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血红颜》 序言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以峰支天,皑雪绵绵,通往界天。 不周之巅,有一方顽石,岁月无尽,天孕而灵,一日崩裂,孕出一瑰石,世人争相抢之。万载岁月,哀鸿遍野,血染九天,无人顾怜……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看尽世人痴人事,唯叹残血染九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 第一章 天狗 中夷之北,北夷以南,有一国,名曰羽民,有一山,名曰姬云。[燃^文^书库][].[774][buy].] 姬云山下,有近百户人家,世代靠山为生,过着男猎女织的平淡生活,少涉世俗。 近日的山村却变得格外热闹起来,因为再过几日,就到了村落祭山的日子了。 山村口,几个孩子在草垛上嬉戏,只有一个大约八岁的孩童孤零零地坐在地上,他在摆弄着石子。 “哎,疯娃儿你们家祭山准备什么了?”一个鼻涕娃从草垛上跳下来,嘻笑着问道。 “我……我”疯娃支支吾吾着,就是说不出个字来。 还没等疯娃说出口,鼻涕娃又紧接着说道:“我老爹昨天可猎到一头獠牙野猪,体长三丈多,近八百斤重!比一般的凶兽都大呢。” 周围的孩子们听到鼻涕娃的话,都立刻围了过来,满心羡慕地说着:“鼻涕娃,大叔可真厉害,明天我们去你家看看好不?” “好咧,明天带大伙去看看这獠牙野猪,请大伙吃独角马的肉,那也是我老爹猎到的。”鼻涕娃拍着胸脯说道,眼中满是得意。 “唉,疯娃儿,你家今年不会又像去年一样祭一只柴狗吧,这次可是五年一度的大祭,山神爷可不爱吃啊。”旁边有一个年龄稍长的男娃插嘴说道。 “哈哈哈……”周围的孩子瞬间炸了锅,都对着疯娃做着鬼脸,笑个没完没了。 疯娃气不过,努着嘴说道:“你们这群小屁孩懂什么?那可不是什么柴狗。” 周围的孩子大多比他大,不过却都不生气,反而靠近了他,忽闪着大眼睛,神秘兮兮地问道?:“疯娃儿,那是啥啊?” 就连鼻涕娃也向他瞧了过来,眼里满是希冀,但却有些不甘地说道:“你说那到底是啥狗?我就不信比咱家獠牙野猪还厉害。” “那是……天狗!”疯娃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说完变得神气十足。 周围的孩子瞬时眼睛一亮,显得更加急切,争相恐后地问道:“疯娃儿,啥是天狗啊?” “天狗就是山神养的狗,它长大了就有两展羽翅,能上天遁地,只可惜我捡到的是只死的,要是……”疯娃神乎其神地说道,周围的孩子听得入神,渐渐安静了下来。 只有疯娃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瞎编的。根本没有什么天狗,就连那只柴狗都是他辛辛苦苦在林子里埋陷阱,苦蹲了一天一夜才猎到的。 在这个古村里,他家和别的人家完全不同,因为他们压根就不属于这个村子。没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只知道族长在山里捡到了母子二人,而后带回来了村子。 村子民风古朴,对母子二人颇为照顾,因为孩子他娘自从被救醒就疯疯癫癫的,嘴里只是反复着一句话:“他会回来的……” 村里人估摸着口中的“他”可能就是孩子他爹,一方面打探着孩子姓名,一方面打探着家里情况,谁知道这孩子仿佛失忆了一般,一概不知,村里孩子不懂事,都叫他疯娃,渐渐地也就传开了。 此刻,草垛旁孩子们围着一个圈,中心坐着一个眼眸清澈,面目清秀的孩童,他便是疯娃,却一副与他名字相符的样子,正在玄乎其玄地讲着他与天狗的故事。 夜,渐渐深了,爹娘的呼喊声打破了草垛旁的安宁,最终孩童们一哄而散,或跑跳嬉戏,或不舍别离…… 渐渐,百家灯火点亮了整个山村,灯火下,影映着无数孩童纯真的脸庞。 “娘,疯娃儿说这世上有天狗,有两展羽翅,还有……” “净扯淡,你再不睡觉,明天就上山和你爹打猎去!” “唉,这疯娃儿啥都好,就是爱胡言乱语,这群傻孩子被他骗得团团转……” …… 在草垛旁,疯娃依旧安然地坐着,不过,此刻身旁却多了一个人。 “疯娃,你觉得该咋办?”旁边长着方脸的男娃问道。他体型稍大,很是敦实,明显比疯娃大了好几岁。 “还能咋办,明天去林子里逛逛呗,兴许能碰到什么体型大的猎物,就不用再被笑话了。”疯娃无奈地说道,心里也是没底。 “那我明天也陪你去,准能帮到你,疯娃儿。”大个男娃诚恳地说道。 “二蛋哥,还是你对我好,嘻嘻。”疯娃高兴地说道。因为葛二蛋虽然比不上村里的老猎手,但也算是孩子里的翘楚,自幼跟着老一辈打猎,经验颇丰,可惜就是有点憨。 这些年疯娃还多亏了二蛋家的扶助,才长得这么壮实,要不然恐怕连生存都是问题。几岁的孩童不仅要考虑生计,还要照顾疯母,没人扶助,谁也承受不了。 就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疯娃却变得更加坚韧,更加不服输,如果给他一根棍子,他都要把姬云山翘起来看看。 夜,已深,只有两个孩童走在回家的路上,灯火下,也渐渐失去了踪影…… “娘,我回来了。”疯娃对着眼前面目清秀的妇人说道。 “他会回来的……”妇人依旧反复着说道。 “唉,都快五年了,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疯娃低头叹息道,眼眸黯淡,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一种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户时,疯娃就悄悄地起床了,因为他与二蛋约定好了,在村口老树下集合。 疯娃从家里的破库房里翻出了几个猎夹,又找出了一弯弓箭,这些都是村长给他的。他虽然年幼,不过悟性甚佳,又胆子极大,从小就跟着村长学箭法,近年来已经敢自己上山打猎,维持生计了。 村口老树下,一个体型魁梧的男娃也是全副武装,右手一柄剑,左手一方盾,还背着一弯弓,怀里也不知揣的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二蛋哥,咱们走吧。”疯娃从树后窜出,拍了一下眼前的男娃。 “好咧,走起!疯娃你看我这身行头,威风不?全是俺爹的……”路上二蛋憨憨地说着,两人有说有笑。 遥望姬云山,诸峰林立,高耸入云,如道道利刃一般插进苍穹,云霞飘渺,雾气缭绕。 两个孩童初进山中,就渐渐感觉到了这片山林的异样…… “咦,今天的林子怎么如此的安宁?连鸟都少了不少。”二蛋皱着粗眉说道。 “是啊,有些古怪。我们得提防一些。”疯娃点了点头,很是认同。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林子的深处走去,若是平时,即使是疯娃胆子大,也不敢再往前深入,因为山里的凶兽可不是他们孩童能猎杀得了的,但是如今祭山的日子快到了,他可不想再被笑话一年,只能硬着头皮碰碰运气了。 越往前深入,树丛越发的茂密,林子也越发的幽森,但却安宁的让人不详。 “疯娃,我怎么总感觉林子里要窜出一头凶兽呢?”二蛋哆嗦着说道。 “那还好了呢,总比连个毛都见不着强多了!”疯娃撇着嘴,含糊着说道。 话音刚落,平地一声雷!一道雷电打在了远处的参天老树上,离远处便可看到老树上冒着浓烟,火星四溅。 在林子远处的上方,一头巨禽绕着老树盘旋,翎羽若铁,喙尖如钩,雷纹遍布,紫中带金,双翼展开尽八丈长,庞大的身躯遮蔽了一方树林。 “那是……雷纹鸟!”二蛋大声叫道,立即拉着疯娃躲在了一棵树后。 “它……应该看不到我们吧。”二蛋小声地问道,不时地探出头去看远处的雷纹鸟。 “应该看不到,但它总是绕着那棵老树盘旋,肯定有古怪!”疯娃缓缓地说道。 这句话让二蛋长松了一口气,身子也稳当了很多。 “我们得向前去看看,总感觉……”话还没说完,二蛋就哆嗦了一下,插了句:“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凶兽啊!我可不想去。” “总感觉那老树下有什么宝贝。”疯娃故意说地神秘兮兮。 “宝贝……”二蛋嘟囔着,听得不免有些心动,但却依旧表现地无动于衷。 “我们沿着树壁行走,身形狭小,那凶禽注意力一直在老树身上,肯定不会发现我们的。等它离开了,我们就去看看有什么宝贝!”疯娃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年纪虽小,但在引诱人方面却是别有一套。 二蛋一听,双眼冒光,“也行,可不能离得太近啊!”他憨憨地说道。 两个幼童沿着树壁缓缓地向前摸索,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眼前渐渐浮现了老树的身形。 眼前的景象完全喝住了二人的步伐,那是一棵高达百丈的老树,树皮龟裂,树身漆黑,隐隐之中却有生机。 而最让人愕然的还不只是这些,而是老树下面瘫躺着一只凶兽。它通体雪白,皎洁如月,一副猎狗的模样,却有两展羽翼,头上一顶独角,隐约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但此刻却是双目禁闭,嘴角边血迹斑斑,悄无声息。 “这……这是天狗!我一直以为你又在扯淡呢,没想到……”二蛋结结巴巴地说道。 就连疯娃也是愕然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想道:“这……这世上真有天狗啊。” 在老树的顶端雷纹鸟依旧在盘旋着,它狐疑地盯着瘫躺树下的天狗,仿佛在伺机下手,却又有些飘忽不定。 一刻过去了,又一刻过去了……; 第二章 突变 雷纹鸟终归是按耐不住了,庞大的身躯俯冲而下,刮倒了成片的老林,声势如波涛,卷起尘烟滚滚。[燃^文^书库][].[774][buy].]而这一阵轰鸣过后,又是一阵肆虐的呼啸。 此刻,两个小娃仍抱着树干死死不撒手,倘若不是离得远,这棵老树早就被吹得连根拔起,他们俩怎会如此安然。 再眨眼间,雷纹鸟已一计凶爪探出,恍若雷动九天,击向了老树旁毫无生气的天狗。 然而令人咋舌的一幕出现了,死气沉沉的天狗却突然昂首吼天,悲鸣中又吐出一道火焰,生生不熄,直中雷纹鸟的右翼。与此同时,头上的独角一侧,竟硬生生地顶翻了盘旋的凶禽。 雷纹鸟大怒,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受伤颇重,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仔细一看,却是凶禽的一展羽翅。 “轰!” 偌大的肉块砸落在地,扬起阵阵尘烟。凶禽不甘,阵阵嘶鸣,再次向下吐出一道雷电。与此同时,一道火焰也穿过了老林,如约而至。 只见,林天之际,雷电与火焰相撞,狂暴的能量散布开来,凌厉而炙热的气流鼎沸,恍若蒸发了一切。 浓烟弥漫,二蛋和疯娃被埋在了尘土里,两人好不易从土堆里狼狈爬出,却见到坠落的火星点燃了后方的树林。再蓦然回首,身后却已是一片火海。 天空上,已不见蓝天,唯有滚滚浓烟。雷纹鸟被滔天火焰伤及,羽翅被烧得焦黑,一副狼狈。而天狗却依旧站在老树下,昂首吼天,但隐隐中也有些不稳。 雷纹鸟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退走,一声嘶鸣,惊天动地,渐渐,也消失在了天际。 两个小娃再次向前探出头来,却被一道目光死死地盯住。 这目光柔弱中带有神伤,渐渐黯淡,隐约之中含着的泪光,是一种绝望! “疯娃,别动!”二蛋躲在一棵树后喊道。 但疯娃却丝毫不予理睬,继续向前走去。 因为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这只天狗。最终,疯娃驻足在了它的面前。 眼前的天狗不再像之前一般威武不屈,而是瘫坐在地,奄奄一息,却始终盯着自己庞然的身下,那是一种难以明说的目光,没人会懂,坦然中带有不舍,死寂中仍有希望。 疯娃费尽了力气,翻开了天狗庞然的身体,一只酣睡中的小白狗映入眼眸。他缓缓地抱出了小狗,满心怜爱地抚摸着它。 此刻,老天狗默然地看着孩子,眼睛终于闭上了…… 驻足些许,二蛋和疯娃两人一前一后背起那块凶禽肉,怀里抱着小白狗,缓缓地向前方的树林走去,因为身后早已是一片火海,经久不熄。 这一路上颇为安宁,但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老天狗最后的眼神…… 山村里,热闹非凡。村长带着一群老人摆弄着祭坛,成年男子在用猎刀分割着凶兽的肉,妇女们在忙碌缝制着祭祀穿的服侍,只有一群孩子无所事事,在草堆上打闹。 “俺娘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狗,疯娃在骗人!”一个小娃颤颤巍巍地说道,看起来刚学会走路不久。 “对,俺娘也说了,没有天狗!”又一个小娃说道,边说还在边寻找着疯娃。 “咦,今天怎么没遇到疯娃啊?”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娃问道。 “哼,肯定是骗完人不敢出来了,我们找他去!”鼻涕娃说道,说完便带着一群人挨家挨户地溜达,言称要找疯娃算账。 在树林中,二蛋和疯娃愈走愈深,却是始终找不到回村的路。 “我怎么感觉这个地方我们刚刚来过啊?”二蛋憨憨地说道,边说还边挠了挠头。 “我感觉也是啊,难道……我们迷路了?”疯娃困惑地说道。 疯娃看着成排的老树,遥遥无际,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老树好像移株换位一般,在不停地围绕着他转,一时间竟然站立不稳,瘫坐在地,小白狗也被摔醒了。 “你没事儿吧,疯娃?”二蛋边扶边说道,手中还不肯放下那块雷纹鸟的肉。 “我们在这树上做上记号,然后再走一次。”疯娃镇静地说道,说完便在一棵树皮漆黑的树上刻上了一缕火焰的标识,他也言不清缘由,只不过胸前一热,莫名的躁动,脑海中突然燃起了一缕火焰,妖娆不熄,他便随手刻上了。 疯娃再次抱起小白狗。此刻,它已然睡醒了,对于外界的一切颇是好奇,两个清澈透明的眼珠正紧盯着疯娃看,又用古灵精怪的小脑袋蹭着疯娃的胸膛,对他颇为亲昵。 “就叫他小白吧!”二蛋憨憨地说道。 只见小白狗却“嗷”的叫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二蛋一听却甚是兴奋,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小白,说道:“你看,它还是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嗷……”的一声,小白却对他龇了龇牙,吓得二蛋连忙收回手,再也不敢摸它了。 疯娃不由得笑道:“好吧,以后你就叫小白吧!”小白一听,耷拉着两只耳朵,又摇了摇尾巴,一脸不情愿地表示认同。 抱着小白,他们再次向树林的深处走去,这次比以往更加的小心,时刻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颇为谨慎。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停而影不断。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也渐渐地暗了,二道人影也渐渐地淹没在了林海。 晚风浸染暮意,别样的寒凄…… “疯娃,你看这个地方我们好……好像也来过啊。你看左边的那棵树,是不是我们临走时右边的那棵?”二蛋小声说道。 尽管刻意压低了嗓音,但由于林子格外的宁静,却显得声音很大,让人感到一阵不适。 疯娃缓缓地向那棵漆黑的老树走去,由于天色昏暗,他有些看不清细况,便缓缓地伸出手,附在树身,眉头紧蹙,隐约中可以感觉到火焰的刻痕。 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们被困在林子里了!” “啊?”二蛋下意识地喊出了口,满是仇怨,一心凄惨,在林子中久久回荡…… 村落中,一群孩子围着篝火旁,唉声叹气。“今天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天,怎么没逮到疯娃呢?”鼻涕娃满是郁闷地说道。 周围的孩子也是郁郁寡欢,平时感觉疯娃总是捉弄他们,很是可恶。可如今,一天看不到他,隐隐中却有些想念,当然也想捉住他,恨恨地教训他一顿。 “你们谁看到二蛋了?”一个长相彪悍的大婶冲着孩子们问道。 “没……没啊,一天都没看到!”鼻涕娃回应道。 “今天怎么回事?疯娃不见了,二蛋哥也不见了。”一个年龄稍小的男娃叹息着说。 远处缝制祭祀服饰的老婆婆却突然开口,说道:“今早上我还在村口看到二蛋和疯娃了呢,看样子是要上姬云山打猎去啊。“ “啥?肯定出事儿了,跟着疯娃儿准出事儿!”二蛋婶哭喊道。 此刻,孩子们才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个小脸铁青,不知所措。 周围的村民纷纷围了过来,“放心吧,我们肯定能把他们找回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说道。 “村里的男人们都准备好猎具,去姬云山上把孩子们找回来,妇女们继续准备着明天的祭山!”村长在篝火旁指挥着众人。 “好嘞!”一声,众人回应。只见村口已是火光通明,火把组成的长龙照亮了整个村子,正在缓缓地向姬云山延展。 此刻,两个小娃背靠着一棵老树,疲惫不堪,“疯娃儿,咋办啊?我们还能不能走出去了?”二蛋苦着脸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天亮了,我们就能回村了。”疯娃安慰着二蛋,因为此刻他显得很是焦躁。 这时,小白却从怀里跳了出来,它左瞅瞅右看看,又嗅了嗅几棵老树,显得颇为奇怪,但此刻他们却都没心情搭理它,因为绕了大半天的林子,实在是太累了。 小白冲着疯娃在不停地晃着尾巴,疯娃却丝毫不予理睬,小白只好不停地拖着他的脚向前移,他只好叫醒了身旁刚睡着的二蛋。 “干啥啊?”二蛋不情愿地嚷道。 疯娃指了指地上的小白,只见它纵身一跃,便跑到了前面的林子里,二蛋和疯娃连忙起身,背起雷纹鸟的羽翅,慌忙地追了进去。 老林中,只能听到孩童的叫喊声反复回荡。 “小白,别跑啊!” “哎呀,跑慢点,我都累死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陡峭的山坡上出现了两个小娃,脚下还蹲着一条小白狗,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显。 “二蛋,那是村子吧!”疯娃指着山下火光通明的地方,兴奋地说道。 “是!是村子!”二蛋激动地都快流泪了,颤颤巍巍地回应着。 突然,两个小娃的眼前变得昏暗,庞然的黑影遮住了一片星空。此刻,两只硕大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两个男娃,如皎月般明亮,却暗显狰狞。 “这是雷纹鸟,快跑!”疯娃抓着二蛋就往林子里跑,小白也紧跟在后。 雷纹鸟看着两个小娃背着自己的羽翅,更是恼怒,巨大双翼如铁壁般坚硬,划过老林,只见一排排老树如潮水般倾倒,一时间凶禽已经盘旋在了二人的面前。 二蛋立刻就瘫倒在地,昏死过去。只有疯娃一手抱起小白,逐渐地往后退,一步,一步,直到后背顶在了一棵老树上,退无可退。 雷纹鸟俯身而下,一计凶爪抓向疯娃,他下意识地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另一只手不断地向凶禽挥舞着。 倏然间,疯娃胸前一热,一种难以明说的暖流涌入胸膛,源源不绝。弱小的手掌在颤抖着,食指中却冲出一道滔天火焰,如若龙舞九天,缭绕青炎,一爪击飞了天际的雷纹鸟。 此刻,只留下了孩童茫然的眼神……; 第三章 木雕 此刻,疯娃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始终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一切,但他确实是亲眼所见,他,击退了凶禽,仅凭一根手指而已。[燃^文^书库][].[774][buy].] 他默然了许久,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个吊坠,坠绳上系着半块古玉,通体幽绿,纹络清晰,透着淡淡的凉意。 对于这块古玉,他也说不清来历,因为他已然忘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了山村?又为什么有块古玉,他全然不知。 疯娃拖起了古玉,对着茫茫无际的星空,大诉苦肠,喊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星空静谧,只有声音久久回荡…… 在姬云山的另一旁,中年男子拖着一个木雕哭诉,那是一个空灵脱俗的少女,明眸若水,眉目如画,泪水打在她的脸上,却显得更有几分生气。 “若璃,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男子对着星空怒吼道,诉尽世间不公。 他在木雕前默然许久,想起了往事…… 人生若只如初见,唯念春风弱水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世人心易变。 罗霄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世族情,携手重拾昔日缘。 北夷之地,广袤无垠,沃壤千里,人杰地灵。有一盛国,曰:“青丘国。”青丘之国,有狐,九尾。然有古族,乃国之皇室,故称:“皇族”。 待弱冠之年,启封族印。有一青年,形貌昳丽,八尺有余,血脉浓厚,授任少族长。此人名曰:“郗剑”。 昔时,郗剑血气方刚,年少轻狂。方至弱冠,便要闯荡这浩大的涿鹿原。而他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中夷之地,只为了寻找儿时的玩伴—烛烽。 烛烽,乃中夷炎族后人,隶属炎族四大部落之一,玄武炎部。自幼天资聪颖,血继精纯,以族长育之,待为后继。因炎皇二族结盟,乃世交。 有古约:“两族传承之人,若男女,结为连理。若同性,结为金兰。”郗剑自幼与烛烽为伴,情深义厚。 初到中夷之地,乃是十五年前…… 虽已是暮春,却也一派生机,大好河山。一路劳碌,寻探些许,但见“玄股国”三字映入眼前。 界碑之恢弘,引人赞叹。驻足些许,心有一惊,“玄股国”三字乃人之指力雕琢,入碑三寸,碑高百尺,不存断续! 可见此人元气之深,精力之纯,灵力之盛,乃世人遥不可及。 古传:“中夷之地,有国曰玄股,黎食,使四鸟。” 殊不知这四鸟,竟是指上古四大神兽:苍炎青龙、四灵白虎、朱雀妖凰、玄武蛇龟。四兽乃女娲所造,聚灵天地,威临世间。 然上古炎族族长,世称“炎帝”,驯化四兽,以其精血注入本族,遂分四大部落:苍龙炎部、灵虎炎部、妖雀炎部、玄武炎部。 四部血脉各异,各有所长,炎帝聚四脉于一身。然岁月易逝,四部争斗,绵绵不休,血脉之力,日渐稀薄。 郗剑看着界碑,愣神稍许,踱步而入。行至丛林百里之外,见到一座城郭,名曰:“朝歌城。” 虽乃边疆之城,却也人丁兴旺,市井繁荣,城中歌声连绵,引人心动,忘情不已。 然而,修炼之人不乏听出玄奥,歌声虽妙,却有妖惑,乃魅术而已。 “想不到,在这遥遥玄股边疆,市井之人却有如此修为,扰人心神,忘却刀戈,真是御敌良策啊!”郗剑心中暗叹到。 他御气而敌妙歌,坦然自若。望眼市井,莺歌燕舞,姹紫嫣红,不过是过眼云烟,心若自静,启容他扰? 浮华的城郭内,只留下一个孤零的背影,孤零却暗含朝气,缓缓地向北城门走去。 匆匆数日,郗剑横穿八山,涉过十水,行过百镇。一路茫茫,索然无味。 年少之心,日益骚动,修炼之心,日益焦躁,他一心想至玄股国都探个究竟。 愈至半月,郗剑终于到了玄股国都——华阳都。 眼前兀然矗立着一座崔巍的城门楼,高约十丈,分有九层,窗若蜂巢,排列齐整,飞阁流丹,气势磅礴。三丈城门,宛若龙口,吞吐世人,川流不息。 再观九层之上,层层兵锋凌厉,铠甲粼粼,宛若龙鳞。炎阳下的华阳城楼,似是一条盘延巨龙,一种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恍然些许,心生赞叹。郗剑迫不及待地走入了华阳城。 初入城门,但见市井嬉闹,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红砖绿瓦,城阁林丽,颇为欣喜。 眼前景象,着实可谓:“河日春荡漾,宝马雕车香。瞩目涿鹿上,谁可比华阳?” 虽是青丘国皇族,郗剑却也不由得对华阳之美,玄股之盛,欣赞不已。 他少不更事,渐渐沉迷声乐之中,或寻欢作乐,或酒醉痴人,或沉迷声乐……但寥寥数日后,也变得索然无味,不过如此。 游玩数日,郗剑也变得坦然。开始着手正事,去炎族部落寻找烛烽,以解相思之苦,以慰兄弟之情。 炎族虽是玄股国大族之一,但颇为隐秘,不与世争。非生死存亡之秋,不行于玄股世上。 玄股先人甚至怀疑炎族古族是否依旧存在,也许在岁月的流逝中,消失了也不无可能。 但郗剑却是了然,毕竟他儿时去过数次。儿时的回忆虽模糊不清,却是依旧那样美好、难忘! 郗剑起身,走出这浮华的华阳城,向玄股国西南隅的罗霄山脉走去。 在他的记忆里,炎族部落分布于罗霄山脉诸峰之一的天炎峰附近,似有一城,名曰:“炎城”。城外百里,有一水,名曰:“弱水”。 儿时的回忆,大多发生在这条神秘的河流支流。弱水之流出于罗霄,而西流注于乾江,分流伊水,水浅而缓,然其中多鯩鱼,黑纹狭长,其状如蛇,食之补精气、治瘘疮。 郗剑和烛烽最喜欢在弱水的支流—伊水玩耍嬉戏,打闹过后,便去捕捉鯩鱼,架火而食,伴水而戏,好不快活…… 后来,他年少轻狂,独闯魔兽极地,屡受重创,连续逃窜数日,终于到了弱水河畔,此时他已是元气不足,面色惨白,神识涣散,昏厥在了河畔。 在朦胧中,只见湖畔一袭白纱飘然,袅袅冉冉,似是一朵白莲脱尘于世,超然脱俗。 此刻,少女好奇地打量着他,正向其走来…… “你是谁?”白衣少女轻柔地问道,声似琴瑟,动人心弦。 明亮的眼眸诉说着风情万种,身形妖娆,婀娜多姿,然而一袭白纱却又显得如此空灵超凡,如若九天玄女下凡间。 “我……”下一个字还未说出口,郗剑伟岸的身躯便倒在了弱水河畔,激起一片水花,一头乌金秀发浮于水中,荡起层层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夕阳西下,绵绵绯霞。唯见一袭白纱腾驾,映衬片片金甲,消失于林天之际,宛若神话…… 一排排古株伫立,一座座古楼林列,盘延的城墙伸展,宛如一条巨龙,朝气蓬勃,吞吐山河。 城楼上一面十丈高的古幡飘扬,细看古幡,但见一条青色巨龙栩栩如生,四爪凌厉,周身青炎缭绕,目光狰狞。这便是该部族的图腾,苍炎青龙,传说中的上古四大神兽之一。 以苍炎青龙作为部族的图腾,普天之下除了强势的上古八族之外,无人敢为。再看古幡飘扬,苍炎青龙的头上一个古字熠熠生辉,那便是“炎”字! “我……我这是在哪里啊?”郗剑自言自语道,随即捂住胸口,缓缓起身,但见屋内装潢整洁,气息古朴而自然。 郗剑一头雾水,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超然脱俗的白衣少女,然后便是一片云雾缭绕,然后……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已是忘却。 此时,屋内的门悄然开了,一个白衣少女款款而来,手中托着一碗汤药,看似苦涩的汤药却伴随着少女的馨香,一缕,一缕,让人魂牵梦绕。 少女五官精致,一双明亮的眼眸,如若紫罗兰般含苞待放,修长的乌发延展至腰际,显得秀美十足。 飘逸的白纱超凡脱俗,却难以掩盖少女妖娆的身姿,起起伏伏,一种曲线美,在空灵的气质下又添了几分妩媚。 “你醒了啊,这是龙须灵草熬的汤药,爹爹说这能治你的内伤。”少女道,声音婉转动听,一双美目楚楚动人,颇为坦诚。 郗剑接过汤药,毫不迟疑的喝了进去。瞬时,体内一道龙吟响起,若有一条游龙穿梭于五脏六腑之中,游荡于奇经八脉之间。紫炎魔狮的重创的内伤,竟然在渐渐痊愈。 他欣喜万分,目中满是感激,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如果没在弱水畔遇到你,想必我现在已是落尸荒野了。“ 少女缓缓答道:“相遇即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过于谦誉。” “你叫我郗剑就好了,我是北夷人士,初来此地,多多指教,不知……此地是何处啊?”郗剑问道。“ “我叫若璃,这里便是我家,炎族苍龙炎部族,苍龙城。”温柔的声音绵绵,让人心安。 “这里是炎族?”郗剑欣喜,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是啊,怎么了?”若璃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我只是钦佩炎族已久,难免有些激动而已。”郗剑吃吃道。 言语中,却不知一颗充斥情愫的种子,已在心里悄然地生根、发芽。 再后来…… 注: 1、人生若只如初见,唯念春风弱水迁……改自清代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2、“青丘之国,有狐,九尾。”摘自《山海经-海外东经》 3、“弱水之流出于罗霄,而西流注于伊水,水浅而缓,然其中多鯩鱼,黑纹狭长,其状如蛇,食之补精气、治瘘疮。” 改自《山海经-中次七经》 4、“有国曰玄股,黎食,使四鸟。”摘自《山海经-大荒东经》; 第四章 姬云 昔日之事,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但让他始终放不下的,却是若璃坠崖前的那一抹微笑。[燃^文^书库][].[774][buy].] 一抹微笑,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对男子而言,却是无尽的心伤。 “她爱得还是伊烛烽,我……我到底算什么?”男子痛心地大喊着。 他拂去了木雕脸庞的泪水,喃喃自语道:“待我风华正茂,牵你天荒地老……” 十几年来,他始终忘却不了若璃,却也依旧无法放弃兄弟情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忍耐着如蚁蚀般的痛,他,已没有了心,没有了魂,只剩下一副躯壳,浑浑噩噩。 月光下,郗剑无尽情伤,却悄然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出来吧,别藏了!”他缓缓地说道,把木雕揣进了怀里。 “爹,你怎么又在这啊?晴儿等你吃饭呢。”一个几岁的小女孩乖巧地说道。 她藏在石柱的后面,只漏出半个脑袋,发髻上插了朵小红花,格外醒目,却显得灵气十足。 小女孩见被父亲识破,便机灵地从石柱后窜出,步伐灵动。此刻,已经小鸟依人一般卧在了父亲的怀里。 “爹,你又想娘亲了吗?”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郗剑默然了些许,只叹了一声:“唉……” “有晴儿陪着您,您就不用想娘亲了。”小女孩撒娇道。 “唉,晴儿长大了,走,我们吃饭去。”郗剑抚着女孩的额头,怜爱地说道。 夜很漫长,小女孩辗转在被窝里,始终睡不着,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也想娘亲了。 “娘,你到底长什么样啊?晴儿想你……”小女孩含着泪水问道,但夜依旧是那样寂静。 小女孩从小就没有见过生母,是奶娘一手带大的,几年以来,她一直在寻找关于娘亲的信息,但家里关于娘亲的一切却都被销毁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多次地问父亲,娘亲去哪了,得到的却是更让人心碎的回答,她,已经死了…… “爹爹手里的那个木雕是娘亲吗?他又为什么不让我看呢?”小女孩暗自问道。 在她的心中,早已认定了木雕上的人就是她的娘亲,除了娘亲,什么人还会让爹爹如此牵挂? 夜依旧如此寂寥,但对于老林中的人却不是如此。 疯娃依旧对着手中的古玉发呆,他可以判定刚刚的一幕必定与古玉有关,如果知道它的来历,也能必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里,疯娃脸颊划过了一丝久违的微笑,对于孩童而言,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纯真地笑过了。 “二蛋,醒醒……”疯娃大喊道,边喊边摇晃着他敦实的身躯,小白也在咬他的鞋子。 “额,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啊?”二蛋揉着眼睛,憨憨地说道。 “对,我们都死了,后面还有无数的妖魂在追着我们,你看!”疯娃瞎指着老林的深处,阴森地说道。 二蛋一听,便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哭喊道:“死了都不能安稳!” 只见,他一脚绊在一块石头上,恨恨地栽了一个跟头,“真疼!”二蛋骂道,刚说完这句话,又皱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疼?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疼的,我……”他吃吃地说道,随即,目光又向疯娃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笑得前仰后翻的身影,他,便是疯娃。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二蛋喊道,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绊他的那块石头,然而,石头依旧没动,跳起来的却是二蛋而已。 此刻,疯娃笑得更是厉害了,趴在地上直打滚,简直没人能打断他的笑声。 二蛋也是趴在地上,不过,他却是撅着屁股,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块石头,还时不时地皱眉,但目光却是没移开石头半分。 这一奇怪的举动,终于打断了疯娃的笑声,“咦,二蛋哥怎么了?”疯娃神情凝重地问道。 “这……这石头似乎有点古怪啊,我好几次都没有搬动它。”二蛋答道。 “什么?平时你连村里几百斤的莽牛都能抬动,一块儿小小的石头你抬不动?”疯娃狐疑地回道。 “你该不会要框我吧,想在那里收拾我一顿。”他紧接着说道,声音却越来越小。 因为他看到二蛋又在尝试搬动那块石头,脸都憋红了,石头却依旧没动。 “快来帮我啊。“二蛋喊道。 疯娃一个跳步跃到二蛋身前,此刻,月光下,两个孩童正努力地撬一块石头,石头干瘪无华,但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别有光彩。 “你在往这边使劲点!” “使劲!” …… 天也渐渐地亮了,两个孩童躺在石头两侧睡得香甜,只不过在二人的双手之间,多了一条手链而已。 它,很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修饰,只是一条青铜手链,但却为什么被刻意地埋在石头下面呢? 村落外,一群人自姬云山而归。虽是清晨,却一点朝气也没有,因为,他们没有找到两个孩子的踪影,但却遭遇了一场大火,死里逃生。 他们很是悲痛,因为两个孩童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们却唯是无能为力。虽是生长在蛮荒之地,但情感却比常人细腻得多,他们不沾染一丝世俗,只流最真挚的泪,只做最真挚的事。 一群人,跪向姬云山,唯有期盼世代养育他们的山,能够保佑两个孩子,凯旋归来。 “孩子,找到了吗?”村长缓缓地问道。 一群人没有说话,只有默然地低头。 “二蛋!你可不能死啊!”一个妇人哭喊道,甚是凄厉。周围的人无不感同身受,从小看着孩子一步一步成长,而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也会不禁落泪。 然而,谁又关心疯娃呢?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依旧是足不出户,就连死都没人心伤,又有谁会悯怜呢?也许,最为伤心的就是那群孩子。 “疯娃,该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一个孩童神色凝重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鼻涕娃反复地说道,渐渐地却开始哭了起来。平时就是他最喜欢和疯娃拌嘴,但此刻,也是他哭地最凶。 草堆旁,一群孩童围坐,却是少了两个身影,两个必不可少的身影…… “准备祭祀,午时祭山!”村长正色道,但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却始终看着姬云山。 在山坡上,两个孩童背着雷纹鸟的羽翅,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正凝视着脚下的村子。 “快要祭山了,我们还赶得上吗?”二蛋喃喃自语。 “我们从这爬下去,肯定来得及!”疯娃回道。 疯娃刚说完,二蛋便从怀中掏出几条绳索,这是他随意带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大用场。二蛋老练地在树上打上十字扣,二人便缓缓地顺着山坡,向下爬去。 山坡虽不是很陡峭,但也是碎石遍布,一个不留神,便是跌落下山,虽有绳索保护,但却不够长,只能维持半程而已。 “疯娃,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们是怎么在雷纹鸟爪下活下来的?”二蛋不经意地问道。 疯娃一听,却怔住了,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无论他如何解释,谁也不会信的。 “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可不容一丝大意!”疯娃淡淡地回道,却是一心想敷衍过去。 阳光下,山岩上的两个影子在逐渐地下滑,直至…… 村落中,依旧是那样忙碌,但却是死寂一般安宁,一点祭山的氛围都没有,倘若不是千百年来的传统,今日他们全然不想祭山了,因为谁都没有心情。 此刻,在村落外,不足十丈,有着两个佝偻的身影在缓缓地向村口走去。 “我怎么感觉,前面有两个人在向我们走来啊?”鼻涕娃站在村口说道。 附近的孩子们立刻就围了过来,因为他们相信山神会护佑疯娃和二蛋,便一直在村口等着,自从大人们回来后,就没有离开过。 “真的是啊!”又有一个稍年长的孩子说道。 一群孩子疯了般地向两个身影跑去,半刻过后,熙攘地吵闹声终于打破了村落的安宁。 “二蛋,疯娃!”村里人拥住了两个孩童。 疯娃静静地看着村里人,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未体验过的感情,亲情! “这后面怎么还有凶禽的羽翅啊?”村长激动地问道,难以掩盖内心的欣喜。 “是二蛋哥和疯娃捡的。”一个年幼的孩童答道。 “那是……是一只狗吗?”村长又问道。 “那是一只天狗,传说中的天狗!疯娃逮的!”鼻涕娃连忙回道。 村里人,皆是喜出望外,却又神情凝重地看着疯娃,二蛋叔说道:“唉,孩子长大了,也该有个名字了。” “对,我们也不能总叫他疯娃吧!”众人笑道。 村长望着远处的姬云山,默然少许,缓缓开口道:“就叫……姬云!”; 第五章 祭山 姬云!这个名字暗含了太多的情愫,村里人世代靠山而生,以山为根。[燃^文^书库][].[774][buy].]如今,以它为名,听起来不免有些沉重。 但对于疯娃而言,这仅仅是个名字,仅仅是一段新的开始…… 村落中,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像往常一样的气息,平静而安然。 但人们的内心却不平静,因为就要举行五年一度的祭山了! 男人们在忙碌地端送祭品,全是烤得金黄的凶兽,香气十足,堆积地足有小山之高,顶端还有一个羽翅,便是疯娃供奉的。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祭坛中央的青铜古鼎,古鼎漆黑,含三足,刻有四兽,却模糊不清,看不出什么凶兽,但隐隐中却暗含大道气息,古朴自然,浑然天成。 孩童也跟着躁动起来,围着祭坛的周围乱转,对那古鼎颇为厌恶,说不清缘由。但对祭品却是蛮感兴趣,不时地打量着祭坛上的祭品,目光却又不敢太过放肆,生怕山神降怒。 只有一个孩子,依然是孤零零地坐在草堆旁,身旁还趴着一条狗,他无聊地摆弄着石子,对祭山也并不感兴趣,或许,只因他本不属于这个村子。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姬云吗?”老村长来到草堆旁,缓缓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孩子迟疑地答道。 村长也坐在了他的身旁,开始讲起了故事…… 五年前,他去姬云山采药,群峰并立,山路崎岖。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入了群山深处。 这片地域很陌生,尽管他在山中狩猎几十年,从来没有迷过路,却也显得有些慌张,因为他从来没有进入过姬云山的深处。 他觉得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由于世代对姬云山的好奇,这并未打断他的步伐。就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引导着他,步步深入群山。直到…… 他来到了一个奇特的地域,三面环山,三峰呈鼎立之势,互克互生。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三座山峰,虎首峰,金天峰和碧珠峰?”他疑惑地问道。 但此刻,却没人回答他,只有无尽萧瑟的风声,声似幽冥。 在他的心底早已是认定了这个答案,属实是传说中的那三座山峰。因为他在远处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幽冥涧! 世代生活在姬云山旁,他自然得知那句古言“涧内有声,声似幽冥,入者无还,死者无伤”,虽是心有忌惮,但仍是忍不住地向前张望。 隐约之中,他可以见到,涧内似乎有着一条河流,不太宽,绵绵细长,却水色泛黄,甚是古怪。 他始终注视着这条河流,古怪中却有些熟悉,他反复琢磨着水色泛黄,水色…… 突然,惊愕道:“潢河!” 潢河处于村落百里之外,中夷边陲之水,世人以水灌溉,务农生计。虽水色泛黄,却也孕育世人千百载,不见干涸。 “没想到潢河之水竟然出自这里。”他喃喃自语,却对眼前的幽冥涧越发好奇。 经过再三犹豫,他还是决定去古碑前看看,不过并未打算进去。 因为他知道,凡是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留下的不过是没有伤痕的尸身而已! 他缓缓来到石碑前,看着扭曲的三个字:幽冥涧!字体曲折,让人纠结。 再看碑后层层叠起的白骨,他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显然,已经承受不了这种肃清的氛围了。 他转身就想离开,刚迈出一步,脚步还未落下!就听到…… “进来吧,进来吧……”声音清幽,连绵于耳畔,他如入魔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竟然走进了幽冥涧! 之后……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醒来时仍在石碑的旁边,不过身旁却多了两个人,一个孩童,一个妇人。 对于进入幽冥涧后的记忆,他竟然一丝也想不起,只记得他入魔一般,走进了涧内。 涧内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出来的?他全然不知,就像是一场梦,醒来时,不会记得梦的内容。 他也曾想过,这可能就是一场梦,一场幻觉,但身旁确确实实躺着两个人,不容置疑,一切都发生过,他也不再想,便把二人带回了村子,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姬云热切地问道。 “后来……这个孩子就是你,姬云!”村长缓缓地说道。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孩童错愕了半天,这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来历,如此的诡异,却也不容不信,因为,他也失忆了…… “我是数代人之中,唯一能活着走出幽冥涧的人!”村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又紧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救你们母子,所以我才冥冥之中被指引到了涧中,这是姬云山的旨意,你,是山的孩子,你叫姬云!” “我……是山的孩子,我叫姬云!”孩童重复着这句话,一种归属感悠然而生。 他,从此以后,就是山的孩子!他,叫姬云! 不在乎过去,只走向未来! 看着眼中泛起希冀的姬云,村长从怀中缓缓地拿出了一个铃铛,开口道:“它也是当日系在你身上的,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细看这个铃铛,外呈八角,锈迹斑斑,只不过是普通的八角铃铛,但却只有一点是特殊的,它也是青铜做的。 青铜工艺传自上古时代,历经万载岁月的流逝,大多早已失传,如今,仍会铸造青铜器物的人已是不多。 所以,眼前的八角铃铛虽然是残破不堪,但却仍旧是意义非凡,因为它很可能是上古时代的遗物。 看了八角铃铛些许,他竟然随手将它扔在了一边,缓缓地开口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我是姬云!” 眼前的姬云不再像个孩子,深邃的眼眸不起波澜,反而更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者。 村长抚了抚他的额头,欣慰地笑着离开了,走向了祭坛。 此刻,草堆旁的小白却精神了起来,两只爪子反复巴拉着八角铃铛,铃声清脆,动人心弦。 姬云默然地看着铃铛,却感觉它有着一种熟悉的气韵,来自青铜手链! 他慌忙地从怀中掏出青铜手链,细细端详,发现二者不仅仅是同样的工艺,而且还暗含同样的气息。 把弄许久,他发现了更为奇特的现象。八角铃铛每响一次,手链就会轻微地振荡一次,两者之间,竟然能相互感应! 难道这两件器物曾属于同一个人?可是八角铃铛曾系在他的身上,但青铜手链却在老林的石头下面发现的,二者之间一点交集也没有! 姬云不能再平静了,越想舍却过去,反而越引起对过去的好奇。 “这八角铃铛还是得留着!”姬云自语道。 他伸手去捡八角铃铛,可是,小白却不是很情愿,两只眼睛不时地看向姬云。 那个眼神,很熟悉,他永远也忘不了…… 就像老天狗最后的那个眼神一样! 姬云缓缓地拾起八角铃铛,拂去了灰尘,把它稳稳地系在了小白的脖子上。 他抱起小白,一心怜爱,世上也就是他能懂得小白的痛了。 但此刻,小白却是那样的欢喜,无忧无虑。脖子上的铃铛声清脆入耳,也引起了他腕上的手链灵动。 太阳渐渐高了起来,当光线垂直地射入祭坛,也宣告了祭山的开始。 “开始祭山!”村长一声令下。 穿着古饰的村民肃穆地站在祭坛下,昔日顽皮的孩子也变得比平时乖巧,因为生怕得罪了山神,姬云也不例外,不过却显得心不在焉。 几道火箭射向了祭坛上的烛台,瞬间,祭坛变得明亮辉煌。而另有一道火箭射向了姬云山的方向,据说这叫朝圣。 紧接着男人们开始奉上祭物,无数的凶兽摆放在了祭坛周围,而祭坛的中心,依旧是只放着那座青铜古鼎。 此刻,村里的人跪扶在祭坛下,祷告着自古传下的祭语:“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姬云,自姬云内,禁于幽冥……。” 姬云虽然是不明白祭语的含义,但隐隐中感觉,它好像是在讲诉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姬云山的传说。 “祭语毕,众人起身!”村长喊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孩子便显得一脸苦态,直盯着青铜古鼎发愁。 “怎么了?祭祀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是一脸愁态?”姬云小声问道。 “没…没结束,还有最后的祭血仪式。”鼻涕娃瑟瑟发抖地回答。 祭血,只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与血有关系,看着周围孩子们害怕的样子,姬云也显得有些不安。 “什么是祭血?很危险吗?”姬云不安地问道。 “就是用猎刀划破手指,滴血在古鼎里,然后……”一个稍年长的孩子说道。 话音未落,村长就登上了祭坛,用猎刀划破手指,精血滴在了青铜古鼎之中。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村民走上了祭坛…… 不时地传来孩子们痛苦地嚎叫声,很是凄惨,直到最后一个,姬云缓缓登上了祭坛。 他用猎刀划破了食指,精血滴入青铜古鼎的刹那间,整座古鼎泛起了光亮,鼎身四个模糊的图案,突然变得清晰鲜活,竟然是天地间的四大神兽! 苍炎青龙,四灵白虎,朱雀妖凰,玄武蛇龟,四兽聚集于鼎身,聚灵天地,俯临世间! 鼎中热血沸腾,鼎身射出四色光柱,笼罩了一切。瞬间,祭坛四周泛起了滔天火焰,火海渐渐地淹没了姬云的身形。 这一切发生过于突然,还没来得及缓过神,眼前的祭坛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古朴,自然。 只不过,姬云不见了,走下了几个陌生人……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啦!; 第六章 梵城 羽民国,梵城内。[燃^文^书库][].[774][buy].]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了一个祭坛旁,正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怪事,显得很是热闹。 祭坛却很破败,表面纹裂,满是碎石,连最基础的几根主柱都残损不全,难以预料这样的祭坛能否使用。 然而,事实却证明,再破败的器物,倘若运用得当,也可以惊艳众人。 刚刚的一幕,却恰好证明了这一切! 此刻,最为得意的还是梵大先生。他正招待过来奉承的众人,有富甲一方的商人,也有一心求道的修士,还有名艳天下的舞妓…… 各门各派的人不胜枚举,一个个满口阿谀,满脸谄媚,为的不过是各自日后的前程罢了。 表面上,梵大先生对他们很是谦逊客气,内心里却瞧不起他们,因为在梵城,没人能让他看得起! 梵城,羽民国一座平凡的都城,地处边陲,土壤贫瘠,人口稀少。虽然没有充裕的灵气,也没有丰富的矿产,但由于地处中夷与北夷交界,过往的人却很多,络绎不绝。 如此独特的地理环境,也造就了梵城混乱不堪的局面。各地往来的人流汇聚梵城,可谓鱼龙混杂,修士中混杂恶徒,商人中混杂骗子,舞妓中混杂贱妇…… 在梵城,不同的文化交织,各异的文明碰撞,诞生了一条新的准则,那就是:没有制度,没有规则,一切都用血来见证! 这一准则践行了千百载,亘古不变,但不久后,就将被一个人所打破,他,就是梵大先生! 据闻,梵大修炼近百载,精通五行阵法,研尽百家才学,虽然为人恃才傲物,但在整个梵城威望却甚高。 然而,他在梵城至高的地位,不仅仅是出于他傲世的才学,更是因为他是梵门之主! 说起梵门,虽然不是古老的名门望族,但也是梵城传承已久的门派,根底颇深,积淀已久,再加上近十年来广收门徒,已渐渐成为梵城无人可比的势力。 但这仅限于梵城本地人的认知,外地人可丝毫不买账。他们不相信所谓的威望,所谓的势力,只相信自己的拳头,只相信自己的血肉! 但不久以后,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将臣服于梵大先生,他将成为这座古城的真正主宰,因为今日他激活了沉睡几百载的祭坛。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祭坛能传送到哪里,它将通往遥远的姬云山,传说中的秘藏之地! 古传,上古的三位大帝,中夷炎帝、北夷皇帝、西夷雷帝大战于姬云山,三人各据虎首峰、金天峰、碧珠峰,洒血苦战数月,各自都不让半步。 虽然三位古帝斗得难解难分,最终落了个空手而归,却在三座山峰上留下了不少传承,不乏有惊世心法、古族秘术等珍世之宝。 千百载以来,世人只顾得争夺古帝传承,却渐渐忘却了传说中的秘藏…… 没人知道当初古帝寻找的是什么? 也许是女娲遗迹,也许是远古文明,也许是…… 如今,却有一个人知道了这秘葬之详,他,便是梵大! 比起他的实力,人们更是仰慕他的阅历,一个人如果研尽百家之长,即使是境界不够高,心境也必定比他人高出许多,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别人只在意古帝传承,他在意的却是更高一个层次,传说中的秘藏! 尽几十年来,他翻阅古籍无数,盗学百家之史,终于在几年前,于姬家禁地,查到了这段古史。 这是一本叫做作《姬史》的古籍,历经几千年的沧桑,破败不堪,又有过多的上古文字,梵大纵然学富五车,也只看懂了些许。 上面大概记载了开启祭坛的阵法,以及祭坛通往的方位,但却未提及秘藏的入口,只能读懂“姬云山”、“幽冥涧”两个地名。 比起秘藏的位置,他更感兴趣的是秘藏到底是什么?毕竟前者早已广传世间,而后者普天之下恐怕没人知晓。 古籍记载,约在远古时代,有大量的奴隶被征用,他们在如今的姬云山地域劳役,负责开采大量的矿石,用以炼制青铜,不断的矿石被运出,不断的青铜被提炼,而被提炼出的青铜又被熔合。然后再次提炼,周而复始,这样的一个工程被持续了近百年,直到将其铸成不足一丈长的青铜柱。 最终,历尽百年,矿山坍塌,近万人的奴隶全部与青铜柱陪葬,血海与骨粉融进其身,历经万千岁月的积淀,集尽天地煞气,凝练矿石精华,久藏于世,直到…… 后面的文字,梵大也看得不太懂,而且已经有了破损,他也不再纠结,毕竟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梵大便开始筹备计划,这一准备便是两年。 两年间,他无尽讨伐杀戮,吞并了诸多门派,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梵城的霸主,但这还远远不够实力去探寻秘藏,他又联合了境外多处古族、门派,以完备计划。 谋划了这么久,今天他总算是如愿,一切都很顺利,成功地激活了残败的祭坛,送走了几十名各派修士,但却只有一件事出乎预料,他始终也琢磨不明白…… 地牢内,死寂一般,只有锁链击打地面的声音,一个几岁的孩童被缓缓带进了牢房。 “头儿,这小鬼犯的什么事儿?才几岁就进了地牢,英雄出少年啊。”旁边看牢房的狱卒笑道。 “什么也没犯!”押运的人回道,干净利落。 这狱卒一听,更起劲儿了,说道:“这还是个狠角色,是哪个名族的公子,还是哪个门派的传人?” “都不是!来历不明。”押运的人说道。 狱卒听得直犯迷糊,有些错愕,又有些同情。 “他是从祭坛走出来的!”押运的人紧接着说道。此刻,面部却有了些生气。 狱卒一听,彻底是错乱了。祭坛早已沉睡百年,且破败不堪,今日能激活已是万幸,居然还传送过来一个人,难道他是来自另一个祭坛? “你来自哪里?”押运的人问道,很是冷漠。 姬云虽然年幼,但却很狡猾,尤其是骗人特有一套,不过此次却很诚实。 “祭坛!”他答道。 “哪里的祭坛?”押运的人问道,不再是那么冷漠,反而有点兴奋。 “这个祭坛你也应该见过啊?”姬云反问道。 押运的人紧皱眉头,反复回忆着自己曾见过的所有的祭坛。 “就是那个表面纹裂,连几根柱子都残缺不全的祭坛啊。”姬云笑着说道。 押运的人一听,恍然大悟,这就是梵城的那个祭坛,这小鬼在耍他! “我问你,你是哪里人?”押运的人又冷漠道,心里却很愤恨。 “我…我也不知道。”姬云迟疑地答道。 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他不属于山村,也不属于这里,终究是个迷。 “那你总该有个名字吧!”押运的人回道,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叫姬云!”孩童答道。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答问题,之所以如此爽快,只因为这个名字是村长起的,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也不必隐瞒。 然而,押运的人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身体也有些发抖,连旁边的狱卒也显得很是不安。 “你说……你姓姬?”狱卒问道。 “是啊,我叫姬云。”孩童诧异地回道。 姬家,一个古老的家族,传承长达千载而不断,处于百年乱世而不灭。古老的家族如历史瀚海中的一页扁舟,没有沉舟侧畔,唯有一路前行,永不折帆! 任何人如果抓了姬家的人,必然会恭敬地把他送回去,力求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这里是梵城,梵大却是一个例外。即使他知道这孩童姓姬,也会把他抓进囚牢,不是因为他不怕姬家,而是怕也没有用,梵门早已是姬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因为,几年前为了寻找关于秘藏的古籍,梵大潜入姬家禁地,盗取《姬史》,偷拿族内心法,路途中被姬家长老发现,打断了一条腿,以示警戒。 虽然古籍都被追回,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两年前梵门大肆扩张,梵城内外多数门派被吞并,姬家在梵城的势力也受到重挫,姬家与梵大的关系变得已是水火不容! 此刻,押运的人脸色有些不对,眼前的这个孩童,已经不是他能审问的了,他得去请梵大先生定夺。 “看好了他,有什么意外,你也难逃干系!”押运的人对着狱卒说道。 “嗯,是…是!”狱卒迟疑地回道。 虽然很是不情愿,他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孩童的身份实在是过于棘手。他本以为来个软蛋让他欺凌,没想到反而来了个小祖宗! 押运的人刚出牢房,却见迎面押来一个醉醺醺的乞丐,胡子丛生,浑身恶臭,年纪不过中年,却似暮年,老态龙钟。 “把他和那个小鬼关在一起,哈哈哈!”押运的人笑道,他始终没有忘却姬云耍弄他的事情。 “好嘞,熏死你!小鬼。”狱卒也跟着笑道。 乞丐摇摇晃晃地走进牢房,一个转身便坐到了姬云身旁,说道:“英雄不问出处,入牢不看岁数啊。”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啦!; 第七章 遇师 夜,很寂寥,只有窗外的乌啼声…… 地牢里,姬云依旧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石子,这些年以来,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他,没人会懂得摆弄石子的乐趣。[燃^文^书库][].[774][buy].] 他的对面还躺着一个浑身脏乱的乞丐,酒气冲天,睡得醉醺醺的,好似在睡觉的时候,他仍在喝酒。 说起来也奇怪,既然是乞丐,又怎会有钱买酒喝?若是有钱买酒,又为什么不买套新衣服穿?同样,也没人会理解他喝酒的乐趣。 此刻,乌鸦又叫了几声,难听的嗓音并未打消姬云的兴致,他仍在摆弄着石子,但却吵醒了正在酣睡的乞丐。 “他娘的,睡个觉都不得安稳,可惜就是没酒,不然定把你当成下酒菜!”乞丐骂到。 姬云一听,不禁笑道:“大叔,你这不仅酒量好,连胃口也是同样好啊。” 乞丐听了不怒,反而高兴,笑道:“好小子,不错,你是从哪看出本尊酒量好的?”说罢,还捋了捋自己不足半寸的胡须,怡然自得。 姬云暗想道:“这酒鬼,完全没听进后半句话,倒是只记住前半句的奉承了。”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怎么奉承这个酒鬼,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若是能看懂我摆的石子,我就告诉你。” 几年来,他摆弄石子,也算小有所悟,感觉石子虽然普普通通,但是倘若放的位置不同,那么便有成百上千种姿态,他也渐渐地爱上了这种层出不穷的变幻。 乞丐懒散地瞧了一眼地上的石子,说道:“右二、左一石子为饵,左三、右一石子为景,其余六子横并,乃为死!” 此刻,姬云的神色变得不再自然,他细细品味乞丐的话语,似有顿悟,却又时而皱眉,好像很认同他的话一般。 最终,他还是对着乞丐摇了摇头。 乞丐此时也紧皱眉头,疑惑不解,说道:“难道……我说错了?” 姬云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这是我摆的一条狗,它叫小白……” “臭小子,你敢耍我!”乞丐恼羞地骂道,随即拿起鞋子就要打他。 孩童见如此情形,立即起身逃窜,只见牢房内,一老一少闹得是鸡飞狗跳,老者在后面追得是不依不饶,孩童在前面则是喋喋不休。 “猜错了就耍赖皮!”姬云反复喊道。 乞丐一听,老脸变得通红,说道:“好,我不追你了,你也来猜猜我的石子!” 姬云显得很有兴致,说道:“好啊,我看石子可准了!” 乞丐伸出他脏兮兮的右手,一把抓了地上所有的石子,问道:“我手里有多少枚石子?” 姬云笑道:“这个我刚刚数过,一共十枚!”他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笑容刚露出一半,表情就凝固了,因为只见乞丐伸开了右手,缓缓说道:“里面其实一枚也没有。” “可是……我刚刚……”姬云吃吃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乞丐伸出了紧握地左手,问道:“你猜我这只手里有多少石子?” 姬云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说道:“这里面一定有十枚!” 话音刚落,他又觉得不妥,说道:“你肯定认为我会说十枚,其实这只手里一枚也没有,对不对?” 乞丐笑了笑,说道:“臭小子,有点儿小聪明,不过……” “不过什么?”姬云问道。 “不过……还是猜错了!”乞丐笑道。 只见他伸出左手,手里有五枚石子,又伸出右手,手里却一枚也没有。 “那……那五枚哪去了?”姬云不禁问道。 “你看看自己的左手。”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姬云缓缓地张开自己的左手,不禁有些颤抖,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手里似乎有东西! 他张开一看,五枚石子正安稳地躺在手心,还占有了些许汗水。 “这……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竟然不知道。”姬云说道。 此刻,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胡子丛生,浑身脏臭的乞丐,而是…… “小鬼头猜错了吧,哈哈哈。”老者大笑道,心里的闷气总算是出了,瞬间他感觉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就要继续躺下睡觉。 “大叔,我总算是想起来了,从哪看出来你的酒量好。”姬云试探性地说道。 乞丐刚想躺下,一听反而有了精神,说道:“你说来我听听。” 姬云说道:“我说也行,不过你得教我刚刚的戏法。” “臭小子,那可不是什么戏法!想让我教你没门儿!”乞丐说道,便躺在草垫子上,打算继续睡觉。 姬云见此,故意嘟囔道:“这种东西不学也罢,就是骗小孩儿玩的!” “谁说就能骗小孩儿,大人也能骗!梵大那个家伙不也被我骗了吗?”乞丐反驳道。 姬云虽说是初来此地,但是在进牢房的一路上,总能听人提到梵大先生的名字,想必也知道他必定不是庸人。 而眼前的这个乞丐能骗过梵大先生,他,也必定不是常人! 姬云越是表现热切,眼前的乞丐越是不爱搭理他,纵然他好话说尽,乞丐依旧是无动于衷,一心想睡觉。 “切,没想到酒量这么好,气量却是那么差。”姬云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乞丐说来也怪,凡是说他的好话,他一丝也听不进去,这句话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隐隐之中还有丝得意。 “没用的,我就是不教!”乞丐懒散地说道。 “哼,不就是怕我学会了,你就不如我了。”姬云说道。 “我会不如你?就你这点儿悟性,教你你也学不会!”乞丐回道。 “那么你肯教我了……”姬云笑道,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乞丐见此,笑道:“你这小子,见缝插针的本领倒是不赖。” 他紧接着说道:“你不嫌我如此脏乱不堪?不嫌我终日酗酒?” 姬云恳切道:“弟子姬云不敢!” “好,好,好!想不到我钟无成一事无成,有生之年,却也能收个徒弟啊。”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钟无成扶起了姬云,紧接着说道:“起来吧,孩子,以后你就叫我钟叔吧。” 姬云说道:“是,钟叔!” “孩子,你既然拜入我的门下,有些事你必须知道。我们一派出自上古盗皇,你可听说过?”钟无成说道。 姬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唉,想必你也不知道。盗皇乃是上古三皇之一,与刀皇、剑皇并列,和上古五帝齐名,所以我们这一派自上古流传,已不下万载。只可惜,岁月流逝,如今知道我们绝天派的人已是不多。”钟无成叹息道。 姬云瞬时眼眸发亮,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师父竟然有如此背景,他可谓是因祸得福! 他又说道:“你既已入门,必须告知你门规,倘若犯了门规,我自会清理门户!你听好:绝天派弟子,不可行不义之事,不可夺不义之财,不可盗不义之物!你可记住了?” 姬云恳切地说道:“不可行不义之事,不可夺不义之财,不可盗不义之物!弟子谨记!” “此外,你以后出门在外不可以绝天派自居。”钟无成说道。 “这……这是为什么?”姬云疑惑地问道。 “因为……因为我们绝天派不想惹是非,你记住就是了。”他说得有些迟疑,却很是威严。 姬云说道:“弟子谨记!” 他又言道:“我绝天派以盗术和身法居长,功法不足,但功法虽比不上皇族的皇帝内经、炎族的炎帝诀,也是比其余旁类强得多。” “不知道你可修行过吗?”钟无成转而问道。 姬云又摇了摇头,说道:“弟子身居深山多年,未曾染世,更没听过什么修行了。” 钟无成笑道:“也好,既然如此,便重头来过。” “你听好,人有奇经八脉,分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每冲破一脉便可突破一境,自古打通六脉的人都屈指可数,那可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啊!”他缓缓说道,神情凝重。 “那古之大帝呢?”姬云问道。 “八脉皆通!”钟无成叹道。 姬云听得直迷糊,一头雾水,苦涩地说道:“我可不想成为什么天人、古之大帝,我只想做我自己,只想知道我是谁,只想治好娘亲的病!” 钟无成一愣,反而笑道:“世上的人如果都有你这般想法,这世上也就太平了。” “世人为镜所累,为情所困,这一切恐怕都是被逼迫的,你不想修炼也不行啊。”他叹息道。 “钟叔,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啊?”孩童又露出希冀的目光,兴奋地问道。 “从我们出去以后,就开始教你身法、盗术。”他说道。 姬云望着天窗外的夜空,月是那么美,星是那么媚,这一切却始终不属于他……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呢?”姬云喃喃自语道。 “现在,就可以!”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他回头一看,钟叔已经打开了牢房,嘴里叼了根枝桠,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倒酒,旁边的狱卒倒得横七竖八,显然也是他的杰作。 夜,依旧那么美,美得惹人醉。 此刻,城墙上,只留下两道身影。 “让梵大那家伙小气,今天就把他的藏酒喝光,哈哈哈!” “我们还是下去吧,别喝了,钟叔。” …… 求推荐啦,求打赏,么么哒。; 第八章 钥匙 梵门的主厅内,几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梵大先生开恩,饶了小的们吧,这……这真的是和我们没关系。[燃^文^书库][].[774][buy].]”几个狱卒哭丧着说道。 “不是你们放的,难道是他们变成苍蝇飞出去的吗?地牢乃是炼术族程长老精心设计,又以千年玄铁打制十年而成。普天之下,谁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逃出去?定然是你们私放的!”梵大左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这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长袍,手持一柄羽扇,语速不快不慢,言谈间很是得意,但在梵大的身旁,却显得有几分拘谨。 几个狱卒一听,神色变得更加慌张,颤抖着说道:“左使息怒,我……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记得当时我们在桌旁喝酒,只见一道身影窜出,然后就眼前一黑,醒来时,人……人就没了。” “说谎!牢外一点打斗痕迹也没有,怎能有人突破地牢来救他们?”左使怒斥道。 “并非有人劫牢,而是他们自己走出去的!而且,并非一点儿痕迹也没留,而是留的不明显!”梵大右旁的青年说道。 他身着一袭白袍,方至弱冠之年,神采奕奕,显得很是俊俏。他手中并未持着物品,但手腕上的双环却显得格外耀眼。 “右使明鉴!我们真的没说谎啊!”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跪在地上频频磕头。 “哼!地牢外连个脚印也没有,牢房内的玄铁栅栏完好如初,哪有什么痕迹啊?右使!”左使阴笑道。 右使不语,缓缓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枝桠,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不就是根枝桠吗?右使若是喜欢,我明天送你一棵完整的!”左使笑道。 “错!这就是钥匙!”右使默然道。 周围的众人无不惊诧,连坐在主位上的梵大都脸色一沉,陷入深思。却只有一人不以为然,便是身旁的左使! “可笑!可笑!这枝桠是能开你家的锁,还是地牢的锁啊?”左使笑道。 “能开地牢的锁!”右使回道,依旧默然。 左使一听,忍不住大笑道:“你拿这个开地牢试试?程长老的杰作,岂能被根枝桠打开?荒天下之大缪!” “我不能,但有人却能!”右使回道。 “哼!荒谬!”左使笑道。 这时,主座上的梵大却突然开口,说道:“梵离,说下去!” “回禀主上,这枝桠是在地牢的酒桌上发现的,而我恰恰在地牢的玄铁锁中发现了些许木屑,这木屑又与枝桠成分相同。所以,此人就是用它打开地玄铁锁!”右使回道,手中还托起了那根枝桠。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梵离,他们看得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那根枝桠! “这……这怎么可能?”众人唏嘘道。 旁坐的程长老也是满脸错愕,脸上无光。与昔日的众人推崇,大相径庭。 他面色阴沉,缓缓地开口道:“右使这意思是,我的玄铁锁用这普普通通的枝桠就能撬开的了?如同鸡肋而已!” “并非如此!”梵离说道,神色依旧默然。 “那你拿什么枝桠、木屑放屁?一派胡言!”程长老阴笑道。 “我的意思是,被枝桠撬开的并非只是玄铁锁而已,连酒库里的琉璃锁也被同样的手法撬开了!”梵离说道,话音未落,他又从袖中拿出来另一根枝桠。 “我的琉璃酒啊!”一人哭丧道,声音甚是凄惨,他,便是梵大先生。 “主上莫要心伤,不就是几坛酒吗?我们派人去搜,没准儿还能追回来!”左使奉承道。 “梵宏,你刚刚说……不就是几坛酒吗?”梵大对着左使冷言道。 顿时,左使惊出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主上……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只被偷了几坛酒而已,还会有剩下的。” “一坛未留,其余的都被砸了!而且,也追不到了,因为都被喝没了!我在梵门的城墙外,看到了几个空酒坛,正是琉璃酒的酒坛!”梵离默然道。 梵大先生一听,怒拍桌面,愤然道:“立即下令,悬赏捉拿那乞丐与小娃,我定将这乞丐碎尸万段!” “我藏了百年的琉璃酒啊……”梵大转而哭丧道。 “主上想要捉拿他,恐怕是……难于登天!”梵离说道。 “为何?”梵大问道。 他的神色中有一丝恼怒,被他隐忍住了,但却藏得不高明。 此时,他缓缓地看向了程长老,问道:“程长老乃是炼术族一代名匠,祖上又曾炼制出浸血剑这等盖世凶器,但问长老,能破解玄铁锁的会是哪一派呢?” 浸血剑名字一出,众人无不神色大变,虽然身体隐隐有些不稳,但眼中却泛起光芒。此时,程长老却是显得中气十足。 “浸血剑……”旁下众人唏嘘道。 “能如此巧妙地破解玄铁锁的……”程长老琢磨道。 突然,他瞪大双眼,说道:“绝天派!” 此刻,厅内显得格外冷清,隐隐之中可以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 众人默然,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所惑。 “绝天派是什么门派?怎么从未听说过啊?”众人嘀咕道。 只有梵大先生和几位长老神色凝重,不由自主地说了句:“盗皇绝天!” 话音刚落,周围的众人神色大变。 “就是传说中盗走女娲天石的盗皇绝天?”梵宏惊诧道。 “不过他早就不在了,现存于世的只有枝离叶散的绝天派!”梵离缓缓说道。 “那乞丐若是绝天派的,这就不好办了……”梵大皱着眉说道。 “他是,也可以说不是!或许说……曾经是,最为妥当!”梵离说道。 “此话怎讲?”梵大问道。 梵离此刻抬起头看向梵大,瞪大了眼睛,笑道:“只因他已被逐出了绝天派!”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唏嘘道:“弃徒都如此了得,这绝天派甚是厉害啊!” “可不是人人都像他那么了得,因为……他是盗王钟无成!”程长老正色道。 “就是那个拐带姬家圣女,后被逐出师门的钟无成?”梵宏问道。 听得此言,梵离的眼眸划过一丝闪烁,很不自然,却依旧不语。 “嗜酒如命,盗法卓绝,除了他还能是谁?”程长老反问道。 “没错!一个会盗走别人心的人!”梵离默然道。 “即使他已被逐出绝天派,凭他的身法,我们也难以捉到他啊……”程长老无奈地叹道。 “那可未必!”梵离狠切道。 此时,梵大先生深情凝重,目光缓缓地看向梵离,问道:“不知右使有何妙计啊?” 梵离屈身道:“主上,他钟无成定不会逃过我等的手心,只不过……” “不过什么?”梵大问道。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得以眼前大局为重啊!”梵离回道。 “右使所言甚是,还得把手上的大事忙完才行啊,哈哈哈。”梵大突然笑道。 风过厅堂,一阵神伤…… “这梵离……不是寻常人啊!”梵大掐着眉心,沉思道。 不知不觉间,他眉心已被掐得紫青。 厅外,叶落乌啼,略显寒凄。 “右使真是了得啊,来到梵门不到两年间,竟得门主如此器重!”一人说道。 “果是如此,你看今天把左使逼得无话可说,哈哈哈。”又一人笑道。 嘈杂声中,只有一人伫立,他默然地看着远方,自语道:“钟无成!” 竹林外,一个孩童站于林间,双脚分离约十尺,双手挺于胸前,体形半蹲,手中各提一桶水,仔细看这水桶底部,还是带尖的! “钟叔,我都……都站了半天了,还不能动啊?”孩童迫切地问道。 此时,一个躺在半弯竹子上的人伸了个懒腰,笑道:“唉哟,不好意思,睡过了。” 孩童眉头紧皱,瞥了他一眼。 “姬云,可以动了,不过水可不能洒啊!”他又笑道。 话音未落,竹林一片躁动。 只见,一排排的竹子向孩童倒来,姬云只能拼命地闪躲,娇小的身形在竹林间反复逃窜,惨叫声不断。 刚躲过一根竹子,另一根竹子又向他背后袭来,然而一根又一根的竹子,仿佛有生命一般,倒下又弹起,弹起又倒下。 最终,他的胳膊、脚踝、颈部、腰部四处被竹子交错纵横,整个身子如嵌入了竹子一般,动弹不得。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轰!” 一个木桶切切实实地扣住了他的脑袋,这正是他刚刚绊到竹子,所扔上天的那个木桶! “只坚持了十秒,哈哈哈。”钟无成笑道。 笑声还未散,他已走到了姬云身前。 他用手敲打着木桶,笑道:“榆木脑袋啊!” “哼!”姬云回应到。 “还不服气?我当年第一次可是坚持了三十秒,你这差远了……”钟无成漫不经心地说道。 “哼,我们再来!”姬云努嘴道。 “臭小子!”他说道。 话音刚落,他一根手指点在了姬云腰间。孩童顿时身体一震,绞错在身体上的竹子顺势弹出,他,又恢复了自由。 但这只存续了不到半刻,因为一批又一批的竹子又向他劈来! 娇小的身形渐渐淹没在了林海……; 第九章 冲突 朝阳下,披着晨曦,走向东方。[燃^文^书库][].[774][buy].]蓦然间,只留下了两个倒影,在逐渐地变短…… 峰顶上,有一个男子。 他,每一指都指向朝阳,不留余力,每一指都是如此。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孩童,纤弱的手指,每一指也指向朝阳。 朝阳下,万物寂籁,只有两人言语。 “气沉丹田!” “丹田在哪?” “脐下三寸。” “迂回指尖!” “迂回……指尖。” “神以知来,智以藏往!” “我……我不懂?” “自领自悟!” “先从右手练起,以食指为首,尾指为终,每日晨曦练起。” “练到什么时候?” “练到手指可以夹住晨曦!” …… 梵城内,一群人依旧是围在破败的祭坛前。此刻,人们的心情却是如同这祭坛一般,支离破碎。 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们,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此时,祭坛前,最为失意地却是梵大先生,比起半月前,他仿佛衰老了许多,鬓角泛白,眉心依旧紫青。 因为他送去寻找秘藏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回来,音信全无! 梵大先生正在招待各个门派和古族的长老,显得焦头烂额。 “梵大,我的爱徒若是回不来,你们梵门以后就不要在此立足了!”雨族长老狠切道。 梵大紧皱眉头,一言不发,面对众人的指难,唯有苦笑。 “雨长老,此言差矣。当初我们合作的时候,已告知各族各派风险甚大,不宜派嫡系弟子亲去探路,谁知你们一听古帝传承,便怕他人抢了先机,纷纷不听劝告,这岂能怪罪门主?”梵离缓缓说道。 此时,梵大却开了口,说道:“你们痛失爱徒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说道:“你们痛失的是爱徒而已,我失去的可是亲生儿子!” “鬼七,当初我可没邀你合作,是你硬加入的,而且派你儿子去探路的,也不是我!”梵大回道,略显怒色。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鬼七回道,很是不满。 “没什么意思,起不到作用,就不要来瞎掺和!”梵大冷言道。 鬼七此时怒目瞪着梵大,说道:“你以为梵城内就你们一门独掌吗?我鬼手宗可不怕你们!” “你是想开战了?这我可是等了好久了……”梵大笑道。 “你……你,这笔账我先记下了。”鬼七隐忍着说道,脸部已经扭曲,隐隐之中有青筋暴起。 “鬼宗主又何必动怒?眼前应以大局为重,况且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这还是两说呢。”梵宏阴笑道。 众人一听,不禁哄笑,因为梵城内人人皆知,鬼七新娶的夫人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未嫁给鬼七之前,与多个古族古派的人都有染,梵宏在借此羞辱他。 笑声未散,一只手却已穿过众人,细看这双手,颜色泛青,扭曲盘延,好似一条水蛇。 当梵宏的笑容还未收起之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因为,一只鬼手已经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鬼七,鬼七,名不虚传啊,杀人不过七招!”众人唏嘘道。 梵大此时看向了鬼七,鬼七也看向了他。 两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如水火不容一般,杀意甚浓! 众人围观,不敢言语,天地间一片肃意。 当梵大的最后一眼瞥向梵宏时,他已然出手,不过却不是去救梵宏,而是杀向鬼七! 突然间,两只泥手破土而出,如鬼七的鬼手一般,从他的脚下步步延展,爬过腰间,就要扼其咽喉。 此刻,鬼七不做挣扎,却看向了梵宏,默然道:“看到了吧,没人在乎你的生死!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双铁环横空,斗然打断了这只鬼手。出手的人正是梵离! 然而,在众人的惊诧下,这只鬼手竟然在残肢中重生。不过,梵宏早已趁机脱困,逃到了梵离的身旁。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梵大与鬼七。 鬼七依旧不动,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只泥手已经紧紧地缠绕住了鬼七的咽喉,在渐渐地布满他的脸。 “怎么了?鬼七就这样在等死?”有人问道。 “毕竟是梵大先生出手,可能……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一人回道。 “我想也是,梵大先生精通五行阵法,这只泥手属土,而鬼七属水,自然以土克水!”又有一人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很是认同。隐约间,也对鬼七报以同情,谁让他偏偏招惹的是梵大先生? 此时,已经看不到了鬼七的身影,目光中只有一只狰狞的泥手而已。 “碎!” 只见泥手迅速收紧,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见,伴随着凄惨的叫声,很是悲凉! 众人不忍,都闭上了眼睛,但这种哀嚎的叫声,对他们来说又是一种折磨。 半刻后,狂暴的笑声终于掩盖了哀嚎之声。 再抬头,泥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地青血而已! “想合作的就留下,不想合作的就远远滚蛋!”梵大正色道,不再是刚刚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们还是从长记忆吧。”雨族长老叹道。 “雨长老所言甚是啊。”众人附和道。 此刻,却只有一阵冷笑响起! 众人不禁地望向声源,众多目光交错,最终汇聚一地,而眼里却只不过是一滩青血而已。 一个雨族青年揉了揉眼睛,说道:“血里怎么好像有张脸啊?” “是…是,他在笑!”又一人回道。 众人盯着这滩青血,血里有着一张脸,长得很是清瘦,脸部扭曲,尖嘴猴腮,却又像一条蛇,他,在冷笑! “这…这张脸,好像鬼七啊。”梵宏小声说道。 身旁的梵大一听,不禁神情失措,“难道……”他喃喃自语。 待他还没有转过神来,这滩青血突然凝聚,一个人袭向他的前方。 如若细看,不难发现这个人身体虽向前,但掌风却有偏移,要袭杀的不是梵大,而是梵宏! 但梵大一时慌乱,分不清他的杀意,便慌乱出掌相迎。 只见,两掌奋力相接,一青一红,泛起滔天气浪,各族各派的人无一不被波及,皆是气血翻涌,身形不稳。一个不甚,便会被卷入这气浪之中,粉身碎骨! “咦,老大你看,一个瘦猴儿和矮冬瓜在击掌,甚是热闹。”一道笑声响起。 只见,一个身形不高,年约暮年,却鹤发童颜,鼻头丰隆,却脸庞窄小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言语古怪,似孩童般嬉闹,不知不觉间竟然走进了气浪之中,却毫发无损。 众人惊诧,一心想着,这老头从哪里来?竟然闻所未闻。 就在刹那间,他伸出一只手,又觉得不妥,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一拨,在梵大和鬼七惊悚的目光中,两人顺势弹飞。 此刻,周围的众人,恢复了自由,皆拱手道:“多谢前辈搭救!” 这老头反而恼怒道:“不好玩,不好玩!” “老二走吧,还有正事!”一道声音响起,甚是低沉,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话音刚落,梵城城门外,只留下五道背影,渐渐模糊,唯一可以看清的便是,他们黑红袍子的背后绣着一轮炎阳,而炎阳中含着一弯血月! 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莫名中出现,莫名中消失…… 鬼七整了整衣衫,对着梵大笑道:“你是杀不死我的!” 但他的目光却狠狠地瞪着另一个人,他,便是梵宏! 同样,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有梵宏一人知道…… “秋日的炎阳,只有几分娇艳,却别有一番风情啊。”钟无成依旧躺在那根半弯的竹子上,望着天空叹息道。 竹林下,只有一道身影在拼命地逃窜,一片片的竹林在反复移位,堵去他的退路,又有一根根竹钎擦过他的身躯,留下斑斑血迹。 举目置顶,却会发现,这竹林上端有一道黄符在飘扬。 姬云也发现了这丝诡异,他踏着几根弯竹,顺势弹出,每升高半丈,便继续踩着竹子,借势而起。 他一共踩了十八根竹子,再抬头,已经到了林端。姬云从容地伸出食指,奋力地指向黄符,就像他每日清晨指向太阳一般,每一指都不留余力。 钟无成躺在竹子上,却笑了笑,说道:“总算不是太笨,不过……” 话音未落,姬云依旧是在奋力指着黄符,不过却丝毫不起作用,死寂一般。 唯一有变化的却是他脚下的竹林,孩童依旧在执着地指着黄符,好似要戳破它一般。 当他再次低头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双脚盘在一根竹子上,而周围的竹林却离他几丈之远,将他稳稳围住了。 姬云脚下一慌,整个身子从竹子顶端滑落,而周围连一个可以抓住的竹叶都没有! 他双眼一闭,只有惊叫之声! 然而,离地不足一寸,他却陡然而止,因为身下又是竹子纵横交错,将他嵌入了竹牢之中。 “一刻钟!”钟无成漫不经心地说道。 “哼,我差点就成功了!”姬云愤懑道。 “其实今天你还是有机会的,只不过你的指力不足,不过身法倒是有了些许的进步。”钟无成说道。 姬云一听,眼眸泛光,问道:“钟叔,是不是可以传我门内绝学了?” 钟无成看着天空,面无表情,只叹息了一声:“绝天,三绝啊……”; 第十章 计划 晨曦渐晚,秋意愈浓,不知不觉间,已至秋分。[燃^文^书库][].[774][buy].]梵城内,一片肃然,稍染寒意。 峰顶之巅,却有一孩童,赤膊上身,怒指苍穹,每日如此,已不下万次,他,便是姬云。 “气沉丹田,迂回指尖,神已知来,智以藏往。”姬云自语道,每一指都指向朝阳。 他冥神而悟,恍若天地万物都融汇一体,除却一指外,别无他物。 “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再次自语道。 话音刚落,他睁开双眼,斗然一指,指向苍穹。然而,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朝阳依旧泛着晨曦,天空依旧衬着浮云,不起波澜。 这样的情形,每日都是如此。尽管预料到了结局,姬云却重未放弃。 此时,钟无成躺在远处青绿的岩石上,甚是自在,悠闲地看着眼前一幕,却又不禁皱眉。 “半个月了,怎么还未领悟。你还想不想学门内三绝了?”他朝着姬云喊道,依旧懒散。 姬云努着嘴,瞥了他一眼,指尖依旧指向朝阳,但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万缕晨曦洒在孩童赤膊的上身,显得格外耀眼,不过比起朝阳的光辉,他胸前的那半块古玉,却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古玉通体幽绿,泛着青光,与晨曦的辉煌,很不搭调。虽只是半块,却仍是精致瑰美,自从上次的突变之后,姬云便一直挂着它,再也没有摘下过。 “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反复道。 孩童望着朝阳,却又一阵默然。他很不甘心,为什么总是如此?为什么总是领会不了这句话? 秋风浸染寒意,孩童的心口却是一阵火热,莫名的焦躁,一个月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恨。 当修行至一个顶端之时,总会遇到瓶颈,而他现在就处于基本之法的顶峰,但他的眼前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秋意虽凉,却难以冷却孩童此刻的焦躁…… 突然,一道言语如灵泉般浇灌姬云的心间。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而通神已知来,智以藏往!”钟无成缓缓说道。 姬云凝神而坐,重复道:“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话音未落,他斗然起身,奋力一指,指向朝阳。此刻,他的胸前却泛起青光,格外耀眼。 倏然间,天地变色,一条苍龙从指尖冲出,如撕破苍穹一般,龙爪呼啸,怒目狰狞,威临峰巅。 “这……这是苍炎青龙!”钟无成惊诧道。他瞪大了眼睛,大改之前的懒散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一幕,姬云是如此的熟悉,但是他却无法再看清苍穹,他,闭上了眼眸,缓缓地倒在了峰巅。 “这孩子有些古怪啊……”钟无成自语道。 梵城外,有一座古屋,破败中却带有朝气。 清晨,炊烟未起,郊野一片寂静,却不时地传来娇喘之声,声似娇蜜,喘息如流,**之中带有垂死的挣扎,而这声嘶力竭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屋内又传来了声音。 “你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你的计划呢?我有些等不及了。”女子娇柔地说道。 “幽若,快了,快了,没多久梵大就会被我踩下去!”男子急切地回道。 “我可不喜欢太快的男人,你还是得有些忍耐力才好。”女子笑道。 “哈哈哈,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男子笑道。 “幽若,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男子又问道。 “鬼七那家伙也撑不了多久了,只等你先动手,以后这梵城就是你我二人的了。”女子又笑道。 “不过……还得等,眼前的秘藏可比这梵城诱人得多了。”男子正色道。 接着,又是一阵欲生欲死地喘息…… 太阳已高,柔光渗入门窗,从门庭中走出了一个男子。 他身着一袭黑袍,显得皮肤更加黝黑,但虎目剑眉,手持一柄白色羽扇,又添了几分清秀。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似水蛇一般缠在男子的身旁。她披着一缕轻纱,虽是秋意甚浓,妖娆的身躯却丝毫不显寒意,白皙娇嫩的皮肤如羊脂美玉一般,被男子衬显得格外皎洁。 此刻,她纤细的藕臂绕在了男子腰间,极具诱惑的朱唇在他的耳畔颤动。 “每月今日我都在这儿等你,你可别忘了……”女子优柔地说道。 “幽若,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男子回道。 话音刚落,他已走出了院落,向梵城城内走去,屋子中只留下了一双眼眸,时而淡漠,时而**。 而在院子外的一棵老树上,也有着一双眼眸,无比的犀利,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却划过一丝微笑。他手上套着一双铁环,看似瑰美,但却异常凶险,他,便是梵离! 梵离从老树上鱼跃而下,正好挡住了那黑袍男子的去路,他一袭白袍背对着男子,一言不语。 “你怎么在这?”男子问道。 “等你。”梵离道。 “等我?”男子疑惑道。 “我在这等你很久了。”梵离缓缓说道。 “所以……你都知道了。”男子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梵离回道,依旧默然。 黑袍男子一听,杀心暗起,他握紧了手里的那柄白色羽扇,缓缓笑道:“都是自家人,又何必显得如此冷漠?” 谈笑间,他已出手,步伐灵动轻盈,已贴近梵离的白袍,他左手横侧,便要扣住梵离的左腕。 此刻,右手中的羽扇已成血红色,在他的手中横握旋转,如一把凌厉无比的匕首靠在了梵离的咽喉。 梵离依旧一动不动,默然道:“血扇梵宏,名不虚传啊。” “哈哈哈,你就不该自命清高,梵离你敢背对着我说话?”梵宏笑道。 “你都知道了什么?”梵宏又问道。 “什么都知道。”梵离回道。 “不久,你将什么都不知道了。”梵宏大笑道,眼睛却显得无比阴沉。 “是吗?”梵离也笑道。 话音刚落,血色羽扇便削向了梵离的咽喉! 只见,羽扇如一柄利刃,斩断了梵离的咽喉,眼前的他虽是悄无声息,却未留一滴血,就像空气一般,在慢慢消散。 “残影!”梵宏惊诧道。 他刚想起身,却有一个铁环已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此时,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便是梵离。 梵宏闭上了眼睛,说道:“唉,给我个痛快吧!” 然而,一刻过去了,又一刻过去了,依旧什么也没发生,只有默然的两个人。 “我不杀你。”梵离冷漠地说道。 梵宏睁开了眼睛,惊诧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为我做事。”梵离缓缓地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我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你!”梵宏恶狠狠地回道。 “倘若我把你与幽若夫人的事告诉梵大先生或鬼宗主,无论是谁你都会死得痛不欲生,我敢保证!”梵离阴笑道。 梵宏不禁想到了鬼手宗的万蛇腐骨之刑,又想到了梵门的血刑,一阵头皮发麻,脚底打颤。 “放心,一切听我的安排,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害处。”梵离缓缓地说道。 “你让我做什么?”梵宏惶恐地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须知道,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梵离回道。 “好!我答应你,以后我梵宏就唯你马首是瞻!”梵宏回身拱手道。 梵离手掌一张,铁环便脱离了梵宏的脖颈,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依旧面无表情,说道:“你可以走了。” 话音未落,梵宏便一甩黑袍,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在破败的院落门口,走出了一个身形妖娆的女子,她,便是鬼七的夫人,蓝幽若。 “哟,你这真是好手段,把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傀儡,就这么容易地变成你的人了。再这样下去,我岂非也不成了你的人。”幽若笑道。 话还未说完,她已是纤手挽住了梵离的胳膊,莞尔一笑,却是百媚生,独具风情。 “在任务面前,就不在乎什么手段优劣,胜者才能得到家主的欣赏,不是吗?”梵离拖起幽若诱人的下颚,缓缓说道。 被这突如其来的挑逗,她却冷哼了一声,在她的眼中,男人只是工具而已,而主宰他们的只有她一人,蓝幽若! 数年以来,臣服于她美色的人已不下百人,平时道貌岸然的门主、宗主,在她的引诱下,却只沦为了她完成任务的奴隶而已。 所以,只有她去引诱别人,而不允许别人挑逗她! 蓝幽若背过身去,只留下了一道婀娜多姿的曲线而已,未走远,身后又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下次你可没这么走运,想凭这个恐怕还赢不了我,哈哈哈……” 竹林中,姬云躺在一块青石之上,颇为安然,看起来睡得甜美,而实际上却是昏厥了半晌。 自从早上惊异的一幕之后,他便没有醒来过,不过身旁的钟无成并不担心,依旧懒散,但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盯着手里的半块古玉,喃喃自语道:“这古玉怎么有些眼熟呢?” 求支持,求推荐啦!; 第十一章 残玉 钟无成手中握着这半块古玉,冥神而坐,恍若与天地合一,以求清宁,全神探寻着古玉的玄奥。[燃^文^书库][].[774][buy].] 他盘坐了半晌,依旧是皱眉,半块古玉通体幽绿,死气沉沉,古朴中不带有一丝生机,完全没有昔时的风采,幽光泛起,纹络纵横,精致瑰美。现在就好似陈年出土的玉石,未经打磨,只有古朴与沧桑。 “也许是……。”他喃喃自语道,话未说完,便看向了依旧躺在青石上的姬云。 钟无成缓缓起身,来到了孩童的身旁,他凝聚元气,伸出一指,缓缓地注入了姬云的体内。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姬云就苏醒了过来,他看似睡眼朦胧,揉着眼睛说道:“钟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钟无成没有回应他,依旧是琢磨着半块古玉,仿佛入魔了一般,与世隔绝。 “钟叔,钟叔……”姬云小声地喊道。 直到最后一句,他才缓过神来,因为姬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也在盯着这块古玉。 “你醒来了啊。”钟无成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总是感觉这块古玉似曾相识,也许是听先人提起过,也许是古籍上记载过,也许是……现在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了,老了啊……”他摇着头说道。 姬云笑道:“你也肯服老啊?” 钟无成一伸手,姬云便身形后退,步伐轻盈,因为他知道又要挨打了。 然而,无论他躲得有多快,在他的身后总有一只手在等着他,这只手就犹如幻影一般,虚虚实实,分不清哪一只才是实体,哪一只是虚影。 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每一只手都仿佛实体一般,切切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没有虚影,招招为实。 姬云被打得有些错乱,本以为招中有虚有实,他故意漏出破绽,想要引诱那只实手,暗中留有防备,但结果却是他的背部、腿部、肩部、腰部处处被打了一下。 “唉哟,怎么不是虚影啊?”姬云愤懑道。 “当身法快到了一个境界,便招招为实,虽是不同的时刻打你,但却已经分不清先后,所以每一招都是实招。”钟无成笑道。 虽然他每手都留有余力,但也是暗劲十足,普通人被这么痛打一顿,不歇一载,也要躺上几个月。 不过,眼前姬云却是没什么大恙,只不过在地上揉着身子,苦苦叫痛。 这与他深居荒山,自幼吃凶兽补体,打猎为生不无关系,本身就筋骨强壮,再历经钟无成日日的磨砺,筋骨越发结实。 “臭小子,筋骨不错嘛,接下来你就可以修行门内绝学了,不过……”钟无成拍着姬云的肩膀,缓缓说道。 “不过什么?”姬云问道。 听了前半句本来他很兴奋,但下半句一出,他又苦苦皱眉,心里想道:“这老家伙,迟迟不教我门内绝学,岂非是他学艺不精,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梵大抓进牢狱里了。” “不过你得先给我讲讲这半块古玉的来历。”钟无成说道,手中拖起了幽绿的古玉。 看到古玉,姬云不禁缓过神来,却又皱了皱眉,说道:“这古玉我也不知道来历,只知道一直戴在我的身上。” 钟无成一听,不禁蹙眉,有些无奈,毕竟姬云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娃,他又怎能奢求他讲出什么来历呢? 姬云伸手接过古玉,当玉块刚接触他手掌的一刹那,古玉泛起了微弱的青绿光芒,紧接着,一道道纹络缓缓隐现了出来,纵横交错,又好像是汇聚成了一个图案。 此时,钟无成凝聚全神,盯着这块古玉。隐约之中,可以探识到古玉上的图案像是一片森林,郁郁葱葱的一片森林,但每道纹络刻画的树木却是显得诡异,妖娆。 与这片森林相对应的是一种气息,生机勃勃,就像是永不耗竭的元气,不断的从古玉中散发出来。 “一片妖娆的森林?”钟无成喃喃自语。 “钟叔,你看到什么了?”姬云小心地问道,以他的修为,只可以看到一些纹络,却难以探识出纹络下的图案。 “一片妖娆的森林?”他重复道。 钟无成不再理会姬云,他陷入了沉思,始终忘不了昔时的情景,一条苍龙从孩童的指尖冲出,游向朝阳,瞬时天地变色,云翻覆雨,如有撕破苍穹之势。 倘若古玉上的图案是一条苍龙,他也许还可以理解,但纹络上面刻画地是一片妖娆的森林,他始终无法琢磨明白,古玉上的森林是一幅地图,还是种族的图腾,还是…… 他就这样盯着姬云手中的古玉,足足持续到了傍晚,就连孩童早已走了,他也不知道,仍然看着原处,一动不动…… 秋风渐染暮意,万物低迷,梵城的西南隅,显得比以往更加幽森静谧。 穿过一片树林,便会看到一座残缺一角的石碑,血痕斑驳,满布裂纹,上面刻着“鬼手宗”三个字。 在石碑的后面,伫立着一座山,名曰鬼石山。虽然不够巍峨,却甚是陡峭,鬼斧神工,虽不足十丈之高,却有九座洞穴,除此之外,半人高的窟窿也不下百处,甚为奇特。 整座山就好似筛子一般,到处是入口,遍地是出口。但从任何一个口进入,却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在鬼石山的内部,道路纵横交错,有不下千条通道,哪一条通往生路,哪一条通往死路,除了鬼手宗的门人外,无人知晓。 正因为如此巧妙的设计,鬼手宗在与梵门几百年的争斗中,虽长期处于劣势,但却未被吞并,因为梵门的人一但进入鬼石山,便是有去无回。 十年前,梵大先生攻打鬼手宗,鬼七几次差点被击杀,但由于他及时躲回了老巢,避战不出,才幸免于难。 后来,梵大倾尽所有,派出门内十大护法闯入鬼手宗老巢,结果却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最终梵门内外无计可施,梵大一怒之下,一掌拍裂了鬼手宗的石碑。 正因此事,鬼手宗备受羞辱,在梵城的地位一落千丈。从此之后数年间,鬼手宗门人不行于世,皆处在暗无天日的石洞中苦炼,再加上其恶名威赫,如今整个梵城西南隅,近乎是没人出没。 不过此刻,在鬼石山前的这片树林中,却有两道人影。 在一棵老树旁,有两个人并排而靠,一个人背影婀娜,秀发及腰,看似是个年轻女子。而另一个人背影略显佝偻,看似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夜色下,两人却显得颇为亲昵。 “幽若,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今天可算是……”男人急切道。 话还未说完,女子便娇柔地说道:“你个老不死的,净会说瞎话哄骗我,昨天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昨天……不是鬼七也在你的身边吗,我也……也不敢看你啊。”男人小声地回道。 “不敢看我?你还没看全我吗?我看你平时胆子挺大的啊,怎么在鬼七面前,一点儿骨气也没有?”女子嗤笑道。 虽是言辞尖酸,但从她的口中说出,娇声如蜜,不禁让人心头一软,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男人也只有跟着陪笑,突然间,他一把搂紧了女子,说道:“幽若,我们赶紧……” “赶紧什么?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办完了吗?”女子突然变得冷淡,凌厉地问道。 “放心,其他的几位长老已经答应我了,将推崇你为鬼手宗的圣母,大夫人很快就会被废,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了。”男人笑道。 女子又缓缓地伸出手,说道:“另一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鬼石山的各类机关,各条通道都在这张地图上。”男人说道,隐约中有些不耐烦。 话音未落,他便将地图放入了女子雪绵而具弹性的胸脯之中,而另一只手挽过轻盈的娇躯,女子顺势而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你可得保护好。”男人笑道,又用手轻抚了她的玉胸。 女子嘤咛一声,缓缓说道:“保护我的不还有你吗?” 虽早已为妇人,女子此刻所显露的娇羞之色,恍若二八年华的少女,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羞涩之中更显得风情万种。 男人一听,双臂更加搂紧了女子,一阵缠绵。 月色下,树影晃动,鸳鸯林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不久,在林头不远处,却走进了一个人。 他,看不清面容,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气息,一种只有该女子熟悉的气息。 不足十丈外,女子便感受到了这丝异常。 她敏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果断地划在了自己纤细的小腿上,继而迅速地摊倒在地,靠在了男人的怀里。 这一切如行云流水一般完成,身旁的男人却显得很是错愕。 他惊诧道:“你……” 话还未说出口,不远处便传来一道阴沉地声音,道:“大长老,你怎么和幽若在一起?” “鬼七,我不小心把腿划伤了,幸亏遇到了大长老,不然可就……凶多吉少了。”女子委屈地说道,刚说完,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鬼七见此,步伐如箭,一把搂起女子,便往鬼石山赶去,脸色无比凝重,眼中满是怜爱。 此刻,老林中只留下了脸色苍白的大长老,双腿仍在瑟瑟发抖……; 第十二章心结 当太阳初升过地平面,在峰巅之上,便会看到一个孩童,面容清秀,身形健美,赤膊着上身怒指朝阳,每日都是如此。[燃^文^书库][].[774][buy].] 在山峰的不远处,钟无成盘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他双目紧闭,神色中略显沉重,因为他仍在琢磨着那半块古玉,却始终一无所获,显得很是疲惫。 孩童依旧是每指刺向朝阳,不留余力。匆匆一个月的时间,十根手指不断地汲取天地精华,被磨砺得修长而白皙,像羊脂玉一般瑰美。除此之外,手指也变得比以往更加坚韧有力。 “嗖!” 突然间,姬云感到身后有一丝异样,他敏捷地转身一指,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果断凌厉。只见身后袭来的石块早已粉碎,只留下了呛人的灰尘,姬云被呛得直咳嗦,却始终盯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惊讶无比。 他瞥了青石上的钟无成一眼,又转过身去,不予理会,继续每指刺向朝阳。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喃喃自语道。 “姬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钟无成突然说道。 姬云纵身一跃,步伐轻盈,脚尖如蜻蜓点水般,触了三次地,扭身一转,便跳到了那块青石旁。 此刻,他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钟无成,满是希冀。 “姬云……你姓姬?”钟无成问道。 孩童一听,瞬时眉目紧皱,嘴角一撇,心中暗道:“这算是什么问题?姬云不姓姬,难道是姓钟?”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只敢心中暗想,因为他深知钟叔的脾气古怪,他若这么回答,肯定是自讨苦吃。 待姬云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钟无成神色冷漠,又问道:“你是姬家什么人?” 姬云一听,显得更加迷惑,他问道:“姬家是什么家族啊?我不是什么姬家的人,也没听过什么姬家,钟叔你是怎么了啊?” 钟无成默然半晌,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没事了,可能是我想错了。” 但他却仍是神情凝重,显得像是身上肩负着磐石一般,姬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日里受惯了他的懒散和不羁,对于今日疑虑重重的他,姬云却显得很不安心。 他眉头紧蹙,缓缓地说道:“钟叔,你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钟无成一听,很不自然,笑道:“你是我的爱徒,怎么会呢?” 然而,他的笑却是伪装得如此失败,徘徊不定的眼神,则彻底是出卖了他的心。 姬云看出了这丝异常,他也默然了半晌,又缓缓开口道:“钟叔,姬家是你的仇家是不是?” 钟无成不语,却是点了点头。 “所以你怀疑我是他们派来的人?”姬云紧接着问道。 这次钟无成却抬起了头,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惊讶,他惊讶地不是姬云的聪慧,而是惊讶自己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徒弟,怎么会怀疑与自己朝夕相处一个月的孩童。 显然这一次,姬云又猜对了。 此时,钟无成不再沉默,开口道:“我的确怀疑过你,不过,我错了……” 姬云也显得有些神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钟叔,这也不能怪你,毕竟我的来历不明,就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也许,我真的是姬家的人。” “你是我钟无成的徒弟,你是姬云!”钟无成回道。 “其实……我不叫姬云。”孩童回道。 钟无成显得无比惊诧,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姬云缓缓地说道。 话音未落,他又说道:“我是村长在姬云山里捡来的,我的母亲被救出来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也记不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听到姬云山这个名字,钟无成显得格外不安,不由得身体一阵,但他忍住了这种内心的躁动,问道:“后来怎样了?” “后来,村里人一直待我很好,相继接济着我们母子二人,老村长教我打猎,村里的大婶也教我识字,还给我取名字,叫我姬云,直到……”他说道。 说到了一半,姬云不禁鼻头一酸,脑海里浮现了村里都有人的面容,一个个和蔼可亲。毕竟离开了村子一个多月,孩童甚是想念,他想念自己的母亲,想念老村长,想念憨憨的二蛋哥,甚至平日里与他作对的鼻涕娃,今日在他的心中都是格外的亲切。 钟无成听得很是入神,他对眼前的这个孩童的经历显得越发的好奇,而这种好奇最终还是源于,他来自姬云山的一个村子! “后来你是怎么来到梵城的?”他不禁问道。 “后来……村子里举行五年一度的祭山,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最后,我们挨个上去给古鼎祭血,轮到我的时候,祭坛却突然发光,好似活了一般,再睁眼,我就到了梵城这个地方。”姬云皱着眉,缓缓说道。 对于昔日所发生的一幕,他充斥了太多的不解与疑惑,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又有哪些东西他能明白呢? 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却承担了太多! 钟无成听完了孩童的经历,却依旧是神情凝重,他的心结解开了,但却给孩童再次系上了心结。 本来经过一个月的历练,姬云渐渐已经忘却了以往的生活,一心想要修行,但现在他又不禁想到了过去。 此刻,他背对着钟无成,望着朝阳,大喊道:“我到底是谁?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声音久久回荡,绵绵不绝,难以平静的不只是整个峰巅,还有孩童的内心。 “只有忘却过去,才能迎接未来!”钟无成说道,他也看着朝阳,仿佛眼中的太阳,从未像此刻这般温暖灿烂。 姬云喃喃自语,道:“忘却过去,才能迎接未来……” “姬云,今天我便正式传授你门内绝学。”钟无成郑重地说道。 不过,此刻的姬云却没有平日般的兴奋,反而问道:“钟叔,你是不是因为怀疑我是姬家的人,所以才迟迟不肯交我门内绝学的?” 这同样是孩童的另一个心结,正因为他的聪慧,他的不甘,所以他活得累,忘却不了过去,始终是个累赘。 “这倒不是,我不教你,是因为你还没到火候。”钟无成坦然道。 姬云却有些不信,反问道:“真的?” “臭小子,你又找打是不?”钟无成回道。 “哪有,只不过今天你的转变太大了!”姬云撇嘴道,又变成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钟无成捡起了青石旁的一粒石子,问道:“还记得它吗?” 姬云一看,甚是熟悉,正是早上袭来地那般的石子,他愤恨道:“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正因为你一指击碎了石子,所以你才能修行门内绝学,以前还不到火候。”钟无成缓缓说道。 姬云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十分欢喜,却又略显一丝疑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钟叔,门内绝学真的那般厉害吗?” “你看我厉害不?”钟无成反问道。 “你是……很厉害,但又为什么被梵大抓进牢里呢?”姬云不禁问道,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他好长时间了。 钟无成一听,大笑道:“梵大那个酸书生,也能抓到我?若不是我听说他的藏酒至珍,故意耍他一番,他这辈子也甭想看到我!” 姬云瞬时双眼泛光,满是希冀,拉着他的手,说道:“钟叔,快教我绝学吧。” “你可知道当日你为什么昏厥在了峰巅?”钟无成问道。 孩童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因为你元气不足,无法支持你如苍龙破天的一指。”他缓缓说道。 “什么是元气?”姬云疑惑道。 钟无成伸出一指,只见这根手指尖存续着一段气柱,经久不衰。 “你还记得我教你的口诀吗?”他问道。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姬云熟练地背道。 “以天地之气为基,能够为己所用的丹田之气,便是元气。”他正色道。 说罢,他便侧身一指,气柱从指尖如流星般迸发出去,倏然间,几十丈外的一块巨石便化为灰烬。 姬云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钟无成出招,竟然如此的犀利,让他颇为震惊。 “你先像我一样凝聚出一段气柱。”钟无成说道。 姬云缓缓地伸出手指,他在心中反复地默念口诀。渐渐,一段不足半指长的气柱从指尖涌出,却难以成型,时高时低,断断续续。 不管怎样,他也算是成功地凝聚出了元气,也算是迈出了新的一步! “净其神,稳其心,聚其指。”钟无成缓缓说道。 此刻,孩童闭上了眼眸,宁静其心,仿佛天地间,除却一指外,再无他物。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涌现了一段存续不断的气柱。 “接下来,就该学门内三绝了……”钟无成说道。; 第十三章 三绝 清幽的竹林中,一道影子在窜动,林海淹没了他的身形,只能看到林子移株换位,如迷宫一般,时而周转,时而变幻,却随时都会堵住他的去路。[燃^文^书库][].[774][buy].] 此时,四面八方的竹钎像他涌来,一根一根地擦过他的背,他的肩,他的发,却没有一根伤到他半毫,步伐灵动,身影轻盈,渐渐,他已厌倦了持续一个月的游戏。 炎阳似火,竹林的顶端,那道黄符依旧在飘扬,如林海中一张帆,指引着下面林阵的变幻。烈日下的这张帆,却显得格外耀眼,金光摇曳,难以匿迹。 万缕光芒下,这道身影在逐渐地攀爬,看似踩着光辉一般,步步高升,但实际上他踩的是竹子,足足有十八根。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了,貌似每根竹子都记得他的味道,也同样记得他的每次摔下来的模样。 但这次却不同,他不会再摔下来了! 倏然间,他已经到了林端,这道黄符依旧是很安详,像以往一样看着他,辉煌下藏匿得是默然,好似一种嘲笑。 “净其神,稳其心,聚其指。”他喃喃自语。 一道微弱的气柱冲指尖划出,暗淡却带有一丝诡异,稳稳地落在了黄符的中心,风依旧拂过林端,但它却不再摇曳了,黄符的光芒也不再耀眼,逐渐地走向衰弱。 他脚尖一点,腾跃林天之际,转身奋力一指,如每日刺向太阳般,稳健,雷厉! 一个月了,黄符终于被他点破,风吹散了林阵的帆,渐渐化为了虚影。炎阳下,这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他,便是姬云。 伴随着黄符的消散,竹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姬云踩着几根竹子,借势翻了几个身,腾空一跃,便到了一根被压的半弯的竹子前。 “钟叔,钟叔……”他小声叫道。 回应他的却依旧是一阵鼾声。 姬云皱了皱眉,转身绕到一块青石后,拿出了早已藏好的酒,他打开了酒袋,用手不停地扇动,酒香不断挥发,渐渐弥漫了林子。 只见,钟无成的鼻子在不停地抽动,整个身体如被勾了魂一般,渐渐与竹子脱离,往酒袋这边走来,但眼睛依旧是紧闭,好似梦游一般。 “钟老头儿,还想不想喝酒?”姬云大喊道。话音刚落,他便将酒袋向下倒。 几滴酒滑落出了袋口,但还未落地,就已经进了钟无成的口中。此刻,他双腿跪地,仰面张口,就在酒袋的下方,怒骂着:“你这臭小子,别的学得不怎麽样,浪费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 “没浪费,没浪费,我这不是在给师傅您倒酒吗?”姬云笑道。 钟无成老脸一黑,撇嘴道:“有你这么倒酒的吗?还得让师傅给徒弟下跪。” 姬云听完,一阵大笑,然而大笑之后,却是一阵哭喊。因为在他的后面,钟无成一手拿着酒袋,另一手在追打着他。最终,老头拧着小娃的耳朵,一副常胜之姿。 在青石上,钟无成盘坐而息,时不时品上一口酒,撇了撇嘴,看着姬云说道:“太差了!” 隐约之中,还带有一丝惋惜之意。 跪在他身前的姬云,愤懑地说道:“钟叔,这……不错了,我今天把黄符指破了,不信你看。” 他指向了天空,林端上方除了一轮炎阳外,就是几朵云而已。 然而,钟无成却没有抬头,依旧是喝了口酒,嘟囔道:“这酒本是难得的五谷酒,口感绵柔,而有回甘,只可惜这奸商居然兑水了!” “这奸商的人品太差了!”他又狠切道。 姬云顿时一愣,喊道:“钟老头,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给我跪好了。”他瞪着姬云说道。 刚说完话,他又伸起了懒腰,就要抱着酒袋睡觉。 “钟叔,你什么时候传我门内绝学啊?”姬云哭喊道。 “看你的表现!”钟无成硬生生地回道。 姬云故作伤心的样子,抽泣道:“你看我为了给您老偷酒喝,让人打成了这个样子,您老还一点儿不心疼。” 他便伸出了胳膊,上面有些淤青,像是被棍棒打地一般。但实际上,却是前几天在林阵被竹子抽地旧伤,至今未愈,姬云借机拿它做戏,边伸胳膊边哭,而且越哭越伤心。 钟无成躺在青石上,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觉,他一阵心烦,便从青石上蹦了起来,喊道:“你这是哭丧啊?我还没死呢。” “你是没死,我就要死了,下次再给您偷酒喝,肯定是被那奸商活活打死。”姬云抽泣道。 钟无成依旧不语,一心只想睡觉,就在那默然地看着他表演。 姬云见他依旧是没有反应,哭喊得更大声了,说道:“我死了不要紧,若是有人问起我,你是谁的徒弟,我若说是钟无成的弟子,岂不是辱没了您老的威名啊?” 钟无成一听,神色大变,不禁横眉道:“谁敢欺负我的弟子!” 姬云掩面而笑,说道:“您老要是传我门内绝学,别人就欺负不了我,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您说是不是?” 他又紧接着说道:“钟叔,你看我都把黄符指破了,这林阵我也玩腻了,也该换点新的了。” “看来今天我不教你,我是睡不了安稳觉了。”钟无成无奈道。 在竹林中,姬云看着钟无成的背影,满是希冀。 “我绝天派,有三绝闻名于世。”钟无成叹道。 “哪三绝啊,钟叔?”姬云问道。 “第一绝,盗术绝!天觉手盗尽天下万物,连上古神物女娲天石都曾被盗皇绝天盗走过。”钟无成正色道。 姬云认真听着,不敢插嘴。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安宁,因为他渴望着走向未来,对他而言,走向未来,才能走进自己的过去,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谁? “第二绝,身法绝!绝天舞步乃是盗皇所创,步伐玄妙,万里追踪,不见其影,世人称绝。”钟无成继续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却顿了顿,说道:“至于这第三绝嘛,我教不了你,只能你自己领悟。” “为什么?这第三绝是什么啊?”姬云不禁问道。 “第三绝便是,谋绝!”钟无成回道。 姬云皱了皱眉,这前两大绝学都是身法或是盗术,这谋绝难道是功法? 他问道:“这第三绝难道是功法,钟叔?” 钟无成却笑道:“谋绝便是谋略称绝,盗物之前必先统筹布局,运筹帷幄,绝天弟子从不失手而且能全身而退,所以,我们绝天派从来不收笨徒弟!” 姬云掩面而笑,暗自庆幸道:“还好我不笨,若是二蛋入了这绝天派,岂不是迟早得被逐出师门。” 钟无成转过身来,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要知道,为师收你为徒实属是破例,你要好自为之啊。” 孩童挠了挠头,装作听不明白,心中却暗骂道:“这死老头儿,暗地里居然骂我笨!看我以后不给他酒里撒尿的。” 一想到这,他不禁笑出了声,钟无成则咳了几声,问道:“你在笑什么?” “弟子在想我们绝天派果然是称雄于世,不禁大喜,不过……”他回道。 “不过什么?”钟无成问道。 “不过……钟叔你没提功法啊。”姬云问道。 钟无成又看向太阳,一指刺向炎阳,说道:“你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口诀吗?”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姬云流利地背道。 “这便是绝天派的心法,以后你不只是牟时起来练习,午时和亥时各温习一遍,午时每指刺向炎阳,凝练炎阳之气。亥时每指刺向星辰,凝练星辰之气。”钟无成缓缓说道。 “弟子谨记,那其他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修习天觉手和绝天舞步了?”姬云笑道,显然对这两大绝学更感兴趣。 “没错,不过……”钟无成回道,故意学着他刚刚的语气,掉他的胃口。 “不过什么?”姬云问道。 “不过你得先打通体内一脉,才能修行天觉手,打通两脉才能修行绝天舞步。”钟无成笑道。 “这……”姬云吃吃道,内心无比的沮丧。 钟无成则走近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欲速则不达,从明日起,你便专攻阳跷脉!”; 第十四章 星辰 星空静谧,只有万颗星辰在黑夜里言语,每一次的闪动,都牵连着一颗心,倘若没有了这星辰的颤抖,他这颗心恐怕早已停止了。[燃^文^书库][].[774][buy].] 男子依旧坐在石阶上,刻着他的木雕,一把龙鳞匕首雕琢着她每一缕的发丝,每一分的风情。 以前,就曾经有一个人,喜欢他陪在一旁,坐在石阶上遥望着星空,但现在陪着他的,只剩下这块不会言语的木头。 “五年了,若璃,你还活着吗?”男子喃喃自语。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他再一次抓空了那双手。十五年前,他没有抓住,那一次,他仍没有抓牢! 望着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 夜空下,石阶旁,两人相依,享受着星辰的静谧。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还会记得我吗?”男子望着她,深情地问道。 “会的,我永远也不会忘的……”她羞涩地回答。 这种感觉她从未感受过,莫名的悲伤,好像孩子要失去了依靠一般。 万千悲伤涌入心头,男子也无法遏制内心的那份情感,好似洪流爆发一般,青年对少女的情感,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而是,青涩的爱! 爱听似沉重,却也那样的简单。 患难下的不离不弃,床榻下的悉心照料,丛林间的欢歌笑语……这便是爱! 少女眼眸里的泪珠不舍别离。最终,却还是一滴、一滴地流落尘泥。 此刻,男子拥她入怀,共享这分难得的静谧。 “待我风华正茂,牵你天荒地老!”男子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 手穿过她的秀发,感受着这一丝别离前的旖旎。 直到那一天,梦碎了! 一张喜帖打破了他这场梦,切断了他这丝缘,他永远也忘不了上面的名字,一个是他的心头至爱,另一个是他的手足至亲! “伊烛烽,还是你赢了,当初你就不该救我,你让我活着,却让我痛苦!”男子大吼着。 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但如今支撑他活着的,又是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把手中的木雕撇了出去,断成了两截,就好似他的那份情感一般,一刀两断。 男子拖着躯体,消失在了黑夜里…… 在石阶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躲着一个小女孩,她,便是郗晴。 “爹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抽泣道。 她虽然还小,不明白郗剑的那份情感,但也过得很是愁苦,谁又能明白没有娘亲的痛呢?只有她自己知道。 郗晴缓缓地走向石阶,捡起了断成两截的木雕,纤弱的手小心地将它拼接在了一起,就好似填补上了她内心的那份空白。 她从来没有笑得那么灿烂过! “娘,你长得好美。”她笑道。 娇小的手将木雕捧在胸口,这一夜,她一定睡得很安详,因为她终于见到了娘亲。 同一片的星空下,也坐着另一个人,他在看着星辰发呆,喃喃自语道:“娘,你还好吗?” “好……好酒!”钟无成笑道。 他捧着一壶酒在打醉拳,身体摇晃不稳,好似随时都会跌倒一般,但每次要触地的时候,脚尖一点,又诡异地弹起。他神色虽醉,但步法未醉,依旧轻盈灵动,如星辰般飘渺,似弱水般柔情,若不是他穿得破烂,定会以为是哪家少女在翩翩起舞。 “这步法如此玄妙,却不失一分唯美。”姬云说道。 “所以它才叫做绝天舞步!”钟无成回应道。 “你没喝醉啊,钟叔?”姬云笑道。 钟无成身形一闪,变到了他的身前,一脚给他踹下了石阶,骂道:“老子的酒量有那么差吗?” 一道钟鸣传来,打破了安宁,钟鸣过后,却又是一片寂静。 “亥时到了,臭小子练功去。”钟无成说道。 话音刚落,姬云便脱去上衣,赤膊着上身,每指刺向星辰,皎洁的月光下,这副身躯显得更加无暇。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自语道。 秋夜本就是凉的,在星辰下,更显凄寒,只见,月光下的这副身躯在微弱地颤抖,他在竭力克制,却只会颤抖得更加厉害。 “相比朝阳的晨曦之气,这星辰之气怎样啊?”钟无成漫不经心地问道。 “寒,寒得彻骨!”姬云哆嗦着回道。 “既然知道寒,就不要把它留在体内,要懂得把他放出去!”钟无成厉声道。 姬云琢磨着这句话,但是如何把他放出去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明白了几分。 他继续吞吐着星辰之气,沉积丹田,不过每指刺向星空时,又用指尖释放出它。渐渐,每指刺向星辰,便会射出一缕寒气。 “孺子可教也,就是要你吸收星辰之气,同时也释放星辰之气,收放自如,便可达到周身循环,以此来打通一脉。”钟无成满意地笑道。 虽然姬云放出了一缕寒气,但身躯依旧是在颤抖,因为大部分的寒气仍留在了体内。随着他吸收地星辰之气越多,体内残留的也越多,身体也就颤抖得更加厉害。 钟无成本来有点高兴,但看他眼前的这个样子,嘴唇泛白,面目漆青,隐约中已是承受不住,不禁骂道:“猪脑子啊,你有几根手指?就会拿一根放吗?” 姬云转念一想,便将十指同时刺向星辰,但却只有两指放出了寒气。 “一心多用,可没有那么简单啊!”钟无成又笑道,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此刻,他的心很乱,乱到难以抽身。身体如冰一般凄寒,内心却如火般躁动不安,一水一火,互不相融,整个人就似要炸开了一般,在膨胀,却在忍耐。 钟无成依旧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没人能救他,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自己! 孩童闭上了眼眸,安抚他的内心。渐渐,想起了昔日的一幕。 他在用手指凝聚气柱,却怎样也难以凝练其形,心焦气躁,却有一道言语,压住了这份躁动,道:“净其神,稳其心,聚其指。” 当日,听完这道言语过后,他便安稳了许多,指尖的气柱也渐渐成型。 此刻,姬云不禁想到,既然无法一心多用,便只刺出两指,不过这次射出的不再是寒气,而是寒气柱! “净其神,稳其心,聚其指。”他内心暗道。 他同时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因为这是他运用最灵活的两根手指,凝聚气柱也更容易一些。 但事实却出乎了他的预料,每当右手食指凝练气柱的时候,刚聚气为形,另一根手指上的气柱便会不稳,渐渐涣散。 他反复了多次,依旧是失败。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但体内的寒气依旧是存积不少,丹田里寒气四处打转,隐隐作痛。 “钟叔怎么办啊?我……”姬云对着钟无成喊道。 “若是我,放屁都能把寒气蹦出去,至于你嘛,估计是够呛。”钟无成漫不经心地答道,依旧是躺在石阶上喝酒。 “你……”姬云吃吃道,因为此刻他说话都隐隐作痛。 他只能心里暗骂道:“死老头儿,一心想害我,看我以后不往你酒里撒尿的,唉哟” 钟无成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以为是寒气所致,便提点了几句,说道:“你是不是丹田内寒气乱窜啊?” 姬云痛苦地挤出一个字,道:“是!” “是不是感觉体内寒气膨胀,好似要炸开了一般?”他又笑道。 这次姬云不再回答,只是狠狠地点头,因为他一说话,体内的寒气便会蹿得更加厉害,也就更痛苦。 “既然寒气放不出去,那你就把它全都化为元气,然后……”他一脸坏笑道。 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然后就把元气全部挥霍掉。” 姬云一听,脑袋直晃,龇牙咧嘴地表示不懂。 他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两个吊坠,很是瑰美,细长的铁链上系着一个铜球,材质虽然普通,但是工艺非凡,纹络清晰,上面还雕琢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钟无成把两个吊坠扔给姬云,令人咋舌的一幕却是孩童竟然没接住,更为确切的说是,接了但是没有捧住,因为这两个看似小巧的吊坠,实在是太重了,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两个吊坠,一个五百斤,你凝炼完元气后,就把它绑在腿上,绕着林子跑,一直跑到天亮,也就差不多了。”钟无成指着远处竹林说道。 姬云一脸愕然,心里却只想戳他脊梁骨。 他迈着闲散的步伐,向竹林走去。突然间,又回头笑道:“顺便把西边的竹林砍了,我想要个竹屋。” 姬云此刻彻底是明白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想要个竹屋…… 夜很静谧,但在远处的竹林中,却不断地传来阵阵诅咒声,道:“死老头儿,处处算计我,我戳你个脊梁骨……” 求推荐,求打赏啦; 第一章 晨曦 晨曦破晓,竹林内还是一片影影绰绰,只有竹叶下的露珠显得晶莹剔透,格外明亮。[燃^文^书库][].[774][buy].]倏然间,道道光芒却已伸向了这片地域,地上的光路不断延展,条条纹络漫延,直到…… 当第一缕光束还没有刺入姬云的眼眸,便有一块石子袭来,精巧地打在了他睡意朦胧的脸上。 “牟时到了,起来练功。”钟无成懒洋洋地说道,自己则是又伸了个懒腰,靠在了半弯的竹子上继续睡觉。 孩童从青石上爬起,却发现全身酸痛,好似骨头被人一根根地拔下来,又重新安上了一般。双腿也隐隐不听使唤,不仅是酸痛,而且是异常的沉重,至今他还没有发觉,腿上依旧绑着那两根吊坠,此刻显得无比安宁。 昨天的夜却不是很平静,因为他近乎是一宿没睡,体内膨胀的元气,好似怎样也挥霍不完,让他绕着这片竹林跑了不下八十圈,但这却远远没有结束。 再看西面的那片竹林,已被他砍光了大半。昨夜的他,对竹林里的生灵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灾难!见到任何动物,孩童都要好奇地玩弄一番,精力过于旺盛,不知疲倦,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他才瘫倒在地,昏昏欲睡。 “死老头儿,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叫我起来……”姬云嘟囔道。 他打算腾空一跃,却发现怎么也蹦不起来,双腿如灌铅了一般,走路都很缓慢。这时,他低下了头,默然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才想起了那两条瑰美的吊坠,便转身坐到青石上,打算把它摘下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拽动那个吊坠,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它就是不下来,好似长在了腿上一般。 姬云尝试了许多次,却都失败了,渐渐也发现了吊坠的古怪,每当他拽动铁链的时候,吊坠上的文字就会隐隐发光,铁链便会束缚得越紧,他皱着眉头,颇为不解。 此时,竹林中却传来了一阵嗤笑,道:“臭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这千斤坠戴上了就摘不掉,自己好好享受吧。” 姬云一脸苦涩,唯有心里暗骂道:“死老头儿,坑人不浅,我戳你的脊梁骨,我在你的酒里撒尿……” 发泄过后,他也唯有一脸无奈,拖着近乎支离破碎的身子,缓缓地来到溪边洗脸,他捧起了一口水,溪水清澈甘甜,不禁叹道:“好甜的水!” 在小溪的上游,却也传来一道声音,虽被溪声掩没,却还是带有一丝舒缓的粗犷,道:“好舒服啊!” 顺着溪水的源头望去,姬云看到了一个人影,看他的体型神态,隐隐有些熟悉,好像……钟无成。 他顺着溪流向上走了几步,发现这道身影正是钟无成,他竟然在溪水的源头洗脚!姬云一阵干呕,满肚子酸水啊,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洗脚水! 孩童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一心想给钟无成的酒里加点作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简单的洗漱过后,此刻,他已赤身站在了峰巅,晨曦温暖,生气勃勃,姬云不禁叹道:“还是晨曦之气舒服啊,舒缓而带有生气,温洛我每一寸的筋骨。” 他如往日般地每指刺向朝阳,同样的动作,却有不同的感悟,每指都有新的气象,每刺都有新的领悟。 在吐纳之中,晨曦之气在缓缓地修复他的伤体,温洛他每一寸的筋骨,涣洗他每一滴的血液。 一夜之间,他有了太多新的感悟,以前从未觉得晨曦之气有如此的奇效,能温洛筋骨血脉。也许,正因为昨夜星辰之气的冰寒,才显示了它的作用。 这两个时辰的修炼,对姬云来说,倒是像在养伤,不像以往那样的难熬,枯燥。现在,反而是一种享受。 一个时辰过后,孩童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虽然精力不是那么充沛,神色血气倒是好了不少,他伸了一个懒腰,只听骨节咔咔作响,继而又是一声舒缓的长叹。 他望着朝阳,不禁笑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欣赏过朝阳的美,每日忙碌地修炼,让他错过了太多,但他所付出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也不知道,他,只想知道自己是谁,只想治好娘亲的病而已。 不断的转折,将他指向了这里,他,便唯有将它走完…… “臭小子,快过来干活,别在哪傻站着!”钟无成喊道,打破了他片刻的安宁。 姬云依旧是难以腾身一跃,因为这千斤坠着实是过于沉重,他只能一路小跑过去,身体左右摇晃,显得和双腿很不协调,好似一双假肢安在了身上,颇为好笑。 钟无成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笑道:“你怎么跑得像个鸭子啊?我可不收鸭子做徒弟,做下酒菜倒是不错。” “不都是你害的?”姬云反驳道。 “我害的?你知道这千斤坠多少人求着戴,我都不给他戴,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钟无成回道。 姬云也不再理会他的话,心中暗道:“信你就见鬼去吧!” 钟无成喝了一口酒,滑了一个瞬步,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说道:“臭小子,不干活,傻愣着干啥呢?” 姬云跪在了成排的竹子前,一阵愕然,他难以想象,这些都是他昨天夜里徒手劈的,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侧面有些淤青,却依旧难以置信。 “别看了,就是你昨天劈的,只管劈不管盖,这竹屋还得老子来收拾。”钟无成缓缓道。 他一脚踢开了成百上千根竹子,从袖中甩出一道金线,只见它穿过一根又一根的竹子,串联成了一个个竹排。 几面竹排纵横交错,镶嵌在了一起,他 又甩出一道黄符,贴在了竹排的顶端,一座简易的竹屋便浮现在了眼前。 姬云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得又高看了钟叔一眼,心中暗道:“钟叔虽然做事儿有点不靠谱,但确实是挺厉害的。” 默然半刻,他便高兴地走进了竹屋,想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氛围,毕竟是在石头上睡了太久,都不知道睡屋子的感觉了。 他舒缓地伸了个懒腰,不禁打了个哈欠,却隐隐感觉到屋子有些晃动,他骂道:“这死老头,做事果然不靠谱。” 话音刚落,屋子晃动的更加厉害,倏然间,竹屋便塌了,只能看见从竹排中伸出的一只手,淤青且在颤抖。 梵门内,在梵大的书房里,站着一个白发老者,他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一阵忙乱,却依旧是没有找到。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他整了整衣衫,端坐在了椅子上。 推开门,进来的正是梵大先生,白发老者便要向前躬身行礼,梵大却迎了过去,示意不必了,显得颇为谦和。 他坐在了主座上,开口道:“程明,你我相交多年,又是我梵门首屈一指的炼金师,又何必如此多礼呢?” “梵大先生客气了,不知今日找老朽前来,有何要事?”程明问道,显得有丝谨慎。 “久闻程长老出自炼术族,不知贵族的浸血剑……是否真的如此绝世?”梵大问道。 一听到浸血剑三个字,程明神色大变,隐隐有些凝重,只能吃吃地答道:“这只是上古的传闻而已,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上古传闻,浸血剑戮血而生,煞气滔天,炼术族先祖历尽百年,才炼就这一把盖世凶器,更是以它一月间灭了多个古族,从此威名远震整个涿鹿原,只可惜历尽千万载,最终也是化为沉泥。”梵大叹道,一脸惋惜。 程明却显得更加紧张,只说道:“这……都是传闻而已。” “不知道程长老的族内,是否还有人能炼制这浸血剑?”梵大问道。 话音刚落,程明双腿便有些颤抖,含糊地回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 梵大却显得很随意,翻开了一本书,这本书看似破旧,枯黄色的封皮上,还带有斑驳血迹,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着。 程明看到了这本书,变得更加是坐立不安,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它,不移半寸,两只手攥得发紫,却不敢妄动。 “是吗?”梵大又问道,脸上却有些阴沉。 “唉,整个炼术族的历史之中,就炼出过那一把浸血剑,它是第一把,也是最后一把,可惜最终也是化为沉泥而已。”程明无奈地答道。 “然后呢?”梵大紧接着问道,明显很不满足于此。 程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据我所知,族内仍存有浸血剑的炼法,只可惜剑的材料过于罕见,炼法过于玄奥,至今无人炼成,凡尝试炼剑的人,皆被煞气所噬,无一生还!” 梵大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说道:“放心,只要你为我尽心尽力,没人会知道那件事的!” 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章 黑衣 虽已至深秋时分,炎阳依旧是那样炙热难耐,峰巅之上,姬云孤独的影子,也要躲在他的身后。[燃^文^书库][].[774][buy].]钟无成则是优哉游哉地躺在那间小竹屋里,一边喝酒,一边透过竹窗看他的一举一动。 午时的炎阳更是难耐,姬云赤膊着上身依旧是每指刺向炎阳,像以往一般迅猛、雷厉,唯一有变化的便是他日益浮躁的心,又是近半个月了,他依旧是没有什么进展。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喃喃自语道。 近半个月以来,他每日午时在炎阳下,每指刺向炎阳,汲取炎阳之气。每日亥时在星辰下,每指刺向星辰,汲取星辰之气,而每日牟时,每指刺向朝阳,以晨曦之气滋养伤体,温洛筋骨血脉。日复一日,体内的元气比以往强盛了许多,却依旧是难以打通阳跷脉。 每日汲取的星辰之气与炎阳之气,是两个极端,一个至阳至刚,一个至阴至柔,他每日忍受着如烈火般的焚烧,又如寒冰般的凝冻,也没有此刻显得痛苦,内心的焦躁让人疯狂。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梵城就要快入冬了,太阳的阳气也就日益稀薄,你要是再不借着这炎阳之气打通阳跷脉,可就只能得等到明年了。”钟无成漫不经心地喊道。 “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肯定能打通阳跷脉,哼!”姬云不服气地回道。 钟无成则是不以为然,喃喃自语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当初可是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打通的阳跷脉,你这臭小子等明年吧。” 他转过身去,翘着二郎腿躺在了竹床上,悬着酒壶一滴滴地喝酒,怡然自得。 姬云吐纳着炎阳之气,又想起了钟无成的话:“将炎阳之气存于丹田,继而起于足跟外侧,经外踝上行腓骨后缘,没股部外侧和胁后上肩,过颈部上挟口角,进入目内眦,最终迂回指间射出,达到周身循环。” 他每日都在尝试打通周身循环,可是元气每至目内眦,却渐显不足,最后涣散,更别想再迂回指尖射出了。 次次的失败,磨砺他的心性,却也日益焦躁。因为比起失败更可怕的是,他每次都败在了同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总是冲不过目内眦呢?” “是你汲取的炎阳之气还不足,不够盛!”钟无成咧嘴笑道。 姬云则撇嘴回道:“鬼才信你呢,上次凝炼星辰之气过盛,害得我折腾一晚上,却只是为了给你砍一宿的竹子!” “可惜了,这竹屋有点凉了,还想打算换个木屋睡睡,臭小子居然学精了!”钟无成咂咂嘴,自语道。 姬云不再理会他,继续每指刺向炎阳,同时默念道:“存于丹田,起于足跟外侧,经外踝上行腓骨后缘,没股部外侧和胁后上肩,过颈部上挟口角,冲破目内眦……。” 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保持着手指刺向炎阳的姿势,望着天,看着云,又说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梵城内,集市上很是吵闹,一个白发老者神情默然地走在路上,他身着一袭青衫,半白的长须没过衣领,好似没有脖子一般。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插在他腰间的一柄剑,剑很短,不过十寸,却仍让人不禁地看上一眼,因为它通体泛黄,好似破败沧桑,剑锋却依旧是光亮如新。但人们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剑锷上面,因为上面刻有一个字,很醒目,程! “这是程家的人啊!”一人小声说道。 “程家可是炼术族的人啊,炼药术举世称绝,炼金术又名震天下,你看那柄剑,肯定不凡!”又一个小修士说道。 老者并未理会,依旧是一脸默然,却走得很快,转眼间,他已经走出了城门口,向城外的郊野走去。 他深色平淡,但内心确是忐忑不安。因为早上他收到了一封信,却是刚推门的时候飞过来的,被精巧地嵌在了门缝之中,时间掌握得准确,位置定得不偏不移,他立即向外张望,却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信上写着:“午时三刻,城外北隅十里,枯藤老树下见。” 没有署名,只有时间和地点,他本来应该不予理会的,但却发现信里还有一样东西,一页枯黄的纸,这纸他可能不认得,但是纸上的字和图,他却是认得,那是“潢水剑”的炼谱! 这让他不得不去赴约,因为他躲也躲不过的,既然送信的人有一页枯纸,就必然有那本书,也一定知道那件事! 一路的不安,到了老树前却显得坦然了许多,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人。他等了片刻,便要走,刚起身,却有一道言语留住了他。 “程明长老,你的书不要了吗?”一人说道。 他一听,目光便往声源探去,只见一个黑影藏在树后,他穿着一身黑袍,上身很宽,身形却修长,看不清面容,声音很怪,尖细而略带沙哑。 “你什么意思?”程明回道。 “我只想问程长老,百炼术谱还想不想要了而已。”黑衣人回道。 “在你手上?”他疑惑地问道。 “没有。”黑衣人干脆地回道。 “那你还问我作甚?”他阴冷地笑道。 “我知道在谁的手上。”黑衣人说道。 程明却笑得声音更大了,说道:“我也知道在谁的手中,就在梵大先生的手中。几天前,我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百炼术谱威胁我呢,可这有什么用?” “对你没用,对我却有用!”黑衣人也笑道。 程明此刻却是不笑了,他默然地站在树前。 黑衣人又开口说道:“那一页潢水剑的炼谱,你见到了吧。” “见到了。”程明回道。 “所以,你要知道我既然能取一页枯纸,也必然能取整本的百炼术谱!”黑衣人坦然地笑道。 “所以……”程明吞吐地说道。 “所以你帮我做事,我帮你杀了梵大!”黑衣人狠切道。 “做什么?”程明立刻问道,眼眸发亮,显得有了几分生气。 “炼制浸血剑!”黑衣人回道。 浸血剑三字如雷一般,劈在了程明的身上,他瘫坐在地,反复说道:“浸血剑,我……我炼不出来,你还是找别人吧……” 黑衣人转过身来,盯着他腰间的那柄剑,说道:“潢水剑也算是剑中精品,这你都能炼制出来,浸血剑你大可一试!” 程明虽然心很慌,此刻,他也不由得强迫自己安定下来,他缓缓地说道:“浸血剑得用千年青铜才能打炼,青铜本就是世上罕见,这千年青铜更是无人能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黑衣人淡定地回道。 程明却是满脸疑虑,颤抖着说道:“你……有浸血剑的炼谱?” “没有!”黑衣人依旧是很干脆的回道。 程明长舒了一口气,坦然了许多。 “不要忘了,你不是炼术族的吗?”黑衣人笑道。 程明颤抖地说道:“你是要我去偷……我不去,我不去。” “百炼术谱都能偷出来,你还有什么不能偷呢?”黑衣人笑道。 “偷浸血炼谱可是死罪啊!”程明说道。 “你已经犯过太多死罪了,不要忘了百炼术谱是谁偷的,程东又是谁杀的?”黑衣人笑道。 “我……冤孽啊!”程明哭道。 黑衣人又变得冷漠,说道:“你有两条路,第一条,跟我好好合作,可能你不用死,反而可以杀了梵大。第二条路,就是立刻死!” 此刻,程明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说道:“我选第一条。” 一转眼,黑衣人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阵笑声而已……; 第三章 搏命 峰巅之上,姬云依旧在默然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我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风轻云淡,万物不语,只有炙光普照大地,万里河山下,丛踪径野,水声潺潺。[燃^文^书库][].[774][buy].]这世间万物无一不是由太阳滋养,才能生根发芽,才能苟活繁衍,唯有它才能傲世苍穹,俯临天下! 他正看着太阳,倏然间,一指刺向太阳,自问道:“打破阳骁脉真得只能靠这炎阳之气吗?我偏不信!我要逆天而行!” 此刻,钟无成却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臭小子,不借这炎阳之气,靠你自己凝炼的那点元气,到明年你也打不破阳跷脉!” “我要以炎阳之气为基,本源之气为主,天地灵气为辅,打破这阳跷脉!”姬云愤懑道。 “前人的话不听,自己走什么邪门歪道,臭小子!”钟无成又骂道。 姬云反驳道:“我这是不能忘了本!不能忘了本源之气!” “去你的本源之气,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打破这一脉,别到时候我都老掉牙了,你连袋酒都偷不出来。”钟无成随意地说道。 话刚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抱着酒壶嚷嚷着去打酒,防止以后连酒都喝不上了,嘴上虽是骂骂咧咧的,脸上却带有一抹微笑,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像是一丝欣慰,也像是一种讥讽。 “喝不上酒,我就给你尿一壶!”姬云小声道。 他在峰巅默然了许久,又开始每指刺向炎阳,不过汲取的炎阳之气,却逐渐地变少,一点点稀薄,就好比一个引子,以此来激发体内的本源之气。 他也渐渐发现,只有本源之气才能与身心合一,虽然很稀薄,但在体内流动的却很灵活,如鱼得水一般。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以精化气,以气化神,神已知来,智以藏往。”他又自语道。 体内的本源之气、炎阳之气和天地灵气,渐渐三者融合,虽然起初躁动不安,但在本源之气的压制下,也逐渐变得安稳,合为一缕缕新的元气。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他体内的元气已变得愈发充盈,姬云开始尝试突破阳跷脉! “存于丹田,起于足跟外侧,经外踝上行腓骨后缘,没股部外侧和胁后上肩,过颈部上挟口角,冲破目内眦……。”他自语道。 姬云闭目而坐,身心与本源之气相连,体内的元气充盈,开始逐渐突破一道道穴位,一切进行的颇为流畅,但不到半途,元气就已是殆尽,他终于明白了钟无成的话,并不只是讥讽,也算是一道良言,因为他体内的本源之气根本不足以突破阳跷脉! 他盘坐于峰巅之上,又看向了天,又看着太阳,缓缓道:“难道我非得靠这炎阳之气,才能打通阳跷脉吗?” “我不信,我不信!”他冲着天反复喊道。 嘶厉之声反复回荡,吵醒了竹屋里熟睡的钟无成,他堵住了耳朵,翻身骂道:“疯子,疯子,我看你什么时候打破阳跷脉。” 发泄过后,又是一阵寂静,姬云不甘就这样失败,就这样气馁,他不会放弃,就像他不愿舍却过去一样。 他又站了起来,赤膊上身,傲立于峰巅。依旧是每指刺向炎阳,依旧是以炎阳之气为基,本源之气为本,天地灵气为辅,然后三者相继融合,直到…… 暮色降临,天边一片晚霞,唯有衬着白云。苍穹之上,一轮夕阳比以往温顺得多,略显和蔼,炎阳之气似晚年一般,在逐渐地走向殆尽。 此刻,姬云体内的元气也变得充盈了许多,孩童的不甘是源泉,激发着不断的本源之气,他又开始尝试打通阳跷脉。 竹屋内,钟无成翘着二郎腿,嘴边悬着酒壶,待酒还没有滴进嘴中,又嘟囔道:“臭小子,不听老人言,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打通。” 待这滴酒落至嘴里,峰巅之上,孩童也开始了第二次突破,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的气势就像是做一次赌博,孤注一掷,赌上了自己的未来,却只为了过去! “存于丹田,起于足跟外侧,经外踝上行腓骨后缘,没股部外侧和胁后上肩,过颈部上挟口角,冲破目内眦,迂回指尖,周身循环。”他又自语道。 此刻,孩童脸色狰狞,浑身颤抖,周身的元气仿佛都在迸发,炎阳之气、本源之气和天地灵气融合,在体内极速流荡,突破了一处又一处穴位,势不可挡! 但这种气势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当要到目内眦的时候,元气已走向殆尽,孩童不甘,他丝毫不收回元气,真正的孤注一掷,赌上了自己的生命。 远处的钟无成神色大变,急忙地向峰巅冲去,手里扔捧着酒壶,边喝酒边骂道:“疯子,真是个疯子!” 眼前的孩童依旧是在迸发着元气,不断地冲击着目内眦,脸色却变得越发惨白,因为他在以自己的精血为源,激生绵绵不绝的本源之气。 这是一场生死赌博! 但他明显不是一个好赌徒,脸色越发的惨白,身形愈发不稳,元气也越来越弱,目内眦依旧是没有被打通,但他却要倒下了,为了过去,他却赌输了未来! 当他就要倒在峰巅的时候,姬云胸前的那半块古玉却泛起了光芒,一抹幽绿不是那么耀眼,却似一缕源泉,古朴自然,反而让他心安。 那一瞬间,他就好像处在了生死的边缘,却被一缕缕光芒引回了世间。胸前一阵难以明说的温暖过后,绵绵不绝的元气涌入体内,如洪水一般,顷刻间,目内眦破了,半个月未被打破的穴位,眼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体内的元气愈发充盈,他引导着元气迂回指尖,完成周身循环。只见,峰巅之上,一道气流冲出,如流星一般耀眼,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这次,他,居然打通了阳跷脉! 峰巅之上,没有一阵欢呼声,没有旁人的激励,只有一道叫骂,道:“臭小子,想要弑师吗!” 钟无成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又蹲下来捡起酒壶,却漏了一个手指般大小的洞,他伤心地哭道:“我的酒啊,都被你这臭小子糟践了。” 姬云站在一旁不语,右手不自觉得背到了后面,稍有歉意,却明显诚意不足,笑道:“钟叔,你看我的方法行得通,前人说的不一定都对。” “臭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去给我打酒去!”钟无成骂道,把漏个洞的酒壶扔给了他。 “钟叔,这酒壶都破了,还怎么打酒啊?”姬云笑道。 “那也是你自己打破的,自己想办法,亥时之前,我喝不到酒,天觉手我是不会教你的!”钟无成回道。 夜色降临之前,姬云已经到了梵城,虽然路上的人不多,却也没人在意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他此刻停留在了一幅画像前,嘟囔道:“这画像怎么有点眼熟啊?” 孩童越发的好奇,反复打量着眼前的这幅画,只见画中是一个胡子丛生,脏乱不堪的乞丐,一双眼睛醉醺醺的,鼻子虽然坚挺,身形却是略显佝偻。 他噗嗤地一声笑了,道:“这画得该不是钟叔吧,想不到他还挺有名气的。” 姬云的目光又瞟向了旁边的另一幅画,这是一个年约**岁的小男孩,面目清秀,一双黑眸格外有神,他隐隐觉得这画像自己,便要把他撕下来看看,当他跃起撕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字,通缉! 孩童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脸色一黑,不禁骂道:“这死老头,害我背黑锅!”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群梵门的门徒向他走了过来,又一群人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小子在撕梵门的告示?”一人疑惑地问道。 “这是谁家的公子啊,这也是淘得没边儿,迟早倒大霉!”又一人笑道。 “他明显不是贵族的子弟,谁家的公子会穿得如此平凡,粗布麻衣,一看就是没人管的疯娃子。”众人笑道。 一阵嗤笑还未过后,姬云身后已经站满了人,一个梵门弟子伸手便要抓向孩童,他身形一闪,让男子抓了空,他又借势一滚,钻进了人群之中。 只见众人撕打在了一团,姬云从人群中缓缓爬出,他奋力地向一个胡同跑去,由于腿上仍绑着千斤坠,他跑得不快,身后仍一片人在追着他叫喊。 此刻,他唯有边跑边骂道:“死老头,坑人不浅,没有这千斤坠,小爷我早就跑了。” 话音未落,他却一句也骂不出来了,因为眼前是一个死胡同,根本没有路了! 他唯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后背紧贴住了墙壁,唯有默然地看着一群人向他围来。 孩童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突然间,却感到肩膀被人提了一下,身体不自然地抽动了下,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到了房顶。 他的眼前伫立着一个人,不是钟无成,而是一个陌生人!; 第四章 童子酒 站在姬云眼前的人,他并不认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面目俊秀,身着一袭白袍,腕上却套着两个精致的铁环,格外耀眼,他双手束后立于屋顶,显得空灵超凡。[燃^文^书库][].[774][buy].] 虽然并不相识,不过姬云对他却颇有好感,也许是因为青年刚刚救了他,也许是因为青年在对着他微笑…… 白衣青年的笑像和煦的风一般,萦绕在孩童的心间。他走近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兄弟?” “我……我叫姬云。”孩童吞吞吐吐地答道。 “我叫梵离。”青年平和的回道。 话音刚落,姬云神情不再自然,脚步渐渐往后挪动,脸上则露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一直想逃。 白衣青年一眼便看穿了他伪善的笑,开口笑道:“你不要怕,我虽是梵门的人,却和他们不一样!” “梵门的人都一样!”姬云回道,显然之前的诸多遭遇让他难以忘却,铭记于心,从来到梵城他就对这个门派没有一丝好感! 梵离依旧在笑,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亲和,反问道:“我若和他们一样,又怎会救你?” 姬云皱着眉,一时语塞,默然半刻后,又机敏地回道:“那是你自己想夺头功,怕别人和你争,打算一个人把我捉回去领赏。” 听了孩童的话,白衣青年却笑得更大声了,缓缓开口道:“我若想捉你,现在又何必和你浪费口舌?” 姬云依旧不语,想动却不敢动。 梵离背过身去,说道:“他们已经离开了,你可以走了,但还是要小心点为好。” 孩童仍是有些顾虑,他挪了几步,眼前的人依旧不动,他趁势转身一跃,脚尖接连点在几处瓦片上,单手撑着墙垛,附身而下,已是单膝跪地,回到了刚刚的那个胡同。 他向上瞥了一眼,白衣青年依旧伫立在屋顶,一动未动。 姬云迅速走出墙角,渐渐隐没了身形。此时,白衣青年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只留下了一抹微笑,耐人寻味的笑。 不知不觉间,姬云已是走回了市集,边走边嘟囔道:“刚刚那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怪。” 傍晚的市集格外热闹,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路旁有卖糖葫芦的,又有捏糖人的,最为人多的却是一家酒楼,名曰:“天下春”。 姬云不免好奇,便向这座气派的酒楼走去,只见络绎不绝的男子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也跟在一个长衫男子的后面,刚向门内迈进一步,却被门旁的两个大汉架了起来,随手甩了出去。 他单手扶地,俯着身子,稳住了身形,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光头大汉。 待他还没有开口,却有一人笑道:“这是谁家的疯孩子,这是你能进去的地方吗?等过几年长大点再来吧,哈哈哈……” “凭什么他们能进去,就不让我进去?”姬云愤恨道,一直指着前面刚进去的长衫男子。 大汉从手中拿出了一块土黄的金属物体,稍比拇指大,却形似刀,弯如钩,对着孩童笑道:“有刀币吗?没有就回家喝奶去!” “这是什么东西?”姬云指着眼前的刀币,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哈哈哈,遇到个傻子,钱都不认识!”光头大汉笑得更加厉害了。 对于孩童来说,这并不可笑,因为他从未进过外面的这个世界,从小在姬云山长大,自幼狩猎为生,从未见过什么刀币,也从不知道进这家酒楼还是要钱的。 姬云撇撇嘴,愤恨道:“不让我进去,我便偏要进去!” 他转过身去,绕着天下春外围走了左一圈,又一圈,唯见这家酒楼内灯火通明,歌舞声不断,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也让孩童愈发的想进去瞧瞧。 远处,一辆运酒马车从人群后方缓缓出现,酒香宜人,肆溢芬芳,姬云自觉地跟在了马车后方,因为他还没忘了给钟无成打壶酒。 马车走得很慢,慢的还没他走得快,姬云耐着性子,跟在他的后面,拐过几个胡同,最终马车停了,他也停了,目光盯着眼前的地方,感觉有点熟悉,却又属实没见过,只能说嗅到了一种气息,他所期盼的气息。 只见眼前的铁门大开,孩童娇小的身形悄然地钻进了马车,运酒的车走了不远,最终停在了庭院之中。 屋内走出了十几名大汉,皆是虎背熊腰,浑身蛮劲,开始搬运车中的木箱,装酒的箱子大得离谱,足有几方之大,好几名大汉一齐搬才能抬动,他们缓缓地将木箱向酒库抬去。 在马车旁却有一人在嚷道:“都给我小心点,那可是从西夷运来的上好葡萄酒,谁若给我砸了一罐,这个月就别想要工钱了!” “知道了,老板娘。”众人回道。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几个木箱便被全搬进了酒库,众人散了,院落内一片寂静。 酒库内,一片漆黑,唯有难以掩盖的酒香,在一个偌大的木箱之中,缓缓爬出了一个孩童,他好似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神色却还清醒,他,便是姬云。 尽管他好似喝醉了一般,隐约之中有些不稳,但其实他并未贪喝美酒,只不过与这葡萄美酒相处的时间久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芬芳的酒香足以灌醉这个几岁大的孩童。 姬云看着这些葡萄酒眼馋,禁不住地想尝上一口,却又怕自己喝多了,亥时之前回不到钟无成那里,今晚可就学不上天觉手了。 他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着十几罐葡萄美酒,也唯有叹了口气,沮丧地自语道:“还是先给那老头子伺候好再说吧。” 姬云轻盈地点了几步,纵身跃过密密麻麻的酒罐子,走出了酒库,打算出去弄个酒壶给钟无成装酒。 没走几步,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他自语道:“酒可以不喝,这饭总不能不吃吧!” 寻着这香气,拐了几个弯,他便溜进了一个屋子,屋内无人,有一张长桌横侧,足有两丈长,一丈宽,精雕细琢,一看便是上好的材质,但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桌子,而是桌上摆放的美食佳肴,玉盘珍羞,碟碗交错,不留缝隙,却摆放得颇为有序,不失唯美。 姬云一时间竟然不知从哪道菜吃起,顺手抓起一只烧鸡,烤得肉质焦嫩,肥而不腻,又舀了一口汤,鲜美可口,回味无穷。近百道菜他一道不留,悉数尝了个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桌上只剩下了空碟空罐。 此刻,孩童倒在桌子的一角,拍着肚子,直打饱嗝,眼睛却盯着墙壁上一个葫芦。 那是一个精致的紫金葫芦,外面绣着龙凤相鸣,壶尖嵌着白银,壶身镶着金纹,姬云不禁一笑,起身便摘下,缠在了腰间。 他绕着偌大的房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找回酒库,用紫金葫芦灌上了一壶酒,酒要快满上时,他又觉得不妥,转过身去,在壶里尿了一泡童子尿! 姬云边尿边笑道:“死老头,让我喝你洗脚水,今天你也尝尝我的童子葡萄酒,嘿嘿。” 他腰间缠着葫芦,刚走出酒库,眼前的走廊中却是传来一阵混乱,有碟罐破碎的声音,有反复叫骂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从走廊中涌出几十个大汉,仿佛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姬云自知好事暴露,呡口一笑,便要逃之夭夭。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巧,不论他往哪处走,总会遇到人,此时,已经没有路可以躲了,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走廊里闲晃。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一个几岁大的孩童,但他腰间的紫金葫芦确实太耀眼,几个大汉的目光都聚在了一起。 “是他!是他偷吃地晚宴!抓住这小子!”一个大汉急切道。 几十名大汉急匆匆地追赶着姬云,他四处逃窜,却发现这座房子实在是太大了,根本不是一层而已,足足有五层城楼那么高,他越往前跑,房子内的装潢越为豪华,越往上逃,房内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是眉清目秀的女子,却都身着一缕薄纱,身姿婀娜。 最终,他停住了,因为他已经到了顶层,而且,他看到了屋内横梁上挂着的条幅,写着三个镶金大字,天下春。 虽已是深秋,但屋内依旧是春意盎然,勃勃生机,无数娇美女子撩人,歌舞升平,一片春意! 但这一切都被眼前的姬云打乱了,一些兴致正盛的客人难免不悦,其中不乏有各门各派的子弟,不乏有修炼至深的修士,他们同时起身打算教训一下这个疯孩子。 但一声咳嗽,却稳住了众人。 众人看向了这个男子,皆不敢动,他身着一袭白衣,面目俊秀,坐在楼顶的一处桌上,独自饮酒,旁边却没有人,又好像在等一个人,因为他还点了一桌子菜。 也许有人不认得他,但姬云却认识他,因为他就是梵离! 白衣男子开口道:“这孩子是我梵离的朋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震撼着众人,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因为他是梵离,梵门的右使! 夜空下,一弯明月悬挂,格外皎洁。 “臭小子,你这葡萄酒比我以前喝的更有韵味啊!”钟无成笑道。 姬云掩面而笑,小声道:“因为他是童子葡萄酒!”; 第五章 朋友 已至初冬,瑞雪纷纷,梵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寂静肃然。[燃^文^书库][].[774][buy].] 峰巅之上,姬云依旧赤膊着上身,每指刺向朝阳。天依旧在飘着雪,却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因为雪花每要靠近他的躯体,便被磅礴的元气融化了,融为水,化为气。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梵城已经近半年了。每日,他牟时每指刺向朝阳,午时每指刺向炎阳,亥时每指刺向星辰,每日不下万次,数月间,已不下百万次。 滴水可以穿石,他现在一指也可以穿破石头,因为他早已经开始修行天觉手了。 天觉手,借天而悟,运天而行,乃绝天派盗术至尊,每升高一重,则为一转,共有九重,所以也被世人称为九转天绝! 之所以被称为九转天绝,是因为每次出手,恍若从九个方向同时袭来,且手型姿态各异,像是九道幻影,却又招招为实。每次出手有九种选择,便有九次转机,故称九转。 姬云修行天觉手也有三月之久,已达一重,每次出手,便有一道幻影,多了一次转机,也算是盗术小成。 因为钟无成至今修炼几十年,天觉手也不过是达到六重而已,他仅修行了三个月便达一重,算是天资颇为聪颖,可谓天生的盗贼! 雪地上,姬云则在运着手法,右手反复游回,虚虚实实,亦幻亦真,速度则越来越快,倏然间,多出了一道幻影,他却不以为然,在嘟囔道:“怪不得小偷都被称为三只手,真的是有三只手!” “纵然你有三只手,也顶不上我的一根手指。”钟无成从竹屋内走了出来,大声笑道。 姬云则是不服,小声嘟囔道:“练了几十年才练到六转,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卖弄。” 钟无成看似年迈,耳朵却不聋,眼睛也不花。他随意地一指点出,向姬云手上的一道幻影袭来。 孩童则是呡口一笑,因为钟无成指的方向,真的只是一道虚影而已,他不禁心里笑道:“这老头儿,也有老眼昏花的时候啊,嘿嘿。” 不料,钟无成指尖一转,向另一侧袭来,他的手速实在是太快,快到姬云眼睛还未眨一下,就被点中了手心。 一阵剧痛顺着手心漫延,但这种痛苦只停留了瞬间而已,来得快,去得也快。 姬云依旧在雪地上打滚,龇牙咧嘴地叫骂着,钟无成则不予理会,笑道:“你看,我说的对吧,一指足矣,哈哈哈。” 话刚说完,钟无成则背过身,向竹屋里走去,姬云趁机向他背后扔过一个拳头大的雪球,轰的一声,雪球却被一个东西打散了,那是一个葫芦,精琢细刻,正是那个紫金葫芦。 此刻,钟无成已走进了屋里,却传来一道声音,道:“臭小子,给我打壶酒去!” 望着在雪地上衬得更加瑰美的葫芦,姬云也笑了,耐人寻味的笑。 梵城内,也变得萧条,只有寂寥的风在打转,雪地上却有一道脚印在延展,一直延续不断,最终停在了一个酒楼前,望着“天下春”三个字,他走了进去。 “姬家小兄弟,怎么又有空来这了,来楼上请。”一个女子笑道。 她年约中年,体形发福,身上穿得珠光宝气,浓郁的胭脂味直呛人,却仍拿着小镜子在打脸上打粉,毫不疲倦。 姬云不予理会,便往楼上走,外面虽是寒风萧瑟,屋内依旧是春意盎然,孩童不解风情,却也感到一阵暖意。 他每走一步,便会一笑,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三个月前的样子。 三个月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辰,他还在这里偷吃晚宴,大闹一场,就连腰间的紫金葫芦也是他抢的,屋内所有人都想收拾这个疯娃子。 但如今,他却能安稳地坐在天下春的顶楼,喝着上好的花茶,尝着瑰美的糕点,只因为他是一个人的朋友。 这个人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地位,梵门右使! 此刻,天下春的大门开了,从风雪中走进一个白衣男子,却不染一丝尘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楼上的孩童,姬云也在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似久别重逢一般。 姬云腾身一跃,顺着曲折弯延的楼梯扶廊,俯身一滑,已经扑在了白衣男子身前。 他开口笑道:“离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这不是陪你喝茶来了么。”男子说道,嘴边依旧带着那一抹微笑,如和煦的风,温暖而迷人。 老板娘一听,也凑过身来,谄媚地笑道:“还得是姬小兄弟有本事,要不梵离梵右使怎么会有空来这呢?” 两人如未听见她的话一般,缓缓走上了楼梯,此刻已坐在桌旁品茶。 梵离问道:“姬云,你最近修行得怎么样了?” 孩童嘴中含着糕点,模糊地回道:“也就马马虎虎吧。”他手中拖起茶杯,便要喝上一口茶,但还未入口,天下春的大门又开了。 不过这次不是被推开的,而是一脚踹开的。 走进来的却是个女子,她脸还算是标致,但体型过于彪悍,穿得是雍容华贵,但出口却丝毫不文雅,她怒口骂道:“鬼七,你这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屋内一片寂静,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心里暗问道,这妇人是谁,敢如此大骂鬼手宗宗主。 片刻的安宁过后,终于有一人小声道:“这女的……就是鬼七的大夫人,妩媚。”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不禁笑道:“就这体型还叫妩媚,简直彪悍地像个莽牛,哈哈哈。” 先前那人又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听说她以前可是腰似柳枝,体轻若水,是个天见尤怜的女子,不过后来……好像修行门内禁术不当,才变成眼前的这副模样。” 众人唏嘘道:“可惜这张标致的脸蛋儿了,要不鬼七也不会来此处寻风情了。” 这时,却有一人小声问道:“鬼七不是有个一笑倾城的夫人吗?” 众人蹙眉,不禁想到了蓝幽若,一阵神伤,她的风华绝代可是满城男子所仰慕,连女子见了都想多看上一眼,她的一颦一笑,足以牵动任何一个男子的心,最终却嫁给了鬼七这个丑八怪。 “肯定是幽若不要鬼七那个丑八怪了,哈哈哈。”一人笑道。 身旁的几人也不免露出了笑容,带有一丝希冀,却有些阴寒。 眼前的这个女子站在主厅旁,见半天没人回应,便更加猖狂,她冲入了厅内,挨个的扒开正在寻花问柳的男子,逐一查看。 此刻,屋内的几十名大汉再也按耐不住,将妩媚团团围住,无数双大手便要拿下她,只见这悍妇丝毫不躲,反而变得更加亢奋,她伸出胳膊一横,居然推到了一群人。 妩媚虽然体型彪悍,却还是很灵活,纵身一跃,几个扑来的大汉相继扑了个空,撞在了一起。 她大笑道:“我是鬼七的夫人,谁若是想让他当王八就尽管过来,我看这王八蛋到底出不出来,哈哈哈。” 话刚说完,她的一只手就落在了身旁男子的腰间。只见她依旧在笑,笑得脸上的肉直颤,身旁的那个男子也在颤抖,不过却是双腿在乱颤,不禁身体一软,居然倒在了她的怀里,女子此刻更亢奋了,手不禁地摸着男子无辜的脸,却笑得狰狞。 众人见到这一幕,不禁脸色大变,撇嘴道:“谁会要你这悍妇?” “自有人要!”先前那人说道。 “谁会要?”众人问道。 “鬼七!”那人回道。 话音未落,只见顶楼的一间房门开了,走出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高瘦男子,便是鬼七!; 第六章 傀儡 鬼七默然地站在楼顶的扶栏旁,脸色阴沉,一言不语,却死死地盯着妩媚。[燃^文^书库][].[774][buy].] 周围的众人都在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包括角落里的梵离和姬云,令人窒息的寂静。 片刻后,一道娇语却打破了这份安宁,道:“原来是妩媚姐姐来了,怎么姐姐今天也有空来此处作乐啊?” 只见,鬼七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身着一缕轻纱,婀娜的身姿引人向往,却依旧难以掩盖她皎月般的面容,她,是那样的完美,似玉般的无瑕。 天下春里已开始躁动不安。 “幽若,那是幽若!”一个男子喊着。 “没错,我的幽若……”又一个男人缠绵地呼喊。 万千男子的心都被刚刚的一道细语萦绕,难以自拔,天下春里呼喊声不断,此起彼伏。 此刻,唯一感到无聊的可能也就是姬云了,他依旧在吃着糕点,喝着茶,就连身旁的梵离神情都不太自然,但不是那种躁动不安,反而是一种凝重。 “哼,贱人!这种地方只有你才会经常来!”妩媚撇嘴骂道。 “我是来了,可我是陪着夫君来的,你可是陪着你怀里的小白脸来的啊,姐姐。”幽若笑道,素手很自然地缠在了鬼七的腰间,似水般缠绵。 妩媚一听,不禁大怒,单手拎起怀里的那个男子,便向着她的方向扔去,嘴里骂道:“你个贱人!” 幽若不怒,反而笑道:“姐姐,你这真是够薄情的啊!” 话音刚落,屋内只听见一声惨叫,因为空中的那个男子还未到楼顶,便又被鬼七一掌拍出,摔落在地。此刻,男子的哀嚎声已经断了,只留下了一地鲜血。 鬼七依旧看着楼下的妩媚,男子的鲜血溅了她一脸,面目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也许,世上最为可怕的便是此时的女人,爱得深,所以恨得切! 幽若倚靠在鬼七的肩头,独具风情,他却如木头一般站在扶栏旁,目光冰冷而不带有一丝情感。 鬼七缓缓开口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妩媚回道。 “什么时候才能完?”鬼七叹了口气问道。 “没完!”妩媚雷厉地答道。 话音刚落,从楼顶的两个角落突然冲出几名少女,一手持着一柄锋利长剑,另一手携着白色凌缎,荡过天下春的楼顶,剑锋直指鬼七身旁的女子。 幽若故作惊慌,娇小的身形迅速地躲在了鬼七的身后,雪绵地胸脯顶着男人的后背,仿佛能听到她忐忑的心跳。 她颤抖着说道:“鬼七,怎么办啊?” 声音绵柔如水,却在颤抖,好似水面上的浪花,逐渐地荡起涟漪。 绵声入耳,楼下的众人也不由得神情凝重,不过他们担心的不是鬼七,而是他身旁的幽若。此时,一个个多情男子面色苍白,忐忑不安,却只有一人在角落里笑。 “你笑什么啊,离哥?”姬云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很好笑。”梵离回道。 鬼七依旧不语,但他的两只手已经狠狠地掐在了两名少女的咽喉,剑还未悬到幽若的头顶,却已是动弹不得,咔嚓的一声,掐断了她的喉骨。后面的几名少女瞬间变得惊慌,携着白色凌缎便要荡回,刚一转身,却也动弹不得,因为她们也被抓住了咽喉!准确来说是整个头颅都被缠住了! 鬼七依旧站在扶栏旁,一动未动,但几丈外的少女已被掐住咽喉,众人看着抓住少女脖颈的这双手,如蛇一般细长,如水一般柔软,却没有会质疑它的威力,因为这是一双鬼手! 鬼手宗便是以这一技称绝,鬼手缠身,七步断颈,她们却只迈出一步,便被死死地缠住了脖颈,如人蛹一般荡在楼顶。 在众人的目光中,楼顶相继掉下了多具尸体,却只是残身,没有头,因为头早就被鬼手捏的只剩粉末,此刻,如细雨般淅淅沥沥地落下。 楼下的男子无不心凉了一半,望着冷血无情的鬼七,谁又敢多看幽若一眼呢? 只有妩媚在依旧瞪着鬼七身后的女人,她虽躲在男人身后不停地颤抖,脸上却在笑,没人会看到,没人会懂得。 除了角落里的梵离,没人会多了解这个女人一点,实际上,他了解的也并不多,但至少不会被她的美貌所迷惑。 “完了么?”鬼七看着妩媚,默然地问道。 “没完!”妩媚依旧雷厉地答道。 鬼七渐渐已有些不耐烦,抬头问道:“怎样才算完?” “杀了你背后的这个贱人!”妩媚大笑道。 鬼七也在笑,笑声渐渐掩盖了女子的声音,却又突然变得冰冷,说道:“谁敢杀鬼手宗的圣母?” “她根本不配做鬼手宗的圣母,只有我才是!”妩媚怒道。 “众长老已同意废了你,现在你已经不是鬼手宗的圣母了。”鬼七冷漠地回道。 “我不是?没有我你能当上这鬼手宗的宗主?没有我你能练成这断颈鬼手?没有我你……”妩媚在嘶吼着,怒目狰狞。 鬼七不再默然,脸庞在不断地抽动,眼眸划过一丝闪烁,他怒道:“没有你我也能当上这宗主!没有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摸样!” 他咬着牙,狠切道:“没有你我会活得更好,若不是你逼我与你双休门内禁术,我又怎会落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不也变成现在这副摸样?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妩媚哭道。 “在乎我?你在乎的只是你父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逼我娶你吗?就因为以前我软弱,你才选我当宗主,当你的傀儡,才不至于把你父亲的基业送给外人!”鬼七阴笑道,那张鬼脸显得更加可怖。 “傀儡?为了你我操劳着整个鬼手宗,不就是为了让你坐得更安稳些吗?”妩媚依旧再哭,精致的脸蛋却不再那么狰狞,显得有些凄楚。 “我不需要,我早就受够了你这个圣母!”鬼七狠切道。 此时,妩媚却看向鬼七,目光变得柔和,缓缓道:“好,我不再做这个圣母了,以后我们鬼手宗也不再有圣母,只有你这一个宗主而已。” 鬼七不语,却看向楼下这个凄楚的女人。 “鬼七,只要杀了身后的这个贱人,我们继续过以往的日子好吗?我们不要鬼手宗了,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像我们初识般的那样,快乐的生活着。”女子哭着说道,目中却满是希冀。 妩媚看着鬼七,鬼七也在看着她,一阵默然。 半晌过后,鬼七向左移了一步,让出了身后的女子,缓缓地说道:“好!