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歌姬》 1. 一 引子 闹市喧嚣,人声鼎沸,我挨路边跪着。 是的,你没听错,我,颜雨,城市里数一数二大公司的销售部主管,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下跪。 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知道我那帮长期受我奴役剥削的手下,个个伸长了脖子、流干了口水,期盼着能有这么一天,看我的笑话。可惜这群小兔崽子是绝对、完全、一定、没可能看到我今日的落魄。 因为此刻的我,是在公元前的某一年,如假包换的西汉王朝——汉,宣帝,本始元年。 弄不明白这个所谓的“宣帝”究竟是汉高祖刘邦的第几代子孙,谁叫我学生时代的历史烂到比不上糊墙的泥。 之所以肯定是西汉,那还多亏了我的某位历史老师,诲人不倦地在我耳边反复念叨了n遍,才让我记住了纸的发明者蔡伦是东汉人。但是来到这边短短几天,我并没有发现纸这种东西的存在。 比如,我面前的地上,那几行大字,就是用一块粗布写成。 粗布上并没有摆一只破碗,由此可证我尚未倒霉到沿街乞讨,不过也相去不远,因为我的发际插了一根枯草。 如果对古装片有研究的朋友,大约会明白此根枯草的用途,乃是向路人昭示眼前跪着的这个可怜虫,准备抛血本跳楼价自卖自身啦。 通常mai身的理由,不外乎穷得叮当响没钱葬父、葬母、葬叔伯阿姨。 然而就我目前掌握的资料,我的直系亲属俱都健在。并且,我家老爹据说还是个衙门里实权小吏,平时捞了不少油水。深宅大院,养尊处优,天天价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的戴金的。 既然如此,何至于名正言顺、大房所出的千金小姐,要mai身为奴? 也是到了今天早晨才搞清楚状况,敢情我那老爹有了几分shen家,便身ti力行验证起“男人有钱就变坏”的至理名言,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 从此家里是彩旗飘飘、红旗潦倒。而我现下这具身ti的前任主人,就是不堪亲母受辱,拔刀刺伤了她老爹最宠爱的如夫人,以至落得如斯下场。 骄火似火,烤着我的脊背。几乎可以听到身ti里水份蒸发,而发出的滋滋的声音。就在我快要变成皱皮烧鸭之前,旁边有人及时开口,问我: “子服,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我这里还来不及点头,立刻有一个男的厉声否决该项提议。 “她还想喝水?老子还渴呢,ma的,从早上站到正午,还没卖出去,老子倒了血霉了才摊上这种晦气差事。” 这要放在过去,我非跳起来,扇那猪猡两大嘴巴。但是现在—— 在心里叹口气,得,形势比人强,省点口水、保存实力才是明智之举。 再叹一口气,活了快三十个年头,到这一刻,才算体会到天意弄人这四个字的真正涵意。 曾几何时,我可是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穿越文嗤之以鼻,怎么会料到自己居然成了穿越最强有力的正面教材? 回想几个小时前,我还是我们老板最为倚重的mei女主管,刚促成了一个大项目,志得意满地开庆功会喝顶极香槟。 或许就是乐极生悲吧,灌了几杯黄汤,神经极度亢奋,揣着老板塞给我的提成银行卡,开着奥迪爱车,我正美滋滋地往家赶。 冷不丁,一交警魁梧背影进入视线。 终于记起,这阵子抓酒后驾车抓得特别紧,逮着准没完。下意识的心虚,打算不着痕迹,从边上猫过去。 谁料,越紧张越出错,没猫过去不说,倒把车开得像t台上走猫步。 我们可爱的警察叔叔果然尽忠职责,打手势示意我停车。 我一瞧没辙,只好踩煞车。 然后,见了鬼的事情就发生了,老天爷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线,我居然错踩了油门。 最后的意识,就是我那辆车呼地一下飞了出去,接着完美的抛物线,甩出马路—— 再睁开眼,我就已经躺在了柴房里,遍体粼伤。好像是被老爹毒打了好几顿,然后关到这个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等死。 我的前任没叫她老爹失望,连伤带饿,熬了几天,终于熬不下去,一命呜呼、回归极乐。 她倒得了消停,往阴曹地府享福去了。难为我做了代罪羔羊,顶替她继续在阳间受活罪。 我那个大义灭亲的汉朝老爹,过了几天,忽然发现我这个不孝女竟然还没饿死病死,勃然大怒。 为免我以后变本加厉,甚而犯下轼父杀母之类的大逆罪行,我爹毅然决然做出英明决定,于今早命家仆拖我到集市,卖与他人为奴也好、为婢也罢,只求我在他眼前彻底消失。 ﹡﹡ 我旁边的人,还在跟我家的恶仆苦苦哀求,求他赏我一口水喝。 听她那低声下气的语调,我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是我汉朝的娘亲,前任残留在脑子里的一点记忆告诉我,她原也是官宦之女,嫁之前掌上明珠、身娇肉贵,嫁之后却给糟践得荆杈布裙、蓬头垢面,便是一个奴仆也敢在她面前狐假虎威。 使劲咽了咽唾沫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我开口,“母亲,子服不渴。” 汉代的破规矩就是多,子女在父母面前、妻子在丈夫面前、仆佣在主人面前,不可以直接了当地自称为“我”或唤对方为“你”。我刚才就是犯了这么个称谓上的小小错误,搞得临出家门了,又让我“老爹”发了好一阵脾气。 许久没得到回答,不由心里打鼓,难不成我这话还有哪里不妥? 忽地,一只冰冷的手颤抖着,覆盖上我置于膝头的双手。跟着,一滴泪滴在那手面上,这就是我汉朝的母亲,一个温婉恭俭的古代女性代表,向她女儿表达歉疚的唯一方式。 在她看来,世间众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幸,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我想,这大概是她为自己的女儿取名为子服的原因罢。 子服,子是你的意思,服,要服从。 你要服从,服从什么?三纲五常,君纲、父纲、夫纲,仁、义、礼、智、信。 xiong口闷得慌,那滴泪胜过无数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与其面对母亲这样悲惨的眼泪,我倒不如快点把自个儿卖出去算了,早死早超生。 无奈这个“子服”没有继承到母系的花容月貌,姿色平庸、乏善可陈。靠这样没什么看头的一张脸,再加上满面污泥、破衣烂衫,如何能吸引过往路人的眼球? 这是我穿越的第二大败笔,凭什么小说里的女主mm总能从小野菊穿成牡丹花,而我却从过去娇艳的红玫瑰穿成了不起眼的蒲公英? 郁卒。 不过回头想一想,总算“子服”同样没有遗传到父系的獐头鼠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又跪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赏脸问津。 可一瞧来人那长相,狂晕眩。整个一猪八戒的弟弟、牛魔王的侄子。 长得丑倒也罢了,最受不了丑得很猥琐,猥琐到叫人一见就想吐。 于是我立刻改变了主意,宁可跟这儿跪着,宁可对着悲悲戚戚的娘,就算跪死在街口,就算淹死在母亲的眼泪里,也不要被这只猪猡买了去。 我嫌弃人家,没想到人家还一样不怎么瞧得上我。咂咂嘴,仿佛我是根不怎么好吃的鸡肋,“啧,这么瘦,能不能生孩子?我是要买个婆娘,给我们丁家传宗接代。” 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那个家仆早等得不耐烦,哪里肯放过。万般热情地可劲儿夸我,“你别看她瘦,瘦得可结实了,砍柴挑水,样样都行,你买回去白天当丫头使,晚上嘛——” jian男a向jian男b挤了挤眼,两只jian猪男一齐心照不宣地笑。 笑得我都快呕死了,呕得我一口气噎在半中央,剧烈地咳嗽起来。 jian男b皱眉,“这丫头别不是有什么暗病吧?” 得此提醒,我顿时眼前一亮,越发玩命地咳,连咳带喘,边喘边呻。 jian男b忙不迭地退后,“算了算了,我不买了,不要婆娘没捞到,还贴上一副棺材钱。” jian男a大急,拽着不让他离开,“兄弟,先别忙着走,这丫头大小也是个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会有病呢?”顺带警告性地踹了我一脚,我吃痛,下意识止住咳。 jian男a再接再厉地游说,“兄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老爷不缺钱,你随便给个价就成,我包管你这买卖不吃亏。” “真的?随便什么价都行?”jian男b开始犹豫,试探地一伸右手,“五个钱,如何?” 他老兄够黑的,五个钱连只鸡都买不到。 而我老爹那败家佣人,居然想了想就答应了,“五个钱就五个钱。” 我暗暗叫苦,脑袋发胀,两眼发黑。 感觉边上“我娘”也紧张地够呛,死抓着我的手,一手的冷汗,哆哆嗦嗦的。害得我跟着一起哆嗦。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齐仰头,乞怜地看向jian男b。 心,悬到嗓子眼,生怕从那两片厚厚的肥香肠的嘴唇里,迸出“好,成交”之类足以判我死刑的句子。 只见那猪唇动了动,动了动,慢慢张开,yu成o型,恰似“好”字—— 不由得浑身瘫软,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潮,突然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sao动—— 最新全本:、、、、、、、、、、 2. 二 天音云昭 在sao动的人群里,兴奋的大多是男子,尤其我身边的两只猪哥,双目放光垂涎三尺。全\本//小\说//网而女人的面上则显出些许艳羡、些许嫉妒的复杂神情。 不管兴奋也好,羡慕也罢,那么多双眼睛几乎同一时刻,瞄向了距我大概三四米远的一家店铺门口,一名如花小婢正搀扶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自内缓步而出。 先是传出窃窃私语,“快看,快看,天音坊的苏姑娘——” 跟着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惊叹,“哇,她长得真漂亮啊” 而处于惊叹中心的大美人,似乎并不喜欢随时随地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我发现她略略蹙了蹙xiu长的眉。美眸顾盼之时,不经意间扫过我这一边,与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感觉到她愣了一愣,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从我蓬乱的发髻,到破烂的衣衫,再到跪着的姿势。继而那眼神里流露出同情,同情之中又仿佛掺杂了几分嗟叹,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嗟叹。 正是这份嗟叹,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改变悲惨命运的希望。 趁那俩猪哥chun心大动、忘乎所以,我动了动麻木的双膝,打算偷偷地站起身。 不料,我实在是跪得太久了,尽管做了准备活动,但还是脚肚子打软,扑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弄巧成拙,倒把jian男a、b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母亲担心地扶起我,“子服,可曾伤到何处?” 我家恶仆骂道:“死丫头,你莫非想逃跑不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大美人已然收回目光,在小婢的协助下,登上了马车。车夫呼喝着一抖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懒洋洋地拖动车身慢慢向前,且开始渐渐加速。 我急坏了,难道一向眼高于顶的颜雨,当真要委身于那个一无是处的jian男人,了此残生? 不!绝不!死也不! 都说,人在绝境中会激发出自身潜力,能人所不能。 这话果然有些道理。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力量,我这一发力,两条不争气的腿居然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事不宜迟,我一把推开挡在我前面的jian男b,跌跌撞撞冲出街口,冲向马车—— 亏得那车夫应变及时,眼疾手快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差半寸就踏中了我的脸。 三魂吓飞两魂,支撑着身ti的力量陡然消失,不自由主瘫软在地。 车身猛力颠簸,惊动了车上的人。 那小婢撩开帘子脆声问道:“福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停车?差点没磕着我们姑娘。” 我想站起来走近那马车,无奈腿脚发软,怎么都不听使唤。把牙一yao,索性手脚并用,爬过去,竭力仰起上半身,伸手去够那小婢的裙角,试图引起她注意,“我要见你家姑娘。” 那小婢发现了我,忙不迭地缩脚,尖声惊叫,仿佛我这手上沾着无数病菌。 “哪里来的脏东西,快走开,走开!”又招呼车夫,“福伯,你还不赶紧把她拉走!” 车夫立马从座位上下来,拉我的胳膊,我死抓住车辕不放。 这时候,我母亲扑了上来,帮着那车夫掰我的手指。似乎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很不可思议很丢脸,带着哭腔,嘴里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子服,你疯了么?疯了么?” 我家的仆人也冲过来,踢我的后背,大声地骂我。 然后,这一切的混乱忽然在瞬间静止。 因为,苏美人自车窗处探出来头,问:“珠蕊,外间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这般吵闹?” 从不知道有谁能将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讲得如此动听悦耳,宛若天籁。像一只柔和的手,拨弄着我的心。一些压抑着的情绪,猝不及防宣泄出来,两股热浪冲上眼眶。 我抬起眼,隔着泪光看向伸出车窗的那张脸。 那是极其美丽的一张脸,细腻滑润的白,白得弱不jin风。衬得那对眸子越发漆黑,黑得幽深。幽深到,映在那眸子里的人影,像浸在寂mo千年的湖。 我说:“姑娘,求求你,发发好心,买下我吧。” 在听见我的声音时,美人儿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震动。继而略略转头,望向站在我身后,形容猥琐的jian男a、b。皱了皱眉,最后又把视线移回到我身上,和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有门!我喜出望外。忘形之下,差点报出真实姓名:“我叫颜——” 赶紧打住,改口。直觉告诉我,这个美人儿不喜欢恣意放肆的丫头。于是收敛喜色,垂眉低眼作恭顺状,“奴婢子服,廉子服。” 大半个时辰以后,我已经成为天音坊里,苏云昭苏姑娘的贴身侍婢。 当那张mai身契交到苏云昭手里的时候,我的母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甚至,比我被我爹毒打一顿待价街头,还要伤心百倍千倍。 本来她死活不答应把我卖进天音坊,因为天音坊是长安最大的歌舞乐坊,而苏云昭则是天音坊里最红的最红的头牌,红透了整个长安城。 但我家那个奴大欺主的仆人,根本不由母亲分说。一来他可以顺利交差,不用继续跟太阳底下暴晒;二来又能借此机会,零距离亲近长安第一歌姬。那可是长安城里,大部分平凡男人,一辈子的心愿。 我们家的狗奴才简直乐歪了嘴,临了,居然难得地向我露了个好脸。 而我的母亲—— 一直记得,母亲目送我登上苏云昭马车的眼神。那样悲哀,那样绝望,比死还要悲哀的绝望。 我猜,在她心里准是认为,将我卖给刚才那个下jian猪男当老婆当小妾,也好过现在做天音坊的婢女。 这大概就是我所处的这个时代的悲哀,男尊女卑的时代,所有循规蹈矩、逆来顺受的女人们的悲哀。 不过,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我 我才不管什么身份地位,我要的是过得衣食无忧。就算为奴为婢,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保持我做人的尊严。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苏云昭是个不错的主人。对待下人,也是有分寸的和气。她的身上有着,类似于名门闺秀的气度风范。虽然她只是一个,为所有名门闺秀鄙夷不屑的歌姬。 再加上我做销售员时,练就的察颜观色、投其所好的本领,我很快便赢得苏云昭的欢心,成为她最信任、最宠爱的近身小婢。 我想,也许在天音坊里、在长安城里、甚至当今世上,我是最了解苏云昭的人。了解她的寂mo,了解她的高傲,了解她的不甘,了解她的哀怨。 那是古往今来,所有红颜薄命的女人,战国的西施,三国的貂蝉,沉江的杜十娘,明末的秦淮八艳,她们共同的寂mo、高傲、不甘和哀怨。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后人”,才能看得透,看得懂。 而那些每天傻傻地守在高楼下面的男人,期盼着苏大美人偶尔自闺房步出、凭栏远眺时,能捎带看自己一眼的,那一群所谓痴情种子,他们看到的只是美人风华绝代的光鲜外表。何曾有人透过那外表,看到苏云昭的心。 一开始,我觉得那些男人挺可怜,后来又觉得苏云昭更可怜。拥有这么一大帮的仰慕者,却没有一个肯真正为自己掏心掏肺。 今儿一早上起来,苏云昭似乎心情就不大好,斜倚着栏杆不发一言,已经将近两个时辰。 楼下的苏迷们,时不时地鼓嗓着,希望能引来美人驻目。 无奈,苏云昭只是一迳望着手中的牡丹花,若有所思。 我知道她那是在以花自喻,感怀身世薄命如花。 但底下那帮男人显然不这么想,美人拈花自顾、人比花娇,这样的一副美态,逗弄得他们心痒难耐,越发地起哄暄哗,终于惊扰到了苏云昭。 勿勿朝下扫了一眼,不悦地拧眉,吩咐随侍左右的我,“子服,我们回屋。将门窗关好,别叫那些庸人再吵了我的清静。” 我答应了一声,苏云昭转身yu走,却在回身之际,指间一松,那朵牡丹便离开了美人的纤纤玉手,飘飘悠悠往楼下坠去。 楼下彻底沸腾了,刹那间伸出无数条手臂,争抢着那朵美人触碰过的牡丹花。那热烈场面,倒是像足了两千年后明星开个唱,向观众席抛花束而惹来的哄动效应。 然后,突然地,从众人里蹿出一名男子,跟旱地拔葱似的,飞起来老高,抢先一步将尚未落地的牡丹收入掌中。跟着踩着一个又一个人头,猛地提气长啸,一下子便身轻如燕,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栏杆,站在了小楼之上。 我看傻了眼,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按说这种镜头,在武侠电影里早已是司空见惯。可隔着银幕,和亲身目睹,其中带来的震撼,实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人从纵身而起,到夺花在手,再越栏而立,一系列动作,干净俐落潇洒之极。 等到他在我跟前站定,我才发现这个人,远远不止潇洒二字可以概括。 想我颜雨,好歹也是一大公司的高层主管,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勉强可以称作是阅人无数,高矮胖瘦什么样的帅哥我没见过。但是此刻,我敢指天发誓,我真的没见过像眼前这位如此、如此、如此!——美丽的男人。 最新全本:、、、、、、、、、、 3. 三 长安名士 用美丽来形容男子,着实有些怪异,似乎带着那么点贬义的成分。\\。qΒ5 但我却没有丝毫贬低他的意思,尽管贬低男人是我曾经的习惯。我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的样貌,除了美丽。 上苍造就出如此美丽的男子,天生就是要让女人羞愧的。那样那样jing致完美的五官,那样那样白滑如玉的面庞,却没有任何叫人反感的脂粉气。 我想,那是因为他眉宇间的不羁,弥补了他容貌中过分的美丽,属于男儿的狂放不羁。 这种狂放不羁,使他做一切的事情,都显得那么自然顺理成章。哪怕是去捡一朵女人失手掉落的花,进而来讨好这个女人。 他从我身过走来,连眼皮都没朝我抬一抬。 平生头一次,我全神贯注于一个男人,而他却百分之百地忽视我。 这也难怪,就算过去漂亮如颜雨,在苏云昭的光芒下也会黯然失色,更何况现今貌不惊人的廉子服。 苏云昭一脸漠然,看着那男人走向她。既不意外,也无惊喜。也许她是唯一一个,不必在他“美丽”容颜之前感到羞愧的女子。 近得不能再近了,男子方才停住脚步。 啧啧,瞧瞧这俩人的侧面剪影,整个一“天作之合”的最佳代表。 男子伸出右手送上牡丹,含笑道:“云昭姑娘所持之花,岂能流落在外,任由凡夫俗子玷辱践踏?” 我在心里哀叹,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不算什么,一个男人知情识趣也不算什么,但是既长得好看又知情识趣,那就不能不算什么。 这个家伙,不仅会让女人为他羞愧,更会让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苏云昭望了望他手里的花,又望了望那个人的脸,最终垂下眼帘。 “此花已为凡俗之人玷辱,云昭不要也罢。”言毕傲然拂袖,回转屋内。 我忍不住想为苏云昭鼓掌喝彩,当着这样的男人,她竟然能够冷静如斯。尤其临了那句,简直神来之笔,不显山不露水,暗讽他同样是凡俗之人。对于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不亚似于致命一击。 然而,出乎我预料之外,致命一击,却没有一击即中。那男人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堪,笑了笑,笑容里有自嘲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满不在乎。 我开始明白苏云昭拒绝他的原因。这个人的笑,只浮于表面。他虽然在对着你笑,可是他的心没有笑。 男子抬脚想走,忽又止步,低头看了看仍然握着的牡丹花,毫无预警地扔给我,“小姑娘,这朵花,送给你了。” 我下意识地接住,本打算说我不要,再扔还给他。或者,在苏云昭的那句神来之笔上,来个锦上添花。进一步羞辱得他无地自容,好叫他知道,即便一个平凡小婢,也绝不是好惹的。 什么玩意,敢情把我当收垃圾的阿婆了吗? 我不怀疑我有这个能力,损人是我的专长。没损到你吐尽三两心血,那是我心情好,没跟你太计较。 只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展现才能。 在我接住花的下一秒,那男子长身跨过木栏,跳下小楼,宽袍大袖,迎风而舞,像一只展翅的大鹏,气定神闲、翩然落地,直如仙人降临。 尽管我不喜欢这家伙,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招人喜欢。 人群中,走出另一名男子上来迎他,大笑着拍他的肩,“洛,怎样?云昭姑娘的闭门羹滋味如何?” 面对朋友的挖苦,我听见那个“洛”居然慢条斯理、一本正经地回答:“苏姑娘的闭门羹,虽苦,却甜;虽涩,犹香。” 这个答案,再次惹来他同伴的一阵大笑。我想,这正是“洛”的用意所在。 于是乎,这两位,一路走一路笑,旁若无人地互相调侃着,并肩离去。 至于其他配角龙套,美人回房,帅哥离场,看好戏的也罢,想好戏的也罢,只好三三两两,尽皆散开。 比起那个叫“洛”的男人,我对他的同伴更有好感。那个人并不像寻常男子梳着中规中矩的髻,而是任由长发披散,仅由绸带缚住,却不给人零乱之感。 “洛”的不羁收敛于内,而他的不羁豪fang于外,所以他的笑声才会如此爽朗,让人觉得温暖。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最想知道的,却是我讨厌的那个人的名字。而不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洛”字。 “他就是司马洛。” 耳边蓦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连忙将视线调回。 “姑娘?” 苏云昭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出了屋子,站在我旁边。见我叫她,既不答应,也不看我。目光同样追随着那个模糊的背影,神情复杂。 原来苏云昭并非对司马洛无情,只是害怕被无情之人伤害而已。 我也曾做过职场菜鸟,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和挫折,才总结出了一套位居人下的职场哲学。 而今穿越到汉朝,结合目前的处境,我越来越体会到,这套职场哲学与为人奴婢的生存哲学,有着太多的共同之处。 比如,为人下属,尤其做女上司的同性下属,最忌讳的,便是招惹女上司的嫉妒之心,特别nan女感情方面。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发作起来,是无法用理智去约束,远不能用简单一句“可怕”就可以形容。 女上司如此,女主人亦如此。 直觉告诉我,我对司马洛过多的关注,似乎已经惹得我的女主人——苏云昭泛起醋意。 赶紧亡羊补牢,装傻充愣,“姑娘在说谁?谁是司马洛?” 苏云昭转过脸,眼中闪烁一丝莫测高深的戏谑,好像完全看穿了我的把戏,却不点破。目光似不经意,飘过我抓在手里的牡丹。 “司马洛便是适才送花给子服的那位大人,司马大人。” 仿佛被苏云昭的视线烫着了一样,我慌忙丢掉那该死的花,故作天真地撅嘴:“是他呀。他也是做官的么?这位大人好生无理,子服从未见过如此无理之人。” 庆幸廉子服是一刚满十五的小丫头,这就使我扮演娇痴有了足够的发挥空间。 对我的评论,苏云昭不置可否,复回头远望。 远处,司马洛和那长发男子已然拐过街角,在视野中消失。 大概心虚的缘故,我受不了这异样安静的气氛,瞄了瞄苏云昭的脸色,纯粹没话找话,“姑娘,但不知司马大人旁边的那位是——” “那是萧屹萧大人。司马洛和萧屹,此二人乃长安城尽人皆知的名士,当今天子的宠臣。司马洛擅箫擅剑,萧屹擅琴擅赋,二人各有所长,俱文采feng流,身家显赫。京中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女为其倾倒、拜服,如痴如醉。” 说到这里,苏云昭忽地意兴阑珊,幽幽叹了口气,懒懒地挪着步子往屋里走,“子服,我倦了,要歇息片刻。若是,邱大娘拿着那些王孙大人的帖子,又叫我游湖赏春,你替我回了她,别叫她烦我。” 邱大娘是天音坊的当家,一个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主。 我跟在苏云昭后头答应着,冷不防一脚踩着了什么物件。低下头,却是那朵多灾多难、人见人弃的牡丹。 本打算置之不理,抬脚跨过去,陡然间有些不舍。 想捡起来,又不想捡起来。 犹豫了老半天,终于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据苏云昭讲,那个司马洛是声动长安的名士,又深受皇帝宠爱。留着他送的东西,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搭个梯子攀个关系什么的。 于是,我被自己说服,理直气壮地弯腰。好在,那一脚没踩实了,否则非踏烂了不可。 手还没挨到花边,蓦然感觉不对劲。 抬头,苏云昭侧着身子在盯着我看,暗沉的眸光,迎面逼来,似现寒意。 我顿时理不直气不壮了,好像骑在了虎背上,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这种情况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就手足无措了。但我是谁,生意场上大名鼎鼎的“颜狐狸”!什么难圆的场子,我没把它圆起来。应付眼下?小菜! 索性大大方方地拾起了花,大大方方地回视苏云昭,“姑娘,子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云昭面上阴晴难测,“子服但讲不妨。” 我把花举到xiong前的高度,轻声吟了两句诗,唐诗。 “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苏云昭不愧是才女,聪明的才女。她听出了我的暗示,暗示她应当把握机会、莫要磋砣青春。 jiao躯蓦地震了一震,眼神变得热切,又在瞬间后冷却,回复淡然,淡得直yu超tuo人世。 她说:“想不到子服有如此这般的才情,做我苏云昭的婢女,未免可惜了。” 我说:“子服要的不是姑娘的夸赞,子服要的是姑娘,觅得良人终身有靠。”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真挚非常诚恳,真挚诚恳到连我自己都感动了,何况苏云昭。 所以她才撤去了,不肯轻易撤去的心防。撤去了心防的苏云昭,柔弱得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碰即碎。 “子服,你不明白。司马洛太难捉mo,非云昭可依托终身的良人。” 我回答:“子服的确不明白,子服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姑娘看不透司马大人的心,子服更加看不透。不过子服却明白一个道理。前面是花红柳绿,抑或急流险滩,唯有一直走下去,方才知道结果。倘若一味裹足,姑娘将永远不可能得知,前路究意是何风景。” 苏云昭望着我,无语,似有所悟。 最新全本:、、、、、、、、、、 4. 四 若即若离 过去我一直深信,女人要想真正过得好,只有靠自己。\\.qВ5、c0m\ 但是现在—— 现在是汉代,男为尊、女为卑的时代。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时代,女人要想完全靠自己生活,并且生活得很好,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苏云昭前半辈子的生活,靠的是她自己的才能。可归根结底,这些所谓的才能,不过是用来取悦于男人的美貌与歌喉。正因为她的美貌与歌喉,取悦了大多数上层社会的男人,故而才有了今日的风光。 然而,这风光所倚仗的两样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与其待到年老色衰,无奈嫁作商人妇,倒不如趁容貌全盛之时挑一个好男人。与其强颜欢笑,取悦各式各样的男人,倒不如使出浑身解数,去取悦那个好男人,抓住他的心,牢牢捏在手心里一辈子。 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更重要的是吃喝不愁、富足安康。不要说我现实,有资格谈风花雪月的人,应该是那些不用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的人。 我希望苏云昭的人生,会以这样的大团圆结局收场。她是我在汉代的靠山,她过得好,我才会过得好。 司马洛勉强算个好男人,有身家有地位,有才有貌,为人体贴。尽管看上去花心了些、游戏人间了些,我想那是由于,还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真正地抓住他的心。 凭苏云昭古代美人的风华绝代,加上我颜雨现代女性的头脑手腕,掳获司马洛我已经有七成的把握。 另外三成胜算,是司马洛他自己给我的。我看得出,他极其欣赏苏云昭。 欣赏往往是好感的开始。而好感,则有九成九会成为爱情的前奏。 这就是我极力劝说苏云昭别再一味排斥司马洛的全部理由。 当然了,不排斥,并不意味着敝开心扉、全盘接受。我给苏云昭定的策略是——若即若离、yu擒故纵。 这就好比烤肉,要掌握火候,火太大了不行,鸭子没煮熟倒先吓飞了;火小了也不行,半熟不生的留不住人。 当司马洛第三天晚上踏进天音坊,由我口中得知,他自己居然破天荒地得到美人垂青,允其入幕。我清楚地瞧见,这所谓长安名士的脸上,有意外的表情一闪而过。 嘿嘿,小子,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此后的两个多月,苏云昭和司马洛共计约会了十二次,被我用各种借口挡驾在苏云昭香闺之外十三次,差不多,概率是一半的一半。 司马洛到底有些斤两,到目前为止,表现得尚算淡然。亲近美人,也不狂喜;拒之门外,亦不着恼,比我想象中要沉得住气。 好你个司马洛,跟我这儿装蒜是吧?看你颜姑奶奶给你上一剂猛药。 那天,司马洛与萧屹双双到访,我做了第十四次拦路虎。 “司马大人见谅,今天姑娘交代了——” 我这厢尚未念完台词,司马洛已然一伸右手,不让我再说下去。 “行了,不用说了。既然苏姑娘今日不便,我等走便是了。”同时转向萧屹,半认真半玩笑道,“屹,看到了没?苏姑娘的门槛实在高得很,一不留神,又绊了司马洛一个跟头。” 萧屹揶揄道:“此乃无可奈何之事,谁叫洛嗜好碰壁,尤其是碰苏大美人的壁。” 司马洛浅笑,萧屹大笑,二人转身,正yu离去。 我突然开口,“萧大人——” 司马洛和萧屹一齐愕然回头,萧屹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司马洛,才望向我,“未知姑娘何事唤萧某?” 我上前一步,略带殷勤地,“萧大人慢行一步,我家姑娘有请。” 萧屹那反应,倒像是平地里打了个旱天雷,小小地受了点惊吓,又先看了看司马洛,才向我迟疑地道:“你家——姑娘——请——我?” 我躬身相让,“是,我家姑娘已恭候大人多时,萧大人请——” 萧屹待在原地没动,开始变得结巴:“这个,似乎,不太——” 由此可见,萧屹是个老实人,重视朋友的老实人。 其实比起司马洛,我更看好萧屹。苏云昭要是嫁给萧屹,前景恐怕会更乐观些,将来日子过得会更踏实些。 可惜,nan女情爱确如萧屹所言,此乃无可奈何之事。谁叫苏云昭看不上老实人,反而看上了司马洛那个大滑头。 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我回过神,打断萧屹的结结巴巴。 “前些时候,萧大人新作的那篇赋,我家姑娘很是喜欢,特意编了曲子,预备今日向大人请教。大人既不肯赏光,奴婢也不好勉强。想是我家姑娘,曲俗歌陋,不入大人耳矣。” 讲完这一大段,我she头都快打结了。呼,跟古人讲话就是费劲。幸亏收到了预计的效果,要不然真对不起我这she头。 众所周知,萧屹是出了名的曲痴,闻言登时眉飞色舞,“苏姑娘特为萧屹新作的曲子么?实令萧屹受宠若惊,定要先听为快。” 言罢,屁颠屁颠地一路寻苏云昭去也,甚至没顾得上跟司马洛打个招呼。看来,我这一招投其所好果然有效,萧屹立马见曲忘友,把司马洛抛到了九霄云外。 司马洛忤在原地,脸上渐渐挂不住,“原来苏姑娘的门槛,只为我司马洛一人而设。” 我不接他话茬,垂首屈膝行礼,“奴婢恭送司马大人。” 估计这会儿,司马洛肺都快气炸了,瞪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哈哈,翻脸了吧?熬不住了吧?任你司马洛奸滑似泥鳅,也到底让我拿住了七寸,燃了你心里的那把火。 嫉妒,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尤其那嫉妒还来源于自己最好的朋友,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尤其是在大男子主义横行的古代,尤其是像司马洛这样心高气傲的古代名士。 从那以后,司马洛再没踏足天音坊,苏云昭忍不住担心:“子服,你会不会做得过分了?” 过分?怎么会?火候刚刚好,我烤得这只司马牌鸡翅膀,是时候起锅、装盘、上菜了。 我叫苏云昭尽管放宽心,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司马洛没来天音坊就对了,在他嫉火攻心的当口,殊不知自己在动了怒的同时亦是动了情。 我派人以邱大娘的名义送了封信到司马洛府上,信中措辞极其谦卑,言道:苏云昭自君离后,一病不起日见憔悴,万乞司马大人拨冗,往天音坊一探,以解苏姑娘相思之苦。 我一直等到次日黄昏,才等来司马洛他老人家大驾光临,来的时候仍旧臭着张脸。 他问我:“你家姑娘究竟在弄何玄虚?司马洛虽不才,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戏耍于股掌之中。” 乖乖,看来司马洛此次是气大发了,xiong中的这口怨气至今未消,倘若让他就这么进去,以苏云昭那高傲的性子,非一拍两散了不可。 得,这灭火的工作还得我来做,唉,当人家的丫头就是命苦啊。 我向他行礼赔罪,“司马大人言重了。大人有所不知,先前对待大人的种种不敬,皆非我家姑娘本意,只是奴婢对大人心存不满,故而处处刁难。还望大人海量,饶了奴婢这一回。” “是你?”司马洛讶然挑眉,“你为何对我不满?” 不可否认,他挑眉的动作非常之帅,帅得我想揪下那两条好看眉毛。 “只因奴婢不忍见我家姑娘为大人患得患失,日日寡欢夜夜难寐,姑娘对大人的心意,难道大人当真一无所觉么?” 司马洛沉默不语。 我趁热打铁,“大人与姑娘相交已非一日两日,姑娘是否擅用心计之人,大人应当比奴婢更为清楚。若是大人因此误解姑娘,未免有负这数十日来,大人与姑娘的朝夕相处。” 绝不能令司马洛反感苏云昭。而女人最令男人反感的,莫过于司马洛刚才所说,让他觉得她将他戏耍于股掌之间。 我估mo着,司马洛这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该主角出场了。我催他快进去,“司马大人,姑娘正在屋里等着大人,未知可需奴婢为大人通传?” 司马洛站着没动,这个把月来,头一回正眼瞧我,“好一个巧舌善言的奴婢。但不知你除了奴婢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称呼?” 怎么着?瞧这意思,难不成对我产生了兴趣?哼,死性不改,小姐还没搞定,又来打丫环的主意。 不过,打了n次照面,这会子,才记得来问我名字,会不会晚了点? 我半抬眼皮,瞅了瞅司马洛那张俊得不像话的脸,忽地促狭心起,假意扮温顺恭谨,复低头答道:“奴婢施伲洁。” “施——什么?”司马洛没听清楚,蹙眉,“好生怪异拗口的名字。” 我故作迷茫,“奴婢的名字怪异么?奴婢倒是喜欢得紧,奴婢施伲洁——” 尽可能优雅地朝司马洛半身一拜,“施施然一拜之施。” 继而刻意妩mei声线,“伲侬软语之伲。” 最后蓦地清冷面容,作孤芳自赏状,“质本洁来还洁去之洁。” 我这边一面三变,搞得司马洛有点晕,半天半天才击掌喝了一声采,“好!好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 当然好了,出自曹雪芹曹大师之口,名垂青史的文学巨匠,还不震死你这个小小的当朝名士!我暗自得意。 司马洛还在那里感叹,属于文人墨客的激动:“想不到区区天音坊一名小婢,竟有这等文才,实令天下士人汗颜。” 切,小婢怎么了?职业歧视加性别歧视。 我虚伪地谦逊,“大人谬赞,奴婢愧不敢当。奴婢不过跟随姑娘时日久了,耳濡目染学了些句子,班门弄斧,倒让大人见笑了。”懒得再跟他罗嗦下去,“司马大人,我家姑娘怕是等急了,还请大人移步入内。” 司马洛又深深地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浑身上下不自在,方才开口:“施姑娘——” 我恶意地纠正他,“大人唤奴婢阿洁便可。” 司马洛正色道:“阿洁姑娘,司马洛敢断言,姑娘机智才思,绝非耳濡目染、班门弄斧如此简单。”说完,潇洒地一转身,走了。 我冲他的背影扮鬼脸,我本来就聪明,不聪明怎么能做你司马洛的“阿姐”? 好一个潇洒的司马洛,好一个潇洒大笨蛋! 施伲洁?是你姐!这都没听出来,还还还名士,还还还才子,切! 原来不是我不用标点,而是后台的自动排版有问题,现在改过了,希望不要给筒子们再看得一头冒水水。 最新全本:、、、、、、、、、、 5. 五 出乎意料 孔子曰:“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全\本\小\说\网” 不过,孔子亦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既然孔先贤都把咱女子和小人归为一类,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守什么君子之礼,心安理得趴门外偷听。 根据我面授机宜,今儿苏云昭应当向司马洛表白心意心策划了一个多月,成败与否就在这最后的一锤子。 大抵古代女子表达爱意,多是以借歌传情、凭诗达意之类的招术。你叫她效仿现代女人大明大方直接来句我爱你我喜欢你,恐怕刀架在苏云昭脖子上你也甭指望她讲出半个字。 我听见苏云昭在唱歌,和着琴声,低低吟唱: “斜阳迟暮兮谁与悲,红烛泪尽兮胭脂碎。 天幕低垂兮临秋水,濯去铅华兮敛素眉。 残红凋零兮败叶随,冷月西去兮飞星追。 不问心高兮有几许,共守清贫兮倚寒翠。” 亏得我语文还不赖,总算听得懂大致意思。 此歌前四句说的是美人孤单,西望斜阳空叹,夜守红烛垂泪。独临秋水顾影自怜,不由得心灰意冷看透世情洗去铅华紧锁双眉。 后四句则是说花谢了还有枯叶相陪同归尘土,月坠了也得流星随它一起落下,人世间一切都成双成对。有感而发,不再固执于曾经心比天高,愿放下所有从此与君共守清贫同倚寒翠。 好词!好曲!好歌!好一个兰心蕙质的妙人儿! 歌亦缠mian,情亦缠mian,哪怕蠢笨如牛的莽夫也不会拒绝。 一曲既毕,苏云昭柔柔地问:“司马大人,觉得云昭此歌如何?” 有很长一段时间,司马洛没有吭声。 然后,我的心就一直悬着,并且随着时间的增长不断上升,如果司马洛一直不开口,我的那颗心大概就蹦出了嗓子眼。 我的妈呀,比我自己求爱还紧张。 终于,司马洛说话了,语调平稳,呼吸均衡。 “姑娘的歌艺与世难求,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呃?怎么是这种反应?全是套话,我隐隐地不安。 可能苏云昭也有同样的预感,声音微带一丝轻颤,“大人没有什么话要对云昭讲么?”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最后,司马洛长叹了口气,“不瞒姑娘,司马洛确实对云昭有情。云昭于洛,好似明月在天,明月美好,却只可远望。司马洛不过一介凡夫,怎敢生出独占之心?着实令洛诚惶诚恐。” 我呸!一堆烂借口,摆明了就是只想花前月下占美人便宜,却不肯三媒六聘把美人娶回家。算我看走了眼,又一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苏云昭答了句什么我没听明白,大约是叫司马洛滚蛋,因为我听见司马洛朗声道:“姑娘既身ti不适,司马洛便不再打扰,告辞。”话里透出股如释重负的味儿。 要说这人手长腿长就是讨厌,我刚听到司马洛说要走,这一分钟他就已经把门打开了,敢情是一步跨到门边怎么着。 我躲没地儿躲,藏也没处藏,给他逮了个现行。 司马洛狐疑地看我,“你为何在此处?” “我——”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恢复镇定,“大人何出此言?此处乃天音坊,奴婢乃天音坊的婢女,奴婢不在此处,又该在何处?” 司马洛一时不察给我绕里头了,愣在当场,我趁机想溜,却被他叫住,“阿洁姑娘” 无奈止步,“大人还有何吩咐?” 司马洛迟疑了片刻,才道:“苏姑娘这几日怕是会有不妥,烦请阿洁姑娘多加留意,细心照顾。” 我呆了一呆,瞧这意思,他还关心苏云昭。再细细打量司马洛的脸色,虽多加掩饰,仍是泄露了些许黯然。看来拒绝苏云昭,他这心里头也不好受。 这倒是奇了怪了,他若有情,为何回绝?他若无情,为何神伤?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正yu旁敲侧击再行试探,苏云昭在屋子里叫我:“子服——” 我扬声答应:“哎,姑娘,我就来——” 一回脸,司马洛瞪着俩眼珠子指着我:“子——服?你不是叫阿洁?” 我假笑,“大人折煞奴婢了,子服何德何能敢做司马大人的——阿姐” 言罢,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进房里。 哼,不管你有没有苦衷,总之让苏云昭难堪让我失望,就是你的不对,给你点苦头小惩大戒,看你这个司马滑头以后还敢不敢小瞧女人。 小小地出了口恶气,心里头痛快之极。但这种痛快在看到苏云昭此刻的表情之后,立即烟消云散。就算我让司马洛再叫我一百声阿姨一千声奶奶,都弥补不了他对苏云昭的伤害。 ﹡ 那天之后,苏云昭大病了一场。 这可把邱大娘给急坏了,要知道苏云昭那就是她天音坊活招牌,会走会动的摇钱树。这招牌倒了摇钱树垮了,她的天音坊也就跟着玩完了。 因此,邱大娘不惜血本延请名医,又是人参又是首乌一日三餐地补。另有殷勤之辈想借机讨好,也是成堆成堆的补品药材往天音坊送。其中还包括了司马洛的那一份。 不过我没告诉苏云昭,如今司马洛的名字在天音坊已然成了jin忌。 越不能提起,就说明她越放不下。我想尽了办法要解开她的心结,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 不知是哪位名人说的至理名言,要治愈爱情带来伤痕,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新的爱情。 能担此重任令苏云昭重拾欢颜,我最中意的人选是萧屹。无奈萧屹是个真真正正的至诚君子性情中人,太至诚了太性情了,以致于你跟他谈nan女之情,还不如对牛弹琴。至于那些剩下来的苏云昭的追求者—— 唉,真正应了那句“五岳归来不看山”,拿来跟司马洛、萧屹一比,还不如阿猫阿狗可爱。 简直活见了鬼了,难道除了这两个,通长安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么?我就不信这个邪! 老天对不信邪的人往往给予两种待遇,要么是幸运,对她不信邪的奖赏;要么是撞邪,对她不信邪的惩罚。 我原以为那个人的出现,是老天对我的奖赏对苏云昭的怜惜,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对苏云昭最后最狠的打击。 那是在苏云昭病好了以后大概半个来月。 苏云昭外在的病虽然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心病犹在病根难除。所以,半个来月里她一直恹恹倦倦,jing神不振。对于到访的客人和外来的邀约,则是能免则免、能避则避。 我便成了她的门神兼挡箭牌,替她打发各式各样的访客。 这本来就是我的看家本领,我们做销售的这一行,最容易碰到那些别有用心的色男jian猪。偏偏一个一个还得罪不起,得把他们当财神爷供起来。 于是矛盾就出现了,他们往往会在给你订单上附加条件。 功利的女人放弃自我,选择订单;清高的女人坚守自我,放弃订单。从来都鱼与熊掌二选其一,而我偏偏就要两者兼得。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所以我入行五行便升到了主管的位子,所以我能够轻松打发长安城里那一群达官显贵,让他们高高兴兴地碰一鼻子灰,绝不会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至于,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嘿嘿,商业手段,恕不外传。 当然,我也不会全部地闭门谢客,毕竟邱大娘开这天音坊、煞费苦心捧红苏云昭就是为了赚钱,还有苏云昭以及随侍的婢女马夫打杂小厮,一个一个,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钱。 依苏云昭的脾气,甭管多有权势的主,哪怕皇亲国戚,她通通不肯应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很听我的劝。自从司马洛那件事后,她变得非常依赖我,仿佛我已经成了她jing神上的一个依靠。 而我就尽可能地顺着她,以一个姐姐的心态,让她依赖着。要是按真实的年纪,三十岁的颜雨绝对有资格当苏云昭的姐姐。 故此,我便成了邱大娘拼命巴结的对象,待我异常的客气。 平日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逮着机会就哭着喊着求我收下,为的就是想我叫苏云昭答应多赴几个宴会多唱几首曲子。 这不,打老远地,邱大娘就冲着我呲牙咧嘴,笑出了一脸褶子,我就知道她又要找我弹那支弹烂了的老调。 未曾开言,先把一样物事塞到我手里,沉甸甸的,我拿眼一瞟,好家伙,足足有二两金。邱大娘出手这般大方,看来此次的客人一准儿来头不小。 谄媚地贴近我,问:“子服,云昭姑娘起身了没?” 邱大娘人先老心却未老,胭脂香粉不要钱地往脸上抹,天天搽得花团锦簇。她倒是自我感觉良好,可苦了别人的鼻子。 我向后退一步,吸一口新鲜空气,答道:“姑娘起倒是起了,只是昨晚上应付大司农孙大人的宴席伤了神,一早上就喊头疼。” 说着我把金子还给邱大娘,“姑娘确实身子不济,还请大娘多多体谅。不管是哪位大人,回了吧。” 苏云昭这几日的jing神越来越差,这让我非常担心。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准备去支会邱大娘,叫她这个月就别再收什么帖子,我打算陪苏云昭到长安郊外走走,或许吹吹风散散心,对她会有好处。 有时想想,我现在做的,可不就是现在那些大牌歌星的经纪人的工作,这么一来,邱大娘可不就成了唱片公司的董事长了么? 偷偷想象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古装老bao出入办公室、身后再跟一西装笔挺小白脸男秘的情景,不jin哑然失笑。 如果对本书有兴趣,欢迎多多留言,批评指正,你也可以加群105412048,验证码是我的书名或笔名。 最新全本:、、、、、、、、、、 6. 六 真命天子 要放在以前,我这谢客令一出,邱大娘也就不再争什么,乖乖地momo鼻子,回自个房里哀叹这一次又从手边流走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qΒ5// 因为她每一回都争不过我,而且每一回都被我教训,说她是无良雇主。再不悔改,我就吓唬她,说她要是继续逼迫苏云昭,无异于杀鸡取卵。万一把苏云昭累垮了,她这天音坊也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可是今天邱大娘却赖着不肯走,仍旧不敢跟我争,改走哀兵路线,“子服,行行好,帮帮大娘,这位大爷来头大得很,我们天音坊实在得罪不起。” 我不上她的当,一语双关:“怕不是这位大爷您得罪不起,而是舍不得开罪他开出的价钱吧。” 邱大娘站起身,讪笑,“两样都有,都有。子服就是聪明。” 除了先前的二两金,又从怀里掏了相同的一锭,一并揣给我,“人家大老远地专程为苏姑娘而来,总不能叫他白跑一趟。就让姑娘随便唱几句,片刻就好。” 能令邱大娘出十两金来收买我,可见她得到的好处起码是这四两金的十倍以上。 虽然来汉朝时间不长,但长安城里有钱有势的爷我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有如此大手笔,却只为了见佳人一面的,我还真找不出来。我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大娘,但不知是哪位王侯贵戚,这等豪阔,倒是少见。” 没想到凭邱大娘四通八达的人面,居然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一个劲地夸赞此人仪表气度,好比神仙放屁,非同凡响。 虽然邱大娘这话肯定有水份,但要说一点不靠谱那倒也未必。我不由心中一动,会不会天惜红颜,苏云昭的真命天子从天而降?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极力怂恿苏云昭见那人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平心而论,那个人并不差。 衣着考究,保养得很好的bai皙皮肤,修剪极其仔细的手指甲,处处彰显此人平日里的养尊处优。 最值得一提的是,他身上的贵气内敛而不张扬,透着让人安心踏实的沉稳。 唯一与我的期待有出入的,是他的年纪。起码五十出头,他这个年纪配苏云昭似乎老了点,五十岁别说夫人,就是孙儿媳妇怕都有了好几个了。 尽管时下老夫少妻、老夫少妾是很平常的事,但我不愿委屈苏云昭,总觉得她应该得到完美的公主王子的爱情,因为她值得男人如此对待。 所以,一看到那人之后,我就把他踢出了局。 说也奇怪,此人花了那么一个大价钱才见到苏云昭,却并没有像其他访客那样纠缠不休,恰如邱大娘所言,他只待了片刻。 安安静静地坐着,听苏云昭唱了支曲子,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带着种研判的神情,好像他并不是为了欣赏歌曲亲近美人而来,却是在评估一件宝物是否达到他预期的价值。 一曲终了,那人淡淡地说了句:“姑娘果然歌艺了得,确实名不虚传。”,跟着便起身告辞了。 这倒把我和苏云昭闹了个不明所以。苏云昭向来不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放在心上,奇怪虽奇怪,走了便忘了。可我隐隐感到这件事绝不会如此简单收场,一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大约又过了半个月的样子,那天下午,我正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天没事自个儿瞎琢磨,珠蕊,也就是当天把我当流行病毒的那个小婢,气喘吁吁地一路疾行而来,“子服姐姐——” 这又是一件邪门的事,天音坊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小厮,不知从何时起,不管年长年幼,一律管我叫姐。我也就纳了闷了,难不成我天生就是个当姐姐的命? 说话间,珠蕊已经到了跟前,“子服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人要为姑娘赎身了。 我一愣,随即了然,“要为姑娘赎身的是不是半个月前来过一次,那个四十开外姓崔的富贵老爷?” 珠蕊当下露出钦佩之色,“子服姐姐,你真厉害,每次一猜就猜中了。”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只怕大娘舍不得放姑娘走。” 珠蕊得意起来,“子服姐姐你终于猜错了一回,我在门外听得真真的,大娘一口就答应了。” “什么?大娘答应了?”看来那人八成是下了大本钱,“这么说,大娘已经把姑娘mai身契给他了?” “这倒没有,大娘说她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要听听姑娘的意思,请他三天后来听回信。你也晓得姑娘的烈性子,大娘怎么敢自作主张?” 我沉吟着,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一个想法跃上心头。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验证一些事情。 我问珠蕊:“那个人走了没有?” “大概在门口吧,我进来的时候听见他吩咐他底下的人去牵马车。” 不等珠蕊把话说完,我拔腿就往外走,也不管她在我身后大呼小叫地直嚷嚷。 你要说汉代的这裙子确实好看,一重重的深衣,裙摆曳地铺开,腰间束一绸带,刻意强调女子纤细的腰肢。不过好看归好看,却一点不实用,走路迈不开步子。 在几次差点被裙摆绊到之后,干脆拎起了裙子撒开来跑。要是我这副德性叫我那汉朝母亲看到,准会怪我有失体面。 不过还好,当时的社会,歌舞伎要比其他女子自由得多,起码在天音坊里不会突然冒出个卫道士来追究我的失仪之罪。 我就这样奔到大门口,正好赶上那人准备上马车。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怔怔地望着我,望着我拎起的裙角以及裙子下露出的一截小腿。 这要放在过去,露一点小腿算什么,比这短上几倍的迷你裙我也穿过。但不知为什么,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来由地脸上一红,赶紧放下裙子,尽量地装作若无其事,走到那男人面前,施了一礼,“先生有礼。” 男人并未回礼,也未作声,只用余光瞟了瞟我,跟着撇过脸去,意示不屑,理所当然的不屑,好像在说到底是天音坊的婢女、也只有天音坊的婢女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fang浪形骸。 想当年,我做推销的时候,比这难看百倍千倍的鄙夷嘴脸我也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尴尬,“奴婢斗胆,有一事特来向先生请教。” “……” “听说先生有意为我家姑娘赎身?” “……” “奴婢不明白,先生对我家姑娘素昧平生,且相见亦无倾慕之意,为何会无缘无故赎我家姑娘出天音坊?恕奴婢大胆揣测,先生是否受人之托,yu为苏姑娘赎身的,其实另有其人。” 那男人极之明显地神色一怔,低头正视我,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你这小婢倒是难得的聪明,不错,在下乃是奉家主之命,家主素慕苏姑娘盛名,心仪已久。只可惜俗务缠身,缘悭一面。” 和我心中所想相去不远,“看来令家主似对先生的眼光信任得很。” 男人不答,神情自负,显然我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只有捧得他飘飘然,我才能自其口中得到更多我想要的讯息。 “想必先生在家主面前为我家姑娘美言不少,否则令家主怎会不惜重金只为赎一名歌伎?邱大娘向来贪得无厌,要她放人,怕是这赎身之礼不下千金。” “在下不过依直实说,苏姑娘确然清丽tuo俗,非比寻常歌女。家主言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他寻的是一真正通晓音律歌艺出众之人,而非世间那些庸脂俗粉浮华之流。既得知己,千金万金又何在话下?” “听先生之言,倒叫奴婢生出无限向往。先生风采已然令奴婢心折,想来令家主更是人间龙凤。只可惜先生家主年事已高、行不得远路,终是奴婢福薄,无缘拜见真颜。” 男人皱眉斥道:“一派胡言!我家主人年少有为,正是励jing图治之时。何来年事已高之说?”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我正暗自得意,一抬头忽见那男人含笑看我,似别有深意。 我蓦地醒悟,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自作聪明的,此次碰上了真正聪明的高手。 表面上看,是我从他嘴里套出了许多东西,但反过来一想,他又何尝不是在盘算借我之口劝说苏云昭不要拒绝他主人为其赎身的美意。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就直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不瞒先生,令主虽盛意拳拳yu救我家姑娘出风尘之地,但苏姑娘却未必会领先生家主这份人情。整个天音坊上上下下,可说服姑娘改变心意者,只奴婢一人。” 男人没接话,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不过,奴婢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先生及令家主成全。” “哦?姑娘有何要求,不妨一提。” “奴婢与我家姑娘主仆一场,蒙姑娘不弃,待奴婢情似姐妹,奴婢实不愿与姑娘缘尽于此、天各一方。” 我这意思是叫他买一送一,赎了苏云昭顺便带上我,天音坊我是待腻了,成天价迎来送往,就算心不累,腮帮子也先笑累了。 男人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爽快地道:“家主素重情义,你既与苏姑娘主仆情深,家主定会cheng人之美。” 我向他又行一礼,“多谢先生成全。” 这会子那男人倒客气起来,“如此,三日之后,在下恭候姑娘佳音。” 有兴趣的可加群105412048,验证码为书名或我的笔名 最新全本:、、、、、、、、、、 7. 七 将身一赌 如我所料,苏云昭果然不肯离开,“云昭从小在天音坊长大,天音坊便是云昭的家,此生只愿终老于此。全\本//小\说//网” 我说:“姑娘,只怕邱大娘不肯放姑娘就此安稳终老。现下姑娘盛名在外,邱大娘自不敢拿你怎样。但姑娘有没有想过,待到日后你年岁渐长门庭渐冷,邱大娘终有一天会强逼姑娘mai身接客。” 苏云昭面上白了一白,“云昭宁死不从。届时,定当自我了断,以保清白。” 我叹了口气,“姑娘还惦着司马大人?” “子服休再提起此人。”苏云昭眼中似有泪光闪了一闪,“司马大人蒙受圣恩显贵朝堂,云昭区区卑jian歌姬,岂敢高攀。我心已如死水,无yu无求。” 违心之语! 我也不和她争辩,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心如死水无yu无求,却不知姑娘敢不敢拿自己的终身跟子服赌一局。” “赌一局?赌什么?” “赌姑娘在司马大人心中究竟占了多重的份量?” ﹡﹡ 我曾经无数次揣测,揣测司马洛拒绝苏云昭的理由。 是如苏云昭所想的门户之见?总觉得司马洛纵有千种不是,却还不至于如此浅薄? 难道是家族的压力?还是不觉着司马洛像会听家长话的乖宝宝大孝子。 莫非是浪子心态作祟,不愿受女人牵绊?想想又不太像。 搞不好司马洛根本性取向有问题,瞧他一天到晚跟萧屹那粘乎劲。早听说汉朝皇帝好养nan宠,说不定司马洛和萧屹就是那个什么宣帝养的nan宠,要不然干嘛好端端地会成了天子宠臣? 想完了,自己偷笑。笑完了,又不得不承认,横看竖看那两个人都跟nan宠搭不上边,男子气质太正。 后来,就在那个下午,我突然想通了,随便司马洛因为什么苦衷,那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还喜不喜欢、有多喜欢苏云昭。 测试一个男人的真心,让他明白自己的真心,最好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失去。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这便是我对苏云昭所说的赌局。 只要把苏云昭即将从良下嫁的消息放出去,只要司马洛还在乎苏云昭,他肯定会跳出来阻止。男人都有很强的zhan有yu,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而无动于衷。 我不是一个冒险主义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赌,除非那个赌局只有赢不会输。 在我看来,苏云昭这个赌,就是个只有赢不会输的局。 一个结果,司马洛如我所愿出来阻止苏云昭另嫁他人,我们便算是赌赢了。 另一个结果,司马洛当真冷血到了不闻不问,我们也不会输到哪里去。 起码赎苏云昭的人比较起司马洛,未必不及,甚而多半可能凌驾其上。手底下一个先生尚有如此气度,其主风范可想而知。崔先生廖廖数语,已然透出此人风骨之清傲。另外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得很。 本来我还预备向崔先生打听他家主人娶妻与否,后来转念一想就没问。此人既一心要寻知己,那就说明了两点: 一,此君喜好音律歌赋,不仅喜好而且jing通,不仅jing通,或许还有些痴迷;二、家中即使妻妾成群,依然没一个女人能满zu得了他,最低限度满zu不了他jing神上的需要。 这么一来就好办了,凭苏云昭的琴艺歌艺,铁定俩人一碰面就相见恨晚引为知音。只要苏云昭把正主迷得死死的,至于他的那些个妻妾,有我在苏云昭身边保驾护航,不怕苏云昭会吃亏。 听我这么一一剖析,苏云昭也心动了。我想她之所以心动,主要还是因为她对司马洛没有完全死心。 得到苏云昭首肯,我当天晚上就放出风去。你要说群众的力量着实无可限量,到了第二天一早,长安城里已然传得街知巷闻。 大群大群的“苏迷”蜂拥而来,打听买下长安第一歌姬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扬言愿出双倍、三倍的价钱抢先抱得美人归,乐得邱大娘差点没笑岔了气笑tuo了下巴。 然而,这些人里,没有司马洛。 三天,从不知道三天,是那样地漫长,因为等待让时间漫长,我开始心浮气躁,埋怨司马洛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沉得气,继而恨不得冲到司马洛家里揪着他的头发拽来天音坊。 这才发现,哪怕我对崔先生那未曾谋面的主人有多少的好感,潜意识里,我和苏云昭一样,把大部分的希望都给了司马洛,那个没心没肺的司马洛! 苏云昭一直很平静,平静地抚琴,平静地赏花,平静得让我费解。 漫长的三天终于过去了,盼着的人没有来,该来的人到底来了。 崔先生如约而至,带着一丝恼怒,他好像并不愿意如此张扬。所以赎了苏云昭之后,并没有立即把她和我这个“附赠品”带走。而是在次日清晨,悄悄地派了辆马车来接我们,而且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停在天音坊的后门。 尽管有很多人放出豪言不计代价,终究没能敌过崔先生的财大气粗。 邱大娘狠捞了一笔,合不拢嘴地来送我们,合不拢嘴地说着别离的伤感话,我突然害怕起来,这条路是我替苏云昭选的,这样的结局原就在我意料之中,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对未知将来的恐惧。 我对苏云昭说,算了吧,别走了,食言而肥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诺千金的称赞本就从未落到过女人头上。 苏云昭笑着回答我:“子服,那个赌,我输了。云昭愿赌服输。” 惨淡的笑容,豁出了一切的决绝。 踏上马车,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不能回头了么? 侍从关上门放下帘子,我听见他的吆喝,都不似平常车夫那般响亮,低沉迟缓,耳边随之响起马蹄声、车轮辗过石子路的声音,仅此而已。 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因为车窗是钉死了的,整个马车密不透风,就像闷在了罐头里的沙丁鱼。这种隐晦的神秘感压迫着我的心脏,仿佛被那沉重的车轮一遍遍地碾过,越发地恐慌。 苏云昭察觉出我的异样,温和地拍拍我的手,“子服,昨晚收拾行李忙了一夜,累了么?来,靠着我,睡会儿吧。”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苏云昭的平静,心如死水的平静。她的心,终于彻底地死了。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说司马洛是那个杀人的郐子手,那么我就是给郐子手递刀的人。 我靠着苏云昭柔弱的肩,很奇怪这样柔弱的肩居然也能承受得住我的重量,“姑娘,你后悔了么?” 苏云昭握着我的手,有那么点相依为命的感觉,“子服,睡吧。睡醒了,大概就到了。” 我依言合上眼,车子平稳而有节奏地颠簸着,困倦漫天袭来,压着我的意识渐渐沉入梦乡——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剧烈的震动震醒了我,原来是车子停了下来。 我揉揉困顿的眼皮,“怎么?到了么?” 苏云昭还没来得及答话,有人撩起帘子打开车门,“请姑娘下车。” 早晨的阳光照进昏暗的车厢,刺着双目。 我扶着苏云昭下来,几名侍从已然在旁等候,却没见到崔先生的人影。 其中一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姑娘随我来。” 苏云昭微一颔首,“有劳。” 那人回答:“不敢。”起步头前带路,另外几人上马车拎着我们的包袱行李跟在后头。 我趁机打量四周,第一印象,这地方很大,大得变tai。一眼望不到头,那绿树红花的尽处隐约露出房屋的棱角,数也数不清的棱角,老天爷,这该有多少间屋子。 我们先是被带进了其中的一间,进来两个老妇人和三四个侍女,把我和苏云昭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从手指甲到脚指甲跟送到防疫站的光猪似的,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好不容易完了事,又换了一班侍从,继续领着我们逛“大观园”。 名副其实的曲径通幽,七拐八拐的路,拐来拐去拐得我晕头转向,竟然一路上再没碰到半个人,撞了邪了,那么多屋子都是用来养猪的吗? 走到腿也酸了人也乏了,估计从我家到公司都有两个来回了,总算到了目的地。 门上非常醒目的一块牌匾跃入眼帘,上书“祥云馆”三个大字。 以“祥云馆”来安置苏云昭,倒是颇有一番心思,只是不知道这是崔先生的心思,还是他主人的心思。 进去了,已然有一个婢女等在里面,她说她叫阿满,从今后由她来照顾苏云昭的起居。 阿满有一张喜气的小圆脸,唇边不笑都像是笑的样子。 前面的几个男侍一个个平板着面孔沉默寡言,看了他们之后,乍一见阿满,就像一缕春风吹进荒园,压抑的心情立时舒展开来。 阿满本就活泼,再加上我刻意笼络讨好,很快我便和她有说有笑。聊了一会儿闲话,已然红日当午,阿满准备离开,说是为我们去取午膳。 临走时叮嘱我们千万不要随意走动,此处大得很,初来乍到很容易迷路。 我趁势装作不经意地问她:“阿满姐姐,但不知这是何人府上?能有这样大的宅子,你家主人难不成是什么皇亲显贵么?” 阿满先是吃了一惊,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继而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子服,你在说什么?府上?宅子?嘻嘻,子服,你可真有意思。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晓得,这里是掖庭,听说过去也叫做永巷。你不会连掖庭都不知道吧?” 阿满大约是南方人,口音又甜又糯,可我当时的感觉却好似大冬天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就算我历史再烂,掖庭这个词我还是听过的,这是一个专有名词,专属于皇宫,汉朝皇宫,汉朝皇宫中后妃宫女的聚居之所。 如果对本书有兴趣,欢迎多多留言,批评指正,你也可以加群105412048,验证码是我的书名或笔名。 最新全本:、、、、、、、、、、 8. 八 宣帝刘询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记得有谁说过,聪明人若是犯起糊涂来,那往往就是致命的错误。 早应该想到,一掷千金万金眼睛眨都不眨,除了皇帝还能有谁;早应该想到,能将崔先生那样的心高气傲的人物延揽为手下,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悔青了肠子,有那么多的康庄大道不选,偏偏领着苏云昭走上了一条绝路。 一入宫门深似海,要么得宠,然后在后宫倾轧的波涛汹涌中溺毙;要么不得宠,最后被宫中漫长的寂mo岁月熬干了心血。 终归,死去,无声无息地死去,跟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想想以后的日子就心寒,继而忍不住怨恨,怨恨自己,怨恨司马洛,怨恨崔先生,怨恨那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昏君——汉宣帝。 还不是昏君么? 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仍不满zu,仍要把手伸到宫墙外面。眼馋苏云昭的mei色,又怕别人说三道四,所以鬼鬼祟祟地派人秘密地把她弄进宫,安排在掖庭中最为偏僻的角落祥云馆,不就是要掩人耳目金屋藏娇? 好一个荒无道却没胆子光明正大的孬种! 这种怨天尤人的情绪纠缠了我好久,直到那天夜里苏云昭第一次被内侍召往未央宫,也就是那昏君的寝宫,我才清醒过来。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也只有接受事实,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苏云昭神色明显地慌了一慌,纵然她清高孤傲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但即将要见的那个始终是皇帝,皇帝在古代人心目中占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接近于神的地位,叫她如何不心慌情怯? 我强烈要求与苏云昭同往,无奈没有人会理会一个小小侍婢的要求,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云昭被带走,看她临出门口无助地望了我最后一眼,揪心的疼。 那样全心全意信任着我、把我当姐姐看待的人,我却保护不了她,唯一可做的只是待在祥云馆里干着急。 紧张得一宿没睡,假设了千百个万一。 万一苏云昭言语不慎,得罪了那个昏君怎么办?伴君如伴虎,历代昏君哪个不是喜怒无常、阴晴难测吗? 万一那昏君色心一起要霸王硬上弓,凭苏云昭那刚烈的性子她又怎么受得了?她不会来个宁为玉碎鱼死网破,跟昏君同归于尽了吧? 万一,万一,万一! 一整夜心惊肉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到天亮,挨到苏云昭自未央宫中回转。 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苏云昭,左打量右打量,上打量下打量,这才放下心来,总算她是毫发无伤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苏云昭在笑,“子服,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担心我么?” 陡然发觉她两颊的红云,羞涩而暧昧的红云。 倒抽一口凉气,“姑娘,你和皇帝,你们——你们——” 一问出口,我立马后悔。我这猪脑子,问的什么蠢问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当真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我这不是在苏云昭的伤口上撒盐吗? 苏云昭的脸红得越发厉害,眼睛却是晶晶亮亮地闪着光,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伤心和委屈。 心中浮现一丝忐忑,小小心心斟字酌句,“姑娘,你和皇上,你们昨夜,这个,相处得好吗?” 可能是太兴奋了,苏云昭并未留意到我用词的怪异,她握着我的手,整张脸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仿如焕然新生,“子服,多亏有你,云昭对你感激不尽。” “感激?姑娘为何要感激子服?” “若不是子服令我下定决心,云昭又怎会遇见今生的知己?” 我不屑地撇嘴,“知己?姑娘不会是在说那个昏——”昏君二字差一点tuo口而出,为免吓到苏云昭,我改口,“姑娘不会把皇帝当成知己了吧?” 从没见过冷漠的苏云昭如此作小女儿娇羞情状,“子服,你没亲眼见过陛下,不怪你不明白,其实陛下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他很温柔很多情,又博学多才。他听得懂云昭的歌,他懂云昭的心……” 望苏云昭兴奋的模样,我却好像掉进了冰窟,手脚发冷。 其实我应该觉得高兴,正如我所期望的,苏云昭因司马洛而死了的心,终于被另一个男人医治好了,重新活了。 可是她却把那颗复活了的心留在了未央宫留给了宣帝。 那是比得宠失宠更可怕的事情。 比得宠失宠更可怕的,那就是——爱上一个皇帝。 ﹡﹡ 想不通,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何我将其介定为“昏君”的家伙居然轻而易举就收服了眼高于顶且已心如死水的苏云昭?难不成,他当真如苏云昭所说,确实有过人之处? 经过多方面的打听,主要是从阿满那里得到的情报,我慢慢对汉宣帝的过去、对他这个人有了一些了解。 说起这个家伙坐上龙椅的经过,竟然具有相当的传奇性和戏剧性。 汉宣帝,姓刘名询,原名刘病已,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刘彻的嫡曾孙。他的曾祖母便是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同样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汉武帝征和二年,著名的“巫蛊之祸”爆发,他的曾祖母卫皇后、祖父卫太子刘据、祖母史良娣(注:汉朝,太子正妻称太子妃,妾室称良娣。)以及父母等等亲人不同程度地受到牵连、先后遇害,只因他当时还是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从而幸免于难,被送进了监狱。 后来因为有人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老昏了头的汉武帝立即下令要处死监狱中的所有犯人。幸亏有一个典狱官叫邴吉的据理力争,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又是这个邴吉,大大的忠臣,在狱中对刘病已照顾有加,等到他五岁卫太子刘据一案平反,亲手将他抱上马车送到鲁国其祖母史良娣的家族寄居,自此刘病已这个倒霉的皇曾孙方始过上安定的生活。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刘病已的名字才被记在了宗室的族谱上,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孙。 再后来,刘彻驾崩,他的宠妾钩弋夫人之子刘弗陵继位,史称汉昭帝。可惜汉昭帝短命得很,二十一岁未留下子嗣就英年早逝了。 正因为昭帝无子,所以众大臣便拥立汉武帝的另一个孙子昌邑王刘贺为君。 不想这个刘贺非常之强悍,据传在位二十七天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什么给昭帝守孝期间酒肉、歌舞、女色不jin,什么虏掠民女、乱昭帝先前侍女,什么命使者持节从各官署强行征调物品供自己享用。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做尽了坏事,搞得天怒人怨。 公元前74年,辅政掌权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实在看不下去,当机立断废黜刘贺,准邴吉之奏,先封刘病已为阳武侯,一个时辰后再立为皇帝。 次年,也就是公元前73年,改年号为本始,为本始元年。 从此,刘病已苦尽甘来,一步登天。 因为病已二字太过常用,到了公元前64年又改名为刘询,此为后话。 ﹡﹡ 长这么大,我是头一次听说过中国历史上还有坐过牢的皇帝。 根据心理学的结论,这段少年时的遭遇,应该对刘病已整个为人性格产生很大的影响。少年遭难的人,突然大富大贵,登上权力顶峰,不是极尽奢侈拼命享乐,就是发奋向上励jing图治。 我猜,汉宣帝应该属于后者,否则他早步了刘贺的后尘,被那个牛气冲天的霍大将军给废掉了。 开始对汉宣帝产生了一丝好奇,很想寻个机会见上一面。 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再想法子探探他的口风。 我已经认了命,既然苏云昭爱上了宣帝,成了皇帝的女人,那么她注定得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那我只能尽力帮她在诡谲的后宫站稳脚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站住脚的第一步,那就是必须有名份有封号。至少得是个七子、八子、良人、长使、少使什么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全是阿满告诉我的,初一听差点没笑疼了我的肚子。 汉朝皇帝实在太有想象力,怎么给自己的妃子取这么雷人的封号?七子?八子?是想她生七八个儿子吗?那干脆叫母猪好了,生那么多,不是母猪是什么? 可是,要做“母猪”居然还挺难,虽然最近宣帝夜夜召幸苏云昭,但册封的诏书却迟迟未下。 苏云昭被爱情冲昏了头,我却不能不为她担忧,这个汉宣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他想就这么藏着苏云昭藏一辈子?难不成他根本没对苏云昭用真心,玩玩就甩了? 但这样的想法,又和苏云昭口里描述的那个温柔的多情种子不太相符。 唉,再一次叹息,如此我能见一见汉宣帝就好了,凭我识人的眼光,他到底是只多情鸟抑或无情狼,绝逃不过我的双目如炬。 于是,如此这般,苏云昭眉飞色舞了多久,我就愁眉苦脸了多久。终于有一日,内侍来传旨,命我陪苏云昭一齐觐见。 那是汉宣帝第一次在大白天召见苏云昭,却不是去未央宫,而是长乐宫。 长乐宫在未央宫以东约半公里处,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是为太皇太后居所。与掖庭相距甚远,需驾车前往。 宣帝此次召见,并非因为相思难耐,却是命苏云昭为太皇太后献歌,至于我可以随行,只是又一次的顺带,我得替苏云昭捧着她的古琴。 最新全本:、、、、、、、、、、 9. 九 上官太后 临到长乐宫,我忽然胆怯起来,一想到即将与史书上留名的古人面对面,浑身上下便不听使唤,额头直冒冷汗。//、qВ5\ 苏云昭显然也紧张地够呛,双手藏于袖中微微轻颤。 带路的内侍等得不耐烦,在前头频频催促,越发令人心慌。 深呼吸,重复了三四遍,感觉心跳似稳定些,我向苏云昭道:“姑娘,我们进去吧。” 苏云昭望了望我,可能是我的表情看上去还挺镇定,给了她勇气,苏云昭略点螓首,慢移莲步,率先进门。 我再长吐一口气,好吧,尽管放马过来,管你什么太后皇帝,难不成还能吃了我怎样?我可不是将你们奉若神明的无知愚民!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诚想那边厢内侍刚一通传宣我们入内,我这里刚抬脚,还没走上几步,只打眼偷偷往里瞧了瞧,抑制不住地两手一抖,差一点就摔烂了苏云昭的古琴。 吓到我的,并非居于上首的太皇太后或者汉宣帝,基本上我还没看清楚那两位长得到底是圆是扁。 严格来说,我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惊讶过度,因为我没料到会在皇宫里也能碰到熟人,熟到想暴扁他一顿的人。 在那供太皇太后小憩的偏殿里,敬陪末座的两个家伙我都认识,无情无义的那个叫司马洛,不解风情的那个叫萧屹。 苏云昭大概也看见了司马洛,我在后面发现她的双肩不易觉察地震了震。 看来,宣帝虽然治好了苏云昭心中司马洛造成的伤口,却没能完全抹去那家伙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 陡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苏云昭进宫就是司马洛这个没良心的从中穿针引线?会不会就是司马洛把苏云昭推荐给宣帝? 要是如我所想,那么我还真是看走了眼,错把一颗烂梨当作了香橙。 好在司马洛和萧屹随之现出的愕然之色及时推翻了我这个假设,保住了他的香橙地位。 跟着司马洛不自觉地沉下了脸,我在心里幸灾乐祸,现在知道后悔了吧,现在知道苏云昭的可贵了吧,早干嘛去了?活该! 苏云昭已然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我也跟着低头,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奴婢苏云昭(廉子服)拜见太皇太后、陛下。” 宣帝开了口,命我们起身。柔和的男音,像晚间留连在床边温存的月光,只因身为帝者必须的威严,而令那月光有了些微凉意。 借站起来的瞬间,视线飞快地向声音的来源处扫了一眼,啧啧,果然清秀俊俏相貌不凡。 虽说比不上司马洛的美仑美奂,也不及萧屹的男儿洒tuo,但是他另有一种魅力。 瘦削的脸颊,狭长的眼,苍白的肤色,稍显忧郁的面部线条,会让你忍不住地冲动,想抚平那忧伤想安慰那阴郁。 眸光和他的声音一样柔和,蓄着两汪水,水面上笼着绵绵烟雾,望着谁的时候,会叫人产生错觉,仿如身在梦境。 所以他可以在烟雾后看清楚你,你却不能透过烟雾看清楚他。 这种男人是女人的天敌,比司马洛更加可怕。 司马洛太耀眼了,好似骄阳,会叫人本能地想要闪避他的光芒。而宣帝则像星子满天的夜,无形间软化你的心房,令人在猝不及防中沉迷。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女声:“此人便是陛下特意为本宫自外间招揽进宫的歌婢么?” 哦?敢情说话的就是太皇太后了?听声音倒是蛮年轻,一点都不显老。 我条件反射地抬眼,差一点第二次托不住那琴,这次是真真正正惊吓了一回,咦喂,这个女人是太皇太后? 细腻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弹性,连抬头纹、鱼尾纹都不见一条,白里透着红的双颊,仿佛在向世人骄傲地宣示她如花一般鲜艳的青春。只是为颜色暗沉的袍服压抑着,而令那鲜艳略显黯淡。 不过就算打扮再老气,依面相推断,这女人撑死了也没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做到太皇太后,那可是宣帝的祖母级别。 莫非天山童姥的起源一直追溯到了汉朝王室? 后来才知道这位太后,并不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术,而是她本来就年轻,本来就没二十出头。 太皇太后,复姓上官。乃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外孙女。第二次听到霍光这个名字,看来他老人家果然是个权倾朝野的重量级角色。 昭帝八岁即位,武帝临终立得力大将霍去病的异母胞弟霍光为首辅、匈奴人金日磾为次辅、上官桀为佐军以及桑弘羊为理财等四重臣来辅佐汉昭帝。 霍光长女嫁左将军上官桀之子上官安为妻。后上官父子借昭帝大姐盖长公主,将上官安的女儿收入后宫,立为皇后,当时上官氏年仅六岁。 上官父子位居将位,又仗恃皇后的关系,开始与霍光争权。后联合盖长公主、燕王谋反,事情败露后其宗族尽遭诛灭。上官皇后年幼未参与谋反,又是霍光的外孙女,故而未被废黜。 昭帝死后,其侄昌邑王刘贺登基,上官氏十五岁便为皇太后;后昌邑王被废,昭帝侄孙刘询继位,再长一辈,尊为太皇太后。 算起来,她比管她叫“皇奶奶”的宣帝还小了三岁。今年是本始元年,宣帝称帝的第二年,上官太后年方十六,正是豆蔻年华。 此为闲话带过,言归正传。 我这里还在琢磨着太皇太后的真实年纪,那边听见宣帝答道:“正是此人。太皇太后有所不知,此女歌艺超群,名满长安。朕知太皇太后素喜音律,又见太皇太后近日总是郁郁不乐,故而特命她前来弹唱一曲为太皇太后解闷。” 其实宣帝的话从字面上来看并无不妥,可我就是觉着不对劲,那声调、那语气,竭力地维持淡然。却因为太刻意了,反而着了痕迹,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太皇太后没作声,苏云昭在问:“未知太皇太后与陛下想听哪一支曲子?” 宣帝道:“不如就唱《关睢》,这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曲子。” 这句话答得太快了,有些掩饰着的东西没能掩饰得住,我从中听出一些讨好的意味,热切地讨好。不是孙儿对祖母,而是男子对女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关睢》出自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样情深意浓的诗,用苏云昭那宛若天簌的嗓音唱来,极之婉转缠mian,辅以铮淙琴音,高处绕梁,低入人心,直令听者如痴如醉。 但我注意到,宣帝他没有醉,那双如雾般朦胧的眼时不时悄悄瞄向上官太后,观察着她的神情,我想他是在猜太皇太后此刻心情是否愉悦,是否喜欢他的jing心安排。 