火术出神入化,离入魔仅一步之遥,只可惜,在近千年前的那场风波中,为了掩护凌禹昆和祈天剑而与连烛和夏至交手,最终战败牺牲。 “要说仙魔,也就那么几个人,我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哪个。”玉筱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用了石战傀儡和落星术?”凌玖川已从卫兵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 “舒葵在她手里,我没有别的办法。”玉筱的声音更低了。 凌玖川不言语,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同样会勉强使用最厉害的招数,哪怕最终的结果是身受重伤甚至死亡,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陛下,我不明白,既然已经得了惘寂枪,她为什么还要带走舒葵?”这是玉筱最想不通的地方。 凌玖川看看她,说:“可能是想以此要挟。”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那些人的底细,你查到什么了吗?”。 玉筱摇摇头,满脸歉意。 凌玖川则已料到会是这样,安慰道:“不要紧,连留金寨的人,查到现在,也只是给了我一点模糊的线索,你什么都查不到,并不奇怪。” 原来,早在一年多前,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来到王宫门前,说是要和凌玖川做一笔生意。 凌玖川见了他,单独谈了不过几分钟,就让卫兵拖了那男孩下去,打了顿板子,逐出王宫,永世不得再来。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想来骗钱的小痞子,其实,只有凌玖川知道,他的确是带来了一个无法估价的情报。 男孩叫陶胤轩,悠岚国人,住在悠岚国和魁仙国交界的地方,很穷,房子只有三面墙,连家徒四壁都说不上。 某天深夜,他睡着睡着滚到了床下,正想起来的时候,有两个人边说着话边走了进来。 “你觉得那大人真能当上国王?”一个人像在说个笑话。 另一个人则认真很多,赶紧“嘘”的一声。 先前那人却毫不在意,忍不住笑起来:“放心,你看看这地方,狗都不愿意来,不会有人的。我就是觉得吧,要是他真能当上魁仙国王,那我们不也就是大功臣了吗,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住王宫大院,再也不用去留金寨,被那虫子吆五喝六的了,哈哈……” 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屋里忽然又多出几个人,只听一人喝了句“你们想干什么”,随后便是打斗的声音。 陶胤轩趁着乱,搬开几块松动的砖头,从墙角溜了出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敢回家。 而家门口横七竖八躺着的**个死人让他冒出一身的冷汗,直觉得自己的小命也将不保。 正焦急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最先进来的那两人不是提到魁仙国王了吗?那就去找魁仙国王好了,告诉他自己听到了什么,说不定还能领到不少奖赏。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千辛万苦来到昊苍宫,见到魁仙国王,国王非但不信,还打了他一顿,幸亏运气好,刚从王宫出来就遇到个善良的姐姐,这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再说凌玖川,看陶胤轩言之凿凿,思路清晰,并不像说谎,心里已有了盘算,表面上是勃然大怒,背地里却吩咐玉筱,派人将这男孩妥善安置,以便保护和日后再去了解详情。然后,自己隐了身份,去留金寨打听被杀的那两人和他们口中的“虫子”。 蹊跷的是,无论凌玖川出多少钱,得到的回答都是,这两人已经因为品行不端而被逐出寨门,至于“虫子”,更因为是个太过大路的外号而根本无从查起。 时至今日,陶胤轩仍然住在离王宫不远的一处民宅里,过着衣食无忧但不怎么自由的日子,已无数次说过那天夜里的事,和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凌玖川也不仅委托了留金寨,还和玉筱一起,明里暗里地查,但是,都没什么结果。 现在,舒葵被掳,灵兵被夺,他不禁担心,在“虫子”背后的人,应该有着更大的野心和更强的实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二十四章 水底 确实,舒葵不信,不会喝。 小孙看看她,又说:“我这样做,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不对,但你们一直在想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我以为,等我告诉你这口血有什么作用后,你会觉得开心,会喜欢这份礼物。” 舒葵知道他是好意,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之间,再不高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小孙再次道歉,“反正也吐不出来了,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舒葵瞪着他,想发火又发不出,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想下来试试吗?”。小孙不失时机地邀请道。 舒葵无奈地叹口气,朝池子走两步,想想,又觉得不妥:“我会不会长出腮来?” “不会。”小孙答得肯定,“你的外貌不会有任何改变。” 舒葵略微放心,开始好奇,如果——自己下了水,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来吧。”小孙举起鱼尾,故意激起一个大浪。 舒葵把心一横,索性不再纠结,也不用楼梯,直接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 甫一入水,熟悉的冰凉和窒息感立刻袭来,紧接着,周身便是一阵轻松。 舒葵睁开眼,觉得视线清晰,和陆地上并无二致,眼睛也不疼不涩,同时,发现小孙正凑在面前,眼中满是询问。 她尝试着放松,想要呼吸,可鼻子好像失去了作用。不过,就这样从头到脚泡在水里,她并没有觉得憋闷,也像在陆地上一样自然。 小孙看出舒葵没有任何不适,便往后游一段距离,转了一圈。 这是个带有高台的标准跳水池,水深五米,小孙直立其中,看起来比在岸上时高了些,上半身是健硕的男性身体,下半身从胯部开始,是整条的鱼尾,肘部和背部正中长着三角形的透明软鳍,肩膀和腰侧有散在的鳞片,星星点点的,很是漂亮。 舒葵看着面前这个只应在神话中出现的生物,除了赞叹造物的神奇,再无其他想法。 小孙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尾巴一扭,过来拉着舒葵游到池边,浮出水面。 “怎么样?”他问。 “难以想象。”舒葵拉着池壁上的扶手,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淹不死的感觉好不好?”小孙咧嘴笑了。 舒葵点点头,终于理解为什么先人们如此渴望鲛人的血,也蓦地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杀了不少你们的人,那我们之间应该是仇人吧?” “是。”小孙倒也不否认,“你们污染水域,滥捕水族,为了私利和yin欲诱捕没有战斗力的鲛人女性,因此,鲛人和人类是世仇。” 如此直白的话,听得舒葵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小孙话锋一转,“我爷爷是挺不喜欢人类的,到了我父亲,接触的大多数是圣泽国人,就是去过人间,也对凡人没什么好恶,只是一般的往来,我更不用说,除了你,没见过其他凡人。” “所以,我们应该没什么仇的吧。”舒葵没想到两个种族间是这样的关系。 “当然没仇,不然都巴不得你淹死,怎么会给你喝我的血?”小孙开了句玩笑。 舒葵配合着笑笑,不知怎么的,仍是对两族是世仇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还打算学游泳吗?”。小孙倒是不再纠结于此,又换了个话题。 “我都淹不死了,还要学什么游泳。”舒葵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那你以后回到人间怎么办?不会游泳,还淹不死,岂不是怪胎?”小孙考虑得还挺周到。 舒葵一愣,觉得这话在理,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 小孙也不再说什么,到另一侧的池边拿来个救生圈。 “好吧,你教我吧。”要跟着一个鲛人学游泳,是舒葵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小孙将救生圈放到面前:“你扶着浮起来,我先教你踩水。” 舒葵抓住救生圈,正想问没腿的小孙要如何做示范动作时,就见他一下沉到水里,捏住自己的两只脚,开始做起动作。 舒葵觉得好玩,还有些不习惯,但一想到将来有可能会被当成淹不死的怪胎,引来诸多麻烦,也就静下心来,认真跟着学了。 两人就这样在游泳池里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小林来通知晚饭已准备好。 “明天继续。”小孙说,“你想学什么泳姿?” “自由泳。”舒葵想也不想,月兑口而出。 小孙点点头,朝她挥手告别。 这顿饭,舒葵吃得很香,一来是运动过后确实饿了,二来,一想到明天还可以再跟小孙在一起,她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 当天晚上,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上午八点,舒葵下了床,伸个懒腰,觉得天似乎都没有前两日那么阴沉了。 洗漱,换衣服,吃早饭,准备好游泳衣,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后,就是坐在客厅沙发上,捧一本书,却忍不住一直瞟向茶几上的那束雏菊。 没有人进进出出,没有人发出声音,舒葵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重播。 “看的什么,那么有趣?”小孙的声音突地响起。 舒葵猛一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也不知道站在身后多久了。 “哪一段?”小孙的注意力则都在书上。 “什么?”舒葵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你看着看着笑起来的是哪一段,让我也看看。”小孙一指书页。 “哦,没什么。”舒葵“啪”地合上书。 小孙看看她,耸耸肩:“不让看就算了,走吧。” 舒葵应了,赶紧去换好游泳衣,可接下来,却是一路跟着来到池塘边。 “今天在这里学?”她看着池水,很怕再跳出什么东西来。 “下午再去游泳池,现在,我带你下去玩玩。”小孙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日程。 “下面有没有昨天那种大鱼?”舒葵可不想再被当做鱼饵。 “没有。”小孙开始往池塘里走,“丹鲑已经非常稀有,即使再出现,也不会像昨天这么大,况且,在水里,我是很厉害的,不用怕。” 舒葵稍微放心了些,也跟着走进去,可水刚齐腰,脚上就被什么一碰,吓得她一把抓住小孙的手臂,都恨不得爬到他身上去。 “是狸花鱼,不咬人的,喜欢跟我玩,很活泼。”小孙对水下的情况了如指掌。 舒葵低下头,透过清澈的水面,果然能看到一群群黑白相间的小鱼在附近游来游去,时不时会有一两条月兑离队伍,绕着他们游几圈,用嘴或尾巴轻触他们的腿脚。 “前面很深,小心脚下。”小孙说着,顺势牵住了舒葵的手。 舒葵再次接触到他柔软潮湿的掌心,顿时觉得安心不少,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池底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小孙变成鲛人的样子,拉着舒葵,径直往深坑底部而去。 舒葵对水下的深度完全没有概念,只感到光线越来越暗,到最后,几乎就是漆黑一片。 好在,又往下潜了没多久,小孙停下了,揽住舒葵的肩膀,竟然低低地哼起歌来。 歌声在寂静的水底传得很远,几秒后,周围突然有了点点蓝色亮光,起初还稀稀拉拉,渐渐的越来越多,直至最终形成一条璀璨的水中银河。 舒葵又惊又喜,不禁转头看向小孙,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时间,气氛暧昧至极。 在这犹如身处浩瀚星空的地方,和一个几近完美的人鱼帅哥深情对望,简直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舒葵脑中已然一片空白,连正在慢慢向小孙靠近都不自知。 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将触未触的一刹那,水中猛地起了一阵狂风般的急流,小孙赶忙拉着舒葵游到一块大石头边,将她护在自己的两个手臂之间。 幸运的是,急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多秒之后,水底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银河禁不起这么一冲,早就向四面八方散去,再无踪迹。 小孙还是拉起舒葵的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舒葵会意,跟着他继续前进。 几分钟后,面前又有亮光,而这次,分明就是金晟石的白色光芒。 随着亮光越来越近,舒葵发现自己脚下就是池底,那发出亮光的地方是一座小屋,红色的顶,白色的墙,只一扇门,并没有窗户。 小孙将她带到屋前,打开门做个“请”的手势。 舒葵双脚点地,太空漫步般进入小屋,见里面仅有一张床,陈设极其简单。 这时,小孙双掌相对,往外一拉,弄出个大气泡,将舒葵从头到脚罩了起来。 “你能进来吗?”。舒葵发现,气泡里面没有水,自已又能自由说话了。 小孙笑笑,让舒葵在床沿坐下,一低头,也钻进了气泡,坐在旁边。 “这是你家?”舒葵问道。 “我平时住在这里。”小孙四下里看看,“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不用客气。”舒葵还惦记着刚才的美景,“那些发光的都是鱼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二十五章 别和他走得太近 小孙“嗯”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舒葵觉得他似乎不太开心,好像有什么心事,又不好多问,转眼看到他的下半身还是鱼尾,便没话找话道:“我以为,你一到没水的地方,就会自动变成人的样子。” 小孙闻言,看了她一会,忍不住笑起来:“你希望我现在变成人的样子?行,不过事先声明,这里没有裤子,我可是光着的。” 舒葵脸一红,没法搭话,只能尴尬地也是笑笑。 小孙舒口气,接了她先前的话题:“那些发光的鱼叫蓝霓,你喜欢的话,我帮你捉一些带回去。” “是不是你把这些鱼叫来的?”舒葵记得,蓝霓出现在小孙哼歌之后。 “它们只是感受到震动,聚集起来罢了。”小孙不置可否。 说到这,舒葵有一点很想不通:“对了,那阵急流是怎么~回事?就算水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池塘里也不应该有这么急的水流。” “是黄啸。”小孙很清楚是谁捣的鬼。 “他?为什么?”舒葵还是不明白。 “因为……”小孙一窒,“要叫我上去干活。” “哦,对,你还没有把杂草清理干净。”舒葵想起黄啸昨天说的话。 小孙一脸怏怏,没搭腔。 “那我们还是上去吧。”舒葵站起身,“省得他再来找你麻烦。” “不用理他。”小孙不乐意,“我爱干嘛干嘛,反正已经被关了那么久了,大不了一死。有本事的,到水底下来找我。” “你在这里也快一千年了吧?”这么一说,舒葵才想起自己也是被囚禁于此,“有想过逃跑吗?”。 “当然想过。”小孙不由地叹气,“但罩着这里的结界太强大了,根本跑不了。” 连他都这么说,舒葵心中顿时满是失望。 “坐。”小孙拉了拉她的手,“你想听我小时候和凌玖川的事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说得舒葵有些愣神,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想听我就告诉你一些。”小孙眨了眨眼睛。 舒葵看他的样子,知道是有别的话要说,便复又坐下。 小孙随即靠近过来,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舒葵的脸又红了,很不好意思,扭几下想要挣月兑。 “别动,听我说。”小孙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我可以带你出去。” “真的?”舒葵几乎跳起来。 小孙手里一紧,嘴唇移到她的脖子上:“嘘,别激动。” “能听见?”舒葵也压低声音。 “能。”小孙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现在注意着我,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多多少少能听见些。” “那我们要怎么……”舒葵的话只敢说一半。 “通道,快完工了。”小孙答得言简意赅。 “在哪?”舒葵头不敢动,只好拼命转动眼睛。 小孙抬起头,在她脸上轻轻刮一下:“别着急,会给你看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舒葵想,秘密通道这种东西,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你是凌玖川的人。”小孙说,“送你回去,我会要求他帮我复国。” 这理由正当得找不出任何问题。 小孙看舒葵不出声,又说:“我还会请求凌玖川让我带你一起去鎏昱海。” “去鎏昱海?”舒葵的心漏跳一拍。 “你不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吗?”。小孙的声音又轻又柔,充满对故乡的眷恋,“每年中秋,是一年中月亮最大的一天,海面上一片银光闪闪,我和祖父、父母,还有兄姐们坐在礁石上,喝酒谈天,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但胜过任何美妙的音乐。” 舒葵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一片静谧的大海,一轮明月高悬其上,底下是眉眼如画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样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了。”小孙自回忆中回到现实,眼神黯淡下来。 “鎏昱海会比以前更好的。”舒葵安慰道。 小孙看看她,笑笑:“对,会更好,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舒葵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孙也并不想逼得太紧:“算了,这个,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舒葵略松一口气,心却仍是砰砰跳得很快。 “走吧,上去了。”小孙总算松了手,不再压低声音,“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说完,收了气泡,拉着舒葵返回到池塘边。 “吃过午饭,我在游泳池等你。”他说。 舒葵点点头,披上放在岸边的浴巾,回到别墅。 时间还有些早,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冲了澡换了衣服,照旧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小孙在院子里清除杂草,浅蓝色的头发在绿色间时隐时现。 舒葵偶尔抬头看一眼,恍惚之间,居然会觉得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正在享受悠闲的假日时光。 没多久,午饭准备好了,舒葵完成任务似地吃完,刚放下碗筷,竟看到刘姨站在桌边。 舒葵心不在焉地打过招呼,起身打算离开餐厅。 “姑娘,小孙昨天在教你游泳?”刘姨叫住她。 舒葵点点头:“不是你说,不会游泳就让小孙教,他游得很好的吗?”。 刘姨闻言,脸上神色复杂:“是,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光学游泳就行了,可别和他走得太近。” 舒葵脸上又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是鲛人,你知道的吧?”刘姨问完,也不等听到回应,就自顾自接着道,“鲛人的名声可不太好,他们又凶又冷血,亲生父子和兄弟间,都会打得你死我活。” “是因为有利益冲突吧?”舒葵倒是不觉得奇怪。 “不全是。”刘姨仿佛知道什么大秘密一般,“他们的家族里,家长的位子不是由上一任家长指定的,而是靠孩子间的决斗,谁最强,谁就能坐上这个位子,所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有时心急的,还会直接把父亲给杀了。” 舒葵心中仍不以为意——人类历史上,为了权势杀兄弑父的太多了。 刘姨看她不响,又说,“而且,女鲛人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她们要么只负责生孩子,要么就是被当成礼物,送给鲛人王想要巴结的任何人。” “真的?”这,确实出乎舒葵的意料。 刘姨用力一点头,表示自己说的千真万确:“还有,那些鲛人,尤其是男的,特别喜欢人类的女性,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舒葵是很想知道。 “鲛人男性和人类女性生的孩子,既能在陆地上生活,也能在水里生活,据说,他们的军队里,有很多这样的混血儿。”刘姨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而且,我还听人说,他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知道女人的生理期,让女人更容易受孕呢。” “不是喝了鲛人的血就能在水里生活了吗?不一定非得生孩子的吧。”舒葵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相信。 刘姨摇摇头,一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的样子:“鲛人的血确实可以让人能够在水里生活,可最多也只能一两天,而且,除了这一点,就没其他用处了。鲛人和人类的混血儿不一样,他们继承了鲛人的勇猛,力气很大,是很厉害的战士。”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没看到鲛人或者他们的混血儿统治魁仙国?”舒葵还是不信。 “因为混血儿寿命很短。”刘姨好像什么都知道,“如果不修炼,鲛人正常的寿命是两三百岁,混血儿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即使不战死,那些男孩子到了二三十岁的,命也就到头了。” “那女孩子呢?”舒葵想,该不会也被当成礼物到处送人吧。 “没有女孩子。”刘姨说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混血儿只有男孩子。” “鲛人的基因太强大了。”舒葵觉得更不可思议了,“和其他种族的混血儿也是这样?” “男鲛人和其他种族不通婚,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们。”刘姨撇撇嘴,显然是认为和鲛人结亲家并不算好事。 “可你刚刚说,女鲛人会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她们不生孩子吗?还是都是送去干活的?”舒葵有点想不通。 “她们生,但只能和鲛人生。”刘姨不明显地叹口气,“她们和别的种族的孩子大多胎死月复中,就是生下来,也活不到一周岁。我以前见过一个女鲛人,抱着快死的女儿求医生救命,那小女孩大概四五个月大吧,长得太漂亮了,可惜……” 舒葵听了,也动了怜悯之心:“这么说起来,鲛人和人类的混血儿还算好的,起码,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妈妈身边呆十七八年。” “十七八年?还安安心心?你也想得太好了。”刘姨笑笑,“这些小男孩一出生,就和妈妈一起被带到鎏昱海边,刚会走路,天天就有鲛人来带他们下海训练,从早到晚,没一天间断。他们长得很快,十岁左右就像人类二十来岁的样子,可以上阵打仗了,到了那时候,才真叫苦呢——鲛人把他们当肉盾,往往一仗下来,死的都是这些没有鳞甲的混血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二十六章 定情信物 “鳞甲?”舒葵接触到一个新名词。 刘姨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和腰,“你见过小孙吧?这里和这里是不是都有鳞片?鲛人打架的时候,这些鳞片会长出来,把胸月复、后背,连带脖子都遮起来,这就是鳞甲,混血儿没有啊,只能白白送死。” “哦,他们的命也的确没有好到哪里去,还老得那么快,二三十岁就要变成老头了。”舒葵想象着一个年轻人,在十年的时间里,迅速变成一个耄耋老人。 “不会老得很快。”刘姨开始收拾碗筷,“据说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身体里的器官都衰竭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鎏昱海?”舒葵又听到一个“据说”。 “鎏昱海我是没去过,但大家都这么说。”刘姨擦着桌子,“在我们魁仙,关于鲛人的说法可多了,很多都是见过他们的人说的。” “你也是魁仙国的?”舒葵大感意外。 “是啊。”刘姨一点头,“我不小心吃了帝流浆,被元徽门的人带到魁仙国,也就住了五十来年。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工作,他可以给我一具皮囊,条件是一直住在这里,不能出去,我想好啊,反正我无亲无故的,也不喜欢修炼,在哪都是一样,就跟着来了。” “那个人没告诉你这里是哪里?”舒葵还是不死心地想打听。 “没有。”刘姨其实对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比较热衷于八卦,“我记得当时,房主看起来病怏怏的,说话都中气不足,我想,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后几次再见他,明显好了很多,估计啊,是个用功修炼的人。” 舒葵“哦”一声,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帮助。 “对了,说着说着扯远了。”刘姨一手拿抹布,一手端起碗筷,“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可好好记住,别看男鲛人一个个的那么好看,骨子里其实都不是好东西。” 舒葵再“哦”一声,但对这种传言,一向是不太相信的。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不怕被淹,舒葵学游泳学得很顺利,很快就能熟练地在泳池里来回游了。 期间,她和小孙每天上午都会到池塘去,如游览一般,沿着池塘的边缘转了一圈,看到那里和岸上一样的雕花铁栅栏,直插到池底,不知有多深。 小孙始终没有再提起关于密道的任何事,舒葵尽管心里很是着急,但想到黄啸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也就不好多问,怕万一泄露了秘密,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而对于刘姨之前说的种种,舒葵起初嗤之以鼻,后来静下心想想,自己又不是长得倾国倾城,凭什么和小孙才刚见面,他就要这么大献殷勤,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言,是为了能生下水陆两栖的后代吗? 这念头一出,舒葵不免有些脸红,可再往深里探究,如果鲛人女性完全没有地位,那么鲛人对人类女性更不会有多在乎,她们,不过就是生育工具,连作为礼物都不够格。 想到这里,舒葵心里难过起来,问又不好意思问,天天看着小孙,一会觉得他虚伪,一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庸人自扰,同时,也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所有的亲昵举动。 又过两天,小孙察觉到了异常。 “你好像有心事。”他在游泳池里,上半身趴在池沿上,下半身的鱼尾在水里悠闲地甩来甩去。 舒葵坐在他旁边,双脚浸在水里,兀自愣神,居然没有听到这句话。 小孙看看她,撩起一捧水泼过去。 “干什么?”舒葵被吓了一大跳。 “你好像有心事。”小孙往前凑了凑。 舒葵反射地朝后一躲,看向了别处:“没什么。” “真的?”小孙不信,“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被关在这里都快两个星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当然不会开心。”舒葵尽量避免与他目光接触。 小孙沉默片刻,说到了问题的实质:“我知道,魁仙国里有很多关于我们的传言。” 舒葵紧张起来,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也不理他。 “鲛人以男性为尊。”小孙并不否认自己的种族是父权社会,“因为女性完全没有战斗力,也无法修炼法术,她们只能在家,抚育幼儿,操持家务。” 舒葵听了,心中有了些释然,见既然已经提起,就索性问个清楚:“据说,你们还会把女的当礼物送出去?” “是。”这,小孙也不否认,“为了种族间的友好,你们的皇帝也会——和亲,不是吗?”。 舒葵张张嘴,确实无言反驳。 小孙接着道:“我们是喜欢人类女性多一些,因为她们性格各异,不像鲛人女性,只是顺从和柔弱。况且交往时,双方是你情我愿,我们会表明身份,并不存在任何欺瞒或强迫。” “那把混血儿和母亲都带走,逼着没有鳞甲的孩子上战场做肉盾呢?”舒葵对这件事也非常介怀。 “你们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他们在人类世界,是完全不被接受的。”小孙平静地说,“在我们族里,刚会的走路的男孩都要接受训练,成年的男子必须参军,这个,女人们也是知道的。而那些混血儿异常勇猛,打仗时往往冲在最前面,再加上没有鳞甲,所以,一仗下来,他们是伤亡最惨重的。外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往往会认为,是我们逼着他们冲锋陷阵,将他们挡在面前。” “你们真的会兄弟父子自相残杀吗?”。其实,舒葵心中已经认定,传闻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鲛人以强者为尊,兄弟父子间有决斗,是真的。”小孙很是实事求是,也不多加辩解。 至此,舒葵耿耿于怀的事基本上都有了解释,心中即刻轻松不少。 “说实话,划船带你进池塘时,我是故意让你自己去采莲蓬,好看你出丑的,却没想到,你的血会引来那么大一条丹鲑。”小孙察言观色着,声音很是温柔,“那顿鱼头汤,是我到这里以来,吃的最开心的一顿。对着你,我不用戒备,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带着你回鎏昱海去。” 舒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告白,霎时之间,满脸通红。 小孙则游了开去,到泳池的另一边拿了样东西过来:“这个,送给你。” 舒葵一看,正是前几天,他用来钉住丹鲑和采下莲蓬的那把匕首。 “用龙战鲨的骨头做的。”小孙接着道,“是传统的成年礼,不过观赏性大于实用性,因为如果在战场上,太小,也不够硬实。” 舒葵接过,见匕首只五六寸长,用一整块骨头雕琢而成,莹白如玉,手柄上刻着海浪的图案,刃口极其锋利。 “拿去防身吧。”小孙说着,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果哪天,你再不想理我了,只要把这个还回来,我就懂了。” 舒葵羞得不敢抬眼,只点一点头。 “吃了饭到池塘来,我还有东西送你。”小孙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舒葵再次点头,起身跑回别墅。 这顿晚饭当然是吃不好的,她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便急匆匆地往池塘走去。 而天居然还没有暗下来,乌云竟也散去了些,透出一点如火般的晚霞。 当舒葵来到院子中央,踏上通往池塘的卵石路前,她无意识地往主道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令她呆立当场,茫然不知所措。 主道边的树上,亮起一排灯光,绿幽幽的,一直延伸到那扇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雕花大铁门前。门是开着的,也亮着青绿的灯光,直照到门外几步远的地方。 舒葵眯着眼睛,依稀看到那里,浓雾似乎散去了。 她心里一动,小心地往铁门走去,待离得近了,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铁门确实大敞着,外面是黑漆漆的树林,每隔几棵树,也有一星点灯光,直往远处延伸而去,看不到尽头。 这是要放我走吗?她心里想着,转头四下里看,怕是个陷阱,会忽然之间跳出什么致命的东西来。 但周围和她初到时一样,安静得可怕。 忽然,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开始慢慢地合拢。 舒葵大惊之下,再顾不得其他,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直到跑进树林好几米,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停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时,铁门已经合得只剩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了,雾也渐渐又起,很快就将身后的景物完全遮挡,别墅、池塘、小孙和其他所有人,好像都不曾存在过,只是南柯一梦。 舒葵定定神,看着枝叶间的灯光,一步一步地朝前行进。 路并不难走,并且很快就到了尽头——一个三岔路口。 路边立着块牌子,指着的三个方向分别是圣泽、魁仙和悠岚。 舒葵的第一反应是往魁仙的方向去,不过才走两步,想到凌玖川,她就改变了主意,转个身,踏上了圣泽国的国土。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二十七章 边境 一条土路,沿着大山的山脚,蜿蜒地向前延伸,路上没有人,只偶尔有兔子似的动物,一蹦一跳地经过,在路边的小土丘边一闪,没了踪迹。 天完全黑了,空中一轮明月,在薄薄的云层中忽隐忽现,舒葵低着头,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一芳环里,有金洛洛给的一两黄金,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她可以靠这点黄金,到圣泽国的都城,然后,求见石慎诺,让她送自己回家。 走着,想着,地平线上蓦地出现一点亮光,舒葵加紧脚步,不一会就来到一座小屋前。 这是个小饭馆,土坯墙,木梁,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很是简陋。 舒葵走到门口,见里面仅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一个像是喝醉了,趴在桌上,另两个则正喝得兴起,满脸通红,你一言我一语地高谈阔论着。 舒葵探头朝里张望,想着找个服务员,问一下到圣泽国都城的路径。 就在这时,喝醉的那人突地抬起头来:“人……有人……好吃……” 舒葵看他油光满面,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角还流下一丝涎水,不禁既恶心又害怕,赶忙缩回到门外,靠着墙蹲了下去。 “人?哪里有人?”正在喝酒的两个听到这话,都是一愣,随即转头不住地四下张望。 “齐哥,别理小六,这次皆往道开,他没抓到人回来,现在,想吃人想疯了。”一人在喝醉那人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 被称为齐哥的那人嘿嘿地笑起来:“小伍,你们悠岚向来独善其身,不常和我们交往,所以,你大概不清楚,最近,在他们魁仙,是多了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凡人。” “说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伍其实是听说过的。 “我听我宫里的朋友说,这个人,是玖川陛下在昊苍宫外的俣木林里捡到的。”齐哥呷一口酒,“据说,她欠了玖川陛下不少钱,后来受邀到圣泽来玩,还想跑呢。” “真的?”小伍听得起劲,“那让她跑了吗?”。 “没有。”齐哥拿筷子笃笃地敲着桌面,“你说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她到树林里,想去找通道,可是大白天的,居然碰到了刑天猞猁,没跑了不说,还差点交待在那里。” “活该。”小伍一拍桌子,“欠债不还,还敢跑——凡人就是这样,一点不守信用。” 听到这里,舒葵真想跳出去,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可是,又再想到那喝醉的小六,她便怎么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只要一出现,就会被立刻塞进嘴里,连皮带骨吃个干净。 “我还听说,玖川陛下让那个凡人进他的万籍楼工作,还给印了家徽。咳,多浪费啊,要是让我碰上,好看的就收了做小的,不好看的嘛,直接抽出魂魄炼丹。”齐哥咂着嘴,开始幻想起来。 “就是,就是。”小伍连声附和,“我也觉得这样最好了,不然,留着个凡人有什么用?” 此刻,门外的舒葵已惊出一身冷汗,以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快跑,不过,一定要小心。 但,世事往往就是不遂人愿,当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小堆柴火,于是,毫无意外地一脚踩了上去。 “喀嚓”,虽只轻轻一声,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比原子弹爆炸还要可怕。 “谁?”齐哥马上就听到了。 舒葵一缩脖子,也不管什么小心不小心了,赶紧转身,拔腿就跑。 追出来的两人都是喝了不少酒的,虽不至于烂醉如泥,也是头晕目眩,脚下发软,眼望着舒葵逃走的方向,歪歪斜斜的,速度怎么都快不起来。 “御风!”跑出一段之后,小伍终于记起自己是修炼之人。 齐哥得了提醒,也忙取下腰间宝剑,往空中抛去。 不多时,舒葵只觉脑后呼呼风响,转头一看,有两个黑影飞在半空,距离越来越近。 “齐哥,她手腕上有东西。”小伍眼尖,隐隐看到些什么。 “哦?”齐哥一下来了兴趣,催着脚下宝剑加快速度,挡住了舒葵的去路。 “来来来,让哥哥看看你的小手。”他说着话便抓向舒葵的手腕。 舒葵心里涌起一阵厌恶,往旁边一让,躲开了。 “拦住她。”齐哥不高兴了,手指划个圈,让小伍上前。 小伍得了指使,即刻飞到舒葵身侧,右手中指与拇指相扣,轻轻一弹,马上在舒葵脚边的地上打出浅坑。 舒葵吓一跳,本能地退开,不想却正好回到齐哥面前。 “小姑娘,不要不好意思嘛,听说玖川陛下还舍不得你走,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齐哥又嘿嘿地笑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 舒葵见他说得龌龊,神情猥琐,心中厌恶更甚,也知道自己万万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不由地焦急万分,开始四下里看。 “小姑娘,你逃不掉的。”齐哥当然很清楚舒葵的意图,“不管往前往后,都是我们的地盘,你跑也跑不快,飞又飞不得,还是乖乖地从了吧。”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舒葵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黑魆魆的山林,带着被野兽咬死也比被**至死好的想法,她咬一咬牙,立刻往那里奔去。 齐哥和小伍见状,不禁对看一眼——这座山在圣泽与悠岚的交界处,高而险峻,平时鲜少有人。 “怎么办?”小伍迟疑道。 齐哥想了想,认为舒葵跑不了多远,便沉声说一句“追”,随后,率先御剑而去。 山上的林子十分茂密,枝叶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线,舒葵刚一进去就没了方向,只能盲了一般模索着前进。 走了没几步,后面就有了白色光芒。 她躲到一棵树后,看到齐哥和小伍举着金晟石,因为无法继续飞行而只能落到地上,一边走,一边用手中武器拨开草丛,同时,戒备地各处看着。 舒葵没动,因为她知道,齐哥说的没错,如果只是单纯的逃跑,自己一不熟悉地形,二速度又不快,肯定无法月兑身,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们引开,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念至此,舒葵慢慢蹲,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齐哥和小伍身后用力一抛。 石头落进树丛的声音很响,他们都被吓了一跳,但齐哥相当谨慎,朝小伍使个眼色,示意他过去查看,自己则站在原地没动。 舒葵已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便又捡块石头,朝刚才相反的方向,也是一抛。 可不幸的是,这次,齐哥似乎看出了石头飞来的方向,开始慢慢地朝舒葵所在的地方靠近过来。 舒葵蜷缩着身子,紧张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不禁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金晟石可以失灵,不再发出亮光。 原本,这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可念头甫出,金晟石的光居然真的晃了晃,像电压不稳的日光灯,也像眨了下眼睛。 舒葵始料未及,呆了几秒后,渐渐的既兴奋又激动,不管是不是巧合,赶紧在心里不断默念,让金晟石尽快暗下来。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才念了没几遍,金晟石的光越来越暗,终至于完全消失。 “谁?谁在那里?快出来。”齐哥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以为还有第四个人在场。 舒葵趁他尚处在慌乱之中,无暇他顾,忙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动,终于来到搜索范围之外。 而齐哥,四下张望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低声咒骂一句,索性扔了金晟石,继续前进。 舒葵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暗松一口气,转个身,猫着腰,依旧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里逃去。 哪知,才走出没多远,她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齐哥,这里,在这里!”小伍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 随即,舒葵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一紧,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齐哥匆匆赶来,一脸费解,还顺便踢舒葵一脚,“我的金晟石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捣的鬼?” “你的金晟石怎么了?”小伍问道。 “不亮了。”齐哥撇撇嘴。 “真的?”小伍也觉得奇怪,“可她是个凡人,没本事操纵金晟石的,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齐哥朝地上吐口唾沫,对着林子叫骂了几声,见没什么回应,也就作罢,要了小伍的金晟石,一把抓起舒葵的手腕,细细地看着。 “还真是凌家家徽。”他眯着眼。 “齐哥,我们把她还回去吧。”之前的幻想一旦成为现实,酒已醒了大半的小伍还是有些害怕的,“这可是国王的人。” 齐哥则看小伍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这里谁知道她是国王的人?” 小伍不做声了。 “兄弟啊,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苦,只有自己知道。”齐哥继续道,“今天,你就当她是国王送来的奖赏,咱俩找个地方,好好乐乐,怎么样?”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三十二章 林中的女人 “你要出去找?”大树和医生对看一眼。 舒葵点点头。 “寨子外面是密林,迷路了怎么办?你知道用来做解药的草药长什么样子吗?有了解药,他也未必能活,你清楚吗?”。大树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舒葵仍然点头:“我清楚,有了解药也未必能把王大爷救回来,但是,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看着他等死,我做不到。出去以后,我会沿途做好记号,万一迷路,就当是命,我尽力了,问心无愧。至于做解药的草药长什么样子,希望医生能告诉我。” 这番话,说得平静、条理清晰,也说得大树和医生又是对看一眼。 “走,我们去问问寨主。”大树朝门外一歪头,率先走了出去。 过一会,医生独自一人回来,递给舒葵一张照片,边说边比划:“去吧,寨主同意了。这是解药,九叶花,大概这么高,一般长在阴暗处,整株都要,包括根须,越完整越好。” 舒葵接了,细细看过之后,即刻出发。 走到大门前,大树等在那里,给了个袋子:“工具、干粮什么的,会用指南针吗?”。 舒葵一愣:“不会。” 大树无奈地笑起来:“不会?不会你就敢去深山老林里找草药?我还以为你很擅长野外生存,才会这么自信。” 舒葵没出声,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莽撞。 大树见她这样,便从微开的大门挤出去,让舒葵过来,跟着他走。 “你知道九叶花长在哪里?”舒葵以为他是要带路。 “不知道。”大树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听说,前面有片区域,长了很多草药,九叶花并不是珍贵的植物,还算常见,那里应该会有。” “那片区域大不大?”舒葵心里开始打鼓。 “不清楚。”大树脚下不停,走得很快,“我只是听说。” 顿了顿,又道:“袋子里有信号枪,两发信号弹,有事就发信号,我会进去找你。” 舒葵道声谢,把袋子放进一芳环,再不发一言。 不多时,两人到了目的地,舒葵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是一大片绿色的土地,延伸铺展开去,不知范围有多大。 “怎么会这样?”她蹲,看着绿色和脚下棕色的土地间明显的分界线,直觉得神奇。 “不清楚,很早以前就这样了。”大树答得淡然,见怪不怪,“里面草木茂盛,动物很多——你身上有墨香木,蛇虫是不敢靠近的,小心点其他就是了。” “其他……”舒葵一下就想到了刑天猞猁。 “进去吗?”。大树转过头来,一脸要笑不笑。 “进去。”事已至此,哪怕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了。 大树双手环胸,表示自己只能帮到这里。 舒葵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片绿色。 确实如大树所说,这里所有的植物都异常高大,绿油油的长势极好,还有不少小动物来回穿梭,无论到哪,都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舒葵一手捏照片,一手紧握鱼骨匕首,边观察路边,边万分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行进一段之后,九叶花并没有出现,幸运的是,猛兽也没有出现,林间最多的就是灰色的兔子,一蹦一跳的甚是活泼。 舒葵走得累了,慢慢放松了警惕,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就想过去稍事休息。 谁知,还没到近前,那石头蓦地解体,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只手掌般大的飞蛾,应该是被墨香木的气味刺激了,纷纷四散飞去。 舒葵看得发毛,忙收敛心神,继续观察路边的植物,想尽快找到九叶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又走一段,突然,鸟儿们扑棱棱地飞起,灰兔们也慌张地奔逃,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舒葵比之前更紧张了,每一步都万分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她看到,从树林深处,晃晃悠悠地走出个女人来,身上的衣服烂得丝丝缕缕,露出的皮肤也尽是血污,低垂着头,步履蹒跚。 “要帮忙吗?”。舒葵的第一反应是,她应该遇到麻烦了。 女人不说话,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样子步行着,停在离舒葵一臂远的地方。 “要帮忙吗?”。舒葵又问一遍。 女人缓缓举起手,停顿片刻,猛然间大力拍下。 舒葵吓一跳,本能地闪身躲开,但还是稍微慢了些,被女人的手掌边擦到,顿时,一侧肩膀上就去了一层皮。 她疼得直吸凉气,急忙绕到旁边的大树后面,探头看时,见那女人已经抬起了头。 露出来的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鼻子是一个黑洞,嘴唇残缺不全,下巴、颧骨和额头上血肉模糊,能看见白花花的骨头,眼睛里蒙着一层灰色——这分明是一具尸体。 舒葵傻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女人却是一点都没有迟疑,一转头,认准了舒葵所在的方位,再次举起手扑过来。 舒葵往后退着,脚下被什么一绊,扑通坐到地上,刚好躲过了这次攻击。 女人一掌落空,拍到树上,在树干上留下个深深的掌印,直震得枝叶乱颤,下雪般掉了一地的树叶。 舒葵害怕极了,连站起身都顾不上,只是手脚并用地不断后退再后退。 女人一步步靠近,依然蹒跚而行,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舒葵慌得没了主意,捡起手边能模到的所有东西不断扔过去,但可想而知,这种程度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女人任凭石头、树枝打到身上,行动丝毫不受阻碍。 舒葵见一直后退也不是办法,便将始终不曾放开的鱼骨匕首举到身前,紧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打算伺机进攻。 女人看着她,脚在地上一踏,再次扑将过来。 此时,舒葵背抵大树,再要后退,已经来不及,唯有将鱼骨匕首往前一送,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感到匕首像是刺进了棉花里,接着,有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睁开眼,她发现匕首在女人的肋骨下扎出一个大洞,从洞里流出的黑色液体,粘稠得好像柏油,不多,却是极其难闻。 见一击得手,舒葵稍微有了点信心,腿脚也有了力气,可以站起来了。 可对这个伤口,女人完全不在意,顿一顿,就又故技重施起来。 舒葵且闪且退,不知不觉被逼到一片空地上。 到了这里,女人暂时停下了动作。 舒葵偷眼环顾四周,见脚下枯骨满布,身侧有块一人多高,屏风似的的大石头,隐隐有细小的啾啾声从后面传来。 而那女人身上发出“呱”的一声怪叫,随即,又是欺身而上,直把舒葵往石头那里赶。 舒葵料想会有什么怪物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忙急中生智地一矮身,狠狠地朝女人小腿砍下去。 其实,那里的肉已经烂得差不多,骨头也酥了,再加上匕首锋利异常,这一下,居然直接卸下了半条腿。 见此情景,舒葵信心更甚,想着趁胜追击,把另一条腿也砍断。 不想,女人动作很快,在地上挣扎没几下,竟一下腾空而起,仿佛空中有看不见的线,将她直直提了起来。 此情此景让舒葵浑身发凉,双腿止不住地哆嗦,猛地想到一芳环里的信号枪,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取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是一枪。 慌乱之中,这一枪离目标相去甚远,信号弹尖啸着在半空中绽放出红色的光芒,引得女人落到地上,抬头去看。 舒葵见状,大喜过望,赶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往她的脖子上刺了下去。 这是用尽了全力的一刺,匕首插入腐肉之中,直至没柄,那柏油般的黑色液体一涌而出,淌得满地都是,空气中气味刺鼻,熏得舒葵几欲呕吐。 女人摇晃两下,抖抖索索地拔出匕首扔掉,还想升到半空,但试了几下,都只能单腿跳跃,怎么都飞不起来。 她很不甘心,又要扑向舒葵。 舒葵早有准备,还是一矮身,砍断了她的另一腿。 失去了两条腿的女人马上倒到地上,不过,双手还是灵活自如,胡乱拉扯间,差点抓到舒葵的手臂。 舒葵心头火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照着女人头上、身上就是一通乱捅乱刺。 女人想还手,无奈力气越来越小,渐渐的,终于不再有所动作,彻底死了。 舒葵长出一口气,收好掉在地上的信号枪,退到旁边坐下,抹把汗,想好好休息一下。 “笃笃”,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两声轻响,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尤其突兀。 舒葵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到处看着,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此刻,大石头后面,啾啾的叫声大起来,响成一片,似乎是急切的呼唤。 “笃笃”,又是两声。 舒葵一愣,觉得好像是从女人身上发出的,便小心翼翼地稍微靠近些,仔细观察起来。 而就在看到女人脸部的时候,她的一只眼睛突然起了变化,原本灰蒙蒙的一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白中间,滚圆、血红的瞳孔。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三十三章 兽斗 舒葵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尖叫着大踏步地退后,一**坐到地上。 随着又两声“笃笃”的轻响,女人一侧太阳穴处的皮肤渐渐鼓起,直到破裂,有个黑色的,尖锐的物体最先露出,紧随其后的,是颗黑色的头颅——居然是一只鸟。 只见它从女人的脑袋里钻出来,抖抖毛,拍拍翅膀。 这应该是一只乌鸦,浑身羽毛乌黑油亮,比一般的乌鸦小些,膘肥体壮的很是结实。此刻,它转过头来,用血红的独眼看着呆在一旁的舒葵。 舒葵整个人都懵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只这么怪异的乌鸦从人脑袋里钻出来。 而那只乌鸦,不慌不忙的,“呱”的一声叫,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急速俯冲而下。 经过刚才的事,舒葵的胆子大了不少,因此很快反应过来,清楚地认识到此鸟绝非善类,便在它抖动翅膀时就已站起来,开始戒备,这才堪堪躲过袭向自己头顶的利爪。然后,她用足吃女乃的力气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密林之中,终于觉得来自空中的威胁少了一些。 乌鸦见猎物跑了,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扑扇着翅膀,在树林上空再次盘旋几圈,随即一头扎下,飞动间,尖利的喙钢钎般不断地啄着,在地上、树干上留下一个个小眼的同时,好几次差点招呼到舒葵身上。 和女人相比,乌鸦的速度极快,甚至比兔子还要灵活,舒葵躲闪了没一会,就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口干舌燥,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又想到了信号枪,可这次,才刚刚取出,乌鸦就如疯了一般,“呱呱”怪叫着,翅膀猛扇,狠狠啄在枪上。 舒葵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上拿捏不稳,信号枪顿时掉到地上。 乌鸦立刻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枪,飞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舒葵站在原地,只管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信号枪又一次救了自己,只是,现在没了信号枪,要怎么通知大树,要怎么回去,就成了新的问题。 她慢慢坐下,抚着胸口,回忆着从遇到女人到乌鸦飞走间的整个过程,可是,因为一直在逃命,从最初的地方到这里的路径,完全是一片模糊。 她搓着额角,脑子里蹦出无数个“怎么办”。 就在这时,天上隐隐传来了“呱呱”的叫声,显然是乌鸦去而复返。 舒葵还没完全放松的神经刹那间又绷紧了,心中不由叫苦不迭,强打精神想站起来,试了几次,居然觉得腿脚毫无知觉。 她以为是坐姿不良,血液不畅,便照着自己的双腿又是拍又是捏,但无论怎么捣鼓,大腿以下都是一片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下,她彻底慌了,俯查看,却不料,正好和缠在脚踝上的一条大蛇对上了眼。 大蛇浑身灰褐,昂着三角形的脑袋,一动不动的,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是说戴了墨香木,虫蛇都不敢靠近的吗?这是舒葵的第一想法。紧接着,她看着脚踝上两个清晰的牙印,感到麻木已经蔓延到腰部,心中的苦更是增加几分。 那边厢,乌鸦已然降落。 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让舒葵不禁一声长叹,想自己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在这满是妖魔鬼怪的地方,自身尚且难保,却还硬是要扮演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现在好了,人没救成,小命倒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正当她满心后悔的时候,大蛇竟悄无声息地从脚踝上退了下去,朝乌鸦吐起了信子。 乌鸦则歪着头,对大蛇很是忌惮,叫声响亮而急切。 一鸟一蛇对峙不多时,大蛇忽然发起进攻,箭一般朝乌鸦弹射而去。 乌鸦扑棱棱地飞起,伸头就要去啄大蛇的眼睛。 大蛇不躲不闪的,尾巴一翻,卷了乌鸦的一只脚,用力往地上一扯。 乌鸦猝不及防,立刻被重重拍到地上。 一击成功后,大蛇并没有松开尾巴,而是继续摇晃,想让乌鸦接二连三地往地面撞。 乌鸦当然不会乖乖就范,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另一只脚上的利爪不断地抓挠蛇尾巴。 大蛇吃痛,只得暂时放开。 乌鸦直起脖子大叫,“呱呱”的声音在树林里传出老远。 大蛇倒是安静下,不再攻击,而是吐着信子,四下里转头,随后,过来卷了舒葵的脚踝,竟就这么拖着她,往某个方向游去。 见此情景,乌鸦再次抓狂,飞到半空,一次又一次地俯冲下来,啄大蛇的头和身体,想阻止它继续前进。 不想大蛇非常执着,鳞片又硬又厚,动作的灵活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乌鸦,一路速度极快地游着,要么躲闪,要么就索性不予理会,硬生生地接下爪子或喙的攻击。 舒葵的身上被磨得生疼,在惊异于大蛇力大无比的同时,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怎奈伸手所及之处,除了两人多粗的树干,尽是些枯枝或小石头,根本无从下手。 就这么被倒拖着,她来到了之前所在的空地。 大蛇毫不停留,目标明确地直向大屏风似的石头而去,转眼就到了石头后面。 那里的地面上有个坑,坑里铺满枯叶,三只才长出浅灰色绒毛的雏鸟裹在其中,闭着眼,大张着嘴,啾啾地叫成一片。 大蛇舍了舒葵,头一伸,一只雏鸟当即被吞。 乌鸦哀叫起来,停在鸟窝前,张开翅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大蛇轻轻巧巧地一甩尾,将乌鸦打了开去,将剩下的两只雏鸟也尽数吞了。 乌鸦叫得更为凄惨,开始疯狂地攻击大蛇,大蛇则游刃有余地或甩尾,或张嘴,或蜷成一团后再弹跳出去,没几次下来,就一口咬住了乌鸦的翅膀。 乌鸦受此重创,渐渐不能动弹,终至于也是被一口吞掉。 大蛇吃饱了,回到舒葵身边,再度卷了她的脚踝,慢悠悠地朝林子里游去。 此刻,舒葵胸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心中一片凄然,直觉得自己很快也将成为大蛇的月复中美食。 而就在她感叹命不久矣后没多久,有只鼻子尖尖,耳朵小小的动物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它长得有些像貂,一身棕黄的皮毛,尾巴很长,大扫把似的拖在身后。 这是一只獴,比舒葵平时在动物园里见过的要大出许多,看样子,是足以制服大蛇的。 大蛇见了天敌,马上放了舒葵,一下子盘缩起来,昂起头,吐着信,先下手为强地张开大嘴咬过去。 獴当即纵身跃起,可还是慢了半拍,前爪上立时出现两个血洞。 舒葵心中大叫不好,却发现能令猎物瘫痪的蛇毒对獴丝毫不起作用,只见它在伤口上舌忝两下,一跳,躲过大蛇的又一次进攻,落地时,另一只爪子不偏不倚地正按在大蛇的心脏上。 大蛇扭动身体,试图回头咬、用尾巴卷,无奈七寸被压,行动受制,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反击或挣月兑钳制。 獴候准时机,一口咬断大蛇的脖子,津津有味地将蛇身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这一切的舒葵,既喜且忧。喜的是逃离了蛇口,忧的是,自己这高位截瘫般的,出不了森林就不说了,要是这獴也对她的肉感兴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幸好,獴吃光了大蛇,也是饱了,连看都不朝舒葵看一眼,转身就走。 舒葵总算稍微放松下来,没成想,下一秒,就觉得脖子一阵麻木。 而随着麻木感越来越强烈,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 又过一会,胸口的大石头几乎变成一座山,直压得她头晕目眩,恶心耳鸣,眼前的景物都越来越亮,直到变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模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身周走动。 片刻后,那人托起她的上半身,将一股腥咸温热的液体注入她嘴里。 “咽下去。”一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听不出是谁。 舒葵反射地咽下口中的液体,顿时,滚烫的热流在四肢百骸游走,逼得她出了一身大汗。 那人将舒葵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干毛巾不停地替她擦汗:“你胆子可真不小,竟然一刀子就把独眼尸鸦操纵的僵尸扎了个对穿,要知道,就算乌鸦没把你的脑子吃了,让你成为它的下一个傀儡,尸浆引来的象蟒也能一口把你吞了,连点渣都不会剩下。” 舒葵不知道这絮絮叨叨的是在说些什么,也不想去回应。 那人接着道:“你的命也是真够大的,不但碰到了象蟒最爱吃的雏鸦,让它没有第一时间把你当成大餐,而且还能碰到巨獴……”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舒葵鼻端都是清爽的青草香气,还有晒过的干净毛巾上残留的肥皂气味,能感觉到人的体温,和微凉的指尖,凡此种种,都让她安心不少。 因为逃命后的疲惫,大汗后的虚弱,她很快便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三十四章 神仙,救命 舒葵猛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浑身上下地模和看,在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随后,她开始努力回忆睡着之前的事,可想来想去,就是怎么都无法分辨,那个人和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环顾四周,她仍然还在刚才倒下的地方。 身处林中,无法确切地知道天色如何,只觉得也和刚才相差不多。 她有片刻的恍惚,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也许,只是因为蛇毒的影响,出现了幻觉,然后,打了个盹,也就好了,没事了。 不过,这假设实在太不合理,刚一冒出来,就被断然否定。 舒葵站起身,活动着四肢,无暇再去想九叶花,只苦恼没了信号弹,要怎么走出这片丛林。 她拿出指南针,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无奈从未学过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不管怎么转,都还是东西南北不分,一头雾水。 到了这地步,就和当初为了躲避齐哥与大老鼠一样,舒葵索性不再纠结,随便找个方向,就大踏步地出发了。 一路上颇为平静。脚下,灰兔依然活泼地蹦来蹦去;头顶,各种鸟叫声婉转悠扬;眼前,各色花草争奇斗艳;身边,薄纱一般的白色雾气氤氲缭绕,要不是有那恐怖的独眼乌鸦和力大无穷的大蛇的存在,这地方还真算得上是仙境了。 如此走了许久,光线渐渐暗下来,舒葵知道是夜晚将至,便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捡些石头、干草和枯枝,用袋子里的打火机,艰难地生起堆篝火,烤了干粮吃过后,一时半会睡不着,就来到附近的山涧,洗起脚来。 她坐在涧边,举目看向远处,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眺望,不想,视野中忽然出现一点亮光。 这光点很小,也不明亮,青幽幽的,乍看之下,会以为是只萤火虫,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它完全不会飞舞,不像是活物的样子。 舒葵心中莫名地一动,似乎隐隐能听到,青光之中有如诉如泣的窃窃私语,正在唤她过去一探究竟。 她取出金晟石,蹚过山涧,穿好鞋子,昏昏噩噩地朝亮光而去。 天完全暗了,此时的山林比白天更为静谧,只有鸣虫的轻叫,和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金晟石的光似乎也抵不住夜的黑,像电力不足的手电筒,只能照出一米不到的距离。 要是在以往,这样的环境会让舒葵感到心里没底,但现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紧紧盯着亮光,一门心思只想知道那是什么,全然不顾黑暗中是否会藏匿着危险。 终于,她来到亮光所在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并不是源头,而是一个仅半人高的洞口,青光自此倾泻而出,有一大半都被草丛遮挡了,因此从远处看时,才会只是一个光点。 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舒葵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也没注意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只本能地觉得是在叫自己。 “有人吗?”。她朝洞口里叫道,“谁在里面?” 洞内没有任何回应。 舒葵迟疑片刻,也不知怎么会这么肯定,就是相信洞里绝对有人,而且,绝对是在叫她。 于是,她一猫腰,钻进了山洞。 和外面看到的不同,这里是个直径大约三米多的圆形空间,很宽敞,就是四壁光溜溜的,除了繁茂的杂草,仅在正对洞口的地方,裂着条一人宽的缝。 青光,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舒葵想也不想地侧身进到缝中,横移了一分多钟,眼前豁然开朗。 此刻她身处的地方也是个圆形空间,比外面大了足有四五倍,满是各式各样的植物,有的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的结着累累的硕果,简直是一个微型植物园。 在一片枝繁叶茂中,洞壁上插着的一根散发着幽幽青光的棍子分外惹眼。 舒葵走上前去,试探性地碰了碰它,觉得触手凉而不冰,坚硬、光滑,应该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而那棍子,被舒葵一碰,竟微微地抖动起来,不消片刻就落到地上,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舒葵看着棍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伸手将它捡起。 就在这瞬间,洞里突地一片漆黑,连金晟石都不亮了。 舒葵一下回过神来,忍着几乎让她窒息的心慌,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模索着,退到了洞外。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里完全变了样,不再是幽暗的森林,而是一座破败的村庄,甚至,连天都亮了。 “神仙,救命啊……”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舒葵低头,看到脚下满脸死灰色的人的同时,也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古装打扮,着一身水绿的衫和裙,手中提着根通体雪白的棍子。 “神仙,救命……”那人扯着舒葵的裙摆,眼神黯淡。 “能走吗?带我去看看。”舒葵蹲,知道这里正在闹瘟疫。 那人点点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村子中央的空地。 整个村应该都集中到这里来了,人们一个挨一个地或躺或靠坐,有**的,有哭泣的,场面十分凄凉。 “神仙,救救我们吧。”还能动的人看到舒葵,纷纷聚拢过来。 舒葵替几个特别严重的诊了脉,问家属道:“生病之前,村里来过什么人吗?”。 家属极力回忆:“没有啊……” “吃过什么人的东西吗?”。舒葵又问。 “没有。”这,家属很肯定,“都是集上买的,自家种的。” 舒葵沉默着点点头,一时也有些疑惑。 “神仙,我家的还有救吗?”。家属忧心忡忡地问道。 舒葵不响,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到村子里转悠起来。 人们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莫提说话,就是大气都不敢出。 舒葵将整个村子走了个遍,看过井水,看过庄稼,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不由皱紧了眉头,疑惑更甚。 这时,有风吹过,带来阵阵清新的香气,和几片白色的小花瓣。 舒葵眼前一亮,快步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正值阳春三月,满树槐花开得繁盛无比。 “你们吃槐花吗?”。她模了模树干。 “吃,槐花粥,槐花饭,槐花包子,都吃。”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舒葵抬头看向树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人群里又没有声音了,大家心中都隐隐升起希望。 过了许久,舒葵低下头来,将手中的棍子用力往树根边的土里一插,摊开右手掌,低低地道:“天下万物,莫皆有灵,疾苦无涯,悲而悯之,求杨枝甘露,净妖邪鬼祟,悯灵,散叶。” 说完,她将掌心中,随着话语慢慢聚起的一滴清水滴到棍子上,顷刻间,自棍子底部,有藤蔓蜿蜒缠绕而出,攀上大槐树,一直爬到树顶。 又过一会,藤蔓上的叶子开始有了变化,自顶而下,迅速地转为白色,仿佛被浇了白漆。 “虫,好多虫!”有个眼尖的发现了端倪,忍不住惊叫起来。 原来,这片白色是无数比芝麻还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层层叠在一起蠕动,直让人头皮发麻。 舒葵捡一朵槐花,用草茎挑了只小虫子放上去,瞬间,小虫子仿佛隐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她想着,唤出一团火,将虫子连带藤蔓烧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交给离得最近的人。 “这是……”那人双手接了药膏,看只小小的一瓶,很是不解。 “涤魂膏。挑米粒大小,点在七窍边,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没事了。”舒葵取出手帕包好槐花,“先拿去用,明天,我再送些来。” “好,好。”接了药的人将药瓶托在手上,高举过头,跪了下来,“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其余的人也相继跪下,齐刷刷地高声跟着喊。 舒葵朝他们笑笑,拔出棍子,转身来到村外,使御风腾云之术飞一阵后,落在一片丛林的月复地,三转两转的,便找到个树洞,低头钻了进去。 穿过树洞是另一片丛林,舒葵脚步匆匆地走出去,仍是飞着,很快就停在一座院落前。 她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看到偌大的院子里仅有一条小路,路边是一畦畦的田地,种着的植物既不像花草,也不像菜蔬。 院子的尽头是幢小房子,青瓦,白墙,木制的门窗,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 舒葵沿着小路,边走边暗暗心惊——这里,正是她不止一次梦到过的地方。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进屋,那始终背朝外的女孩率先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舒葵打开手帕,将槐花抖落到地上。 “素隐虫,我刚刚养出来的蛊虫,最喜欢槐花的香气,遇到浅色就会隐匿,很好玩吧?”女孩的语气中带着兴奋。 “好玩?你觉得害人很好玩?”舒葵生气了。 女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会死人,最多不过四肢肿痛,行动不便罢了,也不需要什么特效药,用涤魂膏就行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三十五章 似梦似幻 “那些都是凡人,没有涤魂膏。”舒葵对女孩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不是还有你吗?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神仙大人。”女孩轻轻笑了笑,语带嘲讽。 舒葵深知她的脾气,不想和她计较,便没有说话。 “对了,青昙呢?”女孩突地想到什么。 “先告诉我你要来有什么用。”舒葵其实并不想给她。 “制药。”女孩答得很是简短。 “什么药?”舒葵非要知道详情。 “能助我升仙的药。”女孩站起来。 “助你升仙需要用到驻颜圣品?”舒葵不信。 女孩慢慢转过身:“论修为,我大不如你,但若论用药下蛊,天底下,我称第二,谁敢说是第一?这药需不需要用到驻颜圣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就是解释,十有**你也一知半*解,所以,我要青昙,你拿来给我就是,药制成之后,随你怎么研究。” 舒葵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相貌——这是张瘦削清秀的脸,皮肤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带着明显的病容。 “如果你实在不愿给,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无非多花点钱。”女孩走近,单薄的身体上满是强烈的草药气味,“这世上,想要我开药救命的多的是,只要我不怕麻烦,弄到一朵半朵青昙,应该不是难事。” 舒葵看着女孩,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一时无言以对。 女孩也看着舒葵,细长的凤眼中有难以掩饰的不屑:“一朵花,一条命,你是赚了的。” 舒葵思索良久,不答应也没拒绝,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眼前蓦地一黑,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之中,依然是夜晚,身后,洞口也还在,只是,没了倾泻而出的青光。 幻觉?舒葵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有着白色尾巴的大老鼠。 但再想想,幻象中经历的事、遇到的人,都没有让她有性命之忧,这样看起来,又不像是大老鼠们的风格,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正在疑惑不解时,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棍子忽然冰凉刺骨,与此同时,胸口有暖流涌出,像是要抵御棍子的寒冷,潮水一般冲到右手。 刹那间,暖流与寒流交织缠绕,没有融合,也不相互对抗,而是如编织在一起的双色绳般,又自手到手臂,再到肩膀,迅速往舒葵的胸口而去。 舒葵吓得不轻,急忙想甩手扔了棍子,却看到棍子已变得通体雪白,再没有任何亮光,和幻觉之中,能长出藤蔓,引出蛊虫的那根根本是一模一样。 而就在这一秒都不到时间里,暖流与寒流已如箭一般,直入胸膛。 顿时,舒葵的心脏一阵狂跳,像是拼尽全力,要将它们全部吸收。 这可苦了舒葵——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虚汗连着头晕,还一阵阵地直犯恶心。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听到自己在问:“怎么回事?” “有魔头来,抢走了灵兵,国王和王子都牺牲了。”有人带着哭腔答道。 “都牺牲了?”舒葵眼前渐渐清晰,见自己正坐在床上,床边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 女孩点点头,抹了抹眼睛。 “我们的人呢?”舒葵急着又问。 “也……也都牺牲了……”女孩忍不住啜泣起来。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得舒葵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自觉地靠到床头,只是瞪着天花板发呆。 “大小姐,你没事吧?”女孩怕昏睡几日的舒葵受不了打击。 “没事。”舒葵一下回过神,“二小姐呢,还是没有找到吗?”。 女孩又点点头。 “魔头是什么身份?几时来的?把所有灵兵都抢走了吗?悠岚和魁仙现在怎么样了?”舒葵慢慢冷静下来,“还有,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四天三夜了。”说起这几天的情况,女孩犹自心有余悸,“我不知道魔头是谁,只是听说,在你刚倒下的那天晚上,他出现,先是去的悠岚,抢了殇泯钩和佑土刀。然后,第二天凌晨时分到的魁仙,不过,禹昆国王拼死护住了祈天剑,所以,只有惘寂枪被抢了。” “我们这里呢?”舒葵想,剩下的灵兵肯定凶多吉少。 “屠弑斧和悯灵棍都没能保住……”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正说着话,有只纸鹤冲破窗户纸,落到舒葵面前。 舒葵急忙打开,“魔头再犯”四个潦草的大字映入眼帘。 她认得这是魁仙国玉长老的笔迹,便急忙让女孩拿衣服来换好,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平日里朴实整洁的昊苍宫,此刻已面目全非,破败不堪,地上全是尸体和奄奄一息的重伤员,几乎血流成河,却是一片寂静。 舒葵心中焦急万分,顾不上救治伤员,赶紧往大殿里跑。 到了那里,情况比外面更为糟糕,整个穹顶都被掀开,一簇簇火苗烧得断裂的木梁木柱噼里啪啦直响,死了的士兵和人鲛混血儿层层叠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玉长老?”舒葵朗声叫道。 有一声**从王座旁边传来。 舒葵走上前去,看到个浑身焦黑的人,仔细辨认之下,不是玉长老,而是鲛人王敖鑫。 “殿下。”她蹲下,轻唤一声,施了个初级治疗术。 敖鑫舒口气,微微一点头表示感谢:“玉长老挡不住他们。” “他们?”舒葵一愣。 “两个人。”敖鑫气若游丝,“魔头连烛,还有……” 说到这,他开始用力地咳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还有谁?”舒葵想再替他治疗。 “别……没救了……”敖鑫不肯,“他们……有一柄杖,魂魄……全是魂魄……” 话到最后,他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舒葵慢慢站起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转头四顾间,仍是没有发现玉长老的踪迹。 “这位神仙姐姐,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老头?”随着说话声从内室走出来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头红发如火,一只手提着个人,往舒葵脚下一丢。 舒葵一惊,看到被丢过来的,正是玉长老的尸体。 “你……你……”她见玉长老满脸血污,原本齐胸的银色胡须被烧掉一大半,心中的悲伤瞬间难以自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样?很厉害吧?”男人笑着,露出两个深而匀称的酒窝。 “你是连烛?”舒葵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玉长老脸上移开。 “正是在下。”男人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舒葵再不说话,而是抬手一招,一推。 立刻,不知从哪飞来无数细小的树叶,蝗虫也似地铺天盖地而去。 连烛丝毫不显慌张,只是深吸一口气呼出,吹得树叶纷纷偏离轨道,或往左右,或往上地擦着他飞过,深深钉进昊苍宫的残垣断壁中。 舒葵对此早有预料,在树叶飞到半路就再次抬手,唤出大片冰棱,也是疾速飞去。 连烛笑了一笑,仅挥挥手,冰棱就再次擦身而过,没有伤到他分毫。 “我原以为你比那老头聪明,想不到也不过如此。”他说。 “你的同伴呢?”舒葵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敖鑫口中的另一个人。 “当然是在找祈天剑。”连烛朝内室努努嘴。 “禹昆陛下呢?王子呢?”舒葵又问。 “不清楚。”连烛笑嘻嘻的,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愿意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自己的国家都不放过?”舒葵印象中,入魔的往往享乐于世,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逍遥日子。 “因为我恨你们这些惺惺作态的术士,讨厌没什么本事却称王至今的凌家,也看不惯一味偏袒凡人的天界诸神,还有那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混血,根本不该存活下来。”连烛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我要让你们知道,不止在三疆境,这天上地下,只有我,是唯一的统领。” 话音才落,他忽然觉得脑后微凉,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一大群碧绿的细小树叶,外裹着冰晶,悬停在半空,在火光的映衬下,亮闪闪的如繁星,似钻石,分外纯净美丽。 连烛知道,在这美丽之下,是难以抵挡的杀招,便忙不迭举起双手,掌心向对,自下而上划半圆,招出一个气盾挡在身后。 气盾初凝,叶片已然袭到。两者胶着片刻后,有一半树叶被挡住,另一半则冲破阻碍,扎到连烛身上。 气盾登时消散,连烛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出现斑斑血迹。 冰晶迅速融化,树叶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锥子般一点点往连烛体内钻去,直疼得他站立不稳,冷汗涔涔。 舒葵阴着脸,不眨眼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连烛缓缓跪了下去,低下头,像是痛之已极,难以忍受。 平地突地起了一阵风,阴冷阴冷的,吹得四周的火没了光彩,吹得尸体的脸上罩了黑气。 舒葵心道不妙,却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烛喃喃地说起了什么,似念咒,似吟唱,扰得舒葵的心突突直跳,感到危险越来越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章 出去转转 瞭望塔上的人早就看到了血迹斑斑的舒葵和大树,忙跑进寨子叫了医生出来。 “大树,怎么回事?”医生迎上前。 “碰到个不知谁,想找舒葵麻烦。”大树有气无力地说。 医生从未见过大树如此虚弱,不禁一愣,紧张地就要上前搀扶。 大树以眼神阻止了他,往寨门内使了个眼色。 “哦,快进来。”医生会意,对舒葵道,“他失血太多,住的地方又太远,先到你那里,我帮他处理好伤口,再送他回去。” 舒葵所住的房子离寨门很近,因此觉得医生的话颇为合情合理,便继续扶着大树,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 医生撕开大树肩上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检查着伤口。 “嘶——”大树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啊?挺严重吧?那根棍子都穿过去了。”舒葵不敢正眼去看血糊糊的伤口。 “嗯……”医生看一眼大树,“是,还挺严重的。” “那怎么办?会好吧?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会不会变残疾?”舒葵既自责又担心。 “这个嘛……”医生又看一眼大树,“好是肯定会好的,至于会不会落下病根或残疾,现在还不好说,得看恢复的情况。” “舒葵找到九叶花了。”大树哑着嗓子道。 “真的?”医生的意外倒是真真切切的。 舒葵从一芳环里拿出药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医生打开袋子,取出九叶花看了又看:“是,就是。这药虽然不算珍惜,但比较不起眼,不太好找,你真有本事,进了树林,能全身而退不说,还找到了药,厉害。” 舒葵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好罢了,再说,还是全靠了大树帮忙,所以,你一定要治好他,缺什么药,我再去找。” 医生也笑起来:“不缺,你也别去了,第二次,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王大爷怎么样了?”舒葵蓦地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病人。 “还活着。”医生不太愿意提他,只简短地说一句,就低头继续检查伤口去了。 “知道是什么武器吗?”。他见伤口周围有细小的冰晶,不像一般的锐器贯通伤。 “没看清。”大树回忆着,“是根裹在黑雾里的棍子,挺长的,枪、棍,等等,都有可能。” 医生略点头,开始着手清创。 这下,舒葵更不敢看了,打声招呼,退了出去。 邢源正等在门外,见了她,半是高兴,半是担忧:“大树哥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舒葵宽慰道,“他这么厉害,过几天就好了。对了,王大爷怎么样了?” 邢源小大人似的耸耸肩:“一直在发高烧,说胡话,不吃不喝,只能挂营养针。” 舒葵“哦”一声,朝王老头的房间走去。 “我劝你最好别去,他只要稍微清醒一点,见谁都骂。”邢源已经被骂过了。 舒葵并不在意,也没停下,很快就推开了王老头房间的门。 