你过来,由你……杀了她!” 妩媚笑了,像当初般的微笑…… 她一跃而起,飞腾上了空中,此刻,她的腰似乎不再那么臃肿,体型也不再那么彪悍,一切都像当年那般模样,她,在笑。 角落里,却有一人在叹息。 “离歌,怎么了?”姬云歪着头问道。 “她要死了。”梵离默然地说道。 “为什么啊?她不是要……”姬云皱着眉回道。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穿过了妩媚的背后,她的手只离幽若的脖颈不到一寸,却不再前行,缓缓地落下,整个身体也慢慢倾倒,她的眼前只有一抹笑容,来自蓝幽若的笑。 她却也在笑,她在看着鬼七的那张脸,小声道:“我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还是没变。” “以前我活得也不快乐……”他说着每一个字,却依旧默然。 最后一个字说完,妩媚已倒在了地上,手边躺着一块玉坠,却已经破碎。 鬼七望着那块幽绿的玉坠,眼眸划过一丝闪烁,那是当初他为妩媚买的,不值多少钱,几十年来,她却依旧带在身上,如今也安稳地陪在了她的身旁。 他想哭却也哭不出来,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心,没有了魂,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鬼七望着楼下血肉模糊的妩媚,淡淡道:“能让我快乐的只有幽若而已。” 身后的女子依旧在笑,一切仿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不过在看一出戏而已,当她的余光扫到楼顶的角落,她的笑却停了。 她迈着芳步缓缓而来,坐在了桌旁,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孩童,玉手便要轻抚过他的脸,却被梵离拦住了。 她转而看向梵离,笑道:“你是斗不过我的!” 梵离依旧在喝茶,一脸默然。 此时,幽若已经走远,她却突然回头,对着姬云笑道:“小鬼,你身旁的哥哥可……” 话说一半,她却不说了,只在笑,不是对着妩媚的那种笑,而是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 姬云一脸茫然,却依旧在喝着茶,吃着桂花糕。; 第七章 指剑 夜本是寂寥的,但当有了皑雪,有了星辰,有了酒,却也变得有趣多了。[燃^文^书库][].[774][buy].] 峰巅之上,唯有风雪与星辰作伴,姬云赤膊着上身,如往日一般,每指刺向星辰,每一刺星光便会一闪,每一指他的身体便会一颤。因为源源不断的寒气顺着指尖流入体内,但只有少数寒气会被他从阳跷脉排出,大多数的寒气仍不断地淤积在了阴跷脉。 每至亥时,日积月累的星辰之气,便会折磨着孩童,他被体内淤积的寒气冻得发抖,也会被外面凛冽的寒风吹得发颤,但孩童的身形却依旧稳健,每一指依旧雷厉,如锋刃一般刺向星辰。 不过身体这丝毫的颤抖,反而与星光的闪烁相互映衬,倒增添了几分夜里的情趣。 此时,钟无成懒散地从竹屋里走出,眼前已是雪海茫茫,将黑夜显得格外明亮。他伸了个懒腰,一手悬着酒壶,另一只手在搔着后背,困乏地向峰巅走去,步伐缓慢而轻盈,以至于身后未留下一痕脚印。 看着峰巅瑟瑟发抖的姬云,他笑道:“雪夜还是蛮清爽的,皑皑白雪,漫天星辰,还有一壶好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姬云则是撇了撇嘴,一脸不愿,却依旧是每指刺向星辰,孩童光洁的上身在黑夜下显得格外无瑕,恍若融入了这绵绵雪海。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空樽把酒还。”钟无成笑道,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滑过雪面,一手握着酒壶,另一只手中却多了支不知何时而来的竹竿,竹竿横卧掌心,又一跃而起,钟无成纵身接过竹竿,转身一指,又侧腿横劈,顺势而下,竹竿如锋刃一般,一剑劈在雪面上,蹦起漫天飞雪。 在迷蒙的雪雾中,有六道飘渺的身影,虚虚实实,却姿态各异,皆是每一剑刺向飞雪,剑锋凌厉,身形却轻盈缠绵,似在与飞雪共舞。 此时,六道身影倏然消逝,只留下了六道剑光一闪而过,姬云还未来得及眨眼,钟无成已从飞雪中走出,一切都平静了,只留下了他身后的六瓣雪花,似雪莲一般绽放的花。 天空飘落的雪依旧未宁,因为此时真的下起了雪。 “钟叔,你刚刚舞的是什么剑法啊?”姬云眨着眼睛问道。 “九转天绝!”钟无成笑道。 姬云则皱起了眉,问道:“九转天绝不就是天觉手吗?怎么会是剑法?” 钟无成仰天一笑,他将竹竿转过掌心,顺势撇给姬云,自己又跃入了雪海之中。 只见他的指尖涌出一把气剑,有形却无色,通透却凌厉。他的剑很快,快到每一刺便会有六道剑影,弹指间,雪海中已是绽放朵朵雪莲,每一朵都含着六瓣,每一瓣都是那么瑰美匀称,不偏一分。 风雪欲来,钟无成在飞雪中舞得更加尽兴,他的身姿很慢,剑却很快,每一顿身,便有一刺,每一刺,便又会绽放一朵六瓣雪莲。 峰巅之上,他缓缓走向姬云,又蓦然回首,剑锋一侧,又不知有多少剑刺出,只见剑影在风雪中飘渺,一朵朵雪莲腾空而起,伴着飞雪坠落了峰巅。 雪依旧下着,莲花却已飘远,他看着姬云笑道:“指即是剑,剑即是指!” 他一指刺向星辰,说道:“剑很快,却也是外物,只有以指为剑,才会比它更快!” 姬云则仍在心中默念着:“指即是剑,剑即是指……” 钟无成弹起了他手中的竹竿,说道:“你现在只打通了一脉而已,指力仍不足以化气为剑,先以竹竿为剑,我再传你九转天绝剑。” 话音刚落,他又在飞雪中舞起了剑,只见他飘渺地转身一刺,一道剑影闪过,雪面上便出现了一痕花瓣。钟无成喊道:“第一转!” 风雪中的声音还未消散,他再次转过身凌厉一刺,却有两道剑影闪过,雪面上又出现了两痕相连的花瓣。他再次喊道:“第二转!” …… 弹指间,他已转过六次身,刺出了六剑,雪雾虽迷蒙,却也可以清晰地看清剑影,每一刺都如石破天惊,每一指都似指破苍穹。此刻,雪地上安稳地躺着六道不同的剑痕,从瑰美的单片花瓣一直到六瓣相嵌的雪莲,深浅均衡,排成一列。 钟无成从风雪中走出,说道:“九转天绝剑,每转一次身便会刺出一剑,每刺一剑,便会有一道剑影,留下一处剑痕。我修行至今可转六次身而刺出一剑,这一剑便会涌出六道剑影,留下六痕花瓣。” 姬云愕然,抬起头问道:“那盗皇师祖岂不是……” 话还未说完,钟无成便接道:“留下九痕花瓣。” 九痕花瓣,难以想象盗皇的剑究竟有多急,有多快,姬云不禁叹道:“相必这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快的剑了吧。” 钟无成却看向了漫天星辰,缓缓说道:“这天往往比你想得要大的多,盗皇的剑法迅急玄妙,却仍是输给了一个人。” 姬云瞪大了眼睛,不禁问道:“世上还有比师祖更快的剑?他是谁?” “剑皇!”钟无成回道。 姬云嘟囔着这个名字,不禁问道:“他是谁?” 钟无成回道:“他是上古三皇之一,也是上古五位大帝之首,所以世人称他为皇帝!” 听到皇帝这个名字,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颤,仿佛被这两个字的气势所震撼,也像是以前听过这个名字,隐隐有些熟悉,但他却已想不起来了。 正在姬云琢磨这个名字的时候,钟无成又叹了口气,说道:“剑皇传下的剑法,我生平曾见过一次,剑锋凛冽,至极至快,剑招瞬息而逝,每一剑都刺向敌人的死角。但……最为可怕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剑的无情!拿剑的人有情,但当拿起了剑的那一刻,便是无情!” 姬云不懂,摇头问道:“我们的剑法有情吗?” 钟无成回道:“九转天绝剑虽是迅急玄妙,却是至绵至柔,同样是杀人,却也难以达到无情。” 姬云听得更加糊涂了,问道:“剑非是人,怎能论有情与无情呢?” “人若是无情无欲,剑便会无情!”钟无成回道。 孩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矛盾的样子。 钟无成却笑了,说道:“跟你说你又怎会懂,你只是个孩子而已。” 姬云则努了下嘴,愤懑道:“我怎么不懂?我有娘亲,便有亲情,我有朋友,便有友情。世上又怎会有一个无情无欲的人呢?” 钟无成笑而不语,又冲进了雪海,重复着刚刚的剑法,每一刺的灵动,每一转的玄妙,如在一卷绵帛上翩翩作画,剑锋凌厉,却也至情至柔。 孩童如痴般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卷,记住他的每一分灵动,每一寸玄妙。他闭上了眼眸,胸前燃起了一缕妖娆地火焰,幽绿的火光下却有一个人在舞剑,他不断地转身,不断地向前刺去…… 姬云缓缓地睁开了眼,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而已到了钟无成舞剑的雪海之中,但这还不是最为令他惊讶的,因为他眼前的雪地上,却有一道剑痕,那是一痕花瓣。 他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手里握着的那根竹竿,还在指向那痕花瓣,不偏不移。 比起孩童,钟无成则是更为惊讶,风雪中他错愕地看着这一切,不禁翘起了一抹微笑,说道:“这个臭小子,总是那样让人出乎意料啊。” 钟无成向姬云走去,拍了拍孩童的肩膀,笑道:“别楞着了,这痕花瓣就是你刺的!” 姬云吃吃地说道:“我……我?” 钟无成笑道:“想不到你的悟性这么好,都快赶上为师我了,哈哈哈。” “练了几十年才练到六转,还好意思说自己悟性高?”姬云撇嘴小声道。 话音刚落,他便被钟无成一脚踹进雪海,喊道:“继续练!” 风依旧在呼啸,雪也丝毫未宁,雪海茫茫,只有孩童每一个转身,每一朵剑痕,印在了寂寥的夜里。 钟无成望着星辰,缓缓道:“剑无情未必是好,也许……”; 第八章 生死 又是一个清晨,晨曦却不再像以往那般温暖,和煦。[燃^文^书库][].[774][buy].]峰巅之上,只有姬云赤膊的身影一同往日,当然,还有他胸前那半块幽绿的残玉,同往日一样泛着青绿的光芒,却只如晨曦一般微弱。 雪海中,姬云依旧是每指刺向朝阳,不过如今却是每转过一次身,才会刺向一次朝阳。晨曦下,孩童的躯体似白玉般皎洁,隐隐泛着精光,峰巅上不断转动的光影,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突然,一道白光掠过,如流星一般迅急,一闪而过,却精巧地打在了姬云的腰部。此时他正在空中转身,眼前却已是身形不稳,渐显踉跄,他努力地稳住身形,继续转身一指,刺向身后的方向。 这次他看清了,向他袭来的只是一个雪团而已,但还未来得及刺向它,雪团早已打在了他的肩部,这次雪团的力道很大,而且打得穴位很准,姬云整只胳膊都无法用力,身形不稳,摇曳地落在了雪里。 雪还是很深的,毕竟下了几天几夜,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依旧在下的雪,除了钟无成的笑声,唯有静谧。 姬云从雪里爬出,咽下了口中的白雪,不禁觉得有些甜,有些绵。但就是这绵绵软软的雪,刚刚却也能将他打翻在地。 他撇着嘴,望着远处正在喝酒的钟无成,愤恨道:“死老头儿,你为什么拿雪团打我?” 钟无成则一手悬着酒壶,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你的转身太慢了。” “慢又能怎样?我已经能刺出一痕花瓣了。”姬云撇着嘴回道。 “慢又能怎样?慢,便会死!倘若死了,谁又会在乎你能否刺出几痕花瓣呢?”钟无成厉声道,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些。 他又缓缓开口道:“刚刚打你的是绵软的雪团而已,倘若是一把剑,你早就不在这站着了。” 姬云听得不禁身体一颤,暗自说道:“死,就没人会在意你刺出了几痕花瓣,留下了怎样的剑痕,因为我已经死了。” 钟无成看向木然的孩童,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每一刺之前都要转身吗?” 姬云依旧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你觉得剑是以快为好,还是以重为好?” 姬云皱了皱眉,默然片刻,回道:“两者均衡最好!每一剑要既快又重!” 钟无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每一刺之前转身,看似会比别人的剑慢片刻,但是转过身之后的一剑,是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剑,每一刺都足以封喉,一剑足以杀人!但前提却是你的转身要快,快到比别人的剑更快!” 姬云低下了头,茫然地看着雪,重复道:“快到比别人的剑更快!”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钟无成已跃入了茫茫雪海,只见飞雪中他已转过六次身,却好似只转了一次。他的身形飘渺,至极至快,快到眼睛一眨即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刺出了一剑,却有六道剑影。 此时,雪地上依旧留着那痕瑰美的六瓣雪莲,钟无成却不看它一眼,转身而过,与此同时剑锋一侧,雪莲倏然消散了。 他望向姬云冷漠地说道:“人若是死了,留下了怎样的剑痕也不会有人在意,因为他们在意的只是生死!” 姬云一脸凝重,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好似已过了数年一般,孩童入世未深,却已要考虑生死! 他的心很乱,生死二字对他来说过于的沉重,姬云从未考虑过修炼是为了杀人,但如今却要为了不被别人杀而去修炼。 人活着本就是一种罪…… 钟无成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本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杀戮,莫名其妙的死亡。” “我不想杀任何人。”姬云低下了头,缓缓说道。 “你不想杀别人,可是别人却会想杀你!”钟无成回道。 “这是……为什么?”姬云疑惑道。 “现在你还不懂,你只需知道要想不杀别人,就必须让任何人都杀不了你!”钟无成回道,脸色越来越阴沉。 姬云不禁身体一颤,缓缓说道:“钟叔,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是你才开始认识这个世道而已。”钟无成叹道。 他又紧接着说道:“人世沧桑,世态炎凉,这些我教不了你,得靠你自己才能体会。” 此时,钟无成看向了朝阳,深深地叹了口气,晨曦依旧是冬日里的一丝美好,但在他的心里却好似铅坠一般,隐隐作痛。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梵城北隅十里外,一棵老树下。 黑衣人悬在雪白的树干上,显得格外明显,倘若细看,便会发现树下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你又找我干什么?”老者颤抖地问道。 “程长老应该很希望我来找你啊,因为只有我才会帮你杀了梵大!”黑衣人笑道。 “你也会杀了我。”老者默然地回道。 “你若听我的话,我便不杀你,不但会拿回百炼术谱,而且还会杀了梵大,成为梵门之主,甚至……还会坐拥整个梵城。”黑衣人说道。 老者依旧是一脸冷漠,说道:“你本事这么大,又何必缠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呢?炼术族比我厉害地数不胜数。” “可比你会偷东西的人可不多。”黑衣人笑道。 老者不再言语,只是默然地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人。他总是感觉这个人很熟悉,身形修长,气韵不凡,一身黑袍又让他显得更加神秘。 “你是谁?”老者突然问道。 “我是程东……”黑衣人回道。 老者瞬时一愣,万千思虑涌入心头,徘徊的眼眸却暗示着他根本不相信黑衣人的话,因为程东早就死了,而且是他亲手杀死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潢水剑插过程东喉咙的那一瞬间,血染苍颜,也永远不会忘记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充满了不解与不愿。谁会想到自己最终会被自己的亲哥哥杀死呢?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思虑划过了老者的脑海,那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黑衣人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情,任何细节都把握得如此准确,就好似他当年参与过的一样。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参与计划中的每一个人,却没有人与黑衣人相似,因为没有人能达到眼前这个人的境界,虽然一动未动,但气场却足以震慑住他,倘若动起手来,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黑衣人笑了,缓缓说道:“我是程东……请来找你还债的人。” “你……”老者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抬起了头,正色道:“今天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是找你叙叙旧,不要让你忘了把浸血炼谱带回来而已。”黑衣人笑道。 “你若是没有千年青铜,我是不会去偷浸血炼谱的,因为就算带了出来,也没人能炼出浸血剑!”老者坦然道。 因为他知道这千年青铜世间罕有,费尽百年也未必有人能寻得到,他自然可以此为借口多苟活几年。 黑衣人又笑了,而且声音越发狂暴,渐渐震落了树枝上的白雪,飞雪漫天,伴风缠绵,本该感到静谧唯美的画面,此刻却显得无比生冷,凄寒。 他大笑道:“当初那把浸血剑是千年青铜炼成的,最终也是化为尘泥,但如今这把浸血剑我要以万年青铜炼成,我要让它亘古于世!” 老者一听,双腿不禁颤抖,跪坐在地,面目苍白地重复着:“亘古于世的浸血剑……” 他本该不相信黑衣人的话,但又不由得不相信他,因为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妄想,而是在筹谋! 老者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在逐渐地陷入一张网,而且是越陷越深,却始终不知道这张网源自哪里。 天,也渐渐黑了,掩没了黑衣人的身影,老者穿过了北隅的那片树林,却始终不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而且已经跟了一路!; 第九章 真相 夜,本就很黑,梵城的一个角落却是更加的阴森幽谧,程明渐渐走进了黑暗,突然停下了脚步。[燃^文^书库][].[774][buy].] “你是谁?”程明转身问道。 但他的背后却没有人,只有一片黑暗和肃寂。 片刻过后,却有一道言语,道:“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程明又问道。 “因为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那人答道。 “可笑,我为什么要帮你做事?你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程明忽然笑道。 “是你的地盘又怎样?更何况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梵大才是梵城的主人。”那人回道。 “梵大!”程明咬牙道。 他已经厌倦了这个名字,两年前若不是梵大怂恿他去偷炼术族的百炼术谱,他也不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他一直愧对程东,也愧对炼术族的列祖列宗。 但他早已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错了一步,便是步步错。他至死也没有想到,费尽心思偷来的百炼术谱竟然让梵大据为己有,并以此要挟他,最后变本加厉,让他为梵门炼制玄铁牢,更是想染指他的潢水剑。 暗处的那人又说道:“当年梵门一行七人潜入炼术族禁地盗取百炼术谱,计划无比周详,一路颇为顺利,为什么到最后你却被程东拦住了?” “计划周详也骗不了老天的眼睛,这是天意啊,天意弄人。”程明叹道,内心无比凄楚,不禁落泪。 他默默地哭道:“程东,为兄对不起你啊,愧对程家的列祖列宗啊!” “骗不了上天的眼睛,却足以骗过你!”那人说道,声音阴冷。 “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程明突然抬起了头,厉声问道。 “因为程东的到来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计划最重要的环节不是偷百炼术谱,而是让你杀了程东!”那人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程明喊道。 “计划就是让你永远的叛出炼术族,彻彻底底地成为梵门的一条狗。”那人笑道。 笑声未尽,黑暗中的人又说道:“本来让你叛出炼术族有些难,却没有想到你是个剑痴,对潢水剑如此痴迷,不禁梵大诱惑,便真的去偷百炼术谱。” 程明神色不太正常,黑暗中整个人模糊不清,却能感觉到他在颤抖,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不可以不相信事实!”那人回道。 话音刚落,黑暗中飘过一张枯黄色的纸,稳稳地落在了程明的手中。 他的手在颤抖,发瑟的声音在读着纸上的每一个字,上面写道:“子时族内禁区外必到,生死难料,程明留。” “这是在你弟弟的家中发现的。”那人说道。 程明的泪浸湿了这张枯黄的纸,泪水打在纸面不断地向边缘扩散,就好似他对梵大的恨在逐渐漫延。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夜。 炼术族禁区外,程明血迹斑驳的手中拿着百炼术谱,匆忙地向禁区外逃窜,他却没有想到外面等着他的人,却是自己的亲弟弟。 “哥,你在干什么?”程东迷茫地问道。 程明慌忙地把百炼术谱藏进怀里,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在树林中却出现了六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梵门的人。 程东不自主地扫过众人,其中为首的人他自是认识的,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便是梵大。 他似有所悟,转过身厉声道:“哥,你在为外族人偷百炼术谱?我……我不能让你带走它,你怎么这么糊涂,怎可叛族?” “我……”程明吃吃道,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很乱,眼前似乎只有六道人影在绕着他转,每个人都在重复着一句话,那便是:“杀了他……” 他在不停地呼喊着:“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待他晃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插进了程东的喉咙,鲜血溅了他一脸,唯能看清的,便是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充斥了不解与不愿。 黑暗中,程明的手在颤抖,自从那一夜之后,每当他拿起剑,每当他想起程东,他的手就会颤抖。 “梵大,我要杀了你!”程明在嘶吼着。 “我帮你杀了梵大,你帮我做件事如何?”那人问道。 “你让我帮你做什么?”程明问道。 他的心莫名的忐忑,因为他害怕听到三个字,他至今不愿再想起的三个字,浸血剑! 事实却并非如此。 “你帮我调查一下,梵大当年究竟从姬家获取了什么秘密,姬云山到底有什么?”那人问道。 程明松了口气,但仍是有几分凝重。 他问道:“你对两年前的事情如此熟悉,相必也是当年的六人之一吧。” 角落里一片寂静。 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身形修长,披着一身黑袍。 “是你?刚刚在老树下分别,你又在角落里等我,这有意思吗?”程明冷着脸说道。 但当他的话说了一半,脸色变得更加阴寒,因为他看见了黑袍男子腕上的双环,精致瑰美,他心中暗道:“竟然不是他!” “居然是你,梵离!”程明又突然笑道。 此刻,梵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笑道:“程长老,不是我又会是谁啊?” “还以为是个老朋友寻我开心呢。”程明回道。 梵离大笑,说道:“我就是老朋友,不过我不会拿你开心的。” 程明却皱了皱眉,说道:“你自然不会拿我开心,不过……你有把握杀死梵大吗?” 梵离回道:“你我二人虽是没把握除掉梵大,但我们一定可以杀了他!” “我们……”程明重复道。 皑皑白雪,漫长黑夜,二者显得格格不入,却也被完美的融入了天地。 峰巅之上,雪早已停了,但姬云依旧赤膊着上身,转身刺向星辰,如往日一般。可能唯一有变化的便是他的心境,已不像当初那般稚嫩,多了一丝沧桑。 “转身要快,快到比剑还要快!”他喃喃道。 “身要快,指要稳!”钟无成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雪团向着孩童的背后袭来,姬云身形灵动,转身一指,指尖如利刃一般,狠狠地插进了雪团,就好似插进了敌人的咽喉。 “这次有点进步,不过……”钟无成笑道。 “不过什么?”姬云问道。 “不过还是太慢了!”钟无成回道。 声音还未消散,他已不见人影,当姬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钟无成指尖的那把无形剑已悬在了他的咽喉。 钟无成冷漠道:“生死只是一瞬间而已,慢就意味着死!” 姬云却努嘴道:“钟叔,你修炼了几十年,身法自然比我快,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钟无成也笑了,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敌人却不会这样想,因为这世道本没有公平可言!” 姬云皱了皱眉,问道:“钟叔,那你什么时候能教我身法,教我绝天舞步啊?” “等你把阴跷脉打通了,我自会教你。”钟无成回道。 孩童又有些沮丧,抬起头,看向了漫天星辰,每一颗都是那样的神秘。 “接着!”钟无成喊道。 姬云缓过神来,迅速伸出手,便要接住飞来的两颗铜球,这一次他仍然没有接住,因为看似只有拇指大小的铜球,却是异常沉重,让他没有一丝准备。 此刻,他看着手里两个精致的铜球,不禁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突然,一道思绪划过脑海,他想起来了,是千斤坠! “把这两个铜球挂在你腿上的千斤坠上,每条腿上便会多承载着五百斤的重量,以后你修行绝天舞步也会容易得多。”钟无成说道。 姬云一听,有些喜悦却也有些忧虑,因为他自然知道当初带上时是有多么的痛苦,两条腿好似假肢一般,与身体难以协调,导致他屡次受到钟无成的捉弄。 尽管如此,他仍是挂上了铜球,因为他渴望着变强,渴望着探寻这神秘的星辰,就好似探寻自己的过去。 “最近的星辰之气格外浓郁,你要抓紧时间借此打通阴跷脉!”钟无成说道。 姬云闭上了眼,心中却燃起了一缕妖娆的火焰,他默念着:“阴跷脉……”; 第十章 提议 风雪下的梵城,如被冰封,一片肃冷。[燃^文^书库][].[774][buy].]但此刻,在梵门内却甚是热闹。 梵大先生坐在正厅的主座之上,眉心则被掐得紫青。 “梵大先生,你说这都过了大半年,怎么姬云山那边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一位白发老者不满地说道。 “是啊,我们都派去两拨弟子了,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又一个青衫男子说道。 梵大依旧不语,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仍在主座上深思。 此刻,旁座的一位雨族长老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可不能就这样一拨一拨地让弟子去送死啊,要不明年由我们亲自前去查看如何?” 话音刚落,梵大却睁开了眼睛,说道:“雨长老,你说得有理,可不要忘了,那里是姬云山,那里是幽冥涧!” “那又如何?”雨族长老反问道。 “涧内有声,声似幽冥,入者无还,死者无伤,这句古言你又不是没听过!”梵大阴沉道。 “听过又怎样?没亲眼所见,谁又知道是真是假?”雨族长老撇嘴道。 “雨长老所言甚是,我鬼手宗极力赞成!”鬼七笑道。 梵大却哼了一声,也笑道:“就因为太多的人不信,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冤死鬼。” 鬼七一听,不禁拍手大笑,说道:“原来梵大先生是怕当冤死鬼啊,我看你是当不成了,你也只能当个胆小鬼而已。” 厅内梵门的人大怒,皆是拍案而起,怒道:“鬼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只有一个人在笑,那便是梵大先生,他说道:“既然鬼七这么想去陪她的夫人,做个鸳鸯鬼,我们又何必拦着他呢?过几日,我再开祭坛,将你一人送去便是,哈哈哈。” “你……”鬼七气得说不出话来。 梵门主厅内却已是笑声一片,因为他们都知道半个多月前,鬼七亲手将自己的夫人杀了,据传闻,原因竟然是他不甘当个傀儡宗主,便把妩媚这个有实权的鬼手宗圣母杀了。 此时不禁有人问道:“不知你这个决定,鬼手宗的幽若圣母应允了吗?还是收回刚刚的话吧,免得回去活受罪啊。” 厅内的人虽不少,但沿着声源看去也能辨别这人是谁,说话的人身披黑袍,手持一柄羽扇,他,正是梵宏。 鬼七怒道:“梵宏,当日你的脖子没断,如今你是不是又痒痒了?” 梵宏右手的羽扇一开,笑道:“看来你的那双鬼手也还没有断够啊。” 鬼七不语,转而看向他身旁的梵离,披着一身白袍,本该在厅内格外显眼,但他却似死物一般,默然站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倘若不是梵宏与鬼七吵闹,自然不会有人发现,这个角落里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众人一片轰闹,雨族长老却咳嗦了一声,他说道:“今天我们来可不是来互相拌嘴的!” 厅内瞬时安静了下来,他又说道:“眼看着还有一个月便要开春了,我们也该筹备一下计划了,总不能让各门各派的弟子白死吧。” “梵大先生,下次我们各位宗主门主,各位长老护法同去姬云山如何?”又一人问道。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目前连一个探路回来的都没有,我们贸然前往总是不妥。”梵大迟疑地回道。 话音刚落,雨族长老却笑了,他撇嘴道:“每次我们丧失的都是核心弟子,你们梵门派的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子弟,自然对此不放在心上。” 梵宏也笑道:“当初我们可是提醒过在座的各位,不宜派嫡系弟子探路,你们怕他人抢占了古帝传承,纷纷不听劝告,这又能怪谁呢?” 又一名雨族长老站了起来,说道:“恕我直言,梵大先生迟迟不肯派我等前往,这是不是你们梵门的阴谋,想借此削弱我们各门各派的实力,等到日后相争,梵门却可趁机夺了传承!”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了这个青面老者,他年事甚高,须发花白,却长有一张青面,坐在雨族众长老的中间,可见地位很高。 梵大一脸阴冷,说道:“雨青颜,你不要在此胡言乱语,你去送死我没意见,不过你带着所有人去送死,我可不同意!” “哼,就怕有人居心叵测,另外告诉你,我们雨族可不是你们梵门能拖垮的!”雨青颜怒道。 厅内的人皆是议论纷纷,场面混乱,不时地有人声称要亲自去姬云山探寻古帝传承。 此时,梵大先生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既然大家执意要去姬云山,我也不好推辞,想去的人便先表个态,我也好做个准备。” 厅内却瞬间安宁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刚刚声称要亲自去探宝的人也都没了动静,谁也不想打头阵,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言语。 片刻过后,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雨青颜站了起来,说道:“我必然要去!” “还有人要去吗?”梵大冷漠地问道。 众人依旧不语,没人会在生死关头鲁莽,皆是显得颇为谨慎。 此时,梵大却笑了,他冲着鬼七笑道:“鬼宗主刚刚不是极力赞成雨族的提议吗,现在怎么不表态了?” 鬼七眉头紧皱,因为他太了解梵大这个人了,为人狂妄自傲,却装作一副谦和的样子,凡是他认准的事情,他是不会改变的。而眼前他却同意了雨族的提议,那么就表明他一定另有所谋! 想到这,鬼七不禁笑了,说道:“梵大先生本不同意这个提议,我也不好让你为难,所以我这次便不去了。” 众人一听,顿时愕然,刚刚就属他最为赞成,如今却转变得比谁都快,厅内的所有人都变得神情凝重,犹豫不决,一直到傍晚也不再有人表态。 夕阳的余晖照进了厅内,照亮了梵大的那抹微笑,说道:“既然最终只有雨长老一人表态,那下次便由雨青颜长老带领各派弟子打个头阵吧。” 夕阳西下,厅内只留下了几缕余晖,和那抹耐人琢磨的微笑…… 天,也渐渐暗了,漫天星辰下,只有一个寂寥的身影,便是姬云。 他,在转身刺向星辰,转身如风,每指雷厉,但他的身体却渐渐发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剧烈,最终,孩童无力地跪在了峰巅。 姬云颤抖的手在捂着胸口,泛白的嘴唇挤出了几个字,道:“这星辰之气好冷啊……” 此刻,淤积数月的星辰之气仿佛要同时爆发了出来,在体内肆意地流窜,渐渐寒气攻心,他已是动弹不得。 这寒气似寒毒一般,渐渐侵占了他身体的各处命门,除了他胸前的那块古玉依旧泛着绿光,浑身已是变得青黑,好似融入了黑夜一般。 如今,孩童的眼眸中已没有了星辰,只有漫漫长夜,漆黑一片。他好似走在了一条路上,没有人陪伴,周身只有难以触及的黑暗,永远也看不见尽头。 他,就这样走着走着,渐渐也感到了疲倦,他太累了,隐约间,已甘心被这片黑暗慢慢吞噬。 正当他要彻底地坠进这片黑暗的时候,眼前却划过了一道绿光,清幽却妖娆,他紧跟着这道光,渐渐走进了一片森林,一片妖娆的森林,每片纹络都孕育着勃勃生机,孩童不再感到疲倦,只在贪婪地吸收着充沛的精气。 倏然间,他已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这片森林,一阵迷茫,却听到了一道沧桑的言语,说道:“你终于走进来了。” “我终于……走进来了?”他迟疑地重复道。 话音刚落,眼前这片妖娆的森林不见了,永无尽头的黑暗也不见了,只有漫天的星辰依旧。 孩童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站在峰巅,望着星辰,喃喃自语道:“我终于……走进来了?”; 第十一章 玉魂 长夜漫漫,姬云却难以入眠,他始终也无法忘记那片妖娆的森林,也无法忘记那道言语。[燃^文^书库][].[774][buy].] “我终于……走进来了?”他喃喃自语道。 屋内一片寂静,除了钟无成的鼾声,便是他忐忑的心跳声。 他缓缓拖起了这半块古玉,幽绿的光芒映在了他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 姬云看着它入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往事,无论是当初打通阳跷脉,还是今晚逼退寒毒,近半年来的诸多事情,都与这半块古玉有关,他隐隐觉得这古玉必然不凡。 但最让人难以琢磨的确是那道言语:“你终于……走进来了。” 姬云心中暗道:“当时是谁在和我说话?是那块玉吗?还是那片妖娆的森林?” 他又摇了摇头,感觉这些都不可能,无论是玉还是森林,都不可能与他说话,他当时一定是寒毒攻心,导致隐约间出现了幻觉。 姬云默默点头,自语道:“这一定是幻觉,它又怎么会与我交流呢?” 话音刚落,一道思绪划过脑海,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交流?我难道可以与它交流?”他心中暗道。 姬云变得神情凝重,手中拖着半块古玉,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眸,他的心渐渐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汪水,不起波澜。 但水面却渐渐地荡起了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涟漪中缓缓泛起了幽绿色的火焰,在逐渐地漫延,直到遍布了整个水面。蓦然间,水面已不见了,眼前只有一片妖娆的火海,生生不息。 眼前碧涛般的火焰却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就好似曾经的那片森林。他不由自主地走入了这片火海,不带有一丝恐惧,不怀有一丝戒心,当他的脚步刚迈入火海的一刹那,眼前却化为一片妖娆的森林,曾经的那片森林。 勃勃生机下的寂静,也那样的让人难耐。 姬云不禁颤抖地问道:“有……有人吗?” 但回应他的唯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不禁叹气,心中暗道:“这里怎么会有人呢。我当初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不过,现在这里又是哪呢?又是幻觉吗?” 思绪一闪而过,林中却有一道沧桑的话语传来,说道:“你已经走进了玉镜。” 姬云的心很忐忑,却并未退却,因为这道声音散发着一种气息,在不断地吸引着他,亲近而自然,让他难以抗拒,他虽然有些迟疑,仍是继续走进了这片神秘的森林。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他问道。 林中静谧,却是无人回应。 姬云皱了皱眉,又尝试地问道:“那你又是谁?”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确是一阵笑声,如岁月长河般沧澜悲壮,说道:“我是谁?这实在是过了太久了,我竟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现在我只知道我是这块玉的玉魂。” “玉魂?”姬云重复道。 他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四周,问道:“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无处不在,我无影无形,只有这一份执念而已。”玉魂回道。 此刻,孩童的心不再平静,因为他的心中有着一种渴望,一种对于归属感的渴望,他迫切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我是谁吗?” “不知道。”玉魂冰冷地答道。 孩童心中刚燃起的那缕希望之火,未曾热烈地燃烧,就已倏然熄灭了。 “你今天才唤醒了我,之前的我已沉睡了太久。”玉魂又说道。 “那你睡了有多久?”姬云不禁问道。 “距离上次苏醒,也有几千年的时间了。”玉魂答道。 姬云一脸愕然,几千年的时间,孩童没有概念,只觉得很漫长,漫长到足以使沧海变桑田,足以泯灭天地间的一切。 “现在是哪一纪元了?”玉魂问道。 “中古第九纪元。”姬云答道。 “唉,这次沉寂了太久了,上次醒来时还是上古第七纪元,如今却已是中古了。”玉魂叹道。 对于眼前的一切,他的疑虑实在是太多了,又不禁问道:“为什么我会唤醒你?我怎么不知道是我唤醒的你?” “你当然不知道,世上又有几人知道这古玉的秘密?只有和我流着同样血脉的人,才能尝试唤醒我。你体内的血脉虽是不多,却很精纯,所以才能在偶然间唤醒了我。”玉魂答道。 “那我们是同一族的人吗?我是不得叫你老祖啊?”姬云迟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并不是人类。”玉魂答道。 姬云不禁皱眉,脸色发青,颤抖地重复道:“不是……人类。” “我隐隐感觉到,我应该不属于人族,可能属于兽族。”玉魂说道。 姬云不禁发颤地问道:“那……那我也不是人族吗?” “你应该是人族。”玉魂回道。 “我不是和你拥有同样的血脉吗?本该是同族啊?”姬云疑惑道。 尽管他不愿相信自己可能是兽族,但仍是不得不发问,他真的很渴望知道自己的一切。 风过幽林,又是一片寂静…… 默然了片刻,玉魂才迟疑地答道:“你的血脉有些奇怪,既含有我的血脉,还混杂有三种不同的血脉,其中一种的血脉纯度,与我的血脉相差无几,另两种却是少的可怜。” 姬云仍是神情凝重。 “这种混杂的血脉与我不同,你应该是人族,但这种混杂的血脉又怎么能唤醒我呢?”玉魂又紧接着说道。 孩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这个消息比起任何精纯的血脉更能让他兴奋,因为他还是人族,并没有颠覆他多年来已根深蒂固的认知。 姬云不禁还想问些问题,眼前的森林却在缓缓地消散,幽绿的火焰也在逐渐地熄灭。 幽林中,只有那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说道:“我已经累了,又将要陷入沉睡了,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因为我是个祸端!” “祸端?”姬云重复道。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祸端啊?”钟无成骂道,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因为熟睡时,他不知不觉间竟然把脚伸进了钟无成的嘴里。 钟无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疑惑道:“你睡觉时拿那块玉干什么?你是不是发现那块玉的秘密不告诉我?” 姬云不禁一愣,转而笑道:“钟叔都不知道它的来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钟无成咂咂嘴,说道:“那倒也是,你个小屁娃能知道啥?” 姬云则转身小声道:“死老头,这次我知道的你一定不知道!” 梵城内,一片银装素裹,如是玉手雕成的冰城,街道上纷飞着素洁的白花,凄惨暗淡,略显仇怨,因为这根本不是雪花,而是烧给死人的纸花! 一张精雕细刻的紫木棺材横放在雨族的正厅内,坐北朝南,很是肃穆。比起正厅外面的鬼哭狼嚎,棺材里的人却很安详,以至于好似活着一般。 他已经死了?但却让人难以相信,因为他的身上一道伤痕也没有! “连一道伤痕都没有,怎么可能杀人?雨青颜又怎么会死?”一个雨族的长老问道。 周围的众人皆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雨青颜安详地躺在棺材里,那张青脸依旧气色红润,却早已没了脉搏,没了声息。 “能!”却有一个人突然回道。 这时,雨家厅堂主座上的人站了起来,他是个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衫,手持一柄纸扇,显得书生气很重。他看向了厅内的一个角落,恭敬地说道:“雨凡长老请讲。” 话音刚落,雨凡站了出来,他走近了这紫木棺材,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曾经是那么的熟悉,但此刻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却也为他感到庆幸,因为他躺的很安详。 他开口道:“家主请看,雨青颜长老虽是全身一处伤痕也没有,杀手却也已留下了最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众人急切地问道。 “一处伤痕也没有便是最大的破绽!”雨凡回道。 他紧接着问道:“试问诸位长老,杀人于无形的方法有几种呢?” “服毒!”一人答道。 雨凡开口道:“的确是一种方法,但雨长老并非是中毒身亡,我们都检查过他的身体,气色红润,一丝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死穴!”又一人答道。 雨凡回道:“点入死穴,身上必留下淤青,眼角泛血,很明显也没有。” 众人好似恍然大悟,皆看向了雨凡。 他脸色却变得愈发阴冷,缓缓说道:“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了,勾魂!”; 第十二章 嫁祸 众人惊诧之余,也都暗自认同,因为除了勾魂这一种方法,其他的便是更无可能了。[燃^文^书库][].[774][buy].]毕竟雨青颜在雨家资历颇老,修炼了几十年的雨族秘术,纵横梵城多年,谁又可能不留下一点伤痕而在无形间杀了他呢? 但是勾魂这种古老的术法早已失传,梵城内怎会有人修炼这种秘术?倘若是已有人炼成,几十年间又怎会无人知晓?如果真是如此,也只能说这个人隐藏得太好了。 万千的疑惑充斥了整个厅堂,雨家众人皆是面色苦楚,除了躺在棺材里面色安详的雨青颜外,都被困扰得脸色发青。 雨家家主突然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勾魂之术我们姑且不谈,雨长老平时和善,少有仇家,最近有什么人与雨青颜长老发生过矛盾吗?” 众人依旧是眉头紧锁,半晌过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梵大先生! 一位雨族长老说道:“昨日在梵门,梵大先生曾为姬云山之事和雨长老犯难!他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 “我早就看出来,梵大他不是个好东西!”又一位雨族长老说道。 雨家家主却是紧皱眉头,他缓缓开口道:“单凭这一点,我们还不能妄下定论。” “家主所言甚是,凭这一点的确是难以判定梵大就是凶手。”雨凡突然开口说道。 周围其他的几个长老却不以为然,他们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好似以前的关系就不大融洽。 雨凡则仍是坦然,说道:“我们不妨把整件事都联系起来看,大半年前梵门召集各门各派,各个家族相讨去姬云山探寻古帝传承,可是大半年来,各门各派送去的弟子一个也没有回来,这件事对谁最为有利?” “梵门!因为他们每次都不担心传承被抢,派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子弟,所以梵门的损失最小!”一位长老狠切道。 “他们为什么每次都只派一些无关紧要的子弟,丝毫不怕失了古帝传承的先机?”雨凡又问道。 众人却是默然。 雨凡阴冷地答道:“因为这可能就是个阴谋,根本没有古帝传承,它只是一个诱饵,梵大费尽心机用此来削弱我们的势力!” “可是祭坛真的被激活了,谁都知道祭坛会通向姬云山,而姬云山有古帝传承也是众人皆知的。”一位长老反驳道。 雨凡却笑了,说道:“祭坛是真,姬云山也是真,但会激活祭坛的人,只有梵大一个人,谁又知道他会将各门各派的人传送到哪呢?” 雨家家主也点了点头,说道:“梵大的嫌疑的确是最大,但还是难以定论他就是凶手!” “家主可能忘了,梵大先生擅长的可不只是五行术法,他可是盗学百术,又研尽百家之长,勾魂术本就是阵法中的一种,而梵大最为擅长的便是这阵法!” 旁座的雨家长老纷纷点头,就连与他关系不大融洽的几人也都表示默许。 雨家家主此时看向了厅外,脸色无比阴沉,一点也没有刚刚的书生气,反而像个狡诈阴险的老狐狸,他凌厉地说道:“先把雨长老下葬了,明日便去梵门讨个说法!” 梵门内,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梵大坐在主座上显得有些疲惫,因为他已经知道雨青颜被杀了,而他也料到了雨家必定会认为是他做的。 他在反复思虑着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他,手段如此的巧妙,连他也捉不到一丝痕迹。 “你们有谁私自去刺杀雨青颜吗?”梵大开口问道。 众人不语,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谁都没有这个实力去刺杀雨家长老,而且还未留一丝伤痕。 梵大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为没人会不听他的安排,他本就是打算要杀雨青颜的,但却不是现在。 而是像以往一样在祭坛上做手脚,只要传送阵出现一点纰漏,他们必定死在中途,被空间之力无情的泯灭。没人会知道真相,就像现在这样,没人知道是谁杀了雨青颜! 看似完美的计划却被人打断了,向来自认不凡的梵大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也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说道:“雨青颜不是我杀的!” 厅内的众人皆是一脸愕然,因为梵大先生从不跟他们开玩笑,所有人都认为雨青颜就是他杀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梵门内,氛围格外阴冷,不仅是外面冰天雪地,心里也是冷若冰霜,因为他们知道,雨家和梵门就要开战了。 梵大又开口问道:“你们认为是谁要陷害我们梵门?” 众人神情凝重,片刻过后,梵宏开口道:“主上,我认为鬼手宗的嫌疑最大!” “可是……昨天鬼七最为支持雨青颜的提议,这不符合逻辑!”一位护法长老说道。 “这才最符合逻辑!鬼七只有支持雨族,才能摆脱自己的嫌疑,所以他若杀了雨青颜,就必然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梵宏阴笑道。 在座的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左使说得最为有理。 梵大却摇了摇头,说道:“鬼七的本事我最为了解,连我都难以有七分把握杀了雨青颜,他就更别想了,而且雨青颜的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鬼七根本做不到!” 角落里的梵离不再默然,开口说道:“鬼七好像炼成了鬼手宗的禁术,主上应该见过的。” “禁术?”梵大喃喃道。 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件事,祭坛前,梵大用五行阵法中的血土凝手将鬼七生生捏碎,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鬼七居然在一摊青血中复生! 梵大永远也不会忘记那诡异的一刻。 “所以,鬼七不无用诡异的宗内禁术杀了雨青颜的可能,然后嫁祸给我们!”梵离缓缓说道。 此刻,梵大点了点头,说道:“右使说得有理。” 但他却在默默地看着众人,因为他仍在怀疑着其他人,包括梵门内的每一个人。 若说梵门内最想杀死梵大的,便是程明长老,不过他却根本没有这个本事,稍微有些本事的人,却都没有一丝动机,梵大也很头疼,眉心已被掐得紫青。 夜也渐渐深了,梵城外,竹林中一片冷清,除了雪,便是姬云寂寥的脚印。 姬云走在回竹屋的路上,迈着灵动的步伐,腰间系着刚打完的酒,很是欢快。 但他的脚步却停了,因为他看到竹林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他站在一座坟墓前,很是诡异。 姬云不禁好奇,缓缓地向前走去,攀上竹子的一端默然地看着他,只见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魁梧,穿着一身黑袍,恍若融入了这黑夜。他的脸也被蒙住了,但却可以看清他的眉间有一道疤痕,很是明显。 这个人在坟前不知说了什么,但是情绪略显激动,举止很是古怪。 姬云又看向了这座坟,土质略显松软,明显是座新坟,他不禁想到这个人可能是逝者的故人,难舍故情,便深夜来此长叙。 他不禁感到无聊,便要退走,刚一起身,眼前却发生了令人咋舌的一幕,这个人居然在刨坟! 姬云不禁笑了,难怪穿得一身黑,又带着面纱,原来是干这种缺德事,亏他还认为他是个念故情的人。 男子依旧在挖坟,土质本就松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露出了棺材,这是个紫木棺材,材质上好,一看逝者便是个大户人家。 姬云心中暗道:“原来是个盗墓贼!虽说你我是同行,但我也不像你这么无耻,死人的东西也盗!” 他又小声嘟囔道:“绝天派弟子不盗不义之物,但一会儿我抢你的可就不算不义喽。”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子已经打开了棺材盖,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表情很是安详,却长有一张青面,黑夜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此刻,青面死者的眼睛却微微睁开了……; 第十三章 死人 黑夜下,竹林微微颤动,但却没有风,这一切皆源于攀在竹子上瑟瑟发抖的那双腿,孩童从未像此刻这般惶恐,因为他看到棺材里的那张青脸在不停地抽动,青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男子,一眨不眨,他的表情很怪,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狰狞,竟然还很有生气。[燃^文^书库][].[774][buy].] 姬云虽然是很害怕,却仍是不自主地往棺材里望去,他很好奇,又隐隐觉得不对,因为棺材里的青面人居然要爬起来,但眼前的男子却丝毫不打算躲避,坦然地看着棺材里的一切,好似早已料到了他根本爬不出来。 此刻,眼前的男子却在笑,他的笑声简直比棺材里的那张青脸还要可怖,伴随着笑声的起伏,棺材里的死人也颤抖地更为厉害,好似很受刺激。 孩童忐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皱眉思索,渐渐得出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结论,棺材里的人好像并没有死,因为他仍在微弱地喘气! 姬云尽力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而周围的一切反而躁动了起来,眼前男子狂暴的笑声,棺材里青面人的垂死挣扎,时时刻刻牵动着孩童的心。 倏然间,这一切又变得安宁了,眼前的黑衣男子不再笑了,棺材里的人也不再挣扎,因为一把匕首已准确无疑地插进了青面人的心脏,孩童的眼中只有溅起的血花,只有那只插进心脏的血手! 他从未如此的害怕,他见过血,也猎杀过凶兽,却从未见过杀人,更从未见过杀棺材里的死人! 周围的竹林晃动地更为厉害,因为他已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的手已暴出青筋,天气虽是严寒,额头上仍是不断地冒出汗珠,他死死地抓住竹子的顶端,肢体却已僵硬,好似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林中,也意味着他将步棺材里青面人的后尘。 棺材前的黑衣男子神情凝重,也已感受到了竹林的这份躁动,他缓缓地像周围望去,脚步很轻,步伐很慢,眼睛却转得飞快,但始终看不到人影。 只见林子的不远处穿过一道黑影,与此同时林间也划过一道光,在黑夜里是那样的明亮,足以闪瞎一双眼,也足以精准地插进咽喉! 此刻,眼前的黑衣男子却不见了,从林子的另一个方向,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同样是黑衣,同样的疤痕,俨然就是先前的那个男子,但他的手中却多了一只野兔,还可以清晰地辨出咽喉上插的那把匕首,依旧如此刺眼。 黑衣男子又安宁地站回了坟前,莫名地笑了几声,又莫名地喃喃自语过后,他便开始添坟,一切又平静了下来,除了土壤松落的声音,便是孩童急促的呼吸声。 姬云攀在了竹子的顶端,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倘若我不是处于竹林的顶端,恰好掩没在了这浓稠的夜色之中,恐怕……现在雪地上躺着的不是那只倒霉的兔子,而是我自己!” 他不禁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很漫长,就好似这夜一般,但夜还未过完,他这口气已经断了,孩童只觉得脑后一痛,立即昏厥了过去。 此时,林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同样穿得是黑袍,不过体型却很修长,比眼前的这个男子穿得更为合身,也许他就是穿惯了这套黑袍,所以才显得特别修身。 这个男子的手中拖着昏厥的孩童,缓缓地向棺材走去,最终他停在了坟墓前,之前的疤痕男子却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仍在埋头添坟。 此刻,他却开口说话了,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来了,一切都很稳妥。” “是吗?”另一个人冰冷地回道。 他把孩童随手扔在了雪地上,旁边倒着的正是那只倒霉的野兔,咽喉已不再泛血,但咽喉上的那把匕首依旧刺眼,却也晃不到姬云的双眼,因为此刻他闭得很死。 疤痕男子转过头来,不禁错愕,问道:“这是?” “在竹林顶端捉到的。”黑袍男子答道,言语间显得很是冷漠。 “这小子身法不错嘛,我竟然没有发现。”疤痕男子阴笑道。 话音刚落,疤痕男子已一步迈出,右手如利刃般便向孩童插去,他的手很快,就好似当初的匕首一般,就像一道光,眨眼间,手已经到了咽喉,不足一寸! 但却再也无法前移,因为他的后肘被人狠狠地掐住,他回过头来,看着这两根修长的手指,狠切道:“你干什么?” “我让你动手了吗?他交给我处理。”身后的男子冷漠道。 “好的,教给……你处理。”疤痕男子迟疑地说道,眼眸却有些徘徊,明显对身后的男子略显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好转过身去继续添坟。 黑袍男子默然地看着野兔上的那把匕首,血迹斑驳,他不禁皱眉,转身问道:“你是怎么处理他的?” “当然是用你教的方法。”疤痕男子笑道,随手扔过一个玉瓶。 身旁的男子稳稳地接住玉瓶,小心地揣进了怀里,却突然反手给了疤痕男子一巴掌,阴冷道:“你用的是匕首,没用我给你的药,对不对?” “没有……我用的就是你给我的药。”疤痕男子迟疑地答道,眼睛却在徘徊。 黑袍男子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恼怒道:“我都嗅到了人血的味道,你还说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疤痕男子默然地捂着脸,嘴角在不断地抽动着,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把坟添好,别留下一丝痕迹,再出错你知道后果的!”黑袍男子冷漠道。 话音刚落,他已带着手中的孩童走出了竹林,渐渐,消失在了这漫漫黑夜,林间却留下了一抹光亮。 坟墓的不远处,安然地躺着一个葫芦,那是一个装满酒的紫金葫芦…… 同样的时刻,同样是一片竹林,但却热闹了许多,一群人围在了一滩血的旁边,满是惊愕,又不禁落泪哀嚎。 这时,从人群的外围走进了一个高瘦男子,长得尖嘴猴腮,好似一张鬼脸,却威信甚高,众人立即止住了哀嚎,纷纷向他拱手行礼,哭诉道:“宗主,大长老他……他死了。” 男子神情默然,一直看着眼前的这滩血,却不言语,只见这滩血颜色发昏,渐渐已有些凝固,但仍可以辨清里面混有的些许泥土。还有几片袍子的碎片,已被染得血红,显然是大长老生前的衣物,但除此之外,血里再没有其他东西,连一根残骸都没有剩下,尸骨无存。 他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此人精通土系术法,以此术生生地将大长老捏碎,只留下一滩血而已,手段如此的残忍,必然与我鬼手宗有莫大恩怨!又会是谁呢?” 正当他仍在冥思苦想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优柔的言语,道:“鬼七,大半夜的怎么跑到了竹林中了,这里好黑啊。” “大长老死了。”他默然道。 “死了,是谁害死的大长老?大长老平时为鬼手宗出生入死,怎么能就这样被人给害死了啊?”女子故作伤心地哭诉道。 鬼七又看向了这滩血,自问道:“会是谁呢?” 女子的哭诉声源源不断地灌进众人的脑海,极具感染性,不禁让人落泪,又让人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只觉得胸前热血翻滚,难以平静。 “我看,一定是梵门干的!”一人喊道。 “没错!肯定是昨日我们支持雨青颜的提议,梵门怀恨在心,所以在报复我们!”又一人说道。 鬼七又望向了那滩血,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他好似曾经见过,更为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 他不禁想起当日在祭坛前,他就是这样被梵大的血凝土手生生捏碎,尸骨无存,倘若不是他已炼成了宗内禁术,炼血重生,他早就真的成了一滩青血! 鬼七不禁攥紧了那双鬼手,本就枯瘦的鬼脸凸起青筋,怒道:“梵门实在是欺人太甚!我鬼七定不放过你,梵大!” 话音刚落,他已怒冲冲地穿过竹林,周围的宗内子弟都紧跟在了他的身后,皆是气血翻腾,只听见一道吼声缓缓传来,怒道:“明日,宣战梵门!” 吼声狂暴如雷,不免沾有几丝血腥气,在林中久久回荡。 此刻,那滩昏血前,却留下了一抹微笑,那是蓝幽若的笑,她看着那滩血嘤咛一声,转身笑道:“老情人,这次我的手法可好?以前你总说我的手太轻了……” 身影悠悠,血腥气却是太重。 ; 第十四章 盗王 晨风和煦,却无时无刻在扰乱着钟无成的心,因为一夜过去了,姬云去梵城内打酒仍未回来。[燃^文^书库][].[774][buy].]很久了,他都没有这种说不出的感觉,隐隐不安。 钟无成不安地走出了竹屋,缓缓地向通往梵城的那片竹林走去,雪依旧是很厚,走起来很费力,周围一片素洁,不禁让人心胸舒畅,但钟无成的心却仍是压抑,难以改变的压抑,别人的眼里雪是白的,但他的眼里雪却是沉的。 他走得很慢,虽然心里些许的焦急不安,但他仍是走得很慢,这是他刻意做的,因为他怕少看了竹林的每一个角落,忽略了每一丝细节。 走过不多晌,这片素洁的天地却多了一抹光亮,那是一道紫金色的光芒,格外耀眼,于浩瀚的雪海里摇曳,这必然引起了钟无成的注意,他的眼睛向来是很尖的。 他的步伐变快了,眨眼间,他已拾起了那个泛光的物体,那是一个紫金葫芦,他最为熟悉的酒葫芦,里面依旧装满着酒,但却被孤零地扔在了这。 钟无成不禁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对于未发生的事情,他总是能提前预料,这是一种天赋。而对于已发生的事情,他也总能迅速地推断出来,完美地在脑海中复原,这又是一种分析能力。 很明显,盗王的名号不是所有人都配称得起的,不仅要有完美的分析能力,还要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如今的钟无成却已经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是当年的那个盗王钟无成! 他时常怀疑自己,就像二十年前那般怀疑自己。 此刻,他看向了一座坟,平时的坟他不会多看一眼,怕粘上晦气,也怕自己禁不住诱惑,一时兴起做个盗墓贼,因此而犯了门规。这座坟他却看得格外入神,因为它的表面没有雪,是一座新坟。 紫金葫芦和坟离得很近,不禁让钟无成想到,里面埋的该不是自己的爱徒吧?他不禁又笑了,笑自己真的是老了,岂会有人杀完人,还会给他立碑送终? 他看向了这座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雨青颜。这个人钟无成还是听说过的,青面岩雨青颜,此人长得一脸青面,且为人刚正不阿,性子像块岩石,雷打不动,但术法却甚为奇特,修行至深,在梵城内也算是个顶尖的高手。 钟无成不禁皱眉,梵城内又会有谁能杀了他呢?他十分好奇雨青颜是怎样死的,想刨了他的坟探个究竟,又觉得不妥。 他就在纠结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坟,渐渐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坟南面边缘的土壤明显和其他地方的土不一样,很是凝实,像是填上了很久,而其他地方的土显得十分松散,俨然是新填上的,这也就是说在他来之前,雨青颜的坟已经被人刨过了! 钟无成显得更为疑惑,在这冰天雪地的严寒下,谁会无缘无故地刨别人的坟呢?他显得更为好奇,不禁也想刨开试试,但他又停了,因为他想起了绝天派的门规,绝天派弟子不行不义之事! 默然了片刻,他笑了,却笑得有些苦,因为他早已不是绝天派弟子了,二十年前,他就已经不是了! 在漫漫的苦笑声中,他已抛开了雨青颜的坟,一座紫木棺材映入眼眸。钟无成老练地推开了棺材盖,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为吃惊,因为雨青颜的尸体甚为狰狞,胸口破了个大洞,心脏被硬生生地拧碎,死状凄惨。但他不难发现雨青颜似乎是刚死不久,从脸色上来看,死亡却不过四个时辰。 钟无成颇为不解,因为这座坟看似已经建了足足有一天之久,甚至更长,但雨青颜却刚死不过四个时辰,谁会把活人葬在棺材里呢? 倘若是要活葬他,为什么他的死状又是如此的凄惨,连心脏都被生生捏碎,这种死法不符合常理。 他又暗自思索着,倘若雨青颜被人迷晕后,埋在了棺材里,当做死人给葬下了。而后又抛开他的坟,在他昏迷的时候,趁机捏碎他的心脏,这样的推断最为合理。 但是谁又能当着雨家人的面将一个活人葬下呢?除非整个雨家人都是瞎子,分辨不出来活人和死人。 钟无成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隐隐之中感觉姬云的失踪也必定与此件事有关。 他又填上了坟,恭敬地祭拜了一下,而后匆匆地向雨家赶去。 此刻,他很焦急,难以确定姬云的死活,但无论生死,他都要把此事探个究竟,倘若姬云不幸死了,他也做好了血戮凶手的准备,因为他以往最爱干的事情,便是以血还血!更何况姬云是因他而死,他实在是难咎其责。 钟无成越想越乱,脚步也越来越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赶到了雨家,不过他却已经来晚了,雨家除了院落内的老少妇孺外,正厅内却空无一人。 他不禁叹气,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站着一个妇人,长相标致,穿着得体,一看便不是雨家的普通人。 “你是谁?怎么在这主厅内?”妇人问道。 钟无成则没有回道,却反问道:“雨家现在的家主是谁啊?主厅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妇人看他穿得破烂,胡茬丛生,平日见到定以为是个乞丐,但如今他却能安然站在雨家的会客厅,大言不惭地询问雨家家主是谁,隐隐觉得这个老头有些不凡。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便笑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家主回来时自会禀报。” 钟无成却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家主如今究竟在哪,我有急事。” “家主和众位长老去梵门讨说法去了。”妇人回道。 “讨什么说法?”钟无成问道。 “梵门害死了雨青颜长老。”夫人回道,隐隐有些伤心。 钟无成不禁皱眉,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雨长老死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没有?” 妇人也蹙了下眉,说道:“异常?雨长老死得时候很安详,浑身一道伤痕都没有。” “一道伤痕都没有?”钟无成问道。 “对,一道伤痕都没有,长老们都认为是梵大先生的勾魂阵害死的雨长老!”妇人肯切道。 话音刚落,主厅内只剩下了这个妇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桌椅,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梵门外,已有两方人聚在了金字牌匾下,皆是怒气冲冲。金匾的左方蹲有一尊石狮,已被鬼手宗的人拍裂得只剩下半个狮头,金匾的右方蹲有一尊石虎,也已被雨家家主一掌击得粉碎,连半个虎头都没有留下。 “鬼手鬼七,果然名不虚传!”雨家家主对着鬼七笑道。 鬼七却拱了拱手,说道:“还是不抵雨家圣主的劈云掌啊。” “不知今日鬼宗主怎么也来梵门问罪了?”雨家家主转而问道。 “哼,梵大那个家伙欺人太甚,居然用血凝土手残忍地把大长老捏成了一滩血!尸骨无存啊!” 雨家家主故作惋惜,愤恨道:“梵大实在是太过嚣张了,我雨家定是与他梵门誓不两立!” “不知雨家圣主又与梵大那厮有何恩怨?”鬼七小心地问道。 “昨日,他以勾魂阵杀了雨青颜雨长老!”雨家家主说道,一脸哀怨。 “他……他杀了雨长老?两天前,我还和雨长老在这梵门内共讨梵大这个狗贼,没想到……却竟然是最后一面啊。”鬼七叹息道。 “唉,想必这一定是梵大在报复你我,只可惜了雨长老和贵宗的大长老啊。”雨家家主说道。 “那姬云山必有蹊跷!不然……”鬼七狠切道。 话还未说完,金字长匾下的精铜大门却开了,几个人影也渐渐浮现。 金匾下,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白袍男子,面目清秀,双腕上的铁环格外显眼。然后出现的是一个黑袍男子,手持一柄羽扇,气度不凡。在两人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矮胖老头,看似和蔼,眼睛却显得有几分狡诈。 此时,矮胖老头却对着众人拱手笑道:“今日众人汇聚梵门,想必其中定是天大误会!” “误会?最大的误会就是当初信了你的话,害了几十名雨家弟子白白丧命!梵大,今天你来偿命吧!”一位雨家长老怒骂道。 话音刚落,他已出手,双手间泛起惊天波涛,大喝道:“碧海寒潮!” 只见他的身形渐渐被潮水淹没,倏然间,他已不见了,唯有汹涌的波涛依旧朝着梵大涌去。 梵大虽是身形矮胖,却甚是灵活,他脚尖一点,已躲过一阵波涛,他刚转过身,又是一道波涛蜂拥而至,不过他的身形一闪而过,波涛又是扑了个空。 不过,此时,如此严寒的天气,却下起了雨。 无数雨线绵绵,刚离地面不过十丈,却陡然化为道道冰针,凌厉地向梵大袭去。 天上冰针如毛,地下波涛滚滚,眨眼间,已从四面八方向梵大袭来。 此刻,矮胖老头却不再坦然,只见从雪地下翻出了一只庞然的土掌,死死地护住了梵大。 但无数的冰针却已扎入土掌,渐渐,渗出了些许的鲜血。 在不远处的波涛中却走出了一个人,便是之前的雨族长老,他,在笑,得意的笑。 但他的笑容刚抹过嘴角,就已凝固,因为他的双脚上已缠上了两只泥手,仍在不断地往上攀延。 “血凝土手!”众人惊诧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掌影飘过,掌风凌厉飘渺,似锋刃一般,斩断了这双手! “劈云掌!” ; 第十五章 蹊跷 倏然间,这双泥手已被从手腕处斩断,仿佛滕蔓失去了生机,渐渐地干裂,枯黄。[燃^文^书库][].[774][buy].]但两只手仍孤零地挂在了雨族长老的腿上,如枯死的树皮一般。 而眼前他却已是站立不稳,一倾身便瘫倒在了雪地上,双腿仍在不断地发抖,却只能听见一根根腿骨渐渐碎裂的声音。 “我的腿,我的腿!”他哀嚎道,声音无比的凄厉愁怨,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更为让人心寒。 早在被泥手缠住双腿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预示着他的这双腿便要终生残废! 如山岳般的土掌下,一个笑吟吟的矮胖老头走了出来,但见身上完好无恙,只有手背上留有些许的伤痕,却也很有条理,好似是自己刻意划伤的。 “刚刚你是故意让我认为你已经中了碧海寒冰针,以此来引诱我放松警惕,对不对?”雨族长老狠切道。 梵大却毫不理会,完全忽略了他的话,转而冲着雨家家主笑道:“雨天贤侄,好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便是如此的血腥,我们还是进去坐坐吧。” “恐怕我们是坐不起啊!”雨天阴冷道。 “你这是何意?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还会害你不成?”梵大反问道。 “你是不敢害我,但你却害死了雨青颜雨长老!”雨天怒道。 梵大不语,反而笑了起来,说道:“雨家声称雨青颜被我杀死了,鬼手宗又称我杀死了宗内的大长老,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就因为太凑巧了,所以才一定是你干的!”鬼七狠切道。 “就因为雨长老和鬼七反驳了你姬云山的安排,提出了异议,你便怀恨在心,趁机报复雨家和鬼手宗!我说的对不对,梵大先生?”雨天阴冷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梵大回道。 “哪一半?”雨天问道。 “前一半,当初我的确是对雨青颜和鬼七不满,但人却不是我杀的!”梵大回道。 “何以证明人不是你杀的?”雨天阴冷道。 梵大又笑了,反问道:“你们又拿什么证明雨青颜和鬼手宗的大长老是我杀的?” “刚刚的血凝土手便是最好的证明,宗内的大长老尸骨无存,只留下了一滩血而已!这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鬼七狠切道。 “能化人为一滩血的术法恐怕比你的手指脚趾加起来还要多,普天之下又不只是血凝土手一种而已,更何况会血凝土手的人也数不胜数,羽民国的土族内近乎人人都会,又凭什么说人一定是我杀的?”梵大阴冷道。 “你……”鬼七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那尊零碎不堪的石虎旁,雨天身着一袭白衣,右手缓缓展开了一把纸扇,只见扇子正反两面分别镶有一个披金大字,飘洒有致,刚健苍劲,正面为“言”,反面为“论”。 他一副坦然,举手投足间书生气依旧很重,他轻蔑地把扇子一抖,便开口道:“土族远在万里,又和鬼手宗无冤无仇,怎会害死鬼手宗的大长老?” 梵大瞥了他一眼,说道:“哼,我若要报复鬼手宗,杀的也不是鬼手宗的大长老,杀的应该是鬼七!” 鬼七一听,那张鬼脸扭曲得更为可怖,双手已攥得紫青,却依旧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在隐忍着,正苦苦等待雨天与梵大相争的那一刻,他再趁机偷袭,确保一击必杀了梵大,以血洗这几年来鬼手宗所受的全部耻辱。 每当想到这,他那张扭曲的鬼脸又变得松弛了许多,嘴角抹过一丝微笑,却无比的僵硬,阴冷。 雨天低头沉吟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却带有一丝笑容,自信的笑容,问道:“那雨长老的死你又做何解释?” “雨青颜在你们雨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修为不在你爹之下,我若要杀他,也不过只有七分的把握,怎么会在一夜间就得手,更何况还在他的尸体不留下一丝伤痕。”梵大坦然道。 “可是你会阵法,勾魂阵!”雨天凌厉道。 梵大听到勾魂阵三个字,却突然笑了,说道:“我若是真习得上古传下来的勾魂阵,恐怕现在你和鬼七就不会在这安稳地和我说话了。” 二人一听,不禁脸色变得发青,雨天已不再笑了,因为他的自信瞬间已被抹杀掉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若会勾魂阵,我若能杀了雨青颜,我也必定能抬手间杀了你和鬼七,又何必和你们在此纠缠呢?”梵大笑道。 雨天和鬼七不禁有些慌张,皱紧了眉头,隐隐觉得他这话还有几分道理,却又不太相信,唯有沉默不语。 梵大又开口说道:“只怕这件事另有蹊跷,背后有人想让我们三家相争,最终渔翁得利!” 话音刚落,鬼七和雨天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皆是缩了缩瞳孔,脸色有种难以说出的诡异。 这是一个破败潦草的柴房,很难让人想到梵门内还会有这样寒酸的屋子,连梵门内下人养的狗住的犬舍都比它强得多,因为它已被萧瑟的风吹得要散了。 寒风呼啸,似刮骨刀一般摧残着柴房内的那扇破门,这块木板饱经沧桑,腐朽得已不成样子,隐隐中还在掉渣,却仍在固执地与寒风顽抗。 最终,又一阵凛冽的风吹过,终于掀翻了这块不识抬举的木板,却发现破败的柴房内居然还躺着个人。 那是一个年约**岁的孩童,面目清秀,虽被寒风刺得小脸发青,却仍是有几分俊美。此刻,他已经被冲进屋内的风冻醒了。 “我这是……在哪?”孩童喃喃自语。 没人回应他,只有无穷无尽萧瑟的风,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 孩童渐渐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他正在竹林顶端望着一个诡异的黑衣男子在挖坟,更为诡异地却是棺材内的人竟然没有死。他眼睁睁地看着黑衣男子杀了棺材里本该死的人,画面无比的残暴,血腥,他至今不愿在想起那男子狰狞的面孔。后来,他只觉得后脑一痛,便昏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他很想摸一下自己的后脑,看看有没有被打坏,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他看向了自己的全身,依旧只是那件简朴的麻衣,没有丝毫多余的绳索捆着他,也没有手镣脚镣锁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自问道:“我难道……被封住穴位了?” 显然他的直觉是对的,他隐隐感到自己身上的四处大穴通气不畅,每次运气冲击的时候,却是刺痛穿心,他仍在不断地尝试,却仍是难以动弹。 痛,他是可以忍耐着的,但他却没有充足的元气来冲破这四处大穴,他反复的尝试,反复的失败,每至关键时刻,元气总是不足,渐渐涣散,他也唯有叹气,毕竟他只打通了一脉,体内可凝聚的元气怎么可能冲破四处大穴? 封住他穴位的人之所以只封了他四处穴位,而并没有用绳索绑住他,就因为他早已经料到了,他不可能冲破这四处大穴,更不可能逃出去! 孩童不禁觉得一阵困惑,他为什么被扔到了如此破败的柴房,虽然看似比牢狱这种地方是强多了,却感觉比地牢更为危险,因为在这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知道! 他仿佛已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每想起那血腥的一夜,他便不禁地发抖,不是被寒风刺得发抖,而是内心在凄厉地颤抖。 天,也渐渐暗了,没了门的柴房虽是更为寒冷,却也有一点好处,那便是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漫天的星辰不语,只有反复回荡的风声。往常这个时刻他总是在忍耐着体内寒气的摧残,如今也不例外,而且是更为雪上加霜。 他不甘就死在这里,仍不断地尝试冲破四处大穴,体内寒气的摧残,和四处大穴泛起的痛楚,让他不禁凄厉地哀嚎。他不甘,因为他仍不知道自己是谁,却就要死了。 “我是谁?”孩童喊出了最后的心声,便昏厥了过去。 孩童的脑海里是一片黑暗,他期盼着自己能回到姬云山,回到曾经的那个家,期盼能看上娘亲的最后一面,脑海里却连一片回忆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 黑暗里好似有一道人影,他不禁望了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他自己。他好似在摸索着什么,却缓缓闭上了眼,渐渐,黑暗退却了,一抹抹妖娆的青绿光芒照向了他,睁开眼,已是一片熟悉的森林。 “你又来了?”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玉魂,我是死了吗?”孩童问道,竟有些天真。 “你若死了,便看不到我了,你的眼中将永远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玉魂回道。 “不过……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它又言道。 “我快要死了。”孩童伤心地说道,眼中满是不舍,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森林中只传来了一阵笑声。 他珍惜地看着眼前最后的一抹颜色,幽绿妖娆,因为他讨厌黑暗,讨厌未知的一切…… ; 第十六章 诡夜 孩童眼前最后的这一抹绿色在缓缓变淡,渐渐,又是一片黑暗。[燃^文^书库][].[774][buy].] 然而笑声却未散! 倏然间,姬云只觉得源源不绝的元气从胸前涌出,似百川东到海一般,涌入他的丹田,在逐渐地压制体内乱窜的寒气。 他也渐渐安稳,丹田之气愈发地充盈,好似一个水泊在积蓄雨水,一点一滴般地集聚,渐渐,丹田内的本源之气却已饱和,但胸前的元气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又如洪水般地涌入了丹田! 此时,孩童却只觉得自己的丹田要炸了,如火炉一般鼎盛,丹田内的本源之气已不断地溢出,在体内四处迂回。他只觉得现在比之前更为难耐,不是严寒,却似酷暑,整个人如被一根根火针不断地摧残,却又动弹不得。 黑夜下,星辰璀璨。 他却已无心欣赏,缓缓地闭上了眼眸,喃喃自语道:“净其心,稳其神。” 体内的元气虽是混乱,但他的心却是安静了下来,逐渐地引导一缕缕的本源之气涌出丹田,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之前外溢出的元气,又重新融汇成了一缕新的本源之气,就如这样,不断地吞没,不断地壮大,它也在逐渐地脱离掌控。 孩童尝试借此来冲破被封住的四处大穴,他还未做好准备,体内那缕如春潮般的本源之气,却已迅猛地冲过阳跷脉的睛明穴,又冲破了阴跷脉的照海穴,但依旧是声势迅猛,一鼓作气地冲破了阳维脉的风池穴,继而打通了阴维脉的期门穴。眨眼间,四处大穴已如数被冲破,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这依旧没有结束,这缕浩大的元气却已渐渐脱离了掌控,在体内肆意地乱窜,每一次窜动,便会有一次钻心的痛,无数次的痛,孩童也渐渐无法忍耐。 此时,他唯有苦笑,因为他终于懂得了那句古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孩童又开始了赌博,像以往一样赌上自己的未来。 夜依旧如此静谧,除了萧瑟的风声,只能听到他在默念道:“起于足舟骨后方,上行内踝之上,直上沿大腿内侧,过阴部,沿胸部内侧,入锁骨上窝,上经人迎,过颧部,到目内眦,与足太阳经和阳蹻脉会合。” 絮絮叨叨地默念声让人心烦,但声音刚一消逝,却传来了更大的响声,因为这座柴房已经开始塌了。 深夜,只有孩童默然地站在星空之下,他的胸膛已穿过了几块柴房的木板,却仍是昂首伫立,一指刺向前方。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今夜,他竟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打通了阴跷脉! 他没有兴奋,没有慨叹,却只有一脸茫然,因为在这萧瑟的黑夜下,他手指指向的远方却有一大片的火光。 这明显不是他做的,但如此刺骨的寒风下,又怎会有大片的火光? 夜似墨一般漆黑,寂寥无人,孩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回竹林,他只好向着这片火光缓缓走去。 火光下,三方人马依旧僵持。 他们就这样已经僵持了一天,钟无成也趴在梵门的围墙上看了一天。 金字牌匾下,梵大开口道:“夜都如此的深了,雨天贤侄你又何必如此?” “我们是来要交代的!”雨天面无表情地回道。 “交代?我不是早已说过,雨青颜不是我杀的!鬼手宗的大长老也不是我害的!”梵大不厌其烦地回道。 “我不信!”雨天回道。 “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却是要走了。”梵大阴冷道。 “不许走!”雨天怒道。 话音刚落,他便要出手,但后方的不远处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起身一跃,伸手如钩探向黑暗,却抓出了一个孩童。 众人不禁愕然,阴冷的黑夜谁家孩子会出来乱跑? 无论是雨天,还是梵大都略显疑惑,梵大身旁的梵离也是错愕。暗想道:“姬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很是不安,比起他更不安的人,却是姬云,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阴森而带有疤痕的脸,不禁想起了那血腥的一夜。 姬云拼命地挣扎,指着雨天身后的一个男子,哭喊道:“杀了死人的人!” 众人不禁皱眉,心想死人又怎么会被杀?因为死人本就是死的!这孩子一定是个疯子,不然必定是个骗子,却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他便是钟无成。 此刻,他终于笑了,不再是以往一般的压抑,因为姬云并没有死,而且他也明白了一切,他不禁望向了孩童,笑道:“臭小子,命还真挺大!” 雨天抓着孩童的脉门,让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问道:“杀了死人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云则慌忙地指着他身后的疤痕男子,喊道:“是他!是他杀了棺材里的人!” 雨天转过身问道:“雨凡,这是怎么回事?” “家主,这孩子明显是个疯子,他的话又怎么能信呢?”雨凡故作坦然的笑道。 雨天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向了孩童,缓缓说道:“你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便放了你。” 孩童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却已经有一把凌厉的匕首飞向了他,刚至半空,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雪球打断了。 金色匕首就折在了雨天的脚下,不足一寸,众人一阵惊慌,他们迅速地看向四周,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只有这漆黑的夜! 此刻,围墙上的钟无成也已不见了,只留下了几个孤零的雪团而已。 雨天虽然也是惊犹未定,却对这个孩子更感兴趣了,他问道:“小兄弟,你把这件事说清楚,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姬云却有些不信,因为刚刚匕首疾驰而过,雨天却没有来得及救他,若不是那个雪团,他早就死了。 他不禁看向了那个已零碎的雪团,隐隐觉得有些熟悉,默然片刻,他却笑了。 雨天看着孩童笑了,也笑道:“放心的说吧,只要有我在,这梵城之内还没人敢动你!” 姬云缓缓地指向了他身后的雨凡,说道:“昨夜,在竹林里,就是他杀了一个棺材里本没有死的人!” “什么样的人?”雨天急切地问道。 “一个青面的老人,被匕首刺得连心都碎了。”姬云回道。 “你确定就是他杀的棺材里的人?”雨天又问道。 “没错,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张带有疤痕的脸!”姬云回道。 话音刚落,雨天已松开了他,另一只手却抓向了他的身后。然而,雨凡早已迈出了几步,躲开了他的劈云掌,只见他起身一跃,便要从人群中逃走。 但刚迈出一步,他却停下了步伐。 因为一把匕首已经稳稳地插在了他的咽喉,没人看到匕首是从哪飞来的,同样也没人知道是谁杀的他! 只有众人茫然的表情,还有雨天被溅满了血的脸。 姬云被吓得够呛,现在,他只想走,即使他知道钟无成在这里,但他仍是想走,一刻都不想停留,因为这里的黑暗太可怕了。 “我可以走了吗?”姬云颤抖地问道。 雨天却好似没有听见,片刻之后,只听见一声微弱地回道:“你……可以走了。” 此时,却只有一人在笑。 “小兄弟,不如来梵门做客如何啊?”梵大笑道,却笑得他脸上的横肉直颤,让人不由地心头一抖。 “不用了,我娘还等我回家呢。”姬云小声地回道。 “你娘是在姬云山吗?”梵大转而问道。 众人不禁觉得有几分奇怪,梵大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片刻,好似认出了这个孩童,他,就是当日从祭坛上走下来的孩子! “不是。”姬云颤抖地回道。 话音刚落,却已有无数双手探出,抓向了孩童,姬云身形一闪,脚尖点过几步,已经远离了身旁的众人。但此刻,他却是更为危险,因为他处在了三方人马的中央,而三个方向的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小兄弟,来我鬼手宗如何?”鬼七笑道,但他的那张鬼脸笑起来却更为可怖。 “还是来我雨家吧,我们雨族可是称雄整个羽民国啊。”雨天笑道。 “不过是雨族的旁系而已,也敢自称为雨族的族人?哼,可笑,可笑至极。”梵大阴冷道。 姬云却是不语,茫然地看着众人。 三方的人终究是按耐不住,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抓住了这个孩子,就有将了解姬云山的秘密,也将离古帝的传承越来越近! 只见,微弱的火光下,三方的长老已经跃出了几步,便要抓向姬云。 金字牌匾的后方却传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喊声,说道:“不想死的都给我住手!” 三方的长老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却只在笑,姬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却终究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只好闭上了眼睛,而三方的长老笑得却是更为得意。 但他们的笑却缓缓地凝固了,如花一般,未曾绽放,却已枯萎。 黑夜下,剑光一闪而过,他们只见到了一把剑,凌厉而无形,只刺出了一剑,却有六道剑影,再眨下眼,六位长老却已经不动了,默然地站在那里。 而眼前的孩童却已经不见了。 雨天,鬼七和梵大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六位长老面前,不禁有些诧异,只见六人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他们刚要探出手,倏然间,六人的脖颈却喷出了鲜血,如泉涌一般,溅了三人一脸! 