当苏云昭唱到那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甚至他眼里的迷雾在一刹那间散去,变得清亮有神、zhi热而执着。 大概他也曾经度过了许多“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难眠之夜吧,所以才会有今天费尽心思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再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原来宣帝是只多情鸟,但他恋的不是苏云昭这朵牡丹,而是上官太后那棵凤凰木。 他做的所有事情,开出天价为苏云昭赎身,继而弄进宫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素喜音律”的太皇太后闲时解闷。 既如此,他干嘛还要夜召苏云昭,干嘛还要留她侍qin?是为了找一个替身吗? 因为他寤寐求之的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叔皇祖母”,所以注定他这一生都求之不得,所以才要在辗转难眠的夜里找一个替身可以令自己安然入睡。 既如此,他干嘛要找苏云昭?掖庭里七子、八子多了去了,他干嘛要去招惹一个对他用了真心的可怜女人? 我愤怒,却不能渲泄,堆积在心里,翻江倒海。 苏云昭一曲歌毕,宣帝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开口询问:“太皇太后以为此曲如何?” 上官太后没有立刻回答,挑剔的目光望向苏云昭,却从那张娇美绝伦的脸上挑剔不出任何瑕疵。收回视线,她说:“陛下初登皇位,本当尽心国事,怎可纵qing声se?需知红颜祸国,陛下实在令孤失望。” 冠冕堂皇的教训,我却从中嗅到了疑似于嫉妒的酸味,纯粹女人的直觉。看来,这场不伦之恋并非只是宣帝的单相思。 可惜男人通常要比女人迟钝,宣帝恍如一只求偶失败的孔雀,垂头丧气,勉强道:“太皇太后教训得是,朕知错了。”继而把怒气与失意转嫁到苏云昭头上,“你还忤在这里做甚?还不退下?” 我看见苏云昭无法置信地抬头,似不相信一直柔情mi意的男人为何突然地翻脸无情。 我害怕她失态,连忙上前一步,从后面拽了拽苏云昭,抢先应道:“是,奴婢告退。”随即躬身向后退去。 失魂落魄的苏云昭几乎是随着我的脚步,被我拉了出来,在退到门边的时候,坐在最下首的司马洛陡然道:“洛原以为姑娘心志高洁云外九天,却原来也是弱柳迎风浮云捧月、贪图荣华之辈。” 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我和苏云昭才能听见,至于其他几人,萧屹为缓和气氛,提出要弹奏一支他新作的曲子。 太皇太后欣然应允,“古琴一物唯萧大人这般高洁名士才配弹奏,那等低俗女子也敢殿前卖弄,实在辱没了阳春白雪琴音高雅。” 如果对本书有兴趣,欢迎多多留言,批评指正,你也可以加群105412048,验证码是我的书名或笔名。 最新全本:、、、、、、、、、、 10. 十 歌者为歌 走出太皇太后的寝宫,我以为苏云昭死了,太阳底下站着的只是一具徒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qΒ5/ 拼命地摇她,“姑娘!姑娘!” 终于唤回了苏云昭的意识,对着我恍恍惚惚地笑了笑,惨惨淡淡的笑容。“子服,我们回去吧。” 往前行,忽地僵在原地,单薄的背影,单薄得好像随时随地会随风而去。 她回头看我,面上尽是乱了方寸的迷惘,虚弱之极的表情,“子服,你认得回去的路么?我怎么记不起该走哪一边?” 心陡地一酸,我极力忍住眼泪,上去搀住苏云昭的胳膊,“姑娘不用担心,子服认得路,子服会一直陪着姑娘。” …… 自那以后,宣帝再没有召幸过苏云昭。 我们就这样被他遗忘在了偏僻的祥云馆,偌大的永巷八区被他遗忘的又何止祥云馆这一个地方。 失宠的日子理所当然地难熬,更何况一个没名没份身分尴尬的过气歌伎。 好在阿满并未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一如既往地热诚相待,处处帮衬。 再加上我虽然在天音坊的时间不长,却很有先见之明地替我自己替苏云昭积蓄了不少钱物,时不时地拿出些来托阿满在掖庭上下打点,生活总算还过得去,不至于缺衣少食饥一顿饱一顿。 只是苏云昭,较之从前越发地沉默寡言,常常呆呆地出神,一动不动,不哭不笑,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我怕她会闷出忧郁症来,挖空了心思地开解她。 大概我不适合做安慰人的事,只能将那些个空洞无力的人生高调翻来覆去地念,听得我自己都腻歪。 开解不成,退而求其次,搜肠刮肚讲笑话给她听。我要求不高,只要苏云昭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笑笑就行。 可是我已经把自己那点贫乏的幽默细胞调动了极至,就差没说黄段子,或者扑上去挠她痒痒,苏云昭脸上却连一点笑的影子都没露过。大概我同样不适合扮演喜剧角色。 耍宝又失败,没辙,只好没事找事没话找话,引苏云昭来答,起码转移她的注意力。 结果,苏云昭的自闭症状没减轻,我反倒落下了个爱唠叨的毛病。但凡嘴巴一闭上,屋子里一安静下来,我就浑身不自在觉得憋闷,所以宁可第一百零一遍问苏云昭: “姑娘,饿不饿?阿满刚刚端来的点心,要不要尝一尝?” 苏云昭却没有依惯例把我当空气忽略,或者简单以摇头表示。她转过脸,奇怪地盯着我,盯得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继而破天荒地开口,问了我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子服,你可知当初我为何会买下你?” 细细琢磨苏云昭这一问的深意,却始终琢磨不透,我想了想回答:“那是姑娘心善,看子服可怜,心有不忍。” 其实心知肚明,同情不是苏云昭买下我的主要原因。说同病相怜或许更为准确。想来苏云昭幼时跟我有着相同的经历,一样是被人卖进歌坊。 正因为我看出了苏云昭眼里的同病相怜,所以才拼了命地拦她的马车。人往往很难拒绝这样一种求助,那就是当对方有着和自己过去类似的遭遇。 没敢把这理由说出口,担心会惹来苏云昭的伤感。 苏云昭轻摇螓首,“此乃其一,不过长安城日日有人卖女mai身,我纵然心有不忍,又能帮得了多少,倒不如狠下心肠不理不睬。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命里注定无可奈何,也只能各安天命。” 这倒把我给弄糊涂了,“莫非子服与姑娘有缘,姑娘一见我就喜欢?”还没说完,脸上已一阵阵发烧。就廉子服那长相,这话显然有些自我感觉良好。 许是我一脸窘态比较滑稽,苏云昭居然相当难得地似笑非笑。 “我确实喜欢子服,尤其子服的声音,吐字圆润尾音绵柔。当你开口求我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天生的一副好嗓子,若是悉心指点加以栽培,将来歌艺必然在我之上。” 我一怔,旋即会过意来,“听姑娘的意思,是要教我唱曲?” “子服不愿意么?” 我连忙点头,“愿意,子服当然愿意。” 倒不是对唱曲真有那么大兴趣,恰恰相反,曾经ktv是我最讨厌去的地方。 因为现代的我是个破锣嗓子外加五音不全,唱起歌来荒腔走板从来就没在调上过。况且汉朝那些所谓的歌,词拗口曲子又艰涩,还不及现在的流行歌曲好听。 我只是想着,如果苏云昭有事做,jing神上有了寄托,说不定会对她心情回复有好处。 果然,苏云昭见我挺乐意,似乎又高兴了些。“我一定会把子服tiao教成我大汉朝最为出色的歌者。” 说老实话,我苏云昭描述的“灿烂前景”丝毫不感兴趣,不过看苏云昭兴致挺高,我也乐得迎合她,“姑娘莫要寻子服开心,歌舞琴曲这四样,子服若能得姑娘一半真传,怕是做梦也能笑醒了。” 不料苏云昭却随之灰黯了面色,贝齿下意识地yao了一yao下唇,半晌才道:“子服,我不会授你舞技,更不会教你古琴。” 末了“古琴”二字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沉闷下去的声音似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我一愣,猛地记起上官太后那句“古琴一物唯萧大人这般高洁名士才配弹奏,那等低俗女子也敢殿前卖弄,实在辱没了阳春白雪琴音高雅。”,恍然大悟。 你说这小太后也够可恶的,你吃醋归吃醋,何苦如此贬低他人?也许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眼里,践踏别人的人格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不如踩到一只虫子令她震动。 难怪苏云昭这段时间碰都没碰过她的琴,我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暗自懊恼,苏云昭却误解了我的沉默,“子服是在怪我么?怪我不肯教你舞艺琴艺?子服当真那般想学么?” 我连连摆手正yu否认,苏云昭已然抢先道:“子服,非是云昭藏私,我是不愿你步云昭后尘,一生只是个供人赏玩卑下低jian的歌舞伎。云昭愿子服做一名歌者,只为歌而歌。” 我没听明白,“歌者?为歌而歌?” “云昭为歌伎,为取悦世人而歌,只能歌世人爱听之曲,且歌舞琴曲需样样擅长,不过徒一时花巧好看,娱人耳目。到头来,终落得弱柳迎风、浮云捧月之名。” 听到这里,我恨不得立刻将司马洛那小子拖过来抽他俩大嘴巴。扯什么“弱柳迎风、贪图荣华”之类的鬼话,这不是往苏云昭心上扎刀子吗?宣帝已经刺得她千疮百孔,你司马洛如何忍心再雪上加霜? 我为苏云昭愤愤不平,痛恨宣帝、痛恨司马洛、痛恨上官太后,却一如既往对这种痛恨无可奈何,继而悲哀。 耳畔苏云昭续道:“若有来世,云昭愿为歌者,不求闻达于世,只求为歌而歌,歌己之心,心为己歌。” 望着她无限向往的神情,我心中的那股悲哀之意更盛。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所谓歌者为歌,就是唱自己心里的歌,唱自己喜欢的歌。没人欣赏没关系,没人理解没关系,只要能这样唱着唱着,守着自己为人的尊严,随心而所yu。 可是,就算两千后那些做音乐的玩音乐的,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两千年前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王朝一个微不足道身份低jian的歌伎?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自己把握,又怎样唱自己的曲守为人的尊严? 心潮起伏之际,苏云昭热切地握住我的手,“子服,云昭未能做到的,愿子服能代云昭做到,自守清平本心,不以声se媚人。 面对苏云昭的热切,我只感到无力。我的处境,又何尝比苏云昭好到哪里去,一样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却不忍令她失望,苏云昭已经失望了太多次。所以点头,“子服一定可以代姑娘做到,自守本心,歌者为歌。” 苏云昭终于笑了,如我所愿笑得很开心。 我以为她开心,我也就开心,殊不知自此却是我苦难的开始。 本打算跟在苏云昭后头随便哼哼两句应付应付就好,想不到苏大美人却跟我动真格的。这就好比天底下最懒最没天份的学生,遇上了天底下最严最苛刻的老师,逼着要学天底下最难最费脑的课程。 连五线谱都还没搞明白的我,要弄懂比五线谱深奥几倍的汉代音律,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才一天工夫,我就吃不消了,跟苏云昭打马虎眼,讨好地凑近她,“姑娘,你累不累?子服去给你倒茶。对了,阿满刚才送来了一碟小点心,一并端来给你尝尝?” 苏云昭竖起一根指头顺势点了点我的脑门,“子服是想偷懒么?” 我讪笑,装可爱,“姑娘,这曲子真难,我老也唱不对,是子服太笨了。” 苏云昭摇头,“子服不是笨,而是太聪明。子服的聪明睿智远远超出了你外在的年岁。”继而面上现出些许疑惑,“我时常有种错觉,就好像在子服的身ti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我不由心里格登一下,好在苏云昭只当自己胡言乱语并未在意,续道:“子服正是因为过于聪明,故此心思过杂,想的过多,反倒不能专心于歌。” 我趁机转移她视线,“姑娘是在说子服心眼多会算计,不老实么?子服冤枉,子服可是一心一意只为了姑娘着想。” 苏云昭笑了起来,“我何曾说子服不老实?”继而真诚地望着我,真诚得我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着想,云昭何幸,能有子服全意待我,也算不枉此生。” 跟着话锋一转,“云昭只是希望子服此后能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唱曲之上,真正做到歌者为歌,那么即使再怎样艰涩难学的曲子也绝难不倒子服。” ** (注:长乐宫与未央宫均属宫殿群的总称,长乐宫包括太后寝殿长乐宫及永定殿、长定殿、长秋殿等等,未央宫为皇帝正宫,包括宣室殿、温室殿、麒麟殿、椒房殿等等。稍后会陆续提到。) 谢谢给我金砖、收藏和评分的朋友,本书刚刚开始,请多多关照。 最新全本:、、、、、、、、、、 11. 十一 有病难医 也许就像苏云昭说的,我当真极其聪明学什么都不在话下。//.qΒ5/ 也许在廉子服留给我的脑细胞里包含着大量有关音乐的天赋,经苏云昭的启发,现在全部激发出来了。 也许我想通了,既然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再如何费尽心机也是枉然,所以反倒静下了心。 总而言之,于汉曲,我算是慢热地进入状态了吧,一支曲子从头唱到尾,苏云昭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少,含笑赞许的表情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就像一个良性循环,得了苏云昭的赞许,我便越发地有了自信,对唱曲也就渐渐产生了兴趣。兴趣越浓,歌便唱得越来越好,起码苏云昭是这么夸我的。 偶尔心血来潮,我还会将现代流行歌唱给苏云昭听,当然是比较古典一些的,再将调子略微修改一下,更为接近汉代的欣赏水准。 比如王菲的那首《水调歌头》便引来了苏大美人的惊叹,连称她没看错人,我果然是编曲填词个中高手。 反正王菲也不会跑到两千年前问我要版权费,我也就心安理得外加得意洋洋地接受了天才的这个称号。 那个时候的祥云馆,像是尔虞我诈皇宫里的一方净土,一个世外桃yuan,如果就这样度过我在汉朝的余生,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可惜好景不长,又或许老天就不愿意让我安稳地待着过平静的日子,过了夏天,苏云昭就病了。 一开始,只是懒洋洋地不肯动弹,提不起jing神。我只当她累了,也没当一回事。但是,慢慢地,却严重起来。 连咳带喘,有点像感染风寒的症状。一咳起来yu罢不能,拖得时日久了,便越发地厉害。 我这才害怕起来,去找阿满商量,看能不能请一个太医给苏云昭瞧瞧病。 阿满面露难色,说这事有点难办,得通过掖庭丞。 在西汉,掖庭隶属于少府,设掖庭令管理,下属有掖庭丞,其次掖庭护卫、掖庭狱丞、少内啬夫、暴室丞、暴室啬夫等,均由宦官担任。 换句话讲,在掖庭,除了掖庭令,最大的便是掖庭丞,相当于宫廷的副总管。 阿满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婢,根本和那样的大人物说不上话。 不过,阿满也没有一口回绝了我,她说她会托相熟的掖庭护卫尽量想想办法。 这让本已绝望的我看到了一丝希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我求阿满务必帮忙,至于银钱方面,尽管开口,勿需跟我客气。 其实这半年来我和苏云昭的积蓄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没有了使鬼推磨的东西,恐怕将来我们的日子会更艰难。但我现在没空想以后怎样,只要能将苏云昭的病治好,以后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然而倾尽了最后一点家当,费了好大劲,阿满却只是弄来了几服治风寒的汤药。可苏云昭喝下去,非但不见好,反而变本加厉,没日没夜地咳,咳出一口一口的血,看得我心惊肉跳五内俱焚。 没辙,只好死拽着阿满苦苦哀求,叫她无论如何带我去见一见那个掖庭丞。 阿满劝我死心,别说我见不着,就算见着了又能怎么样,那位大人又怎么会买我的帐? 我知道她的话句句在理,可事到如今已走投无路,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一定要尽力一试。 翻出苏云昭的首饰盒,从最里层拿出一颗明珠,那是宣帝恩宠苏云昭时赐给她的唯一东西,曾经一度被苏云昭当定情信物般地珍视着。 “阿满姐姐,劳烦你将这颗珠子呈送掖庭丞大人,就说这是祥云馆苏姑娘的一点心意。只要他肯帮忙,苏姑娘还有重谢。” 阿满的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合上,艳羡不已,“哇,这明珠有龙眼那么大,肯定贵得吓死人。” 我一听,想了想,又从盒子里挑出了对玉石坠子,送到阿满手上,“阿满姐姐,这个节骨眼多亏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小玩意就当是我和我姑娘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悉心照顾。” 看得出来阿满非常喜欢那坠子,搁在掌心瞧了又瞧,简直爱不释手,可是过了会儿,她却把它还给了我,犹自一脸的依依不舍。 “其实子服,这大半年我已经收了你和苏姑娘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能再要了。你们没有薪俸,就算千金万金,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更何况,苏姑娘如今又是这般状况,还是多留些金银珠宝傍身的好。” 阿满会突然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我始料未及。愣住,一股nuan流涌上心头。喉咙哽咽,反倒失了平时的口齿怜俐,只是呆呆地望着阿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我猜阿满定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再加上那颗价值不菲的明珠,所以不过第二天傍晚阿满便兴冲冲地来找我,说那位高高在上的掖庭丞终于肯迂尊降贵见我一面。 在去的路上,我跟在阿满后头,满心的惴惴不安。 在以前,就算谈再大的生意签再大的合同,我也没有这样紧张过。因为就算谈不拢最坏的结果不过少赚些钱罢了,而这次万一搞砸了失掉的将是苏云昭的命。 我不想苏云昭死,不管是把她当成靠山也好、朋友也好、妹妹也好,总之我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随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小包袱,里头装着苏云昭剩下的几件首饰。稍微像点样的我全拿来了。这是我最后的筹码,希望它们可以打动那个掖庭丞。 所幸,苏云昭好歹红极一时,她的首饰有很多都是王侯将相为了讨好她所赠,统统价值不菲。就算见惯珍品的宫廷中人,亦不由为之眼红心馋。比如掖庭丞丁准,一个标标准准的小人。 我清楚地看到当他的目光接触这些东西时眼中流露出的贪婪。 然而那贪婪只是一闪而逝,在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之前,他就已经收回视线,端起架子对我说,不是他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实在是他无能为力。他不过是个掌管掖庭的小官,没那个权力更没那个胆子敢擅自作主召请太医署的人,只为掖庭中一个没有品级的女子诊病。 丁准虽然一口拒绝了我,但在说话间我注意到他的眼角仍是不由自主瞟向桌上那个打开的包袱。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单凭这一点,此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我也明白,丁准的话并非一味的推tuo之词,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他是既想吃羊肉又怕招惹一身麻烦。 我试探地开口:“或许丁大人可以在陛下面前稍稍提一提苏姑娘的病情,说不定——” 说不定宣帝会念在曾经的一点情份,破例宣召太医。 不料掖庭丞丁准却立刻打断我,板起面孔斥道:“放肆!陛下日夜为国事cao劳,我们做臣子的岂能再拿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烦挠陛下?” 我旋即了然,丁准怕的是天威难测,倘若宣帝顾念旧爱他当然乐得卖个顺水人情;可要是宣帝已经将苏云昭忘得一干二净,他此刻旧事重提,恐会引来龙颜不悦,甚至殃及自身。 说到底,丁准的种种顾虑皆因他人微言轻,在皇帝跟前说话不够份量。 思及于此,我忽地心中一动,陡然想一个在汉宣帝心目中极有可能很够份量的人物。 我问丁准:“不知丁大人是否认得朝中有一位司马洛司马大人?” “司马洛?他!”丁准的语气下意识地泛酸,“他可是陛xia身边的大红人。”继而狐疑地看向我,“怎么?你——” 丁准的反应使我愈加肯定心中所想,连忙接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初我家姑娘未入宫时,蒙司马大人不弃,曾与我家姑娘以曲相交,总算薄有交情。” 丁准显然是联想到了苏云昭的出身,贼眉鼠眼笑得极其jian,“噢,原来如此。” 走到这一步,丁准想没想歪我管不了那许多,“奴婢只求大人将苏姑娘病重的消息告知司马大人,想来司马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丁准不答,眸光频闪,似在心内急速地算计权衡。良久,神色方定,却故作沉吟,“这个——” 我识时务地上前把桌上的东西象征性地往前推了推,“区区薄礼还请大人笑纳。” 丁准顺势点头,“如此,本大人便姑且一试,为你传个话。” 我和阿满对视一眼,尽皆喜不自jin,“多谢大人。” ﹡﹡ 出了门口,阿满问我:“子服,苏姑娘当真和司马大人是旧识?” 我含含浑浑地应了一句:“嗯。” “那你一定见过大人很多次喽?”阿满无比羡慕地叹了口气,“子服,你命真好,我进宫这么长时间,还从没在近处仔细地瞧过司马大人。” 切,瞧过那个家伙命就好了吗?转脸看了看阿满那向往的模样,我在心里暗自叹息,谁说只有漂亮的女人是祸水,长得好看的男人同样是个祸害。 这时,听见阿满又问:“子服,你真的有把握司马大人会为苏姑娘请来太医么?” 本来我非常地确定,可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却犹豫起来,“我想应该会吧——一定会的。” (注:后宫等级共分十四等,末等是家人子。有上家人子,中家人子,类似于清朝的答应等级,不是宫婢。汉朝规定后宫必须是良家子才能有资格入选,而宫婢是家族或自身犯罪而没入宫的女子,其中有一部分本身是私人的奴婢,因为主人或是犯法而被籍没入官,或是想要邀宠或是赎罪而被献入宫闱。这些女子入宫伺候帝后嫔御的生活起居,地位卑微,其中的头目有材人,长御。) 欢迎大家加群105412048,多多支持,以后的情节更jing彩哦。 最新全本:、、、、、、、、、、 12. 十二 红颜薄命 其实,要论心高气傲,骨子里的我比起苏云昭,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qΒ5//从来没有真正地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更不要说盼星星盼月亮望穿秋水地等过谁。 没料到穿越来汉朝不到一年光景,我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倚门翘首等着同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我失望。 一天,两天,三天!毫无音讯。 我等得起,苏云昭的身子却是无论如何也熬不住了。 只好再去找掖庭丞,老奸巨猾的丁准总是避而不见。我急了,索下横下心肠, 跟阿满两个人瞅准机会在半路截住了他。 不想丁准一见我立马变了脸色,摒退左右,对我大发雷霆。他说我在耍他,说我害他被司马洛好一番奚落,他说司马洛亲口言道自己与苏云昭根本素昧平生。 恍如晴天霹雳,震得我眼冒金星,愣在当场。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司马洛会变得这般绝情绝义,置苏云昭的生死于不顾? 脑海中陡然闪过丁准那暧昧的一笑,是了!不管怎样苏云昭总归曾是汉宣帝宠xing过的女人,司马洛自然不敢承认他跟她的关系,害怕惹来蜚短流长,害怕引起皇帝猜忌。 呸,所谓长安名士,也不过如此。 我心灰意冷,却还没有完全绝望。萧屹,对了,还有萧屹! “丁大人,奴婢斗胆,恳请大人再去见一见萧屹萧大人,萧大人——” 可是丁准不让我再说下去,他撵我走,说再也不会相信我。然后调转枪头逮着阿满劈头盖脸地臭骂。 “当初掖庭令大人千叮万嘱吩咐苏云昭入宫一事切不可对外张扬。我正是看阿满你做事稳当口风又紧,才把你派去祥云馆。想不到你竟不识好歹不知进退,自作主张恣意生事。你说你要本大人如何处置你?莫不是要将你送去暴室交由暴室啬夫整治,你才会收敛学乖?” 阿满吓得脸也白了手也颤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求饶,求饶声中带着惊恐万状的哭腔。看来暴室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我终于彻底地死了心。 算了,既然司马洛也指望不上,萧屹又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关键时刻,谁不是选择明哲保身,谁会为了个不相干的歌伎甘愿自毁前程。我何苦再拖累无辜的阿满。 垂头丧气地回到祥云馆,发现这半个月来一直缠mian病榻的苏云昭居然破天荒地自己起了身,靠在门边望着天空出神。 我赶紧走过去,“姑娘,你怎么起来了?还是回屋吧,好不容易身子才好些,别又着了风寒。” 苏云昭摇头,“子服,我今天难得有jing神,你就让我再待一会儿。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月色多美。” 东边,明月初升,灿若玉盘。 苏云昭忽地哼起歌来,哼的是我教她的那首《水调歌头》。 反反复复地哼着那最后两句“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看着苏云昭的侧脸,心里满是涩涩的酸楚。曾经千娇百媚的容颜如今只剩下苍白的枯槁,曾经婉转如黄鹂的歌喉硬是叫病魔摧折成嘶哑的哀怨。 “子服,你这两句写得真好,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月圆人不圆,也就只能期盼思念的人长长久久,千里共婵娟。” 我冲动地开口:“姑娘你在想谁?告诉子服,子服立刻把他带到你面前来。” 苏云昭回头看我,淡淡地道:“子服的心意云昭领了,只是云昭心中想念的人子服是带不来的。” 我口气满满地接道:“姑娘尽管放心,姑娘只需说出此人姓名,子服自有子服的办法。” 暗自下定决心,不论苏云昭说的是汉宣帝还是司马洛,就算闯进未央宫就算杀出皇城,我拼了一身剐,也要把这两个没心肝的男人揪来祥云馆。 苏云昭虚弱地笑了笑,似在笑我天真,“子服,连我都忘了我爹娘的姓名,你又要到何处去找寻他们?” “爹娘?”我呆了一呆,“原来姑娘思念的是你的爹娘。” 苏云昭仰起脸,沉浸在回忆中。 “我不仅有爹娘,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只记得我离开家的时候弟弟四岁,大妹两岁,小妹尚在襁褓之中。这么多年了,不知爹娘是否健在,日子过得是否安乐?” 我不以为然,“姑娘他们既然都狠心地把你卖了,你又何必再想着他们。” “过去我也恨过他们,恨到最后还是会想。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在尘世间,和我血脉相连的人。子服,难道不会想念你的亲人么?” 亲人?心脏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似的疼,我还应该把他们当作我的亲人吗?为了生儿子又怕交不起养二胎的罚款而把五岁的我带到省城遗弃的两个人,我还应该把他们当作亲人来想念吗? 苏云昭误解了我的沉默,误以为是思乡情切,转过身安慰地轻拍我的肩。 “子服,你一定不会像我,老天会眷顾你。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离开掖庭,回到爹娘身边共叙天伦。再嫁一个老实本份真心待你的夫君,平平静静过完一生。” 我在心底冷笑,为了“共叙天伦”那四个字。 这几年我的确在托人打听我亲生父母的消息,却不是打算跟他们上演一场无聊肉麻的骨肉团聚戏。 如果真的有一天让我遇到他们,我一定会开最好的车穿最贵的名牌。我要让他们知道,曾经他们弃如敝履的是怎样一个珍贵、能干、了不起的女儿。 想象着他们惊讶既而追悔莫及的表情,感觉无比痛快。然而这种痛快,恐怕今生今世也就只能在想象中感觉了。现在是西汉,我那对没心肝的爹妈还指不定在哪个城隍地府搬砖头排队等着投胎呢。 我积攒了那么多年的怨恨恐怕永远没有fa泄出来的一天了。一想到这,不由心灰意冷,不愿再继续这样的话题。 “姑娘,不早了,夜凉如水,回去躺着吧。” 苏云昭也似意兴阑珊,没再坚持,轻点螓首道:“嗯,我也觉着累了。是该歇着了。我想今晚我大概能睡个安稳觉了,做个香甜的梦一直到天亮。” 这是苏云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看见她依旧安祥地睡着,脸颊胭脂样红扑扑的,只是——鼻下没了呼吸。 或者这是老天爷终于发了怜悯之心,给了她最后的善待,让她毫无痛苦地死去。 ﹡﹡ 这会子那些掖庭管事效率倒是高起来了,才中午便来了四五个内侍,就着被子草草地裹起苏云昭的尸身就要抬走。 我死活不让,其中一个推了我一把,我跌在地上,脚踝处传来阵阵疼痛,怕是扭了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出了祥云昭。 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但是老天休想用这种无助轻易打败我,我绝不会就此认输。 拿衣袖胡乱擦了擦脸,我忍着疼站起来,偷偷地跟在那几个内侍身后。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把苏云昭葬在什么地方。 像是为了避人耳目,那一行人专拣荒僻的路走,步履勿勿。 就算我没崴到脚,人生地不熟,想跟上他们几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也不容易。我又不能靠得太近,怕被发现,给撵回来。 一来二去,我这脚下稍微慢了半拍,那几个人居然就跑得无影无踪。 心下大急,发力往前奔,一不留神拐弯处突然冒出个人来,跟我撞了个满怀。 伧促之下,我没稳住重心,眼看又要再跌一跤,亏得那人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依着惯性原理贴近他xiong膛,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混合着麝香的男人的气息。 我想我肯定是太久没接触男人,竟忸怩起来,不由自主面上一红,下意识退后几步,和那人拉开距离。 再抬头,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至于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到了今时今日,看到我不仅不感到羞愧,而且还有闲心开我玩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司马洛的——阿洁姑娘。” 我一声不吭,鼓着眼珠子死瞪着他,不是不想冲上去大耳括子地抽他,只是心知肚明凭司马洛的身手我根本没办法命中目标。 大概是被我yao牙切齿的模样吓到了,司马洛收敛笑容,疑道:“你这是出了何事?脸色这般难看。” 恨到极点,我阴森森地开口:“司马大人好兴致,故人仙去、魂归地府,难得大人还如此平静,真不知是该佩服大人生性豁达,抑或为大人的绝情而寒心。” 原本我打算用一种平静嘲讽的语气鄙视司马洛到底,不料一张嘴却弱了气势,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司马洛闻言一愣,“故人?仙去?你说谁?”继而神色大变,“莫非是云昭 ——云昭她——” 浪dang玩世满不在乎如司马洛竟然不敢将那个“死”字说出口,见我哭得稀里哗啦,越发乱了方寸,“这怎么可能?上次在长乐宫她还好好的,不过短短数月未见,如何就——” 我也愣住了,“你不知道姑娘病了?” “病了?什么病?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我经常在宫中行走,亦与太医署中众人熟识,为何不曾听说?难道没有宣召太医?”言下已有责备之意,“你是怎么服侍你家姑娘的?为何不将云昭的病情向上通传?为何不派人送信给我?” 最新全本:、、、、、、、、、、 13. 十三 连出怨气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qΒ5\\ 如果要在丁准和司马洛之间选一个人,我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司马洛。 丁准这只老阉狗拿了钱不办事,根本没去找司马洛。是不想惹麻烦?还是怕我有司马洛撑腰,会逼他吐出那些收下了的金银首饰? 白白断送了苏云昭一条性命,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教训我,平生第一次,我有了想杀一个人念头。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叫司马洛跟丁准算帐,“司马大人,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示意他朝南望,“刚才几个内侍强行带走了姑娘的尸身,往那边去了。看在你与姑娘相识一场的份上,求大人快去阻止他们!要是让那些脏手玷辱了姑娘的尸骨,只怕姑娘会死不瞑目。” 司马洛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他绝非凉薄寡义之辈,毫不迟疑飞身前去,只以足尖点地,显然是用上了轻功。 望着他急速远去的背影,我蓦地心里一动,隐隐约约觉得我应该为苏云昭做些什么。于是扬声叫住他,“司马大人——” 司马洛骤停身形,回头看我。 “司马大人,姑娘临终前有一句话叫我带给司马大人。” “……” “姑娘说,并非浮云一心捧月,并非弱柳刻意迎风。只是如何心高,浮云怎可高过青天;如何气傲,弱柳怎可强过劲风。身不能自主,奈何奈何。” 话没说完之前,我自己都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有见地的句子。看来,我这个满身铜臭满肚子算计的人似乎还有做才女的潜质。 司马洛闻言,陡然一震,若有所悟的同时,面上现出无尽懊悔愧疚之色。仿如遭受了某种打击,回身的背影突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黯然。 我达到了我的目的,既然司马洛重情义,那么我就要他为曾经的失言付出代价自责一生。 可报了仇的我,却总是觉得很沉重,目送司马洛远去,心情像眼下不见阳光的天空,xiong口堵得慌。 这时,听见背后有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一刹那的恍惚,那是苏云昭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岁的少年。 他背着手望着我,眼里满是好奇。 尽管早知不可能是苏云昭,仍是忍不住失望。懒得理这小屁孩,我往回路走,想自己的心事。 不晓得司马洛能不能追上那帮内侍,即使追上了又如何,人都死了。 人死如灯灭,当初我是因为苏云昭才进了皇宫,现在苏云昭不在了,那掌管掖庭的所谓掖庭令、掖庭丞会怎样安置我呢? 会不会将我遣出宫去?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愿再待下去了,连空气都异常地压抑,压抑得只能用金庸笔下的一个名词来形容——活死人墓。 这时,冷不防响起一声颇具威严的低喝:“好大胆的奴婢,本王问话,竟敢不答!”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左右环顾,四周除了那少年,并无他人。那小家伙扭着眉瞪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那一身华服满带骄矜贵气。 猛然醒悟,暗骂自己该死,怎么就忘了这里是皇宫,能在皇宫里自由出入的男人,除了那些不完全算男人的太监,哪一位不是皇亲权贵当朝重臣,一个个来头大得很,任谁我都得罪不起。 听这小鬼刚才似乎自称本王,难不成他还是个郡王? 虽然不知道亡羊能否补牢,好歹也得试一试,我连忙低下头去行礼,“奴婢万死,求王爷恕罪。” 那少年对我的谦恭转变似相当满意,人小架子不小地微一颔首,问:“本王瞧你面生得很,是新入宫的么?在哪一宫服侍?” 我眼珠子转了转,“回禀王爷,奴婢——奴婢秋儿,侍奉于长乐宫太皇太后处,承如王爷所言,奴婢刚刚进宫,故而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饶了奴婢这一回。” 少年高高在上地一摆手,“罢了,不知者不为过,本王自不会与你一般计较。”本王正要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问安,恰好与你同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仿佛看见那小王爷面上闪过一丝狡黯,似在谋算着什么。 暗暗心惊,莫非他识破了我的谎言,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在掖庭里走动过,他没道理会认得我,莫非他听见了我和司马洛的对话? 这下糟了,本来是怕那小家伙打击报复,才想隐瞒真实身份,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倒送上门给人家光明正大地打击报复。 倘若跟他到长乐宫,那我还不抓个现行,欺君是株九族的大罪,欺瞒郡王怕是罪也不会轻到哪里去。不行,三十计走为上策,我得想个法子tuo身。 正绞尽脑汁,冷不防那小王爷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一脸讲是非的三八相。 “哎,你刚才跟司马洛说的那句什么弱柳什么浮云的,究竟有何深意?司马洛那厮在朝中出了名的能言善辩,怎会被你这个小丫头一句话给驳得哑口无言?” 我愣住,无语,冲天翻白眼。 敢情这小子谋算的原来是这么档子事,整个一八卦王爷。不过他这一问却给了我灵感。 我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道:“王爷明鉴,此间曲折,容奴婢稍后向王爷详述。奴婢现有要事在身,需立刻前往未央宫。” 那死小子倒是不笨,“要事?有何要事?你刚才为何不说?”言下摆明了不信我。 切,也不我是谁,十五岁就被封为学校的愚人节之王,讲谎话从来不用打草稿,骗个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爷有所不知,适才太皇太后于宫中突然晕倒,不省人事,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奴婢等不敢隐瞒,正yu前去未央宫禀告陛下。方才着急赶路,无意冲撞了王爷,心慌意乱之下却把正事给忘了。” 古人就是古人,实在单纯得可以。少年立时信以为真,紧张不已,“什么?太皇太后病了?”小家伙还挺会联想,“难怪前日我去探望,便觉着太皇太后脸色不对。” 当下再顾不得理我,扭过头拔腿就跑,以奔丧的速度奔向长乐宫。 而我,则在他背后,得意地笑。 由此看来这少年郡王跟上官小太后的感情不错,转身之际面上已见悲伤之意。 我要的就是这种悲伤的表情,越悲伤越好。 真不知道当那小子如此悲伤地跑去长乐宫探病,上官太后会作何反应。古人不是最讲忌讳的吗,尤以皇家为甚,我偏偏要叫这嫉妒心重的小太后触触霉头,谁叫她有理没理便出口伤人。就算是为苏云昭再出一口恶气。 我猜大约上天也在惋惜苏云昭的芳年早逝,所以才降下机会借我的嘴小小整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仰面望天,满眼灰蒙蒙的一片,伤感之余不由得迷信起来,如果当真在天有灵,希望苏云昭可以在那无穷高处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以随心所yu,自守清平,歌者为歌。 正这样胡思乱想,蓦然肩上一重,却是被人拍了一下。 骇然一惊,莫不是那小王爷发觉上当,回来找我算帐? 打眼往后一瞄,原来虚惊一场,是阿满。 “子服,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阿满许是走了远路,一阵气喘,一边抚xiong一边拽我,“快,快随我来,掖庭丞丁大人要见你。” ﹡﹡ 应该是心虚的缘故,丁准待我倒是比前两次客气了许多,为着苏云昭的死,还特地温言劝慰了我几句。 我yao着牙不吭声,心里念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我所想,丁准叫我正是为了安排我将来的去处,却非如我所愿,将我遣散出宫。 丁准说那是他顶头上司掖庭令的意思,从那一天下午开始,我便算真真正正与阿满同命相怜。 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困在掖庭,日熬夜熬,熬成白头宫女。 苏云昭临终前说我会离开这里,离开皇宫,她是我来到汉朝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有时候像妹妹,有时候像姐姐。我不能让我这个朋友失望,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皇宫这个鬼地方。 “子服,你又走神了。你走得这样慢吞吞,等会儿我们又得挨张美人骂了。” 阿满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我叹了口气,唉,虽然不甘心,但目前为止我也只能暂时认命。 换一只手提那只重得要死的铜壶,那是要送给张美人沐浴用的热水。这个张美人出了名的难伺候,不过幸好我长得其貌不扬,所以她挑阿满的刺总比刁难我的次数多。 由惯例推出,要是这次去得晚了,被削得灰头土脸的那个铁定是阿满。不愿连累阿满,我加快了步子。 可那个催促我的人这会子却悠闲起来,问我:“子服,你方才眼神定定的,在想些什么?莫非是在想家中的情郎么?” 临了还冲我可爱地挤挤眼。 我撇嘴,刚要答话,忽见阿满脸上玩笑之色尽收,取而代之是稍带惧意的表情,跟着慌手慌脚放下铜壶,掌心朝外贴在额头,双膝跪下地去,行的乃是皇宫中最高级别的跪拜之礼。 我下意识地转脸,汉宣帝正从远处缓步而来—— (注:美人、婕妤与前书的良人等均为汉帝后妃的封号。皇后之下,便是婕妤,次为经娥、傛华,再次为美人。) 到今天才看到评论,呵呵,可能一开始便想抓住读者,所以写得急了些,忽略了一些细节,以后会注意的。 最新全本:、、、、、、、、、、 14. 十四 飞来横祸 仿佛连锁反应,附近所有的内侍宫婢呼啦啦尽皆矮了半截,我算是后知后觉的那种,也只慢了半拍而已。/。qΒ5//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宣帝,比起上次他看上去似乎快乐了一些,我想他快乐根源应该来自于他旁边那个绝色的红衣女子。 我认得她,李美人,汉宣帝的新宠,加之最近身怀有孕,越加春风得意,在掖庭内风头之劲一时无人能及,不知妒红了多少女人的眼睛。 或许是恃宠而骄吧,李美人边走边旁若无人跟宣帝撒娇,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不过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女人用来取悦献媚卖弄风情的一种小手段罢了。 李美人自以为她的这种手段耍得非常成功,她以为宣帝已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被她收得服服帖帖。 诚然,表面上似乎的确如此,宣帝伸出胳膊半扶着李美人,眉间眼底呵护备至,真真称得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只是那娇惯,却予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像在适度地宠溺一个孩子。他的眸子依旧是一贯的迷蒙,迷蒙而疏离。 这种暗藏于内的疏离,让李美人变得异常地可笑,陶醉在一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陶醉的爱情里。 什么恩宠什么荣耀,不过是又一个苏云昭,又一个上官某人的替身。我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宣帝失去新鲜感后李美人独守冷宫的凄凉。 不由稍带同情地多看了她一眼,顺带偷偷地狠狠地斜了斜她旁边的那个薄情郎。 在宫中,没有皇帝的允许,宫婢内侍绝不可以抬头,直视主上,更遑论像我这样横眉竖眼地瞪他。 宣帝倒是没察觉,倒被挨我跪着的阿满瞧见了,估计把她吓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底下飞快地推了我一把,我想她是打算给我提个醒,叫我赶紧低头。 可惜阿满却是好心办坏事。 刚才我跪得迟了,没时间放下水壶,只能硬捧在手里跪下,这当口我正捧得手酸臂麻,再加上阿满可能因为太过紧张没拿捏好力度,使得劲大了,我一个没提防铜壶嘴一歪,滚tang的热水登时流了出来洒在了地上。 倒霉就倒霉在那两位早不经过晚不经过,偏生这个节骨眼打我身边经过。更倒霉的,是那个娇滴滴柔弱弱的李美人比较靠近我。 其实我和她之间还有着一尺两尺的距离,热水倒下来,也不过就是一星半点的溅到了她的脚面,可那李美人却跟整壶水泼到了她身上似的,尖叫着蹦跳着,花容失色,连连喊疼,喊得那叫人一个心疼。 跪着的内侍们宫女们纷纷站起,围拢上来,场面极其混乱,李美人倚在宣帝怀里,弯眉紧蹙,呻着一声声地唤“陛下,陛下”,然后我听见汉宣帝气急败坏的怒喝。 我想我肯定是哪根筋不对,因为在宣帝厉声喝斥我的同时,我居然还在琢磨着这汉宣帝怕是对李美人尚有几分情意,否则他不会如此震怒,冲着我鬼吼鬼叫的。 然而宣帝并未因我对他终于有了一些正面评价而就此放过我—— “大胆jian婢竟敢妄图加害李美人,谋害朕的骨肉!来人,立即将其拖去暴室,令暴室啬夫严惩不怠!” 我懵了,浑身瘫软。 混了个把月的宫婢,我自然已经知道何为暴室。 所谓暴室,那是皇宫中的监狱,是所有宫人夜里梦魇心中的地狱,据说获罪入暴室者,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有没有搞错,我所有的罪过加起来,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在李美人滑如凝脂的脚踝处烫出了几点红罢了,了不起赏我几棍子打一顿得了,有必要那么大一帽子扣下来,把我往死里整吗? 我据理力争,“陛下,奴婢冤枉,奴婢只是一时手滑,绝非蓄意加害。”情急之下转头指着阿满,“她可以为奴婢作证。” 众人的目光均集中在阿满身上,阿满整个人趴在地上,抖作一团。 宣帝问她我所言是否属实,阿满战战兢兢地抬头,望了望我,复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哆嗦着嘴唇嗫嗫嚅嚅地答道:“奴婢——奴婢——不知。” 听完阿满这句话,我眼前一下子全黑了,两耳嗡嗡作响,脑子乱哄哄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看不清人的脸,听不清宣帝又说了什么,仿佛有两个人过来拽我,想拉我站起身,无奈我那两条腿ruan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那两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粗鲁家伙,索性架着我俩胳膊拖着我向前。 大约拖出去有几百米远,我才渐渐从那种jing神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努力地平复情绪,我告诉我自己越是这种生死关头越是要镇定。 过去的就过去了,宣帝的冷酷,阿满的无义,无谓再去后悔或者怨恨,我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想一想如何扭转目前的劣势,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特地送我来汉朝绝不是为了让我在暴室中悲惨地死去。 果然,内侍押着我又走了一段路,我终于看到了我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远远地,行着一群人,头前一个众星拱月簇拥着的正是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和我走的并不是一个方向,且已渐行渐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刻意清了清喉咙,深深吸一口,是生是死就看这最后的一嗓子—— 我张开嘴,却不是呼救讨饶,而是放声高歌,唱那支据说是上官太后最喜欢的曲子《关睢》。 我旁边的两位没料到我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志跟这儿练嗓子,冷不丁吓了一跳,不过我可没那个闲情逸志关心他们俩有何表情,我只在乎一个人的反应—— 接着,大概只过了一分钟吧,在我却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我看到视线里远到已然模糊的上官太后的背影似停了停,依稀仿佛回过头朝我望了一望,再侧转脸对她身边的一个宫婢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有门! 这时,押我的两个内侍回过神来,不耐烦的催促着:“唱什么唱?失心疯了么?还不快走!” 不过,我们已经走不成了,起码是暂时走不成了,那宫婢快步过来说是太皇太后传我们几个过去问话。 走到近前,我抢着跪下,“罪婢叩见太皇太后。” 上官太后怔了怔,“罪婢?你所犯何罪?” 我旁边一个内侍讨好地答道:“回太皇太后,这jian婢胆大包天,竟敢蓄意烫伤李美人,陛下口谕,将其拖去暴室严惩不怠。” 我细心留意上官太后的神情,发觉在那内侍提到李美人之时她厌恶地微一皱眉,不悦地斥道:“放肆!孤何曾问你话,多嘴多舌!还不掌嘴?” 那个没眼力劲的蠢材只得讪讪地住口,抽了自己俩大嘴巴。 我心中暗喜,几月不见这小太后的醋劲不减反增,看来她对汉宣帝如此骄宠李美人忌妒得很。女人忌妒起来,必然会跟她忌妒的对象反着干,凡是不利于那个人的,甭管对不对,她都会去做。 我想我九成九可以死里逃生了,说不定上官太后私下里还会因为我伤了她的对头而对我另眼相看呢。 赶紧给那把救我命的醋火添油加柴,“太皇太后明鉴,奴婢虽罪该万死伤及李美人,但奴婢敢指天盟誓,奴婢真的只是一时手滑无心之失。所幸李美人只是溅上一星半点的热水,并无大碍,否则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如我所料,上官太后立刻合作地接道:“噢,原来李美人并无大碍,既然又只是无心之失,小惩大戒即可,陛下实在小题大做了。” 跟着转向左边一人道:“陛下这阵子似乎对那个李瑞儿太过恩宠,宠得过了头,此女借着身怀龙种,恃宠而骄,皇后统领后妃,需当对其好生教导才是。” 我一愣,这个人便是汉宣帝的皇后么?乍一瞧,容貌倒还清秀,但也是最低级别的那种,加上穿着朴素之极,周身也没什么华丽的钗环饰物,我原先还以为她是太后的某个跟班。 在我偷眼打量她的同时,皇后则极其谦恭地向上官太后道:“太后教训的是,是平君疏忽了。” 我顿时对这个皇后好感倍增,进了皇宫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和善的面孔听到如此温和的声音。不过转念一想,那些古装片里的大奸妃哪个不是伪装得温良贤淑,单靠第一眼印象不可信。 上官太后可能习惯了皇后的顺从,只略略满意的颔首,又道:“看这小婢如此面生,应是刚入宫不久,既是初犯,又未铸成大错,孤便给她说个情,且饶了她这一回。不知陛下可否卖孤这个人情?” 言毕,美目直视皇后,隐隐地似带挑衅。 凭这皇后表面上的好脾气样,自然不会顶撞太皇太后,一迳附和点头称是。 到了这里,我的危机似乎完全解除了,尽管意料之中,还是得做足门面工夫,惊喜万状谢恩,“罪婢叩谢太皇太后、皇后饶恕隆恩。” 太皇太后本不在意,随便地挥手yu打发我走,可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双眸炯炯,向我逼视道:“你这小婢倒也奇怪,凡押入暴室者大都哭天抢地哀声求饶,你却好兴致唱起歌来,唱的居然还是孤最喜欢的曲子。” “呃——”我怔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最新全本:、、、、、、、、、、 15. 十五 栖身长乐 这上官太后年纪不大,倒是非常jing明,。、qb5//一语道破关键,想在她眼皮子里打马虎眼,着实不易,但也难不倒我。 我稍一思忖,便计上心来。 “太皇太后容禀,奴婢娘亲颇通音律,奴婢未入宫时,亦曾跟着娘亲学过几支曲子。奴婢斗胆,方才那首《关睢》亦是娘亲最喜欢之曲,时时吟唱。奴婢犯下大错,此一去暴室,必九死一生。想到死前未能见娘亲最后一面,心中悲伤,又无可奈何,只得以此曲遥向娘亲告别。” 上官一族满门抄斩之时,上官太后应该不及十岁,孤苦无依在这深宫当中,我猜亲情一定是她的软肋。 果然我这手亲情牌亮得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上官太后似有所感,面露哀思,但也只是刹那,旋即收敛,向我道:“孤刚才听你歌声婉转,好似歌艺不差。且再将此曲唱一遍给孤听听。” 我好像嗅到一丝欣赏栽培的味道,说老实话,我并不是很想跟着这个心如针尖大的小妒妇,所以我也没有刻意卖弄声线,或者投入感情,只是平淡唱来。 说起来可笑,苏云昭那样声情并茂的唱功被上官太后贬得一无是处,而我的这曲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关睢》却得了她的肯定,可见在皇宫里,唱得好不好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喜不喜欢唱歌的那个人。 上官太后点一点头道:“嗯,勉强还算入耳。”像评估货物似的打量我,又一点头,“长得也还算端庄,不似那些个狐媚女子,若好好tiao教一番,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评点完了,迳自作出决定,一榔头敲下我今后命运,调头对她身后一名容貌清丽却神情冷淡的宫装少fu道:“和田,孤便将她交由你教导,你可愿收她为弟子?” 那宫装女人躬身答道:“和田遵命,定当尽力而为。”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忘了,一锤定音之后上官太后才来征询皇后意见,“孤yu调此女入长乐宫侍奉,皇后可有异议?” 遭漠视至此,那皇后居然还能和和气气地笑道:“此女能得太皇太后垂爱,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平君怎会有异议?” 当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吗?我保留意见,不过也没有谁会记得来问我这个当事人有何意见。 ﹡﹡ 于是乎,我便从掖庭搬到了长乐宫,跟魏夫人一起住在长乐宫中太后的寝殿长信宫。 所谓魏夫人,便是上官太后给我找的那老师,也就是她亲昵地称其为“和田”的那个冰美人。据说是此人甚得上官太后欢心,是她的心腹亲信。 魏夫人,娘家姓魏闺名和田。 未嫁之前,曾是名满长安的才女。后被上官太后的老公汉昭帝选入宫中,封为美人。和上官太后本为情敌,却意外投缘得很。 后宣帝驾崩,上官太后干脆将魏和田召入长乐宫,长伴身边。 再后来上官氏再升一级成了太皇太后,两人便愈显亲密,亲密到可同榻而眠,上官太后出游摆驾,绝对少不了魏夫人随行,不离左右。 我想,在她们俩人的那份亲密,大概有很大程度的同病相怜。同样都是年轻的寡妇,同样为了一个男人守寡,花样年华便注定了终生孤寂的岁月。 较之上官太后,魏夫人更接近于寡妇该有的心如止水,把那清丽的五官的平板着,问我:“琴棋书画,歌舞诗赋,你想先学哪一样?” 我说:“太皇太后既命奴婢奉魏夫人为师,奴婢自然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可惜我的这一记马屁,魏夫人并不受用,依旧是冷若冰霜的孤傲模样,“如此,我便先授你琴艺。你需用心学来,倘若偷懒耍滑,我绝不轻饶。” 我不想学琴,一想到整天整天坐在那里弹那几根破弦子我就头皮发麻。以前说学琴学曲,只是为了让苏云昭开心。 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想让那个魏夫人开心,不喜欢她那副眼高于顶、瞧人不起的模样,我决定给她一个下马威。 “回夫人,奴婢不愿学琴。” 魏夫人没料到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小宫婢会如此胆大,竟敢当面违逆她,冰山样的面容流露出些许惊讶,继而不满。“不愿?为何?” 我不慌不忙道:“请夫人恕奴婢无礼,奴婢请问夫人,太皇太后是因何而赏识奴婢?” 魏夫人看了看我,淡淡地道,“自是因你歌艺不俗。”言下却有鄙夷不屑之意。 我装作对她的不屑视而不见,一迳不卑不亢道:“夫人既知太皇太后是因歌艺而赏识奴婢,那么夫人亦该明白太皇太后命夫人tiao教奴婢,自是希望奴婢能jing进歌艺。奴婢若想于歌艺有所成,便不可学琴,且不可学舞。” “哦?这却是令我糊涂了,从来都是能歌者必能舞,擅歌者必擅琴。你倒说说,你为何不可学琴,不可学舞。” 看魏夫人那架势,今天我若是不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就要摆出那师者的威风,狠k我一顿。 哼,没那两把刷子,我也不敢惹你这个悍妇。 我挖好了坑等她跳,“奴婢斗胆,再请问夫人,一心可否二用?” 才女未见得就聪明,乖乖地跳进去,还自以为我问了个蠢问题,“这还用问,一心自不可二用。” 哈哈,我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夫人,一心既不可二用,能歌者岂可同时能舞?擅歌者岂能同时擅琴?歌者只为歌而已,非以声se媚人,当守清平本心。” 自古到今,才高之人必然心傲,要想得到这种人的尊重,只能以自己的才气令其折服。文才方面我是没多少斤两,不过我从小最擅长的就是诡辩术,辩得人想跳楼的那种诡辩。 显然,我的一席话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不过我想,我的诡辩只能令魏夫人哑口无言,而真正让她对我刮目相看的,是套自苏云昭的那句“歌者为歌”。 魏夫人赞道:“好一个歌者为歌,想不到你也会有如此心性。” 我有些心虚地接受夸奖,心里因为想起了苏云昭而微微泛着酸,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苏云昭,一定会和魏夫人惺惺相惜,因为她们同样才气过人,同样心比天高。 不管怎么说,我总算一举两得,既震住了魏夫人,又可以少学两样东西,不jin洋洋得意。 这一得意,却忘了形。叫魏夫人抓住了马脚。上上下下地审视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又命我走上几步给她瞧瞧。 然后,她极难得极难得地笑了一笑,笑容里有更难得的慧黠得色,“我终于知道应该先教你些什么了。” “呃?” ﹡﹡ 我相信,这个魏夫人绝对绝对是在整我,她要教我的,居然是如何坐下、如何站起、如何走路、如何吃东西。因为她说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没吃相。 晕了眩了,我做了三十个年头的人了,却在一夜之间连这做人的四项基本技都能被全盘否定。 打那天起,我就没吃过饱饭。一小半,是训练的成绩不理想,魏夫人她体罚我,不给我饭吃。好不容易开了饭,她又跟我讲究什么饮食礼仪。 什么什么共食不饱、共饭不择手、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歌,毋咤食,毋啮骨。念叨些我听也听不懂的天书,还叫我照着做,一顿饭吃得我如履薄冰,这也就罢了。更可恨,我才吃到半成数,就令我停筷子,饿得我半夜躺chuang上失眠。 这些还不算狠,她叫我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哥们姐们,那可不是像现在往沙发里一陷跷起二郎腿的坐,要求膝盖并紧,tun部坐在脚跟上,脚背贴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好家伙,这哪是坐啊,分明就是罚跪嘛。 魏夫人最看不惯的,便是我走路的样子。她也不想想,我可是公司高层社会jing英,走路当然要抬头挺xiong自信满满,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再瞧瞧,古代女子得怎么走路,头是不能抬得太高的,脚是不能露出裙边的,要莲步款摆,上身不动,尤其不准扭pi股。 根据魏夫人传达的jing神,她所指定的这种走路姿态基本上属于华尔兹的舞步,而且是穿着厚而笨重的木屐跳华尔兹舞步。见了鬼了,我实在不明白,我跟她前世无冤今生无仇的,干嘛非这么折腾我。 亏得我上学时文言文还过得去,总算能抖两句似模似样的之乎者也,要不然恐怕我开口讲句话,都会碍了魏大才女的耳朵。 不过在魏夫人看来,我也在折腾她。因为我教而不善,特别是走路,走着走着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但人家魏夫人是才女啊,她马上便想出了对策。 拿根绳子绑在我小腿上,这样我想迈大步也迈不了,又找了根藤条在旁边监督,一旦我tun部有扭动的趋势,立马一藤条抽过去。 就这种非人道折磨,我天天得经历一个时辰,提心吊胆,越怕出错越容易出错。 这不,稍晃一晃神,立刻被那根短得要命的绳子又绊了个狗吃屎。嗤嗤嗤的窃笑声随即响起,不用说我又为这长信宫里一众宫女们提供了一次笑料。这阵子取笑我都快成了她们平淡乏味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了。 笑得次数多了,我走路没学好,脸皮倒是练得如铜墙铁壁,也不觉着丢人,认命地叹口气,刚想爬起来,突然一双套在木屐里的脚停在我眼前。 唉,木屐!木屐!!我都快得木屐恐惧症了,天晓得这汉朝的女人干什么有鞋不穿,非得有事没事穿木屐玩。 顺着木屐往上看,皇——皇后?! 最新全本:、、、、、、、、、、 16. 十六 皇后许氏 皇后站在我面前,俯首望着我似笑非笑。\、qb5/ 不知道为什么,老脸皮厚的我蓦然地忸怩起来,想挽回些面子,手忙脚乱地要站起来,不料又是忙中出乱,忘了系在腿间的细绳,啪,又来了个热脸贴冷地,疼得我呲牙咧嘴。 这下子,连一向娴静的皇后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顿时感觉面上辣的,想是已红成一片。皇后笑着命身后跟随的宫婢扶我起身,魏夫人亦迎上前来,“和田拜见皇后。”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我还没跟皇后行礼,准备下跪,“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跪到一半已为皇后阻止,“罢了,起身免礼吧。” 听到皇后叫免礼,我还挺高兴,最烦就是在皇宫里穿着一堆累赘的衣服跪来跪去。不料皇后又补了一句,“省得你一不留心再摔一跤。” 好了,此言一出,在场各位,包括魏夫人皆成掩口葫芦。 皇后朝我看了看,向魏夫人道:“她毕竟初来皇宫,年纪还小,夫人莫要太严厉了。” 年纪小?不会吧,我现在这个廉子服的身ti,已经有了十五岁,只小太皇太后一岁。便是这个凶巴巴的魏夫人,也不过比我大了两三岁而已。再看皇后,顶上天去也就顶多二十来岁。 真搞不懂这帮后宫女人,一个比一个老气横秋,仿佛嫁了人便立刻乘了时间机器,一下子从十几就跳到了三十。这大概是古代已婚女人和现代已婚女人的不同,古代女人扮老,现代女人装嫩。 魏夫人应了一声是,也朝我看了看,眼角余光颇有促狭之意。这一眼倒还有几分十七八小姑娘的影子。 皇后又转而面向我,和颜悦色道:“你也需当用心苦学,切不可辜负太皇太后、魏夫人的一番美意。” 我作唯唯诺诺状点头。 自此,皇后便不再停留,款款而去。 我知道她是来朝见上官太后的,基本上她每五天便会来朝见一次,并亲自为其抹案布菜,对这个较她年轻的小长辈服侍周到毕恭毕敬。 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我开始相信,并坚信,我的第一眼印象是正确的,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后,贤惠的好女人。相由心生,她的目光是祥和的与世无争的,甚至我会在她的目光下自惭形秽。 或许是出于好奇吧,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这段时间我旁敲侧击,也从魏夫人那里套出不少关于她的资料。 皇后,许平君,中国历史上又一个平民皇后,且是为数不多得到皇帝不离不弃真心相待的幸运皇后。 她祖籍昌邑,老爹是个叫做许广汉的倒霉蛋。先前曾做过昌邑王刘贺的属下,一次随汉武帝出行时误用了别人的马鞍,被对头诬告为“从行而盗”——当着皇帝驾前偷盗,判下蚕室受腐刑,成了太监,后被任命为掖庭丞。 许广汉的噩运并未就此结束,他再遭陷害,贬为“鬼薪”(即苦力)。好在老实人也有好人帮,过了段时间,又升做暴室啬夫。 便是他当暴室啬夫时,还是没落王孙的汉宣帝刘询来到掖庭接受教育,恰与许广汉同ju一室,遂成忘年交。 在当时掖庭令张贺的撮合下,刘询便娶了许文汉之女许平君为妻。 据说这许平君是个望门寡,没出嫁就克死了未婚夫,若非当年刘询落魄潦倒,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他和许平君的这段姻缘。 虽然少年刘询一穷二白身无分文,但许广汉和许平君待他却是极好,也大概是因为这份患难见真情,刘询才没有在一朝富贵之后抛弃糟糠。 刘询登基,满朝公卿因许平君乃受刑宦官之女,身份低jian,又相貌平平,均提议另立大将军霍光之女霍成君为后。 好个汉宣帝,不动声se,下出称帝后的首道圣旨,寻找一把自己贫寒时用过的旧剑。名为寻故剑,实暗谕难舍旧情。这样,才将许平君这个废人之女捧上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 我倒是没想到汉宣帝竟还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一面,但不知他在望着许皇后的时候,眼神是否还是一如往常的迷离,又或者像偷瞧上官太后那般清亮zhi热。 我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腰间挨了一藤条,转过脸,魏夫人斜着她那双杏仁眼在瞪我。 得,就算皇宫中有个宽仁为怀的许皇后体恤宫婢,只要魏夫人一天还呆在长乐宫,我就肯定没好日子过。 不过—— 魏夫人也有不呆在长乐宫的时候,比如像今天,她便陪着上官太后出宫去了,让累得快上吊的我终于有了chuan息之机。 临行前,魏夫人生怕我偷懒,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课。 练一个时辰的书法,她说我的毛笔字像饿狗爬墙。 看一个时辰的棋谱,她说如果下次对奕我要是再在她手下走不了三个回合,便要罚我一天不许吃饭。 还有什么什么礼记诗经,加起来比我人还高的竹简,统统要背得滚瓜烂熟。 切,我听她的话才怪。反正就算我练了、看了、背了,结果还是会不如她的意。与其白费工夫,倒不如省点力气,偷得浮生半日闲。 所以魏夫人前脚出门,我后脚便大剌剌往榻上一躺,睡大头觉。 醒来之后,魏夫人还没回来,心情大爽,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我悠哉游哉地唱起了民歌小调。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白又嫩人人夸……” 唱着唱着忽然觉着浑身上下不对劲,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油然而生。 猛地从chuang上坐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房间的门不知何时给推了开来,站在门口以一副“终于让我逮到你了”的得意洋洋状盯我瞧的正是——那个少年王爷! 有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原来这就叫做乐极生悲。 见我发现了他,那小王爷走了门,双手环抱于xiong,面上尽是看待宰羔羊的恶意表情。 他开口,“秋儿,原来你还真是太皇太后的婢女。” 秋儿?谁? 我足足花了三秒钟才记起,这是我当初用来搪塞他的一个假名字,一yao牙,横竖是个死,死就死吧。 我穿鞋下榻,直挺挺地跪那小王爷跟前,“奴婢廉子服叩见王爷。” “噢,原来连秋儿这个名字也假的,我说嘛,翻遍了整个皇宫,叫秋儿的倒是有几个,却找不到你这个贼丫头。” 翻遍皇宫?看来这小子想找我算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思及于此,我简直悔青了肠子。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我早该想到,调到长乐宫,我总有一天会和这小郡王冤家路窄的。 “奴婢死罪,求王爷责罚。” “你确实死罪,不但欺瞒本郡王,更恶毒阻咒太皇太后,该当凌迟处死。” 凌迟?! 我差点吓掉了眼珠子,不是吧,我只不过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有必要凌迟这么毒吗? 凌迟可是大汉刑罚里最残酷最没人性的一种,俗称剐刑,拿张鱼网裹着,像剐酸菜鱼片似的剐上三千六百刀,才算完事。 我听见了得得得、得得得的怪异声响,听完了才知道那是我上牙床跟下牙床打架的声音。 也许一个人骇怕过了头,就显得滑稽了,刚刚还绷着面皮的小王爷忽地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越发地不可收拾,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指着我乐不可支前仰后合。 他笑出来,我倒放心了,一个这么开心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这么开心的孩子,绝不会置谁于死地。 不过,门面工夫还是得做的,“奴婢虽然死罪,但是想来王爷大人有大量,自不会与奴婢一般见识。” 果如我所料,那小家伙并不想杀我,眼珠子转了转,“想我饶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故意停住,存心吊我胃口。 我全力配合,“王爷有何吩咐?” “不过,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莫非还是那个“弱柳浮云”?这下可有点麻烦,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可是该编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圆过去呢? 我这里正打着腹稿,却听见那小家伙问:“你方才唱的那是什么歌?为何本王从来不曾听过?” 我晕!无语向苍天。 “回王爷的话,奴婢方才唱的乃是奴婢家乡的民歌,叫做茉莉花。” “是你家乡的歌?真好听。本王先前在门外听的不是特别清楚,你再唱一遍给本王听。” 望着那小王爷稚气未tuo童心未泯的模样,我突然产生这样一个想法,只要我耍些手段把这小家伙哄好了,令他为我所用,做我的靠山,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利用他助我跳出皇宫这个大火坑。 想到这里,赶紧谄媚地笑,“王爷想听奴婢唱歌,那是奴婢的福气。莫说是唱一遍,便是十遍百遍奴婢也必当使出浑身解数令王爷尽兴。” 可能谄媚得过了火,笑得假了,反而引起了那少年的警惕,“谁叫你唱十遍百遍,那还不腻死本王。” “腻?怎么会腻呢?奴婢会唱的,可绝不只这一支歌而已。奴婢此后每天为王爷唱一支新曲,如何?” 少年依然充满怀疑,像个面对着狼外婆的小红帽,退后一步,“本王不是特别喜欢听曲。” “若是王爷听腻了曲子,奴婢还会讲各式各样新鲜有趣的故事,玩各式各样王爷从未玩过的游戏。” “故事?游戏?”小红帽终于上钩,雀跃不已,“你可不能讲那些书上有的,本王都听烦了。” “包管王爷一次也没听过。” 要我一个现代人讲他一个汉代人没听过的故事,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西游记,射雕英雄传,封神榜,随便一个半个都能叫那小子听得是如痴如醉yu罢不能。 小红帽还未尽释疑心,“可是,你干嘛突然对本王大献殷勤?有何图谋?” “奴婢犯下死罪,蒙王爷宽仁,既往不咎,奴婢自然感恩戴德,尽心尽力报答王爷。” 小屁孩趾高气扬,“哼,算你识相。罢了,只要你讲的故事好听,听得本王高兴了,本王不但不罚你,还会在太皇太后面前为你多多美言,让太皇太后重重地赏你。” 我偷笑,装模作样地叩头:“谢王爷!” 最新全本:、、、、、、、、、、 17. 十七 安阳郡王 后来我才慢慢知道,我刻意笼络的这个少年就是安阳王刘平康,他与汉宣帝刘询同辈,也是汉武帝刘彻的曾孙。/.qΒ5/虽然父母早亡,但这个安阳王却是个人见人爱的主。 昭帝在生时就极其疼爱他,昭帝死后又有上官太后接着宠他,不知是不是出于爱屋及乌,汉宣帝亦对安阳王另眼相看,恩宠非常。 所以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ru臭未干已然承袭其父之位,成为一郡之王,且在长安城里还有御赐的府邸,也算是长安城的一号人物。 可能是年纪尚小,安阳王尽管处处极力作老成状,但其实xiong无城府,给他点小甜头再吊他点小胃口,立马比喵喵小猫咪还乖上三分。 凭着吴承恩的奇思妙想,加上我的一流口才,只一部西游记便将他收了个服服帖帖。 这小王爷倒也仗义,逮着机会便在太皇太后跟前关照我,搞得近段时间上官小太后对我越发地客气。什么日常洒扫收拾的活儿一概免了,动不动便召我过去唱唱曲说说话什么的,完了还会些吃食或者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小首饰。 在旁人眼里我俨然已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 然而上官太后待我的好,却让我隐隐地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开始于那次上官太后当着我的面向魏夫人询问训练我的成绩。 她是这样说的——“孤看子服聪明伶俐,想是已将和田的本事学了个全,恐怕还青出于蓝了吧。” 魏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答道:“子服虽伶俐,却好比璞玉,终究琢磨的时日尚浅,若要青出于蓝换骨tuo胎,仍需用心苦学。” 那一刻,上官太后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似有些失望,又似有些正如所望。 她向我道:“子服,看来魏夫人对你并不十分满意,子服需加倍努力才是。” 我应声称是,魏夫人神情复杂地朝我望了望,说道:“是和田未尽师责,和田辜负了太皇太后的期望。” 我一直在研究上官太后和魏夫人那天的异样表现,却始终不得要领。 为我揭开谜底的,是魏夫人。 大约在那之后的三四天吧,有一日只我和魏夫人在屋内下棋,魏夫人状似无心地开口:“子服,前番我并未在太皇太后面前替子服美言,子服可会记恨于我?” “夫人说哪里话,是奴婢天资不够,令夫人枉费了许多心血。” 魏夫人并未立即接腔,沉默了片刻,却扯开了话题,“我记得初见子服时你的一句话,你说歌者只为歌而已,不以声se媚人,当守清平本心。” 我知道魏夫人旧事重提绝不是兴之所至,所以我没有吭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魏夫人yu言又止,似在斟酌着用字,“子服,你可知身在皇宫,尤其陪王伴驾,你想守住清平本心谈何容易,只怕前路波谲云诡,子服你要好自为之。” 我登时浑身一震,震住我的是那四个字——陪王伴驾。 原先我就暗自奇怪,上官太后为何要召我进长乐宫,即使喜欢我唱歌,即使和我投缘,随便找个曲乐师傅训练我便是,绝没必要指派以才女著称的魏夫人亲自教导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家人子。 闹了半天,她是想把我当成礼物献给汉宣帝。 可是不应该啊,大凡给皇帝选女人,就算不是天香国色,起码也该是容貌出众,哪能像我,除了嗓子还过得去能唱几支曲子,其他一切都乏善可陈。 再说了,这上官小太后明明对汉宣帝暗藏情愫,掖庭里的那些个婕妤美人就够她喝几桶醋的,没道理还要jing心栽培一个女人来当自己的又一个情敌,这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吗? 魏夫人微眯着眼观察着我的反应,“子服为何默不作声?切莫与我耍小聪明装糊涂,你可不似那等蠢钝丫头,绝不会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勉强笑了一笑,“夫人说哪里话,奴婢无才无色,怎有资格陪王伴驾?” 魏夫人也笑了一笑,纤指自棋盅里拈起一子,“子服过谦了,子服确实相貌平常,但却有万中无一的婉转歌喉,再经过我的一番tiao教,已然炉火纯青。”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落下那迟迟未落的一子,“况且你冰雪聪明口齿伶俐,却不过分招摇,端的讨人喜欢。将来得蒙圣恩当宠掖庭,也未可知。”言毕,妙目斜视着我,却藏试探之意。 我接招,四两拨千斤,“奴婢今日方知夫人竟对奴婢如此推崇,实在诚惶诚恐。过去夫人不是一直称奴婢是朽木难雕的么?” 魏夫人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好个刁滑的丫头,得了便宜倒卖起乖来,是要和我算旧帐么?” “奴婢不敢。” 直觉告诉我这魏夫人对我是存着善意的,她并不希望我被皇帝看中收入掖庭,非是嫉妒我得宠,而是出于担心,担心我会陷入后宫的倾轧斗争中不得善终。 略一思量,我决定按直觉下注,突兀地起身,继而双膝跪倒在地。 魏夫人始料未及,讶然道:“你这是为何?” 我力图做到言辞恳切,“夫人,太皇太后与夫人待奴婢恩同再造,奴婢哪儿也不要去,只愿在这长乐宫服侍太皇太后和夫人一辈子。” 魏夫人又是一愣,跟着意味深长道:“此话可出自你真心?你要知道,得蒙圣宠,那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天大造化。” 我yao了yao唇,脑子里蓦然闪过这么一句话,当即轻声念了出来,“彼之熊掌,我之毒药。” 魏夫人神情陡变,淡然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有三分感动、七分欣慰,长身而起,弯下腰扶我站起来,“子服,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果然心志高洁,并非俗世中一般贪恋虚荣之女子。” “只是——”她忽地长叹一声,“此乃太皇太后之意,我纵然可拖她一拖,也不过权宜之计。” 我问:“夫人怎知太皇太后她——” 魏夫人伸出手来,截住我的话头,想了想,道:“太皇太后曾时时感叹,现今陛xia身边多yao媚之女,惑乱君心,非我汉室之福。” 她这一提,倒令我想起了上官太后当初对我的评价——“长得也还算端庄,不似那些个狐媚女子。” 明白了,全明白了,上官太后看中的,正是我的姿色平平。她怨恨那些美貌的后宫佳丽夺去了汉宣帝的注意,但她碍于太后的身份无法可想。 所以她要在汉宣帝的周围布一个棋子一个她的亲信,或者说替身更为恰当。让那个替身代替自己去和宣帝谈情说爱,再从替身的口里获知个中细节掌握宣帝近况,如此便像是自己陪伴在宣帝左右一般。 至于这个替身应具备的条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只一点——那就是绝不能比她美丽比她出色。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向来只会把长得漂亮的对手列为劲敌,却从不将相貌平凡的放在眼里。 但是这样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平常女子她上官太后不会放在眼里,见惯mei女的汉宣帝便更不会放在眼里。 特例就只许平君一个,前提是她和宣帝共过患难,而如今刘询贵为一国之君,再想和他同守清贫,基本上这种机会比火星撞地球还难得。 而我的出现,简直就像是老天爷为上官太后量身订做的一般,长相普通,却有着另一个会吸引人的闪光点——我的歌声。 见了鬼的歌声,早知如此,我何必跟着苏云昭学曲,实在是自掘坟墓。 好在坑虽然挖好了,我却不一定就得跳下去。我绝不会坐以待毙,我对自己说,在上官太后打算把我献出去那天之前,我肯定能够想出应对之策。 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天,用过早饭,太皇太后显得兴致特别高,叫我过去唱了首曲子,跟着便大加赞赏。再问了我几个有关诗书的问题,听完答案越发大加赞赏。 然后命人取来一套新做的衣裙,给我换上,叫宫婢替我梳髻插钗涂脂抹粉。改造完毕,以欣赏得意杰作的神情前后左右绕着圈地欣赏了一番,又赞道:“不想子服打扮起来也是这般娇俏,亦有几分明yan照人之姿。” 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直想吐,还还还明yan照人?我看是半夜吓人才对。瞧瞧那妆容,整个一吊死鬼和吸血鬼的混搭。 敷得满脸厚厚的白粉,好比吊死鬼的肤色;唇上那刻意缩小的一点朱红,正是吸血鬼吸完血后来不及擦掉的罪证。 奇怪的汉代审美观。 太皇太后那里,忽然变得满腹心事起来,面上再现那矛盾之色,似在做着某种难以抉择的抉择。 我立刻惴惴不安,心知肚明她这是又一次起了把我送给汉宣帝的念头。 之所以矛盾,便和上回那又失望又不失望的神情是一个道理。 纵然她把我当做自己的替身,纵然我不及她美丽出众,但我毕竟是我不是她,我毕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要把另一个女人送到自己心爱男人的怀里,任谁都不会十分愉快。 寂mo的深宫女人。寂mo的深宫岁月,将一个正常人的心性扭曲至此,可怜复可悲。 尽管我希望那种不愉快最后能又一次占上风,然而天不从人愿。 太皇太后终于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明日出游上林苑,子服随孤同行。孤命你于午宴之上为陛下献歌。” (注:本书中除汉宣帝等历史比较出名的人物以后,其他诸如安阳郡王之类均为作者杜撰,历史可能并无此人。) 最新全本:、、、、、、、、、、 18. 十八 香消玉殒 在我看来,上林苑,就像是汉朝的圆明园,跨长安、咸宁、周至、户县、蓝田五县县境,300里,据说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qb5\ 那样多的宫室殿堂,数也数也不清的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曲桥回廊,处处彰显富丽堂皇之皇家气派。 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红楼梦》里那个傻头土脑的刘姥姥,只不过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和上林苑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已然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可我所见到却仅仅是上林苑——这个建于汉武帝时期以供皇亲贵族游玩狩猎之所的冰山一角。 此刻,我正随同太皇太后、许皇后以及官员大臣们的女眷,还有就是汉宣帝那群大大小小的夫人于宜春苑中散步赏景。 全后宫的女人几乎倾巢而出,她们一个比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环佩叮铛,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脂粉香,淹没了原本该是ju花枫叶唱主角的秋高气爽。 因为上午的节目安排是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尽“孝道”,故而那些夫人们个个还有所保留,妆容鲜艳而不艳丽。 估计到了午宴,才会是争奇斗艳的重头戏时间,想来她们必定在身上脸上卯足了劲地下本钱,凭此吸引皇帝驻目,恐怕届时又会多几个吸血僵尸来应景。 幸亏汉宣帝称帝尚不足一年,后宫储备并不十分充盈,要不然光是想象一下那艳阳高照之下放眼望去遍地女僵尸的场面,我就已经直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话说过来,我这个外人兼下人是何观感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以皇帝为代表的汉朝男人就好这口“肤如凝脂、g桃小嘴”。 我在心里暗自嘲笑上官小太后的异想天开,平凡如我混在这些风华绝代的美人中间,就好比鸡立鹤群,汉宣帝绝无道理狗血蒙了眼猪油蒙了心,舍仙鹤而不顾,偏去关注一只矮脚土鸡。 唉,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一点不懂把握机会抓住男人心理。就算要把我推出去,你也得挑个恰当的时候呀。 比如什么寂mo午夜孤枕难眠,给汉宣帝整点小酒,最好喝得醉眼惺忪,配以烛红摇曳,我再化个朦胧妆出场,包管母猪也赛过貂蝉。 这才叫包装有术,是我们这些做销售的拿手好戏。 不过我可不会将上述想法透露给上官太后知道,否则那才真就成了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经过一夜的未雨绸缪,我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上官太后唯一的筹码不就是我的歌艺么?只要我在献歌时走个把音跑个小调什么的,她的所有计划便立马泡汤。 当然,此举有很大的负作用。 因为我是太后力荐的歌女,我的大失水准会让上官太后在皇帝和众妃面前丢了面子,即使我用紧张心怯的理由来搪塞,一顿责罚终归是免不了的。只怕从此还会失掉太后宠爱,打回受苦受累宫婢的原形。 