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把命拼》 第一章 第一章 傍晚夕阳昏黄的光线洒入屋内,看似平静祥和,实际情形却是大相径庭。 一名精致脸蛋上,不见岁月痕迹的女子抱着年纪尚幼的孩子窝在屋子角落,眼泪不住流淌,稚儿因家里突然跑来好几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搂着母亲,不住发抖。 一名戴着黑色皮手套,身材高大健硕,模样英俊,神色却是冷酷如冰的年轻人,指挥着年纪皆比他大上不少的大人搬光屋内的家具,对于小孩恼人的哭声,很是不耐的皱起眉头。 “叫他安静!”魏佐桓沉声下令。 “映晓,别哭,”张纹碧怕讨债公司的人会对他们施行暴力,连忙安抚儿子,“乖,不要哭。” “哇哇哇……”胆小的陶映晓紧紧抓着母亲的脖子,依然哭个不停。 “映晓,乖啊……”张纹碧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叫你别哭,听到了没?”魏佐桓五指一伸,抓起陶映晓的后领,像拎小鸡般,抓离母亲的怀抱。“闭嘴。” “拜托,别打他!”张纹碧惊恐的求情,“他还小,不要打他……” “你们在干嘛?”一道娇脆的女声自门口传入,“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搬我家的东西?” 魏佐桓转头,便看见门口进来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制服,看人的眼神中带着些许骄气,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魏佐桓一下子便猜出对方身分──陶家的长女,陶致妘。 陶致妘放学回家时,就看到几个陌生大男人,搬着家具穿梭小区大门,她还以为谁搬家了,还刚巧那家具跟她家的挺像,料不到搭乘电梯往上,这群男人竟然跟她在同楼层出电梯,而且还进了她家,另有人已经在电梯口等待,地上堆放的,竟是她房中的书桌。 她大惊失色,厉声质问,没想到一入门,就看到有个男人把她的弟弟拎得高高,大有将其摔死之势。 “放开我弟弟!”陶致妘甩了书包,冲了过去,扣住魏佐桓的手,想把弟弟揪下来。 “姊姊!姊姊!”被抓到半空中的陶映晓,双手拚命往陶致妘方向伸,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在一块儿。 “放开……放开他!”陶致妘以魏佐桓的手当支架,不住往上跳跃,对于手臂上满是刺青纹身的他,毫无惧色。 魏佐桓蹙了眉,甩开。 “啊!”陶致妘在地上滚了一圈。 “致妘!”张纹碧忙奔过去看女儿是否受伤。 陶致妘没理会母亲的关心,再度冲了过来。 女孩的个子瘦瘦小小的,制服裤裙下的两条腿白皙细长得像两条竹竿,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十分有爆发力,纵身一跃,眼看着就要抓着魏佐桓手上的小男孩,魏佐桓见状,将陶映晓举得更高,几乎已到头顶。 “姊!”惧高的陶映晓哇哇大哭,动也不敢动。 “放、开、他!”陶致妘大吼。 “哼。”魏佐桓轻蔑冷笑,彷佛将眼前的一切,当成闹剧。 陶致妘见他怎么也不肯放了弟弟,一时怒气攻心,抓起他的手臂,张嘴用力咬下。 “唔!”疼痛让魏佐桓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未因此松开陶映晓。 陶致妘咬得更深更重。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舌尖有股铁锈味传过来,恐怕是已咬裂了皮肤,冒出了血。 但那个男人还是不肯把弟弟放下。 她火大抬眼,却看到男人黑眸毫无感情,比北极冰山还要冰冷,搭上他一身黑衣黑裤,乍见,彷如死神降世。 她胸口因恐惧而轻颤了下,但想到若他是死神,那便是要带走弟弟的性命,她是决计决计不可能让他称心如意。 她死死的扣咬,一旁搬家具的男人们,因而停手了,拿捏不定主意的窃窃私语。 粉色的嘴唇染上艳红的血色,与他对视的瞳眸彷佛野兽,写着狂乱、愤恨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他莫名的因此胸口一窒,怔愣着,直直盯着如黑色璀璨宝石般亮眼的乌瞳,浑然忘了伤口的疼痛。 