竹林里,三方人马聚集在了雨青颜的棺材前。 雨天缓缓地打开了这座紫木棺材,一想到雨长老的惨状,他竟有些不忍去看。 渐渐,棺材终于被推开了,众人不禁望了进去,里面躺着地是雨青颜,依旧是一点伤痕都没有的雨青颜! 众人不禁错愕,只想赶快过完这诡异的一夜。 依旧是黑夜,依旧是竹林。 黑衣男子的前方站着一个老头,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黑衣男子的脸色却变了,惊诧道:“雨青颜!” 眼前的老头却笑了,缓缓地撕下了人皮面具,他,是个俊秀的中年男子,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不足三寸的匕首,饶有兴味……; 第十七章 梅花盗 春去秋来,弹指间,匆匆已过三载。[燃^文^书库][].[774][buy].]又是一个人间四月,芳菲却未尽,不变的梵城,不变的繁盛。 三年以来,梵城内却是格外的安宁,自从鬼手宗的大长老被杀,雨家的雨青颜莫名死亡之后。鬼手宗、梵门、雨族三家互相猜忌,久而久之,关系也愈发恶劣,明面上虽都是各自克制,私下里却是暗斗不断,至于姬云山之事最终也被迫搁浅。 但近来的一个多月,梵城内又突然变得躁动不安,人心惶惶,这却只因为梵城内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那就是梅花盗! 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却都认得他的那朵三角梅。这并不是真的梅花,而是用剑刺出的三痕花瓣,精巧瑰美,却形似三角梅花。他每盗一处,必会留下这样的剑痕作为赔礼,所谓:“平素不见人,唯有梅花痕!”所以城内的人都称他为梅花盗! 姬云正坐在天下春的房顶,悠闲地荡着双腿,右手拾起一块桂花糕,清香雅然,便要往嘴里放,但还未到嘴角,却被人凭空双指轻挟,夹入了自己的口中。 少年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身旁的这个人,眼里却是不恼,笑道:“离哥,你又来偷我东西吃。” 梵离一袭白衣,甩了下身后的袍子,安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又夹起了一块桂花糕,未先入口,却笑道:“谁又敢偷鼎鼎大名的梅花盗的东西呢?” 姬云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在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嘴里的桂花糕,好像永远也吃不够,只吃得嘴角满是碎屑。 梵离笑着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了一袋子酒,未曾开盖,酒香却早已溢了出来。 姬云左手又夹起一块桂花糕,右手却已伸向了酒袋,仍离一寸,梵离的另一只手也迎了过来,两只手不让分毫,你一拳我一掌,就这样斗来斗去,乐死不疲,酒袋却仍是安稳地攥在梵离的另一只手中。 此时,那块桂花糕也已落入了少年的口中,他仍是细细咀嚼,好似在等着这壶好酒一般,面带微笑,却有些不怀好意。当他嚼完这最后一下,右手却骤然变快,倏然间,手形灵动,幻影飘渺,好似多出了一只手,再眨下眼,他已经一手悬着酒袋,在笑着仰头喝酒了。 “好酸甜的葡萄酒,我终于知道那死老头为什么爱喝酒了。”姬云笑道。 梵离却是摇头笑道:“酒可不是酸甜的好,还得是辣的好。” 他从身后又拿出了一个酒袋,也仰头喝起酒来,酒过肝肠,不禁舒畅,他说道:“今天我总算是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姬云问道。 “梅花盗当日是怎么在梵门十大护法的眼皮子底下盗走血玺的了。”梵离回道。 姬云问道:“怎么盗走的?” 梵离回道:“因为他真的有三只手!” 姬云说道:“真的有三只手?虽有三只手,却也抵不过那十双手。” 梵离不语,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正色道:“最可怕的是,他还有两个脑袋,一个脑袋装傻,一个脑袋充愣!” 姬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不禁笑了,指着他的那双眼睛,笑道:“那也瞒不过你那双贼眉鼠眼。” “但却真的是瞒过了我的这双眼睛。”梵离道。 姬云不再笑了,渐渐有些认真了起来,皱眉道:“那……他没瞒过你什么?” 此时,梵离却笑了,夹起了一块桂花糕,嗅了嗅,笑道:“但没瞒过我的鼻子。” 姬云叹了口气,说道:“人生本就是这么点乐趣,以后也不能多享受了,只可惜了这老王头儿家的桂花糕。” 梵离又喝了口酒,酒很烈,但他却很开心,笑道:“梅花盗居然爱吃桂花糕,以后岂不是该叫做桂花盗了?” 姬云却不再吃桂花糕了,因为早已经吃没了,他愣神地看着梵离,突然问道:“离哥,你平时为什么不这样笑?平时你对别人总是冷冰冰的。” 梵离不禁错愕,脸上的那抹笑容也已渐渐凝固,变得有些阴冷,说道:“因为平时我不能笑,我也不会笑。” “现在呢?”姬云问道。 “现在却有你,我可以对你笑,只对你笑。”梵离回道。 姬云隐隐有些得意,问道:“我有什么不同?” 梵离看着他渐有神气的样子,却阴冷道:“你像我小时候的样子。” 姬云疑惑道:“什么样子?” 梵离却不再说话了,默然半晌,只吐出了几个字,冰冷,无情,他说道:“无依无靠。” 这四个字一出口,姬云的心却突然抖了一下,而眼前的梵离也在颤抖,他不曾抬头,只有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前,唯有颤抖。 姬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缓缓道:“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吧。” 只有感受过相同的经历,才能懂得彼此的痛,也才能彼此间惺惺相惜,眼前的两人便是如此。 姬云虽是比梵离小了**岁,但体型却不比梵离小了多少,唯一称得上稚嫩的也只有他那张清秀的脸了。虽是少年,他的心却比别人沧桑的多,因为这是痛的结晶,也只有痛苦才能磨砺他那颗坚韧的心。 此刻,两人背对着倚靠,一手悬着酒袋,一同仰头喝酒,却不再笑,只有酒水打落在脸上,早已分不清了哪些是酒,哪些是泪。 姬云的手仍是不自主地摸向装有桂花糕的袋子,却发现它早已空了,就好像他的心早已空了,他整了整衣衫,说道:“我再去买些桂花糕。” 话音刚落,人却已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印玺,却甚为扎眼,因为他是血色的,也是血做的。 房顶上,梵离拿起了血玺,又笑了…… 莺啼序时绕青竹,虽不再清幽,但人间四月,仍是美不胜收。 姬云缓缓走进了竹屋,像以往一样喊道:“钟老头,我回来了。” 却只有孤零的声音久久回荡,屋子不大,但此时却显得格外空旷,因为钟无成早已走了一个多月,仍未回来。 一个月说起来不算长,却也不算短。尤其对姬云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平时钟无成在的时候,丝毫没有感受到什么,但如今他走了,姬云却不禁有些想念,比起想念更为要命的便是这终无止境的寂寥。 唯有清风竹林作伴,唯有日月星辰相陪。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说道:“这真的是无依无靠啊!” 此时,他却已靠在了竹子上,把弄起了掌心的手链,这是一串青铜手链,古朴,自然,没什么特殊的,唯一特殊的就算是它的材质,它是青铜的。 姬云至今也不明白钟无成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好似整个人的魂都被勾去了,又哭又笑,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也从来没有哭过。第二天早上起来,钟无成就已经不见了,屋子上只刻了两个字,等我。 这两个字又不像是给他留的,看起来总是怪怪的,因为这两道剑痕很没有条理,剑锋偏乱,好似喝醉时随手乱刻的。 少年看着这条手链,又不禁笑了,仿佛想起了它的来历,想起了当年的姬云山,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他却又哭了,因为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四年了,整整有四年他没见过娘亲了。每当他闲下来的时候,他的心便会痛,所以,他总是逼迫自己去修炼,逼迫自己去练剑。 匆匆三年,他已打通了阳跷脉,阴跷脉,阳维脉三脉,九转天绝也炼至第三重,绝天舞步和天觉手练得更是纯熟,所以,他才是今日的梅花盗! 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盗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未想过,也懒得去想,今日他却格外的想去偷一样东西,那便是回姬云山的路! 不过,在此之前,今夜,他仍要先完成一件事,也可以说要完成一个承诺。 夜已深,亥时过了三刻,但雨家内外仍是灯亮如昼。 主厅内,黑檀桌子上那张枯黄的信笺,此时却被照得发亮。众长老盯着它直皱眉,信笺本没有蹊跷,暗淡枯黄,还有些发皱,但仍是看着它发愁。因为这上面骇然写着娟秀的几行字:“我行何所挟,万里一毛颖。雨家麟角笔,今夜我代取。” 雨天坐在黑檀桌旁却很是坦然,一折纸扇轻扇,颇为悠闲。但如今只是四月天,梵城内正时清爽,雨天却在扇纸扇,自己虽不以为然,在外人看来,他却是躁动难安。 虽是雨家家主,他内心此刻也是难以明说的混乱,只能故作坦然,因为写信的人正是传得满城风雨的梅花盗,正是前几日盗走梵门祖传血玺的梅花盗! 而今日牟时未到,他也传信放言盗走雨家至宝麒麟角笔,虽只是一根毛笔,却是由麟角为杆,麟须为毛,麟血为墨的祖传圣器,几百年来,关在雨家的麒麟阁内未曾出世,众人虽想一睹风采,却也不甘让梅花盗窃走。 主厅内外一阵紧张,此时众长老也已把守在了麒麟阁门口,九道玄铁锁横侧,铺天盖地的精铜网也已架起,就等着梅花盗请君入瓮! 此时,却有一个红衣少女蹲在围墙上,不知在望着什么…… 注:“我行何所挟,万里一毛颖。”摘自:毛颖:宋陈渊《墨堂文集》: 第十八章 麟角笔 红衣少女穿着一袭落花长裙,正蹲在几丈高的围墙上不停地张望,两条柳枝般的细腿却张开了足足有四五分,动作虽很是不雅,不够端庄秀丽,但人长得倒蛮是标致,灵动的眼眸,似皎月般的脸,渐显动人,只可惜性子却是野了点。[燃^文^书库][].[774][buy].] “诶哟,我的大小姐,我的小祖宗,你还是下来吧,一会儿梅花盗可就要来了。”老仆哭丧道。 “他来的正好,本小姐正在这儿等着他呢。”少女笑道。 “梅花盗可是穷凶极恶,梵大先生都拿他没办法,你还在这儿等着他?你可别拿老仆的命开玩笑了,小姐你还是下来吧。”老仆苦苦说道。 “我就不下去,我就在这等他,又没要你陪,你该走走,别打扰了本小姐的计划。”少女不耐烦的回道。 “你……我这就去找大长老去。”老仆一脸无奈,转身便走。 “切,你爱找谁找谁。”少女撇嘴道。 角落里,一个白衣少年却笑了,倘若只看这张俊秀的面庞,可能并不会认出他是谁,因为这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但当他拿起手中的桂花糕,想必也了然了几分,他就是姬云。 白衣少年一个转身回旋,便安稳地坐在了少女的身旁,悠闲地在围墙上荡着双腿,边看着月亮,边吃着桂花糕。 而身旁的红衣少女却好似没有见到他一般,仍在四处张望,眉目中还渐显焦急。 “你在找什么?”少年问道。 “梅花盗!”少女回道。 “那你就……不用找了!”少年说道。 此时,红衣少女却突然转过头来,她俏丽的鼻尖恰好划过了少年嘴旁的桂花糕。白衣少年不由得身体一颤,因为此刻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四目相对,不足一寸,隐隐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急促而漫长,一寸之隙,除了桂花香,还散发着一阵清幽的女儿香。 他很不自然地往旁边退了退,脸上渐显红晕,而眼前的红衣少女却不以为然,她仍是一脸疑惑,问道:“为什么不用找了?” “因为……他已经来了!”少年回道。 话音刚落,少女已站起身来,望向了远处的麒麟阁,依旧是灯火通明,依旧是一阵静谧,没有看到半个梅花盗的影子。 红衣少女转过身来,问道:“他在哪?” 少年依旧缓缓夹起一片桂花糕,未入口,却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红衣少女嘟囔道。 此刻,她那双精湛的黑眸却盯着白衣少年,默然了片刻,她也笑了,笑得很美,但她的话却没有人这么美,她笑道:“你说你是梅花盗?小屁孩,还是回家吃你娘的桂花糕吧,别在这妨碍姐姐捉梅花盗!” 眼前的白衣少年看起来比少女大上了一两岁,但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听了她的讥讽,少年却是不恼,他反而笑道:“小妹妹,我若不是梅花盗,那凭你也根本捉不到他的半根毫毛。” “哼,我早就精心筹备了一个多月,我堂堂雨家大小姐雨辰,今日就要活捉梅花盗!”红衣少女陶醉道,显得自信满满,她那初具规模的胸脯也渐渐昂起,皎月下,傲视四方。 少年依旧默然,他反而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活捉梅花盗呢?” 红衣少女缓缓蹲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色锦囊,一打开封口,里面却只是些松散的白色粉末,她正色道:“就用这个!” “这是什么?面粉,还是墙灰?”少年嗤笑道。 “这是大长老的独门迷药,断魂散,只要用雨家秘术心法催动,方圆十里,闻者皆倒!”雨辰回道,脸上满是笑容,一脸陶醉。 少年却依旧是不以为然,笑道:“既然这么厉害,怎么大长老偏偏会给你?” “他自然不会给我,这……这是我偷偷拿的。”雨辰小声嘟囔道。 少年却哼了一声,撇嘴道:“说得这么厉害,估计还没等你催动迷药,自己就连人带药一齐被盗走了。” 他又笑道:“你没听说过,梅花盗最喜欢偷香窃玉了?” 少年本想吓唬一下她,没想到她却不以为然,反而笑道:“那就更好了,本来我还想以我这倾城之貌色诱他,再在暗中催动这断魂散,然后……” “然后呢?”少年不禁问道,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后……再阉了他!”少女阴笑道。 少年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下,只觉得两腿之间有些不自然,心中暗道:“这小妞看似有些神经,怎么连手段也这么稀奇古怪?” 他故作坦然地整了整衣衫,又笑道:“你估计……还是捉不到梅花盗。” “为什么?”雨辰问道。 “因为……梅花盗若是个女的呢?”少年回道。 红衣少女不禁皱眉,脸色有些发青,长叹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她若是女的……” “不急,先吃块桂花糕,然后在慢慢想。”少年笑道,那笑容简直比这月光还皎洁。 皎月下,两人吃着桂花糕,仍在细细琢磨如何活捉梅花盗。不过此刻,围墙上却只留下了红衣少女孤零的身影。 她纵身一跃,跳下了围墙,缓缓地向麒麟阁走去,长长的裙摆摩擦着地面,让这静谧的夜反而躁动了起来。 麒麟阁外,众长老严密把守,每一层阁楼都是灯火通明,雨辰在众人的问候中,却走进了这麒麟阁。 “大小姐,您只能进这第一层,再往上除了家主外,谁也不能上去。”把守的人说道。 她却是不理,依旧往上走,众人想去拦住她,却被她瞪了一眼,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好假装没看见,又回去守着大门。 因为平日里谁都不敢惹这个刁蛮任性的小祖宗,就是大长老见了她,也要惧上三分,旁人与她为敌,绝对是自讨苦吃。 雨辰又走上了二楼,虽是灯火如昼,却是无人把守,她不禁皱眉,狐疑地看着这空旷的一切,唯有书籍字画,古桌老椅,却空无一人。 她又缓缓地往上走去,第三层却全是奇珍异宝,大大小小的玉盒内装满了金银玉饰,光彩夺目,却没有一把锁,好似就在等着让人拿走。雨辰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她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动,依旧往上走去…… 主厅内,雨天依旧握着那把纸扇,已渐渐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问道:“大长老,你确定梅花盗一定会走到麒麟阁的顶层?” “一定会!”大长老坚定道。 “为什么?”雨天问道。 “因为他多疑!每一层我都没派人看守,我就让他以为我们在故弄玄虚,反而他越相信自己,一直乖乖地走到顶层。”大长老笑道。 “你确定他一定会打开那九道玄铁锁?”雨天又问道。 “一定会!”大长老回道。 “你就这么自信?”雨天狐疑道。 “他若打不开那九道锁,当日就盗不走梵门的血玺。”大长老正色道。 “若他真的打不开呢?”雨天问道。 “他不可能打不开,因为我只锁了一道,其他的八道玄铁锁都是开着的,他一定会怀疑,但他也一定会打开它!”大长老笑道。 雨天则仍是神情凝重,久久地握着那把纸扇,一刻也不离手。 “已经是顶层了,怎么还是没人?”雨辰自问道。 不过这层阁楼却明显与众不同,因为有个古朴的玉箱,箱子很大,足有一方,但这并不稀奇,最为与众不同的却是箱子上有九道锁,玄铁精炼,盘旋萦绕。 雨辰不禁好奇,细细地打量着这九道玄铁锁,却突然皱紧了眉头,因为这九把锁竟然有八道已经是开着的,只有一把紧锁,她却不动了,仍在那看着,看着…… 亥时已过了大半,但雨家内外仍是一片寂静,梅花盗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比起内心躁动还难耐的就是这安逸,过于的安逸。 不过,一片喧嚷终于打破了这份安逸,并不是捉到了梅花盗,也并不是发现了他的踪影,而是麒麟阁竟然着火了! “他……他竟然放火!”大长老怒道。 雨天却是依旧不语,稳坐在黑檀木的椅子上,握着那把纸扇,但这仅仅只停留了片刻。 因为一位长老冲了进来,慌忙地说道:“家主,大小姐她……她仍在麒麟阁!” “什么?”雨天怒道。 话音刚落,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麒麟阁的顶层,浓烟滚滚,只有急切地呼喊声:“雨辰,雨辰,你在哪?” “爹,我在这……”模糊地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红衣少女被几道玄铁锁锁在了柱子上,浑身被熏的发黑,但一直无力地盯着他,周身一片火海。 雨天慌乱地将纸扇踹进怀里,纵身一跃,已经到了她的身前,他还未动手解开玄铁锁,锁链却已经脱落了,少女在对他微笑,却笑得有些诡异。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再眨下眼,少女却已经冲出了麒麟阁的阁窗,步法灵动飘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柱子上的那痕三角梅花,和最后的那一抹笑容。 雨天翻了翻衣衫,却发现扇子早已不见了,他怒道:“梅花盗,还我祖传的麒麟角笔!” 此时,主厅的那张黑檀老桌上,同样躺着一张信笺,同样的枯黄,还有些发皱,不同的却是上面写着的几行字:“麟角笔初露锋芒,小盗皇喜怒无常!” 在雨家的柴房里同样有人喜怒无常,只能听见一道细语,无力骂道:“去你娘的桂花糕!臭流氓,还我衣服……” 第十九章 麒麟纹 皎洁的月光下,红衣少女撕下了那张秀美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狡黠的脸,眼前的人却是姬云。[燃^文^书库][].[774][buy].]此刻,幽静的竹屋中,微风拂过,他正在饶有兴味的摆弄着一把纸扇。 “机关算尽,最终仍逃不过我的这双眼睛,试问天下人,谁会在救自己女儿的时候,还这么注重这一把扇子?”姬云笑道。 话音刚落,他已轻轻撕开了这把纸扇,果不其然,在扇子的边缘精巧地掉出了一根毛笔,虽只有拇指粗细,不足五寸长,却精雕细刻,无比的精致瑰美,巧夺天工。 “果然是麒麟角笔!”姬云不禁说道。 细观此笔,竟然真的以麟角为杆,麟须为毛,麟血为墨。比起这些更为让人惊叹的却是,整支笔杆满布符文,纹路清晰,隐隐可以辨出那是一只青色麒麟,好似在怒斥苍穹,又似在奔跑咆哮,姿态各异,时隐时现。 姬云看得入神,不知不觉间,一道麒麟的虚影从笔中疾驰而出,倏然间,已冲到了姬云的身前,他不由得身体后侧,却仍是避无可避,再眨下眼,这道虚影却已经冲过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身体一颤,眼前漆黑,便昏厥了过去。 晨光和煦,一缕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竹窗,唤醒了昏睡中的姬云,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酸痛,骨节咔咔作响,一种难以明说的疲乏。不过还好,因为麟角笔依旧安然地躺在他的手心之中。 此刻,它却更像是一根古朴的毛笔,青色的麒麟纹路渐渐隐匿,不再那么炫目,也不再那么清晰,好似被抹除了一般。姬云不敢再去探视笔杆上的麒麟纹,随意的把它插在了腰间,便像以往一样去林子里的小溪洗个凉水澡。 温暖的晨曦照在他袒露的臂膀,让人无比的惬意,而两只脚在溪中自由地打水,又让人无比的舒畅,他仰望着蓝天和白云,一时间,只觉得风轻云淡,好似好几天的霉运都已走尽了。 但当他**的倒在溪水中时,却感觉自己的左臂有些隐隐作痛,他本并无在意,却发现这种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好似水火不融般的痛。姬云不由得睁开了那双本是惬意无比的黑眸,他盯着自己的左臂,却打了一个冷颤,这并不是被溪水激到了,而是被自己的左臂吓到了。 因为他的左臂上竟然隐现出了一些青色的纹路,它仍在逐渐的漫延,渐渐,竟然勾画出了一只狰狞的麒麟! 这些青色纹路,他本不陌生,因为这就像是麟角笔上的纹路,细腻而有质感,姬云不禁错愕,这突如其来的纹印不知是福还是祸。 溪水中,他依旧赤膊着上身,晨曦下的这只青色麒麟好似活了一般,更加的栩栩如生,比起当初笔杆上的纹路更加的清晰鲜活。 姬云不禁拔出了腰间的那根麟角笔,他已发现了有几分不对,因为笔杆上的麒麟符文早已经不见了。 他蹙紧了眉头,自问道:“难道这麟角笔中的麒麟纹路跑到了我身上?” 姬云不禁又想起了几天前的诡异事件,一只狰狞的青色麒麟突然冲过了自己的身体,他便昏厥了过去。一想到这,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根笔竟然好似有生命一般,如此的诡异。 他隐隐觉得这根笔仍有些不对,因为当初它被藏在了那折纸扇当中,他本以为这是雨天故意做的,现在却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从如今的情况看来,雨天也从未打开过那折纸扇,因为他若拿出过这根麟角笔,那如今的青色麒麟纹也不会在他的身上,而是应该在雨天的身上!所以,这根雨家祖传的麟角笔一直完好地保存在纸扇当中。 姬云暗自点头,觉得自己推理得很有道理,但他又突然间蹙紧了眉头,为什么雨家偏要把如此珍贵的祖传之物放在一把不值钱的纸扇中呢? “难道这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姬云嘟囔道。 话音刚落,他已穿好了衣服,走回了林间的竹屋,他蹲在屋子的角落,缓缓的拿起了一把早已毁坏的纸扇,不过还是比较完整,不缺棱角,只是边缘有些破损,当不了扇子罢了。 但他却观察得很认真,比当初看麟角笔更为入神,扇子依旧只是一把纸扇,没有多余的雕琢,没有稀奇的纹路,甚至连纸质都不是最好的,不过却很结实,反而像麻布。平淡,无奇,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这把扇子。 姬云把弄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他暗自琢磨道:“把麟角笔放在一把平淡无奇的扇子中,雨家到底在掩饰什么?” “平淡,无奇?”他又重复道。 姬云好似明白了几分,淡淡一笑,他一手拿起了这把纸扇,又一手拖起了麟角笔。 “麟角为杆,麟须为毛,麟血为墨!”他嘟囔道。 话音刚落,他竟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自己的精血为墨,以麟角笔沾着精血,涂抹在了这把纸扇上,其实他也没几分把握,但隐约之中,只想这么做。 当血墨触碰到纸扇的那一刹那,整张纸如泛起了波涛,红晕逐渐漫延,在雪白的扇翼上竟然浮现了一幅血图! 在纸扇的左翼出现的是一个麒麟的头颅,面目狰狞,唯有一点独特,那便是它只有一只角,另一只角好似被斩断了一般,已经不见了。而在纸扇的右翼,则只出现了一些纹路,纵横交错,如滕蔓一般,不像是什么图案,反而有些像地图。 姬云虽然仍是疑惑,但却笑了,因为他终于赌赢了一次。 少年不禁笑道:“看来这祖传的麟角笔才是个幌子啊,雨家要掩饰的不过是这把扇子罢了。” 姬云本想把这整幅血图取下,但浸了血的纸帛反而变得愈发结实,他竟然没有扯破一丝一毫,隐约中纸帛还有一种斥力,少年也不敢强取,只好把纸扇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至于雨家那祖传的麟角笔,他就随意地插在了腰间,偶尔拿来用笔杆搔一搔后背,也实用的多。 比起他的悠闲自在,却有人很是遭罪。 雨家的近水阁中,红衣少女跪在了一尊麒麟像前,苦苦思过。 她一脸怨念,却不像是在思过,反而更像是在诅咒,只听她嘴中反复咒骂道:“臭流氓,吃桂花糕的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在你的桂花糕里下砒霜……” 此时,在老王头儿家的店铺前,少年笑道:“王大爷,给我来二斤桂花糕。” “好嘞。”老头响亮地回道。 姬云手里拿着桂花糕,在熙攘的大街上四处闲晃,时不时地打赏一些要饭的,也顺便听一听最近城里发生的事。 “阿九,听说没有,梵门内又出大事了。”一个乞丐说道,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小六子,你一天别神经兮兮的行不,再大的事能比梅花盗窃走了雨家麟角笔更大吗?”乞丐阿九回道。 “这你还真不信,这件事除了我,现在恐怕还没人知道呢。”小六子得意道。 阿九却是不屑,说道:“现在梵城内恐怕都在注意雨家和梅花盗,谁还会在乎梵门?” 小六子撇了撇嘴,回道:“梵门的大事也跟梅花盗有关!” 阿九不禁来了兴趣,问道:“梵门又被梅花盗光顾了?” 小六子不语,只点了点头。 “梅花盗又窃走了什么宝贝?”阿九问道。 “什么也没丢。”小六子回道。 阿九不禁皱了皱本就稀松的眉毛,又问道:“什么也没少?” “只少了一样东西。”小六子回道。 “什么?”阿九急切道。 “人命!”小六子正色道,脸色已变得有些不自然。 比起小六子的脸色,姬云的却更是难看,倘若不是在吃桂花糕,他现在估计都能叫出声来。 小六子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小声道:“昨天夜里,梵门内的柳一山被杀了。” “柳一山?枯树逢春柳一山?”阿九问道。 “没错,就是那个每遇绝境,都能化险为夷的木族长老,柳一山!”小六子回道。 阿九神色有些恍惚,迟疑道:“该……不会是梅花盗干的吧,可梅花盗只窃物,从不杀人!” “我也不相信是梅花盗干的,可……柳一山的胸口上却留着那痕三角梅!”小六子说道。 “除了他,没人能刺出那么瑰美的三角梅花,可……可我还是不相信梅花盗会滥杀无辜。”阿九说道。 “我也不相信,毕竟柳长老平时那么乐善好施,经常接济我们,怎么会这么短命?怎么会被梅花盗杀了?可……”小六子说道,不禁鼻子一酸,就要哭了。 此刻,姬云再也吃不下眼前这块桂花糕了,只觉得手有些发颤,突然间,桂花糕却掉在了地上。 只有风在吹,吹得他心头很乱。 因为昨夜他根本没有去过梵门,也根本不认识柳一山,更没有杀了他。比起这些,更让他惧怕的却是,居然有人也能刺出他那痕独具一格的三角梅! 倏然间,他却猛地回头,因为背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 第二十章 桂花糕 姬云转过身来,背后的确是有人,但人却是太多,熙熙攘攘的人流难以辨清究竟是谁在跟踪他,唯有一片茫然。[燃^文^书库][].[774][buy].]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拐了左一个弯,右一个弯,缓缓走进了一个胡同,眼前却已经没有路了,只有孤零的几根墙头草。眨眼间,姬云人也不见了,不过此时,胡同里却仍留着一个人,一个一直跟踪他的人。 此人穿着破烂不堪,身上的补丁比简直比他的那半捋胡子还多,俨然就是一个行走多年的老乞丐,但行为举止间却有些呆傻。他搔了搔糟乱的头发,不禁有些奇怪,跟了一路的人,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 他回过头来,豆大的眼睛里隐隐有些失望,便打算离开这个该死的胡同,刚迈出了一步,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他一直跟踪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禁吓倒了这呆傻的乞丐,他身子一缩,便猫在了角落里,佝偻的脊梁消瘦,在不停的颤抖。 姬云不禁有些错愕,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个情形,他皱了皱眉头,默然了许久,而角落里的乞丐仍是不敢露出头来看他。 他始终也想不明白,一个这样的乞丐为什么要始终跟着他,因为姬云根本不认识他,也没什么奇特的东西会吸引这样一个呆傻的老乞丐,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的便是,这乞丐看起来很怕他,而且对他一点威胁也没有。 姬云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但回应他的唯是一阵更为剧烈的颤抖,老乞丐消瘦的脊背突兀得更加明显,在角落里反而更像一个受惊的刺猬。 少年却笑了,柔声道:“你说为什么要跟踪我,我便给你好东西吃,怎么样?” 老乞丐好似被打动了一般,身体的颤抖也不再那么剧烈,只见他的脸渐渐从角落里扭过来,两只绿豆般的眼睛盯着少年,傻笑道:“你能给我啥东西?” 姬云面带微笑,从身后缓缓拿出了一袋桂花糕,笑道:“这个怎么样?” 眼前的乞丐笑得更开心了,年过半百的年纪却笑得似孩童般无邪,他一把抢过了桂花糕,边吃边说道:“有人让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姬云疑惑道。 呆傻的乞丐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个纸帕,漫不经心地递给了姬云,但姬云却没有他那么轻松,因为这纸帕里好似还有什么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姬云问道。 乞丐却只顾着吃桂花糕,含糊地回道:“我也不知道,那人只告诉我把它交给你。” “他长什么样?”姬云道。 “个子高高的,穿着一身白衣,对了,手腕上还有两个好玩的铁环。”乞丐傻笑道。 “铁环?”姬云重复道。 他却突然笑了,想必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姬云又问道:“他给你纸帕之后去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乞丐含糊道。 少年也不再理会他,又看向了手里秀美的纸帕,他缓缓的打开了它,突然间他又愣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里面竟然是一块桂花糕! 比起他的错愕,眼前的老乞丐却颇为坦然,他傻笑道:“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好吃的。” “你怎么知道?”姬云问道。 “因为我偷看过。”乞丐小声道。 姬云不怒,反而觉得这乞丐有点意思,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桂花糕,为什么不偷吃了它,反而一定要亲手送给我?” 老乞丐却努了一下嘴,不像之前那般呆傻,说道:“我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况且他还总是咳嗦,一看身体就不好,我怎么会偷吃一个病人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姬云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拖着桂花糕的手反而在颤抖,好似随时都会摔落这块又轻又绵的桂花糕。 他很难想到梵离会生病,也很难想到梵离会托人送他桂花糕,还仅仅是一块而已。平时若是梵离请他吃饭喝酒,必是天下春最为丰盛豪华的晚宴,又怎会吝啬到只送他一块桂花糕? 姬云感觉有几分不对,隐隐觉得他的注意力不应只放在桂花糕身上,也许,它还在传递些什么? 他想得入神,连身旁的老乞丐走远了,他都不知道,直到手里的桂花糕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他才恍然大悟。 在桂花糕里竟然藏着一张纸条! 只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走。 姬云的脸色从未如此的难看,因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扰乱着他的心神,他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太诡异了。 走?难道梵离在让他走,但他又能走去哪?他本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但最让他疑惑的却是,梵离为什么让他走,除非有人想要害他,不然梵离又怎么让他的挚友离开梵城? 姬云不禁打了个冷颤,因为他想起了老乞丐的一句话,梵离曾在不停地咳嗦,好似生了重病。这也就是在告诉他,梵离之所以托人要他走,是因为他自己已经不能亲口告诉他,也就是说眼前梵离的处境,比他更为危险。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却依旧很乱。但有一点他却是可以确定,他一定要先找到梵离。 近水阁,却无水,只有流不尽的泪。 雨辰跪在威严的麒麟像前不停地哭诉,世上简直没有比她的哀怨声更为难耐的声音了,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此时,近水阁的门终于开了,光路也渐渐漫延到了红衣少女的身上,蓦然间,她却笑了。 因为这道满布符文的门终于开了,她苦苦等待的这一时刻终于来了。 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雨家的二长老,两根连在一起的白眉毛很是骇人,但雨辰却丝毫不怕他,小时候还替他修剪过眉毛,气得二长老狠狠地向家主告状,但最终仍是不了了之。 “小姐,你这哭地我都睡不着觉了。”二长老埋怨道。 “想清楚了,打算放我出去了?”雨辰笑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家主说关你十天便是十天,我也放不了你。”二长老回道。 “这都关了我三天了,我呆的心都长草了,你看……”雨辰撒娇道。 话还未说完,二长老却冷言道:“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谁让你这次闯得祸太大了,我也救不了你。” “梅花盗窃走麟角笔岂能怪我,你们自己没用罢了,全推在我一个纤弱的女子身上。”雨辰哭道。 “你……”二长老气得说不话来。 他随手便要把门关上,与此同时,雨辰的哭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已有些声嘶力竭。 只见门间的缝隙越来越小,渐渐已不足一寸,但最终却停了,因为雨辰竟然倒在了麒麟像前,没有了声息。 二长老的动作不禁有些迟疑,虽说这小丫头平时诡计多端,但倘若真在这近水阁里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交代。 他捋了捋那花白的横眉,还是决定前去看看,他小声笑道:“小姐不要再装了,这都是没用的。” 而眼前的红衣少女依旧是悄无声息。此时,他已经来到了雨辰的身前,仍有些狐疑道:“难道真的晕了过去?” 话音未落,红衣少女的那双精湛的黑眸陡然睁开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包白色粉末,松散而无味。 “断魂……”第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二长老就已经一头栽到了石像前,花白的脑袋硬生生地抵在麒麟的爪子上,好似被抓住了一般。 少女却在嘻笑,说道:“我就说过断魂散,十里皆倒。” 雨辰刚蹑手蹑脚地逃出近水阁,就被一群家丁发现了,蜂涌般的人足足追了她近十里,才被她甩掉。 此时,少女已经安然地走在了梵城外的郊野上,一片青翠,郁郁葱葱,却忽然看到两个人在不远处的老树旁说话,看起来颇为神秘。 雨辰不禁好奇,便躲在了一棵树后,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殊不知,在这棵树的上面也有一双眼睛在默然地盯着她…… ; 第二十一章 主谋 这是一双无比明亮的黑眸,似朝露般清澈,却仍带有些许难以掩盖的狡黠,比起树下的少女,他却更关注不远处老林中的人,因为他已经跟踪了一路。[燃^文^书库][].[774][buy].] 榕树旁,黑袍男子右手紧握着一把羽扇,徐徐展开,笑道:“程明长老,今日找我所谓何事啊?” “梵宏,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程明道。 “什么事?”梵宏回道。 “五年前的一件事。”程明道。 梵宏脸色却有些发青,不禁缩了缩瞳孔,显得不太自然。 “五年前的什么事?可能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梵宏笑道。 “这件事你应该记得很清楚。”程明阴冷道。 “事情太多,我又怎会一一记得清楚?”梵宏回道。 “这件事,你一定记得很清楚,因为你不仅参与了,而且还策划了整件事,不是吗?”程明问道。 “我为梵门策划的事情很多,却不一定都必须记得清!”梵宏回道。 “那我就帮你想一想。”程明道。 他脸色阴沉得骇人,紧接着道:“梵大,梵宏,梵离,柳一山,杨纷飞,雨落尘,还有我程明。这件事你可想起来了?” “这些人我都认识,怎会想不起来他们?”梵宏笑道。 老树后的少女不禁有些错愕,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隐隐有些不安,自问道:“雨落尘,不就是大长老吗?他怎么会和梵门有关系?” “还有一个名字,不知你还记得吗?”程明阴冷道。 “谁?”梵宏问道。 “程东!”程明回道。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的那张脸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似哭又在笑,虽然在笑,但他却在流泪。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很愤怒,因为他已经拔出了手里的那把潢水剑! 剑很短,不足十寸,剑体泛黄,有些破败沧桑,但剑锋却依旧光亮如新,而且还有几分嗜血。 潢水剑就悬在梵宏的下颚,凛冽的剑锋很刺眼,他不动,却在笑,说道:“若是没有这把剑,你是杀不了我的。” “但我有它!”程明回道。 “那有如何?就是为了这把剑,你才杀了程东不是吗?”梵宏笑道。 剑离眼前男子的咽喉不足一寸,却始终也难以刺进去,因为剑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梵宏紧接着说道:“同样的部位,同样的死法,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不!不是我杀了他,是你们策划的,是你们策划杀了程东!”程明怒吼道。 “所以你才开始报复,杀了柳一山?”梵宏阴冷道。 “柳一山不是我杀的。”程明回道。 梵宏依旧在笑,而且笑得狂暴,他说道:“不是你杀的,难道真的是梅花盗杀的吗?” 程明不再颤抖,却坦然了些许,他一剑刺出,银光一闪而过,再眨下眼,潢水剑已经回鞘,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梵宏依旧在笑,没动一毫,程明也依旧在盯着他,风在吹,吹落了无数的嫩叶,叶子飘摇,却最终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列,落在了梵宏的脚下。 “我的剑法怎么样?”程明开口道。 “很好。”梵宏回道。 “我的剑怎么样?”程明接着问道。 “更好。”梵宏笑道。 “那比起梅花盗呢?”程明问道。 “他的剑比你快,比你精,更比你稳。”梵宏回道。 程明不恼,反而说道:“柳一山不是我杀的,我也从未想杀他。” 梵宏不再笑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他不禁点了点头,觉得程明并没有说谎,因为凭他的实力,恐怕不过五十招,便反被柳一山杀了,但他仍皱紧眉头,因为有一点,他还是琢磨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梵宏问道。 “因为你是当年的主谋!为了当上梵门的左使,你竟然不择手段地讨好梵大,陷害我亲手杀了程东!”程明狠切道。 “你想知道真相吗?”梵宏问道。 “我已知道了真相。”程明回道。 “什么真相?”梵宏问道。 “当年是你给程东送的信,也是你给梵大献的计!”程明狠切道。 “没错!”梵宏回道。 “那就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程明问道。 “有。”梵宏回道。 “准备好你的遗言。”程明笑道。 话音刚落,剑已出鞘,剑锋凌厉,好似泛滥的潢水,惊涛足以拍岸,潢沙足以炼金,这一剑,又急又快,直指咽喉。 梵宏也骤然起身,手中那把雪白的羽扇如今已变得血红,血扇回旋,却比他的剑更快,一道血光溢出,好似一把血刃,已率先劈向了程明。 虽还有一寸就足以刺破咽喉,但潢水剑却只好兜回,剑锋横侧,硬生生地抗住了这道血刃。 两人默然地看着对方,潢水剑依旧如以往一般,沧桑,古朴,却更加的嗜血,而梵宏手里的那把血扇却已经折了几根血羽。 “我的遗言便是,你根本杀不了我。”梵宏笑道。 “你的血扇虽是血灵鸟的飞羽所制,不过,看起来也挺不了几个回合。”程明阴冷道。 “是吗?”梵宏笑道。 笑声还未消逝,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一把血扇,不过这把羽扇更为精美妖艳,因为它并不是血红色,而是妖娆的紫色,羽毛也更为艳丽,恍若有生命一般,星星点点,尤诉千言万语,引人遐想。 “紫鸾羽?”程明惊诧道。 “紫鸾血扇!”梵宏道。 四个字刚说出口,羽扇已削向了程明。与此同时,潢水剑也一剑刺出,林间,潢水染血,泛黄的波涛里冲出了一只狰狞的紫鸾。 潢水中,百川咆哮,而紫鸾正盘旋于川流之上,一阵嘶鸣过后,又是一浪波涛。倏然间,汹涌的潢水却化为一柄无形利刃,好似一道光,一道无形的光,却已穿破了紫鸾的胸膛。 天际,紫鸾啼血,虚影在一点一滴地涣散,而汹涌的潢水也已变色,变得妖娆,变得血紫,如一缕凝血匹练,却已不受控制,反而扑向了程明。 泛血的潢水涌入了他的胸口,只见程明的脸色已变得紫青,紫血自胸口开始漫延,渐渐遍布了他的全身,整个人好似一个活着的血尸,不时地向外渗出紫血。 “你……”程明在挣扎,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血扇梵宏,厉害的不是这扇法,而是这血毒。”梵宏笑道。 他羽扇一侧,精巧地打在程明的下颚上,程明不由得张开了口,眼前的羽扇又缓缓展开,一颗披金紫丹浮现了出来,他手腕轻巧地一抖,紫丹便弹入了程明的喉咙。 “这……这是什么?”程明怒道。 “你说是什么?”梵宏回道。 程明却不再说话,因为他已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色在渐渐隐退,而自己刚刚也能说出话来了,可见这披金紫丹不是毒药,反而是解药。虽然身上的血毒已经退了,但他的脸色仍是发青,青得让人发寒。 因为他不懂,不懂梵宏为什么要救他,他也恨,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 潢水剑仍在他的手上,嗜血的锋芒依旧不减一分,但此刻却刺向了自己的咽喉。剑还未未至下颚,却已经掉了,因为梵宏的血扇已打中了他的手腕。本就是轻柔的一击,却打落了潢水剑,因为程明早已拿不稳了剑,就像当年一样,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为什么不杀我?”程明阴冷道。 “因为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梵宏道。 “什么事?”程明问道。 “五年前的那件事我是参与了,也是我告诉梵大怎么做的,但却不是我一手策划的!”梵宏说道。 “那谁才是主谋?”程明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留了封信给我,信上写着详细的策划。”梵宏回道。 “信呢?”程明问道。 “烧了。”梵宏回道。 “我不信!”程明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快知道当年留信的人是谁了。”梵宏笑道。 “是谁?”程明问道。 “便是告诉你当年所谓真相的人!”梵宏狠切道。 “梵离?”程明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梵宏不禁有些错愕,又豁然一笑,说道:“我早该想到是他了。” 比起梵宏更为错愕的人却是姬云,他攀在老树上眉头紧蹙,怎样也难以相信梵离是个心机如此之重的人。 毕竟他所认识的梵离,是个只会对他笑的离哥,一个平时言语不多,却极会照顾人的离哥。无论他做过什么,在少年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离哥。 “我去找他算账!”程明狠切道。 “等等。”梵宏回道。 “等什么?”程明问道。 “等我先处理了一个麻烦。”梵宏笑道。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柄血扇早已回旋飞出,砍向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 树后的少女身形灵动,几步迈出,却也慢了半步,她的肩膀已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少女身形踉跄,靠在了身后的一棵老树上。 而眼前的人,却在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他在笑,却笑得阴寒。 ; 第二十二章 冷影剑 笑声未散,又一道血刃已砍出,直奔少女的咽喉。[燃^文^书库][].[774][buy].]老树前,少女在无助地往后退,最终却仍是退无可退。 她从未像此刻般的恐惧,因为她从未想过死亡,也从来没有机会想,自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百人侍奉,怎会想过死的可怕? 少女唯有闭上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该想什么,比起无助,更可怕的却是无奈。 但与此同时,林间越过一道身影,飘渺灵动,一计转身后刺,虽只刺出一剑,却有三式剑影,凌厉而无情,迎面抵住了这道血刃。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切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还活着,她还能看清这个世界,只不过,眼前却站着一个人,一个挺拔的背影。 “走!”姬云喊道。 少女却依旧木然,因为她的肩膀在淌血,绣花的红袖已被染得紫青,平日里那张刁蛮的小脸,从未像此刻这般听话,因为她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梵宏嘴角微翘,笑道:“没想到……这上面还有一个,真是热闹啊。” 姬云却是不语,他还在想退路。 而树旁的程明却笑了,说道:“梵宏,你看看那个红衣少女是不是很眼熟?” “有点……像雨家的大小姐。”梵宏迟疑道。 “看来,今天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程明笑道。 梵宏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悠哉地扇着羽扇,说道:“少年身法倒是不错,死了倒是可惜了。” “留着迟早是个祸害。”程明阴寒道。 姬云依旧不语,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通体漆黑,没有光泽,也没有剑锷,细长而光滑,就像是一道影子。 他手腕一抖,剑已变得笔直,剑本是柔的,但剑锋却是无比的犀利。 少年平举着这把剑,面无表情。 程明的脸色却变了,不再像之前一般的兴奋,反而有些凝重,他言道:“这柄剑……好似在哪见过。” “虽然我不用剑,但也可以辨出这是一把好剑,柔而不钝,刚柔并济,只不过不知道用剑的人怎么样?”梵宏说道。 程明好似突然想起来了,惊诧道:“冷影剑!” 三个字刚一说出口,梵宏的脸色也大变,他不由得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少年,因为他很可能是古族的子弟。 比起他们的惊诧,姬云的内心也不平静,因为剑本不是他的,而是钟无成送的,他从未当着别人的面用过这把剑,也从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当然,他也根本不在意它的来历。 “你是姬家的什么人?”程明问道。 少年不再冷漠,嘴角渐渐泛起微笑,说道:“自知这是冷影剑,还用多问吗?” “问与不问,也将没有多大区别了,因为你都是要死的,剑也将是我的!”程明说道。 话音刚落,潢水剑已出鞘,他一剑刺向少年的左肩,而少年却兜回了剑锋,因为他竟然在转身,程明不禁一笑,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少年的转身太快了,就像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再眨下眼,他的右肩已被刺中,而潢水剑离他的左肩仍有一寸。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力求自保,但程明却不是这样的人,他逐渐地将自己的肩嵌入冷影剑中,离少年越来越近。 姬云却有些慌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还来不及思索,程明的左掌已打向了他,他只好不顾一切地迎上这一掌。 四月的风很柔,但此时却有些刺骨。 同样的老树下,倒着一个少年,靠着一个红衣少女,谁也不会预料到的结果。 程明依旧站着,一掌拍出,却不是原来的位置,但也不远,只退了几步,只留下几个深浅不均的脚印。 而他的眼前却留有一道很深的划痕,一直通向少年的脚下。 程明在笑,少年的脸色却有些死灰。 谁也不会料到剑法如此玄妙的少年,竟然经不住这样的一掌。虽是程明的奋力一掌,但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面目死灰,声息渐无,而程明却依旧站在那,在笑。 旁侧的梵宏也不禁笑了,说道:“剑法飘渺,可惜最终还是输在了功法,毕竟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怎么会斗过他这个几十年的老狐狸?” “你们……放过他,我……让爹爹打赏你们。”雨辰吃吃道,她的那双素手已轻抚在了少年的肩膀。 “自身难保,还有闲功夫管别人。”程明笑道。 “无论你给他什么,他都不会放过那个少年的,他是一个爱剑的人,同样也是一个绝情的人。”梵宏阴冷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明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他们不要太天真了。”梵宏笑道。 “天真?是天真的苦命鸳鸯。”程明笑道。 老树前,雨辰正缓缓地拖着姬云的肩膀,坚实而稳重,此刻,却显得有些脆弱,因为他在颤抖。 姬云始终沉着头,乌黑长发遮住了他清秀的脸,却露出了他那双死灰的眼眸,没有一丝的情感。 剑光一闪,潢水剑已刺向他那双死灰的眼眸,笑声充斥着林间,剑尖已不足一寸,但笑声却戛然而止,因为那双死灰的眼眸突然泛起光亮,紧急着又是一阵凄惨的嘶吼。 “我的手,我的手……” 这声音沧桑而低沉,却不像是少年的。 老树旁,躺着一把剑,那是一把泛黄的剑,古朴,破败,剑前却有着一只手,一只已经断了的手,但仍在抽搐。 此时,在笑的人却已不是程明,而是少年,但他笑得实在是勉强,嘴角微翘,肌肉僵持,这分明是颤抖,若不是眼里那几分狡黠,很难会认为他是在笑。 比起少年的笑,程明的表情却明显了许多,他在哭,他在怒,几十年为剑而痴,为痴而错,为了那把潢水剑,不惜被人诱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但如今,终归是一场空,他的右手已经断了,被冷影剑挑断了。 剑,躺在那里,就像当年的程东。 又是一阵风,血扇已回旋过林间,飞向了姬云,他本已不能动,但却不能不动。 他袖子一翻,中指轻巧地弹出一粒弹丸,眼前,已是一片云烟。 云烟过后,有剑,有血,人却不见了。 “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梵宏笑道。 梵宏黑袍一甩,踏着血迹,已追向了远方,林间静谧,只有血,只有泪,和渐渐消逝的人影。 人间四月,桃花下,聚着众人,穿过熙攘的人群,看到的却是一个死尸。 人们看着他无非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梵门的右使,梵离! 没有人为他伤心,也没有人为他流泪,因为姬云不在,他若是在这,不一定会哭成什么样子。 众人围观他无非是好奇,谁会杀了这鼎鼎大名的右使梵离。 梵大在尸体的身旁不语,看不出他的表情,一如平常的平淡。 他缓缓地屈身,掀开了盖住尸身的白袍,这是他今日穿着的袍子,本披在了身后,如今却盖在了身前,奇怪的是,白袍依旧是雪白,没有印上一滴血。 白袍已被掀起,飘落在桃花下,他死得很安详,尸体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唯有脖颈前的那痕三角梅。 “梅花盗?”梵大疑惑道。 众人盯着那痕比桃花还瑰美的三角梅,默然了许久,才喧嚷道:“梅花盗竟然杀了梵离。” “梅花盗又杀人了?”一人道。 “没错,杀了梵离。”又一人道。 “他还杀过谁?”一人问道。 “枯树逢春柳一山!”又一人回道。 …… 比起周围的众人,梵门的子弟更为躁动,他们很难相信平日里的冷血右使会被人杀了。据传,昔日梵离连破梵城四大派,为梵门立下了不世之功,才被尊为右使。 今日,他却被梅花盗杀了,而且还是一剑击杀,梵门子弟的内心难以明说的混乱,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因为柳一山死了,梵离也死了,谁都难以预料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 梵大依旧坦然,俯下身子,手在抚过他的眼,却突然停了。他的手已停在了这张死灰脸庞的下颚,却始终不离去。 他默然了很久,似在思索,似在回忆,却突然笑了。 有人认为他冷血,也有人认为他念及旧部,受了沉重的打击,有些疯了,却没有一个人猜对他的心思。也许,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笑,但至少他不会哭,也不应该哭。 梵大看着这具尸身,倏然间,他已转过了头,径直地走回了梵门。 主厅内,已没有人,只有梵大孤独的身影,和他那被掐得紫青的眉心。 他喃喃自语道:“最近有些……不对啊!柳一山,梵离,这些人怎么都……” 话还未说完,他又走出了梵门。 “主上,准备去哪啊?”一人道。 梵大脸色阴冷,凝重道:“去找杨纷飞!” 第二十三章 曾识? 夜,皎洁的夜,血却太多。[燃^文^书库][].[774][buy].] 林子很大,空旷静谧,却不寂寥,因为一个人仍在苦苦追寻之前那对少年少女,匆碌,狐疑。 他沿着林间的血迹追寻,血虽是断续的,但仍可以穿连上,就这样他已经追了好久,直到天已经黑了,直到最终伫立在了一个悬崖上。 脚下已没有路,血也断了,只有这漫漫长夜。 比这皎洁的月光,他的目光却是阴暗,狰狞,但他却笑了,难以琢磨的微笑。 一片漆黑中,渐渐隐现了一张秀美的脸庞,没有多余的色素,皎洁的一张脸,但却在昏迷,也就只有此刻,她才会安静一些,也只有此刻,才会觉得她的那张脸,很美。 少年在盘坐,他的脸色很不好,已是紫得发黑,但气息却很稳,胸前泛着幽绿的光芒,一缕缕元气自心胸而入,洗涤体内每一寸的血毒,最终却全积聚在了他的头部。 姬云默念道:“净其神,稳其心,聚其指。” 脸色渐渐好转,泛白,有了几分生气,但他的中指却愈发的紫黑,因为他把血毒都逼在了指内,他又念道:“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只见他陡然一指,如以往一般雷厉,却有几分嗜血,一指刺向了前方。眼前唯有一片漆黑,却也可以感受到泛起的缕缕紫烟,缭绕,蒸腾,紫霞般的烟雾很美,却美得足以致命,因为这是他逼出的血毒。 一声嘤咛,少女已经醒了,神色却不大好,她慌忙道:“我的……我的衣服呢?” 她身上只披着一袭白衣,却是少年的衣物,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此刻,她却没有心情体味,只有娇羞之色,和几分恼怒。 泛紫的红裙已被撕破,零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布片,如落花一般,散落在她的四周。 少女一见,不禁蹙眉,脸色更加的恼怒,若不是身上只披了一件白袍,她恐怕就要站起来,一剑刺向眼前的这道赤膊的背影。 姬云缓缓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却面无表情。 少女不禁缩了缩身子,光滑的藕臂,修长的**,无论她怎么缩也不能蜷进这件单薄的白衣,她却有几分害怕,因为她在颤抖。 她缓缓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该做的事。”少年默然道。 “你……”少女吃吃道,脸上泛起红晕,不禁看向自己衣内**的**,妖月般的曲线紧贴衣衫,却好似要落泪。 “臭流氓,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女啜泣道。 少年依旧不语,渐渐,却也难以忍受这絮絮叨叨的啜泣声,他不禁开口道:“不把你体内的血毒吸出来,你就会死,你红裙上全是血毒,你自己愿意穿吗?” 少女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肩部,才发现上面涂了些药草,很是芬芳,她不再哭了,带有几分歉意,又看向了眼前的少年,问道:“是你把血毒吸出来的?” “不是我……”少年说得很慢。 “那就好。”少女抚了抚胸脯,终于舒了一口气,脸上隐隐泛起了笑容。 “还能是谁。”少年说完了这句话。 四个字刚说出口,她的笑容却变得僵硬,倏然间,皎月般的面容却似月宫般的阴寒,她拔起了身前的冷影剑,白衣托付身前,却只能遮挡住大半个身子,无瑕的**踱着芳步,她却已刺出了一剑。 剑未断人肠,却被人夹住了,细长光滑的冷影剑稳稳地嵌在了两根修长的指间,论起剑法,比他厉害的人很多,比起指法却没有那么多,因为这是两根刺向太阳不下千万次的手指。 少女却呆住了,因为她看到了其中的一根手指很骇人,紫得发黑,隐隐之中,还在泛着血色。 “这是……”雨辰吃吃道。 “这是残留下的血毒。”姬云默然道。 静谧,只有凝重的呼吸。 一声清脆打破了这份静谧,因为剑已落下了,她的手已落下了,她的泪已落下了。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少女啜泣道,这次的泪却不是恼怒的泪,而是一分内疚,一分歉意,还有一分…… “麻烦。”少年默然道。 他又转过身去,少女却依旧木然,实在是难以琢磨透眼前少年的心思,举止简直比她平日间还要古怪。 就这样,茫然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白衣早已飘落在地。洞内很黑,却有一片光亮,那便是她那具白皙的躯体,似皎月般无瑕,似妖月般魅惑,好似一幅画,一幅曲线迭起的画,少年却转过身去,不趁机欣赏。 少女的脸不再白皙,而是通红,比人间四月的桃花还要红,还要美。她慌忙地穿上了这件白衣,却依旧无法遮挡住她那双修长的**,她只好盘曲,却更具风情。 静谧的氛围,紧促的呼吸,更容易让人勾起**。 少年却冰冷道:“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以后……” “以后我该怎么找你?我想……报答你。”少女羞涩道。 少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紧接道:“以后……我们便谁也不认识谁。” 少女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少年的那张脸,清秀,略显俊美,隐约间,还有几分桂花香。 她突然开口道:“我怎么感觉以前认识你。” 言语绵柔,却好似晴空霹雳,少年不再以往一般的默然,反而像了几分孩子,他慌忙地搔了搔头,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肯定没见过面。” 他越这么说,少女却越觉得几分不对,看得便越仔细,少年赤膊的胸膛挺拔,脸依旧如此清秀,却不再以往一般的俊美,反而带了几分痞气。 他的目光刚接触少女的那双动人的眼眸,便转过身去,撇嘴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大男人还怕看吗?你都把我看光了,还……还怕我看你吗?”少女努嘴道。 “女流氓!”少年回道。 “死色狼!”少女也背过身去。 洞内很静,但两人的心都不平静。 少女仍是觉得他有几分熟悉的味道,却怎样也想不起来,这张清秀的面庞的确是她第一次见过,为什么总感觉似曾相识,难道是缘分? 她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脸却变得更加滚烫,这不是血毒,而是情毒! 俏皮的鼻尖在轻嗅,这是她讨厌的味道。虽是淡淡的幽香,她却讨厌,因为这是桂花糕的味道,她本并不讨厌桂花糕,却憎恶一个爱吃桂花糕的人!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不禁让她想起了那一夜。 同样的白衣少年,同样的红衣少女,同样的夜,却有着不一样的故事。 白衣少年笑得很和蔼,在冰冷的夜,却如一阵让人难以拒绝的春风,他给少女递过一块桂花糕,清幽,恬雅。 月光下,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吃着桂花糕,赏着月,却谈得很开心,因为她们在讨论如何活捉梅花盗。少女向来是胆大心粗的,她说了几十种方法,却没有一个能让少年不笑的,因为方法稀奇古怪,有的还阴险毒辣,却没有一个能捉住梅花盗。 少年一直在笑,直到最后不笑了,因为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少女早已被桂花糕迷倒了,之后…… 一想到这,古洞内,少女不禁骂道:“去你娘的桂花糕!” 几个字刚说出口,却让眼前的赤膊少年身体一抖,不知是被少女的泼辣吓到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激着了。 少女又转过身来,蹙着眉,柔声道:“我们真没见过?” “绝对没见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也不可能认识我!”少年立刻回道。 “那你为什么救我?”少女问道。 “就当我脑子坏了,救了你这个灾星。”少年嘟囔道。 “不对,肯定有原因。”少女依旧不依不饶。 “他能发现你,就迟早会发现我,所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几率嘛。”少年迟疑道,却始终背对着她。 “你说谎,以你的身法,后来就算受了伤,也没让人追上来。你本来就能走的,却偏偏要救我,这肯定有原因!”少女回道。 “你……怎么这么烦啊?”少年无奈道,却显得有几分心虚。 “不是我烦,而是你心虚。”少女道。 “救个人需要那么多理由吗?杀人不需要理由,救人也同样不需要理由。”少年说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有几分异常,好似在故意拖延着什么。 “杀人需要理由,救人也同样理由,谁会为了救不相干的人而犯险,还把血毒引入自己的体内?”少女狐疑道。 “我,有,病!”少年急切道。 “什么病?”少女不厌其烦地问道。 “爱管闲事的毛病,不行吗?”少年反问道。 少女一听,她却笑了,嫣然一笑,却又有几分生涩,她从未这样笑过,两个眼已眯成了月牙状,脸上还泛有几分桃红。她经常笑,却从未笑得如此可爱。 倏然间,她却又突然不笑了,蹙眉道:“你在……藏什么?” ; 第二十四章 如梦 “没……没藏什么,我只不过在舒展一下筋骨。[燃^文^书库][].[774][buy].]”少年笑道。 “不对,你刚刚说的话比之前多了太多,好像在……”少女狐疑道。 话还未说完,她已走了过去,白衣带香,清幽芬芳,少年却显得有几分慌张。 少女的脸已探过他的肩膀,他依旧不动,因为他不能动,些许修发已飘在他的脸颊,能嗅到淡淡的发香。他从未和一个人这么近过,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只穿着一袭白衣的少女,她修长的腿,皎洁的脸,天真的笑容,却没有一个让他敢去看的,因为他已紧张的不能动了,但这却不是因为她。 “什么也没有?”少女蹙眉道。 此时,她已转过了头,不知不觉间,轻巧的鼻尖已触在了少年的脸颊,她也不能动了,因为她也有些紧张,还有几分好奇,如此年轻的少年,脸颊的后侧怎会有几丝褶皱,显得如此的不协调,就像光滑水面上的涟漪,总想让人去抚平。 她仍是没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秀手已抚在了少年的脸庞,她的手在颤抖,却想抚平这几丝褶皱。 少年在流汗,晶莹的汗珠坠在这几丝褶皱上,显得更加的不协调,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疑惑道:“这是……” 话还未说完,她却安然地倚在了少年的肩膀,因为她已晕了过去。 少年的手也在颤抖,因为这只手刚刚触过少女的脖颈,如此的绵柔,白皙,但刚刚的这只手却如此的雷厉,凶狠,一掌便击晕了她。 同样的长发,黑而亮,不过此时黑发下的脸庞却不一样了,这是一张更为清秀的脸,明眸若水,眉目如画,好似娇柔的女人,却棱角分明,虽似超凡脱俗,却仍有几分痞气。 少年扔掉了手中的那张人皮面具,撇嘴道:“差点就被这家伙发现了,真是个麻烦。” 他缓缓地放倒了身前的少女,紧致的白衣下,她,却显得比以往更美了。不过,姬云却没心情看,他仍在琢磨怎么才能把眼前的这个**烦送回家里。 洞很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亮,也许,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亮的洞。 他看着自己的那根手指,依旧紫黑,血毒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尽管有古玉的帮助,却只能暂时地把它沉积在自己的中指,无法排净,也无法控制住它,因为血毒仍在逐渐地从手指漫延,缓缓,却无时无刻不在扩散。 “难道……我永远也无法排净这血毒?也许,没到永远,我就已经死了。”少年无奈道。 少女却睡得很安详。 姬云嘴里叼起一根枝桠,撇嘴道:“一遇到你,就倒霉!” 话音刚落,漆黑的洞内却划过一道弧线,精巧地落在了她的身旁,那是一根毛笔,一根麟角笔! 谁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就好似凭空拿来的一般,随意地从手中弹出,也不知道他刚刚赤膊着上身,又如何能把它藏了起来。这一切只因为他是梅花盗,自称小盗皇的梅花盗! 天已经亮了很久,已到晌午,雨辰却依旧躺在了她的雕花木床上,裹着绣花棉被,在床上打滚,一个翻身,却已经滚下了床。 “唉哟!”她喊道。 她睁开了眼睛,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她的木床,她的橱窗,一切都在,一切也没变,她的那袭落花红裙依旧挂在屏风上,没有血,也没有碎。 “难道这是一场梦?”她喃喃自语,又觉得这梦实在是太真,太长,只觉得脑子沉沉的,娇柔的身子无比的疲乏酸痛,她又卷起了被子,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只不过却不想再做梦了,而且还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梦。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却不能再睡了,因为有人闯进来了。她是一个年龄不大的丫鬟,胆子却还挺大,若是旁人肯定不敢闯进大小姐的闺房,她却不一样,因为她是萍儿,雨辰最喜欢的丫鬟。 萍儿粗喘道:“小姐,不好了,你这别睡觉了,家主要找你问话呢。” “我再睡一会儿啊。”雨辰朦胧道。 “你再睡,一会儿其他长老就要进来拿你问罪了!”萍儿急切道。 “问什么罪?谁敢问我的罪?”雨辰反问道,却依旧卷在被子里。 “他们认定你杀了二长老!”萍儿回道。 “什么?”雨辰喊道,整个人也坐了起来。 她疑惑道:“二长老死了?” “死了。”萍儿回道。 “什么时候?”她又问道。 “昨天午时。”萍儿回道。 “在哪?”她问道。 “就在……你被关禁闭的近水阁。”萍儿迟疑道。 “怎么死的?”她问道。 “断魂散过量而致死!”萍儿回道。 雨辰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只是在不停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杀的,我明明就只用了一点,根本不足以杀了二长老。” “小姐,真的是你用的断魂散?”萍儿急切道。 “我……我只是迷晕了他,根本不可能杀了二长老。”雨辰哭诉道。 近水阁,依旧没有水,却多了很多人,都是雨家的人,老老少少却都显得神色不太正常。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阁内的那尊麒麟身上,不是在它狰狞的头部,也不是在它威武的身躯,而是在一只爪子上,因为上面倚靠着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人,他的头恰好嵌在了爪子里,好似被青色麒麟拧住了头,没有血,没有挣扎,他却已经死了。 人群外围渐渐挤进了一个少女,一袭熟悉的落花长裙,她就是雨辰,却没有往日般的刁蛮任性,反而乖巧了许多,无精打采。 麒麟前的几个人都转过了身来,没有平日的和蔼,一脸严肃,就脸雨辰的父亲都一脸凝重,很不自然。 这注定是一场暴风雨! 雨过天晴,梵城的北部刚下过雨,芬菲四月,一片桃花林中,锋刃纵横,人形飘渺,花落知多少?唯有这刀似柳叶,人若芬菲。 梵大缓缓地走进了这片桃花林,丛林移位,变幻无穷,唯有这桃花不变,唯有这四月不变,却好似有源源不尽的路,永远也走不进这桃花林的中心。 他却不恼,仍在笑。因为这桃花阵对他而言并不难,难的却是如何才能打动阵里的人,他依旧绕着桃花林走,却每走三步,便向左走三步,然后再直走三步,又向右走三步,渐渐,桃花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一条路。 路很直,却很短,站在路口,便已经可以看到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梵大,只有一个背影,却已开口说话了,缓缓道:“你还是来了。” “我本不想来,但你知道的,有些事我必须找你。”梵大回道。 “我早就隐居了,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问,只赏着桃花,只伴着柳叶。”他说道。 他抚着手里的那把柳叶般的刀,满是怜爱,却始终留着一个背影,他不回头,意味着他不想走以前的老路。 梵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这件事,你不得不管,也不得不问。” 他依旧坦然,缓缓道:“我既然已经归隐,便不会在回头,自然也不会在意任何事。” “那柳一山的事你还管吗?”梵大问道。 柳一山三个字刚说出口,他却不再坦然了,神情隐隐有些凝重,开口道:“他过得不好吗?” “不好!”梵大回道。 “有你在,他怎么会过得不好,除非……”他说道。 话还未说完,梵大便紧接道:“有我他自然过得不错,但我却不能时刻在他的身旁。” “他怎么了?”他不禁问道,显得有几分不安。 “他死了!”梵大回道。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刀却刀锋一颤,竟然割破了他的手指,血就粘在了刀刃上,比桃花还红。 “谁干的?”他阴冷道。 “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是梅花盗。”梵大迟疑道。 “梅花盗。”他喃喃自语。 “有你这梵门之主在,还找我做什么?”他又紧接道,手也平稳了许多。 “梅花盗窃走了梵门血玺,盗走了雨家的麟角笔,盗走了鬼手宗的鬼斧,还……杀了梵离。”梵大叹道。 路的尽头,男子却不见了,因为他已走到了梵大的身旁,他惊诧道:“梅花盗,真的如此厉害?” “也许梅花盗并不厉害,厉害的却是别人!”梵大回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问道。 “因为可能有人在冒充梅花盗,杀人者另有其人!”梵大厉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又问道。 “梵离可能并没有死,因为死的那人只有一张梵离的脸,却根本不是梵离。”梵大笑道。 “我不懂。”他疑惑道。 “那是一张梵离的人皮面具!”梵大回道。 “人皮面具?”他喃喃道。 “既然有人用人皮面具冒充梵离,那么也必然会有人冒充梅花盗。”梵大说道。 “会易容术的人并不多。”他淡淡道。 “没错,会易容的人不多,而且运用得如此巧妙,剑法又如此犀利的人更不多。”梵大说道。 “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笑道。 “没错,就剩下绝天派了!”梵大也笑道。 梵大看向了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缓缓道:“那么……你想得怎么样了?” “杨纷飞自然是要为柳兄报仇的!”他阴冷道。 春风拂过,桃花好似更红了,却红的像血。 ; 第二十五章 退位 四月,本该温暖和煦,近水阁内,却是格外的阴冷,好似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燃^文^书库][].[774][buy].] 青色的麒麟像狰狞,就像在瞪着眼前的红衣少女,从进屋到现在,她始终没敢抬起头过。因为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一抬起头来,就会看到二长老的尸身,更害怕二长老真的是自己错手杀的,她的心很乱,头也沉得很低。 “雨辰,昨日你是怎么从近水阁逃出去的?”雨天问道,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喜怒,没有一丝异常。 周围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虽不言语,也看不清脸色,却总给人一种难以明说的压抑。 “我用迷药迷昏了二长老。”雨辰小声回道。 “什么迷药?”雨天又问道。 “断魂散。”雨辰回道。 “你用了多少?”雨天问道。 “只用了一点儿。”雨辰回道。 “就你一个人逃出去的吗?”雨天问道。 “就我自己。”雨辰回道。 “二长老死了,你知道吗?”雨天说道。 “我……我知道。”雨辰迟疑道。 “他怎么死的你知道吗?”雨天问道。 雨辰默然了一会,吃吃道:“不知道。” 此时,雨天的脸色却有些变了,他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锦囊,说道:“二长老是被断魂散断尽魂魄而死,这是你的锦囊,里面本该装的是断魂散吧。” 这个锦囊她自然认得,因为这就是她的,也是她亲手用这锦囊装的断魂散,只不过没有想到如今却成了杀人的凶器。 “可是我就装了一点儿,用的更少,根本不可能杀了二长老。”雨辰急切道。 “以你的修为,又怎么能迷倒二长老?”雨天又问道。 “我……我假装晕倒,又以星雨心法催动断魂散,出其不意地撒在了他的身上,然后……”雨辰小声道。 话还未说完,却被雨天打断了,他急切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断魂散的用法?” 雨天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因为他知道今天可能保不住雨辰了,他本以为雨辰是被人陷害的,不过如今看来,却很可能真的是她失手杀了二长老。 周围的人不禁都看向了雨辰,他们自然不知道断魂散的秘密,比起二长老的死,他们却对这断魂散的绝妙用法更敢兴趣。 “我本来也不知道,只不过,那日我在偷断魂散的时候,它的旁边却放了一本书,上面写了几个字,我不禁好奇,便翻开看了看。” “什么字?”雨天问道。 “魂断九绝。”雨辰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才挤出这四个字来。 众人的心本就是在悬着,一听到这四个字,悬得更紧,也听得更为真切,恨不得掩住自己的心跳声。 雨天却不接着她的话问下去,转而问道:“你……你偷大长老的魂断散干什么?” “我想拿它活捉梅花盗,结果……”雨辰小声道。 “胡闹!”雨天怒道。 他本是平淡的脸庞不禁泛起怒色,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紧接着道:“所以你偷走了大长老的断魂散,想去用它迷倒梅花盗,结果却被反被人迷晕,害得雨家的祖传之物被梅花盗窃走。而后你在近水阁仍不思悔过,用断魂散迷晕了二长老,最终害得二长老莫名惨死!” 雨天说得很是悲切,时不时地叹上一口气,又时而言辞激烈。但他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因为他已隐隐感觉到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虽然仍不清楚状况,但他却知道现在对雨辰越狠,她反而会越安全。 “可……二长老真的不是我害死的!”雨辰回道。 “可他却因你而死!”雨天狠切道。 话音刚落,他已冲过身去,一掌狠狠地打在了雨辰纤柔的脸上。 她白皙的脸被打得通红,好似梨花嵌上的桃红,却很痛,但痛的不是脸,而是心。 十几年来她还从未被爹爹打过,连骂过的次数都很少,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因为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犯错,她想弥补以往的错,结果却是错上加错,以至于最终一切都无法挽回。 以前她总是哭,因为她没有娘,这种痛没人能体会,如针刺,如刀割。但如今,她心里的这种痛却比以往更加的深切,更为透彻。 雨天的心也很酸楚,但此刻他必须狠下心来,他怒道:“你这逆女,给我跪在二长老的身前,从此以后就不要离开这近水阁,以身赎罪!” 雨辰捂着脸却不语,也不跪。她的脑子很乱,早已听不进去了雨天的话,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唯有一阵恍惚。 恍惚间,她的双腿已经跪在了二长老的身后,她并没有动,却是被雨天一脚侧踢,跪坐在了麒麟像前,正对着尸体的背后。 比起麒麟爪上的死人,她却更像是一具尸体,一具早已没有了神识的尸身。 近水阁又恢复了平静,却只有一人在笑,他就站在雨天的对面,身旁还有着好几位雨家长老,他们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 雨天神情凝重,缓缓道:“大长老,在笑什么?” “在笑你。”大长老回道。 “我又有什么可笑的?”雨天说道,眼中带有几丝不满。 “笑你以为我们老了,就容易被糊弄过去了。”大长老阴冷道。 “雨落尘,你不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几时糊弄过你们。”雨天怒道。 “现在!”雨落尘回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雨天问道。 “二长老的事情还未完。”雨落尘阴沉道。 “我知道还未完,真凶还没有伏法!”雨天厉声道。 “真凶就在眼前,你却打算放过她。”雨落尘反而笑道。 “你凭什么说雨辰便是凶手?”雨天反问道。 “因为是她偷了断魂散!”雨落尘回道。 “但以她的修为却根本杀不死二长老。”雨天缓缓道。 “不要忘了,她自己也说过,她以星雨心法催动了断魂散,魂断九绝,你自然是听过的!”雨落尘阴笑道。 “以她的修为,怎么可能看了几眼,便能习会这魂断九绝?”雨天回道。 “以星雨心法为根基,这魂断九绝也并不难。”雨落尘说道。 “那也不足以证明二长老就是雨辰杀的!”雨天厉声道。 “但至少她的嫌疑最大,而且……她还害得雨家失去了祖传之物!”雨落尘阴冷道。 “你对我的处罚不满?”雨天问道。 “不是!”雨落尘回道。 雨天却笑了,缓缓道:“那你这又是何意?” “我是对你不满,因为你根本不配做这处罚,你也根本不配做这雨家家主!”雨落尘阴冷道。 话音刚落,一阵阵呼喊声如浪潮,喊道:“雨天退位家主!” 此时,却有一道更为响亮的笑声压过了喊声,雨天笑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雨落尘你算计得好啊,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当上雨家家主了吗?” 这句话还未尽,他已出手,劈云掌刚斩向雨落尘,悬在他的头顶,却突然停了,始终也打不下去,因为身后已经有一把刀架在了雨辰的脖子上。 她依旧瘫跪在尸体的身后,恍若另一具尸体,没一丝生气。 “你想怎么样?”雨天问道。 “很简单,你退位,我继任雨家家主。”雨落尘笑道。 “你放了雨辰,我便退位。”雨天说道。 “你先出去宣布退位,我再让人放了她。”雨落尘笑道。 雨天不语,走出了近水阁,对着阁外的众人,缓缓道:“我雨天遗失雨家麟角笔,教女无方,决定退位家主,由雨落尘继任。” 外面一阵哗然,而近水阁内却死寂一般,雨天已走到了雨落尘身前,默然道:“放了雨辰!” “好!”雨落尘回道。 这个字刚出口,架在雨辰脖颈上的刀动了,却不是在移开,反而是斩向雨辰。 少女依旧木然,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雨天一掌拍出,却是太慢,刀已经到了下颚,比起刀更快的却是他身后的几把剑,早已刺入了他身后的四大穴位。 他已不能动,只能默然地看着刀斩向自己的女儿,这种无助,苦楚,他不忍去看,只有闭上了眼。 刀已落下,却没有血,因为它已经插在了麒麟像的胸膛。而在石像的另一只爪子上,挂着一根毛笔,精巧地悬在麒麟爪的指尖,俨然就是它打偏的刀刃。 没人看到是谁扔出的毛笔,也没人在意是谁扔出的,他们唯有死死地盯着这根瑰美无比的毛笔。 “这是……麟角笔。”雨天喃喃自语。 又是一阵风波,众人已扑向了麒麟像,麟角笔辗转在不同人的手里,最终却仍是落在了雨落尘的手中,他本该是高兴的,却有些不悦。 因为跪在麒麟像前的少女早已不见了,只有一具尸体。 雨落尘虽然赢了,却仍是愤恨,因为他讨厌被人算计,尤其是在眼皮底下让人救走了雨辰。 这是一片竹林,雨辰坐在竹屋的栏杆旁,一脸木然,身旁还有一个少女,有几分灵气,便是萍儿。她在荡着双腿,很是自在,一双绣花鞋也缀着桃花,很是漂亮。不过,她的这双脚却实在是太大…… 第二十六章 棋子 风过竹林,荡起一阵桃花香,香气未散,人却已经走了。[燃^文^书库][].[774][buy].] 雨辰突然翻过栏杆,径直地向竹林外走去,萍儿也连忙紧跟在后,走了几步,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 雨辰冷漠道:“你不是萍儿,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愿意往哪走,你管得着吗?”回答的声音竟然是个男声。 雨辰依旧冷漠,说道:“你最好不要管我的死活,免得自己倒霉。” 后面的人一听便笑了,笑道:“自从遇见你就一直倒霉,反正也是注定了的。” “你到底是谁?”雨辰问道。 “我当然就是我咯,还能是你吗?”他嘻笑道。 倏然间,雨辰已转过身来,但身后却只有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她的发,伴有缕缕幽香,却空无一人。 她不禁蹙眉,又转过身来,眼前却站着一个青衣少年。 少年身材很高,雨辰仅仅能到他的肩膀。除此之外,他还很白,甚至比眼前的少女还要白皙,浓眉却秀美,隐隐中带有几分娇弱。他的确是个男人,却太过稚嫩,书生气太重。 雨辰自然不认识这张面孔,却认得他的手指,中指紫得发黑,泛有血色。眼前的少年就是当日救她的人,只不过今日他又换了一张面孔。 “我认识你。”雨辰道。 “你自然得认识我,不然我当初岂不是白救你了,害得我倒霉了好长时间呢。”少年摇头笑道。 雨辰却没心思笑,她默然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算是缘分吗?我可不想有这种缘分。”少年说道。 “我又没想让你救我,谁要你多管闲事?”雨辰冷漠道。 “我不是曾告诉过你,我有病,爱管闲事的毛病!”少年笑道。 雨辰又突然转过头,边走边道:“今天的闲事你最好不要管,否则你一定会很倒霉。” “有多倒霉?”少年问道。 “倒霉到会死!”雨辰回道。 少年却笑了,依旧跟在后面,笑道:“忘了告诉你,世上遇到我的人会更倒霉,倒霉到生不如死。” “我现在就生不如死。”雨辰冷漠道。 “所以你就要去送死?”少年问道。 雨辰却不再言语,继续往前走,她就好似竹林中的一阵风,冷清,甚至有些阴寒。默然了很久,她才挤出了几个字,道:“我本就该死。” “世上本就没有该死的人。”少年笑道。 “却有杀人偿命的天理。”雨辰回道。 “连你自己也认为是你杀的人?”少年问道。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雨辰冷漠道。 “二长老是你迷晕的,却根本不是你杀的!”少年正色道。 话音刚落,脚步已经停了,雨辰转过身来,脸上已坠满了泪,缓缓道:“你肯相信我?” “不是!我信的只有事实!”少年回道。 “事实……”雨辰喃喃道。 青衣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如温暖的春风,洋溢着自信,他问道:“断魂散你取了足足有半个锦囊,根本不是你所说的一点,你实话告诉我,当初你到底用了多少?” “用了……不足四分之一。”雨辰小声道。 “那么锦囊里还会剩余大约四分之三的断魂散,而在近水阁的现场既没有断魂散洒落的痕迹,也不会有人急着打扫现场。但昨日你父亲拿出的黄色锦囊里却连个粉末都没有,所以……”少年说道。 “所以有人在我走后,用剩余的断魂散杀了二长老!”雨辰紧接着道。 “没错,而且这个人会魂断九绝,也是他故意把经书放在了断魂散的旁边。”少年缓缓道。 “这个人是……”雨辰吃吃道。 “目前来看,他就是雨落尘!”少年说道。 “竟然是他害死的二长老!”雨辰狠切道。 青衣少年眉头紧蹙,缓缓道:“不仅如此,从他故意让你盗走断魂散,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计划?”雨辰问道。 “篡位的计划,当上雨家家主的计划!”少年正色道。 “所以从让梅花盗窃走麟角笔,再到设计杀死二长老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不都是我犯的错?”雨辰问道,脸上有了几分声色。 “你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少年道。 这句话说完,他不禁身体一颤,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自问道:“难道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少年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对,因为雨落尘很看重雨家的麟角笔,他自然不会故意让姬云盗走,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又突然不说了。 “喂,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雨辰柔声道。 青衣少年依旧不语,神情有些恍惚,雨辰本就好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在愣神,不禁起了个鬼心思。 她绕到了少年的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少年自然就回过头来,却没想到一只白皙娇嫩的手已探过他的脖颈,猛地撕下了他的人皮面具。 “唉哟,你……”少年痛道,脸庞与发际起了些红疹子。 雨辰拿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不禁玩弄了起来,她蒙在了自己的脸上,笑道:“这东西也太好玩了。” “哼,对我可一点都不好玩。”少年撇嘴道。 “今天我可算是看见了你的真面容。”雨辰笑道,她笑得很开心,好像一切的忧愁都烟消云散了。 “是不是比面具更加的帅气,更加的玉树临风?”少年吹嘘道。 这句话引来的却是少女的嗤笑,平常的女子若是当着人面笑自然会掩面,以此来遮羞,而雨辰却不是这样,她的笑很自然,不做作,让人爽朗的笑,她说道:“我倒是觉得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少年却是不理,揉了揉脸上的疹子,心中暗道:“我遇上你真是倒了血霉,这就是做贼的报应啊!” 雨辰抬头看着少年这张清秀却有几分痞气的脸,不禁问道:“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随口说道:“无常!” “这就是你的名字?”