打回原形就打原形吧,总强过被人像个商品似的卖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还得曲意奉承外加感激涕零,谢谢他迂尊降贵夺了廉子服这个十五岁女孩的贞cao。 或许真正的廉子服真的会千恩万谢,但她现在的身ti是属于我的。我颜雨纵然步步为营长袖善舞,纵然为达目的耍尽手段,但无论到了何时何地,我绝不会为势所迫出卖我自己。 这样一路走一路盘算,忽然一阵突如其来女人的笑声传入耳膜。 那笑声听上去有些遥远模糊,似从高处飘来,极其清脆动听,仿如银铃摇晃珠落玉盘,只是却显得fang浪形骸肆无忌惮了,尤其当着太皇太后和皇后的面笑成这般模样,怕只怕难逃这失仪之罪。 我抬头朝笑声的源头望去,只见那假山林立楼台高处,一名绝色女子身披红纱翩然起舞,回眸转身,轻狂笑声随之洒落。 那是——李瑞儿,李美人! 算上前番差点烫伤她累我小命不保的那回,这是我第二次见她。不过关于她的新闻,我倒是屡听不鲜。 又一个后宫争宠的牺牲品。 怀得龙裔又如何?你肚子争气,不及人家脑子争气,自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意外流产,且无证可寻,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和血吞。 大概李美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吧,郁结于心,闷出了心病。听说经常独坐房中,自言自语,一时哭一时笑,宫中皆传言她得了疯病。 看她今日种种行为,只怕传言不虚。 本来像她这种情形,若是好言相慰耐心劝导,应该会有痊愈的一天。可是,在这冷漠的皇宫里,谁会有这个耐心这个闲心对一个疯子好言相慰? 如今李美人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上这么丢人现眼的一出,败了太皇太后她们的兴致,我几乎可以预见她未来的发配冷宫了此残生的悲惨命运。 “大胆疯妇,太皇太后与皇后驾前也敢造次?来呀,与我上去拉下那疯妇,关入黑室,不得再现丑人前。” 这上官太后跟皇后还没开口,倒有人喧宾夺主地发号施令起来,却是大司马霍光大将军之妻,霍显霍夫人。 打从今儿早上见头一面,我就对她印象深刻。因为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客气得怪异,礼行一半便赐其平身,神情别扭中暗含着某种隐忍和压抑。 这也难怪上官小太后,要论辈分,霍光是她的外祖父,霍光的老婆便是其外祖母,客气是当然的。至于隐忍和压抑的,我猜多半是仇恨与惧怕并存吧。 上官一族因十年前的政变,被霍光赶尽杀绝,上官太后亦险些受到牵连,依常理推断,上官太后对霍家人自是又恨又怕。 对于上官太后的礼遇,霍夫人表现出来的是理所当然的自鸣得意。由此可见,她是个既浅薄又跋扈的女人。 听闻她并非霍光的原配,而是其元配妻子东闾氏的陪嫁婢女。东闾氏福薄,早早地撒手归西,将那无限荣华风光的霍夫人宝座便宜了她的陪嫁丫头霍显。 小人一朝得志,自是不tuo贫儿乍富的暴发户本色,时时炫耀处处嚣张,现在居然妻凭夫贵地颐指气使到皇后和太后的跟前来了。 不过,霍显倒也并非毫无头脑的妄自尊大,霍光乃三朝元老手握天下兵权,皇帝都要让他几分,这便使霍夫人嚣张得底气十足。 又或者这其中还包括了yu强压皇后一头的别有用意,起因大约是为了她身后那个美丽得骄纵的少女——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 许平君的存在,破碎了霍成君的皇后梦,大将军霍光尚且心生不满,用“刑余之人”的理由极力反对许平君之父许广汉封爵,又遑论心xiong狭窄的霍夫人。 表面上,霍夫人待皇后甚是亲热殷勤,可那亲热殷勤虚假之极,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响尾蛇吐着蛇信在你面前绞扭蛇身搔首弄姿,像是在讨你欢心,但那对目露凶光的小眼却在伺机而动,杀你个措手不及。 霍夫人的恶意,大概全皇宫的人都瞧出来了,只除了老实巴交以诚心待人的许平君。 许皇后开口道:“霍夫人无需动怒,李美人痛失孩儿,伤恸之余难免jing神恍惚,做出些异常举动也是情有可原。只叫人送她回宫便可,不必再另行追究。” 霍夫人眉间一愣,掠过些许不悦,但她毕竟是臣下之妻,不好过于明目张胆地不敬,强笑道:“皇后说得极是,难怪我家老爷常感念道,皇后宽仁,真乃我朝之幸。” 我注意到霍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女儿霍成君不屑地扭过脸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实在可惜了那副美丽的皮囊。 许皇后淡然一笑,转向上官太后,“太皇太后,平君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上官太后冷哼一声,“既知李瑞儿jing神异常,便不该让她同行,没的扫了大家的兴。” 许皇后答道:“原是不让她来的,是陛下的意思,说李美人闷在宫中于病情无益,这才带她出来散散心。” 上官太后没再作声,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准备继续前行,原本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但不诚想又横生枝节,皇后派去的婢女和李美人相持之下,非但没能成功带走李美人,反而令其受到惊吓连连尖叫,听来甚是凄厉。 上官太后撇撇嘴吐出一句“真是没用!”不晓得是在说许平君的婢女还是在说许平君,回身吩咐魏夫人,“和田,你跟子服去看看,这般高声暄哗,实在有失体统。倒叫霍夫人见笑了。” 霍夫人没料到上官太后会不显山不露水地突然给了她一下子,没把握这其中到底是褒是贬,怔怔地忘了应对。 魏夫人领命,和我走到那高台下方,魏夫人仰面朝上,扬声道:“李美人,听我一句劝,莫要再胡闹下去。来日方长,你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何必执着过去自毁前程?” 话音初落,一直哭闹不休的李美人居然就安静了下来,她俯身向外,看着魏夫人,看着看着忽然又疯疯癫癫大笑出声,笑得比她刚才的尖叫更加凄厉。 接着,我看见她大力挣tuo之前架住她的两个宫女,飞快地翻身过了栏杆,然后,直挺挺地自高台上跳下。 像个断线的风筝坠往地面,脑袋砸在冰冷的假山石上,脑浆迸出鲜血喷溅,红纱随风飘落,落在——我的脚边。 最新全本:、、、、、、、、、、 19. 十九 离宫契机 我一连几天地做恶梦,梦见那块邪了门的红纱,梦见李美人那比红纱更红上百倍鲜血淋淋的脸。\\、qb5// 谁会想到,曾经千娇百媚的容颜,死后竟然成了别人午夜梦魇中的狰狞面孔。 不过,大概也只有我才会如此小题大做,同样亲眼目睹李美人死状的魏夫人便比我镇定得多,最初的震撼过去之后,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叹了一句:“可惜了,一代佳人,红颜命薄。” 我不知道久居深宫的她,是看了多少类似的人间惨剧才能做到司空见惯,才能练就如此坚强的神经如此冷硬的心肠。 或者应该称她看得开吧,李美人死了,也就死了,即使她生前多风光,死后多凄凉,深宫中人顶多也就是如魏夫人这般同情加怜悯地哀叹几声。 她的死没给任何人带来损失,相反倒有不少人从中捞到了好处。 比如我,因为李美人堕楼身亡,搅得此次上林苑之游不欢而散,上官太后进献“mei女”的计划因此夭折,而且我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在长乐宫待上很长一段日子,因为近期汉宣帝不会有心情宠xing其他女人。 在我认为,这个宫里最不会伤心的人,却成了李美人这一事件中最伤心的人。不仅我没料到,便是这宫中许多人同样始料未及。 汉宣帝把自己关在未央宫,已有三日之久。 这三天里,他不上早朝,不见群臣,甚至与他相濡以沫的许皇后也被他拒之门外。 上官太后着了慌,如坐针毡。 一天三回地派人往未央宫打探消息,翻来覆去地问,皇上吃了没有,皇上睡得可好。 仍旧无法心安,一天三趟召皇后过来教训,怪她拢不住宣帝的心。 还是不能解气,不止一次恨恨地道:“陛下实在不知分寸,怎可为了区区一个李瑞儿,如此一蹶不振?” 可惜,纵使她把皇后骂个狗血淋头,纵使她把汉宣帝怨上千遍万遍,依然于事无补。 汉宣帝依旧一如既往躲在寝宫里当鸵鸟,朝野上下对他已然颇有微词,大将军霍光急急乎乎便要闯宫直谏。 一个初登帝位的新君,而且是被手下一班大臣捧上龙椅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颓废,长此以往,只怕会痛失民心威信全无。搞不好霍光一个不爽,他就步了昌邑王刘贺的后尘。 上官太后自然了解其中利害,百般无奈之下,放出话来,只要有人可劝得宣帝出寝宫重理朝政,一律重重有赏。 我隐隐感到,这是一个qb5难逢的好机会,一个让我跳出深宫的好机会。 其实想劝服宣帝并不难,只需太皇太后去一趟未央宫温言软语开解一番,我想宣帝肯定立马跟打了强心针似的生龙活虎起来。 毕竟,他对李美人只是有情,对上官太后却是深爱。 也许是做贼心虚不愿与宣帝过多亲近落ren口实,也许是还不清楚自己在宣帝心目中的份量,上官太后只肯在长乐宫里干着急,却不曾亲身走这一遭。 我也不打算向上官小太后提这个建议,如此轻而易举解决此事,怎显出我的能耐?显不出我的能耐,我又凭什么跟太后谈条件。 再等得一日,宣帝变本加厉,不仅文武百官后宫众妃,就连未央宫侍候的内侍宫婢一并扫地出门,只一人独坐殿中,不吃不喝不声不响。 上官太后闻知,在长乐宫大发脾气,摔盘砸碗,瞧谁都不顺眼。 我知道她是在借此fa泄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她的脾气越大,就说明她心中越是焦虑不安,仿佛逼到了绝境的困兽。 这时,只要有人伸出手拉她一把,我想不管那人提出怎样的要求,她也会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我等的时机,已然成熟。 我躬身出列,“太皇太后,无需如此忧虑,奴婢倒有一法可劝服陛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最先出声的是魏夫人,“子服,不可妄言!”不赞同地冲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心中明了,她是怕我自不量力强出头,在这节骨眼上引火烧身。我既然夸下海口,成功便罢,万一失败了,上官太后就会把所有的怒气一骨脑撒到我的头上。 上官太后这会子已是病急乱投医,立马眼神热切地看向我,“哦?你有何办法?快快讲来!” 魏夫人维护我道:“太后,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她能有何主意?只怕——” 上官太后不高兴地一摆手,“听听有何关系?子服,你但说无妨。” 我跪下,“太后,奴婢此法只可意会不何言传。太皇太后若信得过奴婢,可派奴婢去未央宫拜见陛下,只要奴婢见得陛下一面,奴婢自有一番说词劝解陛下。” 上官太后眸光骤冷,目露怀疑,且具敌意,“哦?你当真有把握?需知司马洛那等善辩之人,亦未能开解陛下心结,凭你一个小小的家人子,三言两语便想劝得了陛下么?” 司马洛? 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心里乱了一乱,不晓得他把苏云昭安葬在了何处,以后要是遇上了定要问他一问。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打消上官太后对我的怀疑。我猜,那怀疑应该是来自于她的嫉妒之心,她在怀疑我想借此机会接近宣帝,好来个鲤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人就是这样矛盾,一方面要把我送给宣帝,一方面又怕我对他有觊觎之心。 打消怀疑,最好的方法,并不是急于澄清自己。 “太后圣明,奴婢自知口舌笨拙,却愿尽力一试,倘若奴婢未能成事,愿任由太皇太后处置,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子服——”魏夫人见我说得决绝,情急之下yu出言阻止,却被上官太后薄怒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上官太后没有丝毫笑意地对我笑,“既如此,孤便给你这个机会试上一试。孤向来有错必罚有功必赏,你若当真劝得陛下回心转意,孤定有重赏——” 话锋一转,落在我面上的目光犀利之极,“廉子服,你倒说说看,届时你希望孤赏你些什么?” 到了真正摊牌的关键时刻! 我叩了叩头,“奴婢深受太皇太后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自当尽心尽力为太皇太后分忧。倘若,倘若太皇太后真的要赏赐奴婢,奴婢别无所求,只求——” 我刻意停了停,坦坦荡荡地抬起眼,续道,“奴婢只求太皇太后准奴婢离宫返乡。” “离宫?返乡?”我的回答打乱了太皇太后的思维定势,愕然道,“你要的赏赐居然的只是离宫返乡?” “是!”我答得斩钉截铁,“昔日若非太皇太后讲情,奴婢绝活不到今时今日。奴婢本当终身侍奉太后,效犬马之劳。只是——” 再停一停,培养哀哀切切的情绪,“只是奴婢实在挂念家中娘亲,太后有所不知,奴婢之父宠的是如花小妾,素来冷落娘亲。奴婢是娘亲活在这世上唯一仅有的一点希望,奴婢实在不能忍受与娘亲的分离之苦。求太后成全。” 招数老套没关系,只要管用就行。 在讲这番话时,我的眼前不jin出现了和我只数面之缘廉子服亲娘的模样,想象着她蓬头垢面在廉家忍气吞声的情景,居然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如此唱作俱佳,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何况其他人。 魏夫人眼中流露出几许了然之色,像是在说,噢,原来子服不愿陪侍君王,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尽孝道。 上官太后敌意全消,似感同身受,“身为ren妻不能得到夫君疼爱,身为人母不能令子女承欢膝下,看来子服的娘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子服既有此孝心,孤如何能不成全?” 别有怀抱地长叹一口气,“也罢,只要子服能替孤解决眼前难题,孤准你离宫返乡侍奉娘亲。” 宾果!事情进行得这里,我离成功tuo身已经是一步之遥。 接下来,端看汉宣帝买不买我的帐。 我仔细分析过汉宣帝的心理,十有**他伤心成这样,绝不仅仅只是伤心李美人的死。 或者他遭受了太多的压力太多的打击,李美人很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索,让他把长久以来积压着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都渲泄了出来。 或者自登基以来他处处受制于霍光等一班老臣,连按照惯例封自己丈人一个爵位都得看霍光的脸色,本来就已经够挫败的了,现在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留不住自己的女人,他做这个傀儡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这些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也就只能憋闷着,自己跟自己生气。 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样憋着自己,只会越闷越糟。 我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让他哭,最好是嚎啕大哭,眼泪是纾解压力、平复情绪最好的药。 为保万无一失,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从头到尾演练了好几遍,自觉信心满满。 到了黄昏时分,上官太后遣人召我过去见她。临出门口,碰到魏夫人,不无担忧地望着我,我顿时心中一暖,回给她一个尽管放心的甜美笑容。 在长信宫正殿等着我的,除了上官太后本人之外,还有一个,居然也是我的熟人。 便是那个将苏云昭和我带入掖庭的崔先生——掖庭令崔怀。 最新全本:、、、、、、、、、、 20. 二十 宣室献歌 上官太后命崔怀带我去未央宫,因为除了他,没人有那个胆子敢放我进汉宣帝的寝殿宣室。.qВ5、c0m 据说汉宣帝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擅入,否则以抗旨论。 便是崔怀也只是将我领至门口,让我自个儿进去。 我正打算推门,听见崔怀叫我。 “子服姑娘——” 我回头,对上一双自以为洞察世情意味深长的眼。 他说:“我早知,以子服姑娘的聪明才智,绝不会庸庸碌碌埋没于掖庭。只不过,子服姑娘的出头之日,来得比我预料中还早一些。” 言罢,也不等我回答,转身离去。 我听丁准提过,留我在宫中,正是掖庭令崔怀的主意。我当初以为他是怕我出宫以后把汉宣帝跟苏云昭的这段feng流韵事到处宣扬,败坏宣帝的名声,现在看来,只怕其中另有一层深意。 虽然这个崔怀害我陷在皇宫失去自由,我却不是十分记恨他。他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在我心目中宦官的形象。原来太监里,也有这等不卑不亢、处变不惊、xiong有丘壑的人物。 站在门边发了会儿呆,终于记起正事来。 调匀呼吸,手上加力,推开了那扇门,那扇可能决定我今后命运的门。 “吱呀”一声门响之后,随之沉沉压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空旷的寂静。 夜幕将临,屋子里没有掌灯,昏昏暗暗的光线。 我有些手足无措,事前准备好的剧本却无从发挥,因为目之所及,到处黑漆漆的一团,我找不到那个和我对戏的人。 “滚出去。” 在深处的角落里,蓦然响起这么一声,吓了我一跳。 我向发声处走去,“陛下?” “滚!” 这回只剩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添了些许不耐烦。 不耐烦不要紧,只要他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我这出戏就能顺利地唱下去。 较刚进来那会儿,镇定了许多,找回原先的思路,我跪下。 “奴婢廉子服叩见陛下。” 宣帝似乎着了恼,抬高喉咙,“朕叫你滚你听不见么?难道你敢抗旨?” 我不慌不忙答道:“奴婢自然不敢违抗陛下的旨意,但同时奴婢也不能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思。求陛xia体恤。” “太皇太后?”抬出上官太后这块金字招牌果然管用,宣帝登时消了怒气,“是太皇太后派你来的?” “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为陛下献歌,以解陛下烦忧。” 宣帝坐在背光处,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声音里的萧瑟厌倦却是极其明显。 “朕不想听歌,你且退下。”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去回禀太后,就说朕多谢太后挂记。” 我跪着不动,“陛下,奴婢觉得陛下应该听一听奴婢的这支歌。一来,不辜负太皇太后一番心意;二来,奴婢保证陛下听过之后,心中郁结立时纾解。” “哦?”我想我已经成功勾起了汉宣帝的好奇心,“你究竟要唱的是哪一支曲子,有这等功效?” “奴婢唱的这支曲子,是陛下从前未曾听过的,包管陛下听了绝不后悔。倘若奴婢唱完陛下并不满意,奴婢愿领欺狂之罪。” 宣帝沉默了片刻,道:“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朕倒要看看,你能唱出什么样的曲子来。” 我领命,站起身,心里默数三声,慢慢地,慢慢地,启唇而歌: “幽幽远远,清清冷冷 晚来忽闻,莺鸟哀啼。 念卿归去,也似此景, 生生世世,遥遥不及。 尤记当日,你侬我侬 何曾料想,再会无期。 相思刻骨,已无处寄 风惨云愁,不如生离。 临别凄凄,殷殷叮咛, 自今而始,前事尽弃。 妾身种种,务请淡忘, 保重君身,方为妾意。 如何忍心?彻夜泪滴, 容我留恋,只到天明。” 曲子,乃苏云昭的旧作,是她心情最悲之时所编,声声堪称泣血。正因为凄绝之至,编好了以后连苏云昭自己也不忍唱它,一直尘封案上。 词却是我重新填的,绞尽脑汁特意为汉宣帝量身打造。 既然李美人是汉宣帝意志消沉的导火索,那么我也可以利用这根导火索让他把那些消沉的情绪垃圾排出体外。 这首歌讲的正是一个男人在黄昏时分怀念他死去的妻子。遥想两人相守甜mi之时,何曾料到有一天会天人永隔。相思铭心刻骨,却不知道该说给谁听。发出感叹,与其死别,倒不如生离。 又记起他妻子在临死之前,殷殷切切地嘱咐他,在她死了之后,一定要把她给忘得干干净净。因为她不忍心自己的丈夫忧伤过度,伤了身ti,她要他保重自己,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可是她又何曾知道,做丈夫的同样不忍心,不忍心把她忘记,只能违背对亡妻的承诺。对自己,对妻子的在天之灵,说,就让我再留恋一会儿吧,只到天明,天明就好。 可能是太投入了吧,或者苏云昭谱的曲子本身就有一种震撼人心魅力,又或者我写的那个故事也算得上是爱情悲剧中的经典,我居然被我自己感动了,一曲歌罢,心中酸酸涩涩的沉重。 然后,我听到了抽泣声,断断续续压抑着的抽泣声,却是竭尽全力也没能压抑得住。 我应当高兴的,因为我的初衷便是要让汉宣帝哭出来。 可是,在听到他哭声的那一刹那,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我走近他,下意识地想拍拍他肩膀上给他一点象征性的安慰,好在最后一刻突然记起了他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及时刹车收回了右手。 就这样,他哭着,我站着。 我说:“奴婢知道陛下心中藏着无尽苦楚,yu诉无处诉。陛下掩饰得够久了,今夜不必再掩饰下去。陛下的悲,陛下的泪,李美人在天有灵,应死而无憾了。只是今夜过后,陛下需尽力忘掉这悲伤,这是故去的李美人对陛下最后的心愿。” 汉宣帝不答,抬起脸望着我,迎着窗外一轮明月,我看见他两颊未干的泪痕。 我回望着他,低低缓缓地念我那首挤干了我肚子里所有墨水的歌词,念词的最后几句。 “妾身种种,务请淡忘,保重君身,方为妾意。” “瑞儿——”汉宣帝哽咽着喃喃地开口,眼中有些迷惑,继而伸出手无比眷恋地想要抚上我的脸,“如何忍心?彻夜泪滴。容朕留恋,只到天明。” 我没料到他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歌词,更没料到他会接着我的词念下去,那样柔情满怀那样哀恸满怀,仿佛有一种魔力,蛊惑了我的心,让我忘了自己,让我把自己当成了他眼里的那个人。 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触到我脸侧的皮肤,我忽地如梦初醒,没来由地慌了一慌,本能地想逃。 后退之际,冷不防汉宣帝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抓得很紧很紧,“别走,陪朕,到天明。” 原来,他醒得比我更早,他早就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他此刻抓住的,是我,不是李美人。 我糊涂了。 先前我以为他对李美人只有宠没有爱,后来看到他的眼泪那么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在夜下闪着光,我以为我错了,他对李美人是有爱的,深爱着的。可是现在,他却在伤心李美人的同时,又叫另一个女人留下来陪他。 我看不懂他的心。 或许我只看得懂男人的无情,却看不懂男人的多情。或许男人的多情比男人的无情,更可怕。 就是这可怕二字,让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咽了咽唾沫,这才发觉喉咙已紧张得发干。我是这样回答宣帝——“陛下此言可是圣旨?” 宣帝愣了愣,他比我自己更早得察觉到我的排斥,大概从没被女人排斥过,他很困惑,不解地皱着眉,松开了他的手。 我忽然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控制我自己恨眼前这个男人,恨他的多情,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苏云昭,李美人,甚至包括上官太后。 我也恨我自己,其实汉宣帝早晚会想通的,只是他目前还没有找到想通的理由。而我的歌,给了他最好的借口,让他光明正大毫无愧疚地把李美人抛诸脑后。 听见汉宣帝问我,试探的语气,“你——不愿陪朕?” 我避重就轻,“若是圣旨,奴婢不敢抗旨,不过奴婢想告诉陛下,奴婢只是奴婢,奴婢并非李美人,亦非陛下心中所爱之人,奴婢纵然留下,又有何意义?” 汉宣帝忽地笑了起来,苦涩中含着自嘲,自嘲里透出落寞,“朕真的是个差劲之极的皇帝,朕爱不了所爱之人,又辜负了爱朕之人,现在居然连一个歌婢也留不住。” 我想了想,说:“想留在陛xia身边的人这宫中不计其数,掖庭中的各位夫人、皇后还有——太皇太后她们都想留在陛xia身边为陛下分忧解愁。” 在我提到“太皇太后”的时候,汉宣帝像被人刺了一下似的,满眼戒备地死盯着我,而我则尽量地做到神态自若心无城府。 我是故意的,只有搬出上官太后,才能在不伤及宣帝天子的自尊的前提下令他放我离开。 宣帝相信了我的若无其事,他撇过脸,不知是刻意抑或是下意识地将话题转到李美人身上,“早在瑞儿小产之时,朕就应该多抽些工夫陪陪她,多一点耐心开解她,也许瑞儿便不会走上那条绝路,是朕辜负了她。” 我一时口快,“也许对于李美人来说,只有死了才是她真正的解tuo。” 宣帝一震,回头直视着我,我自知失言,赶紧补救,“死者已矣,陛下最不该辜负的是活着的人。请陛下保重龙体,早些歇息。奴婢还要回长乐宫向太皇太后复命,奴婢告退。” 侥天之幸,汉宣帝并没有继续为难我,“去吧。回去禀告太后,就说朕没事了,累她担心,是朕的不对。他日,朕定会亲自到长乐宫向她请罪。” “是,奴婢告退。” 我这里还没走上几步,忽听宣帝在背后叫道:“等一等,朕还有话问你。” 除了双休日,一般我早上就会上传,但是同步到手机上需要时间。另外谢谢各位给我投金砖和留言的朋友! 最新全本:、、、、、、、、、、 21. 二十一 名作别离 我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提心吊胆的止步,莫非我仍是哪里露了破绽,惹来宣帝疑心? 结果,宣帝问的这个害我心跳一百、差点心肌梗塞的问题却是——“你方才唱的那支曲子是何名字?”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回陛下,此歌名作别离歌,生离之离,死别之别。//。qb5/” “别离歌?别离歌——”宣帝似有所触动,一迳重复着,好像从中咀嚼出了万千感慨。 我才懒得管他究竟感慨了十万还是百万,趁他正走神,我赶紧跑路,省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一直到走出宣帝寝室很远,我才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迎接我的,将会宫外广阔的自由天地。 雀跃不已地往前走,冷不丁前方回廊黑暗处闪出一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又是惊了一惊,这一晚上下来我起码得短命十年。眯起眼,试图看清那人的长相。 司马洛? 天子宠臣到底是天子宠臣,这个时辰了,居然还能留在宫里。 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别扭起来,“奴婢拜见司马大人。”草草向他行了一礼,准备抬脚走人。 司马洛仍旧杵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让路的迹象。 我猜他是有话要对我说,索性站住,仰脸看他。男人长得高就是讨厌,什么不做,光是往我面前一戳,气势上便占了上风。 司马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管箫,悠然向我道:“姑娘可知,今夜你失去的,是怎样一个qb5难逢的大好机会。” 我一呆,听他这口气好像听到了我和宣帝的对话。我跟他装傻,“恕奴婢愚钝,奴婢不明白司马大人的意思。” 司马洛闻言,满脸兴味地低头看我,正好跟我四目相对。 的,这小子就是个妖jing投胎,瞧那眼神媚的,我大感吃不消,只好在这场斗眼游戏中认输,移开视线向别处。 我的反应引来司马洛挑眉一笑,“子服姑娘冰雪聪明,世所罕见。连陛下亦被姑娘劝服,姑娘又岂会不知司马洛所指何意?” 他的笑激怒了我,输人不输阵,现搬出汉朝最为流行的那套“孔子说”,冷冷地呛了他一句:“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司马大人今夜所为实非君子之举。” 我言下之意:哼,你丫的鬼鬼祟祟躲门外偷听,算什么feng流名士,根本就是爱听墙根的一小人。 司马洛却是满不在乎,“洛不过有事求见陛下,不想无意之中竟有幸聆听姑娘一曲《别离》仙音,令洛大饱耳福,余音犹在缠mian不绝,也不枉洛做这一回小人。”说到这里,忽地叹了口气作惋惜状,“只可惜——” 我知道他陡然停住那是在吊我胃口,我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下了套等着我钻,拼命想忍住不问,到底还是没忍住。唉,好奇心,实在要不得。 “可惜什么?” “只可惜子服姑娘未能审时度势把握机会,倘若姑娘今夜留在陛下寝室中,待到天明便会扶摇直上贵为夫人。届时便是司马洛,也要向姑娘行这臣下之礼。” 为了加强效果,他居然就真的躬身向我行了一礼,态度极其的玩世不恭,甚至夸张到带了几分滑稽,滑稽得讽刺。 而我,就是他讽刺的对象。 我要是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就不姓颜! 不对,应该是——二十世纪不姓颜,西汉年间不姓廉! 我故作妩mei地向他嫣然一笑,一字一字yao牙切齿地笑:“多谢大人提醒。大人说得极是,奴婢就是奴婢,自然比不上大人深谙审时度势之道。该是子服做一辈子奴婢,浮云终究上不了青天。不似大人扶摇直上位极人臣,享尽荣华一生显贵。” 我自己都闹不清楚,为什么这样一个风清月明的美好夜晚,我会和司马洛这样一个旷古绝今的帅哥美男,跟这儿未央宫前,像一对打了无数解不开死结的冤家似的,皮笑肉不笑地死掐,专捡对方的疼处掐。 掐到最后,我反败为胜,将了司马洛一军,把他将死在那儿,bai皙面上阵红阵青,濒临爆发的边缘。恼怒中依稀仿佛还掺入了某种程度类似受伤的表情。 正是这种表情,让我心中生出些许悔意,也许我真的过份了,我根本是在变相地嘲讽司马洛巴结天子媚主求荣。 偶然闲谈,曾听魏夫人说起朝中有不少大臣对司马洛不满,攻击他最多的恰恰是他犹胜红妆的容貌,言辞激烈的甚至直指司马洛为宣帝nan宠。我好像是真的掐到了司马洛的死**。 说心里话,我不相信司马洛会是汉宣帝的nan宠。尽管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将“nan宠”这一称号冠在司马洛的头上,那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我觉得我应该为自己无心中侮辱了他的人格向他道歉。 我跟自己说,那是因为在目前这个地方目前这个时间惹毛了司马洛,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我必须向他低头抚平他的怒气。仅仅如此,并不是我起了什么见鬼的同情心,进而想要去安慰他那受伤的表情。 啧啧,那小模样我见犹怜的,不做nan宠还真可惜了。 收起这些胡思乱想,我抢在司马洛翻脸之前屈膝一福,“奴婢妄言了,奴婢只是个奴婢,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倘若方才有得罪之处,还请司马大人别跟奴婢一般计较。” 司马洛总算缓过了这口气,待我却冷漠了许多,“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是司马洛逾越了。以后倘有不周之处还要请姑娘多多担待,勿与司马洛一般见识才是。” 我不喜欢他说话那语气,比刚才那玩世不恭更讨厌。既然话不投机,没道理继续浪费口水浪费时间浪费jing神。 “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告退。” 故意不去看司马洛的脸,我低着头绕过他走向前去。 “子服——” 不由自主心下异样,这是司马洛第一次省却“姑娘”的客套称谓,直呼我的名字,而且很该死地把我的名字念得这样好听。 强作平静无波,“大人唤奴婢,不知还有何见教?” 司马洛走近我,我感到了威胁,往后退。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想这话同样适用于男人,此时的司马洛既没有玩世不恭,也并非冷漠孤傲,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把我当一个朋友一个故人以诚相待。 “适才于外间听得不甚清楚,未知司马洛可有这个荣幸,请姑娘再为洛吟唱一次《别离歌》?” 他的眼睛很真诚,真诚得我心情大好,好得我又想捉弄他。 “司马大人,所谓别离歌,当为别离而歌。等到大人遭遇别离之时,奴婢自然会将此曲献给大人。” 嘿嘿,等到你死了老婆或者老婆跟人跑了的时候,我一定会大唱特唱,在你的伤痛处来来回回撒上十七八斤咸盐。 用魏夫人苦心训练出来的华尔兹舞步,我翩然离去,把司马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走得快到宣室殿正门了,我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扯了那许多闲话,却把最重要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我居然没问司马洛,他将苏云昭葬在了什么地方。 有心转回去,想一想还是算了,等以后我出了宫,再去问他也不迟。反正司马洛是长安城的名人,他的府邸应该不会难找。 当务之急,应当是尽快找个内侍,叫他去请崔怀,让崔怀派车送我回长乐宫,向上官小太后汇报工作。 我正想着崔怀呢,冷不丁见他还守在宣室殿外,看我这么快就出来了,呆了一呆。 不过此人心思深沉,并不追问,召来内侍扶我上了马车。 被司马洛半路一搅和,耽搁了时辰,我回到长信殿求见太后的时候已是深夜。 照常理,太后该已就寝,在宫中这些做主子的,睡觉皇帝大,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明儿早上她睡饱了再说。 但我知道,今天晚上我一定得见那小太后一面,以此向她证明我并没有在宣帝寝宫过夜,而且那小太后在没等到我回来之前,肯定是睡不着的。 果不其然,当长信宫的内侍循例要打发我走的时候,上官太后立刻急不可待地在里面发了话。 “是子服么?让她进来吧。” 我走进去,上官太后一身宫装穿得整整齐齐,当真尚未就寝。 于是乎,我向她磕头行礼,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掐头去尾叙述了一遍。 上官太后非常之满意,尤其满意我的及时回返。 终于安了心,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唉,mei女就是mei女,连打个呵欠都是这么地赏心悦目,优雅中透出些许少女活泼跳tuo的本性。 跟上官太后相处了这些日子,我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轻快表情。成天价太后太后地叫着,我已经差不多快真的把她当成四五十岁的老太太。 “孤倦了,子服你也回吧,你的功劳孤给你记下了。” 我谦逊了几句退出她的寝室,回到自己屋子。 全身虚tuo地瘫在chuang上,累,真累,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累到快挂了。 闭上眼,司马洛的脸、宣帝的脸、上官太后的脸,却交替着出现,轮番折腾着我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高速运转的大脑紧张成了惯性,怎么也停不下来。 看来今夜我是甭想睡个安稳觉了,索性睁开眼睛,望着屋梁,涌上心头的第一个疑问——司马洛这家伙是吃错什么药了?我又没招他惹他,他干嘛无端端地对我冷嘲冷讽?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皇帝,奇怪的太后,奇怪的皇宫。 不过,只要再忍耐几天,我就可以跟这些所有的奇怪不,应该是中文意思——永不再见。 最新全本:、、、、、、、、、、 22. 二十二 棋差一着 我不是没担心过,担心节外生枝、棋差一着。//.qb5/ 但是事情虽然一波三折,却还是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顺利地发展着。 次日,宣帝一扫阴霾,神清气爽地上了朝,回头又来长乐宫请安,和上官太后闲话家常,神情举止跟没事人似的。 宣帝前脚走人,后脚太皇太后便召我过去,赏赐这个赏赐那个,似凤心大悦,可出宫一事却只字不提。 她不提,我也不敢提,害怕弄巧成拙。 有时想想,在宫中过活,甚至还不如武侠小说里,那些刀头tian血的江湖人物。同样是提着脑袋做人,人家起码还可以快意恩仇,不像我这种任人差遣的奴婢,永永远远得夹起尾巴,窝窝囊囊地过日子,每走一步,问什么,答什么,全都要前思后想、反复掂量。 总算上官太后还有点良心,没让我担心太久,大约是在那以后的第三天,用过午膳,太皇太后斜倚在榻上,听魏夫人弹琴,她遣退了其他宫人,只留我一人,从旁侍候斟茶递水。 我以为,汉朝的曲子就是为这些贵族夫人催眠而作,这有一声没一声,节奏慢慢吞吞、懒懒散散的,听得站在边上的我都倦意朦胧、昏昏yu睡。 冷不丁,半闭着眼的太皇太后蓦地出声唤我:“子服——” 顿时醒了瞌睡,赶紧地把手中的茶杯递过去,太皇太后接过来抿着红唇,只喝了一口,便放下。我又赶紧地拿走,搁在案上,见她像是周身酸麻似的微伸双臂,再赶紧地靠上去,给她捏胳膊捶肩膀。 亏得从前我干的是销售,眼力劲儿十足,否则我还真胜任不了这服侍人的差事。 太皇太后舒服地眯缝着眼,道:“子服是越来越乖巧伶俐、讨人喜欢了,孤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放你出宫。” 我闻言一惊,按摩的手指随之停下。 上官太后立时察觉,“怎么?子服不愿待在孤的身边么?” 我这才醒悟,这小太后刚才根本就是在试探我,可我该怎么回答呢,她究竟是想让我离开,还是不愿让我离开? 我私下里揣摩着上官太后的脸色,只是后者面上一迳平淡如水、阴晴难测。 正犹豫不决,忽听上官太后又道,“前日陛下来看我,特别问起子服。陛下对子服的歌艺可是赞赏有加。” 魏夫人的琴音陡然一顿,我下意识地看向她,发现她也在看我。 上官太后亦讶异地望了魏夫人一眼,魏夫人站起身,“和田走神了,太后恕罪。” “罢了。”上官太后摆了摆手,“和田你先退至门外,孤有话要单独问问子服。” 魏夫人应了一声是,我原本巴望着,她临走前给我个眼神之类的暗示,可她却是默然垂首、退到门外,跨出门槛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我和上官太后两个人。 上官太后倒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子服,从第一次见你,你就十分合孤的眼缘。事到如今,孤不妨对你实话实说,孤之所以令魏夫人收你为弟子,对你百般栽培,原就是要把你献给陛下。” 我竭力作诚惶诚恐状,“奴婢无才无貌,粗鄙鲁钝,绝不敢作此妄想。” 上官太后略带嘲弄地笑了笑,“现在不是要你作此妄想,而是孤命你作此妄想,孤也是没有料到,你与陛下相处不过几个时辰,竟能令得陛下对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糟糕糟糕,千算万算,算漏了汉宣帝那多情的性子。好比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或者正是我的拒绝,才让汉宣帝对我越发产生了兴趣。 耳边上官太后续道:“孤不妨再告诉你,陛下当着我的面夸赞一名女子,这是头一次。既然陛下对子服印象极佳,再有孤为子服铺路引荐,何愁他日不能得蒙圣宠、飞上枝头?” 眼看着,上官太后自说自话又要替我一语定终身,我立马慌了手脚,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太皇太后,奴婢——” 上官太后忽地抬手阻止我说下去,扬声向外:“和田,你进来吧。” 魏夫人答应着推门入内,见我跪在地上,意外之色一闪而逝,恭恭敬敬地躬身朝向上官太后,“太后有何吩咐?” 上官太后幽幽地轻叹一声道:“和田,依你之见,孤应该如何安置子服?若是不放她走,子服的娘亲又实在可怜;若是放她走,陛下和孤便再也听不到如此美妙的歌声了,未免可惜了。” 魏夫人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上官太后,说:“和田自幼丧母,深知子yu养而亲不在之伤痛,何况——” 上官太后接道:“何况孤已然答应子服令其返乡,孤怎可食言。和田,是否此意?” 魏夫人眉间似慌了慌,“和田不敢。” 上官太后却并未动怒,又沉吟片刻,终下决定,“好吧,孤便赐子服,黄金白银各二十两,即日离宫。” 我高兴坏了,生怕她返悔,连忙欢天喜地磕头谢恩,“多谢太皇太后成全,子服与娘亲铭感五内,矢志不忘太后恩德。” 见我真心实意地谢恩,上官太后反而呆住了,愣愣地道:“看来,你是真的,心不在宫内。你居然真的,心不在宫内!” 继而仿佛怒其不争似的寒了声调。 “孤真不知,应该夸你至孝,抑或骂你愚蠢。你可知倘若得到封赏,于你niang亲、于你家中、甚而于你族人,将是何等的荣耀。将来你若为陛下诞下子嗣,此荣耀甚可延及子孙、几世显贵。” 无奈我依然冥顽不灵,“奴婢卑jian,不敢痴心妄想。即便能够陪伴圣驾,以奴婢之姿,亦无法得到陛下欢心,只怕最终还是会辜负太皇太后美意。” 上官太后已然敛去怒意,只是奇怪地看着我。 “孤入宫十载,从未见过如子服这般令孤费解之人。人虽贵有自知之明,可子服的自知之明,却是有得过了头。”意兴阑珊地挥手,“算了,你走吧,或许,孤是应该让你走的。” 我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告退,上官太后略一颔首,向魏夫人道:“和田,好歹你和子服师徒一场,就由你送她出宫。” 退出偏殿之前,我最后看了上官太后一眼,看见她以手支额,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 不由得可怜起这个年方十六的太皇太后,在她的心里,想不想离开皇宫呢?这个皇宫活埋了她的青春,却住着她所爱的人。 * 有惊无险,快到西宫门。 魏夫人停住脚步,“子服,我就送你到这里,你一路保重。”又递给我一件物什,酷似玉牌“将来若有难处,拿着这个,去找御史大夫魏明远魏大人,他是我娘家的表兄。看在我的面上,他会尽力帮你。” 如果说我对皇宫还有一丝不舍,那么这一丝不舍便是来自于魏夫人。 “夫人,你对子服的好,子服永远都记在心里。” 魏夫人淡淡一笑,“走吧,该走的时候切莫迟疑,不是每个人都有子服的幸运。” 我猜,魏夫人指的,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我想安慰她,却明白,我根本安慰不了她。 只能向前走,不敢回头,怕看见魏夫人那忧伤的目光。 可是—— 我不回头,却有人拼命拼命地叫我,叫我回头。 “子服姑娘,子服姑娘,慢行一步!” 我转身,一辆马车扬起漫天尘土,向我驰来。 到得近前,尚未停稳,三四个内侍争先恐后跳下马车,为首的那个长长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来得及。否则叫我如何向掖庭令大人交代。” 我骤生不祥之兆,勉强问道:“未知掖庭令大人召子服何事?奴婢蒙太皇太后恩准,即日离宫返乡。难道掖庭令大人不知道么?” 那个死太监贼贼一笑,“子服姑娘你是走不成了。”假模假样地,清了清那人妖嗓子,端起传旨的架子,“奉陛下口谕,召廉子服宣室觐见。” 知道我听到这句话什么感觉吗?好比一跤从天堂摔进地狱。那一瞬间,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内侍谄媚巴结地一伸左手,“子服姑娘,请吧,陛下等着你呢。” 魏夫人同情地走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顺势在我耳边低声道:“子服,天意如此,也只有认命了。” 天意?认命? 我要是认命,这会子恐怕已经被那个猪头阿三虐待死了。或者关在冰冷阴暗的暴室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向那领头的太监道:“如此,容奴婢向太皇太后回禀一声,再随诸位去未央宫。” 那太监点点头,我慢慢腾腾地跟在那几个内侍和魏夫人身后,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应对之策。 正经过莲花池,时近深秋,池子里花残叶败,一派潦落之景。望着那碧幽幽的池水,我忽地心生一计。 当下便要依计行事,不着痕迹地靠近池边,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我直打寒颤,眼看着怕是就要入冬了。 想了又想,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寒意森森,始终狠不下心肠。 “子服姑娘,你在磨蹭什么呢?赶紧的,若是耽搁久了去得迟了,陛下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罢了,罢了,不成功便成仁!不自由,勿宁死! 我嘴里敷衍地答应着,等到那群内侍转过身去,魏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心一横,眼一闭,鼻子一捏,深吸一口气,然后假意脚下一滑,尖叫一声,一头栽进了那荷花池中。 那位看文看得头上冒水的朋友,非常地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尽量不用长的句子,抱歉,谢谢你的提醒 最新全本:、、、、、、、、、、 23. 二十三 缓兵之计上 事先声明,我虽然跳了河,却不是想寻死,尽管老天好像总要跟我作对,把我往绝路上逼。\\、qb5// 我只不过想来个缓兵之计,制造一起失足落水事件。 他汉宣帝召见我,不就是想听我唱歌吗?好啊,那我就在眼下这个低温天气,在这已然刺骨的冷水池,泡上十几二十分钟,泡出个感冒伤风、卧床不起,外加哑了嗓子,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召见我。 我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不错,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做了心理准备,但那池水的寒度超过了我的想象,像成千上万的细针,透过湿的衣服,刺着我的皮肤,冻到麻木。 可我yao牙忍着,屏住呼吸,任由身ti沉向池底。 我得多冻一会儿,多冻上一分钟,便能多加一分保险,保证我会生一场,够得上“严重”级别的大病。 直到哆嗦得实在受不了,上牙床快磕碎了下牙床,我才挣扎着向水面游去。 忽然发现,我错过最佳的保命时机。 上学时每年一度的校运动会,我曾经拿过无数的游泳奖牌,是公认的水中皇后。这也是我敢兵行险着的一个主要原因。 但是此刻,远不是穿着比基尼,在温暖的室内游泳池里嬉戏。该死的汉朝裙子,又厚又窄,湿答答地裹在腿上。那些所谓的蛙泳、蝶泳、自由泳,根本就没有施展的空间,加上水底蔓草纠结,一不小心就给缠了个满手满臂。 肺里储存的空气严重不足,我感到了一阵阵的窒息和晕眩,以及——死亡的恐惧。 我开始发慌,沉沉的脑袋像塞了个定时炸弹似的,随时随地有炸开的危险。 偏偏祸不单行,这个时候,左腿的肌肉突然酸麻得不听使唤。我意识到,我可能是遇到了游泳的人最怕遇到的情况,小腿抽筋。 人在生死关头,想到的是什么? 不知道别人是这样,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特别的不真实,像清晨将醒未醒时,做着的一场梦。 也许,我的确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我怎么会好好地开着车,开到了西汉? 说不定,等我睡过这一觉,再睁开眼,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二零一零年的医院,美丽的白衣天使,好闻的消毒水味,还有可爱的警察叔叔,在等着通知我,要扣我的分、吊我的驾照。 多么美好的一切! 这样的想象you惑了我,让我彻底地放弃了挣扎,好累,好累,我要睡了,要睡了…… 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拽住我的腕子,拖着我往上游,我恐怕真的就睡过去了。 或许走运,tuo离汉朝,回到现代。或许不走运,就此与世长辞。 那么,我到底是应该感激这个救我的人,还是应该憎恨他? 在乍逢生机的那一刻,我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抓那人的胳膊,双脚蹬着向上,借着上浮之力,反抱住那人的身ti,抱得死紧死紧。 虽然神智还不是太清醒,但潜意识告诉我,我抱着的是希望,活着的希望。 可能是我抱得太紧了,那人猝不及防之下,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出抓着我腕子的手,试图推开我,但我死都不放。 当一个人的求生渴望是那样热切的时候,力气会大得出奇,仿佛天赐神力,那个人非但没摆tuo我,反而在跟我拉扯之时,被我连累得一齐下沉。 那人似着了恼,揪着我的一把头发,甩了开去。 我吃痛,松开手,空虚的双臂,因感受不到那人的存在,绝望地拍打着池水。 忽然,身ti被人从后面以一双铁臂箍住,动弹不得。接着耳边有热气喷来,听见一声低喝:“想活命的话,就别乱动!” 不由心中狂喜,原来他没有撇下我一走了之! 害怕再激怒了那人,我乖乖地垂下手臂,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这下子,反倒放松下来,将头靠在那人xiong口,他的xiong口有节奏地起伏着,呼吸萦绕在我的脸侧,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踏实。 原来,什么也不想,单纯地依靠着一个男人,是这样舒服,这样安心。 可能是觉察到了我的依赖与眷恋,勾起了那人的某种怜爱、男人对柔弱女子天生的怜爱之心,他略略松了手臂的力度。 我趁势转过身子,再一次抱着他,贪婪地汲取那令人心安的温暖,脸颊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他一下一下平稳的心跳。 那人也没有反抗,甚而意似抚慰地,用手掌摩裟了一下我披散开来的长发。 脚xia身周不时水流翻涌,我们俩应当是慢慢地往水面去了。 我想我肯定是舒服得过了头,居然在这上升的过程中,枕着那人的xiong膛睡着了。 这回是真的睡着了。注意,是睡着,不是睡过去,更不是晕过去。 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第二十三章的下集,我会在下下午的时候上传到后台,请喜欢看小说的筒子们,多送点金砖和分分给我哦,如果不喜欢,也请留言告诉我 最新全本:、、、、、、、、、、 24. 二十三 缓兵之计下 再次有了意识,睁开眼睛,我自然不是躺在医院的病房,而是长乐宫我自己的屋子里。全/本\小/说\网 “菩萨保佑,子服,你终于醒了!” 在床边大惊小怪大呼小叫聒噪着的,是信铃,长信殿的侍婢。 “信铃” 我勉强支撑着仰起脸叫她,信铃对我眉开眼笑,“子服,你等着,我去告诉魏夫人去。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可把魏夫人担心坏了。” 这些日子?难道我这一睡便睡了很久么? “信铃,我——” 刚想问她我究竟昏了多少天,哪晓得那小妮子已然跟只兔子似的一蹦三跳,跑出屋子找魏夫人报喜去了。 我无可奈何,重新躺回到枕头上。发觉这原本睡惯了的枕头,如今却是这样硬邦邦地硌着脖子,怎么换姿势都觉着不舒服。情不自jin怀念起,水中那个人肉抱枕。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略显零乱急促的脚步,我闻声正要坐起来,魏夫人那张年青姣好的面容已跃入眼帘,眉梢眼底,掩饰不住的喜悦。 魏夫人如释重负,“子服,你可算是醒了。” 信铃在旁快嘴快舌地插道:“子服,你运气真好,几个太医都说你活不成了,你愣是没死掉。想来是你命不该绝吧。现在好了,否极泰来,子服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会吧,我不过是在冷水里泡了一小会儿,至于几个太医一致宣判我死刑?这汉朝的医疗水准未免也太低了一点吧。 魏夫人嗔怪地瞪了信铃一眼,“好了,好了,多嘴的丫头,子服刚醒,你就来吵她。还忤在这里做甚?还不去给子服端药?” 信铃撅起小嘴,一路走一路嘀咕:“人家也是替子服高兴嘛。魏夫人就是偏心子服。” 看着魏夫人和信铃,我有些愣愣地回不了神。 怎么我昏迷了几天,世界就变了个样?这要以前,高高在上的魏夫人绝不会用这种略带纵容的语气,跟信铃这样一个侍婢说话。 对于信铃的放肆言行,魏夫人居然好脾气地在笑。 “这个信铃,真是给了她三分颜色,她便开起了染房。不过这阵子多亏有她,日日夜夜守在你的床前。子服,你这次平安tuo险,真要谢谢信铃。” 信铃? 我又是一呆,说老实话,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以前魏夫人体罚我的时候,属她笑得最凶。却没想到这嗜好幸灾乐祸的小丫头,竟然糊里糊涂,就成了我救命恩人中的一个。 不过,按照宫中规矩,以我的身份,是没道理惊动几位太医会诊,更别说调侍婢来伺候。 似看出了我的疑问,魏夫人说:“信铃是太皇太后特意调过来服侍子服你的,还有一个小沅,想是这会子上太医署给你拿药去了。” 太皇太后?那小妒妇? 她没理由对我这么好啊,居然一下子派了两个人来照顾我。 “子服——”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见魏夫人收起笑容,极其严肃地看着我,“子服,我问你,你信不信得过我?” “夫人说哪里话,夫人对奴婢恩同再造推心置腹,奴婢不相信夫人,又该相信谁?” “那好,你老实告诉我,你心心念念地要出宫,是否并不仅仅为了你niang?是否——” 魏夫人下意识地看向门外,门外空无一人,依旧不放心,压低了喉咙续道,“是否宫外有人在等着你?” 我可能是泡水泡狠了,泡得智商退了步,一时没反应过来,“夫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等我?谁在等我?” 魏夫人的表情接近于沉痛,“子服,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隐瞒?你若非心有所属,又何至于要寻死?我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地烈性子——” 我差一点喷饭,要了老命了。搞了半天,敢情这魏夫人是以为,我曾经跟某某人私订终身,完了汉宣帝要召我侍qin,我为了那个某某人,所以要以死殉情。 这倒是古代宫廷中皇帝演反一号的经典悲剧戏码。 那边厢,魏夫人还在继续沉痛地哀叹,外加苦口婆心地劝导,叫我这个“悲情女主角”认清现实,接受“反一号”,忘了“男一号” “子服,你要明白,一入宫门——” 我接过她的话,拽了两句文:“夫人是否要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魏夫人转过脸,看见我笑意盈盈,表情有点傻。才女要是犯起傻来,那模样格外傻得可爱。 “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朝她俏皮地一吐she头,“只是子服的萧郎,连子服都还没见呢。” 魏夫人眼皮连眨了十几二十下,才会过意来。 “难道——你当真只是失足落水?怎会有这等巧事?偏偏在你离宫之时,陛下宣召。偏偏陛下宣召之时,你又落水?” 我撒谎撒得毫不心虚,“子服也说不清楚,只是听闻陛下宣召,心乱如麻,想来没留意脚下,偏生无巧不巧滑了一跤,跌进了池子里。 却仍旧做贼心虚,“怎么?是陛下,还是太皇太后,怀疑子服么?那奴婢可真是冤枉了。” 好在魏夫人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这只是我心中疑虑,并未对人言讲。陛下和太皇太后倒没说什么,太皇太后只叹了句可惜,至于陛下——” 魏夫人顿了一顿,眼神耐人寻味。 “看来陛下对子服不是一般的关爱,子服救起之后,陛下闻知特为子服破格降旨,急召太医诊治。” 请喜欢看小说的筒子们,多送点金砖和分分给我哦,如果不喜欢,也请留言告诉我,有批评才有进步嘛 最新全本:、、、、、、、、、、 25. 二十四 一拖再拖 一听说是汉宣帝为我召的太医,我暗暗叫苦。\.qΒ5、c0m\\我甘冒奇险,孤注一掷,甚至不惜到鬼门关前去打了个转,可不是为了,让那汉宣帝来心疼我的。 无奈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魏夫人仿佛还想说什么,终究yu言又止。 帮我掖了掖被角,“子服勿需多想,当务之急当是先养好身子,这才不枉司马大人救你一场。” “司马大人?” 司马洛?救我的那个人是司马洛? 兀自不愿相信,我不死心地向魏夫人进一步求证:“夫人说的是哪一位司马大人?” “自然是光碌大夫司马洛司马大人。那日子服落水,吓得我是魂飞魄散,偏巧几个内侍全都不会水,若非司马大人奉命觐见太后正好经过,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提起当初,魏夫人仍是心有余悸。 真的是他! 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是不由自主回想起,水中相拥的那一幕。 当下懊恼不已,怎么偏偏是这个自大狂。我居然还像只八爪章鱼似的,缠住他不放,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早知如此,我宁可淹死在那池子里,当个冤枉水鬼。 只有这样懊恼着,才能忽略心底深处那一丝悸动。 是的,是应该忽略的,目前我最应该关心的,不是谁救了我,司马洛其他什么人也好。我何必管他在经历了那次落水事件之后,对我是何观感。 那池下的互相偎依,怜爱地摩挲我的头发,无比心安的温暖,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应该统统忘了的。 不过是生死一线的错觉罢了。像司马洛那般光芒四射的人物,或许会让人狂热地迷恋,却永远不会予人踏实的温暖。 说到温暖,较为柔和的汉宣帝比司马洛,更具有迷惑性。 现在,我大概已经成了整个长乐宫、整个掖庭、整个皇宫,那些宫女们又羡又嫉的对象。 因为我因祸得福,得到了汉宣帝格外的眷顾。特别为我召太医,赐药材。又令掖庭中最有权势的掖庭令崔怀,亲身前来探望。 这是何等的荣宠,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如果我告诉她们,我并不希罕这份眷顾,甚至惧之如洪水猛兽。我愿意用皇帝的荣宠,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交换。从此只做一个安安份份的宫女,静待下一个出宫的机会。 我想恐怕没有谁会相信,或者以为我在矫情炫耀,或者干脆以为我疯了。 矫情也好,疯了也罢,即便有人信了我的疯话,同意交换,我又该怎样把这龙恩换给她? 皇帝的恩宠,没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是盼也盼不来。等落到了你头上,你同样也是推都推不掉。 但我并不打算就此顺从,谢恩受宠。 没错,我确实推不掉那恩宠,但我可以拖。拖到汉宣帝对我的新鲜感渐渐褪去,拖到他再也记不起,宫中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有把握,我一定能够拖到那一天。 归根究底,我和汉宣帝,不过一面之缘。纵然我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可一个人的好奇往往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皇帝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多的是环肥燕瘦绝色佳人,她们的温柔多情,她们的jiao媚明艳,久而久之,自然会一点一点抹去,抹去汉宣帝对廉子服那微乎其微的一点记忆。 因此,一个皇帝对人的好,尤其是对女人的好,好似建在流沙上的城堡。最经不起的,就是时间的考验。 其实,要说对我好,这宫中对我最好的男子,不是汉宣帝,更不是司马洛,而是安阳郡王刘平康,那个少年小王爷。 也许,一个孩子对你的好,才能算得上真心实意,不带任何条件。 “子服,你怎地越来越消瘦?咳嗽的毛病也老不见好,你到底有没有吃我带给你的那些补药?” 安阳王坐在我的床前,孩子气地拧起那两条已略显英气的眉毛,不无忧虑地望着我。 我刚溺水生病那阵子,刘平康正巧回了他的封地安阳。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天,这小王爷莽莽撞撞地冲进了我的屋子,瞧他那紧张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陡然病情恶化,即将不久于人世。 他的后头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捧着、腋下夹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装的全是些人参当归之类的补品。 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每一次来长乐宫,都是成堆成堆,往我这儿搬。我看这小子不把我补得流鼻血,是绝不罢休。 不过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这才是我想要的温暖。 那个没心肝的司马洛,救了我又怎样?我病了这么久,他可是一直地不闻不问,就算不方便来看我,好歹你也跟信铃、小沅她们打听打听我的近况。 倒是听说他来了几回长乐宫,枉费我拐弯抹角地套信铃她们的话,却套不出半点他司马大人关心我的迹象。 摇摇头,摇掉脑子里那张,堪比狐狸jing投胎的英俊脸孔。我颜雨可不会做那种自寻烦恼、自作多情的蠢事。 刘平康仍旧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抱怨,抱怨太医署的那群庸医,抱怨我身边的人对我照顾不周。 这时,信铃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不服气地打断他道:“康王殿下,讲话可要凭良心,奴婢什么时候怠慢过子服?不是奴婢居功,若非奴婢尽心尽意衣不解带,子服怕是还没这么快能醒过来呢?” 这丫头,我醒了多久,就听她强调了多久,日日耳提面命,叫我不能忘了她这活命大恩。 那刘平康就是个纸老虎,只要和他混熟了,或者你对了他的脾气,就算跟他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他也不会生气。 信铃恰恰都符合了这两项条件。所以,堂堂一个郡王居然对个宫女,涎着脸讪笑,“我知道信铃你是劳苦功高,将来子服痊愈,本王一定重重地打赏你。” 信铃还不领情,“奴婢才不希罕殿下赏赐。殿下还是快去长信宫吧,太皇太后正在寻你,说是王爷既到了长乐宫,为何迟迟不来请安?” 刘平康一拍脑袋,“糟糕糟糕,我只顾着来瞧子服,倒把太皇太后给忘了。”冒冒失失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跑,差点叫脚下的凳子绊了个跟头。 跑到门口,又忽地止步,回头向我:“子服,你等着,我见完了太皇太后再来找你。我——” 说到这里蓦地神情忸怩,下意识朝信铃望了望,声音陡然小了下去,跟蚊子哼哼似的,“我,还有话要问你。” 复转身向外跑,不知道是心慌还是怎么的,一不留神又被门槛绊到,也亏得他平衡感不错,跌跌撞撞地居然稳住了身形,愣没摔倒。 信铃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子服,跟着你就是有乐子瞧,以前只知道安阳王尊贵无比,却不晓得他还这般有趣。” 我抿唇,微笑不语。 信铃自个儿乐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在药凉之前记起了她的任务,上前几步把药碗递给我。 “叫安阳王这一闹,差点耽误了子服吃药。” 我接过药碗,端在手里,看着信铃。 信铃也在看着我,满是关切之色,“康王殿下倒是也没说错,子服这病不过感染风寒,吃了这么多服药却总不见好,实在让人担心。” 我不答,暗自寻思着这一回该编个什么借口打发信铃离开。 没想到信铃此次,竟然不用我浪费脑细胞,自动自发给我送上一个现成的理由,她皱着眉头问我:“小沅呢?她去了哪儿?” 我说不知道,从吃了午饭就没见着小沅。 信铃顿时火冒三丈。 “这个死丫头,我明明告诉她,我要煎药,叫她先过来照顾你,把康王殿下昨日捎来的雪梨,削一个给你尝尝。她倒好,不知又躲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这个小沅,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 我心知肚明,这怪不得小沅。起初她待我,虽不及信铃体贴,倒也不像现在这般漠不关心。 那个时候,掖庭令崔怀还时不时地来瞧我。后来,我的病一直没有起色,他便来得少了,只是偶尔派人过来一趟,问问病况。至于现在,却是连个差遣的人也鲜少见了。 看来我的拖延政策开始奏效了,这崔怀好比是宣帝的代言人。他态度的转变,恰恰代表着汉宣帝的转变。宣帝正在慢慢地遗忘,忘了廉子服这个人。 而皇帝对我的态度,便是宫中众人对我态度的一个风向标。既然皇帝都快忘了我了,小沅又何必再花费气力,来讨好和她同等身份的我。 也正是如此,才对比出信铃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是这样的难能可贵。 信铃还在发狠,气虎虎地要去寻小沅算帐。 我本想劝她来着,再转念一想,她这一出去,岂不是正中我下怀,所以也没拦她,只在她临到门边叫住她。 “信铃,找着小沅别跟她吵。为了我,不值得。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你。” 信铃没料到我突然会讲出这样一番感性的话来,居然还挺不好意思,百年难得一见地羞怯起来。 “子服,你快别这么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虽然以前我经常拿你取笑,其实我心里是喜欢你的。你唱歌好听,故事也讲得好听。有时候我还偷偷藏在外面,听你给康王殿下讲那个猴子jing的故事。子服,你要是真想报答我,改天等你病好了,你就把那个猴子jing的事,从头到尾讲给我听。我每次都听了个半拉子,可馋死我了。” 我更没料到信铃讲的话竟比我感性十倍,喜欢我?呵,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有女人说喜欢我。 想不到我来了汉代,人缘倒是比从前好了很多。先有苏云昭,再有魏夫人,现在又有信铃,还有,还有——阿满。 阿满见死不救,没在宣帝面前替我作证,起先要说我不怨阿满,那是假话。但后来想想,不管怎样,阿满总帮了我许多。况且那个时候,即使她挺身而出,说了实情,也一样于事无补,不过白白地又连累了她。 这样想着,也就心平气和了。不晓得阿满过得好不好,那个张美人还有没有动不动就挑她的刺、找她麻烦。 信铃走后,我东想西想的,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到回过神,手里药汤早就凉了。 冲着那黑漆漆的苦药撇了撇嘴,我穿鞋下床,忍着咳嗽,从床底拖出一个小瓦罐,掀起盖子,把碗里的药倒了进去。 最新全本:、、、、、、、、、、 26. 二十五 被人撞破 就像信铃说的,我只不过是感染风寒,没道理吃了这么多服药还不见起色。.qВ5\ 不是太医昏庸开错了药方,而是我从来就没有吃过那药。 这就是我久病不愈的真正原因,我拖着不见汉宣帝的唯一办法。 这瓦罐里装着的,不仅是我一日三次的药,还有安阳王送来的人参补品。 稍稍掂了掂,沉沉的份量,怕是又快满了。 唉,信铃这小妮子实在热心地过了头,见我一直病着,那些汤汤水水越发送得勤快。害得我三不五时,便要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爬起来,找个没人的空档,偷偷地溜出去,倒了瓦罐里的药,彻底毁尸灭迹。 不敢直接倒在院子里,害怕被人发现,惹来怀疑。毕竟那一股子药味冲鼻得很,很难掩人耳目。 好在,我住的屋子较为偏远,是拐角的最后一间,走上不久,便有一道侧门,通向长信宫外。 外面,是一片废弃的林子,把药倒在林子里,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临到傍晚,信铃忙着替我张罗晚饭去了。小沅自然没那个闲心,陪我这个没得宠便已失宠的宫婢。 屋子里又剩我一个人,是个销毁证据的好时机。 我起了床,草草地披了件长袍,吃力地抱起瓦罐,出了门。 这个时辰,基本上没什么人在这后院走动。大部分,都在正殿忙着,侍候太皇太后用晚膳。所以基本上,我不用担心,会突然冒出谁,撞破了我的好事。 尽管如此,开那扇侧门的时候,我依然保持谨慎,门里门外四处望了望,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和前几次一样,四周空无一人。 我应该是松了口气的,可心里却是越发地紧张。偏偏,浑身上下ruan绵绵地使不上力气。 伤风感冒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我拖着不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终是伤了身ti的元气。只走这几步路,便已上气不接下气,咳喘连连。肺里像装了个鼓风机似的,呼哧呼哧个没完。 的,别是真咳出个肺痨来了。在古代那可是个不治之症,我纵然不愿耗在宫里受活罪,但我宁可活着受罪,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看来明天还是得吃上一两剂药的。但不知汉宣帝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万一这头我病好了,他哪天心血来潮,又记起我来。只怕到时,便不是简简单单跳次河,就能解决得了。 再灵光的招数,也不能连着使两次,再蠢笨的人,也不会连着上两次当。 我一边靠在门板上喘粗气,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那个,害我落到如斯田地的破皇帝。 本打算只是闭上眼歇一会儿,没想到猛然间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两手一软,瓦罐啪地摔到地上,在这寂静的后院黄昏,发出不亚似于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我立时骇然一惊,面无人色,抖抖索索地左右张望。 回廊尽处一片宁静,并无任何人闻声而来的迹象。 狂跳的心,终于战战兢兢回归原位。忍不住仰面向天作了一揖,说了声“阿弥陀佛”,又在xiong前划了个十字,默念了句“阿门”。 我一定是给这皇宫折腾得神经错乱了。要不然干嘛东西宗教不分地乱拜神仙,拜了佛祖拜耶酥。 管他呢,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希望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西天诸神、耶酥基督,统统都来保佑我,保佑我长命百岁,并且在长命百岁之前,平安逃出眼前这个牢笼。 拜完了神祷完了告,我低下头去,看着我那溅了一身药汁的衣裳和一地的瓦瓷碎片,发了愁。 该如何善后呢?如果有宫人或内侍,发现了这地上的药汤残迹,那我不是穿了帮吗?长信宫里,目前似乎就我一个人在喝药。 我蹲xia身子,捡那地上瓦罐碎片。不管怎样,先消灭了这些直接证据再说。 至于那些汤药汁,唉,如今只能希望,今晚不会有谁跑到这侧门来。经过一夜的蒸发,明天早上,应该就会瞧不出痕迹来了。 我一面捡,一面七上八下地盘算。也许一心真的不可二用,稍不注意,手便给那碎瓦划拉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泉涌而出。 我条件反射地痛呼出声。与此同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在我的后面的不远处响起。听起来有点像,衣物与柱子摩擦而发出的窸窣之声。 吓得我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登即忘了疼痛,神经质地喊道:“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晚间越发急促的风声。 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感觉中那发声之处。目中所及,除了死物还是死物。却不知那些死物的后面,会不会真的藏了一个活人。 然后,一向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我,我已经在慢慢地接近那个人。我甚至感觉得到,那风声中混合了那人呼出的空气—— 便在这时,隐隐约约一个熟悉的呼唤声,自前处传入我的耳中。 “子服,子服,你在哪里?” 是安阳王! 再顾不得什么第六感,什么死物活人,我得赶紧离开这里。这小王爷大呼小叫的,势必会惊动他人。我可不能傻站在案发现场,让他们抓我一个现行。 拼了老命奔回房间,好家伙,再来上一趟,我非跑吐血了不可。 安阳平刘平康正在门口抓耳挠腮、左右转悠。见了我,大喜过望,迎上去。 “子服,你这是去哪儿了?叫我好找。” 我忽悠他,“适才待在屋子里,忽然觉得憋闷得紧,便到院子里透透气。殿下还没离宫么?” 刘平康人小样大地走过去搀我,语带责备:“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能一个人下床呢?你要散心,我可以陪你嘛。” 我故作受宠若惊状,“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劳动安阳王大驾?会折奴婢阳寿的。” 刘平康不乐意地撅嘴,“子服又拿话损我,在子服面前,我何时摆过王爷的驾子?” 我不作声,由着他搀我往屋里走。 说实话,经过这么来回一闹腾,我已然心力交瘁。不是这小王爷扶着,这双脚,恐怕连迈上一步都成问题。 进到屋里,坐下。 刘平康忽地一反常态,踌躇着开口。 我想他下面要说的话,一定非常难于启齿。因为他几乎是两个字两个字地,从喉咙里往外挤。 “子服,其实,今天,我来,是想,想,问你,件事。” “殿下有事,但问不妨。” “我——”安阳王看着我,又一次,神情忸怩得古怪,“我——” 蓦地眼光一愣,继而脸色变了,“子服,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狼狈?你这袍子上溅的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凑近嗅了嗅,顿时皱起五官,“怎地这么大股子药味?” 原来他发现了我衣服上的药汁污渍。 我这边厢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像挨刺谓刺了一下似的,跳起来,一直跳到我面前。跟戏台上的大花脸般,嚷嚷起来,抓起我的右手,“哎呀,你的手流血了!” 不知打哪儿,飞快地掏出条手绢,想要给我裹伤口,嘴里不住地往我那伤口处吹气,吹得我一脸唾沫星子。 口中连珠炮地追问:“子服,到底刚才出何事?有人打你了吗?是谁如此大胆,敢伤我的子服?你快告诉我,我一定宰了他,为你出气。” 我知道,这小屁孩是在全心全意地维护我、关心我。可他这种哇哩哇啦的关心与维护,吵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头都要炸开了, 不行,我得想个招,哄这小娃娃赶紧走人。 眼珠子转了一转,我有了主意。 我神秘兮兮地将手指搁在唇边,装出满脸的惧色。 “嘘——康王殿下,您小点声,若是惊动了后院的那些脏东西,你跟我可全都性命堪忧。” “脏东西?”刘平康愣了愣,会过意来,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情不自jin地靠近我,眼神闪烁向窗外,“哪里有脏东西?” 我压低语音营造恐怖的气氛,“就是在后院呀。刚才我就是一不小心,冲撞了它们,才搞得如今这般模样。” “啊!”刘平康吓得大叫一声扑到我怀里。 我忍住笑,继续加油添醋,“殿下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听说那些东西最喜欢吃小孩了。” “吃小孩?”刘平康自我怀中可怜兮兮地抬头,“子服,它们真的会吃人吗?” “那当然了,殿下你赶紧走,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刘平康紧张得直结巴,“可是,可是,我要怎么走呀?我走到外面,它们,它们就会吃了我的。” 哟哟哟,快哭了哦。 “殿下放心,现在天还没全黑,那些东西是不敢出来害人的。殿下出了门,立刻就朝前殿跑,千万别回头。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真的吗?” 我口气满满地拍xiong脯,“当然了,子服什么时候骗过殿下?难道子服还会害殿下不成?” 刘平康听了我的话,居然就真的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那,那,子服,我走啦,我明儿再来看你。” 一步一步左瞄右瞄往门口挪,挪到一半,他又不走了。 “子服,我走了,你怎么办?”胆小的猫咪居然勇敢起来,“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让那些坏东西把你害死。” 晕,被他打败了! 接着胡诌,“殿下放心,那些坏东西只吃小孩,不吃女子。” 小猫咪还挺有怀疑jing神,“为什么?为什么它们不吃女子?” 最新全本:、、、、、、、、、、 27. 二十六 再度惊魂 后来,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跟刘平康扯了些什么。//、qΒ5.c0m\\ 总之是鬼话连篇。好像,女子的肉是酸的,所以那些东西不爱吃,或者吃了会拉肚子之类。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小麻烦,得了片刻清静。 殊不知,我那片刻清静,却搅得长信殿乃至整个长乐宫所有的人,都不得安宁。 受了惊吓的安阳王,跑到上官太后那里哭诉。连带着上官太后也惴惴不安,长乐宫里人心惶惶。 一直做了几天的法事,道士又是驱魔又是捉鬼的,沸沸腾腾闹了一场,这次风波才算渐渐平息。 这些事情都是我苏醒了之后,信铃说给我听的。 许是那天傍晚,吹了风又受了惊,我夜里就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直发梦话。 信铃吓坏了,又无法可想。挨到早上天一亮,便去找魏夫人求救。 这次是魏夫人求的太皇太后,又召来太医,重新开了方子。想是汉宣帝已将我丢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我昏着,没办法从中搞鬼。都是信铃撬开我的嘴,把药一点一点往下灌。 故而,几帖药下肚,我的病便看着一天天地好转,人也清醒了,咳得也不厉害了。 信铃乐呵呵地告诉我,说太医给我把过脉了,只要再吃上三四天的药,准保康复,不会留下病根。 我一听那还得了,算算日子,我总共不过躺了个把月。这个时候痊愈实在不保险。保不齐汉宣帝哪天突发奇想,又把我从九霄云外给捡了回来。 只好故伎重施,再寻个放药汁的家伙什倒不难。难的是,找个安全地方,处理这些汤药。 后院侧门那儿的瓦罐碎片,曾经一度,是我的一块心病。 所以烧一退,稍稍能下床走动,我第一时间就去了后院。但是那满地的瓦瓷,却是一片都看不到了。 我只能心存侥幸,希望那些碎片,只被当作寻常垃圾,让打扫的宫人收拾走了。 目前看来,事实好像果真如此,长信宫里风平浪静,我似乎连个草木皆兵的机会都没有。 可不知怎么的,老是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 还是先等等吧,等床底下那个新罐子里的汤药,装满了再说。 这段期间,安阳王依然隔三岔五地来探我。经过数次地吞吞吐吐,他终于把那个,已然要问我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他问我,自从生病以后,经常的若有所思、闷闷不乐,是不是为了汉宣帝。是不是为了,不能给宣帝侍qin这件事而不高兴。 我啼笑皆非,满口否认,tuo口而出说了句,自认识刘平康以来最真心的话。 “殿下,比起陪王伴驾,子服更喜欢跟康王殿下在一起。” 刘平康差点乐歪了嘴,跟范进中举似的,之后的几天一直都语无伦次,逗得信铃也跟着笑了几天。 我想,这个天真小子,八成是情窦初开了。偏偏还把我,当成了他情窦初开的对象。 我一点也不担心刘平康的暗恋,哪个孩子没有过青春萌动?又有哪个孩子成年后,还会记得儿时那第一次的青春萌动?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何处置,我床底下那已然满满当当的一罐子药。 多亏了这一罐子药,我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病着。只苦了信铃,直担心我会咳坏了嗓子,再也唱不了歌。 唱不唱得了歌,我不在乎,或许就像古人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既然做不到苏云昭的期望,既然注定要以声se媚人,那么我宁肯抛了那足以媚人的声se。 反复权衡,还是觉得侧门后的那片林子是最佳的地点。 我决定再冒一次险,时间选在了后天晚上。 因为那天正好是上官小太后十六岁生日,汉宣帝、许皇后及众妃会齐来为她贺寿,于宫中大摆宴席。 到时,所有的人都会被派去伺候酒席。我就算溜出门去三四个时辰,也只有天知地知。 不过首先,我必须支开信铃。 我得防着她中途回房。若是她发现我不见了,以她那咋咋呼呼的脾气,指不定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我对信铃说我身子好了很多,无需她再留在我屋里为我守夜。 信铃也没有过多坚持,毕竟熬了那许多个通宵,睡不安枕,实在难为了她,本来花儿一样的小姑娘,脸色却渐显灰暗。 这天还没到傍晚,信铃便端来晚饭,吃完之后照顾我躺下,盖好被子,又叮嘱了几句,便勿勿地掩上门走了。估计她是在百忙之中,偷空送饭给我,这会子又上前殿忙活去了。 我睁开眼睛,在等,等我隔壁住着的两个婢女出去。她们两个不知为什么刚才回了屋子,我还听见信铃走的时候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少时,轻微门响,接着关上。细细碎碎的脚步,伴着她们的低语,渐行渐远。 到了此刻,所有宫女居住的卧房,除了我的,俱都空无一人。 我还在等,等天黑,酒宴正式正始。 等着等着,天终于黑了。 一切和上回没什么两样,我穿衣,下床,抱着药罐出了屋子,到后院,打开侧门。 所不同的是,我没有气喘,没有头晕,没有失手打碎罐子,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将门虚掩上。 本打算就近倒在某棵树下,完事拉倒。 可再一想,得,索性稳当些。我朝林子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一二百米远,越发地荒芜人迹罕至,觉得差不多,掀了盖子,倒掉药汁。 事情进行到这里,出乎意料地顺利。 林子里静极了,酒宴上的鼓乐歌声间或传来,却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暄嚣。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呼出口的空气,在寒风中升腾成一缕一缕的白烟。视线随着那白烟飘到高处,看着它慢慢消散,心里那一点点空,正在急剧扩大,空空茫茫的,仿佛那一望无际墨沉沉的天。 忽然发现,天空中,挂着的,居然是一轮圆月。 陡然记起,似乎很遥远的从前,某个晚上,似乎也是这般满月当空。 朦胧中,我好像又回到了祥云馆,看见苏云昭倚门,翘首向明月,嘶哑着喉咙,唱那首《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在这一刹那,在苏云昭死后四个多月,在这个冷冷清清初冬的晚上,在长信宫外偏僻的林子里,仿佛天幕下只我一人站着,仿佛世上只剩下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我突然了解了,了解苏云昭唱这首歌的心情。 了解她所说的话——“过去我也恨过他们,恨到最后还是会想,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在尘世间,和我血脉相连的人。” 也许病中的人会变得软弱,也许病中的人会变得宽容,也许病中的人会变得需要慰藉,哪怕是jing神上的…… 看着代表团圆的月,首先会想起的是亲人,在心中留下最深印记的,也还是亲人。是啊,他们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人,多么不容易的缘分。 我之所以花了那样多的力气和jing神去憎恨他们,是因为我在渴望得到他们的爱。 我之所以憎恨他们没有给我渴望的爱,是因为我在心灵深处爱着他们,本能地爱着他们。我爱他们,更希望他们也能同样地爱我。 既然追根究底,到最后,是爱,不是恨,我为什么还要去恨? 纠缠了我三十年的心结,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解开,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了。 然后,那星光闪耀、云层深处,依稀仿佛我看到了苏云昭的脸,她望着我笑,欣慰地笑。 如梦似幻,耳边好像真的再次响起苏云昭的歌声,再没有凄婉哀绝,唯有一片祥和。 我忍不住跟在后头低低地和: “转珠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倘若,我的父母,或者还有我的弟弟,他们也在两千年后,欣赏着今夜的月圆,我但愿他们能够健康、平安、快乐,像十五的月亮一样圆满。 也许今生今世,我和他们不会有再见之期。那么,起码,让我们在不同的时空同一个时间,共有这一轮明月,长长久久、永永远远。 西汉的我,虽然得不到两千年后的亲情,但是起码,我还有我西汉的娘亲,起码她还爱着我,最低限度爱着,我目前这个身ti的主人,廉子服。 在西汉,我,就是廉子服,不是吗? 于是,我改变了我的计划。 我还是要想尽办法出宫,却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还为我西汉的娘亲。我要带她离开那个,令她受尽折磨的夫家,让她快快乐乐度过余下的一生。 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充实,那些空洞的缺口,一个一个都被填满了,满溢出来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一曲歌毕,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次却是无比满zu、幸福地叹息。 