她都快把他咬下一块肉来了,他还不为所动,八成是不够痛。 记得老师曾说过,人最疼痛的地方是在指节末端,可见她根本是咬错地方了。 于是,她改抓他的五指,想从他的手指头咬下去,他突然有了动作,将她再次甩开,这次,她撞到了母亲的怀中。 “放开我弟!”陶致妘张开沾满了血的嘴咆哮,大有他若不从,势必会再度冲上去,咬下他手指的气势。 魏佐桓松手了,却是在半空中便松开,陶致妘吓得浑身紧绷,血液几乎凝结,冲了过去,抱住掉下来的陶映晓。 “致妘!”张纹碧惊恐大叫。 陶致妘冲势过猛,一时之间止不住,整个人连带着陶映晓冲往了窗户。 八楼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废。 陶致妘将陶映晓抱紧,双眸紧紧闭上。 若真有万一,她也一定要保护弟弟。 背脊碰上窗棂的剎那,她感觉到有股拉力硬生生将她拉走了。 她因此往前扑跌,踉踉跄跄的膝盖先着了地,额头“砰”的一声,撞在地砖上。 她的手臂还在“救命恩人”的掌握中,沿流而下的血,染上她的制服。 陶致妘抬起头,俊颜上罩着的寒冰已经松动,微微喘着气,一滴冷汗在额角凝聚成型。 她与他四目相对,紧抿的唇,说不出“谢谢”二字。 “谢谢你救了他们!”张纹碧抱过了陶映晓,低着头的道谢,饱含不少挣扎。 陶致妘贝齿用力咬着唇,勉为其难张嘴时,魏佐桓先了她一步。 “要死,也得先保险。”他忽视胸口的骚动,维持不变的冷酷。 他只是虚晃一招,吓吓人后便会将陶映晓接着,哪知她竟突然冲了过来,还好他反应够快,否则两人都要一起见上帝去了。 这个人根本没血没泪! 陶致妘恨恨收回她刚差点说出口的道谢。 “东西搬好了没?”魏佐桓放开她的手臂,转头问其他员工。 跟看戏没两样的工人们这才赶紧低头装忙。 “等我们把那些东西卖掉清算后,不足的部分,就请你们卖屋来偿。”魏佐桓说完,便走进房间,检查是否有没拿到的东西。 陶家在破产之前,家境是优异的。 陶家男主人经营平价热炒店,业绩良好,拓展迅速,其收益不仅反映在这栋百坪豪宅,更反映在女主人张纹碧手上。 张纹碧以贵妇之姿,花钱毫不手软,更衣室内,满坑满谷名牌包、鞋与服饰,女儿读的是一学期数十万的贵族学校,儿子读的是没关系者介绍无法进入的全美语幼儿园,屋内的家具,一样一样,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兴许就是钱来得太快、太容易,陶家男主人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最后被友人设计,负债上亿,又被带到地下钱庄借款,如此恶性循环,最后只得卖掉手中资产,连家都不保。 魏佐桓就是地下钱庄经营者的儿子,目前尚就读大学,课余闲暇,也会跟着公司叔伯辈,出马讨债。 受家中长辈耳濡目染,他的眼中同样只有钱,人情义理什么的,都是狗屁,捐款救助嗤之以鼻,谁想借了钱不还,他们有一千零一种办法让对方生出钱来。 陶家的情况算好的,他推测,最多卖掉这房子,就可以把债务解决了,无须用上人命,也不用逼良为娼,当然,那眸子似狼的女孩,也别想继续就读贵族学校了。 他瞥眼手臂上还冒着血珠的深深牙印。 痛,真的很痛。 但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在当下甩开? 浓眉蹙成川字,百思不解。 总不会是那女孩突然袭击,他反应不过来吧? 他嗤声冷笑。 怎么可能? 脑中浮现那如狼般的凶戾眼神,他不由得微微发愣。 或许是,他没遇过小小年纪,就敢跟他对着干的女孩,故一时之间呆住了? 毕竟他长得虽不错,但是气质凶恶,两只手臂均刺满刺青,一般女孩都不敢靠近了,像她这种年纪的通常反应也都跟她弟弟一样,没吓得哇哇大哭就不错了,更别说是三番两次冲上来攻击,甩开一次又一次仍奋力不懈,他才会在她猝然咬上他的手时,竟然忘了反应。 他抚着后脑杓剃得极短的粗硬发根,心情有些复杂的一笑。 靠,那可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啊! 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感到心悸,根本畜生! 魏佐桓巡过了所有房间,走回客厅时,听到陶致妘在问张纹碧── “爸去哪了?人家来搬空我们家的东西了,他为什么不在?”