雨辰问道。 “没错。”少年回道。 “怎么不像名字,反而像个称号?”雨辰说道。 “不久以后,整个涿鹿原自然会听过这个名字。”无常说道,脸色却很平常。 雨辰看着少年不禁有些愣神,隐隐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因为他的眼中总是带有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们以前好像见过。”雨辰缓缓道,眉头紧蹙,好似在极力地回忆着什么。 “自然见过,上次便是我救的你。”无常笑道。 “不对,好像在那之前我就见过你。”雨辰迟疑道。 “在哪?”无常问道。 雨辰想了片刻,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想不起来了。” 无常的脸上却划过一抹微笑,暗笑道:“吃了梅花盗的桂花糕自然是想不起来了。” 他又故作坦然,一脸正色道:“改不会是在梦里吧,少女怀春?” “你……”雨辰急切道,脸上泛起了娇羞之色,也就只有此时她才像一个正常的青涩少女。 她一步迈出就要打向无常的肩膀,娇嫩的小手刚触及少年的青衫,她已被一手拦腰,反身被抱在了怀里,她拼命地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动弹不得。 雨辰想喊叫,却发不出声,因为少年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红唇就印在了他的掌心,却不懂得怜香惜玉,依旧捂得很紧。 此时,她却突然变得安然了,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因为她听到少年贴在她的耳畔说道:“别动,有人来了。” 两人就蹲在林子中的一块巨大的青石后面,石头表面光滑,似玉一般细腻,两人伏在这清凉的石面,却仍有几分难以明说的燥热。 少女的背很光滑,紧贴着少年的胸膛,没有一丝间隙,唯能听见彼此紧促的呼吸,和身体不自觉发生的颤抖。 然而,一切的躁动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压制住了。 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有一个人他还很熟悉,便是梵大。 梵大在这附近闲逛了很久,好似在寻找着什么,过了约半晌,他才停在了一个坟前。 这是一座带有石碑的坟,可见死者的地位并不低,至少值得梵大来驻足。 无常看着远处的坟,虽然看得不太清,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缓缓松开了雨辰的嘴,少女本想咬上他一口的,却被他突然的一句话问得一愣,无常问道:“雨青颜的坟是不是就在这片林子里?” 雨辰不禁望了望四周,皱眉道:“这林子好像是有几分相似。” “你躲在石头后面别动,我去看看。”无常说道。 话音刚落,雨辰却急切道:“我也要去!” “带你若被发现了怎么办?”无常回道。 “我……我一个人留在这,有些害怕。”雨辰小声道。 几个字还未说完,无常却已不见了,只留下少女孤零的身影。 破败的石碑前,几年前熟悉的一幕又发生了,梵大和另一个人竟然在刨坟。 看着不断泛起的黄土,少年不禁想起了三年前那诡异的一夜…… ; 第二十七章 遗骸 石碑破败不堪,俨然已多年未有人驻足过。[燃^文^书库][].[774][buy].]如今的坟前却黄土扬起,显得更是凌乱,唯一算是整洁的也就是坟旁的那几根竹子,此时却也在摇摇晃晃,因为上面刚掠过一道人影,缥缈轻盈,竟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姬云就攀在竹子的顶端,双腿盘绕,身子轻盈地俯下,好似一只敏捷的飞燕,一双黑眸依旧是那么的狡黠,泛着机敏的光。 他脸上虽是很从容,心里却仍有几分不安,他在害怕!但他怕的却不是坟前的两人,而是坟里的死人!脑海里不时地浮现三年前那张狰狞的青面,他永远忘不了雨青颜死时的惨状,连心脏都被硬生生地捏碎,多根肋骨连着脏器被一齐的掏出,死状惨不忍睹。 黄土越堆越高,紫木棺材也渐渐隐现,梵大正对着紫木棺材却迟迟不肯动手。此时,身旁的那人转过身来,终于露出了他的容貌,这个人年约中年,长得身材很是高大,古铜色的肌肤很好辨认,那张中规中矩的容貌虽算不上俊美,却棱角分明,很有男子气概,比起梵大那矮小胖硕的样子,算是个实在的美男子了。 梵大依旧狐疑地看着棺材,缓缓道:“杨纷飞,你先不要急着开棺。” 身旁的男子有些疑惑,却还是停了下来,退了几步。因为他知道梵大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学识方面,至今还没有人可以达到梵大先生一半的水平。 梵大往后侧了几步,就已经到了姬云所在的竹子前,他不禁有些紧张,心里忐忑不安,却仍在克制自己的身体,虽然他并未颤抖,身体却已是僵硬,好似一支箭,笔直而犀利,蓄势待发。 一只手掠过这根竹子,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梵大的手里却已多了一片竹叶,他托起这片叶子,好像在测风向。 杨纷飞看着飘摇的竹叶,正色道:“东风!” 梵大点了点头,又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测风向吗?” 杨纷飞皱着他的浓眉却不说话了,他想了片刻,狐疑道:“难道棺材里的人是中毒死的?” 梵大笑了,说道:“知道在这七人之中,我为什么最喜欢你吗?” “不知道。”杨纷飞默然道。 “因为你很聪明,却从不会质疑我的决定。”梵大笑道。 “我并不聪明,只不过想得比别人多罢了。”杨纷飞说道。 “你更爱装傻罢了。”梵大回道。 此时,两人已站在了紫木棺材的东侧,两双手小心地推开了棺材的木盖,但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尸体,而是一层迷蒙的尸气,潮湿而腥臭,飘向了西面的竹林。 已是三年之久,尸体早已腐化为了白骨,这是一具干尸,尸体上并没有起蜡,看起来保存的还算完好,不像蜡尸那样的恶心。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姬云的眼中,却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因为紫木棺材里的白骨保存的完好无缺,以至于连根指甲都没有少。 这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雨青颜死的时候,肋骨早已碎了好几根,尸体不可能如此的完整。可见,棺材里的人并不是雨青颜,但为什么会有人放一具别人的尸体放在了雨青颜的棺材里,姬云怎样也想不明白。 和姬云一样皱着眉头的人还有梵大,他也在看着尸体,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活人。 他始终也忘不了当初的那个小孩,因为他说了一句话。他说雨凡把棺材里的死人杀死了!这本是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从几岁大孩子的嘴里说出,更加的让人难以理解。 但梵大却听懂了一些,棺材里的人可能并没有死,当初只是暂时性的死亡,俗称假死状态,却被雨家人当做了死人,硬生生地活葬了,而雨凡必定是知道这一切,他便半夜潜去墓地,趁着雨青颜仍未恢复知觉,亲手杀了他。 有一点他却仍是不明白,因为也就是那一夜,梵门,雨家,鬼手宗的人都聚在了雨青颜的坟前,又打开了这座紫木棺材,里面雨青颜的尸体依旧是完好无恙,并非如孩童所说般的惨不忍睹。 梵大站在这具白骨前不停地踱步,自语道:“看来,我还是老了啊。三年之久,又怎么会留下什么痕迹呢?” 杨纷飞自然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虽然了解的不深,却也在来的路上听梵大讲起过。 他看着梵大忧愁的样子,笑道:“也许当初那个孩童的话,并非是真的。” 梵大依旧摇了摇头,说道:“几岁大的孩子应该还不会说谎,而且……当初他的那个样子根本不像在说谎,他是真的在害怕。” “他怕的是谁?”杨纷飞问道。 “雨凡,因为就是他杀了棺材里的死人!”梵大回道。 “那如今雨凡人呢?”杨纷飞又问道。 “就在当年的那一夜,准确来说就是在孩童的那句话之后,他便死了。”梵大阴冷道。 “谁杀的?雨天?还是……”杨纷飞说道,语气很是坦然,语速不紧不慢,好似在故意释放着什么信号一般。 “都不是!是一把金色的匕首,没人知道杀人的人是谁,因为根本没人能看见他的踪影。”梵大沉重道,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难看。 杨纷飞却是一脸轻松,缓缓道:“那么当初孩童的话一定是真的!因为那个人杀了雨凡灭口,就足以证明这件事是真的,而且……” 他的话还未说完,梵大却开口道:“但如今棺材里的白骨却是完好无缺,躺得如此的安然,并非是残碎不堪,难道……当初棺材里的人并不是雨青颜?” 杨纷飞紧接着道:“也许……也就在当天的夜里,有一个人早已把雨青颜的尸体抬走了,换上了另一具尸体,并给他戴上了雨青颜的人皮面具,又由于是夜里,光线昏暗,也并没有人愿意死盯着一个死人看。” “所有人因此都被蒙骗了,当初梵门,雨家,鬼手宗三家都认为彼此暗中做了手脚。雨家认为我杀了雨青颜,而我却认为是鬼七干的,故意栽赃给我梵门,而鬼手宗也认为是我杀了宗内的大长老。三家互不信任,梵城必定大乱!”梵大缓缓道。 “但如今的梵城却依旧是风平浪静。”杨纷飞笑道。 梵大的脸色却是阴沉,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他阴冷道:“也许……他的目的并非是让梵城大乱。” 杨纷飞问道:“那是什么?” 梵大只说出了三个字:“姬云山!” 姬云山的传说杨纷飞自然是听说过的,虽然他已隐居多年,但梵城内的事情他知晓的很多,却有一点他仍不知道,那便是姬云山的秘藏。 除了梵大以外,恐怕并不会再有人知道这姬云山青铜古柱的秘密,但此刻他却把秘藏的事情告诉了杨纷飞。 他开口道:“根据古籍记载,约在远古时代,有大量的奴隶被征用,他们在如今的姬云山地域劳役,负责开采大量的矿石,用以炼制青铜,这样的一个工程持续了近百年,直到铸成了一根不足一丈长的青铜柱。” “就只是一根青铜柱而已?”杨纷飞不禁问道。 梵大没有理会他,紧接着说道:“但历尽百年,矿山坍塌,近万人的奴隶全部与青铜柱陪葬,血海与骨粉融进其身,历经万千岁月的积淀,集尽天地煞气,凝练矿石精华,久藏于世,这便是姬云山最大的秘密,连上古三帝都要争抢的人间至宝!” 杨纷飞听得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比起他更为惊讶的人,便是竹子顶端的姬云,他自小生活在姬云山,却也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的传说。 姬云喃喃道:“青铜古柱……” 梵大依旧是眉头紧锁,仍在考虑着整件事情,他自语道:“究竟是谁换走的尸体?” 杨纷飞说道:“会不会是那个杀了雨凡的人?” 梵大的眼睛却突然睁大了,正色道:“也就只有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换走一具尸体!” 杨纷飞皱了皱眉,又说道:“但这一切都只是个推测,倘若当初那个孩子真的是在说谎,那么刚刚的一切都不成立了。” 梵大长叹了一口气,默然地看着这具白骨,只可惜这具白骨根本不会说话。 杨纷飞却在棺材旁的林子闲逛,放佛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梵大道。 “尸体。”杨纷飞道。 “谁的尸体?”梵大道。 “雨青颜的尸体!”杨纷飞道。 最终,他蹲在了一块地上,这块地依旧是块黄土地,依旧是满布黄沙碎石,却只有一点不一样,这块地上什么植物也没有生长,很是贫瘠。 梵大看着这块地蓦然间笑了,他缓缓道:“你知道七人之中,我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杨纷飞不语,摇了摇头。 梵大笑道:“我最讨厌的人还是你,因为你总是藏得很深,明明看出了端倪,却总是装傻充楞,非要让我自己去猜。” 话音刚落,二人已经开始挖地了,挖了不过几尺,下面果然出现了一具腐骨,尸骨零碎不堪,俨然就是雨青颜的遗骸。 杨纷飞缓缓道:“他当初中了毒,这块地必然是寸草不生。” 此时,姬云已掠身而过,轻盈地落在了青石的后面,只不过,石后却是空无一人,雨辰不见了! ; 第二十八章 血字 看《浸血红颜》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青石的表面依旧光滑如玉,但仔细端详,隐隐可以发现上面多了几痕不悦的印迹,尖锐,细长,好似是指甲刻意划上的,让人不禁觉得有几分惋惜。[燃^文^书库][].[774][buy].] 除此之外,青石下的地面也不再平实,本还有几抹翠绿,如今却已被踏弯,黄土也溅在了青石的根部,它本与土地相连,好似自地而生,如今却也隐现了几丝缝隙。一切都不再那么的安宁,这里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 只有春风如故,竹林依旧的清香。 姬云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心很乱,他曾尝试捋清每一个头绪,突发事件却一个接一个的发生,所有的一切只变得越来越乱。隐约中,他感觉自己好似在走进一张网,一张永无尽头的网。 而织网的人,他却从来没见过,甚至以前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他嘴里叼着一根竹叶,此时,却再没有心情咀嚼了,姬云把手抚在了青石的表面,五根手指就触在那五行印迹之上,好似在模仿当时的情形。 他喃喃道:“这印迹倘若是雨辰留下的,事情可就不太妙了。指尖自上而下,尖锐,细长,她好似被人强行拖走的,所以这五行指印才会如此的犀利。” 姬云皱着眉,回想着最近的事情。自从钟无成走后,梵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城内接二连三的死人,而今雨辰也不见了,他宁愿相信是因为她调皮任性自己溜走的,但事实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因为在青石根部的角落旁,竟然写了一个字,凶! 血红的字很渺小,倘若不俯下身子,根本不会发现,但此刻它却显得那样的狰狞,因为它真的是用血写上的。 凶,姬云仔细琢磨着这个字,她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倘若是带走她人的名字,却显得不太合理,谁的名字会叫凶?或者谁的名字里会带凶这个字?寻常人都不会找这样的字,夹在自己的名字里。 他最先想到的人,便是雨落尘,可他的名字里根本没有凶这个字。或者他根本就是想错了,雨辰想表达的仅仅是这个字的表面意思,她只是想告诉他,这里很凶险,他应该尽快的离开。 姬云站了一会儿,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坟前的两人早已走了,只有这青石和竹林作伴,他不禁心头一震,想到刚刚就在这里,还有一个人看到了坟前的一幕,或者他并不在青石的后面,而是就潜伏在他的身旁,他却根本没有发现。 他的心根本是静不下来,比起死人更可怕的却是活人,一个活在阴影里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却在默默地看着你,引导着你的一切。 姬云看着眼前的这片竹林,有些茫然,却仍是决定去看一看有没有留下的什么痕迹,林中只有一道飘渺的身影穿梭,如残阳下的余晖,泛起星星点点。 梵城,夕阳下的城,琉璃瓦映得辉煌。 往来的人多不胜数,而此时最热闹的却天下春旁边的一个茶楼,平淡,古朴,连个牌匾都没有,甚至还有些破败,只挂了一张浓墨条幅,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愿闻其详! 茶楼内既没有让人赏心悦目的舞妓,也没有对人胃口的糕点,却仍是有一群人围在了茶楼栅栏外。 人群内的中心有方木台,上面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年龄不大,看起来威信却很高,至少没人把他赶下来。他边酌酒边在说书,台下的人听得起劲,时不时地还会插上两句嘴,喧嚷几句。 这个人姬云自是认识的,他便是乞丐阿九。当初在胡同的角落里,姬云也曾听他和小六子说过梵门的事情,而今日他说的书却是自己-梅花大盗! 姬云就坐在台下的桌子上,一边喝着味道不怎样的茶水,一边听阿九说书,饶有兴味。 此时,阿九讲的正是梅花盗夜窃麟角笔。 只听台上阿九道:“亥时已过,雨家内外可谓枕戈待旦,但梅花盗却依旧未来,而雨天则依旧坦然地在主厅内喝着茶,谈笑风生。” 众人不禁有些惊诧,说道:“难道梅花盗怕了雨天不成?” “怎么会呢?梅花盗这是在考验他们的耐性!”答声的人有些稚气,抬眼一看,却是当日的小六子。 阿九酌了口酒,缓缓道:“麒麟阁内把手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却有一个人硬生生地从大门走进去了,你们猜是谁?” “那必然是梅花盗!”众人答道。 “错!是刁蛮任性的雨家大小姐,雨辰!”阿九道。 话音刚落,阿九落了一下酒盅,惊堂一声,紧接着道:“雨辰就胡闹般的进入了麒麟阁内,却并没有人敢阻拦,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雨家大小姐任性出了名了,谁敢惹她?就是雨落尘也要惧她三分。”小六子搭声道。 “错!因为麟角笔根本就没在麒麟阁内,这只是个障眼法罢了。”阿九道。 “那麟角笔到底藏在哪了?”众人问道。 “就在雨天的手里!”阿九道。 “就在他的手里?雨天手里就拿根毛笔,这……这也太明显了吧。”一人笑道。 “一点也不明显,因为他手里的根本不是一根毛笔,而是一把纸扇!”阿九道。 “扇子?”众人疑惑道。 “雨天把祖传的麟角笔藏在了那把纸扇里,掩人耳目。”阿九紧接着道。 众人一阵唏嘘,惊叹雨天的心思缜密。 “但麟角笔还是被梅花盗窃走了!”阿九笑道。 “怎么盗走的?”小六子搭声道。 阿九笑了笑,又酌了一杯酒,笑道:“梅花盗依旧没来,但雨辰所在的麒麟阁却已经着火了。” “这倒霉的雨家大小姐,净是惹祸,竟然把麒麟阁弄着火了。”众人笑道。 “放火的人却不是雨辰,因为她已经被绑在了麒麟阁顶层的木柱上,用的正是为梅花盗准备好的八道玄铁锁。”阿九道。 众人却有些鄙夷,神色不好,好似认为梅花盗的做法不妥,不够正派。 阿九却是不理会,继续道:“雨天慌忙地冲进火海,去救自己的宝贝女儿,临近身前,雨辰却不哭,反而对他笑,笑得诡异。” “这孩子是被吓疯了吗?”一个老头笑道。 “不,她很清醒,比任何人都清醒,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雨辰,而是梅花盗!”阿九大笑道。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惊诧。 “那抹笑容还未消散,梅花盗却早已掠出了麒麟阁的窗子,身影消失在了这漆黑的夜里,只有雨天傻傻地楞在那里,一摸怀里,纸扇早已不见了,只能听到他怒道:梅花盗还我祖传的麟角笔!”阿九道。 “那梅花盗怎么知道麟角笔就在雨天的纸扇里?”小六子摸头问道。 “谁会在火海里救女儿的时候,还会特意地把扇子揣在怀里,这岂非不就是告诉了梅花盗,这扇子就是麟角笔?”阿九笑道。 众人拍手称快,又是一阵哄笑。 姬云坐在台下的木桌上依旧不语,却笑了笑,暗自叹道:“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乞丐知道的消息更多了,阿九说得竟然和当日发生的相差无几,简直就像亲眼目睹一样!” 但他的这抹微笑很快就凝固了。 因为他听到了阿九的一声惊堂,道:“最近梵城内又出了几件大事。” “什么事?”小六子问道。 “关于梅花盗的事!”阿九道。 “梅花盗又窃走了什么?”小六子道。 “人命!”阿九道。 “谁的命?”小六子道。 “枯树逢春柳一山,还有……”阿九道。 “还有谁?”小六子道。 “还有梵门右使梵离!”阿九道。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姬云的脸色变得格外阴冷,他怎样也想不到梵离竟然会死,更想不到的是杀他的人却是自己…… 茶未入口,杯子却已碎了。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二十九章 推断 ps:看《浸血红颜》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青瓷的碎片就散落在地上,茶水也溅了一身,少年却毫不在乎,一脸坦然,反而站起来笑道:“你说梅花盗会杀人?这我却不相信。[燃^文^书库][].[774][buy].]”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众人也附和道:“我也不相信梅花盗会杀人。” “但的确就是他杀的梵离和柳一山!”阿九道。 小六子也不再为他搭声,反而站起来,说道:“可梅花盗平日里对我们乞丐也不薄,虽然我并未见过他,却总能收到刻有三角梅的钱袋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杀柳一山和梵离呢?” “倘若真是梅花盗所杀,他们也一定是坏人,不折不扣的败类罢了。”一人说道。 小六子却哼了一声,撇嘴道:“枯树逢春柳一山可是个好人,也是个汉子,经常接济我们梵城内的穷人,至于那梵离嘛,你骂也就骂了,但柳一山可不该骂,更不该死!” “你说是梅花盗杀的柳一山,总得有些证据吧。”姬云道。 “证据就是柳一山和梵离的身上都刻有那痕三角梅!”阿九道。 听到三角梅三个字,众人不禁身体一颤,缩了缩瞳孔,脸色也变得铁青。 阿九叹了口气,紧接着说道:“那日我正蹲在梵门的金字牌匾下乞讨,却只见到梵门内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显得很是急切,我不禁好奇便跟了上去。” “你去哪了?”小六子问道。 “那是梵门外的一片桃花林,桃花纷飞,树下却躺着一个人。”阿九道。 “那人是谁?”小六子道。 “梵离!而且是早已死了的梵离!”阿九道。 姬云一听,也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急切道:“描述一下他的死状。” “他死的很安详,被自己身穿的白袍覆盖着,但袍子上竟然没有一点血,掀开袍子后,他的身上也没有一丝血迹。”阿九皱眉道。 “那他伤在哪里?”姬云道。 “脖颈!脖颈上有一痕三角梅,泛有微红。”阿九道。 “三角梅?”姬云喃喃道。 众人也神色凝重,默然半晌。 姬云蹙了下眉头,只恨自己当时不再现场,否则一定会了解更多的信息,也必定能给他的离哥报仇,但现在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开口问道:“当日有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事情发生?” 阿九托起了一杯酒,一饮为尽,缓缓道:“当日梵大先生的举止有些异常。” “什么异常?”姬云急切道。 “他刚开始神色平淡,一如平常的坦然,可后来他却在莫名其妙的笑。”阿九蹙眉道。 “他在笑什么?”姬云道。 “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只俯下了身子,抚过梵离尚还睁着的那双眼睛,而后手托起了梵离那死灰脸庞的下颚,便在莫名的笑。”阿九回忆道。 “下颚?”姬云重复道。 “没错,就是他的下颚。”阿九道。 “难道下颚有什么问题。”姬云自问道。 阿九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嘟囔道:“尸体的下颚除了那痕三角梅外,压根什么也没有啊,鬼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姬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多少,但他却知道了点头绪,看来这件事梵大才是关键! “后来梵大去哪了?”姬云又问道。 “他回到了梵门,哦对了,他后来好像要去找一个人。”阿九道。 “谁?”姬云道。 阿九顿了顿,想得有些吃力,吃吃道:“叫……叫杨什么,杨什么来着?” 姬云却接了下去,道:“纷飞。” “对,就是杨纷飞!”阿九笑道。 这句话说完,眼前的少年却已不见了,只有众人茫然的眼神和那些残破的茶杯碎片。默然了片刻,最终仍是懒得去想,也懒得理会,一如平常的喧闹,阿九又讲起了梅花盗的故事。 梵门,金字牌匾显得格外辉煌,但里面却有些冷清,因为平日里常进出的风云人物都死了。 梵宏独自的坐在石桌前,远处却走来了一个人,一个不常出现的人。 “程长老,怎么今日亲自来找我来了?”梵宏笑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程明也笑道。 梵宏放下了手中的那柄羽扇,亲自给程明倒了杯茶,缓缓道:“自然可以。” “什么茶?”程明道。 “苦茶。”梵宏道。 程明坐了下来,笑道:“茶自然是苦的,难道是甜的?” “那可未必,平常的茶是入口苦,而后有回甘,而我这茶却是实在的苦茶。”梵宏道。 “左使有如此的癖好?”程明道。 “谁也耐不住这苦涩,不过苦却也有苦的好处。”梵宏道。 “什么好处?”程明道。 “因为苦可以时刻提醒你所受的磨难。”梵宏道。 程明却突然拔出了自己的潢水剑,剑锋凛冽,带有几分寒气,就悬在了梵宏的下颚,但梵宏却是动也未动,一脸坦然。 程明缓缓道:“提醒我苦难的不是苦茶,而是这柄剑!” 梵宏托起了茶杯,潢水剑也倏然间回了剑鞘,他喝了一口苦茶,不禁咧嘴道:“你还在想那件事。” “无时无刻都在想。”程明道。 “你想报仇,但梵离却已经死了。”梵宏道。 “那我就杀了杀梵离的人!”程明道。 话音刚落,他又拔出了剑,剑光一闪,此时已经贴在了梵宏的脖颈,隐隐擦破了一点皮。 梵宏却有些猝不及防,唯有老实地坐在那里,惊诧道:“你认为是我杀了梵离?” “不是吗?”程明道。 梵宏却突然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杀梵离?” “因为你要当上梵门的右使!”程明阴冷道。 听了这句话,梵宏的脸庞不禁抽搐了几下,显得有几分恼怒,却也压了下来,他缓缓道:“我若要当上梵门右使,也不用如此的手段,况且你忘了梵离是怎么死的吗?” “被梅花盗一剑刺死的,这我可并不相信。”程明阴冷道。 “为什么?”梵宏问道。 “因为没有动机,梅花盗只窃宝物,杀人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且死的人竟然都是梵门的人,这点更不可信!”程明道。 剑虽然就贴在梵宏的脖子上,但他仍是点了点头,说道:“这点我也不相信!” “那你觉得是谁?”程明道。 “只有两人,梵大或者是杨纷飞!”梵宏道。 “为什么是杨纷飞?”程明道。 “因为梵大去亲自找他了。”梵宏道。 “他早已隐居,自然不会再理会梵门内的事。”程明道。 “但这谁又说的好呢?至少梵大去找他只能说明一件事。”梵宏道。 “什么事。”程明道。 “梵大根本不相信杨纷飞,梵大在怀疑他!”梵宏道。 程明却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可能是杨纷飞。” “为什么?”梵宏道。 “你莫要忘了柳一山是他的结拜兄长!”程明道。 梵宏却唯有冷笑了一声,阴冷道:“你不也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吗?” “你……”程明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剑锋一偏,已划过了他的脖颈,梵宏依旧未动,散落的不是血,而是一缕黑发,程明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躲?” “你不会杀我。”梵宏坦然道,又喝了一口茶。 “你怎么知道?”程明道。 “虽然我们之间也有些恩怨,但那已是过去,如今我们却有着共同的目的。”梵宏笑道。 程明收回了剑,这次却插得紧紧的,好似再也不准备拔出来了一般,说道:“没错,我们的共同目的就是杀了梵大。” “你为了报仇,我却为了独掌梵门。”梵宏道。 “那杨纷飞呢?”程明问道。 又是一抹笑容,却是格外的阴险,奸诈,梵宏道:“梵大自然会杀了杨纷飞的。” 程明却是蹙眉道:“你就这么确定?” “不仅是他,连我们都要死,你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梵宏笑道。 “什么问题?”程明道。 “死的人都是当年的七人之一,无论是梵离,还是柳一山,接下死的就应该是杨纷飞,再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们!”梵宏阴冷道。 程明却笑道:“那我一定是最后死。” “为什么?”梵宏道。 程明瞪大了眼睛,正色道:“因为梵大在觊觎我族的浸血剑!我还有些用处。” “浸血剑?”梵宏重复道,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程明问道:“你的意思……是人都是梵大杀的?” 梵宏凝重道:“梵城内除了他,还有谁能一剑杀了柳一山和梵离?” “可……可梵大从未用过剑。”程明道。 “他可是盗学百家的梵大先生,你只是没看过他用剑而已,就像你以前也从未见过我用那柄紫鸾羽扇!”梵宏阴冷道。 四月温暖和煦,而程明的脸色却青得吓人,比起他更为难看的却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此刻,姬云正藏在石桌旁的榕树上,看着眼下的一切,不过,脸色却不大好。(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三十章 苦茶 ps:看《浸血红颜》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这张惨白的脸正看着不远处的门口,因为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不知何时而来的人。[燃^文^书库][].[774][buy].] 他皮肤黑得油亮,却仍有几分秀气,因为他的手中竟拿着一把柳叶似的刀,很轻很薄,每一分弧度,都洋溢着优美,但拿它的人却是一个魁梧的黑汉子。 “杨兄怎么今日有如此雅兴,也来我这寒舍相聚啊?”梵宏迎面笑道。 “我本不想来,却也不得不来。”杨纷飞回道。 “但你终究还是来了。”程明笑道。 “我的心本是不想来的,可是我的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里。”杨纷飞道。 此时,他已坐在了石桌旁,手中拖起了一杯苦茶,笑道:“我的鼻子向来是很准的。” “茶闻着虽香,喝着却很苦。”梵宏道。 “香茶又怎会苦,莫非这里有毒?”杨纷飞道。 “喝的人不同,这茶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味道。”梵宏道。 “就算是毒茶我也要尝尝,毕竟它闻着还是很香的。”杨纷飞道。 “可是它真的很苦。”程明撇嘴道。 姬云攀在树上不禁皱眉,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再说些什么,但他却听的仔细,看得认真,因为他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香茶入口,杨纷飞的脸却不再那样的坦然,几根青筋凸显,浓眉也皱得发紧,他咧嘴道:“这苦茶实在是比毒药还难喝!怎会这样的苦涩?” “茶本不苦,苦的却是这个。”梵宏笑道。 他双指捻住茶壶的盖子,揭开一看,深褐色的茶水中竟然泡着一个椭圆形的糊状物体,已被泡得不成样子。 “这……这是什么?”杨纷飞问道。 “玄冥蛇胆!”梵宏道。 程明却笑了,他本是炼术族的长老,对药材了如指掌,今日却也没喝出这苦茶的玄妙,他笑道:“这玄冥蛇胆虽是格外珍惜,给我喝却也是白喝,根本没有喝出这苦茶的精髓。” “不知杨兄品出这苦茶的精髓了吗?”梵宏道。 “看来这苦茶的精髓并不在这茶,也不在这玄冥蛇胆。”杨纷飞道。 “那在哪里?”梵宏道。 “在这茶外之意,在喝茶人的心里!”杨纷飞笑道。 “茶闻着虽好,喝着却苦,就像这人生,你看着美好,实则却是凶险异常。”梵宏道。 “这人间四月,桃花纷飞,怎会如此凶险?”杨纷飞笑道。 “桃花纷飞,当年的七人中却已有两人死去了。”梵宏道。 “我们不还活着吗?”杨纷飞道。 “还能活得过这四月吗?”梵宏阴冷道。 程明和梵宏的脸色都青得可怕,杨纷飞却依旧在笑,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可笑的,只见他又倒了一杯茶,这杯茶比上一杯还要浓郁,已褐得发黑,却依旧很香。 “想活就能活得过去,除非你不想活了,只想死。”杨纷飞笑道。 “谁又会想死呢?”程明阴冷道。 “其实死也未免不是一件人生乐事,至少不用在忧愁下去,也不必在理会人世间的俗世,更不必再考虑报仇了,不是吗?”杨纷飞道。 “还是活着更好些,至少这苦茶不会寂寞,少了我,这世上恐怕没人再懂得这苦茶的乐趣了。”梵宏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这苦茶也喝完了,我就要走了。”杨纷飞道。 “不送。”梵宏道。 话音刚落,杨纷飞已转过了身,手里握着那把柳叶刀向门外走去,步伐很大,却很缓。 梵宏和程明的脸色依旧阴沉,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双手不禁分别握紧了自己的血扇和潢水剑。 还有四步,就已到门口,杨纷飞却突然顿足,背对着他们说道:“对了,我有件事却忘了。” “什么事?”梵宏道。 “我这次来却不是为了喝茶。”杨纷飞道。 “这我知道。”梵宏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程明道。 杨纷飞却搔了搔头,笑道:“梵大先生,托我给你俩带个话。” 梵宏隐隐有些发颤,问道:“什么话?” “今夜亥时,独善书房见。”杨纷飞道。 这句话说完,他已迈出了一步,但这步还未落下,背后又传来了一句话,道:“有句话我也忘告诉你了。” “什么话?”杨纷飞道。 “这茶里真的有毒。”梵宏笑道。 杨纷飞不禁有些慌乱,刚转过身,迎来的却是一剑,剑锋凛冽,已至他的眉心,他手中柳叶刀向上一拨,看似又轻又薄的刀片却挡住了刺来的潢水剑。 柳叶刀顺着剑身划过,侧劈向程明握剑的手,已至剑鄂,却刀锋迎回,砍向了身后,因为他的后面冲出了一只狰狞的紫鸾,刀锋就砍在紫鸾的尖喙上,僵持不下。 再回头,潢水剑已泛起了滔天的波涛,汹涌的浪很高很薄,就像一柄犀利的巨剑,迎面斩向杨纷飞。 他那张细腻的黑脸已扭曲的不成样子,倏然间,他已抽回了刀,柳叶刀如旋风一般绕在他的身间,一棵参天的碧玉柳树浮现! 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吒道:“千叶斩!” 千条垂柳枝在旋动,数不清的柳叶似刀刃一般,飞向了四面八方。 一阵喧嚣,柳叶刀已穿过了潢水波涛,也刺穿了庞然的紫鸾,院子很大,却已被柳叶扎满。 又是一阵静谧! 姬云手里接着数片柳叶,皱紧了眉头,急切地看着下面的一阵烟雾。 烟雾过后,下面默然伫立着三个人,本应熟悉的面孔,却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因为身上都扎满了柳叶,就连使出千叶斩的杨纷飞身上也扎满了柳叶,可见这一计木族术法是有多么的狠辣。 柳叶开始掉落,如一层玉皮一般,三个人依旧伫立着,没有动,也没有言语,甚至听不见呼吸。 姬云望着眼下的一切,不禁想到:“梵宏和程明该不会死了吧。” 可眼下,两头的人却动了,唯有中间的杨纷飞依旧没有声息。 梵宏和程明本都是疑心很重的人,可如今,他俩却敢提前有所动作。程明的剑锋一出,刺向了杨纷飞的肩膀。 他却丝毫没有感觉,顺势倒在了地上。 梵宏双指探在了他的下颚,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死了?”程明问道。 “死了!”梵宏道。 “这千叶斩戮杀过古往今来的无数俊杰,可今日刺在我的身上,却只如蚊咬,可见他受了很深的内伤!”程明笑道。 “有些不对。”梵宏阴冷道。 他双指拨开身体的嘴,杨纷飞虽然身体黝黑,舌头却应该是红的,可如今他的舌头却黑得发紫,臃肿而且僵硬。 “他竟然是中毒而死!”梵宏颤抖道。 “他本应死在我的剑下,你的血毒之下,而不应该死在了这杯茶的手上。”程明笑道。 梵宏却脸色阴冷,一点也笑不出来,颤抖道:“这……根本不对!” “哪里不对?”程明问道。 “茶里我根本就没有下毒!”梵宏道。 程明一听,不禁有些慌乱,他连忙掀开了茶盖,双指悬住一个银色的吊坠,探入茶水,狐疑道:“壶中没毒?” “难道在这个杯子上?”梵宏道。 程明又将银坠探入杨纷飞剩余的这杯剩茶中,银坠却依旧没有变色,程明颤抖道:“也……没毒!” “这……这他是怎么中毒的?”梵宏道。 姬云攀在榕树上,比起他们更为的惊呀,因为他至始至终看着眼下的一切,却根本没有发现杨纷飞是怎么中毒而死的。 他皱着眉头,不禁又看向了院落里的一切,目光最终仍是停在那个茶壶,心中暗道:“难道是茶壶里的玄冥蛇胆?” 姬云又摇了摇头,暗道:“若是如此,程明和梵宏又怎会没事?那么……中毒的根源一定是出在了杨纷飞自己的身上!” 刚想到这,他身体不由得一颤,因为院落内响起了一阵锣响。 梵宏和程明慌乱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了榕树上窜出一道身影,眨眼间,人却不见了。 “糟了,中计了!”梵宏阴冷道。 “怎么办?”程明道。 “走!”梵宏道。 此时,梵宏的院落里冲进了众人,却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和一壶苦茶。 围墙外,姬云拍了拍胸脯,叹道:“好险!” 他又一脸凝重,因为刚刚敲锣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一直以为暗中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如今却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少年差点被暗中的那个人害死,倘若不是梵宏和程明也一心慌乱想逃,他必沦为替罪羊! 他又抿嘴一笑,暗道:“看来我已经知道是谁杀的杨纷飞了,不过……我还是得去看看。” 天依旧很亮,不过此时的屋子内却很阴暗,屋内虽是装潢精致,珠光宝气,却让人觉得寒气太重。 杨纷飞也不见得喜欢这看似气派的屋子,因为这屋里除了珍贵的玉饰,附庸风雅的字画外,再没有一样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只有桌上的一壶酒,他必定是喜爱的,因为酒很香,落着壶盖却已溢了出来。 姬云不禁倒了一杯酒,酒香气更盛,他却未喝,因为他隐隐辨出了酒气里埋没的一种气味,那是……牛黄! 他皱眉道:“这牛黄气很浓郁,必然是上古遗种的精黄!蛇胆,牛黄虽都是大补之药,同服却会相克相冲。” 姬云扫视了一遍这个屋子,唯有觉得寒气太重,他又叹道:“这牛黄气他本应可以辨出的,可是……在这阴冷的屋里独饮,谁又会在乎酒里有什么呢?” 门开了,却唯有桃花已落,落扬芬菲……(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三十一章 替罪 ps:看《浸血红颜》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夕阳下,两道影子在逐渐地伸长,最终却仍是分道扬镳! “我要去一趟鬼手宗。[燃^文^书库][].[774][buy].]”梵宏道。 “我去见程东最后一面。”程明道。 “好,我们便亥时独善书房见!”梵宏道。 “好,生死之约,不见不散!”程明道。 …… 余晖渐弱,却也可以映出另一道影子,那便是姬云的身影,只不过他远远跟在了程明的后面,他根本发现不了。 姬云之所以选择跟在了程明的身后,只有一个原因,程明远没有梵宏那般的老练狡猾,更容易对付一些。尽管如此,他也足够谨慎,只跟在了他十丈之内,因为他总是感觉暗中好像有人在盯着他,整个人显得很不自然,畏手畏脚。 这又是一片竹林,比起姬云所住的林子更为的宽广,竹子也更为的粗壮,却散发着同样的味道,清新,幽谧。 眼前的人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份清幽,他停在了一座坟墓前,坟很矮,已接近与地面相平,若不是还有一座灰白的石碑,恐怕早已看不出这是一座坟了。 石碑很高,虽是饱经风霜,却也不至于连字也被磨灭没了,但眼前的墓碑却的确如此,姬云狐疑地看着程明,暗道:“他怎么给自己的弟弟立了一个无名冢,难道……” 程明站在坟冢前看不出表情,好似一张死人的面孔,皮肤僵硬,面目死灰,却在流泪,只听见他喃喃道:“程东,五年了,我说过我若不杀了梵大,绝不再来见你,今天我却还是来了,因为今天亥时,我……我就要为你报仇了。” 突然间,他那张死灰的脸却变得狰狞,花白的头发也散乱地飘起,程明拔剑怒吼道:“为什么让我亲手杀了我的亲弟弟?又让我连埋他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他跪在了坟前,苍白的脸紧贴着破败的石碑,泪水渐渐在洗礼这沧桑的碑石,却依旧是破败不堪,难以洗清这血与罪! 本应感伤的情景,姬云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因为在坟的后面默然地站着一个人,一个穿黑衣的人,他却不知道何时而来,难道是在坟里窜出来的?姬云不禁一阵颤抖,又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因为他竟然在跟程明说话。 “对着一个空坟哭又有什么意义?”黑衣人默然道。 程明却是不语,贴着碑身依旧在哭。 林子本是静谧的,此时却不仅有绵绵不绝的哭声,还有一阵令人发颤的笑声。 “你就确定今夜你能杀了梵大,你能为程东报仇?而不是被梵大杀了?你若死了,就连个衣冠冢也不会有人为你立!”黑衣人笑道。 “我不要什么坟冢,我只要梵大死!”程明狠切道。 “以你和梵宏根本是杀不死梵大的!”黑衣人笑道。 “那又怎样?终有一死!只不过……”程明阴冷道。 黑衣人接着他的话说道:“只不过你报不了仇而已,反而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杀了程东,又杀了你。” “你什么意思?”程明道。 “我什么意思你自然是懂得的,只有我能帮你。”黑衣人道。 “你帮我杀了梵大?”程明道。 “我不会动手杀梵大。”黑衣人道。 “那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程明切齿道。 “但我可以助你杀了梵大,而且是让你亲手杀了他!”黑衣人笑道。 程明那张死灰的脸忽然有了几分生气,却又突然阴沉了下来,缓缓道:“你确定你可以助我杀了梵大?” 他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虽看不清面容,却很像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他很像梵离,但他却已被梅花盗一剑刺杀。程明虽然并不相信这是梅花盗做的,却有一点不可否认,梵离已经死了! “确定!”黑衣人道。 “你到底是谁?”程明道。 “你知道就会死,这你还想知道吗?”黑衣人阴冷道。 “我自然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有本事杀了梵大?”程明道。 黑衣人却哼了一声,道:“我既有本事取了梵门的血玺,也自有本事取了梵大的首级!” “你……你是梅花盗!”程明颤抖道。 “那又怎样?”黑衣人笑道。 此时,姬云的脸色简直比墓碑的颜色还要难看,他心中咒骂着这个黑衣人,他竟然顶着自己的名号胡乱杀人,恨得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做出一点声响。因为他自知眼前黑衣人的厉害,他不仅剑法高超,易容术卓绝,就连身法也是飘渺无踪。 少年隐隐有些紧张,不时地四处张望,身子悬在竹林的顶端,很轻,很柔,却在不停地颤抖。 颤抖的人不只是他而已,还有程明,不过他却是被气得颤抖,眼角的泪痕还未消逝,却已泛起了血丝,他怒道:“就是你杀死了梵离,让我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是在救你。”黑衣人默然道。 “你认为你能杀了他?他可不是简单的人物。”黑衣人道。 “那也不用你替我弟弟报仇。”程明道。 “我也没有替你报仇,梵离可能根本就没有死,死的那人只是个替死鬼而已!”黑衣人狠切道。 “你什么意思?”程明道。 “那日死的人只是戴了张人皮面具的替死鬼!”黑衣人道。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唯一算得上高兴的只有林端的姬云,他嘴角抹过一丝微笑,心中暗道:“我就说离哥不可能死嘛。” 但这抹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点,他终于明白了当日桃花林下梵大为什么看着尸体在笑,因为梵大早就看出了这个梵离是假的!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让人认为梵离已经死了?这点他想不通,也许这是梵大在暗中保护梵离,既然外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那么自然不会再有人找死人的麻烦了。 却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当日黑衣人也必然在场,而且翻看过尸体!不然他根本看不出尸体的那张人皮面具,即使是顶尖的易容高手,不近距离细细观察,也不会看出人皮面具的破绽。 这一点他最为纠结,因为从乞丐阿九的话中得知,当日只有梵大先生翻看了尸体,在梵门没有极高的地位和身份,是根本不能接近右使的尸身的! 姬云皱眉道:“难道眼前的黑衣人就是梵大?” 他又摇了摇头,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虽看不出容貌,却身形修长,而梵大又矮又胖,即使易容术再高明,也只能改变容貌,却不能改变人的身形体态,他反而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更像梵离! 但如果他是梵离,自然不会告诉程明自己未死这件事,因为一个人总不会想要让人找自己的麻烦。姬云想得头疼,也不再去想,因为眼前的两个人又说话了。 “梵离没死?”程明疑惑道。 “可能……没死。”黑衣人迟疑道。 “也就是说,当初你杀错了人!”程明道。 黑衣人却笑了,笑得让人胆战心惊,道:“我根本就没有去杀梵离,也没有去杀柳一山!” “不是你杀的?”程明狐疑道。 黑衣人一脸坦然,正色道:“不是!” “我不信。”程明道。 “信不信由你,我只能告诉你,梵离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一个剑法不弱于我的人!”黑衣人道。 姬云错愕不已,整件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倘若黑衣人的话属实,梵城内如今可谓是虎狼之穴,无数隐在背后的人仍没有出现,他只知道目前顶着自己的名头做坏事的人不止一人,他彻彻底底地沦为了替罪羔羊! 也许,这些人顶着梅花盗名号的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们早就想到了要培养一个替罪羊,而梅花盗便是最好的人选,没有背景,来历不明,暗中的人默默地在放纵他行窃,当名震梵城的时候,他便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最好的人选。 一想到这,少年的心里五味杂陈,自以为自己盗术卓绝,最终却不过是犹如跳梁小丑一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很想钟无成,也很想梵离,只有他们才会理解他此刻的痛楚,也只有他们才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他。但如今,他只有孤零的一个人,顶着无数罪行的一个人! 少年的心犹如一展濒临破碎的蝉翼,当他听到梵离没死的时候,本是高兴的,但当他听到梵离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一个顶着他的名头滥杀无辜的时候,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只希望这一切与他的离哥毫无关系。 他相信梵离!因为梵离与他一样,是个孤苦的人! 风吹起了坟前的沙土,却吹不起黑衣人的面纱,他立身于坟头,就像余晖下的一柄黑色利刃,锋利无情! “好,我信你,但你怎样助我杀了梵大?”程明道。 黑衣人伸出了双指,这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双指之间夹了一颗淡紫披金丹药,好似瑰美的琉璃珠子,隐隐发光,但唯一影响美感的却是这指缝间布满的老茧,很薄,却很硬。 “这是什么?”程明狐疑道。 “厄魂丹!”黑衣人道。(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 第三十二章 血月 程明望着这枚瑰美的丹药,却不敢伸手去接,因为它叫厄魂丹,听起来不像补药,反而更像毒药! “它有什么用?”程明皱眉道。[燃^文^书库][].[774][buy].] “短时间内可以助你打通一脉。”黑衣人道。 “需要多久?”程明道。 “不到一个时辰,你便可以打通一脉,到时你也就将与梵大同处一境了。你若再与梵宏联手,梵大必死无疑!”黑衣人笑道。 程明的脸色却依旧很是难看,狐疑道:“就仅此而已吗?” “厄魂丹虽有奇效,却伤尽魂魄,你的三魂七魄不再由你掌控,而全凭这颗丹药续命。”黑衣人缓缓道。 “也就是说这是颗毒药。”程明阴冷道。 “没错,厄魂丹便是毒药,可未发作的时候,却是一颗补药,增强你内力的大补之药。”黑衣人笑道。 “它……它什么时候会发作?”程明道。 “只要每两年服一粒,便永远也不会发作,永远也不会痛苦。”黑衣人道。 “与其说由这颗丹药掌控我的生命,倒不如说我将被你死死地掌控住,再也没有自由。”程明道。 “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想要什么你自是知道的。”黑衣人笑道。 “浸血剑!”程明缓缓说出了这三个字。 姬云听到这三个字,也不禁身体一颤,因为他曾听到过这个名字,心中暗道:“浸血剑,又是这把剑,梵大觊觎这把剑,而眼前的这个人也想要这把剑。” 他实在是不懂这把剑有什么好的,值得让这么多人以死相争,人若死了,空留一把剑,又能怎样? 就好像当初他始终认为能留下三角梅痕的剑法必是好的,但刻意地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才是最为致命的,在你仍在执着剑痕的时候,你的剑已经比别人慢了,你也已经死了。 真正好的剑法不在于如何的迅急玄妙,而在于能否一击杀敌! 正如眼下,剑法好的人并不在意剑的好坏,只在意使剑的人,即使无剑,也可以一击杀敌,因为指即是剑,剑即是指! 姬云不屑一笑,自信,坦然。 “剑我自可以找其他人炼制,但浸血炼谱你必须从族内偷出来,这笔买卖你还是划算的。”黑衣人道。 “拿命做的买卖可从不划算!”程明道。 “比你白白死在梵大手里,还报不了血海深仇要划算的多。”黑衣人道。 “你认为我会要你的厄魂丹吗?”程明阴冷道。 “你会的!”黑衣人道。 “为什么?”程明问道。 “因为我不仅可以助你杀了梵大,而且今后还可以帮你成为梵门之主,甚至独掌整个梵城!”黑衣人道。 程明缩了缩瞳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好似从未见过一般,凝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不是梅花盗!”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黑衣人道。 “重要的是我也能帮你,但我凭什么把命交给一个连面目都不让我见的人?”程明忽然笑了,却笑得有些寒。 “就凭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凭我至今也没有强逼你,我这个人向来是很尊重人的,即使是个将死之人。”黑衣人道。 他的声音很怪,尖锐而刺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倘若在夜里听见,定会觉得这是鬼魅之语。 姬云的眼睛瞪得溜圆,因为他看到程明竟然接过了黑衣人手中的毒药,一口气咽了下去。 厄魂丹入口未到三刻,就已经开始发挥药效了。只见程明浴火中烧,浑身发汗,身体也开始膨胀起来,那件灰白的纱袍已渐渐被撑破,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自胸口的位置却开始衍生一条淡紫色的纹路,弯延曲折,一直通到肚脐上三寸。这样清晰的纹路并不只是一条,渐渐,已衍生了无数条,青线交织,竟汇成了一弯鬼魅的青月。 程明显得很是痛苦,想说话却说不出。狰狞的嘴角抽搐,泛起了白色的沫子,眉下眼角也开始溢血,连绵细长,却一直流淌到他的心口。 黑衣人依旧一脸坦然,好似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他一指探出,点在了他的背心,紧接着左右手交替,连点他背部的七处大穴。他又一掌拍在了程明的左肩,让其转过身来。 此时,他胸前本来的青月却好似浸了血一般,血色妖娆,那是一弯诡异的血月。 这个图案总是让人不禁想多看上一眼,但看过之后,只觉得浑身不自然,不由得发颤。姬云蹙着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是想要看这个诡异而又让人难受的图案,就像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不停得吸引着他,折磨着他。 在少年的神智尚还清醒的时候,他一指点在了自己的人中穴,方才可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如今虽是一片黑暗,却可以听见下面的言语。 程明好似恢复了正常,惊诧道:“这……这血月,我好像曾见过。” “你最好忘了在哪见过,见到了谁,这一切都对你没有一点好处。”黑衣人默然道。 “为什么?”程明道。 “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越快。”黑衣人道。 程明不语,反而是想起了几年前发生在祭坛前的怪事,几个从未见过的人忽然间出现在了梵城的城门口。对于地处中夷北夷交界之地,往来人口众多的梵城而言,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令人瞠目结舌的却是,其中的一个老头言谈举止古怪,竟然仅凭一指之力就解开了当时恶斗中的梵大和鬼七。 最让他难以忘却的竟不是这些,而是他们的背影,五个黑红袍子的背后绣着一轮炎阳,而炎阳中含着一弯血月! 程明胸前的这弯血月竟与当日的近乎一模一样,魅惑妖娆,却血腥气太重。 他的脸上不禁留下了几道冷汗,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他根本不是梵城的人,甚至在整个羽民国也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门派,或者古族。 程明只知道梵城内必是要大乱的,只求他今日选择的这棵大树可以安然地带他避祸。 “你看起来好似想起了什么。”黑衣人笑道。 “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程明道。 “你倒是蛮诚实的。”黑衣人笑道。 “不然呢?”程明道。 “不然你现在不会如此般的站着跟我说话,而是疼的跪在地上,苦苦求我给你解咒。”黑衣人笑道。 程明瞪大了眼睛,颤抖地问道:“解咒?” “没错,就是解咒,你以为这胸前的血月只是个图纹吗?它是个咒印,让你痛不欲生的咒印!”黑衣人笑道。 “你?……”程明想驳斥他,却不敢再说出一个字。 黑衣人则甩了下袍子,缓缓道:“只要你安心的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折磨你。好了,你也该静下心来,把这厄魂丹的药效尽数吸收,以此来打通一脉。” 程明迟疑道:“我自会尽力。” 风过竹林,林端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 梵门,桃花依旧,一道身影掠过,稳稳地闪进了一间屋子,屋檐下挂着的金色牌匾耀着落日余晖,“独善书房”四个大字显得格外的明亮。 虽说是间书房,却也过于气派,装潢讲究,字画无数,每寸紫木家具上都镶着金纹,竟比梵门的会客主厅还要华丽。比起这些,更为让人瞠目结舌的却是成山般的书籍,各门各类,众家之长。 梵大虽说是盗学百家,可眼前的书类竟有千百种之多,比起金银珠宝,这些书籍却是无价的,因为它们可以救命,而钱财只会害人丧命。 独善书房的格局很怪,虽看似是个屋子,却好似是个迷宫,大室中套着小室,而室室相通,又相互串联,倘若不是建在地上,必是认为这是间墓室。 姬云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蓦然间,却笑了,他眼角流露的笑那样的狡黠,这是盗贼平生最常见的笑容,少年本是不贪的,可看到如此精密的格局,那双手反而会不自觉的发痒,发烫。 少年笑道:“梵大本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如今却也会犯如此大的忌讳,装潢华丽不过是为了掩盖书的价值,而布局如此精密,反而会引起贼的好奇,这屋子里必然是有什么秘密!” 姬云的脚步很轻,比一页纸落在地上还要轻,身形飘渺而狐疑,他始终在找一样东西,那是一条路,能回到姬云山的路。 此时的独善书房很静,却也难以确定便是安全的,再过几个时辰,这里就有爆发一场血战,姬云提前来此,却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怕亥时过后,这里的一切都化为无有,他也便失去了回姬云山的契机。 他要找的应该是一本阵法,能够激活祭坛的阵法。姬云自祭坛而来,自然是考虑从祭坛回去,而眼前的这间室内书类虽多,却太过偏杂,不是些气候测算,便是些山川水脉的测定,毫无用处。 少年本是有些愁苦,却不禁一笑,他笑自己太傻了,梵大自然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书籍摆在明面上。因为他也想去姬云山,不过并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夺得古帝的传承。 姬云静了静神,便向内室走去…… ; 第三十三章 青灯 内室的门框很窄,从外面看室内就像一个狭长的走廊,走近之后,才发现其实别有洞天。[燃^文^书库][].[774][buy].]室内很宽阔,书类也更多,圆弧状的屋子竟比之前的那个外室还要大上一圈。 少年显得有些谨慎,因为内室本应是没有阳光照进的,但依旧明亮,亮得让他不解,却依旧让人萌生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姬云迈下了几层青石楼梯,进到了眼前的内室,寻着光亮,他看到的是几盏青灯,泛着清幽的光,他好奇地摘下青铜灯罩,里面除了一根萦绕的青色棉绳,便全是红色的灯油,这种颜色近乎血色,妖艳而细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小心地盖上灯罩,总觉得这青灯有些诡异,却也难以言明,或许,这室内的装潢与这古朴的青灯很不搭调,反而会引起人的错觉,少年也不再理会,因为他的目的是找一本书,一本记载开启祭坛阵法的书。 少年狐疑地看着这间屋子,满目琳琅,却难以提起他的兴致,他觉得梵大这个人本就是有些小气的人,却自命不凡,他必定不会把阵法的书籍归在明面上,反而是应该把它藏了起来。 一个老练的盗贼窃物之前,最应该做的事便是细察分析,而不是急于窃物,正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在如此未知的环境下,最为考验贼的心态。因为非同寻常的物品,必会有些机关算计,错一步,窃物不成,反而会命丧黄泉。 姬云考究着眼前的这间屋子,格局与之前的外室大致相同,明面上的书籍也没什么格外珍稀的,唯有不同的便是那几盏青铜灯。 灯有六盏,各居一方,将房间割据成了六个部分。如若细看,不难发现这六盏青灯的背后,分别对应着一个黑檀书架,同样,共有六个书架。 弧形的内室前还有一条路,一个同样狭窄的门框,里面的格局与这间屋子大致相同,一眼望去,路是不绝的,好似没有尽头。 姬云觉得有些不妥,接近了眼前的这条路,室内一样的格局,此刻,他却有种不同的感受,倘若往里面的屋子都是这般的,他一定是走错了路,因为这不是书房,而本身就是一个迷阵,始终没有尽头,反复轮回的迷阵! 他蹙着眉头,又回头看向了此时所居的这间屋子,这是第一间内室,自此以后仍有许多间,姬云却根本未去。因为他知道倘若去了,恐怕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迷阵的关键还是在于这第一间内室,之后的屋子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眼前的这间屋子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这六盏青铜灯。 姬云还是来到了刚刚的那盏灯前,青光依旧,眼前的人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坦然。他的手在颤抖,因为眼前的青灯很可能就是一个机关,虽然他并不确定,但以往的经验仍是驱使着他拧动了这盏灯的圆足灯座。 虽是经验之谈,眼前的圆足灯座竟然真的动了,青灯背后的黑檀书架转动,侧出了一条路,那又是一间屋子,不过明显与这间不同,散发着古朴的气息,隐约中透着一种霉味,好似好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姬云本应该有些高兴,没有想到梵大的设计如此轻松地便被他破解了,他的脸色却一点悦色也没有,因为他在琢磨一件事。 眼前的这盏青灯可以被扭动,而且并没有出现什么机关,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平常,而姬云却在考虑另五盏灯,难道它们都是设计好的机关吗? 他想扭动灯座试试,却仍有些忌惮,他怕扭动过后,黑檀书架并不会转动,反而会射出毒镖之类的暗器,或是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状况。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世上最难以预料的便是少年的好奇心,他仍是扭动了另一盏青铜灯的圆足灯座,因为他已想好了退路,如若形势不妙,他便闪回原先的外室。 灯座动了,后面的黑檀书架也动了,没有毒镖暗器,没有突发状况,有的却是另一条路,另一间古朴的屋子! 平静,过于的平静。 姬云的心却根本静不下来,因为眼前又多了一条路,多了一种选择,同样也多了一分危险。 他就这样沿着顺时针依次扭动了圆足灯座,一个个书架转动,漏出了一间间的屋子,直到最后一盏青铜灯,姬云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只有这盏灯是不同的,它根本扭动不了,就好似是死的,连灯光也没有,青铜灯罩的表面涂着一层荧光粉,看起来就像在泛着青光。 五间屋子,五条路,却没有一条他敢贸然进入,而眼前的最后一盏青铜灯却是死的,倘若能打开青灯后面的书架,也许,这便是最终的路,也藏着独善书房最大的秘密。 抉择,艰难的抉择! 姬云盯着眼前的这盏青铜灯,它周身都是青铜的,圆足灯座与下面的石柱相连在一起,看起来与其他五盏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点,那便是这石柱的材质,虽都是青石所制,但眼前石柱的表面却略显疏松,好似涂过了一层青漆一般。 少年的手指运用余力,弹在了青石柱的表面,青色的石屑簌簌落下,露出的却仍是青石,不过上面刻有几个血红的字:救我,我已不再是我! 字刻的很深,痕迹却显得有些粗糙,血色黯淡,看起来已有了一些年头。 “救我,我已不再是我!”姬云读着青石上的字,显得很是疑惑。 他疑惑的不只是这句话的含义而已,更为不解的是当初是谁把字掩盖住了,他又为什么只是用青漆掩盖住了字迹,而不是用掌力磨平这几个字? 比起青漆,这种方法岂不是更好,也更不易让人发现? 唯一的解释便是掩盖字的人与刻下字的人是同一个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这几个字! 姬云看着青铜灯后面的黑檀书架,喃喃道:“难道这……后面藏着一个人?” 他不禁缩了缩瞳孔,脸色阴寒,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书架后面的情形,如果真的有一个人,他又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些都是以后该想的问题,眼前最大的麻烦仍是如何才能打开这黑檀书架。 姬云用手掌磨平了青石柱上的几个字,抬起头,又不禁一笑。 他笑的不是自己不够道义的做法,而是自己的睿智,因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人既然肯把字刻在了石柱上,便是说明了一件事,机关根本不在青铜灯上。如果开启密门的开关设在了青铜灯上,那几个字早就被梵大发现了,他这也是在自寻死路。 世上没有这么蠢的人,也没有像姬云这么狡猾的少年。他已站在了黑檀书架前,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书架有八层,每一层都列着十八本书籍,摆设平常,最为特殊的便是书架上的书籍,比起其他五个书架上的书,这里的书籍更为古朴玄奥。 古朴是因为书皮都是枯黄的,像历经了很久残留下来的,玄奥是因为书皮上都没有字,谁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姬云想去翻开一本看看,却又缩回了手,也许,有人就是故意在引诱人翻开这上面的书! 他仍是未动,却盯着角落里的一本书。 这本书本是让人难以发觉的,只因为它藏在了角落里,但有一点最为瞩目,因为书籍的脚部最为残破,好似被人经常拿起,摩擦着黑檀木板所致。 少年蓦然一笑,也拿起了这本书,闪退三步,书没什么不同,眼前黑檀书架的后面却出现了一条路。 这又是一条未知的路! ; 第三十四章 密室 眼前的内室看起来有些昏暗,透着几分神秘。[燃^文^书库][].[774][buy].]这室内本就是静谧悄然的,再加上清幽的烛光,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少年则仍在门口徘徊,犹豫不决。 比起他的好奇心,少年的疑心更重,倘若这内室中真的有一个人,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比起杀人,救人却是更难的,他虽不会杀人,但也不想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句话他虽懂得,却没有一次他这么做过,因为他本就是爱惹麻烦的人。 姬云飘渺的身影一闪而入,刚掠过黑檀书架的一刹那间,六个书架同时转动,关上了这神秘内室的门。 他心头猛地一落,不知这是福还是祸,想蹿出去却已来不及了,门关得很死,连丝光亮都透不过这黑檀书架所做的暗门。 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里,依旧有清幽的光,那是唯一的一盏青铜灯,虽是微弱,却也可以看清整个屋子,古朴却不同寻常。 这内室还是蛮大的,呈规矩的五角型,中间横侧一紫木长桌。墙的外围都垒着雕琢精细的紫木书架,眼前的藏书却比这紫木家具更为炫目,简直可以媲美某个古族代代相传的古老典籍。 古籍分类精密,五个方位分别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继轮回,姬云看得入神,却也不敢轻易去触碰。 这些古籍似乎是有些邪门,隐约中,少年可以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斥力。越接近这些古籍,斥力越大。渐渐,他已承受不了这种神秘的力量,过于的狂暴,嗜血,好似要硬生生地把人的心神撕开一般。 姬云又退到了原处,他看着眼前木架上雕琢的偌大金字发愁,皱眉道:“水?水性本温,为何对我却如此排斥,难道……” 他自是知道人有五行所属,各局一方。木,具有生发,条达的特性,属东方。火,具有炎热,向上的特性,属南方。土,具有长养、化育的特性,属中央。金,具有清静、收杀的特性,属西方。水,具有寒冷、向下的特性,属北方。 五行相克相生,互逆循环,如这天地之道,斯无穷矣。 但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天命属性,也许,眼前的五行古籍便可以测出他的命之所属。 少年凝视着其余的四个方位,却又突然闭上了眼眸,他并没有偏移一个方向走去,而是缓缓地走向了中央,只有一紫木长桌横侧,他却也不理睬,依旧禁闭眼眸,似乎在与这五类古籍沟通。 静谧,诡异的寂静。 心神合一,室内却萌生了一分躁动,少年陡然睁开眼睛,伸出两指。青光依旧,只见两指间已夹住了一本书,一本泛着火焰的书,但它却并未有丝毫的损坏,反而更显瑰丽。 姬云读着古籍上的几个字,缓缓道:“焚天决。” 他本是有些喜悦的,眨眼间,这本血红的火系古籍却化为了一缕篇章,如若火焰,他本想看清上面浮现的字,却被突然而现的青光刺眼,惊慌失措,再睁开眼睛,焚天决却早已不见了。 少年很是愤恨,却也无奈,这神秘的内室本就是诡异无常,不经意间,他才发觉到自己已经到了这内室的中央,眼前正横侧着一紫木长桌,木桌有四足,如自地而生,侧面雕着龙虎相争图,栩栩如生,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又抬头看向屋内的五角,喃喃道:“木居东方,火居南方,金居西方,水居北方,土居中央。而这五行书籍却随意地居在了室内的五角,虽是规矩中正,却有失常理。” 因为梵大深解五行之妙,这密室倘若是他所建,他必会将其建为四角,分列金木水火四系古籍,中央独居土系古籍,这才是最为合理的。 但如今的屋子却是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是梵大故意为之,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必然是在掩盖着什么。 姬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一抹狡黠的笑容再次浮现,缓缓道:“土居中央,他所掩盖的必是这中央之秘!” 他俯下了头,仔细地盯着眼前的这张紫木长桌,虽是巧夺天工,却也欣赏不出什么门道。 比起这精雕细刻的绝美工艺,他更感兴趣的却是这张木桌的含义,室内无人,却为什么要放张桌子,而既然放了张桌子,又为什么不落一方椅子? 姬云的心又忐忑不安,因为他想起了之前的那几个血字,喃喃道:“救我,我已不再是我!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间内室根本就没有人住过的痕迹,难道他走错了,但这室内的五行古籍却是真的,如假包换,这必是一间密室,梵大精心设计的密室! 但他却根本没有发现那个人,也没有发现记载开启祭坛阵法的古籍。 少年仍是看着这张紫木长桌,桌子虽是雕琢精细,却上面什么也没有放,也没有一层夹板,好似纯粹是个摆设一般,没有用处,却说明它自然有别的用处! 他用指轻弹木桌,回响夯实,确实是实心的,并非有夹层。少年显得有些丧气,却眼前一亮,饶有兴味的看着这紫木桌面,木桌虽是紫木材质,桌面却是青色的,这种青色与寻常的颜色并不相同,渐显妖娆,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青色他见过,而且是刚刚见过,就是青铜灯的那般颜色。 姬云狐疑道:“难道这青铜灯与这木桌有些联系?” 话音未落,他已经到了这唯一的一抹青光前,打开了青铜灯罩,青色的灯芯妖娆,就像桌面的颜色,而这下面却是血红的灯油。 姬云不禁把手指触进了灯油,未曾有什么感觉,却心里忐忑,因为他总感觉这青铜灯在暗示着什么,他把指上的灯油渐渐抹满这青色的桌面,却骤然间隐现了道道纹路。 那是一幅图,夹杂着几行字! 姬云看得入神,也渐渐懂得了几分,图文上大概描绘的意思是:梵城之外,有一座飘渺的山,应该便是姬云山,而姬云山内有一涧,名曰幽冥涧,涧内住着一些奇异的人,像是山内的原住民,似人似兽,却在守护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不足十寸的青铜柱!煞气滔天的青铜柱! 少年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因为眼前的灯油已经干了,纹路早已不见了,可姬云仍是有几分不解,他不明白这青铜柱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值得如此的隐蔽起来,难道这姬云山之秘就只是这青铜柱而已? 他渐显丧气,因为能开启祭坛的古籍他仍是没有找到,脚步也不禁沉重了几分,他走过这木桌,却又突然退回了原处。 眉头皱得更紧,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阴寒,他的脚在颤抖,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脚下像是空的! 他不禁轻轻跺了几下,声音很是空荡,这紫木长桌的下面竟然真的像是空的,少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惊诧道:“这……这下面难道是藏着一个人?” 姬云虽是有些骇然,却仍是俯下了身子,他在敲打着桌腿下面偌大的青砖,只有四块的下面是空的,其他的都是实心的,少年的手虽有些颤抖,却仍是掀开了一块。 下面很是幽暗,一片死寂,并不像是有人,姬云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干。他回头拿来了那盏青铜灯,青光渐入,他也看清了几分。 这青砖下面真的是没有人,却有几道银灿灿的锁链,与之鲜明对比的便是早已干枯的血迹和扑面的腥臭,姬云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气味,赶紧盖上了这几块青砖。 他皱眉道:“这里如今虽然并没有人,但曾经一定是有人被囚禁于此!” 渐渐,他又回到了黑檀书架所处的暗门旁,琢磨着该如何才能出去了。 月晕,如是一层迷蒙的月纱。 朦胧的月光下,却有两道清晰的人影,晚风是萧瑟的,人却很平静,静得让这夜难以安宁。 “你见过程东了?”梵宏道。 “见过了,你呢?”程明道。 梵宏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见过又能怎么样,她终究不是我的。” “今夜之后,一切都会变的。”程明道。 “你确定死的一定是梵大,而不是我们?”梵宏阴冷道。 “他早就该死了,梵城也早就该变了。”程明道。 “就算如此,程东也回不来了。”梵宏突然叹道。 “但至少我为他报仇了,他死的也将值了。”程明道。 梵宏的瞳孔骤然收缩,却依旧缓缓道:“你……你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程明道。 “给人的气息不一样!”梵宏道。 程明却笑了,道:“人总是会变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的目光同时聚在了眼前泛黄的灯光前,因为窗前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梵大! 月光虽是迷蒙的,却依旧皎洁,但此时却有一道光比它更为明亮,更为灵动,那便是这嗜血的目光。 ; 第三十五章 匕首 嗜血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窗前的这道身影,人影未动,却剑光已起。[燃^文^书库][].[774][buy].] 这柄潢水剑从未像今日这般迅急,好似只有此刻剑才有了生命,有了嗜血的**。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血刃,妖紫的血光未至,先前的这道银光却已经寂灭了,门窗已破,萧瑟的风吹着白发,剑却刺空了。 眼前的人正是梵大,不过脸色却没有昔日般的坦然,反而是惊恐万分,这种惊诧之色,竟像是对着陌生杀手的恐惧。 但当这份恐惧看到程明身后这个人的时候,竟减弱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惊喜,梵大激动地笑道:“梵宏,你可还认得我?” “我自然认得出你。”梵宏冷漠道。 这道言语很冰,很冷,不带有一丝情感,就像是一柄无情的锋刃,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已刺进了眼前的这个人。 梵大的这抹笑容渐渐枯萎,化为一抹苦笑,丧气很重,他长叹一声道:“看来,你还是不认得我了。” “他不认得你,我却认得你!”程明阴冷道。 梵大紧皱眉头道:“可我却真的不认识你。” “有个人你一定认识!”程明笑道。 “谁?”梵大疑惑道。 “程东!”程明咬牙道。 “这个人我没见过,连听都从未听说过。”梵大道。 程明瞪大了这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狰狞的面孔扭曲到了极致,却在笑,笑得无比阴寒,尤似鬼魅道:“你……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在哪?”梵大虽觉得有些不妙,但仍是问上了一句。 “在坟冢里!”程明挤出这几个字。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剑光又起,潢水剑削向了梵大的咽喉,他连续闪躲,却从未还击,因为这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没有空隙还击。 眨眼间,已经刺出了六十四剑,梵大渐显疲惫,没有往日半分的神采,若不是他真的张着这副矮胖的尊容,谁也不会认为他真的就是如今的梵门之主——梵大先生。 梵宏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是一种忧虑,也是一种疑惑,他心中暗自问道:“程明的剑法怎么精进到了如此地步,不仅如此,气韵通畅,好似连内力功法也提升了不少,难道……他之前一直在藏拙?” 也就在他的蹙眉间,程明又刺出了六十四剑,剑光一气呵成,梵大虽仍是竭力躲闪,却还是被刺中了二十六剑,剑痕虽未致命,却也刺遍了全身,每一道剑痕都不是下落的,反而是向上扬起,仍在飙着血。 梵大面目死灰,喘着粗气,想说话却也提不起气来,而眼前的那柄剑再次刺来,比以往更加的犀利,他想躲,却也躲不开,因为全身仍在飙着血,动弹不得。 剑尖悬在他的咽喉,不足半寸,却戛然停住了。因为紫色的血扇挡在了他的咽喉前,顶住了这嗜血的剑锋。 “你要做什么?”程明阴冷道。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梵宏道。 梵大那张死灰的面容又有了几分生机,好似枯树泛起了新芽,他笑道:“你还是……认得我的。” “你真的是梵大?”梵宏问道。 “我自然是梵大!”梵大笑道。 皎月朦胧,月影下萧瑟的风拂过三人的脸。 梵大依旧在笑,这张脸的表情好似始终未曾变过,每一寸的肌肉都保持着刚刚的紧绷,眼前两人的脸色却不这么好看,因为梵大整个人好像是僵住了,没有言语,也没有呼吸,只有这抹微笑。 程明一剑刺入他的胸口,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硬生生地倒下,仍是在笑,胸前却已溅起了血花,但这并不是程明刺的,因为他刺的很轻,轻到他的手仍在颤抖。 一柄金色的匕首从这尸体的胸口露了出来,匕首凌厉的锋芒正刺着两个人的眼睛,他们一脸愕然,始终也想不到,就在刚刚竟然有人飞过一把匕首,而且还稳稳地刺中了梵大的死穴,悄无声息。 匕首很短,不足三寸,而尸体身后门窗上的那丝裂缝更为的短促,仅不到一寸长,又细又薄,以至于不经意间必是看不清这道裂缝的,可见这道匕首的飞快,迅急,就像稍瞬即逝的流星,却远没有流星般的美丽。 梵大就这样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程明和梵宏本该是高兴的,如今却是无比的凝重,尤其是程明,他缓缓道:“梵大……就这样死了?” “他确实是死了。”梵宏道。 “不过……总感觉今天的梵大有些不正常。”程明道。 “确实不正常,他好像对你很陌生,好像根本不认识你一般。”梵宏疑惑道。 程明点了点头,道:“他好像始终要跟你说什么。” “没错,最终却仍是没说出来,但最为诡异的却不是这件事。”梵宏道。 “什么事?”程明道。 “你的剑法比以往好了很多,而梵大却不像是昔日的梵大,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即使你昔日里藏拙,梵大却也不至于连一招也还击不了,这点你不觉得很怪吗?”梵宏道。 “你的意思是……眼前的这个梵大是假的!”程明道。 “不无可能!”梵宏道。 话音刚落,程明已经蹲在了这具尸体前,手拖着他的下颚,从脖颈开始摸索,却根本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这的确就是梵大! “不是人皮面具?”梵宏颤抖地问道。 “不是!这是一张真的脸!”程明道。 他顺势拔出了这柄金色匕首,很轻很薄,就似一片柳叶,却锋利无比。 金色的光芒比这月光要刺眼的多,以至于内室角落里的紫绸窗帘都要颤抖。 窗帘里有一道光,一道少年颤抖的目光,他认识这柄金色匕首,因为几年前的那天夜里,就是这柄匕首差点杀了他,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金色匕首插进雨凡咽喉的惨状。 “你不觉得这匕首有些眼熟吗?”程明道。 “好像见过。”梵宏道。 “你也还记得那个诡异的夜?”程明道。 “永远也不会忘记!”梵宏道。 程明的手仍是拖着这柄带血的匕首,看得很是仔细。 夜本是寂静的,却不知何时热闹了起来,也就是这几道言语间,独善书房的门口已经聚集了近乎梵门所有的人,十大护法各守一方,好似早已准备了很久。 梵宏和程明的脸色很是难看,却依旧强颜欢笑,梵宏笑道:“想不到你们这十大护法也有如此心机。” “梵门子弟听令,程明,梵宏判门弑主,罪无可赦,当应活捉施以血刑!”一人道。 这个人的声音很是高亢,却不是十大护法的声音,隐隐中还有几分熟悉,虽一时辨不出是谁,却也可以知道这声音是从人群中传来的。 “你到底是谁?”梵宏阴冷道。 “我便是我,还能是谁?”这个人笑道。 言语间,他已走出了人群,露出了他飘然的那袭白衣,英俊的脸庞带着一抹微笑,可他平时却是不爱笑的。 “梵离,怎么会是你?”梵宏惊诧道。 “怎么不是我?”梵离反问道。 “你果然是没死!”程明阴冷道。 “没人能杀死我的!”梵离狠切道。 “那可不一定,话总不是要说的太满,否则只会自食其果。”程明道。 梵离依旧在笑,缓缓道:“你认为你们杀得了梵大先生,也能同样杀了我吗?” “梵大先生并不是我们杀的。”这句话本是句实话,可是如今梵宏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匕首还在程明的手里,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梵离道。 程明突然间也笑了,他笑道:“没有想到最终却是栽在了你的手里,不然如今这偌大的梵门也就是我的了!” “是你的又能怎样?鼠目寸光之徒!”梵离耻笑道。 “你!”程明只能挤出一个字来。 “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们该如何脱身?”梵宏小声道。 程明哼了一声,撇嘴道:“以他们的身法,根本是捉不到我如今的半根毫毛,你又怕什么?” “他们自是捉不到你,可……可我怎么办?”梵宏急切道。 “我自会带你走!”程明道。 这句话还未说完,梵离的白衣早已飘起,眨眼间,数十道身影也蹿进了独善书房的屋内。屋子虽是很大,大室套小室,室室相通,可两人还未往里逃,就已经被梵离挡住了退路,猛然回过头来,身后又是十大护法的身影。 一袭白袖袭来,虽只擦过程明的脸,但他却显得格外的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法比刚刚慢了很多,就连元气也没有之前般的畅顺,丹田隐隐作痛。 “这……这屋子好像有些古怪!”程明背对着梵宏,咬牙道。 梵宏却丝毫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仍在苦苦相抗十大护法的梵门血阵,却也只处于劣势,节节败退。 唯有梵离笑道:“即使有古怪,你们也是逃不掉的!又何必如此危言耸听呢?” 这句话并非是危言耸听,因为姬云早就在紫绸窗帘后面动弹不得,他想向梵离呼救,却根本提不起气来,全身酥麻疲软,又如万千虫蚁撕咬,好似中了毒一般。 少年的目光唯有停驻在了这六盏青铜灯上,柔弱,不甘,好似蓦然间明白了什么…… ; 第三十六章 飞花 四月飞雪,本应是花红柳媚的人间四月,却飘起了素洁的花,但如若细看,这空中纷飞的却不是白雪,也不是淡雅的梨花,而是那惨淡的不足拇指大小的纸花。[燃^文^书库][].[774][buy].] 梵城内的街道洒满了愁怨惨淡的纸花,这并不是多见的,因为只有死人的时候才会分撒纸花,也只有梵城内风云人物死的时候才会洒满每条街道,每个角落。这条如积满了飞雪的路很长,一直通到了黯淡的金字牌匾下,只能念出两个字:梵门。 在正厅前的几层青石梯下,坐北朝南地卧着一口青色雕花棺材,左面雕龙,右侧刻虎,如是一副宛然的龙虎相争图,暗示着他这并不平凡的一生。 天虽未亮,仍蒙蒙泛着星光,梵门的门口却已聚满了人,各门各派,各族各姓的人,他们都是来悼谒梵大先生的,当然也有很多人的目的不止于此,因为梵门声称活捉住了传说中的梅花盗! 雨落尘看着眼前的这副棺材并无太多的声色,一脸默然,谁也探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比起鬼七那诡异的笑容,他那一脸的默然冷血,可称为是肃穆庄重了。 他本是不想理身旁的鬼七的,但这位鬼手宗的宗主偏要惹他,只见鬼七笑道:“没想到如今的雨家家主也来了,鬼某实在是庆幸得很啊,也实在是佩服得很啊,毕竟我没有能力绊倒雨天这位前家主啊。” 雨落尘一脸阴寒,却淡淡道:“雨天管理雨家不善,这自然是有人要接替他的,不知今天鬼宗主怎么也有雅兴来悼谒梵大先生啊?” 鬼七依旧在笑,甚至笑得比刚刚更为的剧烈,他笑道:“悼谒?他死了,我别提有多开心了,我只不过是来观摩一下梵门的血刑的,听说梵门叛上做乱的人已经被捉住了,我就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说得很是轻松,却只咬紧了叛上做乱这几个字,俨然是说给雨落尘听的,雨落尘在身旁虽是一脸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因为如今梵大死了,梵城内资历最老的人便是鬼七了。 其余的众人并不在意两人吵闹的言谈,只看向眼前的青木棺材,他们并不是有多在意梵大的死活,只不过吸引他们的却是两个人,就垂吊在棺材两旁的人。 一个人身着黑袍,虽是面色枯黄,却也可以认出他是曾经的梵门左使梵宏。但另一侧的人却是无人认识,只是一个青衫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清秀的脸上还未曾褪去稚气。 至于程明哪去了,却是无人知晓,昨夜的他并没有逃出生天的本领,却有人有劫天牢的本事,程明子时未到就被人给救走了,只孤零零地留下了梵宏一个人。而姬云却是昨夜被个梵门喽啰在紫绸窗帘后面活捉的,他最为不愤,甚至至今仍在努着嘴。 两人就吊在十几丈高的梧桐木架上,被玄铁链缠身,姬云最为擅长的便是解开这种玄铁锁,可他却偏偏不解,也并非是他没有体力。因为自从离开那间屋子,他的毒似乎就逐渐淡了许多,已能动弹自如,他不逃走只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梵宏的身上,一阵唏嘘过后,又是凌厉的讥讽。只有乞丐阿九和小六子等人皱着眉,凝视着眼前的青衫少年,因为他们自然还是认识他的。 晨曦渐暖,从梵门的正厅也走出了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谈不上俊美,却很是威武。他身着一副漆黑甲胄,头戴红翎,脚下一副犀皮长靴,正是梵门新任的右使。其实众人也都自然是认得他的,因为他之前便是梵门十大护法之首,梵不二。 随着他步步迈出正厅,梧桐木架也徐徐下落,梵宏和姬云被落至了地面,如今这种感觉还是蛮好的,梵宏虽仍被锁着琵琶骨,但至少头不再晕了。姬云的神色却是一如平常,因为他并不是梵门的人,未被施以锁骨之刑,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坦然,还一心想要探出什么。 此时脸色最为难看的人却是乞丐阿九,这是让人难以揣测的神色,虽曾只有几面之缘,却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在意姬云,至少此刻他的手是颤抖的。 雨落尘则率先开口道:“梵不二,听说你们梵门活捉了梅花盗,不知他人如今关在何处啊?是不是昨夜你们看管不甚,又让他逃走了?” 梵不二依旧一脸坦然,缓缓道:“人就在你们的面前,你自己不会看吗?” 众人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面目死灰的梵宏,另一个却只是个少年。所有人都禁不住一阵哄笑,尤其是鬼七笑得最甚,他讥讽道:“不知这梅花盗是梵门左使啊?还是这乳臭未干的小娃?” “梅花盗自然不是梵宏。”梵不二正色道。 众人却把他的话当放屁一般,笑得犹如肝肠寸断,忍不住地笑出几滴眼泪也并不为过,唯有雨落尘冷言道:“既然没本事捉住梅花盗,就不要把人家孩子当替罪羊,你们的做法并不可笑,反而是可怜,可憎!” “当他窃走雨家麟角笔的时候的确是可憎的,当他盗走鬼手宗鬼斧的时候也的确是可笑的!而当他盗走梵门血玺的时候我们确实也很是可怜。”梵不二默然道,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周围的人顿时不禁有些错愕,心中暗道:“暗道……眼前这青衫少年真的是梅花盗?” 他们一脸疑惑,却仍是难以相信,雨落尘缓缓道:“你若非说这少年便是梅花盗,我也并不反驳,但想让我们相信,就请拿出证据来!” “各位稍安勿躁,证据马上就来!准备上人!”梵不二喝道。 只见远处梵门子弟押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少女,显然是吃了很多的苦头,凌乱不堪的红衣,糟乱的头发,让人不忍多看上一眼,却仍可以辨出来她是谁。 雨落尘瞪大了眼睛,迟疑道:“雨辰!”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姬云也不禁在颤抖,他自然是认得雨辰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姬云对她却是怀着几分歉意,正因为他当初盗走了雨家麟角笔,才导致了后来雨落尘成功篡权,害得雨天被关入地牢,也害得她沦落至此。 