几天没见,他瘦得月兑了形,脸上灰白灰白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舒葵凑过去看了看,觉得情况很是不妙,又不好意思催医生尽快配药,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接下来的几天,据医生说,大树的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王老头的病情也没有迅速恶化的迹象,舒葵在给邢源上课之余,很想去探望一下大树,但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都只是抿嘴一笑。 不知不觉的,一周过去了,医生和大树一起,拿来了绵息草的解药,给王老头灌了下去。 “好起来的几率大吗?”。出了房间,舒葵非常希望,自己九死一生带回来的九叶花能起到作用。 “看他的体质,还有,命。”医生不确定。 “你已经尽了很大的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大树也表示,别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先走了,明天记得准时来换药。”医生不再多做停留,吩咐一句后,转身离开。 舒葵看着大树肩上层层裹着的纱布,问:“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大树一点头,“已经不是很疼了。” “我有青昙玉露,你要不要?”舒葵才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你有青昙玉露?哪来的?”大树不认为那是真品。 “石慎诺给的。”舒葵据实以告。 “圣泽国王石慎诺?”大树还是不信。 “嗯。”舒葵应着,拿了小药瓶出来递过去。 大树接了,打开塞子,朝里看了看,又闻一闻:“你到底是谁?” “凡人舒葵。”舒葵摊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隐藏真实身份,“要是青昙玉露有用,你就拿去用吧,反正我还有一大瓶刚泡上的。” 大树摇摇头,笑着把药瓶还回去:“不用,你收好吧。” 舒葵伸手去接,不料却被一把抓住。 “这,你贴了很久了,伤口还没有好吗?”。大树指着她手腕上的创可贴。 舒葵急忙挣扎,不答话。 “伤口深吗?要不要让医生看看?凡人容易生病,还是小心些好。”大树不肯放开,说着,就要去揭创可贴。 “没有伤口,没有。”舒葵随口胡诌,“是个纹身,我以前男朋友的姓,分手了,还没来得及去洗,也不想再看到,就暂时先贴起来。” “是这样。”大树没再多问,而是话锋一转,“想出去转转吗?”。 “去哪里?”舒葵月兑口而出。 “你想去哪里?”大树反问。 “能去悠岚国看看吗?”。舒葵想到了郭远生。 “可以。”大树一口答应,“留金寨所在的地方,就在悠岚国境内。” “什么时候出发?”舒葵已迫不及待。 “去哪?你们要去哪?”这时,邢源正好走来,听到了舒葵的话。 “悠岚国,你去不去?”舒葵想也不想地发出邀请。 “好,去!”邢源欢呼雀跃。 “不行,你不能去。”不想,大树断然拒绝。 邢源一脸不满,连声问为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考卷做了吗?得了几分?”大树接二连三地问着。 而每问一句,邢源的脸色就黯淡一分。 “他学得怎么样?”大树转向舒葵。 “一般吧。”舒葵不想把邢源说得太糟糕。 “一般?”大树一挑眉,“我好像看到,他上次英语测验才二十分,你管这叫一般?” 舒葵不响了,邢源也是一声不吭。 “去,看书,做题。”大树有些得意,“我和舒葵也就是出去逛一圈,顺便买点东西,不是去游山玩水。” 邢源扁着嘴,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到自己房间。 大树松口气,和舒葵一起来到寨门外,走一段路,拐了个弯。 舒葵惊讶地看到,这里,居然架着缆车。 大树带着舒葵进入车厢,随后,没见有谁启动,也没见按什么按钮,缆车就缓缓地开动起来。 “你们平时不都是飞上飞下的吗?”。舒葵以为,留金寨里的人应该都是高手,腾云驾雾之类,根本不在话下。 “有喜欢飞的,也有喜欢坐缆车的。”大树看着窗外的风景。 “下去就到了吗?”。舒葵想象着悠岚国的街景。 “下面是个小镇,都是些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的人。”大树说。 “是混血吗?”。舒葵想到了初到三疆境时听到的介绍。 大树“嗯”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舒葵看他不积极,便不再多问,也转头看风景去了。 十多分钟后,缆车到了山脚下。 舒葵走出车厢,迎面就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闲云野鹤”四个金色大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闲云镇。”大树走过牌坊,“光听这名字就能知道,里面住着群与世无争的家伙。” “嗨,大树。”正说着话,有个人悠悠地走来。 “治安官,游四海。”大树介绍道。 “你好,你好。”游四海看到舒葵,笑得双眼眯成线,“大树的女朋友吗?幸会,幸会。” “不是。”舒葵急忙否认。 游四海敛了些笑容,仔细地看了看舒葵,做恍然大悟状:“哦,是留金寨新来的人吧?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方大厨没有出去做酒席吧?”大树转移了话题。 “没,在听雨楼呢。”游四海对镇上每个人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那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大树抬腕看表——正是午饭时间。 “谢谢,不客气,我刚吃过,要去巡逻了。”游四海始终笑眯眯的,朝两人拱拱手,走了。 大树将舒葵领到游四海口中的听雨楼里,点了几道菜,都是些山珍野味,虽然做得平常,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后,他们在街上随意地溜达着,不断有人和大树打招呼,不断有人认为舒葵是大树的女朋友。 到最后,舒葵都有些烦了:“你才十五六吧,我都二十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说我是你姐姐呢?” 大树没理会,突地看到前面的铁匠铺,心里冒出个想法。 “来。”他拉了舒葵一下,“你帮我个忙。”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一章 铁匠铺 舒葵从未见过铁匠铺,一到里面,就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龙师傅。”大树显然是经常来的,还没进门就喊开了。 内室的门帘掀开,走出来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精壮的肌肉几乎撑破身上的紧身背心。 “我想要把匕首。”大树说。 龙师傅不搭腔,到靠墙的架子上拿来七八把匕首,丢到大树面前的桌上。 “我想要那把匕首。”大树目的明确。 “不卖。”龙师傅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 “如果我能治好艳艳的脸呢?”大树不慌不忙地问道。 “你有青昙玉露?”龙师傅的眼中有了神采。 “她有。”大树一指舒葵。 龙师傅跟着看向舒葵。 舒葵一愣,转眼见大树一点头,便从一芳环里取出了装青昙玉露的小药瓶。 “来。”龙师傅显得很是心急,立刻往内室里走去。 这里有前后两进,前排房子是铁匠铺的门面和龙师傅的房间,中间一个光秃秃的小院子,后排房子应该是大树口中的艳艳的住处,但是,所有门窗都紧闭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龙师傅来到房前,敲了敲门。 “别管我,走开!”有个女声带着哭腔喊道。 “艳艳,大树来了。”龙师傅轻声细语的,和刚才的语气生硬相去甚远。 “别进来,走开!”龙艳艳爆发出一阵嚎哭。 “大树带医生来了,还有青昙玉露。”龙师傅始终很有耐心。 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半晌,才听到龙艳艳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真的,你开开门。”龙师傅说。 “只让医生进来。”龙艳艳大声道。 “好,好。”龙师傅朝身后的舒葵看了一眼。 门开了一条缝,大树在舒葵肩上轻轻一捏,示意里面没有危险。 舒葵会意,慢慢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过了很久,她的双眼才适应黑暗。 “你是医生?”龙艳艳坐在床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口罩。 “其实,我不是医生。”舒葵不想说谎,“不过,我有青昙玉露。” 龙艳艳沉默片刻,仍是半信半疑:“是真的青昙玉露吗?”。 “是真的。”舒葵忙道,“我用过。” “有用吗?”。能听得出,龙艳艳已稍微放下戒备。 “有用。”舒葵指指自己的脸,“我被人打了,这里好大一片淤青,两个礼拜了还不见好,用青昙玉露才几天,就基本上消了,现在完全没有痕迹。” 龙艳艳闻言,又沉默下来,足足两三分钟后,才摘下帽子,取下口罩:“那,像我这样的,会有用吗?”。 她的半张脸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伤疤,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下。 舒葵看得心惊,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龙艳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复又戴上帽子,压低帽檐。 “不好意思。”舒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 龙艳艳不响,低下了头。 “我曾经听人说过,青昙玉露的主要功效是美容,每天只要一点点,就能除疤祛斑,还能美白皮肤,延缓衰老。”舒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推销化妆品的。 “你用了,皮肤也没见得多好啊。”龙艳艳说话毫不客气。 “那你要不要试试?”舒葵觉得,被毁容了心情肯定不好,也就没有多做计较。 龙艳艳叹口气:“试试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会更糟了。” 舒葵拔开瓶塞,倒了两滴青昙玉露在手上,想了想,又倒两滴,才涂到龙艳艳的伤疤上。 “感觉怎么样?”她问。 “就是水的感觉。”龙艳艳已经不抱希望了。 “你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舒葵记得,她当时涂上,到了第二天,才见明显的好转。 龙艳艳又叹口气,不再开口。 舒葵见自己的事情完成了,便打声招呼,走了出去。 “怎么样?”龙师傅立刻迎上来。 “你以为这是仙丹?没那么快。”大树替舒葵说道。 “那要多久才能见效?”龙师傅又问。 “明天吧,应该。”舒葵其实并不是很确定。 “那你明天再来。”龙师傅转向大树,“要是真有用,要我的命都行。” “好,一言为定。”大树笑嘻嘻的,伸出手去。 龙师傅当即与他击掌盟誓,之后,就再不理睬这两人。 大树带着舒葵回到留金寨,约好了再去闲云镇的时间,也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第二天傍晚,邢源上完最后一堂课,看到大树优哉游哉地走进来,知道他是又不会带自己去玩的,便赌气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回房间做作业了。 大树一点也不介意,和舒葵一起下了山。 此刻,龙师傅正站在牌坊下,一见到他们俩,忙快步跑来。 “等了多久了?”大树笃定地知道,以后,他有了免费的武器供应商。 “不久。”龙师傅不肯细说。 三人一起,来到铁匠铺后,意外地看到龙艳艳正坐在院子里,只是依然戴着帽子,将帽檐压得很低。 “是好点了吗?”。舒葵心急地想看看伤疤的情况,恨不得直接掀开那顶帽子。 龙艳艳沉默着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 “你看。”她摘下帽子,将半张脸转了过来。 只不过一昼夜的工夫,伤疤浅了些,也窄了些,难怪她会去院子里,翘首盼望舒葵的到来。 舒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又给了几滴青昙玉露后,便离开了。 回到铁匠铺里,大树献宝似的把一样东西伸到她面前。 是把匕首,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通体乌黑油亮,一点装饰都没有,非常朴素。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舒葵看不出它好在哪里。 大树“嗯”一声:“我看到你打僵尸时用的匕首,觉得挺好的,就也想要一把。你那把,能让我看看吗?”。 舒葵答应着,取出鱼骨匕首递过去。 大树接了,仔仔细细地端详完,握好了比划几下,又拿起黑匕首,也比划几下,然后,将两把匕首的刃口相交,像是要自己和自己打着玩。 可谁知,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鱼骨匕首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居然断成了两截。 大树“哎呀”一声,看向舒葵,手足无措地只是站着发愣。 “坏了……”舒葵没想到鱼骨匕首这么女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树急忙道歉。 “这……”舒葵很不高兴,又不好意思说是定情信物,“这把匕首很重要的。” “那可怎么办?”大树眨眨眼,突地想到什么,“龙师傅,你能修好吗?”。 “不能。”龙师傅面无表情道,“龙战鲨的骨头太脆,经不起太多打磨。” “这是用龙战鲨的骨头做的?”大树有些意外,“你遇到鲛人,还是去过鎏昱海了?” 舒葵不答,看着断成两截的鱼骨匕首,兀自心疼不已。 “你要是实在很喜欢,我拜托寨子里的人,帮你再找一把好不好?”大树想着补救的办法。 舒葵看他一脸歉意,大眼睛里满是无辜,一时之间,有火也发不出:“算了,不用麻烦了。” “那……”大树把黑匕首塞到舒葵手里,“这个赔给你吧。”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舒葵不想夺人所好。 “拿去吧,反正,也是因为你的青昙玉露,龙师傅才肯把这把匕首拿出来的。”大树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是用地府地下深处的万年玄铁打造的,全天下只有一把。”龙师傅在旁边道。 “这可太贵重了。”舒葵觉得手里的匕首沉甸甸的。 “我昨天才盟的誓,只要治好我女儿的脸,让她高兴起来,命都可以给,一把匕首,不算什么。”龙师傅则丝毫不以为意。 “那我以后要是想打什么东西,都可以来找你的吧?”大树趁机道。 龙师傅看看他,点点头,又去架子上拿来个刀鞘,说是用夔牛皮制成,专为配给玄铁匕首用的。 至此,舒葵再不好推辞,只得道了谢,将匕首套好,收了起来。 “你到底是遇到鲛人,还是去过鎏昱海了?”大树捡起半截鱼骨匕首,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碰到个鲛人。”舒葵没法,只好作答。 “他们不是都死光了吗?”。大树和龙师傅对看一眼。 “还有一个活着,据说是最小的王子。”舒葵不是很想提起小孙。 “哦,敖令洋。”大树竟然说出了小孙的真名。 “你知道他?”舒葵大感意外。 “以前在鎏昱海附近见过。”大树笑笑。 “你们见过?”舒葵几乎叫起来,“你……你……你到底多大了?” “说到年龄,具体多少,我还真不太记得了。”大树不愿回答,随手把两截鱼骨匕首递给龙师傅,“你看看,平时要修修补补的,用不用得上。” “鲛人的东西,华而不实,没用。”龙师傅说着,接过来就往火炉里一扔。 “别……”舒葵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鱼骨匕首在赤红的炉火中慢慢碎裂,变成一滩黑灰,心都快碎了。 大树也盯着炉火中的鱼骨匕首,唇边现出一丝微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二章 好地方,好东西 此后的一周里,大树每天都会陪着舒葵,去铁匠铺为龙艳艳涂青昙玉露。 随着伤疤的渐渐消失,舒葵发现,龙艳艳是个漂亮的女孩,不像金洛洛的空灵和仙气,不像玉筱的甜美和可爱,也不像石慎诺的健美和英武,而是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和秀丽,很舒服,很耐看。 龙师傅对这个独女的爱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要什么都给,说什么都听。 几个月前,龙艳艳嫌在家无聊,吵着闹着要上山去玩,龙师傅拗不过她,只好请镇上熟悉山里环境的人陪同,不想,这一去,就是两天一夜。 等不到女儿的龙师傅简直急疯了。 镇上的人也很着急,在游四海的组织下,一起上山寻找,终于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浑身是血,业已昏迷的龙艳艳。 第三天清晨,龙艳艳醒来,说自己和导游碰到猛兽,导游先被咬死,她被抓伤后,不小心滚下了山,这才逃过被吃掉的命运。 在床上休养的那段时间里,龙艳艳一直非常沉默,龙师傅也绝口不提她脸上的伤,只收起了家中所有的镜子。 等到能下床,龙艳艳第一次在洗脸水中看到了自己的伤疤,自此,她便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动不动就嚎啕大哭。 为此,龙师傅操碎了心,到处找医生、寻偏方,可都无济于事,当听说圣泽国的青昙玉露是美容圣品时,他也曾千方百计想要去弄,但,这东西实在太贵,假冒的又多,在上过几次当以后,龙艳艳的脾气变得更坏,本就寡言的龙师傅话也更少,整个铁匠铺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再无往日的生气。 现如今,大树带来的人,不仅有真的青昙玉露,还肯每天来为女儿上药,在龙师傅看来,简直是再造之恩,因此,送出一柄花了他几百年时光打造的玄铁匕首根本不值一提,甚至,真的如他所言,就是大树或舒葵当时要他的命,他也会立刻引颈自刎。 有了这样的感激之情,大树要求他帮忙,毁了鲛人的鱼骨匕首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在他看来,鱼骨匕首本来就是没什么用的玩意。 舒葵当然不会知道大树和龙师傅间的小故事,只当大树真的是不当心弄断了鱼骨匕首,难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放下了。 期间,服下解药的王老头退了烧,也清醒过来,在得知是舒葵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找的九叶花后,不出所料地开始骂骂咧咧,不过,他实在太过虚弱,骂出的话已经没什么力道,过了几个小时,也就沉默下来。 而舒葵不是在上课,就是被大树带去闲云镇,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去看看自己救的人,只是问过,知道正在好转,便不再过多担忧。 这天,是邢源的休息日,一早,他将全部完成的作业和习题摊在大树面前,强烈要求一起去玩。 大树无奈地只得答应,于是,三人乘着缆车下山,来到闲云镇。 其时,龙艳艳的脸和心情都已恢复,看到大树他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今天好像有个木偶剧团会来。”看到街上人多,大树想起了先前从游四海那里得到的消息。 邢源一听,喜出望外,直缠着问几时开演,剧院在哪。 “我带你们去吧。”龙艳艳自告奋勇。 一路上,她自然而然地隔在大树和舒葵中间,轻快地走着、介绍着。 不多时,剧院大门已然在望,有个小丑站在那里,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身边被孩子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邢源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人群,三转两转的,越跑越远。 舒葵赶紧跟去,可四顾间,都是拖儿带女的一家大小,哪里还有邢源的影子。 她急了,边大声叫着,边拨开人群往剧院门口找去。 这时,有个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月兑,同时,一转头。 只见大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往某处指了指。 舒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邢源已到达小丑身边,正仰着头,等着龙艳艳给他要一个气球。 “你想看木偶剧?”大树凑过来问道。 “也就陪邢源看看。”舒葵无所谓。 “邢源有艳艳陪了。”大树拉她一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好东西。” “他们……”舒葵不放心邢源。 “没事,有艳艳陪着。”大树还是这句话。 闲云镇在大山之下,历史悠久,说是小镇,其实并不算小,舒葵早就想各处转转,如今正好大树相邀,又没了需要挂心的人和事,便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听雨楼,在包厢里坐下。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舒葵左右看看,确定不会有暗门或密室,“那好东西呢?” 大树笑笑,不答话。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的菜居然是巧克力火锅。 舒葵又惊又喜,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板不知从哪学的,打算拿来卖,也不知会不会好吃,想让我先试吃一下。”大树一手托腮,“不过,我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你喜欢,你试吃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舒葵确实很是怀念巧克力和冰淇淋的味道。 “你跟邢源聊天,我听到了。”大树淡淡地说,“快吃,就那么一点点,要是等会邢源和艳艳都找来,根本不够分。” 这巧克力火锅是很小的一份,只够一人尝个味道而已,舒葵听说是新品试吃,也就不再客气,高高兴兴地把所有东西吃得精光。 接着,大树又拿出个黑色绒布袋:“这个,送你。” 舒葵接了,打开一看,是块手表。 “以后上课,别再问邢源时间了,他会故意说快几分钟的。”大树像是什么事都知道。 舒葵看着他,几乎要觉得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在人间时,习惯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怎么需要手表,现在,没有手机,又没有手表,有时是挺不方便的。 “不用吗?”。大树看舒葵不做声,一挑眉。 “不,有用,谢谢。”舒葵道着谢,将手表戴到腕上。 忽然,大树伸手一探,以极快的速度扯掉了她右手腕上贴的创可贴:“你前男友是魁仙凌家的?” 舒葵完全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不禁一愣,继而,满心不悦,便没有作答。 大树知道她不高兴,但并没有道歉,而是自顾自接着道:“他们凌家人总的来说还不坏,就是跟你们那个什么皇帝似的,喜欢到处乱盖章题字,恨不得在妃子身上都写上‘到此一游’。” 一想到凌玖川一脸严肃地在某个地方题“到此一游”四个大字,舒葵忍不住就想笑。 大树见她面色稍有缓和,不动声色地又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家势力很大,要我说,出了魁仙国,尤其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家徽带来的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 这话立刻引起了舒葵的强烈共鸣:“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我差点死了,这才把它贴起来的。” “真的?”大树其实是随口一说。 “真的。”舒葵用力一点头,再顾不上生气,把在边境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听完,大树有片刻的沉默,随后,像是有些不信似地问:“你遇到了一群长着白色尾巴的大老鼠,还出现了幻觉?” 舒葵还是用力点头。 “那个叫齐哥的也出现了幻觉,自尽以后让大老鼠给吃了?”大树又问。 舒葵仍旧点头。 “那些不是大老鼠。”大树说,“是梦魇兽,它们会让人陷入幻觉,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人或事,然后,一步步把这些人引向死亡,再吃光他们的血肉。” 舒葵“哦”一声,没多说什么。 “你当时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大树有些好奇。 “我妹妹。”舒葵在回忆时,没有提幻觉中的具体情况。 “没有前男友吗?”。大树调侃道。 “他不是我前男友。”舒葵笑笑,索性说了实话,“给我印上家徽的是凌玖川——我欠他钱,他让我打工来还,还怕我跑了。” “是吗,欠了很多吗?”。大树貌似漫不经心。 “多呀,一百多两黄金呢,以我的工资,要还十几年。”提起这,舒葵有些气馁。 大树笑起来,话锋一转:“对了,你刚刚说,在边境,那个第一个看到你的人叫什么来着?” “小六。”舒葵永远不会忘记 大树不响了,没再继续提问,而是带着舒葵,复又返回剧院门前。 那里有很多卖孩子玩意的小摊,他买了几样后,和舒葵随意地聊着天,边等邢源和龙艳艳。 很快,木偶剧结束了,龙艳艳一出来就直奔大树而来。 “你到哪里去了?”她非常不满地嘟起嘴。 “人太多,我只找到舒葵,实在找不到你们。”大树一脸歉意。 “你们可以进来找。”龙艳艳对这回答依然表示不满。 “进了,还是找不到。”大树朝舒葵使个眼色,“我们两个都不爱看木偶剧,这不,就出来等着你们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三章 王老头不行了 “是啊,随便逛逛,买了点东西。”舒葵接口,一指大树。 大树顺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邢源。 邢源当然兴高采烈,龙艳艳则还是拉着脸,又不好再问什么,只道:“来我家吃饭吧,我爸买了菜的。” 大树一点不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铁匠铺,大树和邢源没进屋,在门前的空地上玩陀螺。 “舒葵,来厨房帮下忙。”龙艳艳提起门边的菜。 “艳艳!”龙师傅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龙艳艳一脸理所当然,“又不是外人,再说,择个菜而已,也不累。” “没事,应该的,走吧。”舒葵忙出来打圆场。 龙师傅不明显地叹口气,摇摇头,拿女儿没有办法。 舒葵跟着来到院子一隅的厨房,和龙艳艳相对着在小板凳上坐下,开始择菜。 “你怎么认识大树的呀?”这问题,龙艳艳想问很久了。 “我在山里迷路了,胡乱走,到了留金寨门口。”舒葵据实以告。 “运气真好。”龙艳艳嘟哝着,又问,“那到留金寨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吧。”舒葵并没有刻意去记日子。 “才一个月你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龙艳艳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舒葵的声音也响起来。 龙艳艳撇撇嘴角,表示不信:“我们认识这么久,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还是第一次带人到这里,你就别否认了。” “我真的不是。”舒葵几乎要对天发誓,“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我就是再缺男朋友,也不会找他。” 龙艳艳“嘁”一声:“他可不是孩子了,他活得比我爸爸都久呢。” “所以啊,你们一个个的命都那么长,我对你们来说,不就像个虫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是谁的女朋友?”舒葵说的是气话。 龙艳艳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片刻,又是一撇嘴:“也对,像大树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能看上你。” “大树是什么身份?”舒葵一下来了兴趣。 龙艳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眨眨眼,反问:“你不知道?” 舒葵摇摇头:“是寨子里负责日常事务的什么官吗?”。 龙艳艳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突地笑起来:“你这么以为的?” “是啊。”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给我安排的工作,我想出寨子,也是他去问的寨主。” “哦——”龙艳艳拉长了音调,兀自抿着嘴笑。 舒葵看她这样,像卖关子,也像因为守着什么无价的秘密而洋洋自得,不禁在心里憋一口气,就是不再提问。 龙艳艳也不再说,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还轻轻哼起歌,不多时便择好菜,上灶台忙碌去了。 饭后,大树他们三人回到山上,才进留金寨的大门,就看到医生站在那里。 “王老头恐怕不行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怎么会?这几天不是都好好的吗?”。舒葵的心往下一沉。 “中毒以后,体内的器官都有损伤,他到底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了。”医生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怎么办?还是随他去吗?”。之前的见死不救给舒葵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我给他用了五色灵芝,不过,因为是没有修为的纯人类,这里的补品都不太适合他的体质,所以,目前为止,只能勉强拖住一口气。”医生一摊手,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舒葵不说话,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内心深处,她就是觉得王老头孤苦伶仃的,实在是可怜,非常不愿意看着他痛苦地死去。 大树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基本能了解舒葵的心情,便在想了想后,开口道:“我知道一个人,非常了解人间的食物。” “是郭远生吗?”。一经提起,舒葵眼前一亮。 “你知道他?”大树有些意外。 “我刚到这里就认识他了,在赛人间,是凌玖川带我去的。”舒葵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会有办法吗?”。 大树看看舒葵:“别急,我先发个飞鹤笺问问,最晚明天会有答复。” 话已至此,除了等待,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树和医生都走了,舒葵来到王老头的房间,看他挂着点滴,骨瘦如柴,不禁联想到几年前过世的爷爷,继而又想到父母和下落不明的妹妹,再想到自己才这么点时间没见到他们,已经牵挂得很,王老头到这里六十年,不知该有多想念他的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 一念至此,眼泪便止不住地直往下掉。 难过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舒葵没有吃晚饭的胃口,在自己房间里,只是靠着床头发呆。 当晚,她睡得很不好,几乎一直在做恶梦,两三个小时就会醒一次,所以第二天一早起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就在这时,大树来了,手里提着个小桶,一脸风尘仆仆。 “郭远生那里有消息吗?”。这是舒葵目前最关心的。 大树把桶往地上一放:“他自己养出来的一种鱼,可以试试。” 舒葵探头过去,见桶里是四条半寸都不到的小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怎么吃?” “只有鱼苗,得养大了才行。”大树说。 舒葵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郭远生说,鱼苗吃鲜血,长得很快,大概十天之后就可以了。”大树很清楚舒葵在想什么。 “吃什么东西的血?”舒葵总算稍微安心。 “都行。”大树答着,提起小桶,往院子里走,“一会会有人送大缸来,鱼就养在里面,也会专门有人来喂,你就别操心了。” 舒葵点点头,跟着走出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鱼,是郭远生送来的吗?”。 “我去取的。”大树简短地答道。 “你连夜去的?”舒葵想,除非郭远生就住在山下的闲云镇,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把鱼拿来。 大树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谢谢。”舒葵由衷地表示感谢。 “我可不是为了救王老头。”大树笑了笑,“我是觉得,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你费尽力气找来的九叶花就白费了,而且,不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一试,你也不会甘心,不是吗?”。 舒葵也跟着笑起来,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对了,我还顺便在郭远生那里弄了几样点心,你去食堂,直接问火哥要。”大树将小桶放在树荫下。 “真的?谢谢。贵不贵?”舒葵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我们是老朋友了,白送的。”大树还是一笑。 其实,舒葵不知道的是,郭远生喜欢研究人类食物,在整个三疆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最近捣鼓的一种杂交鱼,据传闻,更是能治病强身的大补之物。 昨天,大树并没有发什么飞鹤笺,而是发动了几乎全寨的人,用了几个小时,确定了郭远生所在的位置。 当他抵达那里,起初,郭远生是不愿意把鱼苗拿出来的,因为杂交鱼才刚刚培育出来,数量少不说,功效也还不确定。 “有没有用我都要,十条,你开个价。”大树很爽快。 “十条?没有没有。”郭远生大摇其头。 “那有几条?”大树丢出根金条。 “一条都没有,没有。”郭远生并不为所动。 大树沉下脸来,翻手唤出雁翎刀,架到郭远生脖子上:“真的没有?” “都是鱼苗,还不能吃,卖给你,你也没用啊。”郭远生很清楚自己不是大树的对手,口气软了下来。 “怎么养?要多久才能吃?”大树接着问。 “给鲜血,大概十天能长成。”郭远生只得老实回答。 “什么血?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大树想知道得详细些。 “什么血都行,我一般就给动物的血。”郭远生很是无奈,“所以我说,这个才刚刚养出来,很多事都还不知道,你拿去,未必有用,而且上一批都死了,我这里目前一共也就十六条,你一下要十条,太多了。” “你能给几条?”大树也不想太为难他,“七八条?” “四条,四条吧。”郭远生报了个还算能接受的数字。 “好。”大树同意了,却仍是不肯放下刀,“走,一起去。” 郭远生叹口气:“说了给你就肯定给你,用不着动刀动枪的。顶着张女圭女圭脸,脾气这么差,比凌玖川还不如。” “知道我脾气差就动作快点,别拿我的脸说事,也别废话什么凌玖川。”大树皱起眉头,不耐烦了。 郭远生一叠声说好,在刀刃的押解下,捞了鱼苗放到桶里。 大树收起刀,提了桶走出几步,突地又想到什么,回身道:“凌玖川经常到你那里吃饭吗?”。 郭远生点点头。 “据说他们魁仙国最近来了个凡人,到你那里吃过吗?”。大树想打听舒葵的事。 “来过。”郭远生并不是个口风紧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喜欢江浙那一带的菜。” “江浙菜,没吃过。”大树一挑眉,“我正好有点饿了,去,弄点来尝尝,还有,再弄几个点心带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八章 好一出苦肉计 敖令洋眼见带舒葵走是无望了,再懊恼,也只好接了鲛珠,悻悻然离开。 舒葵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完全回过神来,转而朝容树发难:“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容树装傻。 “告诉我敖令洋的事,告诉我你是留金寨的寨主。”舒葵有些不开心。 “我见过他,我告诉你了。”容树一摊手,“那时候都还是小孩,我又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下落,就这么说出来,难保不会带着我的主观臆断,要是万一,这么久之后,他变成个大好人了呢?” “好吧,这个算你有道理。”舒葵想不出什么来反驳,“那寨主的事呢?你连真名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们这里不叫真名。”容树还是摊手,“留金寨里的生意,都是些暗杀、买卖情报之类的,做这种生意的人,身份当然是越*保密越好。对外,我是寨主,对内,我就是大树,也是个生意人,只不过多些协调管理的工作,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人会用‘寨主’来称呼我。” “那我想出去帮王大爷找药的时候,你为什么拉着医生说要去问寨主?”这次的理由,舒葵不接受。 容树笑起来:“好吧,说实话吧,我是不想让邢源知道我的身份。” “为什么?”舒葵觉得,邢源还是个孩子,完全没必要防着他。 “因为他很快会长大,会想到外面去看看。”容树答道,“一旦到了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尽量不让他知道太多寨里的事,毕竟,这里的所有人还是信任我的,我得为他们负责。” 这么一说,舒葵不响了。 “其实,我也是告诉过你我是寨主的。”容树又道。 “什么时候?”舒葵对此毫无印象。 “只是我说的时候,正赶上你浑身冰凉地晕倒。”容树一脸无辜。 舒葵张张嘴,无言以对。 “走吧,回去了。”容树说着,要来拉舒葵的手。 舒葵本能地躲开,蓦地想到刚才他说的话,有些脸红起来。 容树则对她的躲避并不介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率先往寨子里走去。 “王大爷……怎么办?”来到住所前,舒葵猛地意识到,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火化。”容树往寨子深处一指,“吃过早饭,在酒吧门前的空地上。” 闻言,舒葵的鼻子有些发酸。 “你去休息一会吧,等到时间了,我来叫你。”容树看了看天色。 舒葵点点头——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她确实累了。 不过,回到房间,一躺下,她倒反而静不下来了,满脑子都是之前在别墅里发生的事——采莲蓬,吃鱼头,学游泳,那口鲛人血,水里由蓝霓鱼组成的银河,还有银河前的欲吻未吻,只是如今,她已没了意乱情迷的感觉,唯有庆幸,幸好陷得还不深,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已大亮,容树来敲门了。 舒葵草草洗漱过后,跟着他来到寨子中央的中式小楼前,看到那里搭着个长方形的柴火堆,王老头的尸体,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正放在上面。 邢源站在柴火堆旁边,不时抹下眼睛。 舒葵走过去,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邢源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无声地抽噎着。 容树在两人对面,一言不发,始终耐心地等待,直到舒葵朝他看过来。 “可以开始了?”他问。 舒葵不做声,默许了。 容树朝柴火堆一挥手,瞬间便有半人多高的火焰窜起,呼呼地烧得极旺,不消片刻就将所有东西烧成一堆黑灰。 “王大爷能见到王女乃女乃吗?会永远在地狱里受苦吗?”。舒葵幽幽地问道。 “可能。”容树并不确定。 “我以后死了,也没法转世,也会永远在幽冥地府游荡的吧。”舒葵不禁联想到自己。 “你不会死。”容树答得笃定,“我不会让你死。” 舒葵一愣,笑了:“你是神仙?有这么大本事?还是,你打算让我拜你为师,教我炼长生不老?” “可以长生不老吗?我也要。”邢源来了兴趣。 “作业和习题都做完了吗?”。这是容树不想让他掺和时的杀手锏。 果然,邢源白容树一眼,扁着嘴,默默地转身,回去完成任务去了。 看着他走远,容树把舒葵带到酒吧里,让她坐在吧台前,自己则到吧台后去倒饮料。 “你平时都在楼上?”舒葵记起,他曾经介绍过,说二楼是办公区域,有寨主的办公室。 “我经常在这里。”容树指了指脚下,“有大宗的交易,总得看看委托人是谁,靠不靠谱。” 正说着话,有个人走进来,叫声大树,向门外一歪头。 “带进来。”容树把一杯果汁放到舒葵面前。 来人随即一声吆喝,便看到两个蒙着双眼,反绑着双手的人被押了进来。 容树命人解开他们的眼罩,对舒葵道:“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谁?”舒葵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边转头看边问。 这两人,一个高大壮实,满脸横肉,一个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正是不久前,在三国边境遇到的小六和小伍。 看到他们,舒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他们?还能想起来吗?”。容树再问。 “是。”舒葵当然不会忘记,“不过,怎么……” “是就好。”容树打断了她。 “姑娘,你还活着,太好了。”小伍认出舒葵,苦着脸套起近乎来。 “你的伤怎么样?”舒葵对他肚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还记忆犹新。 “好多了,不碍事了。”小伍暗道幸好,这姑娘应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是他让你捅他一刀,把你放了的吧?”容树从吧台后走出来。 “是。当时我不敢,他硬拉着我的手,自己捅的。”这一细节,舒葵并没有说过。 容树“哦”一声,来到小伍面前:“那洞里有什么,你知道吗?”。 “有什么?不知道。”小伍不像在说谎。 “我去那里看过,前面,你们进去的地方,是以前驻扎边境的卫兵修的,后面,包括出口,都是梦魇兽挖出来的。”容树直直地盯着小伍,“你既然知道往深处走可以走到外面,会不知道那里是梦魇兽的窝?况且,那地方还是在悠岚境内的。” 闻言,小伍脸色微变,但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梦魇兽。” “据我所知,在所有的戍边卫兵中,你、齐哥和小六是关系最好的。”容树不理他,继续道,“其中,齐哥最为胆大、专横,心狠手辣,你们跟着他,可是捞了不少好处。” “大人,我那是被逼无奈啊,不听他的,当时就会没命。”小伍喊起委屈来,“再说,大头都是他拿,我们只能分点吃剩下的。” “嗯,确实不是个东西,可恨。”容树接了话头。 “就是啊,大人。”小伍看到了生的希望,“我们早就想摆月兑他了,可打不过,只好委曲求全。”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让这个凡人,引齐哥进梦魇兽的巢穴,借此除掉他,对吧?”容树不紧不慢道。 “不是的,大人,冤枉啊。”小伍扑通跪下,极力否认,却是眼神闪烁。 “现在,你改口叫他伍哥了吧?”容树转向小六,“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和齐哥一起碰到梦魇兽,他和梦魇兽大战一场,但最终不敌,导致齐哥被吃,他侥幸逃月兑?” 小六呆呆地看着容树,直觉得这小孩子料事如神。 容树回到舒葵身边,背靠吧台,笑嘻嘻地看着她:“现在你知道了吧,小伍可不是个好人。一方面,他是拿你做饵,另一方面,要是将来事发,追究起来,齐哥的死是罪有应得,他就成了保护你的功臣,这样一举两得的大好事,还真让他遇上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舒葵气得不行,蹭蹭蹭冲过去,照着小伍就是狠狠一脚。 小伍当然不敢反抗,顺势倒地,知道再多分辩也是没用,唯有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容树依旧靠着吧台,任由舒葵对小伍又踢又打。 “拖出去,刨坑埋了!”舒葵怒极,口不择言。 容树一点头,示意守在旁边的手下人照做。 而当看到两人真的被拖走,舒葵才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就要成真了。 “等等。”她急忙阻止。 “改主意了?”容树一挑眉,“剁了喂狗?还是从悬崖上推下去?” 舒葵不言语——她并不想有人因她而死。 “或者,丢到林子里给独眼尸鸦?”容树又给出一个选择。 “打一顿,放了吧。”这是舒葵所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 “也好。”容树转头吩咐道,“小六断一手,小伍断双腿。” “别!”舒葵没想到容树理解的“打一顿”是这样的。 “那你说,怎么处置?”容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四十九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舒葵犯难了,觉得无论怎么说,小伍和小六都是非死即残。 “你可别想着就这样放了他们。”容树大抵能知道舒葵的想法,“蛇是不知感恩的。” 农夫与蛇的故事,舒葵很熟悉,想到小伍的所作所为,她也非常愤怒,可是,真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两人受折磨,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算了,就打一顿,放了吧。”容树不愿看舒葵如此纠结,挥了挥手。 “不会打到断手断脚吧?”舒葵不放心地问。 “不会。”容树看着被押出去的两人,“保证离开的时候是完整的。” 至此,舒葵终于松了口气。 “我听说,凌玖川正在到处找你。”容树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杯喝的。 “为了一百多两黄金,他可真是执着。”舒葵笑了笑。 ][].[].[]“他不是为了黄金。”容树肯定地说。 “不为黄金?”舒葵不信,“那他为什么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这件事,还死活不肯放我走?” “大概,把你当宠物了吧。”容树猜测着,“有时候,凡人做出来的事,实在是有点天真,看着觉得傻得可爱。” “哦,所以你才会把我带到那片林子,看着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在里面兜圈子。”舒葵表示终于理解容树当初的心态。 “一开始,是差不多这样。”容树倒也不否认,“不过,没想到你的表现,跟我原先想象的相去甚远。” “真不好意思,没有抱头鼠窜,让你失望了。”舒葵撇撇嘴,不高兴了。 容树笑起来:“说实话,确实有点失望。” 舒葵翻个白眼,不理他。 “别生气。”容树嬉皮笑脸的,把果汁往舒葵面前推了推,“不是喜欢桃子吗?这是桃汁。” “我又不是猴子,给你拿来耍着玩。”舒葵气结,转身往门外走去。 容树赶紧快跑几步,挡在她面前:“你当然不是猴子,绝对不是,别忙出去,听我把话说完。” “不是把我当宠物吗,还有什么要说的?夸我憨态可掬?”舒葵双手环胸,别过头去。 “那只是一开始,后来,我发现你很勇敢,还挺坚强,也不是一味地只为自己想,重情重义,和我原先遇到的欺善怕恶、忘恩负义之类的人都不一样。”容树放柔了声音,“这样看起来,凡人其实也没那么糟。”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糟。”这些话还是没让舒葵心情变好,“人,有好有坏,你们这里也有好人和坏人,凭什么仗着你们能飞来飞去,呼风唤雨,就要认为我们低你们一等?” “是,是,就是。”容树陪着笑脸,“所以,尽管我觉得你回来后,对王老头的关心有点不寻常,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舒葵“嗯”一声,再一想,又感觉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表白? “凌玖川要找就让他找去吧。”容树接着道,“他没把你当人,实在找不到,过一阵也就消停了。”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舒葵还没回过味来,犹自不敢确定,“你喜欢我?和邢源一样,把我当姐姐?” “姐姐?!”容树忍不住叫起来。 “是啊,你看……”舒葵原本想说,你看看你才多大,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也许,容树的真实年龄都赶上她好几代前的祖辈了。 “我没把你当姐姐。”容树一字一顿地说。 舒葵看着他,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容树也看着她,片刻之后,移开了视线:“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当然,如果想走,我也不会强留——我会跟你一起走。” 舒葵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可是寨主,你走了,这么多人怎么办?” “换个寨主就是了,想做的人多的是。”容树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必须得跟你一起走,三疆境里,像敖令洋这样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我得给你看着点,省得你再被骗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在骗我?”舒葵想,敖令洋虽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但也不至于会像容树认为的那么坏,“你不是也觉得,长大之后,他是有可能变成好人的吗?况且,他是放了那个小姑娘的。” “即使是放了,我也觉得他不是好人。”容树耸耸肩。 “那,如果我回人间呢?你也去?”舒葵就是不信他是在说真的。 “当然。”容树用力点头,“就是哪一天,我一个没看住,你去了幽冥地府,我也会跟着一起去。” 他认真的神情让舒葵不由一愣。 “到时候,你下了十八层地狱,我就贿赂鬼差,让他们手下留情。”这次,容树是满脸的不正经。 舒葵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容树却是敛了笑容,叹口气:“我知道,刚刚赶走敖令洋,又送走王老头,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你的答复,只是想让你清楚你的地位——在留金寨,在我心里,你是个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舒葵很感激他的体贴,笑一笑,没有说话。 然后,再闲聊几句,她也就离开,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静,容树像他承诺的那样,一有机会就让人打听哪里有好的医生,同时,留金寨的医生也在想办法,查阅资料或请教同行,总之,都是千方百计想弄清舒葵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她有害。 而对于这些,舒葵并不知情,她和之前一样,每周给邢源上五天课,休息日就到闲云镇上逛逛,如果不是身在异界,挂念着父母和失踪的妹妹,还真是轻松惬意,有种隐居山林的感觉。 这天,吃过午饭,到了上课的时间,邢源没来,舒葵满寨子地找,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直到到了大门口,哨兵才说,容树刚才要出去办事,前脚走,邢源后脚就跟着,说是和容树一起,去闲云镇上买什么东西。 舒葵一听就知道,邢源在说谎,他偷溜出去了。 出了寨门,舒葵先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缆车边,看到缆车好好地停在那里,心不由往下一沉。 第一次去闲云镇,回来时,她曾问过容树,这缆车要怎么操作,容树告诉她五个字——以法力驱动,也就是说,像她和邢源这样的凡人,是没有能力让缆车开动起来的,所以,邢源不可能一个人下山。而如果是容树带着,到了山下,缆车也该停在那里,并不会自动返回,因此,现在,邢源肯定还在山上,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念至此,舒葵赶紧回到寨子里,找到“二当家”平子,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平子非常清楚寨外的林子有些什么,当即组织十来个人,分头寻找。 舒葵也执意跟着,来到了那片绿色的土地前。 “回去吧,能找到他的。”平子不让舒葵再往前,“里面情况复杂,万一有什么,我还要分神顾着你。” 舒葵不愿意,不过想想,他说的没错,也就不再坚持,站定了道:“那,我在这里等着行不行?” 平子知道她的固执,笑笑,说句“别乱跑”,便带着人走了。 舒葵目送他们远去,想着自己先前经历的种种,不禁心急如焚。 她做几次深呼吸,在身边的几棵树间来回走动,想以此缓解焦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有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被蜘蛛网困住,正在不断挣扎。 顿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她伸手,捏着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将它从蜘蛛网上摘下,放到地上。 蝴蝶得了自由,呆愣片刻,扑扑翅膀,翩翩然飞走了。 舒葵的心情好了些,长出一口气,不想,手指上突地一阵剧痛。 她急忙查看,见那里满是彩色粉末,应该是大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而在粉末之下,皮肤竟微微有些发黑。 不好,蝴蝶有毒。这个想法之后,她便昏昏沉沉起来,意识尚在,只是,眼中的世界开始起了变化。 她嫌风太大,吹得树上巢里,还没长毛的雏鸟冷得啾啾直叫;她嫌阳光太毒,晒得树顶上的叶子都打了蔫;她嫌掉在地上的果子太重,若是有蚂蚁不巧经过,会被砸得重伤不治;她甚至想对山涧里的小鱼说,不要再吃水蚤了,它们虽小,但也是生命。 舒葵周身冰凉,但胸口火热,已完全忘了到这里的目的,和平子的嘱咐,只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不论看到什么,都带着慈悲的眼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霍地眼前一亮。 这里,是悬崖前的一小片空地,没有树也没有花草,**着灰色的岩石。 有只鹰在天上盘旋,忽然,尖啸着俯冲而下,双脚触一下地面,抓起条灰褐的小蛇,复又飞回半空。 舒葵终于等来了割肉喂鹰的机会,边大声叫着,边去追鹰,却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才跑没几步,就脚下一空,自山崖上掉落下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章 报复 邢源很快就被找到,可是,当平子押着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舒葵。 这下,他急得手脚都开始发抖,慌忙叫一人先带邢源回去,其余的人散开了,仔细再找。 不幸的是,从午后一直找到午夜,仍是毫无踪迹。 平子和手下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大家除了疲累,都是一脸苍白。 别看容树细皮女敕肉,一副未成年美少男的样子,其实留金寨的人都知道,这寨主心狠手辣,公正无私,能赏得你美上好几个月,也能罚得你从此以后一想到就肝颤。如今,邢源要是真丢了也就罢了,偏偏不见的是舒葵,这祸可真是太大,看样子,全寨上下都要倒霉了。 “平子哥,怎么办?”有个人颤声问道。 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搓着手,茫然无措。 “舒葵人呢?”恰在这时,容树急匆匆地来了。 “她……”平子一转身,几乎面无人色。 容树冷着脸,将在场的人挨个看过去,直看得他们恨不得钻到地下,再不要出来。 随后,他盘腿坐到地上,说句“护法”,便闭上了眼。 众人哪敢怠慢,忙在他身边围成一圈,以各自法力,结成个护身结界。 结界中的容树,周身腾起翠绿的光芒,慢慢的,身上被一层木头覆盖,直到最后,变成一棵树,并越长越粗,越长越高。 地下,树的根系朝各个方向四散开去,容树定下心,仔细感受着每条路径上的异常,终于在某处发现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寒气。 他收了法术,睁开眼,朝平子点了点头。 平子略松口气,招呼大家围拢过来。 “断头崖。”容树有些累,很是担心,不想多话。 平子知道他施的是循踪的大型法术,消耗比较大,便伸手想拉他起来。 容树摆摆手:“平子留下,其他人,快去。” 众人像得了特赦,忙不迭往断头崖的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容树还不知道具体情形。 平子不敢说谎,只得将来龙去脉详细道出。 容树听了,没说什么,慢慢站起身,也往断头崖走,一路上,脑海里浮现出的尽是各种各样不好的可能性。 先前,他刚回来,一进门,惯常地问哨兵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见哨兵支支吾吾的,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再追问下去,听说舒葵跟着一起去找邢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时间,连火都发不出,只是五内俱焚,更没工夫细究,掉转头就去找平子了。 而平子,跟在容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尽管容树没有说过和舒葵的关系,也没有表示要特别关照她,但从平时的种种表现,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端倪,甚至还有人偷偷地开玩笑,说舒葵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留金寨的女主人,让大家都多加小心,不要得罪她。 现在,舒葵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命怕是都不够赔。 两人各怀心事,不久就来到断头崖前,先前来的那些人已将这里不大的地方翻了个遍,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容树看看他们,知道还是一无所获,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悲伤。 平子见他始终不说话,很想安慰,可见现场安静得吓人,又怕一出声,正好撞在枪口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容树缓步走到悬崖边,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脚下,一纵身,跳了下去。 正当断头崖边一片大呼小叫的时候,舒葵睁开了眼,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你醒了。”耳边,突地响起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舒葵艰难地转头,看到床边不远处有个轮椅,上面坐着的人,居然是小伍。 “怎么,这么快就被寨主玩腻了?”他脚上手上都绑着石膏,脖子上还套着个颈托,脸上尽是伤口、淤青,“是他把你扔下来的呢,还是你自己想不开跳下来的?” 舒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记得蝴蝶有毒,之后是怎么了,全然不知。 小伍看着她,嘿嘿地笑起来:“老天确实待我不薄,送了个你来,帮我解决了齐智彪,然后,看我被打得这么惨,又把你送来,让我能不白挨这顿打,真好,真好。” 舒葵躺着,差不多哪里都动弹不了,不免又气又着急。 “这里是我家,你就住着,好好养伤。”小伍不急着动手,“等养好了,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那留金寨寨主是怎么打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 说完,叫身后的女孩推着,出了房间。 此后,舒葵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天,才渐渐能够行动,期间,照顾她的一直是这个女孩。 舒葵曾想从她口中了解些小伍的情况,可问来问去,她除了说自己叫小雅,其他的,一概不答。 到了第八天,舒葵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到房间外面去。 “姑娘,好点了吧?”小伍坐在客厅里,已拆了绷带,取了颈托,脸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舒葵不响,环顾四周,见这里像是两室一厅的公寓房。 “你看,原本是齐智彪的宿舍,自从他死了,就变成我的了。”小伍喝着茶,笑嘻嘻的,“还有小雅,他不知从哪买来的女鲛人,长得好看,又好养活,能干活,还能暖床,现在,也是我的了。” 听说小雅是鲛人,舒葵略感意外,仔细看过后,发现她确实非常漂亮,只是因为之前看多了俊美的容树,又有伤在身,竟忽略了。 “你能走了,是吧?”小伍站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舒葵。 舒葵还是不答,只紧张地盯着他。 小伍慢慢靠近过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舒葵料想到他会伤害自己,但无奈怎么都无法避过,只能硬受着,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一声不吭。 小伍笑笑,随即左右开弓,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很快就打得舒葵的两边脸都肿起老高。 “当初,我就是被这样打的。”小伍边打边说。 舒葵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小伍往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哭,求我饶了你,说不定我一心软,接下来,下手就会轻一点。” 舒葵瞪着他,就是不出声。 小伍耸耸肩,转到舒葵身后,狠狠一脚,踢在她的膝窝里。 舒葵扑通跪下,两个膝盖撞得生疼。 而紧随其后的又一脚,正踢在颈下后背处,使她往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她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被小伍踩住肩膀,硬生生压到地上。 “你不算丑,虽然跟小雅没法比,但吃多了海鲜大餐,偶尔换换清粥小菜也不错。”小伍居高临下,一副主人的样子,“来,抛个媚眼,主动一点,我就收了你,让你不再受这种苦。” “休想!”舒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小伍火了,用力踏上她的肋骨,直踏得她一阵窒息。 “哭,求饶。”小伍语气生硬。 “休想!”舒葵还是这两个字。 小伍怒气更盛,一脚连一脚,力道越来越大。 舒葵嘴里满是腥咸的液体,肺都快要吐出来了。 小伍则红了眼,再不提任何要求,又是踢,又是踩,又是打。 舒葵也仍是不发声音,渐渐的,疼痛让她连护住头脸和薄弱处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她绝望地认为,自己将命丧于此的时候,落在身上的拳脚一下停了。 她尽力睁开已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到小伍满脸错愕,呆立几秒,缓缓将头转向身后。 那里是小雅,手里拿着个血红一片的烟缸。 “你……”小伍咬牙切齿的,甩手将小雅打得直飞出去,差点撞破大门。 随后,他暂时放下舒葵,一步一步地朝小雅走去。 舒葵的头很晕,但心里却是一片清明,知道一定要尽力,为了小雅,更为了自己,绝对不能让小伍再出手伤人。 她拿出玄铁匕首,想起身,可挣扎好几下,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边厢,小伍已抓着小雅的脖子将她提起,按在门上,看样子,是打算活活掐死她。 不能等了。舒葵想着,再顾不得许多,凭着直觉,把匕首丢了出去。 门那里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不再有动静。 过了许久,舒葵用尽全力,终于爬起来,扶着家具,一点一点地挪到门边。 小雅此刻已将小伍推倒在地,自己靠门坐着,满脸苍白,浑身是血。 “你怎么样?”舒葵问道。 小雅轻轻一笑,有气无力地说:“挺好……我挺好……” 舒葵稍微放心了些,想拿回玄铁匕首,可匕首直刺入小伍的胸口,一点都没有留在外面。 “这个……给你……”不知怎么的,匕首在小雅手里。 舒葵去接,猛地发现她另一手捂着肚子,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这……怎么……”舒葵傻眼了。 “你的匕首……很厉害……”小雅越来越虚弱,“我解月兑了……谢……” 话到后来,声音渐低,直至再无声息。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一章 去我家 舒葵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投掷时太用力,再加上匕首锋利异常,这才穿透了小伍,直入被举起的小雅月复中。 与当初被硬扯着刺伤小伍不一样,这次,尽管是误伤,也是真真正正地杀了一个人。 看着下半身渐渐变成鱼尾,身体中慢慢渗出水来的小雅,舒葵的心情极为复杂,害怕、难过、懊恼、自责,这种种夹杂在一起,连同身上的剧痛,让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能控制地成串落下。 小雅依然靠在门上,睁着大大的双眼,眼珠迅速浑浊、干瘪,不复美丽。 舒葵试着抚下她的眼皮,想让她安息,可由于缺水,她身上的皮肤变得又干又硬,模起来树皮似的,与不久前的白皙柔女敕简直天差地别。 “对不起……”舒葵捂着脸啜泣起来。 这一哭直哭到精疲力竭,她流干了眼泪,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有人在轻拍她的脸。 “你是不是舒葵?”那人问道。 舒葵睁开眼,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边人很多,很是热闹。 “你是不是舒葵?”那人又问一遍。 舒葵想点头,但头晕得想吐,想说是,但嗓子干痛干痛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拿点水来。”那人扶舒葵坐起来,抬头招呼道。 立刻,一小杯清水出现在面前。 舒葵将水倒进嘴里,含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顿时觉得嗓子的干痛缓解了许多。 “你是谁?”她的声音又回来了。 “我叫秦灏,是悠岚国戍边军的统领。”那人自我介绍道。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魁仙,或者圣泽?”舒葵觉得他不像坏人,应该会答应的。 可是,秦灏却摇了摇头:“你的伤不轻,不宜现在走动,还是先养好伤再说。” “那,请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回去。”舒葵实在不想待在这个有着恐怖回忆的地方。 “姑娘,你别急。”秦灏好声好气地说,“我已经在第一时间给都城发了消息,很快,商墨陛下就会知道你在这里,玖川陛下不久之后也会知道。” 舒葵看看他,想军队的统领总不会骗人,也就稍感安心,不再多说什么。 “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秦灏已派人抬走了小伍和小雅的尸体。 舒葵不响,看向门边那滩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脑子里乱哄哄的。 秦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对了,这里是要封起来的,还是换间房间。” 说着,命人拿来轮椅,扶舒葵上去,又推着她进了电梯,来到顶楼。 “这里是给来视察的王室成员住的。”他打开唯一一间房间的门。 “我可不是王室成员。”舒葵看着眼前豪华的陈设,有些受宠若惊。 “不要紧,你就住在这里。”秦灏说话间,带着深深的歉意,“实在是我管教手下无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向你道歉。” 语毕,居然毕恭毕敬地朝舒葵鞠了一躬。 如此一来,舒葵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再去责怪了。 “伍泽的死,是他罪有应得,即使你不动手,我也会将他乱棒打死。”秦灏接着道,“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舒葵点头答应:“凌玖川什么时候能到?”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秦灏将舒葵扶到客厅的沙发上,“我只知道,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到了都城,进宫、禀报,然后商墨陛下再安排工作和出行的时间,算起来,他最快明天下午到。” 舒葵“哦”一声,想着要是这样,凌玖川怎么也要三四天后才能抵达。 秦灏见舒葵情绪稳定,便叫来医生和照顾饮食起居的人,随后,打个招呼,离开了。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舒葵了解到,她已经在小伍的宿舍睡了一晚上。今天上午,见房间里迟迟没有动静,来叫小伍的人撞开门,才发现这里出了事。因为是两死一伤,其中还有一个凡人,联想到最近魁仙国正闹得鸡飞狗跳,领导们都觉得事情不小,就层层上报,一直到秦灏那里。 秦灏听了汇报,心中也是一凛,忙来到事发地,看到舒葵手腕上的家徽,惊出一身冷汗。 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赶紧命人打扫现场,又叫医生来做了检查,在确定舒葵性命无碍之后,当即派人去都城送信,接着,就一直守在旁边。 而之所以会对舒葵这么客气,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国王陛下要的人,伺候好了,好处是肯定少不了的,就算国王陛下改变主意,不再稀罕这个凡人,他现在的做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些,舒葵当然不知道,只道秦灏真的是在为小伍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姑娘,你已经用了药,内脏的损伤正在慢慢修复,外伤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两天,最好还是躺着静养。”医生包扎好最后一处伤,“伤口可能会有点疼,如果疼得忍不住,就让人来叫我。” 舒葵说句“好”,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医生收拾好东西,走了。 舒葵躺在床上,直感到浑身乏力,迷迷糊糊地醒一会,睡一会,这样,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果然如秦灏所说,到了日落时分,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颀长的男人,乌黑的直短发,凤眼,一对眼珠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杂色。 “姑娘,这是我们悠岚国王,商墨陛下。”跟着的人说。 商墨不点头也不笑,径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舒葵:“手。” 舒葵知道他想干什么,直接把右手腕伸了出去。 商墨往那里扫一眼,突地一笑:“好,果然是凌玖川家的。” “凌玖川什么时候来?”舒葵总觉得他笑得颇有深意。 “快了吧。”商墨抚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你通知他了吗?”。舒葵又问。 “我会通知他的。”商墨略俯,细细地打量舒葵的脸。 “什么时候?麻烦你尽快。”舒葵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商墨皱起眉,转头叫来秦灏,“干得不错,去领赏吧。” “多谢陛下。”秦灏跪下磕个头,欢天喜地地刚要去,却被舒葵叫住。 “你说会通知凌玖川的。”舒葵很是不悦。 “没有,我只说玖川陛下不久也会知道。”秦灏记得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我是悠岚国民,当然向商墨陛下报告,至于玖川陛下那里,总会有人去报告,但谁去,几时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看着他,舒葵又气又无奈,只能怪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 这时,商墨又叫进来个医生:“我想今天就走,你看看,她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去哪里?”舒葵急了。 “去我家。”商墨又是笑笑。 “我不去。”舒葵大声拒绝,并试图下床,“我要去魁仙,或者圣泽。” 商墨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捏:“去哪里,由不得你。” 顿时,舒葵又没了力气。 “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招数?”她苦着脸,欲哭无泪。 商墨看看她,不说话,专心等着医生的检查结果。 片刻后,医生抬起头:“陛下,最好还是再等上一两天。” “她会死在半路上?”商墨一挑眉。 “不会。”医生不敢说谎,“只是现在上路,对恢复不利,想要痊愈,可能要拖上一段时间。” “只要不会死就可以了。”商墨不耐地挥挥手,“你去跟外面说,准备准备,马上启程。” 至此,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躬身,出去了。 “凌玖川说,看到家徽,不论是谁都要把我还回去,不能擅自处置。”舒葵还要做最后的努力。 “凭什么他怎么说我就要怎么做?”商墨发火了,“他是魁仙国的国王,我还是悠岚国的国王呢,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回去,看谁能拦得了我。” 听了这话,舒葵不言语,除了想国王都不讲理,再无其他念头。 商墨是个想做什么,就要马上去做的人,手下左右都很清楚这点,办起事来也就格外迅速,才一个小时不到的工夫,舒葵就被担架抬上马车,出发了。 驰掣马跑得又快又稳,一路上,她基本没感觉到什么颠簸。 商墨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偶尔,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像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似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这笑意让舒葵更为紧张,心中的不安也更甚。 忐忑间,不知跑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并最终停了下来。 商墨率先下去,舒葵紧随其后。 “陛下,你回来了。”随着一阵香风,有个女人小跑过来,雪白的双臂蛇一般缠上商墨的脖子。 商墨淡淡地“嗯”一声,转而吩咐手下道:“抬到清雍居去。” “她是谁?为什么要去清雍居?”女人瞪大眼睛,看着担架一路远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六章 逃 午夜时分,莞尔打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四下里张望,在确定了没有人后,走到门外,回头招了招手。 舒葵赶紧跟上,猫着腰,一路小跑,来到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莞尔又是东张西望一阵,然后,伸手在墙上一推。 这里,居然有一扇半人多高的暗门。 舒葵一钻出门,便想问接下来该往哪里跑。 莞尔却是急忙捂住她的嘴,拉着她钻进附近的草丛。 就在她们蹲下的同时,远远地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就到了身边。 舒葵从草的缝隙间看到,这是一队巡逻的卫兵,领头的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小邱。 莞尔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舒葵蜷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好不容易,卫兵渐行渐远,连他们的大声聊天都含糊不清了,莞尔才敢松一口气。 “我给忘了,宫墙外也有卫兵巡逻,幸好躲得快,不然可惨了。”她擦了下头上吓出的汗水。 舒葵闻言,唯有苦笑。 “现在没事了,快走吧。”莞尔说着,拉起舒葵,撒开腿就跑。 两人用尽全力,直跑到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不……不行了,歇歇……”莞尔实在跑不动了,俯,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舒葵也快累瘫了:“车站……到了吗?”。 莞尔环顾四周,稍微辨认下方向,往某处一指。 舒葵顺着手指望去,见那里是座面积颇大的玻璃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门口的广场上停着不少马车,还有不少马车驶来、驶离,上客、下客。 此刻,莞尔的呼吸已平顺了些,再次拉起舒葵,拖着步子来到车站。 售票窗口前的人并不多,没几分钟就轮到舒葵,她说要去闲云镇,却发现售票人员略微一愣,随即,抬头看了她一眼。 “有车去吗?”。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刚走,下一班得等一个多小时。”售票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两张票。”舒葵递上黄金。 售票人员又看她一眼,接过,给了票,找了零。 舒葵把莞尔拉到角落:“商墨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跑了?” “不会。”莞尔很肯定,“这么晚,谁都不会去清雍居,陛下又没什么事找你,更不会去。” “可是……”舒葵瞄了下售票窗口,就是放不下心,“刚才那个卖票的,你也看到了,好像不太对劲。” “不奇怪,平时到闲云镇去的人很少。”莞尔并不以为意。 舒葵不做声,暗道但愿如此。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她们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眼皮直打架,却都不敢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舒葵实在有点撑不住,迷迷糊糊中,头刚挨上莞尔的肩膀,忽然觉得她浑身一震。 “怎么了?”她一下被吓醒了。 “云雪护卫。”莞尔又惊又怕,声音都在发抖。 “云雪护卫?”舒葵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名字。 “云小姐身边的云雪护卫。”莞尔从椅子上滑下,躲到前排椅子的靠背后,顺便还扯一下舒葵,“千万别冒头,想办法跑,被他们抓住,必死无疑。” 这话骇得舒葵手脚发凉,忙也蹲下,将声音压到最低:“分头跑,车上集合。” 莞尔“嗯”一声,指指自己的右边。 舒葵会意,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左边挪去。 虽然已是凌晨,但候车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少,他们要么坐着打瞌睡,要么三五个一群,轻声聊天,舒葵猫在椅背后,从这些人脚边经过,偶尔,还要向被她碰到的打招呼,其实,并不特别隐蔽。 她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在到达一排椅子的尽头时,稍微站起来些,只露出对眼睛,往四周扫视。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就在正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衣,满身肌肉的大汉,也正好向她望过来。 舒葵惊得心跳都快停止,再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跑。 “这里。”大汉沉声招呼着同伴,即刻开始追赶。 舒葵咬着牙,尽往人多拥挤的地方钻,希望借此拖慢大汉的速度。 可大汉训练有素,动作十分灵活,渐渐的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地方。 舒葵急得不行,眼见已跑出候车大厅,来到广场,再下去,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要迷路了。 就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时,她看到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辆大马车,也是急中生智,选定了一辆,迅速从后门上去,又从前门下来,趴下,就地一滚,滚到车厢下面。 大汉追过来,跟着上车又下车,一时间,没了目标。 他警觉地边绕着马车兜圈,边不断到处看,走了一会,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来到车厢一侧,猛地拉开赶车人座位下的行李箱,俯身朝里张望。 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物。 大汉略感意外,又想一想,蹲下来去看车厢下。 那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大汉犯难了。 他不知道,当舒葵滚到车厢下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滚到另一辆车下,又钻了出来。 刚好,那辆车边放着架梯子,应该是让工作人员检查车顶用的,舒葵顺着梯子就爬了上去,趴在那里,看着大汉检查完行李箱又检查车底,紧张得四肢僵硬。 而大汉在发了一会楞之后,硬是没想起来还要抬头看看,满脸疑惑地开始挨个打开每一辆车的行李箱。 这时,又一辆马车跑进候车大厅前的广场,停稳、下客。 “去闲云镇的,十五分钟以后发车。”有个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里里外外地走着,喊着。 随着喊话,七个一身白衣的人聚集到这辆马车边,那大汉也过去,八个人散开了守着前后门和周边区域。 不一会,又走来两个,中间夹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莞尔。 舒葵的心往下一沉,“必死无疑”四个字在耳边不断回响。 她慢慢从车顶上下来,慢慢靠近那辆马车,很想去救莞尔,但完全束手无策。 “你,给我把舒葵叫出来。”一个人叫住工作人员,要来扩音器,放到莞尔嘴边。 “她早跑远了。”莞尔撇撇嘴角。 “跑去哪了?”那人问。 “我怎么会知道。”莞尔翻翻白眼。 “她不是买了两张去闲云镇的票吗?你们没有说好在车上集合?”那人不信。 “她买了两张吗?”。莞尔反问,“我不知道。她说她帮我买票,至于她要去哪里,没告诉过我。” “你们不是一起跑出来的吗?”。那人一皱眉,还是不信。 “是啊。”莞尔并不否认,“谁说一起跑出来以后,一定会去同一个地方?她和我不是一路,说好了买了票就分手的。” 她这话,合情合理,白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将信将疑。 “不行,你还是得给我叫。”最终,其中一个看似头头的,不肯就此作罢。 “我叫不出来她,她跑远了。”莞尔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让你叫你就叫。”这头头显得极不耐烦,“再多说一句,就剁了你的十个手指头。” 莞尔一缩脖子,不响了。 “快!”头头瞪着眼,“否则,一样剁手指。” “舒葵,出来。”莞尔见没办法了,只好对着扩音器喊了一声。 “大声点。”头头对她的敷衍相当不满。 “舒葵,出来!”莞尔卯足了劲,又喊一声。 有那么一刹那,舒葵差点就要现身,可看白衣人们的样子,似乎还是更倾向于相信莞尔之前的话,也就又犹豫起来。 难以决断间,头头突然抬手,紧接着,就听到莞尔“哎呀”一声。 “出来,再不出来,下一刀就是耳朵。”头头高声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匕首。 莞尔脸上,流着血的伤口自嘴角直延伸到颧骨。 “舒葵,跑!”她疼得掉下泪来。 舒葵再也躲不下去了,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连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和莞尔一样,被五花大绑。 “你傻呀,不跑,留下来干嘛?”莞尔看到她,还是有些意外。 “他真的会把你的耳朵割下来的。”舒葵偷眼看看身边的头头。 “割下来,过几年还会再长出来的。”莞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舒葵没料到会是这样,呆愣片刻后,说:“那……应该也会疼的吧……” “疼倒是有点疼的。”莞尔垂下眼,“你到底是因为怕我被割耳朵才出来的,还是因为逃不掉?” 舒葵笑笑,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便没有作答。 说着话,白衣人将她俩押上马车,回到了潇逸宫。 大殿里,商墨坐在王座上,睡眼朦胧,一边的云净璃倒是非常清醒。 “陛下,我的云雪卫把她们捉回来了。”她满脸得色地说。 商墨吁口气,看向舒葵:“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舒葵想,这次,死估计是死不了,但活罪,肯定是难逃的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七章 大殿上的小九九 “据说你买了两张到闲云镇的车票,是真打算去呢,还是烟幕弹?”商墨斜靠到王座的扶手上。 “打算去。”舒葵说了实话。 “去那里干嘛?”商墨接着问。 “想去留金寨。”舒葵还是没说谎。 “从闲云镇可以到留金寨?”商墨一歪头,“留金寨在山上,你们准备怎么上去?爬上去,还是让镇上的人抬上去?” 舒葵没出声,不清楚对外人来说,那缆车是不是秘密。 “还有,你怎么知道闲云镇是离留金寨最近的地方?”商墨觉得有些奇怪。 “凌玖川说的。”舒葵记得,凌玖川是去过留金寨的。 商墨没有怀疑,继续问下去:“那么,你为什么想去留金寨?” “陛下,是我想去。”一边的莞尔怯怯地开口了。 “哦?”商墨挑眉看向她。 “我想去见容树。”莞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呢?”商墨的视线回到舒葵身上,“也想去见容树?” 舒葵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这,同样是事实。 “去找他办事?你请得起吗?”。商墨大感意外。 “我只是想去看看。”舒葵想,还是不要透露自己和容树的关系为妙,“听莞尔把这个人说得那么好,很好奇。” 商墨知道,很多女孩对容树的崇拜是盲目而狂热的,因此,莞尔会把偶像说成是神一般的存在,从而引得舒葵心向往之,也跟着一起追星,并不是没有可能。 “陛下,她胡说,她就是想趁机逃回去。”云净璃见商墨对两人的出走反应平平,不禁有些着急,“过闲云镇,再走,就是圣泽,可以通过石慎诺找凌玖川。” 商墨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仍然没有做声。 “陛下,舒葵确实问过我,到了闲云镇,能不能去圣泽。”莞尔开口了。 闻言,舒葵一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编这样的瞎话。 商墨也是面色一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莞尔低着头,不慌不忙地接着道:“我告诉她,我曾听人说过,闲云镇最靠近圣泽的一面是大山,要想翻过去,一个凡人不可能做到,如果想绕过去,一路上都是荒漠,没有人烟,还没到,恐怕就累死或饿死了。” “这你倒是没说错。”商墨笑起来,“可怎么一提到容树,脑子就不够用了呢?我问你,到了闲云镇,要怎么去留金寨,知道吗?”。 莞尔愣了下,摇摇头。 “你是不是以为,镇上会有热心人告诉你,出了镇,拐个弯,沿着山路一直走,就能找到留金寨?”商墨放松下来。 莞尔又楞一下,点点头。 这次,商墨忍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她们没说实话。”云净璃彻底急了,“云雪卫看了她们好几天了,这小丫头天天晚上出来东晃西晃的,绝对是想逃跑。” 商墨敛了笑容,看看她:“潇逸宫里,除了你的云雪卫,我的卫兵们,也不是整天在闲逛。清雍居所在的地方虽然清静,平时看不到几个人,但那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 听了这话,舒葵和莞尔忍不住偷偷对看一眼。 “那道暗门,你以为只有你的云雪卫知道?”商墨似乎非常不喜欢云净璃提起云雪护卫,“只要不给我捅娄子,别太过分,想溜出去玩就溜出去玩吧,我的卫兵们修为还不到家,还惦记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像云雪卫,一门心思只守护着他们的大小姐,可以以一当十。” 其实,莞尔找到暗门,再和舒葵一起出去,直到到车站买票,这整个过程,商墨全都知道,他之所以不声不响,是想看看她们俩到底想去干什么,可云净璃要将舒葵除之而后快,急吼吼地派了自己的云雪护卫,把两人从车站绑回来,自以为立了大功,却不想,这一来,破坏了商墨的计划,让他很是不快。 云雪护卫一共十人,是云净璃带过来的贴身保镖,都有些本事,平时个个眼高于顶,云净璃也完全没把潇逸宫的卫兵放在眼里,只管带着自己的云雪卫为所欲为。 原本,商墨虽有不满,但因云家在悠岚有财有势,又念云净璃是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也就不多做计较。现如今,来了个舒葵,立她为后,不仅能气死死对头凌玖川,还能挫挫云净璃的骄气,这样的好办法,甫一想出来了,商墨就兴奋得几乎夜不能寐。 而对此,云家是否会有意见,商墨毫不担心,因为从进宫到现在,云小姐在坊间的形象并不好——骄横,跋扈,不肯去清雍居住,这些,都让民众对她颇有微词。 云净璃的母亲很清楚女儿是个怎么样的人,曾好几次借着探望,一方面劝女儿尽快住进清雍居,一方面也不断试探商墨的口风。商墨何尝不知道未来岳母的心思,总是回说,自己是很喜欢云净璃,很愿意与她结为连理,可准王后去清雍居修心养性是祖制,不敢有违,云净璃既不愿去,也不勉强,只等她准备好了再说。如此一来,商墨成了宽宏大量,体恤女方的好国王,与其对比,云净璃就更显得蛮不讲理。 有了这个前提,再加上舒葵被说成是魁仙送来和亲的人,商墨要另立新后,便似乎是无可奈何,又顺理成章的事,云家就是想要怪罪,也理不直气不壮。 一件件事想下来,不管怎么样,商墨都是最得益的那一个,他当然不会伤害舒葵这枚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只要盯紧了,留着她的命,哪怕是跑出去再捉回来,也是无妨。 一念至此,商墨再不管无言以对的云净璃,走下王座,在舒葵面前站定:“你老实说,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去留金寨,而是想逃跑?” 舒葵看着他,心念如电。 “陛下,她就是想逃跑。”云净璃以为这沉默是默认,又激动起来。 “是不是?”商墨再问。 “起先,是的。”舒葵已想好如何作答,“你也看到了,凌玖川对我不错,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不过后来,莞尔这么一说,我就放弃了——我从小是在城市里长大的,翻山越岭过荒漠,对我来说就是去找死。不做王后,为凌玖川去死,还犯不着。” 商墨听着,不动声色地看着舒葵。 舒葵也看着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坦然:“至于想去留金寨,是因为在魁仙时,我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很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当然,听说寨主既年轻又好看,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也不错。我在清雍居住了半个月,伤已经完全好了,天天只能在这么大点的地方活动,真的很闷。” 商墨依然不出声地看着舒葵,观察她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好半晌,应该是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也觉得她没有在说谎,便道:“怀念故地是人之常情,这次,就饶了你,但以后,想去哪里玩,告诉我,能让你去的地方,一定会让你去。” 舒葵低眉顺目地答应下来。 “陛下!”商墨这么容易就放了舒葵,云净璃很不甘心。 “行了,折腾大半宿了,不累吗?”。商墨打了个呵欠。 云净璃不再出声,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过来扇舒葵几个耳光。 舒葵心道,这下完了,把这前准王后彻底得罪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商墨看着云净璃的表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还不忘补上一刀:“舒葵,你是准王后,剩下的半个月就不要再走出清雍居了,要什么差莞尔来说,等满了一个月,我会带你到处走走。” 语毕,挥一挥手,自顾自回去睡觉了。 莞尔忙向气得呼哧带喘的云净璃行个礼,拉着舒葵回到清雍居,也不处理伤口,只草草洗去血迹,便催着赶紧休息。 “谢谢你帮我说话。”舒葵感激地说道。 “你帮我保住耳朵,我帮你回云小姐,我们两清。”莞尔表示,不必客气。 “如果在车站,我不逃只是因为我逃不掉,你不是亏了吗?”。舒葵故意逗她。 “那我不管,反正最终,你出来了,我的耳朵没有被割掉,我只认这个结果。”莞尔想笑,却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去找医生吧,看要不要缝针,好歹,包扎一下。”舒葵看那伤口不仅长而且深,不禁担忧会留下伤疤。 “不要紧。”莞尔却根本没当回事,“我什么都不会,但再生能力很强,现在有点疼,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 “真的?”舒葵很想问她的妖族血统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礼貌,咽了下去。 莞尔用力一点头,像是知道舒葵的想法:“我妈妈是蝾螈,我没遗传到她全部的能力,但是,也够用了。” “会有疤吗?”。舒葵知道蝾螈是可以断肢再生的。 “开头会有,不过,慢慢会长好的。”莞尔显得很有经验,“像现在这样的伤口,大概两三年,就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八章 入住潇逸宫 接下来的两周,莞尔每天都会注意云净璃,说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其他,还是该干嘛干嘛,似乎已经不把舒葵放在心上。 舒葵却丝毫不敢放松,同时让莞尔也不要大意,免得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幸好,商墨在清雍居外增加了卫兵,因此,一直都还是天下太平,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天,一月届满,按照传统,国王要亲自迎接准王后出清雍居,再一起去祭祖,并公开大婚的日期。 这些,舒葵都听说了,也跟着派来教授礼仪的老师一遍遍地练习了,但真到了商墨敲门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莞尔带舒葵到院子里,让她在正中间站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商墨,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伸出一只手,脸上是少见的郑重其事的表情,身后还跟着文武官员和随从。 舒葵带着微笑,一步步走过去,把手放入商墨掌心,暗暗地不断默念老师的教导,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丑也就罢了,要是让云净璃抓到把柄,又是无尽的麻烦。 好在,由于之前的多次排练,舒葵对整个仪式的流程已然熟悉,一切进行得还是比较顺利,一个多小时后,众人回到潇逸宫大殿,商讨了各项准备工作,也就散了。 舒葵坐在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样找机会再逃跑,完全没注意周围发生的事,只到最后,见大家都走了,便跟着站起身,打算回去。 “舒葵,留下。”商墨叫住她。 舒葵一顿,转过身来。 “大婚的日子定了,我得告诉凌玖川,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商墨一手支颐。 “没有。”舒葵垂下眼。 “写两句吧,你很想他之类的。”商墨笑嘻嘻的。 “我不想他。”舒葵克制着心中腾起的怒火。 “不想就写点别的,你过得挺好,或过得不好,都行。”商墨就是要让凌玖川在自己送去的请柬上,看到舒葵的笔迹。 舒葵看看他,不响,不动。 这无声的反抗让商墨有些不悦,他走下王座,拉舒葵复又坐下,将请柬和笔放在桌上。 “我真的没什么要说的。”舒葵还是不动。 “那就照我说的写。”商墨站在她旁边。 “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请他来喝喜酒,难道还不够吗?”。舒葵对商墨的做法非常不满。 “不够,怎么都不够。”商墨冷着脸,“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别多管,只要照我说的做,保你在位那几年,性命无忧,锦衣玉食。” “我不写。”舒葵索性把话挑明了。 商墨“哼”地一声:“不写?好,不勉强你。不过,我会派莞尔去送请柬,等送到,她也许会在魁仙被暗杀,也许会在回来的路上遭遇野兽袭击,或者,其他,谁知道呢。” 舒葵瞪着商墨,气得手脚发凉。 商墨耸耸肩:“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可能认为,是凌玖川出尔反尔,想讨你回去没讨到,恼羞成怒,杀了悠岚的来使,到那时,魁仙国内忧外患,昊苍宫里可就热闹喽。” “你……”舒葵本想说些“卑鄙”、“无耻”之类的话,可思来想去,都觉得程度太轻,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商墨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笑起来:“你怕死或不怕死,我都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身边的人,你在乎的人,一个个的因你而痛苦。其实,我看不顺眼的只有凌玖川,你乖乖听我的,难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否则……” 舒葵又气又恨,要是眼神能杀人,商墨已被千刀万剐。 “别这样看我,是大不敬的罪名,我可以叫人把你拖下去打一顿。”商墨在舒葵脸上捏一把,“快写吧,随你写什么,骂我都可以,我会假装没看到。” 舒葵知道再反抗也是没用,唯有做几次深呼吸以稳定情绪,随后,提着笔考虑半天,只写了“一切都好,勿念”几个字。 商墨拿起请柬,很是满意:“你看,这样多好,莞尔不用去魁仙,我派去的人也能高高兴兴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皆大欢喜。” 舒葵长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到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心里难受得直想哭。 “行了,去吧。”商墨挥一挥手,“开心点,现在,你可以在王宫里到处走走了,等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打猎。” 舒葵开心不起来,怏怏地回到清雍居,却没发现莞尔的身影。 她的心往下一沉,急忙跑出去,抓住个巡逻的卫兵就问:“云净璃来过没有?” 卫兵被她的紧张弄得莫名其妙:“回殿下,没有,要小人去找云小姐吗?”。 “不用。”舒葵稍微放心了些,“莞尔呢?” “去王宫了。”卫兵答道。 “去王宫干嘛?我没让她去啊。”舒葵茫然。 “殿下,在清雍居住满一个月之后,您是要搬去王宫,为大婚做准备的。”卫兵有些奇怪,怎么准王后连这都不知道。 舒葵听了,也才意识到,教授礼仪的老师确实提过,只是自己一直警惕着云净璃,猛地不见了莞尔,第一反应就是往坏处想。 谢过卫兵,舒葵慢悠悠地再次来到潇逸宫,才到门口,就听有人叫她。 “让莞尔来,把这个拿走。”是云净璃。 舒葵见她身后的人手中,捧着个洁白的器物,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什么。 “没见过吧?土包子。”云净璃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香炉,象牙的,我妈硬要当结婚礼物送给你,要我说,根本是浪费。” 舒葵确实没接触过象牙制品,也看不出质地好坏,只觉得如果是云净璃母亲送的,总不会太差:“替我谢谢令堂。” 云净璃翻个白眼,没搭话,走进门去,里面随即传来呼唤莞尔的声音。 舒葵跟在后面,看到莞尔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下。 “拿去,我妈送的,贵着呢,找个稳妥点的地方放。”云净璃命人递上香炉。 莞尔是识货的,接到手里,左看右看:“哟,云夫人送的呀,真好看,谢谢啊。” 说完,转身又准备上楼。 舒葵赶紧叫她一声。 “来。”莞尔转头,“上楼,你房间在楼上。” 舒葵见她似乎很忙,便不多话,走了过去。 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身边经过的人都恭敬地行礼,弄得舒葵很不自在。 到了三楼,一间房间的门大敞着,不少人进进出出,显得相当热闹。 “我住这里?”舒葵步入房间。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她鞠躬。 舒葵下意识地欠身还礼:“行了,好了,去干活吧。” 房间里这才又恢复到刚才的热闹。 “窗帘拆下来去洗了,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地板和窗户还没完全擦好。”莞尔环顾着房间,颇有点大总管的架势,“你还想要什么?” “没什么了。”舒葵的情绪仍很低落,无所谓房间怎样布置,想着自己反正也住不了多久,到最后,实在逃不了,就是死,也不要嫁给商墨。 莞尔倒是挺开心的,找个地方安置好香炉,又是左看右看,十分喜欢:“你看,做这炉子的象牙油亮油亮的,雕工还特别好,肯定老值钱了。” 说着,伸手揭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个圆形的小盒子,也是揭开盖,闻了闻。 舒葵凑过去——盒子里,装着些小巧的塔香,散发着淡雅清新的气味。 “云夫人我见过,很和气,很大方的。”莞尔对云净璃的母亲印象很好,“不像云小姐,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是‘拖下去,吊起来打’。” 舒葵看她瞪着眼睛学云净璃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笑起来。 莞尔也是笑,转眼发现谁在偷懒,便大呼小叫地当监工去了。 是夜,舒葵躺在自己的新房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一会想到凌玖川收到请柬会作何反应,一会又想到容树,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消息,是不是也在到处找她。 而一念及留金寨,那只被她解救的大蝴蝶便跃入脑海。 养伤的时候,她曾反复回忆救出蝴蝶之后的事,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瞎逛,来到悬崖边,追着老鹰,脚下一空,就坠下了山崖。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山崖下是哪里?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又是怎么到的小伍的宿舍?这一切,随着小伍的死,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现在,大婚的日期已定,不过一个月,她就会按商墨计划好的,成为王后,生孩子,被废,入冷宫,再放回魁仙。 一想到将来,身边睡着的人是商墨,她便不寒而栗。 一定要跑,可是,怎么跑?住进了王宫,卫兵更多,自己又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恐怕,还没出大门,就先迷路了。 难道,最终,就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吗? 正想着,房间的门忽然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五十九章 狩猎 打开门,穿着睡衣的莞尔闪身进来,手里抱着个枕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换了新地方,有点睡不着,你睡了吗?”。 舒葵摇摇头。 “那正好,我来帮你点香。”莞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香?”舒葵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出来。 莞尔把枕头往床上一丢,走到象牙香炉前,指一指,又是笑笑:“这香叫‘宁思’,有安神的作用,据说,还能安胎呢——云夫人想得可真周到。” “原本是该她女儿做王后的,现在换了我,怎么她一点也不生气?”舒葵有些奇怪。 “她女儿活该。”莞尔走来走去地找什么东西,“谁让她矫情,不肯去清雍居住。以前几任王后,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也不都去清雍居住了整整一个月。再说,差不多大半个悠岚国的人都不喜欢她,云夫人.+du.就是要生气,也该气自己女儿不争气。” “那云净璃为什么还住在王宫里?”舒葵想,要换了是自己,早就一走了之了。 “她当初进宫,是为了做王后,现在,你让她就这么回去,她怎么肯?”莞尔拉开了柜子的抽屉,“再说,你也说了,商墨陛下承诺过的,最终,她总会成为王后,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这里的。” 舒葵看她并不点香,只是一个劲地翻箱倒柜,不由问道:“找什么呢?” “找到了,在这里。”莞尔欢呼着,从抽屉最里面的角落拿出个打火机。 “你要用这个?”自到三疆境以来,舒葵几乎没有看到过打火机,“你们不都是挥挥手就能点火的吗?”。 “我不行。”莞尔又不好意思起来,“圣泽或魁仙的,努力一段时间,总能练成点什么,但我们悠岚国人,天生就比较弱,如果没有天赋,基本上,怎么修炼都不会有成绩的。” 顿了顿,眼睛里又开始冒心心:“所以,容树可以那么厉害,说明他不仅天赋异禀,还非常努力,真是太了不起了!” 闻言,舒葵唯有无奈地摇头叹息。 莞尔点好香,坐到舒葵床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吐出:“真好闻啊。” “圣泽国都是人类,有没有怎么修炼都没有成绩的?”舒葵忽然想到,梦里的那个女孩,似乎也不会什么法术。 “有啊。”莞尔一点头,“我听说,圣泽国的人能修炼到什么程度,也是要看天赋的,不过,他们自古就是厉害的术士,所以完全没天赋的少之又少,不像我们这里,没天赋和有天赋的,三七开吧——我就是那三成没天赋中的一员。” “商墨呢?云净璃呢?”舒葵好奇起来。 “云小姐,好像一般般。”莞尔说着,压低了声音,“陛下的话,听说挺厉害的,就是,怎么都不及玖川陛下。” “那凌玖川呢?”舒葵接着问道。 莞尔想了想:“应该和圣泽的慎诺陛下差不多。” 两人聊到这里,房间里已充满宁思香的淡雅气味,舒葵觉得先前烦躁的心情正慢慢平静下来,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莞尔打个呵欠:“反正你的床够大,今晚就让我住在这里吧。” 说完,往枕头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舒葵替她盖好被子,在旁边躺下,也只一会,就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云夫人送的宁思香并不多,总共才十来支,莞尔试过这一次之后,便不敢再揩油。 舒葵倒是无所谓,但因为没有点香薰的习惯,那香炉也就闲置下来。 几天后,商墨忽然来了。 当时下着大雨,舒葵犯懒,不洗脸不梳头,穿着睡衣赖在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莞尔,便顶着满头乱发,趿着拖鞋去开了门。 商墨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请问国王陛下有何贵干?”舒葵堵在门口,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 “寡人想邀请王后一同打猎。”商墨顺着她的话。 “哀家没兴趣,陛下自行前往吧。”舒葵不耐地挥手,打算进屋。 “我可没在征求你的意见。”商墨顶住门,不陪她玩了,“我是来通知你,明天,我们一起去打猎。” “国王陛下亲自来通知,不胜荣幸。”舒葵像模像样地行个屈膝礼,“既然通知到了,就请回吧。” “去送请柬的人回来了。”商墨暂时还没准备走。 “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舒葵每天都能从莞尔那里得到王宫里的各种信息。 “我今天才有空来告诉你。”商墨似乎在等着舒葵问他话。 舒葵看看他,不明显地叹口气:“好吧,凌玖川看了以后怎么说?” “送请柬的人回报,他什么都没说,但脸色很难看。”商墨略带遗憾,“真可惜,没空自己去送,不然,能看到他的样子,肯定很解气。” 舒葵心里腾起一阵厌恶,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推开商墨,用力撞上了门。 商墨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间,怒上心头,举手刚要砸门,想想,这是在自己的王宫里,被人看到了总不太好,而且,凌玖川已经被气得不轻,将来,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被气,舒葵在自己手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念及此,他火气顿时消减,便不多计较,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莞尔很早就把舒葵从床上拖起来,一叠声地催着赶紧洗漱换衣服。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舒葵没睡醒,心里不痛快。 “因为你是准王后。”莞尔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过。 “要骑马吗?我不会。”舒葵磨磨蹭蹭的。 “你不用骑马,坐着看就行了。”莞尔手脚麻利地做着准备。 果然,当商墨的随从将舒葵带到潇逸宫门口时,那里已经停好一辆轻便小巧的敞篷马车。 马儿们小跑着,带着一大群人来到猎场。 舒葵看到云净璃骑在马上,昂首从她身边经过,顺便,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很快,狩猎开始了。 舒葵从来没有打过猎,也不知道打猎有什么乐趣,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马车里,觉得相当没意思。 她从大早上一直等到近中午,终于听到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第一个从猎场里出来的是商墨,不过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云净璃紧随其后,大声喊道:“医官,陛下受伤了!” 医官闻言大惊,忙跑上前去。 商墨勒停了马,赶开想扶他的卫兵,纵身下马,一脸懊恼地挥挥手:“走开走开,皮外伤。” “陛下被倭猴抓伤了。”云净璃也下了马。 “你说你没事跑到我前面去干什么?”提着这,商墨火气更盛,“鹿被惊走了不说,还惹了倭猴出来。” “对不起,陛下。”云净璃低下头,“我的马不知怎么的,忽然不听话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舒葵一样,乖乖地坐着?”商墨朝马车一指。 舒葵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一只手上鲜血淋淋。 “陛下,倭猴爪子上有毒。”一边的医官急得汗都出来了。 商墨不说话,瞪一眼云净璃,上了马车,在舒葵对面坐下。 “有毒,会不会死?”舒葵很希望商墨中毒身亡。 “不会。”商墨笑笑,“微毒而已,就是伤口很疼,好得慢。” “真该谢谢那只猴子。”舒葵冷眼看着他的伤口。 “恐怕你没法去表达谢意了——猴子被我杀了。”商墨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介意这话里明显的恨意。 不多时,医官处理好伤口,拿着一袋子带血的纱布和棉花走了,商墨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舒葵不愿理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他。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商墨知道舒葵会想拒绝,语速很快,“这是狩猎之后的传统,国王和王后要一起分享打到的猎物。” 舒葵不响,也不作任何回应。 商墨就当她是听到了,默认了,随即下令,启程回宫。 当晚,餐厅里点起了蜡烛,桌上还放着鲜花。 “这是什么?”舒葵只关心自己会不会吃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般的野猪肉。”商墨坐在主座,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来,尝尝这酒,是我们悠岚的特产。” “不用了,不会喝酒。”舒葵到他旁边坐下。 商墨耸耸肩:“那你随意,别客气。” 说完,自斟自饮,大快朵颐。 舒葵完全没有胃口,越看,越觉得商墨面目可憎,之前的所有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初见面时,那傲慢的态度,不顾她的伤情,执意上路;到了王宫,将她软禁,放出谣言;见了凌玖川,当面宣布要立她为后,然后,又说出了自己卑鄙的计划。 凡此种种,都让舒葵越来越讨厌商墨,越来越恨商墨,恨不得捅上他几刀。 刀?对了,自己有刀。舒葵蓦然醒悟,玄铁匕首一直就在一芳环里。 现在,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外没有卫兵,也没有随侍,也许,这是上天赋予的机会,也许,商墨的死期到了。 这么想着,舒葵一手握好玄铁匕首,另一手,举起了面前的空酒杯。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六十四章 落水 “你这样算不算诬陷?”舒葵好像看懂了商墨的做法。 商墨不答,只说:“谭跃确实是云府的人,不过,只是被派到这里打听外围消息的,不是什么得力干将。” “那你捉他有什么用?对云夫人来说,不痛不痒的。”舒葵知道,宫里,明的暗的,有很多云府的人。 商墨神秘地一笑:“有用。说出来你也不懂,别问了。” 自此,这件事就算结束,再没人提过。 而真的如商墨所说,只过了两天,云夫人就派人送来一个小药瓶,并说明了使用方法。 医官当即替舒葵敷了药,守了一晚上,并在早上,舒葵醒来时,向她展示了透明玻璃瓶里的蛊虫。 虫子是血红的,肉鼓鼓的足有小指长,舒葵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到这东西前一天还在自己身体里,恶心得连早饭都吃不下。 医官走了,商墨来了,故意在舒葵面前晃来晃去。 “陛下,请坐。”舒葵实在是有些眼晕。 “还恨我吗?还想杀了我吗?”。商墨问道。 “我不喜欢你,但也不想杀了你,我打不过你。”舒葵老实回答。 “嗯,很好,终于恢复正常了。”商墨点点头,“我碰到医官了,他说,最多再过三天,那虫子就会开始啃你的内脏。” 舒葵“哦”一声,想想,还是挺可怕。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商墨接着道。 “你又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舒葵朝他翻个白眼。 商墨讨了个没趣,也并不恼,还显得心情很好:“现在了了桩大心事,就等着婚礼了,想到凌玖川要来,还要坐主桌,我就特别高兴,到时候,一定要多灌他几杯。” 说完,哈哈笑着离开了。 舒葵叹口气,想着将来的日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解了蛊虫,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离大婚只有十天都不到了,身边都是商墨的人,要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求援更是痴人说梦,如今,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挨到新婚之夜,怎么都要想办法不让商墨靠近。 之后,试衣服、试鞋、试首饰,学礼仪,通晓婚礼流程,琐碎的事一件接一件,舒葵忙得没工夫多想什么,直到一天晚上睡前,才意识到,后天,她就要结婚了。 第二天照例是起个大早,正要出门去上礼仪课,云净璃居然来了。 “前几天,我妈来看我,叫我好好和你相处。”她对舒葵说,“开头,我是不愿意的,不过仔细一想,你的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也挺可怜的,所以,我决定听她的。” “哦,好。”舒葵快迟到了,“你想聊天还是逛花园,都等我下课后行不行?” “我替你请了假了。”云净璃微扬下巴,“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 舒葵不知她这唱的是哪一出,没说话,也不动。 “来啊。”云净璃转身。 一边的栀锦轻轻在舒葵手上碰了下,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一起去。” 有她陪,应该没问题。舒葵想着,迈步跟上了云净璃。 云净璃头也不回,出了潇逸宫,来到花园的人工湖前,朝远处一指。 舒葵抬眼望去,只见湖中央停着艘大船。 “花园里的东西都不入你的眼,不过这湖可是要比昊苍宫的大。”云净璃举起手挥了挥,“我特地让工匠们赶出来的,这几年,你可以随时上去,好好享受吧。” 说话间,大船靠了岸。 这是艘画舫,金色的顶,朱红的柱子,雕窗细致精美,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喜庆。 舒葵上了船,见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但散放着的果盘,成套的茶具、头顶上的吊灯,金的金,银的银,水晶的水晶,处处透着奢华。 “很不错吧?”云净璃对整艘船都相当满意,“家具是红木的,还有很多小东西,是我特地从李老板那里淘来的。” “李老板?魁仙国赛人间的李老板?”舒葵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他。 云净璃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整个三疆境的人都会去他那里买东西。” “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东西要买。”舒葵看到了离开悠岚国的希望。 “殿下想买什么,写个清单,宫里有专人与李老板联系。”栀锦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舒葵闻言,才记起身后还跟着个商墨的人,不免一阵失望,敷衍两声,也就不再提了。 云净璃轻轻一笑,带着她在船舱里各处转悠:“这些,都是按照陛下的喜好采买、布置的。” “是让我和商墨一起在这里玩吗?”。舒葵不信她会一下变得这么大方。 云净璃看她一眼:“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不过我想,陛下是不会有这么好的雅兴和你一起来的,只有在公众面前,你们才会出双入对。” 舒葵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告诉大家,你对现在不能成为王后这件事已经释然,因此,才做了这艘船,把我带来看,做出你送我礼物的样子?” 云净璃还是轻轻一笑,不答,打开了通往甲板的门:“到外面看看吧,天好的时候去坐坐,再舒服不过了。” 舒葵出去,凭栏眺望,岸边景色尽收眼底。 “那里,还可以看到清雍居。”云净璃站在她身后。 舒葵下意识地问着“哪里”,边往另一边走,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背上又被轻推一把,便从不及腰高的栏杆上翻下去,随即感到周身一阵冰凉,还依稀能听到头上,传来各种慌乱的声音。 “扑通”,不远处有人跳了下来,应该是前来营救的。 与此同时,舒葵忽然想到了敖令洋,还有黑暗中,如繁星般的蓝霓,不由心血来潮,想到湖底探个究竟。 一念至此,她赶紧躲开来人,往深处急潜。 湖的深度大约是五六米,没一会就到底了,舒葵环顾四周,一条鱼都没有看到,倒是在一块石头边,发现了十分微弱的一点亮光。 湖底不是很暗,亮光若有似无的,在水草中忽隐忽现。 舒葵好奇起来,想反正自己淹不死,又难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以为所欲为,就索性当做游览,过去看看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等到了石头边,亮光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心里“咦”一声,不禁转头到处去看,竟看到亮光又出现在了另一块石头边。 会动,难道真的是蓝霓? 想着,舒葵也跟了过去,但这次,亮光还是跑了。 接下来,亮光像在捉迷藏似的,一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出现在那里。 舒葵好奇更甚,也觉得有趣,一路尾随,就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游了不知多久,亮光倏地一闪,消失不见。 舒葵忙着追,没注意看周围,一个刹车不及,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里应该是湖的中心区域,散在着大大小小不少石头,有的圆润光滑,有的棱角分明,舒葵撞上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块。 这石头呈不规则的圆柱形,底部直径和高都有两米左右,通体漆黑,毫无杂色。 舒葵揉着脑袋,绕着石头游了一圈,突地联想到,沙滩上,挡住舒荻的那块黑色礁石,心便突突地狂跳起来。 这时,亮光又出现了,比先前的范围广了些,也更亮了些,在大石头的底部,一明一暗。 而想到舒荻失踪的舒葵,好奇顿消,害怕了,不由自主地后退,打算回到水面上。 “救命。”不料,有谁蓦地喊了一句。 舒葵愣住了,瞬间失去思考能力——这分明是舒荻的声音。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正身处水中,慌慌张张地在石头间穿梭,想寻找声音的来源。 “救命。”舒荻又喊了一次。 舒葵听清了,声音来自大石头下。 她再次绕着石头打转,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某处和湖底连接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洞。 此刻,亮光黯淡下去,悠悠地来到她眼前——是一只浑身透明的小虾,往这小洞里一钻,没了踪影。 舒葵急得五内俱焚,开始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挖土。 好在,湖底的泥沙相当松软,挖了没几下,小洞就变成了大洞。 看着底下的漆黑一片,舒葵有些犹豫,但最终,要救舒荻出来的信念还是战胜了恐惧。 她拿出金晟石,钻进一人多宽的洞里,不断往下潜行。 许久,洞壁渐渐后退,空间越来越大,直至最终,变成一个圆形的洞窟。 到了这里,金晟石光芒暴涨。 舒荻的声音没再响起过,舒葵也好像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被躺在角落的一对双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知不觉的,她慢慢靠近过去,什么都没想,只伸手想要拿起双钩。 而就在接触到的一刹那,熟悉的冰冷感觉再度出现,沿着手臂一路往上,直冲心脏。 舒葵毫无防备,连胸口的暖流都不知去了哪里。 下一秒,面前突然一片光明,太阳光暖暖的,直刺得她睁不开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六十五章 不堪回首 舒葵缩成一团坐在地上,背靠石头,瑟瑟发抖。 她很害怕,但一时半会的,想不起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天好得出奇,碧空如洗。眼前的两棵桃树上,粉色花朵开满枝头,引来好几只蜜蜂在花间飞舞。 舒葵从石头后面探出头,见身处的地方是一个不小的院子,种着常见的花草,并没有出挑的地方,却让她觉得似熟悉似陌生。 再低头看自己,她居然又穿上了古装,而且,年龄还不大,大约只有十三四岁。 “丫头!出来!”有个男人含混不清地叫着。 舒葵一听到这声音,心立刻止不住地狂跳,赶忙缩回到石头后,紧紧抱起双膝。 “死丫头,给我出来!”男人还在叫,越来越近。 舒葵一动都不敢动,真希望自己就此消失。 男人趿着鞋走来,转到石头后,蹲下。 舒葵看到他满脸通红,闻到他满身酒气,心中恐惧更甚。 “来,说说,今天练成什么了?”男人大着舌头问道。 舒葵不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前两天不是在显摆自己会治疗了吗?今天呢?”男人瞪着她。 被这一说,舒葵脑中浮现出了不久前的事。 那天黄昏时,她在自家门口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玩,忽然听到门内传来几声吆喝,随即,有只大黄狗被赶了出来,哀叫着,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舒葵看它一条后腿上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不由心生怜悯,便追了过去。 黄狗见了她,眼睛里尽是惊恐,想跑又跑不快,只能抿着耳朵,缩起身子,一副任凭摆布的模样。 “别怕,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舒葵轻声道。 黄狗低低地呜咽起来。 舒葵将手放在它的后腿上,默念刚学会的咒语。 渐渐的,血不再流,伤口也慢慢变浅,可最终,并没有完全愈合。 “抱歉,只能这样了,我还不熟练。”舒葵收了手。 黄狗回头嗅嗅自己的后腿,觉得疼痛已减轻许多,便站起来,对舒葵摇起了尾巴。 舒葵拍拍它的头:“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黄狗像是听懂了,低吠一声,渐行渐远。 小伙伴们将一切看在眼里,纷纷围拢过来。 “你新学的治疗术吗?真厉害。”有个男孩说。 “听我娘说,治疗术很难学的,我到现在都还没开始学呢。”另一个女孩说。 舒葵没搭话,冲他们笑笑,一回头,看到家门口站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正眼神阴郁地看着她。 她知道这是谁,却不想理睬,和小伙伴们道了别,回家去了。 当晚,她被现在蹲在面前的男人绑着吊起来,暴打一顿。 “你厉害,你能耐!”男人嚎叫着,“谁都不准替她上药,不是会治疗术吗?让她自己替自己治疗!” 旁边,母亲捂着脸,无声地哭泣,那五六岁的小女孩则满脸冷然,一声不吭。 “说话!”猛然响起的大喝将舒葵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男人把她拽起来,抬手就是一耳光,紧接着,拳头和巴掌雨点般不断落下。 舒葵拼命护住头面,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好忽略身上的疼痛。 不一会,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愈发昏昏沉沉,也打得累了,这才停手,骂骂咧咧地回房睡觉去了。 舒葵松一口气,跪坐到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但是,噩梦并不仅此而已。 当夜幕降临,比白天更深的恐惧浮上心头,使舒葵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床边,战栗不止。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到门外就停止了,房门被用力打开,撞到墙上,砰的一声响。 进来的男人只穿一件罩袍,依然红着脸,满身酒气。 “我不去。”舒葵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男人嘿嘿一笑,完全无视她的拒绝,拖着她就走。 舒葵使劲挣扎,可对男人来说,她的抵抗,根本如同蚍蜉撼树。 两人拖拖拽拽地穿过院子,来到另一间房间。 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床的大红锦被,母亲坐在被中,只露出个头。 “不要,让我回去。”舒葵哭了,想到即将要看到的事,害怕极了。 男人的笑容变得yin邪,走到床边,一下掀开被子。 母亲表情呆滞,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身上不着寸缕。 “后天是我四十岁生日,你就是我的寿礼,给我好好学着点。”男人说着,月兑下罩袍。 之后的种种,舒葵逼自己全都看在眼里,因为只要稍微分神,就会挨一顿拳打脚踢。 待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男人撇下喘息不已的母亲,光着身子,站到舒葵面前:“看清楚了吗?”。 舒葵点点头。 “好。”男人顺手在舒葵胸前捏一把,“后天晚上,我不给你用药,你想怎么反抗都可以,反正,无论如何,凭你那点本事,总是逃不出我的手心。当然,要是第一次就想跟你娘学也可以,把我伺候高兴了,还能免几顿打。” 舒葵咬着下嘴唇,不吱声。 就在这时,床上原本瘫软无力的母亲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恨与绝望,无声无息地一挥手。 刹那间,房间一角的盆景五针松轻轻一抖,所有的松针月兑落下来,浮在半空,密密麻麻地朝男人直冲而去。 男人很快察觉到异常,本能地回身甩手,但到底毫无防备,还是慢了半拍。 他看着飞镖似的松针扎进身体,先是痛苦,随后惊讶,最终,是难以名状的盛怒。 舒葵又开始发抖了,而且是抖如筛糠。 母亲绝对不是男人的对手,如果偷袭不能成功,等待她的,肯定是死亡。 果然,男人的身形疾如闪电,只一眨眼就捏住了母亲的脖子。 母亲大睁着眼看着舒葵,两行清泪徐徐而下,不消片刻,停止了呼吸。 震惊和恐惧使舒葵浑身僵硬,喉头发紧,不能移动分毫,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扔下母亲的尸体,慢慢走到舒葵面前。 舒葵看着男人的动作,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咽喉处被紧紧掐住,也是过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舒葵躺着,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异常狭小的空间里,便伸手模索,发现身周被木板包围。 她紧张起来,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用力推起脸前的木板来。 蓦地,木板上响起“笃”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上来,舒葵一喜,忙边敲木板,边大声呼救。 “诈尸啦!”隐隐约约的,有谁喊了一句。 舒葵心道不妙,手下加重了力道,呼救的声音也更大。 不过这次,外面再无任何声息。 舒葵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想顶开面前的木板,但木板有一定的厚度,四周都被固定了,要徒手弄开,并非易事。 如此努力了许久,她精疲力竭,汗流浃背,急得哭起来。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死寂,空气越来越稀薄,恐惧也再度汹涌而至。 我就要死了吗?娘在哪里?死后我能不能见到她?我们会去哪里?会不会是地狱?会不会受折磨? 正胡思乱想着,脚边好像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过几分钟,脸上竟感觉到微弱的一丝凉意。 舒葵心里一阵兴奋,想终于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来救她了。 “救命,放我出去。”她用尽全力大喊。 外面仍然很安静,并没有人回应。 而正当她忍着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痛,打算再叫第二声时,眼前的黑暗里,现出两点绿幽幽的光来。 这突如其来的未知事物吓得舒葵几乎停止心跳,条件反射地一抬头。 脑袋上“咚”的一下,疼得厉害。 下一秒,潮湿的泥土,和着清新的微风,扑面而来。 木板被撞开了,自由了! 舒葵站起身,心中的狂喜无法形容,直想跪下,磕几个响头,感谢上苍,让她大难不死。 她转头四顾,见附近是一个个小土丘,土丘前还竖着石碑——这里,是片墓地。 再低头,才发现先前困住自己的,是一个棺材。 此刻,棺材边的土里,站着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拖着白色的长尾巴。 又是你们。舒葵暗暗叫苦,也同时明白,刚才那两点绿幽幽的光,正是梦魇兽的眼睛。 “丫头,原来你还没有死。”男人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就在身后很近的地方。 舒葵大惊失色,想逃,胳臂却被一把抓住。 “那帮没用的东西说你诈尸,慌里慌张地全都逃了,都没把土给你盖好。”男人朝舒葵脚下看了一眼。 舒葵咬着牙,知道无济于事,还是拼命挣扎。 男人拖着她走出土坑,来到旁边的小土丘边:“你娘可没你那么好命。” 正说着话,那土丘上的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滑落。 “要出来了,不知能成不能成。”男人自言自语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土丘。 舒葵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直觉地认为,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几秒后,土丘上凸起一小块,紧接着,破开一个口子,伸出一只青绿的手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六十六章 在墓地 舒葵吓一跳,蹭蹭后退两步,踩到什么东西上,站立不稳,坐倒在地。 男人则伸长了脖子,神色愈发紧张,像是恨不得拉住那只手,帮上一把。 随着土丘上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大,手的主人渐渐现出全貌。 当舒葵看到母亲青绿的,满是泥土的脸,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失声痛哭。 “成了,成了!”男人无比欣喜,几乎手舞足蹈。 “你为什么要把她弄成这样?”舒葵涕泪横流。 “为什么?”男人反问,“她想杀我,难道你没看到?” 舒葵不说话,暗道你死有余辜。 “我身上还有松针没有取出来,疼得很。”男人指指后背,“当时一个没注意,下手重了些,事后想想,怎么都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du.么?”舒葵擦着眼泪。 “我和小小一起,研制了一种新药,能加速尸体的尸变。”男人不无得意地说。 而他口中的小小,正是那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男人是舒葵的继父,小小是他和母亲的孩子。 原本,舒葵的亲生父亲虽然常年在外奔波,但家里还是富足和睦,直到八岁那年,这男人将父亲的尸体丢在大门口,舒葵的幸福便一去不复返了。 男人是个药师,脾气暴躁,嗜酒如命,修为很高,父母亲两家的亲戚都不是对手,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再不敢登门。 父亲去世的第三年,小小出生了,男人非常高兴,对她宠爱有加。 小小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从故意捏死虫子,到虐杀流浪猫狗,她性格里的残忍和阴郁完全显露出来。 男人对此并不在意,只一门心思想让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从刚会说话时起,就开始教她认识各种各样的草药。 小小很有天赋,四岁便研制出毒药,投到井里,害得全家上下肚子疼了整整三天。 自此,男人对小小的宠溺更甚,只要她因为什么事稍有不悦,做出那事的人就要遭殃,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身首异处。 不过,小小这么聪明,却并不是十全十美,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在修炼法术上,更是一窍不通,无论用多少灵丹妙药,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毫无成绩。 为此,她的阴郁又增加几分,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施法,更见不得修炼起来几乎一日千里的舒葵。 如果单单只是一天挨几次打,受些皮肉之苦倒也罢了,渐渐的,舒葵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异样,越来越不怀好意。 这样的情况,母亲也有所察觉,但不管是好言相劝,苦苦哀求还是以死相逼,都挡不住有一天,男人将舒葵带到房间,撕下她的衣服,上下其手。 舒葵觉得羞耻,觉得害怕,她不敢反抗,男人也更加变本加厉。 “来,来,看着我。”一个恍神的工夫,母亲已爬出墓穴,直直地盯着男人。 “你还记得什么?伤心吗?”。男人问道,“痛苦吗?恨吗?”。 母亲发出一声低沉的、非人的咆哮。 “那里,你恨的人在那里。”男人一指舒葵。 母亲转过头来,看着舒葵,像是有些疑惑。 “娘,是我,我是你的女儿。”舒葵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母亲略眯起眼,不太确定。 “你忘了吗?她害得你吃尽苦头,元气大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男人放柔了声音。 母亲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娘……”舒葵泣不成声。 “她整夜整夜地折腾,害得你提心吊胆,睡不好觉。”男人再一次循循善诱。 母亲的眉头越皱越紧,灰白浑浊的眼中,恨意越来越明显。 舒葵又悲又怕,再不敢久留,急忙起身,往墓地外跑去。 不知何时,四周起了雾,连一臂以外的地方都看不清。 舒葵无法分辨方向,只管一个劲地乱跑,过没多久,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 无奈,她只得放慢脚步,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模索,尽量保持直行。 前进没多少距离,脑后忽然有阵微风拂过。 回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掉以轻心,又各处看过,才再度出发。 这次,身后“喀嚓”一声,不知谁踩断了枯枝。 舒葵一惊,下意识地往前跨出一大步,却不料,一张青绿的脸瞬间出现在面前,吓得她止不住地尖叫。 母亲已完全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只知道面前这小姑娘曾让她痛苦。她恨,她要报复。 当利爪直抓向双眼,舒葵再顾不上难过,后退,低头,堪堪躲过后,赶紧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刚从土中出来没多久的母亲还不是十分灵活,追在后面,怎么都跑不快,不消片刻就被甩了个无影无踪。 舒葵又开始兜圈了,但她不敢停下,生怕刚才的情景会重演。 “丫头,这是我的恍仙阵,你逃不出去的,省点力气吧。”男人的声音幽幽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舒葵咬着牙,勉力再跑,可兜过几圈之后,最终,不得不相信男人的话。 就在她气喘吁吁,差不多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手腕蓦地被牢牢抓住。 这是双干枯冰冷的手,僵硬,粗糙,毫无生气。 舒葵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忙不迭大力甩手,但那枯手好似铁钳,根本不能撼动半分。 情急之下,她默念咒语,唤出一团鲜红的火焰。 母亲立刻松了手,雾中,响起她痛苦的嘶吼。 “丫头,这可是你娘,你好狠的心啊。”男人不阴不阳地说道。 “跟你比,我根本算不了什么!”舒葵气急,大声吼道。 男人轻轻一笑:“我可得提醒一句,你娘的魂魄还在身体里,红莲火再旺一些,就烧得什么都留不下了。” 舒葵闻言,恨不得将男人挫骨扬灰。 照道理,人一死,魂魄即刻离体,被鬼差带去阴曹地府,在十殿阎罗前,量生前善恶,或下地狱赎罪,或再入轮回。现如今,母亲不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魂魄,被男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封在了身体里,无法离开,更无法超生。这样一来,消灭僵尸的第一选择——火烧便受了限制,因为不管是哪种火焰,都或多或少地会对魂魄造成伤害,一不小心,弄得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注意,她又来了。”男人仿佛正在看一出好戏,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袭来,舒葵直扑出去,背后剧痛难忍,随后,头皮一紧,便被抓着头发提了起来。 母亲将她拎到眼前,面无表情地不住打量。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阵甜甜的花香。 母亲抽抽鼻子,又皱起眉头,不一会,貌似痛苦难忍,甩手丢了舒葵,后退着,消失在雾气里。 “来,到我这里来。”男人这句话过后,四周再无声息。 过了几秒,有股腥气弥漫开来,并不浓烈,但舒葵闻着,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妙。 还没等她多想,母亲咆哮着,冲了回来。 舒葵看她双眼血红,表情狰狞,料想定然和刚才有所不同,便唤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当做飞剑,想稍做阻挡。 母亲却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轻轻巧巧地探手将枯枝接住,一丢。 看着如离弦之箭般直刺向自己印堂的枯枝,舒葵本能地一矮身,顺势一滚,缩到一块墓碑后,施了个隐匿的障眼法。 在母亲眼里,敌人是在倏忽之间不知去向的。 一旦失了目标,她变得有些烦躁,不停地走来走去,这里踩踩,那里模模,到最后,索性拔了墓碑,刨起土来。 舒葵其实就在旁边相距不过一米的地方,正蜷缩着身子蹲着,任凭泥土和小石块落到头上、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而刨了一会土,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母亲显得愈加烦躁,将附近所有的墓碑都拔出来,扔到地上,一块块地砸碎。 “丫头,出来。”这句话,舒葵听过无数遍,让她条件反射地涌起一阵害怕。 “去别处找找。”男人似乎也没有发现舒葵的踪迹,给了个提议。 母亲在最后一块完整的墓碑上踩几脚,随即,恨恨地走了。 舒葵不敢大意,没动。 过一会,男人的声音几乎在头顶上响起:“咦,看来真不在这里。” 然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舒葵终于能松口气了,但仍是不肯撤了伪装,只在原地稍动,以缓解双腿的麻木。 “树上有没有?”男人的声音又靠近了。 从身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判断,他和母亲应该是分开了,在做地毯式的搜寻。 墓地不大,很快,一人一僵尸回到舒葵身边。 舒葵看到他们就站在眼前,背对着自己,心里一动,以极缓慢的速度在手中凝出一个小火球。 男人还在东张西望,一点也没有想到要往脚下看。 母亲依然烦躁,有着寸把长的尖利指甲的双手,不住地抓着附近的枯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舒葵屏气凝神,手中火球越来越大,猛地向男人的背心直冲而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六十七章 梦醒 男人仍像是没有丝毫察觉的样子,背朝舒葵站在那里。 但,让舒葵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攻击快要成功的一刹那,只听“哧”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几缕水汽,火球迅速变小,并最终消失。 男人低着头,肩膀耸动,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转身,蹲下,看着舒葵的脸道:“丫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躲得挺好,障眼法挺完美的?”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舒葵的预料,吓得她弹跳起来,靠着墓碑,连逃跑都忘了。 “先前的香味,闻到了吗?”。男人跟着站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舒葵不响,知道已无法逃月兑,绝望浮上心头。 “那也是小小的杰作。”提起女儿,男人很是骄傲,“做出来以后,她不喜欢,嫌香气不好闻,不过,我觉得不错,因为这香附着力强,留香时间长,用来追踪,再合适不过。” 舒葵低头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正是刚才飘来的那甜甜的花香。 “别看你娘这样,鼻子可灵着呢,她知道你就在附近,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不,急得把墓碑都砸了。”男人笑嘻嘻的,将舒葵拉到怀里抱住,“我过来一看,你缩着一动都不敢动,这小模样,太可爱了。” 说着,在舒葵脸上捏了一把,又道:“就你那点道行,哪怕用红莲火,撑死了不过烧坏我的衣服,还是省点力气吧。” 舒葵厌恶地去推他的手,挣扎起来。 男人把她紧紧箍住:“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跟我回家,要么,和你娘一起在这里躲猫猫。” “我不会跟你回去。”舒葵想也不想地回道。 “哦?”男人一挑眉,“想清楚了,你娘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舒葵看一眼呆滞地立在一旁的母亲:“我会想办法让她解月兑。” “你有这能耐吗?你下得去手吗?”。在男人眼里,舒葵和她母亲一样,都是软弱的小女子。 “那就让她杀了我,也好。”舒葵生无可恋,话刚说完,便狠狠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抓住舒葵的头发,想把她扯开。 舒葵是拼尽了全力的,怎么都不肯松口。 男人不禁怒火中烧,一手刀砍在舒葵的后颈上。 舒葵只觉头晕伴着剧痛,顿时没了力气。 男人把她扔到地上,查看着鲜血淋淋的手臂:“不识抬举的东西。我现在就破了你的身,再让你娘把你的肉一块块撕下来,吞下去。” 舒葵已有了必死的决心,没等男人话音落下,猛地跳起,低头用力往最近的墓碑上撞。 男人眼疾手快,马上拉住她的衣服,却听“嘶”一声,整个衣袖都被扯了下来。 也幸亏被一拉,舒葵才没有实打实地撞到,而是身子一歪,额头擦过墓碑,倒在地上。 这一下,不算重,也不轻,加上才受的一手刀,使她眼前阵阵发黑,瘫软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 男人月兑上的长罩衫铺在地上,又把舒葵抱上去,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衣服剥了个干净。 舒葵想反抗,但昏昏沉沉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男人凑过来,一路从嘴唇啃咬到大腿,哼哼唧唧“心肝”、“宝贝”地乱叫。 舒葵无声地哭了。 “小宝贝,别害怕,等一会,爹会让你享受到人世间最美妙的乐趣。”男人抹去她的眼泪,说着不伦不类的话。 舒葵闭上眼,想别过头,但浑身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男人压了上来,急不可耐,毫不怜惜。 舒葵疼出一头冷汗,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喘着粗气,在身上耸动的男人,开口了:“爹。” 男人“嗯”一声,动作不停。 “你像亲娘那样,亲亲我吧。”舒葵小声道。 男人闻言一愣。 “疼……”舒葵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初经人事,含羞带怯,脸上挂着泪,犹如梨花带雨,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神荡漾,更别说处在意乱情迷中的男人。 只见他一叠声地说好,含了舒葵的嘴唇,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整个吞了。 没料到,下一秒,他感到舌头上剧痛无比。 这次,舒葵仍是死死咬着不松口。 男人眼中杀意汹涌,捏住了她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让舒葵不得不张开嘴,想要吸入更多的空气,但气管被压扁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男人满嘴是血,已经红了眼,再不管什么享受不享受,一门心思只想将舒葵置于死地。 舒葵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却沉静淡定,等着鬼差出现,将自己的魂魄勾走,带去阴曹地府。 但,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不知为什么,男人蓦地松了手,离开了。 舒葵本能地挺身坐起,大口吸气,冲得剧烈咳嗽起来。 待视线渐渐清晰,第一眼,她看到的是被绑成个粽子,横躺在地上的母亲。 “臭婆娘,死了还不消停!”男人骂骂咧咧的,一脚连一脚,不断踢在母亲身上。 舒葵发现母亲灰白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神采,同时也发现,男人后背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妮儿……”母亲唤着她的乳名,艰难地说,“烧……我……” “不许烧!”男人回身一指,招来几根短树枝,钉子似地扎进舒葵双手。 “我要让你们活受,活受!”他暴跳如雷,又去踢打母亲。 舒葵望着母亲,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梦?她心里忽然一动,脑中飞速转动起来。 刚从棺材里出来时,身边有很多梦魇兽,随后,就碰到了男人。 那么,现在所有看到的,经历的,会不会都是梦魇兽弄出来的幻觉呢?也许,男人根本不曾出现。 一念至此,她又忆起在三国边境那山洞里的种种,便悄悄站起,慢慢靠近,把手上的血抹到男人身上。 男人怒之已极,光顾着出气,暂时忽略了身后的舒葵,如今被这么来一下,先是吓一跳,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非人的尖叫。 瞬间,舒葵眼前一黑。 几秒后,她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墓地之中,只是,梦魇兽不见了踪迹,地上没有母亲,旁边也没有看到男人。 舒葵终于能松口气了。 而一旦放松,疼痛在浑身上下蔓延开来,实实在在,毫不含糊。 她大致查看了一下伤情,再看看四周,见地上、墓碑上都有斑斑血迹,意识到深陷幻象中时,自己可能是在这附近横冲直撞,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绝而亡。 此刻正到黄昏,天色将暗未暗,景物变得影影绰绰,成群结队的乌鸦停在不远处的枯木上,间或呱呱叫两声,使气氛更显诡异。 在这静谧的地方,又不知梦魇兽何时会再度出现,舒葵不免害怕起来,抱着双臂在墓碑间穿行,想要走出墓地。 可才走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背影让她几乎腿软手麻。 “出来,出来吧。”男人站在一座新坟前,喃喃地自语着。 舒葵忙缩到最近的墓碑后,只露一只眼睛,注意男人的动向,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幸好,男人相当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别人。 过了几分钟,坟头上的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滑落,又过一小会,坟头上凸起一块,紧接着,破开一个口子,伸出一只青绿的手来。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舒葵,震惊得都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谁?”男人也是一惊,转过头来。 舒葵急忙矮身,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边四下里看,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个人,一言不发,横刀扫向男人双腿。 遭了突袭的男人一时有些慌乱,但毕竟身经百战,很快就镇定下来,格挡、退开,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击。 “你是谁?”见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男人不免有些奇怪。 “你又是谁?”少年反问。 这嗓音让舒葵眼前一亮,忙探出头去——果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留金寨寨主容树。 “我是谁,不用你管。”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你年纪还小,我不和你计较,赶快回家,爹娘还在等你吃饭呢。” 容树笑笑,朝男人身后的新坟看了一眼:“好像才埋下去没几天,就是尸变,最多也就变成个白毛僵尸,怎么瞧这样子,好像是个玉尸?” 男人跟着笑笑:“小鬼头懂的不少。这个墓穴方位好,专门出玉尸,我特地找的。好了,回家去吧。” “还有这种墓穴?”容树一脸诧异,“我还以为,是药鬼给这尸体用了什么药了呢。” 这话让男人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你听说过药鬼?”他幽幽地问着,手中出现一根木制短杖。 容树一点头:“听说过,而且还听说,魁仙国禹昆陛下正在找他,开的价钱可高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七十二章 斗 商墨一点都没有迟疑,九节鞭甫出,便直往对手面门而去。 小邱笑了笑,双手合十,往外一拉,顷刻之间就握好一柄二郎刀,横在胸前左右一晃,击得鞭头弹起,轻啸着又飞了回去。 商墨赶紧往旁边躲闪,却还是慢了半拍,脸上被划出一条口子,渗出血来。 “双钩,你拿着没用,你们悠岚也不缺王后,乖乖地都交出来,我就留你一条命,并且保证,一旦用完,马上还回来。”小邱似乎不愿意大动干戈。 “给你可以。”商墨眼珠一转,“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个凡人干什么。” “不管你的事。”小邱微微皱眉。 “怎么不管我的事?”商墨将九节鞭慢慢收回手中,“她是我的未婚妻,悠岚国的准王后,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跟你走吧。再说,你一开口,就白白要个大活人去,没有这样的道理,哪怕是买卖牲口,也得有个价钱不是。” 舒葵听他拿自己和牲口相提并论,不由地不高兴起来。 小邱也是不悦:“我说了,留你一条命,难道这还不够值钱?” “我需不需要你开恩留下性命,还不好说。”商墨一直在观察小邱的表情,“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是你能给而我又想要的。” 小邱单手倒提着二郎刀,想了想,说:“凌玖川怎么样?” 商墨眼前一亮。 “还有魁仙国。”小邱加了码。 “哦?有这么好的事?”商墨不太相信,“你打算怎么给我?” “具体的,说来话长。”小邱开始不耐烦了,“你把钩和这凡人都给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给你凌玖川和魁仙国——我向来守信,绝不会有任何欺瞒。” “那可不行。”商墨当然不肯,“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你这是要我……呃……要我……” 说到这里,卡壳了。 小邱见他这样,心中的不耐更甚,举起刀就要再次上前。 “等等。”商墨抬手阻止,继而转向舒葵,“你们人类管那个叫什么?就是你把你的钱给我,我在多少多少时间内,还给你两三倍的钱。” “投资?”舒葵不确定。 “对。”商墨一点头,转回对着小邱,“你这是要我投资,而且投的,还是我的全副身家性命,你怎么也得给我个……” 说着,又转向舒葵:“我问你要钱投资的同时,写个文件给你,告诉你我有什么本事,怎么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还给你两三倍的钱,这文件叫什么?” “可行性研究报告?”舒葵脑子转得挺快。 商墨“哦”一声,看向小邱,一摊手:“你怎么也得给我个这什么报告,是吧?” 小邱见他们一搭一唱的,越扯越远,已经从不悦升级成恼火:“真是啰嗦,行就行,不行我就自己动手,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 话没说完,一抖手中二郎刀,朝舒葵冲去。 商墨大跨步过来,绷直了九节鞭,挡下斩落的刀刃,顺势一推。 小邱退后些,横着刀,直扫商墨腰间。 商墨“哎哟”一声,还是用九节鞭抵挡,只是这次,手中急动,将鞭子绕在刀刃上,用力一拽。 这一招的本意是要让对手的兵器月兑手,怎奈小邱十分了得,居然纹丝不动。 一时间,两人拔河似的,拉拉扯扯。 “栀锦,云雪护卫,快来帮忙!”僵持片刻,商墨眼看就要败下阵来,突地大声叫起来。 小邱闻言,一愣。 商墨忙乘此机会,松月兑了九节鞭。 小邱还在往后拉扯,那边一卸了劲,顿时站立不稳,一个趔趄。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九节鞭头已然来到眼前,直指眉间。 “狡诈。”小邱说着,身形急速后退。 “不狡诈点,活不到现在。”商墨催着鞭头步步紧逼。 小邱见躲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便索性迎上去,又是单手倒提二郎刀,竟像是不准备再抵挡。 “找死。”在商墨看来,他的这一举动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想,就在鞭头将要击中目标的刹那,小邱一下消失不见,随即出现在鞭头之后,二郎刀往上一挑。 立刻,九节鞭仿佛被打了七寸的蛇,软软地掉落,再没之前的灵活与凶猛。 对此,商墨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意外,只收了九节鞭,打个呼哨。 随着这声呼哨,十个身着白衣的人凭空出现,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一起往小邱头上、身上招呼。 小邱神色轻蔑,二郎刀当空划个圆,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地响过,那十个人纷纷后退,倒有八个人的武器都不在手中,剩下的两个,也是一脸狼狈。 “怎么进来的?”小邱略感疑惑,但很快醒悟,“你刚才东扯西扯的,原来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好放他们进来。” 商墨嘿嘿地笑着:“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来之前,我稍微做了点准备。话说回来,你这么厉害,怎么就没想到把结界弄得牢靠点呢?” “都是些小毛孩子,进来有什么用?”小邱自鼻孔中哼出一声。 “人多点,我心里有底。”商墨半开玩笑道。 “人再多也没用。”小邱斜睨着他,“你就是把整个王宫的人都叫来,我也能给你杀个片甲不留。” 商墨还是笑,哗啦啦地抖开九节鞭,攻上前去。 这时,冰雹渐渐停了,罩住舒葵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栀锦出现了,在不远处站定,沉默地看着两人的打斗。 “商墨打不打得过他?”舒葵凑过去,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栀锦目不斜视。 “怎么混进来的?卫兵为什么都没有发现?”舒葵又问。 “不清楚。”栀锦还是这句话,“这人修为很高,说不定是仙魔,普通的卫兵,根本不可能看透他的障眼法,就是我,用心去看,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大概。” “那他长什么样?”舒葵好奇起来。 栀锦眯着眼:“男的,应该比真的小邱高一点,脸看不清。” 说着话,“咦”一声,眼睛眯得更细,看起来相当费力。 “怎么了?”舒葵知道她是发现了什么。 栀锦不答,仔仔细细地又观察许久,朝商墨大喊起来:“陛下,他的腿受过伤。” 此话一出,缠斗中的两人都是面色一凛。 商墨马上改攻下盘,一招招又快又狠,而且专挑膝盖、胫骨这些肌肉少的地方。 小邱挥舞着二郎刀,或躲或挡,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怎么知道?”舒葵什么都看不出,直感到两人的一招一式都令她眼花缭乱。 “重心不对。”栀锦仍然紧盯着战况,“当时应该伤得挺重,现在基本上好了,走跑都问题不大,就是打起来,脚下还有点虚。” 顿了顿,歪歪头:“好像不止是腿伤,总觉得还有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舒葵下意识道。 “实在看不出了。”栀锦揉揉眼睛。 而那边厢,云雪护卫捡回武器,将小邱团团围在中间,扫的扫,砍的砍,劈的劈,刺的刺,都想尽快帮商墨把对手解决。 可是,饶是十一人对一人,小邱也丝毫没有落到下风,自如地在武器的缝隙间穿梭,间或,还能回上几招,逼退某人。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云雪护卫或轻或重地伤了半数,退回到栀锦那里,其余五人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眼见小邱越战越勇,一点点往舒葵所在的地方靠近,商墨急了眼,将九节鞭往空中一抛。 “怎么,打不过,气得连家伙都扔了?”小邱调侃道。 商墨不响,张开手举到身侧。 九节鞭自半空落下,悬浮在他手上几寸来高的地方,已月兑了环扣,除了把手,每一节都直直地对着小邱。 “用得这么熟练,是你身上的东西吧?”小邱看着九节鞭,“要送给我吗?不怕我拿到了会对你不利?” “想拿到,你还得再修炼几年。”商墨咬牙切齿地说着,九节鞭立时月兑手,疾如离弦之箭。 “陛下,不要!”与此同时,云净璃的声音蓦地响起。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商墨更是惊得连九节鞭都失了准头。 小邱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躲闪间,抓到一节鞭子:“这美女是谁呀?” 商墨赶紧收回剩余的几节:“你来干嘛?” “陛下,你的……你的翎毛被他拿去了。”云净璃谁也不答,兀自瞪着大眼,一脸惊慌失措。 “你过来干嘛!”商墨简直要疯了。 “我……我听说……有刺客……”云净璃看到满地都是鲜血,傻了。 “对,有刺客,快回去。”商墨紧紧皱起眉头。 “可是……你……他……”云净璃磕磕巴巴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小邱身上。 “我没事,快回去!”商墨吼起来。 话才说到一半,小邱暴起,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冲到栀锦面前,大力一掌将她推开,又伸手一探,抢了舒葵手中的殇泯双钩。 其实,当小邱对栀锦出手时,商墨已经反应过来,并迅速地也冲过去,不过,他又要夺回殇泯钩,又要当心舒葵,竟有了瞬间的茫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七十三章 典礼改期了 最终,保护镇国灵兵的责任感战胜了对凌玖川的恨,和对舒葵的好奇。 商墨让剩下的八节鞭再次升空,射向小邱拿殇泯钩的手,同时,鞭头和把手分上下两路,分袭小邱的膝盖和脚踝。 小邱举二郎刀,轻轻巧巧地挡开了所有鞭身,又抬腿踢了鞭头和把手,向舒葵伸出殇泯钩,想要把她钩到身边。 商墨这时已到近前,不管不顾地徒手就要去夺钩,却被一刀柄打在肘上,整个手臂立时麻木,失了力气。 “陛下!”云净璃尖叫起来。 而被推开的栀锦也已经起身,跑了回来,将舒葵往自己身后一拽,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长剑,唰唰唰三剑,剑剑指向小邱要害。 小邱得了殇泯钩,看左有商墨,右有栀锦,要想再带走舒葵,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便不想恋战,萌生了退意。 “陛下,你要不要紧?”云净璃担心商墨,慌里慌张地过来了。 小邱眼前一亮,收了二郎刀,斜刺里跨出,拦下云净璃扛到肩上,往宫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所有能动的人都赶紧去追,无奈小邱速度极快,没多久就一跃上了宫墙。 “放云小姐下来!”栀锦飞身就是一剑。 小邱以殇泯钩抵挡,轻而易举地将她打落到地上:“商墨,你要是还想要这个云家的女孩子,今天傍晚,到闲云镇,拿舒葵来换。如果不想要,我会给她留个全尸,送还云家。” 说完,一个雪白的东西呼啸着朝商墨而去。 商墨抬手接了,发现正是刚才被拿走的一节鞭子。 “鸟毛我不要,还给你。”小邱笑一笑,跳下宫墙。 云雪护卫是云家的忠犬,见主人被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纷纷跳上墙。 但墙外,两人已经消失,再无踪迹可循。 “散了吧,追不上了。”商墨收好九节鞭。 众人无法,只得往回走。 “几点了?”商墨问栀锦。 “快三点了。”栀锦抬腕看表。 “把舒葵带回去,让她睡一会,七点起来准备,九点,典礼风雨无阻。”商墨吩咐完,率先离开。 “他不打算管云净璃了吗?”。听到婚礼照旧,舒葵有些惊讶。 栀锦耸耸肩,又是一句“不清楚”。 舒葵看她嘴角边有血,走路时一侧手臂始终垂下,不禁问道:“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不要紧。”栀锦擦了血迹,“等你躺下,我去找医官看看,没大事。” 听了这话,舒葵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回到房间,莞尔迎了上来。 舒葵和她的关系已大不如前,便还是一言不发,自顾自进了卧室。 “来的是谁?”莞尔跟进来。 舒葵摇摇头:“变成小邱的样子,没人看得出是谁。” “实力呢?”莞尔还挺感兴趣的。 “商墨打不过他,云雪护卫就更别提了,三下都接不了。”舒葵月兑上已经捂得半干的衣服,累得脸都懒得洗,直接穿上睡衣躺倒下去。 莞尔收拾了脏衣服,再抬头,听到床上传来轻轻的呼噜声。 舒葵真的是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分外香甜,醒来时,见房间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还以为只是打了个盹。 起身,看钟——十点半。 她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钟坏了。 走出卧室,栀锦不在,只莞尔一人,在清洁地板。 “真的十点半了?”见客厅墙上的挂钟也显示的这个时间,舒葵相当奇怪,“怎么没人叫我?不是说七点起来准备,九点典礼开始的吗?”。 “改期了。”莞尔停下手里的活计。 “什么?”舒葵又是一愣。 “典礼改期了。”此刻,通知已发遍整个三疆境,也正因为如此,莞尔才没有一早去叫舒葵起来。 “为什么?”舒葵简直又惊又喜。 “云夫人来过了。”莞尔淡淡地说。 “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这,舒葵没有想到。 “来讨女儿。”莞尔也只是听说,“具体不知道。” 正说着话,栀锦推门进来,莞尔随即转向她:“喂,殿下想知道典礼为什么改期。” “云夫人来过了。”栀锦同样是这句话。 “商墨本来不是说典礼风雨无阻吗?怎么云夫人一来就改期了?”舒葵真想当面谢谢云净璃的母亲,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栀锦让舒葵坐下,接着,把先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凌晨,就在商墨回到房间后没多久,有人来报,云夫人求见。 商墨对此已有所预料,抹一把脸,振奋下精神,来到大殿。 云夫人早等在那里:“陛下,怎么回事?璃儿怎么会被刺客掳走的?” 商墨在王座上坐下,疲惫地说:“我让栀锦向她借用云雪卫,她大概是跟着到了战场,让刺客抓住了。” “就没人去保护一下她吗?”。云夫人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得个女儿,又是漂亮可爱,从小就当掌上明珠。 “当时很乱。”商墨懒得解释。 “云雪护卫在,栀锦在,陛下您也在,再乱,怎么会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云夫人焦急万分。 经过许久全力以赴的打斗,经历了镇国灵兵的得而复失,商墨又累又沮丧,话都不想多说,便吩咐去叫来栀锦,让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云夫人。 栀锦从小就跟着商墨,是他的亲信,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就挑了些主要的,并重点描述了来人的强悍,强调他抢了已失踪近千年的国宝。 “这么说,你曾是想去救璃儿的?”云夫人看着栀锦。 “是。”栀锦垂手答道。 “那之前呢?璃儿怎么会被抓的?”云夫人又问,“刺客想去抓璃儿的时候,你在哪里?” “云小姐看到陛下受伤,想过来查看,半路上,正好被刺客截了去。”栀锦只答一半。 “那时,你是不是在那个凡人身边?”云夫人却是什么都知道。 栀锦迟疑一秒,应了声“是”。 “听说,刺客原本是要带走那个凡人的,结果被你阻拦,他才转向璃儿,是不是?”看来,没什么能瞒得了云夫人。 栀锦看看商墨,没吱声。 “是不是?”云夫人提高了音量。 “是。”栀锦小声道。 “如果你不去阻拦,璃儿就不会落到刺客手里。”云夫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为了一个凡人,你们竟置我女儿的生死于不顾。” “那地方,她本就不该去。”商墨开口了,“我们没有不顾她的死活,只是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再加上那刺客太厉害,云雪护卫根本不堪一击,我受了点轻伤,就算和栀锦一起,也是追不上,打不过。” 云夫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今天典礼结束后,去闲云镇。”商墨简单地说。 “还要举行婚典?”云夫人非常不悦,再顾不得面前的是一国之君,“请陛下取消婚典,即刻带人出发。” “婚礼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准备了一个来月,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商墨也不高兴了。 云夫人则自有说辞:“婚礼再大也大不过人命,不说是我女儿,就是一个平民百姓,被劫持了,陛下也该尽全力营救。” “放心,我当然会尽全力营救。”商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去休息吧。” “陛下,请取消婚典。”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云夫人是不会罢休的。 “婚典从简。”商墨轻叹一口气。 云夫人看了他一会后,说:“如果陛下执意要在今天举行婚礼,市井间就会出现流言,说陛下为了摆月兑我们云家,借着保护凡人的名义,看着刺客掳走璃儿而无动于衷。” 商墨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云夫人阻止。 她接着道:“我们云家是识相的,既然陛下不想与我们来往,那么,我会建议我家老爷,把生意的重点转到更为富庶的魁仙或圣泽。” 闻言,商墨紧紧皱起眉头。 在三疆境,云家是能排进前五的富有人家,产业遍布三国各地。云家老爷是个老实、心软的好人,很念旧,因此,尽管在悠岚的生意不如另外两个国家好,他也还是不愿意离开故土,每年为商墨送上大笔税金的同时,更会时不时进贡些新奇贵重的玩意,只求商墨对自己的女儿多些关照。 与云老爷相比,云夫人更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对手下伙计的偷懒睁一眼闭一眼,也不会对求情以希望继续赊账的老主顾客气,同时,对于该把资产投向哪里,基本上也是由她定夺,所以实际上,云家商号真正的老板,应该是云夫人。 如今,让商墨最担心的,倒不是云家不会再缴纳那么多税金,而是云夫人说的市井流言。 若这样的流言真的传出去,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便会有所动摇,那么,在事后,婚礼的举行也会成为一个佐证,证明他是一个将自己的事放在首位的自私的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七十四章 姐姐,是我 云夫人见商墨不响,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催促。 商墨的脑子在继续飞速转动。 其实,对于宫中的情况,哪些人是自己的,哪些人是云夫人,他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 现在,要是执意举行婚礼,在这些异己分子眼中,自己的形象会一落千丈,那就更授人口实,让他们有起兵造反的好理由。 而一念至起兵,他又想到,如果将这些势力强硬地尽数拔除,朝中官员损失小半不说,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一大片,这善后工作做起来,也是很费时费力的。 正因为如此,上次他讨离厌蛊解药的时候,才会只捉来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来,能告诉云夫人,我知道身边有奸细,就是你派来的;二来,也是告诉她,目前,我只查到了这个人,但不保证我将来会不会深挖下去。 云夫人何等冰雪聪明,当即就明白了商墨的意思,自然乖乖地将解药双手奉上,同时,暗自庆幸。 商墨成功地麻痹了对手,也就安静下来,专心准备大婚,等待最佳时机。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出现个来历不明的高手,抢了国宝,掳走云净璃,引得云夫人气咻咻地上门要人,说的话,还句句带着威胁。 商墨有些进退两难,既怕自己的一意孤行激得云夫人当即造势起兵,又不甘心终于等来的,能压过死对头的好机会白白流失。 “陛下。”云夫人不愿久等,唤了一声。 “延后吧。”商墨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至此,云夫人再要不肯,就显得太咄咄逼人了。 商墨随即叫来人,发出通知,说时间紧迫,为了救人,不得已只能改期,为自己爱民的良好形象又添了一朵花。 “请回吧,好好休息。”他对着云夫人说完,开始安排随行的人员。 云夫人根本无心休息,但留在宫里也于事无补,只好回家等消息去了。 听到这里,不明就里的舒葵好奇起来:“云夫人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吗?”。 栀锦一耸肩,看向莞尔。 “她长得漂亮,又聪明,据说云家老爷对她宠得不得了,言听计从。”莞尔道,“她是云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要把生意转到其他地方,确实不是难事。” 舒葵点点头,暗想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有了钱,连国王都要让你三分。 “出发吧。”栀锦忽然说。 “去哪?”舒葵问。 “闲云镇。”