语气愤然。 “我也不知道。”张纹碧花钱很有法子,但真正遇上需决断的事情,却只是朵温室花朵,无法作用。“他早上就不在了。” “我打电话给他。”陶致妘从裤裙口袋内拿出手机来。 那是刚开卖不久的appleiphone,台湾水货炒到高价,一般人根本下不了手购买,就连他都还在等去美国留学的同学,帮他寄回来。 不愧是有钱人……魏佐桓摇头。 不,是“前”有钱人。 忽然,有样东西从大楼上方掉落,目睹的张纹碧一愣,吓得尖叫出声。 那是一个人。 魏佐桓也看到了。 他快步走向窗户。 背对着窗户打手机的陶致妘没看见,当所有人冲向窗户时,她很是纳闷的也跟了过去。 在窗户的下方,隐约有手机铃声响起。 小脸凑向窗口时,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魏佐桓下意识的,以手蒙住了她的眼。 第二章 摔下楼的不是别人,而是自早上便失去联系的陶柏宾。 他幸运的大难不死,人先摔到了一楼的棚架,才掉落柏油地面,救护车来时,尚有气息。 他人被紧急推入手术室,外头,陶家人焦虑等待着。 张纹碧抱着小儿子,陶映晓因为过多的哭泣,耗尽了体力,趴在母亲肩头上沉睡。 她另一手,握着坐在一旁的女儿。 陶致妘一脸沉重,面色苍白,红肿的眼眶隐隐泪光闪烁,贝齿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崩溃。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闻一旁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循声转过头去,瞧见了来者,目光转瞬间变得嗜杀。 “你来干什么?”陶致妘怒声质问。 张纹碧也抬起头来了,但她的目光空洞,彷佛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不知飘往了哪。 “我来确定一下陶柏宾的生死。”魏佐桓的音调一样的冰冷,叫人难识他的真意。 “我爸不会死的!”陶致妘激动的站起,握拳怒吼,“你少诅咒他!” 魏佐桓双手插在黑色牛仔裤袋上,他的左手绑了一圈绷带,那毫无疑问就是先前陶致妘的杰作。 他的确是放心不下,但不是陶柏宾,而是陶致妘。 在得知父亲自杀时,她崩溃的模样,让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管,怕她承受不住,所以过来看看情况,顺便也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不过看她现在还能开口与他对应,可见是他太多虑了。 他没有理会她的激愤,看了一下手术室方向,淡声提醒道:“妳爸若没死,将会是一笔庞大的医药费。”这点,肯定会在她家的债务上雪上加霜。 陶致妘闻言,纤躯微颤。 她知道这个男人干啥过来了,不就是为了钱? 地下钱庄的人会有什么良心义理? 怕的不就是尚未清偿的钱有可能落入别人的口袋,所以急急来宣示所有权? 他们家什么都没了,现在只剩一栋房子待价而沽,而卖掉之后得到的款项毫无疑问,这个男人会将其夺走,他们一家人不仅一文不名,生活将会陷入困顿,但是父亲的自杀又引发另一项危机,那就是刚才他所提醒的──庞大的医药费。 这个男人怕卖屋的钱会先被医院拿走,所以才过来紧盯着? 有够狠、有够没良心,根本是豺狼虎豹! 她将她的推测,以愤怒的声调,诉诸于口。 闻言,魏佐桓难掩讶然。 陶家养尊处优的小鲍主,竟然一夕之间长大了? 从一个生活优渥的小鲍主,瞬间懂得了人世的无常与无情,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天真浪漫,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家变,让她快速成长,不像她的母亲,还浑浑噩噩的,处于不肯接受现实的状态,遇到讨债者,除了哭泣以外,没有任何作为。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他看着那张坚决的小脸,分不太清楚胸口隐隐加快的心跳,是为了什么。 “……我家欠的钱,我会还的!”陶致妘小小的粉拳,用力打在自个儿左胸口,但魏佐桓却觉得,她是敲击在他的心口处。“陶家人,绝对不会欠钱不还!” 真该死! 