此时,他却没有心思想这些,唯有心中疑惑道:“难道当日她也是被……” 这道思绪还未想完,却被打断了,梵不二开口道:“梅花盗,现在只给你一次机会来证明你自己,你可要把握住了,不然后果怎样,你也应该懂得的!” 话音刚落,一把虎齿长刀就已悬在了雨辰娇嫩的脖颈上,清晰可见少女正在颤抖的咽喉,却也无可奈何。 “我如今被这九道玄铁锁套着,又怎么证明自己?我只用嘴说恐怕是没有人会信的。”姬云笑道。 “这还是好办的,我只解开你一只手的玄铁锁链,而你只需刺出你的绝学,那痕三角梅便可。”梵不二笑道。 姬云却是一脸不愿,冷言道:“一只手我是刺不出那痕三角梅花的,我平时用剑又不只是用一只手,另一只手还要维持平衡,所以你自然得全放了我。” 梵不二一听此话,显得更是坦然,缓缓道:“说是一只手,便是一只手,这少女的性命可全掌控在你的手里。” 姬云含糊道:“这……这我也只能试试而已。” 其实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只不过说得越牵强,梵不二心里就越踏实,也越放心给他一柄剑。 这是一柄纤薄的铁剑,没有剑锷,也没有开刃,简直就是一片愚钝的铁皮,甚至还带着些许朱红的铁锈,很难想象如何能用这样的一柄剑来刺出那痕瑰美的三角梅花来。 梵不二一心想看少年的笑话,想当众羞辱一下他,但姬云却也在笑,笑得比他还要灿烂,比他还要狡黠…… ; 第三十七章 幕中人 剑在颤抖,但刚一入手,少年整个人就已飘了起来,缠绕在他身上的九道锁链不知怎的好似银色匹练一般,形同虚设,也接连悠然地飘起。[燃^文^书库][].[774][buy].]只见空中十道银光乍现,却只有一道最为耀眼,因为那是一道嗜血的剑光。 众人惊诧,一切根本无需再证明了,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真的就是梅花盗,除了他又有谁有如此绝妙的身法,除了他又有谁有如此缥缈的剑法? 此刻,剑就悬在梵不二的脖颈,他一身漆黑的甲胄,可护住全身各个部位,唯独这咽喉之处,难以避护。所谓蛇掐七寸,杀人刺喉,只有它的道理。 梵不二实在是后悔至极,后悔自己小觑了这青衫少年,因为他切切实实就是梅花盗!却没有料到他真的是如此了得,传言非虚! 就连眼前的雨辰也是一脸愕然,惊诧道:“无常,你……你竟然就是梅花盗,也就是当日的那个……” 后几个字她怎样也说不出口来,脸上反而有了几分羞涩,因为当日正是梅花盗用桂花糕迷晕了她,还掳去了她的衣服,给她光溜溜地丢在了柴房里。 雨落尘缩了缩瞳孔,冷言道:“无常?麟角笔初露锋芒,小盗皇喜怒无常,看来你真的就是梅花盗!” 剑未抖,依旧悬在梵不二的咽喉,姬云道:“你让人放了雨辰,我便放了你。” 话音未落,已有人解开了少女身上的锁链,但他却未能迎过去。因为一道玄铁环已飞向了姬云,他往后闪了几步,背后又袭来了另一道铁环,少年好似早已料到,翻身一跃,已踩住了铁环,双腿倒夹又顺势甩向了正厅,喝道:“还你!” 正厅中,梵离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手上套着那刺眼的玄铁环。他好似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眼里只有姬云而已,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却只有他一人懂得。 姬云默然道:“你……还是出来了。” “我本是不想出来的,却是你逼我的。”梵离道。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如此的害我?”姬云道。 “你终究不只是个少年,有些东西你也该懂得的。”梵离道。 “但有一点我却不懂,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姬云道。 “什么?最后的这句话我一定好好地回答你。”梵离道。 “你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朋友,又何必等到此时才动手,甚至还曾救了我好几次,这又是为什么?”姬云道。 “因为我要留着你,让你稳稳地当你的梅花盗,搅乱整个梵城,最后……才能让你当我的替罪羊!”梵离默然道。 少年眼前的这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如平日般的冷血,无情,好似从未认识过少年,可姬云却始终认得他,姬云怀念他以往和煦的笑容,只对他笑的笑容,即使它是虚伪的。 “你……”姬云说不出话来,他的脸在扭曲,在颤抖,他曾无比真诚的那颗心在碎裂。这种被背叛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如针刺,如刀割。最为痛心的是,刺他的人却是他唯一的朋友,曾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已不能动弹,虽早已猜到梵离便是主谋,但此刻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来,却也一时难以接受。 恍惚间,玄铁双环已至,如是两道嗜血的旋风,可少年却根本没有避开的意思,他的脑中仍在空鸣,不知在想着什么。 双环掠过,却并未打到少年半毫,反而硬生生地弹了回去,因为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却是乞丐阿九。 只见他站在姬云的身前,很是坦然,又有些不屑,甚至在大笑道:“你还不出来吗?姬如风!老友相见,又何必躲躲藏藏?” 他口中虽说是老友,眼里的目光却充斥着杀意! 笑声未散,一道金色匕首已飞出,凌厉地如一颗刺眼的流星,却被阿九指尖的一把无形剑瞬时削断,两截断匕依旧犀利,就折在梵离的脚边,不偏一毫。 此时,在主厅的屋檐上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紫金绸犹如紫阳,而浓密的眉目又如他的匕首,短促却犀利,挺拔的鼻子下面,留有两抹八字须,显得俊美十足,他,想必就是阿九口中的姬如风。 而这乞丐阿九又是谁呢?他,必然不是真的乞丐,也不是真的阿九! “钟无成,你总算是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了,你若来晚了,你这徒儿可就被我的徒儿给杀了!”姬如风笑道。 乞丐阿九掩面饮酒,手再次落下的时候,眼前却是另一个人,无神的双眼,落寞的胡须,正是渐显老态的钟无成。 姬云似乎也从空鸣中醒了过来,惊诧道:“钟叔,你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你这臭小子一天竟会惹祸!”钟无成一如既往地骂道。 “看来我想找你叙叙旧,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啊。”姬如风道。 “那也不至于挖了这么多的坑,来等着我们师徒俩来跳啊,还好我们师徒俩比你们聪明了一点点。”钟无成笑道。 姬如风却笑得愈发狂暴,缓缓道:“挖坑的人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难道至今你还不肯出来吗?” 他在向着对面空荡的屋檐喊去,一阵狂暴的声波震落眼前无数的琉璃瓦片,而这喧嚣过后,又是静谧。不过,眼前却又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 周围的众人无不骇然到了极点,料想到今日必将掀起血雨腥风,却不知道这梵大的葬礼又将陪葬多少人。 “你还是发现我了。”黑衣人默然道。 “发现我的可不见得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姬如风笑道。 “那又能怎样?”黑衣人道。 “不能怎么样,只不过今天我就要把你的这身黑衣扒下,看看你到底是谁?”姬如风道。 “其实不用扒下他这身狗皮,你以前也认得他的。”钟无成漫不经心道。 “你……知道他是谁?”姬如风道。 “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何门何派,姓甚名谁,但我却知道他曾经是谁?”钟无成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姬如风道。 “这黑衣人就是曾经的梵大先生!”姬云接过话来。 “没错,早在十年前真的梵大先生就已经被他囚禁了起来,就藏在他独善书房的密室里!而他却利用人皮面具,独掌了梵门十余载,借以达到他不为人知的目的!”钟无成道。 “那如今棺材里的人是……”梵宏愕然道。 “真正的梵大先生!”姬云道。 梵离却蹙着眉,疑惑道:“一个人若只用人皮面具是改变不了身形的,毕竟梵大身材矮胖,而眼前的黑衣人却是修长匀称,他又怎么能瞒了梵门内的人十余载呢,甚至还瞒过了我的眼睛!” “因为……他会缩骨秘术!想必也是盗贼出身,不过却是干盗墓的勾当!”姬如风撇嘴道,很是不屑。 黑衣人却哼了一声,笑道:“你自以为你们绝天派有多高贵吗,一个没落的古派,连我们宗门一个小小的支派都不如,你们也只不过是一群矛贼罢了。” “我们虽是贼,却盗亦有道,不会滥杀无辜,不像你这畏首畏尾的家伙,连面容都不敢露出来,净干一些害人的勾当!”钟无成道。 “你是没有,可他却不怎么样,又是谁冒充梅花盗杀了柳一山,杨纷飞等人,这难道就是你们绝天派的盗亦有道吗?”黑衣人笑道。 “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若不是当年你设计陷害程明程东,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逼死程东,他们的死都应该算在你的头上。”姬如风凌厉道 他不仅身形如风,连思维也旋转如风,言辞犀利如风,几句言语竟把黑衣人说得无言可对。 “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动手吧,让我来领教你们绝天派的剑法!”黑衣人道。 他的一袭黑衣,如这紫阳下的孤燕,却傲然而立! ; 第五十二章 天意 黑衣人这尖锐细长的声音,不像是嗓音,更像是锋刃间相互划过之声,血腥气很重。[燃^文^书库][].[774][buy].] 而这余音未落,三人却已悬入空中,姬如风手持一柄紫金长剑,剑法亦如风,专攻黑衣人的上半身,而钟无成仍持着他指尖的那柄无形利剑,飘渺无形,专攻他的下半身。 两人的每一招每一式近乎相同,就连剑速也差不了半毫,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在接连攻黑衣人的上下两路。 黑衣人并未手持任何利器,指尖却突然凸出一副铁爪,锋利嗜血,每一爪竟不比每一剑慢,甚至还要更快,更为致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同时挡住两个人的攻势。 眨眼间,三人已过了八十八招,从梵门的东侧打到了西侧,从屋檐上打到了棺材旁,一路火星四溅,却依旧分不出胜负,平分秋色。 可下面的众人却是知道,这黑衣人恐怕是比这绝天派的两位高手还要厉害,也更为的神秘,因为至始至终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之前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如今地上也是分外热闹,因为雨落尘也跟姬云交上了手。少年的身法灵动缥缈,步步生莲,雨落尘虽是跟不上少年的绝天舞步,内力功法却远胜于他,长耗下去,姬云必是要挨上雨落尘一技劈云掌的。 天际,姬云腾跃至空,他握着剑,却并未顺势刺向眼前的雨落尘,反而是在转身。雨落尘不禁笑了,他实在是不懂得这转身的玄妙,反而想趁机攻得更快,但他的这抹笑容很快就凝固住了。 也就是眨眼间,少年竟已转过了三次身,犹如同现的三道飘渺的虚影,他还未缓过神来,眼中却只有一柄刺来的剑而已。姬云虽只是刺出了一剑,却有三道剑影。慌乱中,雨落尘只挡住了一道咽喉前的剑光,胸前却被连刺了两剑。 一击得逞,虽未击杀,却也伤了对手,少年本应是高兴的。但此刻他的脸却无比的阴寒,因为他刺入雨落尘胸前的剑被他硬生生地握住了,怎样也拔不出来了。 剑虽钝,雨落尘的手却仍在淌血,渐渐,已浸透了衣衫。但他却在莫名的笑,笑得让人寒栗,只见他手指捏住了剑刃,用力一夹,竟然瞬时截断了这柄剑,紧接而来便是雨落尘奋力的劈云掌,掌风狂暴,如躁动的桀雷。 此时,姬云就立身于他的身前,纵然身法如何了得,却也是必无可避。 劈云掌就停在了他的胸前不足一寸,却始终没有打在少年的胸膛,雨落尘的笑容也渐渐枯萎,因为一把剑已插入了他的后背,这是一把反入的剑,以至于出剑的人仍是背对着姬云。 “你既要杀我,又为什么要救我,梵离?”姬云道。 “我想杀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钟无成!你不值得让我杀,因为你还不够资格!”梵离道。 言语间,屋檐上又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只听天际回响道:“九转天绝!” 温暖的晨曦下,却有十二道飘渺的身影,虚虚实实,皆是转身刺出一剑,却姿态各异,刺入黑衣人的十二个穴位,每道剑光一闪而过,便会绽放一朵雪莲,他的黑袍上已刺满了瑰美的六瓣雪莲。 黑衣人突然转身逃窜,却被一剑刺穿了袍子,人却仍未留下,只掀下了他的黑袍,他的面容还是没有人看到,只能看到他的萧瑟的背影,却也让人骇然。 因为他仍穿着另一件黑红相间的袍子,在袍子的背后绣着一轮炎阳,而在炎阳之中竟然含着一弯血月! 这个图案妖艳而嗜血,让人不寒而栗。 钟无成仍在愣神,而眼前姬如风却持着剑刺向了他,钟无成还是如往常一般狡黠,将这黑袍甩向了姬如风,与此同时身形后退,已闪到了姬云的身旁。 破败的黑布碎花中,这柄紫金长剑依旧未停,反而更加的迅急,已看不清剑影,却可以看到一道金色的流光,那是一柄匕首,刺向了姬云,少年刚想动,这道光却已经到了身前,还好钟无成无形剑锋一侧,截断了匕首。 但当他回过神来,姬如风的剑也已到了,他本该是躲不开的,却恰好以天觉手法解开了腰间的紫金葫芦,以其挡在身前,赢得了半刻时间,他身形一侧,剑恰好穿过了葫芦,也穿过了他的衣服,却没有刺进他的胸膛。 钟无成淡淡一笑,讥讽道:“绝天派的紫荆剑,你用得不怎么样吗。” 这句言语过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此时他恰好露出了一处破绽,也恰好有一柄剑迅急的刺入了他的左肩,剑依旧未停,拖着他的肩膀一直刺入了身后的梧桐木架,整个人好似被钉入了这嗜血的刑架。 与此同时,钟无成的无形指剑也刺入了眼前这个人的右肩,无形剑气一掀,他整个右肩上的袖袍都已破碎成片,碎片未落,肩头又溅起一朵血花。 而钟无成的剑却并没有再刺下去,不是他受了重伤,也不是他被姬如风妨碍着,而是他看着眼前梵离的肩头愣住了。 血迹斑斑的肩头上,仍可以辨出两道剑疤,那是两个丑陋的字,却是个美丽的名字,姬瑶。 钟无成已完全呆住了,姬如风本是有机会趁机杀了他的,但他却根本不动手,因为他好似在享受着这一切,并不急于杀了他。 “姬瑶是你什么人?”钟无成颤抖道。 “她……她是我娘。”梵离迟疑道。 “娘?那你爹是谁?”钟无成痴笑道。 “我没有爹,我也没有娘,只有肩头的这两个字。”梵离默然道。 钟无成的这张脸突然变得扭曲阴暗,心头也不禁一颤,他说不出话来,却喘息地很急,一脸说不出的急切。 “他根本不叫梵离,他叫姬不悔!”姬如风笑道。 “姬……不悔。”钟无成喃喃道。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眼中充满了惊诧和不解,他的脸虽在颤抖,扭曲,却又像是在笑,说不出这是苦笑,还是激动的笑,但他却落泪了。 “因为我杀人从不后悔。”姬不悔道,言语依旧是往常般的冷漠,无情,就像他此刻刺入肩膀的血剑一般。 说他是一个人,倒是不如说他是一柄剑,一柄只会杀人的剑。 此时,姬云也冲向了梧桐木架,想要救出钟无成,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更稳,确切的来说那是一道剑光。 姬如风的紫荆剑就插在钟无成的左胸上,少年就在梧桐木架前不足三步,却根本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插入他的胸口。 姬云在哭,哭得悄怆,钟无成却在笑,但笑得黯淡。 “钟叔,钟叔……”姬云唯有喊着这个名字,而他却根本不理会自己。 钟无成只是在笑,笑得凄惨,缓缓道:“天意,天意弄人啊!” 最后几个字刚说出口,他突然一掌拍出,切切实实地拍在了姬云的肩膀,掌势如风,他渐渐渺茫的目光看着姬云,吃力道:“快走,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永远也……” 泪光溅血,却渺茫无痕,唯有这浸血的梧桐,和这弄人的天意。 少年就这样被送出了梵门,他虽不想走,却也不得不走。逃亡,又是流浪,他的一生总是这样的坎坷漂泊,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直到…… 本卷结束 ; 第一章 吾之道 梵城再往北走,便是梵河,过了这绵长而又凶险的界河,十里以外却皆是黄沙地,只有无尽的狂沙和落寞的白骨。[燃^文^书库][].[774][buy].]荒漠虽是无情,但只要过了这片隔离带,便是广袤多情的北夷大陆。 北夷之地虽处涿鹿原边荒,却也不是近乎蛮夷,各地文明鼎盛,各派术法丰富。除了极北的严寒地外,北夷大陆皆是四季分明,景色宜人。 如今的人间四月,风光尤为旖旎,而风景最好之处,不过是北燕国郊野七里外的天池山,山有一池,名曰:封天。 而这封天池必是每年春季世人最为仰慕的地方,这里是北燕人心里的圣地,因为封天池外曾诞生过燕人圣主。他没有姓,只有名字,因为他既无父也无母,据传是天地孕育而生,但他却取了个逆天而行的名字,他叫封天,千百年后,也便有了如今的封天池。 春秋千载,每至谷雨,北燕人必是要到天池山朝圣的,这是对先祖哀思的寄托,也是借这四月风光的旖旎来洗净内心的浊气。但今年的天池山却格外安宁,根本没有看到往年络绎不绝朝圣的修士,就连过往的猎人也只是星星点点。 因为北燕人心中的圣地已被南燕人占领了,封天池也已不再如往日般的清澈纯净,而是沦为了北燕人落尸的血池。 千百年来,两国的战火从未熄灭过,没人知道最初战火的源头是什么,却只知道只要有人死于战火,这战争就不会断,这血仇也不会忘。 南燕人与北燕人本是同属一脉,皆是燕人,却以天池山划分南北,封天池以南为南燕国,以北为北燕国。 天池山虽是两国界山,两地人却不会在此征战,因为这里是燕人心**同的圣地,也是硝烟永远也不会浸染的净土,但如今却是血染天池,哀鸿遍野,早已没了圣地可言。 没人知道为什么南燕人会突然背弃了千百载的契约,将战争引入了燕人先祖的圣地。只知道如今的南燕人已不再是燕人,因为他们背弃了契约,便是出卖了灵魂的恶魔,也必将受到来自封天池的诅咒。 四月,硝烟弥漫的四月,天池山外仍是一如既往的秀丽,不过林间却格外寂静,只有一道松散的脚步声,那是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也就方至弱冠之年,却穿得老成,身后背着青竹扁篓,手持一根黑竹杆,杆上却挂有一白布长幅,写道:吾之道! 长衫青年就悠然地在林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走了约半晌,却仍未走出眼前这片树林,他本应是继续前行的,因为距离他要去的地方仍有很远的脚程,但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他手中黑竹竿上的白布长幅不见了。 他显然很是在意这张破败的长幅,一脸焦急,本就算不上清秀的脸庞显得更加愁苦,扭曲的五官,纠结的表情又不禁让人想笑。 从他朴实的这张脸,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浓密的眉毛,却长有一双小眼,表明着他心细却稍有愚钝,鼻挺而唇厚,则表明着他的敦厚忠实。 青年的这张脸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但如今这愁苦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点,他必是一个执拗死性的人! “我的白布长幅哪去了?刚刚明明还挂在上面啊。”长衫青年挠头道。 他绕着几丈内的林子走了好几圈,却依旧连个白布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心里愁苦至极,一屁股坐在了一颗参天的白桦树下,但眼睛依旧四处张望,渴求能找回他那条破败的白幅。 风过林间,一阵久违的清爽,青年的心里可一点也不爽快,紧皱着浓眉,两颗绿豆眼也是黯淡无光。但突然间,他只觉得好似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迎面的却是一阵风,风里卷着他的白布长幅,恰好扑在了他的脸上。 白幅就紧贴在他那宽厚的脸庞上,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憨实的笑声,不仅是笑得憨,他那张脸更是让人觉得无趣至极。 只听见一人埋怨道:“无趣,无趣,简直无趣至极!” “谁?是谁在说话?”青年惊诧道。 此时,他瞪大了那双无神的豆眼,四处张望,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唯有身后这棵参天的白桦树,听起来这声音就是从树上传来的,但依旧没有人影,只有茂密无间的树冠。 “你是谁?是这棵白桦树吗?”青年迟疑道。 传来的却是一阵清脆的笑声,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是你面前的白桦树。” “可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话?”青年疑惑道。 “因为……我是修炼已久的白桦魔树,自然是会说话的。”白桦魔树道。 “可你的声音却只像个少年。”青年道。 “我的声音却是可以变幻的,正如我的心情一样。”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那你今天的心情怎样?”青年道。 “本还是可以的,不过……”白桦魔树道。 “不过什么?”青年迟疑道。 “不过却被你搅了兴!”白桦魔树道。 “我哪里得罪你了,若是我的不是,我自会赔罪。”青年憨实道。 “你……打扰我睡觉了。”白桦魔树缓缓道。 “可能是我找白布长幅时太吵闹了,打扰了您老的休息。”青年挠头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问你,这破长幅上写的什么字啊?写得那么难看还好意思挂出来。”白桦魔树漫不经心道。 “写的是吾之道!”青年肯切道。 “那吾之道又是什么意思?”白桦魔树道。 “吾之道便是我的传世之道。”青年正色道。 言语间他的眼睛也比刚刚更为的有神了,好似燃起了他的激情。 “你又是谁?”白桦魔树道。 “我自然是我,张道陵而已。”青年道。 “那你的传世之道又是什么?”白桦魔树道。 “吾之道便是万物为一,兼爱为本!”张道陵道。 “一阵屁话,万物怎么可能为一?万物若是为一,又怎能做到兼爱呢?不过是前后矛盾的屁话罢了。”白桦魔树嗤笑道。 张道陵却笑了笑,双目泛光,提高了嗓音道:“万物本就是为一的,苍茫的宇宙本就是一团混沌,自盘古开天辟地才化为大千世界,而女娲造人,虽造就了形形色色的人,但人性却是本善,自然是可以兼爱众人的。看似矛盾,却根本并不矛盾!” 絮絮叨叨的话音未完,却是一阵躁动,埋怨道:“你这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古董一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啊。” “我这是在阐释我的传世之道。”张道陵肯切道。 “你的道能否传世我是不知,我只想知道你这破道理有人会懂吗?”白桦魔树讥讽道。 “自然是有人懂的。”张道陵坦然道。 “谁?”白桦魔树道。 “我师傅,他正是认可了我的道,才让我下山去传世人大道的!”张道陵道。 “古人都言先证道,方可传道,你证过你的道了吗,就下山来传世人大道?”白桦魔树笑道。 “这……我并未证过我的道,不过我师傅却让我下了山。”张道陵迟疑道。 “看来你师父并不是让你来传道的,却是让你吃尽世间疾苦后,方可迷途知反啊。”白桦魔树嗤笑道。 张道陵神色凝重,却摇了摇头,道:“看来我师傅让我下山,却是让我证道,而不是传世人大道啊。” “憨是憨了点,却不是笨得可以。”白桦魔树道。 “多谢古株指点!”张道陵拱手道。 “我可并未指点你,更是懒得搭理你这呆子。”白桦魔树道。 “既然如此,晚辈就此别过,叨扰多时,敬请见谅!”张道陵肯切道。 “你要去哪?”白桦魔树道。 “天池山!”张道陵道。 “那里你自是去不得的。”白桦树急切道。 “为什么?”张道陵疑惑道。 “天池山现在是北燕人的坟冢,去了便是自寻死路!”白桦魔树冷言道。 “我又不是北燕人,并不会有人杀我的。”张道陵笑道。 “要杀你的人又怎会知道你不是北燕人?他们只知道不是自己人便是非死不可!”白桦树冷言道。 “倘若如此,那我便非去不可了!”张道陵坦然道。 “为什么?”白桦树道。 “因为我要证我的道,以我的万物为一,兼爱为本的大道来感化他们,以平息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戮!”张道陵缓缓道,还不禁感伤地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执拗死性的呆子。”白桦魔树骂道。 “你看你担忧我的安危,这便是兼爱。”张道陵笑道。 “无可救药!”白桦魔树喃喃道。 “你虽是白桦树,却已通人性,这便是万物为一之道。”张道陵紧接着道。 “谬论!”白桦魔树回道。 这两个字还未说完,他人已向前走了几十步,不过眼前,他却停住了,因为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少年。 “你又是谁?”张道陵疑惑道。 “我自然是我,姬云而已!”少年学着他之前的口气道。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让长衫青年一阵错愕,又疑惑道:“你是白桦魔树?难道你能化成人形?” 姬云蹙了蹙眉,一脸狡黠道:“没错,我就是白桦魔树,不过眼前的我却叫姬云!” 风过幽林,卷起簌簌落叶,那棵白桦树好似真的不见了…… 第二章 大漠苍狼 张道陵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似是痴了,虽已是成年人,却也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自称白桦魔树的姬云,他皱眉道:“你刚刚声音沧桑年迈,怎却只化为了一个少年?” 姬云掩面而笑道:“人魔修途不同,我虽修炼千年,却也只可化为一个少年人。[燃^文^书库][].[774][buy].]” 张道陵瞪大了那双豆眼,惊诧道:“你……你竟然都几千岁了?” “今日方至千年。”姬云故作坦然道。 “那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也必然知道通往天池山的路!”张道陵痴笑道。 姬云却觉得这并不可笑,反而让人郁闷至极,因为眼前的这个呆子竟然仍一心想去天池山送死。 “我不认识路,自然也不会陪你去。”姬云突然冷漠道。随即背过身去,一副悠哉的样子,似是在赏着这林间风情。 “天池山真的这么凶险?”张道陵迟疑道。 姬云不禁眉角上扬,觉得眼前的这个呆子好像有些要打退堂鼓了,又想讥讽一下他,缓缓道:“昔日天池山风景无限,可如今却是燕人屠戮的坟冢,怎么你害怕了?刚刚不还是雄心壮志吗?” “怕自然是怕,谁会不怕死?但越是怕,越是在考验我的道基,也越是让我想要拯救燕人。”张道陵坦然道。 姬云实在是后悔说了之前的这番话,这个背竹篓的青年不仅是穿得呆板,连他的脑子也像是竹子做的,里面都是空心的,连话的意韵都听不出来。 “你又想怎么平息燕人间千年的杀戮?只靠你的这张嘴去说,恐怕是没人会听,也只怕你根本没命去说。”姬云摇头道。 “能说给一个人听,便是一个人听,能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总比置之不理的要好。”张道陵痴笑道。 “你……你这执拗的呆子!”姬云气得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而眼前,张道陵整了整白布长幅,又准备继续前行,屈身道:“今日多谢前辈点拨,来日必有大德。” 姬云心中暗道:“来日?你能活得过今日都是命大!” 他背过头来,不去理会,伴着清幽的风,人却悄然间不见了。 此时,张道陵已站直了身子,只见眼前空无一人,挠了挠头,笑道:“着实是修炼千年的魔株,有大智大慧,却未免狭隘了些。” 张道陵又不迟疑地赶路,他的步伐很急,只求早日到达天池山,救执迷的燕人于水火,解这千年未了的恩怨。 约至正午,他已赶了几个时辰的脚程,也渐渐看到了山的影踪,苍耸入云,巍峨磅礴,却不知眼前的山是不是天池山,但也觉得心喜,至少他看到了希望,不至于以往那般迷茫。 林子虽茂密,正午的炎阳也着实难耐,阳光似是无孔不入,晒得让人头晕目眩,恍若出现了幻觉。 因为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了少女的声音,老林一直是静谧无人的,他连续走了几个时辰,却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如今却听到了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少女的灵妙之音。张道陵不禁觉得自己被这太阳晒晕了,紧忙坐在了一棵老树下乘凉。 但这声音却仍是绵绵不绝,难道这道基不稳的青年怀春了,张道陵却笑不出来,耳畔的这声音变得愈发急切,渐渐已声嘶力竭,他这张脸也已变色,深感不对,提起黑竹竿便向声音的源头跑去。 过了四五里,就可以看到一个身形急促的白纱少女,她虽蒙着清纱,却也可以判定她必是一个美人胚子,迷人的气韵,似是这四月天最美的芳泽,可张道陵却不解风情,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因为在这少女身后围着十几只大漠苍狼,而每只狼的身上都坐着一个大漠武士,似是在追逐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却走得很慢,他们本可以一击袭杀她,却像是在玩味着少女,把她当做猎物一般,要她身心受尽折磨。 张道陵虽是有些骇然,却仍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他敦实的身体站在少女的身前,已全部掩住了她娇弱的身子,黑竹竿侧立在身旁,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此时,狼群也已停下了猎杀的步伐,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长衫青年。只有一只头狼依旧向前迈了几步,却也渐渐停住了,这只大漠苍狼上的人显然是整个队伍的头领。 因为他身居在整个狼群的最前方,也只有他显得最为与众不同,身后的武士都穿着黑色甲胄,铠甲粼粼。而他却只穿着一袭白衣长袍,松散的披风落地,好似不是个久经沙场的将领,更像是一个名门望族里的公子哥,但他这犀利的目光却比任何的将领都要毒辣,稳重。 这个狼群的头领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和张道陵差不多的年龄,很是俊美,不过目光深邃,颇是坦然不乱,显得有了几分老成。 他看着眼前着装古怪的张道陵,突然笑道:“不知先生为何要挡我等的去路啊?” 这狼上的男子,虽是一副毒辣的样子,却也有些教养,至少话说得不是毒辣,反而带有几分客气。 “我并未想挡你的路,只是不想你的狼伤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张道陵朴实道。 “你又几时看到我的狼要伤了她,它们不都老老实实地被我们坐在身下,又怎会伤人?”那男子犀利道。 张道陵笑了笑,紧接着道:“那阁下并未有伤人的意思,这最好不过了,毕竟人人都是同源,又何必互相残杀呢?” 白袍男子并未理会他的话,淡淡道:“那你可以让开了?” 张道陵点了点头,向旁侧了十几步,可身后的少女仍是紧跟在他的身后,不肯露出头来,显得楚楚可怜。 他想转过身来问个清楚,却又怕眼前的男子背后偷袭他,只得小声背对着少女道:“放心,他们说不会伤害你的。” “他们自是不会伤害我,也不敢伤害我,却怕是根本不会放过我。”少女瑟瑟道。 张道陵虽听得有些茫然,却也抬起来,对着那男子坦然道:“路我已让开了,你们自可以走了。” “你好似没有听懂我的话啊。”白袍男子瞥了他一眼,冷漠道。 “我听得很懂,却是你听不懂我说的道理。”张道陵道。 “你确定你听得很懂?我让你让开,却不是让你让路!”白袍男子狠切道。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鞭已甩向了张道陵的脸颊。张道陵虽生得憨实,反应却是蛮快的,他身子向旁侧出几步,鞭子瞬时落了空,虽未打到人,却扬起了一阵烟尘,可见眼前男子的腕力着实惊人,常人若是挨上一鞭,不躺半个月,也要痛上几日。 白袍男子虽一击未逞,却也不显得难堪,反而笑道:“自是有些本领嘛,不然也不敢想要英雄救美。只不过这身后的美人着实是美,但眼前的你却做不了英雄,只能做个埋骨老林的无名小卒。” “人无论美丑,也无论有名无名与否。”张道陵坦然道。 男子却只哼了一声,不屑道:“那论什么?” “只论善恶!”张道陵瞪大了眼睛道。 “荒谬,我来告诉你,人只论生死,我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活人,一种是死人,而恰恰就是那第二种!”白袍男子怒道。 身后的众人一阵讥笑,连狼群也在躁动,似是无声的赞成。 张道陵似是也生气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却又装得斯文,心肠却比任何人都要毒辣,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一种人,也是他难以做到兼爱的一种人! 白袍男子已一跃而起,他的拳风狂暴,如荒漠里的狂沙,无情,泯灭人性。因为这是一种既伤人又伤己的拳法,分七十二式,前三十六式只伤及己身,淬炼身体,而后三十六式最为伤敌,虽伤己一分,却可伤敌九分,甚至一击杀敌。 张道陵虽头脑不太灵光,可见识却是广的,眼前的这路大漠苍拳他自是听师傅平日里讲过的,他自知难以力敌,想要闪躲却也来不及了,因为拳风已到了身前,还有男子那抹毒辣的笑容。 所有人都认为他自是死定了,而他却偏偏安然无恙。一阵喧嚣过后,白袍男子已闪躲到了头狼的背上,嘴角抹过一丝血迹,而张道陵依旧站在那里,虽身上弥漫着灰尘,却依旧无恙,只不过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黑竹竿,杆上的白布长幅已化为灰烬,但这黑竹竿却完好无损,反而光亮了许多。 老树上,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这根光亮的黑竹竿,喃喃道:“想不到我也有走眼的时候,这竹竿却不是寻常之物啊。” 白袍男子目光嗜血,怒道:“没想到却有不凡之物傍身,难免敢挡我的路!” “没有这黑竹竿,我也是要挡你的路,救我的人!”张道陵凌厉道。 “找死!苍狼血阵!”白袍男子怒吒道。 只见十几只大漠苍狼缓缓围了过来,将张道陵和白纱少女死死困在了阵的中心。狼嚎不断,十几名大漠武士也一跃而起,结下了道道血印,纹路似星云锁链一般,在渐渐地交织,逐渐要汇聚成一座狂沙冢! 但悄然间,苍狼血阵内却莫名地散起了一阵浓郁的烟雾,不知所起,却迅速埋没了即将聚成的狂沙冢。这烟雾不是狼烟,却是让人黯然**的迷烟! ; 第三章 血狼门 一条宁静的小溪,清澈见底,这里没有喧嚣,也没有尘烟,只有嗅不完的清幽,却不是那让人黯然**的迷香,而是来自大自然四月的芳泽和身旁白纱少女迷人的神韵。[燃^文^书库][].[774][buy].] 姬云就坐在溪畔,脚踩着水,手里却拖着一根光亮的黑竹竿,这不足七尺长的竹竿看似平凡普通,却是不凡之物。 虽是盗尽梵城珍物无数的梅花盗,昨日也有走眼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这黑竹竿竟能挡住那白袍男子凛冽的一击。就算是他,当时也唯有逃命,不敢以硬碰硬,而那憨实的张道陵竟以这黑竹竿挡回了那大漠苍拳,非但完好无恙,还反而震伤了那白袍男子。 少年眉头锁得很紧,凝注着手里的黑竹竿,它的确是一段竹子,不是玄铁之类的兵刃,但却结实的要命,不然又怎会挡住那大漠苍拳?即便是千年玄铁也不见得能挡住昨日那凛冽的一击,可见这黑竹竿究竟有多么的坚硬了。 但它的的确确就是一根不完整的竹子,又怎会如此坚硬,这黑竹竿唯一与平时竹子不同的便是它的颜色,它通体漆黑,却黑得光亮,亮得就像一根瑰美的黑玉,细腻,光滑,透着淡淡的凉意。 隐约间,姬云也似是探出了这黑竹竿的秘密,竹竿有七节,每节不足一尺,但每节竹竿上都绣着黑色的竹斑。如若细看,这斑纹却有些奇特,若有若无,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你不经意间看它的时候,斑纹自是有的,而你当特意看它的时候,斑纹却悄然不见了。 但最为独特的却是斑纹上的纹络,泛着淡淡的光,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纹络,反而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灵光一闪,笑道:“麒麟纹!” 这纹络虽不是麒麟纹,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给人以说不出的神秘瑰美,却又暗藏着无尽的能量,这绝不是自然而成的纹络,更像是圣人强行注入的符文,却也被悄然封印住了,但仍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至尊利器! 眼前的张道陵似是也已醒了,睡眼朦胧,还未睁开眼,却似有根烧火棍袭来,他本应是能接住的,但却是还未睡醒,显得有些慌乱,被硬生生地打在了头上。 只听姬云道:“还你的黑竹竿。” 张道陵却紧了紧鼻子,龇牙咧嘴道:“怎么不早说。” 姬云却是不理,转过头来,继续脚踩着水,似是溪里的游鱼,自由,欢快,他自由是因为他虽是盗贼却不贪,他欢快正是因为他不贪,人若是无贪念,自然会活得轻松一些。 但他活得却永远没有轻松过! 张道陵吵闹的声音终于是吵醒了身旁的少女,她仍戴着那抹轻纱,但动人的眼眸不禁搏人心跳,而她悦耳的声音似是这四月天最美的绝妙之音。 少女缓缓道:“我不是被困在了那苍狼血阵中了吗,怎会……在这?” 张道陵此刻似个聪明人,却依旧笑得憨,他笑道:“自然是他救的我们。” 他正指着背对着他们的姬云,笑得格外的明朗,似这晴日里温柔的阳光,紧接着道:“我就说过,你是懂得我的道的人。” “鬼才懂你这呆子的道!”姬云不屑道。 “那你为什么救我们?”张道陵机智地问道。 “我才懒得救你们,是你们和那群狼太吵,吵得我都睡不着觉了。”姬云漫不经心道。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少女急切道。 “和你们一样?”姬云道。 “怎么一样,哪里一样?”少女道。 “一样被迷晕,也一样会一觉睡醒。”姬云道。 少女虽蒙着一层轻纱,却也可以看出她失望的神情,至少她的眉目不是刚刚那般的动人,渐显黯淡,紧蹙的眉头,足以让个青年心伤至死。 “你莫要让我杀了他们,我是不会杀人的。”姬云道。 “你不杀他们,但他们却是会反过来杀我们!”少女忧虑道。 “我们饶了他们,他们又怎会恩将仇报,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张道陵道。 “这自然是有的,因为他们不是人,而是一群狼,来自远方大漠上的狼!”少女瑟瑟道。 “大漠上的狼?”姬云喃喃道。 他对这大漠却是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当初他独自逃出梵门,一路上奔波逃亡,最为难耐的便是这梵河外的荒漠。那是一片近乎无人的隔离带,也是一片死亡禁区,除了黄沙,便是白骨,却有一种生物活得最为顽强,不是荒漠里的仙人掌,而是一种嗜血的动物,便是这大漠苍狼。 很难想象大漠中的狼,没有充裕的食物,是如何生存下去的,反而是活得膘壮如莽牛,恰恰也正是因为这大漠苍狼他才能活到今天,因为这荒漠里的狼肉实在是十足的美味,至少对于一个饥饿的少年来说。 大漠虽是无情,凶险,却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摆脱了姬如风的追杀,活到了今天。 但这段回忆,他却从来也不想再去追忆,实在是过于的可怖,尤其是那让人难耐的寂寞,和独自孤独等死的感觉。 “你们可知他们是什么人?”少女又问道。 张道陵皱了皱眉头,缓缓道:“那领头的白袍男子竟然会七十二式的大漠苍拳,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因为北夷境内的苍狼派好似百年前就已绝迹了,再无传人,实在是猜不出他们到底是谁?” “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他们来自大漠,因为他们骑着的是大漠苍狼!”姬云道。 此时他已转过身来,不再像刚刚那般的冷漠,似乎是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 “他们的确是来自大漠!”少女肯定道。 “来自哪片大漠?”姬云道。 “中夷与北夷交界的那片死亡禁区,也叫作北夷大漠!”少女道。 此话一出,姬云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诧道:“这怎么可能,那片死亡荒漠里怎么会有人,甚至还是一个门派?” “但这的确是真的,也正是如此,百年前的苍狼派才能苟活至今,成了如今诡异的大漠之王,血狼门!”少女道。 她那双眼波在颤抖,不是动人,却是骇得吓人,好似曾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但又难以明说。 姬云叹了口气,又蓦然一笑,缓缓道:“看来这是真的,不然昔日里那大漠苍狼也不会那么膘壮,肉也自然不会那么鲜美。” 少女却是一脸愕然,颤抖道:“你……吃过大漠苍狼的肉?” “人饿了自然是要吃东西的,不然要活活饿死?”姬云笑道。 少女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颤抖着,还带有几分激动,急切道:“这么说,你曾去过北夷大漠?” “去是去过,不过可不想再去了,因为那真不是个活人不该去的地方。”姬云叹了口气道。 少年好似察觉出了什么,紧接着道:“你又是谁?怎么对这一切如此了然?” “我……我是北燕国的……”少女迟疑道。 “你既不信任我们,不说也无妨,我本也没兴趣知道。”姬云漫不经心道。 他虽表现得不在意,心里却是好奇得很,但他故作坦然,这是一种心机,也是一种手段,他越表现成这样,少女反而越是要说的。 “公主。”少女终于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张道陵和姬云无不瞪大了双眼,尤其是张道陵的那双豆眼,简直就要凸出来了,难怪眼前的这个少女即使被狼群追杀,依旧是神韵犹存。 “那你怎么又会在这,还被一群大漠武士猎杀?”张道陵吃吃道。 “因为我是从他们手里逃出去的,他们必然是要捉我回去,来要挟我的父王。”少女哽咽道。 姬云原本是有些好奇的,但听完这句话,他不禁又背过头去,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双脚依旧荡着溪水。 只有张道陵一如既往的热切,他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前,南燕人的使者突然来到了我北燕国都的大殿内,那使者递过了一封南燕国主的亲笔信。”少女缓缓道。 “信上写了什么?”张道陵急切道。 姬云虽是不愿理会这两国之事,却也想听个故事,神色淡然,听得却是十分真切。 “信上大概写得是,南燕国主不忍燕人间再自相残杀,打算同归于好,共创千年前的燕国盛世,而谈判的日期便定在了本月谷雨的前三日,地点却定在北夷大漠。”少女紧接着道。 “北夷大漠?南燕北燕两国和谈的地点为何要定在北夷大漠,这其中岂非是有诈?”张道陵质疑道。 “众位大臣当初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信上却说这北夷大漠位处南燕北燕交界之地,又位离天池山最为接近,且不是两国的属地,在此和谈最为放心,也最为合理,和谈之后,还可以在谷雨那日共同去封天池祭祖,以连亲谊。”少女紧接着道。 张道陵点了点头,觉得也是有些道理,但眼前的少女却蓦然间哭了,哭声如玲珑的雨滴,让人的骨头都酥了。 “但后来……”少女哽咽道。 ; 第四章 祸端 “后来怎样了?”张道陵疑虑道,脸色也渐有发青。[燃^文^书库][].[774][buy].] “记得和谈那日,父王一行人都来到了那荒芜的北夷大漠,探子却报南燕国的部队早已在那里驻扎多日了,父王感到情形不妥,便要立即撤军。一切本是有条不紊的撤退,但在半路上大军却被南燕国和血狼门的人伏击,又遇上了那大漠里诡异的暴风雨,整个部队的人竟在悄然间不见了,消失了在那荒芜的北夷大漠。”少女哽咽道。 “可你又是怎么回来的?”张道陵疑惑道。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在父王的先遣部队里。我虽想跟在父王的身前,他却死也不允许,我便带领一小波人马偷偷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但还未进荒漠,就遇到了一个尚还幸存的探子,他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少女道。 “那探子人呢?还活着吗?”张道陵道。 “死了,跟在我身边的人为了保护我都死了。”少女又哭了起来,声音虽是绝妙之音,却也未免过于凄惨,听得让人着实难耐。 平日里,姬云最受不得的便是那女人的哭诉声,若是有人在身旁哭,他必是要躲得远远的,但今日他却忍了下来,硬生生地坐在那溪畔,却依旧一副不闻不语的样子。 张道陵虽生得憨,心却是很细,他又问道:“那探子既是半路遇到的,你就如此信任他的话?” “我虽不全信,却也不可不信,因为也就在部队消失的几日里,南燕国真的进攻了天池山,还违反了燕人千年间的生死契约,竟然在封天池圣地屠戮北燕人,这定是要受到祖上诅咒的。”少女说得更加悲切,竟已泣不成声。 张道陵皱了皱眉,紧接着道:“后来,你的人马便受到了血狼门徒的追杀,再后来你便遇到了我们。” 少女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迷人的眼波虽是凄楚,却似更具风情,只可惜这憨实的呆子只关心世间疾苦,却不懂得如何抚慰少女的心。 比起这些,姬云却是更为擅长一些,毕竟雨家还有个雨辰曾倾慕于他,只可惜今日里的他却更像一块木头,老实的木头。 他这样做无非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惹麻烦,更是不想陪那北燕国公主再去一趟那无情的北夷大漠,然而麻烦却偏偏要找上他。 少女哽咽道:“所以从目前的所有情形看来,那探子说得话必是真的,南燕国定是与那血狼门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吞并我们北燕国。” 张道陵则愁苦道:“这世人怎会总是如此的犯痴,殊不知这拼尽一生所得到的一切总归是一场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们得到的不过只是一场泯灭人性的杀戮,但如果不早日救出父王,这场杀戮恐怕永远也不会停止,北夷大陆上也将只存在这永远哭泣的燕国。”少女默然道。 姬云背对着他俩,此时却突然说话了,他缓缓道:“你又怎么知道你父王还活着?” “父王若是死了,刚刚的那些人就不会打算活捉我,不敢对我过于的粗暴,反而应毫不迟疑地杀了我,永绝后患。所以我父王定是没死,而且他的手里肯定还握着什么东西,让他们打算活捉我来威胁他!”少女肯切道。 她眼中突然泛起了希冀,似是这四月天最美的星,她恳求道:“只要你们肯跟我回北燕国,在雨王的帮助下,我们定是可以救出父王的,也定是可以拯救北燕国所有的黎民百姓!” “我自然是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我本就是要去天池山止住这场杀戮的。”张道陵肯切道。 姬云却并不表态,迟疑道:“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北燕人死于同族的杀戮下吗?”少女激动道。 姬云却依旧坦然,缓缓道:“苍狼门早在百年前就已在北夷大陆绝迹了,那你又怎么知道它便是如今的血狼门,而且了解的还是那么详细,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哪个少女知道这么多的秘闻吧,即使是公主也不行。” 少女抹了抹眼泪,急切道:“那是因为我曾见过那白袍男子!” 张道陵和姬云无不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惊诧道:“你曾见过他?这血狼门的门徒不行于世,你又怎会曾见过那白袍男子?” “那白袍男子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血狼门弟子,而是那门主的儿子,也就是如今血狼门的少主,人称大漠小白狼的胡御龙!”少女道。 “你又是在哪里曾见过他的?”姬云问道。 “皇宫!记得在南燕国使者来访的半个月前,那胡御龙就已来到了我北燕国皇宫内。”少女道。 “他胆子竟然这么大?敢独自来北燕皇宫里来找麻烦?”张道陵错愕道。 “但他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少女小声道。 “那他不远万里的从北夷大漠而来,又是来北燕国做这么的?”张道陵紧接着问道。 少女似乎是不想答,神色有些黯淡,可张道陵的嘴却实在是太快了,问得也太急了,平日里说话慢慢悠悠,此刻这不该问的话,反而问的如此急切。 姬云抿嘴一笑,会心道:“他是来北燕国提亲的,必是看上你这北燕公主了,又可以趁机拉拢这北夷南部的泱泱大国,这血狼门的算盘打的却是不错。” 少女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你说的不错,他就是来提亲的。” “但你父王却未答应,最终导致血狼门与南燕国勾结在了一起,设计陷害了你的父王!”姬云又接着道。 少女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眉目间却渐显内疚,整个人好似失去了生气,却依旧是那么美,淡漠的美。 “不过有一点我却是不懂,你父王拒绝了那小白狼胡御龙,半个月后又有南燕国使者来访,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你父王就没怀疑过什么?”姬云疑惑道。 “父王虽是有些疑虑,却更是在意与南燕国间的和谈,他不愿两国间继续无尽的杀戮下去,无论南燕人,还是北燕人,都是燕人,本是同源,又何必互相残杀?”少女哽咽道。 “你父王必是一代贤君,也必会懂得我的道!”张道陵点头道。 姬云撇了撇嘴,小声道:“只有呆子才会懂你的道,也只有呆子才会妄想插手这两国间的恩怨!” “你就真的不打算救这燕国所有的黎民百姓?”少女的眼眸盯着他,明眸若水,眉目如画,却在哭诉。 姬云却依旧一脸淡然,缓缓道:“你的眼泪对我是没有作用的,我只是一个少年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你曾穿越过北夷大漠,这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少女急切道。 张道陵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不是白……” 白字刚脱出口,姬云就好似知道张道陵这个呆子要说出什么了,他接着道:“正因为我去过那无情的北夷大漠,才知道那里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人去过一次,就好似已经死了一次。若不是我的运气好了一些,遇到了一些大漠苍狼,狼肉为食,狼血为水,恐怕我早已死在了大漠!” 张道陵听得脸都扭曲了起来,对于一个素食主义者来说,狼肉为食,狼血为水,这未免过于的残忍,恶心!但若是知道这大漠苍狼是食人骨为生的,想必他就是饿死,也不愿苟活下去的。 “你就真的这么心狠?”少女狠切道。 “我的心自从被人背叛过以后,便从未心软过。”姬云缓缓道。 “被谁背叛了?”张道陵不禁问道。 “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曾经唯一的朋友!”姬云说完这句话,他的心好像又痛上了几分。 “好,好!”少女却蓦然间笑了,却笑得阴寒。 她白皙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这锐利的锋芒刺眼,她的手腕迅速旋动,匕首便刺了出去,不过她刺的却不是姬云,反而是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姬云不禁怔了一下,他玄妙的觉天手可盗尽万物,也自然可以夺下少女手中的匕首,匕首已至咽喉不足一寸,却戛然停住,因为姬云的两根手指已夹住了这纤薄的锋刃。 “好快的手法,绝妙至极!”张道陵不禁称赞道。 话音刚落,这道匕首已顺势飞向了旁侧,与匕首一起飞出的,还有少女那轻薄的白纱。 轻纱下的这张脸果然胜过这四月美妙的芳泽,是少年曾见过最温馨的面容,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又绝美倾世,她年龄不大,却要比少年大上几岁,但足以让世间男子止住了呼吸。 有一种美,美得让人窒息! 姬云就好似窒息住了,他清秀的面容在颤抖,眼睛也如死鱼一般,无神,愕然,却好似看透了眼前少女的灵魂。 她,好似曾活在少年的记忆里,虽记得不清,却有一道影子,一种难以辩驳的气息…… ; 第五章 秘闻 眼前的少女看着姬云如此般的盯着自己,瞬也不瞬,面容稍有羞涩,却又淡然一笑,悠悠道:“你觉得我美吗?” 姬云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默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沐筱声。[燃^文^书库][].[774][buy].]”少女道。 姬云不禁眉头紧锁,反复地琢磨着这个名字,好似是曾听过,却又那样的陌生,因为他怎样也想不起来了。此刻,他白皙的手指已把自己的眉心掐得紫青,脸色也逐渐的泛白,好似真的很痛苦。 沐筱声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对她倾世的美貌如此冷淡,若是平日里的人一看到她的真容,必是用各种花言巧语来讨她欢心的,而眼前的少年,在乎的却好似是另一件事,而且看起来很痛苦。 这不禁引起了少女的好奇,她蹙眉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姬云双手捧着头,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撕裂他的头骨,他越是想回忆起这个名字,他的头越是痛的钻心,只能挤出几个字来,咬牙道:“我头痛得要死了!” 少女一听,突然闪身而过,白衣长裙已贴在了他的身旁,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姬云的眼前不停的晃动,犹如溪水里自由的游鱼,却突然一指点在了他颈部后面的肩井穴。 倏然间,姬云好似安稳了许多,面容也不再那么的狰狞,却依旧很是苦涩。 沐筱声缓缓地从白纱长袖中拿出了一个土黄色的布挂,展开一看,里面穿插的却全是各式各样的银针。 张道陵不禁露出惬意,急切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他治病了。”沐筱声悠然道。 银针虽是锋芒毕露,可少女的手法却是如此的轻悠娴熟,几根银针如蜻蜓点水一般扎入姬云的头皮,却不觉得痛,只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酥麻,而这酥麻的感觉过后,又是一阵惬意。 少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沐筱声的白袖轻纱拂过,头上的银针竟已不见了。 张道陵似已看痴了,惊诧道:“这银针竟有如此神效。” “银针只是普通的银针,可人却不是普通的人。”沐筱声嫣然笑道。 “你为什么救我?”姬云反而问道。 “只因你刚刚也救了我。”沐筱声道。 “我救你只是希望你能珍惜你的生命,不要以此来逼我。”姬云默然道。 “我救你却是希望你能救出我的父王,救这燕国境内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沐筱声坦然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姬云淡淡道。 “可你却欠我一个弱女子的人情,这你必是要还的!”沐筱声道。 “这人情我记下了,但我是不会陪你去大漠的。”姬云道。 “你就真的这样冷血?”张道陵愤恨道。 姬云却仰天大笑,叹道:“不是我冷血,而是我的血太热了,恐怕再到那北夷大漠去,我的血就要沸腾的干了,我当然是不想死的,同样也不想你们死!” “可你却欠我一个人情。”沐筱声哽咽道,眼看着若水的眼眸又要泛起了泪花。 姬云依旧不理,冷漠道:“我曾欠过的人情太多了,却没必要拿自己的命来还。不过,相遇即是缘,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在这林中,我会送你们回北燕国的,之后的事便与我无关了,你们去你们的北夷大漠,我过我悠闲自得的生活。” 张道陵愤恨的面容渐渐舒展,痴笑道:“这也算你有点良心。” “我打算送你们一程,这可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这呆子死了便是死了,世上只会少一个呆子而已。”姬云笑道。 “就因为我若死了,这世上只是少了一个呆子而已,所以我才不怕死,我才会想去救这愁苦的世人。”张道陵坦然道。 姬云嘴角一撇,小声道:“真是个呆子,我若不送你们,恐怕还未回到北燕皇宫,你们俩就已死在了路上。” “那你护送我们一程,却是为了什么?”沐筱声突然问道。 “为了一个人!”姬云默然道。 “谁?”沐筱声道。 “自然是你。”姬云道。 沐筱声虽是有些愕然,却又嫣然一笑,冷言道:“你终究还是个男人,这世上的男子恐怕都是贪恋美色的,你迟迟不答应陪我们去北夷大漠,可是为了以此来要挟我?”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像那大漠小白狼一般的无耻,我虽是冷血了点,可却并不无耻。”姬云笑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还我人情?”沐筱声蹙眉道,脸上却泛起了几丝愧意。 “这一路并不比那大漠要好过的多少,至少那大漠小白狼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你的人情貌似没有这么大。”姬云默然道。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沐筱声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越发的好奇,尽管他显得冷血了些。 “还是为了你,同样也是为了我。”姬云道。 “什么我的,你的,你把事情说清楚些!”沐筱声狠切道,一脸不解。 姬云却笑得很开心,缓缓道:“这些你当然不明白,你也不必明白,你只需明白一点,我既然救你们,就不会害你们!此外,如果我们还不走的话,那小白狼恐怕是又要找来了。” “找来又如何,你自是可以对付他的。”憨笑道。 “谁说我一定能打赢他?”姬云皱眉道。 “毕竟你是……”张道陵话说了一半,又突然不说了,只是在傻傻地笑,好似是在为姬云保守一个秘密。 姬云看着这个愣头青,不住地摇头,长叹道:“跟着你们俩走,弄不好我还真得搭进去一条小命,一个没脑子却要证道,一个没本事却要救国。” “那你为什么不打算帮我们?”沐筱声肯切道。 “我若帮你们,谁又会帮我?”姬云冷言道。 “也许我们是可以帮你一些什么的。”张道陵憨实道。 “你们做不到,至少目前我也根本做不到。”姬云黯然道。 “什么事?”沐筱声问道。 “同样是救人,救我的师傅!”姬云道。 “想不到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一个人。”沐筱声笑道,但她的这抹微笑虽然是柔美,却是一种说不出的讥讽。 风吹叶散,少年就如这被吹散的叶子,风吹到哪里,它便到哪里,根本不在乎什么情和义,就如落叶不一定就要归根。 “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情和义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靠不住的,至少被背叛过以后,就不再相信了。”姬云默然道。 “你师父被困在了哪里?”张道陵问道。 “梵城!”姬云道。 沐筱声和张道陵均摇了摇头,表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姬云也料到了这个结果,就算他们听过,就算他们要帮他救出钟无成,终归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对于庞大的姬家来说简直弱得不堪一击。 “你师傅又是被什么人困住的?他肯定不是寻常人!”张道陵似乎说了一句明白话。 姬云点了点头,沉言道:“他是被姬家的人设计陷害的,被困在了中夷的梵城!” “姬家?”张道陵和沐筱声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好似十分的熟悉一般。 姬云瞪大了双眼,急切道:“你们曾听说过姬家?” “岂止是听说过,我北燕国皇宫内姬家的资料堆积如山,对姬家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北夷的任何一个古族,任何一个门派。”沐筱声高声道。 姬云的这张脸不知是喜还是怒,冷热不定,他皱了皱眉,质疑道:“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沐筱声坦然道。 张道陵点了点头,缓缓道:“他说的自然是真的。因为姬家本就是燕国的一个王室,早在千年前就已存在了,那时燕国还没有分裂。据传正是姬家的初代圣主姬凌辅助天池山的封天,才驱除了燕地之内的不详之物,后来二人共同建立了北夷燕国,封天任国主,姬凌封王。” 姬云听得甚是真切,就连沐筱声也是一脸愕然,很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些传闻。 张道陵紧接着道:“而如今,燕国一分为二,但整个姬家并未因此分裂,而是死心地跟随着南燕国主,并多次力挫北燕国南伐的大军,因此姬家家主又被封为了南燕武王,是南燕国众王之首,代代世袭这个王位,传至今已有三十八代。” 姬云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听完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他凝重道:“那不详之物是什么?燕国当年又为什么会分裂?” “那千年前的不详之物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当初我师傅并没有告诉我。但那燕国分裂我却是知道一些的,据说是燕国国主的两个子嗣沐丰年和沐苍年相争皇位,两人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皆是不分伯仲,旗鼓相当,实属是北夷一代百年难出的俊杰良才,但两人却苦争于这燕国皇位,最终沐丰年身为嫡长子,成为了燕国的新任国主,但沐苍年却不满这世俗常规,在姬家的支持下,愤然武力叛国,在十年间的纷乱中,于燕地南部,建立了如今的南燕国。”张道陵缓缓道。 姬云听得是目瞪口呆,又不禁长叹了一声,像是叹尽人世间的世事无常,又像是对眼前这呆板青年的赞叹,此刻的张道陵他好像是从未见过的一个人,博学多闻,可惜却是个痴儿。 ; 第六章 逃亡 姬云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呆板的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看似一无是处的张道陵,竟有如此的阅历,就连身为北燕公主的沐筱声都未必知道的比他多,了解的比他更为细致。[燃^文^书库][].[774][buy].] “你这只是第一次下山,怎会知道的秘闻比我们都多,而且还是如此般的细致,你这呆子深藏不露啊。”他无奈地笑道。 “我虽未出过远门,可读的书却是比我走的路还要多,这些各个古族宗派的典籍,我师傅自是跟我说过的。”张道陵坦然道。 “你师傅真的了解北夷的各个古族宗派?”姬云迟疑道。 “确切的说是整个涿鹿原,他都是有所了解的。”张道陵说得很是平常,丝毫不像撒谎的样子。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必是半点也不信,但是如今张道陵说了这句话,他倒是信了半分,却仍是有些猜疑,他突然笑道:“那以你来看我是何门何派的?” “我只能看出你的身法轻盈卓绝,手法玄妙,但这仍是不足以判定你的门派,你需再露出点什么。”张道陵皱眉道。 姬云蓦然一笑,倏然间,他已闪到了张道陵的身旁,玄幻莫测的步法又一闪而过,但张道陵手中的黑竹竿竟已不见了,早已稳稳地握在了姬云的手中。 “好快的步法和手法,竟还是如此的优美玄妙,不失一点温雅。”沐筱声瞪大了她那双动人的眼眸,好似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的术法。 “这是……绝天舞步和天觉手?”张道陵迟疑道。 姬云的这抹笑容变得更为的灿烂,而他手中的那根黑竹竿也变得愈发光亮,就在只言片语间,他已转过了三次身,却只刺出了一剑,但这看似普通的一刺却有三道剑影,飘渺无形,恍惚间,他已又回到了张道陵的身旁,只留下了眼前一道瑰美的剑痕,好似盛开的三角梅花。 张道陵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你是何门何派的了。” “你说来听听。”姬云一脸期待的样子。 “你是绝天派的,你是盗皇绝天的后人!”张道陵缓缓道。 “没错,我便是小盗皇姬无常!”姬云大言不惭地笑道。 “你不是说你是白桦魔树,又怎会是绝天派的弟子?”张道陵疑惑道。 沐筱声在一旁听得却笑了,她悠悠道:“看来有的人说得不错,你真是个呆子,人家说什么你都相信,平白无故的一个少年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是什么白桦魔树啊。” 张道陵好似恍然大悟,又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你叫姬无常?你不是叫姬云吗?” 沐筱声笑得更是开心了,她掩面笑道:“你这呆子看来又被他骗了。” “但有一点我却没骗他,我们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走不出这片林子了。”姬云皱眉道。 天也渐渐暗了,月色悄然,他们一行三人打算连夜穿过眼前的这片老林,再过了对面的平顶山,便将到了北燕国的边陲之地,游阳城,那时他们也就可以安稳得多了。 “已过了三四个时辰,他们是不早已醒来了?”沐筱声担忧道。 “按时辰算来,小白狼他们估计已醒来了半个时辰。”姬云默然道。 “他们……会不会追来?”沐筱声关切道。 姬云一言不语,只是在观察着老林中的一切,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眼睛狡黠而明亮,好似没有什么可以逃过他的那双眼睛。 张道陵却是一脸坦然,缓缓道:“就算他们追来又如何,无常兄弟能迷晕他们一次,便能迷晕他们第二次。” 姬云却皱了皱眉,小声道:“那盗皇**香我已经用没了,倘若再遇到那群大漠武士,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沐筱声听得更是忧虑,一脸凝重道:“倘若他们真的追来,我们又无法一齐逃出去,你们俩便不要管我了,各自想办法逃命吧。不过你们若是活着,却要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全告诉雨王,让他誓死保卫北燕国的黎民百姓!” 张道陵的脸色从未如此的难看,却依旧坦然道:“放心,我们肯定是能逃出去的,也肯定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们生死与共!” 只有姬云淡淡一笑,狡黠道:“这你就放心吧,你们若是逃不出去,我肯定是能逃出去的,这点你倒不用担心,至于那报信的事情,我也会尽力做的。” 张道陵那张苦瓜脸扭曲得不成样子,愤恨道:“你怎就如此的没义气,遇事总想着自己如何先逃?” 姬云一听,只觉得好笑,缓缓道:“你忘了我是谁?” “你就是个没义气的胆小鬼!懦夫……”张道陵狠狠道。 姬云却好似认为这些话是赞美之词,悠然道:“除此之外,我还是个贼,普天之下,有哪个贼不是想自己如何才能先逃命的?你见过这样的贼吗?” “那一定是个蠢贼。”沐筱声好似被姬云逗笑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的紧张,忧虑。 只有张道陵一脸的鄙夷,他是真的没有听出姬云的话只是玩笑之言,仍在愤恨地瞪着姬云,尽管他的眼睛并不大,此刻却显得比以往有神的多了。 “倘若真的又遇到那群大漠武士和那小白狼,我们又有几分把握能逃出去?”沐筱声认真道。 她的这张脸虽是美得让人分心,但此刻,姬云却也没有心情欣赏,他凝重道:“不到三分的把握,因为他们不仅人多,那大漠苍狼也着实是难对付的很,而且那小白狼胡御龙的修为却是胜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人。” “连你也对付不了那小白狼?”张道陵疑惑道。 “我只能与他周旋,却是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他的那七十二式苍狼拳我是接不住的。”姬云坦然道。 “那可怎么办?”张道陵皱眉道。 “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姬云道。 “智取?”沐筱声喃喃道,好似明白了几分。 “既然他们必定是要追上我们的,我们不如就来个守株待兔!”姬云淡淡道。 “你想好了计策?”沐筱声忧切道。 “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边走边想,毕竟他们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我们的。”姬云坦然道。 夜月皎洁,繁星也被衬得比以往明亮得多,而月下的这片老林,却是一如既往的幽森静谧,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秘。 这林子本是静得瘆人,此刻却更加的让人感觉寒栗难耐,因为一阵阵凄惨的狼嚎声回荡林间,让人早就忘记了这皎洁的月,还有这繁星满天的夜。 一道道人影打破了这份静谧,他们似是在寻找什么,却是不紧不慢,一脸的悠闲。 “少主,这大漠苍狼的狼嚎声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一名大漠武士道。 “我要的就是这打草惊蛇,不然这林子这么大,我们几时才能捉到他们?”小白狼笑道。 “那他们岂不是会躲得更加隐秘,我们也便更加的难寻了?”又一名大漠武士道。 “愚蠢!倘若有人在后面追你,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小白狼反而问道。 “逃!”那名大漠武士道。 “不仅是逃,而应该是拼命的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露出踪迹,我们也才能尽快的捉到他们。”小白狼笑道。 但他这抹阴险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了,他在凝视着一个方向,又俯身靠在了他身下的大漠苍狼的耳背,似是说了些什么,而这大漠苍狼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带领着狼群迅捷地跑向了老林的那个角落。 一群狼的暴动本应是躁乱的,而这群大漠苍狼的步伐却是轻得很,不仅是轻盈,而且是迅捷,快如鬼魅的一群狼,只有道道神出鬼没的身影,却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狼嚎不断,这凄惨的嚎叫声似是把这夜月衬托得不再皎洁,反而是黯淡了许多,渐显幽怨。 此时,一群大漠苍狼已围在了沐筱声的周围,她虽在瑟瑟发抖,却仍是与之周旋,奢求着突破这恐怖的狼群。 “不要再挣扎了,束手就擒吧,这次可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小白狼笑道。 “你就这么确定?”沐筱声狠切道。 “不确定,但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那穿着古板的青年是救不了你的,你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那暗中放迷香的人,不过我们可不会再被迷倒了。”小白狼悠闲道。 这大漠小白狼的笑是优雅的,他说的话也向来是轻悠的,这身皎洁的白衣更将他彰显得不凡,但他俊美脸庞上的那双眼睛却是与他的一切格格不入,那是一双让人战栗的眼睛,阴险,毒辣。 “你们把我父王藏在哪了?”沐筱声瑟瑟道。 “他在大漠中过得很好,只等着我把你带回去,了却一桩心事。”小白狼缓缓道。 少女的脸上本有几分欣慰,因为她知道父王尚还活着,心里也便安稳得多,却又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了却一桩心事,了却什么心事?” “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啊,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如此的上心啊?”小白狼笑道。 “恐怕想让我嫁给你,这件事并没那么容易!”沐筱声狠狠道。 小白狼一直在笑,他笑得虽优雅,在少女的眼中却就似那大漠苍狼的嚎叫,因为他本就是一匹狼,一匹来自大漠深处,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一匹狼! ; 第七章 暗算 小白狼那双眼睛虽是毒辣,阴险,不过在看沐筱声的时候,却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温存。[燃^文^书库][].[774][buy].]没人会想到,一匹狼有时却也会有如此般的眼神,但他却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这一面,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只是一匹狼,一匹只在乎自己的孤狼。 “其实这件事也很容易,只要你父亲答应了你我的婚事,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小白狼笑道。 “做梦!我父王是不会答应你的,当初他拒绝了你们血狼门,如今也必定是不会答应的,即使他被你们困住了,即使你们以死来威胁他,他也绝不会改变自己当初的决定的!”沐筱声狠切道。 “拿死来对付那个老家伙的确是没用,不过……”小白狼阴笑道。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少女便急切道:“你们对我父王做了什么?” 小白狼摆了摆手,悠闲道:“没做什么,只不过他的嘴太硬了,我们只是帮他松了松舌头,穿了几根钉子而已,看起来还是蛮漂亮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沐筱声的脸阴沉得骇人,她的眼神足以杀死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千万次,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狠狠道:“你们……你们简直不是人,终归是要受到报应的,受到来自封天池的诅咒!”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常命,祸害遗千年吗?”小白狼悠然道。 “你连祸害都算不上,你只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沐筱声骂道。 她的骂声虽是凌厉,不过音调却依旧是优美的,小白狼似乎是很陶醉她的骂声,一丝恼怒也没有,反而是在笑,他悠悠道:“因为我是一匹狼,一匹大漠之狼,也只有我才能主宰这辽阔的北夷大漠,也只有我将主宰这整片广袤的燕地。” “你……”沐筱声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你父王必是会改变他的看法的,因为我才应是这大漠之王,无论是你们北燕国,还是他们南燕国,终究是将成为我们血狼门的属国,也终究是我们大漠狼族的傀儡。”小白狼大笑道。 伴随着他狂傲的笑声,狼嚎声此起彼伏,扰乱了这夜,也惊动了这皎洁的月。 “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沐筱声狠切道。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这你是知道的,我只想娶你而已。”小白狼笑道。 沐筱声却哼了一声,狠狠道:“看起来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 “现在却是很简单,因为你肯定是逃不掉了!”小白狼得意道。 “那可未必!”沐筱声坦然道。 小白狼皱了皱眉,狐疑道:“不要故弄玄虚,凭那呆子是根本救不了你的。”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出手了,嗜血狂暴的大漠苍拳如流沙一般袭来,眼前的少女却一闪而过,如天上鬼魅的星,看不出何时会亮,何时会寂灭。 但凌厉的拳风依旧是擦破了少女的衣袖,小白狼手里握着这缕飘带,笑道:“想不到你的身法还是不错的,我还真的是不能大意啊。” 他虽嘴上说的是不能大意,心里却是得意的很,尤其是他手上还握着那缕幽香的飘带,一脸陶醉。 “身为北燕国的公主身法又怎会差呢?”沐筱声笑道。 “正好配做我大漠小白狼的夫人!”小白狼也笑道。 此时,他的身后已飘起了幽森的白烟,渐渐已弥漫了四周,如云雾般缭绕,却并不美丽,反而是呛人得很,让人闻了一阵酸楚。 “这……这到底是什么?”沐筱声咳道。 “为了防止暗中那人再放迷香,我也只能用这大漠狼烟来先发制人了。”小白狼看似无奈道。 这狼烟浓厚得很,言语间,似已吞没了人影。然而在这云雾中,却有十几道青亮的光,那是来自大漠苍狼的眼睛,正在鄙夷着眼前的少女,瞬也不瞬。 沐筱声本应是有些庆幸的,以为这烟雾可以隐蔽身形,不过眼前的形势来看,她反倒是成了处在明处的,而那小白狼和一群骑着大漠苍狼的武士反而处在了暗处。 她想动却又不敢动,只在茫然地顾着四周,好似在等什么一般,而等着他的却又是一掌大漠苍拳,这次的一拳比刚刚的那一拳更为的凌厉迅急,不过劲道却是松散了许多,看来这小白狼还是舍不得伤了如此佳人的。 尽管烟雾弥漫,凭借着敏锐的感觉,少女仍是躲过了这一拳,但此时她右臂上的白纱袖已被撕破了。因为就在拳风划过的刹那间,小白狼化拳为爪,硬生生地想抓住少女的手腕,但她的手臂如游鱼一般,突然又棉柔似水,绕过他的指尖,只让他抓破了几痕白纱袖。 “看来我未来夫人的修为是远超出我的预料啊,那你再试试这一拳。”小白狼不急不缓道。 “沙暴回天!”小白狼怒吒道。 这是大漠苍拳的最后一式,也是最为致命的一拳。他本应不该对沐筱声如此残暴的,但小白狼却仍是下了死手。因为他已经察觉出了眼前的少女有些不对,她并不是沐筱声,这燕地之内是不会有人能轻易地躲过他的大漠苍拳的,而且还是接连躲过了两拳。很显然眼前的沐筱声不是那呆子扮的,便是当初那暗中下迷香的人! 小白狼自是和那背竹篓的呆子交过手,知道他有几分几两的本事,他若没了那根不凡的黑竹竿,恐怕连他一招的大漠苍拳都接不住,所以眼前的这个沐筱声恐怕就是当初暗中出手的那个人,只不过她伪装的似乎也太像了,岂非她也是个女人? 他冷漠一笑,烟雾缭绕下,地面却窜出道道沙龙,它似有生命一般,狰狞,嗜血。狂沙凛冽中,犹如群魔乱舞,从四面八方不停地像眼前的沐筱声袭来。 白纱少女虽是身法如风,却也疲于应对这些不知疲倦的沙龙,她仍是急切地望着四周,却根本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烟雾,和这本该静谧的夜。 “别天真了,他们估计早就逃了,还会来救你吗?本以为能迷倒我小白狼的人会聪明一些,没想到你和那个呆子倒是差不多,真是物以类聚啊。”小白狼笑道。 他本是可以趁着少女应付无情的沙龙之际,偷袭她的背部,肩部等多处破绽。小白狼却是迟迟不出手,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他并不是不屑于偷袭,而是比起杀死一个人,他更喜欢的是折磨着一个人,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眼前的沐筱声却依旧是躲闪于群龙之间,虽是渐显疲惫,却并未被这沙龙击伤,毕竟她是活人,而这沙龙却只是死物,死物又怎么能和活人斗?不过,眼前的这个活人,也快被活活累成死人了。 突然,旁侧的灌木丛中传来了一道声音,急切道:“无常,你可接住了!” 小白狼瞪大了他那双犹如狼目的眼眸,还未眨动一下,他已经窜入了空中,与姬无常争夺起了这罐状的不明物体。 由于沙龙的拦阻,姬无常却是比小白狼慢了一个身位,眼看着这东西就要被小白狼拿走了,他突然喝道:“看我的**香!” 话音刚落,他已撒出了一把白色粉末,小白狼立即闪过身去,又转身一跃,仍想夺这东西,不过却早已晚了,姬无常的手里早已握住了这东西。 小白狼恼怒万分,姬无常却在笑,他得意道:“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东西,我便给你了。” 但话音未落,小白狼已趁着烟雾闪到了他的身前,而姬无常的身后却又是无数道嗜血的沙龙,他躲过了背后的几道攻击。不过转过头来,小白狼的大漠苍拳已至了身前,这次拳形却与之前的不同,并不是五指并拢,反而是四指曲张,拇指在后,正在姬无常迟疑之际,这四指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 由于小白狼长期生活在大漠,这四根手指已被大漠铁沙磨砺得比锋刃还要凌厉,但这一切并还没有结束,四指突然顿了顿,接而五指并拢,又是一技冲拳,大喝道:“这才是真正的沙暴回天!” 四个字刚脱出口,眼前的人已被狂暴的拳风击飞,这风暴就好似大漠中无情的龙卷风,足以把任何人活活地撕裂,姬无常被一拳击飞得不见踪影,不过却有一个东西不知何时已击在了小白狼的身上。 这东西便是刚刚姬无常夺走的那个罐状物体,不过它打在身上并不痛,小白狼也并没有理会,但是如今他却感到了不对,因为这些东西黏糊糊的粘在他的身上,他自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他拍了几下,又嗅了嗅,这东西竟香得让人接受不了,他迟疑道:“这是……蜂蜜?” 话音未落,烟雾中已躁动了起来,无数不足拇指大小的昆虫如潮水般袭来,狼烟虽是被燃得更浓了,已熏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这不明生物,但它们却仍是不知疲倦的涌来,一些后来的生物竟也渐渐免疫了这诡异的大漠狼烟。 “这是……噬人蜂!”一名大漠武士喊道。 “少主,这噬人蜂可是天下剧毒之物,被叮上一口,就连狡医狼也未必救得活,我们还……”又一名大漠武士道。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倒了下去,全身迅速被噬人蜂涌入,再眨一下眼,眼前的尸体只剩下了黑色的骸骨,连血水都不剩半毫。 “撤!人我们先不追了,想必他们也是逃不掉的!”小白狼急切道。 大漠苍狼如披星戴月,瞬息间,已走得无影无踪,只有这烟雾下几具黑色的骸骨,也已被曾经同伴慌乱的脚步无意间踩碎。 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一群矫健的狼,但后面还有一道更为有趣的风景,那是一群不知疲倦的噬人蜂! ; 第八章 底线 天还未亮,老林中却已下起了雨,蒙蒙的细雨悄如珠帘,浸透的不只是这静谧的夜,还有落寞的人心。[燃^文^书库][].[774][buy].] “你可要挺住了,我的银针要刺入你最为痛楚的几处大穴,才能止住你的血。”沐筱声忧切道。 “你来吧,我没事。”姬无常苦笑道。 他的前胸已被那小白狼的大漠苍拳打得血肉模糊,没有一根肋骨是完好的,近乎粉碎,最为严重的却是他如今血流不止,如果不及时止住血,他可能就活不过今夜了。 少年倘若不是自小生活在那荒山里,以凶兽为食,兽血为汤,筋骨生得比寻常人要结实得多,恐怕如今他早已死在了那大漠狼烟之中。 他的这抹笑容还未消逝,几根银针已如这冰冷的雨滴一般,依次扎入了他胸前的华盖穴,紫宫穴,玉堂穴,还有中庭穴。 这几大穴位处于前甘支脉,以运气血,如今被银针刺入来抑制血气,防止血流过快,压迫整个体内大动脉。渐渐,这银针十分的见效,少年的前胸虽仍是血肉模糊,却已不在淌血,但让人看了仍是触目惊心。 沐筱声将自己的白纱撕去,又在附近的林子采了一些生血提气的草药,用嘴嚼碎后敷在了姬无常的胸膛,再将那白纱布细细地缠绕在他的身上。 少女的幽香萦绕在少年的身旁,她的手臂,她的额头,甚至她娇柔的面容都曾是似曾相识,但他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整个过程除了血,便是血,很难想象眼前的少年是如何挺过来的,若是常人不被那大漠苍拳活活打死,也要被这痛苦生生折磨死,但眼前的姬无常却仍在强颜欢笑,他的一切真的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无常,喜怒无常。 血虽是止住了,沐筱声仍是一脸忧愁。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少年能康复的希望并不大,因为他们如今只能躲避在这老林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既没有充裕的草药,也没有干净舒适养伤的地方,更何况这老林早晚温差很大,中午炎热干燥,晚上则阴冷潮湿,这样的生存条件,很难让少年的伤痊愈,甚至不愈发严重都是一种奢望。 姬无常抬头看了看这忧愁的面容,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吗?” 沐筱声摇了摇头,仍是一脸忧切。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姬无常缓缓道。 “她是谁?她漂亮吗?”沐筱声道。 “她漂不漂亮,我并不知道,因为我早已记不起来她了,只知道他存在于我残缺不堪的记忆里。”姬无常道。 “残缺不堪的记忆里?”沐筱声疑惑道。 “没错,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记不得自己多大了,也记不得曾经的人和事,就连我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姬无常缓缓道。 他就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似乎在刺入听的人的心中,少年却已习惯了这种感觉,碌碌十几年他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有时候他反而觉得记不起来过去,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就不会烦恼,也不会忧愁。但现实却好似一步步地引领着他,去探寻自己的过去,这少女就好似是上天派来的人,只可惜她根本就不认识姬无常,也从未离开过北夷大陆。 “也许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像她,却根本不是她,我是沐筱声,也许我比她在你的记忆里更好,更温柔。”沐筱声悠悠道。 她在洞最为干燥的地方,给少年铺了一个简单的床铺,下面垫得是几层烘干的稻草,上面铺得却是她曾穿的白纱,沐筱声轻轻地扶着姬无常,将他安置在了刚铺好的床铺上,又开始捣碎一些草药,准备留给他明天更换的。 姬无常就躺在那幽香的白纱上,看着这忙碌的沐筱声,淡淡笑道:“没想到北燕国的公主却会这样的照顾人,让我简直难以置信。” 沐筱声只哼了一声,她长得虽是娇美,身上却不带有一丝娇气,仍在娴熟地捣着草药,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和那顺着发髻淌下的晶莹的汗珠,却依旧那么美。 少年似是已看痴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温馨,和煦。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被人照顾的滋味,如今还是被一个容颜倾城的少女悉心照料,而且她还是北燕国的公主。这就算是做梦他也会笑出声来,但他并未做梦,他还是笑出声来了。 “你笑什么?”沐筱声没好气地问道,她似是已想到了些什么。 “我只不过在想,有如此佳人相伴,就算让我多受一次伤也是值得的。”姬无常悠闲道。 但这句话还未说完,他这张看似悠闲的脸却在扭曲,因为他刚刚的笑声似是太为急促了,以至于牵扯到了伤口。 “你不要再说话了,要安心的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一些。”沐筱声急切道。 只不过她后几个字说得有些迟疑,模糊不清,因为她知道少年的伤要想痊愈恐怕是太难了,即使她的医术卓绝,也难以有三分的把握来治愈他,更何况如今是在逃亡,殊不知哪一天那群大漠武士和小白狼又会追上他们的。 姬无常又淡淡一笑,缓缓道:“不要骗我了,我的伤我最为清楚,即使我不懂医术,也知道如今的这种状况下,我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你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吧,我是送不了你了,只愿那呆子张道陵能把你活着送回北燕国。” “你……”沐筱声说不出话来,内心一阵酸楚,她未抬起头,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泪,泪水就缓缓地落在那洞内的黄土上,溅起的灰黄色泥花,却比外面的雨要好看得多。 “我最讨厌爱哭的女孩子,泪水总是让我心烦,但你却不一样。”姬无常淡淡道。 “为什么?”沐筱声哽咽道。 “因为你就算是哭了,但还是那样的美,美得让人怜惜,美得就像是那人间的四月天。”姬无常悠然道。 沐筱声蓦然间又笑了,这世上的女孩子倘若听了这样的话,无论是实话,还是假话,想必都是会笑的,她擦了擦泪,轻柔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哄女孩子的吗?” “你怎么又笑了,还是你哭的时候更美一些,也更温柔一些。”