栀锦打开门。 “去干嘛?”舒葵没反应过来。 “你不去,怎么换云小姐回来?”栀锦反问。 舒葵一时语塞,才意识到自己才是那刺客真正目的。 “走吧,马车就停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栀锦催着动身。 舒葵跟着她出门,将近三个小时后,抵达闲云镇。 镇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到哪里去了?”舒葵想,才离开一个多月,难道这里就荒废了吗? “送到邻镇去了。”商墨慢悠悠地走过来,“我一早就到的,清了场,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你真要用我换云净璃?”对此,舒葵是很不情愿的,但再不情愿,商墨把她丢出去,她也没办法。 商墨却并不回答,转移了话题:“这个镇的风景不错,要不要带你逛逛?” 这地方,舒葵来了不知多少次。 “你不是想从这里去圣泽吗?我带你去看看离圣泽最近的地方。”商墨见她不搭话,又说,“还有留金寨,我也能告诉你在哪个方向,说不定运气一好,真能看到容树也说不定。” 舒葵听出这是在寻自己开心,白他一眼,没搭腔。 商墨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拉起舒葵就走。 往日来时,有容树陪着,高高兴兴的,现在,一方面是前途未卜,一方面也是因为整个镇冷冷清清的,所以一路上,舒葵始终心不在焉,对商墨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嗯嗯”地漫应。 “真的?我就知道。”商墨突地提高了音量。 舒葵一下回过神来:“什么?” “我就知道是这样。”商墨满脸难以掩饰的兴奋。 “怎么样?”舒葵十分茫然。 “凌玖川喜欢你,你喜欢我。”商墨略微一扬下巴。 舒葵瞠目结舌,真不知道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我不喜欢你,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可能喜欢你。” 商墨笑笑,不信:“不喜欢我,你为什么那么听话,一点都不反抗?” 舒葵不答。 商墨却以为这是默认:“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对云净璃充满敌意?” “因为是她先对我充满敌意的。”不提还罢,一提,舒葵满肚子的委屈,“我在清雍居养伤时,除了医生和莞尔,就她来过。一来就带我去花园,硬要我给点评价,我一个不小心,说话得罪了她,她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还说是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回来的。” “哦?”这些,商墨都不知道,“她这么说?” 舒葵一点头:“还说什么你善良,看我身上有伤,不忍心赶我走,只好让我缠着跟回来。我就纳闷,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怎么她一点都不了解你——你跟善良完全不沾边。” 商墨笑起来:“我们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没单独说过什么话。” “你不喜欢她,还把她接进宫?”舒葵总以为,他们两人怎么也该是有过花前月下的时候的。 “谁说我不喜欢她?”商墨一挑眉,“她漂亮,性感,没有野心,娘家有财有势,还对我死心塌地,是最合适的王后人选,哪像你,凡人一个,身材、脸蛋,样样不行。”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舒葵摊手,“既然这样,你就把我还给凌玖川吧。” “想都别想。”商墨当然不肯,“既然你喜欢我,我就更不可能现在把你送回去了。我得对你好,让你更喜欢我,等以后回去时,忘不了我。” 说着,想象到将来的情景,笑得相当得意。 舒葵彻底无语,甚至祈祷苍天,降下一道闪电,这就把她劈死算了。 商墨则越想越开心,抬头往远处看看,揽住舒葵的肩膀,说:“留金寨就在那上面。” 舒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他们已来到牌坊附近,那里,原本该是缆车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她暗自奇怪,可还是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在这里能看到吗?”。 不等商墨回答,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拦腰抱住舒葵,顺势把商墨推了开去。 “姐姐,是我。”身后的人,衣着破旧,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有些邋遢。 舒葵一看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我,大树。”那人竟是容树。 这时,也是一惊的商墨回过神来,伸手往容树背心抓去。 “别,我朋友。”舒葵急忙阻止。 可商墨动作太快,话才出口,就见容树被拽着一拉,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都说了是我朋友了。”舒葵赶紧去搀。 容树向她挤挤眼,大声“哎哟”着,说这里疼,那里也疼,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才算能站起来。 舒葵让容树靠在自己身上,瞪着商墨。 商墨看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瘦瘦弱弱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就想到,这地方已经清场了,这个少年的出现很是可疑。 “你是谁?哪来的?来干什么?”他声色俱厉地问道。 容树一副赌气的样子,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昨天是小邱,今天又变成个男孩,既然敢来抢殇泯钩,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商墨认定,这就是捉走云净璃的人。 被他这么一说,舒葵也警觉起来,不由往旁边一闪,与容树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邱是谁?”容树茫然地看向舒葵。 舒葵不答,满心疑惑。 随着商墨一声大叫,四面八方蓦地冒出许多士兵,小部分人护着商墨和舒葵后退,其余人则将容树团团围住。 “舒葵,真的是我,我是来帮你的。”容树见状,没了玩心,用袖子在脸上抹几下。 “变得还挺帅。”商墨冷笑着,即刻下令攻击。 容树知道商墨是国王,还想能好好解释,便不敢对士兵们下重手,只是左右躲闪,即使还手,也点到即止。 “你真有这么个朋友?什么来头?”商墨看容树身形灵活,似是修为不低,不免好奇。 舒葵还是不吱声,紧张地盯着战局,真心希望这是真的容树。 商墨见她这样,也安静下来。 容树在包围圈中,尽管并不慌乱,但士兵们前赴后继,不依不饶的,时间久了,他渐渐感到不耐烦了。 “陛下,我真的是来帮忙的。”他沉着脸道。 商墨不会轻易相信,一言不发。 容树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便不再顾忌,硬生生地打出一条通路,朝舒葵而去。 挡在商墨和舒葵身前的弓箭手们,立刻齐刷刷地将箭头对准了他。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七十五章 跟我走 容树停在弓箭的攻击范围内:“我听说了云净璃的事,我是来帮忙的。” “昨天晚上,那个人变成了王宫里的人,今天,你也有可能是他。”舒葵说。 对于刺客能随意变幻外形的事,容树是有所耳闻的,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都是草木皆兵。 于是,他不再强调自己的真假,而是看着舒葵:“从断头崖下去以后,你到了哪里?怎么又会到的潇逸宫,成了准王后?” 舒葵也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是自愿的吗?”。容树继续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说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得跟着,帮你看着点,可不能再被骗了。” 这是在留金寨的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人时,容树说的话,舒葵听了,心中怀疑渐消。 商墨在一边,很不高兴地开口了:“喂,你是什么人?什么叫是不是自愿?什么叫不能再被骗?知道我是谁吗?说话注意点,别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容树的视线转向他,态度诚恳地说:“陛下,我是舒葵的朋友,我真的是来帮忙的。” “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云净璃被掳,几乎整个三疆境都知道,但换人的地方在哪里,商墨并没有广而告之。 “听说在清场,过来看看。”容树的话,半真半假。 当时,舒葵落下山崖后,容树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控制着速度,一路下落,一边各处观察,直到脚踏实地,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想还好,至少没有在崖壁上发现尸体。 之后,他给等在断头崖上的人发了信号,平子他们也慢慢落下,在崖壁上做了第二次搜索。 紧随其后的,是在悬崖底下的大面积搜索,但,只有人找到一些血迹,再没有更多的发现。 容树不死心,几乎一天到晚都在断头崖下,翻遍所有犄角旮旯,还派了人去戍边的士兵中打探。 几天后,消息传来,舒葵还活着。 容树简直欣喜若狂,赶紧再去查舒葵的具体位置,想着尽快把她接回来。 不过这次,传来的却是舒葵已被商墨带走的消息。 过不多久,舒葵作为魁仙国送去悠岚国的和亲大使,住进清雍居,不日就将成为王后的新闻在三疆境掀起轩然大波。 容树觉得奇怪,也觉得难以置信,明的暗的到悠岚国各地打探了无数次,国民众口一词——舒葵就是送来和亲的。 容树急了,想亲自去问舒葵,可是,整个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又对里面的地形不熟悉,贸贸然进去,被守卫发现倒也罢了,被当成刺客而通缉,就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了。 因此,他关系托关系地买通了个宫里的人,弄到王宫的地图,又好不容易打听到舒葵的住处,才刚研究好进出的路线,就又听到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云净璃被掳,刺客要求拿舒葵去换,国王的大婚典礼改期。 这下,容树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不得不另作打算。 幸好,凑巧的是,被买通的人是云雪护卫的佣人,当晚听到他们的聊天中提到闲云镇,为了多赚几个钱,便马上把这事辗转告诉了容树,容树急忙下山,堪堪赶上士兵挨家挨户地敲门,要求居民们去邻镇暂避。 他跟着人群去了邻镇,又立即返回,找个隐蔽处,专等商墨和舒葵。 容树不清楚舒葵有没有跟商墨提起过自己,不想暴露身份,便找几件旧衣服换上,涂花脸,准备装一回女敕,叫舒葵一声姐姐,看商墨的反应,再作打算,却万万没料到,会被当成是那刺客变的,打了,解释了,仍是没有完全洗月兑嫌疑。 “他真的是我朋友。”舒葵松口气。 “确定?”商墨一挑眉。 舒葵点点头。 商墨上上下下地打量容树片刻后,挥挥手。 士兵们随即散了阵型,退走了。 “什么来头?”商墨问容树。 容树刚要回答,被舒葵抢了先:“他家在这里有个铁匠铺,不然怎么会知道在清场?” 商墨回想下,依稀记得镇上是有个铁匠铺:“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舒葵答不上来,容树接下话头:“我去魁仙送货时认识的。” 接着,见商墨满脸疑问,又主动解释:“凌玖川陛下订了一把玄铁匕首,我叔叔打造出来,由我送去。” “哦。”商墨看向舒葵,“原来那把匕首是凌玖川送给你的。” 舒葵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笑。 “你叫什么?”商墨显然对容树很感兴趣,“看起来瘦瘦的,倒是有些本事。” “都叫我大树。”这,容树没有说谎。 “平时都在干什么?要不要跟着我?”商墨想让容树为自己工作。 容树仍然老老实实道:“平时在外面做点小生意,自由散漫惯了,本事也是东学西学的,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通,怕是到了陛下麾下,没几天就要露马脚了。” 商墨听出他是不愿意,也不勉强,话锋一转:“既然是朋友,肯来帮忙,再好不过。你跟我来,看看把你放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 容树应了,和舒葵一起走在商墨身后,来到镇长家的堂屋。 位置确定了以后,容树准备离开,舒葵跟上去,对身后商墨的阻止充耳不闻。 两人慢慢地走在闲云镇的街道上,有一种人事皆非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舒葵小声说。 容树笑笑,一拐,进了铁匠铺,又到院子里,才道:“掉下去之后呢?” “碰到小伍了。”舒葵答得简单,并且,不想把被打的那一段说出来。 容树在听到“小伍”二字的瞬间,面色一凛,想问什么,终于没有问出口。 舒葵也装傻,直接跳到进清雍居养伤,随后,把在王宫里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容树,最后,很是无奈地说:“我当然不是自愿的,但是你看,连莞尔都靠不住,我如果再反抗商墨,估计现在已经被折磨疯了。” 容树听了她的经历,许久没有出声。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舒葵叹口气,看日头已开始西斜。 “你跟我回去,现在就走。”容树忽然拉住她的手。 “怎么走?”舒葵当然很乐意回留金寨,但整个闲云镇,连带周边地区都在商墨的控制之下,要逃,谈何容易。 容树想了想:“你在这里等我,最多十五分钟,我就回来。” 舒葵点头,看着容树离去的背影,心中燃起希望。 大概才过了五分多钟,容树从院子的围墙上跳了下来。 “这么快?”舒葵有些意外。 容树“嗯”一声:“镇就这么点大,看一圈费不了多少时间。走吧。” “往哪里走?”舒葵下意识地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容树咧嘴一笑,再次拉起舒葵的手。 刹那间,一股寒意传来。 舒葵一惊,本能地挣月兑,直往后退。 “怎么了?”容树不明就里。 舒葵不答,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容树,也是满头雾水。 “怎么了?”容树又问一遍,异样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舒葵犹豫片刻,主动去牵容树的手。 同样,寒气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冲入掌心,沿着手臂往上,直入心脏。 舒葵的心跳略有加快,但并不是很难受,只是惊讶和疑惑,令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容树再问。 “邢源还好吗?”。舒葵蓦地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容树一愣,即刻反应过来:“好,很好。” “谁在做他的老师?”舒葵继续试探。 “我请了一个。”容树答得很简单。 “哪里请的?好不好?”舒葵做出关心状,“他这么聪明,所有功课都很优秀,可得请个好老师。” “是个好老师。”容树的态度开始有些敷衍,“快走吧。” “王老头呢,还好吗?”。舒葵不露痕迹地悄悄往院门挪动。 “挺好,也挺好。”容树不耐烦了,“快走,回去了,你谁都能见到。” “好,我们走。”舒葵已来到院门边,说完这句,赶紧抬脚跑出去。 容树眉头一皱,知道身份暴露,便跨前几步,伸手往舒葵背心抓去。 舒葵能感觉到背后猛然暴涨的寒意,情急之下,一个急转弯,绕到龙师傅房间里,大力关上通往院子的门。 容树收势不及,一手抓在门上,硬生生地在门板上抓出五个窟窿。 舒葵看得心惊,一刻都不敢停留,急忙穿过铁匠铺,来到街上,想高声大喊“救命”。 可第一个字刚出口,容树居然出现在了面前。 舒葵吓得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慌不择路地就要再进铁匠铺。 不成想,铁匠铺门口也有个容树,张开五指直抓过来。 舒葵尖叫着,慌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呆立当场,完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暖而略粗糙的手伸过来,把她往后急拉,才躲过这次攻击。 “容树!”舒葵分清了,后来的才是真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章 被亲了一下 “不是,不是留金寨的寨主夫人。”舒葵连忙否认。 “你不是为了他,把我的匕首都烧了吗?”。敖令洋苦笑着。 “不是,呃……”舒葵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敖令洋疑惑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舒葵整理下思路:“你的匕首不是我烧的,那是个意外。我和容树是普通朋友,我不是什么留金寨的寨主夫人。” “是吗?”。敖令洋完全没想到,“那和商墨陛下的婚礼又是怎么回事?” 舒葵长出一口气:“是他强迫的,他也不是真要娶我,而是想通过娶我,让凌玖川难过。” 敖令洋“哦”一声,想想,也觉得合理:“这两位陛下确实关系紧张,依商墨陛下的性子,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舒葵庆幸自己没有深陷入对一个不了解的人的感情之中,但并不讨厌或害怕敖令洋,相反,还是把他当朋友的。 敖令洋不露痕迹地靠近了些:“昨天,我原本想去悠岚国都城观礼,也想能最后再看你一眼,可到了这里,听到议论,说出了大事,婚礼改期了,隔壁的闲云镇还在清场,把人都赶过来了。” “后来呢,你去闲云镇了吗?”。舒葵没注意到两人间的距离在缩短。 敖令洋摇头:“这里只许进,不许出,直到昨天晚上,禁令才解除,也才听说,闲云镇是指定的交换人质的地方。” 说到这,舒葵想到一件事:“抓走云净璃的人,就是把我抓到沉亡森林里去的那个人——别墅的主人。” “他先抓住你,再放了你,再要抓你,为的什么?”敖令洋想不通。 舒葵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他要你帮他去找什么东西?去见什么人?”敖令洋猜测道。 “东西……”舒葵被一提醒,又想起了什么,“我在留金寨外的森林里还碰到过他一次,他是说要拿东西。” “拿什么?”敖令洋来了兴趣。 “不清楚。”舒葵对当时的痛苦记忆犹新,“他拿的时候,像在把我的心脏硬往外拽似的——不会是狼人吧,专喜欢吃个心脏什么的。” 敖令洋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舒葵头上揉了揉:“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真可爱。” 舒葵本能地躲开,可随即反应过来,这举动也并不令她反感。 敖令洋却略显尴尬地放下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舒葵不响。 “我小时候,是挺霸道的,但是,家境优渥,被宠过头的小孩不都是这样的吗?”。敖令洋将手放在椅子上,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同样放在椅子上的舒葵的手,“墨玉蜻蜓那件事,真的是我一辈子的阴影,十来岁的时候,有一阵子,我都不敢一个人睡,一合眼,耳朵边就全是那个小姑娘的哭声。” 舒葵看看他,暗想容树也对他成见太深了。 敖令洋则在深呼吸一次后,接着道:“那时候,我非常痴迷于养墨玉蜻蜓,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好不容易孵出来三四只,带着去玩,却被那小姑娘一掌压死一只,你让我怎么能不急?” 舒葵仍然不吱声,心里已觉得在留金寨前,自己只听了容树的一面之词就疏远敖令洋,着实不应该。 “不管留金寨寨主对我如何评价,舒葵,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敖令洋看起来非常诚恳。 舒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匕首不是你烧的,那么,你还愿意跟我去鎏昱海吗?”。敖令洋凑得更近了。 舒葵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清爽的气味,脸上拂过他呼出的略带潮湿的气息,还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不禁怦然心动。 “走吧,我们说好的,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敖令洋握住她的手。 “可是,凌玖川……”舒葵脑子里一片混沌,好歹还记得凌玖川,想至少也要去说一声。 “我先前才去看过,他还没醒。”敖令洋拉舒葵站起来,“我们先走,等到了,写个飞鹤笺,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通知到他。” 舒葵想想,这样也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出了镇,再走一段,来到一条几十米宽的河边。 “这条河直通鎏昱海,从水底走比较近也比较方便——我就是从这条路到的七曜镇。”敖令洋说着,往河里走去。 舒葵看着平静的河水,忽然有些犹豫。 “怎么了?”敖令洋见舒葵刚入水就站定,回过头来问道。 “我……”舒葵不敢看他,“还是回去……” 话没说完,敖令洋蓦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舒葵又惊又羞,捂着被亲的地方,连耳朵都红了。 敖令洋乘她愣神的工夫,开玩笑似地一推。 舒葵没有防备,一下被推到水里,浑身上下完全湿透。 “都这样了,你还怎么回去?”敖令洋得意地笑着眨眨眼。 “你给我等着。”舒葵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娇嗔的时候。 敖令洋还是笑,纵身跳进水里,用尾巴激起一大片水花,又给舒葵来了一次淋浴。 此时,舒葵的犹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只有喜悦,只想和敖令洋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好。 敖令洋往前游一段距离,回头看一眼,一头扎进水里。 舒葵也沉下去,正好与敖令洋面对着面。 他们相视一笑,携手往更深处潜去。 这河里,居然有蓝霓。 越往下,蓝霓身上的光越亮,好似流星,在舒葵身边不断划过。 敖令洋又开始哼歌了,随着歌声,蓝霓慢慢聚拢过来。 这里并不是一片漆黑,因此,上次那如星空般的场景没有再现,但蓝霓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仿佛翩翩蝴蝶,也很是好看。 舒葵和蓝霓一起,跟着敖令洋一路游去,发现河道越来越宽。 当再也望不到两岸时,敖令洋带她浮上水面。 “到了吗?”。舒葵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里看。 “还没,刚到魁仙。”敖令洋一直拉着舒葵的手,“累不累?要休息一下吗?”。 舒葵为他的体贴感动,心里甜甜的:“不很累。” “你等我一下。”敖令洋同样环顾下四周,朝远处游去。 “你要去哪里?”看到他离开,舒葵一时有些心慌。 敖令洋不答,拿了水面上的一块浮木,游了回来:“抓着,我推你。” 舒葵更开心了,朝他笑笑,往木头上一趴,顿时轻松不少。 “海边有间房子还能用,我稍微整理了下,你先住着,缺什么,我再去弄。”敖令洋推着木头,快速前进。 “你平时住在哪里?海底宫殿?”舒葵忽然想到了童话故事中的描述,“墙是用珊瑚砌成的,窗子是用琥珀做的,屋顶上铺着黑色的蚌壳。” “宫殿早就没了。”敖令洋眼望远处,“不过,所有鲛人的住处,确实都是用珊瑚造的。” 舒葵本是开个玩笑,不想却正好说中对方的伤心处,她抱歉之下,便不再开口。 敖令洋也不再说话,推着木头舰艇似的乘风破浪而行。 这一路,舒葵始终想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或安慰几句,可想来想去,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敖令洋神色一松:“到了。” 舒葵急忙转头,见一大片清澈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岸上,金色的沙滩向远处延伸,一眼望不到边。 可惜的是,沙滩上无数黑色的残垣断壁破坏了这里的美,让人不自觉地腾起凄凉之感。 “曾经,那是一个小镇,现在,就是一堆垃圾。”敖令洋轻声道。 “别难过。”舒葵捏了捏他的手,“你回来了,慢慢的,那里会是一个村子,最终,又会是一个小镇。” 敖令洋“嗯”一声:“走吧,带你去住处。” 两人游到近岸处,敖令洋转到一块礁石后,变成人形,穿好衣服,带舒葵进入荒废的小镇。 “这里住的都是人类吗?”。舒葵好奇地到处看。 “最初,是嫁给鲛人的女人们住的,后来人多了,各种各样的都有。”敖令洋不明显地叹口气,“想当年,还挺热闹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说着,往某个方向一指:“那座房子,是镇上最有钱的人造的,刚回来的时候,塌了一半,我就索性请人把二三楼都拆了。” “就是我住的地方吗?”。舒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敖令洋一点头。 “你平时不是住在水里的吗,怎么会想到请人来弄房子的?”舒葵感到奇怪。 敖令洋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我总是抱着希望,希望你能过来看看,住上一段时间,就算真的是你烧了我的匕首,我也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舒葵低头不语。 敖令洋带她进了房子,看过各个房间,吁一口气,说:“其实,那天离开留金寨的时候,我是非常担心你的,看那个寨主的样子,总觉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总觉得他会亏待了你。” “他不是那样的人。”舒葵替容树辩解着,不自觉地想到他对小伍小六的处置,便有些底气不足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一章 吻 “随便他是怎样的人,反正,你已经离开了。”敖令洋不愿多提容树,伸手想把舒葵揽进怀里。 “我身上湿。”舒葵找了个借口躲开。 “看我,这都忽略了。”敖令洋一拍自己的脑袋,“卧室的橱柜里有干净衣服,快去吧,省得生病。” 舒葵换了衣服,再回去时,看到敖令洋脸上略带着些紧张的神色。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敖令洋勉强笑笑,“走,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 舒葵一愣:“可我才换的衣服。” “哦……”敖令洋朝门外看一眼,“那……这附近有片礁石林,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景点,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吗?”。舒葵总觉得他似乎想尽快离开这里。 “没事。”敖令洋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就是,好不容易来了,总得到处逛逛吧。” “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已近中午,舒葵连早饭都还没吃。 敖令洋眼前一亮:“有,有,我们去礁石林,我烤鱼,你吃不吃?” “吃。”舒葵很饿,随便什么食物都行。 “那快走吧。”敖令洋赶紧来牵舒葵。 “有没有喝的?”舒葵还口渴。 敖令洋微微皱眉,到厨房里拿个提篮,乒乒乓乓地装了一堆东西过来:“有饮料,有酒,有油盐酱醋,还有餐具,够了吧?” 舒葵见他不耐烦,没响。 敖令洋吁口气,定定神,复又拉起舒葵的手:“刚才,因为我的疏忽,让你裹着湿衣服走了那么久,现在,我知道你很饿,所以想尽快到那里,尽快烤好了给你吃。” 舒葵接受了这个解释,“嗯”了一声。 敖令洋忙拉着她,出了小镇,来到一处礁石林立的地方前。 “这片礁石林很大,里面有很多岔路,跟紧我,别走丢了。”敖令洋吩咐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舒葵就是感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看看会不会变天。”敖令洋随口说道。 他执意不肯告知,舒葵没办法,也没多想,跟着进了礁石林。 一进去,舒葵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直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是片占地面积极大的石林,石头形态各异,大如房屋,小如竹笋,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石头的缝隙间,形成无数蜿蜒小路,若沿着路走,不多时就会出现好几条岔路,初到这里的人,随便一转,马上就会迷失方向。 敖令洋是对地形极为熟悉的,带着舒葵往深处,这里一拐,那里一拐,许久才来到一小片空地。 空地位于一块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礁石之前,地面平坦而干燥,还有用小石子垒起的灶。 “这也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敖令洋放下手中提篮,“要是有风雨,还可以到石头里面躲一躲。” 舒葵闻言转头,果然看到大礁石底部有个一米多高的洞口。 “这块大石头的中间其实是空的,里面很宽敞,像个房间。”敖令洋回忆着儿时,“我只要一和兄长吵架,就喜欢躲到这里来。” 说着,钻进洞去,拿出块石板,架在石头灶上。 舒葵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这里有鱼。 敖令洋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神秘兮兮地一笑,跃上最近的一块礁石,三跳两跳的,没了踪影。 舒葵傻了,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敖令洋去的时间并不长,三五分钟后也就回来了,一手提着串大大小小的鱼和几只螃蟹,一手提着个装满水的桶。 “哇,海鲜大餐。”舒葵高兴起来,“是刚才去捉的吗?”。 敖令洋点头,生起火,边等石板热,边杀鱼洗鱼。 舒葵蹲在旁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不大一会,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生鱼被放上烧得滚烫、抹了油的石板,吱吱地响起来。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更引得舒葵不错眼地紧盯着鱼,几乎滴下口水。 等好不容易,敖令洋说“好了”,舒葵忙拿起筷子,挑下鱼脊背上一大块肉送进嘴里,烫得眼泪直流。 “慢点,我不和你抢。”敖令洋开一罐饮料递过去。 舒葵接了,猛灌一大口,咽下鱼肉,松一口气。 “好吃吗?”。敖令洋问。 “太烫,没仔细尝,得多吃几口才知道。”舒葵故意这么说,又挑块鱼肉,吹吹,吃了。 敖令洋不再出声,忙活着烤起螃蟹,任舒葵一个人在那大快朵颐。 “你不饿吗?”。舒葵嘴里有食物,说出话来含含糊糊。 “等你吃完我再吃。”敖令洋挑了蟹膏放到舒葵面前。 舒葵不和他客气,一口气吃了五六条鱼,再加一只螃蟹。 “饱了?”敖令洋又烤好一只螃蟹。 “饱了。”舒葵喝口饮料,满足地答道。 敖令洋看看她,忽然凑过去。 舒葵本能地朝后,却被一下捏住下巴。 “别动,有东西。”敖令洋从舒葵嘴角边抹下些鱼肉碎屑。 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得舒葵眼里只有敖令洋那深蓝的眸子。 “跟你分开后,我一直在祈祷你平安,这次,老天总算听到了。”敖令洋喃喃低语。 舒葵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是着了魔一般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感觉到敖令洋潮湿微凉的唇,从额头,到鼻尖,再落到她的嘴唇上。 这一吻,先是轻啄浅尝,而后,敖令洋的舌强硬地撬开舒葵的牙关,温柔地舌忝着她的舌头,一下一下地撩拨着。 舒葵脑中像有无数口钟同时敲响,震得一片嗡嗡之声。她已无法思考,心中满是爱意,凭着本能迎合,不自觉地搂紧了敖令洋的脖子。 就在意乱情迷之际,不知怎么的,敖令洋竟一下放开舒葵,还把她往旁边一推。 毫无准备的舒葵连连后退,脚下一绊,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两人中间划过一道气流,在地上留下条深深的裂缝,最终,将不远处的礁石一劈为二。 “你们好雅兴。”那咬牙切齿的人,居然是凌玖川。 “你怎么来了?”舒葵下意识地问道。 “不希望我来,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凌玖川说话间,始终看着敖令洋。 敖令洋则恭敬地一鞠躬:“参见陛下。” “你什么时候到的七曜镇?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凌玖川相当开门见山。 “回陛下,昨天就到了。带舒葵来,是我们以前说好的。”敖令洋答得很是老实。 凌玖川转向舒葵,神色复杂,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有别的情绪。 舒葵一时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和他是上下级关系,最多不过朋友,他要真来管自己是不是恋爱,交什么朋友,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陛下来,为什么事?是想在鎏昱海游览一下吗?”。敖令洋明知故问。 “舒葵,走。”凌玖川不多话,招呼舒葵跟他离开。 “你先回去吧。”舒葵看着敖令洋,万般不舍。 “走,不许留在鎏昱海。”凌玖川厉声道。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老板?”舒葵毫不示弱,“爱扣工资你扣好了,大不了我老死在这里,不回人间了,有本事,你开除我。” 凌玖川压下火气,对敖令洋说:“放她走。” 敖令洋耸耸肩:“不是我不放,是她不肯走。” “解了你的惑情术。”凌玖川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敖令洋笑笑,什么都没说。 “快解,否则我杀了你!”凌玖川没耐性了。 舒葵听了这话,心猛地向下一沉,想也不想就起身挡在敖令洋面前:“不许动他。” 凌玖川不看舒葵,直盯着敖令洋。 敖令洋要笑不笑的,一手搭上舒葵的肩膀:“没事,没人会动我。” “他真的会杀了你的。”舒葵知道凌玖川是说到做到的人。 “他不会。”敖令洋很肯定,“如果他杀了我,你不会放过他,对不对?” “敖令洋!”话音未落,凌玖川一声大喝,紧紧捏起拳头。 敖令洋看着他泛白的指关节,略微躬身:“在,陛下。” “我说最后一遍,放了舒葵。”凌玖川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舒葵,你愿意跟陛下走吗?”。敖令洋凑到舒葵耳边,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愿意。”舒葵答得坚定。 敖令洋看向凌玖川,一摊手:“陛下,你看,真的不是我不放,她不愿意走,强人所难可不太好。” “你们鲛人一向号称从不勉强,和人类的结合都是你情我愿,可是,事实究竟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凌玖川恨极、气极,倒反而显得平静了。 敖令洋不搭话,示威般揽住舒葵。 “舒葵,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凌玖川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想复国,他只是想要你的人类基因。混血儿的怀孕周期短,他会让你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帮他生孩子,再强迫你们的孩子再去生孩子,你要是留在这里,到最后,会和以前那些人类女性一样,沦为生育机器,痛苦而亡。” 这话让舒葵迷茫起来,看看凌玖川,看看敖令洋,十分无措。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二章 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舒葵,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敖令洋的声音很轻很柔。 舒葵回头看他,笑了笑。 凌玖川急了:“舒葵,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中了法术,以为自己很喜欢他。” 舒葵又看向凌玖川,满脸疑惑。 “我们曾经说好的,逃走了以后,你和我一起来鎏昱海。”敖令洋仍是不慌不忙,“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住在这里,会很开心的。” 舒葵眼中闪着光,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 凌玖川看她这样,索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打算硬把她拖走。 舒葵一惊,拼命挣扎。 敖令洋在旁边看着,很是笃定:“陛下,若您现在把她带走,那接下来她会怎么样,您应该是清楚的吧?” 是的,凌玖川相当清楚。 以前,+.++他不止一次去过鎏昱海,也不止一次看到过住在小镇上的女人。她们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鲛人丈夫,甘愿接连不断地生孩子,再一个接一个地把孩子拉扯大,送去军营。而鲛人丈夫们只为播种而来,平时很少露面,不会对所谓的妻子有所关爱,也不会给她们提供经济支持。 即便这样,这些女人还是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要是有人建议她们离开,那人必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也曾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强行带走几个女人,以为只要远离了鲛人,她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这些女人像着了魔似的,想尽一切办法要逃,要回到小镇,实在走不掉的,终日郁郁寡欢,到最后,竟落下病来。 当时,凌玖川尚且年幼,听闻这样的事,颇为震惊,以至于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到稍大一点,才知道鲛人有一种法术,可以通过肢体接触与各种亲密举动,让人类女性神志不清,疯狂地爱上自己,而且接触的时间越久,爱意越深,越不能自拔。 现如今,眼见舒葵中了这种法术,凌玖川心中的焦急自是不言而喻。 他是真的准备强带舒葵离开的,可是敖令洋的几句话,也是真的让他起了犹豫之心,就怕一走,舒葵整日想着逃跑,甚至,也和小镇上的女人们一样,抑郁而亡。 “陛下,就让舒葵住一些日子吧,我保证,一定会将她完整归还。”敖令洋观察着商墨的表情,“若鎏昱海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我一样会对凌家称臣。” “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凌玖川一挑眉,放开了舒葵。 “是。”敖令洋点头,“到时,您也能多一支可供调遣的军队。” 凌玖川看着敖令洋,似乎有些心动:“一些日子,是多久?” 敖令洋想了想:“几年,只要十个孩子,我会自己把他们养大。” “十个,算孕期半年,中间再有些间隔,少说也得七八年吧。”凌玖川像模像样地计算起来。 “七年。”敖令洋给了个确切的数字。 凌玖川沉吟片刻,慢慢走到敖令洋面前:“七年,确实不算很久。” 敖令洋眼前一亮,以为凌玖川同意了。 不成想,下一秒,凌玖川蓦地变了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卡住了敖令洋的咽喉。 “不说七年,哪怕七天,七分钟,我都不会同意把她留在这里。”他凑近敖令洋的脸,几乎把牙咬断。 “放开他,放开!”舒葵一声尖叫,扑上来用力打凌玖川的手。 敖令洋憋红了脸,却不反抗,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凌玖川将舒葵拨拉到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舒葵急红了眼,再度上前,朝着凌玖川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凌玖川没再有任何动作,只看着她,任手臂慢慢渗出血来。 舒葵见这样都没用,松了口,急得六神无主。 “你快放手。”舒葵哭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凌玖川闻言一愣,想到很久前,那些女人癫狂的样子,便抿着嘴唇,将敖令洋重重丢下。 “怎么样?要不要紧?”舒葵忙蹲下去看。 敖令洋摇一摇头,咳嗽了好一阵,才哑着嗓子道:“陛下,幸好我没有死,否则,舒葵的心里永远只有我。” 凌玖川不说话。 敖令洋又咳嗽几声,接着道:“我死了,她并不会乖乖跟你回昊苍宫,要么自杀殉情,就算不死,也一生一世都是鎏昱海的人。” 凌玖川依旧不出声,看了舒葵半晌,一转身,走了。 “陛下,七年。”敖令洋略带得意地喊道。 凌玖川不回头也没停留,很快,消失在礁石之间。 “我不要去昊苍宫,我不想再见到凌玖川。”舒葵扶敖令洋起来。 敖令洋拍拍她的手背:“没事,不去,凌玖川也不会再来,我说七年,是为了先稳住他,等到了那时候,往水底一躲,他也找不到我们。” 舒葵这才放心,转而看到敖令洋脖子上的掐痕,心疼不已:“他要是真的把你掐死了,我绝对跟他拼命。” “你打不过他。”敖令洋模了模舒葵的头。 “打不过也要让他受点伤,不能白白放过他。”舒葵“哼”一声。 “你已经让他受伤了,谢谢你想来救我。”敖令洋在舒葵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舒葵满心甜蜜,红着脸,笑了笑。 随后,两人回到了小镇上的住处。 “你的脖子真的不要紧吗?”。舒葵打开门。 “没事。”敖令洋的喉咙其实疼得很,“我去水里待一会,能好得快一点。” “我和你一起去。”舒葵不想和他分开。 “不用,我一个人好些。”敖令洋拒绝了,“你休息一下吧,我晚饭时候再过来。” 话说到这样,舒葵也不好再坚持,唯有去屋里等待。 房子占地面积颇大,带着个光秃秃的院子,进了大门是堂屋,旁边围着六个房间,都布置得干净而简洁,厨房用品和卫浴设施一应俱全。 舒葵坐在堂屋的沙发上,不断回想关于敖令洋的种种,越想,越觉得两人实在太有缘,别墅中发生的所有事都成了最美好的记忆,而留金寨前的别离成了既让她自责又让她难过的事,同时,也隐隐地怪容树太记仇,孩提时代的事,居然可以纠结千年。 再想到那个吻,舒葵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此刻,在她心里,敖令洋是完美的,世上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能让她如此心动。 她就这样一件事一件事地反复咀嚼,脑中尽是敖令洋的微笑和温柔体贴,连夕阳西下都没有注意到,以至于当敲门声响起,竟被生生吓了一跳。 来的自然是敖令洋,带着些菜蔬和鱼肉,进了厨房。 不多时,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餐桌,直让舒葵这黑暗料理之王由衷地表示赞叹。 饭后,两人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敖令洋声音轻柔,说儿时的趣事,说鎏昱海曾经的繁华,再说到和舒葵分开后自己的行程。 “在七曜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舒葵有些奇怪。 “我担心你的安危,睡不踏实,天不亮就醒了,想出来散散步,走到那家旅店门口,无意中朝里张望,正好看到你。”敖令洋抚着舒葵的头发。 “真的吗?太巧了,我也是因为睡不着,才这么早起来到院子里去坐着的。”舒葵激动地一下坐起身,面对着敖令洋,“我们第一次分开之后,居然会在鬼门关那种地方遇到,再分开到现在,又会到同一个地方,再刚好同一时刻都睡不着,你说,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我们就是应该要在一起的?” 敖令洋笑起来:“是啊,真巧。” 舒葵高兴得不行,靠在敖令洋肩头,心都在颤抖:“那我们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当然。”敖令洋答得肯定,“你还得给我生十个孩子呢。” 舒葵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问了个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喜欢男孩女孩?” 这次,敖令洋没回答。 舒葵也无所谓,自顾自开始幻想:“最好第一个是男孩,可以保护弟弟妹妹,第二个是女孩,帮着我和哥哥一起照顾弟弟妹妹。到时候,你带着男孩子出去玩,我在家给女孩子梳头打扮,等他们长大了,都结婚生子离开家了,我们老头老太太两个,天天手拉手去沙滩上看夕阳。” 敖令洋还是笑:“傻瓜,哪里来的女孩子,我们两个生的,只有男孩。” “哦,对哦。”舒葵突地记起刘姨说过的话,回到了现实中来,抬头问道,“他们很小就要开始训练了吗?会不会受伤?你真的要让他们去打仗吗?”。 “是的,从会走路起,就要开始训练,一旦训练起来,会受伤是一定的。”敖令洋并不隐瞒,“不过,第一代混血儿大多数是指挥官,不怎么需要亲自冲锋陷阵的。” 舒葵稍感安心,可一转念,又想到凌玖川的话:“你会不会强迫我们的儿子生孩子?” “不用我强迫。”敖令洋一副“你多虑了”的表情,“他们长得好看,又是王室之后,待到成年,想为他们生孩子的会蜂拥而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三章 留金寨的大主顾 “也是只能生男孩吗?”。舒葵想象着孙子满地跑的情景。 “那倒就未必了。”敖令洋耸耸肩,“如果第一代混血儿和人类结合,他们有一半可能会生下纯种的鲛人;如果和妖族或悠岚国的结合,生下的孩子寿命非常短,一般活不到成年。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有男有女。” “照这么说起来,鎏昱海的人口很快就会越来越多的。”舒葵没想到鲛人的基因强大到如此地步。 敖令洋不响,一下把舒葵揽进怀里。 舒葵的脸贴在敖令洋胸前,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所有的想法立时抛到九霄云外。 维持这样的姿势片刻后,敖令洋自然而然地托起舒葵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舌相交的瞬间,舒葵的心一阵狂跳,所有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整个人轻飘飘的,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已被放倒在沙发上。 敖令洋压在舒葵身上,嘴唇转到她脸上,再到耳垂。 被含住耳垂的舒葵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瘫软,像有一把火,自脚底蹭地直燃到头顶。 敖令洋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轻咬着舒葵的耳垂,手不安分地四处游移。 舒葵想阻止他,可一点使不出力气,居然像是半推半就。 敖令洋抬头看她一眼,温柔地一笑,埋头一路往下,继续轻轻地啃咬她的脖子。 舒葵晕晕乎乎的,反抗仍然软弱无力,直到微凉的手抚上小月复,才猛地一惊,手脚并用地将敖令洋推了开去。 “怎么了?”敖令洋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不要。”舒葵缩起身子,脸色绯红。 “怎么了?”敖令洋又问,语气明显放柔。 “不要,我……”舒葵连脖子都红了。 敖令洋看她欲言又止的,忽然醒悟过来:“你还是……你是……第一次?” 舒葵轻点头,羞得根本不敢抬眼。 “告诉你个秘密,我也是第一次。”敖令洋凑到舒葵耳边,直往她耳孔里吹气。 舒葵痒得一缩脖子,依旧不好意思看他。 “我轻一点,好不好?”敖令洋试探性地又要去吻舒葵。 舒葵躲开,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爱我吗?”。敖令洋似乎有些受挫。 “不,我爱你。”舒葵急忙澄清,“只是,我有点害怕,没准备这么快就……” 敖令洋不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舒葵一时有些慌乱:“对不起,我……” “算了,没事,是我太心急。”敖令洋舒口气。 “你不怪我吧?”舒葵实在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不会。”敖令洋在舒葵唇上轻啄一口,“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这样的话,舒葵一辈子都听不够。 “休息吧,我走了。”敖令洋站起身。 “明天还来吗?”。舒葵真怕见不到他。 敖令洋“嗯”一声:“一早就来。” 两人依依不舍地在大门口道别,舒葵看着敖令洋的背影消失才回到房间,又坐在床沿发呆,傻乎乎地笑着。 这一晚,兴奋、害怕,期待,又有些后悔的复杂心情,让她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舒葵很早就起来,仔仔细细地洗漱,又换好衣服,随后,便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敖令洋终于来了,在门口逆光而立,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舒葵转遍了鎏昱海附近的村庄城镇,两个人和普通情侣一样,手拉手逛街,买零食和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到了晚上,敖令洋总是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烧好吃的,虽然手艺只能算是中上水平,但到了舒葵嘴里,却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美味佳肴。 “你要是到了人间,肯定有大把人追。”一次打下手时,舒葵随口开着玩笑道。 “真的?”敖令洋打着鸡蛋。 舒葵用力点头:“不说你会做饭,还是个王子,就凭你的样子,随便往那里一站,保证回头率百分之百。” “哦。”敖令洋若有心似无意地说,“我如果真去了,会有人肯跟我回来吗?”。 “你只要开口,姑娘们绝对踊跃报名。”舒葵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怎么,想去一趟,再带几个回来?” 敖令洋笑笑,没出声。 舒葵只当他也在开玩笑,这个话题过了就过了,并没有多想什么。 又过几天,吃过晚饭,敖令洋走后没多久,舒葵刚在房间里换好睡衣,忽然听到窗上有轻轻的敲打声。 她先是吓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笑意。 拉开窗帘,外面很暗,只能看到个人站在阴影里。 “怎么不走大门?”舒葵伸出手,以为是敖令洋。 那人没要她拉,而是一攀窗沿,跳进房间。 “你怎么来了?”舒葵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相当惊讶。 灯光下,这人的面色白得泛青,竟是舒葵以为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的容树。 容树转头,看了看整个房间:“是敖令洋为你准备的吗?”。 “是啊。”提到男朋友,舒葵略带得意,“他很细心,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容树又问。 “住在这里,和他结婚吧。”舒葵羞涩地笑起来。 “这段时间,我在悠岚国内养伤,前天刚回到留金寨。”容树话锋一转。 舒葵这才记起闲云镇上发生的事:“你已经好了吗?我走的时候想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栀锦说……” “是的,我知道,栀锦把话带到了。”容树打断她,继续自己先前的话题,“我一回到留金寨,平子就汇报了几桩我不知道的买卖。” 舒葵没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容树接着道:“寨子里有个卖药的,曾经到过魁仙一趟,说是为一个大主顾送货。我把那人叫来,问这大主顾什么来头,他告诉我,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浅蓝的头发,长相英俊,看着像是个鲛人。” “这不是敖令洋吗?”。舒葵好奇起来,“他买了什么?” “黄粱一梦。”容树答。 “什么?”舒葵没听懂。 “**,有很多种配方,若是配伍完美,被下药的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容树解释,“由于制作工艺复杂,成功率低,这种药很少见,价钱很高。他要的是药性比较强的,但卖药的没这个本事,勉强给了个差不多的,也赚了不少。” 舒葵闻言沉默下来。 容树观察着她的表情:“还有一桩买卖,就在我前天回去之前,主顾也是这个二十来岁,浅蓝头发,长相英俊的小伙子。” 舒葵看向容树,眼神中满是询问。 “他说他想去人间一趟,钱不是问题,问我们有没有办法。”说到这,容树也有点想不通,“他要去人间干什么?” “可能是准备送我回去看看。”舒葵想到之前的那几句玩笑话,心里咯噔一下。 “哦,这样。”容树见她笑容勉强,没再多说什么。 “对,就是这样。”舒葵定定神,暗暗对自己说,敖令洋这么喜欢她,这么爱她,一定是怕她想家,一定不会是想去人间再带几个女孩子过来。 “那他要**干什么,你知道吗?”。容树不紧不慢地问。 “不知道。”舒葵略微昂头,“他买来总有他的用处,我相信他不会乱来,不会去害人。” “希望他只是对制药感兴趣,买来研究研究。”容树的话里很不客气。 舒葵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他天天都和我在一起,根本没时间去害人。” “那之前呢?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容树不动声色道。 “在七曜镇碰巧遇到的。”舒葵仍自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是啊,真是好巧。”容树冷笑一声,“你身上有凌家家徽,他是凌家家臣——你们走的时候,凌玖川怎么说?” 舒葵一愣:“我们走的时候,凌玖川还没有醒。” “凌玖川没有醒是因为他中了**。”容树索性把话挑明了,“要是在平时,敖令洋连看你一眼都会被他发现,更别说要带你走。” “不可能。”舒葵完全不相信,“凌玖川不是号称很厉害的吗?不可能被迷倒。” “我问过药师,他给的配方,如果用在普通人身上,至少要睡上两三天。”容树耐着性子,“凌玖川睡了多久?” 舒葵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猜,大概几个小时吧。”容树还是比较清楚凌玖川的实力,“敖令洋也知道不能拖住凌玖川太久,是不是一路都催着你,想尽快回到鎏昱海?” 舒葵照旧不言语,开始回忆来时路上的情形,细想之下,好像敖令洋当时确实有些匆忙,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到最后有了浮木,前进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他都那么久没回来了,路上走得快一点,有什么不对?”可是,舒葵就是觉得敖令洋的所有举动都是正常的,合理的。 容树叹口气,摇摇头:“早就听说惑情术会让人变得六亲不认,看来,的确如此。”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八章 内讧 首先,钱世达要弄清大树对傅宽的真实想法。 “师父对你好不好?”他是这么开头的。 “好。”大树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喜不喜欢他?”钱世达又问。 大树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钱世达略微尴尬,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次出去……呃……都去了哪里?” 大树仍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当时,正是那次坐船出游之后,傅宽对大树的亲昵,和两人间的暧昧气氛,瞎子都看得出来。 其实,大树表面上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自到留金寨后的第二年,他就在偷偷观察寨子里的每一个人。他知道,大家都很清楚寨主的嗜好,看他的时候,有的带着不屑与轻蔑,有的带着同情与惋惜,但不约而同的,没人敢发声音,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同时他也发现,钱世达是所有人中最难受的一个,背地里,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 由于单纯的外表和特殊的身份,寨中人对他的戒心都不是很重,只要不是泄密了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一般的事,稍微被追问一下,也就告诉他了。 因此,不多久之后,他听到很多故事,也基本了解了这二当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今天会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也就不感到意外了。 “寨主有没有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钱世达有些难以启齿。 大树暗自发笑,却做出惊恐的样子:“没有,真的没有。” 钱世达眼前一亮:“告诉我,没事的。” 大树低下头,只是不发声音。 “你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难受吗?告诉我吧,我一定替你保密。”钱世达压低了声音。 大树看看他,欲言又止。 钱世达忙再接再厉:“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树咬着下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师父他……他……他是做了些奇怪的事,我……” “你怎么样?”钱世达关键就是想知道他的感受,“喜欢吗?难受吗?”。 “很不喜欢,很难受。”大树摇头,“我……我……” 接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又不敢说了。 “你怎么样?悄悄告诉我。”钱世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大树凑过去:“我有点恨师父,可我怕他。” 钱世达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点点头:“哦。不要紧,我会帮你。” “怎么帮?”大树一歪头。 钱世达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自此以后,两人仿佛密友,时常会在留金寨附近的偏僻处聊天,大树俨然将钱世达当成了倾诉对象,事无巨细都要说一说,言语中,也透露出越来越多的对傅宽的恨意。 几个月过去,钱世达认为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寨主以后不再欺负你。”他郑重其事道,“不过,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跟其他人说,提都不能提,否则,我就不再帮你保守秘密,把你和寨主的事告诉整个三疆境。” 大树闻言紧张起来,用力点头。 钱世达拿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我特地去为你弄来的药,你涂在刀上,割寨主一刀,以后,他就再不能人事,也不能欺负你了。” 大树不接,退缩了。 “没事的。”钱世达把药瓶硬塞进大树手里,“只要一个小口子,见血就行。” “那不能人事,要不要紧?”大树犹豫着。 “不要紧。”钱世达答得肯定,“寨主不会缺胳膊少腿,也不会有内伤。” 大树看着药瓶:“我要是割他一刀,他会生气,会打我的。” “到时候,我来救你。”钱世达拍拍胸口。 “师父不会杀了我吧?”大树非常害怕。 “他那么喜欢你,舍不得杀你的。”钱世达做出很了解傅宽的样子,“你伺候得殷勤点,他生几天气,也就好了。” 大树没吱声,算是默许了。 随即,他们约定了行动时间,又讨论些细节,便回到寨子,各干各的事去了。 如今,大树按照说好的,割了傅宽一刀,钱世达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一半。 他给的药瓶里,并不是什么让人不能人事的药,而是实实在在的毒药,虽不至见血封喉,但也能让中毒的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再构不成威胁。 此时,傅宽眼前发黑,冷汗涔涔而下,却还是不肯甘休,勉力提气,想施法教训面前的两人。 可进入血液的药,药效发挥得非常快,他只来得及抬了抬手,就再也无法动弹。 “寨主啊,你做了那么久寨主,又要赚钱,又要找女人,还要找小男孩,应该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钱世达微微笑起来。 傅宽喘着粗气,高声呼喊自己的手下。 “跟着你的,就那么几个人,再厉害,也不是全寨上下的对手。”钱世达早已解决了后顾之忧。 傅宽怒极,恶狠狠地瞪着大树:“小畜生,白眼狼,你不过是个娈童,别以为帮了他,他就会给你好处,让你留在留金寨,我告诉你,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大树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弟子。”钱世达别有深意地拍了拍大树的肩膀。 之后,他叫来人,把傅宽抬进地牢,任由他自生自灭。 钱世达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寨主的位子,很是风光了一段时日,期间,他将大树软禁,天天来打探傅宽的小金库在哪里。 大树是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还有小金库这件事。 钱世达自然不信,执着地不断逼问,时间久了,渐渐失了耐性。 这天,他将大树带到留金寨中央的广场上,指着架好的几件刑具:“傅宽大势已去,你就别再为他守口如瓶了,说吧,他搜刮来的宝物到底在哪里,等我拿到了,可以分给你一点。” “我不要。”大树淡淡地说,“那些宝物里,没有我拿命换来的东西。” “不要也行。”钱世达一挥手,“那就留你一条命,放你下山。” “我不走,我喜欢这里。”说着,大树一笑。 钱世达皱起眉头:“你就是怎么都不肯说是不是?” 大树歪着脑袋,像在开玩笑:“我们交换情报吧。我告诉你师父的金库在哪里,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怎么样?” “我没那闲工夫。”钱世达还是挥手,“你要说就说,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大树耸耸肩,一点也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我猜,你会说,这些东西原本是寨主的,现在也应该属于寨主,对不对?” “那是自然。”钱世达月兑口而出之后,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忙再补一句,“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归寨主。” 大树“哦”一声,似笑非笑的,转头朝四下里张望。 钱世达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膝窝里就遭猛击,顿时双腿无力,跪倒在地。 紧接着,几十人一窝蜂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捆成了个粽子。 “该谁的谁拿走,无主的平分,好不好?”大树朗声道。 “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当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 大树不慌不忙的,向某人一抬下巴。 那人当即拿出件东西,高举过头:“老子为了这玩意丢了只眼睛,没想到回来就让傅宽看上,给抢了去。这事,我就跟大树提过一次,没过几天,他就偷出来还给我了。” 经他提醒,又有几个人想起大树帮过自己,纷纷站了出来。 这下,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消失了。 钱世达明白自己也成了大势已去的人,闷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大树带着众人,到地牢,在傅宽身上模到钥匙,又到他房间,打开床底下的金库,即让到一边,再不管接下来的事。 留金寨的人里,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多数都是仗义的光明磊落之人,也不乏爱贪点便宜,爱损人利己的,两拨人在金库里就吵个不停,到拿了东西出来,已经开始推推搡搡。 大树在旁边看着,依然置身事外。 “山虎,把不是你的东西交出来,大树说了,无主的平分。”一个瘦小的男人拉着个彪形大汉。 那叫山虎的汉子很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大树说的?他算老几?凭什么听他的?” “你不听他的?”瘦小男人也跟着翻白眼,“当时说平分,叫好叫得最响的就是你。” 山虎语塞,但就是把东西死死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下。 瘦小男人急了,手上用劲,推得山虎一个趔趄。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山虎凶狠地瞪大眼睛。 “来,打啊,我难道还怕你不成。”瘦小男人摆好了架势。 而在他们俩耍嘴的时候,旁边不时有三五个一堆的,因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时间,留金寨内一片厮杀和兵器交鸣之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生死之交,现在因为一件珍宝,都杀红了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八十九章 新寨主 “大树,告诉爷爷,你究竟想要什么?”有个老人走到大树身边,幽幽地问。 这老人叫死不了,是三疆境数一数二的情报贩子,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谁都不清楚他年龄多大,修为如何,只知道他为人大方,办事公道,不仅能挖到别人都挖不到的情报,还能保证情报的可靠,因此,在留金寨,他是最为被敬重的一个,就连傅宽都要让他几分。 “不了爷爷,你来做寨主吧。”大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打成一团的众人身上。 “我?算了。老了,折腾不动了。”死不了轻轻摇头,“再说,就是我做了寨主,过不多久还是得让给你,多麻烦。” 大树转过头来,朝死不了笑了一笑。 “这些人,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看看现在的傅宽和钱世达,你还想做寨主吗?”。死不了也看向战场。 “傅宽太贪,钱世达太蠢,他们手下的,当然是乌合之众。”大树的口气中带着不屑。 死不了听了这话,看大树一眼,低下头想了想,说:“孩子,你很有天赋,很聪明,不过切记,有些事,糊涂些好,也别太咄咄逼人,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树“嗯”一声,对着死不了深深一揖到底,随后向人群喊道:“住手,都住手!” 人群有瞬间的安静,但很快,又恢复混乱。 “不了爷爷说了,都住手!”大树提高了音量。 这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死不了,目光灼灼。 死不了咳嗽一声,拍拍大树的肩膀。 大树跨前一步:“不了爷爷说,明明刚刚说好的,无主的平分,你们还要这样你争我夺,自己人打自己人,实在太不像话,要是传扬出去,留金寨的人这么不守信用,谁还敢来给我们生意做?没有生意,光拿着这点东西,早晚坐吃山空,有什么用?” 此话有理,谁都无法反驳。 大树继续道:“不了爷爷还说,今天占了便宜的,就算了,不用吐出来了,以后上交的佣金照旧。吃了亏的,到他那里去登记,以后佣金可以只上交两成。” 这话一出,顿时响起一片交头接耳。 “不了爷爷可一直看着呢,谁要是占了便宜还要来登记,直接乱棒打出留金寨,同时将原因昭告整个三疆境。”大树冷冷地扫一眼人群。 众人又安静下来。 那时,留金寨并不只收黄金,各种珍稀宝贝都行。傅宽在位期间,要求每一笔生意的佣金都要全部上交,等他看过,挑走了好的,再返还四到五成,若有人瞒报私留,轻则毒打,重则没命。等到了钱世达,他给出的比例是四六分,留金寨四,个人六,这对被傅宽压迫许久的寨中人来说,已经很不错。 现如今,一听说以后佣金可以只上交两成,那些没有抢到无主宝物的人都心头一喜,再也不想去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直接撒了手。 而那些抢到东西的,也低头看怀里的宝物,权衡着它们的价值。 不多久之后,除了三五个眼疾手快又本领高强,实在抢到不少的,其余人都只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聚拢到死不了面前。 死不了打头,和大树一起进了留金寨中央的酒馆,到账台后,开始一个个地登记。 不肯放下宝物的,在无数鄙视的目光中,很是难堪。 “这可是留金寨的东西,你们要是拿着走了,不管到哪里,总有人能把你们找出来。”先前和山虎推搡的那个瘦小男人经过他们身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舍,也终于放下了怀里的东西,只有一个不信邪,“哼”的一声,大踏步地走出了寨门。 大树到外面,见珍宝散了一地,不禁笑起来,回来趴在死不了耳边说了几句。 死不了搁下笔:“都不想占便宜了吗?”。 人群里发出几声讪讪的笑声。 “那就走吧,按说好的,平分。”死不了站起身。 “不了爷爷,怎么都不能面面俱到,让大家都满意的。”大树在旁边小声道。 死不了抚着胡须:“嗯,那就按刚才我跟你说的办。” 大树略微一窒,点一点头,站到桌子上:“不了爷爷会尽量公平,但是僧多粥少,免不了会有偏颇,分得少的,从今后的五笔生意,佣金就不用上交了。” 大家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死不了和大树又回到了之前的战场,估价、分配、登记,一直忙到半夜才能稍微喘口气。 这时,有人拿来了吃的喝的,众人席地而坐,喝酒猜拳,很是热络。 死不了见状,回房休息去了,大树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这些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上午,死不了召集所有人开会。 “现在,该说说寨主的事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傅宽和钱世达都该死。”一人高喊。 “这种事,让新寨主决定吧。”死不了不愿定人生死。 “老爷子你不就是新寨主吗?”。有人觉得奇怪。 随即,一片附和之声。 死不了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笑了笑:“我不是,大树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寨主?”很快,有人反对。 “他是傅宽的弟子,做寨主,并无不可。”死不了先拿身份说事。 “寨主又不是世袭的。”又有人不同意。 “论能力,他也不弱。”死不了不紧不慢道,“昨天那些方案全是他的主意,你们不都是心服口服的吗?”。 说着,手指在一个个人身上点过去:“他在这里几年间,还了你的东西,还有你,你,你的,都忘了吗?”。 被点到的低头不响,其余的开始窃窃私语。 “老爷子,你也知道他是傅宽的……傅宽的……”又一个反对的,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死不了知道,大树的特殊,是这群人心中最大的障碍,于是便略加思索,道:“这样吧,办个擂台赛,以实力推举新寨主。” 这是最快最直接,也是最能令人信服的,当然能得到一致认同。 比赛在第二天中午开始,大树最初并没有上台,而是在只剩下不到十人时,出现在擂台边。 在台上的人只有一只眼睛,正是前天第一个站出来,替大树说话的。 “哥,我们点到即止。”大树上了台去,拱一拱手。 那人只当他是在讨饶,却不想,不过几个回合,自己就被一指点中胸口,败下阵来。 人群中一片哗然,谁也不曾料到,看似单纯、弱不禁风的大树会如此了得。 接着,剩下的几个人在擂台上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大树就对上了寨中在傅宽之下的第二高手。 两人斗了几百回合,最终,大树因实战经验不足,被对手的诈降骗倒,输了。 但,在震天的欢呼声中,那高手却并不高兴,而是站在台上,看看死不了,看看大树,一言不发。 大树朝他微微欠身,准备下台。 “等等。”高手抿着嘴,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 众人不明就里,渐渐安静下来。 “我不做寨主。”高手开口,语惊四座,“大树是寨主,我打不过他。” 人群里传来很响的吸气声,只有死不了在微笑着颌首。 其实,在擂台上,高手并不是耍诈,而是真的露了破绽,大树发现,却出人意料地使了个小手段,让这破绽看起来像是故意而为。 高手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输了就是输了,占一个小孩子便宜,他实在过意不去,便有了擂台结束时的那几句话。 自此,尽管仍有微词,但大树还是坐上了留金寨寨主的位子,直到如今。 郭远生的故事讲完了,舒葵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你看,他很厉害吧,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野心和手段。”郭远生吁一口气。 “那后来,傅宽和钱世达怎么样了?”舒葵问道。 “钱世达是在容树做了寨主后的第二天被处决的。傅宽嘛,不久以后,在地牢里自尽了。”郭远生朝四下里看看,神秘兮兮地说,“据传闻,他自尽前,容树去过一趟地牢。” 舒葵蓦地想到,在闲云镇,容树初见男人时,他们的对话:“应该不是自尽死的,我记得容树承认了,是他杀的。” “哦,过了那么久,终于承认了啊。”郭远生放松下来,“不过就算他不承认,大家也对傅宽的死因心照不宣。” 舒葵回想着整个故事,就是想不通:“不是被软禁了吗,容树是怎么说动那么多人起来反对钱世达的?” 郭远生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捻了捻:“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那些人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钱吗?容树先前已经偷了一些东西出去还了,赢得了小部分人的信任,现在,再通过这些人,说钱世达的坏话,你说,你会相信谁?是帮助过自己弟兄的单纯小男生呢,还是刚刚才利用这个小男生推翻前寨主的新寨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章 敖令洋来了 舒葵想了想,貌似有些道理。 郭远生又说:“钱世达不笨,他减少上交的佣金比例,并不是他有多为那些人着想,而是想舍了佣金抽成的小头,让大家对他心存感激,进而拿金库里财宝的大头。不过容树更聪明,也更有群众基础,才能砸了钱世达的如意算盘。” “要这么说,容树很早就开始拉拢留金寨里的人了?”舒葵不信,“才十岁多的小孩子,有这么深的心机?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混血,本来心智就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再加上又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有野心,有城府,并不奇怪。”郭远生倒是觉得很正常,“我敢说,钱世达自以为利用了容树,其实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 “不会,不会。”舒葵还是摇头。 “你还别说不会。”郭远生撇撇嘴角,“他老早就知道钱世达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他在被傅宽侵犯的时候不反抗,不仅是因为他不能、不敢,也是因为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等回到留金寨,他算准了钱世达一定会来探听,就正好借着他的手,扳倒傅宽,同时也麻痹钱世达,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娈童,为以后再扳倒他铺路。” “那如果钱世达没有来打听呢?”舒葵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容树那么心狠手辣,绝对会另想办法逼他行动。”郭远生说得肯定。 “他怎么又心狠手辣了?”在舒葵心目中,容树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郭远生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的表情:“你想啊,留金寨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打开金库会发生什么状况,容树会不知道?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你们狗咬狗,从而知道谁是可用之人,谁应该被淘汰。” “不可能!”舒葵真的不愿相信容树会是这样的人。 郭远生还是撇嘴:“我会这么认为,可不是凭空想象,是当事人告诉我的。” “谁?”舒葵想知道。 “死不了。”郭远生压低了声音,“他是人精中的人精,别人不懂容树,他可清楚得很。他在留金寨很久了,不想看到寨子里的人自相残杀,他那时要是不管,留金寨就要大换血了。” “说到他,我也不懂。”舒葵满心费解,“既然是这么有威望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打压容树,自己做寨主呢?” “他年纪大了,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做寨主这种费心费力的事,不感兴趣,而且,比起其他人,容树确实是最适合的寨主人选。”郭远生则表示理解,“所以你看,他在旁边提点,意思自己愿意帮一把手,但前提是,容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你怎么会认识死不了?”舒葵怀疑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郭远生笑笑:“我不认识死不了。不过,你还记得那个第二高手吧?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他后来成了留金寨的二当家,容树的左膀右臂,但同时,死不了也曾暗中让他盯紧容树的一举一动,就怕他再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这些,都是死不了跟他说,他再跟我父亲说的,反正也不是秘密,我父亲就当成故事再告诉我们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二当家退休以后,他的儿子成了二当家。” “你是说平子?”舒葵问。 郭远生歪着头,努力思索:“是好像叫什么平的,名字记不清了,后来,我们两家的来往少了,疏远了。” “这样的话,容树不应该是你的长辈吗?”。舒葵蓦地意识到什么。 “呃,是啊。”郭远生讪讪地模着自己的秃头。 看看他的中年大叔样,再想想容树那张俊秀细女敕的脸,舒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留金寨寨主,修为高,驻颜有术,我就是个厨子,没什么本事,就长这样,怎么了?”郭远生被笑得有些不悦。 “你有本事,大本事。”舒葵急忙拍马屁,“放眼三疆境,再没有第二个有你那么好的手艺的。” “那倒是。”郭远生一点不谦虚。 “关于容树的事,我听说过好几个版本,大多数都把他描述得天神似的,你这版本倒好,直接把他说得那么坏。”舒葵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我这可是绝对真实的。”郭远生也听说过其他版本。 舒葵不以为然:“你都说你父亲是当成故事说的了,那其中,加油添醋的有多少?记错的,凭想象的又有多少?而且,过了那么久了,你再跟我说,这真实性,可想而知。” “信不信由你。”郭远生不想再纠结于此,“反正,你留点心,在这里,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赛瘟神,谁都知道他以前的事,但谁都不敢提,要是惹恼了他,啧啧……” “惹恼了谁?”正说着,容树开门进来了。 郭远生吓一大跳,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全。 “兔子。”舒葵急中生智,“郭大哥在说兔子,不是有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吗?”。 郭远生连连点头,一叠声地称是。 容树看看他们俩,并未过多追问。 “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一点?”舒葵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你刚才去干嘛了?” “前一阵,托李老板弄点书,刚到。”容树扫一眼餐桌,“吃饱了吗?”。 “我再去做几个点心让你带回去。”郭远生急于离开容树的视线范围。 “郭大哥,别客气,不用了。”舒葵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 “舒葵说不用就不用了。”容树道,“留着下次吧。” 郭远生笑着应了,心里却直叫苦。 “你们还要再聊一会吗?”。容树见舒葵明显开朗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 “还是让郭大哥早点回去吧,做了一桌子菜,辛苦了。”舒葵很了解郭远生此刻的紧张。 “行,回去吧。”容树挥一挥手。 郭远生如释重负,忙告辞离开。 “走,去看看新的图书室。”容树很自然地牵起了舒葵的手。 舒葵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容树的形象也变成了月复黑大魔头,因此,一接触到他的手,竟是一惊,仿佛拿到烫手山芋,赶紧甩开。 “怎么了?”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容树一头雾水。 舒葵回过神,眨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容树看了她片刻,不深究,也不再伸手:“走吧。” 舒葵依然不语,默默地跟着回了留金寨。 新辟出的图书室很大,书很多,能看出容树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舒葵挺感激,也觉得不错,不过真到了去的时候,拿着本书,倒魂不守舍起来。 一静下来,她满脑子都是敖令洋的笑容,以至到了后来,甚至暗暗后悔,悔自己拒绝了与他更亲密,也恨自己太过矜持,明明很喜欢他,都准备嫁给他,为他生孩子了,却偏偏还要守身如玉。 这悔恨一天比一天强,如熊熊烈火,烧得舒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某日下午,邢源急匆匆地跑进教室,一脸八卦:“舒葵姐姐,大树和人在大门口吵起来了。” 舒葵心不在焉地“哦”一声,打开课本。 “一起去看看吧,那个人长着浅蓝色的头发呢。”邢源根本不是来上课的。 “浅蓝色的头发”这几个字像霹雳,打得舒葵脑中嗡嗡作响,忙丢下书,拔腿就往外跑,完全不理会在后面大叫的邢源。 到了留金寨大门口,许多人围在那里,鸦雀无声。 舒葵一路说着“借过”,边拨开人群前进,到最后,被平子给拦住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让我过去。”舒葵急于挣月兑。 “走了,已经走了。”平子不放手,“大树马上就来,你们回去说吧,好不好?” “不好,让我过去看看。”舒葵当然不肯。 “真的走了。”平子不敢抓太紧,唯有跟着舒葵往前。 走没几步,容树过来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舒葵一把拉住他。 容树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是不是?”舒葵急了。 “是。”容树不看她。 “他来接我了,你送我回去吧。”舒葵的心早已飞到鎏昱海。 容树不置可否,只说:“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说过的,他来接我,你就送我回去。”舒葵以为容树打算出尔反尔。 “他是来了,但不是来接你的。”容树淡淡地说。 “不可能。”舒葵都快哭了,“他人呢?我要跟他回去。” 容树皱起眉头,想一想,开始快步往回走。 舒葵在他身后,依稀看到希望,跟着一溜小跑。 两人出了留金寨大门,敖令洋已经走远,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点浅蓝,在树间跃动。 “喂,站住。”容树声音不响,却传出很远。 敖令洋没有停,还加快了脚步。 “站住,舒葵找你。”容树又说。 敖令洋还是不停。 容树看一眼舒葵,打横抱起她,几个纵跃,便挡在了敖令洋面前。 “你们聊,聊完了叫我一声。”容树说完,隐入树林之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一章 鎏昱海的访客 舒葵看着敖令洋,又是欢喜,又是期待。 敖令洋朝她笑笑。 “我们回去吧。”舒葵拉起他要走。 敖令洋竟往后缩了缩。 舒葵很是疑惑,以眼神询问。 “舒葵,是这样的。”敖令洋面露难色,“你能不能再在留金寨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怎么了?”舒葵大感意外,“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敖令洋说,“你走了以后,鎏昱海发生了些事,我想等事情都解决了,再接你回去。” “出什么事了?”舒葵是纯粹的关心。 敖令洋略有些不耐:“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就别问了。” “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舒葵非常希望和敖令洋同甘共苦。 “你能干什么?”不屑,在敖令洋脸上稍瞬即逝。 舒葵一愣,说不出话来。 敖令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弥补:“对不起,现在事情千头万绪的,很乱,我也很烦,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就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很快,一切都会好的。” “要多久?”舒葵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好说,几个月吧。”敖令洋敷衍着,不经意地朝留金寨方向一瞥。 舒葵被这一瞥提醒,马上联想到郭远生说的故事:“是不是容树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敖令洋一笑。 舒葵见他笑得十分勉强,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他到底说了什么?或者,鎏昱海发生的事就是因为他?” “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敖令洋无奈地强调。 “你跟我回去,我来跟他说。”舒葵就是不信。 “舒葵,你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敖令洋叹一口气,“你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住着,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来接你。” 听了这话,舒葵的眼神黯淡下去,又说不出话了。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理解的,对不对?”