他别开头去,用力一抹脸,神色有些尴尬。 真难以相信,他竟然觉得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脸,美丽得耀眼动人,让他不仅心儿跳,连脸都要红了。 “致妘……”一旁的张纹碧彷佛清醒过来,抱着女儿的腰,放声哭泣,“我们家……什么都没了……” “妈,妳不用担心,”陶致妘回搂母亲,目光坚决,“我会努力不让妳跟弟弟饿肚子的。” 她狂妄的发言,听在他人耳里,有些啼笑皆非。 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孩,能干什么? 连打工都不行啊。 但她想保护家人的决心,却是让人十分动容的。 魏佐桓走了过来,察觉他靠近,陶致妘抬首怒视。 魏佐桓未受她的情绪所挑动,能愤怒也是好事,就算把他当成了情绪出口,总比闷在心上默默发酵,还要来得健康一些。 “加油吧。” 大概是没料到他竟然会是出言鼓励,陶致妘很明显的一愣。 魏佐桓望向如槁木一般的张纹碧。 他要陶致妘加油,当然不是真要她去赚钱养家,而是希望她的积极生气,能够带动这一个陷入绝境的家庭,别跟她父亲一样,走上了绝路。 她可能是陶家最后的一盏灯了。 而他,也会尽力帮助,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 魏佐桓转身离开了医院。 陶致妘瞪着在她眼中,与死神无异,而且还是穿着一身黑的魏佐桓,不服输的低嚷,“不用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加油? 哼,恐怕是怕他们家人若都出事了,会讨不到债吧! 她绝对不会像爸爸一样懦弱的选择以死亡来逃避责任。 她,陶致妘,不屑! 五年后 “致妘!”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在校门口拦住了行色匆匆的陶致妘,“我们要去吃冰淇淋,妳要不要一起去?” 女孩旁边的朋友拉了拉她的衣袖,脸色比陶致妘还要为难。 “冰淇淋?哪家?”陶致妘故作轻松地问。 “就是新开的那家ice360啊,意大利冰淇淋,听说很好吃耶。”女孩一脸灿烂的笑。 “我晚上在那打工,我再帮妳们打九五折。”陶致妘笑了笑,走了。 “打、打工?”女孩愣了愣。 “陶致妘家很穷,妳干嘛邀她啊。”女孩朋友轻声责怪她的不识相。 “我不知道啊。”女孩冤枉的低嚷。 升上二年级,重新分班,陶致妘就坐在她隔壁,想交个新朋友也有错吗? 与陶致妘同班两年的朋友扯了扯女孩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的对话,全都落入尚未走远的陶致妘耳中,应该早就习惯了,她还是觉得心口不舒服。 五年前,她家可是富有到要吃意大利冰淇淋,直接搭飞机坐头等舱出国的。 心头虽然很不甘愿,但又无可奈何。 那段过往,是她人生中,羞于向人提起的黑历史。 她宁愿被误以为从小家境便穷,也不想让同学知道,当年,赔掉了所有资产的父亲,在发现大势已去的当下,选择了跳楼轻生。 算他幸运,刚好摔落在一楼一家高级巧克力专卖店的咖啡色棚架上,经过这一个缓冲,才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一条命没给死神收了去,但也废了两腿,下半身瘫痪,一辈子不良于行。 原本家中的债务卖了房子,就大概还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父亲受重伤,手术多次,累积下来的医药费,又是一项庞大债务。 完全如那个地下钱庄的老板儿子魏佐桓所料。 他们原本付不出钱来的,陶致妘因此着急得几乎要抓光头发,但万万没想到,那个魏佐桓,竟然出手付清了医药费,将他们家的债务转移到地下钱庄的头上。 陶致妘年纪虽轻,但是经过那次的事件,焉不知地下钱庄收息多重? 债务迟个几天没还,利息滚了滚,可是本金加倍再加倍的耶! 她宁愿欠医院钱,也不愿欠地下钱庄钱。 但是母亲没这么想,因为医院曾十分为难的提过,如果医药费没清,接下来的手术无法进行,所以那个姓魏的出手把医药费偿了,母亲竟把对方当成救世主来看待了。 那根本是请鬼拿药单啊! 陶致妘觉得她快疯了。 