然而,这口气才叹到一半,忽地浑身僵硬。 因为我接着听到了第二声叹息,不是从我的嘴里发出,而是从我背后的某棵树下传来。 在月光的反照中,那些横七竖八的枯枝残叶,在地上投出无数七摇八晃的影子,像,像某些脏东西,它们的手,它们的脚,继而渐渐显出狰狞的模样。 不是吧,不是这么邪吧。我不过恶作剧地吓一吓刘平康,不是这么快就现世报了吧。 我想转过脸去,看个究竟,看看那叹息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脖子跟打了石膏似的,一点都动不了。 心脏,嘣嘣嘣,嘣嘣嘣,撞击着我的肋骨,每撞一下便收缩一分,不住地收缩,缩到极至,恐惧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我哇地大叫一声,扔掉瓦罐,拔腿就跑。 划破死寂的夜,是我的一路尖叫,一路错乱的脚步。 不!不只我一个人的脚步,还有一个,跟在我后头,穷追不舍。 最新全本:、、、、、、、、、、 28. 二十七 话里有话 有好几次,我以为我死定了,以为后面那东西会在下一秒扑上来,推翻我的谎言,以此来证明它不会嫌女人的肉酸、它是吃女人的。\.qb5.c0m\\ 幸好,终于还是差了那么一步。我抢在前头,跃入门内。关上那扇门,插上门栓,死死地抵住,不让它冲进来。 半晌半晌,门外似再听不见动静。夜,回复无声无息。 难道,那东西,走了? 我刚要松懈的神经,又猛地绷紧。不对!好像,鬼是虚的,是可以穿墙而入的。 说不定,说不定,它已经进来了。说不定,它正在我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瞧,我这后脖颈冷风飕飕,说不定就是它在我耳边吹气。 我顿时头皮发麻,回过脸,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寸着脚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再左右望去,似乎仍无异样。 管它呢,我豁出去了,跑吧! 蹬噔噔,一口气不带喘地奔回屋里,明知挡不住,仍是把桌子椅子一骨脑推到门边,然后蹭地一下蹿进被窝里,拿被子蒙着头,一边发抖一边咳嗽。 本来想忍住的,害怕飘进那东西耳里,无奈肺不争气,只好双手极力捂住嘴,尽量降低分贝。 那漫长的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了过来,居然还能困得睡着了,实在是奇迹。 隔日,一大清早,信铃便在外头,把个门敲得震天响,外加大呼小叫、上蹦下跳。 却原来是桌椅抵在门内,信铃从外面推不开,不知道我在屋内出了什么事。更有甚者还可能以为,我因为久受冷遇,一时想不开悬梁上吊了,急得这小妮子团团转。 亏得我警醒得快,再迟得一刻,还不晓得这丫头会咋呼成什么样,怕是要吵得整个长乐宫人尽皆知。 我一开门,小妮子便急吼吼地问我,为什么门开不开,一双机灵的杏仁大眼看向屋内,尤其朝房梁上瞄。 难不成她还以为,我正在布置上吊现场,只因为她赶得及时,才让我自杀未遂? 我哭笑不得。应付这样单纯直率的丫头,我自有一番说词,只说是我和她两个人待惯了,陡然单独睡一个屋,心里有些害怕。 这下倒好,直接给了信铃理由。一转头,她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去求魏夫人,准她搬来,与我同住。 说也奇怪,信铃这丫头现在极得魏夫人欢心。魏夫人想也没想,一口便答应了。 信铃却说,她是托了我的福,魏夫人其实疼的是我,因为信铃她待我好,所以魏夫人才爱屋及乌。安阳王刘平康对她额外的容忍,也是出于同一个缘由。 说这话的时候,信铃正趴在我的床边,磨着我,给她讲《西游记》。 若不是我用伤寒未愈会传染给她的借口挡着,只怕这会子,她已然得寸进尺,爬到我chuang上跟我挤一个被窝。 信铃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然后,她会把她身上得来的阳光,继续灿烂给别人。 虽然有点吃不消她那直来直去的热情,却不妨碍我喜欢她的热情、喜欢她晴空万里的笑脸。 不诚想,那晴空万里,居然也会有乌云密布的一天。 这日上午,信铃板着脸,气虎虎地走进来。边走边抱怨她旁边的小沅,那双杏仁眼叫怒气烧得,快喷出火来。 小沅则不服气撅着嘴,想来她也是辩驳过的,只是辩不过信铃罢了。 我自然要问出了什么事,信铃似乎就等着我发问,急不可待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哩啪拉地说将起来。 “子服,你说小沅,过不过分?她居然帮着外人来欺负你?” 我一头雾水,“外人?谁呀?谁欺负我?” “还不就是那个司马洛大人?” 司马洛?我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下。 极力装作若无其事,我叫信铃先别生气,将事情来龙去脉,慢慢地讲给我听。 原来,刚才,信铃和小沅在前殿遇到了司马洛。 司马洛见她们俩人端着药碗,便问是谁病了。信铃就回答说,是给我送的药。 司马洛听了,忽然隐晦地笑了一笑,说:“子服姑娘的病还没好么?想来也是她时运不济,偏生在陛下要宠xing她的时候落了水,染上这样一场大病,实在是无妄之灾。” 信铃立马跳出来维护我,说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不过还有些小咳小喘罢了。 司马洛却道:“别说子服尚未痊愈,就是现在立时好了,也是枉然。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稍纵即逝。陛下如今正宠着张美人,万般垂爱皆系其身。何况正宫那里,还有皇后与陛下鹣鲽情深,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廉子服王子服。不过是过眼云烟,风吹即散,散无痕迹。” 信铃不乐意了,抬腿要走人。 不想,一向与人谦和的司马洛却不依不饶,又道:“信铃有空,不妨多劝劝子服姑娘,凡事要想得开些,遵从医嘱按时吃药,把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紧。莫要枉费了二位,不辞辛苦为其煎药服侍的一番好意。至于其他,已然成了定局,无谓再去忧心。” 小沅嘴快,接了一句,“司马大人说得极是,命中注定,她廉子服就不是做夫人的命,却要奴婢等成天像夫人一样地伺候着,委实讨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信铃不敢拿司马洛怎样,把一肚子怨气全撒在了小沅身上。 故作扭捏重复着小沅的话,完了冷冷地嗤笑:“子服不是做夫人的命,你就是么?好歹陛下还看上了子服,至于你,陛下却是连正眼也不愿瞧你呢。” 小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羞怒交加,只是不及信铃伶牙俐齿,想了半天才气弱地回了句:“陛下没正眼瞧我,就正眼瞧过你么?” 信铃杏目圆睁,架起机关枪又准备朝小沅开火,我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同在长乐宫当差,本应姐妹相称,何需如此针锋相对?” 信铃撇嘴,在嘴里嘟囔着:“谁把她当姐妹”。 我只作没听见,转向小沅,和和气气地道:“小沅,我知道这阵子辛苦你了,你放心,明日我自会去跟魏夫人说,请她免了你的苦差,你就不必再讨厌我了。” 小沅面上红得越发厉害,羞怒转为羞愧,“我——我——”想申辩终究无从申辩,赌气地跺跺脚一扭身走了。 信铃则转怒为喜,直把我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子服,还是你厉害,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把小沅堵得哑口无言。难怪魏夫人总夸你,说你非一般寻常女子可比。” 我淡淡地笑,“信铃你也不差,这些日子越发的口齿伶俐,成语越发用得利落了。” 信铃腼腆起来,嘿嘿地笑,“还不是子服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哪里,”我学着信铃的口气,调侃她道,“也是信铃天资过人、聪颖非常,亦非寻常女子可比。” 信铃居然听了出来我在取笑,不依地扑上chuang来,要呵我的痒,“好啊,子服,你也寻我开心。” 我嘻笑着讨饶,不想笑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信铃赶紧住手,懊恼不已,“都是我不好,累得子服难受。” 我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缓过劲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小沅说了那话之后,司马大人作何回应?” 信铃正替我抚xiong抹背,一时没听明白,“话?小沅说了什么话?” “便是于我命中注定做不了夫人那句。” 勾起信铃未消的余怒,忿忿地道:“小沅这妮子恁地没心肝,子服你别放在心上。” 这个信铃,我快被她气死。偏偏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她答非所问。 明知再追问下去可能惹信铃疑心,却还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那么,司马大人是如何回答的?” 有些东西我必须要得到确切的证实。 信铃愣了愣,似回忆了片刻,“好像,好像,司马大人又笑了一笑,说了一句什么什么——噢,对了,他说——未必,许是有那个命,却没那个心。” 末了面露疑惑地看我:“子服,司马大人这话什么意思?什么那个命那个心的,我怎么听懂呢?” 她没懂,我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司马洛那几句果然是话里有话。 疑点有三。 一,信铃和小沅是太皇太后特地调来照顾我的,他司马洛身为太皇太后的座上佳宾,频繁出入长乐宫,这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却故意叫住她们,故意问她们是给谁送药。 二,他特地叫信铃提醒我,要遵从医嘱好好吃药。以司马洛的个性,这似乎是多此一举,更显得婆妈。除非,他根本就知道我没有遵从医嘱、没有好好吃药 三,他说一切已成定局,无谓再多虑。显而易见,司马洛口中的定局便是——宣帝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这“无谓再多虑”,却仿佛有弦外之音。 表面听来好像是在劝我,既然宣帝已经忘了我,我也只能认命,再后悔烦恼也是枉然。 可往深里想,却还有另一种解释。他似乎是在暗示我,宣帝不会再召幸我了,我不用再去做无谓的忧心,应当是按时吃药调养好身子的时候了。 而那画龙点晴的最后一句“许是有那个命,没那个心”恰恰证明了我推论的正确。 至于他为何会认为,我没那个做夫人的心,这便牵涉到我所有推理成立的一个大前提,一个大胆的假设。 我想,也许,深夜树林的那一声叹息,不是游荡在长信宫外的孤鬼野魂,而是一个人。再大胆一点,说不定,前番黄昏后院,衣服与硬物摩擦的窸窣之音,也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司马洛。 最新全本:、、、、、、、、、、 29. 二十八 人约黄昏 不管司马洛是不是撞破我倒药的那个人,也不管他那几句是无心之语,抑或别有用意。。qb5总而言之我得谢谢他,及时向我提供了一个,对我来说极其重要的讯息。 司马洛和萧屹都是宣帝身边的红人,甚可自由出入宫jin,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宣帝的想法。 我想我的拖延计划,应该可以圆满地画上句号了。 这两个月,身ti、jing神上的双重折磨,可算把我折腾苦了。尤其最近,信铃搬到我这屋以后,我几乎没可能在她眼皮子里底下打马虎眼。 就算偶尔能打马虎眼,我也没胆子再溜出侧门,去那废林子撞第二次鬼。 没奈何,只能改变策略,一方面在信铃监督下乖乖地喝药,另一方面趁信铃夜里睡着以后,掀开被子穿着单衣挨冻。 不过,那挨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已是数九腊月的天,霜刀冰剑的。 冻得我鼻涕一把一把的不说,最要命是冷得睡不了觉,哆嗦着数到三十三万三千只羊,天边已大亮。得,我算是一宿没合眼。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得tuo苦海,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一口一口喝药、安安稳稳躺热被窝里,一觉睡到天明。 再加上信铃不厌其烦,一顿顿变着花样的汤水滋补。我的身ti眼看一天好似一天,非但没落下病根,人反倒比初进宫时圆润富态了许多。 病好了,自然是要去向太皇太后谢恩的。 上官太后看我的神情,像看一个失败的情敌,没有嫉妒怨恨,只剩下幸灾乐祸的怜悯。 所以,她待我还算和气,甚而劝慰了我几句,什么身子好了才是要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我效忠于她,她自会代为安排。 我伪作受宠若惊之态,对她千恩万谢。心中了然,自此上官太后是永远不会再为我安排什么了。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满zu她内心秘密情愫的替身,而不是一个可能取代她在宣帝心目中位置的敌人。 没想到她居然能把我视作劲敌,倒真让我有了受宠若惊之感。 最遗憾,那个花了许多心血才得来的出宫机会算是白白浪费了。 也罢,暂且在长信宫待着吧,起码我还有魏夫人亦师亦友的关怀,如今又多了信铃相伴,日子过得倒也不无聊。 就这样,我继续跟魏夫人学曲学诗学书画,继续给信铃讲西游记之类的故事。 没想到讲着讲着,我居然在长乐宫里出了名。那些宫女们一寻着空闲,便三个一群两个一党,聚到我屋里头,听我的下回分解。 后来,名气大了,传到了太皇太后那里。有一次,许是上官太后闷得慌了,实在找不到消遣,便召我过去,说个故事打发时间。 我根据她生活背景和情感经历,便选了红楼梦来讲。这下子可不得了,听得有滋有味上了瘾。 从此,我的听众粉丝团里,又新添了两名成员,上官太后和魏夫人。 到了此时,上官太后才算是有一些真真正正喜欢了我。 日子像流水似的,从指间一点一点漏去了,过得平淡却不乏味。我迎来了我在汉朝的第二个春天,汉宣帝,本始二年。 那天,大概是二月十六。 下午,上官太后醒了午觉,便急不可待地派人找我,八成又是为了曹雪芹的那部红楼梦,已经讲到了宝玉黛玉第一次呕气。我故意吊着她的胃口,吊得那小太后心痒难耐。 就在应召去正殿的路上,我一头遇到了司马洛。 其实之前,我见过司马洛很多次,要不就是我身边有人,要不就是他身边有人。总是我按规矩向他行礼,他平淡地点头,然后擦身而过,根本搭不上话。 更多时候,他总是随同宣帝而来,对于那个多情天子,我当然是能有多远闪多远。而太皇太后也是有意无意地,安排我避开他。所以自从宣室献歌之后,我还没跟汉宣帝打过照面。 不过,我想就算面对面碰上了,汉宣帝恐怕也未必认得出我来。 当时,司马洛刚从内殿出来,想是刚见过上官太后,在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 然后,我望着他,向他的方向走去,他也望着我,向我的方向走来。 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他也知道我也有话要对他讲。 走到我们之间还差三四米的距离,突然半路杀出个程yao金,回廊另一头,转弯过来了一个手捧托盘的宫婢。 于是乎,我和司马洛只能又一次错身而过,肩碰肩时,我在他眼里见到了一丝遗憾。 我忽然不甘心起来,停住脚,转向后,对着司马洛的背影,说道:“司马大人,请留步。奴婢受魏夫人之托,有事请教。” 我故意说得很大声,以证明我心怀坦荡。 那宫婢并未起疑,认认真真接着走她的路。 司马洛身子微微一震,调头向我,一脸怔忡之色。 我不疾不徐地走近他,半身一礼,重复道:“司马大人,奴婢唐突,有事请教大人。” 司马洛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宫婢望了望,蓦地恢复温文有礼的常态。“子服姑娘,但问不妨。” “司马大人,昨日魏夫人偶然念起半首残诗,却一时记不起这诗句的出处。奴婢曾听魏夫人说起司马大人才高八斗博古通今,故而还请司马大人赐教。” 司马洛傻得居然信以为真了,“赐教不敢当,但不知哪几句诗,司马洛愿闻其详。” 我停了停,眼光飘向与我只半步之遥的宫婢,极快地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如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司马洛越发愣住了,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了片刻,开口道:“可否请姑娘将那句诗再念一遍,我适才没听清楚。” 他就是再听一千一万遍也是枉然,因为我念的那四句,出自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欧阳修为北宋词人,是跟他司马洛,隔了千儿八百年的后人。 说话间,那宫婢已然走过我们身边,往那头去了,身形逐渐隐没于宫墙尽处。 我微微笑了笑,“未知司马大人是哪一句没听清楚?是否那句——” 与刚才相反,我刻意放缓了语速,且降低了音量,一字一字意味深长,“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司马洛起先依旧是满眼的迷惑,但是慢慢地慢慢地,那迷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若有所悟的眸光闪亮。 那样闪亮的目光投注在我的脸上,像两点星火,燃烧了我的面颊,渐成燎原之势。 我情不自jin地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司马大人,太皇太后宣召奴婢,奴婢不敢耽搁,奴婢告退。” 说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走了一段才想起来纳闷,奇了怪了,我干嘛要跑? 站住脚,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司马洛不过就是比别的男人,长得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当年我颜雨什么大鱼小虾没见过,便是国际巨星站在面前,我也没眨过眼睛,怎么偏就挡不住司马洛那对桃花眸子。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 虽然这样想着,虽然还在唾弃着自己的没出息,仍旧忍不住略略侧过身子,没出息地瞟向后方,后方司马洛站着的地方。 视野里空无一人,原来他早已扬长而去。 突然感觉伤了自尊心,伤了某种属于女性的骄傲,闹了半天我这里的惊涛骇浪,到了人家那边不过是小小涟漪。 看他走得多潇洒,并无半分半厘的不舍之情。既没有怔怔地望着我背影出神,也没有怅然若失,却害得我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出神,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到怨恨,恨得当下决定,放司马洛鸽子,就让他跟明月柳梢去相约黄昏好了。反正我一没下帖子,二没明确相邀,不过是他自作多情,会错意罢了。 然而,虽然这样想着,虽然自己受了伤的自尊因此得到了某种平衡,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地心神不宁、jing神恍惚。 就连给上官太后讲的那《红楼梦》,也是错漏百出、前言不搭后语。 那小太后何等jing明,怎会瞧不出我的异样,亏得我先前大病一场,便推说旧患落下了头痛的病症,想是早春乍暖又寒,一个没注意着了凉,就发作了起来。 上官太后是因为真的喜欢了我,故而才会不自觉地真心去体贴我。 她叫我回去好好歇着,若是仍感不适,一定要来告诉她,宣个太医瞧瞧。头痛虽是小毛病,却也小觑不得,千万莫要学林黛玉,多愁多病坏了身子。这小太后,倒是会举一反三。 我领命退下,回到自己屋子,躺在chuang上,翻来覆去,信铃今儿下午当值,少了她的聒噪,房间里愈发地空旷。 太阳昏黄的光线斜斜地从窗外照进屋内,隔着窗棂,越过桌椅柜子,在地上投射出一片一片的暗影。 已然是日近黄昏、月上柳梢之时。 最近计划在改名,因为需要寄改名申明,所以还迟两天。计划新的书名是《大汉歌姬》。 最新全本:、、、、、、、、、、 30. 二十九 月上柳梢 挣扎了许久,我还是决定如期去赴那个黄昏之约。\\。qВ5、c0m\ 我告诉我自己,说服我的是我的理智,而不是我的情感。 理智对我说,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团,需要司马洛为我一一解开,所以必须去。但我情感上是不愿意见到那个人的,真的,不愿意的。 唉—— 当我再次踏入长信宫外的那片林子,已经过了酉时一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便是六点十五到二十的样子。 如果司马洛当真是那夜躲在树后叹息的人,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不难猜到,我约他的地方正是此处。 林子里一如既往的宁静,我没有发现司马洛的踪影。 我半倚在一棵树上,遥望天边愈渐西沉的红日,等着我要等的人。 虽然还是早春二月,但长安的天气却已然暖和起来,柳枝纷纷吐出新芽,一簇一簇嫩嫩的绿。 远处在那绿的中间,一轮满月如玉般柔润,逐步逐步地升上了杨柳的梢头。 好一幕活灵活现的“月上柳梢头”,而我约在黄昏后的那个人,也终于准时出现了。 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突如其来的紧张,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脚步停下,停下距我一米开外之处,跟着响起的是意料之中司马洛的声音。他说:“洛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一名女子,如子服这般令洛费解。” 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外,我没想到司马洛的开场白,居然是这样一句似曾熟悉的话语。 在记忆中搜索,是了,上官太后也曾经对我下过同样的评语。难道我当真有那么另类吗?或者,还是那些生来尊贵之人,从来都小瞧了我们这些奴婢。 我直起身子,转过脸,面对着司马洛。 看见他皱起眉头,盯着我的架势,活像生物教授在研究某个新发现的物种标本。 我回答:“未知奴婢有何费解之处,竟令司马大人如此大伤脑筋。” “我不明白,你既然费尽心思为陛下献上那一曲《别离歌》,为何还要拒陛下于千里之外?第一次你拒绝留在陛下寝殿,还可以说是在使那yu擒故纵、yu迎还拒之计,可是后来你为何又——” 他不明白,我却是心中雪亮,顿起一头无名火,硬邦邦地打断他,“大人以为子服不愿留在陛下寝殿,是在耍那yu迎还拒的计策?” 司马洛遑不相让,“这不是子服的拿手好戏么?连我司马洛,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了姑娘的手里。” 他在暗示,苏云昭以前对他的若即若离,全是受了我的唆摆。 我气极,冷笑道:“难怪那wan大人对我冷言冷语、百般嘲弄,却原来子服在大人心中是个擅弄心计的小人。既如此,大人何苦多此一举,叫信铃传话给我?又何必再冒风险,来赴我这小人之约?” 司马洛被我呛得,半天半天哑口无言,临了才苦笑道:“子服何必咄咄逼人?自从我亲眼目睹子服于陛下召幸时,只身跳入寒池,我便知自己大概是误解了子服。我只是不明白姑娘如此聪明,却为何作茧自缚,你本不该去宣室见陛下。” “误解?”我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一心要抢白他,“司马大人误解的,又何止子服一人。因着大人的误解,甚至断送了苏姑娘的性命。” 司马洛面色为之一僵,我戳到了他的痛处。好像我每次都能快、狠、准地命中司马洛的死**。 气氛随之凝重,我又开始后悔。好像我每次戳到司马洛痛处令他难堪之后,我都会后悔。 想着寻个什么话题,改善目前这气氛。陡然记起司马洛刚才那句话里,一个被我忽略了的地方。他说我“跳”入池中,而不是用跌,或者其他代表意外的动词。 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你怎知我并非失足落水?” 司马洛倒是大度,或者他不想再与我起争执,或者单单只是我过份吃惊的样子极之搞笑,愉悦了他的心情。 总之他一改先前不快之色,语带揶揄地道:“姑娘怎么忘了?姑娘堕入水中之时,司马洛便在附近。还是我及时下水把姑娘你救了上来。” 我不由呆了一呆,几个月来拼命想忘记的那个画面,再一次浮上心头。 偏巧目光无巧不巧,又刚好落在司马洛的身上。以他的个头和我的个头,视线正对着司马洛的xiong膛处,我在水下一度依偎过和眷恋过的地方 赶紧撇过眼去,浑身上下地不自在。 可能是我的不自在提醒了司马洛,令他也回想起了,此刻我脑子里的那一场景,便跟着不自在起来。 气氛由凝重转为尴尬。 我出声打破尴尬。 “奴婢还未谢过司马大人救命之恩。” 司马洛配合我的粉饰太平,刻意回避我想躲开的东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后,巧舌如我,居然没词再接下去。而善言如司马洛,亦不知所措地沉默了。 依旧陷入尴尬,想躲开的,想回避的,仍是躲不开,避不了。 我低头看地,司马洛仰脸望天。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他低声吟了一句诗:“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 我一惊,抬眼却见他望着那圆月,若有所感。不jintuo口而出:“那wan真的是你!”话一出口,便觉不对,我居然没对他用尊称。 司马洛不知是未曾注意,抑或是并不介意,他转而看我,却答非所问。 “比起《别离歌》,我更喜欢子服的这支曲子。《别离》虽凄婉缠mian,只是歌者却别有用心,不若此曲纯粹,似有超tuo世俗之仙韵。” 听起来像夸奖,但我却从他的夸奖中品出了一些别的什么,类似于不认同。 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解释我的别有用心。“司马大人可知奴婢为何会去宣室为陛下唱那支别离歌?” “……” “只因陛下因李美人之死无心朝政,太皇太后终日担忧,曾言道但凡有人可开解陛下,必有重赏。奴婢献歌,为的不是陛下,而是太皇太后的赏赐。” “赏赐?”司马洛一愣,继而满脸兴味地问道,“但不知子服想要的是何赏赐?竟比得到陛下的宠xing更为重要。” “这个赏赐,是司马大人绝想不到的。”我故作神秘地一笑,揭晓谜底。 “太皇太后答应奴婢,只要奴婢劝得陛下临朝,便准奴婢离宫。” 司马洛面上陡然一震,大是诧异,诧异之后却是恍然大悟,由衷的佩服,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我早知子服不似贪慕虚荣之人,不想你却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你竟然以得到陛下赏识,作为出宫的条件?”说到此处,他忽地大笑出声,“原来天底下当真还有女子,视陛下如毒虫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见到他笑,见到他佩服我,心中所有的郁结登时一扫而空,像孩子得着赞赏似的雀跃并得意着。 雀跃完了得意完了,又暗自奇怪,见了鬼了,他司马洛是讨厌我也好,佩服我也罢,关我p事?我干嘛要浪费口水跟他解释,我干嘛要让他的情绪左右我的情绪? 郁闷! 司马洛倒是很开心,促狭地道:“子服,若是我将你宁可一直病着也不肯去未央宫的事告诉陛下,你说陛下会作何反应?陛下可是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瘪。” 这一声“子服”是司马洛叫我叫得最亲切的一次,感觉像个老朋友似的。 我不慌不忙答道:“司马大人一定要如此么?莫要忘了,大人你也是共谋,你可是亲眼见我跳入池中,亲眼见我倒掉太医署开的药。届时,子服获罪,太人也逃不掉这纵容包庇之责。” 司马洛越发忍俊不jin,“子服,现在想起那两次你偷偷倒药的鬼祟模样,实在是有趣之极。” 我一愣,“两次?这么说来,前番在后院真的也是大人你了?怎会如此凑巧?连着两回都被你撞见?” 司马洛忽地收敛笑容,“其实——” 他拖长了音调,似难于启齿,面上现出些许忸怩,却极力掩饰那忸怩之色,剑眉蹙起,又松开,像为着自己不应该有的忸怩而好笑笑未笑,极快地看了我一眼。 “其实,说巧也不算巧。前回,我是寻了个由头,专程来看子服,只听说你久病不起,故而带了些专治风寒的草药。” 我不由心中一甜,似笑非笑,“想不到大人竟如此关心子服,倒叫奴婢有些受宠若惊了。” 司马洛立刻补充,“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云昭身边的人,凭我与云昭的交情,云昭不在了,我有责任代她对你多加照顾。” 听到云昭这两个字,忽然间心凉了,仿佛苏云昭正睁着她那双美丽而忧郁的眼睛哀怨地看着我,甜mi开始变得罪恶。 我不该的,苏云昭待我那般的好,我不该夺她的心上之人。 更何况,拥有倾城之貌、色艺双绝的苏云昭都没能拢住司马洛的心,我又如何、又凭什么做到苏云昭都没能做到事? 也许事实上有一大半正如司马洛所说,他不过因着愧疚,想弥补在我的身上,借此减轻对苏云昭的负罪感。 而我却还在沾沾自喜,像个多情幼稚的傻瓜,一个三十岁还玩暗恋游戏的大傻瓜。呸! 最近计划在改名,因为需要寄改名申明,所以还要迟几天,新的书名是《大汉歌姬》,先报备一下。呵呵 最新全本:、、、、、、、、、、 31. 三十 不欢而散 耳边司马洛接着前句说道:“不想我送药未成,却撞见子服一个人抱着个罐子,出了屋子。//、qВ5\我心里奇怪,便跟在后头。起先我并不知道,那里面便是你一直没喝的药。后来你失手摔了那瓦罐不慎划破了手掌,我本想现身,但是见你那般惊恐,我怕突然走出来会吓到你。后来你走了以后,我过去瞧了瞧,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我忽地想到一个可能,“莫非那些碎瓦瓷是大人你收拾的?” 司马洛点点头,“我想后院虽偏僻,但总有宫人打扫,瞧见这一片狼籍,总是不妥。” “那后来呢?后来为何大人会无缘无故,深夜去了外面的林子?” “说起来,倒真有些机缘巧合。那天傍晚回去以后,我前思后想,想你病体羸弱却不喝药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其时,陛下便已不大再提起你,我总想找个机会告诉你,让你安心养病。刚好那日太皇太后寿辰,陛下为太后贺寿,于长乐宫中夜宴群臣。我中途借故离开,候在侧门处。其实也不过碰碰运气,并不期待子服会出现。想不到会真的等到了子服。” 说到这里,司马洛回头深深地望着我,“更想不到我会听到那样一支超凡tuo俗清雅别致的曲子。当真是起歌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用我的歌改个一字来赞美我,这司马洛连奉承人,都是这么地风雅自然、这么地不着痕迹。 我转过脸,不去接触他的目光,坚决不做傻瓜! “大人你是听了一曲好歌,却把奴婢吓了个魂不附体。” 司马洛笑了起来,“这并非我本意,我在后面叫过子服的名字,只是你心慌意乱未曾听见罢了。” 我冷哼一声,意示不满。 好了,什么疑团都解开了,是时候拍拍pi股走人。省得待久了,我又犯傻。 “大人的连番好意,奴婢心领了。他日若有机会,定思回报。奴婢不宜耽搁太久,天色已晚,大人也该是时候出宫去了。奴婢就此别过大人。” “子服——” 我站住脚,等着司马洛的下文,不诚想那位却还没想好他的下文。 “嗯——”犹豫片刻,他问,“但不知子服唱的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照实回答:“此歌叫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何意?” 我哪晓得水调歌头什么意思,只知道那是一个词牌名。反正北宋的事他,一个汉朝人也不会懂,索性外行蒙外行,“只是一个曲调名而已,为我家姑娘自创。” 这是今天第二次提起苏云昭,才让我记起了那件搁在心头很久的事,想来实在惭愧。 “请问大人,将我家姑娘葬在了何处?” 司马洛变得有些伤感,“我将云昭安葬在了长安城外,一处山青水秀之地,她生前最喜欢那里的风景。” “司马大人带走姑娘尸身,难道那些内侍没向陛下禀报么?陛下有否怪罪大人?” “陛下?”司马洛嘲弄地重复,面容讥诮,“陛下根本不知云昭已死。他根本忘了云昭的存在,内侍又怎会没事找事,去向他禀报?” 我问:“陛下心中没了姑娘,那司马大人呢?大人心中可还有姑娘的影子?” 司马大人骤然一惊,愣愣地看着我,“你为何这样问我?” 我不该问的,心中不是滋味,“是奴婢问得唐突,大人恕罪,奴婢告退。” “子服——” 有完没完,敢情不让我走了是不是?我又止步,这回不用我等,司马洛已然准备好了他的下文。 “子服以后,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并未将子服看作奴婢,子服日后,若有任何难处,只管来找我,司马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抬起脸斜眼看他,“大人如此看得起子服,是否也是瞧在苏姑娘的面上?” 司马洛不答,一迳拿他那勾魂眼,混乱我的思绪。 我眼观鼻,鼻观心,淡然道:“大人若想帮子服,便寻个事由,教训一下掖庭丞丁准,也算是为苏姑娘报了仇。要不是他,姑娘也不至于有病难医,拖成不治之症。” “丁准?”司马洛不屑,继而恼恨,“那个小人,早晚我会惩治他。” “如此子服代苏姑娘谢过了,子服告退。” 走了几步,我第三次停了下来,却不是司马洛第三次叫我,而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真有件私事,可能他司马洛能够帮得上忙。 刚才谱摆得太过了,这会子还真不容易放低姿态去求人,“呃,司马大人,说到难处,子服倒真有一事相求。” 司马洛洒然一笑,“我说过无论子服有何事相求,司马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切,讲得这般豪迈做什么?我才不会感动,感动得做回傻瓜。 “倒不需大人如此,只是一件小事。大人可认得,廷尉衙门里有一名叫做廉昌人的小吏?” “廉昌人?”司马洛稍作沉吟,“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莫非他是子服的——” 聪明,单从同姓便猜出和我的关系。“不错,此人是子服的父亲,子服求大人的,便是请大人去一趟廉府,将我母亲接出府来,另寻一处宅院安置。” 司马洛立时骇然变色,仿佛我提出的,是个荒诞绝伦并且大逆不道的要求。 我再往深里一想,好像确实有点悖逆人伦的。我汉朝的娘是个有夫之妇,而我居然要求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把她带离夫家,这不是变相地教唆他you拐良家妇女吗? 得,条条大路通罗马,要想让我汉朝的娘过得舒心,也不只这一个方法。 “或者,大人可以令我父亲休掉他那两位如夫人,叫他善待我娘,永不纳妾。” 司马洛似有些明了,笑得无奈,丫的这小子好像很喜欢笑,仗着自己笑起来好看就乱放电么? “子服未免高估了我的能耐,他人闺房之事,连陛下都管不了,我又如何插手干预?” 我拿他的话堵他,“司马大人不是说愿为子服赴汤蹈火,君子一诺千金,难道此事会难过赴汤蹈火么?” 司马洛没话回我,举白旗投降,“好吧,我尽力而为。”跟着又大发感慨,“云昭那般温和,怎会收了你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丫头,净做些古里古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不喜欢他将我和苏云昭相提并论,这让我有自卑感。 “只不过,”司马洛忽地心情大好,目露算计之色,“我要是为子服办成了此事,子服该如何报答我?” “谢?”我怔住,“大人不是说愿为子服赴汤蹈火么?如此还要报答?” “那是当然,我只说赴汤蹈火,却没说是无条件的赴汤蹈火。” 长安第一辩才到底不是浪得虚名,我败下阵来,“大人要子服如何报答?” “我要你在花前月下、风柔星灿之夜——再为我唱一次水调歌头。” 这家伙存心的,存心中间停了一大气,害我一时不察想歪了,还以为他要在什么花前什么月下什么什么我。 到了这一刻,我和司马洛这个黄昏之约,还算是愉快。尽管中间发生了一些不和谐,总算经过努力和磨合,再加上一点点老天的机缘,最终没演变成上次的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本来,我应该及时闪人,这样,我和司马洛下次见面还可以开开心心的,如老友重逢。 司马洛这种人,做qing人不行,没安全感,做朋友却还是个上上之选。 可我却偏偏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这个问题入宫以后我还常常拿出来琢磨,百思不得其解,总是不了了之。那就是——司马洛当日明明对苏云昭有情,却拒绝苏云昭的理由。 犹豫了很久,最后,我还是问了出来。我想如果人死了有鬼魂,那么苏云昭的鬼魂应该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便和先前我问他,心中有否还有苏云昭的影子一般,司马洛的表情错综复杂,甚至想四两拨千斤,糊弄我。 “那日,子服在门外,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么?为何还来问我?” 呃?倒打一靶,怪我偷听?没事,能打的强不过能说的,能说的强不过脸皮厚的。 我索性干干脆脆承认,“那日,子服确实在门外听见大人和苏姑娘的谈话,但是子服不以为那是大人真心之语。” 司马洛居然摇头否认,他居然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不,子服错了,那确实是我的真心之语。司马洛浪dang之人,从来只会令身边女子伤心落泪、郁郁而终,云昭若跟了我,结果绝不会比现在好。” 我对司马洛非常失望,我一直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却原来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这句话是对的,他和汉宣帝根本就是一个德性。 招惹了女人的真心,再弃如敝履。只不过招惹和丢弃的方式各有不同,汉宣帝直接的柔情攻势,司马洛间接的愿者上钩。他们从来都没把女人真的当一回事。 “大人既知自己只会令身边女子伤心,又为何还要频频造访苏姑娘,为何还要如其他登徒浪子那般,追逐于姑娘裙下?” 司马洛愣了愣,因我的用词而不悦,“你怎可将我与那些人混为一谈,我只是视云昭如知己。” “呵,知己?”我怪笑,“原来在大人心目中,知己并不算女子,便是寂mo了呼之即来,厌倦后挥之即去,不会因大人的浪dang而伤心,不会因大人的寡情而落泪。大人,为何不问一问苏姑娘,她肯不肯做大人的知己?” 然后,司马洛冷下了脸,拂袖而去。 临走前,丢下句和我先前说得差不多的话。 “原来在子服眼里我竟寡情如斯,既如此,子服何必有这黄昏之约?何必再与洛提及云昭种种?” 估计再过几天,到下个星期,等编辑收到改名申明,书名就能改过来了,新的书名是《大汉歌姬》,有兴趣可加群105412048或qq108966130 最新全本:、、、、、、、、、、 32. 三十一 琴曲求凰 后来想想,其实我应该高兴的,司马洛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说他寡情。//、qb5、c0m//他越生气,就越代表他在乎我的看法。他越在乎我的看法,就越说明我在他心中的份量越重。 如果我当时能想通这一点,或许我会讲几句软话,或许我和他就不会又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不过,这样回归平行线也好,原本便是不应当有交集的两个人。 十天,距离上次见面,已然过去了十天。 一直再没见到司马洛,我不否认,我有些想他,但那只是担心他有没有办妥我拜托他的那件事,会不会因我言语中冲撞了他而索性弃置不理。 唉,应该忍一忍的,在我有求于他的时候。 或者,我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或者,我的观点太武断了。 司马洛身上的浪dang、不愿受牵拌,也许是这天底下大多数男人所共有的劣根性。 他们在很多时候,只喜欢追逐的过程,却不能接受追逐的结果,不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毕竟司马洛比宣帝要好一些,毕竟他从来没有给过苏云昭承诺。毕竟他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犯下任何应当负起责任的错误。 那么我呢?他对我的种种好感表示,会不会又只是新一轮的追逐? 我知道司马洛对我是有好感的,无论怎么自欺欺人,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有着十几岁少女的脸孔,可我毕竟不是真的十几岁。三十岁的颜雨就算从未死心塌地,爱谁爱得死去活来,但恋爱的经验总是有的。 然而,这种经验却不能告诉我,司马洛对我的好感到底建立在多么薄弱的基础。 是否仅仅只因为我不同于其他那些温文柔弱的汉代女子,是否只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因着好奇,才想去接近。 而我,是不能对他的接近免疫的。 尽管我有着三十岁成熟的思想,却老是会在他的注视之下,犯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会犯的低级错误。 我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情绪,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预示着爱情的来临,在错误的时候错误的爱情。 我决定悬崖勒马终结这个错误,不再跟那个会让我犯错误的人见面,让时间淡去一切。 可惜,事与愿违,便是在这第十天的午后,我又见到了司马洛,在长信宫的偏殿。 当时我还有魏夫人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司马洛和萧屹应召求见。 萧屹的右臂包裹着,据说是骑马不慎摔伤了胳膊。 上官小太后顿现遗憾之色,“孤正想着听萧大人弹奏一曲,不料萧大人却受了伤。” 萧屹说魏夫人的琴艺胜过他许多,上官太后要听什么曲子,只管让魏夫人弹奏便是。 魏夫人的神色忽地变了,变得很奇怪,虽然她极力保持常态,却瞒不过仅与她咫尺之遥的我。 她说:“萧大人过谦了,萧大人琴艺举世无双,和田怎敢在萧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上官太后笑了一笑,“孤今日想听的这支曲子,任和田技艺如何高超,终是少了些许韵味。” 萧屹、魏夫人和司马洛俱是一怔,萧屹问:“未知上官太后想听的是哪一支曲子?” 上官太后答道:“孤想听之曲,乃《凤求凰》。” 不仅萧屹他们尽皆了然,连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魏夫人弹了这支曲子。 《凤求凰》为西汉武帝时司马相如所作,司马相如善鼓琴,于宴会之上以此曲挑dou新寡的卓文君,卓文君夜投之,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既然《凤求凰》为男子倾慕女子所作,那么身为魏夫人是绝不会弹出此间妙处。 纵然当初苏云昭的那曲《关睢》,美则美矣,却同样有所欠缺,上官小太后会挑剔,也不能全归罪于她的嫉妒。我之所以能体会到这一层,自然是魏夫人日日熏陶的功劳。 魏夫人道:“太后今日,为何无端端地要听起这支曲子来?” 上官太后嗔怪地瞟了我一眼,“还不是子服?天天讲那宝玉黛玉,讲得孤便想起了此曲。”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包括司马洛的。 我不jin面上一红,这时,司马洛开口道:“难得上官太后有此雅兴,洛愿替萧屹代奏一曲。” 我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司马洛,偏巧他也看向我一边,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该死的四目相接! 我赶紧垂下头,看来我当真是遇上克星了,没一次我能在司马洛专注的眼光底下若无其事坚持三分钟以上的,而现在这个时间还在急剧地缩短。 上官太后立时来了兴趣,“哦?向来只知司马大人擅洞箫,却从未见过洛卿鼓琴。此次倒要好好欣赏一番。” 宫婢奉上古琴,司马洛坐下,居然是抚琴而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丫的那司马洛果然是上帝的宠儿,给了他完美无缺的好容貌,又给了他极富磁性的好嗓子。 吃不消,连外面的那些不相干的宫婢,一个两个争相往殿内伸脖子流口水,如痴如醉。 曲毕,寂然无声,良久方响起太皇太后的喝彩。 “妙!妙!孤今日方知何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司马洛离座,道:“太皇太后过奖,倒是洛此次在两位琴曲大家跟前献丑了。” 然后,萧屹和魏夫人又齐声谦虚,三个人你捧我,我捧你,这是古代人之间经常会上演的无聊把戏。 我偷偷地做了个撇嘴外加翻白眼的动作,翻完了忽地发现,却让司马洛逮个正着。他不为人知地向我隐晦一笑,笑得我心跳又漏了一拍。 那天上官太后的兴致很高,又叫魏夫人和司马洛琴箫合奏,我来唱歌。 唱着奏着,把大家的兴致都提了上来了,尤其萧屹那个曲痴,技痒难耐,却碍于手伤不得发挥,在旁是抓耳挠腮手舞足蹈。 只不过他一只手臂吊在颈项,那陶醉的模样看起来未免滑稽,任把一个英俊不凡的帅哥变成了猩猩一般,而且还是只吃了摇头丸的猩猩。 后来,唱的唱累了,弹的弹累了,吹的吹累了,兴奋的那位也high得tuo力了,上官太后亦听得乏了,便命我们各自散去。 临去前,我听她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只可惜陛下不在,若再有陛下以埙和之,今日方算圆满。” 我僵在原地,司马洛面色亦为之一变。我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望我。 眼神交汇时,我们知道彼此心中所想,都是一样的。 司马洛和萧屹首先告退,我和魏夫人慢了一步。出门时,上官太后又叫住了魏夫人,似有别的事吩咐。我便自己先出了偏殿。 转过长廊,忽见司民洛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台阶之上,萧屹却是不知所踪。看见我过来了,司马洛又上了几层台阶,很明显他在等我。 我装糊涂,走到近前,依规矩向他行了一礼,准备抬脚走人。可司马洛他不让我走,“子服——” “大人有何见教?” 司马洛踌躇着道:“子服以为洛今日此曲如何?” 我干脆扮傻扮到底,“大人今日奏了那么多支曲子,却不知大人指的是哪一曲?” 司马洛眸光复杂地看着我,“自然是那一曲《凤求凰》。” 我差一点呼吸不稳,好不容易才掩饰住,“大人那曲《凤求凰》连太皇太后都赞不绝口,想当然是奏得极好的。” 司马洛却不肯就此放过我,“我问的是子服的看法,而非太皇太后之赞语。” 我本该继续跟他打马虎眼,敷衍完了赶紧走为上策,但有些话却在没经过大脑过滤之前,便抢先说出了口。 “大人此曲好虽好,只是琴音却透露些许怨怼,不像凤求凰,倒像是凤怨凰。却不知凤为何要怨凰?莫非因求之不得,而心生怨意?倘若求得又怎样?当真会比翼鸳鸯、偕老白头么?” 其实这些,真的是我从司马洛的琴声中听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听得出来,我也弄不清楚,纯粹一种直觉。但说出来之后,再一听,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暗示着什么,暗示着不该暗示的东西。 而司马洛接下来的那句话几乎已经不能算暗示,而是直接了当的明示。 “子服所言甚是,洛今日这一曲《凤求凰》只为一人而奏,只因那人不解洛之心意,甚而看低洛之为人,洛心有埋怨,亦在情理当中。” 我惊而失色,克制不住地心悸,因那句“只为一人而奏”。 看着司马洛,我想从他的脸上寻到类似于玩笑或者调侃能让我心安的表情,可我找到的是一片深切的zhi热,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然后,我又希望他能在我质问的目光下回避,可是他这一次却倔强地不肯回避,同时也不准我逃跑。 有兴趣可加群105412048或qq108966130,验证码是我的书名。我准备改名啦,新书名《大汉歌姬》。 最新全本:、、、、、、、、、、 33. 三十二 无奈失约 我确实想逃,但司马洛那双眼睛一直一直地盯着我,像连锁反应似的,我的脚便一直一直地钉在地上,比沾了强力胶还结实。\.qb5.c0m\\ “子服可知,我近日时时地想起那人,便如同着了疯魔一般。从听见她唱别离歌开始,我会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把别离唱得如此凄美,难道单单真的只为了取悦陛下?自水中救起她之后,我会担心,担心她病情加重担心她久病难愈。再夜下惊艳的那曲水调歌头,那般地清丽tuo俗那般地飘然若仙。黄昏之约,她责我寡情,我气她恼她,彻夜难眠,这才惊觉,她的影子已深植心田,再也无法抹去。” 我不是没听过男人对我表白,却没有哪个男人的表白会让我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除了司马洛。 心酸得像陈年的梅子酒,酸过之后是丝丝的甜、醇郁的香。 却仍是言不由衷,虚弱地道:“大人言重了,大人地位尊崇、英伟不凡,大ren口中的那名女子却是貌不惊人、才疏学浅,实在配不起大人的错爱。” “子服,”司马洛轻轻地唤我,“你还在怪我么?” 我像被他催眠了似的,被他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催眠了,原来骄阳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怪你?怪你什么?” “怪我负了云昭,你是否害怕我也会像负云昭那样负了你?” “我——” 我正要回答,却被司马洛截住话头,他好像很怕,很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子服可知我曾经娶过一房夫人,那是个极其善解人意却多愁的女子,只因洛不懂珍惜,浪dang在外,冷落了她,致她郁郁而终。洛悔之晚矣,曾誓言永不续弦,免得再连累其他的好女子。这便是洛婉拒云昭的理由。” “那——那我呢?”我情急之下,tuo口而出。 别扭死了,好像没人要似的。张开嘴想挽回些面子,却是越描越黑。“我可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更加丢脸,司马洛笑了起来,“子服确实不善解人意,非但不善解,反而曲解,又牙尖嘴利,着实令人头疼。” 我撅嘴,逗得司马洛更加开怀,“只是不知为何,洛却独独对那牙尖嘴尖、令人头疼情有独钟,我自己也纳闷得很。”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我想忍住不笑的,却没忍得住。 我的笑,似乎让司马洛信心倍增。 “子服——”他还yu再言,忽然隐约传来阵阵脚步,他只能改变计划,趁着脚步声还离得很远,他压低喉咙飞快地道,“今日人多嘴杂,三天后,黄昏之地,我等着子服。” 我恶作剧心起,扯他后腿,“大人要等,是大人的事,子服是不会去的。” 司马洛一愣,正要皱眉,忽又展开,肯定地道:“子服,一定会去。” 我不服气,“为着大人这句话,子服一定不会去。” 司马洛似xiong有成竹,好整以暇地问我:“难道子服不想知道娘亲近况如何?不想看一看娘亲的亲笔家书?” 我喜出望外,“那件事你这么快就办妥了么?家书?我还有家书?快给我!” 司马洛拿起乔来,“子服若yu知详情,三日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说完,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得意地露齿一笑,继而迅捷转身,疾步远去。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几乎是在同时,三四个家人子结伴而行,进入我的视线。 司马洛走后,我依然站在原处,整个人陷入某种极度的亢奋当中。 所有的亢奋都源自一个念头,一个认知。 司马洛他喜欢我!他说喜欢我! 什么决定,什么错误,什么悬崖勒马,统统统统去他的! 我只知道,司马洛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一直在想我,这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个一个曾经的片断在脑中闪过,那些属于我和他的片断,在提供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着那个念头、那个认知。 水下的温情相待,月夜的幽幽叹息。还有,还有,黄昏后院惊吓到我窸窣之声,也是在我的手掌划破之后才突兀地响起。对了,对了,他说他原本想现身的,是因为我那一声痛呼吗?是因为我的伤口让他心疼了吗?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一边回忆着一边傻笑,幸福得傻笑。罢了,如果做傻子做得这样幸福,那么就算傻到底我也认了。 不知这样发了多久的呆,我才从那幸福中回过神来。 我虽然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说不定会清楚,我究竟在那回廊上站了多长时间。 一转脸,我看见了魏夫人,她立于三尺之外望着我,眼神严厉而忧虑。 我蓦地手足无措,魏夫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我丝毫没有察觉?她会不会听到了我和司马洛的对话?要不然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一连串的疑问,一个比一个令我胆战心惊,刷白了脸色。 我怯怯地试探地叫她:“夫人——” 魏夫人却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道:“子服,天色将晚,早些回屋去吧。”言毕,自顾自地走了。 我顺从地答应着,心里老大松了口气。或许是我眼花了,或许是我作贼心虚,没那么凑巧吧,应该不会那么凑巧。 跟着的两天,我一直暗地里留心魏夫人对我的态度,说话时的神色、语气,一如平常,我想我大概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然后,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司马洛约我见面的这一天,我却慢慢、慢慢地觉出了不对劲。 从早上开始,魏夫人便把我叫到房里,美其名曰是授曲,却是跟防贼似的寸步不离,即使太皇太后召我去说故事,她也是毫不例外地随同前往。 尤其到了傍晚,她看我看得更紧了,我记挂着恐怕早已久候林中的司马洛,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晚膳时间,魏夫人的贴身宫婢端了膳食进屋,我如蒙大赦,忙道:“如此,子服便不打扰夫人用膳,奴婢告退。” 谁知,魏夫人却道:“无妨,子服今晚便与我一同用膳。晚上,我还想与你对奕一局,检视一下子服的棋艺有否进步。”跟着,便吩咐那宫婢再取一副碗筷。 我暗暗叫苦,没辙了,索性铤而走险,借尿遁,无论如何我也得见司马洛一面。 人有三急,这下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拦着我。 可是,我居然听见魏夫人说:“可巧,我也正要前往如厕,便与子服同去。” 到了此时,我终于能肯定,我之前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明摆着魏夫人就是千方百计在阻饶我,阻饶我去见司马洛。 我无法可想,无招可用,无可奈何,却不甘心,下意识地怨道:“夫人一定要如此么?” 魏夫人面色一震,摒退他人,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子服莫要怨我,我这全是为了子服着想。宫人与近臣私通,乃宫中大忌。更何况子服,曾经还是陛下看中过的人。” 我知道,魏夫人说的都对,都有道理,她是怕我以身试法,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我确实也很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但是,就目前而言,死亡的恐惧实在离我太过遥远,而思念的折磨却是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原来,不再极尽所能地抗拒,放任自己去沉迷于一段爱情,就好像顺流直下一xie千里。等到惊觉可能投入得太多了,再想收回,再想全身而退,却已是不可能了。 正如司马洛所说,像着了一种疯魔,我疯了似的想他,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互相看上一眼也好。起码还能眉目传情,把我思念传给他知道。 因为我担心我的无故失约,会冷了司马洛的心,会让他以为我对他并无情意,会让他负气之下而放弃我。在我放不掉他的时候,放弃我。 越是骄傲的人,越不能伤了他的骄傲。可是,我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没有要伤他,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这样患得患失着,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过日子,每一天早晨睁开眼,唯一的渴望,司马洛今天会来长乐宫。而这渴望,却在每一天的夜里睡着之前,转变成失望。 司马洛有很久很久没来长乐宫了,倘若按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的算法,怕是已经有半个世纪那样漫长了吧。 我不晓得我是如何熬过这半个世纪。居然还没有在那周而复始的等待中,彻底地沉沦疯狂,实在是个奇迹。 然后,有一天上午,我懒懒地蜷缩在榻上,无jing打采地捧着一册古籍,读来读去,还只定在最初的那几个篆体字上。 这时,有两个年轻的宫女经过我的窗前。 一个说:“几日不见,司马大人是越发地英俊挺拔了,唉,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男子?” 另一个立马打趣她,“怎么?莫非你瞧上司马大人了?不如哪天去跟太皇太后求个情,求她把你许给司马大人,做个小妾。” 第一个着了恼,上来便要撕她同伴的嘴,“jian丫头,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jian嘴!我看是你自己巴望着嫁给司马大人,倒拿我来说事。” 于是第二个尖叫着闪躲讨饶,第一个故作凶恶地不依不饶,两个人一路笑闹着走远了。 最新全本:、、、、、、、、、、 34. 三十三 阴错阳差 这无心之语,却是令我jing神陡然为之一振。\。qВ5、c0m\\ 太好了,司马洛终于来了! 我顿时生龙活虎起来,从榻上一跃而起,鞋还没穿好便要往前殿奔。可走到门口,转念一想又停住了。 不行,我这样贸贸然地跑过去,就算见到司马洛又能怎样,我根本和他说不上话。况且魏夫人笃定也在前殿,有她搁当中横着,我连个暗语都打不了。 急在屋里跟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转着转着,我忽然有了主意。 勿勿地出了门,到了正殿却不进去,而是躲在一边,远远地观望着。 过了一会儿,殿前似有了动静,好像有人出来,我隐约听见依稀仿佛司马洛的声音。 连忙向宫门跑去,跑到外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着。这样我就可以不惊动长信宫里的人,单单只把司马洛引来。 ok,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嘛,便是将司马洛引到此处的办法,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背对着宫门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调整好状态,我启唇曼声唱来,唱那首司马洛很想再听一次的《水调歌头》。 一旦司马洛出了长信宫,听到这歌声,必然知道是我,必然会来寻我。 我得意极了,当下自己佩服起自己来,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无奈,这司马洛行动实在缓慢,我把个《水调歌头》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唱了三遍,还没等到他老人家大驾。 实在没力气再重复下去,鲍参翅肚,嚼到渣也没味了。我便换了一支曲子,突然地心血来潮,我唱了《上邪》。 “上邪!我yu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以前我跟苏云昭学的一支曲子,讲的是一个女子对爱人的表白,相对于古代那种保守的风气,这支歌相当之热烈大胆。 通篇大意是:上邪,我愿与你相知,永远不绝不衰。除非高山夷为平地,江水枯竭,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地合并在一起,我才会与你断绝。 在没来西汉之前,我读过这首乐府诗,当时就非常欣赏诗中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甚至想着爱到义无反顾,也是一种福气。 就现在这种快餐爱情,谁有那耐性吊一棵树上等死,等到天地合了,恐怕早分了千儿八百次手了。 这人哪都猴jing猴jing的,付出收回全要上那秤金子的天平上量了又量,谁还敢义无反顾。恐怕到头来得到的只能是,伤痕心碎外加傻冒一个的评语罢了。 那么司马洛给我的,会是伤痕心碎吗?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一迳地唱着,心中同样满是义无反顾的决绝之意,爱到义无反顾,也是一种福气,不是吗? 耳畔传来声响,来了,他终于来了! 狂跳着一颗心,伴随着狂喜,狂喜中浸透了没日没夜的相思之苦,我止住歌声,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然后—— 狂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狂跳的心僵硬在xiong腔,仿佛一下子被推到悬崖边上,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万丈空谷张开狰狞巨口,似随时会将我吞噬。 眸子里,倒映着来人的影像,不是司马洛的丰神飘洒,而是汉宣帝的文秀尔雅。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在汉宣帝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表情,可以叫做震撼,也可以叫做惊为天人。 我不明白,凭廉子服那张乏善可陈的脸,如何会令饱览天香国色的皇帝感到震撼。 汉宣帝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疑惑眼光看我,跟着面露恍然之色,“朕记起来了,你是太皇太后的那名歌婢,朕曾听过你的别离之歌。你的病好了么?几日不见,你的歌艺似又jing进了许多,方才那曲《上邪》实在叫人——” 汉宣帝思忖良久,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时,他背后又闪出一个人来。 司马洛! 不只司马洛,还有很多内侍,还有崔怀,他望着我,用一种早在预料之中的笑意眼神。 别人怎么看我,我全然不顾,我眼里只有司马洛,我在乎的只有司马洛。 司马洛脸上尽皆猝不及防的狼狈,仿佛谁在他不经意间,meng插了他心口一刀。灰败灰败的面色,夹杂着责备和怨恨,甚至怨恨得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这种怨恨,终于将我推入了无底深渊,手脚冰冷,血液凝结,四肢百骸俱都变作化石,好像连喘一口气都很困难。 汉宣帝上前几步,靠得我很近,探究的目光在我的眉眼之间游移,继而流连,流连而忘返。 我被动地回视他,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是司马洛,司马洛的愤怒,遭欺骗和背叛的愤怒。 崔怀隐秘一笑,走近宣帝,低声提醒道:“陛下,来日方长,该是时候回未央宫了。” 宣帝如梦初醒,略略抱憾,稍一颔首,又深深地望了望我,方才起步离去。 众人争相跟随,司马洛混在人群中,径自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我的背影是那样地冷漠绝情。 心乱如麻,机械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我需要好好地静一静,理一理头绪。只有理清了头绪,才能想出解决之道,解决这一个个难题。 可是还有人等不及我缓过这口气,便急着要找我算帐。 我这里还没踏进屋子,信铃便急急惶惶自走廊那一头奔来,边跑边向我道:“子服,快,太皇太后召你过去。” 我呆了一呆,信铃已到了近前,又小声急促地说了一句:“子服,你要小心些,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太好。” 我暗叹一口气,看来宫外那一幕“凭歌惑君”,已然传到了太皇太后耳里。 待得进到殿堂,我才知信铃那所谓“脸色不太好”实在是形容得太轻了,上官太后的脸色,何止不太好,简直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子服一人在此便可,余人退下。” 一众宫婢、内侍走了个一干二净,空荡荡的大殿,只剩我和上官太后大眼瞪小眼。 准确来说,是上官太后冲着我冷眼怒目、霜刀雪剑,而我给这冷凝的气氛压得抬不起头来。 平常灵活的脑子跟齿轮上了锈似的,想不出办法来化解太皇太后的怒火,唯有硬着头皮承受。 反正我已经煎头烂额,不在乎这小太后再来多烫几个包。 良久,上官太后方开口,语气寒冽,但话里的火药味却在逐步升级。 她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以歌声来吸引陛下驻足,子服倒是别出心裁。” 我有苦难言,明明冤枉却辩白不得,难不成要我告诉上官太后,我原本是想吸引某人驻足,但那某人绝不是汉宣帝。汉宣帝只是个意外出现的不速之客。 打肿脸死撑着,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奴婢当时只在练歌,奴婢真的不知陛下如何会到了那里?” 却没蒙得住上官太后,冷笑。 “练歌?你练歌为何不在房中?不在和田处?却独自跑到了长信宫外?还单单挑了陛下yu出宫门之时?廉子服啊廉子服,你当真以为孤是傻子么?” “……”我无言以对。 上官太后那里突现痛心之色,与司马洛一般无二,那是被自己亲近的人欺骗和背叛的痛心,心里越喜欢越亲近,心便会越发痛得厉害。 我没想到,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自己居然在上官太后的心里占了一个位置,于是对上官太后除了惶恐之外,又多了一分愧疚。 上官太后站起身,走向我,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下的我。 “子服,你应当明白孤调你入长乐宫,便是一心要栽培你的。孤对你说过,孤会尽力为你安排。你就这样等不得么?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对陛下投怀送抱么?” 我忽地心下刺痛,仿佛眼前声声指责我的,不仅上官太后,还重叠着司马洛的脸,双目涌出泪水,“太后,奴婢——” 蓦地横空一掌劈来,却是上官太后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光,甩得我眼冒金星,翻倒在地。 “你以为你使这些鬼祟伎俩,就可以攀龙附凤一步登天么?孤今日告诉你,你廉子服这辈子也休想亲近陛下,孤既可以一手扶持你,同样也能一脚踩扁你,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我不清楚上官太后这一席话有多少负气的成分,但是她却提醒了我。若要打消汉宣帝对我的念头,唯一的希望便在这小太后身上。只要她执意反对,汉宣帝是那般顾念她的感受,绝舍不得违逆她的意思、伤她的心。 我猛地直起身子,抓住上官太后的袖角苦苦哀求。 “太后说得极是,是奴婢鬼祟,是奴婢辜负了太后。就请太后去跟陛下说说,不要召幸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在长乐宫,为太后作牛作马,来赎奴婢的罪过。” 上官太后愣住了,后退一步,忽地面露讥诮,“你又想耍那以退为进的把戏么?你想孤去和陛下吵闹,让陛下出面保你,进而挑拨孤与陛下的关系?廉子服,你好深的心计。” 她轻抬玉手托起我的下巴,朝我恶毒地笑,“你想去侍qin尽管去好了,不过你别忘了,侍qin一夜容易,得宠一时也容易,难得是如何保住你的地位。廉子服,孤等着看你打回原形幽jin冷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我方寸大乱,心里只一个想法。 不,不行!我绝不能去给皇帝侍qin!以前因为自己不能,现在因为司马洛更不能! 昏头昏脑中我听见自己说:“太后就算为了太后自己,也必须阻止陛下召幸奴婢。” “哦?”太皇太后依然延续先前的恶毒表情,像豹子戏弄口边的猎物,“这是为何?你倒是给孤一个理由。” 心中忽地闪过司马洛的面容,脑子蓦然一热,tuo口而出:“因为太后深爱着陛下,如何能够容忍其他女子染指陛下,尤其是奴婢这样低jian而阴险的女子?” 一般情况下,我会保证每天一更,一更三千。但是因为三g是网上上传,再同步到手机,快的话几个小时,慢的话有时会有一天。 最新全本:、、、、、、、、、、 35. 三十四 触怒凤颜 那一刹那,就好像晴天霹雳击中了上官太后,先是错愕之极,跟着连连退后,惊恐万状,一双美目鼓出了眼眶,死瞪着我。 一个深埋内心的秘密突然间挖掘出来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接下来却是突兀地恼羞成怒,她神经质地大叫:“放肆!你放肆!你放肆!!”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我索性豁出去了。 “太皇太后,何必自欺欺人?太后的心事,奴婢早已一清二楚,太后爱的有多苦,奴婢在旁边也是看得分明。试问,奴婢又怎敢夺太后心头至爱?求太后相信奴婢,帮帮奴婢……” 我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磕头,脑门重重地撞击着地面。 “住口!你给我住口!” 太后不断地喝止我,不让我说下去,声嘶力竭,我充耳不闻。 “其实太后并非一厢情愿,其实陛下心中最爱的也是太后,只是碍于世俗——” 我终于停住了,因为上官太后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猫,竖着浑身的毛,张牙舞爪向我扑过来,继而两只手掐住我双肩,恶狠狠地一直掐进肉里,不停地摇我,摇得我髻散发乱、头晕目眩。 口里语无伦次,“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骤然双眼中闪现凶光,她放开我的肩膀,改而双手合拢,去掐我的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劲。 我立时呼吸困难,本能地自救,反抓上官太后的胳膊,试图扯开她掐住我咽喉的手。 上官太后只比廉子服大了一岁,又生来养尊处优,手不提四两,终是不及我的力气,一把被我推了开去,重心不稳,一个后仰摔倒。 我捂住颈项痛处,大口大口地呼气,上官太后坐在地上,也大口大口地喘气。 弄成如今这个难以收拾的局面,我追悔莫及。勉强站起身,想去扶上官太后,不料她不领情,用力地拍开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蜂拥而至冲进门来。 “太后,太后,出了何事?” 然后看到我和上官太后两人那蓬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狼狈相,一个两个尽皆呆成木鸡。 上官太后顿觉难堪,理了理鬓角,又整了整外袍,力图挽回些许威严。 再开口,她已然冷静下来,不复先前的狂乱。 “来人,将廉子服拖下去关起来,没有孤的旨意,谁不准靠近她半步。” 一声令下,便出来三四个内侍,反扭着我的胳膊,架出了内殿。 我没有再说话,到了这步田地,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走到外面,一头遇上了安阳郡王刘平康,看到这个阵仗,委实吓了一跳。 “子服,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答,望着刘平康,不知不觉泪流满脸。 刘平康更是着了慌,摆出王爷的架子,向那几个内侍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还不将子服放开!” 见自己的话不管用,跟着大发脾气,“怎么?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她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自有本王替她担待!” 内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其中一人回道:“康王殿下,廉子服以下犯上触怒太皇太后,我等也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求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太皇太后?”刘平康登即灭了气焰,有些不知所措,“子服,你怎地好端端地得罪了太后?” 我向刘平康凄然一笑,“康王殿下,由他们去吧。奴婢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几名内侍如蒙大赦,趁刘平康还来不及再行刁难,忙不迭地押着我走了。 走出老远,隐约听到刘平康对我喊道:“子服,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去求太皇太后,求她恕你无罪。你先暂且忍耐片刻,我一定会救你!” 恕我无罪?谈何容易。就算太皇太后再怎么宠着安阳王,也是绝无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我揭破了小太后的隐si,那样不伦的隐si,她绝饶不过我。 我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子里,门口还加了一把大锁,暗无天日,与世隔绝。 我知道上官太后之所以不准任何人来探我,并不完全是盛怒所致,她是怕我将她的秘密宣扬出去。 叔奶奶爱上了侄孙,汉朝王室最大的丑闻。轻则招致蜚短流长,颜面尽失沦为笑谈;重则甚至会威胁到刘病已的帝位,毕竟他根基未稳,很多时候还得看着大臣的脸色做皇帝,这种桃色绯闻非常影响宣帝在群臣心目中的形象。 这些事情,都是我进了黑屋平静下来,才慢慢分析出来的。如果早一点想到,我也不至于贸贸然掀了底牌。 这下可好,变成了现在的死局,咸鱼或者还能翻身,死鱼却是连个泡都冒不了了。 我毫不怀疑上官太后会杀我灭口,在宫里让个把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不会比捻死只蚂蚁难度高。 肚子咕噜了n次,这小太后是不是就这么想把我活活饿死?众多死法中,最受活罪的一种。 第一波的饥饿感过去之后,第二波袭来的是寒冷。不晓得哪个能工巧匠建了这屋子,四面见不了阳光,却是处处透着冷风。 我缩在角落里,尽量地蜷曲着身子。 没想到都惨到这步田地了,饿得饥肠辘辘,冻得瑟瑟发抖,我居然还会庆幸。起码我不用去未央宫侍qin了,不是吗? 比起汉宣帝那高床软枕的龙榻,我倒宁愿继续跟这小黑屋里待着。 脑子里除了大米饭、热包子和暖被窝以外,剩下的就全是司马洛。 唉,爱情的魔力!到底攻陷了我这个向来不齿于爱情只讲求利益的小人,让我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也不要了。 许是寂静中人的耳朵尤其灵敏,突然我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响动。 是来自于屋外!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上官小太后良心发现了吗?念起我从前的好处,叫人送吃的给我了? 我顿时来了jing神,几乎是一个箭步扑到门边。没办法,实在是饿极了。虽然爱情很重要,但如果又有爱情,又能填饱肚子,那就更好了。 脚步停下,与我隔了一道门。 “子服,子服——” 咦?是安阳王。怎么声音听上去有点偷偷momo的?莫非他是背着上官太后来看我? 不管了,只要有东西吃,管它是谁送的。 我迫不及待地答应着,尽力去推那门板,尽管门把上有铁链缠锁着,推开条缝,塞进个馒头什么的,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不料,我巴巴盼来的,不是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而是安阳王刘平康哀怨如弃妇的一句控诉。 “子服,你骗我!” 呃?骗?骗财还是骗色?我现在最想骗的,是顿饱饭。 我有气无力地问:“康王殿下,奴婢什么时候骗你了?” 刘姓小朋友满腹怨气地回答:“你说过,我跟陛下两个人,你更喜欢的是我。” 我一呆,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没错啊,这原本就是奴婢的真心话。” “可是——可是——你——你——” 安阳王许是气大了,气得口吃,你啊我的愣是说不出句囫囵话。 不过,我却是忽然地醒悟过来,原来他指的,还是我这辈子老天摆我摆得最离谱的一次乌龙——长信宫外“以歌媚君”事件。 心灰意懒,懒得再费唇舌解释,我叹了口气,“康王殿下,连你也不肯相信我么?” 大概是我语气里的萧瑟骇到了刘平康,他几乎是立刻同时,一迭声地应道:“子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别哭嘛。” 哭?哪有!面颊上凉凉的一片,流进嘴里,微微的咸。 “子服——”刘平康迟疑地叫我,“那你现在是选陛下,还是选我?” 什么奇怪的选择题,我选青椒炒肉丝、外加白米饭管够。 “子服,看来陛下也很喜欢你,刚才他特意来长乐宫替你求情。我整整磨了太皇太后四天,太后也没肯放你。” 四天?原来我已经饿了整整四天,难怪呢,冲动地连木头都想抱来啃一口。 外面安阳王续道:“可是陛下就说了两句,太皇太后便答应他了。看来,太后也还是更喜欢陛下。” 这小王爷的酸劲跟上官太后有一拼,这为我喝的醋还在喉咙口,那边厢又计较起上官太后比较喜欢谁。 刘平康这傻小子如何会了解,于他,上官太后不过是如子侄的疼爱;对汉宣帝,才算得上真刀真枪的恋爱。 等等!我好像听见说太皇太后要放我?那我不是可以出去了? 高兴劲才上来一半,又忽地下去了,后知后觉地记起,我此次能够得tuo苦海似乎是托了汉宣帝的福。取高兴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这是否代表着汉宣帝对我志在必得?我这一出苦海,就得跟着跳进火坑?我要是真在宣帝寝殿过了夜,司马洛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试探地问:“殿下,你可曾听见太皇太后和陛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刘平康闷闷地道:“还能有什么,陛下请太后看在他的面上不要与你一般计较,太后就笑着说,既是陛下讲情,她便饶了你一次,只是以后你去了未央宫入了掖庭,陛下需对你严加管束,不可过份纵容了。” 我立时眼前一片漆黑,完了,完了,这回我是彻底地完蛋了。 收到一个意见,可能由于第一人称的限制,男主女主的感情线交代得不够清楚,过于隐晦,我会在以后尽量地作一些补充,希望可以弥补 最新全本:、、、、、、、、、、 36. 三十五 极力周旋 想不明白,想破脑袋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全\本/小\说/网 这上官太后明明是汉宣帝的心头最爱,除了她,我从未见他用那种热烈的眼神看过谁。可他为什么要跑来为我讲情。他为什么要当着上官太后的面,一再执意地要召幸我?他就不怕上官太后会伤心吗? 莫非这就是古今感情观的差异所在?或者是那些古代女子所标榜的“贤良淑德”,把男人都给宠坏了? 还有那上官太后,明明恨我恨得牙痒痒,直yu除之而后快,可她为什么会买宣帝这个面子,为什么大大方方地顺水推舟,就这么把我送给了宣帝? 见我许久不出声,安阳王在门外着了急,跟只羊咩咩似的叫个不停,“子服,子服,子服……” 他这一叫唤不要紧,倒让我于黑暗中乍见一线光明。 “殿下,你肯不肯帮我?” “我当然肯了,不过子服,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考虑了片刻,决定对小孩子采取直截了当式,“殿下,我不愿去未央宫,你帮帮我。” 刘平康忽然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我早知子服一定会选我。子服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我对这小子投不完全信任票,还是打听清楚些好。“康王殿下,不知你打算如何帮我?” 刘平康口气满满地答道:“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去见陛下,求他把你让给我做王妃,陛下待我极好,我要的东西,他从来不曾不肯给过。他必定会将子服让给我。” 得,即便在刘平康的眼里,我也不过只是个东西而已。 如果没有司马洛,或许刘平康的这个提议,也算是个不错的权宜之计,将来跟着他回安阳,总比在皇宫里活得轻松。 可是如果我去了安阳,便再也见不到司马洛了。所以我急忙一口否决,“王爷,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刘平康的口气听上去好像不怎么高兴,“难道子服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当然不是了。”调动全部的脑细胞,搜肠刮肚想着理由,“子服身份低微,恐怕没那个资格可以做王爷的妃子,陛下答不答应还未可知。王爷若是这般鲁莽地去求陛下,非但帮不了子服,反倒害了我。” 刘平康叫屈,“我一心一意对你,怎会害了你?” “因为陛下和太皇太后会以为奴婢不安于室,借机勾殿下。太皇太后本已憎厌奴婢,如此一来,只怕子服在宫中再没有好日子过。” 刘平康信了个十成十,顿时六神无主,“这话从何说起?那该如何是好?” 我早有了全盘计划,“殿下与其求陛下,倒不如去找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谁?” “司马洛司马大人。” “他?” 我不用看也知道,刘平康这会子铁定在外面不屑地撇嘴。 “找他有什么用?就算陛下宠着他,也未必事事都依他,何况这内宫之事,他一个外臣有何资格插手。” “殿下不必问这许多,子服自有子服的道理。殿下只管去找他,请他帮这个忙便是。” 事实上,我的道理就是,借刘平康的嘴,向司马洛表明我的心迹。 只要司马洛了解了我和以前一样,依然是在拼命地抗拒汉宣帝的召见,自然便能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只要误会消除了,司马洛一定能够想出办法,助我解这个死局。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被皇帝夺走。如果他没有骗我,如果他真的爱我。 我相信,甚至是盲目地相信着,相信司马洛,相信他可以帮我,相信他真心地爱我。 刘平康却仍旧是不情不愿,“我不去!我才不要求那个司马洛,此人刁滑得很,他怎会为子服这不相干之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背逆的陛下的意思?没的让我白白受他一顿奚落。” 刘平康说的倒是在情在理,我又不能明白地告诉他,我并非与司马洛毫不相干。况且,我盲目地信任司马洛,可司马洛会不会单凭刘平康的一面之词便相信我,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从未对他说过我喜欢他,连半点喜欢的表示也没有过,甚至我还没能找得到机会跟他解释,解释那次为什么会无故爽约。 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令刘平康起疑又会令司马洛知道,我心里是有他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忽地灵光闪过,“王爷,你去找信铃,叫信铃去翻我屋里放衣服的箱子。在箱子的最底层,有一个小木盒。你把那个木盒送给司马洛,他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就一定会帮这个忙。” 那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朵牡丹,一朵枯萎了的牡丹。 便是当初在天音阁的时候,从苏云昭手中落下楼,又叫司马洛捡起送还,为苏云昭所拒,转而给了我的那朵牡丹花。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司马洛,那是司马洛第一次送我东西,虽然是那样地漫不经心。 倘若他得知我一直仔仔细细地收着,他不过为了下台阶随意丢给我的一件垃圾,以其重情重义的名士性子,他百分之分会感动,而且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当一个男人,一个外冷内热、真性情的男人,当他被一个女子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就会为了她奋不顾身,哪怕拼掉性命。 至于我究竟出于什么动机,才保留着这朵牡丹花,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更何况我的动机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尽管爱情是纯粹的,但是为了得到爱情、巩固爱情,使一些小心计、耍一些小手段,亦无可厚非。 关于刘平康那里,我想他到底是有些怀疑的,他问我盒子里是什么,为什么司马洛一旦看到了便会答应帮我。 我搪塞他说,那是件信物,是我姐姐的遗物。我姐姐曾经有恩于司马洛,司马洛虽刁滑,却绝不会忘恩负义、有恩不报,他肯定会还我这个人情。 