敖令洋的声音很柔。 舒葵是极不甘愿的,便没做任何表示。 “去留金寨吧。”敖令洋挣月兑她的手,“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凡人,三疆境的很多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舒葵仍不出声。 敖令洋在她脸上啄一口:“去吧。我一定会来接你,我们以后会一起在鎏昱海生活,哪怕你变成老太太,我也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舒葵终于破涕为笑,尽管还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敖令洋用力抱了抱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舒葵依依不舍的,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抹一抹眼睛,打算回留金寨。 “聊完了吗?”。容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舒葵很不高兴。 “没有。”容树往远处一指,“我在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他走了才过来的。” “随你怎么说。”舒葵想,反正她和敖令洋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的确不是来接你的吧?”容树对舒葵的态度不以为意。 “他今天是不是来接我的,但他以后肯定会来接我。”舒葵重又恢复了信心。 容树不言语,闷头走了一段路,忽然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今天不能接你走?” “鎏昱海出事了。”舒葵答道。 “什么事?”容树又问。 “不清楚。”舒葵心里难过,不想多说。 容树再次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回到留金寨,自顾自去住处了。 见过敖令洋,舒葵再没心思上课,草草地布置了作业,直接宣布停课两天,喜得邢源欢呼雀跃。 第二天上午,毫无意外的,容树来了。 舒葵不想见他,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鎏昱海出了什么事吗?”。容树轻轻敲了敲门。 舒葵闻言犹豫了一会,最终没能抵挡住好奇,打开了房门。 容树把她带到酒吧坐定,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敖令洋好在哪里?” “他哪里都好。”舒葵月兑口而出。 “如果,他让你做正室,再弄几个妾回来,你能接受吗?”。容树给两人倒好饮料。 舒葵认为这假设很是荒谬:“又不是什么古代的大户人家,他为什么要娶妾?有我就够了。” 容树微微一笑,呷一口饮料。 “鎏昱海到底出了什么事?”舒葵追问。 “敖令洋想结婚,新娘不止一个。”容树说。 “不可能,你胡说!”舒葵大惊,霍地起身,撞到桌子,打翻了饮料,“你肯定是对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他不能现在接我回去。” “是,我是去见过他。”容树大方承认。 “你不是说,你在留金寨等着,只要他来了,你就送我们回去完婚的吗?还偷偷去见他,难为他做什么?”舒葵生气了。 “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容树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威胁他,让他来了也不敢接我走吗?”。舒葵认定一切都是容树在背后捣鬼。 “我没有威胁他。”容树倒是不慌不忙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变得和小时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知道错了,也很后悔。”舒葵是全心全意地在信任着敖令洋的。 容树还是微笑,随即,简单地说了他和敖令洋见面的过程。 其实,前几天,在经过许久的考虑之后,他让卖药给敖令洋的那个药师,又去了一趟鎏昱海。 “你们愿意接我的生意?”敖令洋听了药师的话,既意外,又狐疑,“该不会是容寨主在寻我开心吧?” 药师大摇其头:“是寨主亲自让我带话给你的,他从来不寻开心。” 敖令洋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让他到这里来谈,做生意嘛,总该有点诚意。” 药师回了留金寨,第二天,容树就来到鎏昱海。 敖令洋约定的地点在给舒葵住的那幢房子里,当时,他坐在堂屋正中间,俨然一副大老爷的样子。 容树是一个人来的,客气地朝他打了招呼。 “坐。”敖令洋倨傲地微抬着下巴。 “你上次说的那桩生意,我打算接。”容树开门见山道。 “哪桩?”敖令洋明知故问。 “去人间。”容树很是心平气和。 “哦,那件事。”敖令洋笑了笑,“你们从没给过我回复,考虑了这么久,终于决定了吗?”。 容树说声“是”。 敖令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好几分钟后,才开口道:“容寨主,你说我们一族都是卑鄙的绣花枕头,这话,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容树没否认,也不道歉,只说:“我可以想办法让人带你去人间。” “多谢了,不过,请回吧,这笔买卖,我不准备交给你们做了。”敖令洋下了逐客令。 容树并不恼,依然平静:“仙魔不好找,在三疆境,除了我们留金寨,恐怕没人有本事接你这笔生意。” 敖令洋一挑眉:“不好找吗?我可是听说,在魁仙国就有一个散仙。” “李老板爱财,尤甚于留金寨的人,要请他,代价可不低。”容树很清楚他在说谁。 “钱不是问题。”敖令洋潇洒地一挥手。 “同样是请他帮忙,不花钱不是更好吗?”。容树说出的话颇为诱人。 果然,敖令洋立刻来了兴趣,可又不确定是真是假,也模不清容树的意图,便没有出声。 “给李老板的报酬,我来出,你不用再给我钱,可以免费去一次人间。”容树继续道。 敖令洋“哼”的一声,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我不用再给你钱?容寨主,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神志不清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正常。”容树耐下性子,“我只是想让你解了舒葵的惑情术。” “不可能。”敖令洋一口拒绝。 容树显得很失望,想一想,退了一步:“那就对她冷淡些吧,” 敖令洋笑起来:“我对她再冷淡,她也还是会对我死心塌地。” 容树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不紧不慢地说:“这几天,我问了几个老人,他们以前和鲛人有些交往,知道惑情术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如果中了法术的眼白泛出浅蓝,那就永远是鎏昱海的人,如果还没有,倒还是有些希望。” “哦,怎么说?”敖令洋十多岁就家破人亡,关于惑情术,也只了解施法的方法和解法,其中的种种详情,还没来得及听父亲提起。 容树略加思索,道:“那几个老人告诉我,惑情术十分了得,中了的人往往很快就会眼白泛蓝,因此他们说的另一种解法,也只是个不知从何而起的传闻——据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深陷之前,只要施法的鲛人态度一次比一次冷淡,惑情术就会慢慢解开。” 敖令洋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想说“无稽之谈”,可一转念,又想到能免费去一次人间,不免有些心动起来。 容树观察着敖令洋的表情,大概能知道他的想法:“曾经,在鎏昱海,每年都有不少混血儿出生,虽然不是每个都能活到可以战斗的年纪,但那时,鲛人的军队的确令人闻风丧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六章 在这里举行婚礼 舒葵刹车不及,差点撞到敖令洋怀里。 “快,跟我走。”敖令洋说着话,伸手来拉舒葵。 舒葵后退一大步,狐疑地看着他,以为又是孤魂野鬼弄出来的障眼法。 敖令洋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上前,抱紧了,给了个短暂但缠绵的吻。 舒葵的大脑又罢工了,只感到甜蜜和欣慰,搂着敖令洋的脖子,掉下泪来。 “别哭,真的是我,跟我走。”敖令洋说着,不住前后左右地看。 “你怎么来了?这雾是怎么回事?李老板呢?我们能走出去吗?”。舒葵有太多问题想问。 “沿着路,总能出去的。”敖令洋拉着舒葵,走得很小心。 “我刚刚还听到李老板在叫我,他人呢?你来的时候没碰到他吗?”。舒葵抹抹眼睛,有些放心不下。 < “没有。”敖令洋摇头,“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 “会不会是走岔了?”舒葵想,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消失。 “这里没岔路。”敖令洋简单地答过,忽然“咦”了一声。 舒葵想问出什么事了,可一转头,她看到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的东西。 雾中,两扇西洋风格的雕花大铁门清晰可见,门开着一条缝,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霎时,舒葵的惊讶难以言状,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黄啸从门里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身合体的黑西装,系着窄领带。 “姑娘,你回来了。”他微笑着说。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不幸的是,跑了没多久,大铁门再次出现在面前——这情景,和上次想逃跑时一模一样。 舒葵停下脚步,发现敖令洋始终站在原地,一脸无奈。 “进去吧。”黄啸转向敖令洋。 敖令洋不动,不言语,看看舒葵,不知在想什么。 “走啊。”黄啸语气平和,像在闲话家常,“杂草都没人拔了,整个院子乱糟糟的。” “我不想进去。”舒葵鼓起勇气,小声道。 黄啸听了,笑一笑:“这外面的结界,我是没本事破的,你是愿意一直不停地跑来跑去,或就在这里住下,都可以。你呢,小孙?是进来,还是陪着你女朋友?” 敖令洋略想一想,对舒葵道:“进去吧,你留在外面,到了晚上,又冷又饿的,生病了可怎么办?” “可是……”舒葵不甘心。 “你病了,我心疼。”敖令洋凑过来耳语,“我会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事已至此,舒葵唯有认命。 到了别墅,刘姨正等在客厅里,朝敖令洋略略点头后,亲热地拉起了舒葵的手,嘘寒问暖。 “我很好,你呢?”舒葵还是挺喜欢她的。 “我也好,都好。”刘姨呵呵地笑,看看舒葵,看看敖令洋,“你们……” 舒葵害羞,没有回答。 “她是我的未婚妻。”敖令洋大大方方地说。 “哦,好,真好。”刘姨说几句祝福的话,神情却有些怪异。 “没什么事,我先回水里了。”敖令洋急着进池塘,许是想去看看密道还能不能用。 “我也去。”舒葵想跟着。 刘姨拉住她:“不忙去,这么久没见,陪我聊聊天。” 舒葵根本没心思聊天:“刘姨,还是改天吧。” “你就陪刘姨聊天吧。”敖令洋开口了,“我一会过来找你。” 既然敖令洋这么说,舒葵只好留下。 “来,别动,让我好好看看。”敖令洋离开后,刘姨托起舒葵的脸。 舒葵知道她想看什么,眨眨眼,挣月兑了:“我很好,我的眼白很正常。” “是吗?那就好。”刘姨拍拍胸口,“不过你可留点心,鲛人的名声……” “我知道了。”舒葵打断她,“他不一样,他对我很好。” 刘姨“嗯”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忽然就不见了,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呢。你是怎么出去的?” “那天晚上大门开着,树上亮着灯,我是跟着灯出去的。”舒葵简略地答道,“出去以后,在留金寨住过,在悠岚国住过,后来碰到敖令洋,就跟着他去了鎏昱海。” “你们有没有……”刘姨压低声音,视线飘向舒葵小月复。 “没有,没有。”舒葵连忙否认。 “我听说,鲛人在这方面很厉害的。”刘姨凑近,完全是一副八卦的大妈样。 舒葵满脸通红,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刘姨却突地正色道:“我还听说,体质弱一点的女人,给他们折腾死的都有。你……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我会嫁给他,替他生儿育女。”舒葵肯定地一点头。 刘姨看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一会,小林来了。 刘姨似乎有些怕她,说要去干活,匆匆离开了。 小林也还是老样子,冷冷淡淡的,问了几句想吃什么之类的话后,消失不见。 舒葵记挂着敖令洋,不断往客厅的落地窗外张望,坐立难安。 过了很久,敖令洋终于来了,一进门就朝迎上前的舒葵摇了摇头。 舒葵明白密道是不能用了,失望之极。 敖令洋抱住她:“别急,总能出去的。” “不知要到哪一天,我们才能回鎏昱海结婚。”舒葵想到,敖令洋曾在这里,被一关就是近千年。 “你们想结婚?”蓦地,背后传来黄啸的声音。 舒葵把脸埋进敖令洋怀里,不想见到他。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当然是应该要结婚的。”敖令洋的口气也是不好。 “那就举行婚礼吧。”黄啸的手指在面前划个半圆,“这里,行不行?院子里也可以。你们随便挑个房间作为新房,再让小林和刘姨布置一下,让乔叔弄点吃的,我来主持,办个小仪式,不就好了吗?”。 舒葵听着有些发愣,以为黄啸是随口说说的。 “舒葵,你愿意吗?”。敖令洋问。 舒葵抬头,见两人脸上都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说真的,在这里举行婚礼?” “嫌地方不够好?”黄啸一挑眉。 “不是。”舒葵摇头,还是不信,“你要为我们主持婚礼?” 黄啸不答,朝敖令洋道:“看来是不愿意。” “不,我愿意!”舒葵急忙澄清,“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主持婚礼。” 黄啸看看她:“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你想穿什么?婚纱?礼服?旗袍?或者其他?” “婚纱。”这是舒葵的不二选择。 黄啸一点头,走了。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结婚?他们怎么会愿意帮你操办婚礼?”舒葵惊喜之余,还有些疑惑。 “我和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关系也算还可以,再说,这里从来都是平平静静的,一点事情没有,时间久了,总要觉得腻味,办场婚礼热闹一下,不是挺好吗?”。敖令洋解释道。 舒葵笑起来:“那最开心的肯定是刘姨。” 果然,到了晚上,还没等吃完饭,刘姨就急吼吼地出现了。 “姑娘,要结婚了呀。”她比舒葵还要兴奋,“喜欢哪个房间?我保证给你打扫得一尘不染。” “就我原先住的那间吧。”舒葵随口道。 “不行不行,那间得留着。”刘姨在她身边坐下,“万一以后你们吵架了,你不想理他,还能跑回自己房间。” “那你帮我挑一间。”舒葵索**出选择权。 刘姨认真思索过后,说:“楼上最朝南那间,三面大窗户,通透的很,四四方方的,也大。” “好。”舒葵一口答应下来。 刘姨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高兴得不得了,当即起身,收拾房间去了。 此后,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新房和举办仪式的场地都布置完毕,到处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大红喜字。 看着这一切的舒葵,暂时忽略了是被困在这里,心中充满幸福与期待。 第四天下午,黄啸拿来婚纱、高跟鞋和首饰,让小林帮着换衣服、化妆。 “你手可真巧。”看着镜中,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舒葵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林在给她盘头发,抬眼朝镜子一瞥,没表情,也没吱声。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都会?”舒葵是在没话找话。 “妓女。”不想,小林回答了,而且答得直接而干脆。 舒葵一窒,硬生生地吞下了接下来的话。 小林再瞥一眼镜子,为舒葵尴尬又惊讶的表情而发笑:“我原本是栖凤阁的妓女,所以,化妆,盘头发,伺候人,什么都会。” 舒葵没法搭话,只好陪着笑脸。 小林往她的发髻里插好最后一根卡子,迟疑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舒葵看着她,不知什么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接待鲛人之前,同行的姐姐给的,拿去用吧。”小林把瓶子塞到舒葵手里,“不过以后用完了,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是什么?我要想什么办法?”舒葵很是茫然,下意识地去拔塞子。 “现在别乱动。”小林阻止了她,“精油。办事之前,取一滴,帮鲛人按摩全身,尤其是,那里。” 舒葵的脸又红了,想问为什么要这样,又问不出口。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七章 黄沙漫天 小林毫不隐瞒,自动开始解释:“鲛人战斗力惊人,能持续很久,听别的姐妹说,最少也要两个多小时,像我们每天不止接待一个客人的,这么两三个小时下来,累也累得半死了。” 舒葵听得心惊,暗自咋舌。 小林继续道:“这种精油是做我们这行的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谁发明的不知道,反正效果挺好,可以大大缩短办事的时间。” 舒葵低下头,很不好意思。 “记住,按摩全身。”小林收拾起散落在化妆台上的工具,“不会按摩的话,直接抹到那上面也行。” 这么露骨的吩咐,舒葵实在无力消受,不由把头埋得更低,羞得连耳朵都红了。 小林拿着东西走了,不大一会,敖令洋闪身进了房间。 他穿着合体的黑西服,戴着领结,和平时总是t恤牛仔裤的样子大相径庭,显得尤其精神和英俊。 看到他,舒葵有些意外,忙将手里的小瓶子捏牢,不露痕迹地藏到身后。 “刘姨说,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不吉利,不过,我就是想来见一见你。”敖令洋直直地盯着舒葵的双眼。 舒葵被看得晕眩,颇不自然地捂着抹胸婚纱的胸口:“好看吗?”。 敖令洋不答,一步步地走到近前,勾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 “喂,你们俩!”就在难分难舍时,刘姨如天神般降临,“新郎官,快回房间去。” 敖令洋无奈地放开舒葵:“刘姨,你从昨天起就不让我们见面,我很想她。” “急什么,快回去。”刘姨过来,做着往外驱赶的手势,“结婚前一天直到婚礼时,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去去去,以后看她的日子长着呢。” 敖令洋被拖走了,舒葵将小林给的药瓶放进一芳环,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脸颊又是一阵阵地发烫。 很快,天色暗了,布置在花园里的白色拱门上,亮起一盏盏小灯。 仪式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舒葵莫名地紧张起来,提起裙摆走出房子,站在大门前,装饰着粉色玫瑰的路引立柱边,不住地深呼吸。 小林拿来捧花,朝拱门那里抬了抬下巴。 舒葵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定定神,往拱门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来是不习惯穿高跟鞋,二来是真的相当不安。 可是,哪怕再慢,这段距离并不长,要不了几分钟,她就到了目的地。 随后,站在拱门正下方的黄啸都说了些什么,舒葵完全没有听清,她满耳朵都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竟隐隐地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里,和敖令洋结婚。 “新娘,你愿意吗?”。忽然,黄啸的声音让舒葵回过神来。 “我……”她看看身边充满期待的敖令洋,“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吗?”。不知谁,幽幽地问了一句。 舒葵听到这嗓音,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视线都转向那问话的人。 “不知玖川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前一刻,黄啸还是主持西式婚礼的司仪,下一秒,他就变回了这里的管家。 “不好意思,没想到在举行婚礼,穿得随便了点。”来人正是凌玖川,一身的运动装束,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陛下既然来了,就请入座,喝一杯喜酒吧。”黄啸很有礼貌。 “不喝。”凌玖川却很不客气,也毫不讳言,“我是来抢新娘子的。” “陛下,舒葵不会跟你走的。”敖令洋开口了。 凌玖川一皱眉:“你没听清吗?我是来抢的,不用管她愿不愿意。”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眨眼就来到舒葵身边。 敖令洋当然不会让他碰舒葵,伸手想将舒葵拉到自己身后。 凌玖川立刻化掌为刀,狠狠劈下。 敖令洋哪敢硬接,忙不迭缩手,同时还本能地后退了些。 “多谢相让。”凌玖川语带嘲讽,抓了舒葵就走。 “玖川陛下,他让你,我可不能让。”黄啸挡在了去路上。 “怎么,你也想讨她做老婆?”凌玖川挑眉道。 “我是这里的管家,舒葵姑娘是这里的客人,要是陛下把她带走了,主人问起来,我没法交代。”黄啸的态度不卑不亢。 凌玖川打量着他:“把你们家主人请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抱歉,陛下,主人最近不在。”黄啸略微欠身,以示歉意。 “那可就怨不得我了。”凌玖川轻笑,“舒葵是我凌家的人,我现在要把她带回去,知会一声,是对你们的尊重,不说,也没什么不对。” 语毕便绕过黄啸,继续往外走。 黄啸肯定不会让他们俩就这么走了,当即说声得罪,双手掌往前一推,催动一块大石,轰隆隆地落到他们面前。 凌玖川冷着脸,脚下兀自不停,手刀往虚空里一劈,将大石一斩为二,正好空出一个通道。 可谁知,就在经过这个通道时,大石一下碎成粉末,化作漫天黄沙,将两人裹在其中。 起风了,呼呼地刮着。 舒葵只觉得瞬间到了沙漠,一个不注意,吸了满满一口沙子,不停地咳嗽起来。 凌玖川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将舒葵拉到自己胸前,稍微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 有他挡着,风小了不少,舒葵这才得以吐尽口中的沙子,止住咳嗽。 “我们在哪里?现在怎么办?”舒葵慌乱极了。 “我们在那个人的结界里。”凌玖川极目远眺,“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我只知道他叫黄啸。”舒葵有点冷,抱起双臂。 凌玖川看看她:“你这衣服是什么意思?” “婚纱啊,结婚当然穿婚纱。”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需要这么暴露吗?”。凌玖川显然不喜欢这婚纱的式样。 舒葵捂住胸口:“管你什么事。再说,又不是我选的,黄啸只拿来一件,没得挑。” 凌玖川不再说什么,月兑下外套,帮舒葵穿上,拉好拉链。 “我们怎么办?”舒葵又问。 “走吧,看能不能找到破绽。”凌玖川一指脚下,“再不动,要不了多久,会被活埋。” 舒葵低头,发现黄沙已没过脚踝。 她慌忙抬脚,踢掉高跟鞋。 凌玖川紧握她的手,环顾下四周,开始往某个方向前进。 黄沙像海,没有边际,放眼望去,只有连绵的沙丘,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砂砾不断打到脸上,灌进脖子里,让人身上又疼又痒。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走了多久,凌玖川蓦地停了下来。 “找到破绽了吗?”。舒葵心中腾起希望。 “那里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凌玖川眯着眼。 舒葵朝远处张望,见地平线上有个黑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过去看看吧。”舒葵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凌玖川也是类似的想法,而且已经开始行动。 两人又走许久,来到那黑影之前。 这是一根巨大的圆柱,柱身有阶梯环绕而上,看起来,都是由砂砾构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坍塌下来。 凌玖川让舒葵留在原地,自己上前查探。 风越来越大,将几粒沙子送进了舒葵眼中,她疼得睁不开眼,又不敢揉,好一会,才在泪水的冲刷下,恢复了视力。 再看时,凌玖川居然不见了。 舒葵慌了手脚,举目四顾,大声呼喊。 不过,在风沙中,这样的举动并非明智之举,才喊了不过一两声,舒葵又是满口黄沙,剧烈咳嗽。 圆柱立在那里,像东海中的定海神针,也像通往天堂的巴别塔,似乎在召唤着,让人沿阶梯而上,一探究竟。 舒葵心中一动,也是想去看看凌玖川会不会在上面,便一手支在前额上,弓着身,艰难地走了过去。 甫踏上阶梯,风停了,眼前明晃晃的,似日光,似灯光,带着些温暖的气息。 舒葵拾阶而上——楼梯出乎意料的很宽敞,脚下也异常坚固,完全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她一圈圈地绕着,爬了有百阶,身边忽然出现一个门洞。 “妮儿,来。”门洞里,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娘?”舒葵大惊——这是在幻境中,最后变成僵尸的母亲的声音。 “来,来啊。”母亲的嗓音柔柔的。 舒葵如着了魔般,想也不想地跨进了门洞。 里面是个书房,雕窗上糊着雪白的窗纸,墙上挂着些字画,窗边有个香炉,冒着袅袅青烟。 舒葵鼻端尽是淡淡的檀香,看到父亲坐在一边看书,母亲在书桌前磨墨。 “前几天教你的字还记得吗?”。母亲笑吟吟地招招手,“来,写给我看看。” 舒葵上前,拿了毛笔,蘸上墨,写了几个字。 母亲往宣纸上扫一眼,乐了,雪白修长的手指点在一个字上:“这是你的姓氏啊,妮儿,你总是记不住,这里少了点。” 舒葵细看,见是个笔划颇为不少的繁体字,她不认得,但这出自自己手笔的字,虽说不上多好看,一撇一捺倒也工工整整。 我几时会写毛笔字了?她有些纳闷。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八章 幸福美满 母亲握住舒葵的手,带着她往那字上添了一小横。 “妮儿,记牢了。”父亲开口了,“过两天就要上学了,要是先生看到你这么写自己的名字,怕是要来问我什么时候改了姓了。” 闻言,母亲和舒葵都笑开了。 父亲放下书,过来模模舒葵的头:“乖妮儿,等再过一两年,你娘养好了身体,让她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 “弟弟还是妹妹?”舒葵听到自己稚女敕的声音。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父亲看一眼母亲。 “妹妹好,我能帮她扎小辫。”舒葵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弟弟也好,我带他玩骑马打仗。” “好,都好,那就生个妹妹,再生个弟弟。”父亲揽住母亲的肩膀。 母亲朝他笑笑,没说什么。 之后,舒葵出了书房—无—错—小说,来到院子。 这里,种着常见的花草,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但那两棵桃树,枝头开满粉色的花朵,引来好几只蜜蜂在花间飞舞。 舒葵脑子里嗡嗡作响——这地方,她曾经来过。 低头,果然,自己正穿着古装。 她跑到院子一隅的井边,往里张望,看到水中映出个孩子的脸,大概只有六七岁样子。 “哎哟,小姐,不要在那里玩,危险!”有个丫鬟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一把将她拉开。 “我是谁?我在哪里?你是谁?”舒葵知道这丫鬟叫绣儿,却不明白脑中的记忆到底从何而来。 绣儿以为她在开玩笑:“你是我们家小姐,你在家,我是绣儿,行了吧?” “我叫什么名字?”这是舒葵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 绣儿瞪大眼睛:“小姐,不要再玩了。” “我叫什么名字?”舒葵又问一遍,一点笑不出来。 绣儿的脸色变了变,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大声呼唤打断。 “小姐,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大后天就要上学了,可不敢再胡闹。”绣儿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舒葵把整幢房子逛了一遍,既是分外熟悉,又觉相当陌生。 佣人们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显得极是喜爱。 到最后,舒葵避了众人,在院子的僻静处,细细地梳理脑中所有的一切。 她住在圣泽国的一个大城市,父亲叫谷青禾,没什么修炼的天赋,是个远近闻名的生意人。他做买卖时,绝不多收一厘,但也不能还价或赊账,要是谁家里有急有病,他会支援,可不是白给,而是一定要还或以工作来抵。因为这样的办事风格,久而久之,他在生意圈中得了个“金算子”的外号。 舒葵曾听父亲说过,他开的价都很实在,一旦打折,自己就会亏本。 而关于支援的钱一定要还,父亲的解释是,救急不救穷,谷家的银子不是大风吹来,是起早贪黑做生意积攒起来的,要是都不用还,碰到个懂得感恩的还好,遇上个不识相的,说不定就把你当成靠山,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你要是不给,在这些人眼里,还就是你的不是,不免会被说些为富不仁之类的话。 想着想着,舒葵的念头又转到母亲身上。 母亲叫白蕙,出身术士之家,知书达理,可惜天赋也不高,修炼了许久,只会些初级法术,在嫁给父亲之后,也就不再修炼,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舒葵是独女,据说,生她的时候,白蕙难产,差点丧了性命,自此元气大伤。 待舒葵长到两岁,白蕙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很想再为谷家添几个孩子,但谷青禾迟迟不肯,生怕妻子再有什么闪失。 谷青禾和白蕙的结合,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婚后几年,两人志趣相投,很是恩爱,加上女儿可爱聪明,一家人其乐融融,非常美满。 舒葵就是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小康之家长大的,平时跟着母亲学学字,练练小法术,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 今年,她六岁,前不久,父亲替她觅了个私塾,约定大后天就要去上学了。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绣儿的声音让舒葵回过神来,“吃饭了。” 餐桌上,舒葵有些不开心,嘟着嘴,不时地看向父亲。 谷青禾当然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常,笑一笑,说:“妮儿,爹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不要。”舒葵赌气。 “那就带个女圭女圭,好不好?”谷青禾还是笑眯眯的。 “不要。”舒葵索性放下筷子。 “妮儿,听话,爹很快就会回来的。”白蕙故意板起脸。 “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爹都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舒葵并不害怕,“这次才回来几天呀,又要走了,我不要,我要爹留下。” “妮儿,爹问你,马伯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谷青禾对女儿很有耐心。 “昨天。”舒葵知道,马伯伯是账房,是父亲的左膀右臂。 “对呀。”谷青禾给女儿夹了她喜欢的菜,“其实,爹本来也应该是昨天回的,但爹把很多事都交给马伯伯去办了,为的呀,就是早点回来,多陪陪你。所以,你乖乖的,和娘在家,好好上学,爹保证,这次也会早点回来,好不好?” 舒葵不出声,十分不舍。 “是啊,乖,爹只要有空,一定会回来陪你。”白蕙附和道。 舒葵很清楚自己发脾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只好拿起筷子,没精打采地继续吃饭。 接下来,舒葵的生活平静得毫无波澜。 父亲经常出门跑生意,母亲始终在家,做做女红,练练字。 舒葵按约定的去上学,除了学四书五经等,也学法术。 她在私塾如鱼得水,展现出来的天赋,令先生万分诧异。 时间悄无声息地飞逝,转眼,一年过去了。 舒葵已完全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她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师长的称赞,同学的艳羡,甚至,都渐渐遗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就要成为真真正正的“妮儿”了。 偶尔,她会想起敖令洋,想起凌玖川和容树,也会想起舒荻和人间的父母,可是他们的形象永远都是在脑中一闪即逝,瞬间就会被谷青禾和白蕙的脸取代。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觉得,这里才是她本该生存着的地方,这里才是家。 满满的幸福感,让她怎么都不愿意去回顾来到这里之前的事,不愿意去想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更不愿意去考虑该如何离开。 终于,有一天晚上,异象突现。 舒葵在睡梦中,犹如置身冰窟,一阵一阵地发冷。 不多久后,她看到漫天鹅毛般的大雪,在呼啸的北风中狂舞。 是的,她又变成那株巨型植物了。 这次的寒冷,比上次来得更快更猛烈,一下擒住她的咽喉,让她难以呼吸。 她不怕,也不想挣扎,只悲悯地想,就让我的死,换回脚下终生的生,让我的热血,融化这场大雪,灌溉稻禾,化作溪流湖泊,孕育出更多的生命。 此刻,她心里一片宁静祥和,已将僵硬的四肢置于度外。 酷寒在向身体蔓延,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舒葵努力摒除一切杂念,安然赴死。 忽然,胸口发出“啪”的一声极细微的轻响,紧接着,温暖星星点点而起,野火般烧遍整个胸膛,烧得寒冷一滞,略有退缩之意。 不过很快,寒冷发现这温暖来势凶猛但后劲不足,便又有了抬头之势。 舒葵的身体变成了战场,寒流暖流在争夺地盘,针锋相对,谁都不肯相让,使舒葵一阵冷一阵热,冷时肢体青紫,热时汗如雨下。 在胶着相持许久之后,舒葵已变得十分虚弱,几乎昏厥。 也就在这时,暖流爆发了,仿佛太阳,放出万道光芒。 舒葵的心砰砰急跳,感觉到血液的温度越来越高,在迅速驱散寒冷的同时,也令她如同置身沸水之中。 疼痛随之而来,愈演愈烈,撕扯着、灼烧着。 正当舒葵难以忍受之时,猛地,她睁开了眼。 脚下,谷青禾面朝下地趴在地上。 “爹?”舒葵轻声唤,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谷青禾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爹,你怎么了?”舒葵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丫头,你爹已经去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葵吓一跳,抬起头,正撞上药鬼满是血丝的双眼。 “我爹……去哪里了?”舒葵尚抱着一丝希望。 “当然是去地府了。”药鬼嘿嘿地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舒葵极厌恶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掉转头去,却刚好看到自房中走出来的母亲。 白蕙一身素衣,双颊潮红,直勾勾地只是盯着脚下。 “娘。”舒葵叫她。 白蕙像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径直来到药鬼身边。 药鬼搂住她,对舒葵道:“丫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新爹。” 舒葵恨恨地瞪他一眼,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谷青禾翻到侧卧位。 此时的谷青禾,大睁着眼,整个眼珠蒙着一层灰白,脸部浮肿,毫无生气。 舒葵恐惧至极,不禁尖叫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九十九章 拜师 随着尖叫声,所有的景物和人都开始扭曲,越变越小,直到再看不见。 舒葵闭上眼,又再睁开——面前黄沙漫天,无边无际。 她仍然站在阶梯上,身边,并没有门洞。 她看看自己的手和身上,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体内既感觉不到寒流,也感觉不到暖流,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怎么会又陷入幻境? 先前,众星拱月的幸福感如此真实,以至于回到现实中,舒葵还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出了半天神后,她又朝上看了看,依旧没有望到圆柱的尽头。 走吧,去找凌玖川。她想着,继续向上攀登。 再次沿着阶梯,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舒葵渐渐有些头晕。在脚下绊了好几次之后,她气喘吁吁地坐下,揉着酸胀的小腿,唉声叹气。 “妮儿,不准偷懒。”又有说话声响起。 舒葵一愣,一时没认出这是谁。 自她坐的楼梯之下,缓缓上来一个中年男子,花白的头发朝后梳着,鬓角长长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异常清亮。 “师父。”舒葵霍地站起身。 “不准偷懒,接着爬。”男子虎着脸道。 舒葵哪敢怠慢,忙转身,憋足了劲,两格一步地在楼梯上小跑起来。 但她实在太累,跑没几步,力气就用尽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伸手想撑在身边的圆柱上,不料,手下一空,整个人便跌进了另一个门洞。 “霍掌门,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金算子的女儿。”是凌禹昆在说话。 舒葵眨眨眼,发现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大厅,这里的家具、摆设大多是竹制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 “金算子是个不错的人,闲聊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女儿。”霍掌门一声叹息,“小姑娘,你叫妮儿,是不是?” 舒葵循声抬头,见霍掌门正是刚才在阶梯上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 霍掌门见舒葵不说话,又问:“妮儿,你愿意入元徽门,拜我为师吗?”。 舒葵仍没出声,脑中纷纷乱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掌门,我去过白家和谷家,两家的人都被药鬼杀得差不多了,谁都不愿意收留这个孩子。”凌禹昆也曾为舒葵奔走过。 霍掌门又叹一口气:“行,不用去沐光院了,留下吧。” “你有多大本事?”这是舒葵想得最多的一句话,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闻言,霍掌门和凌禹昆对看一眼。 “先生教了我不少本事,可我还是打不过药鬼,救不了我娘。要我改拜你为师,你有多大本事?况且,就算要改拜你为师,我也要问问先生同不同意。”舒葵说这些话时,心中毫无波澜。 她的话在理,霍掌门点一点头,问:“你的先生是谁?” “肖锋。”舒葵的先生是小有名气的学者和术士。 这人名让霍掌门有些意外,再次看向凌禹昆。 凌禹昆解释道:“他是前几年开的私塾,不论贵贱,只收有天赋的弟子。” 霍掌门了然地又一点头,叫来个人,吩咐去找肖锋。 “你认识肖先生?”舒葵也感到意外了。 霍掌门笑笑,没说什么。 三人等了十多分钟,肖锋真的来了。 一进门,他朝霍掌门深深一揖,随后向凌禹昆行礼。 礼毕,看到舒葵,一脸惊讶。 “先生……”一见熟悉的人,舒葵泪水决堤。 “到底怎么回事?”肖锋惊讶的是,他听说舒葵死了,而且还诈尸了,“你没事?” “我娘……我娘……”舒葵泣不成声。 肖锋随即转向霍掌门。 当着舒葵的面,霍掌门不忍心多提,只说谷家发生了重大变故,接着道:“她已无处可去,我打算让她入我门下,所以请你来,想征得你的同意。” “不敢,不敢。”肖锋完全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先生,他是谁?有多大本事?”舒葵始终是抱着戒心的。 “他是元徽门掌门。”肖锋的态度相当恭敬,“若干年前,我也曾在元徽门下,但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 “先生曾是元徽门的人?”这,舒葵没想到。 肖锋“嗯”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你问霍掌门有多大本事,还真不好说,反正,要是你在他老人家面前,说你家先生很厉害,那可真是贻笑大方。而且,入元徽门,拜霍掌门为师,修得仙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舒葵不响了,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看向霍掌门:“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药鬼杀我爹,害我娘,你从来不管不问?” “对不住,这真是我的疏忽。”霍掌门诚恳地道歉,不做任何辩解。 “姑娘,这件事不能怨霍掌门。”凌禹昆听不下去了,“他近几年一直忙于沉亡森林和南宫家的事,不常在圣泽国内,再说,药鬼是在魁仙境内作的案,我并没有知会霍掌门。” 舒葵看看凌禹昆,看看霍掌门,再看看肖锋,一言不发。 “好了,妮儿先在元徽门住下,其余的事,以后再说。”霍掌门不想给舒葵太大压力。 “你好好听霍掌门的话,安心住在这里,我会再来看你。”肖锋其实是非常喜爱这个学生的。 舒葵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也没做任何表示。 肖锋只当她是受了太大打击,不由重重叹一口气,向霍掌门和凌禹昆行礼,准备离开。 “先生,我要改投元徽门门下,拜霍掌门为师。”这时,舒葵想清楚了。 “好啊,那当然好。”肖锋一口答应。 舒葵当即跪下,先拜肖锋,再拜霍掌门。 元徽门向来不重形式,一切仪式能免则免,拜师礼自然相当简单,所有门人聚一聚,相互认识一下,再发帖告知各方关系人,也就好了。 自父母相继过世之后,舒葵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不想说话,更不愿笑,连抬眼看看旁人都觉得多余,有很多个夜晚,她辗转反侧,想着以前的幸福生活,想着第一次见到药鬼时的情景,又想到小小,仇恨便如野草般疯长。 霍掌门明白她的心思,从不强迫她与谁打招呼,哪怕自己说的话被忽视,也从不发脾气,只在学法术时,才变得异常严厉,容不得一点不专心。 被悲痛与抑郁纠缠,几乎透不过气来的舒葵,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一定要到精疲力竭,才会回房休息,她如此拼命,引来许多人的侧目,有人同情她,有人关心她,但更多的人认为,她疯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舒葵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轻飘飘的,弱不胜衣。 霍掌门见她脸色日渐晦暗,心下不免着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带她去一趟地府。 临行之前,舒葵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什么都没说。 两人过沉亡森林,进鬼门关,经阎罗十殿,到醧望台。 孟婆仍是美艳少妇模样,在巨大的铁锅前,不断地熬煮着孟婆汤。 霍掌门让舒葵站定,自己则向孟婆靠近过去。 “哟,霍燊,稀客啊。”孟婆一抬头,满脸堆笑。 霍掌门冲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不用去听森林里那帮家伙的抱怨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孟婆叫过个鬼差,让他帮忙搅动锅里的汤药。 “我想请你帮我熬点汤药。”霍掌门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要哪一种?”孟婆下意识地瞥了他身后的舒葵一眼。 “忘仇。”霍掌门说。 “是给她用吗?”。孟婆指一指舒葵,“才多大呀?有什么深仇大恨,严重到要来找我要忘仇?” 霍掌门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她的父母被杀了,尤其母亲,死得很惨,她也被折磨得不轻。现在,凶手已经正法,但留下一个女儿,是这小姑娘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现在的仇恨,全部转移到这个妹妹身上,我怕哪一天,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是谁?”孟婆又朝舒葵看一眼。 “我新收的徒弟。”霍掌门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收徒弟了?”孟婆略感意外,“你都有好几百年没收徒弟了吧?” 霍掌门微笑着,默认了。 “她父母叫什么?说不定还在这里呢。”孟婆不知从哪拿出本厚厚的名册来,“挺可怜的,要不要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她母亲已经魂飞魄散了。”霍掌门的声音又低了些,“父亲姓谷,叫谷青禾,圣泽昕城人。” 孟婆叨念着这个名字,开始在名册里翻找。 舒葵在一边,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多一会,孟婆“啊”的一声:“在这里。我看看,嗯,善恶相当,在下面排队呢。” 说完,又叫来个鬼差,吩咐去队伍里找人。 大概只过了两三分钟,鬼差带着谷青禾来了。 父女两甫一见到,四目相对,都是泪流满面。 “爹,那坏人已经被魁仙国禹昆陛下处决了。”这是舒葵的第一句话。 谷青禾抹着眼睛:“你娘呢,还好吗?”。 “娘……”舒葵哽咽着,说不下去。 “尊夫人很好。”霍掌门跨前,替舒葵答道。 关注官方qq公众号“17k小说网”(id:love17k),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第一〇四章 山上 舒葵确实是挺想去看看娄宿的,可再想到凌玖川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又不免有些泄气。 霍掌门见她神色复杂,也不去打扰,起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在纠结与矛盾中,太阳落山了。 天色尚未全暗时,凌玖川踏进大门,见了霍掌门,劈头就问舒葵在哪里。 “吃了饭再走吧。”霍掌门不答,抿着嘴笑。 “谢谢,不用了。”凌玖川客气地一口拒绝。 那时,魁仙和圣泽表面上虽是友邦,但关系并不非常好,魁仙国的说术士都道貌岸然,圣泽国的嫌妖族是乌合之众。 尽管凌禹昆和霍掌门私底下偶有往来,可两国民众却是根本不屑于见到对方,边境上经常会发生斗殴,更有甚者,原本是为了维持秩序的戍边卫兵间,也不时会发生短时间的械斗,今天你伤我几个,明天`.``我再还你几个,久而久之,两国人的印象中,妖族更加被妖魔化,术士完全是伪君子。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凌玖川一而再,再而三地送飞鹤笺,还亲自到元徽门来接,在霍掌门看来,其意图与司马昭之心无异。 他深知凌玖川的性子,不再多逗他,当即命人叫来了舒葵。 “我弄坏了房间里的哪个物件?我撕破你的衣服了吗?”。舒葵被冤枉,很是不忿。 “去看了就知道了。”凌玖川含糊其辞。 “不用看,我没有,你胡说。”舒葵很清楚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 “到底有没有,去看了就知道了。”凌玖川皱起眉头,“也是下面的人来报告,我还没去查看过。” “那就等查清楚了再来找我。”舒葵不想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走,回去当面对质,免得你抵赖。”凌玖川说话很不中听。 舒葵被气得头晕,咬牙一跺脚:“好,对质就对质,如果没有,我就到禹昆陛下那里告你诬陷!” 说完,向霍掌门道了别,恨恨地走出门去。 其实,看舒葵这么生气,凌玖川是暗暗有些后悔的,但话已出口,怎么都收不回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又实在做不出,唯有硬着头皮向霍掌门一拱手,也告辞了。 一路上,舒葵兀自气愤难平,一句话都不说。 凌玖川也不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中,马车驶进了王宫围墙的大门。 娄宿等在那里,一看到舒葵,尖叫着跑来,途中,嫌两条腿太慢,干脆直接变成狗,“嗷呜”一声,前爪搭上舒葵的肩膀,猛舌忝她的脸。 舒葵被舌忝得又疼又痒,满脸都是唾沫,不禁大笑着左躲右闪,一扫之前的郁闷。 “娄宿,坐下。”凌玖川突地沉声道。 娄宿闻言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坐了下来。 舒葵白凌玖川一眼,绕着娄宿转一圈:“腿全好了吗?最近有没有调皮呀?晚饭吃饱了吗?”。 每问一声,娄宿就吠一声,尾巴摇得**跟着扭动。 舒葵拍拍他的头:“走,今晚咱们一起睡。” “不吃饭了吗?”。凌玖川刚才的心思全在赶路上,现在到了目的地,觉得饿了。 “不吃,气饱了。”舒葵头也不回地往王宫走,“你也别忙吃,先过来看看,我都弄坏了什么东西。” 凌玖川没办法,只好跟着去房间里转了一圈,随便找了几个茬,都被舒葵一一驳回。 第二天,舒葵说到做到,真的去凌禹昆那里告了一状。 凌禹昆和霍掌门一样,也很清楚儿子的小心思,心里在发笑,表面上还要做出主持公道的样子,宽慰舒葵几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后,每过一两个月,凌玖川都会借着切磋的名义,接舒葵来昊苍宫住两天,舒葵开始还反抗,后来,因为能见到娄宿,也就渐渐习惯,权当是散心。 其时,舒葵正深陷在伤痛之中难以自拔,和凌玖川的打斗被当成是发泄,也由于不再寄居于昊苍宫,不用太顾忌主人的面子,于是,每次交手都毫不留情,凌玖川为了不至输得太难看,不得不开始用心修炼,出去瞎玩闲逛的时候越来越少。 看着儿子的变化,凌禹昆欣喜万分,可再看看日渐消瘦,郁郁寡欢的舒葵,他又异常担忧,忍不住再次去找霍掌门,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至于去地府见孟婆这个主意,是凌禹昆最先提出的,霍掌门先前还有些顾虑,担心汤药会有副作用,但后来见舒葵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落下病来,思来想去的,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先试一试了。 好在,舒葵比想象的坚强,在地府中见过父亲,居然像是解开了心结,回来后,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这些事,凌玖川并不知情,照样到了时候就去元徽门,一回来就心急火燎地拉舒葵到花园比试,只不过,十次倒有九次是输的。 当又一次被舒葵的指尖点中咽喉,凌玖川不干了:“你是不是作弊了?霍掌门是不是给了什么能让你厉害起来的符咒?” “没有。”舒葵收了手,“天赋有高低,这是没办法的。” “可也说勤能补拙,我又不拙,还在拼命练,为什么就是输多赢少?”凌玖川想不通。 “你在拼命练的时候,我也在拼命练。”舒葵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哎,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凌玖川烦躁地挥挥手,“走,一起出去,最近忙着修炼,很久没带娄宿去玩了。” 这话刚一说完,在旁边打盹的娄宿霍地站起身,使劲摇起尾巴。 舒葵本不想去,但娄宿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上前咬住她的裙摆不放,直往外拖。 “走吧。”凌玖川神秘兮兮地一笑,“我们走远一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舒葵低头看看满眼期待的娄宿,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于是,两人骑着马,花了大半天时间,来到三疆境三国的交界处。 “你是要去悠岚还是圣泽?能越过边境吗?”。舒葵不知道凌玖川说的好地方在哪里。 “我们往上。”凌玖川向大山上一指,“娄宿认识路,第一次是他带我去的。” 顿了顿,又说:“据可靠消息,留金寨就在这山上。” “寨主是谁?”舒葵心里一动。 凌玖川看了看她:“寨主姓傅,怎么,你想去认识认识?” “我们未必能找到留金寨。”舒葵耸耸肩,“还是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快去快回,不然禹昆陛下又该差人出来找你了。” “不会,我告诉过父王了。”凌玖川月兑口而出。 “告诉过了?”舒葵想,这次来是临时起意,出王宫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凌禹昆,不知道凌玖川是什么时候去说的。 凌玖川却并不答话,用力咳嗽几声,将一直以人形坐在身前的娄宿放到地上:“带路。” 娄宿得了指令,一矮身变成狗,低头边到处嗅,边带着马匹往山林深处进发。 他带的速度快,马也走得快,不多时,穿过一片树丛,舒葵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大片空地,周围被大树环绕,从林子里走来,很难发现。 现在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镀上一层金色,到处花团锦簇。 一条山涧自深山中而来,在山壁边形成个小池塘,旁边是一大片矮灌木。 舒葵翻身下马,转头四顾间,惊讶大于惊喜——这里,不就是她出了留金寨,在山里乱转时到过的山坳吗? 凌玖川看她许久没有出声,颇有些得意:“怎么样,不错吧?” “怎么找到的?”舒葵信步来到灌木边,摘下一颗果实。 凌玖川转头看向娄宿。 娄宿变回人形,说:“我是跟着小兔子来的,他们说,这里有好吃的。” “是这个吗?”。舒葵晃了晃手里的果实。 娄宿皱皱鼻子,一脸嫌恶:“他们说是这个,不过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吃,难吃死了。” 舒葵把果实放进嘴里,嚼两下,熟悉的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就这么吃了?不脏吗?”。凌玖川根本没打算尝这果实。 舒葵朝天翻个白眼,不理他。 “什么味道?”凌玖川看舒葵并没有表现出难吃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你自己吃吃看不就知道了。”舒葵又摘一颗丢进嘴里。 凌玖川犹豫着,没有动手。 舒葵无奈地叹口气,用手巾接了点果实,到池塘边洗净,送到凌玖川面前:“王子殿下,请品尝。” 凌玖川小心翼翼地以两根手指夹起一颗来,看看,闻闻,还是犹豫。 舒葵见他这样,玩心顿起,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凌玖川下意识地想问“啊什么”,谁知甫张嘴,就有个圆滚滚、绿油油的东西迎面而来,不偏不倚正射入口中。 他吓一跳,本能地闭上嘴,牙齿便将这东西挤破了。 “味道怎么样?”舒葵歪着头问道。 酸,酸得凌玖川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口水汩汩而出,完全不受控制,几乎滴落下来。 他“呸呸”地直往外吐,慌忙跑到池塘边,连连漱口。 第一〇五章 轻松时光 舒葵终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矮灌木上结的果实有两种,成熟的是红色,香甜可口,未成熟的是绿色,酸得倒牙,舒葵故意挑了尚未成熟的,引凌玖川开口,弹到他嘴里,专为看那难得一见的表情。 凌玖川受了戏弄,当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抹一抹嘴,随手揪下把矮灌木上的叶子,当成飞镖,一片片朝舒葵丢去。 舒葵缩起脖子,赶紧往远处跑。 娄宿也凑热闹,边笑边尖叫着跟在后面。 开头,只凌玖川一人在进攻,到了后来,舒葵开始以树枝和石子还击,两人你来我往的,又变成了一场切磋。 当然的,舒葵还是稍胜一筹,不过这次,她存心不去点凌玖川的要害,而是将他一点一点地往池塘边赶。 凌玖川专心应付着来招,且战且退,并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待发现舒葵笑得别有深意,已是来不及,下一秒就踏空,跌进了池塘。 舒葵见计划成功,又是大笑,带着娄宿跑出老远。 先是吃了酸得让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果子,现在又变成个落汤鸡,从未如此狼狈过的凌玖川却生不起气,就是感到无奈,拿舒葵毫无办法。 而跑开的舒葵,笑着笑着就沉默下来。 初见时,凌玖川给她的印象是完全不可理喻。 当第一次被从元徽门接回昊苍宫,告了状之后,舒葵曾暗暗打算再也不要搭理凌玖川。 不过,随着两人的交流日渐增多,舒葵渐渐看出凌玖川虽然蛮横、傲慢、死要面子,但却是个重情重义、嘴硬心软的人。 也是凌玖川一次次生拉硬拽着要比试,一次次口出轻视之言,激得舒葵见了他就会暂时忽略伤痛,只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因此,每次去昊苍宫,倒是舒葵自觉最轻松的时候。 “喂,怎么了?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赔罪?”凌玖川见舒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生了抱歉之意。 “干嘛要赔罪?”舒葵收敛心神,“我碰都没碰到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凌玖川要反驳,可转念一想,不管是不是被推下去,都是技不如人,输了。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他挥挥手,“饿了,吃饭。” “你带吃的了?”舒葵也饿了。 凌玖川看看她,从锦囊里拿出好几样食物,显摆似地在面前一字排开。 “哎呀,好香啊。”他拿起一块肉干,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一口气,随后递给娄宿。 娄宿一口咬住,大嚼特嚼。 “想吃吗?”。凌玖川又拿起样东西在舒葵眼前晃晃,“想吃就去捡点柴火,生个火,让我烤下衣服。” “不用火你的衣服也能干。”舒葵知道凌玖川根本是无所谓有火没火的。 凌玖川伸出食指摇了摇:“我累了,不想再花力气去弄干衣服,我要火,要一堆烧得很旺的火。” “你自己慢慢享用吧。”舒葵不愿意被他差遣,到矮灌木边去摘果实了。 凌玖川不再搭理她,开始边吃东西边夸张地赞叹。 舒葵尽量不去在意,但肉食特有的香气却丝丝缕缕地直往鼻子里钻,让她更是饥肠辘辘。 果实很好吃,可素的到底没什么油水,她又正好是十几岁长身体的年龄,再加上骑了大半天马,还一通奔跑追打,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凌玖川听到声音,又看舒葵一眼,笑笑,不说话,满脸得色。 舒葵恨得牙痒痒,实在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心道罢了,是我把他弄下水的,去捡点柴火生个火也不为过。 于是,不多久之后,一堆篝火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烤着火的凌玖川惬意地叹息一声,这才将吃的分了一半出来。 吃完东西,天色全暗。 凌玖川突地轻拍舒葵一下,朝上指了指。 舒葵抬头,见满天星斗忽明忽暗,如散落在深蓝色丝绒上的钻石。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舒葵静静地坐着,心中一片安宁。 凌玖川没有仰望星空,而是歪着头,视线停留在身旁的少女的脸上。 在他眼中,这女孩坚强、倔强,咬牙默默忍受着内心极大的痛楚,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他曾在无意中看到舒葵坐在花园里发呆,为其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绝望心惊不已,他很怕,怕在自己尚未入魔之前,舒葵就会被鬼差带走。 不过,这些想法稍瞬即逝,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断地激怒舒葵,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正胡思乱想着,被盯了许久的舒葵蓦地转过脸来。 凌玖川一愣,看着她的双眼,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舒葵以为这是在想什么能让她出丑的歪点子,便没好气地道:“我柴捡了,火生了,你的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就别再那么小气,对掉到水里这件事念念不忘的了。” 凌玖川回过神,为了掩饰尴尬,站起来全身上下地掸:“谁说差不多,还是潮乎乎的。” “那你是走还是不走?”舒葵也站起身,想回去了。 “现在走,明天凌晨才能到,太累了。”凌玖川伸了个懒腰。 “行,你留下继续烤,我带娄宿先回去。”舒葵是不打算露宿在外的。 “娄宿也累了。”凌玖川往身后一指。 果然,娄宿靠在凌玖川背上,不住地点头,已经完全睁不开眼。 “那我自己回。”舒葵一跺脚。 “认识路吗?”。凌玖川悠悠地说,“乌漆墨黑的,碰到野兽就罢了,迷路了怎么办?” 确实,舒葵完全不认识路,方向感也不是很好。 “你的木系法术学得怎么样?”凌玖川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挺好,比你好。”舒葵一点不谦虚。 “是吗,那就有劳你了。”凌玖川笑嘻嘻的,从锦囊里取出两株植物,“这是巨皇花的花苗,你去种到灌木中间的空地上。” 舒葵不接,不乐意:“为什么让我去?不要。” 凌玖川耸耸肩:“那你晚上就睡地上吧。” 说着,拿了一株花苗,自顾自走了。 舒葵气得不行,但是也无可奈何——独自离开肯定会迷路。要在这里过夜,不去种花,今晚就真的只能睡在地上了。 她叹口气,拿了花苗追上去:“我帮你种,不过,你得到其他地方去睡,不能睡在我旁边。” 凌玖川停下脚步,想了想,点点头。 “选个地方,等我先把自己的弄好了再过去。”舒葵进灌木丛,种花苗,施法。 花苗迅速长大,长高,开出了巨大的花朵,加上厚实的花蕊,如同一张带着清香的小床。 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的床铺都好了,舒葵又找来几根树枝,施法让它们围成个青绿的帐子,这才躺了下去。 娄宿照样在篝火边,已不知不觉地变成狗,四仰八叉,口角流涎。 当晚,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简单的早饭,两人便启程,在下午回到了昊苍宫。 自此以后,每次接舒葵来魁仙,凌玖川都会带她去那块“好地方”,拌拌嘴,打打架,和娄宿玩玩,相当自在。 舒葵的记忆中,这是自父母去世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在那里,她可以放开手脚地和凌玖川对打,不用担心会弄坏什么东西;她可以让凌玖川十分狼狈,不用担心路过的人会觉得她下手太狠;她也可以躺在巨皇花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看着星空,不去想往事,不去想父母,不去想修炼成仙。 在那里,凌玖川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尽管还是嘴不饶人,颐指气使,但有很多时候,他会反复扔树枝让娄宿去捡,自己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由着舒葵发呆。 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有多久,舒葵没有刻意去记,只是,在圣泽国有元徽门的人关心照顾,到了魁仙国又有如此风水宝地,两边都让她觉得温暖而毫无负担,伤痛便也就渐渐平息,被深深地埋藏进心底。 “你到底在看什么?”当又一次被盯着许久,舒葵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凌玖川也问。 “什么都没想,就是看星星。”舒葵这是实话。 凌玖川到舒葵身边坐下,貌似漫不经心道:“其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和我说说,我口风很紧的。” 舒葵不言语,只是看着他。 夜色中,凌玖川的双眼隐约发着光,妖异,深邃。 舒葵的心不禁漏跳一拍,脸上微微发起烧来。 而就在这时,敖令洋的脸猛地浮现在眼前。 “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他的话语,一句句响在耳边。 舒葵的太阳穴一下下地抽痛着,脑中尽是嗡嗡的声音,晕眩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胸口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吗?”。这句话,不断重复。 我不能背叛敖令洋,背叛他,还不如去死。舒葵想着,眼前一片漆黑。 她似醒非醒的,觉得所有的一切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一〇六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舒葵心中腾起了恨意,她恨自己水性杨花,明明是准备将终身托付给敖令洋的,却还要和凌玖川不清不楚地暧昧着。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不想再看到凌玖川。 念头甫出,所有的不适倏然消失。 舒葵慢慢睁开眼,像做了一场梦,梦中的一切,真实得可怕。 眼前依然黄沙漫天,只不过这次,她到了阶梯的尽头。 身边有个门洞,她不知究竟是真是幻,不敢妄动,只探头朝里张望——里面是个穹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半圆的门洞。 “凌玖川?”她看到个人靠坐在一侧的门洞边。 凌玖川没有回话,一动不动。 舒葵害怕起来,又唤一声。 凌玖川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舒葵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她蹲,先探了探凌玖川的鼻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感觉下来,都是若有似无。 舒葵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又伏到凌玖川胸口,想再听听看有没有心跳。 就在这时,凌玖川轻轻地动了一下。 舒葵一阵激动,刚要起身,却被一双手臂箍牢。 凌玖川喃喃地说着什么,舒葵听不清,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子。 “你终于回来了。”凌玖川浅浅一笑,低头,含住了舒葵的双唇。 舒葵完全惊呆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鼻端尽是凌玖川身上特有的气息,似熟悉,似陌生。 凌玖川一改往日的蛮横,这一吻又轻又柔,生怕弄疼了舒葵似的。 舒葵很快自震惊中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去推,但凌玖川不让,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站起来,又一转身,让她背靠墙壁。 紧接着,那霸道的凌玖川回来了。他以全身压住挣扎反抗的舒葵,吻变得深沉而粗暴,呼吸越来越重,仿佛随时能将舒葵吞下肚去。 凌玖川的吮吸、啃咬让舒葵感觉疼痛难忍,嘴里有了腥咸的味道。 这味道让凌玖川一激灵,蓦地离开了舒葵的嘴唇。 他依然不出声,与舒葵鼻尖抵着鼻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放开,疼。”舒葵几乎要哭出来。 凌玖川见她红了眼圈,头又往后一些,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舒葵反问。 “告诉我,你是谁?”凌玖川捏住她的下巴。 “舒葵,我是舒葵。”舒葵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凌玖川又看她一会,后退了一步。 重获自由的舒葵抹抹眼睛,捂着肿胀的嘴唇,气得要命,恨得要死。 “你怎么上来的?”凌玖川微皱着眉,恢复了傲慢的样子。 舒葵不理他,朝门洞外看去。 “走楼梯上来的?遇到什么事了吗?”。凌玖川接着问道。 “不走楼梯难道飞上来?”舒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御风上来的。”凌玖川针锋相对。 舒葵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辩,觉得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更重要:“现在怎么办?” 凌玖川站到门洞边,往远处眺望,“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试试吧。” 语毕,从锦囊里拿出个红色的东西,朝外一抛。 随着他的咒语,黄沙中开始出现绿色,从星星点点,到后来连成小片,并最终成为一大片,不断蔓延开去。 “真不愧是魁仙国的国王陛下,居然这么快就从迷月境里出来了。”黄啸的声音由轻到响。 只一眨眼的工夫,整个沙漠都不见了。 舒葵还是站在别墅的花园里,在被劈开的大石中间。那大石还是原本的样子,根本没有碎成粉末。凌玖川也还是抓着舒葵的手腕。 刘姨、乔叔、小林、敖令洋和黄啸都站在附近,看他们的眼神各不相同。 “你还有什么本事?”凌玖川问黄啸。 黄啸笑笑,一摊手:“陛下既然能走出迷月境,那再要走出这里,在下也阻止不了。” “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拦住他们。”敖令洋不愿意了。 黄啸看他一眼:“我不是鎏昱海的臣民,不用听你号令,再说,舒葵是你的未婚妻,应该是你全力保护的人。” 这话让敖令洋哑口无言。 凌玖川将在场的人挨个看一遍,拉着舒葵离开了。 出了大铁门是沉亡森林,没有大雾,也没看到孤魂野鬼。 再次从铁门边经过,舒葵的心情复杂而忐忑。 刚才凌玖川那一吻,让她的心到现在还在通通乱跳。 初时,她和在幻境中一样,怨自己背叛了敖令洋,这才潸潸然落下泪来,哪知,到出了幻境,面对敖令洋时,怨恨变成了茫然。 敖令洋没有变,英俊高大,发色浅蓝,可舒葵看到他,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激动,无所谓他会不会来救自己,甚至都不想开口求救。 难道自己不爱敖令洋了吗?又或者,是凌玖川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 想着,舒葵不禁看向凌玖川,打算问,又实在开不了口。 “什么事?”凌玖川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舒葵嗫嚅着,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凌玖川眼神怪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刚才对你做了什么?那么再来一次,你好好感受一下,要是还不明白,我再解释。” 说着,猛地将舒葵拉到怀里。 舒葵本能地缩起脖子低下头,一叠声地“别别别”。 “我有这么可怕?”凌玖川不高兴了。 舒葵翻开嘴唇,展示伤口:“可怕,疼。” 凌玖川放开她,没再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对我施什么法术?”舒葵见话已说开,索性一问到底。 “没有。”凌玖川一口否定。 舒葵不言语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怎么回事?”沉默了一会,凌玖川觉得有些不对劲。 舒葵想说“我也不清楚”,可脚底下忽然一阵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靠到凌玖川身上。 “鞋呢?”凌玖川见她光着的脚上满是细小的伤痕。 “不是刚刚埋在沙里了吗?”。舒葵也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婚纱。 凌玖川想到在幻境里的事,略一点头,打横抱起了她。 “一芳环里有青昙玉露,涂一点,马上就能好。”舒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 “等出去了再说。”凌玖川走得很快。 两人不再有对话,十多分钟后,竟到了留金寨大门口。 凌玖川上前敲门:“容树呢?让他出来。” 哨兵已经看到舒葵,预感到将有事要发生,急忙进寨禀报。 不多久,留金寨大门开启,容树迎了出来。 “舒葵?玖川陛下?这是……”他看起来相当惊讶。 “有她穿的衣服和鞋吗?”。凌玖川面色不善。 容树仔细看了看舒葵,侧身让开一条通道。 舒葵被送进以前住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把身上所有小伤口都处理好,刚大大松一口气,凌玖川就来了。 “走吧,回魁仙。”他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 “舒葵,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李老板走了吗?”。容树紧跟着也来了。 “我们在路上走散了。”舒葵说。 “你为什么要带舒葵去地府?”凌玖川插进来问道。 “解惑情术。”容树并不隐瞒,“我想让孟婆试试看。” “让孟婆试试看?”凌玖川皱起眉头,“你对惑情术了解多少,敢这样乱来?汤药有副作用,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容树不悦,“可看着舒葵陷在惑情术里,对那个渣滓一往情深,陛下你能什么都不做,我办不到。” “能做的已经做了。”凌玖川当即反驳,“昊苍宫上下都在想办法,我还想来这里问问你的人,却没想到你那么莽撞,差点害了舒葵。” 容树不吱声,将头别向一边,不懂自己怎么就差点害了舒葵了。 凌玖川接着道:“坊间流传的鲛人的拒绝可以解开惑情术,那是无稽之谈,被拒绝了的女人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你带她去见孟婆,喝下汤药,好的,她会忘记所爱的人,不好的,从此变得痴痴傻傻,无爱无恨,难道孟婆没有告诉你?” 容树无言以对。 “那这法术真的就没办法解了吗?”。不知怎么的,舒葵居然开始相信有惑情术了。 凌玖川看着她,“除了敖令洋,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舒葵一愣,不知他为什么想知道答案。 “有吗?”。凌玖川追问。 “没有。”舒葵摇头。 “无法可解,除非敖令洋撤了法术。”凌玖川不明显地叹口气。 “你怎么知道?”容树不信邪,“不论什么法术,都有破绽。” 凌玖川双手环胸:“鲛人曾是凌家家臣,对于惑情术,我应该了解得比你全面,反正,就我知道的,要解这法术,一是鲛人主动撤了,二是让舒葵真正喜欢的人和她在一起,至于第三种方法,还请容寨主赐教。” 容树又不响了。 “走吧,跟我回魁仙。”凌玖川朝舒葵一歪头。 “等等。”容树过来阻止,“让她留在这里。” “为什么?”凌玖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一〇七章 走,回魁仙 “我会想办法让敖令洋来解开惑情术。”这是容树的理由。 凌玖川斜睨着他:“你会,我不会吗?”。 “当然也会。”容树一点头,“但舒葵留在这里会更好。” 凌玖川“哦”一声,又问一句为什么。 容树想了想,心一横,干脆直说了:“因为我把舒葵当女人,我敬她,爱她,也会保护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不想让她再去魁仙国做宠物。” 凌玖川听了这些话,上上下下地打量容树一番,随后道:“你这是在问我的意见,想得到我的同意吗?”。 “不是。”容树否认,“无论同意与否,我都会让舒葵留下。” “不行。”凌玖川拒绝得相当干脆,“她生是我凌玖川的人,死是我凌玖川的鬼,就是要去地狱把她拖出来,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顿了顿,一抬手不让容树说话,又道:“哪怕宠物,也是我的宠物,我不点头,她说什么都不能留在这里。” “陛下,这里可是留金寨的地界。”容树语含威胁。 “那又怎么样?”凌玖川无所谓地一挑眉,“我带她走,你们谁敢阻拦?就算你们敢,也未必能阻拦得了。退一万步说,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会杀了她,绝不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 闻言,容树有些惊讶,看看舒葵,看看凌玖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舒葵也是目瞪口呆,不明白凌玖川何以如此容不得容树,听玉筱说,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吗? “我再重申一遍,她身上有凌家家徽,她归我凌家所有。”凌玖川微扬着下巴,“你遇到她而不归还,我不计较;我几次三番上门来找,你避而不见,我不计较;你擅自带她去地府,见孟婆,讨汤药,我也不计较。现在,我要带她走,你让,最好,我们以后还能有往来,你不让,我也不会怕你们留金寨。” 容树沉下脸,略加思索,再次看向舒葵。 凌玖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用问她,她愿不愿意,都必须跟我回魁仙。” 舒葵没做声,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容树的视线。 其实,内心深处,她是愿意跟凌玖川走的,毕竟昊苍宫是她初到这里时第一个接触的地方,像是故乡,多多少少能给予些安全感。 但,又忆起在留金寨的日子,也觉得很是自在——容树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该有的关心,该给的尊重,一样不少,还会时不时送件小礼物让她惊喜。 不过,现在凌玖川已经放话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要跟着走了。 她不愿意看到两人出手相斗,尽管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也还是不得不说:“容树,我先回魁仙,会给你写信,也一定会来看你。” “你真的要回去?”容树以为,舒葵这是迫不得已,“如果是因为欠钱,我来帮你还。” “不是。”舒葵这次倒真不是因为欠债。 “你真的要回去?”容树又问一遍,“如果你不愿意,哪怕拼光整个留金寨,我都在所不惜。” “留金寨得留着,不能拼光。”舒葵好言相劝,“寨子里那么多人,你让他们为了我和魁仙国王为敌?听到你这样的要求,他们会怎么想?” 容树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我愿意回魁仙。”舒葵走到凌玖川身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 容树的眼神黯淡下来。 舒葵真不忍心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掉过头,轻轻推了凌玖川一下。 凌玖川说句“告辞”,带着舒葵出了留金寨的大门。 “上来。”他蹲。 “干嘛?”舒葵没反应过来。 “背你下山。”凌玖川说。 “不用,我走得动。”舒葵不想麻烦他,也怕又落下话柄。 “你速度太慢,走几天都走不到山下,我可不想陪着你风餐露宿。”凌玖川说话一点不客气。 舒葵瞬间就后悔了,几乎要转身回留金寨去。 凌玖川回头看看她,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将她扛上肩头。 舒葵猝不及防,一声尖叫,随后,便留下一路的“放我下来”的高喊。 凌玖川御风而行,速度快得惊人,前进没多久,已到半山腰。 “怎么样,是让我背你,还是继续这样?”他停了下来。 “背,背。”舒葵头冲下,满脸通红。 接着,又过没多久,两人到了山下。 “你准备把我背回烨城?”舒葵见这里是一片荒野。 凌玖川脚下不停:“前面不远有个镇,去那里雇辆车,吃点东西,睡一会再走。” 说完,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他踏上了一条土路,周围也渐渐有了行人。 土路向远处延伸,慢慢变成石板路,经过一座牌坊。 到了这里,凌玖川将舒葵放下,脚步慢了下来。 舒葵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镇比闲云镇小了不少,没那里热闹,屋舍也更简陋些。 “这是金洛洛的故乡。”凌玖川说。 舒葵“哦”一声,记起金洛洛确实提过,她出生的地方是个边陲小城。 凌玖川不再开口,领舒葵到旅店吃了饭。 “你睡哪里?”舒葵到门边才意识到,凌玖川只要了一个房间。 凌玖川指指房门:“里面有两张床。” “不行,两张床也不行。”舒葵大摇其头。 “你以为我愿意?”凌玖川瞪她一眼,“这次,我得盯紧你,免得敖令洋又来使什么阴招。” “他真的对你用了**?”舒葵想到容树说过的话。 “是。”凌玖川打开房门,让舒葵先进去,“我那天睡得特别死,到近中午才醒,而且起来头很晕,浑身不对劲——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但绝对是**。” “容树说叫黄粱一梦。”舒葵脑中浮现出敖令洋的脸,不过这次,只是略感心动,并没有爱意泛滥。 “黄粱一梦?容树说的?”凌玖川点点头,“我早该想到,也只有留金寨才会有这些东西。” “对了,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那座别墅的?”舒葵由容树联想开去,好奇于凌玖川的忽然出现。 “你是怎么到那里的?李老板是怎么回事?”凌玖川反问着,关好房门。 “李老板是被容树找来开通道的。”提到幽冥之行,舒葵还挺兴奋,“我在地府看到十殿阎罗和孟婆了。” “那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凌玖川在一张床上坐下,“然后呢?” “然后,李老板说你比较了解鲛人的法术,要带我回魁仙,我就跟着他走了。”想到要和凌玖川共处一室,舒葵有些尴尬,边说,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东模模,西看看,“半路上起了大雾,我和李老板走散了,敖令洋出现,本想带我出去,谁知转啊转的,就到了那座别墅了。” 凌玖川听了,低头想着什么,只是不出声。 “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舒葵只好再问一次。 “有人帮忙。”凌玖川答得相当简略。 “谁?容树吗?还是李老板?”舒葵下意识地追问。 “不是,都不是。”凌玖川不愿多说。 “你是不是到留金寨去找我的?沉亡森林不属于三疆境,你是怎么进去的?”舒葵简直好奇死了,“啊,你该不会已经入魔了吧?” 凌玖川看她一眼,和衣卧下,背转身去。 舒葵见此情景,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撇撇嘴,也只好靠到床头。 她原本是打算闭目养神或稍微打个盹的,谁知一合上眼就睡得没了知觉。 醒来,是因为饿极,甫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窗台上的凌玖川。 他正看着外面,阳光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镶上了一圈金边。 舒葵昏昏乎乎的,盯着看了许久,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你睡相真差,打呼噜,还流口水。”凌玖川幽幽地开口了。 舒葵一下回过神,为了掩饰难堪,随口道:“我梦到你有一只叫娄宿的狗,会变成小男孩,睡觉也流口水。” 凌玖川竟难得地一愣,转过头来:“什么时候梦到的?刚刚?” “在沙漠里时梦到的。”舒葵坐起身,偷偷看了看枕头,还真的发现一滩水渍。 “还梦到什么?”凌玖川似乎对舒葵的梦很感兴趣。 “那可就多了。”舒葵掰着手指头数,“我小时候家境富裕,父亲姓谷,母亲姓白。他们都死了以后,你父亲把我推荐给圣泽国元徽门的霍掌门,我拜他为师,变成了元徽门最厉害的弟子。还有,我梦到你了,比现在年轻,脾气还是这么差,经常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娄宿嘛,一会人一会狗的,很可爱,我们经常一起玩。” 凌玖川从窗台上下来,没言语。 “你说那是不是我的前世呀?”舒葵喋喋不休的,“本来我是不太相信这些的,觉得人死了就死了,化成灰了,消失了,不过,去了几次沉亡森林,还去醧忘台转了一圈以后,不相信也得相信了。看来……” 第一一二章 来找我 凌玖川转着杯子里的酒:“她不过一介凡人,你要她做什么?” “我母亲也是一介凡人,但她坚强、勇敢、乐观,为了我牺牲了自己。”容树冷着脸,“我父亲呢?他是魁仙国人,他是自尽而亡。我不知道他是在逃避,还是觉得我这个儿子不如他想象中的优秀,亦或者是实在对我母亲感情太深,以至于要丢下我,追随她。” “幽禁石牢可不是度假胜地。”凌玖川听说过容树父亲的事。 “他滞留人间不归,害了我母亲,就该受到惩罚。”容树显然对父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我母亲一直相信着他,说三疆境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说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妖怪,可事实上他只是个懦夫,还不如一介凡人。” 凌玖川看着容树,没说什么。 容树同样紧盯凌玖川的双眼,笑了一笑:“傅宽,他也是魁仙国人。” 这,凌玖川倒是不知道。 舒葵在一边暗自惊讶,没想到容树会提到这个人。 容树看了她一眼,继续对凌玖川道:“不瞒陛下说,我不喜欢魁仙国人,他们一个个自认天赋异禀,眼高于顶,说术士虚伪,嫌我们质弱,皆往道一开,就蜂拥去人间为非作歹,带回的凡人,豢养着要么作为食物,要么用来取乐,每一甲子我留金寨都能救回一两个这样的凡人。” “你们悠岚的人难道就不会去人间为非作歹了吗?”。凌玖川冷哼一声。 “会。”容树并不否认,“但请陛下扪心自问,是魁仙抓回的人多,还是悠岚抓回的人多?” 确实,每次皆往道开启,魁仙国那些修炼程度中下的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往人间跑,为的不仅仅是帝流浆,还有凡人的生魂,而且他们的数量,远远大于去人间的术士和混血。在这点上,凌玖川无法反驳。 “陛下不让舒葵走,要她留在昊苍宫,无非就是想拿她开心。”容树自认很清楚凌玖川的真实意图。 凌玖川还是不响。 容树却以为他是默认了:“我喜欢舒葵,我不想让她留在陛边被欺侮,她不应该在魁仙国那样的地方,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比如,成为留金寨的寨主夫人?”凌玖川一挑眉。 容树再看一眼舒葵:“她要是愿意,我当然高兴,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 凌玖川又是一声冷哼,站起身对舒葵道:“吃得差不多了吗?走,回去了。” 容树见凌玖川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有些恼怒。 舒葵则愣愣地看着凌玖川,敖令洋的脸在眼前不断晃来晃去。 “走。”凌玖川抓住舒葵的手腕。 “放开。”容树彻底火了,拿起根筷子丢过去。 凌玖川可不是敖令洋,仅一挥手,筷子便在半路上断成两截。 容树又拿根筷子,使剑一般,袭向凌玖川抓着舒葵的手。 凌玖川心性高傲,哪里肯躲,也自恃实力并不在容树之下,因此,另一手化掌为刀,直斩容树手腕。 哪知,容树只是虚晃一枪,见凌玖川上钩,筷子向上一挑,改变方向,疾点咽喉。 凌玖川再不敢托大,唯有暂时先放了舒葵,向后踏出一大步。 