偏母亲不知是被他下了蛊,还是喝了符水失了理智,竟真的在借据上签下了名字,还夸他心好,雪中送炭,否则丈夫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啊! 可怜她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女孩,说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连限制级电影都看不得了,谁管她的抗议咆哮。 更让她错愕的是母亲还多借了两百万,因为父亲失去行为能力,家中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得先有安家费用,其他以后再说。 想也知道,那也是魏佐桓的提议。 他让她当初在手术室前的誓言,变成了笑话一场。 她根本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她连想工作挣钱,都因为年纪太小而被打回票。 她是这么的无能为力,而母亲又拚命的抱魏佐桓大腿,让她好气好气,更痛恨他了。 在清了手术费后没多久,姓魏的就叫他们全家去保险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以前父亲帮他们保的保险,全都为了还债解约了,无怪乎,她差点摔出窗外的时候,姓魏的会说出那么冷酷无情的一句话来。 签下了保单之后,陶致妘一直害怕哪天家人走在路上,突然出了事,这保险赔偿金,就还债入魏家的口袋,还好,他们一家四口目前仍活得好好,只是那个债务,不知道已经跃升了多少倍。 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升上高中时,那两百万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也还好她已经到了可以打工的年纪,于是一满十六岁,她便立刻找到了打工,薪水虽然微薄,但至少减轻了部分家计负担,否则那两百万一旦花光,全家就等着饿死,然后再让魏家拿走上千万的保险金。 她一直很想找到能赚更多钱的方法,无奈她实在年纪太小,能做的有限,有父亲的经验在前,一些旁门左道她也不敢去碰,她现在变得十分现实,无法能够让她确实看到金钱的,她绝对不会下去赌,就怕一个不小心走错路,负债更为加重,她只能稳扎稳打,希冀着将来。 回到二十坪大,租赁来的,祁寒溽暑的顶楼加盖房子,陶致妘一进狭小的客厅,就看到家里来了个客人,不,他不是客人,他是讨债鬼,他说过,他不定时会上门来,预防他们夜逃。 拜托,能夜逃到哪去? 亲戚现在避他们如蛇蝎,听说父亲还欠了一百多万在他们那,可悲的是,当年那些亲戚跟父亲拿的却不仅这点钱,当立场转换时,全都不认账了。 第三章 陶致妘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看都不看魏佐桓一眼,径自走向厨房。 “妈,饭好了吗?我赶着要上班。” “致妘,妳不用去打工了。”从厨房出来的张纹碧手在围裙上擦干,一脸喜色。“我的店下礼拜就可以开幕了,到时妳再来帮我的忙。” “什么……店?”陶致妘吃惊瞪大眼,“妳是说真的?” “我之前不是跟妳讲过,我要开二手名牌店的吗?佐桓愿意资助我的啊。”她明明提过很多次了,女儿干嘛还一脸讶异? “我以为妳说说而已……”陶致妘难以置信的无法继续说下去。 几个月前,母亲就透露她想开家店,还说魏佐桓建议她可以开二手名牌店,理由是她在富裕之时,对名牌如数家珍,这是她的长项,可以应用自如。 陶致妘听到的当下,认为魏佐桓八成又喂母亲喝符水了,要不然她干嘛那么听他的话? “我们家再这样下去不行!”张纹碧语重心长道,“妳才十七岁,打工赚不了什么钱,因为妳爸的医药费,家里开销很大,再怎么樽节都没有用,所以我才决定要另辟钱途。” 陶致妘当然也明白自己的薪水不过是杯水车薪,扛起一家的生活费都不足了,更别说还债了,但是……但是想到母亲又要抱魏佐桓的大腿,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啊! 那个人,现在根本是在施行养套杀,等到时机成熟,一定会让他们家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地下钱庄的人不都是这样? 