姬无常蹙眉道。 “我看还是你哭的时候更好看一些。”沐筱声瞥了他一眼,悠然道。 这难得轻松的氛围很快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因为有人走了进来。 但当他穿过洞口的雨帘,露出那张憨实的脸来,沐筱声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弛了下来,她长叹道:“你总算是回来了,草药都采齐了吗?” “都采齐了。”张道陵回道,不过他的兴致却不太高。 沐筱声连忙接过了张道陵手中的草药,喃喃道:“虎血藤,当归草,熟地黄和黄精,还好这老林中的草药还比较齐全,这些虽不是灵药,却也可以让病情稳固一阵日子了。” 此时,她才抬起头来看向张道陵,她本想是道上一声谢的,却发现张道陵的神情有些不对,虽然仍是同往日里一般的木然,但眉目间却有些疑虑,他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只要是明眼人自然是能看得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那小白狼又追来了?”姬无常疑虑道。 “没有。”张道陵默然道。 “你又遇到噬人蜂了?”沐筱声忧切道。 因为正是他们在夜里偷走了那千年槐花树的花蜜,又以它引来了那群既贪蜜又爱吸食人血的噬人蜂,沐筱声看到张道陵如此呆然的样子,自然是想象到了这一点。 “也没有。”张道陵依旧一脸默然。 “那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这个呆子倒是说话啊!”姬无常急切道。 “我……我杀了一只野兔。”张道陵吞吞吐吐道。 姬无常和沐筱声看着他右手拎着一只很是肥美的野兔,不禁狂笑不止,姬无常虽是仍缠着绷带,每大笑一声,便会有钻心的痛,但他仍是止不住的笑,因为眼前的这个呆子简直让他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为可笑的一个人了。 但对张道陵来说,这并不可笑,反而让他值得悲伤上一阵子。他从未杀过生,自小也是和师傅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平日里他只吃素食,从不杀生,这虽不是师傅要求的,却也一直认为这是正确的,世上的万物都值得兼爱,不应去杀戮,可今天他为了朋友,却不得不打破了自己的底线。 “你们笑够了没有,这兔子本不该死,但我却还是杀了他。”张道陵沉重道。 言语间也有些恼怒,他平日里话虽多,但无论你怎样挤兑他,他都不会这个样子,可见如今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沐筱声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这并不怪你,没有这兔子,我们便没有力气逃出这老林,无常的伤更是好不了,要怪只能怪那些坏人,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 张道陵仍是一脸凝重,可见沐筱声的话虽是有几分道理,却仍是解不开张道陵的心结。 姬无常却淡淡一笑,对着张道陵问道:“命是否分贵贱?” “不分,万物皆是平等。”张道陵坦然道。 “那这世上是兔子多,还是人多?”姬无常又问道。 “这……我却不知道。”张道陵迟疑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点。”姬无常道。 “哪一点?”张道陵问道。 “倘若死了一只兔子,却可以救千千万万的燕地百姓,你是救兔子,还是救人?”姬无常道。 “自然是救人!”张道陵凌厉道。 蓦然间,这呆子终于又展颜一笑,似是想通了什么。虽然他生得并不好看,但这笑容却绝对是世间最为纯洁的笑,不带有一丝世俗。 ; 第九章 转机 沐筱声那双动人的眼眸正盯着姬无常的脸,瞬也不瞬,好像要说什么,可她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只是在温柔地瞧着他。[燃^文^书库][].[774][buy].] 姬无常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他突然笑道:“怎么你在回忆里记起我来了,我就说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一般少女见过一面后,是不会轻易忘的。” 沐筱声却撇了撇嘴,仍是悠然道:“我还是记不得曾见过你,不过……我却感觉你与之前不一样了。” “他哪里不一样了?”张道陵插嘴道。 “自然是……他穿我衣服的样子比以往可爱得多了。”沐筱声掩面笑道。 刚刚与小白狼那一战,他以易容术假扮沐筱声,但面容可伪装,这衣服可却只有一件,他也只好与少女换了下着装,至今仍是没有换过来。因为这白纱衣裙早已是血迹斑斑,他自是不会让这么脱尘的少女,再换上这样的衣服的。 张道陵也打量了一下躺在草垫子上的姬无常,似乎觉得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以往那般夺目的神采,显得有些病殃殃的,他又皱眉道:“你刚刚问我的话,我似是懂了几分,但有一点我却是有些不太懂。” “你哪里还想不开,我自会将你这执拗的呆子硬生生地板过来。”姬无常懒散地答道。 “你说我杀一只兔子,却会拯救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但我若是救不出那北燕国王,便救这不了这千万的燕地百姓,那只兔子岂不是白死了?”张道陵迟疑道。 姬无常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张道陵,想笑却仍是强忍住了,他缓缓道:“你一个人自然是救不出那北燕国王的,可我们一群人想必是可以救出来他的!” “你……你打算帮我们了?”张道陵激动道,此时的他却好似聪明得过分,瞬间便领会了姬无常话的意韵。 “我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送死。”姬无常漫不经心地回道。 沐筱声不禁眨了眨眼睛,刚泛起光亮,似是那黑夜里最为璀璨的星光,但倏然间却又变得黯淡,忧怨,她轻柔道:“你还是安心养伤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 “可是你认为我的伤根本就痊愈不了了,对不对?”姬无常凝视着她问道。 沐筱声似是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她在逃避,她害怕自己的实话会伤害眼前这个看似乐观的少年,她最终仍是选择了沉默,但泪水却是最好的答案,她只是在哭泣,无声地流泪。 而眼前的姬无常却在笑,他想起身去安慰落泪的少女,却是剧痛难忍,根本动弹不得,但他仍是在笑,这笑容并不是伪善的,而是如以往一般洋溢着睿智,不羁。 他笑道:“我就说过还是你哭的时候更美一些。” 沐筱声抹了抹泪花,掩面哽咽道:“还是你闭嘴的时候更讨人喜欢一些。” “那么说你曾喜欢过我喽,不过几日便让这燕国公主仰慕于我,我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姬无常笑道。 “你……”沐筱声急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莫名地慌乱,她越是想说话,反而越是说不出口,就连本哭得是惨白的面容也红润了许多,娇羞之色,更为倾城。 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还是让你死好了,这世界就清净得多了。” 这本是一句恶毒的话,但从沐筱声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温柔得多,就似那四月春风,清新绵柔,莫想是伤人,就连听得人都似是早已醉了。 “只可惜我偏偏却是死不了,而且我还会痊愈,甚至会比以往的修为更高,也比以往更为的厉害!”姬无常正色道。 他一脸凝重,话听得虽是有几分浮夸,但他的神情却是骗不了人的,他是在很认真地说这句话,并没有半分的玩笑之意。 沐筱声早已停住了啜泣,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好似昨日里那放荡不羁的少年又回来了,她又轻揉了下眼眸,可眼前的人依旧是卧躺在破败的草垫子上,遍身血迹斑驳,但他却在耐人寻味的微笑。 “你的医术看来是不错的,但你有办法治好我吗?”姬无常问道。 “若是在北燕国,我当然有把握治好你,只不过……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再加上这里诡异多端的天气,我只能维持你的伤势,根本难以让你痊愈,这你可别怪我。”沐筱声无奈地叹息道。 “怪你?我为什么又要怪你?”姬无常笑道,他顿了顿,又紧接着问道:“这里的环境比起那北夷大漠,哪里更为恶劣一些?” “自然是那北夷大漠,这里尚还有水,有药草,甚至还有这藏身之地,可那荒漠里却只有无尽的狂沙,莫说是水源了,就连一块风化的石头都是难寻的。”张道陵皱眉道。 “你说这话又是何意?”沐筱声忧切道。 “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两点,第一点,我们若是连这里的环境都忍耐不了的话,去那无情的北夷大漠无非就是送死。”姬无常凝重道。 张道陵和沐筱声都不禁点了点头,脸色虽是很难看,但却十分认同。 “那第二点又是什么?”张道陵问道。 “第二点便是,那噬人的北夷大漠都未曾要了我的命,我自然是可以活着带你们走出这片老林的。”姬无常接着道。 “可你……你刚刚还说你自知活不长了……。”沐筱声迟疑道。 姬无常却淡淡一笑,他缓缓道:“有一次在那北夷大漠里,我走了数天数夜,最终却发现自己仍是在那原地绕圈,行进了几天不过五里,再加上大漠的天气诡异多端,早晚是阴风怒嚎,而晌午却是烈日炎炎,巨大的温差不断地折磨着我的身体,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住了,又恰还赶上了大漠最为致命的龙卷风,我连逃地力气都没有,只能任那残暴的风来蹂躏自己,那一次我全身的骨头都近乎碎了,只有奄奄的一口气在,但我仍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痊愈过后,修为反而是更精进了一层。” 沐筱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姬无常,疑惑道:“那你是怎么痊愈的?” “有些伤并不只是医术可以治好的,得靠这样东西。”姬无常坦然道。 顺着指尖看去,姬无常的手指却在指着少女,她有些不解,又是有几分羞涩,因为少年的指尖正指着她那诱人曲线下的胸脯。 少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指尖又突然上弯,好像在让她过来。 沐筱声迟疑地走了过来,轻柔地坐在了少年的身旁,她从未如此地靠近一个人,但这个人她刚刚还曾扶过他的肩,他的臂,甚至还轻搂过他的胸膛,少女仍是难以形容的羞涩,紧张,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只能听见她紧促的心跳声,少年的这双手莫名地划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她不禁在颤抖,而当她晃过神来的时候,姬无常的手中却多了半块幽绿色的古玉,这古玉的颜色实在是妖娆得很,她虽是北燕公主,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瑰美独特的古玉。 “这是你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我怎么不知道?”沐筱声轻柔道。 “我的天觉手,恐怕只有这上天才能发觉得了,又怎会让你这个小丫头发现?”姬无常笑道。 他说起这句小丫头来,实在是十足的老成,尽管他恐怕比眼前的沐筱声还要小上几岁,面容尚还清秀稚嫩,不过他挺拔的身躯,和那双老练深邃的眼眸足以让他比寻常的少年要成熟得多。 无情的岁月总会更加地磨砺不幸的人! “你就打算靠这半块玉来治伤?它看起来不过只是一块玉,挺多能做一个玉坠而已。”沐筱声眨了眨眼睛道。 “有些东西你们是不懂的。”姬无常缓缓道。 他又看向了张道陵,凝重道:“喂,呆子,接下来我便要疗伤了,放哨把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我又有什么任务?”沐筱声问道。 “你便多磨一些草药,做成药粉,留着我们以后路上用。”姬无常道。 这句话说完,他已艰难地坐了起来,幽绿的古玉挂在他的胸前,泛着妖娆地青光,他也闭上了眼眸,悄无声息。 渐渐,他又走进了这片黑暗,寻着一抹微弱的绿光,他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森林,静谧而又洋溢着勃勃生机,不禁让人觉得心胸舒畅,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这次你伤得很重,看来你又遇到麻烦了。”玉魂的声音依旧那么沧桑,不过此时他却觉得格外的亲切。 “还好这次你没睡得太久,不然我可就真的是遇到**烦了。”姬无常笑道。 “伤你的是谁?”玉魂问道。 “血狼门你可曾听说过?”姬无常凝重道。 “没听过,想必也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门小派罢了。”玉魂道。 姬无常唯有无奈地叹道:“对您老来说,血狼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我却不会任何术法,怎会敌得过他们的大漠苍拳?” 玉魂却笑了笑,道:“我是不会教你什么的,不过倒可以还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姬无常迟疑道。 一道刺眼的火焰蓦然间已冲向了少年,他却并未惊慌,反而是转身一跃,冷影剑已出鞘,剑尖轻柔地一点,便稳稳地接住了这道火焰。 少年瞪大了眼眸,依稀中可以辨出这火焰中含着一本古籍,但它并未有任何的损坏,反而是愈发的精致瑰美,隐隐还让他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只见古籍上刻着三个血红的古字:焚天决。 ; 第十章 焚天决 “这是……焚天决?”姬无常迟疑道。[燃^文^书库][].[774][buy].]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感觉好似在哪里曾见过这本古籍,只不过印象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蹙眉道:“这难道……是梵大书房里的那本书?” “没错。”玉魂平淡道。 姬无常却丝毫不淡定了,他要不是看不到玉魂的身影,恐怕就要在他的面前撒泼一回。因为当日他好不易才得到这本火系古籍,而这本书也似是与他颇为有缘,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就在当日,它却诡异地从他手中消失了,了无痕迹,想不到竟是被这玉魂给夺了去。 “我说当日这焚天决怎会突然间泛起刺眼的绿光,而后又莫名地消失了呢?”姬无常撇嘴道,一脸的不愿。 “倘若不是我替你保管着,你觉得这焚天决你能带出梵门吗?”玉魂默然道。 少年不禁搔了搔头,脸色有些尴尬,却大言不惭地嘟囔道:“你说得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啊。” 他又紧接着问道:“这古籍里到底有什么啊?” “这是一本古老的火系术法。”玉魂淡淡道。 “火系术法,那它厉害吗?”姬无常问道。 “任何术法倘若学得精髓,都会是不凡的,术法不分优劣,分的只是学习术法的人。”玉魂缓缓道。 “那我若学会这焚天决,岂不是也可以与小白狼那大漠苍拳较量一番了?”姬无常笑道。 “大漠苍拳?听起来像是土系的一种拳法。”玉魂道。 “的确如此,大漠苍拳的拳风刚劲,伤敌之前必要伤己,但就凭着这份凶狠毒辣,足以一击杀敌,我便是中了那大漠苍拳的最后一式,沙暴回天,才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姬无常正色道。 “这拳法似乎是有点独特,伤敌前先伤己,常人必是不会练如此的术法的,因为他们只想到伤己,却并未想到这般拳法可以一击杀敌,可见你口中的这小白狼并不是个简单的青年人。”玉魂缓缓道。 少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蹙眉道:“我若练会这焚天决,能打过那小白狼吗?” “哪有这么容易就能练会这焚天决,你若能练会这本古籍,恐怕十几年都过去了。”玉魂反而笑道。 姬无常撇了撇嘴,道:“那是寻常人,我总是觉得这本书与我很有缘,说不定我可以练得更容易一些。” “那都是后话,眼前我还是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势吧,之后的一切只能看你自己的悟性了。”玉魂道。 话音未逝,少年只觉得胸前格外的温暖舒适,好似徜徉在生机无限的气海之中,源源不绝的元气在修复他的伤体,洗涤他每一寸的脉络。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晨曦总是明亮的,渐渐,山洞内也照进了些许光线,晃醒了正在洞口打瞌睡的张道陵。 他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姬无常正在草垫子旁坐着,手里翻看着一页似金箔般的纸张,而那沐筱声却是躺在他的身旁,睡得很是香甜。 眼前的这个少年,简直让他认不出来了,不再是昨日般的奄奄一息,反而是神采更胜从前,但他最为注意的却不是这点,而是他穿的这件黄衫却是自己的。 “你的伤竟全好了?”张道陵吃惊道。 “虽未痊愈,仍需草药来调理外伤,不过也并无大碍了。”姬无常缓缓道。 张道陵虽是惊诧万分,却也不得不信,因为姬无常既然能换上他的衣物,就说明他已是行动自如了。 “你的衣服还蛮合身的,我便换过来了,以后还一件便是了。”姬无常毫不客气地说道。 张道陵唯有苦笑,虽然他只有这么一件像样的衣服,也只能憨憨道:“既然你喜欢就好了。” 姬无常却是并不在意这些,仍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这页篇章,张道陵不禁也觉得好奇,便要凑过去。 但当他仍距离姬无常不足两丈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难以在向前走半步。于此同时,他也觉得浑身莫名地燥热,就像是八月的酷暑提前到来了一般,可眼前却只是四五月份,怎会如此的难耐? 张道陵这执拗的性格,必是想不到这是眼前的这页篇章所引起的,他仍是想先去瞧个究竟,他又是向前迈出了一步,但这一步还未落下,他人却已弹出洞口,身体硬生生地撞在了洞壁上。 巨大的声响回荡,吵醒了正睡在少年身旁的沐筱声,她睡眼朦胧,又一声嘤咛,此时的她不仅是娇美,更有了几分妩媚,让人看了怎能不心动,可姬无常却似根木头一般,仍在看着那页篇章。 渐渐,他也已缓过神来,因为沐筱声的秀发已贴在了他的脸庞,他不禁有些错愕,紧接着便是难以形容的羞涩,但身旁的少女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在蹙眉道:“这是什么?上面怎么全是古字?” 倏然间,她已抬起了头,但她却已动弹不得,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不仅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甚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奈何少年身法如何的了得,却也躲不过这般的巧合。 突如其来的香吻缀在少年羞红的脸庞,而少女的脸也似那四月的桃花,白皙中透着粉嫩,然而芳菲未尽,哀嚎声却是层迭起浮。 张道陵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洞内,哀嚎道:“可是摔死我了。” 姬无常连忙转过头来,迟疑道:“你……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怎么的,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张道陵皱眉道。 沐筱声也渐显慌乱,只是缓缓道:“你总是有些疑神疑鬼罢了。” 张道陵却是盯着眼前的两人,摇了摇头,依旧皱着浓眉,疑惑道:“这洞里真的没发生什么吗?怎么你俩的神情如此的奇怪?” 这句话还未说完,两人便异口同声道:“什么也没发生!” 张道陵只好摆了摆手,无奈道:“好吧,我就当真的见了鬼了。” 姬无常看着洞口,缓缓道:“我的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沐筱声也点了点头,不过她的眼睛却不敢看向少年,只是低头道:“你的……伤已好了?” 虽然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这声音却可以辨出她是无比喜悦的,因为这灵动的声音就像是条欢快的小溪,让人听了只觉得是舒畅,轻柔。 “只需每日换些草药,等着外伤好了,便会痊愈。”姬无常缓缓道。 沐筱声蓦然一笑,竟只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如此温柔的女人了,轻柔的语调,倾世的容颜,又会如此悉心地照料一个人,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少女会是北燕国的公主? 她似乎是太完美了。 简单的整理过后,他们已走出了洞口,向老林的西北隅走去,因为过了这片老林,便是平顶山,而再过了这座山,便是入了北燕国境内。 看似遥远,但对眼前的三人来说并不是太远,因为他们不知在何处猎得了几匹飞燕马,马跃如飞燕,一日千里。 “我是真的是佩服你,无常,你不仅是懂得如何榨取那千年槐花蜜,还能驯服这两匹飞燕马。”张道陵肯切道。 “我最擅长的可不是这些。”姬无常不怀好意地笑道。 “那你最为擅长的是什么?”沐筱声正坐在他的背后,双手紧搂着他结实的腰,眼睛却在泛着好奇的光。 少女问得如此热切,他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只是在吞吞吐吐,却不肯说出一个字来。 “绝天派弟子,最为擅长的自然是盗窃了,不然他怎会自称小盗皇姬无常?”张道陵笑道。 “想不到你这呆子今日的脑子却是灵光了许多啊。”姬无常笑道。 少女听了也不禁莞尔一笑,她却转过头来看向另一匹马上的张道陵,轻柔道:“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因为你知道的秘闻恐怕是比我们二人所知道的都要多。” “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碌碌二十年,我却是第一次下山,第一次看这外面的世界。”张道陵无奈道。 “你可知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燕地吗?”沐筱声突然问道。 张道陵皱了皱眉,似有所思,又缓缓道:“据传几千年前,这片土地上并没有人,主宰这里的是一群叫做灰沙燕的魔兽,后来却不知怎的突然灭绝了,但灰沙燕一族却给这里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培育了沃土万里,后移入这里的人族为了纪念灰沙燕一族,便把此地称为燕地。” “你虽足不出屋,却可以知道千百年前的事情,所以书读多了,必然是好事,你又何必纠结这下山与不下山,出门与不出门呢?”沐筱声笑道。 姬无常虽是有些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他仍是有几分疑惑,缓缓道:“那灰沙燕一族既然已在此地生活了千年,又怎会突然间灭绝?” “据说那是与千年前那个不详之物有关,那是一场祸乱!”张道陵正色道。 “千年前的事谁又说得清呢?足以使沧海变桑田,桑田化沧海。”沐筱声叹道。 姬无常却是眉头紧锁,喃喃道:“祸乱?” ; 第十一章 入城 平顶山的风光只有见过的人才知道,比起天池山的巍峨高耸,气势磅礴,平顶山地势虽不够高,也不过绵延几十里,却有着独特的秀美,尤其是这四月刚过,五月出头的景色,静雅险秀的原始森林,碧潭银瀑,幽若九天悬下的皎洁匹练,好似羽化成仙之境。[燃^文^书库][].[774][buy].] 但如此良辰美景,能够欣赏的人却只有这逃难的三人而已,虽是可悲,却也庆幸。 “这平顶山似是脱俗之境,怎会没人观光,而那遥远凶险的天池山往年来往的人却是数不胜数,这世道也真是奇怪。”张道陵摇头叹道。 沐筱声却是笑了笑,轻柔道:“既然是脱俗之境,又怎会沾染世俗,就连平顶山的名字也是如此的平凡,可见也只有这平凡的名字,才会保留住这原始之美,羽化之色。” 姬无常想的却不是这些,他蹙眉道:“那天池山也不见得是人人都能登顶的吧。” “天池山虽是朝圣之地,每年朝圣的燕人络绎不绝,但却只能停在那天池山主峰的山麓下,想要登上那峰顶,难若登天。”沐筱声点头道。 “那传说中的封天池又在哪里?”姬无常道。 “自然是在那天池山的峰顶,但只有修为甚高的修士,才能去那封天池朝圣,通常每年都是南燕国和北燕国几大世族的人,才会去那里祭祀,缅怀燕祖封天。”沐筱声道。 “他们去封天池真的只是为了朝圣?”姬无常狐疑道,脸上带着些许的猜疑之色。 沐筱声平常就连语调都是温柔的,可如今却是有些恼怒,她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掐住少年的耳朵,瞪眼道:“我们燕人朝圣的心是不容你们外人玷污的,你们这些俗人自是不会懂得的。” 姬无常的性子正是喜怒无常,倘若别人对他温柔,他只会显得不耐烦,而有人对他吹胡子瞪眼时,他却反而显得高兴得多,只可惜这少女并没有胡子,只有这一头秀美及腰的黑发。 他笑道:“恐怕这脱俗的燕人只有你一人而已,那封天池必是有什么秘密,不然南燕国怎会在朝圣谷雨之日大开杀戒,血洗封天池?每年朝圣只不过是各大世族寻秘的借口罢了。” 沐筱声听得有些神情恍惚,想要辩驳,却还未开口,姬无常便紧接着道:“恐怕你父亲被困在大漠的事也与这封天池的秘密有关。” 少女白皙红润的脸瞬时泛青,她忧切道:“那我父王岂不是更危险了?” 姬无常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恰好是与此相反,你父王反而会安全得多。” 沐筱声仍是有些质疑,蹙眉道:“这是为何?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虽没有十分的把握断定你父王无恙,却至少可以判定他如今并不会那么轻易死!你还记得那小白狼吗?”姬无常道。 “我怎会忘了他,他那个卑鄙无耻之徒,求亲不成,却要以我父亲来逼婚!”沐筱声狠狠道。 “那你可就错怪他了。”姬无常笑道。 “你怎会帮一个坏人说话,就连你也是被他打得深受重伤,你难道忘了吗?”张道陵也愤恨道。 “就因我被他打伤过,我才知道他这个人并不简单。我的易容术卓绝,他却可以在两招之间识破,而我的身法也是飘渺无踪,他却可以一式沙暴回天重伤于我。可见他并不是个只贪恋美色的人,无论是眼力,还是修为手段都是可怕得很。所以形容他的词不应是卑鄙无耻,更应该用阴险毒辣才对。”姬无常坦然道。 “那我父王岂不是更危险了?”沐筱声忧切道。 姬无常却仍是摇了摇头,坦然道:“你们还记得他当日说的话吗?他说他才应是那大漠之王,无论北燕国还是南燕国都终究要沦为血狼门的属国,燕人也终究会沦为大漠狼族的奴隶!” 张道陵和沐筱声听得真切,脸色也愈发凝重。 他紧接着道:“可见血狼门虽是与南燕国联手设计陷害北燕国,却不见得以后仍会联手,他们双方各自心怀鬼胎,都想吞并了对方,而你父王却是其间最为关键的旗子。” “可他利用我们过后,仍是会除掉我们。”沐筱声忧切道。 “不错!只要他们捉到你,而后逼你与那小白狼联姻,以后这北燕国就自然是血狼门的领地了。不过我总觉得你父亲仍是把握着什么秘密,不然那血狼门早就与北燕国和谈,商议共伐南燕了,也不至于迟迟没有你父王的任何消息。”姬无常皱眉道。 “也许……回到北燕国后,雨王会告诉我们更多的消息的。”沐筱声迟疑道。 飞燕马蹄声呼啸,嘶鸣过后,绵延几十里,尽收眼底。 平顶山已过,他们便安全得多了,因为眼前他们已入了北燕国的领地。这里虽是边陲之城,却也是人丁鼎盛,只不过大多都是身着甲胄的士兵罢了,比起闹市的嘈杂,这里却是肃穆得多,氛围格外的凝重,让人不禁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沐筱声却是尤为的心喜,并不是因这思乡之情,而是对这边塞氛围的满意,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守护住这千万的燕国百姓,但她喜色中却透着忧切,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发生战争的。 “之后我们该去哪里?”姬无常缓缓道。 “我们需先回到北燕国都龙雀城,之后再与雨王商议如何才能救出我父王。”沐筱声道。 姬无常却是迟疑了一下,眉头皱得发紧。沐筱声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轻柔道:“你怎么了?是伤仍未好吗?” “雨王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姬无常突然问道。 沐筱声虽是有些疑惑,仍是答道:“雨王是我父王的结拜兄弟,他为人贤德忠良,这边疆的军队便是由他管理的,你看这里军纪严明,便是他管理有方,是我北燕国难得的良才。” “那你觉得他如今仍会忠于你的父王吗?我们回到那北燕国都不是自投罗网?”姬无常平淡道。 “你怎么进了这北燕国境内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张道陵撇嘴道。 “就是!你简直比他还不正常!”沐筱声掩面笑道。 “我只是觉得这里虽是北燕国领地,却也不见得比那小白狼追杀的老林要安全,因为在那里我们至少会时刻保持警惕,而在这里我们却会放下戒心,便很容易不知不觉中了别人的圈套。”姬无常缓缓道。 “我是该警惕一下,不过该警惕的人却不是雨王,反而是你!”沐筱声凌厉道。 姬无常却是有些错愕,他的这个神情恐怕是比往日的张道陵还要茫然,呆楞。 沐筱声莞尔一笑,抿嘴道:“有你这小盗皇姬无常,我这个北燕公主又怎会放心得了呢?尤其是我北燕王宫藏宝甚多,恐怕你的手又会不禁发痒了。” 姬无常却是皱了皱眉,没心情与她说笑,但少女轻柔的手却仍是抚平了他的戒心,沐筱声轻柔道:“你就放心吧,无论是谁背叛我们,也绝不会是雨王!” “只愿如此。”姬无常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的这口气还未舒完,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急切道:“等等!” “等什么?”张道陵疑惑道。 “等我想一想!”姬无常凝重道。 “你又是怎么了?”沐筱声无奈道,语调仍是轻柔得像风,但少年的脸色却仍是阴沉得可怕。 “你不觉得我们一入城便有些不对吗?”姬无常道。 “哪里不对?士兵们把守森严,城内氛围肃穆,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张道陵缓缓道。 “我不是说这城内不对,而是我们走的路有些不对!”姬无常皱眉道。 “路便是路,哪里不可以走?”张道陵道。 “这条路却是不可以走!”姬无常凌厉道。 沐筱声疑惑道:“这里为什么不能走?前面不是还有人在……” 她这句话并未说完,却发现她手指指向的前方却是没有路了。 “我们怎会走到这里?”张道陵惊诧道。 姬无常叹了口气,缓缓道:“恐怕这是有人在故意为之!” “这路是我们自己走的,又怎会有人能左右我们的思想?”张道陵道。 “路上每遇到一次巡逻兵,我们便会被巡查一遍,以确保不是外邦混入的细作,我们为了早日到达那北燕国都,走的路都是不知不觉间避开这些巡逻兵的,显然有人也看出了我们这一点。”姬无常凝重道。 “话虽如此,他们又怎会也走这条路,只是为了围堵我们?”张道陵迟疑道。 “他们走同样的路只因为他们本就是外邦人,不得不躲避那些巡逻兵,而他们的目的……”姬无常缓缓道。 这句话还未说完,胡同内却响起了一阵笑声,让人听了不禁战栗,说起他是在笑,倒是不如他是在鬼魅般的狼嚎。 眼前的这个背影似曾相识,一袭白袍依旧,他徐徐转过身来,正是那大漠小白狼胡御龙! “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我们总是那么的有缘啊。”小白狼笑道。 这笑容总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中带着毒辣,远不如那大漠苍狼冷峻的面容…… ; 第十二章 魅狼 小白狼正打量着沐筱声身旁这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笑道:“年纪不大,本事却是不小嘛,竟然察觉出了我们的动向。” 当他说出“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张道陵和沐筱声瞬时转过身去,却发现后面已站着两个看似安然的大漠武士。 这两个人显然与之前的那拨大漠武士着装不同,并不是身着笨重的甲胄,而是一身轻便修身的夜行衣。若不是这黑衣的肩上绣有一只拳头大小的血狼头,谁也看不出他们是来自大漠,是血狼门的属下。这两个人戴着朦胧的黑纱,依旧是看不清面容,不过她们凸凹有致的身材却是显露无疑。 这一点却是让人难以琢磨,这两个大漠武士的身材小巧玲珑,显然不像是粗犷的大漠男儿,而像是透着几分秀气的女子,可这荒芜人烟的大漠又怎会有如此标致的少女,而且还是血狼门的杀手? 小白狼看着他们狐疑的表情,笑得却是更加开心,得意道:“你能察觉出我的踪迹,却是察觉不出你身后两人的身法,因为她们是血狼门的娇子,大漠中的魅狼,身如鬼魅,悄无声息间便能杀人于红尘中的大漠之狼。” 这句话刚说完,身后的两人便悄然拭去了那层朦胧黑纱,她们果然是女子,而且是娇媚似水的少女,每一个眼波都似是在挑逗你的心,而每一抹笑容也都是那样的独具风情。不过却是没有想到如此娇媚多情的少女,竟会是能在悄然间杀了你的杀手,更不会想到这血狼门竟然会精心培养这样的少女。 姬无常心里虽是忐忑不安,却也只能故作坦然,笑道:“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把自己族内的核心机密展露给外人,而你却是大方得很,不仅是告诉我她们的身份,而且还让我欣赏到了如此娇美的面容。” 沐筱声似是吃醋了一般,渐显怒色,在如此场合却也不可发作,只是小声道:“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去偷看那少女的脸。” 姬无常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拿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这眼神很微妙,若即若离,恐怕只有这冰雪聪明的沐筱声才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是:我在这拖延着小白狼,你们找机会便逃! 而那张道陵却依旧是一脸木然,只是抓紧了手中的黑竹竿,似是准备与那小白狼拼死一搏,丝毫看不出少年眼神的意韵,不过却是仗义得很,他淡淡道:“一会儿我持着这黑竹竿,定是可以抵挡那小白狼一阵子的,你们便趁机绕过身后的魅狼逃出去,再想办法招来那些巡逻兵救我。” 姬无常真是没心情搭理他,只是蹙眉道:“尽管你有那神秘的黑竹竿,可却只能用来防身,你的招式过于呆板,而他的大漠苍拳诡异多变,不出三招,你的黑竹竿必会被他夺去!” 小白狼只是默默地在看着他们,饶有兴味,他最喜欢的事便是看别人束手无策时,所有人慌乱不堪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的不凡,彰显出他的运筹帷幄。 他淡淡笑道:“这次你们是逃不掉的,我告诉你们她们是谁,便是不希望你们连栽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死人也是有权利知道杀他的人是谁,况且被一个娇媚多情的女人杀了,这也不免是件幸事。” 姬无常终究只是个少年,面对这久经沙场的小白狼显得稚嫩得多,一时间他竟从未像如此慌乱过,他只是在颤抖道:“这里可不是你的大漠,而已是北燕国的领地,你最好想清楚了,倘若杀了我们,你还能活着走出这北燕国吗?” “没人会在乎两个废物的死活,他们只会在乎这北燕公主,只可惜你觉得他们能拦住我带走她吗?”小白狼笑道。 沐筱声想开口说话,姬无常却已站在了她的身前,冷漠道:“他们也许拦不住你,但我却可以!” 他的话虽然底气不足,但他的剑却已挺在了胸前,似是一道长虹,那是他不屈的意志。 小白狼却也不笑了,他虽看不出少年的剑法如何,却是可以看出他手里的这把剑必是一把不凡之剑,剑虽未动,不过嗜血的剑气却已显露了出来。 “这次我本想是不动手的,可你却偏要逼我,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不好吗?”小白狼淡淡道。 姬无常缩了缩瞳孔,只说出了一个字,冷漠道:“逃!” 这个字刚脱出口,他的剑已刺向了眼前的小白狼,而身后的沐筱声却已拉起张道陵,在伺机寻找出路。只不过那两个魅狼却也难缠得很,无时无刻不在阻拦着他们的去路。不过却是不敢动手伤了沐筱声,但那张道陵却是惨了许多,虽有黑竹竿护身,却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沐筱声只有在呼喊,只可惜这里实在是过于偏僻空旷,无论她叫得多大声,也不会有人来的,即使那些巡逻兵来了,又能怎样?他们自然也是斗不过那大漠小白狼。 少女渐渐已有些泄气,不禁脸色黯然了许多,不过她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微妙,坦然却又凝重,说不出的诡异。 眼前魅狼的步法比之前更快了,身如鬼魅,幽然而生,却也不知怎的反而是捉不住少女二人了,每一招每一式都只是差了那么半寸。指尖每要扣住少女的手腕,她总是能诡异地从空隙中脱出,而那张道陵僵板的身子也似是灵活了许多,但他的脸色却依旧是木然,眼神中透着几分莫名其妙。 这大漠魅狼从未遇过今日这般诡异的事,自是当上杀手那日起,就从未失过手,而眼前这两人刚刚还是一副等着束手就擒的样子,如今却像是换了面目,丝毫让人捉摸不透。 沐筱声就在她们的迟疑之际,拉起张道陵已闪出了一步,但背后却已有两道流光刺来。少女身子巧如飞燕,身形一侧而过,两枚金镖恰好划过她的肩部两侧,却没有伤到分毫。 而那张道陵本应是中镖无疑,却不知怎的突然跪倒在地,一枚金镖削过他的长发,削掉了他盘发的玉簪子,而另一枚金镖竟准确无疑地打在了他的黑竹竿上,折在了他的脚边。张道陵跪坐在地的这双腿仍在不停地发颤,因为那折断的金镖中仍流出了说不清的黑色汁液。 悄然间,这素来冷漠没有言语的魅狼却是在笑,比起她们这残酷的笑容,她们飞身刺来的匕首却是更为的让人寒栗。 氛围阴冷,霞光却是分外明媚…… 霞光下,剑气如虹,每一道剑光极尽,却只是擦过小白狼的身影而已。这孤傲的胡御龙此刻本应是尽情地讥讽少年的,但他露出的这抹笑容却在渐渐地凝固,眼神也愈发地狠切。因为眼前的这道剑光中,却突然划出三道剑影,一道刺向左肩,一道刺向右肩,最后一道则刺向咽喉! 剑影已至,小白狼却是避无可避,从他狠切的面容中读出了不甘,但这一切似乎都已晚了。 冷影剑就插在小白狼的右肩,刺破了他雪白的衣袍,却并未流出一滴血! 也就是刚刚的眨眼间,胡御龙竟然已双拳挡去了两道剑影,他竟然以肉体之躯挡住了这两剑九转天绝! 少年虽是不信刚刚的这一幕,却也不得不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如今他的剑仍插在小白狼的右肩,却也并未流出一滴血。 冷影剑轻巧地向上一挑,小白狼右肩的衣袍瞬时已破,露出的竟是如精铜一般的皮肤。那小白狼胡御龙虽面目长得温雅俊美,似是纨绔子弟,却难以想到竟有如此令人瞠目的体魄。 这无情的大漠并不是一无是处,也会造就一些奇迹,就像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体魄,和他那份独具的冷漠,毒辣。 无论是谁此刻也无法再镇定下来。 只有小白狼淡淡一笑,道:“你的饵做得不错,故意让我躲过你的剑,却伺机一击杀敌,只可惜我不是人,是大漠上的狼,狼是不会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它们还相信自己的鼻子,剑的锐气可以抹掉,但杀气却是磨灭不掉的!” 他一指凌厉地脱袖而出,却比他的大漠苍拳更为的致命,因为拳可以伤筋碎骨,但这一指却锋如利刃,一拳之力如今却只注入一指,这劲道是可想而知的。 姬无常以冷影剑护住前胸,脚尖点过三步,双臂长展如翼,飘渺地划过空中,但这一指却只如流光,紧追不舍,好似没有什么是可以挡住这凌厉的一指,因为这手指洗炼狂沙,竟比那剑刃还要锋利无情。 霞光分外刺眼,小白狼却止住了他的脚步,因为胡御龙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人,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言语,似乎不存在一般。 此刻,他手里的那把刀却迎着霞光,在流着血。 他穿得平凡,长得平凡,但却让人记忆尤深,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那把斑月刀。 这血流得不停,因为这刀上淌着的并不是一种血,但无论是娇美的魅狼,还是孤傲的小白狼,这终究都是狼血。 这个人却开口说话了,缓缓道:“我本不想杀人,可你们却自称为狼。” 小白狼的声音竟也在颤抖,只说出了三个字:“雁南飞!” ; 第十三章 斑月刀 一个人若是太引人注目,便注定不能成为合格的杀手。而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是长相平平,就连给人的气息都是再平常不过了,于千百人中谁也不会瞩目于他,唯一能让人多看上一眼的也就是他手里的这把刀。 刀为短柄,翘首,刀脊无饰,刃部修长,约三十三寸,形似九度弯月,刃面却渐显斑驳,好似打炼时材质不够精纯,掺杂了过多的石砺所致。但这把刀的造型实在是独具一格,从没有这样一把可以如此媲美青月的器刃,只可惜刀面上这难以磨灭的斑驳,就像一块本是瑰美无瑕的玉,被缀入了星星点点的斑痕,让人唏嘘不已。 小白狼从未如此忌惮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看似平凡的人,也许,他忌惮的不过是他手里的那把刀而已。 姬无常也似是瞧着这把刀很是入神,但最为让他称道的却不只是这把斑月刀而已,还有眼前这个人诡异的刀法。 他自认为自己的剑法已经很快了,但眼前这个人的刀法似是和他的剑一般快,甚至还是稍胜一筹。虽然这个人的刀法并未比他的剑法快出多少,但这已经是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了。 因为刀剑虽都是兵刃,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剑以体轻灵活见长,刀则以厚实猛烈为重。所谓“剑走偏,刀走正。” 剑法的招式迭逞,动作轻盈潇洒,韵度自如,而其步伐敏捷多变,轻灵飘逸,似飞凤翱翔,剑势变化吞吐自如、千姿百态,也正如所言“剑走偏锋”。 而刀号称“百刃之胆”。刀法一般勇猛威武,雄健有力。多以劈、砍、刺、格、扎、撩等动作为主,幅度较大,却远不如剑法的诡变迅急,但只要一刀击中,足以力破百刃,正如所言“刀走正道”。 但眼前这个男子的刀法却是有悖常理,不仅是刚猛有力,而且是诡变迅急,似剑法般敏捷,又自含刀法中的雄健。 这把似青月般的弯刀至少也得千斤有余,而这个男子的刀法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迅急异常,以至于少年刚刚还未看清刀刃,魅狼和小白狼的血就已经自刀刃缓缓留下,只有这几许猩红而已。 至于刀砍在了哪里,却根本让人看不出来,至少那小白狼仍是安好地站在那里,只不过脸色却惨白了许多。 与此相反,沐筱声的脸色却如绽放的莲花,白皙中透着红润,而她的笑声也不禁让人愉悦,只听她悠然道:“雁南飞,你竟然还活着,这实在是太好了。” 小白狼的脸却是更加的惨淡,已近乎没有了半毫血色,他颤抖道:“你……你竟然从大漠之葬中活着走出来了?这……这绝不可能!” 他口中的“大漠之葬”便是指北夷大漠中百年一遇的龙卷风,除此之外,又遇上百年难见的坟沙冢,地面上的沙子不断地化为流沙,似是活物一般,只要一脚陷入便是万劫不复。这两种灾害都是异常罕见的,也只有两者同时发生,才能称为使大漠人闻风丧胆的“大漠之葬”。 无论是成活在大漠多少年,也不见得有幸能亲临一次“大漠之葬”。而这近百年间,北夷大漠却也只不过是发生过一次,也便是雁南飞所遇到的这一次,他也说不清算是幸运,还是倒霉,因为没人能从这“大漠之葬”中活着走出来,而他却偏偏是个例外。 雁南飞的这张脸总是让人难以注目,过于的平淡,甚至连表情都单一乏味的,只有他的语声才能提醒着别人,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他淡淡道:“我还活着,你却不见得还能活下去了。” 小白狼的脸虽是惨白,此时却也勉强一笑,缓缓道:“虽然我仍是不相信你能从那大漠之葬中活下来,但你如今的确是还活着,也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但你却不该太早让我知道这件事。” “让你知道又如何?”雁南飞平淡道。 小白狼嘴角上撇,又瞬时狠切道:“让我知道这一切,你便会死得更快,何不苟且地活着余下半生,又何必来多管这些闲事呢?” “你确定是我先死?”雁南飞抬头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别人,也第一次让人看清了他的这张面容。雁南飞虽是相貌平庸,眉眼无神而落寞,鼻子坚挺却不够俊美,纤薄的嘴角不带有一丝曲线,但不得不说,这张消瘦的脸也算是五官标致,只不过总是死气沉沉的,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罢了。 小白狼却又哼了一声,笑道:“你认为我会什么也没准备,便敢独自闯这北燕边境之地?” “但你现在却只有三个人而已。”雁南飞淡淡道。 “不,我们是三匹狼,三匹大漠的狼,而你可以杀死人,却是杀不死狼的,因为独狼虽是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却是这群狼,尤其是我们这些大漠苍狼!”小白狼笑道。 笑声还未消逝,一道响亮的哨音却已响起。与此同时,小白狼胡御龙身形向后掠出十几丈,此地又蓦然间飘起了浓厚飘渺的狼烟。烟雾迷蒙,却刀光剑影迭起,天地间本是一片灰白,却也逐渐泛起了猩红。 血气自烟雾中扩散,张道陵,沐筱声和姬无常簇拥在一起,贴背而立,只能看到烟雾中大漠苍狼泛着青光而又狰狞的眼睛,狼嚎不断,凄厉而又哀转。 而这烟雾中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道凌厉的刀光,百刃之胆,雄健刚猛之余,却又飘逸诡变,而这道光如今却已渐渐消逝,因为这把斑月刀已经停了。 狼烟也已散了,却只能看见两具美丽却又冰冷的尸体,接连地穿在这把斑月刀的刀尖上,鲜血仍顺着犀利的刀刃缓缓留下,竟在一滴滴地颤抖。 此刻,雁南飞的这张脸却也有了神色,只是说不出的凄楚,哀怨。 他这双不知沾过多少人鲜血的手竟然也会颤抖,斑月刀仍插在眼前魅狼少女的胸口,但雁南飞的这双手却已落下了,只有这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这两具冰冷的尸体,茫然。 远处,毒辣的笑声迭起,只听道:“听说你雁南飞从不杀女人,如今为了我你却也破了例,看来你对我还是蛮贴心的,下次我自然也会多照顾你一些。” 少女冰冷而又空洞的眼眸正盯着远方,那正是笑声传来的方向,似是至死也不明白究竟是谁杀了她们…… “雁南飞,你……没事吧?”沐筱声忧切道。 雁南飞叹了口气,淡淡道:“我本是可以杀了那大漠小白狼的,只可惜他竟然狠心将那两个少女挡在了身前。” 话音刚落,他已一把抽出了斑月刀,却不带有一丝血迹,果然似青月般幽然。单手悬腕,悄然间,斑月刀已插入了刀鞘。 一切似乎都已平静了,只有大漠苍狼无尽的青血和那魅狼少女言不尽的血泪。 她们终究只是傀儡…… 张道陵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但更令他难以接受的却是那小白狼难以言喻的毒辣,他的眼睛只看着这两具冰冷的尸体,不禁愤恨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毒辣之人,竟把人命当草芥!” “也许他说得很对,他本就早已不是人了,是那活在无情荒漠里的大漠苍狼。生活在那北夷大漠,便要时刻面临着难以预料的危机,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诡异多变的天气……一切只要是有生存下来的机会,人是可以背弃一切的,他们既然可以在那大漠生活几十年,自然早已不是人了,因为人在那里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姬无常缓缓道。 沐筱声感伤至极,虽然眼前的这两个魅狼少女曾想要活捉她们,此时此刻却也不禁要落泪,悠悠道:“只可惜她们至死也不明白她们是为了谁而活着,又是被谁给害死的?” 几人把尸体简单地葬了,一把火足以烧没了一切,又继而北行。 沐筱声虽仍是难以从这凄惨的氛围中洒脱出来,却也不得不向雁南飞打听一些情况,因为眼前他是救出她父王的唯一希望。 她忧切道:“你当初遇到了那大漠之葬是怎样逃出来的,当时我父王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沐筱声自然是知道她父王如今在血狼门的手上,他既然还活着,就必然是也逃过了那大漠之葬,只不过不知道她父王伤得重不重。 然而雁南飞的答案却只能是让她失望。 雁南飞平淡道:“当日,我与你父王行至大漠约定之地不足十里处发现其中似乎有诈,便立即掉头撤军,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便化为了一名将领跟在队伍的中段。但后来却遇上了百年难遇的龙卷风,整支队伍都被吹得支离破碎,我和他便也分开了,后来我又遇到了坟沙冢,被困了十几天才从沙土中爬了出来。” 张道陵皱紧了眉头,疑惑道:“据传那大漠里的坟沙冢全是流沙滩而成,人若坠入其中,又怎么可能从那流沙中逃出来?” 雁南飞却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的确是坠入了那流沙之中,不过等我醒来后,周围却已不再是流沙了,沙土很是凝实。但最为匪夷所思的却是,我出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已处在了大漠的另一端!” 姬无常反复回想他之前所说的话,又突然问道:“你说你被困了十几天,你被困在了哪里?” 雁南飞皱眉道:“我也说不清那是哪里,只是觉得无比的空旷,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我顺着感觉从一处较为松散的沙土中爬了出来。可当我再想找那个出口的时候,眼前却又只剩下了这无尽的大漠狂沙。” 众人只是在琢磨着雁南飞口中的两个字,空旷?坠入的坟沙冢又怎会空旷?只应是有无尽的流沙才对……; 第十四章 杀手 雁南飞自然没有说谎,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说谎。他只是一个冷漠的杀手,在杀手的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之分,他的一生只是在完成杀戮的使命,而谎言却是杀不死人的! 姬无常只是在沉思着,他虽与雁南飞相识不久,就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但他却相信雁南飞的话,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与其他的杀手不同,人既然有善恶之分,而杀手也自然有正邪之判。雁南飞自然属于那正派的杀手,因为他之前竟说过从不杀女人,显然在他的心里仍存一分怜悯之心。 况且他又何必来骗沐筱声呢? 张道陵只是叹道:“这北夷大漠看来真是邪门得很,诡异多端的天气谁又能说得清呢?” 沐筱声也点了点头,忧切道:“看来我们此行必定是难以周全啊。” 姬无常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牢骚,只是皱着眉头,嘟囔道:“你说那流沙下面会不会是空的,就像百姓平日里挖的地窖,或者盗墓时所遇到的古墓之类的?” 雁南飞依旧不语,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有张道陵憨实地笑道:“平日里你说我是个呆子,今日你怎么也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呆瓜?” “怎么?我猜地哪里不妥吗?”姬无常皱眉道。 他显然有些不悦,却也沉得住气,因为被一个呆子取笑实在不是件风光的事,但张道陵却不是个纯粹的呆子,因为世上绝没有一个呆子会比他读的书籍多,也绝没有一个呆子能如他一般,知道那么多的古老秘闻。 显然张道陵笑得有理,他不禁得意道:“你说这北夷大漠的沙质如此松散,而且又荒无人烟,谁会在沙漠地下挖一个地窖或者墓葬?不仅是沙质难以承重,而且人力更是稀缺,就连大漠上面的古城建筑都得是历尽几十年才能修成,更何况是在大漠之下修建一个宫殿或者窖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姬无常脸色一沉,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在尴尬地笑道:“我只是在猜测而已,又没有断定确切,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雁南飞却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话,周围的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不禁惊了一下,因为雁南飞实在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任谁以为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会失声惊叫的。 但最为令人惊诧的却是这句话的本质。 他淡淡道:“也许这大漠下面的建筑根本就不是近几百年建的,而是更久以前,久到之前那里还不是一片大漠。” 姬无常不禁瞪大了眼睛,连声音也似是在颤抖,他惊诧道:“你是说这沙漠下面可能埋着一座古城?” 雁南飞却又突然不理睬他们了,只是一人独自地走在前面,看似孤独,落寞,悄无声息。 沐筱声蹙着娇眉,点了点头,轻柔道:“这也貌似不无可能,毕竟那是千年之前,这些事谁又知道呢?千年之间,万物如白驹过隙,一眼千年啊。也许,从今以后也将不再有北燕国了。” 一说到这,本有着几分喜悦的少女又是悲伤至极,只有姬无常识相地替她拭去了眼泪,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力救出你父王的,你要相信这天道是公平的!” 天道是公平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禁想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算是公平,自小无亲无故,只有与疯母苟活于世,如今也已五六年未曾见上一面。视自己为己出的钟无成也被姬家陷害,至今生死不明。少年唯有浪迹天涯,独自漂泊。 也许,无牵无挂便是公道。 沐筱声蓦然一笑,是欣慰的笑,而姬无常也是在笑,却是实在的苦笑。 只有这张道陵仍在皱着眉头,不时的看向远方的雁南飞,喃喃道:“这雁南飞实在是脾气古怪,刚刚还救了我们,与我们攀谈甚欢,如今却又独自一人走在了前面。” 雁南飞渐渐走远。 沐筱声则是掩面娇笑,戏谑道:“怎么你想与他并肩而行吗?想不到你还不算呆嘛,只不过癖好却也是古怪了许多。” 张道陵在不停地搔头,他盘发的玉簪子当初被暗器削掉了,如今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颇是好笑,而更可笑的却是他根本没有听出沐筱声话的意韵,只是在痴笑道:“我根本就不呆,也并不古怪。” 姬无常也忍不住了,笑道:“想不到这北燕公主挖苦人的本事,却是比那哭鼻子的本事大得多了。” 沐筱声努了努嘴,却不再说话了。 而张道陵却仍是皱眉道:“她刚刚是在挖苦谁?是……在挖苦我吗?” “我并不是在挖苦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和雁南飞一起走的只有两种人。”沐筱声道。 “哪两种人?”张道陵疑惑道。 “一种是死人,被他提着人头,而另一种是活人,提着他的人头!”沐筱声道,本是轻柔的语调也冰冷了许多,听了不由得让人发颤。 张道陵咽了口唾沫,颤抖道:“看似挺平和的一个人怎会……怎会如此古怪?” “那是你并不知道他究竟杀过多少人。”沐筱声冰冷道。 “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张道陵问道。 “没有一千,也至少有九百之数。”沐筱声淡淡道。 张道陵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仍是注目于眼前的雁南飞,一脸矛盾道:“他虽是个杀手,我却不知怎的反而认为他并不是个坏人,至少他说过并不杀妇孺,但……但杀人总是不对的……” 姬无常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把你所谓的正道说给雁南飞听,不然……恐怕未到那北夷大漠,你就会被他先杀了。” “他怎会平白无故的杀人?你忘了他刚刚还救过我们,以我的兼爱之道必定是可以打动这冷血的杀手,那这世上岂不会少死很多人了?”张道陵坦然道。 沐筱声却仍是拦住了他,笑道:“你若与他喋喋不休,恐怕这世上又会多死一个人,那便是你!” 少女显然并没有跟他开玩笑,张道陵也渐渐停住了紧促的步伐,一脸愕然。 倏然间,沐筱声的脸色大变,面容阴沉得骇人,又紧接着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杀手又怎会跟在军中保护我的父王,他又不是将领,也不是什么王侯,又怎会跟随大军,出使大漠?” 姬无常和张道陵也突然不再说话,连呼吸声都刻意地压制了几分,两人皆是一脸凝重地看着少女。 沐筱声冰冷道:“雁南飞本就是个杀手,谁能给他钱,他便会为谁卖命。这大漠和谈他也是收了北燕国几方的金银珠宝,才草草答应的。但谁又能确保他不是同样也收了南燕国的钱财,就在那大漠的途中陷害了我父王一行人?”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但也并不无可能。毕竟他能逃出那大漠之葬,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甚至连那小白狼都不曾相信他的话。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他当初的话确实是有些牵强,我们还是不能太轻信一个人!”姬无常道。 张道陵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叹气。 姬无常又言道:“但是如今他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我们终究是要赌上一赌。” “如今他却是要去哪里?”张道陵指着雁南飞道。 “他应该也是同我们一样,先回北燕国国都龙雀城,再去找一个人。”沐筱声道。 “谁?”张道陵道。 “雨王!因为当初便是他引荐的雁南飞,如今雁南飞也自然是回去复命,领取剩余的赏金了。”沐筱声道。 “那他接下来还会与我们一起去那北夷大漠吗?”姬无常道。 “这……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得靠雨王了。”沐筱声忧切道。 姬无常却不禁缩了缩瞳孔,他的表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张道陵也叹了一声,道:“想不到穿着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却是个只为了钱而杀人的杀手。” “这世上你看不透的人多了,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在骗你,但你却根本不知道。”沐筱声淡淡道,她的语调轻柔依旧,不过却看出她的眼波在无意间颤了一下。 莫名地颤动,却很微妙…… 匆碌十几日,雁南飞依旧是走在前方,以至于再也没有回过头,若不是后面几人刻意地跟着他,他也似是在故意地让他们跟着,张道陵几人早就在这北燕国土走丢了,怎会如此之快便到了这北燕国都龙雀城。 这精铜大门上的城楼雀阁,就似是那展翅嘶鸣的玄鸟,浓墨般的瓦片连缀一片,如是翱翔中的漆黑铁翼,而那青铜古门就像是玄鸟的雀首,透着几分神秘和威严。 雁南飞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龙雀城,也悄然间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张道陵想前去追赶,却被沐筱声拦住了,她淡淡道:“他若想走,在这北燕国境内恐怕是没人能拦得住他。” “况且我们根本没必要去追上他。”姬无常道。 “这是为何?”张道陵疑惑道。 “因为再过不久,我们便会再遇到他的。”姬无常道。 “在哪里?”张道陵道。 “燕王府!”姬无常道。 ; 第十五章 夜潜 青绿色的琉璃瓦下,朱红的古涩城墙蜿延十里,又首尾相接,汇聚成了眼前一座四方大气的宫城,但更为夺目的却是金匾上几个羊脂白璧镶嵌的古字,每个字竟有一方大小,晶莹剔透,就悬在这雕龙刻虎的精铜大门上,写道:“雨王府。” 张道陵是第一次下山,也自然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气派的王府,两颗豆大般的眼睛似乎已是瞧呆了,只是在赞叹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也是可以进一次如此气派的王府啊。” 沐筱声则是掩面笑道:“这有什么?一会儿你还有机会进一次王宫呢。” 张道陵更是兴奋,只差叫出声来,但又怕惊到了门外两个彪悍的守卫。这两人身高八尺有余,虬髯连眉,手持两柄开山斧,一副的凶恶相。此刻,二人正在上下打量着一脸穷酸的张道陵,虽未喝斥上他一句,也是凶态毕露。 张道陵被吓得接连后退了几步,身后的扁竹篓也险些从塌下的肩膀滑落,他一手扶持竹篓,又一手向前似是要抓住什么,但眼前他能抓住的只有空气而已,最终身体晃了几圈,仍是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样子颇为好笑。 他虽是有些气不过,却也不恼,只顾着挠头傻笑,他不禁整了整这一身青布麻衣,故作坦然道:“这王府不仅是建得气派,就连这门前侍卫的气势都是不凡啊。” 姬无常却是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两名彪形大汉,缓缓道:“只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已挺身阔步走向了那精铜大门,沐筱声也紧跟在这白衣少年的身后。两名彪形大汉眉色虽有不妥,可见此少年神采奕奕,少女美若天仙,就连举手投足间也是气质非凡,显然是北燕国名门望族的子弟,两人便也不敢造次,只是轻声问道:“不知二位到访雨王府,有何要事?” 姬无常只是冷漠道:“自然是要拜访雨王,不然来此地只是为了观光游赏?也不过是一座铜臭堆砌的宫城罢了,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两名虬髯大汉顿时怒目狰狞,呵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北燕国雨王府观光游赏?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沐筱声拉了拉少年洗白的衣袖,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妙地看着他,暗示着他并不要惹是生非。她又轻柔道:“我们自然是有要事来拜访雨王,敬请通告一声。” 沐筱声的话说得客气至极,但那右侧的虬髯大汉却好似没有听到少女的话,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那双宽厚的手掌却在不停地捻着手指,好似痉挛抽筋了一般。 张道陵就跟在沐筱声的身后,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但他仍是强忍住了,并不想招惹这两个面相凶恶的大汉,只是在姬无常耳畔轻声道:“这人的手是不是有毛病啊?” 姬无常却小声道:“没错,是有毛病,拿了太多不该拿的钱,这双手早就该剁了。” 张道陵却是听不懂姬无常的话,一脸疑惑,而姬无常也似是看不懂拿虬髯大汉的动作,一脸默然。 而沐筱声却是真的不解这人间世俗,身为北燕公主,她自然也是不懂这捻手的含义,只是好奇地望着二人。 那左侧的大汉看三人仍是无动于衷,只是哼了一声,随意道:“雨王如今公事繁忙,恐怕是见不得三位,你们明日……” 他的话还未说完,沐筱声却渐显怒色,她玉手便伸进纤细的腰间,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却根本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更是气不过。想不到这雨王府,她却连门也进不去,便一气之下,失声怒道:“我是北燕……” 但这句话刚吐出了几个字,便被少年堵住了嫩口,强行拉到了府院外的角落里。此时,她娇柔的身躯已经从少年的怀中脱出,似是那狡黠的人间精灵,她娇嗔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我的身份?” 姬无常却是一脸坦然,淡定道:“现在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这里人多眼杂,不见得比那老林安全多少,这暗中指不定又有多少人想要趁你父王失踪,伺机夺了这北燕的王位,而且如今你说什么别人也是不会信的。” “我是北燕公主,天下皆知,谁会不信我的话?”沐筱声道。 “可是却没人认得你,若是那虬髯大汉认得你又怎会不让你进去,反而是让你掏出那买路钱?”姬无常笑道。 沐筱声皱了一会儿眉,似是总算知道了那大汉捻指的含义了,又悠悠道:“可是我真的是北燕公主。” “但却如何证明?这世人是不会相信一纸空言的!”姬无常道。 “我……我原本是有北燕国王室的飞燕令,可如今……”沐筱声吃吃道。 “如今这飞燕令却不见了,对不对?”姬无常紧接着道。 沐筱声只是点了点头,不过却眉目紧蹙,一脸的焦虑难安。 “那飞燕令又有何作用?它很重要吗?”姬无常道。 沐筱声只是忧切道:“这飞燕令共有三枚,一枚在我父王的手里,另一枚在我的手中,另一枚应在我妹妹的手中,但我妹妹尚还年幼,飞燕令暂由我父王保管。” 张道陵瞪大了眼睛,不禁插嘴道:“北燕国王竟然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而已。” 沐筱声却是丝毫不介意张道陵的话,只是缓缓道:“我还有个妹妹,叫做晴儿,应该与你差不多的年纪。” 她口中指的“你”自然是指姬无常,她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的妹妹自然是比她更小,怎会是与张道陵这成年人的年龄相仿? 姬无常却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急切道:“继续说下去!” 沐筱声接着道:“这飞燕令是去年父王突然打造的,凭此令如见北燕国王。飞燕令可调动北燕境内百万雄狮,可强行征兵千万,可动用亿万国库,可斩各地蕃王,但最重要的却不只是这些,好似父王把什么秘密藏在了这三枚飞燕令之中。” 姬无常眉头紧锁,却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手拖着下巴,神情凝重万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沐筱声仍是一脸忧愁,无力叹道:“可我却把这飞燕令给丢了,只求不让那歹人捡到便好,可是……” 此刻,姬无常又抬起了头,笑道:“这飞燕令的事情,你便不要愁了,我自会帮你去找。” “可是……我们如何进那雨王府,没有雨王的帮助,我们是救不出我父王的!”沐筱声肯切道。 姬无常点了点头,自然是明白这一点,他又言道:“那雨王我却仍是信不过,我先去雨王府看探一番,再回来与你们相议如何。” 沐筱声会心一笑,只是轻柔道:“这样也好,不过你可一定要小心,不可擅做主张,那雨王确实是北燕一代明将,也是不可多得的贤臣。” 姬无常却是冷漠道:“贤臣明将?此一时,彼一时罢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道理你是不会明白的。” 沐筱声只是不由得摇头叹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姬无常怎会如此的执拗,甚至比那张道陵还要顽固不化,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姬无常看到沐筱声妥协的模样,一抹狡黠的笑容划过脸颊,却又淡淡道:“一会儿你与张道陵便回那昨晚小憩的龙雀客栈,我从雨王府回来后,便与你们汇合,你们只需在那里细等,不可出门,这可要切记!” 他又悄然间来到了张道陵的身旁,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张道陵时而惊讶,时而愁苦的面容。 雁过留声,可少年的身子却一闪而过,只留下这似酒醉般酡红的晚霞,和这已是迷蒙的浮云,在天际孤独地荡来荡去。 似是漂泊,羁旅。 朱红的城墙下,少年秉息而行,他的这袭皎洁白衣已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轻便修身的夜行衣,姬无常虽是在梵城窃物多年,且从未失过手,可如今却也是头次潜入这把守森严的雨王府,也不免有些紧张,渐显谨慎。 他本是打算换一张面容来探这王府内苑,只可惜出来时过于匆忙,只得换了一身行头,却也只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雨王府着实是大得惊人,他在这朱红宫墙外绕了很久,仍是没有找到雨王的住所,只恨自己没有从侍卫手中弄到一副王府地图,只得在这庭院里瞎转。 这自称小盗皇的姬无常竟也有如此愁苦的时候,在这迷宫似的王府内苑虽是来去自如,可却看不清什么,只恨逢这月色悄然朦胧,星光稀涩的糟糕夜色。 不过眼前却有一抹诱人的光亮,渐显稀薄的烛光透过朱砂窗,映在了那静谧的湖水里,荡起的涟漪又相继萦回,竟汇成了美妙的光晕。 少年身若绝世飞燕,脚尖一点,便踩过那美妙无比的光晕,但光晕却仍未散,依旧是脱尘之作,但少年却已荡过这亭外小湖,已潜在了那绣花的窗檐下。 这朱砂窗的窗纸很轻很薄,似是那化蝶的蝉翼,一点即破,也如眼前这个少女莹洁水嫩的肌肤,惊鸿一瞥,吹弹可破。 少年似是已看痴了,眼前的少女竟在幽香出浴! ; 第十六章 出浴 月朦星稀,悄夜无痕,只有亭外小湖那抹皎洁的光晕仍在泛着涟漪,水波瑟瑟,尤诉千言万语。 少女那晶莹的玉肌在这夜色的衬托下,格外的白璧无瑕,若水般的腰肢似与这水浴融合,绵柔至情,但更为绵柔的却是她那一头亮丽的飘发,延展至腰际,绰约多姿,恰好挡住了那春羞之色,却露出了两侧俏皮的腰窝。 虽未识少女的面容,但这绝妙的身姿早已倾倒了无数人的心,自然也倾倒了这少年的姬无常。蓦然间,他竟冲动地想闯进去,一睹芳容,看是如何般的面容,竟能配得上如此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体态,但他仍是克制住了这可笑的想法,他虽是贼,却可不是淫贼。 姬无常僵持的身体虽未动,庭院里却已传来了紧促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也很齐,但是急促异常,好似这王府内苑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少年不由得这么想,但这道思虑刚划过脑海,这群人已越来越近,渐渐已到了那亭外小湖,火光映红了那静谧清澈的湖水,也扰乱了这悄然的夜。 禁卫军兵分几路,就要有序地围住这周围的十几间阁楼,也自然包括姬无常所在的这间亭外小居。他若再不走,可真的就要被这火光映出了行踪,也自然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悄然间,眼前这亭外小居的门却展开了一痕缝隙,又轻柔地似风般掩上了门檐。 少年竟不见了。 只有这火光依旧,冒着蒸腾缠绵的愁烟,染及了这一方净土。 小居门外,只听一道沧桑而沉重的言语响起,道:“禀告公主,王府内闯入了刺客,竟刺伤了雨王,属下特带兵来查,请公主殿下开门。” “不知雨王的伤势如何?”少女轻柔道。 “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那人正色道。 “我本应是开门,允你们进来搜查的,只不过……”少女迟迟道。 “不过什么?”那人渐显狐疑,却仍是不敢放肆。 “不过……我正在沐浴,尚还未更衣,这……恐怕是不妥吧。”少女迟疑道。 门外的将领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刺杀之事虽是紧急万分,却也不可冲撞了公主沐浴,若是有一分散失,惹得公主泛怒,恐怕他们所有的性命都保不住,只得妥协道:“不知……公主这里可有什么异常,属下也可心里有几分踏实。” “我一直在沐浴,这亭外小湖附近都是静如平常,并没有什么动静,你们大可放心,再说这里偏僻异常,恐怕那刺客找不到这里。”少女轻柔道。 “那刺客一定是逃去了其他方向,公主若是无碍,属下也就放心得多了,我们就不叨扰公主沐浴更衣了,属下告退。”那人急促道。 紧接着又是紧促的脚步声响起,却越来越弱,夜色也越来越黯淡,一切又变得静谧悄然。 落水溅花,只有一双修长婷立的玉腿透过暗花屏风,一袭轻衣白纱飘然,却已套在了少女的身上。她那披散的秀发飘逸雅然,一甩而过,露出了一张稚嫩却渐显成熟的面容。 想不到眼前的少女竟不过豆蔻之年,一双灵动轻逸的眼眸,清澈似水,若琉璃般的眸子深处,却渐显狡黠,一种言不清的伶俐。而那笑厣如花的脸庞两侧隐没醉人的酒窝,又是无比的惹人怜爱,再加上皎月般的翘鼻,透着几分俏皮,竟凑成了如此活脱清灵的少女。 她狡黠的目光正在打量着暗花屏风后,那张紫檀老桌旁近一丈高,五尺宽的樱花瓷瓶,虽未言语,却是在莫名地微笑,意味深长。 少女又在屋子内走来走去,虽拖着轻衣长纱,却步步悠然,而她的笑也更加地明媚灿烂,她的目光仍是盯着那樱花瓷瓶,瞬也不瞬,好似就在等着什么。 可一切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静谧悄然! 少女终究是沉不住气了,脚步也愈发紧促,渐渐,她已走到了那紫檀老桌旁,不禁蹙了蹙娇眉,一个闪身而过,已绕到了那樱花瓷瓶后,可那瓶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嗯?”少女迟疑道。 她又蓦然一笑,却狠切道:“看来,这还是蛮好玩的啊,你藏好不许出来,我定是可以找出你的!” 少女身形还未动,那屏风后面却浮现了一道人影,笔直而犀利,就伫立在那沐浴的木桶旁。虽是背对着屏风,但这熟悉的身影,必是那喜怒无常的少年姬无常。 “说好了,让你藏好,不许出来,可你却偏偏自己冒出来了,这一点都不好玩!”少女努嘴道。 “我又没工夫陪你玩。”姬无常淡淡道。 “可你却有功夫刺杀雨王。”少女执拗道。 姬无常却突然笑了,笑道:“既然知道我刺杀雨王,又为何偏偏要我陪你玩?你就不怕我吗?” “你又不会对我怎样,我又为何要怕你?”少女笑道。 “你怎知我不会杀了你?”姬无常冷漠道。 “你若要杀我,早就在刚刚我入浴时便动手了,又何必要等到现在?”少女坦然道。 “那你知道我要什么吗?”姬无常问道。 少女却依旧是一脸坦然,没有半分惊慌之色,淡淡笑道:“无非是这封官领地,金银珠宝之类的,亦或……” 少女见眼前的这道人影依旧是未动半毫,可见是他对这前两者并不在意,她故意地拉长了这“亦或”二字,想要引诱他自己说出来。 可眼前这人却是实在能沉住气,一言不语,她只好紧接着道:“亦或……这飞燕令!” 屏风后的这个人身子骤然动了一下,少女也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不禁暗自庆幸,不知不觉便露出了她那迷人的酒窝。 “既然你知道我藏在你的房中,刚刚又为什么不让那禁卫军进来捉我?反而是与我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话?”姬无常淡淡道。 “只因你能刺杀那雨王,而且刚刚居然还骗过了我的眼睛,可见你也不是一般人。”少女道。 “所以呢?”姬无常道。 “所以……你若帮我一件事,我便助你夺得那飞燕令!”少女道。 “什么事?”姬无常道。 “帮我救出我的姐姐!”少女凝重道。 姬无常却突然笑了,笑道:“你姐姐便是沐筱声吧。” “没错!”少女道,因为北燕国知道她姐姐芳名的人并不是少数,她便也并不惊讶,颇是坦然。 “沐筱声偷偷去了那北夷大漠,打算暗中保护北燕国王,可她至今却仍未回来。”姬无常道。 “没错,你知道的倒还是不少。”少女平淡道,但眉目间却多了几分疑虑。 “你是她的妹妹,你叫晴儿?”姬无常道。 少女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异之色,因为“晴儿”并不是她的全名,只是她幼时的乳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除了她姐姐,便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你……到底是谁?我姐姐是不是在你们的手里?你们到底要怎样?”晴儿倏然间慌乱了,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而姬无常却只答了一句,淡淡道:“她很好,并没有危险。” “你又是谁?”晴儿依旧是一脸狐疑地问道。 “我是她的朋友,我叫姬无常。”姬无常默然道。 “你口说无凭,这我却是不会信的,除非……”少女迟疑道。 “除非什么?”姬无常道。 “除非你把她亲自带到我的面前,这我才会相信你的话!”少女道。 她这话说得很是巧妙,不仅是让她毫无危险,反而是激将眼前的这人把沐筱声安然地送到她的面前。若是此人有危险,在这王宫之内,便可以趁机拿下他,若是此人真是沐筱声的朋友,便可以趁机拉拢,救出她父王的几率也就多出了几分,这实在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可眼前的姬无常又不是张道陵那个呆子,自然是识破了少女的心思,必然不会中她的激将法,依旧默然道:“你姐姐现在仍是不能来这雨王府。” “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她依旧安好吗?”晴儿急切道。 “但她人虽不能来,可有一件东西却可以替她证明我的身份!”姬无常道。 “什么东西?”晴儿蹙眉道。 话音刚落,一块不足三寸长却雕琢精美的碧玉罗配已划过这暗花屏风,就稳稳地落在了那紫檀老桌的边缘上,不偏不倚,恰好触在少女纤柔的指尖。 细看这块玉佩,表面细腻光滑,似有温泽,刚一触手却是冰凉入心,两面皆是晶莹剔透,似有虹光萦绕,实则是一块上佳的“虹光璃玉”。正面刻有“北燕国”三枚古字,皆是披金镶嵌,背面则是雕琢着一展翱翔飞燕,栩栩如生。 晴儿拖着这瑰美的玉佩,瞧得仔细,唯有皱眉惊诧道:“这……这竟是真的飞燕令!” 龙雀客栈,天字号,灯火依旧未息。 “什么?竟然是他拿去了我的飞燕令?”沐筱声恼怒道。她这倾城之怒,虽是别具风情,可常人也不见得愿多见几次,因为少女已把手下的桌子拍得稀烂。 唯有张道陵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一脸犯错当日样子。 沐筱声则是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已是怒气全无,反而是一脸的忧切,只是在埋怨道:“他怎会如此地糊涂?竟怎样也不肯相信我的话,雨王若是看到他手持飞燕令,必是会被格杀勿论的!” 忧叹声如烟如雾,幽柔而缠绵…… ; 第十七章 友客 暗花屏风后的人影倏然消逝,姬无常已从那轻薄白纱后走了出来,清秀的面容依旧,且面含一抹微笑,只不过这身紧致的夜行衣,总是让人不易那么接近,心生隔阂。 晴儿正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她的手里仍是托着那绝美的飞燕令,也渐渐握紧,俏皮的面容冷俊,狐疑道:“你真是我姐姐的朋友?” “不然这飞燕令怎会在我的手上?”姬无常笑道。 “可能是你强生夺去的,想以此来蒙骗我,这也不无可能啊。”晴儿机敏道,又淡淡一笑,隐现了两枚俏皮可爱的酒窝,整个人也更灵动了几分。 “你说得有理,可若是我夺去你姐姐的飞燕令,那我必然是十分看重这东西,又怎会如此随意地把它还给你?”姬无常笑道。 晴儿如此一想,这话并不无道理,世上恐怕还没有如此绅士有礼的凶徒恶贼,但又不想轻易地让这人说服,只得吃吃道:“可能……可能你早就看出来了,我这么纤弱的女子,纵然是拿走这飞燕令,也自然是逃不了多远,便又被你给捉去的。” 姬无常淡淡一笑,又瞥了少女一眼,笑道:“恐怕这世上再没有哪个纤弱女子比你的耳力要好,比你的定力要强,比你还懂得装傻充愣了?” 少年面目虽是颇为坦然,但心里却是疑惑重重,他怎样也想不明白,这年芳豆蔻的北燕公主至始至终怎会如此的坦然淡定,有恃无恐,不仅是刚开始明知道他是刺客,却偏偏不告诉禁卫军,反而打算自己亲自捉他,这胆子也莫非太大了些。 他又不禁想起了她姐姐沐筱声,简直是如出一辙,沐筱声也是背着她父王偷偷带着队伍潜入了那北夷大漠。姬无常总是觉得这姐妹俩总是说不出的古怪,明明应是深居简出的绝代公主,又怎会没有那王室那般的娇气,反而是平易近人了许多。但她们俩又实实在在是两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一个是温柔倾世,另一个则是俏皮可爱。 可从他老练的眼力来看,眼前这看似纤弱的公主并不好对付,姬无常自认为自己的身法卓绝,刚刚悄然溜进这少女沐浴的闺房时,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整个动作悄无声息,他简直就似一道光,稍瞬即逝。而那少女当时正在背对着屏风沐浴,又怎会知道他逃进了这闺房之中? 莫非这少女也是个修为甚高的修士?但她若是修为如此之高,那沐筱声的修为岂不是高得骇人?但她却只是个高明的医师,并未见她使过什么高明的术法,不然那大漠小白狼也不会始终对她穷追不舍,早就被她打发了。 姬无常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整个人竟变得有些神经质,疑神疑鬼罢了。 晴儿似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却只是偷偷抿嘴一笑,又冷峻道:“你若是我姐姐的朋友,你又为什么会刺杀雨王?” “至始至终我也没有承认过我是来刺杀雨王的!”姬无常道。 “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晴儿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带你姐姐来这雨王府吗?”姬无常反而问道。 “这我又怎会知道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晴儿撇嘴道。 姬无常笑了笑,又言道:“我也不希望肚子里有你这般的蛔虫,不然整个人都会被你看穿了。” 他顿了顿,又紧接着道:“你姐姐如今在那雨王府西郊七里外的龙雀客栈中,与那呆子张道陵相伴,应该很是安全。我先来这雨王府,只是为了探探这雨王在你父王失踪后的态度,他是否还会忠于你们沐家?” 晴儿一听姐姐安然无恙,不禁展颜而笑,似是莹洁脱尘的雪兰花,却又带几分俏皮,只是喃喃道:“姐姐无事便一切安好。” 姬无常心里却觉得奇怪,这晴儿公主理应也是北燕国王的掌上明珠,而且身为小公主,受父王的呵护应该比沐筱声还多,父女间的感情也应该更为深厚,但这晴儿公主自始至终却只是在担心她姐姐沐筱声的安危,只字未提过他的父王,莫非这北燕国王教女无方,只养了个白眼狼? 但眼前这少女的风姿却足以一言以蔽之,所谓:“至於足翘细笋,腰折回风,尤觉颠掉纤柔,具有万方仪态”,她身姿绰约,并不是没有教养的俗世女子。 可她偏偏并不是很担心她的父王,难道这其间有许多曲折?这帝王家事又怎会是寻常百姓的琐碎家事,这一切谁又能说得清呢? 晴儿却又忽然问道:“那你查出什么端倪了吗?” 姬无常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本是想去雨王所住的房子中打听一下,没料到这雨王府的内苑却是如此辽阔,这夜色又是如此黯淡,不知不觉竟迷了路,错入了公主的闺房之中。” 晴儿却是娇柔地哼了一声,想必已是知道他偷看她入浴的事情了,但此事也不好宣扬,只得把它烂在心里,不说便是最好的掩盖。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晴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想先知道一些事情。”姬无常道。 “什么事?”晴儿道。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公主不应是在那北燕王宫之中吗?又怎会住在这雨王府如此偏僻的亭外小居中?”姬无常道。 “我本是住在那深宫之中,父王出遣大漠之后,姐姐却也不见了,我本是有些担心,也想偷偷去那大漠与姐姐汇合,不料半路上却被雨王给截住了,后来便告诉我姐姐和父王失踪的消息,他又担心我的安危,便把我安排到了雨王府居住。”晴儿缓缓道。 姬无常皱紧了眉头,只觉得这雨王的做法很是微妙,难以辨清他究竟是在保护晴儿,还是在软禁晴儿? 他又问道:“那你觉得雨王这个人怎么样?在你父王和姐姐失踪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吗?” 晴儿不禁蹙了蹙眉,想得很是认真,面容稍有严峻,却又展颜笑道:“雨王这人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 她忽然又觉得“好人”这个词过于的俗白,又换言道:“难得的贤臣,大有将领之才,又忠于为国,父王失踪的半个月以来,他一直苛尽职守,从未有过越俎代庖之事。” 姬无常瞧着晴儿那灵动而又清澈的眼眸,似是耀着星光,而那醉眼迷人的酒窝,更使眼前的少女万分惹人怜爱,任谁也不会怀疑这少女说的是谎话。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俏皮可爱的少女? 姬无常自然也是相信了她的话,因为北燕国的两位公主的眼光自然不会差,可是他仍是打算探探雨王的虚实。 倏然间,他已飞身掠出了那朱砂窗,而少女手中的飞燕令也已不见了,只有少女急切道:“你又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拜访雨王了。”姬无常笑道。 晴儿一听,精湛的眼眸不禁泛着光芒,她抿嘴一笑,却笑得狡黠,而这抹笑容还未至嘴角,她也已飞身掠出,如蜻蜓点水般点过了那亭外小湖。 只有湖中那美妙的光晕依旧,未散半分…… 朦胧的月光透过琉璃瓦,又映着几点星光,而这窗内最为明亮的,却是那一盏耗油的青铜灯,而那灯下,却有一位中年男子胸前缠着血色绑带仍在看书。 光芒正映在中年男子沧桑的脸上,他虽面容有疲劳之色,但眉目依旧雄健,似剑横眉下,坚挺的鼻尖陡峭,使整个人看起来刚毅万分,而他那半百的花发又不知不觉间增添了几分和蔼亲近。 他仍在看书,书脚都已翻破了,但仍是专注于这本书,但此时,他却轻叹了一声,轻轻合上了这本典籍,轻声道:“友人既已来了,又何必只在瓦上赏这月色,何不下来共饮一杯淡茶?” 这瓦上的少年自然是姬无常,不然又会有谁有这般胆量来如此“拜访”雨王,而眼前这中年男子也着实了得,目光从未离开过手中这本书半分,竟已知道有人来访。 但最为令人佩服的却不只是这些,而是他的气定神闲,既已受伤,却不似惊弓之鸟,仍是如此从容地对待不速之客,还要邀他共饮淡茶,这岂非不是太好客了一般? 姬无常转身鱼跃,已纵身倒挂,窜进了那朱砂窗内,此时,他已安稳地坐在了那紫檀老桌旁,却不言不语。 “果然是身法了得,飘渺而绝妙,实在是难得的友客。”雨王笑道。 “你怎知我是友是敌?是客还是主?”姬无常默然道。 雨王缓缓倒了一杯茶,又轻嗅一番,笑道:“自然是友,也是客,不然怎会下来与我共饮这壶淡茶?” “你就不怕我是下来趁机刺杀你的?”姬无常依旧冷漠道。 “若是想要杀我,又岂会等到此时才动手?你已没有了杀气,只有这淡茶的幽香,况且……”雨王缓缓道。 姬无常不禁叹了一声,道:“况且……你知道此刻的我根本是刺杀不了你!” ; 第十八章 世俗 这紫檀老桌上摆放的茶具考究,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分门别类,一应俱全。而其中尤属紫砂壶的造型最为别致,活似一只咆哮狰狞的青紫色麒麟。也不知是这紫砂壶的雕镂工艺过于精湛,还是对这麒麟情有独钟,姬无常看着这紫砂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竟有几分亲近,似曾相识,但仍是神情漠然的看着麒麟壶嘴在缓缓地吐出那淡绿色而又幽香儒雅的茶水。 麒麟壶嘴“点头”三次,茶斟已七分满,茶杯又拂过茶水表面,雨王未饮,却淡淡道:“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茶可谓善饮。” 姬无常本觉得眼前的雨王长得粗犷,且治理边疆军队严明有方,本应是个铁血般的汉子,如今一见,却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修身柔情的一面,以茶道修身养性,雅志宁神。 除此之外,他也已是后悔至极,因为这雨王看似和蔼近人,实则却是在暗中算计了少年,因为眼前的他气韵舒畅,并不像是重伤未愈,可见他是以此来让少年放松警惕,而客气有理的敬谦之词也只是个诱饵而已,只不过是让少年难以拒绝诚邀罢了,从眼前的一切看来,雨王的修为和心性可谓是深不可测! 但依旧是断定他的善恶,忠奸。 姬无常依旧故作坦然,缓缓道:“难怪王爷如此悠闲镇定,可见不只是茶道高明,恐怕连修为也是吾等远不可及。” 雨王淡淡一笑,又轻品一口淡茶,道:“眼前的少年人也是难得的镇定,竟在如此时刻仍能坦然不乱,也是不简单啊。” “但仍是斗不过王爷的诱敌之计,以假伤,善言引诱敌人入室,实则另有乾坤,如今我想走恐怕是走不掉了。”姬无常笑道。 他在此刻竟还能笑出声来! 雨王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看来小友还真是曲折了是非,我的一片诚心之邀,怎却化为了计谋?” 他又言道:“至于那伤口,不知你怎会看出它是假的?” 