如此这般,死了无数的脑细胞、费了无数的唾沫星子,我终于哄得刘平康答应,替我跑这一趟腿。 刘平康走后,我疲累地倚在门上,闭上眼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什么。 也用不着再去想了,接下来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着船到桥头,等着筛盅揭盖,是生是死,是赢是输,便只可套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大约又隔了一夜吧,确如安阳王所说,太皇太后命人放我出了黑屋。 好比从地狱升入天堂,只是那天堂里依旧没有东西吃。只有十来个宫女围着我,伺候我沐浴更衣,为我梳妆打扮。 修饰停当,便带我去正殿见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脸上是莫测高深的平和,嘱我进了未央宫,当了皇帝的女人以后,须得规行矩步、好好做人,尤其不可如上次那般肆意胡言,否则我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心里清楚得很,她是在变相地警告我,叫我死守她的秘密,要不然她就会给我好看,让我好看得死无全尸。 开始有点明白,太皇太后之所以如此轻易地便放过我,八成得落在做贼心虚这四个字上。 她担心,我这前脚刚跟宣帝对上眼,她便后脚要了我的命,别人会以为她是嫉妒心作祟。就算古代人单纯(又呆又蠢),不往那上面想,流言蜚语、议论纷纷总是免不了。传着传着,话就变了味了,她这年青太后和英俊侄孙之间便暧昧起来。 我向上官太后叩头,叩谢她“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然后我还是朝她叩头,求她看在主仆一场相聚甚欢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太皇太后似在意料之中地冷冷一笑,“哦?你有何求?”估计她肯定以为,我是为先前的失言求她原谅。 接着,我有多可怜装多可怜,对她说:“太后,奴婢饿了,实在饿得紧了。可否请太后见怜,在送奴婢去未央宫之前,赏奴婢一碗白饭。奴婢不敢奢求,只要配些咸菜下饭即可。” 上官太后傻了一傻,跟着极力地想板住面孔,却没成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虽然那笑容短暂得好比昙花一现,但说到底她终究是对着我笑了。 这才是我说上面那番话的真正用意,我希望借着那一笑,可以化解上官太后对我的恨意。不求她原谅我,只求她真的就此放过我,别再找我麻烦。 在宫里,多结一份仇怨,便多增十分死亡的威胁,更别说是上官太后这样大来头的仇家。 上官太后有没有一笑泯恩仇,我不得而知。不过她倒是满zu了我的要求,而且额外开恩,不仅白饭咸菜,简直就是赐了一桌满汉全席。 只可惜我这里还没挟上几筷子,掖庭令崔怀派来接我去未央宫的马车,便已到了宫门口。 顿觉食不下咽,再稀罕的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因为我想起了,死囚的最后一顿断头酒。 临上马车那刻,三月风狂,似野兽低hou,阳光惨淡,接近黄昏,回首望向长信宫,蓦地涌起些悲壮的情绪,恨不能高歌一曲“风萧萧兮逆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但愿,刘平康和司马洛还来得及“赶到法场刀下留人”。 呵呵,看到夸奖的留言,比吃了mi糖还甜,如果喜欢,如果方便,筒子们,送我几块金砖和分分吧,嘻嘻,下面的会更jing彩哟 最新全本:、、、、、、、、、、 37. 三十六 再见宣帝 进了未央宫,还没让我喘口气、调适一下心情,立刻来了一大群的宫女。\\.qΒ5//然后又是洗澡更衣化妆。却是比长乐宫讲究了许多。 澡洗的是花瓣香熏浴,衣服穿的是件粉红底子碎白花的裙子,配合着我的身段,领子后倾,微微露出引人遐思的锁骨,同色系的丝带松松地系在腰间。 据说此乃崔怀的心思,他还兼做着天子的御府令(即掌管宫中制衣的官)。果然是内行高手,实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把我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硬是衬托出了几分盈盈不堪一握的古典美人气质。 可能崔怀是一番美意,不过我一点也不感激他,他把我打扮得越美,我越是骑虎难下。 最后到了妆容这一节,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死也不肯让那些宫女碰我的脸,尽管她们再三宣称会把我化得很漂亮。但是我知道就算漂亮,那也绝对是具漂亮的女僵尸。 那些宫女们个个以为我不愿假手于他人,是因为我本人有着极高的化妆技艺。可是却只见到我简单地描了描眉,扑了点粉,均现出不以为然之色。她们又怎知,我要的就是这个平凡的效果。 该做的都做完了,便只待将我这个jing心包装好的礼物送交汉宣帝验收。 到了这节骨眼,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还没见着司马洛或者刘平康的人影。 我把心一横,罢了,走一步算一步,自求多福吧。 第二次进了汉宣帝的寝宫,第二次进了汉宣帝的寝室,两次截然不同的心情,包括我,包括汉宣帝。 我依例跪下,“奴婢叩见陛下。” 汉宣帝却没有依例立时允我免礼平身,他慢条斯理地问我:“听说,你是长乐宫中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一个宫婢?” 我不由愣住,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再见到汉宣帝,他对我说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想了想,我谨慎地答道:“奴婢有幸得太皇太后错爱,实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汉宣帝似乎并不在意我回答了什么,几乎是在我话音刚落,他便紧接着又问道:“既如此,那你究竟做错了何事,会令太皇太后这般地恼了你?” 一直忐忑的心忽地镇定了下来,尽管汉宣帝是一派闲适而漫不经心的口吻。但直觉告诉我,他这两问绝不仅仅是为了和我培养感情的闲话家常。 而且两个问题给了我某种灵感,让我好像想通了之前一直未曾想通的问题。 也许有这样一种可能,上官太后的确是宣帝心中最爱,甚至是心中唯一所爱。 只不过,上官太后掩饰得太好了,或者古人于nan女之情过分的讲求含蓄内敛,从而导致普遍性的情商低下。所以汉宣帝只当他自己是在一厢情愿地单恋,而不知道,这其实是桩郎有情妾有意却没办法捅开那层窗户纸的两地折磨。 所以,正如上官太后一度酝酿的替身计划,汉宣帝看上我,或多或少也有几分移情作用。因为我是太后身边最宠的宫女,因为我是太皇太后专程献给他的歌婢。 有一瞬间,我冲动地又想和盘托出,帮这对为“祖孙”名义所苦的年青nan女捅破窗户纸,既成全他们,也成全我自己。 但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吸取上次的教训,暂且持观望态度。 我跟宣帝耍起了太极拳,避重就轻道:“回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恃宠而骄、得意忘形,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番疼爱。” 偷偷抬眼瞄到汉宣帝在皱眉,想必此刻一定很郁闷,因为他问了等于白问,我答了等于没答。 我正为不动声se摆了汉宣帝一道而暗爽,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词,等着他继续追问,问我是如何地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说不定我还能找着机会,给他点小暗示,暗示上官小太后对他也有意思。当然,必须暗示得不显山不露水才行。 却不想这文秀天子倒是识趣得很,居然没往下问,又或许他忽然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就是我今天的穿着打扮。 汉宣帝给那件崔怀jing心挑选的碎花衣裙打了个高分,说我今天穿得很漂亮,同时终于记得赐我平身。 我站起来,低着头,心里琢磨着下一步的打算。 耳边听见宣帝柔声吩咐我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多么耳熟的一句台词,原来古装戏里老掉牙的桥段,竟真的是以历史为依据。不过,我却找不到,那戏里女主角含羞带怯的感觉。只觉得搞笑,憋了好久,也把那咧到嘴边的笑憋回肚子里。 我抬头,看见汉宣帝就站在我面前,望着我。 可惜我对他的眼光不来电,因此不闪不躲,坦然接受他的检阅。 宣帝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有些失望,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奇怪,那ri你回眸一刹,明明艳光四射,耀眼无比。为何如今仔细看来,容貌却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无论多么不在乎外表的女人,无论多么不相干的男人,当面听见他这样直来直去地批评自己的长相,恐怕总无法真正做到平常以对、一笑置之。 起码我做不到。 于是,我向宣帝请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汉宣帝理所当然的讶异,“你何错之有?” “奴婢不该生得如此貌丑,令陛下失望,求陛下恕罪。” 短暂沉默后,是汉宣帝突然的长笑出声,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好一张伶俐的巧嘴!”他突兀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你这是在埋怨朕不该嫌弃你的容貌么?”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我尤其反感这暧昧背后所包含的属于男子的强势,不着痕迹地后退,tuo离他的掌控。 “奴婢不敢。” 汉宣帝逼近一步,而且那步子比我跨得大,缩短后的距离更加暧昧。 我没辙,只好拿周围的电灯泡做挡箭牌,“陛下——”我又向后退了几步,眼光往四下一扫,示意他屋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没错,汉宣帝是没再向前进一步,可是他开口了,只四个字,一下子扫清全部的电灯泡。 他向那些跟个电线杆子竖着的内侍宫女沉声道:“你等退下!” 然后,电线杆子顶着电灯泡,走了个jing光。剩下我和汉宣帝,以及一室烛光。 我暗暗叫糟,寻思着,还得跟宣帝继续上官太后的话题,比较安全。 可还没等我张嘴,汉宣帝已经抢先发了话,“你不过来么?” 呃?过去?过去干嘛?我扮木头人,站着不动。 宣帝又蹙眉,“你不过来给朕宽衣么?” 宽衣!我宽你个大头鬼,想得美!我跟他茆上了,还是一动不动。 汉宣帝眉头皱得更紧了,“廉——”他大约想喝斥我,临到嘴边忽地转口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立马来了神,和他打岔,“原来陛下并不记得奴婢的名字。” 汉宣帝闻言一展双眉,浅然一笑,终究还是他走近我,弯下腰在我耳边低语,“小心眼的丫头,朕记得你的声音,这还不够么?自从那夜你唱了别离歌之后,朕时时想起你的声音。故而在长信宫外,朕一听便知是你。” 假话!我亲眼见他看到我之后,想了半天,才想起我是谁。 唉,男人的甜言mi语,直把女人当成了没脑子没记性的蠢瓜。 这时汉宣帝已然又凑过来几厘米,嘴唇几乎就贴上了我的耳垂。“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感觉他在拿我当只波斯猫样地逗弄着,极其不舒服不自在,竖起浑身的汗毛,本能地让了一让。 刚一让开,我就后悔了。我不该避的,这不仅仅代表示弱,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女人的避让,便当真应了司马洛那句“yu迎还拒”,只会更加挑起男人的某种某种——yu望。 汉宣帝直起身子,注视着我,唇边露出笑来,暗藏着得意,他以为他已经征服了我。 不行,我得努力自救!我预备抖出上官太后因为我吃醋的事,这是我最后的王牌。 我出声,“陛下——” “嘘——”宣帝伸出中指,凌空搁在我的唇上,“此时朕不准你开口。” 乖乖,听说话这声都变了,暗哑暗哑的,完了完了,我垂死挣扎,“可是——” 宣帝佯怒,“你敢抗旨么?” 我只好住嘴,急得焦心上火,这该怎么办呢?有什么法子,既不用说话,又能够立竿见影,破坏眼前这暧昧的气氛? 要不,放个屁?弄个又臭又响的那种,听觉嗅觉上的双重打击,准保臭飞了他那满脑子的绮思遐念。 在心里想象那场面,结果屁还没放出来,先把自己给逗乐了。 我莫名其妙地笑出声,倒把宣帝小小地惊了一把,也算是误打误撞败了他的兴致,他不悦地问我:“你笑什么?朕有如此好笑么?” “呃——”我呆了一呆,只缓得片刻,便想到了借口。为了彻底败掉汉宣帝的胃口,我决定有多粗俗讲多粗俗,像他这般儒雅翩翩的,应当最是厌恶粗俗的女子。 “回陛下,奴婢之所以发笑,全是因为奴婢想到,凭奴婢这副样子,居然也能够有幸得到陛下宠爱,便像是老鼠掉到了米缸里,走路叫金子砸到脑门,实在是乐昏了头,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宣帝怔怔地盯着我,足足眨了三秒钟的眼,方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哈哈大笑,无法置信地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竟将自己比作老鼠,将朕比作米缸。” 我一听,暗自将面前的宣帝,跟圆圆滚滚的米缸联系在一起,自己也忍俊不jin了。 我这一笑,汉宣帝笑得更欢,他笑得欢,我笑得比他还欢。两个人就这样捧着肚子一个劲地傻乐。 乐到最后,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到底在乐什么。 然后—— 忽然地,汉宣帝止住了笑,面色转而凝重,带着警觉,同时朝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随即捂住嘴,跟着便听见轻微缓慢的脚步声,透露着满满的小心谨慎,停在最靠近我们的一扇窗外。窗子上映出那人模糊的影子,似在侧耳倾听。 汉宣帝陡然厉声喝道:“谁?谁在外面?” 推荐七月流火的《猫瞳》,惊蛰出生的少女,当春天第一声雷响,阴谋随之降临…… 最新全本:、、、、、、、、、、 38. 三十七 峰回路转 我从汉宣帝那一声厉喝里听出了些许不安,隐藏着缺乏安全感的危机四伏。.qΒ5// 这些情绪应该属于当年身陷四面楚歌的霸王项羽,却不应当出现在坐拥天下、一朝天子的声音里。 那人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窗上侧影闻声一震,很明显那是个男人的影子。 我蓦地神经紧绷,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他是司马洛? 幸亏那人随之开口,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陛下,下臣崔怀有急事需面见陛下。” 听见是崔怀,汉宣帝顿时消了警觉之色,却依旧凝重,不再说话,只快步向外走去。 等到他一出了门口,我便跟着蹑手蹑脚走出内室,到了外殿,殿门虚掩着。我悄悄地弯下腰,透过门缝,看见崔怀正躬身向汉宣帝禀报着什么,宣帝凝神听着,间或问上一句,月光下面色是越发地难看。 我极力竖起耳朵,恨不得伸得比兔子还长,无奈崔怀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我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只言片语。 在那些无法拼凑成形的细碎语句里,依稀仿佛包含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我牵肠挂肚的名字。我听见崔怀有好几次都提到了,司马洛司马大人。 心里正七上八下,忽见宣帝大发雷霆,忿忿地道:“霍光这老贼,朕总有一日要——” 崔怀立时机警地出声阻止,“陛下慎言,需知隔墙有耳。” 宣帝当即打住,两个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便一齐走了。 我从门边直起身子,回到内室,整理着思路,试图捋出个头绪。 司马洛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与权倾朝野的霍光有什么关系?为何宣帝说起霍光会那样地愤恨?冰冻三尺的模样,不像只是一时之气。 我猜崔怀禀报的,一定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凭他的谨慎,绝不至于夜闯内宫,坏了皇帝的美事兼好梦。而汉宣帝也绝不会因此而深夜出行,那般地神色勿勿、如临大敌。 难道是——司马洛得罪了霍光?更有甚者,霍光派兵抓了司马洛? 我越想越是胆战心惊,却无计可施,只能在汉宣帝的寝室枯等着。 这样的等待是一种煎熬,煎熬得我一夜未眠,大约四更时分,崔怀来了,来带我离开宣室。 他惋惜而又同情地看我,叹道:“可惜了,子服姑娘聪明伶俐,却总是欠缺了那一点运气。” 言下之意宣帝没空再来宠xing我,我是逃过了一劫,可司马洛呢? 我试探地问他:“崔大人,是否外间出了大事,所以陛下才——” 崔怀忽地摆手,不让我再说下去,“子服姑娘,在宫里,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 我无法,跟在他后头,陡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想这个问题关乎自身,我是应该有发言权的。 “不知崔大人要将奴婢带去何处?是回长乐宫还是——” 这倒把崔怀给问住了。 “此事确然有些难办,照理说侍qin过后陛下必有册封,应当是迁入掖庭的,可是你又——”他望着我,yu言又止,一迳摇头。 我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重回掖庭,“烦请崔大人送奴婢回长乐宫吧。不管怎么说,奴婢现在还是长乐宫的婢女。” 崔怀没有反对,无奈颔首,又自以为是地劝解我道:“子服姑娘,富贵皆有命数,强求不得,姑娘无需懊恼,将来还有机会。” 我淡淡一笑,向他行了一礼。 “奴婢还未谢过大人为奴婢准备的这件新衣,不想却枉费了大人这番心血。终是奴婢福浅命薄,消受不起龙恩浩荡。奴婢终究只适合做个太皇太后身边的奴婢,大人亦无需为奴婢扼腕。奴婢认命得很,亦安于现状,不作他想。” 崔怀一言不发,只拿锐利目光摧摩着我,揣摩我话里有几分是出自真心。良久,方道:“子服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倒是崔怀多事了。” 在我眼里,崔怀是个好人,比起他的下属掖庭丞丁准,好了不止千倍。我感觉得到,他对我有好感,他很欣赏我,所以才会处处关照。 也许他是在下注吧,好比吕不韦的奇货可居,期望有朝一日,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对他涌泉相报。只可惜,他的眼光很好,眼神却极差,我永远不会让自己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 ﹡﹡ 我的无功而返,令长乐宫众人大跌眼镜。大家各自猜测着,私下里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当面跑来问我。 太皇太后也没再召见过我,我便整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像被世界遗忘了。谁也不来找我,谁也不来看我,包括魏夫人。 对我不离不弃的,只有信铃。 我知道在信铃的心里,同样是存着疑问的,有几次她话都到嘴边了,又缩了回去,害怕会触到我痛处。 我由着她在我面前谨言慎行,按照常规思维,我目前应当是郁郁寡欢的状态。好歹也要装装样子,这样才符合情理,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我仍旧在等,等安阳王刘平康来找我。只要他一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好在刘平康够意思,没让我等得太久,在我回到长乐宫的第二天,他便来了。在我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还被信铃一顿打趣,说他堂堂一个郡王,行事为何这般藏头护尾,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平康实在不擅撒谎,赤头红脸地在那儿狡辩,说什么“本王哪有秘密,没有秘密”,整个一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暗叹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支使信铃出了屋子。 还没等信铃走远,刘平康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三步两步冲到门边,一伸小脑袋向外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又把门和窗严严实实地关好。 我啼笑皆非,瞧他那小人样,完全把个贼字刻在了脑门上。 这时刘平康已然才凑到我跟前,小小声声地求证:“子服,你和陛下,当真没有那个什么吗?” 我非常肯定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刘平康这才放下心来,喃喃自语道:“我猜也是,陛下不到子时就到了,应该还来不及。司马洛这厮到底没有骗我。” 我愣了愣,在心里一点一点消化刘平康的这段话,事情渐渐明朗起来。 “如此说来,陛下深夜离开,是殿下和司马大人使的计策?” 刘平康鼻子里哼了哼,“这计策可不是我使的,我是被司马洛给糊里糊涂拖下了水。除了他,谁还能想出那种馊主意。” “馊主意?”我忙问,“是什么样的主意?” 刘平康困惑地抓了抓头,“其实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云里雾里,mo不着头脑。” 我快被他急死了,耐住性子,换一种方式,问:“那么殿下,你就把你所知道,慢慢地说给我听。你先告诉我,你拿了盒子去找司马大人,他怎么一个反应?他说了些什么?” 经我这一提,刘平康终于找到了话头,叽哩呱啦打开了话匣子。 ﹡﹡ 话说刘平康从信铃处,取了我交代的那个木盒,离开长乐宫,便直奔司马洛的府邸。 这小孩子讲话,自然是开山见山不绕弯弯。偏生司马洛见了那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一声不响若有所思。 刘平康这急性子哪坐得住,连连催促,司马洛才回过神,却只丢下一句:“康王殿下的来意,洛已了然于心。殿下贵人事忙,洛亦不便久留。来人,送客!” 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得刘平康是鼻歪眼斜,当下愤然离去。 回到家里,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着司马洛靠不住,怎么想怎么觉着还是他自己先前的那个办法最靠谱。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进了未央宫,单等宣帝下朝。 谁知道宣帝还没见着,却冤家路窄又碰到了司马洛。 司马洛跟神算似的,上来就问他,是不是为了我的事情而来,是不是想求宣帝把我赐给他。 刘平康估计当时表情特傻,傻得干脆直接默认了。 司马洛拦住他,不让他去见宣帝,说:“倘若康王殿下当真要帮子服姑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刘平康见他一副老神在在、xiong有成竹的模样,忽地聪明起来,喜道:“莫非你想到法子了?” 司马洛神秘一笑,既不点头承认,也不摇头否认。“今日黄昏,洛于天缘酒坊恭候安阳王大驾。” 刘平康将信将疑,“司马洛,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司马洛答道:“洛要耍什么花样,康王殿下到时自然一清二楚。而现在,殿下只需明白,无论洛会耍怎样的花样,都有着与康王同样的目的。” 就是这一句话,引得刘平康乖乖地准时赴约。 天缘酒坊是长安城最为出名的酒家,之所以出名,因为醉人的,除了酒香,还有美貌的胡娘。 两汉与关外通商已久,长安城中时有西域客商出入。在这些异族人里,勾鼻深目、金发碧眼的胡姬舞娘尤为抢眼,实为长安一景。 傍晚时分,是天缘酒坊生意最为火爆的时候。刘平康走进去,看见司马洛坐店堂角落的一张桌子,自斟自饮甚是悠闲。 安阳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勉强按捺住,一坐下便向司马洛兴师问罪,“你知不知道,陛下已经派了马车去长乐宫,今晚便要接子服入宣室。” 司马洛居然一本正经地应道:“嗯,确有此事,洛也听陛下提过,今日会召幸太皇太后的那名歌婢。” “那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喝酒?”刘平康捋起袖子,急急乎乎地要揍人。 司马洛却说:“康王休要动怒,洛坐在此处,是为了等一个人。唯有此人,方可解子服姑娘燃眉之急。” 因为网站问题,昨天中午上传的一章到早上还没同步到手机,郁闷啊,为了补偿,今天起个大早,早点更,请筒子们不要介意啊。 最新全本:、、、、、、、、、、 39. 三十八 关键之人 我以为司马洛所指的,是霍光,但是再往下听,才知道我只猜对了一半。。qΒ5\\ 却说安阳王刘平康听了司马洛的话,满腹狐疑,只把一双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瞪着之后每一个走进天缘酒坊的客人。 在瞪到这第十八位进来时,忽见酒坊中大部分客人微露厌恶之色,厌恶中还暗含着几分惧怕。 而那执酒劝杯、穿梭于客人之中的胡姬,更是猛然间花容失色,跟见着豺狼虎豹似的,忙不迭地避往后堂。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人见人厌、鬼见鬼愁? 严格算起来,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眉似柳叶,眸似朗月,端的好相貌。只可惜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浮夸的小人之气,言行举止甚是跋扈嚣张。左右仆役,前呼后拥,招摇过市。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其实,他的身份低jian得不能低jian,只是他的主子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赫得不能再显赫。 此人姓冯,名子都,是大将军霍光府上的家奴,并且是霍光最为宠爱的家奴。所谓狗仗人势,冯子都仗着霍光的权势,在长安城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众人瞧着霍光的面子,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便是一般的朝中大臣,平日里遇到了,待他也是客客气气。正应了那句“打狗也得看主人”。 冯子都领着一众霍府家奴,倒是没发现刘平康和司马洛。他们大摇大摆进了天缘酒坊,先是赶走了当中一桌的酒客,霸着桌子坐下,又开始找起那胡商老板的麻烦。口口声声,点名叫胡姬出来伺候。 想那胡姬怕是吃了这冯子都不少的亏,任他如何叫嚣,就是不肯出后堂一步。 冯子都着了恼,把一肚子火都撒在了店老板的头上。可怜那胡商,胡子一大把了,却被少年揪住衣领,动弹不得,还得不住地赔笑讨饶。 刘平康看不下去了,刚要拍案而起,没想到司马洛却比他还性急,早已大踏步过去,指上稍使绵力,冯子都便虎口发麻,下意识地松手。 胡商一经司马洛解围,怎敢耽搁,一溜烟地缩到柜台后面躲了起来。 冯子都哪里是个肯吃哑巴亏的人,冷笑道:“原来是司马大人。司马大人,你我既然同是酒客,自当你吃你的酒,我吃我的酒,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冯子都这话,表面傲慢,其实色厉内荏,他是在给自己、给司马洛找个台阶下,只要司马洛就此打住,回到座位,这梁子便算是揭过去了。 看来他对司马洛倒还有几分忌惮。 无奈他肯给司马洛台阶,人家却不肯给他脸面。 司马洛悠哉游哉地笑,纠正他的用词不当。 “子都君此言差矣,你我怎会同为酒客?从来只有人吃酒,这狗却只有喝尿的份。” 刘平康不由自主站起来,眉花眼笑喝了一声彩,“司马洛到底不愧为司马洛,人吃酒,狗喝尿,说得好,说得妙!” 冯子都原本脑袋还没转过这个弯,经刘平康这一提,总算是后知后觉,不由得羞怒满面。 刘平康多在宫中行走,并不经常出入市井,也难怪冯子都狗眼无光,认不得安阳郡王。只见一个小孩子居然也当面地耻笑他,越发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这一言不合的结果,自然是大打出手。 别看刘平康年纪不大,倒也学过些功夫,刚准备提拳相助,奈何司马洛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又或者,冯子都以及他那帮手下实在太不jin打了。 所以刘平康只能攥着俩拳头,有力没地儿使,望着兀自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四五个草包,暗自感叹,他是小英雄无用武之地。 冯子都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撂下句狠话,预备溜之大吉。 “司马洛,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府调齐人马,再来找你算帐!” 司马洛得理不让,“好啊!如此,今晚司马洛便在舍下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样!冯子都,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若是今晚不敢来找我,从此以后我不许你再踏入天缘酒坊半步!” 冯子都恨恨地yao牙,好像yao着司马洛的肉,“好!司马洛,我定要让你瞧瞧我冯子都的厉害!” 于是,冯子都带头,一干打了败仗的狐群狗党,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离开了酒坊。 刘平康只当这是个意外的小插曲,完了便完了,又坐回原位,一心一意地“瞪”人。 不料司马洛却似乎再没有了等人的打算,“全叫这狗奴才坏了酒兴,殿下不若同司马洛一道回舍下,寒舍倒还有几坛好酒。洛再陪殿下畅饮一番。” “什什么?去你家喝酒?”刘平康顿时丈二和尚mo不着头脑,“司马洛,你说的那个人还没出现,你现在却要走?你到底在弄何玄虚?” 司马洛笑道:“人已经来了,不过又走了。洛现在要请康王殿下移驾我府上,看一出好戏。” 刘平康当然不肯走,忿忿地说着,“我才不要看好戏,我只要子服平安。” 司马洛却回答:“若要子服姑娘平安,端看今晚的这场戏演得好不好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没有什么悬念了,司马洛是一个高明的导演,一个拔尖的棋手。他让每一个人,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乖乖地成了他手上的棋子,乖乖地按照他设定的剧本演下去。 晚上,冯子都果然带了一大帮子的虾兵蟹将,跑到司马洛府上寻仇。 霍氏家奴围攻宣帝宠臣的府邸,偏偏还有一个安阳郡王恰好在他家里做客。双方各有损伤,相恃不下。就连堂堂王爷也挨了三拳两脚,不幸挂彩。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怎么可能不惊动皇帝? 最后,还是汉宣帝御驾亲临,才震住了冯子都的气焰。若非霍光护短,出面保他,恐怕冯子都从此就要改个名字,叫“冯死都”——死在都城的天牢里。 事后,刘平康回想来龙去脉,也隐约猜出,这一切都是司马洛的计策——围魏救赵之计。 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司马洛知道冯子都会去天缘酒坊?为什么司马洛能肯定冯子都就一定会到他门上挑衅?为什么两方刚一打起来,汉宣帝便能及时出现? 人,本是一个的个体,有自己思想、自己的判断,绝不会轻易为他人所左右。 你若想左右别人,让他成为你棋盘的一颗有用的棋子,你必须了解他的性格、喜恶、生活习惯,以及他的弱点、短处。 首先,司马洛他选对了棋子,霍光权力熏天,功高直可盖主,冯子都是他最宠的家奴。所以冯子都闯下的祸,长安令尹管不了,廷尉衙门管不了,能管他的、敢管他的,只有皇帝。 第二,很显然,司马洛了解冯子都。知道他迷上了天缘酒坊的胡姬,天天黄昏都会去酒坊报到。故而只要守株,就一定可以等到兔子。 兔子依时而来,仅仅是成功的开始。以冯子都的个性,想跟他起,并不是件难事。结下梁子,便已成功了一半。 第三步,就是拿话激他,因此司马洛才会一再地强调“今晚”,他说要是冯子都今晚不来他家里找他报仇,从此以后便不许再踏入天缘酒坊一步。 这是整个棋局里最妙的一着。 冯子都横行无忌惯了,想必眼睛长在额顶上,相当的自命不凡。司马洛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了他的脸面,尤其那大庭广众里还包括他暗自倾慕的mei女胡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忍下这口气,做个缩头乌龟。 更何况,他如果那天晚上做了缩头乌龟,他还有何颜面再进天缘酒坊,再去feng流自赏、调笑胡娘? 综上所述,冯子都一定会来,并且一定会兴师动众而来。 我估计司马洛早就安排好了眼线,一旦冯子都打上门来,立刻飞马入宫禀报。这就解释了,汉宣帝如何会及时地离开了我、及时地出现在了打斗现场。 至于安阳王刘平康,那是司马洛为计策成功多加的一层保险。倘若区区一个司马洛请不动皇帝大驾,再加上太皇太后宠爱有加的安阳郡王,这份量便是绰绰有余了。 从来只听说司马洛不仅才高,而且智计出众,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一想到,这样足智多谋又英俊非凡的男子,他会时时地想着我、念着我,甚至像着了疯魔一般,心里面像顺风的帆,鼓鼓涨涨的,满zu极了,满满的都是甜mi。 我承认,这甜mi里,有虚荣的成分。恨不能向全天下去炫耀,炫耀这份甜mi,炫耀司马洛他是我颜雨的,他爱我,只爱我一个人。 可是,我又怎么能去炫耀呢?我又能向谁去炫耀呢?就算是一直维护我的刘平康,就算是一直关心我的信铃,我也不能和他们分享我的喜悦。 好似晴天里无端端飘来一片乌云,喜悦和甜mi统统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刘平康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了,我差点忘了,司马洛还叫我带一句话,说是这句话非常要紧,生死攸关。不过他说的那句话我却一点也听不懂。” “话?什么话?”我问。 “好像是两句诗,什么,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子服,这句子我倒是明白,不过,它跟你的生死,有什么关系?” (注:冯子都在历史上倒是确有其人,汉乐府中有一首《羽林郎》,讲的就是冯子都。开头四句是“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并且在我查的资料,好像他还真的围攻过御史的府邸。) 如果觉得男主的布局还算巧妙,请送我留言、金砖和评分吧,请给我鼓励,因为后面还有更jing彩更巧妙的情节和布局。 最新全本:、、、、、、、、、、 40. 三十九 六月初六 也怪不得刘平康纳闷,当今世上,普天之下,能够明白司马洛用意的,除了我,恐怕就没有别人了。.qb5 司马洛想告诉我的,不是那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而是它的下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要约我见面。 少了魏夫人的百般阻挠,我很容易就溜出了长信宫。 司马洛果然等在林子里,背对着我,再后面的背景是暮霞满天,晕红晕红的光线,折射出五彩斑斓,闪亮着我的眼。 突然地,心中涌起万缕柔情,我悄悄地、悄悄地走近他,语带温存地轻声唤道:“洛——” 司马洛回过头,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满溢于xiong的柔情和温存,陡然地不翼而飞。 他望着我,眼神,是冰冷的,疏离的。继而开口,语气寒冽而漠然,让我在五月的天气里,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措词却是异常地客气,“司马洛之所以唐突相邀,只为向子服姑娘求证一件事。” 心中有些明白过来,他还在生我的气,不错,他的确有理由生气,而我则努力澄清。 “其实,那天,我——” 司马洛突兀地打断我,“时至今日,洛只想知道,子服姑娘有否改变了主意?你,当真还要我帮你么?” 我愕然,听不懂他话中所指。 司马洛撇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远处,“我听崔怀说,那天夜里他赶到宣室,似乎听见,陛下与,子服,言谈甚欢。我想我应该问个清楚,说不定子服已然改变了心意,其实洛和安阳王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 心,猛地刺痛了一下,伴随着无尽的委屈,以及——失望。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不惜开罪上官太后,我不吃不喝被关了整整四天,我殚jing竭智地和汉宣帝周旋。每一步,我都走得无比艰辛,多么困难,才走到了他的面前。 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走到了他面前,得到的,却是质疑。质疑我和宣帝的“言谈甚欢”! 我死死地yao住下唇,看着司马洛,但是司马洛却不看我。他知道我在看他,却不愿意看我。 刺痛了的心,只能用骄傲来包裹伤口、武装自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负气之下,我扭头就往回走。 没有听见挽留,没有临转身那一刻及时地拉住我,无声无息,他任我离开。 难道这就是我和他的终结? 不甘心,忽然觉得窝囊,骄傲包裹着的伤口,仍旧朝外渗着血,索性撕了开来,与其窝窝囊囊地疼着,倒不如干干脆脆死个痛快。 我站住,转过身子,死盯着司马洛,一步一步上前,恶狠狠地问:“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是要我以死明志吗?” 司马洛勉强维持住的镇定,蓦地土崩瓦解,面色刷地白了,惨白的面色,衬着一对燃着火的眸子。 我倔强地昂着头,摩拳擦掌地等着,等着跟司马洛大吵一架。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他眸子里的火光就灭了,依旧将目光从我脸上调开。 他说:“信与不信,在洛;答与不答,在子服。冲着那朵牡丹,洛仍然愿意为子服赴汤蹈火,哪怕再一次欺君罔上。只是不知道,今日的子服,还需不需司马洛为之赴汤蹈火、欺君罔上。” 我没料到,我拿“死”这样强烈的字眼,也没能刺ji到司马洛,他连我的生死也不在乎了吗? 心灰意冷,没了解释的力气。好吧,司马洛,你既然把我当陌生人对待,那么我颜雨奉陪到底。 我向他行礼,“子服本不该劳烦大人,如今连累大人欺君罔上,子服于心何忍?从今后,大人是大人,子服是子服,子服生也好、死也好,再与大人无关,也无需大人挂心。” 我慢慢朝长信宫走去,没有窝囊了,也没有刺痛了,空空荡荡,像散了一场电影,千回百折了许久,终究只是散了一场电影而已。 司马洛终于开了口,却不是为了挽留。 他问我:“往后子服打算如何自处?只怕今非昔比,不是拖上一拖便可成事。陛下已为子服所吸引,子服实在过于懂得,如何去吸引一个人了。” 我充耳不闻,继续走我自己的路。 耳边飘来一句叹息,“子服可知,那天,我等你,等了一夜。” 我呆了呆,一夜?司马洛等了我一夜?那他是怎么出宫的?到了晚上,四面宫门便会关闭,他站在林子里淋了一夜的露水吗? 脚步,终究还是眷恋地停在了原地,心微微地疼着,这一次却不是为了自己。 决定给自己,给司马洛一个机会。我不愿意更不舍得,就这么散了这场电影。甚至我还贪心地希望,我跟司马洛的电影永远没有散场的时候 软下语气,我回头,“我不是存心失约,我是有苦衷的,我——” 我给了司马洛机会,可他却一再固执地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说过,今日,只想问子服,有否改变初衷。至于其他,洛不愿再提,子服亦无需多费唇舌。” 或者在司马洛认为,他等了我一夜,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奇耻大辱。既是奇耻大辱,他又何必要告诉我,既然告诉了我,他又为什么不肯听我把话讲完。 两个人拧着,总有一个人要先低头。我叹了口气,表明立场。 “子服从来没有变过,是司马大人不肯相信子服而已。是否大人已有良策,可解子服困境?” 司马洛面无表情,“洛确实有一计,但是洛要提醒子服,千万想想清楚,倘若依计行事,子服便再无可能亲近陛下,甚而陛下会视你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听出了他言下试探的意味,唉,小气而多疑的男人! 我刚想毫不犹豫地点头,可转念一想却犹豫了起来。 到底什么计策会令汉宣帝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不会是破釜沉舟、玉石俱焚那一招吧?是不是太惨了一点。他司马洛舍得吗? 司马洛瞧出了我的犹豫,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我受不了他的冷笑,血液一下子冲上脑门,满头满脑的念头——好,如果你舍得,我也舍得!大不了,我豁出去了。 “既然司马大人已为子服安排妥当,子服愿意依计行事。”我向他伸出手掌,同样也是在试探他,“就请大人把药拿出来吧。” 司马洛一愣,“药?什么药?” “子服怎知大人为子服准备的是哪一种药,也许是毁去容貌的,也许是毒哑嗓子的,总之大人想一劳永逸,那么子服便遂了大人的心意,一劳永逸……” 我正图着嘴上痛快,才讲到一半,司马洛已然是青一阵红一阵地怒容满面。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么?你以为我会如此冷血,去毒害自己心爱的女子,毁了她的容貌,抑或毁了她的嗓子?” 司马洛朝我吼,但我不买他的帐。心里丝丝的甜,因为“心爱女子”那四个字。 我理亏,却毫不示弱,“那么,洛又是如何看我的呢?你以为我是安心失约的么?若非魏夫人听见了那句‘人约黄昏’,若非魏夫人拦着我,不让我见你,我又怎么会费尽苦心躲在宫门外等你?要不是想把你引过来,我又怎么会在外面把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我怎么知道会弄巧成拙,反倒招来了陛下……” “……” 对吼的结果,毫无悬念,是我赢了。 赢了的局面,居然是相对无言。 司马洛半天半天不作声,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虽然我极力在培养愤怒、委屈、幽怨的情绪,可是望着望着,我笑了,司马洛也笑了。 只是笑过之后,却有一种历尽沧桑、再世为人的感觉。 司马洛走近我,靠得我很近很近,伸出右手,想牵我的左手。 我拿乔,避让开去,司马洛立时为之一僵。 “子服——” 我猜,他大约是想道歉来着,只是呐呐地张不了那嘴。 不想承认自己心软,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太累了,想借个肩膀歇一歇,避让的同时,我顺势将头倚在了他的肩上。 那一刹那,听见了司马洛如释重负的叹息,叹息得再次让我心疼。 天边的红晕,渐渐消逝殆尽,夜幕将至。 司马洛到底还是将那句道歉的话说出了口,“子服,是我怪错你了。” 我伸出两个手指,意思,他已经错怪了我两次。 “司马大人,俗语说得好,二不过三。倘若还有第三次,子服便永远不要再见大人。” 我撂下狠话,司马洛笑了起来,有点无奈。 “这次,实在怪不得我。那天我等不到你来,便已是忐忑不安。后来,编着借口三番两次去长乐宫,总见不到你,我自然以为你在躲我。再加上,听到你为陛下唱那支《上邪》——” 我抬起头,纠正他的逻辑错误,“洛说错了,我唱那支《上邪》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你——” 忽见司马洛似笑非笑,且得意洋洋,才惊觉上了他的套,他在骗我跟他表白。 陡然停住,司马洛却不肯放过我,故作讶然,“哦?如此说来,子服的《上邪》是唱给我听的么?如此说来,子服,是要与洛,长命无绝衰么?” 哼,拿话将我么?以为我会害羞吗?我偏要让你失望,刚准备大大方方地承认,蓦然间,却因着那句“长命无绝衰”黯淡了神色。 我真的能和司马洛“长命无绝衰”吗?司马洛真的有把握会让汉宣帝不再召幸我吗? 司马洛却说:“我和安阳王会想尽办法拖住陛下,倘若陛下一定要召幸子服,那么就只能在六月初六那一天。” 这几天点击一直在降,有点郁闷和沮丧,算了,不想其他了,我还是好好地写,尽我最大的努力。 最新全本:、、、、、、、、、、 41. 四十 事与愿违 我问司马洛,为什么必须是六月初六,这里面有何玄机。\.qВ5司马洛微笑不语,卖足了关子。 大概,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容易盲目地信任对方。我相信司马洛,我相信他会为我绸缪一切,我只要坐在屋子里,安心地等着便是。 只是,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我信任司马洛,但更害怕谋事在人却天不从人愿。 六月初六,我能拖到六月初六那一日吗? 今天是五月二十五,还有十一天。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依旧是扳起指头,数着日子,这已经成了我每天的习惯。 突然,隐约听见一阵痛苦的呻,从那边信铃的chuang上传来。 顿感不妙,赶紧披衣下床过去,只见信铃紧闭双眼、皱着眉头,一张脸滚tang滚tang的红,嘴里无意识地呓语连连,这所有的表现,都是发烧的症状。 我mo了mo她的额头,好家伙,热得跟火炭似的,起码得四十度向上。 “信铃,信铃,信铃!” 叫了她好几声,又是推又是拉的,信铃一点都反应都没有,八成是烧糊涂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不过,在皇宫,宫婢的命是不值钱的。我本来打算去找我们的顶头上司,长信宫的柳长御,求她给点退烧的药。 可转念一想,与其求柳长御,倒不如去求魏夫人。信铃的病来势凶猛,只怕就算吃了药也未必有效,最好可以私底下请个太医来瞧瞧。 请太医这种大事,大约也只有魏夫人才有那个权力做主。 尽管魏夫人不知基于什么原因,陡然地跟我划清了界限,但是我觉得,凭以前的那点情份,她应该会答应帮这个忙。 绞了把冷手巾,敷在信铃额上,我勿勿地出了房门。 十数天来,这是我头一回出这间屋子。说也奇怪,自从回来以后,也没人派活给我做,让我白白地顶了个宫婢的头衔,在长信宫里混吃混喝。 魏夫人并不在她自己的住处,想来应当是陪在太皇太后身边。但愿别是出宫去了。 事情总算没有我预料得那么糟糕,但也是同样棘手。 魏夫人和太皇太后在前殿,我根本见不着她的面。太皇太后一直没有传召我,想是已经对我深恶痛绝,我哪里还敢明目张胆地求见,跑进去碍她的眼。 没办法,只能在殿门外瞎转悠,转着转着忽然看到了小沅,手里端着茶盘,准备入殿敬茶。 我如见救星,拦住她,求她替我传个话,请魏夫人出来一下。 小沅理所当然地不答应,可我不放她走,苦苦地哀求她,不管从前有什么过结,这些过结总大不过人命关天,信铃危在旦夕,她总不至于铁石心肠到见死不救。 小沅有些被我说动了,却还在犹豫。她说,不是她铁心石心肠,只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要如何帮我传话。万一叫太后发现了,她恐怕自身难保。 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长乐宫众所周知,我廉子服已经把上官太后得罪了个彻底,谁还敢不怕死地公然站在我这边,帮我的忙。 我想了一想,有了主意。从袖子取出一条丝帕,这条丝帕是曾经魏夫人送给我的,上面绣着她最爱的莲花。我让小沅在斟茶时,故意将丝帕掉在魏夫人身边。 魏夫人若是看到了,以她的冰雪聪明,她一定猜得出,是我要见她。 虽然小沅依旧是面露难色,但她终于还是勉强其难地点头答应。 我喜出望外,守在大殿门口,一心一意等着小沅出来,说不定老天见怜,和小沅一同出来的,还会有我望眼yu穿盼着的魏夫人。 无奈事与愿违,也许老天爷总是在整我吧,每次不把我整得yu哭无泪、yu诉无门,他老人家还不肯罢休。 我听见宫门外有内侍的通传,四个字——“陛下驾下”。 我慌了手脚,恨不得挖个坑现跳进去,急急忙忙往殿后面跑,但是来不及了,宣帝已经近在眼前。 只好跪下,近可能地低着头,跟在一众宫婢和内侍后头说:“叩见陛下。” 反正宣帝要进的是正殿,我离他尚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被他发现。 这段时间,汉宣帝没有再宣召我,不是他烂记性地又把我给忘了,就是如司马洛所说,他和安阳王刘平康成功地扯了宣帝的后腿。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是前一个原因,那样我就不必等到六月初六再跑一趟未央宫。 我不想面对汉宣帝,在“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之下,命好像是捏在手心里,握得松了,稍不留神便没了,倘若攥得紧了,用力过度就碎了。 这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jing神,况且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在他“龙爪”底下,保住一条小命,我还要保住我自己,保住我和司马洛的爱情。 那样的处境,不亚似于生死边缘的折磨。而我,宁可选择和死神搏斗,也不愿与汉宣帝斡旋。 如我所想,汉宣帝径直从我面前走过去了,连眼皮都没朝我抬抬。 不由心中暗喜,看来鱼目混珠之计已经大功告成,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然而,我这口气实在是松得太早了些。 不知是他耳朵尖,还是我吁气声大,总之走到一半的汉宣帝,突然地停住脚步,侧转身子,转向我的方向。 尽管我仍旧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他在向我走来。心,随着宣帝不紧不慢的悠闲步子,一点一点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头顶上方的阳光,被一片黑影遮住,然后传来汉宣帝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廉,子服?” 到底是让他认了出来,吁气变成暗自叹气,我接受现实,开口,“奴婢叩见陛下。” 可能我一出声,令汉宣帝肯定了他的猜测,似乎很开心,“果真是你!还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临了,又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子服,朕可是记住了你名字,这回你该高兴了吧。” “谢陛下。” 我站起身,却依然没有抬头,这让宣帝非常不满意。 “你为何总是低着头,脸上长了暗疮不成?抬起头来。” 我没办法,只有遵旨。 在看到我的脸的那一刻,汉宣帝满心以为他会收获惊喜或者羞涩的表情,但我给他的,却是幽怨、懊恼和排斥。 我没打算掩饰这些情绪,甚至想着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触怒汉宣帝得了。说不定,他一怒之下,便来个越级跳,还没恩宠我,就将我永远地发配冷宫了。 其实我早该那么做了,早在第一次的时候,就不应当跳那劳什子的荷花池,直接到宣室,拣两句不中听,把皇帝一得罪,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果然,我在汉宣帝眼中看到了失望,不仅失望,而且开始恼怒。 “怎么?你见到朕不高兴么?” 我重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这个当口,什么也不说,最是稳妥。由着他自个儿琢磨,琢磨完了,既让皇帝恼了我,又让他没借口治我的罪。 不过,老天第一百零一百次跟我开了个玩笑,汉宣帝琢磨的结果,却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他不怒反笑,不是冷笑,而是真真正正愉悦的笑。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得意,他略微倾xia身子,又跟我玩那套“耳边低语”的把戏。 “你在怪朕么?怪朕那wan由你一人独守空房,怪朕近日没有宣召冷落了你?” 我想否认,但是汉宣帝犯了和司马洛一样的毛病,汉朝的男人实在大男子主义得离谱,他们只愿意用自己的思维模式去考量女人,而且不容许女人反驳辩解。 他抢在我前头,继续说道:“子服,并非朕存心要冷落你,实在是这几天俗务缠身,腾不出空来。虽然如此,朕却时时地想起你,朕似乎还没有这样想过一个女子,即便当年的瑞儿,也不曾如子服这般影响朕的心情。” 一个皇帝,这样地迂尊降贵,去哄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宫婢,应当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吧。只是这面子,却打肿了我的脸,打落了我的门牙,还得把这苦果咽下去,闷在肠子里腐烂。 倘若以上一席话只是枚难咽的苦果而已,那么汉宣帝的最后一句,则预示着我一生厄运的开始。 他对我说:“子服大可放心,你这只小老鼠,注定要落在朕的米缸里。朕会给你的一个交代,绝不会委屈了你。” 什么是皇帝的交代?什么是皇帝对他所恩宠的女人的交代? 不过两个字而已。 这两个字,对于民间普通人家,叫“名份”,而在皇宫,它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册封”。 几天之后,汉宣帝的圣旨便进了长乐宫,正式册封我为“良人”。 册封一个尚未承恩天子雨露的宫婢,宣帝给我的面子,已然大得盖过了天。他将一个比天还大的枷锁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甚至那枷锁还没有配钥匙。 最新全本:、、、、、、、、、、 42. 四十一 危机四伏 六月初一,我登上了未央宫派来的马车,又一次离开了长乐宫,带着我的行李,以及小沅和信铃,永远地离开了长乐宫。/.qΒ5//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已是汉宣帝的良人,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继续住在上官太后的寝殿。这辆马车正是接我搬去掖庭。 自从汉宣帝和我在前殿门口演了一幕“亲密无间”的好戏,整个风向就突然地变了,我的屋子就突然地门庭若市了。 大家争相地恭喜我,甚至是巴结着我。在这些恭喜和巴结后面躲藏着的,是忌妒。 信铃的药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了。我不过稍稍提了一提,柳长御和梁材人便争相送来医治风寒的汤药。虽然信铃看着病情凶猛,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好了一大半。 小沅和信铃是太皇太后赐给我的婢女。严格意义上讲,上官太后只是赐了小沅给我,至于信铃,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对于汉宣帝对我的一再垂青,上官太后一直保持缄默。直到,我要走了,她才召见我 无喜无怒,讲了几句场面上的套话。然后貌似不经意地切入正题,她说既然从前我生病都是由小沅照顾,索性就把小沅一并带走吧。毕竟伺候惯了的,倘若换了新手,总是会有些不太方便。 多么冠冕堂皇的体贴,只是,那体贴背后的别有用心却瞒不过我。这小太后不过就是在玩“无间道”的把戏,在我周围安插个内线监视我罢了,可惜手法实在稚嫩。 我“感激涕零”地谢恩,感激上官太后的不计前嫌,感激她时时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戴足了高帽之后,我顺着她的话,引她上我的圈套。 我说,要论伺候惯了,信铃似乎比小沅更加得心应手,我一日三餐都少了信铃照顾,几乎成了依赖。既然她上官太后如此地体恤我疼爱我,倒不如换了信铃做我的侍婢。 一句话噎得上官太后凤目圆睁又无话可回,要在从前,她早八百年就翻脸发飙了,但是现在她却对我投鼠忌器,因为我手上攥着她的把柄。 最后,我和上官小太后各让一步,达成共识,所以此刻,信铃和小沅便和我挤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我一点也不担心小沅,她这支上官太后的暗箭,早已变成了我眼里的明枪,凭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么?况且,小沅虽然势利刻薄、却还不失善良本性,否则她也不会答应帮着我传递消息给魏夫人。 目前,我最担心的,是司马洛,担心他“旧病复发”。我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封“良人”,这迟早会传到司马洛耳朵里。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他又在开始怀疑我了,怀疑我见异思迁、贪慕虚荣。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如果他爱我,他就应该无条件地信任我的为人,就像我无条件地信任他一样。为什么他越爱我,反而越不相信我?难道这就是爱情的负面效应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横亘在我心头,压得我惴惴不安。 那是在我见完上官太后出了正殿以后,我看到了魏夫人。 其实,我也正准备去向她道别。尽管魏和田如今待我冷淡了许多,但无论如何她总是真心地对我好过。 我迎上前去,向她行礼,魏夫人甚至没正眼瞧我,只倨傲地略略颔首回应,还没等我直起身子开口,便已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那一刹那,失落感一阵阵袭来。 难道就因为我得罪了太皇太后,她便这样急于跟我撇清关系吗?连句告别的话也不肯听我说,是怕受我连累,见疑于太皇太后,从此失了宠信? 为了太皇太后的宠信,为了保住她在长乐宫的地位,就可以轻易抹煞我们曾经亦师亦友的感情? 我有一点伤心,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快而轻的叮咛。 “千万小心张傛华。” 当时只我和魏夫人两个人,这声叮咛显然出自魏夫人之口。 我讶然抬头,回身望向魏夫人。 只见她维持着目不斜视的端庄仪容,继续向前走着,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好像她根本就没有张过嘴,好像刚才根本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魏夫人的关心和牵挂。 温暖代替了失落和惆怅,暖得酸了鼻子,向着魏夫人的背影,我说:“夫人,保重。” 那背影迟疑了片刻,又恢复了常态,在我视线里渐渐模糊,继而消失。 魏夫人走后,我在心里慢慢推敲着她的话。 张傛华?她是谁?我为什么要小心她?她要对我不利?她为什么要对我不利?因为我做了良人? 傛华在汉朝后妃中的地位,仅次于婕妤,而良人则比她差了好几等,凭我的身份根本威胁不了她,她没道理放着其他的婕妤美人不理,却跑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良人。 难道这个张傛华有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的习惯? 顿时毛骨悚然,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马车终于缓缓地驶进了未央宫,驶进了掖庭,我的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危机四伏的一页。 没想到甫一下车,等着我的,除了内侍,居然还有掖庭令崔怀。 崔怀的态度,客气得谦卑,从另一种角度说明了汉宣帝对我的重视程度。 “廉良人一路辛苦,我已为良人安排好了住处,请良人移步。” 不知怎地,我恍然有种故地重游之感,想起了祥云馆,想起了苏云昭。 所以,我拒绝了崔怀的安排,要求重回祥云馆。 崔怀愣了愣,先是推说祥云馆地处偏僻不便照顾,又以久无人居、尚未收拾整理的理由来搪塞,目的就是要打消我的念头。 无奈,我固执己见,崔怀不敢过多违逆我这个天子的“新宠”,便只好顺了我意思。 在送我进了祥云馆,又留下几个内侍帮着信铃和小沅打扫,趁着别人都在忙活的时候,崔怀走近我,意yu掩人耳目地压低喉咙,“廉良人,崔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笑道:“崔大人何需如此?奴婢有今日,皆是托了大人的福。若非大人引奴婢入宫,奴婢只怕到现在还只是天音坊里一个卑jian的婢女。” 崔怀忽地面露惶恐,不仅惶恐,甚而惊惧。 “请良人慎言,崔怀当不起。如今良人身份有变,怎可在崔怀面前自称奴婢?良人有今日,全是良人自己的福气,实与崔某无干。下臣明白廉良人乃念旧之人,但这旧日之事,只在心中怀念便可。于其他人,尤其陛下跟前,能不提,还是不提的好。” 尽管崔怀言语隐晦闪烁,但这中心思想我还是掌握了。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对其他人说起苏云昭,说起我曾是苏云昭的婢女。这个其他人里,首当其冲就是汉宣帝。 可怜的苏云昭,曾经名动长安的第一歌姬,死得无声无息,死后还成了一个jin忌。或者,从她踏进掖庭的那一刻,她的存在,就是一个jin忌,不为人知的jin忌。 这个jin忌的始作俑者,是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间接害了苏云昭,却得到了她生前所有渴望得到的东西,司马洛的爱,汉宣帝的宠,以及所谓“良人”的封号。 我想我大概会遭报应的,祥云馆里到处都有苏云昭的影子,在哀怨地轻唱,在幽幽地叹息。 所有的愧疚和自责,在一瞬间爆发,愈演愈烈地困住了我。 我需要向人倾诉,我需要别人来安慰我,说,那不是你的错,只是命运的捉弄罢了。 就算是句假话空话,我心里会好过些。 可是,就连这样的一句假话空话,也只是奢望。我能去向谁倾诉?谁又能安慰我? 想念司马洛,疯狂地想他。如果老天一定要给我报应的话,我唯一的请求,在这个报应里,不要算上司马洛,不要让我失去他。 窗外,夜正漫长,无星无月墨黑的一片。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离六月初六就只剩下五天了。 心,是触不到底的空,吊在那未知的半中央,忐忑着。 如果,能够再见司马洛一面就好了。他频繁地进出未央宫,以他的智商,就不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名目来祥云馆看看我吗? 始终,司马洛也没有如我所愿,出现在祥云馆的门前。但是,另一个人,却在初三的那天下午,专程来访。我的“老朋友”,掖庭丞丁准。 看来最近,司马洛忙着我娘的事、忙着我的事,尚未找到空闲来收拾这个小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良人廉子服,和当初的宫婢廉子服,已然是天壤之别。我毫不怀疑,我有这个能力,亲自动手。 我告诉我自己,倘若我是害死苏云昭的间接凶手,那么丁准便是直接罪魁。要是他说到做到,把口信带给司马洛,司马洛一定会请来太医,太医一定会治好苏云昭,一定会! 这样的想法,让我的那些愧疚和自责找到了一个渲泄的出口。也许,替苏云昭报仇,惩治丁准,会让我的心得到某种程度的安宁。 再过几章,小说将会推至第二个gao潮,请大家期待哦。 最新全本:、、、、、、、、、、 43. 四十二 巧施妙计 用四个字来形容丁准对我态度的转变,那就是“前倨后恭”。.qВ5、c0m 一进门,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厅堂里打开着的那一口箱子。这是早上内侍刚送过来的,里面装的都是些贵重首饰和绫罗绸缎,全是汉宣帝的赏赐。 我注意到,丁准的眼里,有艳羡,也有忌惮。 一个相貌平平的宫婢,还没成功侍qin,居然已得到皇帝如此封赏厚待,即使积攒八辈子,恐怕也未能攒到我这样的好运气,任谁都会羡慕得直流口水。 至于忌惮,丁准心知肚明,就算我不知道他曾经从中搞鬼,单单就只他从前冲我那恶劣口气,也足以令我对他心存芥蒂。 哪天我要是不顺心了,想起了他丁准,在汉宣帝耳边吹个枕头风什么的,便是十个掖庭丞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今天,丁准是亡羊补牢来了。谄媚地叫人恶心,他口口声声地向我道喜,比树上喜鹊还喜庆的吉祥话,一套一套的,完全可以编段单口相声。 我不动声se,照单全收,却不接他的话茬。 丁准终于掏空了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江郎才尽地住了嘴,仍是讪讪地坐着,不肯离去。 我猜,他今天的目的,不仅口头上拍几句马屁这么简单。好奇他的来意,我决定给他个台阶,让他顺利过渡到正题。 “丁大人言重了,子服卑微,怎当得起大人这番谬赞。但不知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丁准支支吾吾地看了看站在我旁边的信铃和小沅,yu言又止。 我立时了然,吩咐小沅和信铃,“你们去把掖庭令崔大人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小沅和信铃答应了一声,双双出门去了。丁准现出放松之色,这老狐狸还不肯干干脆脆直奔重点,状似无心地问我:“不知廉良人见崔大人,又所为何事?” 我笑笑,讲一堆看似有用的废话。 “子服请崔大人前来,自然是要紧的事,否则子服怎敢无端端地惊动掖庭令?怎么?丁大人,也有兴趣知道么?如此,不妨等崔大人来了,一同听子服细述分明。” 丁准好像十分害怕崔怀,顿时诚惶诚恐,连称“不敢”。 哼,我谅你也不敢! 接着,丁准从袖中取了一个小锦盒,双手奉上,递给我,面上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愧,“丁准此来,只为归还良人之物,不敢多做打扰。” 我接过来,打开,跃入眼帘的,是夜明珠所独有的莹润光泽。是汉宣帝赐给苏云昭的那颗明珠,我曾打算用它来买苏云昭的命。 丁准似难于启齿,一迳硬着头皮。 “丁准惭愧,去年秋天,家母病重,丁准虽不惜延请名医,终究药石无灵,家母撒手归西。丁准为尽孝道敛葬家母,再加上先前治病的花费,不得已只好将良人的那些金银首饰悉数典当,故此,良人的东西只剩下了这颗珠子。” 我把那颗珠子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眼睛斜睨着丁准,不置可否。 可能就是我这种喜怒难测的态度,才让丁准越发地惶惑不安。 急忙又道:“请廉良人放心,丁准一定尽快将典当出去的珠宝一一追回。” “不必了!”我突然出声,打断他,吓得丁准冷不丁一个寒颤。 难怪那些后宫的女人千方百计要往上爬,原来爬到高处,主宰别人命运的感觉真的很爽。 我故意将语速放得很慢,折磨丁准的心脏。 “所谓明珠有价,情义无价。大人可知,子服看中的非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其中的情义。” 再看丁准,已然面如土色,冷汗淋淋,他肯定以为我要跟他算苏云昭的旧帐。 帐,是肯定要算的,但却不是逞一时口头之快。感觉给丁准的惊吓也差不多够了,现在要做的,是卸了他的心理包袱,扶他上天堂。 “故此,在子服心中,那些身外之物,又怎及得上丁大人的一片孝心?况且,这明珠,还有那些首饰,本就是子服感谢大人的一番心意。” 说着,我站起身,走向丁准,用拇指和食指拈住那颗珠子,送到丁准眼前。“既是相赠之物,又何来归还之理?” 丁准彻底地傻了,用如堕梦境的恍惚眼神看我,不仅恍惚,而且狐疑。 我开口,打消他的怀疑。拿着珠子的右手停在半空,并不收回,“怎么?大人不相信子服的诚意么?子服不过区区良人,往后长居掖庭,还要请丁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丁准终于放下心来,乐得口水直流,喜滋滋地接过珠子,恨不得拍xiong脯保证,保证他从此就是西汉皇宫中“廉家帮”的忠心一员了。 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踩进我的陷阱,我暗自得意,回身坐下,装模作样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却在放下的过程中,故意拿捏不稳,半杯茶便毫无意外泼在了前襟之上。 做足了又惊又恼的表情,我请丁准稍待,容我去后面内室换件衣服。 然后,我进了内室,关上门,一边换衣服,一边留神外面的动静。一直到我听见小沅和信铃招呼掖庭令崔怀进祥云馆的声音,我才打开门,穿过走廊,重新回到前厅。 好戏就要开始了! 我回到前厅,正赶上崔怀迈进厅堂,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崔怀没料到会在这里和丁准不期而遇,愣了愣,而丁准则是更加举止失措,甚至下意识地用右手mo了mo左边的袖口。 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崔怀的眼睛,越发疑惑。丁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忙不及地想溜,“廉良人和崔大人既有事商议,丁准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崔怀望着他的背影,皱眉问我,丁准为什么会来找我。我拿虚话敷衍他,说这位丁大人许是看我有得宠的可能,提前过来tao套交情。 崔怀倒也没有起疑,还特意嘱咐了我一句:“此人奸滑下作,良人需多加提防。” 看来,丁准挺不招人待见,连顶头上司都对他印象不佳。我正中下怀,崔怀越讨厌丁准,对我就越有利。 借故遣退信铃和小沅,我开始为我的复仇大计画上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 我问崔怀:“未知崔大人,是否还记得陛下曾经赐过一颗夜明珠给我家姑娘苏云昭?” 到底是天子驾前的红人心腹,皇帝那边曾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全在他的脑子里。崔怀立刻点头,“确有此事。” 我叹了口气,“大人也知道,苏姑娘红颜薄命,不幸早亡。她的东西,自然收在我这里。那日听大人言道,旧日之事,不提也罢。子服这几日,反复思量,总觉得这颗珠子留在子服手上,并不妥当。保不准哪天,就祸起明珠。” 崔怀听懂了我的意思。 夜明珠乃稀世珍宝,外人要是见了,追究起这珠子的来历,必然牵扯出苏云昭,牵扯出汉宣帝的一段陈年feng流债。 上官太后只以为苏云昭是个身家清白的歌婢,却不知她其实是歌舞乐坊的歌伎。将一个陪酒卖笑的歌伎弄进皇宫,这事万一叫那些个外臣闻出味来,只怕汉宣帝颜面无光是小,失却威信是大。 另外,这珠子要是让汉宣帝见了,又必然会牵扯出我曾是苏云昭侍婢的身份,汉宣帝那样地不愿意提及苏云昭,很可能会“厌屋及乌”,从此把我打入冷宫。 这就是我要透露给崔怀的全部讯息,崔怀也全部地接收了去。 面露些许佩服,“廉良人心思慎密,实令崔某自叹不如。” 我借坡上驴,“如此,大人是答应替子服将那颗珠子处理掉?” 崔怀稍作沉吟,“此事亦与崔怀有关,下臣愿为良人解忧。” 我故作喜上眉梢,“多谢大人!大人的恩德,他日子服定当涌泉相报。”说着便伸手向袖中掏mo,再作愕然之态,“咦?那锦盒呢?我明明收在身上了呀。”又一拍额头,“是了,方才丁大人到访,我不慎打翻茶水弄脏了衣衫,已然换过一套。想是锦盒还在原先的那件里面。” “请崔大人稍候片刻,子服这就回内室取来。” 我起身yu行,却被崔怀叫住,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良人所指的锦盒,是否此物?” “就是它。”我自嘲地笑,“瞧我乱的,想是刚才湿了衣服忙中出错,不小心掉了出来。” 正确来说,那锦盒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是刚才我弄湿衣服时,趁着丁准不注意,用袖子拂到了地上。 崔怀面色凝重,他慢慢地打开盒子,翻转过来,向我示意,“可是,这盒子里,是空的。” 我自是讶然失色,“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手将明珠放入盒内,这锦盒我可是片刻都不曾离身的呀。” 能做到汉宣帝的左右手,崔怀果然有两把刷子,他很冷静,“良人勿需着急,此事下臣已心中有数,自当会为良人追回明珠,完璧归赵。” 言毕,他勿勿地出了前厅,叫上候在外面的几个内侍,低声吩咐了一句,四五个小太监便撒开腿往外跑,丁准紧随其后。 我知道他们是追丁准去了,如果他们跑得够快的话,没准半路就能把他截住,来个“人赃并获”。 夜明珠,应当就在丁准左边的袖子里。 最新全本:、、、、、、、、、、 44. 四十三 聪明反误 其实,自打丁准进门,视线扫过汉宣帝赏赐的那些东西,我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全/本/小/说/网 起初,我只准备随便塞给他一件珠宝,没想到他会自动自发归还夜明珠,倒在无意之中完美了我的栽赃计划。 在宫中偷盗,是大罪。 想当年许皇后的老爹,不过在汉武帝眼皮子底下错用了了别人的马鞍,就给喀嚓成了太监。这丁准已经给喀嚓了一回,已然没什么再能喀嚓得了,我想他大概会灰头土脸地赶出皇宫吧。 丢官弃职,这是我所能预料到的丁准的最坏下场,可实际上,事情却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隔了一天,也就是六月初五。丁准打发人来,请我过去,说是为了明珠被盗一事,给我一个交代。 我也没在意,不诚想,那人却带我进了暴室。 从来都说暴室是皇宫里的人间地狱,没有亲眼见过,你不会知道那人间地狱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场面。 成群成群的男nan女女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或者赤着双脚站在那脏水池子,踩洗着布匹,或者在做其他的苦力。 也许做苦力,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肮脏的皮肤,嵌着木然的双眼,机械得垂着视线,无动于衷到你已经看不到他内心的绝望。 这种绝望,是世上最深切的绝望,绝望到再也不去思想。 狂风大作,漫天漫地的尘埃,遮住了阳光,淹没了他们的脸。仿佛这里,只剩下了尘埃,像尘埃一样卑微低jian的生命。 如果说,这场院中的景象,已然令我心惊胆寒,那么走进去,进到里面,眼中所见的,那些给所谓犯下宫规的罪人设下的刑室囚牢,才是真真正正的阎罗殿,传说中煎熬万千生灵的十八层修罗炼狱。 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空间,墙上火把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那阴森森的诡异氛围。 痛苦的哀嚎,磨难的呻,丧家犬般的求饶,凄厉如恶鬼的怨怼,充斥着耳朵,让我没有勇气往里再迈上一步。 领路的宦者,停下,伸手示意我前行,“廉良人,请吧,掖庭令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心,越发地七上八上,但事到如今,只能yao着牙走下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宦者领我进了一间屋子,崔怀坐在里面,见我来了,起身相迎。我环顾四周,乖乖,十八般刑具样样俱全,这应当就是拷问犯人的审讯室吧。 崔怀先命人搬了张椅子让我坐下,跟着吩咐左右,把丁准押进来。 准确地说,丁准不是被人押进来的,而是叫人拽着两条胳膊拖进了门。因为他已经走不了路了。 我几乎不能肯定,在地上蠕动的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丁准。甚至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已经见不到囚衣底子的白,视线所及只有污秽的红,触目惊心。那些翻出了皮外的肉,应该皮鞭chou打的结果,因为渐渐热起来的天气,而发了炎,在腐烂,散出阵阵的臭气,说不定那烂肉里还生了蛆。 我不敢再看下去,胃里泛起成股的酸水,几yu作呕。 私下里悔青了肠子,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宁可不报那该死的仇。即便杀父夺妻这等不共戴天,一命还一命也就算了,也不至于把个活生生的人给弄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听见崔怀对我说:“想来以廉良人的冰雪聪明,怕是已然猜到明珠为丁准所盗。丁准胆大包天,竟敢**陛下赐予良人之物。崔怀已严惩于他,为廉良人出了这口恶气。” 我刚要开口,忽觉嗓子眼发干发紧,吞了一口唾沫,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崔大人为子服寻回失物,子服感激不尽。既失物寻回,子服也没有什么损失,想来丁大人也是一时贪念,迷了心窍,古人有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丁大人一马。” 崔怀不肯,“这怎么可能?丁准这厮其心不正,触犯宫规律法,应有此报。” “那崔大人,预备如何处置?莫非你要杀了他不成?”我试探地问。 崔怀笑笑说:“何需我动手杀他,他已遍体鳞伤,想来命不久矣,权且拖回去,任其自生自灭。这种死法,岂不是更痛苦更解气?” 我还解气?简直倒抽一口冷气。我不死心,继续游说崔怀,“丁大人虽然有错,但毕竟罪不致死,不如就请大人看在子服的面上,饶了他吧。给他些伤药包扎,不管怎样,好歹也是人命一条。” 崔怀侧过脸,看我,“良人这是在为丁准说情么?难道良人不再记恨他了么?” 我叹了口气,“就算子服再记恨他,也不愿意他就此赔掉性命,更不想他死得如此凄惨。” 崔怀忽地大笑出声,好像我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他让人把丁准带下去,同时摒退其他内侍,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他笑mi眯地向我道贺,“恭喜良人,贺喜良人。” 我莫名其妙,“崔大人,无事无由的,子服喜从何来?” “只因今日陛下出宫去了安阳郡王府上,恐无暇抽身。廉良人不妨回去做好准备,静待明晚陛下宣召。” 我傻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突然地,恍然大悟。 什么严惩?什么为我出气? 不过是拿倒霉的丁准做人肉试验品,对我一次考验罢了。考验我是不是一个睚眦必报、蛇蝎心肠的女人。 要考验我的,自然不会是崔怀,而是那个对我大感兴趣、而且似乎越来越感兴趣的汉宣帝。想不到皇帝选女人,居然也会兼顾到内在美。 但是这个崔怀,绝不是省油的灯。我估计,他十有**已经猜到,是我在陷害丁准。 向他求证,“盗珠一事,想必崔大人已然心中有数?” 崔怀微笑不语,默认。我又问:“不知子服是何处露了破绽?” “丁准的嫌疑显而易见,崔怀一望便知,廉良人绝顶聪明,怎会想不到?良人当时的惊讶神情,实在是做得有些过了。” “如此,陛下也——” 崔怀抢在我前头开口:“陛下只知,丁准胆大妄为,偷盗御赐宝物,而良人心慈良善、宽仁为怀,对他既往不咎。” 崔怀越发笑得高深,却不难测。我也笑,让他以为我和他心照不宣。 “那么,崔大人又知道些什么?难道崔大人不好奇,子服与丁准究竟有何仇怨?” “过去之事,崔怀无意探究。崔怀只知,良人最终并未因私仇而要了丁准的性命,足以证明良人是真的心慈良善、宽仁为怀。陛下得良人相伴,实乃我大汉之幸也。” 由上所述,足以证明崔怀是个忠臣,而不是弄臣。很有可能,就是他撺掇汉宣帝设这么一个局,来考验我。他希望陪在汉宣帝身边的女人,是慧质兰心的贤德,而不是攻于心计的恶毒。 今天第二次后悔,第二次悔青了肠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如此,我发的哪门子的善心。这下倒好,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就应该见死不救,最好配个无耻冷笑,顺便再赏那落水狗一棒子。这样就可以不必走司马洛那一步棋,真真正正一劳永逸。 不知道是老天也在帮忙,还是司马洛谋算得天衣无缝,崔怀说明晚,明晚正是六月初六。 到底这一天,会有什么特别的呢? 从暴室出来,我一边走一边想,快到祥云馆的时候,陡然地,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好像有什么人偷偷地跟在了我的后面。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蓦然回首,那人想往树后面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清来人,我不jin愕然,“阿满?” 阿满见露了行迹,像吓了一跳,又像松了一口气,她走向我,张嘴想叫我名字,又忽地改了口。 “子——奴婢拜见廉良人。” 我看着阿满,她憔悴了些,不复从前的珠圆玉润,突然地有些伤感。 “阿满,你还是叫我子服吧。” 阿满蓦地眼圈儿一红,神情激动起来,“子服,你不怪我么?” “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幽幽地叹气,去握她的手,“阿满,我不怪你,在我心里,你和过去一样,是子服的阿满姐姐。” 人,有时候,还是得做些善事。做好事,总有好报。 我的话,让阿满非常地感动。这感动,让她彻底打消了顾虑。她反握住我,极其用力,带着些许类似紧张和恐惧的轻颤。但眼神却是无比地坚定。 “子服,你要小心,张傛华她要害你。” 张傛华?又是张傛华! “阿满,张傛华是谁?她为什么要害我?”我问。 “子服,你忘了么?张傛华就是张美人,我们以前侍候过的那个张美人。” 是她?宫中曾有传言,李美人无故流产,就和这个张美人tuo不了关系。只是无凭无据,才不了了之。而蒙在鼓里的汉宣帝,自此反倒宠爱起她来,升做傛华,也在情理之中。 阿满下意识地转头四望,确定无人,才又继续说道:“刚才我去给张傛华送糕点,在外面听见她和那个许还应在商议,他们准备在陛下召幸你的那wan下手,往你沐浴的香汤里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要人的皮肤沾到这毒,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筒子们,如果觉得好,记得给我留言、加分和砖砖哦,呵呵,表嫌我唠叨 最新全本:、、、、、、、、、、 45. 四十四 步步为营 阿满口中的许还应,是丁准的手下,比丁准还要标准的小人,掖庭里人见人厌的货色。\、qb5// 在给我洗澡的时候下毒,让我死得体无完肤,亏得这许还应和张傛华想得出来。 就算我夺了她的宠,威胁到了她的地位,随便往茶里加点药,死了不就完了。何至于出这么阴险的招,死也不让我死得舒服。难不成她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又记起魏夫人的话,“千万小心张傛华!” 突然发现我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魏夫人远在长乐宫,而张傛华则深居掖庭,魏夫人怎么会知道张傛华要害我? 除非—— 在皇宫里,恨我恨到连死都不愿意太便宜了我的人,目前而言,只有一个。 阿满见我许久不开口,以为我和她一样,被这消息吓得六神无主,反倒宽慰起我来。 “子服,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只要你不碰那水,你就没事了。” 我可不像阿满那样乐观,晋见皇帝之前必须沐浴更衣,这是规矩,即使我寻个借口叫宫人把浴池里的水换掉,我怎么能肯定重新换过的浴水里就一定没有毒? 其实我大可以将此事告诉崔怀,然后将计就计,那下了毒的洗澡水,就是张傛华的罪证。彻查起来,必定闹得她手忙脚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可如果我这么做了,说不定会连累到阿满。阴谋败露,张傛华一定会怀疑,是她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曾经与我感情甚笃的阿满必然首当其冲。 以张傛华那心xiong狭窄、视人命如草芥的个性,她才不会讲求什么证据确凿,单凭一点怀疑,她完全有可能就会杀了阿满泄愤。 我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想拿阿满的命来换自己的周全。 前前后后,将所有我能采取的应对之策想了个遍,权衡利弊,我做了一个决定。尽管会冒一些风险,但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问阿满,张傛华是不是还住在原先的那个地方。阿满点头说是,不过最近宣帝有意封她为婕妤,到时候她便会搬出掖庭,有自己的寝宫。 原来,掖庭是为婕妤以下的后妃准备。傛华与婕妤,只不过差了一级,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难怪张傛华会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我,因为我是她晋升为婕妤路上的一块绊脚,她害怕宣帝有了我这个新欢,便忘了对她这个旧爱的许诺。 有时候,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便会截然不同的结果。张傛华想杀我的理由,换一个说法,或许也会成为我自救的筹码。 我叫阿满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办法化险为夷。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去,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千万别让任何人发现她曾经来找过我。 等阿满走后,我进了祥云馆,不动声se。 小沅热情地上来迎我,问长问短。 我心中了然,她是在套我的话,好向上官太后去打小报告。 同样根据事有两面的原理,上官太后可以利用小沅来探我的虚实,那么我也可以利用小沅去传递一些我希望让那小太后知道的信息。 