看看躺在床上的爸爸吧,要不是当年那些可恶的损友带他去地下钱庄借钱赌博,他们家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她好恨啊,恨自己的能力不足、恨自己的平庸平凡,她若是那种金融天才什么的,就可以小小年纪便日进斗金,七早八早就把债务还掉,不用老是看到魏佐桓那讨厌鬼的脸了。 “妳妈的决定是对的。”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魏佐桓插嘴。 陶致妘转头瞪向插话的男人,“我家的事,要你管!” 还有他每次来,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大咧咧的吃水果喝茶,甚至共进晚餐,是哪招? “开店的钱是我出的,我当然要管。”魏佐桓冷哼了声。 果然…… 陶致妘最怕这点。 “妳借了多少?”陶致妘用力抓住母亲的手腕。 所谓的“资助”不过是好听话,他们家的债务现在恐怕累积到一个天价了。 “没有啊,我没借。”张纹碧摇头。 “没借妳哪来的资本开店!”总不会天上掉下来一家店吧! “我说过是我出的。”一旁的魏佐桓再次插话。 “你出的?不是借的?”陶致妘看着魏佐桓,再望向母亲。 张纹碧二十岁奉子成婚,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天生丽质的她依然年轻貌美,看不出有个十七岁的女儿,而魏佐桓今年二十五岁,两人虽差了一轮,站在一起时,目测年龄差大概五岁左右,说是姊弟恋情侣,一点也不违和。 魏佐桓那吸血鬼,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投资母亲? “你们……”莫非他们有染?“恶心!”她愤怒地大吼,“恶心恶心恶心!” “致妘……”张纹碧上前来,手刚搭上歇斯底里的陶致妘肩膀,便被她一把甩开。 “不要碰我,妳太过分了,竟然背叛爸爸!”气愤的泪水涌上眼眶,陶致妘拉下肩上的书包,扔向了魏佐桓。“不要脸!” 魏佐桓抢在书包打中脸庞之前,接了下来。 一眨眼的时间,那个扔他书包的女孩已经跑出家门了。 “致妘是怎了?”张纹碧一头雾水,“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万万想不到,青春期的女儿,脑子里头想了些什么。 “这年纪的女生都很会胡思乱想。”十七岁,正是敏感的年纪。 魏佐桓将书包放到沙发左侧,捏了块番石榴,拿起扶手上的外套,站起身。 “我去看一下。” “欸。”张纹碧望着他,“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魏佐桓不在意的摆了下手,走出陶家。 陶致妘心情不好时,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在他们租赁的公寓后方,行走约两百公尺的距离,是一条绿园道,上头除了种植植被、绿树,也摆放了不少运动器材以及给小孩子玩的溜滑梯、秋千等物,晨起经过,可看到不少中老年妇女在此跳土风舞。 未到晚餐时间,所以人还挺多的,秋千都被小朋友占据了,陶致妘月兑了鞋,坐在行人椅上,双手抱着腿,气愤得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她很气父亲,也很怨父亲,若不是他染上赌博恶习,他们家不会支离破碎,从天堂掉到地狱,从豪门变成得靠打工维生。 但他终究是她父亲,唯一的父亲,他的地位不能被其他人取代,尤其是那个吸血鬼。 “魏佐桓,你不要脸!不要脸!去死吧!下地狱吧!” 旁人侧目,她无谓,拉开嗓子吼着,不这么做,她会闷到生病。 鞋底踩碎落叶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一双黑色的皮鞋落入她的视线范围,擦得光亮的鞋面,高级的小牛皮材质,一看便知所费不赀。 从小耳濡目染,对于鉴赏名牌好货的眼光,她不比母亲差。 “我不可能叫你爸的!”她抬起头来,恨恨瞪向那总是一身黑的男人。 又不是在办丧事,每天都穿得乌漆抹黑的,是这么想当死神代言人吗? 陶致妘觉得只要一看到他就秽气。 魏佐桓嗤笑。 “我也不想有妳这种女儿。” “那你干嘛勾引我妈?”她恍然大悟,“你想叫我妈抛下我爸跟我们是不是?” “告诉妳,小朋友,我不像妳眼光狭隘,脑子里想得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勾引? 