见他退开,容树并不穷追,而是挡在舒葵面前:“陛下,请放了她。” “不可能。”凌玖川一字一顿地说完,抓起酒杯捏碎,朝容树掷去。 容树手中筷子不停,将碎片尽数格开。 乘着这空当,凌玖川的那把牙白色长弓重又出现,他张弓搭箭,直指容树胸口。 容树忙带着舒葵后退,同时凝出一面绿色护盾。 “青木盾没用。”凌玖川幽幽地说。 “陛下请住手,箭会穿过我的身体,伤到舒葵的。”容树担心的不是自己。 “所以,滚开,让我带她走。”凌玖川已经不耐烦了。 “不可能。”容树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凌玖川双眼微眯,立刻就是嗖的一箭。 容树吓得不轻,赶紧将舒葵往旁边推,自己也是慌忙躲闪,甚是狼狈。 气箭破墙而出,去势不减,不知射出多远才消失不见。 容树不由看向凌玖川,眼中有惊有怒,还有不解。 “她是我的人,就是杀了,也不能让给别人。”凌玖川淡淡地说。 容树闻言怒意更甚,翻手唤出澄镜刀,上前与凌玖川打作一团。 两人且战且行,很快出了大门,到了鎏昱海边的空旷处。 舒葵脑子里完全是一团乱麻,有心要说几句劝解的话,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唯有一路忧心忡忡地跟着。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舒葵循声转头,看到敖令洋从不远处的大石头后探出头来。 “你终于来了!”她忍不住轻呼。 “嘘!”敖令洋做个噤声的手势,见容树和凌玖川还在缠斗,并未注意到他,才略微松口气。 舒葵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敖令洋没答,拉起舒葵的手:“走,跟我回海里。” “他们……”舒葵看向容树和凌玖川。 “别管他们了,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的。”敖令洋在舒葵额头上啄一下,“快,跟我走。” 舒葵点头“嗯”一声,被拖着快速向海里跑去。 “喂,别打了。”凌玖川发现异常,一掌将容树推出老远,再次张弓搭箭。 容树顺着气箭射去的方向看,急得一声大吼。 敖令洋一哆嗦,下意识地一顿,竟正好躲过凌玖川的气箭。 容树几个纵跃,紧接着而来,澄镜刀直扫敖令洋腰际。 敖令洋眼见躲不过了,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舒葵拉到了面前。 容树没想到他会这样,一刀去得又快又狠,怎么都不可能收回来了。 幸好这时,斜刺里飞来一支箭,“叮”地撞到刀面上。 容树只觉刀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酸麻无力,一个拿捏不住,澄镜刀月兑手而出,插到旁边的沙地上。 一时间,凌玖川和容树都是一身的冷汗。 敖令洋最先回过神,继续拉起舒葵疾奔。 “容寨主,让我来。”凌玖川说着话,气箭离弦,一支支接连不断地射到敖令洋的脚前脚后。 敖令洋跳踢踏舞般地躲闪着,很快就精疲力竭。 “陛下饶命。”他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 凌玖川慢慢走过去,搭上一支箭,对准敖令洋的头顶。 “住手!”舒葵急了,上前抱住敖令洋的脑袋。 “今天,要么你死,要么他死,别想做什么苦命鸳鸯,共赴黄泉。”凌玖川咬牙切齿地说。 “她,她死。”生死关头,敖令洋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舒葵一愣,看看敖令洋,看看凌玖川。 凌玖川的箭头转向了舒葵。 “陛下……”最紧张的莫过于容树。 “舒葵,听好了,我只问一遍。”凌玖川面无表情,“你愿不愿意为敖令洋死?” 舒葵再次看向敖令洋,脑中一片混沌。 她应该是爱敖令洋的,非常非常爱,爱得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凌玖川来了,那头深灰的头发一出现在眼前,舒葵莫名地有些高兴,那种感觉,像是见到了父母和舒荻,可又不完全一样。 敖令洋絮絮叨叨地说着爱,凌玖川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容树在一边不停地走来走去,这所有的一切,慢慢离舒葵越来越远,她耳边嗡嗡地响成一片,身体渐热,如同处在仲夏午后的太阳光下。 温柔的召唤就在此刻出现了,听不清是男是女,听不清在说什么,若有似无的,带着些急切。 舒葵眼前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朦朦胧胧的一条彩虹,桥似的向无尽的远方延伸。 那召唤声仿佛在说,来,我就在桥的那头,来找我吧。 舒葵太想知道叫她的是谁,不假思索地踏上了彩虹。 而在身边的三个男人看来,舒葵是忽然之间眼神发直,意识恍惚的。 凌玖川以为是敖令洋捣的鬼,箭头几乎戳进他的头皮。 敖令洋则一叠声地大喊冤枉,说也有可能是容树干的。气得容树上前一顿拳打脚踢,差点把他给活埋了。 就在他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舒葵开始朝鎏昱海走去。 容树第一个想上去拉,可手还未触到舒葵,就感到一丝滚烫的气息钻进指甲缝,沿着手指往上,直到了手腕才销声匿迹,同时,带来一阵针扎也似的疼痛。 “陛下,不对劲。”容树心下骇然,转向凌玖川。 凌玖川不以为意,却是和容树同样的遭遇。 他不信邪,强忍着热和疼,抓住舒葵的手腕。 顿时,一股热流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如岩浆,似金水。 凌玖川就是不放手,催法力抵挡。 那热流一退,竟裹带着他的法力滚滚而出。 这下,凌玖川也慌神了,不得不松开手。 舒葵稍微停顿,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淡漠、疏离,却是异常平静,随后,继续缓缓而行,消失在鎏昱海清澈的水面之下。 第一一三章 叶子 看到舒葵下水,最高兴的当然是敖令洋,他以为是自己的惑情术达到了新的境界,让舒葵自动自觉地去找水底的鲛人王宫。 “陛下,舒葵这么痴情,你就成全我们吧。”他略带得意地对凌玖川道。 凌玖川瞥他一眼,转向容树:“眼白泛蓝了吗?”。 容树摇了摇头。 “先去把人找回来。”凌玖川禁锢了敖令洋的双手,将他交给容树。 “陛下,还是我去吧。”容树不住地望向海面,十分焦急。 “我能感应到她的大致方位,我去。”凌玖川的态度是完全的不容辩驳,“你下去,除了迷路,还能干什么?” 容树想想,这话没错,便不再坚持,拉过敖令洋,把他的双腿也给禁锢了。 凌玖川来到鎏昱海边,定定神,慢慢下水,往深处潜去。 就在他准备一寸一寸地搜索鎏昱海时,舒葵已跟着彩虹,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里是深海区,水压很大,水非常冷,但舒葵一点都感觉不到,在她眼里,头顶是和煦的阳光,两边云雾缭绕,脚下是铺着七色砖块的康庄大道,引着她走向九霄仙境。 不知不觉中,彩虹消失了,舒葵却仍是昏昏噩噩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召唤声。 她茫然四顾,见身边空无一物,也没有光线,犹如飘浮在宇宙之中。 这时,远处蓦地出现几点蓝色亮光,闪一闪,又不见了。 舒葵竟一点都不害怕,满心好奇地朝亮光处游了过去。 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舒葵不死心,落到海床上,刚打算好好看看,就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紧接着,脚踝就被什么东西抓住。 她居然还是不怕,另一脚往下轻轻一踏,那东西就松开了她的脚踝。 有只巨大的鳐鱼从海沙中浮现出来,满身斑点发出的幽幽蓝光一点点亮起,仿佛一盏盏小灯,仿佛满天繁星。 舒葵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不禁看傻了眼,连召唤声业已消失都不曾发觉。 鳐鱼缓缓上浮,绕着舒葵游了一圈。 舒葵感到它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带着审视的目光。 在死寂、漆黑的深海中,被如此庞然大物打量,对平常人来说,应该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但舒葵却相当淡定,甚至生了亲近之心,向着鳐鱼伸出手去。 鳐鱼试探性地先以吻部碰了碰舒葵的手指,又游动起来,以整个胸鳍擦过她的手掌,像是在确定什么事。 舒葵则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最后,鳐鱼转个身,将尾巴放到了舒葵手中。 舒葵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轻轻抓住尾巴。 鳐鱼开始往前游,速度很慢,但方向明确,毫无迟滞。它左转右拐地游了很久,慢慢往更深的海域潜去。 召唤声又响起来,似乎就在不远的某处,听上去,满是欢欣愉悦。 又过一会,鳐鱼停下了,收回自己的尾巴,转到舒葵身后,一下一下地将她往前推。 舒葵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便伸出双手模索着前进。 很快,她模到一堵墙。 刹那间,四周一片雪亮。 舒葵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寻找亮光的来源。 哪知才抬头,她就为面前的景象而震惊——这里居然有一座庙宇。 庙宇式样普通,占地面积并不大,屋顶和飞檐下镶满拳头大小的金晟石,光线直照到五米开外,也让红墙红顶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就在舒葵暗自赞叹时,鳐鱼忽然发了狂似的,顶着她的后腰,直把她送进了大门之中。 到了里面,她才发现这里已被荒废许久,到处长满微生物,供奉的神像残旧破败,缺胳膊少腿。 “来。”蓦地,一个女声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 舒葵想,那应该就是召唤她的人,可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字,她并未听清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女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叫了一次。 舒葵有了个大致的方向,开始慢慢往那里靠近。 大殿里灯火通明,但她要去的地方在最大的神像身后,恰恰是一片阴暗处。 要是放在平时,舒葵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的,不过现在,她心里平静异常,仿佛来过这里无数次,对所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可到了目的地,还是什么都没有。 “来。”女声再次出现。 舒葵听清了,声音是从神像里传出来的。 她有瞬间的愣神,紧接着,就开始细细地打量神像的背部,终于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找到个两指宽的洞。 洞里有东西。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随后,她先是尝试着徒手掰开洞口,可打造神像的材质坚硬异常,无论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一定要把这东西拿出来。她想着,找来某个神像掉落下的兵器,使出吃女乃的劲,一点点凿开洞口,伸手进去。 那是个冰凉的东西,手感粗糙、沉重。 舒葵缩回手,一把长剑赫然而现。 她开心极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来吧,来。”长剑开口了。 舒葵目瞪口呆。 “快来,我等得你好苦。”长剑悲悲戚戚。 舒葵的手不听使唤了,竟举起长剑,抵在自己的脖颈边。 长剑的寒意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锋利的刃口也使她有了些微的疼痛。 不,我不想死。生的如此坚定,驱散脑中的混沌,给了她放下手来的力量。 突然,原本平静的水中出现一股急流,大殿里的水位越来越低,这感觉,好像身处一个浴缸,有人拔了浴缸的塞子。 没了水的浮力,舒葵感到身体十分沉重,手上一松,长剑“当啷”落到地上。 “喂,好久不见。”肩膀被不知谁拍了一下。 舒葵吓得弹跳起来,猛转身,看到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两个月牙。 “你……”舒葵不认识她。 “我是叶子啊!”女孩不悦地说。 “叶子……”舒葵完全没有印象。 “是啊,南宫叶,不记得了?”女孩瞪大眼睛。 舒葵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宫叶盯着舒葵的脸看了一会:“真是贵人多忘事。来,看看。” 说着,在舒葵肩头狠狠一捏。 舒葵疼得龇牙咧嘴,闭眼再睁眼的工夫,发现自己瞬间转移般到了一座牌坊之下。 又来了。她暗暗叹息,低头一看,果然,毫无意外的,自己正穿着古装。 “喂——”南宫叶挥舞着一只手,远远地跑来。 舒葵也朝她挥手,一声“叶子”几乎冲口而出。 南宫叶跑到近前,亲热地挽住舒葵的手臂:“我娘给了零花钱,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舒葵点点头。 南宫叶拉着舒葵的手,穿过牌坊:“今天是大集,肯定有很多好东西。” “人多,拉好了,别走丢了。”这话确实出自舒葵之口,可舒葵就是怎么都觉得别扭。 南宫叶朝她甜甜一笑,转头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往人群里一钻,眨眼就没了踪迹。 舒葵急了,也顾不得这焦急来得有多怪异,只不断四下里看,一门心思要找到南宫叶。 “这里。”过不多久,南宫叶回来了,还是在舒葵肩膀上一拍。 舒葵回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面人,看服装打扮,像是书生。 “送给你。”南宫叶把面人塞给舒葵,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另一个面人,“才子佳人,我们是一对。” 舒葵见她拿的面人云鬓华服,不禁笑起来:“你一天到晚缠着我模鱼捞虾捉泥鳅的,和佳人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南宫叶不高兴地撅起嘴:“我要是打扮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那你倒是打扮啊。”舒葵扯了扯她的衣襟。 南宫叶翻翻白眼,扭过头,生气了,任凭舒葵在身后陪着笑脸,好话说尽。 舒葵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很是无奈,正好看到路边有卖小首饰的,便去挑了个精致的银铃铛。 就在这当口,南宫叶又不见了。 舒葵急得跺脚,忙拨开人群各处寻找,找了许久,才看到南宫叶蹲在一家人家的墙角边,红着眼圈。 “不是让你别乱跑的吗?”。舒葵总算松一口气。 南宫叶扁着嘴,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舒葵摇头叹息,蹲,好声好气道:“叶子,好叶子,别生气了,我错了,你好看,你不打扮都很好看。” 南宫叶头一别,不搭腔。 舒葵把铃铛举到她面前:“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不好看。”南宫叶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就看一眼嘛,你不看怎么知道不好看?”舒葵耐下性子。 南宫叶停顿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瞥铃铛:“我看过了。” “送给你。”舒葵轻轻摇手,让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宫叶看看舒葵,脸色缓和下来:“送给我了?” 舒葵“嗯”一声。 南宫叶接了铃铛,翻来覆去地细看,显得很是喜欢。 “好看吧?”舒葵很清楚南宫叶的喜好。 南宫叶不答,而是抬头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第一一四章 是你伤了霍掌门 “没有,我没有丢下你一个人跑了。”舒葵很是冤枉。 “那为什么我一回头,你人就没了?”南宫叶不信。 “我去帮你买这个了。”舒葵一指铃铛。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南宫叶终于破涕为笑。 舒葵知道她气消了,便拉她站起来,两人在集市上直逛到天黑。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座小村子时,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南宫叶忙带着舒葵去一户人家暂避。 “有人吗?”。舒葵站在屋檐下,掸着身上的水。 “没人的。”南宫叶对这个村子很熟悉,“这家人不久前搬走了。” 说着,大喇喇地进屋,翻箱倒柜。 “他们应该还要回来的吧。”舒葵觉得她这样做不好。 “回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南宫叶不以为意,找了几件旧衣服出来,“先换上,不然会生病的。” 舒葵不接:“你认识这家人?” 南宫叶一点头:“我会来说的。快换。” 舒葵见她答得肯定,也就接过衣服,背过身去换了。 刚把罩衫月兑了,腰间缠上了两条柔软的手臂。 舒葵一愣,不敢回头。 南宫叶把下巴搁在舒葵肩头:“放心,没人会看到的。” 舒葵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上次我俩单独在一起,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吧?你到底在忙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南宫叶幽怨地道。 舒葵转身,捧着南宫叶的脸细细端详:“已经这么久了吗?”。 “是啊,我都快把你给忘了。”南宫叶赌气地说完,搂着舒葵的脖子,吻了上去。 舒葵并不反感南宫叶的亲吻,还下意识地迎合。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掠过一丝迷茫,似乎对亲吻她的人并不了解,甚至连自己究竟是谁,也是不清不楚。 南宫叶仅着肚兜,强拉下舒葵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舒葵甫触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居然心神荡漾,由迎合转为索求。 南宫叶引着舒葵,一步步来到卧室,将她推倒在床上,而后,做出凶狠的表情,唰地拉开她的衣襟。 舒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完全破坏了气氛,惹起了南宫叶的不悦:“有什么好笑的!” 舒葵呵呵地就是停不下来:“别扮狠,你和狠也没关系。” 南宫叶尖叫着,扑到舒葵身上,不断扭来扭去地碾压。 舒葵笑一阵,突地不响了。 “怎么了?”南宫叶以为自己把她压疼了,忙支起上半身。 舒葵乘此机会一翻身,和南宫叶换了个位置。 南宫叶娇嗔地白舒葵一眼,没说话,只将舒葵的头拉低,嘟着嘴唇索吻。 这模样甚是可爱,舒葵看了又是一阵心动,可紧接着,敖令洋的脸竟在眼前一闪而过。 “怎么了?”见舒葵发愣,南宫叶疑惑地问。 舒葵不答,在鎏昱海边发生的所有事蓦地涌入脑海。 “怎么了嘛?”南宫叶搂着舒葵的脖子,撒娇地摇晃。 舒葵依然不吱声,又想到凌玖川,还有他那句“你终于回来了”,和那抹浅浅的笑。 “你是谁?”舒葵一激灵,只觉得南宫叶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我是叶子啊。”南宫叶满脸无辜。 “我不认识什么叶子,你到底是谁?”舒葵从床上下来,后退了几步。 南宫叶坐起身:“你不认识叶子,南宫叶这个名字,总该听说过的吧?” “没有。”舒葵相当肯定。 “忘了啊……”南宫叶神色黯然,“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不在挂念着你。” 她不像在说谎,让舒葵一时无语。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也下着像今天这样的大雨。”南宫叶幽幽地说,“你问谁是南宫叶,我说,是我。” 对此,舒葵完全没有印象。 南宫叶不眨眼地看着她:“当时,你身上一点都没湿,我还在想,这是谁呀,怎么会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我为什么来找你?”舒葵问。 南宫叶并没有回答,兀自回忆道:“你着一身素白,朝我走来,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 “我为什么来找你?”舒葵再问。 “为了认识我呀。”南宫叶抿嘴笑了笑,俏皮地一歪头,“你看,我们俩多般配。” “我是异性恋。”舒葵对自己的性取向从未产生过怀疑。 “那又怎么样?”南宫叶撇撇嘴,“只要爱你、敬你、懂你,想和你共度一生,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舒葵看着南宫叶,敖令洋和凌玖川的脸在眼前交替出现,她渐渐的有些头晕,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暖流丝丝缕缕自心脏而出,像是在安抚她,也带出了些什么东西。 这东西仿佛袅袅青烟,在身周盘旋,可伸出手,却是什么都抓不住。 “你来了,命中注定,我们就是要在一起的。”南宫叶走到舒葵身边,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舒葵没有注意到南宫叶在干什么,因为眼前,在敖令洋和凌玖川的脸过后,有无数场景走马灯般掠过,她拼命想要看清,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南宫叶的嘴唇,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 舒葵在众多面孔中,看到了霍掌门的脸,他躺在柴火搭成的长方形空间里,苍白,毫无生气。 舒葵心中一亮,猛地推开南宫叶:“是你伤了霍掌门。” 南宫叶稳住身形,还是抿嘴而笑:“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是的,舒葵想起来了,这些记忆不知从何而来,清晰异常。 她记得,当日,霍掌门过世之后,她去找过谢医师。 “师父是怎么受伤的?谁打伤他的?”她问。 谢医师面露难色:“霍掌门不肯说。” “你看过他的伤口,你觉得呢?”舒葵不信谢医师会不知道。 谢医师不言语,更为难了。 “师父有没有吩咐过不能说?”舒葵微微皱起眉头。 “没有。”谢医师如实回答。 “那就告诉我,我会去查清楚。”舒葵表示自己不会莽撞行事。 谢医师又没声音了。 “如果师父没有受伤,只是中毒,会怎么样?”舒葵提出一个假设。 “也许,霍掌门可以等到解药做出的那一天。”谢医师仍是老老实实。 “我答应了师父不能动小小,但那个伤了他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舒葵咬着牙道。 谢医师叹口气:“妮儿,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嫌恨还不够多吗?”。 舒葵闻言一窒,慢慢平静下来:“谢医师,你是看着我入元徽门,一直到今天的,这么久以来,师父对我怎么样,你也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老人家被害身亡,你让我放下仇恨,我实在是办不到。” “我知道,可是……”谢医师一点头。 舒葵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再说,现在整个元徽门上下都非常悲痛,几乎所有人都想替师父报仇。他们知道,我答应了的,不杀小小,可是,伤了师父的人呢?还有那个下毒的呢?不去把他们找出来,元徽门众人会怎么想?就算我不再问你,师兄姐他们也会来问你。” 这下,谢医师无言以对了。 “你不想说可以。”舒葵接着道,“总有人知道师父那天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再不行,还有留金寨,无非多花点钱。” 谢医师看看舒葵,沉默片刻后,开口了:“好吧。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要去问当事人。” 舒葵“嗯”一声。 “霍掌门身上的伤,可能是南宫家所为。”谢医师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南宫……”舒葵沉吟着。 “他们一直在人间不肯回来,霍掌门已经去过好几次了。”谢医师说。 “他们住在人间哪里?”舒葵打算再去一次。 “这……我真的不知道。”谢医师一摊手,“霍掌门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 至此,舒葵也不好再逼问。 自那以后,她多方打听,终于确定了南宫一族在人间的住处。 去找他们时,大雨倾盆,舒葵施法隔开雨水,敲开南宫大宅的大门。 开门的人见她一身素缟,略感惊讶,去禀报过之后,便将她迎进院子里。 “在下南宫震,请问姑娘是元徽门谁的门下?”领头的家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霍掌门。”舒葵淡淡地说。 “霍掌门他……”南宫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葵。 “过世了。”舒葵还是答得波澜不惊。 南宫震倒是大为错愕:“过世了?怎么会……” “上次他来找你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舒葵想先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和前几次一样,让我们回去。”南宫震相当言简意赅。 “还有呢?”舒葵追问。 “还有……”南宫震的眼神有些闪烁,“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但是姑娘,真的只是小……。” “是谁?”舒葵打断他。 “南宫叶。”南宫震朝身后看去。 “谁是南宫叶?”舒葵朗声道。 “是我。”走出来的女孩,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你做了什么?”舒葵对她的笑容无动于衷。 南宫叶耸耸肩:“我用了下雷火珠,霍掌门只是受了轻伤。” 第一一五章 南宫 舒葵“哦”一声:“是怎样的轻伤?” “就是轻伤啊。”其实,南宫叶见霍掌门受伤,早就跑得远远的了,根本没看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就连轻伤,也是事后听人说的。 舒葵见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转向了南宫震。 “是皮肉伤。”对于弄伤了霍掌门,南宫震颇为过意不去,“那天,还是在说回去的事,霍掌门说要是再不肯,国王陛下怕是要让元徽门出手,强带回去了。南宫叶跑来偷听,只听到个话尾,以为霍掌门要对我不利,这才点燃了雷火珠。” “皮肉伤,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有愈合?”舒葵是查看过霍掌门的伤口的。 南宫震很是意外:“没有愈合?霍掌门没有用治疗术吗?”。 “他已经过世,用没用过,也问不到了。”舒葵面无表情,“反正,雷火珠粉末里的毒,应&}.{}该是害了他的真正原因。” “不可能。” “不可能!” 南宫震和南宫叶异口同声。 “我只在里面加了些普通的腐骨粉,不会害死人的!”还是南宫叶嘴快。 “你在雷火珠的粉末里加了腐骨粉?”南宫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宫叶一愣,才意识到说漏嘴了。 “你成天玩那种东西我就觉得不好,苦口婆心说啊劝啊,你就是不听,现在,居然还在里面放腐骨粉。”南宫震大为震怒,抬手给了南宫叶一耳光,“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跟谁学的?” 南宫叶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学制药,你说是旁门左道,我想研究暗器,你又说不够光明磊落。好,你不肯,自有人来教我。” “谁?”舒葵心里一动,“有人来教你制药了吗?”。 “管你什么事!”南宫叶吼起来。 “说,是谁?”南宫震又抬手,但最终没有打下去。 南宫叶本能地往旁边一让,掉转头拒绝回答。 “是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叫小小?”舒葵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南宫叶看她一眼,还是不出声。 “你倒是说话啊!”南宫震急了。 “是。怎么样?”南宫叶终于开口了。 “她教了你什么?”舒葵紧接着问道。 “说实话,什么都没教。”提到小小,南宫叶有些不开心,“借了我两颗雷火珠,说要改进,结果只还回来一颗,还坏得不能用了。这腐骨粉就是她拿来的,说是赔偿。” 舒葵闻言沉默下来,一方面恨极小小,又奈何不得她,一方面也怪自己,看到霍掌门这么虚弱,哪怕被小小踩在脚下,也应该问她一问,向她求药。 这样的悔恨交加让她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甚至到了迁怒于人的地步。 她一步步走到南宫叶面前:“表面上看来,霍掌门受的是皮肉伤,但是你雷火珠里的毒药,通过那无法愈合的伤口渗入到他的血液中,导致第二次中毒之后,两种毒素叠加,让他最终不治身亡。” “那是腐骨粉,不是毒药。”南宫叶心虚地小声说。 “那是毒药。”舒葵挑明了道,“小小是药鬼的亲生女儿,三四岁就开始制药,并且相当痴迷,也擅长于此道,她拿来的绝不会是随处可见的腐骨粉。” “你怎么知道?”南宫叶根本不信。 尽管万分不情愿,舒葵也还是说:“药鬼是我的继父,小小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此话一出,南宫叶和南宫震惊讶地对看一眼,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南宫震反应过来:“南宫叶是有不对,可也不能把害了霍掌门的罪过完全加到她身上。” “若不是她,霍掌门不会死。”舒葵冷冷地回道。 “她是被人利用,并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腐骨粉。”南宫震为自己人辩解。 “在雷火珠的粉末里加药,刚才你也说了,是下三滥的伎俩,难道,你们南宫家认为这样没错?”舒葵的话已相当不客气。 南宫震也火了,刚要说什么,眼前突地腾起火光,伴着轰的一声响。 他没想到南宫叶会猝然出手,暗道不好,忙过去查看舒葵的状况。 刺鼻的烟雾中,舒葵冷然而立,没有伤到分毫,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姑娘,你怎么样?”南宫震满怀歉意,“对不住,怪我平日里教导无方。” “我很好,没事。”舒葵看看他,看看南宫叶,“师父对你们毫无防备,才会遭了暗算,我可不一样。” “实在对不住。”南宫震自知理亏,火也发不出了,“南宫叶这次真的太不像话,我会以家法处置她,请姑娘在旁监督。” “不必。”舒葵一口拒绝。 “那……”南宫震不知她什么意思,又不敢问。 “两次袭击元徽门的人,理应带回三疆境受罚。”舒葵不紧不慢地说。 “南宫叶并不完全是三疆境的人,她有一半的凡人血统。”南宫震当然不会首肯。 “那又怎么样?”舒葵“哼”的一声,“我今天就是要带她回三疆境,你们谁都拦不了我。” 南宫震看她的态度,清楚求情是行不通的,便举手往半空一抓,握好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舒葵笑笑,也是一抓,到手的居然是一根树枝。 “姑娘,亮兵器吧。”南宫震不想让别人说他以大欺小。 “这就是我的兵器。”舒葵说着,树枝直直地朝南宫震的眉心刺去。 在旁人看来,她这一举动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完全是自杀行为,可在南宫震眼里,树枝一分二,二化四,四变八,直至无数,根根都指向自己的要害,根根都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让他避无可避。 他有些慌乱起来,没料到外表清瘦柔弱的舒葵一出手就是杀招。 但,南宫震毕竟临敌无数,很快镇定下来,手中长剑舞成一团银光。 舒葵收了树枝,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南宫震疯了似地舞剑。 观战的人群先是一片寂静,慢慢的,开始有了窃窃的私语,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看出来了,南宫震神经高度紧张,竭尽了全力,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自己把自己累死。 “姑娘,饶了当家的吧。”有人怯怯地说。 舒葵不响,也不动。 “姑娘,饶了他吧。”那人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要是他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孤儿寡母”四个字,舒葵心头一震,转过头去。 那是个白净秀丽的少妇,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自她身后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 这清澈无辜的眼神让舒葵的心软了下来,她略加思索,收了法术。 霎时,所有袭向南宫震的树枝都消失不见。 南宫震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 舒葵仍是一言不发,“啪”地折断树枝,转身要走。 “姑娘,请留步。”又有个人叫住她。 舒葵停下脚步:“南宫震只是虚月兑,不会有事。” 那人走到舒葵面前,深深一揖:“姑娘,在下是南宫叶的伯父,南宫麒。南宫叶的生父早亡,她自小缺乏管教,因此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舒葵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南宫麒不明显地叹口气:“在下知道无故袭击元徽门的人是重罪,请姑娘放心,在下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舒葵略点头,感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南宫麒又是一揖:“只是,恳请姑娘,留她一个全尸,留下她的魂魄。”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舒葵强迫自己不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强迫自己回忆霍掌门从受伤到亡故的整个过程,强迫自己再一次点头。 “多谢姑娘。”南宫麒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舒葵离开了,再没谁叫住她,她也没再去过南宫大宅,她相信南宫麒不会食言,一回到元徽门,就把这事告诉了霍罡。 霍罡听后,沉默良久,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也像是一声叹息。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死了吗?”。舒葵问南宫叶。 南宫叶一歪头:“死了,让喝的鸩酒。” “然后呢,去了哪里?”南宫叶的样子和舒葵记忆中的毫无差别。 “沉亡森林。”南宫叶一字一顿地答。 这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叶笑了,眼睛弯弯的,很是可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那里吗?因为我放不下你。尽管你以谎言诱我说出了雷火珠里的玄机,尽管因为你的出现,我变成罪人,饮毒而亡,但我一点都不恨你,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想再看看你,想再和你说说话,我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了你。” “那你现在……”舒葵想,孤魂野鬼是逃不出沉亡森林的。 “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等了那么久,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南宫叶笑得灿烂。 “你究竟是人是鬼?”舒葵的指尖还留有她肌肤的微香,周围的一切真实得没有一点破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人间。”南宫叶在原地转了一圈,“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第一二〇章 不能凌迟 王宫里的医生检查了,也说是劳累过度,只要多休息,不用服药。 至此,凌玖川和容树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 医生领了赏走了,郭远生就没这么幸运。因为舒葵随时会醒来,他天天脚不沾地地在厨房里忙活,顿顿三菜一汤不能重样,还得做上下午两顿点心,一旦稍有怨言,换来的不是凌玖川杀人的目光,就是架在脖子上的澄镜刀。 好不容易挨了三天,看凌玖川和容树在卧室迟迟没出来,他猜想是舒葵醒了,不禁大松口气。 “晚饭清淡点。”凌玖川走进厨房。 郭远生正在削土豆:“舒葵醒了?” 凌玖川“嗯”一声,到处看看,离开了。 晚饭是郭远生端到卧室的,舒葵见了他,高兴异常,拉着他直聊到凌玖川第三次进来赶人才罢休。 第二天,郭远生想告辞回国,却硬是被凌玖川和容树一左一右地架着,强留了下来,还威胁他如果敢到舒葵那里去告状,大刑伺候。 舒葵不明就里,看郭远生天天唉声叹气,还以为是自己这一病,耽误了他不少事,不由十分过意不去。 “郭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了。 郭远生照例摇摇头,叹口气,一言不发。 “郭大哥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舒葵问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公文的凌玖川。 “没事,他开心得很。”凌玖川眼皮都不抬一下。 “郭远生,快拿去。”容树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口袋,去了厨房。 厨房里随即传来什么东西的尖叫,还有乒乒乓乓的声响。 舒葵在这里住了有一星期了,每天,容树都会想尽办法搜罗各式各样的食材,郭远生也是使尽浑身解数地做菜煲汤,凌玖川则天不亮就会收到一叠公文,从早到晚地翻阅、批示。 而敖令洋,一直被关在另一间房间,从未与舒葵打过照面。 “陛下,你打算把他怎么办?”容树曾私下问过凌玖川。 “等舒葵好了,带回去,凌迟处死。”凌玖川毫不犹豫地说。 “那舒葵身上的惑情术呢,他真的会解开吗?”。容树不放心。 “会。”凌玖川一点不担忧,“透魂刀剐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既然这么肯定,容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在精心照料之下,舒葵恢复得很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是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这次,郭远生请辞成功,和舒葵道了别,逃也似地离开了他眼中的活地狱。 凌玖川给昊苍宫发了飞鹤笺,命过几天带着马车和囚车来接。 看着他张罗着带舒葵回去,容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一有机会就跟在舒葵身边,像只舍不得主人离开的小狗。 “我会来看你的。”舒葵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子。 “什么时候啊?”容树可怜巴巴地问。 “你给我写信好了。”舒葵还真说不出具体时间,“我也会让玉筱帮忙,给你回信的。” “你确定他不会从中做手脚吗?”。容树暗暗一指凌玖川。 “不会吧。”舒葵并不确定,但为了安慰,还是这么说了。 容树不明显地叹口气,没做声。 舒葵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拍拍他的肩,整理自己的随身衣物去了。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不知是不安还是兴奋,舒葵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隐约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一下坐起身,侧耳细听,发现声音出自一处墙角。 她下了床,挪开那里放着的摇椅,发现底下有个小小的洞。 “舒葵,能听见吗?”。声音从洞中传出。 “敖令洋?”舒葵大感意外。 “能听见吗?到我房间来。救救我。”敖令洋的语速很慢,刻意压低了音量。 听到他求救,舒葵心里一软,稍微犹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来到敖令洋的房间门口,刚要抬手,凌玖川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舒葵吓一跳,猛回身:“你想干什么?” “我听到些响动,出来看看。”凌玖川淡淡地说。 “没事,回房休息吧。”舒葵不敢说她是被叫来的。 “有事,舒葵,陛下要把我凌迟处死。”敖令洋在房间里大叫起来。 “你要把他凌迟处死?”舒葵大惊,直瞪着凌玖川。 凌玖川不理会,掉转身就走。 “你不能凌迟他。”舒葵挡到凌玖川面前。 “为什么?”凌玖川停下脚步。 “太残忍了。”舒葵觉得根本就不用问为什么。 凌玖川笑笑:“不吃点苦头,他就不会解开你身上的惑情术。” “我已经好了。”自海中出来以后,舒葵对敖令洋的感情淡了许多。 “你记得为什么容树会差点砍死你吗?”。凌玖川问。 舒葵一窒——她不记得,事实上,她只记得敖令洋对她的好,甚至,之前在客厅里封了她的行动,和随后所有的坦白,都是模模糊糊的,像一场醒来就忘记的梦。 “你根本没好。”凌玖川知道她不回答的原因,“惑情术的效力减弱了,但是它还在,只要敖令洋再对你做点什么,你又会稀里糊涂地跟他走。” “那……那也不用凌迟吧。”舒葵脑中尽是敖令洋被千刀万剐,血流成河的景象,“你们可以谈谈条件,做个交易什么的。” “我们谈好了,他解开你的惑情术,我行刑时,不用透魂刀。”凌玖川一挑眉。 “陛下,手下留情啊!”敖令洋大声求饶,“我愿意现在马上解开惑情术,求陛下给我个痛快。” “放他出来。”这痛苦的声音听得舒葵心里直打颤。 凌玖川不响,面无表情地拨开舒葵,回自己房间了。 “舒葵,求求陛下吧。他是凌迟高手,不割我五六千刀是不会停下来的。”敖令洋带上了哭腔。 舒葵倒吸一口凉气,忙快跑几步,在凌玖川关门前的瞬间挤进了房间。 凌玖川看着她,一副“你想怎么样”的样子。 舒葵背靠在门上:“你要是实在恨他,斩首示众好了。” 凌玖川像没听见似的,慢慢走到舒葵面前,伸手将她围在双臂之间。 舒葵下意识地后退,后脑“咚”地撞在门上,疼得眼前一黑。 凌玖川笑了,一手垫到她脑后撞疼的地方,低头道:“通常,这么晚到我房间的,不是有急事报告,就是来陪我睡,你呢?” 如此近距离地对上凌玖川的双眼,舒葵一时间有些晃神,满脑子都是两人在迷月境中的那一吻,根本没注意听都在说些什么。 凌玖川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嘴唇,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心摇神荡。 舒葵猛地回过神,是因为双脚离地,她发现自己正被凌玖川抱着,往床铺而去。 “放我下来。”她慌了,挣扎起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凌玖川把舒葵往床上一放,自己侧身躺到她外侧,一手支在耳边:“有什么话,说吧。” 舒葵忙不迭坐起来,手脚并用地想翻过凌玖川爬下床。 “别动。”凌玖川语含威胁,“要是脚沾了地,就给我出去,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舒葵无奈,已伸出去的脚只得缩回来:“你不能凌迟敖令洋。” 凌玖川看看她,不紧不慢道:“听不清,躺下说。” “你……”舒葵气结。 “说不说?不说出去。”凌玖川的大拇指朝房门一指。 舒葵白他一眼,离得远远地躺了下来。 凌玖川仍然不满意:“过来点,那里还是听不清。” 舒葵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他身边,仰面朝天躺着:“行了吧?” 凌玖川“嗯”一声:“好多了,说。” “你不能凌迟敖令洋,太残忍了。”舒葵一点都不敢乱动。 “好,不凌迟就不凌迟。”凌玖川居然相当爽气。 舒葵高兴地刚要开口,凌玖川接下来的话就给了她当头一棒:“车裂,腰斩,剥皮,绞杀,烹煮,你随便选一个。” 舒葵的心情大起大落得太厉害,无言以对。 “最省力的就是把他扔在太阳底下不管。”凌玖川又道。 舒葵张张嘴,依旧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一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我。”凌玖川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明天早饭吃什么,“要是实在无法决定,就还是用我的方法。” “你就不能……”舒葵忍不住转头,却因被一下捏住下巴,硬生生地吞下了后半句话。 凌玖川凑近的脸在阴影之中,灰色的眸子变得幽黑深邃。 舒葵感到那眼中像有一个漩涡,将她吸进去,不断旋转,转得她头晕,转得她心乱如麻。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凌玖川的声音低低的,指月复摩挲着舒葵的嘴唇,“从沙漠出来时,你对敖令洋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 舒葵的脸很烫,浑身都在发烧,心跳如擂鼓,越来越快。 凌玖川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问过,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我想来想去,好像除了那件事,也没别的了。” 第一二一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舒葵咽口口水,理智在大叫,不行,别再靠近了,可身体就是动弹不得。 凌玖川翻身压上来,和她鼻尖抵着鼻尖。 就在两人欲吻未吻的瞬间,舒葵眼前忽然跳出敖令洋的脸,紧接着,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四肢却越来越冷。 “凌玖川,让开。”她说。 凌玖川浑身一凉,死死盯着舒葵的脸,眼神中满是疑惑和难以置信。 “让开。”舒葵重复道。 凌玖川起身,视线始终停留在舒葵身上。 舒葵下了床,稍微整理下衣服,看凌玖川一眼,朝房间外走去。 凌玖川失了往日的淡定,急急拉住舒葵的手腕:“你……是你回来了吗?”。 “我从未曾离开过。”舒葵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变得清冷,带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你。”凌玖川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舒葵不答:“放开,让我走。” “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凌玖川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舒葵皱起眉头。 这次,凌玖川沉默了许久。 “你们与鲛人一族,说是君臣,其实是对头。”还是舒葵先开了口,“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每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想办法挑起战争。” 这是事实,凌玖川没什么要辩解的。 “鎏昱海毗邻圣泽,可以说是魁仙的门户。”舒葵接着道,“你们知道鲛人以强者为尊,就每十年押着鲛人王与你们比武,比武过后,再许下鎏昱海归鲛人自治,有外敌来犯,昊苍宫会全力支援的承诺,扇一巴掌,再给个枣,好一出软硬兼施。” “以前圣泽和我们关系紧张时,好几次侵犯鎏昱海,昊苍宫确实是全力支援的。”凌玖川反驳道。 “是。”舒葵一点头,“只是你们何时出兵,得看鲛人军队的情况——实力强时,拖延一阵,实力弱时,快马加鞭,总之,你们要让鲛人的军队人数,保持在既不能威胁到昊苍宫,又能够稍微抵御侵略的数量,同时,还要监视着鲛人王,不断给好处,让他不至于被敌方拉拢。” 凌玖川又不响了。 “那些作为生育机器的女人固然可怜,鲛人固然可恶,可你们呢?”舒葵冷冷地说,“每一次战争都是一次屠杀,你们的造的杀业也不轻了。” “你是打算去帮敖令洋吗?”。凌玖川渐渐的有些不安。 舒葵不置可否,甩月兑凌玖川的手,走出房间。 “不行!”凌玖川追上去。 “你拦得了我吗?”。舒葵回头,丢出一个火球。 凌玖川闪身躲过,并不还手:“你中了鲛人的惑情术,我正想办法帮你解。” 舒葵“哼”一声,三两步来到关着敖令洋的房间门口,只一拧,门上的锁就开了。 “你终于来了。”敖令洋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着。 “住手。”凌玖川跟进来,又要去抓舒葵的手腕。 舒葵一手急甩,另一手变戏法似的握好一柄长剑。 这剑有一米多长,毫无装饰,雪白中隐隐透着妖异的暗红,还有淡淡的黑雾环绕其上。 凌玖川傻了,大惊失色。 乘着这当口,舒葵迅速砍断镣铐,唰唰唰几剑逼退凌玖川,拉着敖令洋,匆匆跑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凌玖川被震惊扼住,几乎不能呼吸。 “陛下,怎么回事?”容树察觉到异常,来了。 “她回来了。”凌玖川还没完全回神。 “谁?”容树看到大开的房门和被砍断的镣铐,“谁来了?谁带走了敖令洋?” “她回来了,祈天剑在她手里。”凌玖川清醒了,拔腿往外追去。 “谁?”容树紧随其后。 “舒葵。”凌玖川大声答过,业已来到鎏昱海边。 “舒葵?!”容树也是大惊,“她拿着祈天剑?” 凌玖川不说话,极目远眺,随后,闭上眼,想感受家徽的所在。 可是,他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好,不好。”他喃喃自语着,急得在沙滩上来回踱步。 容树从未见过凌玖川这样,不由跟着心慌起来:“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凌玖川看看容树,欲言又止几次,终于道:“祈天剑不对劲,舒葵也不对劲。她应该是想帮鲛人复国,拉着敖令洋跑了,我感觉不到家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容树“啊”一声,同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而另一边,跑出门后,舒葵和敖令洋马上进了鎏昱海,以最快的速度,游到离海岸很远的地方,躲到一块大礁石后。 “谢谢,太感谢了。”敖令洋一把抱住舒葵。 舒葵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现在去哪里?” “鲛王宫。”敖令洋想也不想地说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珊瑚床……太毛糙了。”舒葵小声道。 敖令洋一愣,慢慢回味过来,简直欣喜若狂:“舒葵,你愿意帮我了吗?你真的愿意帮我了吗?”。 舒葵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看向别的地方。 敖令洋搂着舒葵的脖子,猛亲她的头发:“要不,海神庙?” 舒葵不做声,显然是不愿意。 敖令洋没辙了,僵在那里,茫然无措。 舒葵看他一眼,开始往某个方向游。 “这是……”敖令洋没动。 “礁林圣境。”舒葵只得提醒。 敖令洋恍然大悟,想自己真是高兴晕了,连那个地方都忘了。 “你怎么忽然对鎏昱海这么熟悉?”他游过去,有些不解。 舒葵不答,潜到水下,表示再不要多说了。 敖令洋识相地闭上嘴,一路到了礁石林。 这片石林非常大,原本全部在海中,随着山河变迁,有一小部分到了岸上,正是第一次到鎏昱海时,敖令洋带舒葵躲避凌玖川的地方。 舒葵出了水,衣服竟是干的。 “你……”敖令洋浑身上下湿透,薄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舒葵看看他,笑了笑:“你这样挺好。” 敖令洋也讪讪地笑,总觉得舒葵不一样了,自己在她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舒葵环顾下四周,准确无误地朝着那片有巨大礁石的空地走去。 “你只来过一次,就已经认识了?”敖令洋相当意外。 舒葵微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并不回应。 敖令洋东拉西扯地又说了些别的,见舒葵始终一言不发,也便不再开口。 不多时,两人来到空地上。 这里的石灶里,还有上次生火的余烬,灶上架的石板,地上的裂缝,不远处被凌玖川一劈为二的礁石,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你饿吗?要不要再烤点鱼吃?”敖令洋想献殷勤。 “不用。”舒葵走到被劈开的礁石边,不知在想什么。 “冷吗?我去找东西生火。”海边风大,敖令洋看舒葵只穿睡衣,怕她病了,复国计划会受到影响。 “不用。”舒葵还是这句话,随意地一挥手,石灶里就冒出火苗来。 敖令洋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找点东西来,把火烧烧旺。”舒葵自礁石处回来,在石灶边抱膝坐下。 敖令洋“哦”一声,到他的石头房间里,抱出些干草树枝扔进火里。 立刻,火苗熊熊而起,映红了舒葵的脸颊。 敖令洋到她身边坐下,有心想做些亲昵的举动,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好像她是九天仙女,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倒是舒葵,在静默片刻后,将头靠到了敖令洋的肩上:“我曾经想不通,为什么在鎏昱海这么美的地方生活的你们,性格会如此残暴冷漠,自私贪婪。” 这话说得敖令洋脸上一红。 “后来,某一天,看到有人为了一小瓶鲛人血,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舒葵的声音很轻,与海浪声和在一起,宛如低低的吟唱,“财富、长生,你们身上有许多人渴求的至宝,如果不凶、不狠,怕是根本不能繁衍至今。” “最早,我们是希望与人类交好,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有鲛珠和我们的血。”敖令洋有些激动,“到了三疆境,我们的血不再是稀罕物,可是鲛珠……为了得到一颗鲛珠,不知有多少鲛人丧命于三国国民手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舒葵拍了拍敖令洋的手背。 敖令洋竟感动起来:“外人只看到我们残暴冷漠,自私贪婪,却不知道我们活得有多么胆战心惊,几乎每一个鲛人小时候的枕边故事,都是鎏昱海外的可怕,我们被囚禁,放血而亡,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被杀,那杀人的,只为一滴眼泪。” 舒葵握住敖令洋的手,以示安慰。 敖令洋也用力握舒葵的手:“谢谢你肯帮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话音才落,他不禁有点发愣,想自己为什么要感谢一个凡人,她们不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吗? 舒葵抽回手:“折腾了大半夜,我累了。” “你到石头里休息吧,我替你守着。”敖令洋月兑口而出,没有一点点非分之想。 第一二二章 带我去沉亡森林 舒葵一点头,走进大石头,在干草堆上和衣躺下,闭目养神。 敖令洋在火边坐着,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舒葵好像变了,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她一个凡人,怎么抬抬手就能点火了?最关键的是,想到即将要和她同床共枕,自己居然有些退缩,而且,她一说要休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会是守卫,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一念至此,敖令洋霍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打算这就去把一直想做的事做完。 他昂首阔步地朝大石头走去,却在没几步之后,身体就渐渐佝偻下来,等到了大石头的入口处,更是惴惴不安,也不知到底在怕些什么,就是不敢踏进去。 “要是外面太冷,可以进来。”舒葵不用睁眼都知道敖令洋现在是什么表情。 敖令洋应一声,踌躇半晌,终于进到大石头里,局促地站在一边,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 舒葵起身,靠最里面盘腿坐了:“你睡吧,我这样就可以了。” 敖令洋慢慢坐下,又慢慢躺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舒葵再度合眼,再不发一言。 敖令洋哪里睡得着,反复思忖着各个奇怪之处,挨到了天亮。 待日上三竿,舒葵出去了。 敖令洋这才放松,补了个觉,醒来看到头边放着簇新的铺盖,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舒葵走进来,穿着件雪青的长袖连衣裙,飘然若仙。 敖令洋眼前一亮,想恭维几句,可搜肠刮肚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清嗓子,指了指铺盖:“你买的?” 舒葵“嗯”一声。 “怎么没带一对龙凤喜烛?”敖令洋半开玩笑道。 “用不着。”舒葵冷着脸看向别处。 敖令洋讨了个没趣,嘿嘿笑笑以掩饰尴尬。 接下来的一整天,舒葵都抱膝坐在石灶前,不吃不喝也不动,沉思着什么。 敖令洋想接近,想搭讪,都以失败告终,也就不再尝试。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夜幕降临,才有了第一次目光接触。 “要生火吗?”。敖令洋纯粹是没话找话。 舒葵浅浅一笑,起身到大石头里,拿几根干草卷一卷,点着了,扔到角落,权当蜡烛。 “我有金晟石。”敖令洋嫌光线太暗。 “不用。”舒葵还是不看他。 敖令洋呆了一呆,突地明白过来,舒葵这是不好意思了。 一下子,仙女变成了凡人。 敖令洋壮起胆子,牵起舒葵的手。 舒葵没有反抗。 敖令洋胆子更大,拉着她来到早已铺好被褥的干草堆前,然后,在草里模索一阵,拿出来一个首饰盒。 “这是上次没法戴到你手上的戒指。”他打开盒子,“还是送给你,算是一点点谢礼。” 戒指是铂金的,以六爪皇冠托托着颗一克拉左右的钻石,简约,不张扬。 舒葵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将戒指套到左手无名指上。 敖令洋放心了,从试探的轻啄浅尝开始,一路从舒葵的额头吻到嘴唇。 舒葵僵立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 到底只是个女人。敖令洋想着,完全放开了,按着舒葵的后脑,边吻边将她放倒在被褥上。 舒葵有了些微的挣扎。 敖令洋抬头,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把拉下。 这次是舒葵主动,吻得略显生涩,但是相当投入。 敖令洋大喜过望,手往舒葵裙下探去。 舒葵吓一跳,忙按住这只手。 敖令洋再次抬头,疑惑地看着舒葵。 舒葵满脸通红,根本不敢看敖令洋,只在犹豫片刻后,松开手,闭上了眼。 敖令洋觉得事情肯定不会再节外生枝,便不着急,而且得意起来,边含着舒葵的耳垂轻轻啃咬,边动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 “被子。”舒葵的声音很轻,几近耳语。 敖令洋会意,扯了被子盖上,愈加放肆地埋下头去,一寸一寸地亲吻起来。 连衣裙被扔到一边,敖令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舒葵却没有丝毫动情的样子,盯着火光,若有所思。 “舒葵,我会比凌玖川更好的。”敖令洋眼神迷离,又转向舒葵的嘴唇。 “你提他做什么?”舒葵皱起眉头。 敖令洋浑身一凉,意识到是太得意忘形,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 “走开。”舒葵的脸色阴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敖令洋忙不迭道歉。 “走开。”舒葵在他的肩头推了一把。 敖令洋以为舒葵只是假嗔,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别生气,不会有下次了。” 舒葵不言语,又推一把,这一把,推得压在身上的人直飞出去,撞到墙壁才停下。 她随即起身,唤出祈天剑,一步一步朝敖令洋走去。 敖令洋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跑出去,往石林里钻。 舒葵不慌不忙地跟着,一手连甩,便有火球接二连三地打断敖令洋身边的礁石,让他无所遁形。 敖令洋暗暗叫苦,想柔柔弱弱一个凡人,变得好似仙女也就算了,现如今怎么又转了性,成了煞星? “别跑,你跑不掉的。”舒葵中指拇指相扣,轻轻一弹。 又有几个火球飞出,在沙滩上轰地炸开,火焰迅速围成一圈,将敖令洋困在其中。 “饶了我吧。”敖令洋心慌腿软,直想往下跪,“这件事,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 舒葵在火圈边站定:“带我去沉亡森林。” 敖令洋“啊”一声,以为听错了。 “带我去沉亡森林。”舒葵重复道。 “你要去那地方干什么?”敖令洋下意识地问。 “带我去沉亡森林。”舒葵说了第三遍。 “我没本事带你进去。”敖令洋看她面露杀意,急忙表示不是自己不想,而是不能。 “联系黄啸。”舒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联系黄啸?”敖令洋一愣,随即醒悟,“你要去那座别墅?为什么?去找谁?” 话音未落,眼前白光闪过,脸上一阵疼痛。 “联系黄啸。”舒葵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敖令洋模模脸,模到一手鲜血:“我……我没法联系黄啸,都是他联系我。” 舒葵显然不信,穿过火圈到敖令洋面前,祈天剑直指他的双腿之间。 “别,我说,我说!”敖令洋赶紧后退,不小心碰到火圈,疼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舒葵停下动作,但并不收剑。 敖令洋紧盯着祈天剑的剑尖:“有接引香,点上八小时之后,黄啸会来接。” 舒葵收了火圈,朝某处一歪头,剑尖始终不离敖令洋。 敖令洋苦着脸,回到大石头里,从干草下翻出一支又细又长的香,点燃了,放到角落。 “随便坐,别出去,这里被我封了。”舒葵套上连衣裙,穿好鞋。 敖令洋转向洞口,果然看到那里有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微微泛着波浪,水光潋滟。 舒葵在干草堆上坐下:“你要是撞上去,渣都剩不下。” 敖令洋不敢出声,缩到另一边角落,离舒葵远远的。 舒葵也不去管他,兀自盯着香头出神。 两人一直等到天快亮,香差不多烧光,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舒葵看向敖令洋。 敖令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支支吾吾道:“我……只用过一次,难道……难道只能用一次?” 舒葵心头火起,上去一脚踢在他胸口。 “是姑娘找我吗?”。蓦地,黄啸的声音响了起来。 舒葵回头,见香已燃尽,墙上开着一扇门,黄啸就站在门口,微微地笑着。 “带我去见你们家主子。”舒葵走了过去。 黄啸一躬身:“不好意思,姑娘,主人不在家。” 舒葵不响,直接拨开黄啸,走进门去。 黄啸也不阻止,看向敖令洋,问要不要一起来。 敖令洋连摆手带摇头——现在的他,再也不想见到舒葵了。 黄啸关上门,只一步,就跨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舒葵站在那里,手里倒提着祈天剑。 “姑娘,这剑……”黄啸被剑上的寒气逼得难以靠近。 舒葵看看他,收了祈天剑:“开门。” “姑娘,主人真的不在家。”黄啸重申道。 “让我进去看看。”舒葵今天不进门是不会罢休的。 黄啸没办法,打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葵熟门熟路地到了别墅前,刘姨迎了出来,眉开眼笑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 “刘姨,乔叔呢?”舒葵问。 “在厨房吧。”刘姨不很确定。 “麻烦你带我去找他。”舒葵从未去过厨房。 刘姨说声“好”,引着舒葵到了别墅后的一排小矮房:“应该就在里面,你找他干什么?” 舒葵没答话,推门进去,马上隐隐地听到一阵娇笑。 她循着声音,来到一间房间前。 “这里,快点,快点嘛。”小林的声音自门内传出,又嗲又软。 “又在干这勾当。”跟着的刘姨嘀咕了一句。 “我本来就是靠干这勾当吃饭的,有本事,别老是来偷听。”小林提高了音量。 紧接着,门内又传出阵阵**,一声高过一声。 第一二三章 老乔不老 刘姨啐一口,转身要走时,舒葵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方桌。两个女人在床上赤条条地搂抱着,像两条雪白的蛇。桌上有些道具,看得人脸红心跳。 “乔……”舒葵想叫乔叔,但实在叫不出口。 小林身侧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浓眉,眼角略微下垂,嘴边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老乔?”刘姨细看之下,发现这分明是年轻的女版乔叔。 女人笑笑,下了床:“我是姓乔,但不老,我叫乔云衣。” “你们家主子在哪里?”舒葵一点不废话,直奔主题。 乔云衣瞪大眼睛:“我是个厨子,我怎么知道主人在哪里?你应该去问黄啸,他是大管家。” “你比他清楚,你告诉我。”舒葵相当肯定。 乔云衣慢慢穿好衣服,看了舒葵一会,问:“为什么来找我?” “你身上的气味和她一样。”舒葵指了指小林。 乔云衣低头闻了闻,还是不解:“我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啊。” “有气味,是一种带点香的药味。”刘姨也察觉到了,“我还在纳闷,怎么一个大男人,身上会有香味。” “是清净散。”舒葵说。 “哦——”乔云衣恍然大悟,和小林对看一眼,都是抿嘴一笑。 “是什么东西?”刘姨没听说过。 “药。”舒葵倒是挺清楚,“青楼女子,接待的客人多了,难免会染上些疾病。这种药,是她们日常保健所用,时间久了,药味渗进皮肤里,她们自己习惯了,闻不到,旁人一闻就能知道她们的身份。” “你怎么对我们这么了解?”乔云衣没料到一个凡人会知道这些。 舒葵不答,又说:“起初,小林身上的香味,我并没有太在意,直到那天婚礼之前,她告诉我她曾是栖凤阁的小姐,我才想到清净散。” “这东西用了太久,剥了皮都去不掉气味了。”乔云衣无意识地轻轻对搓着双手。 “每次你从我身边经过,我总能闻到油烟味夹杂着清净散的香味。”舒葵四下里看看,“看来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一起到这里的。” 乔云衣又和小林对看一眼,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这么肯定?万一,我只是因为和小林在一起,沾染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呢?” “要是这么容易就沾染上,谁还会来给你们生意做?”舒葵微微皱起眉,“我知道你和小林都是当年栖凤阁的红人,你们失踪之后,有人猜测是跟着恩客跑了,有人猜测是被争风吃醋的杀了,现在看来,是他把你们带走了——他要你们随侍在旁。所以,告诉我,你们的主子呢?” “真不知道。”乔云衣看着不像在说谎。 舒葵唤出祈天剑,轻轻巧巧地将桌子一劈为二。 “哟!”乔云衣吓一跳,“姑娘,你就是把这里都拆了,我也还是不知道啊。” “想想,好好想想。”舒葵将剑尖对准乔云衣的胸口,“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就帮帮你。你想先从哪里开始,脚趾还是手指?” 乔云衣捂着嘴格格地笑起来:“姑娘,你耍狠的样子好可爱,要是去栖凤阁,想被你用剑指着的男人绝对会排起长队。” 一听这话,舒葵恼了,祈天剑刺出,削下乔云衣额前的一缕头发。 乔云衣不笑了,但也一点不害怕,翻手唤出一支竹笛:“姑娘,别太咄咄逼人,你想砍我的脚趾手指,没那么容易。” 舒葵不响,又是一剑刺出。 乔云衣以竹笛抵挡,使个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引得舒葵一个趔趄。 “和我交手,可不能大意哦。”乔云衣乘胜追击,竹笛绕过剑锋,疾点舒葵锁骨。 舒葵不躲不闪,举剑削去。 乔云衣看这剑样子诡异,自是不敢硬碰硬,忙变招避过,矮身又袭向舒葵小月复。 舒葵后退一步,弹出个火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竹笛顶端。 但竹笛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燃烧起来,只是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之声。 “哎呀,这可是用上好的金铁竹做的。”火焰熄灭之后,看到竹笛上有些焦黑,乔云衣心疼不已。 她跺跺脚,终于被惹怒,一招接着一招,又快又狠,逼着舒葵一步步退到了花园之中。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刘姨始终尾随着。 黄啸也来了,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你劝劝吧,让她们别打了。”刘姨心急如焚。 “姐姐不想打,是舒葵先动手的,还弄坏了她的笛子,最起码也该道个歉吧。”小林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说给舒葵听的,“姐姐都说了不知道了,还要逼问、威胁,早知道这么不讲理,我就不该同情,还浪费一瓶精油。” 舒葵扯扯嘴角,接连几招逼退乔云衣,将祈天剑往地上一插。 “打不过,弃械投降了吗?”。小林“哼”一声。 刘姨不出声了,黄啸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半空出现了黑色的水流,龙似的在舒葵身边盘旋环绕。 乔云衣很清楚接下来绝不会有好事发生,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将竹笛放到唇边,吹了几个音节。 黄啸见状,拉小林和刘姨退后。 乔云衣开始了真正的吹奏,笛声清脆嘹亮,曲调宛转悠扬,却没有吹得云开日出,而是引来了一条巨大的银头蜈蚣,摇头摆尾地往舒葵脚下疾速爬去。 舒葵一手扶着剑柄,一手往虚空里狠劈,召出两颗水滴,铁弹子般打到蜈蚣头上。 蜈蚣吃痛,昂起上半身,露出一对尖锐的毒牙。 “雷公,去!”乔云衣放下竹笛,高声命令道。 蜈蚣复又伏身,速度比刚才更快。 舒葵将水流分作两条,一条仍在自己身边,一条则贴地而行,与蜈蚣碰头之后,立刻将它从头到尾完全包裹。 起初,蜈蚣并不在意,只甩甩头,甩甩尾,想把水甩去,可那水紧紧地贴着,如影随形。 不多久,蜈蚣开始用力挣扎,扭曲翻滚,显得痛苦至极。 乔云衣见此情景,忙上前想要帮忙,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无济于事。 又过一会,蜈蚣不动了。 舒葵收了淹死蜈蚣的水流,转头看到怒极的乔云衣,满脸杀气地举着竹笛袭来,竟是纹丝不动。 乔云衣以为她是来不及有所反应,不禁轻蔑地一笑,打算先将水流斩断。 哪知,竹笛到了离水流一寸来远的地方,任凭乔云衣憋红了脸,用尽全力,就是怎么都无法再靠近。 “我现在要砍断你的手指,可是易如反掌。”舒葵幽幽地说。 乔云衣一惊,赶紧收手,退到远处。 这时,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几秒后,水流变成黄色,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 “我再问一遍,你的主子在哪里?”舒葵扶着剑柄的手上,隐隐浮出黑气。 “你再问十遍也是一样,我不知道。”乔云衣咬着牙,又一次进攻。 舒葵没再说什么,依然站着,不躲闪,不还手。 这次,竹笛斩入了水流,只是,断的不是水流,而是竹笛。 乔云衣目瞪口呆,连缩回手都忘了。 “忘川水,连魂魄都能腐蚀干净,岂会怕你区区一根金铁竹笛。”舒葵一挥手,激起黄水,直往乔云衣头顶浇落。 黄啸出手了,拉着乔云衣疾退。 忘川水落到地上,无声无息地蚀出一个大洞,足有一人多深。 “姑娘,我真的是不知道,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乔云衣大骇。 “你也不算手下留情。”舒葵说,“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主子看腻了你们,不要你们服侍了,所以你们才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乔云衣和小林对看一眼,小林开口了:“我们一直在服侍主人,姐姐负责饮食,我照料他起居。你来之前,他跟我们提过,说你是他的客人,他要出去一段时间,不能亲自接待,让我们照顾好你。” “就是啊,你在的时候,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呢?我扮乔叔扮得好好的,非要来拆穿,杀了雷公毁了笛子,还硬要问主人在哪里。”乔云衣接着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把我剁碎了,也是没用。” 舒葵看看她们俩,面向黄啸,“你们到底谁知道?” “请问姑娘找我家主人有何贵干?”黄啸客气地问道。 “谈谈合作。”舒葵答得简单。 “合作?”黄啸有些意外。 舒葵不耐地皱眉:“让他出来,或带我去找他,我只和他说,而且他一定感兴趣。” “既然这样,请姑娘小住几日,主人不久就会回来。”黄啸看来也是不知道别墅主人的去向。 “好。”舒葵转动手腕,引着水流转向他们所在的地方,“没人知道就算了,我自己找。今天,哪怕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家伙拖出来。” “舒葵啊,听姨一句,收了忘川水吧。”刘姨好声好气地说,“要是真有心合作,也不差这几天的是不是?” 舒葵不吱声,兀自紧盯着黄啸、乔云衣和小林。 第一二八章 没有输赢 蜈蚣安静下来,在痕迹外缓慢爬行,似乎是踌躇着。 舒葵不想管那么多,在剑尖凝好一个火球,准备一把火把所有的小蜈蚣都烧了。 蜈蚣察觉到她的意图,喷黑水将她逼退,竟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起自己的子孙来。 舒葵傻了,没想到小蜈蚣是派这个用场的。 “霜泽蜈蚣在遇到强敌时,会吞噬后代以增加修为。”凌玖川说出了没说完的话。 舒葵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霜泽蜈蚣,好像听说过。” “没见过吧?”凌玖川对自己的国民还算了解,“它们生活的地方很偏,不常出来,一般是见不到它们的。” 说话间,小蜈蚣已被吃得差不多了。 蜈蚣的体形变大了,扬着一对更长且乌黑发亮的毒牙,疾速朝舒葵爬去。 舒葵将火球唤到身前,轰地形成一道高墙。 蜈蚣一点也不害怕,嘶吼着冲过火墙,带着一身的热气扑了过来。 舒葵忙将祈天剑横在面前,架住两只毒牙,却没能挡住蜈蚣前冲的力道,当即被带倒在地,拖行了近十米才堪堪停下。 此时,蜈蚣全身都在舒葵身上,使尽力气,一点一点地往下压。 舒葵咬牙硬顶,无奈力量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牙慢慢靠近。 就在这关头,仍在燃烧的火墙发出的热量提醒了她,她赶紧默念咒语,招来火焰,停到蜈蚣背上。 蜈蚣吃痛,一声嘶吼,在地上翻滚起来。 舒葵站起身,见火焰即将被压灭,便再次念咒,几乎将整堵火墙搬来。 岂料,蜈蚣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躲开了大部分火焰,将身上的火也都一一弄灭。 舒葵不信邪,手心中红莲火再起,却还是没有对蜈蚣造成太大的伤害。 “人家可是拼了全家上下的命,厉害了不止一点点。”凌玖川坐在树枝上,双腿下垂,悠闲极了。 舒葵抬头看一眼,像被提醒了似的,连忙施法,让蜈蚣身边的植物快速生长,瞬间形成一座牢笼,将蜈蚣困在其中。 蜈蚣不动了,老老实实地趴了下来。 “厉害了不止一点点吗?也不过如此吧。”舒葵撇撇嘴角。 凌玖川没吱声,已察觉到异常——牢笼内,蜈蚣的身体在缓慢下沉。 被高耸的植物挡住部分视线的舒葵倒是没发现,只在笼外站着,想该怎么处置蜈蚣。 也就不过十来秒之后,牢笼内的地面蓦地塌陷,蜈蚣跟着到了地下,再无踪迹可循。 舒葵一惊,月兑下鞋,慢慢地走动起来,每踏出一步,都在努力感受脚下的动静。 可是,土中一片平静,蜈蚣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凌玖川也在寻找,同样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两人感到万分奇怪的时候,凌玖川坐着的树突然震动,并越来越倾斜。 凌玖川跳下来,跑几步避到远处。 树倒下了,从树根处的坑洞里钻出来的,正是刘姨所化的霜泽蜈蚣。 眼见树倒下的方向正朝着自己,舒葵纵身跃起,祈天剑连挥,眨眼就将树干砍成几段。 凌霄花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张鲜红的地毯。 蜈蚣自枝叶中窜出,腾空而起,泰山压顶般往舒葵头顶扑去。 舒葵业已镇定下来,不退反攻,剑笔直地指向蜈蚣的两个毒牙之间。 蜈蚣也不躲,张口喷出黑水。 与此同时,祈天剑的剑尖上同样喷出水来,清亮、透明。 清水与黑水相遇,一时难分伯仲。 舒葵另一手轻抬,唤起地上的树叶,往蜈蚣身上袭去。 蜈蚣很是了得,即刻凝出冰块,将自己团团围住,根本不怕这些树叶的攻击。 舒葵只得把法力全都转到清水上,一门心思和蜈蚣较起劲来。 僵持了几分钟,蜈蚣吸了护住周身的冰块,猛一用力,黑水便把清水逼得慢慢后退。 舒葵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开始不住左右地看,脑子飞速转动,想找到制胜之法。 可是,旁边除了沙石土块、落叶断枝,就只有小林的尸体和一滩烧焦的黑灰。 对了,小林的尸体。 舒葵心中一亮,倏地收了清水,往旁边闪避,唤来石块和泥土,劈头盖脸地朝蜈蚣砸去。 蜈蚣没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一怔之下,才想起要躲,无奈慢了一拍,被砸得大声嘶叫起来。 舒葵也不好过。因为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小林的尸体上,又要另外施法,她收了清水之后,尽管速度很快,还是被一点黑水沾到手背,顿时疼痛难忍。 凌玖川站在局外,见舒葵直奔向小林的尸体,眼皮一跳,大感不妙:“你想干什么?” 舒葵根本不理睬他,到了小林的尸体前,在天灵上一拍。 小林直挺挺地坐起来了,浑身上下剧烈地抖动。 舒葵的手在往回用力,一点一点地拉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球。 “住手!”凌玖川叫道。 舒葵回头朝他阴恻恻地一笑,拿了光球,送到嘴里,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下一秒,凌玖川发现,罩着舒葵的那层东西更明显了。 “你是谁?”他想,这绝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舒葵当然不会回答,举起祈天剑,迎向再次扑过来的蜈蚣。 一人一虫斗在一起,这次,舒葵明显稍胜一筹,百来回合后,搬来院中假山,压到蜈蚣身上。 蜈蚣挣扎一阵,见实在挣不月兑,便不再动弹,慢慢恢复成刘姨的样子。 “在哪里?”舒葵居高临下,剑尖指着刘姨的后颈。 刘姨满脸是血,混合着泥土,几乎连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在哪里?”见没得到回应,舒葵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池塘。”刘姨含含糊糊地说。 “池塘哪里?”舒葵知道池塘很大。 “过紫琉荷,往东,贴着栅栏,有个结界。”刘姨听起来很是虚弱。 舒葵不认路,有些茫然,想了想,蹲去:“你带我去吧。” 刘姨略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舒葵像模像样地吩咐凌玖川“乖乖留在这里”,随后,封了刘姨的行动,背起她来到池塘,踏水而行。 一路上,刘姨不时指点方向,很快就引着舒葵到了荷花前。 “小心些,丹鲑最喜欢躲在荷叶下。”刘姨悄声说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丹鲑要是出来,我就把你丢给它们。”舒葵不以为意,往荷叶间走去。 “靠左,再往前混有荆棘芡,刺虽小,但是密而且硬。”刘姨对这里相当熟悉。 舒葵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擦一下最多有点疼有点痒,一会就好了,没关系。” 说着,加快了速度。 果然,没多久之后,她的脚踝上被什么东西一蹭,紧接着,就星星点点地又疼又痒起来,不过疼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程度也很轻,再走一段,也就渐渐好转,最终被忽略了。 “然后呢,往哪里走?”出了这片荷花,舒葵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 “你脚上还疼吗?”。刘姨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舒葵“啧”一声,不耐烦了:“快说,往哪里走,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是啊,你也没多少时间了。”刘姨咧嘴一笑,“往右,很快就到栅栏了。” “什么意思?”舒葵没动。 “意思就是我们快到了。”刘姨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叫我没多少时间了?”舒葵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脚上还疼吗?”。刘姨却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舒葵被问得一窒,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脚踝上星星点点的疼痒又出现了。 “你没多少时间了,把我放下来吧。”刘姨似乎更虚弱了。 “放你下来,你不就淹死了吗?”。舒葵不肯放了她。 “我就是要死的。”刘姨的语气十分平静,“现了原形,吃光后代,身体里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现在用完了,该上路了。” “那我是怎么回事?”舒葵脚踝上的痒不明显,疼痛越来越剧烈。 “本来,被荆棘芡的刺擦到一下,确实一会就会好。”刘姨的语速慢下来,“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你的血里有我们霜泽蜈蚣的毒,不能再碰任何其他毒物,哪怕是像荆棘芡这样的微毒,和蜈蚣毒合在一起,也是致命的。” 舒葵紧紧皱起眉头,强压下直接掐断刘姨脖子的冲动:“怎么解?” “不难解,不好解。”刘姨打起了哑谜。 “说清楚,否则……”舒葵咬牙切齿。 “否则怎么样?”刘姨打断她,“我就快死了,你就是要折磨,也折磨不了我多久。我的子孙后代都没了,我不怕魂飞魄散。” 这话一出,舒葵没辙了。 “放我下来吧,你快没力气了。”刘姨的声音越来越轻。 确实,舒葵眼前的景物开始高速旋转,冷汗如下雨一般,从额头,淌过脸颊,一滴滴地落到池塘水里。她的脚踝疼得快要断了似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麻木感从脚趾迅速蔓延到全身。 她不自觉地垂下手,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看到刘姨躺在水面上,静静地、缓慢地往远处漂去。 第一二九章 断片了 黑暗中,几点火星闪了闪,变成一小簇火苗,火苗移动起来,又变成两簇。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人在边拍手边唱歌。 火苗后,舒荻的脸慢慢浮现出来。她歪带着圆锥形的纸帽子,瞪着舒葵,眼中充满了不情愿。 “小荻,开心一点嘛,你十八岁了。”舒葵拿着手机在拍视频,取景框正对舒荻。 舒荻勉强扯了扯嘴角。 “你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要说吗?”。舒葵提高音量。 “没有。”生日歌已经唱完,父母在鼓掌,舒荻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样子,只扯下帽子,打开了灯。 “寿星老,切蛋糕吧。”舒葵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还在继续拍摄。 舒荻回到桌边,拿起刀,忽然对着镜头笑了一笑。 随后,门铃响起。 “你们请了客人?”坐在桌边的父母对看一眼。 舒葵和舒荻都摇摇头。 母亲去开门,不多一会,叫起舒葵来。 舒葵放下手机,来到门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凌玖川。 “你在哪里上班?他是领导吗?”。母亲在旁边问道。 “我……呃……”舒葵脑子转得很快,“在图书馆上班,他是领导。” 母亲热情地打了招呼,让凌玖川进屋。 凌玖川略一点头,并不动,继续对舒葵道:“走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欠了领导的钱?”母亲惊讶极了,“多少?” “没多少,没多少。”舒葵打着马虎眼,“我送领导走,很快就回来。” 说着,将凌玖川往电梯的方向推。 “你怎么来的?”一旦月兑离了母亲的视线,舒葵立刻沉下脸。 “这你不用管,只要跟我回去就行了。”凌玖川拉住了舒葵的手腕。 “我不去,放开我!”舒葵用力挣扎。 凌玖川牢牢抓着,不由分说,拖着她就走。 “不要,不要,放开我!”舒葵高声叫喊,“救命!救命!” 就在满心慌乱的时候,她感到有人在轻拍她的脸,并在耳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凌玖川和容树的脸一起出现在视野中。 “做噩梦了吗?”。容树担忧地问道。 舒葵还有些发懵,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容树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舒葵眨眨眼:“没事,应该没事,只是做梦而已。”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放了敖令洋,还和他一起逃了?”这问题已在容树脑中盘亘许久。 “我放了敖令洋?”舒葵相当茫然地坐起身,“我和他一起逃了?” “你为什么要去敖令洋的房间?”凌玖川开口了。 “他叫我。”舒葵对那天晚上的事还记忆犹新。 “然后呢?”容树当时正在自己的房子里,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凌玖川要凌迟他,让我帮着求情。”舒葵转向凌玖川,“他现在人在哪里?” 凌玖川朝房间外泛泛一指:“早跑了。” “你帮着求情了,陛下没答应是不是?”容树对两人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那再然后呢?” 舒葵想到进了凌玖川的房间,不好意思起来:“再然后……我不记得了。” 凌玖川一挑眉,凑近过来,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你在我的床上,我们靠得很近,还记不记得?” 舒葵红着脸,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容树没听清凌玖川说了什么,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玖川和舒葵自然都不会回答。 容树很是不悦,但也清楚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便看向凌玖川,希望他坦诚相对。 凌玖川不理会他,又问舒葵:“之后呢?你做的事,还记得吗?”。 舒葵努力回想,可记忆到了与凌玖川鼻尖抵着鼻尖时就中断了,再接下去是一片空白。 “断片了。”她无奈地一摊手,“我做了什么事?” “你放了敖令洋,和他一起跑了。”凌玖川确认了容树的说法。 舒葵不相信:“你把他锁在房间里,我又没有钥匙,怎么放他出来?我和他一起跑了,你不可能不拦吧?难道,你连我都拦不住?” “你拿着祈天剑,我拦不住你。”凌玖川实话实说。 “我拿着祈天剑?”舒葵简直要以为他在开玩笑。 凌玖川不再多做解释:“你能记起来的最近的事是什么?” “就刚才,我在做梦,梦到全家在给小荻过生日,然后你来了,要带我回到这里,继续给你打工还债。”舒葵简略地说了梦的内容。 容树忍不住笑起来:“我说陛下,你也把她逼得太狠了,连做梦都不忘打工还债。” 凌玖川笑不出来,在别墅里发生的所有事还一幕幕地在眼前闪现——那个人肯定不是舒葵,究竟会是谁? “哎,浑身酸疼。”舒葵活动下脖子和肩膀,又去模脚踝,“脚也疼。难道我是梦游着去干了什么体力活了?” “干没干体力活我不知道,反正,陛下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全身湿透,脚上有伤,还中毒了。”容树接下话头。 舒葵看向凌玖川。 