我叫小沅和信铃准备一下,替我换身衣服,不必太华丽,也不能太寒酸。妆容和发髻,同样走中间路线,干净利落不卑不亢。 小沅问我:“良人,你刚回来,又要出去么?” 我对她说:“不是我一个人出去,是我和你一起出去。” “我?”小沅愣了愣,继而高兴起来,高兴之余还不忘向信铃斜眼示威。 信铃不甘示弱把眼瞪回去,跟着朝我撅嘴,“子服,你不带我去么?” 小沅立刻直眉竖眼,大呼小叫,“信铃,你好没规矩,怎么能直呼良人的名讳?” 我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泼了小沅一盆冷水,泼掉她狐假虎威的气焰。 “我和信铃是共过患难的好姐妹,姐妹之间哪里来的规矩,小沅你实在小题大做了。” 这回轮到信铃冲小沅挤眉弄眼,得意洋洋。 信铃和小沅,她们俩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太过火,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视而不见。 大概这后宫中,争宠已经成了一种惯性,一种本能反应。后妃在皇帝面前争宠,奴婢在主子面前争宠。 不过,我不希望我和信铃的关系变质,我不希望她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婢女。 吃了瘪的小沅倒也不傻,她转移话题,问我准备去哪里。 我回答:“去拜见张傛华。” “张傛华?” 小沅和信铃俱是一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 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对于我的拜见,连张傛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廉——良人,未知你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由此可见,张傛华是个狠毒而不聪明的女人,起码是聪明不到家,倘若易地而处,我绝不会把我的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 或许,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小角色,不过是福星高照,走了狗shi运罢了。所以她根本不屑,对我玩虚与委蛇的那一套。 既然她直接,那么我也不绕弯子。 “子服前来,是想请夫人高抬贵手,放子服一条生路。” 我这里轻描淡写,那边厢张傛华却是如遭雷击、花容变色。 “你!”她腾地从坐榻上站起,随即觉察到自己失了态,又立刻坐下,掩饰地笑,像听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似的那样笑。只是笑声里的干涩,却把她给出卖了。 “廉良人,你今日到此,便是来寻本夫人开心的么?想你现在,可是陛下眼里的红人,掖庭新贵,春风得意。你有陛下撑腰,又曾是太皇太后的宠婢,便是皇后和婕妤也奈何你不得,更别说本夫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傛华。何来高抬贵手一说?只怕将来,本夫人还得求着廉良人,对我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对于张傛华这番夹枪带棒的言辞,我不置可否,只揪住其中一点。 “夫人实在过于抬举子服了,子服现在还是不是太皇太后的宠婢,想必夫人已经心中有数。” 张傛华又是面色一变,她的反应,完全印证了我所有的推断。 有了九成的把握,我决定诈她一诈。 “那日,子服在长信宫看见夫人,子服猜想夫人应当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宣召。至于太后为何宣召夫人,依子服想来,怕是也与子服有几分关联。” 看来我是诈对了,张傛华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震惊。回过神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喝退了屋内所有的宫人内侍。 小沅走的最是心不甘情不愿,满眼的恋恋不舍,这小妮子的鼻子倒还挺尖,像一头灵敏的小猎犬,捕捉到了可疑的气味,不停地转动着眼珠子,我想她是在找机会,找一个可以偷听的机会。 “你——”当闲杂人等尽皆离去,张傛华才踌躇着开口,语气里有狐疑,有试探,“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说:“对于实情,子服一无所知。”跟着话音一转,“不过,子服虽然一无所知,却可以猜上一猜。” “猜?你倒猜给我听听。宫中传言,廉子服,机智过人巧舌善言。当日,你不费吹灰之力,便令陛下烦恼尽消。即便自视甚高的掖庭令崔怀,亦对你赞许有加。今天,本夫人倒要开开眼界,领教一下廉良人的聪明才智。” 我连称不敢,“夫人谬赞了,子服姑且这么一说,夫人就姑且这么一听。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夫人莫与子服一般见识。” 张傛华冷笑,“当与不当,等你说了才知道。计不计较,等本夫人听了才知道。” ok!你要听,我让你听个明白,听个痛快!让你领教领教我“颜狐狸”的厉害! “子服猜想,那次太皇太后召见夫人,必然也与今日无异,摒退众人,只太后与夫人二人。然后,太后应当诸多言语暗示,暗示陛下似极宠子服,宠到了不合常理,甚至超过了昔日的李美人。长此以往,廉子服很有可能会专宠后宫,至于其他夫人,包括傛华在内,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傛华的脸色。 只见她那张娇比芙蓉的俏脸,随着我的声音,越变越白,略带惊恐的白。 我在心中微笑,续道:“想来,太后也如傛华般,对子服推崇备至,言道子服表面平平无奇,其实内里长袖善舞。端看我貌不惊人,却可迷惑陛下,一飞登天,便知我手段非常。手段非常者,必心肠狠辣。倘若让我一朝得势,夫人失宠是小,将来恐有性命之忧。既如此,夫人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趁子服羽翼未丰、根基未稳之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此刻的张傛华,已经不是略带惊恐,而是惊恐万分。 “你——你!莫非当时你就在门外偷听?” “夫人太看得起子服了,又太小瞧了太后。既然太后已见疑于子服,怎会容许子服靠近她寝殿半步?” “那就是有人向你通风报信?” “商议此等绝密之事,太后必然慎之又慎,于内室中的内室,门窗紧闭。所有宫人内侍俱在殿外待着。试问,谁有这个能耐可以偷听得到?可以向子服通风报信?” 张傛华心知肚明,我句句在理,但她依旧无法置信。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如何能够讲得一句不差?莫非你有通天彻地、预卜先知的本领不成? 最新全本:、、、、、、、、、、 46. 四十五 巧言说服 张傛华一问出口,便知失言,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qΒ5。c0m/ 而我则顺利达到了先声夺人的目的。既开了个好头,那么接下来的文章就好做了。 “夫人实在抬举子服了,通天彻地,预卜先知,那说的是神话故事。子服就是个平凡女子,怎会有那种能耐?” 到了这一步,张傛华索性也就不遮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一不在场,二无人告密,缘何会知道得如此详尽,连细节也分毫不差?” “其实把话说开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子服不过依常理推断而已。” “依常理推断?” “不错。首先,便从太皇太后宣召夫人说起——” 张傛华打断我,“你怎知本夫人入长乐宫便是应了太皇太后宣召,就不能是本夫人特意向太后问安么?” “子服说过,一切只是猜测,但是夫人刚才的表情,分明告诉子服,我确实猜对了,不是吗,夫人?” 张傛华沉默不语,面上尽是不甘与后悔,后悔她过早地露了底牌。 我假装看不见她的后悔,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下去。 “再退一步讲,太皇太后与夫人一向并不亲密,勿需子服明言,聪明如夫人,如何会不清楚,上官太后并不怎么喜欢夫人,甚至似乎还有几分厌恶夫人。想来夫人无事无由,自也不会送到长乐宫去碍太后的眼,招太后教训。” “连这你都知道?”虽然极力掩饰,张傛华还是忍不住神情一震。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那位太皇太后就是一坛陈年的醋,恨不能把汉宣帝身边的女人统统酸死,除了皇后许平君。 尽管表面上,上官太后待许平君也不十分亲热,时而还会诸多挑剔,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其实已经真心地接纳了许平君,接纳了她这个正宫皇后。那是许平君长期不断,拿热脸去贴上官太后的冷面,这才一点一滴,焐暖了她的心。 想那张傛华得宠于汉宣帝,又缺乏许平君的宽厚谦恭,上官小太后不讨厌她才怪。 当然了,我不会把真正的原因透露给张傛华。 “夫人该知子服的出身,子服若没有几分察颜观色的本事,也就不会一度成为长信宫里太后最为宠爱的宫婢。只可惜一时的得意忘形,开罪了太后,令太后恨我入骨,直yu除之而后快。但太皇太后一来碍着陛下的情面,二来怕给自己招惹是非麻烦,所以她虽然巴不得我死,却不愿自己动手。而夫人恰恰于此时,突然奉召觐见太后,这叫子服如何不能怀疑,太后正是想借夫人之力,除掉子服。子服蒙陛下错爱,封为良人,收入掖庭,想来夫人心中亦有不快之意。” 张傛华张嘴,可能是想否认,我提前拿话封住她的口。 “非是子服小人之心,陛下一直对夫人宠爱有加,如今叫一个小小的宫婢横插一脚,鸠占鹊巢,夫人气恼,也在情理之中。而上官太后,正是利用了夫人这点。” 再直接一点,上官太后是一早看穿了张傛华气量狭小、心肠歹毒的本性,所以才会在汉宣帝的众多后妃中,独独选中了她。 我接着说道:“想必太后也曾给过夫人承诺,言道倘若事发怀疑到夫人,陛下那边,自有太后为夫人担着。倘若夫人真的相信了太后所言,对子服下手,那么夫人便中了太皇太后一石二鸟之计,在杀了子服的同时,也给自己掘下了坟墓。” 张傛华则被我吓住,沉吟许久,才迟疑地开口:“你的意思,太皇太后,不仅想杀你,还想连我也一并除了?” 我不答反问:“夫人为何不想想,夫人与太后,一向生疏,甚少亲近,太后为什么把这样重要的的事情,交给夫人来办?太后凭什么这样信任夫人?一旦事发怀疑到夫人,太后不仅不会出面为夫人担保,还会落井下石,趁机置夫人于死地。” 张傛华一定是在脑子里想象着她自掘坟墓的下场,骇得面无人色。“我与太后虽一向生疏,却也素无仇怨,她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答道:“因为皇后。太后与皇后感情甚笃,许皇后相貌平常个性懦弱,怎比得上夫人天生丽质风情万种,正如夫人担心子服会威胁到夫人的地位,太后亦担心夫人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有很长一段时间,张傛华一直默不吭声,我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我所说的一切。等她再次开口的时候,便是决定我此行成功与否的时候。 我相信我会成功,因为张傛华本就是个多疑而自私的女人,只要但凡有那么一点不利于自己的可能,她就绝不会以身犯险。 事实证明,我看对了人,张傛华确实多疑,已经有了决定,她还在问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对我说这番话?倘若你怀疑我会害你,大可向陛下告密,让陛下来治我的罪。” 我告诉她,有两个理由。第一我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我;第二我不想和她结仇,我之所以巴巴跑来,就是要向她示好,我希望和她化敌为友,甚至把她当成我在皇宫里的靠山。 张傛华以手掩口,抿唇一笑,甚是妩mei动人。现在的她,已然从震惊中回复过来,戴上了美丽优雅的面具。 “廉良人又在说笑话么?陛下视你如珠如宝,甚至尚未成功侍qin便已破格册封,掖庭里哪个女人得到过这等荣宠?你有陛下疼着,还用我来做你的靠山么?” 原来她也知道我上次侍qin不成的事情,当真是后宫里头无秘密。 我淡淡一笑,问她:“夫人,你觉得子服,美吗?” 张傛华没有说话,但她的唇边不屑,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如夫人所见,子服生得并不美丽,夫人也许会好奇,如此姿色平庸的女子,如何会得到陛下的垂青。其实这和去酒楼吃饭是一个道理,尝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些家常小菜,自然倍感新鲜。子服便是那道令陛下感到新鲜的家常小菜。夫人可知何谓新鲜,偶尔试之为新鲜,若是久而对之,新鲜迟早变成厌倦。届时子服只能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会落得比打回原形更惨的结果。” 我的坦白,令张傛华感到了某种虚荣的满zu。 满zu之余,她还不放过嘲弄我的机会。“你不是会唱歌么?当初你也是凭那歌声勾了陛下,自然也可以用歌声把陛下留在你身边。你这么聪明,相信这种媚惑人的勾当,难不倒你。” 我不跟她顶,由着她逞口舌之快。 “夫人此言差矣,在皇宫里,没有哪个女人能把陛下留在她一个人的身边。与其自相残杀,倒不如联手,互惠互利。子服的歌喉和头脑,加上夫人的美貌与风情,那么陛下的眼里还容得下其他的人么?” 张傛华有些心动,却还在怀疑,“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太皇太后一样,利用完了我,就一脚踢开?” “夫人大可以不相信子服,联手一事,讲的就是诚意。子服会拿出我的诚意,听说陛下有意加封夫人为婕妤,子服会趁着陛下对子服尚感新鲜之时,助夫人一臂之力,好叫夫人早日一尝夙愿。” 张傛华情不自jin喜形于色,“你此话当真?” “是真是假,事成之后,夫人自然知晓。容子服斗胆,再提醒夫人一句,夫人没有办妥太皇太后交代的差事,就不怕太皇太后怪罪么?” “这——” “夫人若怕太皇太后怪罪,便更要与子服联手。只要夫人与子服同声连气,太皇太后便不敢动夫人一根寒毛。” “哦?这是为何?难不成太后她有把柄在你手里?” “夫人说对了,子服手里确然捏着太皇太后的把柄,所以她才要想杀我,又投鼠忌器,不敢自己动手。” 这招,叫做胡萝卜加大棒,张傛华为了做婕妤,自然会跟我同一阵线,同时她为了对抗太皇太后,必然要跟我同一阵线。 我最终目的,当然不是当真打算和这蛇蝎美人狼狈为奸横扫后宫。我只是想打消她下毒害我的念头,让我安安稳稳地等到初六的晚上。至于我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那一晚,就看司马洛的了。 在和张傛华达成默契之后,我起身告辞。 走出门口,看见小沅,站在台阶上,像是想溜,却只溜到一半,故作自然,却满脸的鬼祟。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真的跑回来偷听。这正是我带她过来的用意。 我之所以再三强调长乐宫,是为了在张傛华那里洗清阿满的嫌疑;另外我之所以强调我是在长信宫亲眼看到张傛华才起了疑心,又给小沅偷听的机会,大费唇舌分析来分析去地卖弄聪明,所有这些则是为了在上官太后那里洗清魏夫人的嫌疑。 她们搭上了身家性命来帮我,我不能让她们真的就为我赔上了身家性命。 我不在乎小沅究竟偷听了多少,就算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这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太皇太后已经起了杀心,一个杀心也是死,两个杀心也是死。最多就是害了张傛华,令太皇太后迁怒于她。像那种女人,要是因此害死了她,掖庭倒是少了个兴风作浪的祸患。 至于小沅,她大可凭此去向太皇太后邀功。她以为太皇太后会论功行赏?知道的秘密多了,灭口是早晚的事情。 基于以上原因,我什么也没问小沅,带着她,准备离开。刚刚走到庭院,冷不防,有人怯怯地叫我:“廉良人——” 我一回头,阿满! 这个笨蛋,我拼命地想要撇清她,她倒好,还在这风声鹤唳的当口,不怕死地来跟我套近乎。 下一章将会是女主的二次侍qin,那么司马洛又会有怎样的安排,来帮她逃过一劫呢?敬请期待哦,同时不要忘了分分砖砖和留言鼓励我呀 最新全本:、、、、、、、、、、 47. 四十六 二次侍寝上 我想,阿满也许是看我突然来找张傛华,放心不下,找个机会来问问我。\.qΒ5、c0m\\她以为这空荡荡的庭院里,就是真的没有人么?不知隐藏着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窥伺着。 所以,我不得已,换上一副刻薄的嘴脸,轻佻地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满姐姐。怎么姐姐,还在做宫婢么?我还以为姐姐当日用出卖我来讨好陛下,陛下会因此宠了姐姐。” 阿满听出了我话里的恶意,始料未及,“子服,你——” “放肆!”我厉声喝斥她,“我的名字,也是你这下jian的宫婢叫得的么?阿满,我告诉你,我廉子服恩怨分明,谁帮过我,我会十倍还她。同样,谁对不起我,我也将十倍奉还!” 言罢,我故意怒气冲冲地撞了她一肩膀,扬长而去。擦身之际,我看见阿满脸上,受伤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深刻。 对不起,阿满。我只能这么做,我对你越不好,张傛华才越不会怀疑你,你才会越安全。 等到以后,我会找机会,把阿满调到祥云馆来,免得她再受姓张的那毒妇折磨。 虽然这样想着,但心中也明白,这谈何容易。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以后?我还有以后吗? 终于,等了又等,怕了又怕,六月初六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如司马洛所想、崔怀所说,宣帝真的在这天又下了准备召幸我的旨意。 在进宣室殿之前的程序,与上次一般无二,洗澡、更衣、化妆。唯一不同的,就是宫人们对我的态度,比头一回殷勤了许多。 尽管已经十拿九稳肯定了张傛华会取消她的下毒计划,可在下到浴池、触及那热气腾腾的池水那一刻,我心里仍旧不免有些发毛。 全身皮肤溃烂而死,想想那惨状,就直起鸡皮疙瘩。 但最终,我还是下到浴池,将全身都泡在了热水当中。死就死吧,事到如今,我除了赌一把,还有别的选择吗? 好像,来了汉朝,进了皇宫,我一直在赌,而且已经违背了我一向赌博的原则。赌注是越下越大,胜算却是越来越小。这次,居然连命都赌上了。 套句我曾经说过的话,老天爷特地送我到这个年代,绝不是为了让我在这浴池里不明不白地死去。 又一次,我赌赢了。除了泡的时间久了,皮肤有些烫得发红之外,连半个小疙瘩都不曾冒出来。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黑了。我在几个内侍的带领下,出了掖庭,去往宣帝寝宫。 在进宣室殿大门的当口,我碰到两个人,司马洛和安阳王刘平康。 司马洛抓住刘平康腋下,几乎是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着往外走。刘平康则在不停地挣扎,嘴里乱七八糟地咒骂着司马洛。 想来定是刘平康听说宣帝要召幸我,又打算故伎重施,跑来宣帝胡搅蛮缠。只是今晚他的老搭档司马洛却没有一如既往地配合他,反而倒戈相向,帮着汉宣帝把他撵走了。 看见我,司马洛和刘平康同时呆了一呆。 司马洛手上一松,刘平康趁机摆tuo了他,站到地上,走向我。“子服——”跟着朝我伸手,像是要来握我的腕子。 那架势,活tuotuo电影里,男主角教堂抢婚,要带准备另嫁他人的女主角私奔。 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避开了他。“廉子服见过安阳王殿下和司马大人。” 嘴里是向他们两个人行礼,但我眼睛只盯着司马洛,期望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些我需要的信息。 司马洛对着我点头笑了一笑,xiong有成竹的笑。 我心下狂喜,他没有怪我,他没有怀疑我,他这是要让我放心,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那边厢刘平康仍不死心,“子服——” 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我不能给他机会说下去,“殿下,子服要走了,陛下还在等着子服。” 说完,故意不去看刘平康的脸,我径自越过他,走进宣室殿门。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小家伙这会子一定又失望又伤心,他一定认为我变心了。 随便他了,只要司马洛明白我就行。至于刘平康,小孩子嘛,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我不能让刘平康老是这么暗恋我,虽说儿时的暗恋当不得真,但也不是没有过演变成执着爱情的先例。 又见到了宣帝。 这回,在他的寝室里,就他一个人,站着。 内侍们把我送进来,任务完成,识相地告退了。 然后,屋子里,就变成了,我和他两个人,遥遥相对地站着。 虽然我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司马洛,但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安,今晚的宣帝似乎不同于平时,面色神情透着点不寻常。 “怎么不说话了?上几次见朕,你不是特别能言善道的么?难道今天吃了哑药不成?”宣帝走向我,一迳戏谑的口吻,掩盖了那种不寻常。 也许是我多心了,他对我,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回陛下,奴婢不知该说些什么。奴婢——” 宣帝走到我面前,皱眉,“怎么还自称奴婢?崔怀没教过你规矩么?你现在已是朕的良人了,不该再以奴婢自居。” 他靠得我太近,不安的感觉重新袭来。 “是,奴——我,不,子服——”我越想镇定,却越是语无伦次,紧张得一头冒汗。 “你怎么了?你在害怕朕么?”宣帝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得令我毛骨悚然。 我垂首不答。 宣帝居然出乎意料地,幽默了一把。“子服好像很喜欢低头,这是为何?莫非地上有金子可以捡么?” 我jin不住笑了起来,连忙否认,同时抬头。 抬头,是我今天晚上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下半章会在下午三点左右上传,朋友们,如果你在看我的书,麻烦留个言告诉我一声吧,我现在严重缺乏自信,拜托了 最新全本:、、、、、、、、、、 48. 四十六 二次侍寝下 抬起头,才发现我和宣帝,我们之间,已经远远超出了靠得太近的程度。\、qb5// 我的额头,几乎快碰到了他的下巴,脸颊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我想退,可是宣帝伸出手,固定住了我的双肩,我无处可退。只能掩耳盗铃,视线左右游离,不敢看他的脸。 宣帝有些不满,腾出一只手,又捏住了我的下巴,往上抬,我的眼,不得已对上了他的眼。 脑子里混沌一片,有一点点眼花,看不清宣帝的眸子,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迷蒙。 只听到宣帝在感叹,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真是奇怪,这么一张平凡的脸,怎么就让我魂萦梦牵了呢?每天都想召见你,偏偏每天都有事缠着,越是见不到,心里越是想得慌。廉子服啊廉子服,你到底对朕施了什么法术,让朕这样地为你着迷?” 这哪里是什么法术,分明就是典型的男人心理,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 最初的紧张感,正在消退,我渐渐恢复了视力,望着宣帝的脸,我试图想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也许陛下着迷的并非子服,只不过是陛下假想中某个人。请陛下看清楚了,子服何其平凡,凭什么会令陛下魂萦梦牵?” 宣帝眼中,有片刻的迷惑,然后豁然开朗,“朕明白了。” 只可惜,他明白的,和我想要他明白的,根本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朕明白了,子服让人着迷之处,不在长相,而在于子服眼中有一种神采。这种神采,柔和时,像明珠,幽幽静静的莹润色泽里转动着华光流彩;而热烈时,像艳阳之火,傲然燃烧着苍穹,令人震撼迷恋,又生出些许自惭之意。或许正是因为子服眼中有了这种神采,所以你的歌声才分外动人。” 我几乎要为他鼓掌了,这汉宣帝完全有当文学家的潜力,居然一汉朝天子也能搞出莎士比亚的台词风格来。 但是,不过,然而,我是一个市井商人,欣赏不了高层次的莎士比亚。不仅不欣赏,而且我还相当地不以为然。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面上,我早不客气地泼他一盆冷水,给这文学家的狂热降降温。 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应对汉宣帝的话,突然之间,我真的看到了那种所谓的神采,转动着五彩华光,傲然燃烧着苍穹! 只是,那神采,那华光,不在我的眼里,更不在汉宣帝的眸中,而是在窗外,窗外那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上。 有一团火,巨大的一团火,陡然地出现,瞬间亮了整片蓝天,顺着天的弧度,快速滚动着向前,伴随着沙沙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类似着轰轰爆炸的声音,震惊了整个天地。 那团火的身后,拖着白色雾状的长长的尾巴,在暗沉的蓝和耀眼的红之间,这样的景色,已经不能用壮观来形容。 汉宣帝神色大变,“那,那是什么?” 我兴奋极了,大声回答:“陛下,那是流星,火流星!” “流星?” 宣帝的反应,简直和我有天壤之别,从未见他如此恐惧过,对某种未知的灾难的恐惧。他瞪大了眼睛,空洞着目光,嘴里喃喃地念道:“星辰陨落,必降祸端,必降祸端!” 我愣住了,这时,流星已然划破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中残留着那云雾状的白带,尚未散去,衬着阴阴的墨蓝,没了壮观和艳丽,只剩下无尽的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许许多多零乱的脚步奔了进来,头一个便是掖庭令崔怀,跌跌撞撞,神色慌张。 “陛下,那亮光——” 汉宣帝已然回复平静,把他的恐惧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你不用再说了,朕全都看见了。” “不是,陛下,不是,陛下” 没想到崔怀也会有磕磕巴巴、言不达意的时候。 汉宣帝也觉察到了崔怀的反常,不令崔怀,进来的所有内侍都反常之极。他沉下声音,面色越发严峻。“你快告诉朕,到底出了何事?” 崔怀总算找回点理智,未开口前,先是异样地看了看我。 “回陛下,适才那亮光突然出现,臣跟着追出屋去,追着那亮光,然后,那亮光消逝的方向,臣在清凉殿的西北边,看见一块石头上,陡然地现出了一个字。” 宣帝惊道:“有这等事?是个什么字?” 崔怀又朝我望了望,眼神更加地异样,“回陛下,那石头上,现出的,是个大大的廉字。” (注:流星,在现代来说,代表着幸运,而在古代,则是灾难的象征。我想可能筒子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为了让故事更清晰,我觉得还是有必再啰嗦一下。) 最新全本:、、、、、、、、、、 49. 四十七 天降灾星上 认识“廉”字吗? 廉洁的“廉”,廉颇的“廉”,廉子服的“廉”! 我想,现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长安城,都在谈论那夜诡异的光亮,那突然坠落的星辰,那天降灾星的上苍警示。全本小说网 而我,就是那个“灾星”。 否则,为何那流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就是在皇帝召我侍qin的那一夜? 也许,这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么那个石头上的“廉”字呢?在光亮消失的同时,凭空出现,除了神迹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终于明白了司马洛为什么会说,如果宣帝一定要宠xing我,那么就只能在六月初六。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呢?他怎么就能肯定初六这晚会有流星?而且还是惊天动地、光耀宇内的火流星?古代好像没有天文预报台吧。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个给我烙上“灾星”印记的廉字。 据崔怀回忆,他傍晚时经过清凉殿,肯定那还只是个普通的石头,并无任何地不妥之处。那么司马洛一定是等到天黑了才动的手脚,可那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在石头上刻一个字。 出于好奇,我曾偷偷地跑去清凉殿那里实地考察了一番,那刻着字的石头重愈千斤,四周围也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应该没可能是司马洛事先刻好了,藏在附近,等流星乍现时再推出来。 至于那石上的字,就更离奇了,没有丝毫斧凿雕琢的痕迹,倒真的像是什么人拿手写出来。不过字写得不太好,连起码的横平竖直都没做到。 不过大概除了我之外,没人会去计较这字写得到底好不好,是楷书还是隶书。 那夜所发生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人们的认知范围,连我这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想不透其中玄妙,更何况那些蒙在鼓里的局外人。 通常不论古今,对于无法解释的现象,都会把它冠在非人类的头上。唯一的区别就是,古人往神仙那堆靠拢,而现代人则更倾向于外星人一方。 故此,流星就是神仙对世人的警告,而我,就是神仙想要警告世人的内容。 整整十天,汉宣帝再没有召见过我,不仅汉宣帝,几乎宫中人人,都对我敬而远之。甚至没人敢踏进祥云馆四周三尺以内,生怕会招来灾劫惹上晦气。 至于祥云馆里面的三个人,一个成天唉声叹气,一个站得远远的幸灾乐祸,还有一个则是悠哉游哉地过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逍遥快活。 想当然,唉声叹气是信铃,哀叹我还没飞上枝头便被打入冷宫;幸灾乐祸的是小沅,每天都会赠我几句冷嘲热讽,继而跟信铃上演一场祥云双姝的口舌大战。 大战的结果,基本上都是,在她们还没分出输赢之前,我就已经因为承受不了那嗓音的分贝,而将她们双双赶出门去。 我对她们说,大可找个远点的地方,尽情地吵个过瘾,哪怕打上一架我也不反对。只要别摧残到我的耳膜就行。 而信铃和小沅,往往千篇一律,我对你瞪眼,你对我横眉,然后同时鼻孔朝天,谁也不买谁的帐。 不过,总算买了我的帐,离了我的眼前。 她们走后的悄然无声,总让我感慨万千,原来安静,是这样地难能可贵。 但是今天,却有点特别。安静中,似有隐隐约约的箫声从外面传来,吹的曲子对于我来说,还非常地熟悉。 是《水调歌头》!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那支《水调歌头》! 当今世上,听过这支曲子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苏云昭,已经死了。所以,吹箫的人,一定是,司马洛! 听声音好像并不十分遥远,他就在这附近吗?他吹这曲子,是不是像我曾经在长信宫外一样,想要引我出去和他见面? 我再也坐不住了,蹑手蹑脚地开了门,信铃和小沅大概都在自己的房间里,院子里空无一人。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尽量地不发出声响,我一溜儿小跑,出了祥云馆。 一路跟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箫声,果然,在一处比祥云馆更荒僻、甚至似乎已经废弃了的院落里,我看见了司马洛。一袭淡青色的长袍,立于一片残垣断壁之中,神情专注,吹着手上的那管洞箫。 我想开口叫他,却又改变了主意,只是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他。 他的眉,像剑,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匠师,哪怕干将莫邪,也打造不出那样完美的剑来。他的眼,像星,天上所有最亮最亮的星,哪怕统统加起来,也不及那双眸子的万分之一。 喜欢看他专注的样子,专注而温柔,好想变成他此时专注的那支箫,好像那是他的唯一,他今生唯一的牵挂。 不知不觉跟在他后头,唱出声来:“转珠阁,低绮户,照无眠……” 谢谢浙江的那位筒子,谢谢你给我留言,还有其他的吗,我拜托你们出个声吧,下半章会在下午上传,谢谢各位,拜托了 最新全本:、、、、、、、、、、 50. 四十七 天降灾星下 我一唱,还是惊到了司马洛,箫音骤停,他转头向我,眼中满是意外和欢喜。\\。qb5、c0m//“子服?”浅浅的笑像涟漪,一圈一圈自唇边漾开,“我真的把你引来了。” 我的心,也像涟漪,一圈圈漾开。走向他,“都说洛jing通音律,今天子服算是开了眼界。只听过一遍的曲子,洛便吹得这样娴熟,真真称得上是过耳不忘了。” 司马洛淡淡地道:“非是洛过耳不忘,而是这些日子,洛已经把这支曲子和唱这支曲子的人想了千遍万遍,想得多了,自然就熟了。”口中云淡风轻,眼睛却是无比地认真,专注而温柔的眸光,专注在我的脸上。 莫名地心跳加速,想不到厚脸如我,也会害起羞来。撇过脸,小声说:“不要看我了,我又长得不好看。” 讲完以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这种脑残的对白,只能是那些三流小白文里的桥段,怎么会从我的嘴里冒出来。 而司马洛反应,恰恰验证了我这句话确实脑残得没治了。他哑然失笑,他越笑我就越窘,气得跺脚,“不要笑了,不要笑了,再笑,我可要走了。” 晕!如果前面那句脑残的程度是一级的话,这会儿已经上升到特级水准。 偏偏我威胁的那位,仍旧是满不在乎,一迳拿我取笑,“怎么?子服也会自卑的么?” 望着玉树临风的司马洛,我暗自叹了口气,交到像他这样的男朋友,不管多自负的女人,都会有心理阴影的。恐怕不仅要自卑,还有大把大把的不安全感在作祟,恨不得把他锁到无人岛上去,隔绝一切莺莺燕燕的觊觎。 可能我的抑郁表现得太明显了,司马洛止住笑,略微蹙眉,“子服,你怎么了?恼了我么?好了,我不笑你就是了。其实,在洛眼里,没有人再比子服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我前面说过,恋爱中男人的甜言mi语,假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直把女人当成了没智商的白痴。但是等你真正陷入爱情,你将发现,自己会非常愿意去当那个白痴,而且当得不亦乐乎、yu罢不能。 所以,我现在就很白痴地在那儿不亦乐乎,像有阳光突然照进阴影处,心里立刻健康明朗起来。 不愿让司马洛瞧出我的开心,免得涨了他的气焰。这种开心,应当是秘而不宣的,应当在分开以后自己一个人躲被窝里捂着嘴偷着乐。于是我转移话题,问司马洛:“这是什么地方?真想不到,宫里还有这样破旧败落的屋子。” 司马洛答道:“此处是云林阁,在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空置了,没人住自然也就无人打扫,久而久之,便成了今天这般景象。因为是废屋,平常甚少有人经过,故而我才会选此处,与子服见面。” 说到这里,司马洛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里,有那么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现在,子服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何陛下会在召幸之前,就提前册封子服为良人?” 小样,我就知道,丫的小鸡肚肠,铁定会跟我斤斤计较。不会还好,总算比过去有进步,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一杆子把我打死。 司马洛苦笑:“我怎么敢呢?子服不是说过,二不过三么?” 算你识相,我小小地得意,将那天黄昏以后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不过我没告诉他张傛华曾经打算下毒害我,反正我已经搞定了,没必要多一个人担心。 司马洛恍然大悟,继而若有所思,喃喃地道:“原来,陛下对子服,竟真的有了几分情意。陛下视洛为知己,洛却夺了他的心头所爱。” 听这话里,倒像是对汉宣帝产生了内疚之感。 我不愿他陷入这种内疚的情绪里,古代男人有时候讲义气讲得没有道理,何况这义气里还夹杂着古代标榜的臣对君的忠实。我生怕他内疚得过了头,一发狠就把我让给了情敌。 “洛,你说错了,即便陛下对子服有了情意,放眼宫中,陛下对之有情的,何止子服一人?陛xia身边,还有皇后,还有数不清的婕妤、傛华、美人,本来就是多子服一个不多,少子服一个不少。” 司马洛表示异议,“子服,你也错了,陛下从未对宫中的任何女子动过情。即使相敬如宾的皇后,也是恩义大于情意。天下人皆道天子feng流拥美三千,唯有洛才知陛下心中的苦闷与孤单。” 谢谢大家的捧场,你们的肯定,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会努力的,关于速度,还是要说声抱歉,一天三千个字,真的已经到了我的极限 最新全本:、、、、、、、、、、 51. 四十八 揭破玄妙上 对于司马洛的话,我不以为然。\\.qΒ5.c0m/ 谁说宣帝没动过情,只不过他动情的对象不足为外人道罢了。看来连司马洛也懵然不知,难怪宣帝会苦闷,一个人守着对知己都不能吐露的秘密,这样的爱情实在爱得自虐了点。 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学着他刚才的口气,半撒娇地道:“好了,洛,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所谓的‘天降灾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子服可是好奇死了。” 我故作小女儿娇态,逗得司马洛粲然一笑,他吊我胃口。“子服聪明过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ok!转移计划成功!我顺着他,由着他自鸣得意。“子服不过是些小聪明,洛才是真真正正地谋略过人。竟然能够未卜先知,预测到星辰殒落,实令子服叹为观止。” 我这一捧,倒把司马洛捧得腼腆起来,他告诉我,未卜先知的,其实另有其人。据说此人是他相交多年的一位好友,一位隐于江湖的异士。 一向眼高于顶的司马洛,还难得有一回把谁夸得这般天上有、地下无,说此人是天文地理无一不晓、星相卦术无一不jing。 一个月前,那人预言六月初六这夜天空会有星象异动,自东南方而起,由西北处落下,偏巧司马洛正为我的事头疼,听他这么一提,便如妙手偶得,突然来了灵感。 为了将“灾星临世”的矛头准备无误地指向我,那wan出了宣室殿,打发走了刘平康,他便按照预言中流星消失的方向,在清凉殿附近留下了所谓“仙人的提示”。 至于石头上的字是怎么弄出来的,说穿了就更加简单,还得归功于那位无所不能的异士。 在古代,大凡懂点星相玄学之人,多热衷于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而开炉炼丹便是传说中实现长生梦的最佳捷径。炼丹的历史,可追溯到秦朝,到了两汉已极为盛行,几乎成了一种潮流,司马洛的那个好友,亦不能免俗。 这炼丹术,说白了,就是炼金术,开人类化学之先河。比如现在我们谈论的这位炼丹师,在丹房里鼓捣来鼓捣去,结果不死仙药没炼出半颗,却意外地鼓捣出一种神奇的药水,即便坚硬如生铁巨大如山石,一旦洒上这种水,即会嗤嗤作响,继而消失于无形。 听司马洛的形容,我估计,这药水**不离十应该是琉酸,听说古代很早就发现了琉璜,由琉璜到琉酸,不过一步之遥。 真让人感慨呀,没想到琉酸最早居然是叫一个西汉的卦师提炼出来,我要是能回到现代,把这消息发布出去,整个人类的化学史恐怕都要从此改写了吧。 虽然这瓶琉酸最终没能改写化学史,却改写了我的命运,成全了我的爱情。 谁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那是她的萧郎脑子太笨,就晓得死守,不懂得变通。人只要不认命,就可以改自己的命,当然iq得够高,像司马洛那样高才行。 我正沾沾自喜,佩服司马洛奇思妙想,同时佩服自己挑人的眼光。这时,我忽然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想着这个可能,后怕不已,蓦地后脊背阵阵发凉。 司马洛的计策看似天衣无缝,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破绽。万一他推崇备至的异人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怎么办?好,就算他不是神棍,他有几分能耐,可这预测流星的事,连天文台都会预报错误,何况一个古人? 万一火流星并没有如预期中出现,那我该怎么办?他这不是在拿我冒险吗? 司马洛有些气恼,“洛怎会拿子服去冒这个险?我早做了两手准备,即便那夜,空中并无异象发生,我也会在未央宫中放一把火,等到众人将火扑灭,就会发现,在火场的一块石头上,突然地现出了字来,自然还是那个‘廉’字。虽然不及星子殒落那般震动,但一样也会令陛下对子服心存忌惮。” 到底是司马洛,棋局布得是万无一失,我把头凑到他跟前,向他道歉,说我是小人之心,求他司马大人别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男人嘛,该哄的时候要哄,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你爱的那个人重要? 这司马洛倒是会就坡下驴,得了便宜还卖乖,顺势揪了揪我的鼻子,“子服总怪我不相信你,你又何时真正相信过我?” 我理亏,讪讪地momo鼻子,冲司马洛龇牙咧嘴扮了个鬼脸,可能我的鬼脸扮相太可爱了,惹得司马洛也顽心大起,又要过来揪我的脸,我惊叫着躲过他的魔zhua,跑得远远的,“天色已晚,子服要回去了!洛,你保重哦。” 边跑边转头,尽量妩mei地送给他回眸一笑,准备勾得他整晚都睡不着觉。 不想却看见司马洛站住脚,老神在在地扬起右手的一方丝绢,用如来佛看孙悟空的眼神看我,“子服,你这就要走么?难道连你niang的信也不要了么?”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上回见面就应当要回来的,该死该死,看来“见色忘义”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不仅忘义,甚至连“亲”都极有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我就像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乖乖地飞回如来佛的掌心。 下半章,我会在下午三点左右,另外,如果有加我qq的筒子,可以直接发消息给我,上班时间我一般在线,只是隐身而已。 最新全本:、、、、、、、、、、 52. 四十八 揭破玄妙下 其实说起那封信,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告诉我,我娘她过得很好,让我勿需挂念,要好好地照顾自己。/.qВ5/ 瞧那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一笔一划,有条不紊,说明我娘在写信的时候心情非常平和,甚至字里行间,透出那么点幸福满zu的味道,想来信里说的是实话,并非砌词安慰之语。 我很好奇司马洛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怎么就让我那个既feng流又家暴的老爹翻然悔悟、浪父回头? 司马洛说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过就是备了些礼物,专程去府上拜见我父母,并且代为告之我的近况。 说我蒙受皇恩,入长乐宫服侍太皇太后,不仅深得太后欢心,又获安阳郡王垂爱,连皇帝陛下亦对我另眼相看,我已经是宫中炙手可热个个巴结的大红人。我在宫里无一不顺,独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唯恐父亲过于怜惜妾室,不免冷落正妻,如此如此而已。 想我老爹在公门里混迹多年,原就是个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人物。他见我攀上了皇亲,必然笑得合不拢嘴,指望着我能提携他一把。指望我提携他,就不能得罪我,要想不得罪我,就必须善待我娘。 这么点因果关系,我爹还是理得过来的。更何况司马洛到最后,又近乎lu骨地提了他一句:“廉翁,洛曾学过少许相面之术,今日恕洛僭越,赠廉翁两句。君此生祸福参半,祸自妾起,福由女生。若不能痛下决断,消祸接福,只怕将来终究福尽祸临,悔不当初。” 吓得我爹当天就写了休书,毅然决然,将我那两位姨娘扫地出门。 我简直把司马洛崇拜了个五体投地,不过区区闲话几句,就把这么个难题给解决了。刘平康说得没错,他司马洛就是个人jing,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可是,如今我已沦为汉室“灾星”,早晚有一天,我失宠的消息会传到宫外,到时候我爹会不会故态复萌呢?还有,我已经被封为良人,就算汉宣帝不再召幸我了,我依旧出不了宫,难道我真的要老死在那祥云馆里? 司马洛叫我不用担心,他已经为我计划好了一切。 我娘,他会打着太皇太后的旗号,时时探望。等到日子久了,宫中渐渐淡忘了我的存在,某天夜里,祥云馆会起一场大火,掖庭里那个备受争议的廉良人,就会随着那场大火,在世间永远消失。 而我,廉子服,会藏在他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驶离未央宫,驶离长安城。他会派亲信一路照顾我,将我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话里的那个“派”字让我无法憧憬美好的未来,“洛,你不跟我一起走么?” 司马洛看我的眼里,有愧疚,有伤感,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子服,你愿意等我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等你?” “如今霍光把持朝政,视陛下如傀儡。洛一定要留在长安,助陛下稳固根基,重夺王权。陛下对洛推心置腹,引为知己,洛已然为子服背叛了他,万万不能再弃陛下于不顾,一走了之。否则,洛此生难安。” 我没有作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他离开吗?我想没有那个能力。 从来都是“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士者可为知己抛头颅撒热血,命都不要了,何况舍弃一个女人。 难道,女人注定是要扮演“等”的角色?等得到吗?那样复杂可怕的政治斗争。 万一宣帝失败了,司马洛铁定要陪葬。即使让宣帝成功夺权,也保不齐司马洛不是他成功路上的丢卒保车的弃子。 中国几千年的古代史,我只见过一大堆的臣为君牺牲性命,却没看到几个君为臣不顾一切的。 不敢往下想,也不能把这些道理讲给司马洛,他会认为我是在恶意地亵渎,亵渎他和汉宣帝的君子之交。 这一章只是承上启下,可能有些枯燥,明天的剧情就会有所变化,嘿嘿,还是那句老话,如果觉得好,请给我留言分分和金砖吧,谢谢 最新全本:、、、、、、、、、、 53. 四十九 背叛之罪上 我的沉默令司马洛感到不安,他故作轻松地开口:“洛为子服尽心尽力,子服是否该履行承诺,报答洛一曲天籁之音。.qВ5\” 我知道,司马洛是在学我那招转移视线。虽然识破了他的用意,却不想拆穿他。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不定,老天会突然瞎了眼,霍光一下子就翘了辫子,那么司马洛和我、和汉宣帝就全都皆大欢喜了。 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今日得欢且尽欢,我跟司马洛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相聚的机会本来就少,何必再让无谓的人与事扰了相聚的快乐。所以,我配合司马洛,笑着问他:“未知司马大人,想听何曲?” 司马洛将洞箫凑近唇边,吹出的依旧是《水调歌头》。可我不愿再唱这支曲子,唱着它,总让我想起苏云昭。 出言打断箫声,“洛,子服为你作了一支新曲,你想不想听?” “新曲?”司马洛顿时来了兴趣,“子服为我作的?叫什么名字?” 我幽幽地看着他,回答:“此曲名叫《月满西楼》。” 《月满西楼》是南宋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杰作,九几年的时候有个叫安雯的歌手翻唱了它。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尽管我从来没有把它的调子哼对过。 可是直到此时,我唱着《月满西楼》,才真正体会了其中的意思,感同身受。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一直一直地看着司马洛,毫无顾忌地,毫无掩饰地。这才发现,他的脸不仅映在我的眼中,还刻在了我的心里。 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逸出chun瓣,当歌中的哀怨依旧在风里缠mian,我看见了泪光,在司马洛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水晶。 原来男人的眼泪,不但比钻石珍贵,还会像水晶般晶莹。 司马洛在极力地克制着,所以那比钻石珍贵、如水晶剔透的眼泪,只是含在眼眶里,若隐若现,让那双朗若星辰的眸子蒙上了雾气。 我希望他把那滴泪就像现在这样珍藏着,珍藏在记忆里,连同那两处闲愁的相思,一起放在心上,仔仔细细谨谨慎慎地保存着。 唯有如此,他才会仔仔细细谨谨慎慎保住他的性命。我要他好好地活着,既然我拦不了他为皇帝冒险进而与霍光作对,那么我只能用我的思念绑住他,让他心有牵挂。心有牵挂的人,便不会轻易地去牺牲自己。 我走近司马洛,对他说:“洛,子服把相思给了你,从此你便欠下了子服的债。我会等你,等你来还你的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泪,终于还是自眼中滑落,滑落司马洛那完美无暇的面颊,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小心翼翼地,像触mo一件脆弱易碎的艺术品。 “子服,你的债,我一定会还,一定!” 这就是所谓的海誓山盟吧。 司马洛的声音坚定而执着,响在我耳边,响在未央宫里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见证誓言的,是云林阁里那破败的宫墙、朽坏的屋梁以及残缺而密布的蛛网。 这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他说:“我果真猜得没错,你们俩真的有私情。” 我和司马洛俱是骇然变色,回过头,大门处,站着的,是安阳王刘平康。他望着我,就像望着一个背叛他的女人,眼神阴郁之极。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少年王爷的脸上,看到这种眼神,只属于成年男子的眼神。酝酿着暴戾、毁灭、血腥种种可怕的情绪,纠结在那双曾经天真无邪的眸子里,仿佛堕入修罗地狱的复仇天使。 “殿下——”我走过去,想解释,安阳王却对我的靠近,表现出极端的厌恶,厌恶到扭头就跑。 “殿下,康王殿下——” 我在后面追他,直觉告诉我,不能由他就这么走了,陷在那样阴郁和暴戾的泥沼里,我不知道,更不敢想象,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 然而,我没能追得上他,只好徒劳地停住脚步,又一次诅咒这该死汉朝裙装。司马洛轻轻地揽住我的左肩,意示宽慰地拍了拍,“算了,子服,康王殿下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迟早会想通的。” 但愿吧,事到如今,除了这么安慰自己,我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解决。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意外的风平浪静。我渐渐地松懈了,也许司马洛说的是对的,小孩子嘛,一时接受难以接受,哭一场闹一场也就罢了,他还能怎么样? 可是,我显然忘了,安阳王并没有找我哭找我闹,甚至他连找都没找过我。 老天总喜欢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你致命的一击。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一击即中,彻底地击垮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下半章会在中午,想知道迎接子服的是怎样的祸事吗?敬请期待哦,与此同时别忘了有好的建议留言给我,以及给我打分送我金砖哦 最新全本:、、、、、、、、、、 54. 四十九 背叛之罪下 这天,门庭冷落了许久的祥云馆,突然地热闹了起来。/。qΒ5\\冲进来好几十个掖庭护卫,把院子团团围住,如豺狼恶虎般的凶狠,或者说是痛打落水狗的恶形恶状。 跟着,为首的许还应踱进门来,小人得势的志得意满,倨傲地向我行礼:“下臣见过廉良人。” 我听说,早几天他就已经顶了丁准的空缺,升任掖庭丞一职。恐怕掖庭里的宫女内侍们,会比丁准在那会儿,更加受罪。 早有不祥不兆,只是不愿在许还应这种小人面前露了怯,我强作镇定,问他:“未知许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许还应抬头看我,恶毒地笑。 “奉陛下口谕,天降灾星,奇石现字,皆乃上仙示警,种种预兆均指向良人廉氏。朕顺天承运,不敢有违,现将良人廉氏暂押暴室。待得吉日良辰,朕拟行祭天之典,将此女祭祀天地,消灾解难,佑我大汉免遭祸端。” ﹡﹡ 记得历史上听过这么个故事,唐玄宗时,李淳风预言“唐三代后,武主天下”,结果李世民便把武才人送去了尼姑庵。 说起来,李世民还是仁慈的,武媚娘几乎要夺他的天下了,他也不过就是令其削发为尼长伴古佛青灯。相比之下,汉宣帝下手便狠得多。拿我来祭天,这不是明摆着要我的命? 还说什么对我有情意?这是有情意的表现吗?即便我真的是个灾星,你把我赶出宫去就是了,至于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吗?我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第二次进了暴室,看来我跟这暴室一定有着前世的孽缘,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转到了这里头。 幸运的是,没人敢审问我,更没人敢对我动刑,一个个离我远远的,当我瘟疫似的。理所当然,我是灾星嘛。 这反倒让我落了清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考虑该如何去摆tuo眼前的困境。我还没有完全绝望,尽管表面上我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要想绝处逢生,首先要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陷入绝境。然后,某天的一个下午,我突然推测到了一种可能性。 也许,汉宣帝之所以会杀我,不是因为没有情意,而是由于他对我太有情意了,越有情意他越不能容忍我的背叛,尤其串通了他最信任的臣子一起来背叛他。 正如安阳王刘平康觉得我在情感上欺骗了他,所以他一气之下跑去向汉宣帝告密。 尽管刘平康对整个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这一知半解,已足以令汉宣帝掌握了全部的真相。 我毫不怀疑,宣帝有这个智商。他那双迷蒙的眼睛里,藏着内敛的jing光。他是个jing明的皇帝,jing明而不张扬。 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刘平康亲口证实了我的推测。 他跑到暴室来见我,却叫暴室丞用宣帝的旨意挡了驾。刘平康到底还是为了我,大闹了一场,踹了暴室丞,生生地闯进内牢,在被几个内侍拽着向外拖的时候,冲我哭着喊着: “子服,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把你的事告诉陛下,我没想到陛下真的会下令要烧死你……” 烧死我?原来以火刑处置异端邪物,不仅是西方人的专利,也同样适用于古老的汉朝。 果然如我所料,好一招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既保全了皇帝的面子,又出了他心头的那口恶气。 你司马洛不是要玩“灾星天意”这一招吗,我就让你自食恶果,直接把你的女人当成灾星给灭了。 他这是在向我和司马洛示威、炫耀,炫耀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不容许任何人愚弄欺瞒。愚弄欺瞒他的下场,只有死!而且会让你死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么,他会处死司马洛吗? 应该不会吧,他既然知道了事实,却选择湮没真相,那么他就永远失去了追究司马洛的权力。 好在,司马洛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不知道将来宣帝会怎么罗织罪名,跟他秋后算帐,但起码在我死之前,他还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我终于彻底放弃了,认命了,在这阴沉潮湿的暴室狱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但愿司马洛在我死的时候,能够表现得非常悲伤非常后悔。但愿他的悲伤和后悔,再加上我的死,可以让汉宣帝得到满zu,从而消减了心中的恨意。 但愿所有的一切,随着我的死,烟消云散,但愿汉宣帝看在曾经知己一场的份上,就此放司马洛一条生路。 至于我,死就死吧。 噔噔噔噔,想知道女主会不会被烧死吗,想知道她是如何逃过这一难的吗,给我留言评分送金砖吧,给我码字的动力吧,谢谢 最新全本:、、、、、、、、、、 55. 五十 以命祭天上 倘若在一年前,有人告诉我说,将来我会爱一个男人,爱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我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一笑置之。//。qΒ5。c0m// 可是,现在,我真的爱司马洛,爱到了可以坦然赴死的地步。 虽然,我和他,甚至没有机会好好地谈这场恋爱,没有好好地牵过手一起看夕阳,没有好好地肩并肩在月下喁喁私语,他还没有好好地抱过我,我还没有好好地吻过他。 可惜,我就要带着这些遗憾走了,遗憾的汉朝之行。就算西汉廉子服的死,能够换来现代颜雨的重生。重生后的颜雨,也只能遗憾地度过她遗憾的余生。 与其如此,倒不如真的死了,下到黄泉,我一定不忍心喝那碗孟婆汤。 终于,终于,到了所谓的吉日良辰,最佳的祭天时间。 我被**了暴室,带向祭天的广场,我的刑场。 那场面,堪称壮观,满朝的文武,都来为我“送行”。 广场中央,搭着高台,高台周围架起柴堆,柴堆中央,竖着一根粗的柱子,我就被五花大绑,捆在那根柱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群构筑西汉权力中心的男人们,对我三跪九叩、顶礼膜拜。 当然,他们跪的,不是我,是天;他们膜拜的,也不是我,是神仙。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跪天也好跪地也罢,他们总是匍匐在了我的脚下。 在人群中寻找司马洛的踪迹,凭他鹤立鸡群的出众外表,那并不困难。 司马洛紧挨着汉宣帝,依旧占据着他令人眼红的天子宠臣的地位。 他的表情,却没有我预想中那样悲痛yu绝抑或追悔莫及,甚至,那张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后悔的痕迹。他很平静,平静而漠然。 好像,高台上绑着的,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个本就该死的陌生人,所以他连一点点同情怜悯都吝于向我施舍。 我的感觉,是滑稽,滑稽而古怪。就像,我倾尽毕生去浇灌一朵鲜花,为它熬干了最后一滴心血,到临死一刻,才猛然发现,我种的不过是株狗尾巴草,迎风摆弄,嘲笑唾弃着,倒在它旁边的我的尸体。 爱情?哈,爱情! 跪完了,拜完了,众臣随着汉宣帝起身,分立两边。汉宣帝朝其中一人略微颔首,那人心领神会,走出人群。 一个内侍捧上一件类似道袍的外衣,服侍他穿上,那人庄严肃穆着面色,走到贡着蔬菜果品的长桌前。我想,他应该就是主持此次祭天大典的“祭司”吧。 忽然,历史正剧一下子反转成了王晶的荒诞鬼片,那人跟鬼上身似的,摇头晃脑,浑身上下直抽抽,一边抽抽,一边叽哩咕噜胡言乱语。就差个口吐白沫,嘴歪舌吐,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他是发了羊癫风。 抽抽了一阵子,那人又恢复了正常,他的助手立时奉上一支火把,那人接过,点上火,走向我,走向我站着的高台。 再次转型,荒诞喜剧摇身一变,回归悲情大片。 待到熊熊火起,映红了半边蓝天,烤红了那些人的脸,染红了那些人的眉梢眼角。人们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看着火焰吞没了那无辜的女主角。 想象一下那幅画面,是够悲催的。临了,再对女主来个特写,她无所畏惧昂起骄傲的头,高贵而神圣,神圣而不可侵犯,犹如希腊神话中的美丽女神,睥睨着愚昧的众生。 如果在电影院里看到这一幕,我会震撼会感动会泪奔当场。 但是当自己身临其境,变成那主角,望着一步一步逼近的那把火,我没办法做到无所畏惧,我没办法保持高贵神圣,只体会到叉在烤架上火鸡的悲哀。 想象着烈火焚身、慢慢吞噬着我的四肢,皮肤寸寸地焦枯,那样实实在在撕心的痛,想象着那种滋味,我恨不得立刻跳下高台,哪怕向汉宣帝摇尾乞怜,只求他给我一刀,让我死得痛快。 再然后,悲情大片又突然换台,变成了,呃?变成了,动物世界? 先是大片大片的嗡嗡声传入耳中,我顺着声音抬头,额的神呀,无数的mi蜂,成群结队,结成了漫天的黑云,飞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闭眼,尽可能地缩着脖子,想护住自己的脸,无奈双手反绑,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心里哀嚎,老天爷,你不是吧,临死还要把我叮成个猪头? 但是!然而—— 叮成猪头的,不是我,而是不远处那个拿着火把的祭司。 不jin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曾经毁了这些mi蜂的老巢,要不然已经抢了它们至高无上的蜂后,否则一群群的mi蜂干嘛谁都不蛰,单追着那祭司不放。追得他抱头鼠窜,拿袍袖遮住脸,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 他爬到哪,mi蜂就飞到哪,滚进人群,人群惊惶失措,纷纷躲闪。 真是邪了门了,这帮子mi蜂的胃口还挺刁,谁都瞧不上眼,就只粘在祭司身周,前仆后继。 最后,一个可怜的猪头阿三,外加一群痴心不改情有独钟的小mi蜂,便在广场上绕起了圈圈,越绕越远,远到看不见人影了,那祭司的连连惨叫犹自在耳边回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众人是措手不及,继而议论纷纷,频频把那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 汉宣帝到底是汉宣帝,最先稳住阵脚,跟着稳定人心。冷哼一声,眼光四扫,就像一刀切了似的,窃窃私语嘎然而止。 汉宣帝开口,向身后的司马洛,“洛,你去点火。” 下半章会在中午或下午两点左右,嘿嘿,如果觉得好,请告诉别人帮我宣传;如果觉得不好,请留言给我。靠好像李记酸菜鱼的广告 最新全本:、、、、、、、、、、 56. 五十 以命祭天下 司马洛应声领命,出了队列,拾起猪头祭司慌乱中丢在地上、已然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了,缓缓地,缓缓地,靠近我。/。qВ5。c0m 我站在高台上,盯着他,他却不看我,一迳漠然的神情。 觉得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疑惑超过了死亡的恐惧。 终于,司马洛走到了柴堆前面,停下脚步,弯下腰,去点那捆成一扎扎的柴枝,依旧是漠然的神情。漠然到我几乎以为他被人施了邪术,迷失了心智。 这回,再没有什么mi蜂从天而降,来阻止司马洛。 所谓gan柴烈火,柴堆很快就着了起来,火舌渐起,司马洛直起身子,看着那火,我居然看到了他唇边露出笑意,映着红嫣嫣的火光,像邪恶的修罗王。 心里发慌,慌得发抖,我真的要死了吗?死在我最爱的人的手里,得到的不是他的眼泪,而是冷冷的耻笑。 是我疯了?出现了幻觉?还是老天疯了,疯魔了司马洛,疯魔了所有的人? 周身,寒如冰浸。 始料未及,在下一秒。 那捆点着了的柴枝,燃着燃着,火势非但没向四周蔓延,反而像燃到了尽头的红烛,渐渐地熄灭。 我以为我眼花了,受了太深的刺ji,神智不清了,但是随之响起的愕然喧哗,证实了我所见非虚。 火,是真的要灭了,在大把大把的gan柴中间,苟延残喘地冒着黑烟。 人群再一次震动起来,惊异、迷惑、猜度,各式各样的情绪,像瘟疫散播开来。司马洛转过身,我顺着他的目光,和他一起看向汉宣帝。 没有惊异,没有迷惑,没有猜度,在汉宣帝眼睛,找不到那些情绪的存在,只有迷蒙,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的迷蒙。他不过在假装,在脸上假装,做出与他的那些大臣们相差不远的反应。 同时接触到我跟司马洛的视线,那对如烟笼云罩般的眸子里,隐隐现出些笑意,那笑讥诮之极,像薄如蝉翼的刀刃。 不由自主xiong口一紧,好似坠了块大石,吊着我的心,往下沉,沉到底。本能地预感到,那里是比十八层地狱更加恐怖的所在。 司马洛已然回过头,二度垂首俯身,去点那熄了的木柴。结果,这一回,却是连点都点不着了。 震动演变为群情耸动,惊悚之极,进而化作些许敬畏。而将那种敬畏推向gao潮的,是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掖庭令崔怀。 “陛下,陛下,怪异,怪异!宫中出了怪异!” 崔怀的慌张顿时传染了其他人,汉宣帝随即喝道:“崔怀,你慌什么?有何怪异,你且慢慢奏来。” 崔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下臣方才经过清凉殿,看见那块石头,便是星辰坠落处现出字来的那块石头,那石上的字,陡然地起了变化。” 然后的对白,汉宣帝与崔怀的一问一答,再问再答。 “哦?变化?起了何种变化?” “那一个字,变作了四个字。” “四个字?哪四个字?” 崔怀停了一停,急躁的语速,忽地沉稳下来,“除了先前的廉字之外,在廉字的下面又多了三个字,连起来便是,廉,系,汉,室。” 好像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更为详尽地阐述。 “系,即生死系于一线之‘系’;汉,乃我大汉王朝之‘汉’;室,为皇室衰荣之‘室’。” 随着崔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所有的敬畏,一骨脑地找到了对象,那个对象,就是我。 明天是双休,可能要晚一点,在中午吧。唉,如果有人看的,给收藏一下吧,给点分吧,给块砖吧。 最新全本:、、、、、、、、、、 57. 五十一 戏剧转变上 一分钟之前,我是危及江山社稷的灾星;一分钟之后,我是身系汉室衰荣的祥瑞。\。qb5/ 因为扫帚样的流星偏巧在宣帝召幸我的夜里坠落,石头上偏巧显现我的姓氏,所以我是毫无疑问的灾星。 但是,我将要被烧死之时,mi蜂偏巧飞来,谁都不叮,只叮着那个正yu点火的人。就算后来火点着了,好好的gan柴居然就烧不起来。 这些不合理不应当发生的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我命不该绝,故此冥冥中自有神灵庇佑,是神灵招来mi蜂,是神灵灭了火焰,也是神灵进一步给了世人更为明确的提示。 接受到提示的人们,忽然间,茅塞顿开,噢,原来那颗星并非预示灾祸,而是象征祥瑞,于是我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祥瑞。 突然地生出些不真实感,仿佛真的坐在戏院里看一场活生生的话剧。 我既做观众又做人肉道具,主演便是眼下一个接一个争着向汉宣帝进言的朝廷蠢材们,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心有灵犀地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我廉子服千千万万杀不得。杀了我,会得罪上天,会触怒神明。 廉系汉室,换言之,我和大汉江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在,汉朝在;我荣,汉朝荣;我衰,汉朝衰,我亡,汉朝亡。 这到底是谁编的脚本?够抬举我的。 对于这导演和编剧人选,我还不敢下定论,唯一能肯定的,这绝不是所谓神灵或者上天的安排。 难怪司马洛能够如此地平静,未曾显露丝毫担心之色,他早就知道我一定不会死。那么,这一切又是他的杰作吗? 这般从容地安排,mi蜂、gan柴、石头上的字,连环妙计,环环相接,步步紧扣,绝非司马洛一人之力便可做到。即便他能做到,汉宣帝也绝不会容许他继续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捣鬼。 除非—— 除非汉宣帝本就知情,或者便是他主导了今天的这场戏。 说不定那个掖庭令崔怀也tuo不了干系,他来的时机太过恰当,惊慌的模样太过逼真。就像他曾经评价我的演技那样,他实在慌得过了头,不管出了怎样的大事,凭崔怀此人的深沉内敛,他绝不会那般地大呼小叫。 最后,正是这个崔怀,亲上高台来为我松绑,又护送回去。却不是送我回掖庭里的祥云馆,而是去了宣室殿。并非内室,我想这里应该是汉宣帝读书小憩的地方。 屋子里空无一人,崔怀把我送进去,并不停留,悄悄地带上门走了。 我独自待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司马洛刚才看我的那个眼神。那是他今天唯一一次正眼看我,在我将要离开广场的时候。 那样复杂的眸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快得让我来不及一一解读那其中深意。只抓住了一丝遗憾和心痛。 我化险为夷了,可司马洛却在遗憾,甚至遗憾得心痛,仿佛这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仿佛从此他便与我天各一方、缘尽此生。 当你爱上一个人,在你和他之间,便多了一根细细的线,一头系在他的心上,一头连着你的心房。当他心痛了,那线便会抽紧,扯着你的心,和他一起痛。 我抚着心口,下意识地想按住那股慌乱却不知头绪的痛,这时,门开了,汉宣帝刘病已走了进来。 竭力压制住心乱如麻,我尽量地保持镇定,接下来迎接我的,将是一场硬仗,比方才祭天大典上的生死一线还要惊心动魄。 我跪地接驾,汉宣帝程式化地赐我平身,然后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好像并不觉得奇怪。” 我知道汉宣帝已经mo透了我的底牌,正因为我手上已经没有牌了,反而不会再去患得患失地害怕。牌面上是输定了,要想绝处逢生,唯有不按牌理出招,放手一赌。 当下,对汉宣帝再没了惧怕之心,我问他:“陛下,子服为何要感觉奇怪?” 我的反应,令汉宣帝意外之极,“今天发生的这一件件一桩桩,难道不应该奇怪么?” 我淡淡一笑,“解释不通,才会奇怪。若想通了其中关键,再奇怪的事情,原来也是情理之中、稀松平常。” “莫非子服已然知晓了其中关键?” 呵呵,刚一号召,立刻就有广告效应,嘻嘻。下半章会在中下午。明天轮到我推荐,如果今天留言有十五,我豁出去了,明天四更! 最新全本:、、、、、、、、、、 58. 五十一 戏剧转变下 要想通这些,一点也不困难。.qb5 首先,只要注意到一个细节,mi蜂之谜便迎刃而解。 在mi蜂出现之前,曾来了一个内侍,给那倒霉的“祭司”穿上了一件外袍。所有的文章,便在这件袍子上。估计袍子上,应该是涂了某种特别香郁的花mi或者香料,这才引来了一大群救我性命的毒针小天使。 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术,我曾在电视剧里不止一次看过这样的桥段。 至于那石上的“廉系汉室”,便更不足为奇了。司马洛既然有办法弄出一个“廉”字,自然也有办法再把一个字变成四个字。 最难的,是柴枝的燃而复熄。谜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临下高台时,我偶然中发现,在熄灭了的那堆柴枝里,有很大一部分,并非真的gan柴,实际上是极细的铁条,外面裹了一层树皮,掺在里头,鱼目混珠。别说隔得远,就是在近处,不仔细观察,也未必瞧得出来。 燃着了的柴枝,挨着冰冷的生铁,自然便会慢慢熄灭了。所以汉宣帝才会在“祭司”失手之后,特意指定司马洛来点火。因为只有司马洛知道,哪里的柴能点,哪里的柴不能点。 汉宣帝鼓掌长笑,“jing彩jing彩!早听崔怀说,廉子服聪明绝顶、心细如尘,果然所言不虚。” 我回答:“陛下谬赞了,子服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布此局者才是真正的高明。” 汉宣帝的眼底显出几分得意,这让我终于确定了这幕后主使。 听见宣帝问我:“子服可知谁是那布局之人?” 刻意迎合他男人的虚荣心,“普天之下,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舍陛下其谁?故而,要杀我的,是陛下,要救我的,也是陛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宣帝颇感新鲜地重复着,似龙颜大悦,“好!好一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普天之下,除了朕,还有谁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典型的自信心爆棚症状。 过了会儿,他又问我:“那么,你再说说看,朕为何要杀你?又为何要救你?” 杀我的理由,我心知肚明却不敢说出口;救我的原因,我倒是的的确确在糊涂着。 “子服愚鲁,子服不知。” “子服当真不知么?”汉宣帝的嘴角弯出嘲弄的弧度,“也罢,朕便让你死也死个明白,活也活个清楚。” 语气骤降数十度,冰寒了一室空气。 “廉子服,朕从未见过似你这般不识抬举的女子。做朕的良人,委屈了你么?你竟敢勾结朕的近臣,将朕如猴般耍弄,便是杀你一千一万次,矬骨扬灰,也难消朕心头之恨。”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我跪下,“陛下息怒,一切种种,皆是子服不知好歹,与他人无关。司马大人,不过是为子服所迫,逼不得已才铸成大错,求陛下宽恕。” 汉宣帝在冷笑,“廉子服,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替司马洛开tuo么?你们两人倒真是情深义重得很哪,司马洛坚持要将石上之字改为‘廉系汉室’,说到底便是怕朕反悔,终有一日要取你性命,而你刚刚死里逃生,便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连朕都要忍不住为你二人掬一把同情之泪。” 我没把握,他这一番话里有没有,或者有多少,嫉妒的成分。但凡有一分一毫存在,司马洛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实在冤枉司马大人了。” “冤枉?朕冤枉了他么?难道他没有为你犯下这欺君之罪么?难道他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女子甘冒杀身灭族之险么?”汉宣帝连珠炮地步步紧逼。 好在我有心理准备,“陛下明鉴,司马大人之所以甘冒奇险,皆缘自他对子服有一份亏欠。” “哦?亏欠?” “不错,其实严格说来,司马大人的亏欠,不是对子服,而是对子服的阿姐。子服有一位阿姐,自小便倾心于司马大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姐心知今世与司马大人无缘,一时想不开便投河自尽了。司马大人是真性情的男子,他对阿姐虽无爱意却有怜惜,得知阿姐死讯,于心难安,一心要弥补在子服身上,子服便是利用了司马大人的这个弱点。” 我不知道我的这套说词,汉宣帝信了几成,他不置可否。 “那么,子服呢?司马洛是为了弥补亏欠,子服又是为了什么?天下女子,得蒙圣宠,无不欣喜若狂,子服却为何反其道而行之?是嫌朕貌丑粗鄙,不堪托付终身?抑或昏庸无能,不可托付终身?” 他似乎漫不经心,但那背后隐藏的,绝不只是随口一问这么简单。 哈哈,江西的朋友,欢迎掉进绿水如蓝的坑啊,不过,不只你掉抗里了,我也在坑里努力地填土呢,加油,为了明天的四更我拼上老命! 最新全本:、、、、、、、、、、 59. 五十二 舍与不舍上 我这一生当中,拒绝过很多男人,但从没有一个像此刻这般令我犹豫难决。/。qВ5\必须要选一个最好的答案,既不伤了汉宣帝的自尊,又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伤其他男人的心,最坏的结果顶多也就是少一个朋友多一个仇敌,可如果伤了皇帝的自尊,少的将是我的命,多的不过是乱岗上又一座新坟,前提还得他愿意让我死得有葬身之地。 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斟酌措词,然而汉宣帝他不允许我继续考虑下去,他很清楚,经过反复酝酿后的答案,绝不会出自我的真心。 “怎么?子服无话可说么?是在默认朕刚才所言么?”汉宣帝在催我。 好吧,到了这一步,我只能跟着感觉走到哪儿算哪儿。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的样貌,何需子服开口,宫内宫外,但凡眼不瞎的,大家有目共睹。至于陛下的才能,亦无需子服多言,朝野上下,但凡心不盲的,众臣自有定论。” 汉宣帝面上现出笑意,看来我这番不显山不露水的吹捧,让他极之受用。 “早知子服巧舌善言,可子服却一次比一次令朕惊奇。不过——”他随之话锋一转,“你别想拿这几句虚话,就把朕打发了。既如此,为何你不愿将终身托付于朕?” 我接道:“子服要说的,也正是‘托付终身’这四个字。陛下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子服是在何时何地?” “自然是你奉太皇太后之命,到宣室殿中为朕献歌。”汉宣帝不假思索。 我要的就是他这不假思索,他越肯定,才会越意外。 “陛下错了,此前,陛下还见过子服两次。” “是么?朕之前见过你?”他皱起眉头在记忆里搜索,却仍是一无所获。 我说:“难道陛下忘了?曾经有一个宫婢无意中烫伤了李美人,陛下大怒,责令将其送交暴室严惩。” 经我这一提,汉宣帝依稀仿佛有了一点印象,“莫非,你就是——” “陛下英明,子服便是那个宫婢,若非太皇太后正好路过,怜悯奴婢,将子服带去了长乐宫,子服只怕早已死在了暴室,也没有那个福气,再为陛下献歌。” 汉宣帝将他那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得死紧,迷蒙的双眼略略显出些许情绪的波动,“你,在怨恨朕?” “子服不敢。子服只是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从来都说,天子恩威并重,子服却在未受皇恩之前,先领受到了陛下的威严。面对陛下,时时心怀惧意,这份惧意甚而远远超过了对陛下的仰慕崇敬。” 这是我的第一步,目的是消解汉宣帝心中的怨气。告诉他,因为你是天子,因为我差点死在你手上,怕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爱上你。 效果不错,宣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继而走向我,来牵我的手,扶我起身。再开口,已回归暖春三月的细雨温柔。 “子服,从前是朕,错待了你。朕会用以后的日子,好好地补偿你。” 我却将我的手从汉宣帝的掌心中撤回,“求陛下不要对子服如此深情,子服不敢相信陛下的深情。” “你——”汉宣帝似要着恼,我抢在他动怒之前又道:“子服斗胆,再问陛下,陛下是否还记得那个叫苏云昭的歌姬?” 汉宣帝陡然一震,我趁机火上加油。 “陛下,那次苏云昭奉召入长乐宫为太后唱曲,子服就是那个替她捧琴的婢女,子服便是苏云昭的贴身侍婢。在长乐宫,那是子服第一次看见陛下。在此之前,子服从我家姑娘口中,听了无数陛下的事情,她说陛下那样地俊秀不凡那样地柔情万缕。可子服不明白,这般柔情的陛下,为何对苏云昭那般地绝情?”、 这是第二步,我所能想到拒绝男人最好的理由。女人因为前车之鉴害怕受伤害而拒绝,男人不应该会去怨恨这种女人,要恨也是恨自己从前的那些不良记录。 汉宣帝长叹一声,“你说得不错,朕的确有负于云昭,在那以后,朕也曾想过她,只是总被其他事务牵拌了,久而久之,居然淡忘了。云昭,她现在可好?” 我回答:“陛下,苏云昭已经死了,因着陛下的冷落,伤心而死。” 宣帝呆了一呆,迷蒙的眼神倏地清晰,那伤感清晰可见,虽只是淡淡的一缕。原来汉宣帝也会为苏云昭伤感,不知道苏云昭在天上见了,会不会觉得有些许安慰? 时机成熟,我下了结论。“所以陛下,子服不想做第二个苏云昭,子服害怕陛下的深情,宁愿陛下无情。” 虽然我搞错了,今天不是我推荐,虽然留言也没有十五,不过还是决定四更。呵呵,有点像表错情的样子。这是第一更,午饭后会上二更 最新全本:、、、、、、、、、、 60. 五十二 舍与不舍下 这次,轮到汉宣帝给我意外。 他看着我,如晨雾朦胧的眸子,忽然好像旭日初升般明亮起来,亮得我胆战心惊。 “子服,朕可以向你保证,你绝不会成为第二个苏云昭。朕对云昭不过欣赏而已,而朕对你——” 他顿了顿,言语中是满满的yu诉还休。 “子服,你应当记得,朕说过,从未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牵动朕的心。于朕而言,你是个特别的女子。朕答应你,只要你从此安守本分,一心一意对朕,之前种种,朕既往不咎。朕会让你成为这未央宫里最幸福的女人。” 我愣住了,没料到汉宣帝居然好像真的对我动了情。有一点慌,有一点乱,他说,从没有谁像我能够牵动他的心,那上官太后呢? 或许,上官太后在汉宣帝心里占着一个超然的位置吧,因为地位超然,所以后宫的女人和上官太后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本来打算拿这点来反驳宣帝,但再想一想,这药下得太猛了,搞不好会重蹈上回激怒太后的覆辙,退而选择比较温和的方案。 “陛下说,会让子服成为未央宫中最幸福的女人。那么,陛下,子服会是最幸福的么?难道子服,会比皇后更幸福么?” 汉宣帝怔住,继而严厉了表情,“你说此话是何用意?” 而我则幽幽地道:“想来陛下对子服在长信宫外唱的那支《上邪》一直印象深刻吧,子服感觉得到陛下当时的震动。” 汉宣帝不答,一径注视着我,研判的目光。 我续道:“陛下,可知,子服为何能将《上邪》唱得如此撼动人心?” “……” “那是因为,子服便和那歌中的女子一样,愿意倾尽所有,去爱一个男子,与他相知相惜。子服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所爱的人待子服便像子服待他一般,今生今世,子服只有他一人,他也只有子服一人。” 我回视汉宣帝,坦坦荡荡,义无反顾。“陛下可愿意与子服交换?以子服的真心,换陛下的唯一?” “唯一?”汉宣帝蓦地变了神色,抓住我的腕子,一把扬起,厉声道,“莫非,你要朕废了平君,立你为后?” 我叹了口气,他终究不明白我,要一个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去明白爱情的唯一,确实也难为了他。 “陛下,子服要的,陛下永远也给不起。子服要的,只是一个夫君,平凡却只是子服一个人的夫君。” 汉宣帝仍旧在望着我,似有所悟,又似愈加迷惑,不过眼神终归是渐渐地平和下来,放开了我的手。而我则已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他。 我以为,我和他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不想,汉宣帝突然又往平静的湖心投下了一枚重型炸弹,就那样轻描淡写地,像在问我今天的天气如何,抑或明天会不会下雨。 “子服认为,朕给不起的唯一,司马洛便会给你么?” 惊得我差点站立不稳,难道司马洛已经把我们的事向汉宣帝和盘托出了吗?不,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宣帝怎么还肯救我?怎么还肯听我扯这些个废话? 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只是本能觉得我必须开口,“陛下——” 宣帝打断我,“子服不必多言,你有没有骗朕,洛有没有骗朕,所有这些都已不重要了,朕既然决定放过你,便不会再旧事重提。廉子服,你好自为之。” 见他要走,我叫住他,满心的不安,“陛下还未曾告诉子服,为何要放过奴婢?” 那一刹那,我肯定,汉宣帝的眼里闪过的,是恨。 “廉子服,朕真的想杀你,你令朕失去了今生难得的知己。但是——”恨意消失,涌现出的是难解的惆怅,甚至在那惆怅里,有比惆怅更软最脆弱的东西。 “朕又杀不了你,朕狠不下心,朕舍不得。” 不能否认,那比惆怅更软更脆弱的东西在一瞬间打动了我,我有些愧疚。可我的愧疚却适得其反,激怒了宣帝。 然后,恨意也好,惆怅也罢,俱都散去,汉宣帝笑了起来,笑容却延伸不到眼底。 “子服如此特别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举世无双的歌喉,世所罕见的聪慧,杀了你,岂不可惜?倒不如善加利用,自今日起,宫中的那班乐师及歌婢舞伎,便交由子服tiao教,朕希望听到更多更好的新曲,务必远远胜过——”汉宣帝把最后两个字念得yao牙切齿。 “远远胜过,上邪!” 