好笑极了。 他中意的又不是她妈。 “我十七岁了,不是小朋友!”她大声抗议。 “我出资给妳妈开店,妳就觉得我跟妳妈有一腿,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出钱给我妈开店?”打死她都不信他血管里流的血是热的。“你一定对我妈做了什么!” “妳妈如果知道,她女儿把她想得这么不堪,一定恨不得当年跳楼自杀的是她。”魏佐桓语气充满嘲讽。 闻言,陶致妘蓦地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好像被戳中痛点了。 “没有……吗?我妈长得那么漂亮,你不……喜欢她吗?” 要论外貌,妳可是青出于蓝。 魏佐桓未将心里话说出,仍是冷着一张俊颜。 “我见过的美女比妳想象中还多。”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妈?”她才不信这个人会这么好心,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助她家。 “我不是帮她,我是要她帮我赚钱。” “帮你赚钱?”母亲怎可能有能力帮他赚钱? “我家的钱庄这两年已经转型为投资顾问管理公司,只要有可能赚钱的生意,我在评估之后,就会注资加股。”魏佐桓耐心解释。 当年,陶柏宾不顾家人死活,自大楼楼顶跃下,躺在血泊中的惨状,张纹碧崩溃大哭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陶致妘狠戾的眼神,瞪着下方的陶柏宾,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眼眶有泪,但打死不溢出,死命的强忍,下唇咬得都出血了,那一幕,好清晰好清晰的映在他的脑海。 他不想再有第二个陶致妘。 于是,在那之后,他潜移默化父亲转型,大学毕业后,即使当兵也不忘积极推动,将借贷生意边缘化,直到前年才正式转型成功,成为正正当当的、政府登记在案的一家投资顾问管理公司。 真正的推手,是陶致妘,但这恐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事。 他冷哼,“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想法幼稚。” 陶致妘气得跳脚,却无法反驳。 “你真的觉得,我妈开的店,会有赚头?”她仍觉得难以置信。 母亲一直是温室里的花朵,父亲受伤之后,也一直在家里帮着照顾,从没出过社会,没赚过半毛钱,又怎可能替魏佐桓那个吸血鬼赚钱? “她有鉴赏辨别名牌的眼光,以前又认识不少跟她一样花钱如流水的贵妇,妳大概不知道,她已经存了不少货源了。” 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个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感到忌妒。 这个人跟她母亲拥有共同的秘密! “光靠妳在冰淇淋店打工,一个月薪水不到一万块,是养得起谁?” 陶致妘五指攥紧,恨不得一拳揍上魏佐桓高挺的鼻梁,还有那骄傲的下巴。 “要证明自己不幼稚的话,就想个更厉害的赚钱方法来吧。”说罢,魏佐桓便转身离开。 陶致妘被他激得头都要昏了。 她像只被惹怒的公牛,弯腰低吼,冲了上前── 砰! 魏佐桓后腰被袭,差点仆街。 “你等着!”陶致妘指着他的鼻尖下挑战书,“给我等着!” 魏佐桓即使后腰脊椎痛得想杀人,表面仍平静无波。 “别让我等到入棺材的那天。” “那我一定很早就送你上山头!”她厉声诅咒。 陶致妘负气扭头,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踪影。 人不见了,魏佐桓故作镇定的表情才松动,一手撑在树干上,另一手揉着疼痛的后腰。 伸直的左手,袖口往上,露出了刺青,还有破坏完美图样的半圆形疤痕。 那是齿痕,五年前,陶致妘的杰作。 “她哪一天才能进化成人类?” 嘴里虽抱怨着,眸中却一点责怪之意也无,满满的无奈中,透着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