话音刚落,他竟已撕开了那浸有少许鲜血的白色绷带,那坚实的胸膛竟也真有一道新的伤疤,隐约中还在泛着血。 姬无常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实在是不明白,眼前看似儒雅多谋的雨王,竟会做这样鲁莽之事,而更加难以置信的却是,这胸膛上真的有一道疤痕,而且还未结痂,很细狭长,看起来像剑痕,但姬无常却知道这是一道刀疤。 因为剑法大多是以刺为主,并不会留下如此绵延细长的疤痕,他反而像是被迅急而犀利的刀法所伤,一刀飘逸至极,侧卧砍在了胸口。但这世上又会有谁练就如此迅捷的刀法? 他只想到了一个人,因为他只认识一位刀法既求速又有力的人,他,便是杀手雁南飞。 但这点又根本说不通,因为这雁南飞好似就是雨王请来保护北燕王的,两者之间虽不知有没有什么交情,但至少不会是仇家,不然雨王也不会力荐他来做出使大漠的监军。 姬无常仍在恍惚,雨王却看着他笑了笑,指着这七八寸长的刀疤道:“你看这可是真的伤口?” 少年只是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依旧不语。因为他知道在眼前事情还没有明朗前,话不易多说,以免说漏了嘴,所谓“话多有失”,既然眼前雨王仍是没有发难,倒不如安然地等着他来问,自己来答。 雨王果然是又开口说话了,他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伤疤?” “应该是刀疤,而且刀法迅捷多变,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用刀的人,除此之外,这一刀看似并未用尽全力,不然你也不会没什么大恙。”姬无常道。 “年纪轻轻,眼力倒是毒辣得很,那你说说刚刚用刀的这个人会是谁?”雨王道。 姬无常却是不答,他总觉得雨王这话另有深意?莫非他连要刺杀他的人面目都没有见到?但就算看不出面容,凭借着雨王几十年的阅历,也比起初出茅庐的少年要强得多,眼界也更为宽阔,只怕他心里已是清楚得很,但又为什么要问少年这刺客是谁? 难道…… 姬无常也已想清,恐怕这雨王只是在考验他罢了,他迟疑道:“莫非这人是雁南飞?” 雨王的眼神足以说明了一切,但他却是在笑,一个人若是被个绝顶高手刺杀,此刻他又怎会能笑得出口? 只听雨王又道:“见过他的人,不一定能记住他的样貌,但若是看了他手中那把精妙的斑月刀,必是会记忆尤深,但如果亲自领教了他的落雁十三式刀法,恐怕今生都不会忘记他了。” 只看他独自悠闲地摇头,似是在怀念那落雁十三式,陶醉其中,他喃喃自语道:“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南飞,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姬无常只觉得这句子绝妙,“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南飞”说的岂不就是杀手雁南飞!但他又怎会刺杀雨王? 他看雨王似乎对他没有什么歹意,虽是不清楚堂堂北燕雨王怎会如此对待一个刺客,但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少年并没有什么危险,姬无常也便尝试性地问道:“雁南飞又怎会杀你?你们之间应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去护送北燕国王亲行大漠?” 雨王也微微地点了点头,却言道:“他虽与我没有深仇大恨,可却与这国策和世道有着不解之恨,而修订国策的人却恰恰是我!” “什么国策,什么世道?”姬无常不解道。 雨王长叹了一口气,沧桑的面容上皱纹也深了几分,整个人似是瞬间衰老了许多,他缓缓道:“北燕国与南燕国分裂已久,长时间的分立,使得两国人虽是同属一族,但也会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说到“潜移默化”这几个字时,他不禁又顿了顿,貌似觉得不妥,又接着道:“也许,这情况比我说得更为糟糕,因为两国长期以来小规模的战火不断,冲突迭起,长期的敌对状态导致两国百姓愁怨积深,再加上南燕国恶意抹黑北燕国的千万百姓,说我们是燕族庸主的后代,而北燕百姓则认为南燕百姓皆是叛臣后人,体内流着的血脉都不是纯净的,不屑于与之为伍,只求一日铁骑踏平南燕领土,再复燕国风光。” 说到这,他似心如刀绞,连身音也在颤抖,黯淡的眼眸含泪,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少年怎样也想不到这雨王竟是一个如此看重民族情义之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他心中钦佩不已,却又不忍打断他的话。 雨王接着道:“正因两地的分化明显,就连最为普通的民间交流都甚少,两地百姓互不信任,故此北燕国法拟定两国百姓不得通婚,不得有私情。这皆是与世俗相悖,被世人所唾弃的行径,而却恰恰有一人逆世而行!” 姬无常的眉头紧锁,却已知道了此人是谁,他脱口而出道:“雁南飞!” 雨王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这北燕国第一杀手,也是燕地的第一刀客雁南飞却偏偏爱上了南燕国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虽是两情相悦,却偏偏受这国策所束,世人所唾,二人备受煎熬。” “凭着雁南飞的个性又怎会在意世俗的眼光,他们自是可以隐居相伴,又为何要活在这乱战俗世?”姬无常道。 “雁南飞一生漂泊,自然不在意世人的言行,而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虽是与雁南飞私定终身,却也难以隐居荒山老林,而在这俗世过活,又受不了世俗厌恶的目光,受不了家族里亲人的唾骂。最终,在各方的压力下,她还是为情投井自尽了,自此以后,雁南飞的话更少了,刀也更冷了。”雨王说得悲切,不禁就要落泪。 少年人虽不懂得男女之情,却也是为这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叹惋,只求这世道不再拆散有情眷属。 “那雁南飞又为什么要刺杀你?”姬无常又问道。 “他并没有刺杀我,我只是一心求死罢了!”雨王淡淡道。 姬无常却是一脸惊诧,想不到这雨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姬无常想接着问下去,却又怕这是雨王与雁南飞间的私事,自己也不好过问,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雨王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道:“雁南飞的丧妻之痛始终难以排遣,他怪这世道,也同样怪这些古板的国策条例,直到后来北燕王要去大漠签订和约,我便又找到了这北燕第一杀手雁南飞,只求他能护送国主一程,但……” “但他却根本不理睬你!”姬无常接着道。 “没有错,任谁也会再理这害死了爱妻的乱世,但他最终却仍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只因我答应了他一件事。”雨王道。 “什么事?” …… ; 第十九章 飞燕 姬无常本有些黯淡的眼眸倏然泛起光芒,瞬也不瞬地瞧着此刻面目冷峻的雨王,只看他斑驳的嘴唇抖动,缓缓道:“我答应雁南飞替他做一件事。” 少年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事,却又怕雨王不答,只想拿话来套出这件事,便抿嘴一笑,淡淡道:“看来这事情你没做成,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但你心中有愧,甘愿领死,而那雁南飞却又偏偏不杀你了,因为他也没有完好地将北燕王送回来。” 雨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看来姬无常所说的话与事实差不了多少,但他究竟答应了雁南飞什么事,雨王却偏偏至今未说,少年隐约觉得这必然是件大事,不然雨王又怎会此时突然什么也不说了,与之前的畅所欲言截然相反。 可少年却偏偏不放弃,仍是淡笑道:“看来这件事着实不易啊,连威名赫赫的北燕雨王都做不成,不知是什么事啊?” 雨王本就是沧桑的面孔,此刻好似又添上了几分风霜,他本是固执的一个人,如今却也只能叹上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件事我本就是做不了,如今却是更加的做不得。” 一盏茶的时间之内,他竟不知叹上了多少口气,国难家愁也不过如此。 姬无常眉头紧锁,急切道:“究竟是什么事?” 雨王却又忽然不答了,只见他缓缓地拿起了紫檀老桌上的那本书,一言不语,又翻开了刚刚的那本古籍,姬无常一脸的失望,本以为这雨王又打算读他的圣贤书,将这迷题至死埋没在心里。 但雨王手中的这本书却始终停留在一页,此刻,这页书也已倒了过来,递到了少年人的眼前。姬无常不禁瞪大了眼眸,因为眼前的这页纸间竟夹有一张枯黄的纸笺,而这纸笺之上竟有娟丽的两行字,秀美而淡雅,似是女子所书,写道:“马踏飞燕不惜马,独爱马下三飞燕。此燕三飞非绝璧,飞燕却可抵王命。” 少年的目光又停驻在了纸笺的右下角,署名:一刀斩飞燕,姬无常不禁皱紧了眉头,这诗他好似是懂了几分,大概的意思就是写信的人想要“飞燕”这个东西,并以此来换一个人的性命。可这“飞燕”又是何物,而且这“王命”指的又是谁? 此时,雨王却又说话了,缓缓道:“不知你可看懂了几分?” 姬无常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不知这“飞燕”指的是何物?而那“王命”指的又是谁?” 雨王叹了口气,道:“那“飞燕”便是指北燕国的三枚飞燕令,而那“王命”便是指……” “北燕王的性命!”姬无常惊诧道。 他自然是知道这飞燕令的来历,这是北燕王一年前为王室三人打造的,此令一出,可上斩诸侯,下斩群臣,除此之外,可调用北燕境内百万雄狮,可谓意义非凡。由此他也自然想到以如此珍贵之物来换这“王命”,必然指的就是北燕国王的性命。 只不过他仍是不知道这署名的是什么人,或者说这“一刀斩飞燕”暗指的是什么?这并不像是个人名。 他轻轻携出了这片枯黄的纸笺,淡淡一嗅,这竟是一种沙土的气息,他不禁又觉得可笑,因为这北燕王本就是被囚禁在了大漠,这纸笺自然也会带有些许大漠的味道。只不过从大漠送到这里,至少也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可如今天气也有些燥热,这沙土的气味怎会仍是沾染在这纸笺表面,并未挥发掉,莫非这北夷大漠的沙尘比燕地的沙土要醇厚了许多? 眼前他也没有心思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一刀斩飞燕”五个字,这署名怎会如此奇怪?难道有人真的起了这个绰号?并也不像。 雨王仍是神情凝重,抬头道:“你可听说过血狼门?” “便是那北夷大漠的血狼门,我曾与那血狼门的少主小白狼交过手,手段残忍毒辣,心性缜密多疑,实在是难对付的很。”姬无常道。 他也不知怎么了,竟一点戒心也没有,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大半,也许是眼前雨王诚恳近人的态度感化了这狡猾的少年,他竟也会推心置腹地说了些本不该说的话。 “那你可知这小白狼的父亲是谁?”雨王依旧凝重道。 “大漠之王?”姬无常道。 “没错!这“一刀斩飞燕”中的“一刀”指的就是大漠之王胡一刀!”雨王道。 “莫非是这胡一刀写的信笺,要以北燕国的三枚飞燕令来换取北燕王的性命?”姬无常急切道。 “没错!应该如此!”雨王道。 “不过就算雨王拿到了这三枚飞燕令,也不见得会放了北燕王,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只能是任人宰割,不过……”雨王又接着道。 “不过……若不送去那三枚飞燕令,恐怕连救北燕王的一丝希望也没有,如今却也因此有了一丝希望。”姬无常淡淡道。 “不错!”雨王道。 “但雁南飞又为何也想要这飞燕令?莫非这令中含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姬无常道。 因为雨王刚刚提到他答应雁南飞的事情根本做不了,就是因为这飞燕令要拿去来换北燕王的性命。这也不禁让少年更加地好奇这飞燕令中的秘密,因为此刻他的怀中就藏着一枚飞燕令! “这飞燕令是北燕王亲手所铸,这令中的秘密自然也只有国主一人知晓。”雨王道。 “但你又为何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姬无常道。 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陌生的刺客这般礼遇的,况且还告诉了他如此多的事情,除非他已知道这人不是刺客,而是友人。 “因为你救了我北燕国的公主,是我北燕人的恩人。”雨王肯切道。 姬无常虽是平日里脸皮厚了些,心肠也冷了些,此时却也有几分惭愧,他起先并未打算理这要命的闲事,若不是他偶然间看到了沐筱声的面容,觉得她似曾相识,与这少女一起结伴而行,也许会唤起自己的记忆,却在不知不觉间竟救了这北燕国公主一命。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竟也不过如此。 姬无常虽是有些沾沾自喜,却也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这雨王怎会知道是他救了沐筱声,莫非…… 他又淡淡笑道:“看来雁南飞把这路上的一切都告诉你了,王爷也真是有办法,这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的话很少的,人也很冷。” 雨王的神色恢复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般凝重,只是平淡道:“因为他答应了我再去那大漠一趟,以三枚飞燕令来换这北燕王的性命。” “什么?”姬无常不禁惊诧道。 既然雁南飞已与雨王动了手,又怎会答应护送三枚飞燕令,来换那北燕王的性命?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除非这雁南飞另有所谋! “王爷就如此信任雁南飞?不怕他路上食言,独自卷走这三枚飞燕令,这可本就是他想要的东西,如今却恰好是最佳的时机。”姬无常忧切道。 “雁南飞说过的话从不食言!”雨王正色道。 少年实在是想不明白雨王明明是被雁南飞砍伤了一刀,却仍是如此般的信任他,如此般的维护他,莫非这就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姬无常展颜一笑,缓缓道:“我却实在是想知道王爷是用什么手段说服了那执拗的雁南飞?” 雨王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胸前这道仍未结痂的刀疤,竟还有几分缅怀之意。 只听他喃喃道:“这“平沙落雁”式果然是落雁刀法的精髓绝学,我还是未曾躲开这一刀啊。” 姬无常听得是一头雾水,莫非这二人在此比试了一番,以武定输赢,但怎会输的一方反而赢了,要让胜者为败者做事?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乎常理,就像这世道一样,也许,只有这两人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年沉思了片刻,又突然想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另外的两枚飞燕令在哪里?不然救北燕王岂不是成了一纸空言? 悄夜无痕,就连那湖心都静得未曾荡起涟漪,尽管此刻的湖心水面上竟站着一个人,他也似乎融入了这悄夜,他只是在默默地看着天边的皎月,却又蓦然一笑。 笑容未逝,湖心却已荡起了涟漪,因为曾有一滴水落入了这湖中,融入了这悄怆的夜。 那其实并不是一滴水,本应是一滴晶莹无色的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南飞。” ; 第二十章 筹谋 姬无常手中拖起一杯淡茶,少年自然丝毫不懂这品茶的乐趣,只是在漫不经心地牛饮,却好似若有所思,不时地眉头紧锁,头点过三悟,茶已斟七分。 雨王看着少年愣神的样子,淡淡笑道:“不知少年人有何难处啊?只要你愿意同那雁南飞救出我北燕国主,我北燕国愿竭尽举国之力来助你解惑排难!” 姬无常一听,虽是心中大喜过望,因为倘若他真能与雁南飞救出那北燕国主,以此恩情,必是可以向北燕国借兵救出困在梵城的钟无成。但他仍是绷着脸,一副愁容,也不好表现出来半分喜色,因为这大漠他实在是不愿再去了,而且他也自然是知道血狼门的手段,单单是那小白狼他便是斗不过,更何况要去荒芜的大漠来救出那北燕王,无异于大浪淘沙,谈何容易? 除此之外,他仍是觉得有些不妥,一脸愁容,叹道:“不知雨王为何又一定要我陪那雁南飞前往大漠?我只是一个少年人,少不经事,阅历不够。” “选你的人可并不是我,而是那雁南飞!”雨王笑道。 姬无常一脸惊诧,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雁南飞又为何一定要选自己陪同,这一路上两人也并没有什么较深的接触,连话都说不过三句,莫非这丧妻之痛让雁南飞神经错乱,有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断袖之癖? 少年不禁打了几个冷颤,莫名地笑了几声,又整了整衣衫,正色道:“虽是有我陪同,再加上沐筱声,张道陵二人,这也不过是四人而已,而其中却只有我和雁南飞有些修为,而沐筱声只会些医术,至于那张道陵纯属是个累赘,如此阵容恐怕未到那北夷大漠,我们便死在那荒漠的半路上,早已被那大漠苍狼分食得干净。” 雨王笑了笑,坦然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自然不会只让你们四人上路,我会暗中调用“燕子坞”里的精锐来陪同你们一齐救出国主,这一路上的物资,人员我早已安排,你便不必多虑了。” 燕子坞?姬无常只觉得这应该是北燕国暗藏的杀手组织,必是燕地的精锐之师,就像那血狼门培养的魅狼一般,身似鬼魅,杀人无痕,只是不知道这“燕子坞”中的精锐是否有魅狼那般的娇美动人,若是如此,这一路上虽是荒芜落寞,却也会有趣得很啊。 但他却仍是心有不安,因为有一点他仍是想不通,他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安排了一般,自从进了这道门,一切似乎进行得过于安然。他是刺客,但眼前的雨王却自始至终坦然自若,不设有防备,反而与自己相谈甚欢。尽管之前雁南飞与他说了些这一路上的事,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也未免对自己太过于放心了,竟把北燕国的诸多机密都告诉了自己。这对于心思缜密的雨王来说太不合理了! 少年虽是心有芥蒂,却也说不出什么,也许是自己最近太劳碌了,反而是神经质了许多,总是多疑伤神。 他只是迟疑道:“我以前便答应过沐筱声陪她救出她父王,我说过的话与雁南飞一样,从不反悔食言,只不过……” “不过什么?”雨王本是有些兴奋,此时却又悄然变了脸。 “不过我有一点仍是想不明白?”姬无常道。 “请直言。”雨王道。 “你的修为虽是不及那雁南飞,却是比我们这些少年人不知高出了多少,若是有雨王相助,救出北燕王的概率岂不是大大地提升了许多?雨王又为何偏偏要沐筱声和我们这些少年人犯险?”姬无常道。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眼前的雨王至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他的修为如何,恐怕连雁南飞也并不清楚,放着如此隐没的顶尖高手不用,反而把救北燕王的重任交给一个杀手和一个少年,这似乎太不合理了! 雨王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又何尝不想亲自去救我的义兄啊,只可惜我却是身不由己,根本不能离开这北燕半步。” “这是为何?”姬无常疑惑道。 “因为我若是离开了这北燕国,恐怕南燕国还未攻进这龙雀城,它就早已沦陷在了其他蕃王的手中。”雨王无奈道。 姬无常恍然大悟,道:“莫非这蕃王中已有人有了反意?” “不错!群龙无首,自然是群雄并起,只不过他仍在忌惮着我掌握军机大权罢了,我若是离开这北燕国半步,岂不是正合这些反臣的意?”雨王道。 姬无常只觉得自己甚是好笑,本以为所有蕃王中雨王是最有反意的一个人,而事实上却是,只有雨王仍是忠心耿耿地操劳着整个北燕国,仍是一心想救出他的义兄北燕王,而其他蕃王却是早已各自心怀鬼胎,正筹谋着揭竿而起。 “你可知我为何不把你当成是刺客?”雨王又言道。 姬无常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雨王笑了笑,淡淡道:“从你们进了这龙雀城,我就早已知道了你们的行踪,却是碍于计划,不便立即相迎公主。” 姬无常一脸愕然,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暗中有人跟踪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但他更好奇地却是雨王口中的计划,他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计划?” “自从你们三人进入龙雀城,便已被一伙人给盯上了,他们自然不是我的人,而我的手下也同时在暗中保护着你们,直到你们去了那龙雀客栈投宿,才发现他们竟仍在暗中蹲点,但却没有动手,估计是人手不足方才作罢。”雨王道。 姬无常神情更是凝重,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三人竟是被两伙不同的人马监视,只觉得心中郁闷至极,却也暗自庆幸他们至今仍是安好,但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神情大变,惊诧道:“糟了,沐筱声和那呆子张道陵仍在龙雀客栈,如今岂不是很危险?” 雨王听到他的惊叫声,依旧是坦然自若,轻抿一口淡茶,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淡淡笑道:“少年人你莫要慌忙,我至今仍在这喝茶,又怎会能让公主有了散失?” 姬无常一听,安生地坐下,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雨王暗中早有安排。” “我自然知道那些人不杀了公主是不会罢休的,他们不夺得那飞燕令也是不会罢休的,我又怎会撤走暗中“燕子坞”的燕子们?”雨王坦然道。 姬无常暗自寻摸着,这雨王口中的“燕子”指的恐怕就是“燕子坞”中的杀手,他也不禁觉得庆幸了几分,这些“燕子”暗中跟踪他们三人,却未漏出一丝痕迹,可见身手着实了得,那大漠之行也便更保靠了几分。 “她们没事我便也安心了。”姬无常道。 “放心吧,如今她们估计已进入这雨王府,不信你看。”雨王笑道。 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这本该漆黑的夜色却璀璨了许多,火光莹莹,而在这朦胧的皎月下,白纱少女款款而来,信步轻盈如生莲,衣襟飘柔娇媚,似是脱尘仙子。 她,竟是如此之美。 眼前的这白纱长裙公主自然就是沐筱声,不然这世上还有谁会有如此绝美的容颜,只不过,此刻的她头绾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玲珑剔透的珍珠坠,身着白纱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纤纤细腰间垂着浅紫丝绦,松软的棉穗间夹杂着细长的流苏轻盈坠下,飘然若仙,绝世容颜。 少年似是瞧呆了,这难道真的就是沐筱声吗?这难道就是那个曾悉心照料自己的沐筱声吗?她就是一个脱尘的雅然公主,但她就是沐筱声!因为在少女的身后跟着一个目光呆滞的愣头青,身穿一件青布麻衫,身后还背着一个零碎不堪的扁竹篓,手持一根光亮的黑竹竿,而那竹竿之上还挂有一白布长幅,写着拗拧的三个字,写道:吾之道! 姬无常不禁哑然而笑,这愣头青除了张道陵还能是谁?这副尖酸的模样,离了几里外就闻到他的酸腐之气,这气味却并不是指他身上的味道,而是他骨子里所散发的腐朽执拗之气。 只见眼前这张道陵一脸的羡慕垂涎之色,直勾勾地盯着那金碧辉煌的王府内苑,时而愕然,时而痴笑,反正这世间百态他似乎已是临摹了一遍,这呆子的表情从未如此的丰富过。 两人已入厅中,仍未站稳,身后却已不知何时窜出一个灵动的少女,她娇柔的嫩手蒙着沐筱声的眼睛,轻柔道:“你猜猜我是谁?” “晴儿,别闹了,姐姐可是想死你了。”沐筱声渐有哽咽道,瞬时转过身去,已紧紧抱住了身后的少女。 晴儿也瞬时鼻子一酸,抽泣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刚姐妹俩还在嬉戏打闹,如今却已哭成了泪人,皆是楚楚可怜,让人也忍不住地抹上一把泪,但最终姐妹俩仍是破涕而笑,缠得难解难分。 姬无常此时却打断了姐妹俩的兴致,正色道:“雨王我们何时动身去那北夷大漠?” “距离约定的日子快近了,你们明日便得动身,我已安排妥当,只等你们明日上路。”雨王正色道。 晴儿瞪大了眼睛,又蹙了蹙娇眉,那双嫩手将她姐姐攥得更紧了,只是喧嚷道:“大漠?我也要陪着姐姐去大漠!她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雨王却沉下了脸,缓缓道:“这可不成,晴儿如今此事可不能任你胡闹,你得规矩的待在这王宫里,不然你只会给你姐姐添乱!” 晴儿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愿,却仍是心有不甘,却也不再插言了。 姬无常又皱了皱眉,迟疑道:“明日我们出发这也没什么,只不过……这飞燕令……” 话音未落,雨王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心,宽厚的手掌里竟悄然地藏着两枚精美的飞燕令,但最后的一枚令牌又在谁的手中呢? 姬无常淡淡一笑,他也正对着雨王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只见他的手心中竟又有一枚飞燕令! “马踏飞燕不惜马,独爱马下三飞燕。此燕三飞非绝璧,飞燕却可抵王命。” ; 第二十一章 鬼哭关 朝阳似血,碧晴的天空绵延万里,竟容不下一朵白云,虽方至五月中旬,未至小暑节气,但这北燕国边外的天气也是热得要命,因为再往前走几里路,便将到了北夷大漠的荒芜带。 出关的队伍连绵,想不到去那北夷大漠的人竟是如此之多,似是不合乎情理,又似乎太合乎情理。因为这些赶路的队伍无一不是满载着货物,虽是被密封的结实,瞧不出装载的是什么,但也可以简单地猜出,这些货商冒着生命危险穿过北夷大漠去贩商,这骆驼队伍承载的必是不斐之物,若是获不到天大的利润,这些贪婪的商人又怎会以身犯险? 这鬼哭关的塞口如往常一般,已被骆驼队伍拥簇着,边关的将士正在逐一筛查,以防运出了些违禁物品,例如青铜,玄铁等这些军用罕见之物,都是不允许运出关外的,只能留有内需之用,当然若是遇到修为甚高的修士带出这些物品,这鬼哭关的几百名守卫自然也是拦不住的,所以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人而定,待况而估。 如今放眼望去,整齐划一的红樱骆驼队伍竟绵延十几丈,看起来壮观极了。但这队伍后方的几路人马却明显与其余的商贾人马不同,因为他们不仅是有骆驼,还有两辆由威猛敖犬拉着的碉楼香车。 平日里去大漠的商贾都不会用车来运货物的,因为一旦入了这荒芜的大漠,沙质异常松软,莫说是车子,就连常人想如平日间的行走,都是艰难得很,在这大漠里只有具有“沙漠之舟”美称的骆驼才似如鱼得水一般生存。这自然是源于骆驼强悍的生命力和这天生耐暑的特性。 骆驼头较小,颈粗长,弯曲如鹅颈,却躯体高大,体毛褐色。除此之外,骆驼极能忍饥耐渴。它可以在没有水的条件下生存三周,没有食物可生存数月之久。早在上古时代,生活在沙漠边缘的人族就已经开始驯养骆驼,作为役畜,以供驮运和骑乘,据言发情时的骆驼脚力竟比骏马还有强上许多,可见这沙漠中的骆驼是天生的脚夫,所以常年行走于大漠的老商都只会用骆驼来拖货物的箱子。 而如今这绵长的骆驼队伍中竟夹杂着两辆香车,这车虽是精雕细刻,宛若一座瑰美的宫殿,却也是只能引来那些常年行走沙漠的商客们的轻蔑,因为他们自然是知道,再美丽的车辆过了这鬼哭关后,便是一堆废铁废柴,行不过一里的路程便会陷入沙土,车里就算有再珍贵的稀世之宝也是救不出来的,因为这车子越重,它便陷得越快,眨眼间,这大漠竟不知已吞没过多少这样的碉楼香车。 商客们虽是不屑于观赏那瑰美的车子,仍是盯在了那九头威猛的獒犬身上,这獒犬不仅是比寻常的猎狗大上几倍,就是比寻常的獒都是大上了许多,这九头獒犬必是不凡之种。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这九头獒犬都是头呈方形,头骨宽阔,前额中间有纵向皱纹。深棕色的眼睛炯炯,却根本看不到瞬膜。虽是有近一人之高,却背线笔直如流针,步态平稳,而满目狰狞威猛。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敖犬,却是瞧不出是什么名种,而那几名边关守士中却似是有人看出了门道,这九头敖犬恐怕就是那有着龙种远亲血系的龙敖,所谓:“三虎出一豹,九狗呈一獒,一马三分龙。”而这龙獒却是獒犬中的精锐,因为倘若这龙獒开了心智,而又修行得当,是有几分机会进化成上古遗种獒龙的,虽只是两字间的顺序不同,却是有着千差万别,前者无论多么威猛雄壮,龙獒终究是獒,而后者无论多么娇弱不济,獒龙终究是龙! 九头獒犬的吠声惊天动地,只吓得那些商客们忙缩回了眼睛,不敢再瞧上一眼,而那十几名的边关守卫却是更紧切地盯着那骆驼队伍后方的这几路人马,皆是心中暗道:“这……恐怕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商队,只是这排场过于宏大,莫非那车中还坐着什么望族子弟?可他们又会来这要人命的大漠,莫非真是来送死的?” 那守卫中的首领对着其余的人急切道:“加速巡查,但万万不可露出一丝懈怠,这车中的人弄不好倒是什么王族或是官场上的人!” 那其余的十几人似是十分听话,只听这首领的吩咐,巡查的速度更快了,但也更加认真了。 车中的人拨开了那车窗上金色帐子的一角,虽看不清面容,却只听轻柔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缓缓道:“想不到我竟也快进了那北夷大漠,只不过却没想到去那大漠的人竟是如此之多。” 她身旁的少年却笑了笑,只言道:“看来这路上不会寂寞了,只不过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商贾,莫非他们是去这大漠通商?” 而车外面赶獒的人依旧面色紧绷,一脸凝重道:“这路上通商的人很多,贪利的商贾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把北燕盛产的水晶玛瑙换成其他地方的物产,再转回国内高价售卖,这来回一程虽是凶险异常,但倘若成功,却是可以挣得寻常商贾几十年累积的钱财,只希望他们都是普通的商客,不是什么反贼就好了。过了这鬼哭关,我们便要进入那荒芜的北夷大漠,一切还是应小心为好。” 那车内的少年却是眉头紧皱,如往日一般的神情,疑惑道:“可是我也曾去过那北夷大漠,却怎么连一个人的影子也未曾见到过?” 车外的人手拉紧了缰绳,只是淡淡道:“去北夷大漠的路有很多,这条自鬼哭关而出,继而东行的路最为安稳,也是千百年间不绝的通商之路,这路上的人自然是多了很多。” 车里的少女也应声道:“黎叔说得不错,这条古路我的确是有所耳闻,据传最初北夷与中夷之间本并无沙漠,接壤之地尤为富庶,后来却不知怎的接连几十座古城在一夜间悄然消失,如沧海化桑田般出现了一片荒芜人烟的沙漠,据说他们自是中了那封天池的诅咒,才落得了这般下场。再后来的几百年间,相继有人打算探出那古城陨落的秘密,却在意料之外开辟了这条通商之路。” 少年似是更加疑惑了,急切道:“你是说那北夷大漠曾是富庶的古城?” 少女点了点头,轻柔道:“这只是传言而已,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考证过,虽是不能当真,却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至少我们知道这条商路还是蛮安全的。” 此时,一个憨头憨脑的长衫青年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只叹道:“我要到那北夷大漠了吗?” 这呆子除了那张道陵还能是谁,而那少女自然是风华绝代的北燕公主沐筱声,而那少年自然是疑心颇重的姬无常,但那车外驾驱五头獒犬的魁梧大汉,也是沐筱声口中的“黎叔”又是谁呢? 他自然是雨王从“燕子坞”中调出来的杀手,只不过这“黎叔”的修为并不是很高,但他却是最适合做这次大漠之行的向导,因为他长期经营着“燕子坞”的外贸生意,掌管武器的出入与买卖,这条古路他已不知走过了多少遍,只不过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却是这北夷大漠的死亡禁区,他虽是老练成熟,却也不得忧心忡忡,一路上的言语并不是很多。 姬无常的目光停驻在了雁南飞的脸上,一脸凝重道:“也许你当初坠入的便是那沙漠下的古城,正是千年前悄然消失的古城!” 沐筱声却只是眨了眨眼睛,悠悠道:“那只是个传言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当真,整天的疑神疑鬼,莫要成了张道陵那呆子。” 雁南飞就坐在整个车子的角落里,与其余三人一点交集也没有,他就似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就算莫名中消失了,任谁也不会发现,此刻的他虽仍是面无表情,却也在喃喃自语,迟疑道:“古城?” 张道陵坐直了身子,懒散道:“这车子实在是舒服极了,竟不觉得是去那荒芜的沙漠,反而像是去悠闲的旅行,雨王做事果然是心思极细,就连这防沙暴的车子都做得如此贴心舒适,我这辈子绝不会再坐上比这更好的车子,睡着比这更好的床。” 沐筱声却是撇了撇嘴,直言道:“整天只知道睡觉,竟还在如此大言不惭地躺在这金色软床之上。” 张道陵大改平日里憨实的模样,起身而立,淡淡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姬无常这般的人若是住长了,我也难免变得娇纵了些,只不过我却也并未只是在睡觉。” 沐筱声讪讪地笑了,轻柔道:“那你又是在那金丝软床上做什么?” 张道陵倏然间清了清嗓子,淡淡一笑,正色道:“我在思考!” 他又紧接着道:“你可知那千年前泯灭的古城到底是什么?” 沐筱声却是丝毫不感兴趣,只是默然道:“你们又为何偏偏在意那个传说?” 这句话还未说完,张道陵已是脱口而出道:“拘弥古城!你们可曾听说过?” ; 第二十二章 拘弥 鬼哭关,风沙呼啸哀转,似是鬼哭狼嚎,这大漠边缘的天气也着实是诡异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是阴风不定,只有这车子内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姬无常和沐筱声无不好奇地盯着张道陵,只有雁南飞仍在闭目养神,却也不由得侧着耳朵听得仔细,因为他听到了两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拘弥古城! 张道陵看着他们的神情,便已知他们并不是知道这拘弥古城的来历,颇为得意道:“据古籍记载,在北夷与中夷之地交界处,曾留存着四十三座城池,这些古老城邦自古就源于一脉,却常年处于战乱之中,虽皆是富庶之地,却依旧是烽火连年,但这场战火终究是有被熄灭的一天,这边境四十三城终被一城统一,这也就成了千年前拘弥国的前身。” 沐筱声蹙紧了娇眉,迟疑道:“难道这北燕国流传的传说竟是真的?” 张道陵点了点头,缓缓道:“若不是你们刚刚的话,我恐怕还想不起《燕史》中关于这拘弥国的记载。” 姬无常长叹了一口气,疑惑道:“你说是先有这拘弥国还是现有这燕国?两国中究竟是哪一国存在的更为早一些?” 沐筱声却娇笑了一声,痴笑道:“怎么你竟也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这拘弥国既然是记载在《燕史》之中,那必然是说燕国存在于拘弥国之前了。” 姬无常只作大笑,摇头道:“《燕史》中记载有拘弥国,便是先有的燕国,后有的拘弥,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燕史》中若是记载有娲皇补天,那岂不成了先有的燕人,后有的女娲?” 沐筱声听得不禁一愣,似是觉得少年说得有理,却也不好反驳,只是愤恨地撇了撇嘴,羞涩娇滴的面容也不知不觉地埋没在了发间,但仍是露出了绯色透红的脸颊。 张道陵也笑了笑,淡淡道:“具体是先有的燕国,还是先有的拘弥古城,这古籍上却也是没有记载,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们只需知道这大沙漠的下面很可能有一个古城遗址不就得了?” 姬无常却是沉下了脸,凝重道:“这好像真的很重要!” “有什么重要?”沐筱声抬头道。 张道陵也似是不解。 风沙还未停歇,这少女的队伍却是停下来了。 鬼哭关的守卫本想细细斟看一番,只见从车窗中悄然伸出了一只手,这白皙娇嫩的素手中握着一枚令牌,通体晶莹剔透,背面竟雕琢有一只翱翔的飞燕!他们自然会认得这枚令牌,因为这就是北燕王室独有的飞燕令,十几个边关守卫顿时大惊,连忙停下脚步搜查,静静地侯在了车子的两旁。 此时,那名边关守卫的头领正躬身于车窗旁,颤抖着说道:“属下竟不知公主殿下出关,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殿下降罪。” 也不知是这风沙太大,还是这头领过于的紧张,他这句话竟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才说完,而车上的人也似是颇没有耐心,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放行。 这人一见公主竟没有在意这些繁杂的礼节,他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是目送着将他们送出了关,过了约半晌,才迟疑道:“这种鬼天气下,公主为何要出这边关,他们又到底要去哪里?” 当然没有答声,只有风声簌簌,他们已出了这狭窄的鬼哭关,眼前队伍的脚下踩着的也只是一片无尽的黄沙,时而绵软如白纱,时而坚硬如磐岩,因为这沙土的下面不仅只是黄沙,还有数不清,拆不透的骸骨。 沐筱声自然是不知道如今已经到了哪里,只觉得这车子越行越缓,车身越来越低。再看车内周围的那几人,殊不知是旅途劳顿,还是怎的,皆是眉目紧锁,悄然间没了声息,只有那张道陵的鼾声倒是很大,鼾声如雷,却也抵不过车外的风声。 她一看周围几人都不理会自己,又不知道如今已到了何处,竟有了几分急切,便要打开车身旁侧的铁窗,她的玉手虽看似娇嫩纤弱,可也是有几分力道的,况且这窗子她刚刚还打开过,如今却是偏偏打不开了。 少女瞬时变得焦躁不安,想要求助可身旁的几人却像木头一般,只是闭目养神,渐渐这开窗的声响也越来越大,也不知是她的力道太大,还是怎的,这车子却是越来越摇晃不安,她也一心急切,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听外面粗犷的声音喊道:“公主,这车子里面可是有什么变故?” 这正是黎叔的声音,沐筱声只觉得内心安稳了许多,却仍急切道:“如今已到了何处?这车内的窗子我怎么打不开了?” “这车外的窗子已被我锁住了,万万开不得,这外面的风沙太大了,开了窗子只怕整个车子都要被这狂风掀翻!”黎叔喊道。 “这我就知晓了,可……我怎的觉得这车子在下沉啊?而且觉得这车身还是沉得厉害?”沐筱声急切道。 “这风沙太大了,大漠上的沙子又过于的松软,车子自然是会下沉的。不过公主大可放心,这车子是雨王命巧匠精心打造的,车轮已加宽了许多,又添有巧妙的双轴履带,最适于大漠行进,绝不会沉入这狂沙之中的。”黎叔坦然道。 这车子果然没有继续下沉,只不过这车身却是颤抖得更为厉害了,整个车厢内就好比动荡的海面,一波未平,反而一波又起,但车内的三人却依旧是静得出奇,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但这三人岂会睡得如此之死?如此猛烈的动荡都吵不醒他们? 沐筱声顿时觉得不对,神色大变,便焦急地晃动身旁的姬无常,可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多么狠辣地掐他,这少年仍是未醒,一副睡态,又趁着车身的波动,一头扎进了少女的怀里。 少女本想一把推开他,却又怕车身这剧烈的晃动让他磕到了棱角,伤了这少年。她好似不舍得他受伤,只好迎身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她那胸前未曾绽放的舒软蓓蕾吻着他的侧脸,顿时少女娇羞之色萦绕脸颊,又想要推开他,却又觉得不舍,只好稳稳地把他藏在了怀里,不言不语。这本是无比旖旎的风光,可车厢内的几人却是浑浑噩噩,不醒人事。 沐筱声这才觉得出事了,只顾得急切道:“黎叔停车!车内出事了!” 但车外并未有任何回声,只有风沙依旧,沐筱声连喊了许多声,只喊得嗓子都喊破了,可外面依旧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反而这车子晃动得更为厉害。 她一时焦急想要打开这眼前的车门,却发现这铁门竟也被人拴住了!少女只觉得头昏眼花,一时间竟想了许多,这车厢内已被人封死,而身旁的三人却已是昏迷不醒,看不出中了什么邪。她虽是医术高超,可如今的这种情况下,她却也是看不出他们中了哪种毒,是迷药还是迷香,还是其他的毒药。 沐筱声心中大叹不好,黎叔莫非是要害了我们?但他究竟又有什么目的呢?这似乎对一个年过不惑的人没什么好处!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那张绝美的面容竟也会如此的狰狞,她那极具诱惑的嘴唇此刻在颤抖,瑟瑟道:“莫非是为了飞燕令?” 龙獒吠声不绝,但这车子却突然停了,准确的来说,是这车子被狂风给硬生生地掀翻了,而车内的人呢?自然是困在了车子内,只不过都已昏厥了过去。 而如今,风沙却已经小了很多,阳光也已渐弱。这大漠诡异多端的天气也莫说是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对于这大漠上的流沙盗来说,他们还是很喜欢这种天气的,因为这狂风简直就是他们得天独厚的助手,所谓:“流沙伴风,风助流沙!” 七个衣不蔽体的凶悍大汉一身铁青,正围在了这两辆碉楼香车旁,只不过此刻这两辆车子不再像当初那般的精美绝伦,只是破败的倒在了沙尘之中。 香车玄铁门前的车栓已被一个大汉硬硬生地捏碎了,顺着车门拖出了三个人,再加上旁侧车上的四名锦衣青年,和赶车的黎叔,总共八人都排列成了一行,躺在了这烫人的沙子上。 却又突如其来一阵清爽,那是一壶水,虽已被这炎阳晒得温和,此时倒在了这几人身上,也只觉得清凉爽快,可惜的是这八人中只醒了两人。 此刻,沐筱声娇柔的舌尖舔了舔斑驳的嘴唇,睁开眼睛却是颇为惊慌,莫不说这几人长得是凶神恶煞,也就是长得俊美无比的少年突然站在了你的面前,还用一壶水来泼你,你也会惊骇无比。因为刚刚她还在那车内稳坐,如今却是躺在了这烫人的沙子上,还被一群衣不蔽体的大汉围观,任谁也会花容失色。 只有身旁的少年仍是一脸坦然,显然此刻他已醒了,因为他的手已紧紧地拥起了身旁的少女,沐筱声虽是有些羞涩,却也生怕眼前的人伤了自己,只抱得少年更紧,而姬无常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些,眼睛仍是在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七人,丝毫不敢松懈。 ; 第二十三章 流沙七盗 大漠沙如雪,落日如约,悄看这两辆破败不堪的车子前毅然站立着七个虬髯大汉。 细观这几人,虽说是看似人高马大,一脸凶相,蛮夷姿态毕露,毕竟他们此刻赤膊着上身,露出一身健硕而又被风沙摧残得铁青的皮肤,却也不难发现他们倒是谨慎得很,心细如沙,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没做什么过格的事情,只是这几人围观着一对紧紧拥在一起的少男少女,总让人觉得有些难受罢了。 这七人皆是碧眼金发,面容孔武,虽算不上俊朗,却也应是入得了眼,只可惜虬髯似蛇,满脸不修边幅,让人觉得有几分脏乱之意。其中尤属最左旁那人最为邋遢,虬髯最长,也最为脏乱,可他却偏偏自鸣得意地抚了下胡子,便言道:“有些东西你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你就没法带走,只能乖乖地交出来,不然只是自讨苦吃。我劝你一句,少年人莫说你是什么王侯将相,到了如今这个地界,你最好还是安分一些,免得吃些苦头。” 姬无常面无神色,心里却是觉得可笑得很,眼前说话这人虽看似凶神恶煞,说出的话却是温柔许多,而且语句通达有理,莫非是张道陵一般的书呆子,他虽觉得可笑,但此刻却是不能笑,况且身旁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正簇拥着自己。 他只是顿了顿,便抬头道:“不知我们何时得罪了眼前这七位好汉,让你们如此费心地跟到了这里。” 少年话虽说得客气,心里却并不忌惮。但隐隐之中也有些忧虑不安,因为毕竟对方七人,自己这边却只有两人。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皱了皱眉,只觉得这“燕子坞”派来的燕子也太逊了些,被迷药迷昏了也就算了,但至今仍未清醒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又转念一想,只觉得事态不妥,他们这些人被迷昏也就算了,但雁南飞和黎叔这般混迹沙场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被人迷晕,还不甘屈辱的被人从车中拖出,掷在了这绵软却烫人的黄沙之上?一时间,他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此事必有蹊跷! 刚刚说话那人笑了笑,又抚了下胡须,淡淡道:“你们并未招惹我,而且也并不是我们跟踪的你们,但你们还是得把那东西留下。” 他虽然是在笑,但看了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因为他那碧玉般的眼眸实在是毒辣得很,似一双磨刀霍霍的兵刃,冰冷而无情。 即使是再无情的刀刃也是吓不倒眼前这个少年的,他又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盗过东西,只是没像他们这般无耻的杀人越货罢了。 姬无常缓缓站起了身,笑道:“我们既然并没有招惹过你们,你们又为何招惹我们?你们既然不是一路跟踪我们?又怎会偏偏在这里掀翻了我们的车子,我的同伴又怎会偏偏在此刻昏迷不醒,显然是你们在边关的时候就已盯上哨了,在那店家的饭菜里下了迷药!既然做了又何必否认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倾泻而出,只见眼前这七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除了那中间那胡须最长的人仍是按耐着怒火,其余的人似乎早已打算上去修理这少年一番了,但他们仍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动手,因为中间那人摆了摆手,竟安抚住了他们。 这人瞧了瞧少年几眼,抿过一抹微笑,便说道:“我说过我们并未跟踪你们便没有跟踪过你们,既然没有跟踪你们,那迷药自然也并不是我们下的,我们兄弟七人虽是强盗,却也不至于让你们死都死不明白,还要往我们身上多添罪行,反而让那小人称快。” 这话说得颇为坦然,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上一下,言语间还渐显自负,姬无常觉得他并没有说谎,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必要说谎,毕竟眼前的形势利于他们,作为优势的一方,自然是要盛气凌人了些,又何必拿那谎话来搪塞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和少女呢? 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这事态就变得严重的多了,因为既然不是眼前这七人下的迷药,一路上又没有遇到什么旁人,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一行人之中必有内鬼!而且此刻躺着的人中必是有人在装晕,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或者是所有人! 他的神色还未转过来,就只听那大汉笑道:“虽然你们未招惹过我们,但我们偏偏就要招惹你们!” 姬无常一听此话,不禁大笑道:“本以为你说话有几分礼数,如今看来也只是个强盗流寇罢了,七人本就是一丘之貉,本就不该奢求你能说出什么道理。” “跟我们‘’流沙七盗‘讲道理?讲过的人都已死了!’”最旁侧的大汉怒道,他的那双眼睛不瞪而威,如今生起气来,更加的狰狞可怖。 只有中间那虬髯最长的大汉依旧是在笑,却也是笑得瘆人,他故作坦然道:“老二,你说的这话就不对了。” 那怒目大汉皱了皱眉,疑惑道:“大哥,我沙暴天哪里说得不对了?” “不是所有跟我们讲道理的人都死了,而是遇到我们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们说我这话说得可有理?”那带头老大笑道。 其余六人一阵附和,这带头大哥只觉得脸面上有光得很,自鸣得意。 却只有一人在拍掌,笑道:“此话说得自然是有理至极,但今日恐怕就未必能如愿了。” 拍掌并说话的这人必然就是姬无常,此刻他正踱着方步,饶有兴味地踩在这绵软的沙土之上打量着眼前这七人,丝毫不露怯意,也不知他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只是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姬无常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带头大汉不屑道:“之所以遇到你们的人都死了,恐怕是因为你们遇到的人都是一些寻常的商客罢了,你们这些流寇也就只能捡一些软柿子捏捏罢了,又能有些什么真本事?” “那些自命不凡的将领修士死在我们手里的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又一名大汉狠切道。 这句话说完,他已窜出了身,又吼道:“我沙戊井便先来修理修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让你看看我们‘流沙七盗‘的话是否有假?’’ 眼看这一拳就要袭来,姬无常却是会心一笑,心里却满是欣喜,身旁的沐筱声只是紧紧地拉扯着少年的衣衫,想要让他躲过这一拳,可眼前姬无常却是偏偏不动。 沐筱声一脸急切,却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她自然是不懂得姬无常为何要激怒他们,又偏偏为何要与他们打上一架,她只是知道姬无常不是个爱惹事的家伙,可如今却偏偏要惹是生非。 少年依旧在笑,因为眼前这群莽夫似乎已经上套了,姬无常越是与他们犟嘴,他们反而越是要逞能。这七人若是一起上,少年恐怕是招架不了,而且也护不住沐筱声,而如今一人一人的交手,他们必败! 除此之外,他如此般的与他们叫嚣还有一份充裕的底气,并不是他自认为自己的术法有多么高明,身法有多么的绝妙。少年虽是一身傲骨,但在这茫茫沙漠,也没必要非得与人争出个高低,论出个长短!他们虽都是盗,但姬无常却不屑与他们争执,毕竟道不同不相谋,岂止是为谋?连较量都不屑!可他偏偏却仍是打算与沙戊井交手,甚至与所有人交手,他都不会败,只因为他发现雁南飞实则早已醒了,只不过躺在那黄沙上装昏罢了。 他什么时候就已醒了姬无常并不知道,也许很早,也许他和姬无常一样根本就没有中那迷药,可他为什么不起来,偏偏爱躺在这滚烫的沙子上才舒服?这谁又晓得呢? 但有一点他却可以断定,并不是雁南飞下的迷药,他也不是内鬼!因为他一直是在装昏,可并没有做什么,此刻他背对着雁南飞,岂不是他除去自己和那北燕公主的最好时机?他本就是想要夺得那三枚飞燕令,可他却依旧躺在那滚烫的黄沙上,百无寂寥地躺着。 这所有的想法转瞬即逝,因为沙戊井的拳头已经到了,可他却偏偏并没有打到少年,姬无常依旧坦然地站在他的面前,却一脸惊诧,因为拦住这拳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流沙七盗‘中的那个带头大汉! 这人依旧是一脸诡笑,缓缓道:“老三,你又何必逞这无用的能?伤了这少年少女可就并不好了!” 他刚刚还是以死来吓唬少年,如今却是笑容可掬,比起姬无常来说,‘喜怒无常’这称呼给他也并不为过。 沙戊井却是愤愤不平,哼了一声,便狠切道:“大哥你又何必拦着我?莫非你是怕了这王侯将相子嗣?我‘流沙七盗’何时受过这种气?偏偏又还是个娃娃的气?” 那带头大汉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沙戊井虽是愤恨至极,怒火中烧,却仍是乖乖道往后退了几步,与其他六人并入了一列。 “少年人定力倒是不错,不过遇到我们,任你定力再好也没用,逃你是逃不掉的,而你动也不动更是逃不掉。我们‘流沙七盗’虽是杀人不眨眼,但你们如果把那东西老老实实地交给我,我沙佑天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带头大汉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三枚飞燕令?” …… ; 第二十四章 所为何物 站在七盗中最前方的这个大汉虬髯最长,也最为邋遢,仔细辨来,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七人好似按照虬髯的长度来分尊卑,这沙佑天的胡须最长且最为杂乱,看起来面容也最为让人厌恶,尤其是他那伪善的笑容,让沐筱声看得只反胃作呕,可他偏偏做了这‘流沙七盗’中的带头大哥。 姬无常看着沙佑天那耐人寻味的笑容,自己却是始终摸不清他的意图,只知道他虽然是在笑,可笑容里却藏着刀,一把贪婪的刀! 沙佑天见少年一直没有言语,只以为他是在装模作样,不禁就要敲打他一番,刚刚还是笑容灿烂,如今却是几分怒目狰狞,他狠切道:“少年人莫非是要吃些苦头,才能头脑清醒的交出它吗?” 姬无常不禁讪讪地笑了,只瞧着那沙佑天淡淡道:“好汉说得也是有理,我们又怎会不懂得这道理呢?可是您口中说的‘它’究竟是何物呢?小弟我毕竟年轻学浅,阅历不足,实在不知您要的是何物啊。” 少年这笑容虽是比之前这虬髯大汉的笑要好看的多,却也是伪善得很,只见他的狡黠的目光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沙佑天和其他六人,生怕是漏了什么细节,而这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套出他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所求之物必然不是凡物!因为姬无常早已打量过四周,这两辆碉楼香车内的装饰极为华丽,莫说是这车子的棚顶、扶栏,就连车窗的边缘线都缀着层淡淡的金箔,整个车内点缀着璀璨的珠宝无数,若是夜里定是宛如一片星空,奢华至极,令人炫目。可如今这两个车子依旧是安然的躺在那里,除了外表破败了些,别无他态,周围除了沙土便是沙土,并没有什么遗落的珠宝金箔,由此可见这‘流沙七盗’并不是图财! 既然他们看不上这些金银珠宝,必然也不是普通的流寇盗贼,他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只见那沙佑天神色正常了许多,仍看不出他的意图,只听他旁侧的沙戊井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道:“大哥,这小娃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毕竟是年少,看起来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眼前这些大人都被迷晕了,他一个娃子还能知道点啥?” 他虽是故意凑到了沙佑天的耳边,又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以为谁也听不到他的话,奈何他的嗓门太粗,声线又太广,自以为谁也听不见他的话,然而偏偏谁都听清了他的话。 沙戊井的话字字不差的进了姬无常的耳朵,少年心里只觉得好笑,这憨头憨脑的虬髯大汉刚刚还要和自己较量一番,可如今却是在为自己说好话,真不知道他是真憨,还是真性情? 姬无常刚刚故作弱态,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落在了沐筱声的眼里,不禁逗笑了仍在瑟瑟发抖的这北燕公主,她眉目一展,抿嘴笑道:“想不到昔日里放荡不羁的‘小盗皇’姬无常也有今天啊。” 少年却是瞥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倘若我不是这样的敷衍着他们,你早就被那七个流寇大盗捉去当压寨夫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七个人究竟是怎么分,兄弟七人必然是要为此打上一架的。”说到这他又长叹了一口气,似是为他们兄弟七人的情谊叹惋。 沐筱声一听,又看了看那七个邋遢不堪的虬髯匹夫,不禁回过头啐了他一口,失态道:“我看那为首的大盗轻声细语,估计是有那断袖之癖,最好男风,你定会成那‘流沙七盗’的大夫人。” 姬无常只觉得好笑,想不到昔日里温柔细语的沐筱声,也有被他惹恼的时候,这可着实不易,不过细细看来,这少女的倾城之怒颇有风情,醉人的很。 他殊不知沐筱声的心里却是真的在滴血,真的在流泪,女人心,他又怎会懂呢? 然而姬无常这抹笑容还未咧过嘴角,却已凝固住了,只因那看似憨实的沙戊井又说话了,他又阴笑道:“既然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也不能等到所有人醒了在劫走那东西啊,所以我先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番如何?” 他虽然是在问沙佑天的话,可他却已认为大哥默许了,这句话音刚落,他那铁青的拳头已经朝着少年打了过来。 这一拳虽说快却是不快,但看他那龟裂而铁青的拳头,只觉得如磐石一般,若被擦破了一个边,恐怕也是要流血不止。在这大沙漠里本就是**难耐,体内缺水,若是又流血不止,恐怕过不了一个时辰,也就一命呜呼了。只可惜还未真步入那北夷大漠,就遇到了一群打家劫舍的‘流沙七盗’,只不过此刻说不清究竟是谁遇到谁更倒霉一些,因为姬无常也不是个普通的少年。 沙戊井的拳虽是有力,这可惜却是太慢,奈何少年的身法了得,又偏偏遇到了如此憨货?姬无常身子侧出几步,顺着他的拳势滑行,一指便要点向他的腋下,却又觉得他那一团黑乎乎的腋毛过于恶心,只好又向下三寸,点在了他的肋骨处。 虬髯大汉本就是赤膊着上身,如此有力的一指刺在了他的肋骨,本就应让他哀哭痛绝,可这赤膊着的沙戊井却是顿了顿,一拳仍是伸在了前面仍未收回,另一只手却已掻在了自己的下肋,虬髯蜷缩,满脸苦笑不得,只是在不停道:“好痒,可痒死我了。” 沐筱声在旁侧看得真切,只是在抿嘴而笑,又顾盼生姿,如此笑容当真如出水芙蓉,温柔中透着几分似水般的清灵。但姬无常却是一脸愕然,他笑不出,因为这并不可笑,反而觉得可悲!他这一指虽是未用尽全力,却已用了八分,对常人来说八分的指力并不能做什么,可他的这一指却是刺向苍穹不下几十万次的一指,如此一刺虽不可石破天惊,却也可辗尘随骨,可这虬髯大汉沙戊井偏偏是只觉得痒,竟半分痛楚都没有! 比他更为惊愕的人却是那‘流沙七盗’中的带头大汉沙佑天,他又上下打量了姬无常一番,只觉得自己之前小瞧了这少年,嘴角抹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却是不语。其他五位大汉也是在抚髯而笑,似是对这滑稽的一幕喜闻乐见,对沙戊井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沙戊井倒也真是憨实得很,只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又一脸阴笑道:“重新来过,这次可真的不带瘙痒的啊。” 这句话刚说罢,他又冲了过来,只不过这次的动作滑稽得很,他一手护住下肋,又一只手向少年探出,这一次却不是简单的一拳,而是一计似‘鹰爪手’般的爪法,沙戊井的五指狰狞并出,便要抓向少年的肩头。姬无常看着他那铁青的皮肤和手指入神,仍在想如何才能攻破他那钢筋铁骨,一时间却发现这‘鹰爪’已至了眼前,他急中生智便屈身滑过他的裆部,又不禁抿嘴一笑,天觉手妙手无双,今日却要取这裆中之物。 怎料这虬髯大汉不仅是上身钢筋铁骨,竟连这男人‘软肋’之处也是如铜墙铁壁一般,姬无常虽是有耍他的含义,不料却是碰了‘铁’。沙戊井见他一心想羞辱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他连退几步,便要弯下身子,用那‘鹰爪手’抓他的双腿,撕烂他那看似纤弱的身子。 此刻少年却是觉得这并不好玩了,一心想从他的裆下窜出,但他又心有不甘,又恰好见沙戊井在弯腰捉他,这憨实的汉子本就是体型魁梧,身型不够灵活,如今却要屈身捉他,已是下盘不稳,少年不禁窃喜,灵机一动,便趁机踢在了他的小腿弯处,又顺势而出,身法飘渺卓绝,一阵沙尘过后,只能见到姬无常稳稳地站在那绝美的少女身旁,耐人寻味地瞧着那黄沙下匍匐的大汉。 然而在少年的对面却有着一张冰冷得骇人的面容,沙佑天冷冷道:“哼,想不到我确实是小看了你,但你不要自持不凡,毕竟这里是沙漠而不是你的王府内苑,这里可不是过惯舒坦日子的纨绔子弟能来就来,能走就走的地方!少年人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的道理你懂吗?” “道理我懂,可有一点我却偏偏不懂!”姬无常道。 沙佑天缩了缩碧绿的瞳孔,狐疑道:“哪里不懂?” 姬无常淡淡一笑,指着那两辆碉楼香车道:“这车子内珍宝无数足够你们‘流沙七盗’打劫过往商贾几十队人马的,但你们却偏偏不取,非要让我们交出什么东西,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若是只贪那蝇头小利也就枉称了这‘流沙七盗’的名号,你们若想要骗过我,一心想要拖延时间我也不怕,你以为就算你们的人马醒了就能斗得过我们吗?不要忘了这里是大漠,越到晚上这夜里越是可怕!哈哈哈。”沙佑天大笑道。 这夜里的大漠究竟是怎样?他想要的又究竟是何物呢?只让人捉摸不透的不只是这古怪的‘流沙七盗’,还有那身后安然地躺在黄沙里的几人,姬无常淡淡一瞥,却皱紧了眉头…… ; 第二十五章 金沙绸 沙戊井挣扎着从松软却滚烫的黄沙中爬起,随口吐了一嘴的沙土,本就是不怒而威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加骇人,却只引来了其他六盗的讥笑,沙尘迭起,但笑声不断。 这在‘流沙七盗’中排行老三的沙戊井虽看似凶悍,不过在兄弟七人中却显得并没有什么威信,老大老二讥笑他也就算了,而其他辈分比他低的几人也笑得前仰后翻,也分尊卑。而这面目可憎却实则憨实的沙戊井偏偏不在意这些,只是愤恨地盯着姬无常,那眼神虽似憎恨,却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幽怨,一个堂堂七尺大汉,此刻却似个十足失宠的怨妇。 姬无常瞧着沙戊井此时灰头土脸的德行,他虽是在瞪着自己,少年却仍是笑得放荡不羁,大笑道:“这就是你口中声称的修理我?看来我所说的一点也不假啊,你们这些流寇也就只能欺负一些软弱的过往商贾,半分本事也没有!我劝你们还是趁早走吧,等我们其他的人马醒了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沙戊井不禁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沙佑天抢言道:“老三本性憨实善良实在是不舍得伤了你,少年人若是偏偏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姬无常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世人皆说:‘盗亦有道’,不过从你们的行径看来,简直是无耻至极!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他本性善良,你见过哪个善良的人要在此埋伏过往的商人,还要非逼我们拿出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你们‘流沙七盗’不仅是无能,更是无耻!” 少年骂得他们狗血淋头,若是一般的强盗早就与他动起了手,可这‘流沙七盗’偏偏是如此沉得住气。其实除了沙佑天外,其他六人早已气得是面红耳赤,尤其是那饱受侮辱的沙戊井,本就是肥头大耳,此时被气得犹如涨破的大红灯笼,可他却不敢越了那‘雷池’半步,因为他们的带头大哥正用着微妙的眼神打量着这六人,虽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却足以压制住这其余六人即将爆发的情绪。 姬无常此时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细声细语的沙佑天了,如此粗犷的面容下却含着一颗沉稳的心。无论少年如何激怒他们,可这沙佑天偏偏是不打算与他动手,此时只有这少年少女两人清醒,岂不是胁迫他们的最好时机?莫非这沙佑天看出了什么,还是他另有心机? 少年只是在暗自寻思着,他早就知道雁南飞已经醒了,所以他就是把天捅破了也并不害怕,甚至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流沙七盗’能与自己的人打起来,最好是伤了几个昏睡的‘燕子坞’里的燕子,他才最为满意。因为他深知派来的这些燕子们修为不低,自己一个少年人都并没有被那迷药迷倒,而他们却是无一例外的中了这迷药,总觉得有些蹊跷,正想着激怒这几个流寇打个混战,看看他们是不是在装晕,也正好辨出他们是否是心存歹心,可这沙佑天偏偏是个慢性子,总能沉得住气。 但人的耐性总是有限的,再沉得住气的人也有爆发的时候,沙佑天恰恰处在了爆发的边缘,他想动手大打一场,却又好似忌惮着什么,最终仍是叹了口气,反而客气了几分,缓缓道:“少年人我看你并不像个纨绔子弟,倒是真像个精明的商人,狡猾得很。既是如此,我们便也不强抢你们,只要你们交出那东西,我‘流沙七盗’愿意以一方赤金刀币交换,你觉得怎样?”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少年有些惊慌失措,这世上还有如此的盗贼?这做贼做到这个份上简直真是失败至极!不过此刻姬无常却是没意思嘲笑他们,他只是在想一件事。这七个流寇为何偏偏要那‘云里雾里’的东西?而他又偏偏不知道这是什么? 首先,他可以确定一点,这东西绝不是金银珠宝,但对他们却十分地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以重金相邀。其次,这东西‘流沙七盗’早就在他们身上翻找过,却偏偏没有找到,不然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与他们商量。除此之外,他仍是一头雾水。 这‘流沙七盗’为何不利用人数的优势绑了自己和沐筱声,然后以人质相威胁其他人,逼他们交出那东西,岂不是最为合理的方案? 难道他们几个憨头大汉都傻得可以?明显不是如此,单说那沙佑天就老谋深算得很,既沉稳又不张狂,可他偏偏不这样做。如此看来,只能说明两点,要么他们早已看出雁南飞根本未被迷晕,而且还修为甚高,他们根本对付不了。要么就是他们不能让其余的人醒来作案,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这‘流沙七盗’就是燕子们请来逢场作戏的,他们恰恰以被迷晕而避嫌! 姬无常冷笑了几声,心里想必已有了答案,他又在估摸着沙佑天索要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最为怀疑的东西便是那飞燕令。而这飞燕令共有三枚,如今分在了三人的手里,自己怀里一枚,黎叔手里一枚,最后一枚则由雁南飞保管。但刚刚这‘流沙七盗’早已翻找过自己的怀里,他也并未把他藏得多么隐蔽,而他们却并未拿走这枚飞燕令,仍在寻找着其他东西。姬无常想到这里,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里却是不由得一颤,莫非他们要找的是其他东西? 这恰恰是引起了姬无常的兴趣,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这北燕国的三枚飞燕令还要珍贵?这‘流沙七盗’到底寻找的是什么?究竟是何物能让这杀人如麻的流寇如此般的低声下气? 沙佑天看着少年疑虑的样子,不禁讪讪地笑了,笑道:“少年人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东西在你们手里不值那一方金币,可在我们手里却有着别的意义。” “我是想要那一方赤金刀币,可你却偏偏不告诉我们你要的是什么?”姬无常故作无奈道。 沙佑天眼里虽是有了几分惊喜,却仍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姬无常仍是一脸茫然的模样,沙佑天不禁皱眉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充愣?” “我是实在不知道你们究竟要的是什么?”姬无常无奈道。 沙佑天却背过身去,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他语调轻柔,淡淡道:“我们要的是一块丝绸。” 姬无常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苦笑道:“只是一块丝绸而已?这条路上贩卖华贵丝绸的商贾也并不少,为何偏偏要从我们这买丝绸?” “因为我们要的这丝绸别人家并没有,只有你们这里有!也只应你们这里才有!”沙佑天的语气变得阴沉了许多,但依旧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我们这十几头骆驼上驮得偏偏不是丝绸,皆是一些北燕特产的玛瑙玉石。”姬无常笑道。 沙佑天哼了一声,突然狠切道:“我要的是金沙绸!” ‘金沙绸’这三个字刚说出口,‘流沙七盗’的眼里瞬时抹过了一丝希冀,本就是满布血丝的瞳孔里也好似明亮了许多,但姬无常却仍是一脸疑惑,并没有半分震惊。 而他身旁的沐筱声却是一脸愕然,无论是从她的神情,还是她身上的动作看来,无一不是表明她听说过这金沙绸,而且她那如‘流沙七盗’般含有希冀的目光,也早已刨露了她的心扉,这北燕公主竟也向往这金沙绸。 貌似只有姬无常仍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沙佑天的背影,而这沙佑天却是在低头冷笑,喃喃道:“看来这金沙绸真的在你们手里,嘿嘿!” 他虽是背对着姬无常和沐筱声两人,却好似是背后长了眼睛,这少年少女神态举止竟逃不过他的眼睛,了如指掌,所以他也认定了这金沙绸就在沐筱声的手中,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另一个动作。 他动得虽是轻微,却也逃不过姬无常的眼睛,可沙佑天虽是能瞧得见少年和少女的举止神态,却偏偏看不见这轻微的颤抖,因为这颤抖的是一道影子! 为何姬无常早就知道雁南飞并没有被迷晕,就是因为这影子!为何姬无常敢大肆地辱骂这‘流沙七盗’?就是因为雁南飞早已通过这影子暗示了他的存在。 而如今这影子的颤抖又是何意?也许这又是一种暗示,也许这只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颤抖,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明确地说明了一点,这金沙绸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奈何姬无常却偏偏对这金沙绸闻所未闻,莫非这金沙绸比那飞燕令还要珍贵?而沐筱声的手中到底有没有这金沙绸,他也不得而知。少年只觉得这大漠之行比原来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燕子坞’的燕子们到底包不包靠,雁南飞又为何要故意装晕?而那资历颇深的黎叔也看似有些不正常,也许如今能值得他信任的人只剩下了三个人,沐筱声,张道陵,还有他自己! 沙佑天转过头来,此时的笑容却是异常的诡异,不止是贪婪,嗜血,却还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幽怨…… 第二十六章 以盗制盗 沙佑天这目光贪婪而幽怨,竟让人不由得汗毛竖起,脊梁骨暗暗发冷。沐筱声本就是文雅柔弱的少女,如今看了沙佑天这张冷漠空洞的脸,竟吓得只顾着往后退,一不小心却绊在了一个人的腿上。她顺势而倒,但接着她的却不是这滚烫的沙漠,而是一个人,这又是一张冷漠无语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神却是温暖的。 冷漠的面容下,却有着一颗不为人知的温存的心脏,他又会是谁呢? 沐筱声向他温柔一笑,淡淡道:“多谢你了,雁南飞。” 少女虽是在笑,却笑得有几分牵强,她多么希望接住她的人是姬无常,而不是这冷面杀手,如此她便能安然地躺在那少年的怀里,多体会一下久违的依靠。这里虽是沙场,千里茫茫无踪,唯有那噬血而无情的大漠,但越是在这种危难的情境下,她越是渴望着一分旖旎,能躺在那英雄的怀里,未尝不是一种美?只可惜偏偏天不作美,破了这少女的美梦。 而如今这少年却又在哪?沐筱声看着几步之遥的姬无常又抿嘴笑了,笑靥如花,谁也不懂得她笑的是什么,不过这笑容中透着的不只是满足还有几分忧切。 姬无常正在与这‘流沙七盗’的寇首沙佑天交手,少年虽是年纪轻轻,可这凌厉的招式和那飘渺无形的身法却是不知胜过多少苦修几十年的修士。而这流寇沙佑天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见他节节败退,空为流寇之首,竟连一个少年人也斗不过。 沙佑天虽是已被他的天觉手接连击中几掌,却也并无大恙,仍手持一方阔斧与姬无常周旋。奈何少年的功力不够深厚,沙佑天又人高马大,体壮如莽牛,他本就是常年在这大漠里讨生活,‘流沙七盗’七人各个体魄被这狂沙磨砺得铁青,而他身为寇首体魄更是强悍得惊人,几十回合下来,他虽是屡屡受挫,却只受了些皮肉之苦。 而眼前他却是越战越勇,阔斧开山,恰好少年身法灵动如燕,接连躲过了这蓄力已久的三斧。但他身后这几座风化的山岩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倏然间已被劈得粉碎。风沙未去,又添新尘。 呛得足以让人窒息的沙尘过后,沙佑天的斧子依旧是毫不退却,竟要以他那精悍的体力开始反攻少年,其余的六盗见此油然欣喜。尤其是那备受侮辱的沙戊井本就是与姬无常有仇,此刻已是欣喜若狂,提起斧子就攻向了少年。剩下的几人先是不由得一愣,却又突然会意,懂得了那老三的意思,纷纷抽出裤带子里的斧头杀向了姬无常。 只见不远处七个斧子忙乱,只劈得风化已久的山岩破碎,又扬起阵阵沙尘,一片慌乱中,只听见沙佑天那细语喊道:“老三,你那王八羔子,你不劈这小子,只顾得劈这山岩丘子做什么?想要呛死老子吗?” “不只是我,老二他也没少劈啊!”沙戊井喊道。 “放屁!我那劈的是他,谁知道这小子躲得这么快啊?”沙暴天喊道。 沙佑天猛吐了一口唾沫,又喊道:“这小子的身法有些邪门,你们别自作主张,听我的吩咐再下手!” 他又顿了顿,喊道:“老二负责劈他的右手,老三负责劈他的左手,老四看准了他的右腿,老五砍他的左腿,老六负责切他的前胸,老七偷袭他的后背,你们听好了吗?” 众人还未应答,那沙戊井又抢言道:“大哥那你砍哪?这四肢都已占全了,莫非你是想要断了人家的香火?”话还未说完,他已是捂住了嘴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他还未笑够,就只觉得脑子让人拍了一下,又听那沙佑天骂道:“砍了那玩意儿能死人吗?我他妈的砍的自然是这儿!”说罢,他又用后肘敲了一下沙戊井的后脑壳子,骂道:“只长傻根,不长脑子的玩意儿!” 尘土飞扬迭起,却是笑声不断。但此时此刻,这笑声却已被一道银光硬生生地压抑住了,剑光如虹,游走于七斧之间,又听那沙佑天喊道:“能死在我们‘流沙七盗’的手里,你也不屈此行了,值得我们七人共同出手的人还并不多!” 姬无常虽是被七人逼得有些疲惫,却仍逞口舌之利,丝毫不愿落了下风,随口笑道:“一群无脑的流寇罢了,你们以为能捉得了我?我在梵城为盗的时候,你们还在家里磨斧子呢!” 少年虽笑得狂妄,这话却并非是假话,姬无常虽然是年纪比这‘流沙七盗’要小上十岁,但他做贼的年龄却是比他们要早的多,凭人而论,谁会一入门便要打算此生以行窃为主?谁不想做一个求道正道的修士,一心只求长生不古。这做盗贼的人大多是半路出家,凭借着自己有些本事,又有难以抗拒的私心,便姑且做了这不法行当。 但像少年这种一入门便要做贼,而且还力争上游,想要做贼祖宗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所以论起资历和辈分来看,姬无常可是比他们老练得多,可他却最看不起这种流寇,为害一方不说,而且身无长物,既没有祖传的盗术身法,又没有一点‘盗德’,只懂得蛮力强抢,殊不知这盗窃也是一门学问。 “今天就让你们见见贼祖宗的厉害!”姬无常大喝道。 这却只引来了七盗一阵的嗤笑,但倏然间他们却已笑不出声来了。沙尘中,只见少年行云流水般地转过三次身,一眨而过,这‘流沙七盗’的斧子还未击出,却已有一剑绝尘,破沙而出。姬无常虽仅仅刺出一剑,却有三道剑光迎面而来,七盗慌忙以斧挡脸,这凌厉的剑光却仍分别刺在了沙佑天的左肩,沙暴天的右肋,沙戊井的左肘。 少年御剑而行,已穿身而过了七人,姬无常刚刚还在他们的左侧,如今却已到了七人的右方,着实是身法飘渺无形,神出鬼没,再加上这朦胧的沙尘天气,他更加显得无影无踪。这七人虽是有些骇然,但最为惊慌的仍是刚刚被刺的三人,沙戊井,沙佑天,沙暴天三人无不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伤口。虽然他们的体魄如铁,却仍被这绝世兵刃冷影剑刺破了皮肤,而最为让他们惊骇地却不只是如此,而是这伤口竟是如此瑰美,那是一朵绽放的三角梅花,每一分弧度都洋溢着优美,却让人不寒而栗! 每一寸的伤口都是向上扬起的,这三角梅花仍在飙着血,其余四盗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腿脚发软,浑身无力。这沙佑天不愧为‘流沙七盗’的寇首,如此情形仍能沉得住气,只见他一手捂住了正在飙血的伤口,又满脸肃然,阴冷道:“切莫乱了阵脚,你们应该知道若是拿不到那金沙绸,我们七人是什么下场!” 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皆是脸色大变,若说七人以往是獒,如今却已经化为了狼,无论是那目光,还是那气息,都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沙暴天也是个暴脾气的人,此时又缩了缩瞳孔,喊道:“早晚都是死,索性还不如拼一拼,还能多活几日!” 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而是那亡命之徒,虽然他迟早会死,但往往却不容易死。因为他既然是亡命之徒,便就已不畏生死,他敢以命搏命,对方却是不敢,一个人最怕死的时候,便最容易死!所以这世上最对付的人便是这亡命之徒。 姬无常听了这句话,脸色变得铁青,他先前本是有些孤傲,如今却是忧心重重,他在害怕,但他怕的却不是这‘流沙七盗’,而是他们背后的人。在这荒芜的大漠里有流寇本就是有些稀奇,而他们背后竟然还有人在暗中指使,并且还能主宰他们的生命,这听起来更加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喃喃道:“我仍未到那北夷大漠,难道就已遇到了血狼门的人?他们不是要那飞燕令吗?怎么又想得到那金沙绸?” 少年仍在思索着,但七人早已奔袭而来,沙佑天大喝道:“列阵!七斧流沙阵!” 话音刚落,‘流沙七盗’身居七方之角,手中各持一斧,已把少年紧紧围在了阵的中心。 此时,远处的沐筱声一脸的忧切,脸上再也露不出了笑容,因为她也已看出来这阵非比寻常。一个娇弱的北燕公主,此时却已跑出了几步,她竟想去救少年! 但这早已晚了,七斧旋转如风,交替飞出,又落在不同人的手中,这‘七斧流沙阵’就像是一张巨网,稳稳地把姬无常困在这斧子汇成的网中。头上有飞斧掠过,脚下的沙漠却也并不安宁,因为这黄沙竟在躁动,越发的松软。姬无常低头一看,已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他脚下的黄沙居然在流动! 沐筱声仍是在奋力地向前跑去,却又几步一跌,也不知她去了又有何用,难道她真的能救那姬无常? 而雁南飞却仍是默默地站在一座早已风化不堪的山岩旁,他也不知在瞧着什么,斑驳的手指触及了那山岩一下,倏然间,它已又化为了尘土。 尘归尘,土归土…… ; 第二十七章 平沙落雁 沙尘随风而起,倏然间却刮向了那‘七斧流沙阵’。只见天地变色,风沙喋血,这阵中本是一片迷蒙,如今却有一道银光乍起,格外刺眼。这道凌厉的光虽是稍瞬即逝,却足以在瞬间掩盖了那七把流沙斧的光芒,只能依稀看到那是风沙下的一道光,也是平息风沙的一道光! 只是一刹那,这一切却又平息了。 风平沙寂! 只不过此时的阵中却又多了一个人,在他的脚下一丈外的沙土里,围着七把残缺不堪的斧子,定睛一看,那正是‘流沙七盗’的七把流沙斧,如今却是名副其实,稳稳地栽在流沙里。 如今,夕阳下,这个人也渐渐明朗。他虽是低着头,单膝跪地,单臂展翼若雁,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轻易地辨出他右手握着的那把刀。那是一把虽渐显斑驳,却弯臂似月的一把青刀,比起九度弯月,竟还要美上几分,只可惜这刃面上星点斑驳,却是残缺的一种美,所以世人称它为斑月刀! 宝马赠英雄,宝刀配俊杰。他虽说算不上才俊,却足以算得上人杰,更何况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使出如此完美至极的‘平沙落雁’呢? 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南飞。如今虽是没有花,也没有雨,有的恰恰是那无尽的风沙,此时此刻这一技‘平沙落雁’才能真正的挥洒自如,达到极尽。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膝盖也缓缓提起,又挺立他那不屈的身子,如此看似陌生的面容,只因这是始终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平淡而不起波澜,但姬无常的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雁南飞! 但真正让他内心澎湃不已的却不是雁南飞的这张脸,也不是他那把瑰美的斑月刀,而是他那一技绝尘,万古枯的刀法。这‘落雁十三式’的刀法,不仅是飘渺诡变,潇洒轻盈,极尽剑法之玄妙,而且刀刀雄健,落至实处则刚猛有力,极尽刀法之精华。 而这十三式刀法中尤以这‘平沙落雁’最为卓绝玄妙,称雄燕地数十年,未尝一败。这虽只是雁南飞少年时的成名之作,却一技绝尘,万古枯,刀下翘楚无数,饮血而戮。 姬无常看着雁南飞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在颤抖道:“好……刀法!” 雁南飞却是转过头来,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是向身前的沙佑天走去,每步很缓,也很轻,但对这‘流沙七盗’来说,每一步都好似是踩在了他们的心上,忐忑不安。 他们七人本有充裕的时间逃,只可惜他们的腿却是不管用了,他们的脑子也不管用了,如今脑子里面只有曾经模糊的一道光,虽是模糊不清,但却足以在眨眼间砍下七人的头颅,可见这一刀究竟有多么的迅急,有多么的可怕。 快本是可怕,但最为让人骇然的却是刀法的诡变莫测,足以一刀斩七人,这种刀法本是不可思议,可偏偏雁南飞就是以此扬名。 其实,死在雁南飞的刀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而能体验到这种荣誉的人,也绝不是一般的俗人,而是真正懂得艺术的人。雁南飞只是一个杀手,但他杀人的手法却足以称得上艺术,每一寸刀尖的扬起,每一滴血液的落下,冷血,无情,却不失一分美感。 这瑟瑟发抖,一副活见鬼模样的‘流沙七盗’并未留下一滴血,也并未伤及毫发,只是手中的七柄斧子被人夺了去,就已被吓破了胆。他们至今仍然能活着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雁南飞突然心生怜悯,而是他们根本就配不上死在他的刀下,他虽是个杀手,却并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他去杀! 斑月刀迎着落日的光辉,就缓缓地落在沙佑天的肩上,刀刃紧贴着他正在颤抖的脖颈,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此刻他必须要说话,而且说得是真话! 因为此时雁南飞正看着他问话,他缓缓道:“你们为何偏偏要那金沙绸,莫非它有什么与众不同吗?比这东夷北海的寒潮珍珠还要昂贵?比这南夷西山的钟乳石还要稀罕?” 沙佑天只是瞅着他手指向的珍宝发呆,他似是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这些珍宝倘若不由雁南飞一一道明,恐怕至今他还以为这是一些寻常的珍珠,石块。但他如今的这种神情却是十足的古怪,虽是面带悔色,不过黯淡的眼眸深处却暗藏着几分不屈。 也许他所后悔的并不是没有见利就收,如以往一般带走那整车的珍世奇物,而是他恨自己的大意,没有在所有人被弄晕的时候,一斧子砍了雁南飞这小子的脑袋。也许,他想的又是另一件事…… 但无论他想的是什么,终究是与他所表现的根本不一样。此刻,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拖延,因为这刀刃上已染上了血,沙佑天只得瑟瑟道:“金沙绸便是金沙绸,在你们的眼里可能并不比那北海珍珠昂贵,也没有西山的钟乳石稀罕,但对于喜欢他的人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不同的价值。” 雁南飞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连他的语调也听不出一丝异样,他淡淡道:“你珍惜这金沙绸还是更珍惜你的命?” “命……自然是比任何东西都珍贵。”沙佑天瑟瑟道。 “那你就要把握好你的命,因为你若是再说一句假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下一刀究竟落在你身体上的哪里了。”雁南飞依旧平淡道。 这种语气最为可怕,也最为让人深信不疑,因为一个人若是连喜怒都看不出来,平淡的像水,安静的时候看似温和,可咆哮的时候却是异常的残酷,肆虐。 沙佑天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在吓他,因为杀手从来都没必要去恫吓一个人,然而他又怎么知道雁南飞是个职业杀手的呢? 也许杀手这个职业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或者规矩,旁人虽是不懂,可行内的人却是熟悉得很,也许,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流寇…… 他突然颤抖道:“可我并……并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雁南飞此时却抬起了头,露出了他那飘然长发下平淡的面容,忽然间,他竟笑了,然而这笑容并不好看,甚至有点寒,但他的话却更加的寒栗,雁南飞笑道:“又是一句谎话!我早就听说过金沙绸,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北海珍珠,西山钟乳石之类的东西,我的话本就是假话,那么你之前的话我还能信吗?” 话音刚落,斑月刀已顺着他的肩部滑下,削在了他的右肘上,这刃口仍是向上的,不断地飙着血,虽是不多,但却不断。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手法,不是为了杀人,只是为了活活折磨人。想要让人不断飙血,却不因失血过多而死,这刀法就要极其精准地削断他一根独特的静脉,而不能伤及动脉,否则必会血如泉涌,只需片刻间就会流尽血液而死,可见这看似平凡的一刀却根本并不平凡! 沙佑天的脸在痉挛,这看似渺小的伤口却是痛得要命,他只觉得这伤口犹如万千蚁噬,不只是痛,更是奇痒难耐。 其他六盗见到老大如今这幅模样,不禁怒从心中起,奈何他们不争气的腿脚却仍是不听使唤,想要跑过去,却偏偏连走都走不了。此时六人面面相觑,好似明白了什么。他们本以为自己不能动是因为对雁南飞的恐惧,可如今怒气添膺,早已克服了恐惧,却偏偏仍是动不了。他们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恐怕雁南飞刚刚那一刀并不只是夺去了他们的斧子,还在不知不觉间伤了他们,使他们六人在短时间内丧失了行动能力。 这六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只是看着沙佑天狰狞道:“你……你好狡猾!” “我并不狡猾,我只是知道那金沙绸定不是你们自己想要的,也并不是你们自己能留得住的东西,所以你们只是在替别人卖命!”雁南飞淡淡道。 “这……这你怎么知道?”沙佑天好似被人戳破了计谋,一脸难以形容的惊诧。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流寇,‘流沙七盗’本就是个幌子,你们七人全都是杀手!”雁南飞道。 这句话一语中的,七人皆是不禁身体一颤,说不清的惶恐,但这还未完,雁南飞又接着道:“世上绝不会有哪个盗贼看了几车的珍宝,分文不取,只等着要出那金沙绸!除此之外,你见过世上有哪个盗贼会想用钱来对方手里的东西?” 就连身旁的姬无常也大为所动,这七人竟是杀手,但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堪的杀手?那沙戊井被他羞辱得透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却又突然想起了那‘七斧流沙阵’,不禁一阵寒栗,唯有心中暗道,那斧阵却是十足的厉害,莫非他们之前一直在藏拙而已? 沙佑天虽仍在飙着血,却笑了,切齿道:“我也早已看出你也是个杀手!这手段实在是高明得很……” 杀手虽是互相并不认识,不过在举手投足间,想必是能瞧得出自己的同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