今天的第二更了,第三更三点左右上传,筒子们,如果很有闲的话,给我投投金砖,送点分,留个话吧。 最新全本:、、、、、、、、、、 61. 五十三 疑雾重重上 逢凶化吉、化险为夷、遇难呈祥,所有这些词语背后所代表的,应当是喜悦、庆幸诸如此类,但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qΒ5\\ 感觉自己像行走在钢丝间,否极泰来不过是老天对我施的障眼法,用重重迷雾掩盖住了我脚下的万丈深渊。 正因为看不清想不通,才会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到底,司马洛跟汉宣帝说了些什么?他是拿什么样的理由劝得宣帝回心转意,肯放我一马?甚至他还可以逼得宣帝同意,以“廉系汉室”这四个字保我一生平安。 光凭一手“相交知己”的感情牌,仅靠汉宣帝一句简简单单的“不舍”,绝对没可能做到这些。 我隐约感到,司马洛与宣帝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而我就是协议的交换条件。可究竟那是什么样的协议呢? 宣帝威胁司马洛放弃我,从此不得再与我有任何瓜葛?所以,洛才会那样地看我,永别了的眼神。 不,事情应该比这更复杂,后果应该比这更严重。 宣帝似乎并不太相信我那套“补偿”的鬼话,可是他又说,我有没有骗他,司马洛有没有骗他,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连“欺君”都不重要了,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他还说,他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因为我让他失去了今生难得的知己。这知己,想当然,指的正是司马洛。 他失去了司马洛吗?为什么?为了我吗? 为了爱情,相交好友反目成仇,字面上似乎解释得通,但好像总有些牵强。 我清楚地记得,宣帝在最后一次提到司马洛时,叫的不是他的全名,而是单单一个“洛”字,极其亲昵的称呼。说明他内心深处,依然对司马洛亲近无比。既然亲近,何来失去一说? 我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一堵高墙隔绝了那所有的真相。 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原地待着,等着司马洛来告诉我一切,如果他想让我知道一切的话。 我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却等来了满心后悔、满心内疚的安阳王。 准确得说,我不是等来的,刘平康大概是内疚得狠了,内疚得甚至缺乏面对我的勇气。我是在奉旨去训练歌伎的路上,遇到了他。 刘平康没想到会碰见我,整个人都傻了,在第一时间向后挪了挪步子,我猜他大概是想逃吧。 不愿意让他又一次就这么跑了,我想解开他的心结,出声叫他:“康王殿下——” 接着,我几乎以为我这一声含着某种定身法咒,当场把刘平康定成了个木头人,瞧瞧他那表情,僵得快比得上博物馆里的干尸,仿佛呼吸也凝固了。 我走过去,略带幽怨,“殿下,就这样恨子服么?恨得连说句话,都不愿意说?” 倘若方才是定身咒,那么眼下这句便是解身法。 刘平康呆呆地无法置信地望着我,良久,牵了牵嘴角想笑,又吸了吸鼻子要哭,小小声声地问:“子服,你还愿意跟我说话?你,原谅我了?” “殿下,子服从没恨过你,又何来这原谅二字?” 刘平康终于笑了出来,笑出了一口白牙,同时泪水也随着面颊的舒展而流下,湿润了那孩童特有的纯真笑容,添了些许cheng人的沧桑。 “子服,你不恨我就好,你不恨我就好。” 感染了他的悲喜交加,不由喉头发堵,酸酸涩涩地笑,“那么殿下呢?殿下还恨子服么?” “我不恨你,我早就不恨你了。”刘平康生怕我不相信似的,拼命地摇头。 “子服我想通了,再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好的事了。你知道吗,陛下说要烧死你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会真的就这么死了。我想去暴室劫牢来着,但是陛下把我关了起来,不准我去救你。幸好,幸好,神仙听到了我的祷告,让你没死成。我已经答应了神仙,把长安城里所有的道观通通翻修一遍,来报答神仙对你救命之恩。” 我看着刘平康,看着他口口声声要酬谢神恩的虔诚模样,眼泪夺眶而出。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有的爱,像夏天的火,比如司马洛给我的,强烈zhi热,会烧越旺,直到忘乎所以的疯狂。 而刘平康给我的,却是冬天里的火,用他那尚且稚嫩的火苗,在寒风中小小心心地燃着,温暖我的整个身心。 就算冬天总要过去,就算我一心向往着夏日的灿烂辉煌,他还是一如既往呵护着我。因为再没有什么,比我活着更好的事了。 如果汉宣帝能够明白这一点,该有多好,他对我的感情,又属于哪一个季节呢? 春的温柔多情?秋的深邃难解?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甚至希望,那根本就算不上一种爱情。只是清晨的露水,黄昏的晚霞,转瞬即逝。而且我非常愿意,用上一切的手段,加快它逝去的速度。 而汉宣帝把宫里的那群歌舞伎交给我训练,倒在无形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今天的第三更,第四更会在五点左右上传,拜托筒子们多多加分多多留言啊 最新全本:、、、、、、、、、、 62. 五十三 疑雾重重下 用一个更为出色的女人去代替先前那个不甚出色的女人,要想让汉宣帝对我失去兴趣,还有什么比这更快更有效的方法? 太皇太后可以命魏夫人训练我来取悦宣帝,那么,我同样可以依葫芦画瓢,训练出一个色艺双绝的倾城佳人取代我的存在。全\本/小\说/网 经过一番筛选,我把目标定在了玉娃身上,华玉娃。在那班出类拔萃、亭亭玉立的舞婢中间,她依然是鹤立鸡群的出众。 猿肩蜂腰,曲线玲珑,倒在其次。最的,是她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妙曼风情,动静咸宜,静如闲花照月,动似风摆垂柳。她已非一块璞玉,而是雕琢了有七八分功底的上品。 至于我的任务,便是jing心地打磨,完美她,让她从上品一跃成为勾魂摄魄的极品。 好在,先前为了赶时髦,我特地学了一两年的拉丁和国标,于舞蹈,倒还有那么点似模似样的jing通。 况且,汉代人,讲求动作的美感,胜过舞蹈本身,往往忽略了舞者的神韵。故而美则美矣,却美得平淡。而国标,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眼神与舞姿的结合,务求如水ru相融。 所以我便把大部分jing力放在,将她身上的那种妩mei,如何尽善尽美地释放出来。 玉娃很聪明,一点就透,很快地,就达到甚至超过了我的期望。果然是个天生的尤wu。 在训练玉娃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和司马洛见上一面。 听说,他和萧屹时而也会来找乐师切磋曲艺,但是自从我加入了之后,他一次都没来过,是在有意避开我吗? 我又气又急,倔劲上来了,心里暗暗发狠,司马洛,即便你要放弃我,你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可以避开有我的地方,但你避不开我去找你,只要你还进宫,总有一天我们会见到面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甩掉小沅这个尾巴才行。 小沅凭着从张傛华那儿探得的消息,怕是得了太皇太后不少好处,便如一条受了宠的哈巴犬,越发的得意忘形。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亦步亦趋。 我不让她跟,她就偷偷momo地跟,被我发现了,还敢理直气壮拿上官小太后来压我。 好,我狐狸不发威,你就当我软脚虾是吧,我便让你开开眼界,领教领教我颜狐狸的厉害。 归根究底,小沅之所以像个跟屁虫似的,处处监视我,无非就是太皇太后面授机宜,想抓我的错处,然后痛打落水狗,打得我永世不得翻身。 ok!你要揪我的小辫子,我便送上门来给你揪。对付小沅的计策,不算什么新鲜的招,就是个“狼来了”的故事。 后宫的女人,最不能犯的错误,不外乎跟男人私通。我便故意露出些和男人私通的痕迹,让小沅去发觉。关于“私通”的对象,我选了丰太常。 丰太常,是宫里的乐师,乐师中最好色最无耻的一个。仗着脸白一点、个子高一点,便自命feng流,早已垂涎玉娃的mei色,只是顾忌着我横在中间,才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正好一箭双雕,将这家伙赶出宫去,省得哪天我一个没留神,叫他钻了空子。弄到最后,我还没来得及把玉娃献给宣帝,倒先让那死se鬼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第一次,我留了封信,落在桌上,给小沅偷看。 信里,没写抬头,只是约那人于某时某地相见。眨眼的工夫,那信就凭空消失了。想来,十成十是小沅拿着那证据到长乐宫邀赏去了。 然后,我如约按时到了信中提到的地方,等了会儿,喝,太皇太后、皇后、掖庭令、掖庭丞,一大帮子的内侍宫女,气势汹汹跑来兴师问罪。 可惜,他们没能抓我一个现行,见我一个人站着,上官太后不死心,抛出那封信质问我,到底约了谁,到底有何图谋。 我故作讶异状,说,这信如何会在太皇太后你的手上,我只当不小心弄丢了,还重新写了一封。 我确实又写了一封信,命信铃送去长乐宫给魏夫人。 信中内容大差不差,我约魏夫人见面,见面的时间不变,地点却改了。第一封约的是云光殿附近,第二封信则是约在了钩弋殿的后身。 这是我对信铃的考验,虽然主观上我愿意相信信铃不会被太皇太后收买,但是客观上我更愿意相信“人心难测”这句话。所以才设了个局中局。 若是信铃有二心,那么我叫她送的信,就到不了魏夫人手里,看到信的,就只能是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看了信,自然会明白我约的其实是魏夫人。而且会以为我正因为第一封信的丢失,所以才临时改变见面地点。 如果这小太后有我这么聪明,她会将计就计,瞒着魏夫人,随便找个男人,或者直接干脆就是那个准“奸夫”丰太常到钩弋殿去赴我的约会,好让她成功捉奸。 而我恰恰防着她这一手,故此,我去的一定会是云光殿,如果信铃真心待我,我会等到一大群人。如果信铃真的背叛了我,那么我就只能扑个空,因为那一大群人将会埋伏在钩弋殿周围。 第四更结束,各位看倌,明天请早。 最新全本:、、、、、、、、、、 63. 五十四 二戏小沅上 事实证明,对于信铃,我终究是小人之心了。\\、qВ5/ 魏夫人收到了信,在钩弋殿等了我整整一个时辰,恰恰为我做了最好的人证。 上官太后不甘心,咄咄逼问,问我约魏夫人做什么,既是要见魏夫人,干嘛不光明正大,这样掩耳人目却是为何。另外,我既在第一封信约她在云光殿,怎么第二封却换到了钩弋殿,既然换到钩弋殿,我却又跑来云光殿空等。 我料到她会有此疑问,一早就打好了腹稿。 我告诉她,陛下命我训练宫中的乐师和歌舞婢,在这一过程中,我遇到了些音律上的难题,故而才会约魏夫人向她请教。 至于,为何要掩耳人目,则是拜她太皇太后所赐。我之所以不敢正大光明地去长乐宫,便是不想招她“老人家”的厌恶。 关于最后一点,我干脆耍赖,说想必是近来事忙,力有不逮,故而忙中出错,记混了相约之地。 上官太后再无话可讲,恨得牙根痒痒,却只能将这恨按捺下去,无奈地yao牙切齿。 我估计,这股恶气会一直地憋在她的肺里,然后通通fa泄在误传消息的小沅身上。 端看隔天,小沅莫名其妙地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红肿的不只双眼,还有两颊,便可想象她被修理的那个惨状。那该是扇了多少个耳刮子,才能肿到那个高度。 我心中暗爽,却没有叫胜利冲昏头脑。 我知道,仅仅让小沅吃这一个哑巴亏,她是绝对不会死心的,非但不会死心,反而还会看我看得更紧,因为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重新赢得太皇太后的信任。 在“狼来了”的故事里,那个放羊的小孩,再一次撒谎的时候,那些大人们不是又上当了吗? 所以,我第二次出招,于某日,假装没发现小沅的盯梢,故作鬼鬼祟祟地进了一间屋子,然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唱了一出“nan女私会”的双簧。 面朝墙壁,深情款款地叙述离别之情。 “太常,上次并非子服故意失约,你不知道当时情景有凶险,你我相约之事不知怎地就走漏了风声,传到了太后耳里。” “不,你不用担心,多亏我早有安排,太后她未能抓住我的把柄,只不过你我以后,需当加倍小心才是。” “眼下是白天,人多眼杂,子服不便久留。明日黄昏,我仍旧在老地方等你,那里最是僻静,不会有人发现。” …… 窗外,人影一闪而过,以为终于逮到我痛脚的小沅喜不自jin,忙不迭地奔长乐宫报信去也。 我猜,上官太后应该会兵分三路,两路分别布在之前的云光及钩弋二殿,另派一路主力潜伏在祥云馆外。 因为她没把握我口里的“老地方”究竟指的是哪里,最保险就是派人跟着我,等到我与“奸夫”会合,然后再突然现身,抓我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还没到黄昏,小沅便开始心不在焉、坐立不安,而我则一派悠闲地喝茶看书,或者跟信铃扯扯闲话说说笑笑。 我越是悠闲,小沅就越是不安。后来日下西山,她坐不下去了,忍不住打草惊蛇,问我:“良人,您今天不出去了么?” 我好笑地看着她,意思她问了个极其白痴的问题。 “你这问的什么话?眼看天都要黑了,我还要上哪儿去?” 信铃快嘴快舌地接道:“小沅,我看是你巴不得子服出去,你好趁着她不在,又偷偷地去翻她的东西,去向太皇太后告密吧。” 我假意作好人,斥责信铃,“别这么说小沅,上回的信不一定就是小沅拿了。再说了,就算有人心怀不轨,只要我坐得正,行得端,也谅她找不到任何秘密可告。对吧,小沅?” 小沅勉强地笑了笑,瞄了瞄暗沉的天色,脸色愈加难看。 我不清楚太皇太后是在什么时辰才撤走了外面那些伏兵,总之,二度受到愚弄的她怒不可遏,居然也顾不得避忌,直接下旨急召小沅。 结果,小沅的下场,已并非一个惨字可以形容。而是,凄惨,相当的凄惨。她是让内侍抬回了祥云馆,盛怒中的上官太后差点没叫人打折了她的腿。 我想,到了这份上,上官太后已然完全放弃了小沅这颗棋子。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要比心计比狠,十个小沅加起来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或者她还进一步看出,这一切都是我在搞鬼,所以她更要重重地惩治小沅,她是在借小沅警告我,别再跟她玩什么花样,否则小沅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今天也会四更的,第二更会在午饭后上传。 最新全本:、、、、、、、、、、 64. 五十四 二戏小沅下 遭受池鱼之灾的,除了小沅,还有乐师丰太常。\。qΒ5// 只因他在奏乐时,自作主张为太后奏了支太后最不喜欢的曲子,惹得太皇太后大发雷霆,当下只得收拾包袱,灰溜溜地滚出了皇宫。我的一箭双雕之计圆满完成。 对于身受重伤的小沅,我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方设法为她延请太医,又再三叮嘱信铃jing心照料。 最上乘的御人之术,并非一味地苛刻,抑或一味地骄宠,要恩威并施,让她既感激你,又畏惧你。感激和畏惧综合起来的情绪,叫尊敬。 我赢得了小沅的尊敬,她的腿稍有好转,才刚能下地,便一瘸一拐跪到了我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请罪,求我宽恕她从前犯下的错。 信铃在旁边陪着她一起眼泪汪汪,拿仰望天使的眼神瞅着我,“子服,你真好,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仙女下凡。只有仙女才会像你这样好心肠。” 我顿时汗颜不已,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又怎会看穿我的用心? 其实我就是只替耗子伤悲的猫,狡猾地流着鳄鱼的眼泪,只不过想让小沅和信铃这两只小耗子不敢、不能、不愿意出卖我罢了。 说到底,我不配得到信铃和小沅的崇敬,更不配得到华玉娃把我当偶象般的崇拜。 深夜反思,现在的我,和上官太后有什么两样?不过为了一己私yu,便妄想擅自cao控他人的命运。 也许,我该探探玉娃的口风,问她想不想侍奉皇帝,倘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会成全她的心愿。万一她同样明月别照、心有所属,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栽培其他肯和我双赢的女人。 然而,还没等我把话问出口,内侍便已来传令,说汉宣帝命我即刻准备歌舞献上,以助酒兴。 我问那传旨的内侍,陛下为何会突然地传召歌舞,是什么样的酒宴,都有些什么人在场。 内侍回答说,汉宣帝也是一时兴起,并非正式的酒宴,其间只司马洛和萧屹相陪。 太久没听到司马洛的名字了,我蓦地心下一震,千盼万盼,我到底是盼到了和他面对面的一天。 他会用什么样表情来对我?平静?漠然?还是遗憾,心痛?我该怎么做,才能瞒天过海,单独和他说上几句话。 正在大伤脑筋,听见玉娃叫我,怯怯生生的像小鹿斑比,我见犹怜的翦水双眸,水灵灵地忽闪忽闪,闪出彩虹样夺目的光彩,眼前分明是只陷入爱情的小鹿斑比。 “廉良人,待会儿,能选我为陛下献舞吗?” 我呆了一呆,继而微笑点头,“当然了,玉娃的舞跳得最好,不选你,选谁呢?” 华玉娃登时笑逐颜开,“良人,便跳那支《蒹葭》,可好?” 聪明的女人! 这是我接手以后,新编的一支舞。从造型到舞衣,从舞姿到配乐,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蒹葭》原本是《诗经国风》中的一首古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大致意思是:河畔芦苇,碧色苍苍,深秋白露,凝结成霜。我那日思夜想的佳人,就在河水对岸那一方。我愿逆流而上去追寻她,奈何道路阻险而又漫长。我愿顺流而下去寻觅她,她却依稀仿佛就在水的中央。 很美的一首诗,用一生去追寻心中所爱,哪怕她只是给你一个稀依仿佛的身影,遥不可及。曾有人评论,古来写相思,未有过《蒹葭》者。 为了烘托出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有如仙境,所有舞衣均以轻丝制成,极力突显女子身段的轻盈柔软。 舞婢着淡青色的长裙,在开始时,摆出造型不一的美丽姿势,随着轻雅的乐声,纷纷舒展双臂,向左右分开,玉娃一身粉红舞裙出场,与旁人的淡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要的就是这个对比鲜明,我要让汉宣帝眼前为之一亮,跟着神为之夺。 除了颜色的区别之外,我给其他伴舞者设计的是加长的袖子,便是戏台上花旦的水袖,挥洒出去,甚是飘逸。而作为主角的玉娃,采用的却是七分短袖,那样白如嫩藕的玉臂,遮住了岂不可惜? 我尤其加强了玉娃手部的动作,借了些云南孔雀舞的灵感,希望那灵动的十指纤纤,能够成功拨弄汉宣帝的心弦。 到了舞的最后部分,所有舞姬便围拢过来,围住了玉娃,伊人倩影隐没在一片青白色的雾气当中,叫人意犹未尽,却惆怅难寻。 歌舞既罢,殿中恢复宁静,感觉像交了试卷正等待老师打分的考生,我略略紧张着,仔细地观察汉宣帝的神情。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第三更会在三点左右上传。如果觉得对本书还算满意,请给我留言、评分和送金砖吧,谢谢啦 最新全本:、、、、、、、、、、 65. 五十五 有情无情上 宣帝的反应令我费解,既不像满意的陶醉,也不是不满的不悦,一迳的高深莫测,他侧过脸,看向坐在他左下首的司马洛,“今日要听歌的是洛,那么洛以为此歌舞如何?” 我借机将视线转向司马洛,理直气壮地望着他,他似乎清减了些,是想我想得瘦了吗? 忽地记起宋代柳永的一句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有点开心又有些心疼。//。qb5/ 司马洛不知是没有觉察到,还是刻意忽略我的目光,他低眉垂目,回答汉宣帝:“依洛看来,此一曲《蒹葭》,歌美,舞美,应是完美无缺。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宣帝问。 司马洛突然抬头,大明大方地迎上我的目光,“只不过,此曲再美,却非洛心中想听之歌。” 我jin不住心脏狂跳,司马洛的眼睛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深情无限,那样恋恋不舍地胶着在我的脸上。 他太大胆了,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看我,他就不怕汉宣帝当场翻脸么? 但是宣帝没有翻脸,甚而面无表情,“但不知洛要听的,是哪一支歌?” 司马洛忽地笑了一笑,他在对着我笑,为什么我又开始有那不祥之感,总觉得那笑容里包含着某种预示诀别的惨然,心惊肉跳。 而司马洛接下来的举动,则越发加深了我心中的惶恐不安。 他从腰间解下那管洞箫,继而拿在手上,吹出了一支曲子。 所有的人,包括曲痴萧屹,均露出困惑之色。那是因为,这种曲调,他们从来没有听过,除了我,我不仅听过,而且唱过,只为司马洛一个人唱过。 他吹的是,我在云林阁唱给他听的《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曲子,是我们两个人相守一生的誓言。 我彻底糊涂了,司马洛,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吹这支曲子?汉宣帝本来就在怀疑我们之间有暧昧,他却偏偏还要当众制造暧昧,这不是在存心刺ji宣帝吗? 没有等到我的回应,司马洛一边吹着洞箫一边深深地望着我,期待甚至乞求的眼神,好像在说:子服,求你了,就唱给我听吧,我很想再听一次。 那一刹那,冲动掩盖了疑惑,冲动得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高居正位的汉宣帝,看不见兀自mo不着头脑的萧屹,看不见那尚未散去的一班乐师舞娘。 所有的人,连同整座未央宫,乃至天和地,一切都不存在了。 眼里只有司马洛,只有他和他的箫。 “红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感觉歌声不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是从心里,从灵魂深处,仿佛我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这首歌,为了唱这首歌给他听,给那个让我刻骨铭心的人听。 就算因此沉沦地狱,就算因此万劫不复,我不在乎! 司马洛,不管今生是你欠了我的,还是我欠了你的,不管我们是受上天祝福的良缘,抑或应被世人诅咒的孽债,没关系不要紧。 你要**,我给你唱歌。你要找死,我给你陪葬! 箫声陡然停住,停在诡谲难辩的漩涡中央。一室的寂静,一室的诡异氛围。 我仍然情难自已、无法平复,司马洛却是轻轻松松、收放自如,就像用粉笔擦抹掉了一样,什么深情无限恋恋不舍,什么期待乞求诀别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偿夙愿的满zu。 他向汉宣帝谢恩,“多谢陛下成全,洛此生无憾矣。” 成全?无憾?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所求的,仅仅只是一首歌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我的xiong口,捏着我的心,越捏越紧。 汉宣帝默不作声,尽管脸上是一片空白的表情,但左边的眼皮控制不住地在微微跳动,终是泄露了一丝隐忍。 他在隐忍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司马洛隐忍?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就快要忍不下去了,漩涡沸腾,火山爆发,进而毁灭天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将至的压抑气息。 但是那也只是一瞬而已,最终,震动的火山归于沉寂,沸腾的漩涡没于海底,悄然无息。 汉宣帝开口,淡淡地,问萧屹:“屹,你觉得此曲怎样?” “这个——”迟钝如萧屹,也察觉到了什么,为难地看向司马洛,沉吟片刻才道,“陛下,臣以为此曲虽好,却过于幽怨哀伤,实与今日君臣把酒言欢之情景不符。” 此语似正中宣帝下怀,他居高临下,借题发挥,“廉子服,你可曾听见萧大人所言?朕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今日献上两支歌舞,却不能令朕的两位爱卿满意,你实在是辜负了朕。” 他这是在一语双关吗?明里是怪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暗里却指的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情意,因为我和司马洛借歌传情,视他如无物。 我已经快搞不懂男人的情意,如同沙子一样,满满地堆在了手掌,可是你合得越紧,漏得越快,你越想抓住他,他却离你越来越远。 就像眼前的司马洛,他惹起了这场风波,而我正因为这风波遭到宣帝的无理责难,可他却只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地坐着。 心,针扎了似的痛,我跪下请罪,同样一语双关,“是子服辜负了陛下,求陛下责罚。子服,无怨无尤。” 今天的第三更,第四更会在五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66. 五十五 有情无情下 汉宣帝的处罚,大大出乎我的意料。\\、qВ5\\ “朕便罚你,于三日内,作一支新曲,编一支新舞,务必要尽善尽美。”转向萧屹,“屹,三日后,便由你来评判。你当依本心直断,绝不可循私偏坦,否则视同欺君。” 萧屹躬身遵旨,似流了一头冷汗。 他为什么要流冷汗呢?该流冷汗的是我。 三天,作新曲编新舞,还要让眼光高到变tai的曲痴萧屹来做裁判,刘病已啊刘病已,你要出气尽管出好了,我就是你案板上的鱼肉,高兴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你干嘛非得这么折腾我呢? 隔天一大早,萧屹便来找我,跟我道歉,说他没料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居然给我惹来天大的麻烦。 他大概也认为,汉宣帝交代的,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我心生一计,为我见司马洛找了个借口。我还没死心,即使漏了所有的沙子,我不相信我握在掌心的,就只有空气而已。 我对萧屹说:“萧大人若是感到愧疚,不妨帮帮子服。” 萧屹的表情,整个一心有余而力不足。 “廉良人,不提其他,单凭过往的交情,屹本当鼎力相助。只是陛下指定屹为评判,屹实在,实在不敢担这欺君之罪。” 我笑道:“萧大人误会了,陛下有言在先,子服又怎敢为难大人?不过,陛下只指定萧大人为评判,子服想着,能不能请萧大人代子服去求求司马大人,请他助子服一臂之力,司马大人对音律的jing通,在长安城里也是远近闻名妇孺皆知的。” 萧屹皱起眉头,望着我的样子,有些严肃,又有些惋惜。他踌躇着,似在权衡到底该不该告诉我。 权衡再三,他说:“我想洛他可能无暇分shen。” “哦?怎么?司马大人近来很忙么?” “良人在宫中,自然不曾听说,前些日子,洛忽然爱上了大司马霍光霍将军的小女儿霍成君,为得佳人芳心,日日拜访,时时相随。这事,已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长安第一名士,到底还是为了美人而折了腰。” 一直揪住我xiong口的那只手,忽然化作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向我,砸得我像扯烂了的稻草人,散了架,碎了心。 听见自己在问:“如此说来,司马大人与霍小姐,好事将近了么?” 散了架碎了心的人居然还有力气打听薄情郎的婚期,多么坚强的神经,多么坚强的女子,坚强得连我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 萧屹摇头,“不然,洛和我虽在长安薄有名气,却一直不容于霍大将军。他将我们看作是天子身边的弄臣小人,又怎会把女儿许配给洛?我曾多次劝洛放手,但是洛却一反常态地固执己见,甚至为此与霍大将军一再地发生,这让我很是不安。”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但现在看来,我倒是宁愿洛一意孤行,总比——” 萧屹yu言又止,看了看我,冒出句似与先前所说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良人毕竟是陛下的良人,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谁要妄想改变,只能是以卵击石粉身碎骨。” 原来,那首《月满西楼》,让萧屹这样的爱情白痴都发现了我和司马洛之间的不寻常。 他是在婉转地提醒我,警告我,别去做那只碰石头的鸡蛋,更不要拉上司马洛当垫背。 然而,萧屹的提醒和警告,却有如醍醐灌顶,让我突然地清醒了过来。 连萧屹也看出了司马洛对我用情至深,这样用情至深、至情至性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地移情别恋?又怎么可能在移情别恋之后,不惜触怒宣帝,只为了和我同唱一次曾经的订情之曲? 今天结束,希望明天你还会与我准时相约。 最新全本:、、、、、、、、、、 67. 五十六 新曲逍遥上 我明白了,一清二楚,司马洛的遗憾、诀别,他和汉宣帝那幕后的交易。、qВ5 司马洛是在用他自己换我的命,用他自己终身的幸福来交换。 当年,汉宣帝不肯附合群臣建议,舍弃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执意纳贫jian之妻许平君为后。 在两年后的今天,霍光还不介不介意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是他的老婆,那个响尾蛇似的霍夫人,却一直地耿耿于怀。看她背地里望许皇后的那个眼神,像是恨不得一口把许平君连皮带骨生吞了,好把她的女儿从此捧上后位。 老话说得好,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霍夫人三不五时地无事献殷勤, 频繁出入皇后的寝宫椒房殿,不就是想找个qb5难逢的机会,下手除了许平君。 朝廷上,有霍光的明枪在前,后宫里,有霍夫人的暗箭在后,这皇帝、皇后的龙椅凤座,坐得是一样的不安稳。 况且,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更不要说许平君本就是个不晓得提防人的实心萝卜。 汉宣帝倒是jing明,却也不可能把他老婆拴在身边,时时刻刻地照顾周到,许平君的处境就像是随时会垮塌的旧楼,岌岌可危。 我猜,汉宣帝恐怕是一直在思忖着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保得许皇后平安,又可以进一步笼络霍光。 而司马洛和他达成的那个协议,就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司马洛娶了霍成君,便断了霍夫人想做皇帝岳母的美梦,另外司马洛是宣帝阵营的得力干将,自己的心腹做了霍光的女婿,无异于插了一把尖刀在敌方的心脏。 用我一条区区jian命,可以做成这样好的一桩买卖,汉宣帝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他完全能够一举三得,司马洛另结新欢,自然会让我对他死心。按照常理,受了情伤处于真空期的女人,最是脆弱,只要汉宣帝适时向我敞开怀抱,到时候我还不像只呆头鸟似的,心甘情愿地钻进他的金丝牢笼。 如果,他还想得到我的话。 也许他还想吧,也许和情感无关,只是个男人的面子问题。一个天子,怎么能得不到他要得到的东西呢? 可惜啊,刘病已,汉宣帝,你打错了如意算盘,我的存在,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而我凭我自己所做到的,也远远超出了常理中一个汉代女人的极限。 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适应古代,改变自己的谈吐习惯,让所有跟我相处过的人,察觉不到一丝的异样。 我可以在被皇帝打入暴室之后,咸鱼翻身,一跃成为太皇太后宠婢,在长乐宫里如鱼得水。 我可以让堂堂天子三番四次地召幸我、三番四次地召幸不成,我可以让太皇太后三番四次地要置我于死地、三番四次地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这些不可能的事情,我统统做到了,那么我同样可以创造更多的奇迹。 刘病已,我算跟你茆上了,你想促成司马洛和霍成君的姻缘是吗,那我们就来比比看,是你对司马洛的影响深,还是我颜雨的魅力大。 和一个疑似爱自己的男人,去抢另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我知道这抢的过程,却跟滑稽搭不上一点边,一个不好,搭上的是我和司马洛的两条命。 我不晓得我会不会赢,手上所有的胜算都来自于《月满西楼》,司马洛不顾宣帝的颜面感受,执意要听我唱这支歌,恰恰说明他舍不得放弃我,他不甘心,这就是他对宣帝无言胜有声的反抗。 凭着这一点,我总会想到办法的,打动司马洛,把他抢过来,大不了私奔,天下之大,也不见得处处都是王土。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打动萧屹,用音乐来打动他。 我燃起了十二万分的斗志,脑子从未有过的灵活,花了一夜的工夫,来分析萧屹的性格、喜恶、志向、抱负。 若要打动一个人,先要全面地了解他,这样才能一针见血,让他在心灵上与你所作的曲子产生共鸣。 我把萧屹界定为李白、苏东坡那一类,豪fang不羁,鄙弃世俗,向往乘风归去的自由。 所以新曲只能走豪fang中带清雅的路线,本来打算现套李白或者苏轼的诗词谱上曲子,但总觉得不保险。 单靠我从魏夫人那里学来的半桶水,再加上宫中乐师参差不齐的素质,要想在调子上推陈出新,令眼光于顶的萧屹为之一震,我的把握不大。 没有好的调子,再jing彩的词,也是枉然,就像再美的女人,若是穿得破烂邋遢,同样吸引不了男人的目光。 我想,与其一味守旧,倒不如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这是第一更,第二更会在早中午上传,请筒子们给我分分,和金砖吧,还有留点言,给我点回应,好不好?对了,今天还是四更 最新全本:、、、、、、、、、、 68. 五十六 新曲逍遥下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qb5// 晚上,汉宣帝果然迫不及待地传召我到宣室正殿,命我交那份补考的试卷。监考的,除了宣帝,司马洛和萧屹,还多了一个安阳王刘平康。 心下暗喜,就算待会儿汉宣帝要刁难我,刘平康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替我出头。 把刘平康找来,这会是司马洛的安排吗?他怕我过不了关,暗中帮我一把? 偷偷地瞄向司马洛,那张面若冠玉的脸,平板之极。 哼,装得倒挺像,司马洛你给我等着!等我应付了汉宣帝,再来找你算帐。你以为你很伟大吗,牺牲你自己来救我的命,我告诉你,我不会领你的情!要我眼睁睁地看你娶别的女人,倒还不如我让一把火烧了干净。 汉宣帝端坐上方,问我:“子服,三日期限已过,你的曲子作得如何了? 我现在已将宣帝看作了劲敌,本能地不愿弱了气势,尽量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样子。 “回禀陛下,子服幸不辱命。曲已作成,舞亦编好,还请陛下、安阳王殿下及各位大人品评。” 我的自信,令汉宣帝好奇,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托大。他叫我快快献曲,他好洗耳恭听。 我听出了他话里调侃的成份,他不相信凭我,会作出什么了不得的曲子来。 或许我作的曲、填的词没什么了不得,但是我可以把它包装得非常了不得。 “陛下,关于这支新曲,子服还有话说,子服作此曲,其实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 这回,不仅汉宣帝,萧屹、刘平康,甚至司马洛,都来了兴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好奇模样。 我向乐师作了个手势,琴声响起,散漫的节奏,似秋天下午的闲庭信步,我配合着那琴声,刻意放柔语调,力图烘托出朦胧如梦的氛围。 “相传,明月之上,建有宫阙,名作‘广寒宫’。古时,曾有一人,于酒醉之后,梦游广寒宫。只见白玉宫阙之中,仙乐飘飘,清丽tuo俗的月宫仙子们,着霓裳羽衣,或奏曲,或轻歌,或漫舞,实美不胜收,令人如痴如醉。” 说到这里,琴声变强,瑟音相和,接着,萧和埙加入,低沉宽厚,再有数人击磬,慢慢地掀开乐曲的序幕。 然后一声长笛悠扬,打破了和缓的节奏,我便随着那笛声唱出声来,一改先前轻柔的路子,加入了民歌的恣意奔放,完全地打开嗓子,歌声高亢。 “黄河流,入海流;逍遥噢,杯中酒……” 与此同时,玉娃身穿橙色的艳丽舞衣登场,配合我的歌声乍起,将颈间的长长的绸带,用力地甩了出去,玉手翻飞,舞出眩目的色彩。 便如同午醉惊起,我成功地唤醒了所有人的耳朵、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令他们jing神为之一振。 琴和瑟,萧和笛,鼓和磬,笙和埙,还有箜篌等等金石丝竹,所有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声乐的海,我在海中歌唱,玉娃在浪里起舞。 略略降了几个音,转高亢为yi旎,玉娃的舞姿也相应改变,少了一丝热烈,多了几分婀娜。 “黄河入海流,逍遥杯中酒。笑揽云里月,倦倚广寒楼。 仙娥立玉树,轻烟笼素手。翩若惊鸿现,灿灿春水眸。 蕊珠耀绿鬓,羽衣弄清秋。歌低杨柳叶,舞尽桃花柔。 自言霓裳曲,只与缘者留。醒来传于世,反遭世人羞。” 唱完了歌的上半段,整个乐曲舞蹈的风格又开始转变,yi旎婀娜渐去,取而代之的是豪迈洒tuo,超tuo世情。节奏加快,着重了钟鼓的铿锵,亦不掩盖管弦的华采,乐声跳tuo,如珠撼玉。 “世人嘲我癫,潦倒半生愁。我笑世人愚,尘世看不透。 生为名利苦,谓君何所求。转瞬皆作空,谓君何所忧。 昙花一现时,过眼百岁后。惘然回首处,明镜悲白头。 不若倾玉盏,今夕且尽欢。只愿醉梦里,再做天外游。“ 其实这支名义上我新作的歌,整个就是一博采众长的大杂烩。 那个月宫传说,根本抄袭的唐玄宗编写霓裳羽衣曲的故事,歌词是我绞尽脑汁从那些依稀还有印象的唐诗宋词里拼凑出来的,曲调和编舞则融合了我所知道的古今中外音乐jing华外加宫里所有乐师和舞姬的集体智慧。 即便如此,还是死了我数以万计的脑细胞,真真正正的殚jing竭智、熬干心血,外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可能这个传说本身就有它的魅力吧,那班乐师出乎意料的积极性高涨,纷纷地出谋划策,我个人认为可以将这种积极性称之为“对艺术的狂热”吧。 或者我作的,可能真的是一首绝世的好曲、好词、好歌,在排演的时候,那些乐师陶醉得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而此刻,陶醉的,就不只是乐师琴工。 当我唱到第二遍,弹琴的乐工给踢到了一边,换作了萧屹。吹箫的那个也被迫下台,变成了司马洛。汉宣帝不顾天子的尊严,无耻地夺了人家的埙在奏,刘平康来回奔走,击磬拍鼓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几个的音乐功底,确实远远胜过了普通的乐工琴师,令那乐曲更有一种激动人心、超乎寻常的感染力,将我极力想表现出的那种豪迈洒tuo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一开始,是我唤醒了他们,现在是他们,将歌曲推向了gao潮。 是啊,这世上有什么好去在乎的,有什么好去谋算的,人生百年,不过是昙花一现,到头来只落得一抷黄土。今朝有酒,便当尽兴,大不了醉上一场,往那九天云外再作一回逍遥之游! 人生如此,方值“痛快”二字。 呵呵,这半章可能筒子们会觉得没什么实质内容,没办法情节需要,必须要啰嗦一下。第三更会在二点三点上传,下面剧情就会有所变化 最新全本:、、、、、、、、、、 69. 五十七 歌倾天下上 痛快,真的痛快,有生以来都没有这么痛快过。/、qΒ5\歌声停了许久,我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无法自拔。 不能自拔的,又何止我一个。 我想,这次的考试,我算是高分过关了吧。因为我不仅打动了那些主考监考,甚而我已经让他们为此歌所倾倒拜服。 萧屹的双手仍旧悬置于琴弦之上,紧闭着双目,似在心里回味着那支曲子。良久,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站起身,他居然旁若无人地走向我,跟着朝我深深一揖,一揖到底。 “廉良人,萧屹向来自视甚高,从未佩服过谁。今日,萧屹服了。良人此一《霓裳曲》,犹胜天籁,直为千古之绝唱。” 我向他还礼,“萧大人过誉了。子服唱的并非《霓裳曲》,只不过是根据《霓裳曲》而新作歌,名叫《逍遥游》。” “逍遥游?”萧屹那曲痴的毛病又发作了,也不管有人没人,热切地追问,“那么霓裳曲呢?屹自问于古今名曲也算略知一二,为何对《霓裳曲》却是闻所未闻?” 你当然闻所未闻了,唐玄宗跟西汉中间隔了好几百年呢。 “萧大人,子服说过,那不过就是个传说。传说中,此曲乃仙人所作,全名叫霓裳羽衣曲,另有仙娥随乐起舞,称为霓裳羽衣舞。那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千古绝唱。跟它比起来,子服的这曲逍遥游,又能算得了什么?” 萧屹来了神,眼睛亮得跟饿极了要吃人的狼似的,“如此,便烦请良人再将霓裳羽衣曲奏上一遍,让萧屹一饱耳福。” 疯了吗?要我奏霓裳曲衣曲,我哪里奏得出来,除非等我再穿一回,附到唐玄宗身上去。 “萧大人,子服说了,那只是个传说。传说中,仙人曾托梦将此曲传与有缘之人,只可惜世上多愚鲁蠢钝之徒,不识其间妙处,最终还是让这千古绝响从此失传于人间。” 萧屹顿时倍受打击,仿佛被人甩了七八十次一样,怅然若失,继而失魂落魄。“原来失传了。怎么就失传了呢?唉,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我萧屹终究无缘得闻天音,憾甚恨甚,此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我瞧着他那捶xiong顿足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恨不得送他一句时下网络上的流行语,萧屹,不要迷恋歌,歌只是个传说! 这时,汉宣帝开了口,“屹,你觉得遗憾么?但是今晚,朕却深感此生无憾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望着我,眼神便如同先前萧屹,清亮热切,那热切甚至超过了曾经他看太皇太后的程度。 “昔日先王武帝有李夫人一笑倾城,现今朕得子服歌倾天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仿佛被烙铁烫着了一般,我在他的目光下瑟缩着,瑟缩地瞟向司马洛。 司马洛不动声se,淡淡地接着汉宣帝的话道:“陛下醉了,来人,扶陛下内室歇息。” 汉宣帝一摆手,“不必了,朕有子服侍奉即可,余人,退下吧。” 我呆住了,什么意思?侍奉?这是要让我陪他过夜吗?他居然还要我侍qin?!在我最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 拿眼光向司马洛求救,可是司马洛却沉默着,沉默地避开我的视线。 宣帝那里又在催我,“子服,你过来,扶着朕,朕有些头晕。” 不得已挪动脚步往前,慢得媲美蜗牛。汉宣帝干脆亲迈龙步,三下两下走到我面前。咦喂,他不是头昏吗?走得挺稳的嘛。 我正这样想着,他果然就“头晕”了,晕得歪歪斜斜,胳膊绕过我的脖子,搭在我的右肩,整个人倚在我的身上。 湿热的呼吸带着浓冽的酒气,有意无意地刺ji着脸颊耳侧的皮肤,感觉极度的不舒服。我本能地退让,但是肩上的那条手臂突然地生出一股极强的力道来,我非但没有让开,反倒一个没留心,乱了步子,直接跌到了汉宣帝的怀里。 宣帝趁势收紧臂膀,紧紧地搂住我,霸道的压迫感随之笼罩。 真没想到,那样斯文秀气的一个人,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我敌不过他男人的力气,更敌不过那王者的气势。 无助,像挣扎在虎口的绵羊,朝司马洛看去,看到的却是一脸无动于衷的平静。 反而是安阳王刘平康按捺不住了,死盯着汉宣帝搂我的那条胳膊,像死盯着红色的小公牛,“陛下——” 司马洛这回倒是有了反应,他抢在刘平康前头,截住他的话:“既如此,陛下早些就寝,臣等告退。”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地走了几步,把刘平康挡在他的身后,不让刘平康上前说话。 这算什么?这是在把我让给汉宣帝吗?是为了履行协议,还是为了向宣帝表他的忠心? 今天第三更,还有最后一更会在四五点左右上传。同志们啊,我已经拼了老命,给我加点油撒,没gg号的,注册下送我金砖呀注册免费 最新全本:、、、、、、、、、、 70. 五十七 歌倾天下下 汉宣帝略一颔首,率先出了正殿,朝寝室走去,我被动跟着他的脚步向前,眼睛却只看着司马洛,直到回不了头看不见了,司马洛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qВ5 他到底还是选择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他不但舍弃了我,还自作主张地把我当礼物送了人。 我应该哭吧,可是却偏偏想笑。 颜雨啊颜雨,你实在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你的魅力遇上皇帝,就成了纸做的盾牌,不堪一击。 不过,没关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这纸做的盾牌到了宣帝这里,却是世上最利的箭,刺在他的心上,即便流着血,他也会甘之若饴。起码目前,我大概有这个能力。 抬起眼,斜视着头顶上方宣帝的脸,他的脸原本白得没有血色,却因着酒的渲染,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映着满屋的烛光流转,淡化了眉的抑郁,清晰了眼的幽深,只下巴仍是倨傲的瘦削,唇孤独地抿着。 他孤独吗?有那样体贴入微、同甘共苦的皇后,有那样一大群争先恐后讨好他的妃子,他为什么还要孤独呢? 我应当恨他的,是他夺走了我爱的人,用他天子的权势,或者再加上知己的恩义。 更有甚者,我应当不惜一切代价,凭我的歌,凭我的谋算,让他死心塌地爱我,爱得yu罢不能。然后,用他对我的爱,折磨他,一生一世都不让他好过。 我确实那么想过,但是这些想法,却像被风吹散的雾,散了尽了,了无痕迹。 只有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皇帝,才会让恨的种子破土而出,继而枝繁叶茂。但是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倨傲而孤独的少年,倨傲得叫人心酸,孤独得叫人怜惜。 是啊,他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却背负着大汉朝的八万里河山。 忽地,一只手掌覆上了我的眼睛,隔绝了所有的光线。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陛下——” 汉宣帝的手依旧蒙在我眼上,感觉他直起了身子,跟我面对面站着,“子服,你这样看朕,朕觉得心疼。” 理不清心中的情绪,我无言以对,听见他又说:“可是,朕的心虽然疼,却疼得很欢喜。就因为太欢喜了,所以朕想留住它,可朕担心留不住它。” 终究,遮住我视线的手慢慢地移开了,跃入眼帘,是汉宣帝有些患得患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讨好地观察着我。 为什么他眼里不是之前迷蒙而深不可测的眸光?那样我才能狠下心肠,狠下心肠让他失望。 然而现在,我狠不下心,于是那两片孤独的唇开始上扬雀跃,宣帝伸出手,指尖一遍遍地描着我眼睛的轮廓。 “子服,朕喜欢你眼里的神采,尤其在你唱歌时,那种神采,直可令人神魂颠倒。子服,你答应朕,以后不许在人前显露歌艺,只准你唱给朕听,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 便是这种zhan有yu极强的口吻,引起了我的厌恶,心终于硬了起来。 我垂下眼睑,“陛下,子服做不到。” 抚在我眉间的手指突然地僵硬了。 我在等着,等着承受汉宣帝的怒气。 但是,门外的喧嚣比宣帝的怒气来得更早。 有人在吵,有人在低声下气地劝,却怎么也劝不住那吵嚷声,跟着似有更多的人跑来,推搡着,争执着。 汉宣帝立即恢复正常,没有怒气没有欢喜,迷蒙而深不可测,他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朕的寝殿喧哗?” 话音未落,外间的门便被一脚踹开,刘平康直直地闯了进来,闯进内室,暴戾得红了双眼,见了我,二话不说,扯着我的腕子就往外拽。 他的后头,跟着一大帮子的内侍宫女,急急惶惶,仿佛天快塌了似的,“殿下,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汉宣帝居然未曾发火,他冷静地斥退了所有宫人,这才转头问刘平康:“康弟,你深夜闯宫,这是要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刘平康停下脚步,却不肯放开我。“陛下,是臣弟鲁莽了。” “既知鲁莽,还不退出去?朕姑且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 刘平康回答:“臣弟不敢打扰陛下安寝,这就退出去。不过——”他握着我的那只手紧了一紧,然后挑衅地望着汉宣帝,“臣弟要带着子服一起走。” 最后一更结束,明天再会! 最新全本:、、、、、、、、、、 71. 五十八 得罪天子上 我知道刘平康个性冲动,小孩子嘛,又是个骄生惯养的王爷,率性而为是可以理解的。\\.qb5// 但我没想到他会冲动到不惜跟皇帝当面叫板,什么叫带我一起走,他这不是明刀明枪地要和当今天子抢女人吗? 换作其他人,比如那个汉武帝刘彻,大概刘平康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可是汉宣帝,居然连个眉头也没皱一皱,慢条斯理地纠正道:“康弟大概忘了,朕已册封她为良人,除了朕之外,任何人都没资格唤她作‘子服’。” 我猜,宣帝之所以弃本逐末,跟这节骨眼上计较起称呼的问题,那是想给刘平康一个台阶下,他在警告刘平康,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不料,刘平康不领他的的情,犟在原地,不肯下这台阶。 “臣弟不管什么良人婕妤,在臣弟眼里,子服就是子服。请陛下见谅,臣弟告退。” 说完,也不征求汉宣帝的意见,迳自拉着我朝门口走去。 还没走上几步,汉宣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略略抬高了些,“安阳王!” 这是要发火了吗? 刘平康站住,我跟着停下,偷眼瞧汉宣帝的脸色,一如无feng月夜的湖,深幽似镜,未起丝毫波澜。 他的反应太奇怪了,异乎寻常的冷静,难道是山雨yu来之前的假象?如果是,那么他掩饰得太好了,即使世上最灵敏的鼻子,也嗅不到任何风暴将至的危险。 刘平康却是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未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喝,几日不见,这小子居然大有长进,懂得以退为进,适时地装傻。 宣帝还在维持着他的高深莫测,“康弟今年多大了?若是朕没记错,怕是有十二了吧。” 刘平康呆了一呆,“陛下,到下月初八,臣弟已然年满十三。” 我也愣了愣,原来刘平康已经快十三了呀,倒是没看出来,可能古代人fa育比较迟缓吧。 “噢,原来康弟已近舞勺之年。嗯,十三了,也该到了独挡一面的时候。想当年,先皇昭帝继位,不过才八岁而已。” 汉宣帝这话接得快了些,快得倒像是事先备好的台词。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如此,郡国亦如此。康弟在长安待得太久了,该当返回安阳,亲理政务,担起这一郡的责任。以后,康弟需好好治理安阳,造福一方黎民,未得宣召,就不必再来长安了。” 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把刘平康赶出都城长安吗?赶出了长安,我们自然就不能再见面了。 宣帝就是宣帝,连铲除情敌也一样深思熟虑步步为营,懂得从源头上下手,彻底绝了刘平康的念想,又不至于撕破脸,大家都颜面无光。 这样做,要比此刻争一时长短高明得多。 跟他比起来,刘平康实在不怎么高明,他就是在做意气之争。惨淡着面色,依然倔强。“陛下的意思,臣弟明白了。待到明日,臣弟自会入宫向陛下及太皇太后请辞。但是今晚,我,一定要带走子服。” 刘平康如愿以偿,直到我们出了屋子,宣帝再没有开口,我猜他应该是在后面,一直注视着我和刘平康吧。 很想回头,看看他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望着我们。可我不能回头,那样会伤了刘平康的心。 手腕上都是汗,刘平康掌心的汗,冷汗。 他在担心,担心宣帝突然反悔,他担心他会保不住我。等到离开了宣室殿,才如释重负。他的如释重负,冷不丁地让我心头一酸。 “康王殿下,是子服连累了你。” 刘平康努力地挤出笑容,“子服,你哪里连累了我?陛下并没有治我的罪。” “但是,殿下从此就要远离长安,殿下应该很舍不得吧?” 刘平康不答反问:“子服,今晚不用和陛下待在一起,你开心吗?” 酸楚之意更浓,我用力地点头,微笑,却笑得像哭。 这回刘平康倒是真的咧开嘴笑了,笑到一半又踌躇了起来,踌躇地问我:“子服,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一起回安阳?” “我——”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走,不愿去深究那不舍的理由,拿汉宣帝做挡箭牌。 “殿下,正如陛下所说,我现在是陛下的良人,别说是安阳,便是这未央宫,我也是再也出不去了。” 我有些伤感,不想却听到刘平康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子服,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就算是要杀出一条血路,我也一定会带你离开未央宫,离开长安!” 心下剧震,为他的这番话,为那句“就算是要杀出一条血路”。 一大早心情不好,被人打击了,说我不是写书的料,可能吧,今天照例四更,第二更如果十点左右没有上去,就会在午饭后上传 最新全本:、、、、、、、、、、 72. 五十八 得罪天子下 这是刘平康第一次令我感到震撼。/.qΒ5//不仅震撼,而且难以理解。 我不能理解,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段年少无知的懵懂恋情,怎么就可以让他有那样大的勇气,为了我一而再地去对抗那至高无上的王权? 他可知,即便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在那血路的尽头,只能是飞蛾扑火的结局。他还那么小,大好的青春才开了一个头,我没有权力就这样毁了他的人生,让他身首异处,还要背上不忠不义的千古骂名。 “殿下,你的心意,子服领了,你的好,子服会一辈子记在心上。殿下有殿下的牵挂,子服有子服的牵挂。今生就当子服辜负了殿下,子服唯有祈求上苍,保佑殿下一路平安,一生安泰。” 安阳王死死地yao住下唇,就那样委屈地看着我,看着我把话说完,依旧一言不发,最后,收回了目光,慢慢地转过身子,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那幼小单薄的背影,在沉沉夜色中显得机械而沉重,我到底还是伤了他的心。 无奈地叹息。接着我的叹息,有人说:“其实子服应该答应安阳王,不久之后,长安城恐怕就成了是非之地。我希望子服远离是非,置身事外。” 不用调头,我已经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他的一切,那么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想念他,几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所谓刻骨铭心,不外如此。 而这个令我刻骨铭心的人还在热心地要为我做媒,“只要子服肯去安阳,我会尽力去游说陛下,让他答应放子服离宫。” 有一种比悲伤难过更强烈的东西,在灼烧着我眼睛,灼烧着心脏的位置。然后,我偏过头,用我的眼睛去灼烧那个人的眸子,瞪着他,呼吸不稳,xiong口急剧地起伏。 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他:“司马大人可真是健忘得很哪,你刚才不是成全我和陛下了么?怎么这会子又打算把我送给安阳王? 司马洛的脸刷地一下白了,眉间扭曲纠结着的,是痛苦,似永无止境,煎熬在那张美轮美奂的面孔上,触目惊心的惨烈。 他就带着那种惨烈的神情一步一步走近我,我始料未及,后退,下意识的恐惧,恐惧的不是司马洛,而是那惨烈所散发出的浓浓的可怕的悲剧气息。 “子服,你知不知道,在你从宣室出来之前,我一直在想,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倘若陛下当真想强要了你,我该怎么做。子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那一瞬间,忘了怨,忘了恨,只有害怕。 “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司马洛惨然一笑,蓦地拥我入怀,在我耳边呢喃着:“子服,别怪我。如果有一天我还不了你的债,别怪我,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曾经是让我无比心安、无比踏实的怀抱,可是为什么我偎依在这样的怀抱,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心安和踏实。 我明明地抱着他,用尽我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搂住,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将离我而去,像海上漂浮的冰山,随时随地会溶化沉没。 我要失去他了,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恐惧越来越强烈地抓住了我,可我却抓不住那恐惧,我不能掀开遮在它脸上的面具,我更猜不透那面具下究竟潜藏着的,是怎样的危机,会让我永远地失去司马洛。 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夜里,重复地做一个梦,梦里,我抱着司马洛,忽然地,他就满身是血,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衫,我徒劳地呼喊,哭泣。 跟着汉宣帝出现在了眼前,他在笑,那笑容像三月的春风一样和煦,他朝我伸出手,那手上沾着血,司马洛的血。 我尖叫,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当时间缓解继而平复了最初的惊悸,我生出了一个几乎接近于迷信的念头。 也许这个梦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提示。但凡所有解不开的谜,都有着一个盲点,一个关键却往往被人忽视的盲点。只要发现了这个关键,一切谜题便迎刃而解。 而老天则在暗示我,我所忽略的那个盲点,恰恰就在汉宣帝身上。或者汉宣帝,就是这一切谜底的始作俑者。 这是第二更,第三更会在午饭后或者下午上班时上传 最新全本:、、、、、、、、、、 73. 五十九 破解真相上 曾经看过一部推理电影,上面说,倘若你陷入了僵局,有太多的谜团解不开,而且看似没有可能解开的时候,摆tuo困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之前所有的结论和推断全部推翻,从头再来,把整件事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细节。.qВ5// 于是,我开始回忆,从我被抓去祭天,到宣帝布局凭天意赦了我,他和司马洛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宣我入殿献歌舞,他故意找碴命我三天排新曲,他热切地赞我歌倾天下,他支开其他人指定我扶他回内室,然后安阳王闯进来要带我走,他没有生气,只是借机逼安阳王离开长安—— 对了!他是在借机逼走刘平康,不是为了我,而仅仅是借我这个契机。他表现得过于平静,好像这突发的变故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是能预料到的,只要mo透了刘平康的脾气,只要了解了他对我有多重视。 也许,昨夜那一幕,并非宣帝情不自jin,不过是一场戏一个陷阱,诱饵是我,猎物是刘平康。 没错,一定是这样,司马洛不是说“倘若”吗?“ “倘若这一切是真的,倘若陛下当真想强要了我” 换句话来讲,就是这一切并不是真的,陛下并不是当真想强要了我。 这么说,那个三天限排新曲的圣旨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我能否完成任务根本就是不重点,重点是要让安阳王为了我和宣帝起。 原来昨晚刘平康在场,并不是司马洛保我过关的巧心安排,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蓦然心中一凉,难道司马洛当众奏箫曲引我相和,也是这圈套中的一环吗?无法抑制地生出被人利用了的愤怒,司马洛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和他的感情也拿来做筹码? 跟着鬼使神差,眼前闪过司马洛那忧伤的眼神,回想起他抱着我时散发出的绝望气息,心软了下来,愤怒渐渐消散,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他。 罢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要快点想通,洛和宣帝jing心布置这个陷阱的理由是什么?宣帝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赶刘平康回安阳? 纵观历史,皇帝逼走王爷,最大的原因,无非担心他会夺权,会威胁自己的帝位。 不过刘平康只是个孩子,手上无权无兵,更没有勃勃的野心,他怎么可能威胁得到汉宣帝的龙椅? 我依稀记得,司马洛他劝我跟刘平康去安阳,因为他希望我远离是非置身事外,因为不久长安会变成是非之地。 到底长安会发生什么样的是非? 莫非,汉宣帝调开刘平康,是为了保护他,怕他受到牵连? 姑且假定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要想让这推论成立,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场是非针对刘平康而来,因为幕后主脑太过强大,宣帝担心自己保不住他,所以不得已逼他离开。 但是这个可能经不起推敲,当今世上,令皇帝也奈何不了他,整个长安城甚至整个大汉朝,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那就是三朝元老大司马霍光。 可刘平康就是个挂着郡王头衔的大闲人,他没道理会跟霍光有利益或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第一种假设,根本站不住脚 再来探讨这第二种可能性。 或许,汉宣帝才是那阴谋的目标,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未来长安局面的严峻性,恐怕远不止司马口中那一句简简单单的“是非之地”就可以描述。 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最严峻莫过于,有人要谋反,扳倒宣帝,改朝换代。 霍光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最大嫌疑。 而古来谋反大抵有两个原因,或者是贪得无厌,不能满zu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想更上一层楼。 如果霍光是这种人,早在他废掉昌邑王刘贺之时,他完全可以黄袍加身自立为王。既然他没有这么做,既然他捧了刘病已上位,他就绝没可能在短短的两年之后,突然地改变初衷。 除非,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皇帝的威胁。也就是谋反的第二个原因,君逼臣反。 大概是汉宣帝在朝堂上做了什么举动,令霍光感到皇帝已不容于他,要铲除他,所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我特地编个了借口去找萧屹,花费了无数心思套他的话,套出来的现下朝廷大局,却是“帝谦臣恭,帝宠臣忠”的相安无事。 宣帝甫一登基,霍光便曾提出还政于帝,但被宣帝拒绝了,霍光继续任原职而秉国政。汉宣帝还进一步地论定策功,褒赏以霍光为首的功臣,封邑封侯。 这一年多来,宣帝几乎对霍光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这样乖巧识时务又不穷奢昏庸的皇帝打着灯笼也难找,霍光没理由好好的幕后太上皇不当,非要跳到幕前让天下人骂他是个有负先帝圣恩、背叛汉室江山的逆臣。 既然两个可能都说不通,不妨大胆一点,用逆向思维来分析。 不是霍光要谋反,而是一心要励jing图治、有所作为的汉宣帝不愿再当霍光手里的扯线木偶,是他想先下手为强,扳倒霍光。 汉宣帝那夜气急不是tuo口而出“霍光这老贼,朕总有一日,会要了他的——”,我相信,他言下想要的,绝不是霍光的家财而已。司马洛也说过,他要助宣帝稳固根基重夺王权。 两相结合,便证明宣帝确实具备了这个动机,同时也重新解释了他逼走刘平康的真正缘由。 今天的第三更,最后一更会在下午五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74. 五十九 破解真相下 霍光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察觉到宣帝的企图,势必反抗,但他首先会考虑反抗的后果。.qВ5、c0m就算他把宣帝拉下龙椅,为堵世人悠悠众口,他应该不会自己坐上那雕龙宝座,最好的法子就是另外扶植一个傀儡皇帝。 这样一来,同为武帝之孙又尚且年幼的刘平康,就是最佳的人选。 所以宣帝才会防患于未燃,在没行动之前,早早地把刘平康发配回安阳,即使霍光想暗送秋波,也先得奔个千儿八百里,却是输了先机。 我想,凭汉宣帝办事的滴水不漏,他恐怕还在安阳安插了眼线,以求知己知彼万无一失。 赶走了安阳王,下一步就该是对霍光采服行动了吧。这个行动的直接执行者应该就是司马洛,但那会是什么样的行动呢? 霍光手握重兵,比军力,宣帝必输无疑。 在我看来,唯一可行的计策,不外乎效仿李世民来个玄武门事变,或者是少年康熙擒鳌拜那招攻其不备,把霍光诱进宫里,然后由司马洛带领几个武功不错的护卫,一举拿下,随便扣几个罪名,杀了完事。 想那霍光虽然身经百战,但到底年纪一大把了,俗话说拳怕少壮,杀了他并不算困难。 要是这样,为什么司马洛却是那种诀别的眼神?为什么他认为自己一定会死? 说不通。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是我猜错了。可是,从哪一步开始错起的呢? 突然地想到一个先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如果我是汉宣帝,我会贸贸然地除掉霍光吗? 不,不会。就算我有十足的把握,我也绝不会轻举妄动。杀霍光容易,难的是如何应付霍光死了之后的局面。 霍光毕竟不是鳌拜,他对汉室还算忠心,只不过这忠心里多加了些自家的私心罢了。即便有罪,也罪不致死。 而且,他掌管朝政以来,天下还算太平,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更何况他还对宣帝有恩,没有他,刘病已又怎么会咸鱼翻身鲤跃龙门。 于情于理,宣帝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杀他,否则他会落得个过河拆桥、诛杀功臣的昏君骂名。 更严重的是,霍光的那些手下门生绝对不会放过宣帝,他们势必群起而攻之,萧屹提过,朝廷上十有**是霍光的亲信。你可以说霍光是权倾朝野,也可以说他是汉室江山的根基。他死了,整个西汉王朝都会动荡不安。 这些我能想到,汉宣帝自然也能想到,以我和他的几次相处,他绝不是个莽撞而不计后果的人。 难道,我又猜错了?是我在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已经竭尽所能地去分析,分析的结果却又回到了原点。 两边的太阳**隐隐作痛,烦躁,像笼中的困兽,我不相信我是杞人忧天,司马洛的表现太奇怪了,太不寻常了。 等等!奇怪?不寻常? 眼前豁然开朗,是了! 要说起司马洛连日来最奇怪最不寻常的举动,莫过于他对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的狂热追求。 起先我以为这是宣帝放我一马的交换条件,现在想来,只怕它不过是促成这一交换条件的方法和手段。 我之所以能够完全想通,还得归功于萧屹的那番话。 他说,他和司马洛虽然在长安城薄有名气,却一直不容于大将军霍光。霍光视他二人为迷惑天子的弄臣小人,绝不可能将女儿许配给司马洛。萧屹曾多次规劝司马洛悬崖勒马,无奈司马洛却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与霍光交恶。 这就是所有的答案,答案就是,汉宣帝答应司马洛给我一条生路,司马洛答应宣帝为他刺杀霍光。 司马洛的剑术了得,只要出其不意,一击即中,霍光必死无疑。可他与霍光无冤无仇,他又是汉宣帝的心腹,大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司马洛其实是受了宣帝的指使。 所以司马洛必须狂热地追求霍成君,这样他才有机会和霍光发生,才有机会对霍光“怀恨在心”。当矛盾激烈到不可调和,所有的事情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倘若这是我在看的某个历史剧里的片段,我一定会佩服汉宣帝,因为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管司马洛杀不杀得了霍光,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司马洛,我会可怜他,因为不管刺杀的结果如何,他都得死。 行刺朝廷重臣,是大罪,是死罪,罪无可赦。 唉,号召得我口水都干了,连个加分的人都没有啊,命苦的我命苦得回家哭去了,今天四更结束 最新全本:、、、、、、、、、、 75. 六十 放手一搏上 八月二十一,安阳郡王刘平康最后一次进宫,拜别宣帝,回转安阳。全/本/小/说/网 我站在宫门处的阙楼之上,看着他的马车,缓缓地驶出了未央宫。 刘平康频频地从侧窗探出头来,望向后方。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等我来送行,或者他还在希望我能突然地改变主意,和他一起回安阳。 而我也正是为了让刘平康对我彻底死心,才没有露面,只是在城楼上目送他最后一程。 走吧,走吧,远离长安,远离血腥和阴谋,但愿他最终不会卷入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在安阳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快快乐乐地生活。 突然地,视野中渐行渐远的马车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刘平康跳下马车,就那样站着,盯住宫门的方向。 虽然已是初秋,天气却热得诡异。烈日当空,刘平康立于原地,一动也不动。汗越来越多,聚集在额头,再顺着面颊,滴落在尘土,像哭泣中的泪珠。 但是刘平康没有哭,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一下,他是在怕眨眼的那一瞬间会错过了我的身影吗?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刘平康终于绝望了,垂下了头,转向马车,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我看见了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掐着掌心。跟着又松开,极快地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脸。 我不能肯定,他抹去的究竟是汗,还是泪。心,却因着这个动作,揪作一团。 终究还是不忍心,我张开嘴,唱起了那首民歌,曾经刘平康最喜欢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 刘平康几乎是在我开口的同一时间,便闪电般地回头,四处寻觅,最后定格在阙楼之上我的方向,仿佛施了起死回生术般重新活了过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闪耀着阳光。 “我有心摘一朵戴,又怕人家笑话,我有心摘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泛红的眼圈遥望泛红的眼圈,我朝刘平康挥挥手,刘平康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准备登上马车,忽又停住,回眸看我,我再挥头,他再点头。 不舍别离,终要别离,送君千里,各分东西。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满园花香,香也香不过它,香也香不过它……” 我止住歌声,因为我用歌声送别的人,已经走远了,不见了。 空旷的街道,艳阳兀自高照。燥热的天气,熬干了别离的伤感,燥热下蠢动的,是焦虑和不安。 深深地吸气,试图压抑下满腹的躁乱。 我不能乱,乱了方寸的人,就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我必须冷静,只有冷静了,才有机会救司马洛的命。我要救他,我不会看着他白白地赔上性命! 现在,救司马洛最好的方法,就是劝说汉宣帝打消刺杀霍光的念头。 将要讲的话反反复复斟酌了一遍又一遍,苛刻到每一个词每一个字的拿捏。直到自我感觉,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了,我才动身去见掖庭令崔怀,告诉他我想求见汉宣帝,请他无论如何代为禀报。 崔怀有些讶异,但他没问我求见的原因。我在心里猜测着,关于我、司马洛和汉宣帝之前,他究竟掌握了多少内情,没有准确的概念。 崔怀属于那种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或者说,他从来只知道他应该知道的。 对于我的请求,崔怀一口答应。他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那是因为我和他都清楚,汉宣帝一定会见我。 很担心再见面时,宣帝面上会流露出喜悦抑或另眼相看的温柔,那将代表着他误会了我的来意,他会以为我是因为想他才想要见他。 这样对我很不利,一旦宣帝发现他其实表错了情,我其实是为另一个男人而来,他一定会恼羞成怒,我jing心准备的那一大堆说词,他便再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所幸,老天庇佑,当我踏入殿中,接触到的宣帝的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如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今天四更照旧,时间也照旧。 到了这里,安阳王的戏份便算是告一段落了,就我个人而言男角当中我最喜欢安阳王,因为他纯粹。 最新全本:、、、、、、、、、、 76. 六十 放手一搏下 我的到来,只让宣帝不经意地抬了抬眼,随即撇开视线,依旧倚在榻上捧着竹简在读。、qВ5 他沉默着,我也沉默着。 我在心里权衡,到底该选哪一种开场白,才最为妥贴恰当。 却是汉宣帝首先打破沉默,还是没有抬头看我,只口中淡淡地道:“崔怀说你有事求见于朕,却为何见到了朕,却成了哑巴?子服不是一向口齿伶俐得很么?” 我yao一yao牙,决定放手一搏,挑了最唐突最冒险的方案。 “陛下,不是子服突然地口舌笨拙,而是子服有话不敢说出口。子服若是说了,陛下恐怕会雷霆大怒,甚而一怒之下杀了子服。” 好一个汉宣帝,他居然沉得住气,握住竹简的右手仅仅略微僵了一僵,跟着便松弛下来。 “既然你知道会激怒朕,那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朕不想杀你,但不代表朕不会杀你。也许你有恃无恐,以为凭着‘廉系汉室’这四个字朕便奈何不了你。廉子服,朕不杀你,但不代表你就一定不会死。任何人,都不能一再地忤逆朕,包括你,廉子服!” 汉宣帝突兀地放下竹简,从榻上坐起,直视着我。 什么情况?我还没出招,他怎么就生气了? 暗自掂量着这番话,掂量不出其中的分量。他这是在虚言恫吓,还是另有所指? 索性丢块石头试试水深,“陛下这是从何说起?子服怎敢忤逆陛下?” “从何说起?”汉宣帝笑了起来,笑得毫无笑意。 “便从你为司马洛唱的那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说起,便从你和安阳王那一步三回头的茉莉歌说起。廉子服,你还当你自己是朕的良人么?你是要让全皇宫的人,都来看朕的笑话么?” 想不到我给刘平康送行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汉宣帝的耳朵里。蓦地记起汉宣帝那wan的一句话“子服,你答应朕,以后不许在人前显露歌艺,只准你唱给朕听,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 他是在气我违背了他的命令,司马洛那支《月满西楼》他还可以勉强吃个哑巴亏,而刘平康这首《茉莉花》却是令他再也不能容忍。 这算是在吃醋吗?难道那天夜里,他的种种表现,并不仅仅是为了引刘平康入局,他真的爱上我了?比我所能想象到的,更加爱我? 也许我早就应该相信,却直到此刻仍是固执地不肯相信,一时之间忘了回避和遮掩,径直怀疑地望着宣帝,望得他灭了怒气,继而有些无所适从。 “你,你为何要这样看朕?” 我如梦初醒,想垂下目光,但再一想,却改变了主意。我依然直直地注视着他。 “陛下,这怎么能是子服的错呢?这一切,不是陛下的jing心安排么?陛下利用了子服,令安阳王自动请辞,如此一来,既除去了陛下的后顾之忧,又不会让大司马霍光起疑,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我考虑过了,与其旁敲侧击隔靴搔痒,倒不如一针见血直插要害。我要让汉宣帝明白,他的这个局一点都不jing妙,根本就是破绽百出,我能看穿他的用心,假以时日,他也一样瞒不过霍光。 啪哒,竹简自宣帝膝头滑落,掉在地上。他却一点也没察觉。这是我第二次在他脸上见到了骇然和恐惧的表情,第一次他是在恐惧灾星,而这一回他恐惧的对象是我。 我再下猛药,“陛下,子服此次前来,便是想劝陛下罢手,趁着一切尚可挽救,极早放弃行刺霍光的计划。” 汉宣帝到底不是张傛华,即便全盘皆输,他依旧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稳住阵脚,不肯轻易地被我牵着鼻子走。 首先,迟疑。“你,全知道了?”然后,肯定。“是司马洛告诉了你。” 我反问:“凭陛下对司马大人的了解,他会把此等机密随便告知子服么?司马大人本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还能把此事告知子服么?” 汉宣帝不再开口,眼神闪烁着,一再地变幻,说明他正在快速地思考分析。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他的想法成形之前,尽可能地将他的思路引到我的轨道上来。 “陛下不是曾经夸赞子服聪明过人、心细如尘?或许陛下是谬赞了子服,但子服总算还有些小聪明,而且陛下此次布的局,远不如上回巧妙,所以要解这个局,还难不倒子服。” 我停下,等待汉宣帝的反应。 许久,汉宣帝才反应了过来。由他的回答便知,宣帝刘病已绝对是个非同一般的角色。他在笑,真真正正的笑,满脸兴味。 “哦?如此朕倒要听听看,子服是如何解开此局?这布局中究竟有何疏漏?莫非子服觉得此局毫无胜算么?” 我说:“陛下或许会赢了此局,但却未必会赢尽天下。而赢尽天下,也未必只有这一步棋可以走。” 第二更了。 最新全本:、、、、、、、、、、 77. 六十一 功亏一篑上 我知道此刻的宣帝一定非常地不服气,聪明的人向来自负,自负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承认失败,尤其在较量尚未开始之前。/。qВ5\\ 但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就算是要冒险,那也绝不会是盲目地逞匹夫之勇。 yu擒故纵,yu贬还褒,所以我先捧一捧他。 “从表面来看,陛下的局,的确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一面司马大人因情生恨与霍光结下仇怨,一面不着痕迹调走安阳王,双管齐下,任谁想破脑袋,也绝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到了这一步,陛下便算是已然赢了一半。” 汉宣帝他,却没有被我捧得飘飘然,他已经完全地镇定了下来,并且在先输一招的劣势之下,很快地反客为主,扳回一城。犀利的眼神投射在我的脸上,口气却是云淡风轻,带着些惯有的嘲弄。 “是么?倘若此局当真天衣无缝,怕是子服今日便不会站在朕的面前。而你今日之所以站在朕的面前,不就是为了某个人,来劝朕弃局不战的么?” 就像古龙小说里的描写,真正的绝顶高手相争,争的已不是招式,而是气场。 那一瞬间,汉宣帝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压迫感十足,压得人甚至产生了窒息的错觉。 不过,也有人说过,女人是弹簧,你打压得她越紧,她的反弹便会越大。 首先,我是个女人。其次,我也是个自负聪明、不会轻易认输的人。 好胜心代替了其他的一切情绪,我要打败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陛下,倘若说,子服此来,是为了某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陛下。” “朕?”宣帝眼角的笑意更浓,讥诮的笑意。惬意地重新躺回软榻,慢条斯理地道,“如此,子服你便告诉朕,你是如何地一心为朕?” “陛下,可知,这一局自谋算之初,便有一个致命的疏漏。” 宣帝的眸光倏地一紧,但随即放松。“疏漏?什么疏漏?” “这个疏漏,不在局内,而在局外。陛下可曾想过,司马大人爱上霍成君,爱得太过突然,爱得太不符合情理。” “情爱一事,本就突然,本就无情理可言。”他在维持先前的漫不经心,殊不知当他已经需要“维持”,便是离“无法维持”不远了。 “倘若司马大人是初见霍成君,惊为天人为其美貌所倾倒,这也还说得过去。问题是,他二人恐怕见了已不是一次两次,为何司马大人一直地对佳人无动于衷,却突然在最近一反常态,一下子便爱得不能自拔了呢?” 这是我的一个假设,是我说服汉宣帝的一个关键。我不知道司马洛到底有没有见过霍成君,两个人认不认识,可我想既然霍成君经常随其母出入皇宫,而司马洛又是经常地陪伴在皇帝身边,应该总有碰面的机会。 老天见怜,我押宝押对了,汉宣帝沉吟不语,这就说明我的话他听进去了。 趁胜追击,“司马大人素来心高气傲,却为了一个女人频频折腰,撕破了脸面,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霍光没死以前,或许旁人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但要等到霍光死了,总有一天,总有人,会把这奇怪变作怀疑,怀疑到陛xia身上。因为司马洛是陛下的宠臣亲信,陛下对他的恩宠,胜过了当年公子光待专诸。” 公子光是春秋时代吴王僚的堂弟,他想杀了吴王取而代之,便待刺客专诸如上宾,然后专诸便把剑藏在鱼肚子里,趁上菜之时借机刺死了吴王僚。这是我从魏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派上用场。 汉宣帝一迳默然。 我接着前头的话续道:“当然,陛下大可认为,司马大人一死,便是死无对证,纵然有人怀疑,也危及不到陛下。但陛下莫要忘了,众口烁金,一旦流言四起,总有人会相信空**来风事出有因。万一霍光命大侥幸难过这一劫,那么陛下之前所有的隐忍和努力,就全都会付诸东流。” “……” “即便霍光真的死于非命,即便他的死牵涉不到陛下,对陛下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恕子服大胆妄言,陛下之所以在登基以后,继续任命霍光掌管朝政,不正是忌惮他在朝中的势力么?陛下对霍家人及其心腹封邑封侯,不正是想笼络倚仗他的权势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霍氏家族在长安已根深蒂固,党羽遍布天下。而陛下称帝不过两年,想必还来不及树立威信培植自己的力量,值此君弱臣强尾大不掉之时,陛下就算杀了一个霍光,也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霍光。更有甚者,只怕这后来之人,还比不上霍光对汉家江山的忠心。与其如此,倒不如暂且留着霍光的性命从长计议,也不必白白断送了司马大人的一条性命——” 我正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一直保持沉默的汉宣帝陡然地开了口打断我。他说:“在子服眼里,朕是个无情无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吧。” 第三更 最新全本:、、、、、、、、、、 78. 六十一 功亏一篑下 我愣住了,这句台词在我的脚本之外,一时思绪错乱,不知该如何应对。