凌玖川轻描淡写地说:“你和敖令洋跑进海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到的,是昏迷的你,他,没看到。” 舒葵叹口气,还要回忆,却因为太阳穴锥心刺骨的疼痛而不得不放弃。 “算了算了,别想了,先休息。”容树看她面色苍白,很是心疼。 舒葵扶着脑袋,既害怕,又疑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虽说弄不清是真是幻,但前几次至少还能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这次,索性就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清醒的时候会越来越少,到最后,自己被个不明来历的谁取代了都有可能。 一念至此,她不禁有些丧气,躺倒下来,背对着容树和凌玖川,拿被子蒙住了头。 那两人也不再管她,退出了房间。 “陛下,你去了那么久,一直是在鎏昱海里找他们?”关好房门,容树提出了疑问。 凌玖川“嗯”一声,不愿多说,背着双手走了。 其实,舒葵刚刚带走敖令洋之后,尽管感受不到家徽,凌玖川还是下海找了的,他去过鲛人的王宫,也去过海底的神庙,最后来到礁石林外。 对于进入这里的确切路径,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也就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谁知,这一走就走到了天亮。 凌玖川觉得不对劲,曾好几次跳上礁石,往远处眺望,可明明看好了路线,不管是下到地面,还是在石头上纵跃,都是又会不知道走到哪里。 他也曾尝试退出去,同样迷失了方向。 转悠来,转悠去,一直到天黑,远处忽然有了动静。 凌玖川站到高处,看到某个方向有火光,还有石头碎裂的声音。 他急忙朝那个方向奔去,却仍是怎么都到不了那里。 不多久,礁石林里又平静下来,他也依旧像个没头苍蝇,在石头间转来转去。 到天将放亮时,空气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荡。 凌玖川对这种感觉很熟悉,赶紧再次跳上身边的大石顶端,一路朝空地而去。 等到了目的地,大石头里空无一人,干草堆上,崭新的被褥掀开着,一侧角落还有一滩香灰。 他完全感觉不到家徽,心中焦急万分,一寸寸地把整个地方找了个遍,几乎要掘地三尺。 “她不在这里。”这时,一个声音悠悠然响起。 “你到底是谁?出来。”凌玖川曾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从未见过声音的主人,“她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鲛人已经跑了,她在沉亡森林,是沙漠里那孩子带她去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开通道,我要过去。”凌玖川知道“沙漠里那孩子”指的是谁,不由更加着急。 “陛下,说个请字有这么难吗?”。这两人,简直一个在水里,一个在火里。 “请你开通道,我想去沉亡森林。”如果可以,咬牙切齿的凌玖川绝对会把这人拖出来,踩在脚下。 话音刚落,石壁上出现一个洞口。 凌玖川道声谢,进入洞口,前进没几步,来到别墅的院子里,正好看到被掐着脖子的舒葵,不及他顾,迅速唤出长弓,朝着刘姨就是一箭。 之后,被舒葵吸法力,看着她和别墅中的几人打斗,凌玖川始终觉得,开了通道的人就在身后,也在观察舒葵的一举一动。 待舒葵背着刘姨走进池塘,凌玖川紧随其后。他看到两人穿过大片的紫琉荷,停下之后,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舒葵的样子就有些不太对头了。 当刘姨被放下,舒葵摇摇欲坠,凌玖川心里一紧,上前抱住舒葵,发现她脸色青紫,气息奄奄。 “霜泽蜈蚣的毒,加上荆棘芡的毒,用绛珠果就可以了。”那声音突地再度出现。 凌玖川点点头,带着舒葵回到了鎏昱海边的住处。 第一三〇章 启程 容树已等候多时,见舒葵这样,忙不迭要去请医生。 凌玖川阻止了他,将舒葵安顿好,从锦囊里取出几粒红色的果实。 “绛珠果?”容树认识这种果实,“现在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凌玖川不答,将果实放到嘴里嚼了嚼,口对口喂给舒葵。 这一幕让容树很是难受,又知道凌玖川不是故意要占便宜,便掉转头去,索性不看。 凌玖川喂完果实,道:“容寨主,你在这里守着,我再去找点绛珠果来。” “她中的什么毒?绛珠果是解药吗?”。容树想知道详情。 “霜泽蜈蚣的毒,荆棘芡的毒。”凌玖川照实说了,“有人告诉我绛珠果是解药,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不过,吃点绛珠果也没坏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找医生来看。”。说完,转身离开了。 容树是真的不放心,也真的找来了医生,只是,这里的医生到底不比留金寨或是昊苍宫的,没遇到过霜泽蜈蚣的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凌玖川找了绛珠果回来了,还是口对口地喂舒葵吃下。 又过一天,舒葵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再吃两三次绛珠果,便醒了过来。 凌玖川想到她醒来前,闭着眼睛大喊救命,又想到她说的梦境,不由自主地笑了。 接下来,舒葵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可那些断了片的记忆,仍是不知所踪。 “祈天剑怎么会到我手里的?”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不清楚。”凌玖川答得干脆而简单。 “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有没有拿着祈天剑?”舒葵又问。 “没。”凌玖川还是惜字如金。 “又掉海里了?还是被敖令洋拿走了?”舒葵猜测起来。 凌玖川不吱声——舒葵背起刘姨之前,他是看着祈天剑凭空消失的。 “不是你们家宝贝吗?快叫人来找吧。”舒葵倒替凌玖川着急了。 “不忙。”凌玖川挥挥手,“你身上的惑情术怎么样了?” 这问题一出,舒葵愣了下,蓦地察觉自己自从醒来以后,凡是提到敖令洋,心里似乎都很平静,一个人时,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 “你还喜欢他吗?”。凌玖川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说不上喜欢。”舒葵斟酌着字句,“就是,不讨厌吧。” “他对你做过什么,能想起来吗?”。凌玖川并不认为法术已经失效。 舒葵第无数次极力回想,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记得他对我说过很多话,好像还挺重要,但是具体内容是什么,模模糊糊的。” “那就是没好。”凌玖川抚着下巴,视线在舒葵脸上扫来扫去,“我们那天晚上没做完的事,要不要继续?” 舒葵的脸唰地通红,烫得可以煎蛋,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凌玖川就当她是默许,低下头,凑近过去。 “舒葵,醒着没有?”蓦地,房间外响起容树的声音。 凌玖川忙直起身,看向窗外。 舒葵清清喉咙:“醒着,进来吧。” 容树推开门:“你看谁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郭远生。 “你怎么又……”舒葵哭笑不得。 “让他陪你聊天,帮你做饭。”容树把郭远生拉到床前。 “郭大哥,你……你还好吧?”舒葵想,这肯定又是被刀架着脖子押来的。 郭远生轻轻摇头,欲哭无泪:“好,挺好。” “郭大厨,你跟我们一起回魁仙。”凌玖川开口了。 郭远生有些不信,看看凌玖川,再看看容树。 “你们什么时候走?”突然说要回魁仙,让容树相当意外。 “玉筱已经在路上,再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凌玖川是一早发的飞鹤笺。 郭远生松一口气,容树闷声不响了。 舒葵见气氛有些压抑,便起了个话头:“郭大哥,我一直想跟你学做菜,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你教我个简单的,好不好?” 郭远生点头,一叠声地好,拉了舒葵就走。 午饭前,玉筱到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 她向凌玖川行了礼,忍不住往气味传来的方向张望。 “舒葵在烧菜。”凌玖川边往外走边说,“你们吃,我在车上等。” 玉筱应了,进到厨房。 舒葵回头看到她,惊喜地一个熊抱将她抱住,还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好久好久不见了。” 玉筱笑笑:“你怎么样?好了吗?”。 “好了。”舒葵做出展示二头肌状,“吃饭了吗?吃了饭再出发吧,我在做银鱼炒蛋,那边还有几个菜。” 玉筱看看锅里黑黑黄黄的一团,再看看旁边几个盘子里盛的不明物体,一下明白凌玖川走出门去的原因了。 “郭大厨,你不做个菜吗?”。她转向郭远生,想设法补救。 郭远生苦笑道:“没材料了,将就吃吧,是我教舒葵做的。” “是啊。”舒葵翻动锅里的东西,信心满满,“别看卖相一般,有大师指点,味道绝对不会差。” “出锅吧,再翻就全散了。”郭远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舒葵“哦”一声,把所有菜放到桌上,盛了饭,招呼大家来吃。 席间,郭远生扒着白饭,容树每吃一口菜,都会低下头去小声咳嗽,玉筱的筷子则始终在菜的上方悬停着,就是下不了决心去夹。 舒葵以为玉筱是客气,便拿双干净筷子替她布菜。 玉筱道了谢,鼓起勇气,把菜放进嘴里,嚼两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菜很咸,带着股焦糊味,里面半生不熟的,味道非常不好。 “怎么样?”舒葵还没开始吃。 玉筱勉强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容树起身去倒了点水,喝几口后,问舒葵道:“你喜欢做菜吗?”。 “还挺好玩的。”在人间时,舒葵没下过厨。 “那你跟我回留金寨吧,我给你弄个像这样的厨房,你可以每天在里面,随便做什么都行。”容树又喝口水。 “容寨主,随便什么做出来以后,你每天、每顿都会去吃吗?”。玉筱也去倒水了。 容树不置可否,只说:“做出来以后,还可以拿到闲云镇去。” “给龙师傅吃?”舒葵以为这是种夸奖。 容树朝她眨眨眼:“镇上有个养猪场。” 舒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直往容树身上丢去:“我做的是猪食你还吃得那么起劲!” 容树哈哈地笑着,躲过筷子,往门外走:“不行,吃不下去了。还真是有心想说两句好听的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实在是……啧啧……” 舒葵气不过,又拿双筷子,每个菜尝了一口,结果,脸皱成个核桃。 “我告诉过你,盐不用那么多,火要稍微小一点。”郭远生幽幽地说。 舒葵很不好意思,默默地开始收拾餐桌。 “放着吧。”玉筱不想让凌玖川等太久,“陛下派了人,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 舒葵“哦”一声,去房间拿好随身衣物,表示自己都准备好了。 玉筱随即出门,安排好郭远生,将舒葵领到凌玖川的车前,打开车门。 “我不能和郭大哥一辆车吗?”。舒葵有些害怕和凌玖川单独相处。 “不能。”凌玖川一口拒绝。 玉筱朝车里做个请的手势。 舒葵没办法,只好上车坐下。 马车跑起来了,凌玖川照例有大堆的公文要看,舒葵则望着窗外出神。 刚到三疆境是夏季,现在已是隆冬,回想这几个月经历的种种,舒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她的首要任务,本应是找到舒荻,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可现在,自己完全被困在这里,身上还出现这么多诡异的变化。这一切,让她的担忧一日甚过一日,她甚至认为,自己说不定是得了绝症,否则,如何解释这么多幻觉、幻听?如何解释时不时会出现的暖流与寒流? “在想什么?”凌玖川偶一转头,见舒葵神情沮丧,不禁出声询问。 舒葵摇摇头,说句“没什么”。 凌玖川放下公文:“你是在想你的妹妹,还是在想你到底怎么回事?” “都在想。”舒葵吁一口气,“小荻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没法回去,没法好好找,觉得很愧对她。至于我自己嘛,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总是莫名其妙地睡着,又做些莫名其妙的梦,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又没事,真是够烦的。” “你自己就别担心了,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凌玖川斜靠在座位靠背上,“至于你妹妹的失踪,并不是你的过错,以后,我也会帮你。” “以后?”舒葵看看他,“什么时候?等十多年后,我还完欠你的一百五十两黄金吗?”。 “嗯,有可能。”凌玖川一手支颐,“还有一件事,刚刚被打断了。” 舒葵装没听见,脸却不争气地发起烧来。 “这事,关系到能不能解开惑情术,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凌玖川变得郑重其事。 舒葵点点头:“好,你说。” 第一三一章 故地重游 “你喜欢我吗?”。凌玖川相当直截了当。 “不喜欢。”舒葵想也不想地答道。 凌玖川看了她一会,不再多说什么,又低下头看公文去了。 舒葵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回答,现在才慢慢回过味来,猛地忆起曾经提过的解惑情术的办法,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忙道:“和我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惑情术就能失效,是真的吗?”。 凌玖川点点头。 “那我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舒葵有些后悔没在学校找个男朋友。 “你喜不喜欢容树?”凌玖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容树?”舒葵下意识地否认,“他试过了,不是他。” “他试过?”凌玖川一下抬起头,目露凶光,“什么时候?怎么试的?” 舒葵吓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就……就……在鎏昱海的时候,亲……亲过……” “没做别的事?”凌玖川追问。 舒葵用力摇头。 凌玖川不响,看向窗外,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别惹我,我很生气”的气息。 “他是忽然之间……我……我不是自愿的。”舒葵为自己辩解。 凌玖川闷闷不乐地“嗯”一声,维持着姿势没动。 “我现在好多了,说不定,只要不再见到敖令洋,时间一久,法术就自动失效了。”舒葵想到前几次离开敖令洋时的情景。 “不可能。”凌玖川终于回过头来,“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惑情术在你身上的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它绝对不会自动失效。它就像个定时炸弹,也许会在我们都疏忽大意的时候爆炸,到那时,你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我会不会没命?”舒葵还是怕死的。 “会害相思,没有开心的时候。”凌玖川见过不少这样的女人。 “那怎么办?”舒葵紧张起来。 “我在鎏昱海和周边地区都派了人,一发现敖令洋,马上就能知道。”凌玖川已做好部署。 “鎏昱海那么大,他要是一直躲在海底,你的人找不到,怎么办?”舒葵的担忧不无道理。 “所以,我们最好也试试另一个办法。”凌玖川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我没有喜欢的人。”舒葵重申。 凌玖川不搭话,让停下车,唤来玉筱,两人在车外不知说了什么,再出发时,马车明显转了方向。 “不回昊苍宫了吗?”。舒葵很是奇怪。 “先带你去个地方。”凌玖川看着窗外的风景,“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舒葵只得压下满心好奇,一声不吭。 驰掣马一路狂奔,不多时就来到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去留金寨?”舒葵下车,抬头张望。 “不去。”提到留金寨,凌玖川的态度非常生硬,“你以后不许去留金寨。” “为什么?”舒葵觉得这要求简直过分。 凌玖川一瞪眼:“没有为什么,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舒葵正要反驳,被玉筱打断。 “陛下,还是我来背舒葵上山吧。”她说。 “不用。”凌玖川拒绝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玉筱没办法,应声是,退开了。 凌玖川背朝舒葵蹲下:“上来——别说你自己能走,玉筱在山下,等不了你几天几夜。” 舒葵一句话都说不出,唯有乖乖地趴到他背上。 凌玖川进了山,御风疾行,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舒葵一见到这地方就傻眼了,挣扎着站到地上:“我来过这里。”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凌玖川淡淡地说,“你在这里找到的九叶花,对不对?” 舒葵一叠声地说着对,往当初生篝火的地方走去:“这里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在沙漠里的时候,我还梦到过呢。” 凌玖川“哦”一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你,我,娄宿,经常会一起到这里来玩。”舒葵回忆着,“到了晚上,星空非常非常好看,我看天,你……你就……” 说到这里,她又不好意思起来。 凌玖川环顾四周,一言不发。 “那里,有朵很大的花。”为了掩饰尴尬,舒葵做出兴奋状,指向矮灌木,“我梦到,你说这花叫巨皇花,让我种出来,当床铺睡。” “是叫巨皇花。”凌玖川略微张望了下,“在你的梦里,我有没有睡在你旁边?” “没有,没有。”舒葵再次用力摇头,遥遥一指,“我把你睡的花种得离我很远,在那里,还有娄宿,就睡在篝火边上。” “娄宿,你梦到了娄宿。”凌玖川喃喃低语。 “你不会真的有过一只叫娄宿的狗吧?”舒葵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凌玖川不置可否,只问:“娄宿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舒葵当然记得:“很大,站着的时候,肩膀快到我胸口了。两只耳朵和尾巴尖是黑的,其他地方都是白的,指甲金黄金黄的,变成小男孩的时候,总觉得那手没洗干净。” 凌玖川听了她的描述,笑了笑:“墨耳金爪獒。” “对。”除了在梦里,舒葵再没听谁提起过这种狗,“是魁仙国的国民吗?”。 “是。性格沉静,忠诚,不好斗,对你好的,能为你下地狱,但真要恨你,打起来了,不死不休。”凌玖川对这一种族的评价颇高。 “烨城里有墨耳金爪獒吗?”。舒葵突地很想见一见娄宿或他的族人。 “没有,哪里都没有了。”凌玖川的声音低了下去,“灭族了。” 舒葵“啊”一声,既难过,又惋惜。 “你把你梦到的,在这里发生的事,详细跟我说一说。”凌玖川话锋一转。 舒葵不明就里:“我的梦和解惑情术有关?” “说。”凌玖川微微皱眉,显出些不耐来。 舒葵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执,加上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便仔仔细细地说了起来,并对其中打败、捉弄凌玖川的情节大肆渲染,直把自己说成了个独步天下的绝顶高手。 凌玖川一反常态,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恼怒和不快。 舒葵喜欢娄宿,说了很多他的事,想到有趣处,止不住地格格直笑。 “你看天,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是不是?”凌玖川忽然开口了。 舒葵一窒,想他怎么就单单记住了这个。 “你有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看你?”凌玖川又问。 “问过。”舒葵对这段对话也是印象深刻,“不过,你没有回答,倒是反过来问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凌玖川接了话头。 “什么都没想,就是看星星。”舒葵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呢?”凌玖川想知道接下来怎么了。 “然后……”舒葵不愿说,“然后我想到敖令洋,醒了。” 凌玖川察觉到她的吞吞吐吐,一挑眉:“想到敖令洋之前,就没发生点什么吗?”。 “没有。”舒葵不自觉地躲避着凌玖川的目光。 “其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凌玖川说的,虽不是原话,但和舒葵在梦中听到的,意思完全一样。 舒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到我梦里来了?还是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大概是做了同一个梦。”凌玖川耸耸肩,“我们一起身处幻境,做同一个梦并不奇怪。” 舒葵想想,觉得有道理,可再一转念,又觉得那里不对:“既然是做梦,你怎么会知道到这里来的路?” “你忘了吗?是娄宿先带我到的这里,我再带你来的。”凌玖川对细节记得很清楚。 “你还梦到娄宿带你到这里来了?”舒葵几乎要以为他在开玩笑。 凌玖川似真似假地一点头:“我依稀记得,在梦里,你是喜欢我的,而且好像除了看星星和打架,我们还做了点别的。” “没有,绝对没有!”舒葵忍不住叫起来,“我是有点动心,可是没有喜欢你,除了你看我,我看你,我们绝对,绝对没有做什么别的。” “哦,是有点动心。”凌玖川笑了。 舒葵这才意识到,中了他的套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凌玖川无意让舒葵更难堪,转移了话题。 由于午饭难以下咽,舒葵什么都没吃,现在,确实饿了。 她不客气地接了凌玖川递过来的食物,边狼吞虎咽,边往远处一点点地挪动。 冬日昼短,才五点左右,天就开始暗了。凌玖川点起篝火,席地而坐,盯着火焰出神。 太阳一旦落山,气温慢慢下降,半个多小时后,舒葵在寒风里站不住了,不停地跳来跳去,想让身体暖和些。 “过来,坐。”凌玖川下了命令。 温暖的火焰实在是莫大的诱惑,可要坐到凌玖川身边,舒葵又不太情愿,一时间,踌躇不前。 凌玖川见状,没多说什么,一挥手,在舒葵面前又点起一堆篝火。 舒葵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居然有些窘,不敢看凌玖川。 “除了梦,你还能想起其他什么吗?”。凌玖川折断手边的树枝,丢到面前的火里。 “其他什么?”舒葵不明白。 第一三六章 要不要归顺 玉筱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得手,这一下,更多的是试探,因此,一见非相抬手便已然变招。 此刻,分裂的巨石蓦地散开,变成一团沙,罩住了非相的头面。 若是一般人,这么一来,猝不及防间,肯定吸了满口沙,马上失去还手之力,不过,非相并非一般人,面对如此攻击,居然还是毫不慌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玉筱可不打算就这么站着,而是再接再厉,又召来巨石,往非相身上砸去。 非相行动自如,三拳两脚将巨石打开,再往脸上一抹,沙也不见了。 “玉大人,你的弱水呢?”他要笑不笑地说。 玉筱咬着牙不说话——控水的法术,原本就不是她的长项,刚才是因为有水作引,才能唤来弱水,如今这里一片荒芜,靠什么引弱水? 想着,玉筱扬起一片沙尘,慢慢地直裹向非相全身。 这次,非相不敢怠慢,双手向外拉开,凝好一面绿色护盾。 沙尘像一片金黄的雾,飘浮在半空,缓慢而行,竟似龙卷风般将周围的所有东西尽数吸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稠厚。 非相的护盾也在变大,不仅将两米多高的他完全挡住,到后来,更是如同天宫的外墙,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际。 沙尘到了护盾前,势头丝毫不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护盾,一点一点地继续壮大自己。 玉筱站在沙尘后,看不到非相的身影和动作,也并没有为沙尘占据上风而高兴,反而腾起一丝丝不安。 几分钟过去了,沙尘吞噬护盾的速度逐渐减慢。 护盾已薄如蝉翼,非相立在那里,盯着玉筱的双眼,微微一笑。 沙尘停止了吞噬,护盾几乎消失。 就在这瞬间,绿色的光芒在沙尘中出现、暴涨,刺得玉筱双眼生疼。 不过一秒的工夫,沙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如宫墙的护盾,其中还伸出一根根尖锐的枝条,越长越长,直往玉筱而来。 玉筱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完全没料到,赶紧取下锁灵绦,急抖间,以大石拼成的石人出现在身前,挥拳击断了最靠前的几根树枝。 “这么快就能唤出石战傀儡,看来,玉大人的实力有所增强。”非相打量着石人。 “多谢夸奖。”玉筱嘴里说着客套话,手上丝毫没有懈怠。 石人和锁灵绦一起,乒乒乓乓一通打,折下所有树枝,扔了一地。 护盾沉寂下来,矗立着,不再有东西从其中长出。 玉筱唤回石人和锁灵绦,紧张地注视着非相的一举一动。 非相收了护盾,不紧不慢道:“玉大人,你控土的本事全国有名,而我偏偏就开了这么一个结界,知道为什么吗?”。 玉筱不响。 非相自问自答道:“因为,即使在这个结界里,我也不怕你。” 这是挑衅,也是侮辱,让玉筱怒火中烧。 “玉大人,别生气,我的修为在你之上,是不争的事实。”非相倒也不算胡说。 这话让玉筱冷静了些,开始想取胜的办法。 非相则还在继续:“凌玖川懦弱无能,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倒不如到我这里,一朝得了权,统一了三疆境,肯定能给你个比现在更好的官职。” “哦?什么官职?”玉筱不动声色地问。 “尽你挑。”非相口气不小。 玉筱笑了笑:“其实,我觉得现在这官职就挺好。” “那就继续做你的王宫主管,没人会来动你。”非相很爽气。 “为什么选中我?”玉筱有点想不通。 “你是离凌玖川最近的人。”非相给出的原因合情合理。 玉筱点了点头,像是表示明白了,也像是在考虑。 非相等了一会,说:“玉大人,你是玉长老的后代,虎族术士中的佼佼者,为凌玖川卖命,不值得。” “你的主子是金家人吗?”。玉筱有点猜到对方的来历了,“或者,你就姓金?” 非相不置可否:“等玉大人答应了归顺,自然能知道我们是谁。” 玉筱不乐意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从来没见过,你让我怎么相信?” 非相往关着舒葵的隔间跨了一步:“我带她走,你要拦,我就杀了你,你不拦,等见了凌玖川,要怎么交代?是不是以死谢罪?横竖都是死,只有我给你留的这条路是生路,所以,信不信都可以,你没有选择。” 玉筱又想了想,眼神黯淡下来:“放了舒葵,我听你的。” 非相呵呵地笑起来:“为表诚意,还请玉大人做一件事。” “你说。”玉筱一脸无奈。 “请玉大人毁了这凡人的神识。”非相一指隔间。 玉筱闻言大惊:“毁了神识,与空壳无异,你还要她做什么?” “有了玉大人的支持,她就没用了。”非相显然很不喜欢舒葵。 “说清楚,不然,哪怕战死,我也不会动手。”玉筱一定要知道详情,“况且,如果毁了她的神识,带回去,我一样没法交代。” “玉大人不必担心。”非相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想好了,“凌玖川一定知道我来了,你大可以说是敌不过我,只救下了这凡人的躯壳,他也拿你没办法。” “然后呢?”玉筱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果然,非相接下去道:“然后,你们回昊苍宫,我会再去找你。” “是不是让我伺机杀了国王?”玉筱已能猜到她的最终任务。 非相不答,应该是默认了。 玉筱沉默下来,仿佛左右为难,始终拿不定主意。 非相不着急,不声不响地等在一边,看起来相当笃定。 许久,玉筱终于下了决心:“好,开门。” 非相观察着玉筱的表情,将信将疑。 “说实话,我对凡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拿着国王的俸禄,他下了命令,我自然要去执行。”玉筱慢慢走到隔间门口,“对魁仙国王,我不像你那么恨铁不成钢,我也没有你家主子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继续现在的生活,专心修炼,有朝一日入魔。” 不论是在昊苍宫内还是宫外,玉筱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冷淡、办事一丝不苟的,她基本上没什么消遣,除了上班就是修炼,因此,非相听了她现在这些话,也还是觉得可信的。 “玉大人,就看你的了。”非相的指尖在隔间的门上轻轻一点。 在狠命捶打和拼命呼叫了很久之后,舒葵总算看到了希望。 外面两人的对话,她一点都没有听到,隔间里静得可怕,她甚至有了自己已经被遗忘了的错觉,以为会饿死、渴死在这里。 “玉筱,我们在什么地方?”走出隔间,舒葵完全愣住了。 玉筱不吱声,回头往非相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空无一人。 “蒙面人来了吗?”。舒葵四下里张望着,“走了吗?我们要怎么回去?” “舒葵,看着我。”玉筱的声音低低的。 舒葵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玉筱的瞳孔猛地收缩成纺锤状。 霎时,舒葵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大脑吸走了,头骨之下,徒留一片空洞。 玉筱扶大睁着双眼,如行尸走肉般的舒葵重回隔间,在马桶盖上坐下:“出来吧,好了。” 非相的身影在背后浮现出来:“玉大人办事果然很有效率。” 玉筱无声地让到一边。 非相上前,探头去查看舒葵的状态。 忽然之间,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裹在棕色的光芒里,拖着长长的气尾,直冲向非相的头顶。 非相似乎没有察觉,注意力仍集中在舒葵身上。 玉筱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石头将要击中目标之时,非相抬头了,竟举手硬生生地接下了石头,虽然被压得双脚入土几寸,但浑身上下毫发无损。 “玉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板起脸,用力一推。 石头呼啸着朝玉筱飞去,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玉筱赶紧躲闪,不成想石头突地转了个弯,还是紧紧跟随。 这可是自己苦练的落星术,不但赢不了,还被对方反过来控制,随时随地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一念至此,玉筱不由苦笑,心中斗志骤然减弱。 下意识的,她朝非相看了一眼,却发现非相紧咬着牙,双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竭尽全力。 她心中一喜,知道非相撑不了多久,便急忙唤一直呆立在旁的石人上前,攻向非相腰间。 要控制落星术,非相确实相当勉强,这时见石人巨大的拳头疾速靠近,正好顺势收回力道,反手格挡。 石人力量极大,非相也是不弱,一交上手,斗了个难分难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控制石人的玉筱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感觉身体里越来越空。 “玉大人,我可是还有力气,你呢,有没有用不完的法力?”非相发现了玉筱的异常。 玉筱已开始头晕,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非相躲过石头的又一次攻击,矮身从它手臂下钻过,到了它身后。 第一三七章 水火不容 要是在刚才,玉筱一定会催动石人立即转身,或反手出拳攻击,可现在,她的法力即将耗尽,头昏脑涨间,反应自是慢了半拍。 乘着这稍瞬即逝的空当,非相在石人右边肩膀上一点,硬是卸下了它一条胳膊。 石人由石头和玉筱的精气凝结而成,此时受伤,玉筱的右边肩膀也一阵阵地疼起来。 “玉大人,可千万不要太勉强。”非相说着,又往石人的另一侧肩膀点去。 玉筱强打精神,令石人躲开,并狠狠一拳挥出。 但,失了一臂的石人已如强弩之末,竟因这一拳,身子重心不稳,摇晃起来。 非相不慌不忙地躲开,轻轻一下,把石人推倒在地。 玉筱提着一口气不放松,想让石人起身再战。 非相很清楚她的想法,当即接连几脚,踩断了石人的双腿和另一条手臂。 玉筱浑身疼痛,几乎站不住。 非相看看七零八落的石人:“玉大人,凌家的命数快要到头了,你何必非要陪着凌玖川去死。” “你知道我爷爷,想必应该知道他的为人,更应该清楚玉家家风。”玉筱听起来相当虚弱,“我们玉姓一支,自古就宣誓追随凌家,从没有过背叛或欺瞒,要是我做了第一个家门败类,哪怕永堕地狱,也赎不完罪过。” “我不会让你下地狱。”非相一步一步靠近过来,“我会直接打散你的魂魄。” 玉筱笑了笑,丝毫不显畏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这话让非相略感意外,停下脚步,也跟着笑了:“玉大人还有什么赐教?” 玉筱不答,盘腿坐下。 非相一下有些紧张,可看看周围,感受下自身,好像都没什么异样,也便略感放心,只紧盯玉筱,防她暴起攻击。 而玉筱这一坐就坐了一分多钟,双眼紧闭,入定一般。 非相以为她打算靠打坐恢复法力,不禁“嗤”地一笑,刚要说些嘲讽的话语,不想膝盖突地一阵剧痛。 玉筱睁眼了,双手结起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非相的膝盖一阵疼似一阵,像被锯子锯着,像被什么啃噬着。 他极力忍耐,可最终还是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疼痛愈加尖锐而猛烈,汇聚在一点,仿佛有东西正要奋力钻出。 非相狠狠心,手指往膝盖的皮肉中剜去,想把那东西挖出来。 “小心,会咬人的。”玉筱幽幽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非相觉得什么东西缠上了手指,有轻微的刺痛。 他连忙往回用力,一抽一甩间,有条细细的透明小蛇腾空而起,落到玉筱肩头。 玉筱的脸色比先前好看了些,手印变换,不远处开始有了潺潺的流水声。 非相的惊讶再也无法掩饰,转向水声响起的方向。 不过几秒之后,潺潺的流水到了近前,手臂粗细,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土地吸干。 非相却不敢怠慢,在脚边唤起低矮的土墙。 水慢悠悠地流到土墙前,像有知觉一般,顿了顿,然后分成两条,似乎是想绕过土墙。 非相施法,让土墙延伸开去,在身周形成一个保护圈。 水不慌不忙地沿着土墙墙根游走,最终再度合并,亮晶晶的一圈,像极了城墙外的护城河。 到了这样,土墙没变化,水也不动了。 非相细细观察着水流,觉得那上面法力的气息很是微弱,再看玉筱,脸上和额上又有了细密的汗珠,心便放下大半。 “玉大人,这控水之术,可不是你这么施法的。”他以为是玉筱修为不到家,招来的水太弱,无法与土墙抗衡。 玉筱不搭话,连看都不朝非相看一眼,只取下肩头的小蛇,放在手心里。 小蛇化作一滩水,渗入玉筱的皮肤。 非相看着这一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太确定。 正在疑惑间,他的身体开始缓慢下沉——土墙不知何时已经倒塌,水流到他脚下,形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潭,清澈透明,深不见底。 “你问弱水,弱水来了。”玉筱站起身。 非相不敢动,怕越挣扎,沉得越快。 “你不是最先来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玉筱走到水潭前。 非相像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似的,想了一想,道:“以水化蛇,渗入对方体内,在造成由内而外的伤害的同时,还能以此为引招水。玉大人,是我小看你了。” “你是谁?”玉筱不想话题被转移。 非相则还在自说自话:“我猜,水里还封印着你的一些法力。是吧,玉大人?” 玉筱默认,看着非相,脑子飞速转动,回想着之前的种种。 “别白费力气了,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非相当然知道玉筱的心思。 玉筱不理睬,把蒙面人第一次来,和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所有事通通过了一遍。 “我可没有用任何法术改变外貌,你看到的,就是我真实的样子。”非相确信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玉筱也确实没有找到破绽:“走吧,跟我回去见陛下。” 语毕,抖动锁灵绦,准备把非相绑起来。 非相还是不动,任凭锁灵绦缠上身体,突地问道:“玉大人,玉长老的控火术,你学到几成?” “与你无关。”玉筱收回锁灵绦,却觉得非相的重量轻得出奇。 她的心往下一沉,急忙甩开非相,让水潭泛起一个巨浪。 非相被弱水吞没了,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玉筱一愣,不曾料到竟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这时,水潭里的水冒出袅袅白烟,很快,咕噜咕噜地翻起泡泡来。 玉筱将手掌靠过去,发现水的温度很高,居然是被烧开了。 地底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玉筱敏感地察觉到,赶紧腾空跃起,退到离水潭很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从水底窜出一条十来米长的火龙,裹在氤氲的蒸汽里,摇头摆尾地朝玉筱冲来。 玉筱哪敢硬接,急唤周遭大石,拦成一道屏障,自己则再次疾速后退。 火龙撞到屏障上,又是“轰”的一声。 所有的石头都碎成了粉末,带着火星,纷纷扬扬地自半空飘落。 “我控火的天赋不高,爷爷的控火术,只学了一成不到。”玉筱看到火龙的身体变得若有似无,头中隐约现出非相的身影,“阁下控火的本事应该和我差不多,要操纵这么大一条火龙,就不怕把法力耗尽吗?”。 非相倒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收了火龙,长出一口气:“确实挺累的。” 说完,双手掌心相对,往外一拉,唤出柄两米左右的狼牙棒:“现在,你叫不来水,我也用不了火,我们就比比招式吧。” 最后一个字才刚出口,锁灵绦已骤然伸长,蜿蜒着朝他眉间袭来。 非相抡起狼牙棒,自下而上一挑,故意让锁灵绦缠在棒上,想使力将玉筱拉过来。 玉筱却使了个巧,在他猛用力时,故意泄劲。 非相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往后直退,几乎跌倒在地。 玉筱催锁灵绦离了狼牙棒,绷成笔直的一条,剑一般刺向非相喉头。 非相还没有完全稳住身形,无奈之下,只得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锋芒。 “玉大人怎么耍这些小孩子把戏?”他很不高兴。 “我的力气,对你来说,和小孩子有什么两样?”玉筱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还想以大欺小,让我和你比力气?” 非相“哼”一声,狼牙棒抡个半圆,虎虎生风地朝玉筱头顶砸下:“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就是要和你比力气。” 玉筱整个身子都在狼牙棒的攻击范围内,避无可避间,忙双手拉直锁灵绦,接下这一击之后,顺势往旁边一带,卸了棒锤的力道。 非相一击不成,又再进攻,一招一式都用足力气,再加上狼牙棒本就十分沉重,不消片刻,地上就留下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 相比于狼牙棒的大开大合,锁灵绦虽力道不足,但柔韧灵活,配合着玉筱的四两拨千斤之法,不但没有落到下风,还大有以巧取胜之势。 又战近百回合,狼牙棒连玉筱的衣摆都没有沾到。 非相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不再上前,而是将狼牙棒倒转过来,柄往地上一插。 一时间,天摇地动。 以狼牙棒的柄为起点,地面上裂开一条条缝,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缝隙中,不时有热气喷出,仿佛那下面,就是火热的炼狱。 玉筱跃起避开迅速向自己而来的裂缝,御风浮在半空,见非相一抬手,就有无数碎石激射而来。 “比招式输了,又要比法术吗?”。玉筱让锁灵绦盘旋在身边,作为护盾。 非相嘿嘿地笑着,并不回答,手上用劲,顿时,一股热气突突地向着玉筱冲去。 玉筱照旧唤起巨石抵挡,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刹那间飘出老远。 “给我回来!”非相一声大喝。 平地起了惊雷,一道闪电哗啦啦劈下,不偏不倚地正好击在锁灵绦上。 第一三八章 又让他跑了 锁灵绦软软地耷拉下来,形成的保护立刻消失。 玉筱虽是躲开了,却仍被震得气血翻腾,耳膜隐隐作痛。 下一秒,又一道热气到了眼前。 锁灵绦不能用,要避也来不及,玉筱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在掌心中凝出护盾,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热气不知是什么来历,温度极高,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到,也燎得玉筱满手血泡。 她咬牙加了把劲,让护盾变大,刚挡住全身,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要烧起来般,让人呼吸都困难。 幸好,只一两秒的工夫,热气过去了,玉筱满身大汗,再也没有力气御风而行。 非相收了法术,略微有些气喘。 玉筱和他对看着,两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休息了一会,非相萌生了退意,提起狼牙棒,身形渐渐消失。 玉筱哪里肯放,锁灵绦再度出击。 非相显出不耐的神色,一抡狼牙棒,打开锁灵绦,又准备走。 哪知,锁灵绦转了个弯,蓦地缠上了狼牙棒的手柄。 “你这是要比力气吗?”。非相更不耐烦,连一直挂在嘴边的尊称都不说了。 玉筱扯了扯嘴角,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涌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非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感震惊。 与此同时,水声又起,只不过这次,是哗哗的小河,眨眼就到了非相脚下,形成个直径几十米的水潭。 非相又开始下沉。 “你以血为引,真是不想活了。”他没料到玉筱会这么做。 玉筱脸色苍白,站立不稳,只能盘腿坐下:“上次让你逃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你带回去。” “把我带回去?”非相咬牙切齿的,“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玉筱闻言,微微笑了笑,让弱水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很快,水就没过了非相的大腿。 非相勉力提气,举高双手,让狼牙棒横着定在半空,使尽全力,想将身体从水里拉出来。 可看似平静无波的水潭底下仿佛有个漩涡,扯着他的双脚,就是不让他出去。 非相是个力士,以力气见长,原本要摆月兑水潭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刚才又是火龙又是惊雷霹雳的,消耗太大,此刻已感到身子发虚,胳膊发软。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在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 见此情景,玉筱的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弱水能不能最终困住非相,也害怕非相再次从眼皮底下逃走。 于是,她做了一个有可能会让自己力竭而亡的决定。 荒漠上,起了一阵阵风,不多时,这风挟着无数石块沙土来到水潭边。 非相不知道玉筱到底打算干什么,可看她满脸是汗,脸色白得泛青,也能料到绝不会有好事,便更加努力起来。 风在水潭边盘旋片刻,呼地往非相身上扑去。 非相闭目屏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预想中的疼痛和窒息都没有出现,风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吹乱了头发,再没有其他事发生。 正在非相觉得奇怪的时候,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让他几乎抓不住头顶的狼牙棒。 “弱水泥潭,我看你怎么出去。”玉筱面无人色,口角渗出一丝鲜血。 非相已说不出话来——泥潭正以比水潭快好几倍的速度将他渐渐吞下。 他心里腾起一丝绝望,不过,很快就被不甘代替,他还有未尽的事宜,他还要做魁仙国王,他还要一统三疆境。 这么想着,他嚎叫着,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以单手稳住身体,另一手往虚空里一抓,一推。 有一团气流,弹丸大小,速度快如子弹,“噗”地射入玉筱的肩膀。 玉筱已近崩溃边缘,完全是靠着信念在支撑,对于这次攻击,根本没有能力躲避。 只见她身子晃了晃,连声哼都没有就倒了下来。 风停了,泥潭随之消失,非相跌坐在地,冷汗涔涔而下,大口喘着粗气。 某个地方突地发出响动,像是有谁在撞门,空气中,也隐隐地现出一块块白色的瓷砖。 非相知道那撞门的人是凌玖川,而自己也已无力再维持这个结界。 他迅速往关着舒葵的隔间跑去,想乘最后一点时间,把她带上离开。 不过,手才刚刚碰到隔间的门,“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结界都消失了。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凌玖川是带着泰泓宫的卫兵来的,甫冲开结界,就见个背影一闪即逝,紧接着,他先是看到奄奄一息的玉筱,又发现有一间隔间牢牢地锁着,也就顾不得更多,忙吩咐请医官,又一个箭步上前,打开了门。 隔间里,舒葵呆呆地坐在马桶盖上,眼神涣散,对周遭的一切完全没有反应。 凌玖川心里一紧,拉了舒葵的手,细细查探过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要不要紧?”金洛洛也跟着来了。 “没事,只是被封了神识。”凌玖川冲开封印,伸手在舒葵眼前晃了晃。 舒葵猛地回过神,看到凌玖川,第一句话就是问玉筱。 “你感觉怎么样?”凌玖川却是不答。 “除了有点头晕,其他没什么。”舒葵并没有太严重的不适。 “是谁封的你的神识?”凌玖川问道。 “什么?”舒葵没听懂。 凌玖川意识到这问题对她来说的确难以回答,便不再多说:“你们先回去,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过去找你们。” 舒葵点点头,只见周围,有人在大叫医官,有人跳出窗口,还有人在盘问酒店的工作人员,小小的洗手间里人声鼎沸,热闹而混乱。 她看到几个人抬着昏迷不醒的玉筱,担架后跟着两三个医生。 “先别过去,让医官抢救。”金洛洛阻止了想上前询问的舒葵,“陛下来的时候,我们可以问他。” 舒葵想她说的对,再不放心,也只好先由卫兵护送着回去了。 几个小时后,凌玖川来到访客女眷居住的小楼。 舒葵已等得心焦,劈头就问:“玉筱怎么样了?” 凌玖川微微皱着眉:“体力、法力都透支了,情况不太好,还没醒,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舒葵“哦”一声,很是难过。 “怎么回事?”凌玖川问起事情的经过。 “上次那个想杀你的蒙面人又来了。”舒葵答。 “怎么来的?你当时在哪里?”凌玖川想知道详情。 舒葵整理下思路:“我和玉筱去洗手间,刚进门,她就说闻到了蒙面人用的迷香的气味。然后,玉筱让我捂住口鼻,我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过去,吓一大跳,往旁边躲的时候,不当心跌进厕所隔间,门就一下子关上,怎么都打不开了。” 凌玖川听着,想了想,又问:“隔间里有什么?” “马桶。”舒葵没发现任何异常,“就是一般的厕所隔间。” “你进去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凌玖川希望舒葵能听到一些。 “不知道。”忆起隔间内死一般的寂静,舒葵心有余悸,“那里面非常非常安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我就像被关在棺材里,埋在地里一样。” 凌玖川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道:“你就是那时候失去的意识吗?”。 “不是。”舒葵对所有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我在隔间里拼命推门,喊救命,过了很久,玉筱才打开门。” “为什么开门?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蒙面人?”凌玖川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舒葵一个一个答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门。她向我道歉,说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让我看着她。我没有看到那个蒙面人,我以为他已经走了。” 凌玖川再次沉默,显然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 舒葵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玉筱说完话以后,眼睛好像有点变化。” 凌玖川一挑眉,示意接着往下说。 “变得……像……”舒葵在找合适的比喻,“像猫的眼睛。” 凌玖川明白了:“封了你的神识的人,是玉筱。” 舒葵仍然没有听懂。 凌玖川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玉筱是因为和蒙面人打架才弄成这样的吗?”。舒葵还是比较关心玉筱的身体。 凌玖川“嗯”一声:“那里,施法的痕迹相当明显,玉筱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对方很厉害。” “蒙面人上次是来杀你,这次是来对付玉筱,为什么?”舒葵想不通。 “不清楚。”凌玖川叹口气,“原本,我可以探一探玉筱的记忆,但她实在太虚弱,哪怕是一个小法术,都能要了她的命,所以,一切都要等到她醒来才能知道。” “医官怎么说?”舒葵相当担忧,“她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不清楚。”凌玖川还是这三个字,“她透支得太厉害,魂魄的力量已经耗了一大半,说不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不可能!”舒葵不信。 凌玖川看看她,没说什么。 “你不是国王吗?快想想办法。”舒葵难过得想哭。 第一三九章 天书 “我在想办法。”凌玖川又看看舒葵,“让白敬之在万籍楼查找的飞鹤笺已经发了,但魂魄受伤,要想恢复,困难,也慢。你从皆往道出来,不过是表面的一个小伤口,就害我差点被杀,更别说玉筱这次,力量损耗过多,是内伤。” “会有可以治好的办法吗?”。舒葵想,只要能治,无论要费多少时间,总还是有希望的。 “不好说。”凌玖川不确定。 舒葵不响了。 “吉人天相,玉大人会没事的。”金洛洛在旁安慰。 舒葵勉强笑笑表示感谢,心里并没有觉得好受多少。 玉筱是她到了这里之后,最初认识的几个人之一,虽然不苟言笑,但事事想得周到,还曾在鬼门关前救过她一命,如今植物人似地躺在床上,直让她恨自己太无能,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的事办完了,我们就直接回去吧。”舒葵不想再在圣泽国多做停留。 “去一趟元徽门要不了多久。”凌玖川坚持原计划。 舒葵已经没心思去见元徽门掌门了:“我现在好得很,可以以后再说。尽快回去吧,我想帮白敬之一起查书。” 凌玖川沉默下来,像是在考虑。 “暂时先别管我了,玉筱要紧。”舒葵着急起来。 凌玖川又想一会,确实担心玉筱,也没其他办法,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从魁仙国来了一辆大马车,接走了玉筱。 又过一天,凌玖川带着舒葵和金洛洛也启程返回。 一到昊苍宫,舒葵赶紧跑去万籍楼,就见楼前的空地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进了大门,大堂里堆满了书,不少文职人员或站或坐,一页页地仔仔细细地看,不时做些摘抄。 白敬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是眼不离书,面前、手边更是堆放着大叠纸张。 “白大人,找得怎么样了?”舒葵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敬之抬眼,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要看的书实在太多,大伙已经分成几班,昼夜不停,一定能找到治好玉大人的办法。” “有我能做的事吗?”。舒葵很想帮忙。 “要不,你就先到上面去看看吧。”工作太多,白敬之也就不客气了。 舒葵当即上楼,走了几层,在六楼找到个位置。 自此,她每天一大早来,晚上**点才走,看书看得头昏脑涨,双眼发花。 关于魂魄的治疗方法,几乎每本书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记载,她不懂如何辨别是否有用,只好一一摘抄下来,送到白敬之那里。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尽管白敬之每天都要往王宫医院送去大量资料,但治愈玉筱的方法,却仍是不得而知。 舒葵不信邪,蓦地想到楼上放着许多古籍,便和白敬之打了声招呼,一个人上去查找。 七楼还没有人来过,安静而整洁,舒葵选定一个书架,开始重复做起和之前一样的事。 这里的书都很旧了,她轻拿轻放,翻得分外小心,也正因为如此,速度快不起来,又过几天,连一排都没有看完。 她心里着急,延长了待在万籍楼的时间,天天挑灯夜战。 终于,到了一排的末尾,可那里没有书,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也就一本书大小,很厚,外表没有任何装饰,触感非常光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舒葵本想跳过盒子,继续找下一排的书,但,不知怎么的,这盒子对她来说,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想要打开看看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踌躇片刻之后,她取出盒子,熟门熟路地在一侧模索,找到个凹陷,轻轻一按。 盒子无声无息地开启。 第一眼,舒葵看到了一本书的封面,纸张泛黄,一个字都没有。 她感到奇怪,不自觉地伸手去模。 就在将触未触之时,封面上影影绰绰地显出些字迹,并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舒葵吃惊地缩回手,见那是“悬壶集”三个大字。 她只当这又是什么法术,没多想,拿出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而这一看就看到天将放亮,直到白敬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舒葵才猛地回过神。 “你……你这是……”白敬之指着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怎么了?”舒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这是本天书!”白敬之瞪大了眼睛。 “天书?”舒葵以为他在开玩笑,“不是的,就只是哪个医生的行医日志而已,我已经看了一小半了,里面记了很多药,虽然没有方子,但好像还蛮有希望的。” “这真的是天书。”白敬之加重了语气。 舒葵还是不信:“白大人,别闹了,真的是天书,为什么我能看懂?” “就是啊,为什么你能看懂?”白敬之一脸的疑惑和错愕,不像说笑的样子。 舒葵一愣,将信将疑的,无言以对。 “你往前翻翻看。”白敬之想要证明什么。 舒葵依言照做,竟发现前面的书页,包括封面上,所有的字都不知所踪。 “怎……怎么回事?”舒葵也结巴了。 “这就是天书,无字天书。”白敬之再次强调。 “你看,它明明是有字的。”舒葵翻回到自己正在看的那一页,“而且前面本来也是有字的。” 白敬之低头看了看书页,又看了看舒葵,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 “怎么?没字吗?”。舒葵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累出了幻觉了。 “有字。”白敬之缓缓点头,“不过,我看不懂。” “这是汉字啊!”舒葵叫起来。 白敬之摇头:“是天书,天界的文字,我看不懂。” 舒葵目瞪口呆——书里,明明是一列列蝇头小楷,怎么到了白敬之眼里,就成了难以辨识的天书? “舒……舒葵姑娘,还是先回去休息之后再来看吧。”白敬之的一句“舒仙人”几乎冲口而出。 舒葵揉揉酸胀的双眼,有些担心:“我走了,这些字不会消失,从此以后就看不到了吧?” “不会的。”对天书,白敬之略知一二,“只要仙人想看,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可我不是仙人。”舒葵还是放心不下。 “不管你是不是仙人,既然这书你现在能看,无论过多久,你也还是能看的。”白敬之恭恭敬敬地说,“请先回去休息吧,要是熬坏了身子,这里可没有第二个能看天书的了。” 舒葵“哦”一声,依依不舍地离开桌子,下楼回宿舍睡觉去了。 接下来,她天天一门心思地在顶楼啃那本《悬壶集》,希望能有所收获,但遗憾的是,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任何十分有价值的信息。 期间,凌玖川从未出现,倒是白敬之,总是抽出一点时间来,殷勤地替她端茶倒水带午饭。 “白大人,这是书里关于魂魄的所有内容。”舒葵递出一张纸。 白敬之接过,扫一眼,略感意外:“就这些?” 舒葵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先拿去给医官看看吧。”除此之外,白敬之也没有别的法子。 待他走后,舒葵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那本书一个字都没有的封面,失望透顶。 “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显显灵,救救玉筱吧。”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而一想到玉筱,凌玖川说的话便紧跟着浮上心头。 舒葵脑中有灵光一闪,但具体是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她抹抹眼睛,喃喃地叨念着,又开始一页一页地翻起那本《悬壶集》。 纸上,她的手指所到之处,字迹再度显现。 翻了一大半,她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仔仔细细地看几遍,思索再三后,跑到楼下,叫人去叫凌玖川。 “什么事?”凌玖川来得很快,看到《悬壶集》,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看这里。”舒葵往书页某处一指。 凌玖川的视线没有转向书页:“我看不懂。” “哦,对,天书。”舒葵这才真正相信,《悬壶集》就是一本天书,“这上面记载着一个病例,说有个凡人,忽然无缘无故昏倒,看医生没用,叫来术士,才知道是魂被勾了。” “经常有这样的事,如果元徽门的人知道,会去帮着找回来的。”凌玖川见怪不怪。 “是这本书的作者去找的。”舒葵看了看接下来的描述,“找到以后,发现是某个妖怪要炼什么丹,把那个人的魂放在火上烧,都快烧干了。” “魔魂丹。”凌玖川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作者把妖怪杀了,把那人的魂救下来,带回去。”记录到这里就没了,舒葵在最后看到五个字,“扶桑神木叶。” 凌玖川听了,没有做声。 “魂被放在火上烧,快烧干了,是不是和玉筱的情况类似?”舒葵先前想到的就是这个。 凌玖川“嗯”一声:“炼魔魂丹,需要借由火烧,抽取魂魄的力量,确实和玉筱的情况类似。” “所以,可以试试这个扶桑神木叶。”舒葵兴奋起来。 凌玖川又不言语了,似乎欲言又止。 第一四四章 借舒葵姑娘一用 “大王的本意肯定是好的,但是,青鸾因为遗天珠,那日子真的过得很惨。”舒葵非常同情青鸾的遭遇。 转轮王想了想,略微点头:“没有修炼我确实没料到——能神志清醒地活到今天,算是幸运的。” “是大王把遗天珠给青鸾的吗?”。巫炀的脸色缓和了些。 转轮王扶一下眼镜:“不是。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是遗天珠自己选的。” “那不是块石头吗?还能自己做选择?”舒葵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遗天珠有灵,当然能自己做选择。”转轮王自办公桌后出来,“不过,遗天珠选了之后,我也是特地去看过这户人家的。” 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按说,赵家世代良善,遗天珠到了他们家,应该比前几个要好,怎么会……” “爷爷怕我知道了遗天珠的来历,会变得和前几个一样,因此,一直没有说,也没有教我任何法术。”青鸾给出了解释。 转轮王又是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也对,一般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遗天珠的存在,如果他一直不说,也不让你进入他的圈子,是有可能让你带着遗天珠终老而不被发现。” 接着,叹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次总算能出一个人人称颂的术士,没想到……” “没想到,会掀起那么大一场风波。”容树接口道,“据我所知,许多在魁仙国内半隐居的妖都卷了进去,还牵涉到九尾狐和奎狼。” 这话让转轮王有些愣神,好半天才道:“我实在是病得太久,也太久没在意人间的事了。” “遗天珠一取出,青鸾就失明了。”巫炀道出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她的双眼一切正常,有没有办法恢复她的视力?” 转轮王将在场的人挨个看了一遍,也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谁能治好我的病?”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孟婆怎么说?”还是容树最先反应过来。 “不知道。”转轮王答得干脆,“反正每次的药都没用,我也懒得听她在说些什么。” “大王,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恢复青鸾的视力?”巫炀不想话题被扯得太远。 “那要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转轮王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都不清楚你生的什么病,怎么治?”舒葵觉得转轮王有点不讲理了。 “去问孟婆。”转轮王朝办公桌后一指,“我的病好了,她的眼睛就有希望。” 巫炀几时被这样对待过,当即就想发火,可手里一紧,感受到青鸾柔软微潮的掌心,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我好像有点明白遗天珠为什么要选这个姑娘了。”转轮王居然微微地笑了,“照以前踆乌的性子看起来,你还真是改了不少。” 巫炀别过头不响,其余人都是满头雾水。 “我很忙,少陪了。”转轮王回到办公桌后,又是一通撕心裂肺地咳。 容树看向巫炀,想问他的意思。 巫炀没有丝毫迟疑,拉着青鸾往大殿后走去。 其他人也只好跟上。 出了转轮王殿,排队等着喝孟婆汤的魂魄照例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容树打头,大家一声不响地往上,不多时就来到醧忘台。 孟婆闻声抬头,看到青鸾,微微一愣。 巫炀轻笑道:“做和蔼的老太太做腻了吗?”。 “你在望乡台上,到底看到什么?”孟婆回了一句。 巫炀不搭话了。 青鸾听孟婆声音年轻,很是奇怪:“是孟婆吗?返老还童了?” “她不是一直就这样的吗?”。舒葵也跟着奇怪,“我第一次来之前,还以为是个老女乃女乃呢。” “她以前是个老女乃女乃。”青鸾眨眨眼。 “换个皮相而已,不用大惊小怪。”孟婆搅拌着大锅里的汤药,“你们又来干什么?” “为了转轮王的病。”容树答道。 孟婆抿着嘴笑起来:“你终于开始关心他了。” “是啊,他这病老是不好,看他咳得可怜,就想帮他一把。”容树说得半真半假。 “打算怎么帮?”孟婆放下勺子。 容树和舒葵对看一眼:“得麻烦你先告诉我们,他得的是什么病。” 孟婆当即说了一大堆中医名词,显然为了转轮王的病,她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舒葵和青鸾完全听不懂,容树和凌玖川一知半解。 听得最全的只有巫炀:“也就是说,脾虚引起的咳嗽?” 孟婆“嗯”一声:“要是放在普通人类身上,这里的工作强度和压力,确实很容易造成脾虚,但他是转轮王,他不可能脾虚。” “会不会诊错了?”巫炀对孟婆的怀疑毫不掩饰。 孟婆不介意,一摊手:“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就这点本事,我尽力了,你们要想帮他,另请高人吧。” 巫炀闻言沉默下来。 青鸾见孟婆都尽了力而束手无策,不免认为这事是没戏了,但又不想让巫炀太过为难,便故作轻松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巫炀看看她,还是不做声。 “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性子可好多了。”孟婆这话是向着青鸾说的。 “才没有。”青鸾倒不是谦虚,“刚到这里没多久,就因为容寨主说起我的眼睛,他差点伤到人家。” 孟婆呵呵地笑着:“把遗天珠从你眼睛里生生地挖出来,这事太残忍,当然不能提,更何况,你身上还盖着乌日印呢,他得有多难过啊。” “住口!”巫炀声音不大,但咬牙切齿的。 这里是地府,孟婆可不怕他,兀自笑个不停。 巫炀不再理会,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拉着青鸾往醧忘台下而去,看样子,竟是打算离开了。 “族长……”容树不知他什么意思。 “下去再说。”巫炀为了照顾青鸾,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等到了转轮王殿后,找了个魂魄少一点的地方,巫炀开口了。 “凌……国王。”他想让自己尽量显得客气些,“不知能不能借舒葵姑娘一用?” 凌玖川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一眼容树,什么都没说。 “族长要借舒葵?为什么?”容树的注意力则全部在巫炀身上。 巫炀察觉到了凌玖川的视线,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族长,你要是不说清楚,舒葵是绝对不能借给你的。”容树把舒葵拉到身后。 “你没发现,转轮王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唯有舒葵说的,他听进去了吗?”。凌玖川临时想了个理由出来。 容树想想,刚才的情形确实是这样,戒备之心便稍微放下了。 凌玖川转向巫炀:“族长打算怎么用?” “就是啊,我能有什么用?和他聊天?”舒葵满心茫然。 巫炀不答,带头进了大殿。 “怎么样?”转轮王照例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介不介意和舒葵聊聊?”巫炀问。 转轮王放下公文:“和她聊聊?” 巫炀一点头:“我,你,和她。” 转轮王的表情,从略带疑惑慢慢转为一贯的淡漠:“到里面来。” “我也要去。”容树不肯放舒葵单独和他们走。 他身边的凌玖川也紧紧盯着巫炀。 “你们不准进来,否则通通给我滚出地府。”转轮王撂下狠话。 巫炀扶青鸾在座位上坐下,对凌玖川说句“放心”,带着舒葵跟转轮王进了内室。 转轮王一点不客气,关了门,立刻问道:“你想怎么办?” “请大王护法。”巫炀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转轮王挥手,用个青色结界把三人罩了起来。 舒葵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免有些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巫炀很清楚她现在的想法,“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她行吗?”。转轮王不太放心。 “行。”巫炀很肯定。 转轮王打量了舒葵一会,一阵猛咳过后:“那就叫来试试吧。” 巫炀看向舒葵,像是在问她愿不愿意。 “我可以?”舒葵非常不确定。 “你能不能帮帮青鸾?”巫炀的语气竟是带着恳求的。 “如果我可以,我当然愿意。”舒葵只是怕自己不行,从没想过不肯。 巫炀由衷地道了谢,双手掌心向着舒葵胸口。 舒葵感到心脏越跳越快,血液的温度越来越高,口干舌燥,皮肤滚烫,眼前掠过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看不清是什么,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浑身难受,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耳边有个声音不断回响。 “出来,请出来见我一面。”是巫炀,已没了之前的傲慢。 他在叫谁?为何如此谦卑? 随着这句话一声高过一声,舒葵的五感渐渐消失,整个身体里,好像只剩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颇为有力。 “她是个凡人,因帮我而失了双眼,请出来见我一面。”巫炀的话语却还是异常清晰。 凡人?有凡人因为帮妖怪而失了双眼吗? 这想法蓦地冒出,耳边随即一片寂静。 第一四五章 和九尾狐有关 “是你在叫我吗?”。舒葵的眼中有了神采,看着巫炀。 巫炀点头:“不知阁下大名,还望见谅。” “无妨。”舒葵转头四下里看,正好迎上转轮王的目光。 “我在地府?”舒葵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吗?”。 “我病了。”转轮王答。 “你病了?”舒葵更意外了,“你是转轮王?你病了?” 这次,巫炀和转轮王一起点头。 “什么病?”舒葵接着往下问。 转轮王刚要作答,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 “咳嗽?孟婆看过吗?怎么说?”舒葵还是有些不信。 “脾虚。”巫炀代替转轮王作了回答。 舒葵简直要笑出声来,可看看面前的两人,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是找我来诊脉吗?”。 “是。”巫炀的态度始终恭谦,和刚才判若两人。 “那你说的凡人的双眼,是什么意思?”舒葵牢记着这句话。 “我有个凡人朋友,为了帮我,失了双眼的视力,我来找转轮王,希望他能想办法让我的朋友重见天日,转轮王说,要我们先治好他的病。”巫炀相当耐心。 “你的朋友呢?”舒葵再次四顾,“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替她诊治?” 巫炀看看转轮王,说:“她眼里有遗天珠,取出来之后,失明了。” “哦,遗天珠。”舒葵明白了,“那我是没办法。” “转轮王说他可一试,所以,还请阁下帮忙。”巫炀料到了舒葵治不好青鸾的眼睛。 舒葵并不推辞,找地方坐了,对转轮王伸出一只手。 转轮王在她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地让她诊脉。 舒葵的手指,在转轮王的脉门上搭了许久,脸上一直面无表情。 巫炀不敢打扰,等着等着,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大王身上,是不是常年带着个木制的东西?”哪知,好不容易开口,舒葵问的却是不相干的问题。 巫炀更急,又不好责问,唯有看向转轮王。 转轮王白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言不发。 舒葵是不着急,收回手,悠悠然坐在那里。 巫炀实在等不下去,叫了转轮王一声。 转轮王舒口气,从领口拉出根红绳,绳下吊着个一指来高的木偶,雕工精美,已被摩挲得光可鉴人。 “取下来吧,别再戴着了。”舒葵算是找到了原因。 “怎么回事?”巫炀在木偶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容树的影子。 “大王有些不开心的事,又常年贴身带着这个木偶,体内木气大盛,刑克了土,导致土难生金,因而咳嗽。”舒葵解释道。 “那现在好了吗?”。巫炀更关心结果。 舒葵摇头:“没有,还得用几副药。” “请说药方。”巫炀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不知道。”舒葵的回答太出人意料。 巫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病因,却不知道治疗的方法?” “我真的不知道。”舒葵强调,“要是普通人,哪怕是妖,都还简单,现在是转轮王,一般的药石对他没用。” 说着,转向转轮王:“大王,魔由心生,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来,否则,你再吃药,用再了不起的宝物,都挡不了阴木之气。” 转轮王皱紧了眉头,没有搭话。 “该找谁去开药,还请阁下指条明路。”巫炀已是五内俱焚。 舒葵不语,又是沉默许久,忽然换了个话题:“我看你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的,有过几面之缘。”巫炀耐下性子,“我见识过阁下的妙手回春,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三疆境。” 舒葵淡淡一笑:“请问你是哪一族?” “踆乌,巫炀。”巫炀大大方方道出了身份。 “踆乌。”舒葵像是松了口气,“不知九尾狐中,你有没有熟人?” “有。请阁下明示。”巫炀心中,希望的火苗再度燃起。 “我不知道是九尾狐中的哪一个颜色,只知道是个女孩,擅用药,有个什么仙子的美称。”舒葵竭力搜索着记忆。 巫炀一听这话,简直欣喜若狂:“我认识她,她可以吗?”。 “你去问问吧。”舒葵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女孩,“我也只见过她一两次,连话都没说过,更不知道她叫什么。” “流霞,她叫流霞。”巫炀高兴得忘乎所以,“是九尾赤狐一员,确实擅于用药。” 舒葵一窒,脸上的淡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紧张:“你说她叫什么?” “流霞,九尾赤狐。”巫炀没有注意到舒葵的异常。 “流霞……九尾赤狐……”舒葵喃喃地重复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认识她吗?”。转轮王察觉到了不对劲。 “认识。”舒葵笑了笑,“何止认识,关系还不浅。” 巫炀发现她的笑意带着狰狞,不说话了。 下一秒,舒葵手中红光暴涨,祈天剑赫然出现,先一刺逼退转轮王,又往巫炀头侧削下。 巫炀被满心欢喜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好在反应还算快,急忙一个闪身,躲过了剑锋。 舒葵毫不恋战,即刻划破转轮王的结界,往门外疾冲而去。 就听到留在大殿的凌玖川和容树大声呼唤,随后,容树急匆匆地跑来,差点和巫炀撞个满怀。 “你们把她怎么了?”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别啰嗦,快追。”巫炀是想去追的,但看到还坐在那里的青鸾,脚步迟滞下来。 “陛下去了。”容树是负责来诘问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巫炀拉住青鸾的手,让她安心。 “这我也知道,我还知道她心脏上有个封印。”容树急得口不择言,“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想挖她的魂魄出来给转轮王进补吗?”。 巫炀毫不理会这胡言乱语。 “舒葵为什么突然之间跑走了?你们都拦不住她吗?”。青鸾也颇为担心。 “那东西占了她的身体。”巫炀对青鸾总是有问必答,“她手里拿的家伙非常厉害,我们都没有防备,让她跑了。” “会去哪里呢?你也帮忙去找找吧。”青鸾已经把舒葵当成好朋友了。 巫炀回想着刚才的种种,找到些端倪:“好像,她认识流霞,很有可能去找流霞了。” “流霞?”容树插了进来,“是谁?在哪里?” “你们留金寨不是很了不起吗?去打听一下。”巫炀对容树的失礼很是不悦。 青鸾“啧”一声,拍了下巫炀,主动说道:“流霞是九尾狐,是很厉害的药师。” 容树听完,转身就走。 “去哪里?”巫炀叫住他。 “去找九尾狐。”容树脚下不停。 “找得到吗?”。巫炀问。 容树身子一顿:“找不到也得找,发动全寨上下,多少能有点线索,好过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等那国王回来,我带你们去。”巫炀不紧不慢地说。 容树回头看他,难掩惊讶。 巫炀掉转视线:“舒葵帮了忙,现在肉身被占,吉凶未卜,我不会坐视不管。” 顿了顿,抬手阻止了容树的道谢:“不用谢。只要青鸾的眼睛一天不好,你们谁都别想拿到扶桑神木叶。” 容树勉强一笑,自我安慰道:“说不定,陛下已经追上,正架着回来,也就不用麻烦你带我们跑这一趟了。” 巫炀也是笑:“我和转轮王都拿她没办法,你的陛下,有多大能耐?” 容树无言以对,突地想到他刚才对青鸾说的话:“请问族长,舒葵手里是什么武器?哪里来的?” “剑。不知哪里来的。”巫炀言简意赅。 容树闻言,心里一紧,却是不动声色,再没说什么。 转轮王从内室出来,一时间,大殿上只有他咳嗽的声音。 不过几分钟,凌玖川一个人回来了,神色颓然。 容树没有太大的意外,转述了和巫炀的对话,说到舒葵的武器,不安溢于言表。凌玖川倒没什么表示,只是要求立刻出发。 “我会关照看门的,你们找到了,随时过来。”转轮王自顾自忙着,算是道了别。 众人步出鬼门关,回到容树的办公室。 “我们这就走吧。”容树急不可耐。 “你留下,看着入口,国王和我们一起去。”巫炀收了通往地府的通道,口气不容辩驳。 “为什么?我也要去。”容树不愿意。 “九尾狐刚回到青丘国没多久,对生人非常戒备,尤其是你这样的混血,不会放进门的。”巫炀十分直截了当。 容树早已接受自己的身份,对无数的轻视也习以为常,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所谓:“那好,我守在这里,你们快去快回。” 巫炀挥手又开一个通道,拉着青鸾率先走了进去。 凌玖川紧随其后,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肯让我带舒葵进去?”巫炀幽幽地问,“你想得到什么?” 凌玖川不答。 “我听说过你们三疆境的传说。”巫炀又说,“关于那场战争,关于六件神兵。” “舒葵身上有神兵,是我魁仙国的祈天剑。”凌玖川终于出声了,“我想拿回来。” 第一四六章 入青丘 看到舒葵从转轮王的内室跑出,凌玖川和容树都是一愣。 当时,舒葵手里并没有祈天剑,只是看起来匆匆忙忙的,无暇旁顾。 凌玖川觉得奇怪,迎上前打算询问,却没想到舒葵速度快得惊人,还没等他步子跨出,已然出了大殿正门。 这下,两人都觉得不正常了。 容树拔腿要去追,被凌玖川一拦。 “去问巫炀。”丢下这句话,凌玖川也出了大门。 只是这一两秒的停顿,舒葵的身影竟已消失不见。 黄泉路只有一条,笔直地连接着鬼门关和各个阎王殿,凌玖川横冲直撞地一殿殿闯过,直到出了秦广王殿,才远远看到马上就要到鬼门关的舒葵。 他加快脚步,怎奈在地府之中,法术打了折扣,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等等!+.++”他看到守门的鬼差打算关门,赶紧大声地叫。 鬼差一回头,认得是先前给了好处的人,满脸堆笑:“走了啊?慢走,下次再来玩。” 凌玖川哪有功夫理会,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舒葵踏上沉亡森林里的羊肠小道,回头看了一眼。 凌玖川御风疾行,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舒葵再次回头,笑一笑,一头扎进沉亡森林。 凌玖川的心往下一沉,急忙跟上,可黑魆魆的森林里,哪里还有舒葵的影子? 他在附近转了几圈,因为不熟悉周边的环境,不敢再深入,只好折返回去。 其实,舒葵并没有走远,就隐身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她唤来几个孤魂野鬼围在身周,挡住了自己的气息。 看着凌玖川走进鬼门关,舒葵从树上下来,闲逛似的在森林里东一转,西一拐,来到一棵参天大树前,在靠近根部的地上找到个茂密的草丛,拨开了,露出个洞口来。 刚进洞是个向下的斜坡,地面粗糙,空间逼仄,舒葵是倒退着爬行进去的。过了将近十米,空间变大,成了个直径和高度都有两米多的圆柱形,周围布满无数两个拳头大小的小洞,像是有谁在这里练过功,将洞壁当成靶子来打。 这时,正对着舒葵的小洞里突地出现两点亮光,绿幽幽的,像鬼火,也像一对眼睛。 舒葵丝毫不显意外,拇指中指相扣,聚起个小火球,弹了出去。 只听“唧”一声怪叫,亮光瞬间熄灭,有个东西从小洞里掉了出来。 随即,亮光接二连三地在各个洞口亮起,舒葵双手连挥,不多时,脚下就多出一大堆。 这是些黑色的大老鼠,拖着白色的长尾巴,除了梦魇兽,再无其他。 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里,应该是梦魇兽的一处巢穴。 舒葵的火球显然非常有震慑力,压制了最先的那波进攻之后,余下的梦魇兽都缩到了洞穴深处,再不敢冒头。 舒葵支起护身结界,又在八个方向各点一把火以防万一,随后,一跺脚,地面上便出现个通道入口。 她纵身跃入,不过一两秒,已脚踏实地。 所到之处,还是一片森林,树木又高又直,枝繁叶茂,有鸟声啁啾,不像沉亡森林那么幽黑阴沉。 舒葵在原地站定,朗声道:“有人在家吗?我找流霞。” 没有任何回音,树林里一片静谧。 舒葵不慌不忙地等了一会,又叫几遍,声音传出老远。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终于,有个年轻人在她身后问道。 “我是巫炀的朋友,是来找流霞的。”舒葵答得有些含糊。 年轻人不言语,眼中充满戒备。 舒葵又道:“你们鼻子那么灵,难道闻不出我身上有他的气味?” 确实,年轻人闻到了,否则,他不会出现。 “要不,麻烦你去把流霞叫出来也行。”舒葵退了一步,显得非常通情达理,“请转告她,我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的。” 当年,九尾狐族的圣物九瓣血莲在押运途中失落,辗转到了青鸾手里,她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和被逐出族门的流霞一样,一直在打听九尾狐一族的下落,并最终让流霞带着血莲返回。 九尾狐虽生性多疑,不喜和人类结交,但对于这样的恩德,还是牢牢铭记,因此,当听说取出遗天珠以后,青鸾失了视力,举族上下扼腕叹息的同时,也开始不遗余力地找寻治好青鸾的方法。如今,来了个人,满身带着巫炀和青鸾的气味,看起来有些本事,还说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找流霞,这些,都让年轻人不敢多有怀疑,怕误了恩人的复明大事,成为千古罪人。 “请阁下稍等,我去去就回。”但真要把舒葵迎进来,年轻人也是不敢,毕竟,这人他从未见过。 舒葵点头答应,背过身去。 年轻人快步往树丛里一钻,不见了踪影。 舒葵立刻回身,唤出祈天剑,来到年轻人消失的地方,举剑猛砍。 几剑之后,面前的空气中现出条半人多宽的裂缝。 她倒提宝剑钻了进去,脚才落地,就有一把九环大刀架到了脖子上。 “你为青鸾的眼睛而来,为何破坏结界?”这也是个年轻人。 舒葵不出声,轻轻一摆手,倒提着的祈天剑的剑身撞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年轻人没想到她被刀架着还敢还手,毫无防备之余,“哎呀”一声,单膝跪倒,紧接着就觉脑后一痛,失了意识。 从将年轻人撞倒,到用剑柄顶端猛击他的后颈,舒葵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面无表情的好像这事她已做过千遍万遍。 她将年轻人拖进草丛,用个结界罩起来,又将刚刚砍出的结界裂缝修补好,然后,外表慢慢变成年轻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往某个方向而去。 现在,舒葵应该就在九尾狐住的青丘之国。 这里的空气里满是清爽的花草香气。在夕阳落下的远处,山峦连绵不断。她正走在一条大路上,路边的草丛里,开满了金黄色的雏菊,随处可见一块块青色的石头,偶尔,有一两只斑鸠似的鸟,“嗖”地从头顶掠过。 再走一段路,拐个弯,她身边出现一条宽阔的大河,平静无波地缓缓流淌着。 “青丘山下青丘国,英水汤汤穿之过,即翼泽水银如镜,灌灌比翼鱼不惑。”舒葵低低地唱起歌来。 “咦,你怎么进来了?”说话的,是刚刚接待她的年轻人。 “那个人走了。”舒葵抬头,看到年轻人身后,跟着个修长苗条的女人。 “走了?”年轻人大感惊讶,“我给她把流霞仙子带去,她倒是走了?” “她不是说是为了青鸾的眼睛来的吗?怎么就走了?”女人正是流霞,说出话来,声音软软的。 流霞非常漂亮,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妖娆妩媚,尽管是相当寻常的休闲打扮,甚至趿拉着人字拖,到了有些不修边幅的地步,也能看出身材前凸后翘,相当火辣。 “不清楚。”舒葵耸耸肩,“大概高人就是这样的吧,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现了。” 流霞掉头就走,嘴里还不满地嘟嘟囔囔:“什么高人,真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过来一拍舒葵的肩膀:“走了就走了,咱们继续站岗去吧。” “你先去,我得去王宫一趟。”舒葵不露痕迹地躲开了些。 “出什么事了?”年轻人有些紧张。 “没事。”舒葵笑笑,“高人走之前,让我带话给大王,还吩咐,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告诉大王。” 年轻人“嘁”一声,撇撇嘴角:“高人,高人,神神叨叨的。去吧,我才不稀得知道。” 说完,哼着歌渐行渐远。 舒葵张望了下,快跑几步跟上前面慢悠悠走着的流霞,叫了一声“仙子”。 流霞不回头,踢踢踏踏地自顾自前进:“别叫我,叫我就没好事。” 舒葵痞痞地笑一笑:“仙子你是能人,心眼又好,平时有什么事,有求必应,大伙可都是感激不尽。” “胡说八道。”流霞还是没回头,但语气明显缓和,“我什么时候对你们有求必应?别乱拍马屁。” “你帮过我们很多次,就算有几次不肯,也是因为要忙着制药,这些大伙都知道,能理解。”舒葵其实是在试探。 流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看舒葵,双手环胸道:“说吧,想要什么?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姐姐我就从百忙之中抽空帮你一次。” 舒葵点头哈腰地道谢,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想让仙子帮忙,让我们捉几只鸟儿,打打牙祭。” “捉灌灌?”流霞忍不住叫起来。 舒葵忙“嘘”的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流霞也压低了声音:“它们可不好捉,说不定现在就在头顶上,把我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得仙子帮忙啊。”舒葵贼眉鼠眼地四下里瞄,“那些鸟坏得很,我们想了不少办法,就是捉不住。” “捉不住就算了呗。金狐王是不给吃还是不给喝,看把你们馋的。”流霞挥挥手,觉得不值得为这事花心思。 第一四七章 掳流霞 “哎,仙子仙子。”舒葵看到流霞要走,急忙去拦,“好吃的好喝的,大王当然没有亏待我们,但是你也知道,这鸟实在太讨厌,冷不丁冒出来,吓得魂都飞了,大伙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吃,就想捉个一两只,解解恨,也希望能有杀鸡儆猴的作用。” 流霞停下脚步,不言语了。 舒葵口中的鸟,是青丘国独有的灌灌鸟,长得和斑鸠差不多,叫起来声音很大,很像是谁在呵斥。 灌灌是灵兽,颇通人性,经常躲在枝叶间,有人经过就一声大叫,看到过路的被吓得魂飞魄散便很得意,对于这样的恶作剧也就乐此不疲,确实让九尾狐们十分头疼。 不过,灌灌很是狡猾,飞行速度极快,还能抖下羽毛,行分身蛊惑之术,九尾狐们拿它们没办法,也不耐烦成天挖空心思想教训它们的办法,再加上灌灌不善繁殖,数量稀少,于是,千百年来,倒也一直在青丘国内过得逍遥自在。 “仙子,拔下的羽毛,全数奉送。”舒葵察言观色着,加了一句。 流霞像是动心了。 灌灌的羽毛,从它们身上抖落能变成分身,要是拔下来,则是一味药材,在很多**的解药中都能用到,甚至,单独只是做成配饰戴在身上,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免于蛊惑,是很多药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羽毛并非不可取代,有很多药,配伍得当,只略逊于灌灌羽毛,正因为如此,灌灌才得以生存至今而没有被赶尽杀绝。 话说回来,但凡喜欢制药的,无不想要一些珍稀、从未拿到过的药材来做研究,流霞本来还想不到灌灌羽毛,如今一听提起,心里便丝丝地痒了起来。 舒葵不再出声,紧紧地盯着流霞的表情。 流霞思索良久,犹豫不决。 “其实,要说帮忙,这鸟也未必肯出现,说不定会害得仙子白费力气。”舒葵“咳”一声,像是准备放弃了。 “别急,我有办法。”流霞倒不肯了,“跟我来。” 语毕,转身在前面带路。 两人疾行着,到了金狐住的金石城,往旁边一拐,又进了一个结界。 这里只有一座楼房,两层高,外墙上满是爬山虎,青翠欲滴,微风吹过,漾起层层绿波,煞是好看。楼房下是一个精巧的院子,大门上挂着块木制横匾,上书“神农居”三个黑色大字。走进院子,就见一边的架子上攀着葡萄藤,也是绿油油的相当茂盛,架子下放着条长长的石凳。另一边则种满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草。 “你等在这里。”流霞说着,进了楼房。 几分钟后,她一手拿一卷东西,另一手拿个药瓶,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蟠龙筋做的网,这是**。”她把两样东西往舒葵手里一塞,“可藏好了,别让你们大王发现,他最讨厌用**的。” “**……”舒葵看了看药瓶,“怎么用?” “拔开盖子撒出去啊。”流霞一副“怎么连这都要问”的样子。 “怎么解?”舒葵又问。 “泼冷水就行。”流霞很是奇怪,“你还打算让灌灌清醒过来再杀?” “有用吗?”。舒葵不答,只是再问。 这话让流霞不高兴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斜睨着她:“有用吗?你觉得我给你的药会没用吗?不是我夸口,别说是只灌灌,就是巫炀来了,我趁他不注意撒上去,他也得有几个时辰动弹不得。” “哦……”舒葵点了点头,“仙子可真是厉害啊。” “那是。”流霞脸上尽是得色,“想当年,我还救过一只死了的……” 说到一半,只觉有粉末扑面而来,她猝不及防间,吸了满鼻子满嘴,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下来。 舒葵用脚尖踢了踢流霞,盖好药瓶的塞子,笑起来:“还真是挺有用的。” 然后,她扛起流霞,施个隐身的法子,不慌不忙地出了青丘国。 回到沉亡森林,舒葵将流霞带到地洞上的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将她平放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森林里没有昼夜,也不知等了多久,流霞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舒葵有点坐不住了,下树取了水来,泼到流霞脸上。 又等片刻,流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悠悠地醒了过来。 “你……”她声音嘶哑,有气无力,“谁?” 舒葵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流霞全身都是软的:“为什么?” 舒葵还是不响,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我不认识你。”流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不认识我?”舒葵一愣,随即醒悟,低头看了看自己,“哦,对,我现在不是我。” “你到底是谁?”流霞最终没能坐起来。 舒葵笑了,自顾自道:“你看,我找到的这个很不错吧?虽然是个人类,但很有些本事。” 顿了顿,见流霞不搭腔,又说:“可惜是个女人——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男女都无所谓。” 听这话,竟像是某个爱慕者。 可爱慕流霞的实在太多,纵然再仔细打量,努力回忆,她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 “你不是希望我变强吗?”。舒葵轻轻地抚着流霞的脸,“我刚才在地府,是从巫炀和转轮王的手里逃出来,进了这里,开结界到你们青丘之国,没被发现,还能带你出来,怎么样,够不够强?” 流霞躲避着舒葵的手,想到什么似的,眼中尽是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修为不弱,身上还有小妖怪们的圣物,够不够强?”舒葵展开双臂,仿佛要让流霞看清楚自己。 流霞看着舒葵,难以置信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够?”舒葵略感意外,“那我带你去找住在这里的小妖怪,我们可以联手抢来另外的圣物,再去拿九瓣血莲,从此,就能天下无敌了。” “我不要天下无敌。”流霞仍然在摇头,“我只想回去,做我没完成的事。” “什么事?还能比天下无敌更重要?”舒葵皱起眉头。 流霞轻蔑地看她一眼,又不发一言。 “是为了那个女人吗?”。舒葵好像明白了,“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坐在转轮王的大殿上……是不是遗天珠已经取出来了?她瞎了?” 流霞抿着嘴,就是一声不吭。 舒葵哼哼地冷笑着:“踆乌,踆乌。这女人已经被印上乌日印,巫炀还能挖出她的眼珠,好一个信守承诺的种族。” “巫炀没有挖出青鸾的眼珠。”流霞辩解道,“青鸾的眼睛是完好的,只是视力消失了。再说,她是自愿的。” “自愿?当然。”舒葵显然是不信的,“乖乖地交出眼珠,和被制住行动而被挖了眼珠,傻子都知道哪个吃的苦头更少些。” “青鸾要不是自愿的,巫炀绝对不会动手!”凡是提到跟巫炀有关的话题,流霞总是特别容易激动。 舒葵耸耸肩,无意再继续讨论:“不管怎么样,没了遗天珠,这女人比之前更没用,瞎了就瞎了,反正过不了几年也就死了,你为她操心那么多,不值得。” 流霞不理,翻翻白眼,感觉手脚有了点力气,再次努力想要坐起来。 舒葵俯身去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重重叹一口气:“可惜了我练出来的肉身,花了那么大力气,弄得那么好看,就这么被烧了。” “你……你是……莫非你是……”流霞眯着眼,还是难以置信,一句话磕磕巴巴的愣是说不完整。 舒葵笑嘻嘻地一点头:“对,就是我。” 流霞不明显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万分:“这身体……她……她可是……你怎么进去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舒葵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看样子,并不打算细说。 流霞知道这个问题暂时不会有答案,便换了个话题:“你先前说,你来找我是为了青鸾的眼睛,真的假的?” 舒葵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流霞干脆不再提问,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变成这样,看起来真不习惯。” 舒葵讪讪地一笑:“在这里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个人,没其他选择。” 流霞环顾四周:“原来沉亡森林是这样的。说起来,当时不是让你走了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杀了灭口了。”舒葵对此倒是毫不隐瞒,“还在人间,就被震碎内丹,烧了肉身了。” “还算手下留情,没有让你的魂魄散了。”流霞是知道对舒葵动手的人是谁的。 “算手下留情?”舒葵一挑眉,“早知道日子是这样的,我宁可魂魄散了,也不要到这里来。” “咎由自取。”流霞很不客气,“又没人逼你,是你自己不要进地府的。” 提到往事,舒葵咬牙切齿:“遗天珠和九瓣血莲就不说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宠物全死了,最爱的女人又如此决绝,我恨啊,我好恨。” 听到“最爱的女人”几个字,流霞的表情稍显不自然。 第一五二章 等药 巫炀一挥手,打断了凌玖川:“你想一起来,没人会赶你走,你不来,也请放心,舒葵姑娘在扶桑神木是贵宾,我们绝不会亏待了她。” 青鸾暗暗扯一下巫炀,对凌玖川道:“国王陛下,我跟舒葵很投缘,非常希望她能在扶桑神木小住一段时间,但如果真的实在不方便,我也不会勉强,反正将来,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她满脸诚恳,说得在情在理,说得凌玖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尚在沉睡的舒葵,也不自觉地想到这两个人类女子初见面时,都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凌玖川其实是能理解巫炀的,如果换了是舒葵说这些话,央求他带青鸾一起回魁仙国,他应该也会答应下来,可是现如今,在舒葵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魂魄,都让凌玖川很是放心不下,不愿意让舒葵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感觉到凌玖川的犹豫,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青鸾已经明白,失望到了极点。 凌玖川略带抱歉道:“我很担心,不知道舒葵体内的魂魄是怎么回事,所以,觉得还是把她带在身边比较好。” “对了,瑜暄。”巫炀一挑眉,“在扶桑神木,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 凌玖川一窒——他竟然忽略了巫炀的真身。 三足金乌为太阳真火所化,是世间万火的本源,至阳至纯,是所有阴魂怨灵的克星。 “巫炀会想办法把瑜暄弄出来的。”青鸾又有了希望,想也不想地给出了承诺。 凌玖川知道神兽们向来独善其身,便将信将疑地看向巫炀。 巫炀不明显地叹口气,片刻的迟疑过后,说:“只能试试。” 凌玖川喜出望外,由衷地道了谢。 巫炀没再多说什么,让放下舒葵,等她醒来。 一个多小时后,舒葵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眼看到巫炀和凌玖川都盯着她,不免满头雾水。 “除了转轮王,你还记得什么?”凌玖川直截了当地问着,并不感到奇怪。 “没有了。”舒葵揉着太阳穴,“好像跟巫族长进了转轮王的房间以后,我就睡着了。” 说完,才发现凌玖川身上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巫炀和凌玖川对看一眼,都没有答话。 一边的流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葵,也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舒葵循声望去,一时呆了。 流霞和她四目相对,笑容极是温柔妩媚。 舒葵如沐春风,不知不觉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流霞突地别过头去,撇撇嘴角:“不过睡了一觉,就变成这样了。” 舒葵猛然回神,疑惑更甚:“什么?怎么样了?” 流霞像是没听见,对巫炀道:“疼死了,快送我回去。” 不等巫炀应声,青鸾就雀跃地说:“舒葵,你跟我们一起,先送流霞回去,然后去扶桑神木住几天好不好?” 乍听到这话,舒葵非常高兴,不过一秒后,她意识到凌玖川还在身边,好心情便不见了。 “你想去就去吧,算是带薪假。”凌玖川的话相当出人意料。 舒葵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只是看着凌玖川,除了眨巴眼,再无其他动作。 “不去?”凌玖川面无表情,作势就要来拉她,“那就跟我回去。” “去,我去。”舒葵一咕噜爬起来,直往青鸾身边让。 “族长,拜托你了。”凌玖川朝巫炀微微躬身,恭敬的态度前所未有。 巫炀颌首还礼,开出通道,做了个请的手势:“短则十日,长则半月,我定会送舒葵姑娘回去。” 凌玖川再次道谢,走了。 巫炀和青鸾带着舒葵,送了流霞,便也回了扶桑神木。 “流霞原来这么漂亮,真不愧是九尾狐狸精。”舒葵已经反应过来,记起了青鸾提过的往事。 “漂亮,还很厉害。”青鸾让舒葵进了自己的住处,“而且,对巫炀可是一片痴心。” 舒葵“哦”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始终陪在青鸾左右的巫炀。 巫炀不搭腔,自顾自唤来个女性族人,张罗着去准备些必需品。 青鸾心情极好,八卦兮兮地凑到舒葵耳边:“你别看他这样,他还有个前女友呢。” “真的?”舒葵也被激起了八卦之心,可碍于巫炀在场,又不好多问。 青鸾抿嘴笑,一叠声地赶巫炀走。 巫炀沉着脸,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远,青鸾把舒葵拉到自己房间,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完全开启了八卦模式。 “哇,雪妖。”舒葵听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人事物,“有多漂亮?和流霞比呢?” 青鸾歪着头想了想:“就是很漂亮,像仙女一样。和流霞比嘛……不是一个类型的,流霞是妖艳性感,雪妖是清冷灵秀。” “那和巫炀也不般配啊。”舒葵想象着他们在一起时的画面。 青鸾呵呵地笑了,表示深有同感。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以前的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青鸾的眼睛上。 “不知道流霞行不行。”舒葵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巫炀到底带我去和转轮王说了什么。”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提到这,青鸾十分好奇。 舒葵一摊手:“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一直在做梦,但梦的内容完全想不起来,醒过来,莫名其妙就到了那里,浑身酸疼——我不是梦游了吧?还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你这样有好几次了吗?”。当舒葵和巫炀、凌玖川对峙时,青鸾在场,虽然看不见,但听到了,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 “好几次了。”舒葵苦着脸,“前几次还能记得梦到了什么,最近一两次,记忆完全断片。” 说到这,她害怕起来:“搞不好,我是得了什么病了……” 青鸾想说瑜暄的事,可张张嘴,又觉得还是别再徒增恐慌,便改口安慰道:“不会的。就算是,巫炀族里的医生很厉害,还有流霞,不怕的。” “对了,流霞说过做药要多久吗?”。舒葵想到了还昏迷着的玉筱。 “没。”青鸾摇头,“她的手伤成那样,怎么也要养几天,再下来,就要看做那个药的难易程度,材料是不是好找,你问要多久,还真不好说。” 舒葵不说话,暗暗希望一切顺利,倒暂时把自己的事抛到脑后了。 幸好,老天似乎听到了舒葵的祈祷,不过五天之后,流霞来了。 舒葵一看到她就着急问结果。 流霞展示着的伤口:“还没好透呢。” 舒葵见那鲜红的伤痕尚未痊愈,在女敕白的双手上尤为显眼,便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流霞不提药的事,问青鸾道:“巫炀看得怎么样了?” 青鸾轻轻地摇了摇头。 舒葵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也并不特别在意,一门心思都在尽快治好玉筱上,拿出青昙玉露,递到流霞面前:“仙子,这个药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 流霞看看她,瞬间的犹豫过后,接过,打开了闻闻:“花露?” “仙子真厉害,是花,用三疆境圣泽国的青色昙花泡的。”青昙玉露基本没有气味,对于流霞的一闻便知,舒葵真心地夸赞着。 流霞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倒了不少青昙玉露出来,整手地抹。 舒葵从未见过谁这么涂护手霜似地用青昙玉露,一时有些愣神。 “怎么,舍不得?”流霞斜睨着她。 舒葵连摇头带摆手:“不是,不是。仙子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我不要。”流霞把药瓶往舒葵手里一塞,“听说在你们那里,这是稀罕物,不过,我可不稀罕。” “也是。”舒葵有心拍马,“在三疆境,青昙玉露是美容圣品,仙子这么漂亮,确实用不着。” 这话让流霞现出了愉悦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语气明显缓和:“嗯,话说回来,用处还是有些,好像是没那么疼了。” 舒葵又把药瓶递过去:“仙子,收下吧,我还有一大瓶刚泡上的。” “不用了。”流霞不接,“你这瓶是泡了很久的,我用了这么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语毕,也拿出个小药瓶:“药我做出来了,巫炀马上就来,我们一起去见转轮王,让他试试。” 舒葵简直欣喜若狂,双手奉上青昙玉露:“仙子辛苦了,这么点东西,实在不成敬意。”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流霞挥挥手,一个转身,正好迎上踏进门来的巫炀。 “青鸾,你留下。舒葵姑娘,请跟我们走。”巫炀说。 “舒葵还要去?如果又……”青鸾不放心。 “这次我会小心。”巫炀看着她没有焦点的双眼,“我们很快就回来。” 青鸾沉默地点点头,回房间去了。 舒葵跟着巫炀和流霞,又来到地府。 抵达第十殿时,转轮王仍在咳嗽。 “那东西还戴在身上吗?”。巫炀皱起眉头。 “没。”转轮王忙着手里的事,眼皮都不抬一下。 第一五三章 土 “药拿来了。”巫炀直奔主题。 转轮王终于抬起头,看向流霞:“你做的?” “是的,大王。”流霞笑笑。 “你就是那个什么九尾狐仙子?”转轮王扶了扶眼镜。 “我叫流霞,大王,是九尾赤狐。”流霞不敢在转轮王面前称仙,“仙子什么的,都是别人乱叫的,当不得真。” “可靠吗?”。转轮王的视线转到巫炀身上。 巫炀点头。 转轮王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到内室,又将跟进来的三人挨个看过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出手来。 流霞把药瓶放到他掌心里:“放心,最多不过没用,不会对大王有害。” “多久起效?”转轮王拔出瓶塞。 “很快。”流霞很识相,“我去外面等。” 转轮.+du.王“嗯”一声,仰头喝下了药。 在等待药发生效力的时间里,巫炀显得有些紧张,时不时观察下转轮王的表情。 转轮王倒是相当淡定,自顾自闭目养神。 舒葵在他们中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很想问上次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都不像会理睬她的样子,也就始终无法开口。 大约半小时后,转轮王慢慢睁开眼,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样?”巫炀满怀期待。 “让流霞进来。”转轮王说着话,咳嗽起来。 巫炀的心往下一沉,马上去叫来了流霞。 流霞问了几个问题,转轮王一一答了。 “要不要再叫她来一下?”巫炀对医药之术不很在行。 转轮王看一眼舒葵,流霞也跟着看。 舒葵满心茫然:“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算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流霞摆摆手,还挺有把握的,“只要改一下方子,明天再来。” 第二天,流霞又带来了药,但效果仍是不尽如人意。 她像是早有预料,又问了转轮王几个问题,说再过一天再来。 如此,一连三次,巫炀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是再叫来诊一下。” 流霞白他一眼:“不要,我可不想再引出那个怪物。” “可是……”巫炀其实也有些犹豫。 “你不觉得转轮王已经好些了吗?”。流霞微昂起头,“相信我,只要再做一点点改动——下次,下次再不行,随你怎么办。” 话既至此,巫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又一次面见转轮王,让他服下药,流霞没有出去,而是胸有成竹地站在一边等待。 也是过了大约半小时,闭目养神的转轮王睁眼看向流霞,面无表情。 流霞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地对视着。 巫炀和舒葵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都是心急如焚。 “替我谢谢金狐王。”良久,转轮王开口了。 流霞松一口气,笑了,点点头:“大王,明后两天,还有两剂药,服过之后,只要孟婆再开些调理的药,会慢慢痊愈的。” 转轮王没搭腔,甚至没有任何表示,走了出去。 待三人回到扶桑神木,巫炀终于想明白了:“你是不是问金狐王要了血莲入药?” 流霞一歪头,承认了:“只是在某片花瓣上割下一小点而已。” “改日定当登门道谢。”巫炀郑重其事道。 流霞“噗嗤”一声笑起来:“别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要是没好处,金狐王才不会舍出血莲。” 然后,以拇指抵住小指尖,接着道:“就那么一点点,要是有用,让转轮王欠了他一个情,同时又能还了欠青鸾的情,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巫炀想想,确实如此,不禁也笑起来。 之后的两天,巫炀和舒葵都不用再去地府。 青鸾听说了流霞的药起了作用,对下一次的地府之行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你说,转轮王会有什么办法?”她拉着舒葵的手,真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这个闺蜜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舒葵拍拍她的手背。 “也对,我们都不会知道。”青鸾意识到自己这问题的确有些傻。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要是他的办法没有用怎么办?” 舒葵被问得一愣,知道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事到如今,谁都不愿意去想:“不会,他是谁啊,地府的阎王,怎么都不会没用的。” 青鸾叹口气,还算乐观:“要是真不行,只好算了,反正都瞎了这么多年,能再看见,就像中奖一样,不能,也习惯了,就这么过吧。” 舒葵安慰几句,心中升起不安,怎么都无法甩月兑。 到了第三天,巫炀敲响了青鸾住处的大门。 舒葵和青鸾早就在等着,听到敲门声,都是一激灵,相携的双手握得更紧。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舒葵喃喃的,像在告诉青鸾,更像在告诉自己。 她拉着青鸾,去打开大门,故作镇静地向外面的巫炀和流霞问了声好。 巫炀看起来也不轻松,开了通道,闷头在前面领路。 到了第十殿,转轮王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忙碌,而是放着一大群魂魄不管,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支颐,在等他们。 巫炀见了他,还是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询问。 转轮王并不多话,两根手指竟缓缓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舒葵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引得青鸾紧张异常。 转轮王笑笑,表示不用惊慌,紧接着,便从胸口夹出来一颗小石子。 石子灰乎乎的,一点光泽都没有,极为普通,毫不起眼。 而吸引了舒葵全部注意力的,是转轮王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的手指和衣服,仿佛这石子不是从身体里取出来,只是放在上衣口袋里而已。 “大王,这是……”巫炀没见过这石子。 转轮王不答,将石子放在手心,用力一握。 “土块?”看着再度摊开的手里的一堆粉末,流霞想不通。 “遗天珠是女娲大神补天的遗石。”转轮王终于开口了,“这,是女娲大神用来造人的土。” 女娲捏土为人的神话故事,舒葵倒背如流,从没料到会是真的,惊讶之余,脑中一片空白,连大张着嘴都未曾察觉。 巫炀同样大感意外,但还不至于呆住,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转轮王在说完这句之后,又不响了,拿起手边的杯子,倒了点水在干泥上,捏出两个小圆球来。 舒葵回过神来,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激动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微微地颤抖。 转轮王托着这两个小圆球,不去找青鸾,而是来到巫炀面前:“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巫炀毫不犹豫地一点头。 与此同时,小圆球猛地飞出,瞬间击中青鸾的双眼。 青鸾完全没有防备,痛呼出声。 巫炀慌忙查看,只见她眼中汩汩流出鲜血,原本清澈的眼珠变得浑浊一片。 “怎么回事?”流霞大惊失色。 “等着。”转轮王相当简短地答过,回到办公桌后,低下头去。 此时的青鸾,因为双眼的剧痛,脸色煞白,却硬是咬牙忍着,不肯再发任何声音。 舒葵见状,难过极了:“青鸾,你疼的话就叫出来,会好一点的。” 青鸾咬着下嘴唇,相当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一个微笑。 “大王,你让我们等着,要等多久?”舒葵转头朝转轮王发难,“这真的是女娲用来造人的土吗?你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治好青鸾的眼睛?流霞仙子可是受了很重的伤,还没等好透就开始在帮你制药了,你要是骗我们……” “我没必要骗你们。”转轮王打断她,“这就是女娲大神用来造人的土,你也看到了,我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拿出来的,如果有害,我不会把它放进去。” “但你看青鸾,她……”舒葵快要哭了。 “她是凡人。”转轮王给出了解释,“融合有一个过程。再说,能够恢复视力,吃这点苦,算什么?” 舒葵无言以对,又没什么办法能减轻青鸾的痛苦,一时之间,又急又恨,真想把面前这优哉游哉地说着话,看着公文的转轮王拖出来,狠狠踩上几脚。 在五内俱焚的煎熬中,青鸾的疼痛到了极致,已经无法站立。 巫炀扶她躺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阴沉着脸,不断擦着她额上豆大的汗珠。 流霞束手无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巫族长,你说我能看出转轮王的病因,那现在,我能不能看出青鸾到底会不会好?”舒葵忽然想到不久前的事。 “不行。”巫炀没吭声,流霞倒是说话了,“瑜暄就是你们上次给转轮王看病时看出来的吧?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不行。” 巫炀抬眼看了看她。 流霞被看得心虚,辩解道:“我不是怕他,也不是怕麻烦,只是,如果他再出来,舒葵,你的肉身说不定就永远是他的了。” 要说舒葵不害怕,那是假的,可眼见青鸾遭受如此折磨,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的眼睛复原,这种茫然、心焦的感觉,让舒葵无论如何都想做点什么,哪怕是豁出了命去,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干看着。 第一五四章 又没法回去 “巫族长,不管会怎么样,只要能帮到青鸾,我都愿意。”舒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巫炀一声不吭,紧盯着已意识不清的青鸾。 “不管会怎么样?”流霞微眯起眼,“你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有个怨灵强占了你的肉身,差点害死我。” 这事,谁都没有提起,舒葵并不清楚。 流霞逼近,继续道:“你运气好,夺回了肉身,但是,他还在不在你体内?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再次出现?出现之后,你还能不能再有上次的好运气?”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舒葵哑口无言。 流霞还不肯罢休,转回去面对巫炀:“你答应了那个国王什么?试试,不行也就算了,可要是她在扶桑神木期间,弄得连正经魂魄都丢了,你要怎么交代?” “我需要交代什么?”巫炀反问,“在三疆境的,就算是国王又怎么样?” 流霞一窒,说:“你肯带她一起回去,不是为了让她陪青鸾吧?” 巫炀并不否认:“她懂医术。” “我也懂啊!”流霞叫起来,“要让她看病,万一再出什么意外,你可以完全不理会三疆境那些妖,但这样一来,你们一族的声誉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过没有?” “只要有希望治好青鸾的眼睛,声誉,我无所谓。”巫炀声音不响,但态度坚定,“她是为了救全族上下才瞎的,我相信所有人都会理解我。” 流霞看他是说不通了,只好又转向舒葵:“弄不好你会死的,你也无所谓吗?你的魂魄会被瑜暄吞掉,然后,他就能披着你的人皮,为所欲为。” “死就死了吧,我的魂魄不在了,你们不就能直接杀了这个霸占我肉身的人了吗?”。舒葵自觉有一种豪气干云,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我写遗书,告诉凌玖川我是自愿的,他就怪不到巫族长了。” 流霞一时语塞,朝天翻个白眼,重重叹口气。 巫炀倒是笑起来:“遗书就不用了。上次,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才会让瑜暄钻了空子,这次,有转轮王,有流霞,他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别算上我。”流霞“哼”一声,“我可不想再和他打交道。” 巫炀说句“也好”,又帮青鸾擦过汗,小心地将她放到地上,走到舒葵面前。 舒葵深深地呼吸几次之后,闭上了眼。 “等一下。”流霞出声阻止。 舒葵原以为巫炀不会理会,不想下一秒,居然听到他在唤青鸾,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怀疑。 舒葵忙睁眼,看到巫炀和流霞都已在青鸾面前蹲下。 “怎么样?”巫炀将青鸾扶起来。 青鸾的脸色仍是相当苍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好多了,刚才可真是疼死我了。” 语毕,探头往舒葵所在的方向张望。 “你能看见了?”舒葵发现青鸾的眼珠恢复了清澈,也是又惊又喜。 青鸾眯着眼:“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个轮廓。” 这时,转轮王开口了:“到底不是遗天珠,能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了。” 青鸾始终眯缝着眼,凑到巫炀脸前,几乎快碰上他的鼻尖:“好像……好像是近视了……” 巫炀不躲不闪,任凭打量:“能看见吗?”。 “能,能看见。”青鸾的视线,在大殿上转了一圈,因为激动,连声音都哑了,“大王,谢谢,太谢谢你了。” 转轮王则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不要到处乱看,也别接触强光,等两三天以后,土和你的眼珠完全融合了,去验个光,配副眼镜。” 青鸾一叠声地说好,一叠声地道谢,都想跪下磕几个响头。 转轮王却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青鸾,等一会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回去的路上,流霞的好奇心犯了。 “三天以后再来。”巫炀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看一看又不要紧。”流霞不愿意。 “三天以后再来。”巫炀加重了语气,同时将青鸾拉到另一侧,将她和流霞隔开。 流霞撇撇嘴角,嘟嘟哝哝起来:“三天后就三天后,真是,看看而已,又不会把她的宝贝眼睛看坏。” 青鸾想出来打圆场,被巫炀无声地制止,只好作罢。 舒葵在后面,看到他们习惯性地手拉着手,眼前突地闪过凌玖川的脸,又闪过敖令洋的脸。 巫炀还是照例先送了流霞,随后带舒葵回到扶桑神木。 “巫族长,能给我叶子了吗?”。舒葵惦记着玉筱。 “三天以后。”看来,巫炀想把所有的事都放到那时。 “这里有配眼镜的地方吗?”。舒葵很难想象在扶桑神木的某处,会开着个眼镜店。 青鸾笑了:“没有,他们都是神兽,不可能需要戴眼镜的。” “那你……”舒葵心里一动。 “巫炀带我回去配啊。”青鸾想都不想地说。 “你要回人间?”舒葵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 “是啊,怎么了?”青鸾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能不能带上我?”舒葵看到了回去的希望,“我们全家出去玩,晚上,我和妹妹去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她不见了,我也莫名其妙到了三疆境。” “啊,那你父母肯定担心得要命。”青鸾从小失了双亲,抚养她和孪生弟弟长大的爷爷也在他们大学没毕业时过世,因此,最听不得有谁家骨肉分离,“你跟我们走,我送你回去。” “不行。”不想,巫炀断然否决。 “为什么?”青鸾不明白。 “要送她回去,应该由那个国王送。”巫炀说着话,转身便走。 “我就回去看看,报个平安。”舒葵急忙忙拦到他面前。 巫炀毫无征兆地抓住舒葵的手腕,一翻:“这是家徽吧?你是那个国王的人,照道理,你只能留在扶桑神木,我不能带你去别的地方。” “你带我去了地府的。”舒葵反驳。 巫炀并不否认:“对,我带你去了地府,我已经失信于人,所以,我不能再带你去人间。” “我真的只是去看一眼,一定会跟你回来。”舒葵不死心。 “不行。”巫炀还是这句话,绕过她,离开了。 舒葵咬着下嘴唇,眼泪都要下来了。 青鸾有心要安慰两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依然形影不离。 青鸾的近视度数应该是很深,无论什么,都一定要凑到眼前才能看清,不过,和之前的完全失明比起来,她已经欣喜若狂。 舒葵的情绪却是越来越低落,开头还能陪着青鸾聊几句,到了后来,脸上连个勉勉强强的笑容都找不到了。 她不开心,青鸾心里也不好受,找了巫炀好几次,可无论是请求、撒娇,还是威胁,都无法让巫炀答应带上舒葵。 到了约定去人间的那天,舒葵索性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青鸾不忍心再刺激她,也就默默地走了。 配完眼镜回来,舒葵好像已经释然,正在客厅里看书。 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朝着青鸾一笑:“你戴眼镜挺好看的。” 青鸾有些不习惯,扶了扶眼镜框:“七百度,也是够深的。” “你又能看见了,近视不算什么。”舒葵放下书,心里还是挺替青鸾高兴的。 青鸾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舒葵,我尽力了,但巫炀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带你一起去。” “算了。”这件事,舒葵不愿再多提,“巫族长说什么时候能给我树叶了吗?”。 “他去摘了。”青鸾答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舒葵来,“看你的年纪,上高中的时候,说不定到青鸾轩来过。” “是陪同学去过几次。”舒葵对此还有印象,“那时才刚开,人不多,老板总是笑眯眯地抱着黑猫,很会做生意。”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认识认识。”青鸾的心情非常好。 舒葵回忆着往事:“那只猫特别聪明,能听得懂人话,我同学说它都成精了,没想到真的是个妖怪。” “她家就在三疆境的魁仙国。”巫炀跨进门来。 舒葵对他还心存芥蒂,爱答不理地“哦”了一声。 巫炀不介意,递过来个小木盒子:“国王要的树叶,两片都在里面。” 舒葵接了,轻声道了谢。 接着,巫炀又拿出来块小小的玉石,一面抛得极光,如同面小圆镜。 舒葵不知道这是什么,不敢接。 “我们去过你家了。”巫炀把玉石往前送了送,“你父母和妹妹都很好。” “真的?”舒葵的心一阵狂跳,将信将疑。 “这是忆像石,自己拿去看吧。”巫炀把玉石塞到舒葵手里。 舒葵自然而然地将玉石转到光滑的一面,低头看去。 那里,有一扇防盗门缓缓浮现出来,她认得,这是自家的大门。 门打开了,迎出来的是母亲,带着一脸疑惑。 “我们说是你的朋友,很久没见,想来看看。”青鸾知道玉石只能记录图像,没有声音,“你妈妈说,你南下工作了,很忙,一年只回来一两次,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 第一五五章 陛下出去了 “这……”舒葵一头雾水,“怎么会……” 忆像石里,母亲还在说着什么,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神色平和。 “你的妹妹平时住校,休息日有时回来,有时去实习,过得很好。”青鸾继续说着,“你的爸爸也是,身体、工作,都挺好的。” “可是,那次在海边……”舒葵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据说,是你的妹妹把你背回去的,你当时受伤了,好像是摔倒的时候撞到头,有轻微的脑震荡。”青鸾很细心,连这个也问过。 “不可能!”舒葵把忆像石一扔,心里升起些微恐惧,“小荻背回去的绝对不可能是我!” 巫炀和青鸾对看一眼,都没做声。 舒葵回想着在三疆境数月来的经历,越想,越怀疑所有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到后来,居然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肯定了:“那如果小荻背回去的是我,我是谁?” 青鸾见她脸色苍白,眼神呆滞,怕会出什么事,赶忙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感觉不到你家里有什么异常。”巫炀道,“那附近也很干净,只有些寻常的东西来来回回。” “寻常的东西?”舒葵还没完全回过神,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青鸾对巫炀使个眼色,忙转移话题:“就是些死了的猫猫狗狗什么的——说到这个,我以前看它们看得可清楚,但这次回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团影子,可真是一种解月兑。” “解月兑了,那就好。”舒葵还是呆愣愣的。 青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小声对巫炀说:“我们把她送到三疆境,让凌国王带她回去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凌国王”三个字,舒葵听到了,猛地清醒:“对,带我去找凌玖川,现在,马上。” 巫炀理解她的心情,对她命令式的口吻并不介意,只悠悠地说:“你不是要树叶去救人吗?知道怎么用吗?”。 舒葵被问住,张口结舌。 “我跟流霞说过,她来的时候,会给你方子和药引。”巫炀又道。 舒葵点点头,再着急回魁仙,也要待流霞来了再说。 幸好,流霞等了三天,也是急着想看看青鸾的眼睛,过不多久,便满怀期待地踏进门来。 “东西呢?”巫炀挡在青鸾面前。 流霞翻个白眼,将手里的小布袋交给舒葵:“都是你们三疆境有的药,和叶子一起煎汤服下。具体的写在里面了,自己看。” 舒葵还是点头,看向巫炀。 巫炀懂她的意思,当即开了通道,把她送到烨城。 城里一如往常,热闹非凡,巫炀走在前,熟门熟路地来到昊苍宫围墙前。 两个卫兵见了生人,举刀阻挡,转眼看到后面的舒葵,都是一愣。 “我回来了,我要去找凌玖川。”舒葵满心都是那不知道是谁的另一个自己。 “陛下不在,外出还没回来。”一个卫兵回道。 “什么时候回来?”舒葵更急了。 “这个……”卫兵戒备地看了巫炀一眼,“在下不清楚。” 巫炀毫不理会卫兵的眼神,拿出根手指粗细的短木棍:“舒葵姑娘,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握着这个叫我的名字。” 舒葵接过收好,道了谢,看着巫炀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一时间,茫然无措。 “你终于回来了!”忽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转头,看到了金洛洛美丽精致的脸。 金洛洛欣喜异常,抓着舒葵的双臂直摇晃:“回来的时候,只有陛下一个人,问他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可把我急死了。” “他人呢?”舒葵勉强笑笑,没心思闲聊。 “出去了,还没回来呢。”金洛洛也是这句话。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舒葵问。 金洛洛摇头,揽着舒葵往昊苍宫走去:“我怎么可能知道陛下的行程。” “玉筱呢?”舒葵又问,“她怎么样了?” “就这么躺着。”金洛洛耸耸肩,“说起来,你们拿到那什么的叶子了吗?”。 舒葵停下脚步,从一芳环里取出小木盒,打开:“拿到了。” 金洛洛盯着里面的叶子,几乎目不转睛:“就是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赶紧,给医官一片。”舒葵把木盒往前送了送,又取出流霞给的小布袋,“药方和药引在这里。” 金洛洛看她一眼,伸双手打算把整个盒子都接过来,却在刚一接触到,就猛地缩回手,一脸诧异。 “怎么了?”舒葵不明所以。 “烫。”金洛洛手心向上,展示自己通红的指尖。 “烫?”舒葵觉得不可思议,“不烫啊,不就是普通的木头吗?”。 金洛洛看舒葵一直将盒子拿在手里,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是满心疑惑,想了想,试探性地往叶子伸出了手。 这次,她的手指被直接烫白了一片。 “怎么会……”舒葵大张着嘴,取出叶子,毫发无损。 金洛洛苦笑起来,没再说什么,无奈地带着舒葵到了医官那里。 医官看过药方,收下药引,让始终紧盯着他的舒葵放心,说方子上所有的药都不缺。 舒葵这才大大松口气,走回宿舍,想去看看玉筱。 “玉大人不在这里。”金洛洛边跟着舒葵上楼边说。 “去哪里了?”舒葵停下脚步。 “在昊苍宫里。医官每天要来,这里是女宿舍,不方便。”金洛洛并没有停下,来到舒葵房间门口,“你刚回来,先休息休息吧。” 舒葵“哦”一声,也没有多想,打开了房门。 金洛洛率先走进房间,四下里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人送来。床上也落下灰了,我这就吩咐人来给你换干净。” 她平日里一直是个大小姐样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管,如今这两句话说出来,却颇带着些玉筱的架势,让舒葵看得直发愣。 金洛洛没得到回音,转头,也是一窒,随即笑了:“哦,玉大人现在这样,陛下也不在,没法重新派个人来顾着你,正好有我,我能帮忙。” “我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舒葵在床沿坐下,“到时间了我自己去食堂,床单什么的,也能自己换。” 金洛洛还是笑,略一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舒葵心里装着事,根本不想休息,只待了没几分钟,便打算去万籍楼看看白敬之。 出了门,她发现路上几乎没人,不禁奇怪,暗道难道是因为凌玖川和玉筱都不在,大家开始偷懒了吗? 待抵达万籍楼,白敬之不在大厅。 舒葵叫了几声,没人应她。 她拾阶而上,逛了三四层,越走,越觉得这里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显得有些阴沉。 “白大人,在吗?”。她试探性地再叫,想不是吃饭时间,白敬之不在这里,会到哪里去了?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头顶上突地传来些动静。 “白大人,是你吗?”。舒葵朝上张望,略感不安。 当然的,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砰”的一声轻响。 舒葵一惊,刹那间,脑海中掠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来不及细想,赶忙往楼上跑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踏上顶楼的楼板,发现通往启耀钟的门开着,外面,隐约传来呼痛之声。 “白大人,白大人,是你吗?你没事吧?”舒葵听不清那是谁的声音,担忧更甚。 那人含含糊糊地回了句什么。 “你受伤了吗?别动,我来了。”舒葵踏上了通往万籍楼最顶端的楼梯。 楼梯盘旋向上,既窄且陡,旁边栏杆稀疏。舒葵走得万分小心,就怕一不留神,从缝隙里掉出去,变成地上一滩软绵绵的血肉。 “舒葵姑娘,我没事,你别上来了,这里不好走。”这次,白敬之的话语终于清晰地传来。 舒葵没搭腔,又跨几步,转一个弯,看到了启耀钟,也看到了白敬之。 白敬之站在钟下,脚边是水桶,手里是抹布,额头上一大块红印,相当显眼。 “怎么了?”舒葵问。 白敬之揉揉额头:“不小心撞到了,没事。” 舒葵见他讪讪地笑着,总感到他的表情稍显异样:“白大人,凌玖川到哪里去了?王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出什么事。”白敬之蹲下洗抹布,“至于陛下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不知道。” “那大家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舒葵不甘心地再问,“怎么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白敬之抬头看她一眼,脸色微变,复又低下头去:“这玉大人不是病了吗?大家都在为她奔忙,再说,万籍楼附近,本来就人少,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舒葵察觉到反常,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脸,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白敬之看的,应该是自己的身后。 这么想着,她回过头,可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却是一切正常。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直觉告诉她,一切都不对劲,绝不会是没事。 这次,白敬之连头都不敢抬了,什么都不答,自顾自提起水桶,来到舒葵身边:“下去吧,上面风大。” 第一六〇章 追兵来了 白敬之“哦哟”一声,动作极快,一矮身躲了开去。 金洛洛哪里肯罢休,一爪爪的,去势极为凌厉,直逼得白敬之绕着石室不停地打转。 舒葵看傻了眼——她见过金洛洛斗刑天猞猁时的凶狠模样,但那是因为有性命之忧,怎样竭尽全力都不足为奇,现如今,白敬之只是说了些不知真假的话,要是实在气不过,打一顿带回去也就是了,这样一门心思要置对方于死地,好像反应有些太过强烈。 “他大小是昊苍宫里的一个官,教训教训就好了。”见双方实力悬殊,舒葵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白敬之丧命。 金洛洛咬牙切齿地不愿停手,恨不得生啖了白敬之:“他含血喷人,信口雌黄,如果不杀,这些话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我给你作证,你不是这样的人。”舒葵很想去拉,又怕自己被误伤,“况且,我也听到这些话了,你也要杀了我吗?”。 金洛洛一愣,终于停了下来:“我知道,这些话,你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更不会出去乱传。可是他就不能保证了,只要告诉了一个人,很快,整个烨城都会知道,三人成虎,到最后,我就真成了众人口中的歹毒之人了。” “那也不用杀,捆起来带回去吧。”舒葵眼角的余光瞄到白敬之正一点一点往石室门口挪去。 金洛洛看着舒葵,眉头渐渐蹙到一起:“带回去,交给谁?还是把他放了,让他继续为大伯卖命?” 这问题问倒了舒葵。 而此时,白敬之已来到门口,只要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在他抬脚的瞬间,金洛洛身形一闪,五指利爪掠过之处,大片的血迹开始渗出。 白敬之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跌坐在地,满头大汗。 舒葵没想到金洛洛会搞突袭,大惊之下,“啊”的一声,呆立当场。 此时的金洛洛沉着脸,完全没了平日里温柔娴静的模样,拿出短刀,刃口直抵在白敬之的颈动脉上。 “住手!”舒葵总算回过神来,“就是诽谤,也罪不至死,还是放了吧。” “你以为我们放了他,他就能活下去了吗?”。金洛洛幽幽地说,“逃,会被天涯海角地追杀;不逃,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死……死……死……”白敬之原想豪迈地说“死就死吧”,但疼痛加上恐惧,让他的嘴唇哆嗦个不停,一句话只能开个头。 “放了,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舒葵已慢慢冷静下来。 金洛洛没搭腔,似乎有些动摇了。 舒葵再接再厉道:“再说,他胆子小得很,就是听到造反两个字,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别提去帮忙,也许,他真的不是你大伯的人。” 金洛洛还是一声不吭。 “舒葵姑娘,谢谢你。”在抖了一阵之后,白敬之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我敢跟着你们到这里,就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准备。我不怕死,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我没必要说谎。刚才所有,句句属实,如若不然……” 话头,硬生生地被截断了。白敬之大睁着双眼,张开嘴拼命呼吸,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十几秒的工夫,便进气多,出气少,终至于没了呼吸。 刚才,舒葵替白敬之说的那些话,本意并不是要替他开月兑,只是想拖延一时,以为等金洛洛也冷静下来,说不定就下不去手了,而且,有那么一刹那,也的确是看到了希望,觉得金洛洛毕竟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小姐,真要杀人,估计没那胆量,却万万不曾料到,她不仅杀了人,还那么干净利落,那么动作娴熟。 金洛洛慢慢拔出插在白敬之胸口的短刀,慢慢转身,面无表情。 舒葵脑中腾起无数个想法,乱糟糟的一团,什么都抓不住。 金洛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刀,突地长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他……他实在太可恶了。” 舒葵不响,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已监视了我们多久,说不定连我们洗澡上厕所都没有放过。”金洛洛是一脸的愤愤。 舒葵还是说不出话,只用惊讶而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金洛洛。 金洛洛也看她,沉默片刻,神色转为担忧:“哎,我真是被气糊涂了,他这一死,我是彻底和大伯决裂了。” 舒葵张张嘴,但脑子里实在太乱,问题太多,竟一时哑口无言。 金洛洛勉强笑了笑:“怪我,都怪我。我们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待了,追兵很快就会到的。” “去哪里?”舒葵声音嘶哑地问。 “留金寨。”金洛洛像是早就想好了,“那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完全的中立之地,只要我们能进去,就算大伯追到寨子大门口也没用。” 顿了顿,见舒葵没有反对,便又道:“等风头过了,我们还可以请留金寨的人帮忙,到这里来找祈天剑。” “我……”舒葵咽下口口水,“我好像记错了,祈天剑不在这里。” “什么?”金洛洛大感震惊,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祈天剑不在这里。”舒葵重复道。 “那你为什么说在这里?”金洛洛皱紧了眉头。 “我第一次见到祈天剑,是在鎏昱海里。”舒葵决定编个真假参半的故事,“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我晕了,还差点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祈天剑已经不见了。凌玖川应该是派人来找过的,没找到,我觉得……” “你有什么线索吗?”。金洛洛紧张起来。 舒葵知道她肯定会问,便定定神,稍微组织下语句,说:“我觉得,可能敖令洋已经先我们一步,把祈天剑拿走了。” “敖令洋……”金洛洛低下头,若有所思。 舒葵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怕她不信,紧接着继续道:“出发之前,我真的以为祈天剑还在鎏昱海里,不过,刚才忽然想到,这可是祈天剑啊,这里又是鲛人的地盘,敖令洋怎么都不会任宝贝沉在水底,他肯定早就拿走藏起来了。” 金洛洛认为舒葵的假设不无道理:“敖令洋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舒葵摇头。 金洛洛再次沉默,思索良久,忽然问:“你身上的惑情术还没有解开吧?” 舒葵一愣,又摇了摇头。 “他很喜欢你吗?”。金洛洛的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 舒葵不解,但还是答了:“他应该不是喜欢我,只是想让我帮他生混血儿,好复国。” 金洛洛“哦”一声,微微地笑了:“这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祈天剑加上混血儿军队,不止鎏昱海,整个魁仙国都能拿下了。” 舒葵跟着笑,蓦地,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金洛洛则没再说什么,走到石室门口,先是踢了踢白敬之的尸体,又朝外面张望了下。 “我们这就走,去找敖令洋。”舒葵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在半空。 金洛洛点头,仍是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 舒葵紧随其后,一到外面就呆住了——那里,十多个黑衣人呈扇形站开,个个头上蒙得只剩下一对眼睛,个个手里拿着武器。 “晚了。”金洛洛像在自言自语。 舒葵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压下慌乱和紧张,开始不住地左右看,想找到可以逃出去的空当。 可惜的是,黑衣人是有备而来,一圈围着,一点缝隙都不留,别说舒葵,就是凌玖川来了,怕是也要费些周折。 “你们想干什么?还想对我动手吗?”。金洛洛怒斥着,虚张声势。 黑衣人安静得很,一双双眼睛里不带丝毫情绪,就这么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怎么办?”舒葵害怕了。 金洛洛不答,猛然暴起,袭向离得最近的黑衣人的胸口。 可想而知,这一击不会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金洛洛落到那黑衣人手里。 “放开她!”舒葵恐惧更甚,浑身僵硬,惊叫时,连声音都变了。 黑衣人不声不响的,一手刀砍下,金洛洛立刻软软地耷拉下四肢,再无动静。 舒葵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后退着想回到大石头里,可没走几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随即,双手便被抓住,在背后扣牢,绑上。 黑衣人扛起她和金洛洛,一路狂奔,出了礁石林,将两人丢进马车,回到了昊苍宫。 金洛洛一直没有醒,好在呼吸还算均匀,应该没有大碍。 而舒葵,则又被锁进自己房间,一关就是三天。 到了第四天中午,门开了,送饭来的人,居然是金毅。 舒葵瞪着他,满腔愤恨。 金毅倒是无所谓,冷眼打量着舒葵:“我以为有多倾国倾城,仔细看看,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凌玖川呢?金洛洛呢?”舒葵没心思闲扯,只想知道失踪人员的下落。 “舒葵,是吧?”金毅不答,自顾自道,“祈天剑真的在敖令洋那里吗?”。 “不知道。”舒葵掉转头,颇有点被逼供的志士的味道。 金毅不恼,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不是想知道凌玖川在哪里吗?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第一六一章 金毅的野心 舒葵紧盯金毅,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金毅“哼”一声:“别这么看着我,我犯不着对凡人撒谎。我知道凌玖川在哪里,可以带你去见他,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祈天剑是不是在敖令洋手里。” “我真的不知道。”其实,舒葵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作答,“凌玖川曾经让人去找过,没找到,我想应该是被敖令洋拿走了。” 金毅不言语,不错眼地看着舒葵。 舒葵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要强忍着,逼自己平静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金毅笑了一笑:“陛下曾让人去找过,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舒葵的心在狂跳,表面上却做出不屑的样子,一翻白眼:“祈天剑现世,我是唯一在现场的人,那个地方,除了鲛人,就只有我认识,他不带我一起去,怎么找?至于][].[].[]你为什么不知道,大概,他早就觉得你不像好人,不想告诉你吧。” 金毅微皱起眉头,不打算和舒葵斗嘴。 舒葵撇撇嘴角:“说实话,祈天剑是不是真在敖令洋手里,我不清楚,不过,那里是鲛人的海底神庙,所以我想……” 话到这里,已经够了。 金毅没再说什么,倒背双手,往门外走去。 “喂,带我去见凌玖川,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舒葵急了。 金毅并不理会,消失在房门之外。 到了傍晚时分,卫兵进来,绑了舒葵的双手,将她带到凌玖川的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着,金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 “干嘛,又想诬陷我擅闯禁地?”舒葵不肯进去,“这次想怎么罚我?死刑吗?”。 “我说话算数,让你见一见陛下。”金毅站起来,做了个手势。 卫兵把舒葵押到酒柜前后,带上门离开了。 金毅过来,抓着某瓶酒轻轻一转,酒柜一顿,退到墙里,往旁边滑开,现出个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 凌玖川就背朝外站在里面。 舒葵下意识地要跑进去,却被一把拉住。 “陛下,你看谁来看你了。”金毅的五指如铁钳,牢牢地钳着舒葵的胳膊。 凌玖川不做声,也没有转身。 “你没事吧?”舒葵很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凌玖川却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陛下,你可以舍弃玉筱,但是这个凡人,你舍得下吗?”。金毅悠悠地说着,“文书发了,人也派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鲛人就会到昊苍宫来,你觉得,他会不会与我合作?” 凌玖川终于动了动。 “陛下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所以到时候,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不管他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会尽量满足。”金毅瞥了舒葵一眼。 凌玖川缓缓转过身来,视线定在舒葵脸上。 金毅则还在继续:“说起来,被鲛人的王族看上,这凡人的命也算不错,哪怕是要一直生孩子生到死,至少,能衣食无忧。” “金长老,我们凌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凌玖川开口了,语气平静。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魁仙更强。”金毅答得理所当然。 “你理想中的强大的魁仙,是什么样的?”凌玖川又问。 “一统天下。”金毅想也不想地说。 “一统天下,真是远大的志向,佩服。”凌玖川还是波澜不惊。 金毅眯起眼,以为这是挖苦:“我有这志向,总比你们偏安一隅的强。” “当初,女娲大神为什么要创三疆境?为什么要让我们进来?”凌玖川接着提问。 金毅闻言一窒,随即微昂起头:“我们在这里这么久,再有什么罪过,也早就赎完了。你怎么不说说人类,占着那一方宝地,却不知珍惜,肆意破坏。” “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轮不到你去教训他们。”凌玖川淡淡地说,“你无非就是借这个由头,想让圣泽和悠岚臣服,想将人间开辟成你的猎场,占尽天下宝物,为所欲为。” 这次,金毅恼了:“凌玖川,你以为我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吗?若是如此,当年连烛来犯时,我就不会为了护你父亲而身受重伤。我想魁仙好,我想魁仙强大,但你呢?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丢下昊苍宫不管,整日东奔西跑,你这样的国王,不要也罢。” 凌玖川微微笑起来:“想魁仙好,想魁仙强大,说得多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千方百计地想把金洛洛塞进宫?你以为我不知道金洛洛在你们家做的丑事?” 金毅闻言,顿时满脸通红。 “你要赶她走便赶,要杀了她便杀,何必三番两次在我面前提起,又何必安排她哭哭啼啼地进宫找你,还‘正巧’每次都让我看到?我怕烦,让她住进来就住进来吧,但要让这和叔父通奸的人成为王后,绝无可能。”凌玖川的话,不留一点余地。 金毅见都说开了,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与我金家联姻,总好过让这凡人占了后位。你要是娶了她,魁仙国就成了三疆境最大的笑话。” 凌玖川没接口,换了个话题:“那个来杀我的蒙面人,是金赫威吧?” 金毅默认了。 “难怪,时间算的刚刚好。”凌玖川微微点头,“我还在纳闷,怎么看起来实力普通,你们那么多人去追,竟会没追到。” “废话少说。”金毅抓着舒葵往前送了送,“你要是再不把国王信物交出来,我就把她送给鲛人做老婆,再杀了玉筱。” 凌玖川看看舒葵,照旧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金毅见谈话没有结果,很是不悦,又着急不得,只得关上密室,唤来卫兵,将舒葵带了回去。 而两人间的对话,舒葵一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和叔父通奸”几个字被说出来,舒葵的惊讶难以言喻。 金洛洛很漂亮,美得飘然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叔侄**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舒葵怎么都不相信,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可是,再想到白敬之所说的一切,想到金洛洛杀白敬之时的毫不留情,舒葵也是相当矛盾。她对金洛洛的信任,其实已经有了动摇,否则就不会编故事把祈天剑交给不知在哪的敖令洋,但金洛洛是她到了三疆境之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要说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金洛洛完全是另有所图,一时之间,舒葵实在无法接受。 在万分纠结之中,被囚禁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这一日,刚吃过午饭,金洛洛来了。舒葵一看到她就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金洛洛坐到床沿,重重地叹一口气:“你去劝劝陛下吧,再这么耗下去,对你,对他都不好。” “你是来帮你的大伯做说客的吗?”。舒葵不高兴了。 “是。”金洛洛痛快地承认了,“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陛下被大伯关起来了,你想,连陛下都斗不过他,我们怎么和他斗?” 这话有理,舒葵无言以对。 金洛洛看向窗外,两行眼泪缓缓而下:“为了这一天,他谋划许久,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步步走来,身不由己。我想帮你的,可在这一大盘棋中,我们太弱,太渺小了。” 她的话说得很巧妙,既道出了自己的无可奈何和妥协的原因,也为以前所有的事做了开月兑,不论舒葵知道了多少,只一个“身不由己”,就能解释一切。 见她落泪,舒葵也难过起来:“我只是个凡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要你们这里的任何东西,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大伯说,只要陛下把国王信物给他,他就放你们走。”金洛洛抹一下眼睛。 “放我们走,你信吗?”。舒葵吸吸鼻子,“他要一统天下,连整个人间都不放过,他会放我们走?不管这什么国王信物交还是不交,不管我去不去劝凌玖川,到最后,我们都没有活路。” 金洛洛来到舒葵面前,拉起她的手:“不听话,他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话,至少还能死得痛快些。” 舒葵看着金洛洛的眼睛,有无数个问题,却一个都问不出来。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金洛洛没有步步紧逼,走了。 舒葵的心情跌到谷底,倚在窗边,看着金洛洛远去的身影,真正是万念俱灰。 是啊,连凌玖川都不是金毅的对手,自己能有多大本事?能拿什么去对抗? 想到这,舒葵忍不住仰天长叹,却在抬头时,被阳光刺得双眼生疼。 “人一倒霉起来,什么都不对。”她嘟嘟囔囔地揉着眼睛,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对啊,巫炀! 她压下满心雀跃,关上窗,拉好窗帘,又到门边仔细听了听,随后,从一芳环里拿出树枝,轻轻地唤了一声。 只一眨眼,巫炀出现在了房间里,带着满身阳光的气息,眸子里泛出幽幽金光。 “巫族长,请你救救凌玖川。”舒葵压低声音央求道。 第一六二章 和金毅正面交锋 巫炀四下里看看,不答应,也没拒绝:“这是你住的地方?” 舒葵点点头,再次央求:“巫族长,请你救救凌玖川吧,他被金长老关起来了。金长老想要打下整个三疆境,还要打去人间。” 巫炀只“哦”一声,没再说什么。 “真要是这样,会死很多人的。”舒葵没想到他会这么无动于衷。 “这里的事,那个国王的事,都和我没关系。”巫炀淡淡地说,“至于人间,有天界,有佛祖,更轮不到我管。” 舒葵因为这干脆、直接的拒绝而愣住了。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能帮的,我一定帮,但这是魁仙国的内政,我不想掺和进去。”巫炀拉开窗帘,朝外面张望了下,“我可以把你带出去,保你不死,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国王如果活着,我会送你回来,如果死了,就送你回人间.+du.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舒葵有片刻的犹豫,不过很快道:“不必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也好,反正,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日不出现,你就能多活一日,只是,活罪是免不了的。”巫炀打开窗户,“有事再叫我,不用客气。” 说完,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绝望,丝丝拉拉地浮上舒葵的心头,渐渐连成一片,啃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觉得自己像海里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波涛起伏,随着洋流漂移,前后左右都望不到边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一个巨浪吞没,沉入漆黑的海底。 她不想凌玖川死,非常担心凌玖川的安危,同时,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也恨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人。她茫然极了,怕极了,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隐隐约约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吓一跳,止住哭,转头四顾。 “舒葵姑娘,这里,这里。”说话声很轻,有气无力的。 舒葵仔细分辨了下,发现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便蹲,爬了进去。 可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说话声清晰了不少。 “谁?出来。”舒葵开始发毛。 这时,有只大老鼠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它足有两个拳头长,拖着长长的尾巴,浑身深灰,脖子里一圈花白,犹如戴了条围巾。 舒葵一惊,马上联想到梦魇兽,便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正在床下,后脑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别怕,别怕。”大老鼠居然会说话。 舒葵“嘶嘶”地往回吸着凉气,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是我,我是白敬之。”大老鼠靠近了些。 “白大人?”舒葵太过惊讶,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嘘——”白敬之几乎跳起来,速度极快地爬出去,贴到门缝上细细地听了片刻,才又回来,停在舒葵面前。 “你……你不是……”舒葵是亲眼看到白敬之被金洛洛刺死的。 “命大。”白敬之前肢离地,端端正正地坐着,“金洛洛是朝着我的心脏来的,可我的心脏在右边,她一刀进来,只在左肺上捅了个小口子,疼是疼了点,不过,养几天就好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舒葵破涕为笑。 白敬之捋捋胡子:“有陛下的消息了吗?”。 “有。”说到这,舒葵的情绪又低落下去,“被关在他房间的密室里,金长老在问他要国王信物。” “那你和金洛洛,没有再去找祈天剑吧?”这也是白敬之颇为挂心的一件事。 “没有。”舒葵真是愁肠百结,“我被你说得心里发虚,就撒了个谎,说是让敖令洋拿走了。” 白敬之长出一口气,连说几个“那就好”。 “白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能带我出去吗?”。舒葵想,王宫戒备森严,白敬之既然能进来,应该也能出去。 不料,白敬之摇了摇头:“我是打洞进来的,你身子太大,钻不出去不说,我没什么本事,要是带上你,肯定还没出这幢楼就会被逮住。” “那你自己能出去吗?能不能麻烦你去趟留金寨?”巫炀是没用了,舒葵又想到容树,“金长老在用我要挟凌玖川,在到处找敖令洋,他不仅要魁仙国,还要在三疆境和人间称王。” “能出去。”白敬之从皮毛里翻出一块忆像石,用前爪抹一抹,石头上立刻变得如同镜面一般,映出了舒葵的面容。 “说话,尽量简短些。”他吩咐。 “救命。”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 白敬之收好忆像石:“交给容寨主对不对?” 舒葵忙用力点头。 “我不能变回人形,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你千万坚持住。”语毕,白敬之爬进墙角的阴影,就此再无声息。 舒葵又看到了希望,坐回到床上,暗暗祈祷老天开眼,让白敬之尽快顺利抵达留金寨。 在等待中,每一天都无比漫长,看着太阳东升西落,舒葵的焦虑一日胜过一日,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她窗外床下一通猛找,以为是容树或白敬之来了。 当焦虑到了巅峰,绝望重新出现,舒葵几乎精神崩溃,吃得越来越少,睡得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想将地板踏出个洞似的。 挨了将近一周,卫兵打开门,将舒葵押到了凌玖川的房间。 金毅照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了舒葵,微微一笑。 舒葵恨他,不想搭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酒柜。 “洛洛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金毅开门见山地问。 舒葵本打算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救援的人不知几时能到,要是现在和金毅闹掰了,对自己,对凌玖川都没好处。 “你真的会放我们走?”她决定,拖得一时是一时。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金毅双手环胸,“如果陛下肯把国王信物交出来,我自然不为难你们,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你们做一辈子神仙眷侣。” “我不想留在这里,能让我回人间吗?”。舒葵又问。 金毅端起手边的茶,呷一口:“不能,你们两个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住在那里。” “那不是放,是囚禁,你说话不算数。”舒葵很是不满。 “确切地说,是软禁。”金毅不紧不慢道,“再说,我又没答应要放你们走,是洛洛说的,你以为的。”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舒葵无法反驳。 “怎么样,要进去吗?”。金毅也看向酒柜。 “我要是劝不动他怎么办?”舒葵觉得,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金毅抚着下巴:“劝不动,你可就惨了,我会每天变着法地在他面前折磨你,直到他交出来为止。”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是凡人,脆弱得很,说不定刚折磨上就死了。”舒葵心中腾起怒意。 金毅一挑眉:“多谢相告。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你会死,反正,不用你,我照样可以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舒葵火气更大,脑子转得飞快:“怎么拿到?杀了凌玖川?你不敢,那是弑君的重罪,会让你落个不忠不义的名声,被所有人唾弃。” 金毅冷笑道:“我敢,但是不想,真要惹急了我,能一统天下,做个不忠不义之人又怎么样?” “你不敢,至少现在不敢。”舒葵大着胆子顶了回去,“你凭什么一统天下?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的祈天剑。我想,如果没有信物,你现在硬要登基,没人拦得了,但石慎诺和商墨会怎么做?会不会趁你这新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联合起来孤立魁仙?再进一步,就算他们要出兵,也有很正当的理由——你是个弑君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国王。” 金毅被说中心事,眉头皱得更紧,已然恼怒起来。 舒葵深吸一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不谈石慎诺和商墨,你觉得魁仙国民会不会拥戴你这杀了前国王,没有信物的新王?金长老,你还是要对凌玖川好一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要和我在一起,无心朝政,将王位让给了你这更有能力的人。” 这番话说完,房间里一时极为安静。 舒葵看着金毅阴晴不定的脸,才终于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刚刚明明决定了是要拖延时间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揭金毅的老底,要真弄得他气急攻心,不管不顾起来,这就直接叫人把她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金毅则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不断在舒葵脸上扫来扫去。 舒葵头皮都麻了,浑身僵硬,却仍要强自镇定,只是怎么都不敢与金毅有目光接触。 许久,金毅“哼哼”两声,也不知是笑,还是气糊涂了。 “洛洛太年轻,去办点事,总有太多疏漏。”他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舒葵不明白他何出此言,没搭腔,等待下文。 “拿进来。”金毅朝门外朗声道。 有个士兵进来,手里提着个一尺见方的铁笼。 第一六三章 虐杀 舒葵一看到铁笼就傻眼了——里面关着只大老鼠,毛色深灰,脖子上一圈花白,分明是白敬之。 金毅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不说话,观察着舒葵的表情。 舒葵面色煞白,先看白敬之死活,见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双小眼睛黑豆似的颇有神采,心放下大半,担忧便开始浮了上来。 白敬之是在哪里被捉住的?为什么会没有受伤?难道,他怕严刑逼供,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 “到底是鼠辈,打洞的本事真是不错。”金毅开口,打断了舒葵的思绪。 舒葵决定先不出声,以不变应万变。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到的你那里,又是怎么出去的,卫兵居然完全没有发现。”金毅看了一眼白敬之,“这样的能耐,要是肯到我麾下,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 闻言,舒葵暗暗松一口气,想白敬之还算有骨气,没有被收买。 金毅继续道:“只可惜,他认错了主,只能做个阶下囚。” “你把他怎么样了?”舒葵又紧张起来。 “我可没有怎么样他,不信,让他自己说。”金毅挥了挥手。 白敬之浑身一松,随即大声道:“舒葵姑娘,放心,我没事。” 舒葵点点头,想问送信的情况,又怕一旦问出来,原本也许并不知情的金毅会有所知晓。 金毅倒是很清楚她的心思,在她正犹豫不决时,道:“幸好,我知道你和留金寨的寨主有些交情,在那座山里布置了人,否则,说不定白敬之就成功了。” 舒葵轻叹口气,不免失望。 金毅慢慢走到铁笼边,俯身面对白敬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我,还是凌玖川?” 白敬之看看他,看看舒葵,面露难色。 金毅不急,直起身,仿佛这件事再与他无关。 舒葵不能说什么。白敬之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她传递消息,算得仁至义尽,这次,全凭他自己的意愿,毕竟,金毅给出的选择也是关乎性命的。 这么想着,舒葵平静下来。 白敬之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万分纠结,金毅也不去催促,坐在沙发上,笃定而悠闲。 终于,白敬之似乎是考虑好了:“金长老,你是两朝元老,道行高深,朝中一半都是你的势力,为了今天,你计划千多年,小的实在佩服,能到你麾下,不能不说是莫大的荣幸。” 几句话,让舒葵的心往下一沉,但也无可奈何。 金毅仍然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朝白敬之看一眼。 白敬之长出一口气,还没说完:“凌家世代为王,魁仙国一直国泰民安,国力强盛,让大家能安居乐业,静心修炼。” 金毅笑起来:“你这两边不得罪的,在今天可行不通。” 白敬之后腿坐下,两个前肢交叠,像是作了一揖:“当年,女娲大神大可将我们赶尽杀绝,但她没有,而只是将我们囚禁于此,难道,我们不该感她的恩情,不再犯当年的错误?” “那么久了,再有什么罪过,也早就赎完了。”金毅还是这句话,“再说,女娲大神早已不问世事,管不了我们。” “那天界呢?佛祖呢?”白敬之朝天拜了拜。 金毅不耐烦了,一手往下一压:“我没时间听你的大道理,你是选我,还是凌玖川?” 白敬之放下前肢:“因为女娲大神开恩,小的一族才得以延续至今;因为陛下的不杀,小的才得了在万籍楼那么些日子的安闲时光。金长老的野心,小的佩服,可小的是胸无大志之人,别的不想,只知道不能辜负了女娲大神和陛下,因此……” 话没说完,他突地蜷缩成一团,透不过气来。 金毅那往下压的手已然握成拳,用力至极,指关节都泛了白。 白敬之看起来相当痛苦,在笼子里不断翻滚,喉头传出低沉而压抑的**。 舒葵慌了,下意识地就想往金毅那里扑,不出意料地被守在一边的卫兵抓住,架了起来。 金毅目光阴桀地朝舒葵看了看,紧握的拳头开始慢慢转动。 白敬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蜷缩成一团,而后,猛地弹开,全身一阵阵剧烈的痉挛。 舒葵不忍心再看,闭上眼,低下头。 金毅捏起舒葵的下巴,在她的眼皮上轻轻一抹。 舒葵睁开了眼,确切地说,是眼皮不受控制地抬起,并无法做出除了眨眼之外的任何动作,同时,她的脖子完全僵住,只能硬挺挺地直着。 白敬之还在翻滚、惨叫,铁笼被他撞得哐哐作响,力气大得连提着笼子的卫兵都险些拿不住。 舒葵看到有两行鲜血从白敬之的鼻子里流出来,一路下去,染红了他脖子上花白的皮毛。 “金长老,放过他吧。”舒葵哽咽了,“我去劝凌玖川,现在就去。” 金毅冷笑着:“你愿意去,最好,不愿意去,也由不得你。至于这位白大人,是选错了阵营应受惩罚,正好也让你看看,违抗我,会是怎样的下场。” 舒葵又气又恨又难过,手脚冰凉,瑟瑟地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毅转向白敬之,松开拳头,手指一弹。 随着“啪”的一声,白敬之停止了翻滚,仰面朝天躺着,双眼瞪得大大的。 “白大人,白大人,你怎么样?”舒葵的心往下一沉。 “放心,没这么容易死。”金毅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果然,话音刚落,铁笼又震动起来,白敬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扔到这里,扔到那里,每撞击一下,就落下一两滴鲜血。 舒葵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令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笼子底部越来越多的斑斑血迹刺激着她的神经。白敬之的身体与铁笼相撞的声音被无限扩大,始终缭绕在耳边,她的心跳跟着这声音,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让她疼痛难当,每一下都仿佛最后的挣扎。 当白敬之又撞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舒葵已经傻了,愣愣地瞪大眼,面对着这一切,犹如失去了七情六欲。 这时,金毅拿出一块圆形石头:“忆像石,救命,你是在向留金寨的容寨主求救吗?真是可惜,只差一点点,白大人就能进留金寨的大门了。” 舒葵好像没听到,依然神情呆滞。 金毅手上用劲,将忆像石捏成粉末,凑近舒葵,炫耀似地说:“跟你说实话,其实,这位白大人还没有走出烨城,就让我的人盯上了,我要他们按兵不动,放了他走,等他快要到留金寨的时候,再一举拿下,所以,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成功的。” 霎时,舒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冲得头发一根根直立起来。 金毅则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着你们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地东躲西藏,真是趣事一件。” 舒葵低吼着,恨之已极,真想把金毅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金毅靠到沙发靠背上,舒口气:“不说昊苍宫,现在,整个烨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凡人,识时务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否则,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要祈天剑,他不会杀你。”七窍流血的白敬之居然还能发声。 金毅微微皱眉,眼风扫过,白敬之再次惨叫,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住……住手……”舒葵哆哆嗦嗦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要……我怎么样?” “看着,好好地看着。”这句话说完,金毅再不发一言。 舒葵的两个手臂被卫兵架着提起,脖子和上半身都失去了自由,下半身则是脚尖点地,也没有好到哪去。 白敬之依然在铁笼里横冲直撞,鲜血濡湿了皮毛,让他看起来油光锃亮。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舒葵看得麻木,也听得麻木,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一个高手,能挣月兑卫兵的钳制,将手中的利器捅进白敬之的脖子。 又过一会,白敬之不动了。 提铁笼的卫兵看了看金毅,金毅朝他点点头。 卫兵打开笼门,捏着白敬之的尾巴,把他拎出来,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晃。 说时迟,那时快,白敬之的身体一卷,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卫兵的手指上。 卫兵没有防备,又惊又疼,本能地拼命甩手,可白敬之像长在那里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卫兵低低地咒骂一声,丢下铁笼,用力一捏,卸月兑了白敬之的下颌,将他狠狠摔到地上。 白敬之本就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击,被这一摔,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那卫兵却还不解恨,又踩了几脚,用手里的长枪把白敬之钉在地上之后,才愤愤地抬头看向金毅。 “去,让医官处理下伤口。”金毅挥挥手。 卫兵朝白敬之啐一口,捧着手走了。 舒葵一动都不动,看着从白敬之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慢慢汇成一个小水洼。 “白大人?”她唤了一声,希望白敬之能有所回应,哪怕是一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