\\.qΒ5、c0m\ 而且宣帝也根本不给我应对的时间,他紧接着又道:“所以,你认为,朕以在祭天大典上救你一命为条件,要挟司马洛,做朕的‘专诸’,替朕除去霍光。你认为,朕是在用司马洛的血,来扫清朕亲政掌权路上的障碍。” 他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极其平静极其客观地在陈述,就是太平静太客观了,我顿觉不妙,隐隐感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宣帝坐了起来,继而下榻,走向我,轻轻巧巧地,手背抚上我的脸颊,摩挲着我的皮肤。他在用眼神挑dou着我,可是他的手却很冷很冰,“廉子服,你确实聪明,聪明得令人害怕。但是——” 话锋一转,双手下移,抓住了我的双肩,陡然用力,恨不得一把捏碎了我的肩胛骨。戾气染上双眸,加进无边的恨意。 “但是你虽然看破了这个局,却猜错了布局的人。布此局的,不是朕,而是你费尽唇舌用尽心机想保住的那个人。” “什么?”我骇然大惊,惊得忘了规矩,颤抖着shuang唇问,“你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司马洛一个人的主意。” 汉宣帝非常欣赏我的骇然表情,似乎让他产生了某种报复的快gan,“不错,朕不妨再告诉你,朕之所以设下祭天之局,也不是为了要挟司马洛,朕只不过逼他给朕一个交代。朕或许可以接受朕的女人与其他男子私通款曲,却无法容忍那个男人是朕一度最信任最重视的臣子,甚至朕已经不把他当作臣子,而是朕的知交挚友。” 他是想折磨我的,却没发觉与此同时他也在残忍地折磨他自己,因为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他的指甲隔着衣服,深深地掐进我的肉里,把他的痛苦转嫁给了我。 “是司马洛,是司马洛他自觉对朕不住,他自觉无颜再面对朕,一心一意要用这种办法来弥补他的过错。朕不肯答应,可他一意孤行,他说就算朕不答应,他一样会依计行事,他说他欺骗了朕辜负了朕,他愿意用他的命,来报答朕,来换得朕的原谅。” 我看到,与我近在咫尺的汉宣帝的眼里,泛着泪光。但这泪光,很快地便被怒火烧干。不仅愤怒,而且厌恶。对我深恶痛绝到,甚至不愿触碰到我。 他狠狠地推开我,将我甩了开去。最先着地的是手肘,应该磕破了皮,有隐隐的血迹透出衣袖,跟着更为强烈的痛楚自脚踝处传来,想必是扭到了筋。 我半趴在地上,汉宣帝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像受了伤的狮子一样狂乱不安,我毫不怀疑他随时会上来踢我几脚泄愤。 “廉子服,你说朕白白断送了洛的性命么?你错了,断送洛的,是你!洛是为了你!为了消朕的怒气,为了保你的性命,他才不惜铤而走险。他宁可为朕牺牲,却不肯弃你于不顾。他宁可为朕送命,却仍然与你藕断丝连。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却还要听你唱那一曲该死的什么月满西楼!” 狂乱到了极至,他一步上前,揪住我的衣领,强行地拽我起身,“你!你既乱了朕的心,为何还要去蛊惑洛?你口口声声地为朕,洛也口口声声地为朕,其实不过只是为了千方百计保全对方罢了。你们两个,到底置朕于何地?” 手上的伤,脚腕处的疼,已经算不上什么,痛的是心。我万念俱灰,“你杀了我吧,我死了,陛下跟司马洛还是知交好友,什么都不会改变。” 汉宣帝呆了一呆,放开我,我失去了他的支持,站立不稳,歪歪斜斜地跌倒。 然后,我听见宣帝对我说:“你想死么?朕不会让你死,朕要你亲眼目睹司马洛是怎样地为你而死,朕倒要看看届时你又是怎样一副伤心yu绝的模样!” 四更结束,明天再来吧。 最新全本:、、、、、、、、、、 79. 六十二 一败涂地上 一子错,满盘皆输。/、qВ5\\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宣帝,而是输给了我自己。 我实在是低估了宣帝对我的在乎、对司马洛的在乎。 早该想到的,他在怀疑我跟司马洛有暧昧的同时还愿意接纳我,只要从此我一心一意对他,他就能保证我会成为未央宫里最幸福的女人。一个皇帝,能做到这个程度,谈何容易? 还有那个恨意的眼神,他说我让他失去了今生难得的知己,这样明显的暗示,竟然被我稀里糊涂地给忽略掉了。 我想,宣帝对我是又爱又恨吧,他爱我,所以才更恨我。恨我看扁了他,把他看得那样狠心无情,恨我看轻了他,看轻了他与司马洛的友情。 是我,是我搞砸了一切,等到悔恨,什么都来不及挽救了。 感觉自己像一缕游魂,飘飘荡荡,无所归依,飘出了宣室殿,却不知该去向何方。一时间,天昏地暗,风凄云冷。 蓦地脚下一滑,原先扭到的地方雪上加霜,我又是一跤,跌坐在青石砖路上。 心神越加涣散,怔怔地望着前方,努力地要凝聚目光,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凄风冷云,慢慢地化作漫天泪雨,浸湿了世间万物,淹没了我自己。 “子服?”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个蹲xia身子与我平齐的人影,看进了眼里,却进不到脑子里。伸出手,去碰那个模糊的影子,“你,你是谁?” 那人似吓了一跳,截住我茫然mo索的手,一把握在掌心,他的掌心暖意融融,“子服,你怎么了?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这温暖?这关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散乱的心神忽地聚拢起来,瞳孔里司马洛的面庞逐渐清晰。 “洛?”陡然升起一线希望,反握住他的手,抓得牢牢的,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洛!” 见我认出了他,司马洛终于放下心来,复转脸四下望去,周围好像除了我们俩,再没其他闲杂人等。 又低下头,打量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再抬头眺望我来时的方向那宣室殿的位置,jing致的五官扭曲着,像在炼狱之火中挣扎,挣扎着想保持理智,却在爱恨情仇间迷失。 好不容易,才极其困难地张嘴问我,声音像被榨干了一样空洞,“子服,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陛下他,他对你——”话只说了一半便止住,噎在喉咙口,熬煎着自己。 我茫然不知所措,顺着他的视线,垂首看向自己,凌乱皱巴的衣衫,袖口撕坏了半截,露出腕子上几道鲜明的红印,恐怕是宣帝刚才甩开我的时候拉扯中被他的指甲划伤的吧。 这样一副狼狈相,再配上我那满面泪痕凄惶无依,倒还真有点形似遭强bao后的惨状,也难怪司马洛误会。 担心他在这节骨眼没头没脑地去找宣帝算帐,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洛,陛下没有。” 开玩笑,这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这要是碰了面,非死即伤,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洛仍在疑惑,“那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我——”我撇开他的问题,身子前倾,殷切地靠向他,眼睛哀求地乞怜地盯着他的眼睛,“洛,你答应我,不要去杀霍光,我不想看着你死。” 司马洛面色剧变,双目圆睁,难以置信,“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跟着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看向远处的宣室,自以为明白了过来,有些沉痛有些愧疚,“是陛下叫你来劝我罢手的?” 他的表情让我不安,因为他尽管沉痛尽管愧疚,固执的眉眼却如磐石般坚定,坚定到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包括我。 “洛,你听我说,你不能去杀霍光,这对你,对陛下根本没有半点好处,是真的,你——” 司马洛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子服,你别再说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听的。”我慌了手脚,千言万语闪过脑海,却哽在舌尖,慌乱得吐不出完整的句子,“洛,洛,你弄错了,我不是,我是,” 司马洛缓缓地抽出他的手,抽离我的手心,手掌兀自摊开着,一片秋叶悠悠坠下,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如我逝去的爱情。 “子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心意已决,这是我唯一能为陛下做的,这是我欠陛下的。” 我不甘心,嘶声大喊:“那么我呢,你欠我的呢?” 司马洛站了起来,眸光深远,微带希翼,似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此生已矣,但望来世,再续前缘。” 今天会六更,呵呵,筒子们,不要太惊吓。这是每一更,第二更十点左右。 最新全本:、、、、、、、、、、 80. 六十二 一败涂地下 司马洛讲话的声音一向好听,此时这种哀婉悲伤的语调传入耳里越发动人,仿佛渐渐消失天际的璀璨烟花,留恋着世间的繁华,却无怨无悔曾经的绚烂刹那。 可是在我听来,这好听动人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前奏曲一般,冰冷阴森。 怨愤到无以复加,忘了脚伤,用手撑着地面,一鼓作气站起身,狠狠地瞪着那个令我怨愤到无以复加的人。 他迈开步子,走过我身边,走向前路,走向他不顾一切选择的死亡。 我在后面,徒劳地yao牙切齿。 “司马洛,别跟我扯什么前生来世这套鬼话,我不信前生,更不信来世!司马洛,你如果现在放弃了我,你就永远失去了我!就算有来世,来世的你,能得到的,只有我的恨!我对你前世的恨!!” 司马洛的背影随着我的话音初落,晃了一晃,像经受了某种严重的打击,健硕挺拔的脊背在瞬间垮下,添了无尽的苍凉。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意思。 “司马洛,你混蛋,你是个大混蛋!你是混蛋中的混蛋!”我气极了,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口不择言地骂他。 而他,便在我气急败坏的骂声中,越走越远。 我真的要失去他了吗?整个人,像被掏尽了一样,觉不出疼,只有填不满的空。 热血上涌,争先恐后涌进那些被掏空了的缺口,沸腾着!即便沸腾到最后,俱都化作水气,蒸发殆尽,也不枉人生一世燃烧了一回。 好啊,司马洛,你既不愿求瓦全,那我们就一起玉碎吧! 我yao牙忍痛,一瘸一拐地去追他,追上以后,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拔下插在发髻上的一根金簪。 “司马洛,你给我听好了!陛下说,他要我亲眼看着你死,但是我做不到。所以在你杀霍光之前,你被霍光的那些手下用乱刀砍死之前,看到这根簪子没有?”我拿金簪比着自己的心口,“我会抢在你前头,用这根簪子,刺死我自己。” 终于,终于,我终于在司马洛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在惊愕震撼感动之后,他终于开始犹豫了。 然而那犹豫,来得太不容易,去得又太容易。 对着我,柔柔地涩涩地牵扯嘴角,扯出一抹叹息般的笑容。 “子服,你这是何苦?何苦?” 他张开双臂,我以为这代表着妥协,欣喜若狂,毫不迟疑,投向那个怀抱,依恋着,贪婪地想要依恋上一千年一万年。 可惜,这漫长的千年万年,却只是眨一眨眼,就过去了。 圈在我腰间,司马洛的臂膀,陡然地离开了我。 原来,那短暂的温存,意味着,竟是决绝。 “子服,你的心,我懂了。可你不该这样威胁我,你不该这样为难我。” 怀绕着我的,只剩下那尚未散去的他的气息,随流动的空气而虚无。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真的离开了,狠心地,绝情地,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怔忡失神。 咀嚼着他口中那所谓的“威胁”和“为难”,咀嚼出无尽的绝望,我说我会为他而死,可在他而言,却不过是威胁和为难? 我犯了今天的第二个错误,我低估了宣帝对我的在乎,我又高估自己在司马洛心里的地位。 绝望以后的人,是不会再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了。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我淡淡地说,对自己说:“司马洛,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看着我死,为你而死。” 没想到,晚风中居然飘来了一句回答,微弱但却笃定的回答。 “子服,我不会让你死,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地活着!” 从前,我一直搞不懂爱情是什么。有人说,爱是甜mi,如mi里调油,有了爱,才有了幸福。也有人说,爱是追逐,你追我逃你争我夺,男人和女人的一场战争。 然而,今天我明白了,起码明白了我的爱情,我在西汉时代的爱情。 它就是心计、阴谋、灾难和毁灭。我用尽了办法、耍尽了手腕来争取我的爱情,到头来还是枉费了心机,只不过跌入了一个阴谋带来了一场灾难。 我已经搞不清楚,这阴谋到底算人为还是天意,我给我爱的人带来了灾难,他为了结束这灾难,最终选择毁灭自己。 而我则决定,给这个阴谋殉葬,和他,同归于尽。 司马洛,汉宣帝,我们就来较量这最后一次,看看结果谁才是赢家,输到最彻底的赢家。 第二更,三更会在中午 最新全本:、、、、、、、、、、 81. 六十三 最后希望上 一连几日,只要一闲下来,我便盯着那枝金簪,想象着一簪扎在xiong口那椎心之痛,想象着司马洛看到这一幕的表情,想象着汉宣帝始料未及的惊异,想象着他们两个人的眼里会不会同时闪过一样的悲痛。/。qb5。c0m 心中无比的过瘾。 司马洛,也许你看透了我,也许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也许我之前所说就只是一种负气一种威胁。 但我失败了,我的命还比不上你对宣帝的忠义,我败得一无所有。既然一无所有,何妨孤注一掷? 你不是要舍生取义吗?我偏不让你如愿,我一死,场面就乱了,我看你还要怎么杀霍光? 至于你,刘病已,汉宣帝,你不是要看我怎么个伤心yu绝吗?现在换我来看你,看你会不会在我倒下的那一刹那,伤心yu绝。 伤害别人,真的是一件很过瘾的事,那会让你忘了自己所受的伤害。就好像仇人刺了你一刀,你再反过来更深地刺中了他,你就会开心,你就会觉得值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也值得! 无意识地将金簪握在手掌,攥得紧紧的,那锋利的簪尖刺破了掌心的皮肤,血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我知道,这种想法,是不理智的,是偏执的。然而,此时,支撑着我生命的,恰恰是这一股子偏执的狂热,带着些许妖邪,像苗人下的蛊。 我看着我的血,在笑。 人说“殷红如血”,果然不错。真的,血真的很红,纯粹的红,红得很美,美得妖艳。 倘若这般美丽妖艳的颜色,从我的心口喷溅出来,不是一小缕一小缕,而是如花儿一样绽放,染遍衣裙,多么凄美的收场,多么灿烂的结局。 我说过,我会是最后的赢家,只有赢家才有资格决定结局,只有最狠的人才有资格做赢家。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那轰烈悲壮的假想当中,这时耳边陡然响起女人的惊声尖叫,先是一个声音,然后又加入另外一种,走了音拔了尖的高分贝,鼓嗓着我的耳膜。 不由得全身一激灵,清醒过来,看见信铃和小沅,惶恐着面色,一左一右捧着我那只流着血的手,一个在用帕子包扎,一个则在拼命地叫我,“良人,良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不明所以,跟着她的话问。 小沅彻底地慌了神,侧脸望向信铃,尖尖的瓜子脸上可怜兮兮地挂着两行清泪,“信铃,怎么办?良人她,她会不会真的疯了?” 信铃呸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跟着低xia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我,明明紧张得要死,又故作镇定,把那张青春靓丽的面庞直送到我眼皮子底下,“子服,子服,你还认得我么?” 我不觉好笑,趁势捏了她那粉白粉nen的脸蛋一把,“信铃,你傻了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信铃长吁一口气,凶形恶状地瞪了小沅一眼,“我说什么来着,这点小事子服才不会受不住,偏是你小题大作。” 小沅扁扁嘴,不甘示弱,“怎么倒是我一个人的错了,你不也是成天念叨来着。” 眼看这两位的杠又要抬上了,我出声打断她们,“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在吵什么?” 这下倒好,原本还叽哩呱啦,一个比一个能言善道的,现在居然心有灵犀,一齐成了锯嘴的葫芦,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她们以为装哑巴,就能瞒过我了?就凭这俩小丫头那点心思,我随便用膝盖想一想,就能猜出个**不离十。 估计信铃和小沅,是见我那天从宣室殿回来后的那副半死不活的德性,由此展开丰富联想。 却局限于自身想象力的贫乏,所以想来想去,只会联想到我是肯定是在面圣的时候,一个不慎触怒了汉宣帝,甚而有从此失宠的危险。 难怪这几日,两个小妮子当着我言辞闪烁,背着我窃窃私语,原来是担心我受不了刺ji,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郁闷成了神经病。不过在我看来,她们才像是被我刺ji到了,刺ji得患得患失、神神叨叨。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心中一阵温暖,“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好得很。” 信铃讪讪地笑,扮事后诸葛亮,“我才不担心呢,子服是天上的星宿转世,自有神仙护佑。不管怎样,都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上天都给了指示,廉系汉室,子服可是与咱们整个大汉江山息息相关的呢。” 小沅怯怯地插嘴,“可是,太皇太后说,这里头肯定有鬼,她才不相信良人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第三更了,晕死了,如果觉得这一章有点啰嗦,表骂我,我本意原来是打算让女主的心理有个转变,不知道有没有适得其反 最新全本:、、、、、、、、、、 82. 六十三 最后希望下 信铃和小沅的话,恰恰代表了宫中所有人对待我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qb5/ 一种,便是敬畏,把我摆到了仅次于神的地位。一种,则是怀疑,臆测着那廉系汉室后的玄虚。 敬畏也好,怀疑也罢,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突然地身心俱疲,我挥挥手,叫信铃和小沅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摊开掌心,许是刺得太深了,血还未凝结,将信铃的那条白帕子渲染出了红色的纹路。 经信铃和小沅这么一闹,不知不觉,偏执在消退,狂热在降温,真实的疼痛感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仿佛那簪子同时戳破了那包裹在心上那怨恨的外衣,怨过了,恨完了,占据心头的是一片空茫。 接二连三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我当真要这么做吗?这就是我的宿命吗?人当真抗不过天吗? 想起红楼梦里曹雪芹概括王熙凤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算不算也是对我的一种写照? 如果我没有动出宫的念头,我就不会去宣室献歌,那么汉宣帝穷尽一生,也不会注意到长乐宫里还有一个廉子服。 如果我在汉宣帝召幸我的时候,安安份份地认命,没有故意跌下水去,那么司马洛也就不会救我,那就没有以后的一再相约,他不会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他。 倘若人生可以重新来过,我宁可做一个没有爱的皇帝的后妃,我宁可我和司马洛只是上下有别的陌生人。 “良人——” “子服——” 信铃和小沅一前一后地唤我,我恍恍惚惚地抬头,努力地做出笑的模样,“怎么?还有事吗?” 信铃点头,小沅摇头。接着,信铃摇头,小沅点头。 再接着信铃和小沅一齐摇头,摇到一半,又一齐点头。 我给她们弄糊涂了,佯怒,“你们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信铃看看小沅,小沅推推信铃,最后还是信铃开了口:“子服,你千万要想开些,无论如何,要顾着自己的身ti,别跟自己过不去。陛下,相信陛下只是一时生气,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再想起你的。” 小沅在一旁帮腔,“是啊,良人,你一定会否极泰来的,你想啊,本来你都要被绑起来祭天了,可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没死成。虽然太皇太后不相信,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一定是天上的星宿投胎,你就是大汉朝的福星。” “我?星宿?福星?”我喃喃地重复着,模模糊糊中似抓住了一些什么。 小沅和信铃在旁跟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以仰视的角度膜拜我。 对啊,我为什么早没想到呢,我是西汉的福星,我身系汉室的兴衰,恐怕不只小沅、信铃,在宫里在朝廷上有一大部分人,对此深信不疑,还有一部分人,则对此将信将疑。 无论怎么样都好,古人不是有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 准确无误地抓在手里,我抓住的是我最后的希望,我还没有输到一无所有,我手上还有一个筹码。 我的命虽然威胁不了司马洛,但我可以去威胁汉宣帝。 我死了,那个“廉系汉室”的预言就会成为世人心中的梦魇,大家会议论纷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地会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大巷,再很快地传出长安,传遍天下。人心不稳,便是江山动摇的前兆。 那个局面,绝不是汉宣帝所乐见的,那么我就能够和他重新谈判。 只要宣帝想叫停,他就一定有办法阻止司马洛出手。 刘病己,你做梦也没想到吧,当ri你布下局,会成为今日我困住你的局,你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老天保佑,保佑我、保佑司马洛过了眼下这关,我就只争这最后一次。至于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去奢求什么了,出宫也好,司马洛也好,就当只是黄梁枕上的南柯一梦吧。 院外,传来拍门声,有人在高声叫道:“廉良人,廉良人——” 小沅去应门,我听见她在招呼进来的人,“崔大人,里面请,良人正在屋里歇着呢。” 不由心下一紧,是崔怀!他怎么来了?莫非,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就要在今天行刺霍光了?汉宣帝派崔怀来,不会就是为了履行他所说过的话,带我去亲眼目睹司马洛的死状? 难道,这就是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难违?心乱如麻,目光定在案上,案上放着的那根金簪,再次拿起来,扯掉缠在手掌的帕子,把簪子握在掌中,牢牢握住。 第四更了,还有两更,下面一更三点半吧 最新全本:、、、、、、、、、、 83. 六十四 陷入绝地上 事实证明,是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qВ5.c0m\\ 崔怀奉旨给我带来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重聚天伦。 汉宣帝把我汉朝的爹妈接进了宫里,并特别恩准他们多住几日,好让我们父女、母女一叙别离之情。 表面上来看,这是多么大的龙恩,比天广比海深。但我心中了然,在这龙恩的后面,真正存在的,是汉宣帝对我的威胁。 在我还没有威胁他之前,他已经先下手为强,堵住了我的后路。 他是在警告我,不要把我知道的泄露出去,一旦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他不但不会放过我,连我的家人都得被我连累。 这是否表示,他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尽管我将其中厉害剖析得那样清楚明白,他却还是要一意孤行。 那么,我还能威胁得到他吗? 走进宣帝安置我父母的别馆,发现他们正在那里局促地等着我,见到我的第一眼,那种局促感反倒更加强烈,局促而陌生。 或许我不是真正的廉子服,跟他们产生不了骨肉天性的共鸣。 我汉朝的娘,站起来迎我,总算我的脸孔是她日夜思念的容颜,抓着我的手唤了声“子服”,便泪眼模糊。 我下意识地将掌心向下,不让她发觉我手上的伤口,宽慰地拍了拍我娘的手背,“母亲,今日托了陛下的福,你我母女方能重逢,这是件值得高兴的喜事,母亲不该哭的。” “是啊,是啊,是为娘糊涂了。”我母亲破涕为笑,笑着擦泪。我爹在一旁半讨好半欣慰地赞道:“子服进了宫,是越发地稳重得体了。” 我闻言转头,看向我那冤家老爹廉昌人。到底是做贼心虚,或者心中有愧,我那老爹越是想咧着腮帮子朝我笑,越是笑得像吃了苦瓜的弥勒佛。 我故意温顺着面容,作乖巧女儿状,朝他行礼,“许久不见,父亲身ti可好?” 我爹受宠若惊,终于消化了那根苦瓜,乐成了个开心果,“好好,难为子服还挂念着我。” “怎能不挂念呢?子服有现今的风光,全亏了父亲平日的严厉管束。若非父亲将子服送出家门去磨练,怕是子服穷尽此生,也进不了宫,做不了陛下的良人。” 我客客气气给了我父亲当头一棒,砸碎了那只白胖稠稠的开心果,重新现出苦瓜的模样。 一时气氛冷场,我爹嗫嚅着偷眼瞧我,“子服,我那是鬼迷了心窍,老糊涂了,你,你,莫要怪我。” 所谓风水轮流转,这话果然有理,眼下这情景,我爹不像是我爹,我倒像是他娘。 我娘出来打圆场,“子服,你父亲已然后悔莫及,你就别再记恨你父亲了。” 我端详着她,满面春风的气色,越发珠圆玉润的身材。看来那色老头最近待她不错,得,就冲这份上,我饶了他一回。 “母亲说哪里话,父亲总是子服的父亲,天底下哪有女儿记恨父亲的道理。” 我的回答,让我爹、我娘大大地松了口气,回复团圆应该有的温馨场面。 我爹瞅着我,越瞅越乐,一个劲地傻笑,跟着语无伦次,一会儿谢天谢地,一会儿谢祖宗谢神灵,让他生了我这样一个争气的女儿,光宗耀祖显赫门楣。自此我身上系着的,除了汉室兴衰之外,又多一样东西,那就是廉氏一族的富贵荣华。 据说汉宣帝刚才召见他们时候,已经给了不少赏赐,还亲口许诺要升我爹的官。 我爹感激涕零,不仅感激我、感激宣帝,还念念叨叨地感激司马洛,说他简直是铁口神算,自己这辈子果然是祸自妾起、福由女生。 听到司马洛这三个字,我以为已经痛得麻木了的心,还是再一次地,陡然一痛。强行把那心痛压下去,我想我也许可以从我爹娘嘴里探出点宣帝的口风。 “母亲,陛下召见时,还问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陛下适才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虽然嘴上说奇怪,但我娘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我却是立刻疑神疑鬼起来,“问题?什么奇怪的问题?” “陛下问,我们廉家,有几个女儿,问子服有没有姐妹?” 第五更了,呼呼,最后一更五点半左右,请帮我评下分,送块砖吧,如果对文文有什么建议,请留言给我吧,这样我才能进步啊,谢谢 最新全本:、、、、、、、、、、 84. 六十四 陷入绝地下 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我当时的脸色肯定变了,只不过在场的人没有注意罢了。\、qb5// 我爹接着我娘的话道:“子服有的是妹妹还是弟弟,端看你母亲这一胎是男是女了。” 我娘又接着我爹的话茬,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满怀希望,“但愿是个弟弟,好为廉家后继香灯。” “即便这胎是个女儿也无妨,男也好,女也好,都是我廉家的后代,我一样疼惜。”我爹难得的宽容大度和声细语。 当然了,多生几个像我这样的女儿,他廉昌人岂不赚大发了。说不定我老爹已然坚信,他这辈子享的就是女儿福。 不过,我汉朝的娘倒是感动得不得了,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尽是幸福和满zu,迟来的琴瑟和谐。 不管我是不是廉子服,看到这样fu妻和睦的画面,都应当替他们感到高兴。然而现在,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对宣帝那突然一问莫名其妙,我却是明白得很。 宣帝已经肯定了我和司马洛有私情,他一再宣称地不在乎我有没有骗他,却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呢? 我想他那是在给我最后一个机会。可惜得到的结果,是又一次的失望。他大概对我失望到底了吧,继而会越发恼恨我和司马洛,我现在去找他,还能打动他还能威胁到他吗? 罢了,管他失望抑或恼恨,反正事情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索性拼一拼。 出了别馆,崔怀居然还站在外面,像是在等我。我走过去,“崔大人,陛下隆恩,赐子服阖家团聚,子服感激不尽,想当面叩谢圣恩,烦请崔大人代为通传。” 崔怀闻言,有些愕然,又有些惊悸,望着我,极其复杂的表情。“廉良人,陛下交代下臣,倘若良人见过父母之后,还会要求觐见陛下,那么便将此物交与良人。”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狭长的木盒,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发簪,样式jing美,做工考究。 我却随之骇然变色,心知肚明,这支发钗绝不是普通的御赐之物。 唯一的可能,司马洛去求了汉宣帝,求他找人看住我,别让我寻死。然后,宣帝料到,我会故伎重施,用同样的招来要挟他,所以他送发钗给我,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要死,尽管去死,他是不会为了我改变什么。 崔怀还在看我,为难地,yu言又止。 我问:“崔大人,是否还有话讲?” 崔怀犹犹豫豫地开口,与平日的淡然果断判若两人。“良人,陛下确然有话要下臣带给良人,只不过——” 我猜汉宣帝令崔怀转述的这番话,定然非常难听或者非常刻薄,他认为我骗了他负了他。寻常男子尚且受不了,何况他堂堂天子之尊。 无所谓了。我对崔怀说:“既是陛下口谕,崔大人不必顾忌,只管说给子服听便是了。” 崔怀点点头,却还在铺垫。“良人,此话乃陛下原话,下臣未敢删改一字,还请良人切勿多心。” 终于切入正题,依旧吞吞吐吐,“陛下说,陛下说,若是想一簪毙命,最好不要刺这里。”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心脏的位置,跟着顺势上移,指向咽喉,“而是刺这里。如此,才会死得干脆,死得彻底。” 干脆?彻底?哈,哈! 刘病已,你赢了,我颜雨甘拜下风。唯有最狠的人才够资格做赢家,我狠不过你,即便拼上了我的全部,我也狠不过你! 司马洛!这就是你要为之牺牲的人吗?为了这样一个人牺牲,你值得吗? 我仰面望天,只觉得可笑。笑得脸颊扭曲肌肉酸麻,仍旧在笑;笑得泪流满面浸湿前襟,仍旧在笑。 崔怀下意识地上前,扶住我,可能在他眼里,我已经快站不稳了吧。 “良人,恕崔怀多言,你究竟如何得罪了陛下,陛下竟会如此——” 他不该多言的,之所以多言,怕也是缘于一份关心。我谢谢他的关心,同时告诉他有些事最好还是置身局外,一旦牵涉进来便泥足深陷,再也无法摆tuo。 挣开崔怀的搀扶,我一个人往回祥云馆的路上走,走得摇摇晃晃,好比刚刚痛饮三百杯的醉汉。我真的很想大醉一场,只要醉,不要醒。 “廉良人——”崔怀在后面叫我,“陛下还有一句,要奉劝良人。陛下言道,无论良人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凡事需当量力而为,三思而后行。就算良人不顾及自身安危,也要想想家中父母,想想良人未出世的弟妹,以及,以及,那年少薄命已然过世的阿姐。” 六更结束,疯了,谢谢给我留言的筒子们,我会继续加油的。 最新全本:、、、、、、、、、、 85. 六十五 终见霍光上 半个月后,大司马霍光自长城一线巡视军务结束,回转长安。.qΒ5。c0m汉宣帝当晚于未央宫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车骑将军张安世及宠臣司马洛、萧屹作陪。 内侍们议论,陛下此举也是意图缓解霍光和司马洛之间日趋紧张的关系,听说,霍光相当不满司马洛对霍成君的纠缠,而司马洛更是对霍光的百般阻挠恨之入骨,他们二人差点一言不和,便拔剑相向,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天早早地,宣帝便传下旨来,命乐师舞婢做好准备,稍后会传召歌舞。特意指名,一定要让我献歌。 我知道,这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对着铜镜,检视自己的仪容,插上那枝宣帝送的发钗,当然了,御赐之物,就是要在这种大场合拿出来显摆显摆。 若要一钗毙命,最好别刺心,而是刺喉。 想着宣帝的建议,我微微笑着,镜子里的人也在微笑,再没有一较高下的心性,也没有大难临头的恐惧,更没有玉石俱焚的轰烈。 当你被逼到绝地,当你接受了这绝望的境地,当你完全放弃了反抗,你就会体会到那些在暴室中做苦役的人,他们的心情。 世界上最深沉的绝望,就是绝望到不愿再去思想。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绝望是悲哀的,但对于陷入绝望的那个人来说,麻醉也是一种解tuo,哪怕只是暂时。 长久以来,我一直用头脑去做每一件事、走每一步路,然而走到尽头,才恍然觉悟,其实人可以很简单,活得简单,死得简单。 司马洛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他爱我爱到什么程度,我爱他爱到什么程度,他为什么宁愿舍弃我也要成全他和宣帝的君臣之义,我该不该舍弃我自己来让他死也不能得到安宁,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倘若我jin受得住司马洛死在我面前,那么我就活着;倘若我jin受不住,那么我就不活。 如此而已。 不是为了向谁报复,不是为了令谁后悔,只求个心安,活得心安,死得心安。甚至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以这样的心情,我缓缓步入大殿。感觉到司马洛的视线,似惊诧之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转头望向宣帝,眼中甚而迷惑中带了些许质问。 大概宣帝给了他许诺,许诺会派人看紧我不让有我自尽的机会,所以他没料到我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面对司马洛的责难,宣帝无动于衷,他在看我,司马洛跟着回眸看我,准确地说,他们两人看的是我斜插在发髻上的那支钗。继而两人神色各异,司马洛些微心浮气躁,汉宣帝则是略带掂量的似有所思。 我刻意忽略他二人的目光,只将注意力放在霍光身上。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霍光吧。 虽然听这名字有无数次了,念这名字也有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见这名字的主人。而霍光同样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我。 上回祭天,他似乎并不在朝中,但我猜回朝之后,廉子服的这三个字,他应该也是听了无数次了吧。 在我看来,倘若没有那双犀利如鹰的眸子,这个西汉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一五六十岁的糟老头,眼袋下垂,皱纹满脸,发福到开始变形的臃肿体态。 但配上了那样一对眼睛,便没有人敢再把他当作一个老迈昏庸的糟老头。锐利的眼神,堪与满拉在弓弦上的金箭相媲美,只是眉宇间习惯性的一丝忧虑,稍稍减弱了那箭的凌厉。 方正的脸形,似在宣示着性格中耿直的一面,但饱man圆滑的下颚隐藏在三尺长须之下,又仿佛显出点老谋深算的世故。 这种面相,纵然算不上忠肝义胆,也绝非奸戾宵小之辈。 我在心中替汉宣帝可惜,他不该为了一时之气,而对霍光动杀机,或者默许司马洛对他动杀机。初登大位,倚重霍光建立自己的权威,比除了他再孤军奋战,要划算得多。 我只能可惜,只能把思绪集中在替宣帝惋惜上面,唯有如此,我才能忽略司马洛,唯有忽略他,我才能继续麻醉自己,继续稳稳当当地站在这里。 内侍在问宣帝,问他想听哪支曲子,宣帝开口,望向霍光,意示征询:“今晚既为霍卿洗尘,不若就听那首《大风歌》,未知霍卿意下如何?” 霍光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皇帝唱反调,乐师正待奏乐,舞婢yu入殿伴舞,宣帝却道:“《大风歌》本昂扬慷慨之音,由女子舞来反倒显得扭捏造作。” 话音未落,便跟约好了似的,司马洛起身,“臣愿随歌舞剑,以助酒兴。” 宣帝当即鼓掌称善,“洛jing擅剑术,远近皆知,由洛舞剑助兴,便是再好不过了。” 算不上什么新招,不过就是宣帝版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舞剑之名,行刺杀之实。 该发生的,到底是要发生了! 呵呵,我也感觉到了,有的地方是有点啰嗦,是我把握得不太到位吧。抱歉哪,这几天一直熬夜,jing神实在跟不上,今天只能两更抱歉 最新全本:、、、、、、、、、、 86. 六十五 终见霍光下 早就知道,我头上的钗,改变不了什么。//、qΒ5.c0m\\绝望的人,为什么还会感到失望?是我在抱最后一丝侥幸吗?终究,连这最后一丝侥幸,也像肥皂泡般幻灭了。死死地yao住下唇,直到尝出血的腥涩,才勉强克制住了情绪,起码维持表面的平静。 可怜那霍光丝毫不知大难已临头,犹自在宣帝夸赞司马洛剑术的时候,不屑着嘴角,冷哼连连。 司马洛揪住他的冷哼,“看大司马的神情,似极其不以为然。却不知,大司马不以为然的,是洛,抑或陛下之言?” 霍光立时沉了脸色,“司马洛,你这奸险小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司马洛毫不动气,淡淡一笑,“原来,在大司马眼里,洛只是个奸险小人。难怪大司马拒洛于千里之外,甚至严jin洛接近霍府半步。” 眼看着霍光就要怒极翻脸,这时候便轮到汉宣帝出来做和事佬,“二位卿家,同殿为臣,缘何要弄到如此剑拔弩张不可收拾之地?其实二位卿家的心结,朕已了然于心。霍卿,以洛之人品才学,俱是上上之选,霍卿又何必固执己见,拆散一对美满姻缘?不若就由朕替洛来保这个媒——” “陛下——”霍光居然出声硬生生地打断了汉宣帝,三朝元老果然底气十足,“陛下好意,霍某心领。只是山鸡焉可配彩雀,霍某断不可就此葬送小女终身。” 司马洛趁机也寒了声线,“大司马未免欺人太甚!” 霍光冷笑,语带鄙夷,“司马洛,我霍光就是将女儿配与市井贩夫,也比嫁给你这粉面弄臣强上百倍。” “好了,好了,今日设宴乃是犒劳大司马,其他事留待日后再议。” 宣帝摆出天子的威严,一锤定音,将两虎相争扼杀在摇篮里。车骑将军张安世与萧屹亦随后附和。 我冷眼旁观,几乎忍不住要为宣帝和司马洛的jing湛演技喝一声彩。 真真正正的滴水不漏,临到最后关头,还不忘完善细节,大大增加了这出“无缘翁婿、因情杀霍”戏码的可信度。 又拖了两个直接目击证人,或许萧屹的话不够分量。但我听萧屹提过,那个张安世,却是霍光的心腹,是霍氏权力集团的核心人物,由他嘴里说出来,霍家人自然深信不疑。 霍光买宣帝的面子,不再跟司马洛计较,司马洛却是得理不让,阴阴柔柔地笑,一语双关,话里有话,“士可杀而不可辱,洛定会叫大司马后悔方才对洛的种种言辞。” 画龙点睛的一笔。或许目前,在场的几位还不能理解他那话外之音,等再过一会儿,这一句便会成为司马洛泄私愤杀人最有力的证词。 自此,虽说没有消除我所提到的破绽,却在极大程度上降低了破绽被发现的可能性。 对于司马洛的挑衅,霍光本来立刻便要发作,但恰在此时,乐声响起,侍者奉上长剑,司马洛抽剑出鞘,随乐起舞,在旋身之际,最后偷空瞧了我一眼,仍是看向我髻上的发钗。却也只是看了看罢了,舞剑的动作并未见丝毫迟疑。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我觉得我已心如死水,但那死水却因着渐渐激昂的音乐,而搅动翻腾,翻腾成汹涌澎湃巨浪滔天。 事到临头,才发现,我根本没勇气去看那一幕,看司马洛步专诸后尘的那一幕。闭上眼,依节奏唱着那支《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风歌》是汉高祖刘邦战胜项羽夺得天下后所作,问鼎中原建朝大汉,端的壮志满怀、得意非凡,但今天我唱不出其中的得意,只有悲凉、萧瑟、哀痛yu绝、肝肠寸断。 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汉宣帝的残忍,他在用最钝的刀子割我的心,把它一片一片剐下来,我从来不知道,心可以痛到那个地步,痛到不想活着。 哀痛yu绝,最可怕的,不是哀痛,而是yu绝却绝不了。肝肠寸断,断得成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却只是把伤痛成倍成倍地累积,然后再成倍成倍地折磨着你的每一寸每一分的痛感神经,永无止境。 我再也jin受不住这种可怕的心痛,我宁可选择死亡,结束这永远止境的剐心之痛。 终于了解,原来那些殉情的人,不是因为失去了爱才去死,而是因为失去了爱以后,受不了那心痛的摧残,没有办法再活下去。 呵呵,好像这一章,也有点唠叨,为了补偿,我会在下下午再更一回,请大家多多包涵,实在没有时间修改,完结后会大改的 最新全本:、、、、、、、、、、 87. 六十六 操控全局上 然而,终结我苦难折磨的,不是我自己,却是汉宣帝。/。qΒ5 突兀的一声响,直入耳膜,我本能地惊了一惊,止住歌声,睁开眼,发觉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愣愣地看向居于主位的汉宣帝,原来那突兀的声音,是宣帝怒而摔杯。 第一个反应,这是他和司马洛约好的,对霍光发难的信号,但再一瞧司马洛,他和众人一样地错愕不及,剑垂在身侧,满脸的难以置信。 宣帝勃然大怒,而且引他发怒的那个人,似乎就是我。因为他对着我的方向厉声喝斥:“大胆!你竟敢将高祖皇帝亲创的《大风歌》唱成了一曲丧歌,如此悲凉哀怨,你是存心要触朕的霉头么?” 起先,我困惑不解,他干嘛要发火,他心知肚明以我现在的心境,不管什么歌到了我嘴里,它就只能变成一支丧歌,司马洛的丧歌。 然后,困惑只在刹那,我蓦地醒悟过来,他改变心意了,所以才借故摔了酒杯,就是在告诉司马洛他决定放弃刺伤霍光的计划。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对汉宣帝感激涕零,第一次真心地感激他,第一次怀着万分真心感激地跪下请罪。 “陛下息怒,是子服歌艺不jing,求陛下饶恕。” 汉宣帝这戏做得倒还挺足,还在不依不饶,“今日是朕设宴款待大司马,却让你没来由地败了兴致,你叫朕如何能饶你?” 我骑虎难下,垂首不答,想来汉宣帝虽然最终决定放手,但那口怨气却依旧横亘于xiong。也罢,他要拿我撒气就尽管来吧。大不了我洗干净脖子,是杀是宰悉听尊便。 “是子服该死,请陛下治罪。” 这时,有人开口替我求情。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替我求情的人,居然是霍光。 “陛下,老臣的看法,却与陛下恰恰相反,老臣极为认同这歌中的凄凉、悲壮、视死如归之意,甚而感同身受。想我驻守在我大汉边关的百万将士,正因心怀此凄凉、悲壮、视死如归之意,方才保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陛下安逸端坐龙廷。” 汉宣帝立即从善如流,非常谦虚地接受霍光的看法,“霍卿所言甚是,朕获益良多。”然后换了一副晚娘面孔朝我不耐烦地挥手,“罢了,既是大司马为你讲情,朕便不再与你计较,退下吧。” 霍光得理不饶,“陛下此言差矣,老臣只是依实直说,并无意为任何人讲情。” 这倒是句大实话,霍光只不过是在和汉宣帝较劲,以fa泄他对宣帝先前乱点鸳鸯谱的不满,一种臣与君斗的手段。 我遵旨告退,临行转身,捕捉到宣帝眸中的一缕笑意。他略略避过旁人,只对着我,笑意乍现即隐。那属于上帝的隐晦笑意,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在扭转乾坤后欣然一笑,微带着对愚昧世人的嘲弄。 所谓的扭转乾坤,不过是他jing心设计的一次恶意刁难。 我恍然大悟,汉宣帝并非临时变卦,而是早已做下决断。他耍了我,耍了司马洛。从一开始下旨设宴,他就根本没打算要让司马洛杀了霍光。 也许他是在考验司马洛,考验他到底会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背弃自己;也许他也是在惩罚我,他要兑现他的金口玉言,亲眼看看我究竟会有多么伤心yu绝。或者与此同时,他还要再一次地警告我们俩,天底下,可以翻云覆雨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只能是他一个人。 这要在以前,我一定会生气懊恼,不甘心不服输。可是现在,我累了,累得只感觉到悲哀,我的悲哀,司马洛的悲哀。 接触到司马洛的目光,不管那目光里有多少柔软的东西,无尽的欠疚,深情的挂念,此生此世,都和我再没有关系了。 因为我的心,已然干枯冷硬,像北方冬天里那没有水的废井。 出了前殿,崔怀等在那里,“请良人随我来,陛下交代,散宴后,他还有话要问良人。” 又到了上次祭天大典后待的那间书室,陈设依旧,我却恍如隔世。 今天结束,对了,那位安徽的网友,要谢谢你的心意,送金砖要将gg号和手机号绑定的。 最新全本:、、、、、、、、、、 88. 六十六 操控全局下 不知等了多久,汉宣帝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满面微醺,春风得意。\.qВ5。c0m/ 见到我,微微愣了愣,说的第一句话,竟与上次一般无二。 “子服好像并不感到讶异。” 我也依着惯性回答:“陛下,子服为何要感到讶异?” “难道你不好奇,朕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不感到讶异,只感到讽刺,刘病已,你现在是要在我身上验收成果吗?耍弄别人于股掌之上,那种滋味,你刚才还没过足瘾吗? 本能地厌恶,不想让他如愿,“陛下不是早有定夺,何来突然改变一说?” 宣帝一怔,继而略显扫兴,“子服有时过于聪明了。” “陛下,不是子服聪明,而是陛下对子服那一笑,泄露了天机。” 宣帝似又来了兴趣,审视着我,那目光已经快要和钦佩划上等号。“子服察颜观色的本事,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 跟着眼中的审视意味渐浓,闪烁略略残忍、恶意的光芒,“依子服说来,你那曲大风歌是发自内心的悲凉哀绝喽?”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人类共有的劣根性,更何况那个痛苦的人大概也曾经让他痛苦过吧。 我保持沉默。 汉宣帝则在这沉默中走近我,探究的眼移向我的头顶,拿下插在发间的金钗,接着去牵我在袖中的右手,翻过来掌心向上,将那发钗放在我的手中。 “倘若朕未曾改变心意,子服会用到朕送你的这支簪子么?”他问得意味深长,双目藏在那片迷蒙的后面闪着异样的光。 “那么,陛下以为,子服会不会用到这东西呢?”我把手上的钗举到他眼前,扬眉反问。 宣帝面上蓦地现出怒气,掺杂了些许狼狈,他的口气倒像是个孩子在跟谁赌气。 “朕以为?”他重复着,硬邦邦地笑,“朕以为像子服这样聪明的女子,绝不会去做那两败俱伤、对自己全然没有好处的蠢事。” 他的怒气已经对我失去了作用,我淡淡地道:“既然陛下认为子服不会,那么就算子服不会吧。”抬眼,直视着那双迷离似夜的眸子,“陛下是天子,自然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迷离的夜陡然被撕裂开来,酝酿着电闪雷鸣。 我几乎以为那闪电、那惊雷会在下一秒劈中我,但是它却在将要劈到我之前,倏地隐退,退到了夜幕底下,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宣帝撇开眼,不再看我,向里踱去,当他坐下的时候,脸上已无任何怒意可寻,他慢条斯理,扯开话题。或者是到了此时,他问我的,才是今晚他真正想问我的话。 “子服当日有一句话,令朕记忆犹新。你说,即便朕赢了这一局,也未必会赢尽天下,而赢尽天下,也未必只有这一步棋可以走。朕如今想知道,子服口中的棋是怎么个走法?” 原来,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最终劝服宣帝的,还是我自己。这算不算虽败犹荣? 宣帝看我没有立刻回答,随即狐疑地挑眉,眉间积蓄着暴雨来临前的风狂叶乱。 “莫非,这又是子服欺骗朕的一个托词?” 我及时出声,平息了这场来势汹汹的疾风骤雨。 “陛下,子服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担这欺君的罪名。说起子服的棋,就只有八个字。” “八个字?哪个八个字?” “水满则溢,盛极必衰。” “水满则溢,盛极必衰?”汉宣帝似乎有所领悟,却好像未曾悟到点子上,又问“此话,何解?” “陛下,这八个字,概括了世间万物万事的发展规则。作为一个臣子,当他荣耀显赫到极至,荣耀显赫得不能再荣耀显赫,那么他荣耀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接下来衰败便是他生命必然的趋势。陛xia身负宏图壮志,自然容不下霍光专权。但现在,霍光尚未盛到极点,就还没到陛下动霍光的时候。首先霍光的党羽盘根错结,群臣慑于其威,无不俯首听命,陛下在朝中孤掌难鸣,想要彻底铲除霍氏谈何容易。况且,说句不敬的话,霍光于陛下有扶助之恩,他就算有错,偶尔对陛下颐指气使,也罪不致死,陛下杀了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三朝元老,非但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只怕还会冷了众臣的心,甚而招致天下口舌。” 宣帝的反应,起初是刮目相看,然后产生共鸣,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不错,朕也正是顾虑到这些,才对霍光再三忍让。” 我想,他此刻恐怕已经没有把我看成一个后宫的女子,而是当作可助他一臂之力谋士,“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朕想知道的是,何时才轮到霍光盛而转衰,何日方为铲除霍党的最佳时机?” 我答道:“有一句话,不知陛下有否听过,yu先取之,必先予之。既然霍光还没到盛极之时,陛下何不推波助澜,将他捧上鼎盛巅峰?” “捧上巅峰?”汉宣帝蓦地神色一动。 “不错,给他富贵虚名,夺他兵戎实权。这样既可以笼络霍光,叫他死心塌地为陛下效命,同时明升暗降,适时地在朝中安插自己的力量。另外,把握时机,编织陷阱,令霍光犯错,最好是弥天大错。但陛下不能追究他的错处,反要对他网开一面,霍光心存感激,更会对陛下不加设防。而陛下攥着霍光的把柄,便如同扼住了他的咽喉命脉,只要等到时机成熟,陛下便可一击即中,届时将霍光的罪行公诸于世,便是把霍氏一族满门抄斩,天下也再没有谁敢说陛下半个不字。” 今天只能两更了,亲们多多包涵啊,实在是没有jing力赶稿了,咱们一起细水长流吧 最新全本:、、、、、、、、、、 89. 六十七 命值几何上 于是,我轻而易举折服了汉宣帝。\\。qΒ5。c0m\ 其实,归根结底,折服他的,不是我,而是自夏建朝以来中国两千年的权谋史,那些我所知道的有关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历史故事。 一直以为,在权术谋略这方面,整个人类古代史,我们中国要是认第二,便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排第一。只一部孙子兵法,就够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琢磨几辈子的了。 而我不过是举一反三,做了一个总结,然后根据宣帝的实际处境,量身打造了一套作战方案。 顺便说一句,我的历史之所以烂得糊不上墙,并不是我对历史一窍不通,而是七窍通了六窍。我只对那些历史人物铲除异己的手段感兴趣,却从来不记他们的名字和年代。可该死的历史考试,却只会考那些家伙他们姓字名谁、出生在何年马月。 宣帝还在感慨,感慨我要是个男的,该有多好。我要是在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他一定会如虎添翼,而我将来的前途也一定不可限量。 我对他的假设意兴阑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古来不变的真理。司马洛的下场,我还没看够吗? 想到这个名字,仿佛突如其来一阵风自枯井上刮过,扬起井底些微尘土,乱乱纷纷,迷了眼睛。泪,在眼里蠢动,空中落下雨珠,试图滋润那干土,却只是徒劳地翻搅起痛苦的泥浆,将藏匿在暗处的伤痕累累bao露在阴沉的天光下。 我不要再经历这无休止的磨难,所以,我宁愿选择,永远干旱,把那雨连同那个名字,永远驱逐出我的天空。 压下泪意,收回冥想的心神,发现宣帝盯着我看,若有所思地研究,迷惑而略带忌惮。 他问我:“子服,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子服已年满十六。” “十六?十六!”他的中指有节奏地叩着案桌,一下,两下,三下,骤然停住,骤然发难,jing光陡现。“以子服的年纪与阅历,不该有这等心机。子服的聪明,尽数朕朝中文武众臣,无人能及。” 他在叹息,但眸中jing光更盛。“子服,朕该拿你怎样?像你这般聪明的女子,朕不得不佩服,但佩服之余,却是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他这是对我动了杀机吗?因为我的心计深过了他?他怕我总有一天,会拿这心计来害他吗?看吧,这敌国还灭呢,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除掉我这献策的谋女。 天子的心,世上最无情的所在。 我说:“陛下似乎忘了,陛下今年也只是刚及弱冠,比子服大不了多少。而子服的心机,比起陛下来,又算得了什么。子服的命都捏在陛下的手里,又怎会成为陛下的芒刺?” 这应当是一个令宣帝满意的答复,眸子里jing光泯灭,变得柔和,柔和而感伤,好似贝多芬指挥棒下那迷人的《月光曲》。 “或许,子服的这根芒刺,不是刺在朕的背上,而是刺在了朕的心里。” 极其动人的情话,从一个刚刚还想杀了我永绝后患的人嘴里说出来,讽刺之极。 耳畔那柔和的感伤依然继续,月从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降下来,降到了深潭的中央,那深潭里映着我的影子。汉宣帝就那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专心地,小心地,低声下气地。 “子服,朕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会为司马洛拔钗自尽么?” 只可惜,那幽幽的一潭绿水,不能随着眼波流转,从他的眼里,渗到我的眼里,渗到我的心上。 我避而不答,反将他一军。“陛下,倘若子服真的拔钗自尽,陛下会因此而牵怒到子服的家人么?” 潭水猛地一震,失了平和,碎了月的形,碎了我的影。我站在下方,不动声se地欣赏着,欣赏着汉宣帝由柔软红润到僵硬铁青、又从僵硬铁青转成无力苍白的面色。 最终,他苍白着面色,长长地叹息,“此次,朕重重地伤了子服的心,是么?” 我对他嫣然一笑,笑得能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躬身行礼。“陛下早些歇息,子服告退。” 不等他首肯批准,我已经自顾自地转身向外走去,汉宣帝的声音追着我的脚步,“子服可知,你何尝不是重重地伤了朕?” 我置若罔闻,径自地出了书室,关上门,把他的声音关在屋内,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刘病已,要比无情,我绝对不会输你。我从出生开始,无情了三十年,原本我可以无情到底,却在这个见了鬼的朝代、见了鬼的皇宫,一时不慎叫鬼迷了心窍。不过,从此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正这样想着,我看见了那个迷了我心窍的人。司马洛,在我离开宣室回祥云馆的半路上,立在天尽头那弯凄清惨淡的下弦月下,等着我。 呵呵,今天结束了,筒子们有空帮我送点分送块金砖,再留个言吧。 最新全本:、、、、、、、、、、 90. 六十七 命值几何下 从前,我疯了样地想司马洛,想见他,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那是因为,看到他,就好像阳光满怀。全//本//小//说//网 但是现在,阳光没有了,化作遍体的荆刺,眼光一接触到他的脸,就会流血,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我说过了,我不要再继续这无休止的磨难,于是我把司马洛当成空气,面无表情,走过他身边, 那一刹那,感觉到,这个与我近在咫尺的人,他的身上那越发深沉绝望的哀伤。 那一刹那,涌起些怜悯的情绪。因为怜悯,所以更加忍受不了他的存在。因为在怜悯他的同时,我会更加可怜我自己。因为,曾经,我体会过比他更加深切绝望的哀恸。 蓦地,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就此离去。 “子服——” 我被动地站住,被动地回头。终究免不了荆刺满身,终究免不了血流一地。好啊,司马洛,你不放我好过,我也不给你舒坦! 我扯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不怀好意地提醒他,“司马大人,你越矩了。子服,也是你能叫得么?廉子服,可是陛下的良人。” “子服——” 司马洛仍是这样叫我,多了些哀求的意味。 呵,好奇怪的男人。司马洛也好,宣帝也好,他们都有着一颗无比骄傲的心,却不约而同要将这份男儿的骄傲送到我的脚下,送给我践踏。 有时候,流血的痛苦,会激起人can暴的一面,嗜血的can暴,我也不例外。 “司马大人这般叫我的名字,是要做什么呢?大人不去舍生取义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却在暗夜无人之处与陛下的良人纠缠不清,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子服!”这回他抬高了喉咙,加重了语气。放开我的手,别过脸,青筋暴起在额际,甚至双肩都像患了寒热病似的,轻颤不已。 怎么?受不了吗?听不下去了吗?司马洛,别这么脆弱,我还没出杀手锏。 伸出左拳,五指攥紧,手背朝下,平平地举到他眼前,然后张开手指,给他看掌中的东西,那根宣帝御赐的发钗。 我看着他的脸,缓缓地道:“司马大人,你没资格再叫子服的名字,因为在你的心里,子服的命,还不如陛下摔了的那只酒杯。” 我击中了司马洛,比一拳轰上他的脸过瘾上十倍百倍,他虽然还站着,却已经在我面前倒下了,手掌微微倾斜,发钗从掌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晚上,尤为清脆悦耳。 我愉悦地望着被我打倒的司马洛,我愉悦地望着那个我一度深爱、或者至今依旧深爱的男人,他几乎心痛至死的模样。愉悦地尝到了血腥味,他的血,混合着我的血,我们两个心头的血。 当心血流尽,剩下的是什么? 我便拖着那剩下的东西,只想着,离开司马洛,离开这个带给我所有伤痛的根源。一步一步,依着直觉,向前,你可以说,我是在远离,也可以说,我是在逃离。 背后,又响起了司马洛的声音,他又在唤我:“子服”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就恢复了过来,到底男人比女人坚强吧,到底男人比女人无情吧,我却是连再多讲半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理他,反而加快了步伐,却始终逃不开他。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透过夜风,无比清晰地传进我耳里。 “子服,以后,你要保重你自己。若有需要洛的地方,洛依然会为子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保重?我怔住,什么意思?这就算和我正式分手了,对吗? 哈,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呀,拿得起,放得下,爱情在他眼里是什么?实现雄心壮志之余的调剂品? 无比的愤怒,因为我珍视超过生命的东西,就这样轻轻松松被他抛弃掉了,甚至吝啬于一句道歉或者挽留的话。 我停下脚步,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司马洛仍立在原地,看我,哀伤的眸光,好似残月般凄凉。 然后,我对着那残月一般的凄凉,笑了,笑着磨牙,磨刀霍霍的磨。 再然后,一只木屐如离弦之箭,快、狠、准地砸上了司马洛脑门,我的木屐。 我接受意见,把那一段改了,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呢? 最新全本:、、、、、、、、、、 91. 六十八 难享平静上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过,庆幸汉朝有木屐这种东西,庆幸那个汉朝的女子要穿木屐的规定,庆幸我今天穿的就是木屐。.qb5 因为tuo木屐比tuo鞋方便,还因为被木屐砸到会很疼。 我今天的手感极好,如果拿这手感来打高尔夫的话,铁定能赢光我那抠门老板身上所有的钱。 司马洛大概让我砸懵了,万分凄切的悲凉冻结在那张貌胜潘安的俊脸上,额头红红肿肿鼓出一个大包,木屐砸头果然真的很疼。 但我一点也不会心疼,他以为一个包就能消了我的气吗? 是的,我有一肚子的怒气外加一肚子的怒气,在那枯了的井底回旋,旋成龙卷风,在那流尽了血的心里澎湃,坚强有力地撞击着我的xiong口,继而化作龙卷风,去撞死那个死没良心的混蛋。 原来,愤怒,可以让一个人复活。 tuo下另一只木屐照准司马洛的下巴扔过去,无奈这回手感差点,只扔中了他的前xiong。 司马洛终于反应过来,火大发了,冲我吼:“你这是做甚?” 做甚?我会让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甚! 以不亚似于抗美援朝部队跨过鸭绿江的雄纠纠气昂昂光着俩脚巴丫子横冲过去,拎起裙摆,以司马洛打算刺杀霍光的那股狠劲,死命地踹他,一边踹一边乱七八糟地吼回去: “司马洛,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杀了霍光,再让霍家人把你生吞活剥了?我告诉你,你死了,我不会为你流半滴眼泪!我不但不会流泪,我还要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我要鞭你的尸,拆你的骨,剁剁剁,剁碎了喂狗,狗也不肯吃你,吃了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家伙,连狗也会拉肚子拉死……” 发现光脚踹人根本没什么力度,那个死人骨头的,居然站在那里,不痛不痒,还敢用丈二和尚mo不着头脑的目光愣愣地瞧我,“子服,你到底在说什么?” 索性拳脚并用,对他拳打脚踢,义愤填膺,越喊越大声,“说什么?我说你没人性,祸害了我就算了,为什么死了还要祸害狗!” 冷不防司马洛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神情紧张,“你疯了?叫这么大声,你要把全皇宫的人,都引来吗?” 我趁势yao了他一口,送上门的肉,不yao多浪费! 司马洛吃痛,放手,捂着疼处,瞪我,我用燃着熊熊烈焰的双眸瞪他。很快地,司马洛败下阵来,软了语气,有些无奈地为自己辩白,他说:“我什么时候祸害狗了?” 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想笑的。在这当口,在被悲伤绝望无助愤慨怨恨种种负面情绪来来回回折腾到了半死不活,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我还是忍不住,这一笑,什么气势什么威风,顿时一扫而光。越发地不甘心,恼羞之极,更加玩命地捶他。 “你就是祸害了,你明明祸害了!你这个该杀千刀的,你就不能讲句软话哄哄我?你就不能说,子服我错了,你很重要,比陛下还重要,我也可以为了你拼掉性命。你是嘴巴长疮了还是she头打结了?你就这样巴不得甩了我吗?你以为一句保重,就能把我给甩了吗?” 司马洛突然地出手,稳稳地抓住了我拍打他的拳头,绞纽着视线,凝注在我的双眸,有悲也有喜,有喜还有悲。另一只手轻触我的脸颊,轻触脸颊上的那滴泪,仿佛那是世上最名贵的珍珠,他开口,哽咽着,“子服,你哭了?” 麻木了的情感神经,立刻像春天里解冻了的土壤下复苏的种子,刺ji着我的泪腺,根本不由自主,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心头有太多太多的郁积,在不停地冲击着防线,要得到宣泄,要得到解tuo。 我最终放弃了挣扎,平生第一次,号啕大哭,用尽我全部的力气,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司马洛没有再一次阻止我,抓住了我双拳的手微一用力,将我带入他的怀中。 我没有反抗,也不想去反抗,对自己承认,那里,是我一直渴望的地方。却心有不甘,正把鼻涕擦在他簇新的衣服上,忽然后颈感到些许凉意,等到察觉,已然湿成了一片,淋湿它的也是眼泪,司马洛的泪。 那片清清凉凉,终于浇灭了xiong腔里所有沸腾着的东西,并且越来越多地流入心房,好像山间的泉水淙淙,淹没了我,充盈了那些忧怨的空洞 心,则像那水底的鹅卵石,修复了曾经的千疮百孔,光光滑滑的表面,圆圆润润的边缘,鲜活地跳动着,跳动在洛的怀里。 “子服,不会有第二次了,这辈子洛不会再让你像今夜这般伤心。” “如果不让我伤心的代价是必须要跟陛下为敌,你肯吗?你做得到吗?” 感觉耳侧司马洛的呼吸乱了一乱,我自嘲地笑笑,在和汉宣帝的这场争夺中,我注定是失败者,而且败得非常没有骨气。 颜雨,你这是自找的,你活该! 我一面唾弃着自己的屈服,一面贪恋着洛的温暖。在选择拥抱他的那一刻,在选择原谅他的那一刻,我注定要丢弃一些自我,或者将来我还要丢弃更多的自我。这种爱,我不想要,却无法抗拒。 这时,我等到了司马洛迟来的回答。 “就算要与陛下为敌,我也绝不会再让子服为我哭了。” 那一瞬间,今生今世,我再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头顶上,那弯下弦月依旧凄清惨淡,凄清惨淡的月光撒向人间,笼罩着未央宫,笼罩着相拥在未央宫中的我们。 于是,我幸福着,很悲伤地幸福着,因为我不知道,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迎接我的,又将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生死危机。 决定还是让洛温润如玉吧,汉朝的男子即便不羁还是有着温润的外表。 最新全本:、、、、、、、、、、 92. 六十八 难享平静下 就像是为了印证我的预感,在汉宣帝还没来得及找我麻烦之前,我接到了太皇太后宣召的旨意。/.qВ5/ 我很意外,原以为这小太后已经恨我恨到老死不愿相见的地步,而她突然地召我去长乐宫,也应该绝非一时心血来潮想到了我。来者不善呀。 是要跟我算帐吗?上次我戏弄小沅的那一笔?还是上上次我摆平张傛华那一桩? 不管哪一件,这帐也算得未免迟了些吧。 自打内侍来传旨之后,小沅那瓜子脸一直煞白煞白的,信铃的杏仁眼也跟着恐慌不安,所以我把她们两个都留在了祥云馆,省得她们还没见着小太后,便先自乱了阵脚。 不晓得上官太后若是得知,凭她那样美丽的容貌,居然会招致小沅和信铃如见蛇蝎般的恐惧,她心中将作何感想呢? 也许会正中下怀吧,起码此时,我能肯定,上官太后她希望得到我的敬畏。 她从我进来起,便默不作声,一迳冷冷地打量我,恐怕就是想营造出一种不安的氛围。 她想让我不安吗?可惜,我不能如她所愿了。如果她了解了我先前所经历的那些,便该明白,她这点小小的伎俩是唬不了我的。 这场无声的较量,最后以上官太后首先沉不住气而告一段落。 她终于肯开金口:“听说子服在未央宫很是闹腾了一回,当日孤将你带回长乐宫,却是未曾料到子服还有这般的能耐。” 我没搭腔,也不认为我有任何接她话的必要。 上官太后起身,走向我,绕着我,转了一圈,忽地凑近我耳边,悄声问:“那个所谓廉系汉室的传言,是假的吧?又是你玩的把戏吧?” 她那个神情真的非常可爱,像邻家的小妹,耍着女孩的小聪明,神秘兮兮地想要分享我的秘密。 我顺水推舟,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戏。“太后觉得,传言是假的么?太后倘若认为其中有诈,不妨向陛下进言,彻查此事。不瞒太后,奴婢对这真相,也是好奇得很呢。” 上官太后碰了个软钉子,忿忿地抿了抿朱唇,语带威胁。“廉子服,你莫要仗着陛下的宠爱,就敢对孤如此放肆。” “太皇太后折煞奴婢了。”我故作惶恐,“奴婢怎么敢?” “怎么敢?”上官太后冷哼,“你三言两语便怂恿得张傛华与孤作对,你三番两次利用小沅戏弄于孤,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虽然在质问我,但言下却好像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看来这小太后今天找我,是另有目的。 瞧她今儿对我的态度,完全就是只没牙的母老虎,整个一虚张声势。搞不好,她还有求于我,这想法让我有恃无恐起来。 “奴婢愚钝,太后的话,奴婢一句也听不懂。” “不懂?不懂最好。但愿你是真的不懂才好。”撂下这句话,上官太后真的就没跟我再计较下去,她转而回座,“廉子服,从今往后,你在孤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你已获册封,再不是孤的奴婢了。” 我愣住了。 算起来,先后有三个人纠正过我这一“奴婢”的自称。第一个是崔怀,第二个是汉宣帝。这两个人的动机,都好理解。可上官太后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用意? 她这是在承认我的身份?还是在变相地讥讽我?为什么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疑似于伤感的表情? 感染了那种伤感,“太后——” 上官太后伸手打断了我,“廉子服,孤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件差事要交代给你。” 那个,做个调查,上半章关于洛金钗刺xiong的举动是不是很蠢很挫,是不是很不符合他的性格?看书的各位,拜托发表下意见吧 最新全本:、、、、、、、、、、 93. 六十九 太后之托上 果然如我所料,这小太后当真有求于我。/。qb5//不知道她吩咐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差事呢,估计十有**极其难搞,要不然打死她,也不会拉下那张嫩脸来求我,尽管她用的仍是吩咐的语气。 我寻思着,该不会是她打算倒打一靶,挑唆我去跟张傛华搞窝里斗? 上官太后出言否定了我私下里的臆测,“孤要子服,从即日起搬去椒房殿,照顾皇后的日常起居。” 搬椒房殿?照顾皇后?这算唱的哪一出?干嘛无事无由地,把我安排到皇后身边? 上官太后接下来的话告诉我,她的这个安排并非无端无由,而是我自己孤陋寡闻了。 “皇后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子,行动越加不便,加之她一向体弱,又不懂得调养,实在叫孤担心。子服此番进了椒房殿,需当尽心尽力好生侍奉。” 一开始我还真不明白那所谓的“几个月身子”是什么意思,放在脑子里转了几转,才会过意来。 噢,原来是许平君又怀上了孩子了。看来,她这皇后的位子是越坐越稳当了,先前还没进宫,就已经给宣帝生了个儿子,现在又梅开二度,不知要妒红了后宫里多少女人的眼。 由许皇后顺带记起了汉宣帝,记起了那双迷蒙的眸子,记起了那双迷蒙的眼眸在映着我的影子时,是那样的清晰明亮。心,猛地颤了颤,不愿再回想下去,我命令自己把心思放到其他方面 猜度着,那些妒红的眼睛里,有没有上官太后这一双。会不会,她刻意强调的“尽心尽力、好生侍奉”,根本就是不安好心的别有用意呢?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人心就太丑陋了太可怕了。 我在等着上官太后进一步的指示,如果她确然不安好心的话,她一定会给我更为明确的暗示。 上官太后又走近我,似面无表情,望着殿外,音量刚好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听到。 “皇后为人宽厚,这本是好事,只是她却宽厚得很了,从来以己度人,不识人心险恶。需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唇边露出一丝高深的笑,转而看我,“关于这点,孤想子服会做得相当出色。有子服陪着皇后,想必任何宵小的鬼祟伎俩,一概不会得逞。皇后她定能顺利分娩,为陛下再诞麟儿。” 我老着脸皮,陪笑,管她夸奖讽刺照单全收。“多谢太后夸赞,子服定当竭尽所能服侍皇后,不负太后所托。” 想不到这小太后倒是真心真意替许皇后着想,也不枉许平君这一两年来对她劳心劳力伺候周全。 上官太后却道:“你也不可过于托大了,你是有几分聪明,但你在明,敌在暗,稍有不慎,便会予人可趁之机,”眼神忽地凌利,“若是皇后和她腹中胎儿,有任何差池,孤便要你以性命相赔,你敢不敢与孤立下这生死承诺?” 笑话,你是太后,我是良人,你是大鱼,我是虾米。当然一切,你说了算,由得我发表意见吗? 我躬身受教,“太后的嘱咐,子服记下了。此后自当时时谨慎小心,不敢稍有懈怠。” 上官太后轻点螓首,对我的“孺子可教”还算满意,却仍未完全放心。“宫中人多眼杂,你不仅要谨慎小心,还要处处提防,尤其要提防那个——” 我心中一动,掩人耳目地低头,小声接道:“太后指的,莫非是,霍夫人?” 上官太后又是微微一笑,不过那笑比刚才看起来要像笑容。 “陛下所言非虚,子服确实聪明,双目如炬。看来,你先前在孤这里,倒是藏拙了。孤已然不敢小瞧了你,却仍是小瞧了你。” 聪明这个评价,这段日子快塞满了我的两只耳朵,司马洛夸我,崔怀夸我,汉宣帝夸我,现在连上官太后也不例外。 我真的聪明吗?从前也许我会因此而飘飘然,可打从霍光那件事后,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等再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我脑子里闪过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把握,这算不算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说:“太后过誉了,子服其实愚笨得很。” 上官太后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不必自谦,你到底背着孤玩了多少鬼花样,你心里清楚,孤心里也明白。” 心知肚明,她这话里有诈我的成分,如果我玩的那些花样,她当真一清二楚的,我今儿就没机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顺水推舟,我也探她的虚实。“既如此,太后为何还要对子服推心置腹,将如此重担托付于子服?太后就不怕,子服会应了那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家贼?”美目贯注在我的脸上,上官太后反问:“子服,会吗?” 然后,不等我做出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并对这个答案极其笃定。“你不会!”言下似有几分感慨,“倘是后宫里还有一个女人,不会觊觎皇后之位,不会妄想取而代之,那么,这个人,就是廉子服。” 今天会三更,第三更会在三四点左右上传,另外帮忙发表下意见吧,我快被流火气死了,对了,帮我加分送金砖哦 最新全本:、、、、、、、、、、 94. 六十九 太后之托下 我闻言陡然一震,震动之极。\。qΒ5//震动之余,还有了种终于被理解了的感动,感动到几乎产生粉身碎骨酬报知己的冲动,难怪司马洛肯为了汉宣帝奋不顾身。就是因为这份理解,这份信任吧。 “子服多谢太后肯相信子服。”这声谢谢我道得真心实意。 太皇太后却是一迳地平淡若水,也许在皇宫里,用真心换真心的这条法则并不适用。 “你不必谢孤,其实孤也是最近才想通,虽然想通了,却仍是费解。似乎,子服不但不在乎皇后之位,甚至连陛下的宠xing也不十分地在乎,不但不在乎,还好像避之唯恐不及。” 平淡若水的面上,蓦地射出好比x射线的两道眸光,仿佛要一鼓作气透shi我的灵魂。 “子服为何这般讨厌陛下?在子服心里,在乎的是什么?陛下可是对子服一往情深,为了你,最近一直地郁郁寡欢。” 那一刻,觉得厌倦,对于这些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突然失了乐此不疲的兴趣。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为什么非要弄得如履薄冰,一步仨陷阱?这上官太后先前明明待我有几分真诚的,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又变成了勾心斗角的老把戏? 难不成,后宫里的女人,只能虚情假意明争暗斗吗?那么她对许皇后呢?是实实在在的关心,还是另有所图。 蓦然间心灰意懒,懒得再花费脑力心力去揣摩去敷衍,干脆直来直去,“太后,子服不讨厌陛下,子服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倘若太后可以重新选择,太后恐怕也不会选母仪天下这条路。” 太皇太后可能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了当,她大概准备了很多后招,可惜一个也用不上了。凤目忽闪忽闪,有些傻傻得不知所措。 我向她行礼告退,“太后的吩咐,子服会照办。既然太后如此信任子服,就算肝脑涂地,子服也要保得皇后母子均安。” 太皇太后忽地冷下了面容,,“你当真以为孤信任你么?孤是在设一个套让你钻,只要平君稍有不妥,孤便可以名正言顺治你的罪。” 也许这真的是又一个阴谋,也许这只是上官太后在口是心非,因为她认为我无礼地顶撞了她。 无所谓了,前者,后者,真的,假的,有区别吗?在这皇宫里,在这世上承载世间最高权力的地方,每个人,每个手握生杀之权的人,都在有意无意间,试图cao控命运,殊不知,在他们之上,还有另一只巨手,在cao控着他们。 聪明又如何?攻于心计又怎样?到头来,依旧人算不如天算。 人在谋算什么,总有人会猜到;天在谋算什么,没有人能了解。 于是,在这个西汉秋天的下午,我忽然间,坦然了,大彻大悟了。关于未知的将来,我所能做的,就是依着自己的本心,尽力而为。不管结果如何,只求无愧此生,无悔此生。 所以,我对口口声声要治我罪的太皇太后微笑着,微笑着出了大殿。 殿外是艳阳高照的晴空万里,那片蔚蓝的天幕下,远处绵延不绝的红色宫墙,近处雪一样的汉白玉铺就的台阶,司马洛和萧屹并肩走在上面,那样的天人之姿,那样美的画面,笑容在嘴角加深,心满意足。 司马洛最先看到我,呆了呆,“子,”目光掠过他旁边的萧屹,改口,“廉,廉良人,怎会来了长乐宫?” 我笑着回答:“自然是太后召见,子服应召前来。司马大人萧大人,也是来觐见太后的么?” 我的笑,非但没有安了司马洛的心,反倒令他越加忐忑,追问我:“太后,太后怎会——” 萧屹突然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继而催促:“洛,我们快些进殿吧,太后还在等着我们。”便强行拽着司马洛向前。 司马洛无可奈何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我一眼,终究跟上萧屹,迈过门槛,进入殿中。 有他眼中的依依不舍,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目送司马洛的背影消失,我转身刚准备离去,冷不丁地,里面传出来上官太后一句讶异之极的问话。 “司马卿家,你这额头是怎么了?怎地肿起这样大一个红包?” 哈,我忍俊不jin。 我到底把金钗刺xiong那段改了,现在的处理可能比之前要更合乎情理一些,毕竟我没有过多的渲染司马洛性格里偏激的一面,你们说呢? 最新全本:、、、、、、、、、、 95. 七十 霍氏夫人上 司马洛到底还是找到了机会,问我太皇太后突然召见我的缘由。//、qВ5\\他担心太后会对我不利,看来上官太后对我有成见,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大概因为她曾经一气之下关了我几天几夜。 司马洛仍是没办法安心,即使我告诉了他,太后只不过是为皇后着想,调我去椒房照顾怀孕中的许平君。看我的眼神,好像我马上要去的不是皇后寝宫,而是九死一生的龙潭虎**。 没那么夸张吧,瞧许平君那面相挺平和的,不至于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莫非许皇后整个一扮猪吃老虎,她的那些温婉贤淑都是狼皮外的伪装? 我不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人心,已经远远不能用丑陋和可怕来形容。 司马洛皱着眉来握我的手,“子服,你到了皇后那里,万事小心。尤其要提防那个霍夫人,这个女人心xiong狭窄,她表面上与皇后亲热无比,其实内里一直记恨皇后夺了她女儿的位子。据霍家仆役传出的消息,霍夫人得悉皇后此次再怀龙种,在府上大发脾气,恨的是yao牙切齿。” 噢,闹了半天,可怕的并非椒房殿,却是窥伺在椒房殿外的那双眼睛。 相比司马洛的面色严峻,我一派轻松,不当一回事地哑然失笑,“这霍夫人做人真失败,她那点念想,简直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谁是司马昭?”司马洛愣神的样子挺傻,唉,真是没天理,连犯傻都能傻得这么帅气。 我笑而不答,贫乏的历史知识里多加了一条。原来司马昭是在汉宣帝以后的朝代,忽发奇想,这司马洛姓司马,司马昭也姓司马,洛会不会是司马昭的祖先呢,笑得越加开心。 司马洛用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种无奈叫我回魂,“子服——” 我拍拍他的手背,打断他即将展开的近乎于唠叨的叮咛,“安拉,洛,我会小心的。就凭霍夫人那小鼻子小眼的花花肠子,她斗不过我。” “安拉?”司马洛不解地重复,“何为安拉?” 呃,糟糕,一不留神怎么蹦出了穿越之前的那些口头禅?可能最近,我脑子里的那根弦松下来了吧,没了警惕,讲话便不假思索tuo口而出。 虽然放松的感觉很舒服很自在,但理智在提醒我,如果我还想四肢健全无灾无难地在汉朝待下去,就必须得继续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过活。因为我待的地方根本就是个地雷区,步子迈得稍微大点,搞不好就触雷升天了。 好在,这地雷阵也有安全的地方,比如在洛的面前,我就可以全然不设防,偷得片刻chuan息之机。 我还没想到该怎么解释什么叫“安拉”,司马洛就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缠那个他听不懂的词,而是开始了先前被我打断的那长篇大论的霍夫人危机说。 他说,他知道霍夫人斗不过我,可他担心我若是横插一脚阻碍了她,说不定霍夫人会调转枪口来对付我。她毕竟是霍光的夫人,万一发生些什么,别说他司马洛,便是陛下也未必能够保得住我。 可惜他苦心灌输的危机意识,却让我左耳进右耳出地浪费掉了。因为我在想别的事情,我在想,那个初见面时翩翩若仙仿佛对人间所有统统不会放在心上的司马洛,怎就变成眼前这副絮絮叨叨紧张兮兮的凡俗男人模样? 是为了我吗?我把他从那逍遥快乐不问世事的蓬莱仙境拉到了这三千红尘,让他沾染了红尘中的世俗气,再也不是无所牵挂孑然一身。 心,好似吃饱喝足蜷曲在正午阳光下打瞌睡的猫儿,惬意而满zu。可我,却还要像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那样,得了便宜又卖乖。 懒洋洋地开口,眯着眼瞧他,“洛,你老了。只有老了的人,才会变得像你这般啰嗦。” 司马洛闻言一怔,继而气急败坏,那架势,好像随时会找个榔头敲我的脑袋,狠狠地敲醒我这已然大祸临头依旧不知所谓东拉西扯的糊涂虫。 不过,他没有敲我,长臂一伸,下一秒,我到了他怀里,他的气息围绕着我,他在叹息。 “子服,洛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平安?我很怕,很怕有一天,洛护不住子服。”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会在下午二点半到三点的这个时间上传,今天是两更,工作太忙了,抱歉抱歉 最新全本:、、、、、、、、、、 96. 七十 霍氏夫人下 司马洛的叹息总让我心酸心疼,但我不愿再让这酸这疼破坏了我们原本就少之又少的相聚。仰起脸,与他面对面、眼对眼,促狭地笑。 “洛卿何需如此忧虑,子服进宫一年有余,没有洛的保护,不是照样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司马洛的面色变了变,变得尴尬,继而不悦,眉头皱得更紧却不曾发作,过了会儿,方才舒展开来,他可能舍不得摆脸子给我看吧。但是口里仍旧泄露了些许不快,虽然他尽力维持淡然的语气。 “子服是越来越大胆。在洛面前,自称为我也就罢了,现下竟然唤洛为卿,实在有些过分了。” 哼,汉朝的大男子主义!刚才我是带着些故意的试探,不管在哪个朝代,要做我颜雨的男人,就得收起这套男子为尊的沙猪观念。结果,不尽如人意。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逐步逐步同化他,把他同化到我这一国来。 今儿嘛,先给他上点软功。我故作讶然,“怎么?不可以么?说起来,子服应当将洛唤作为卿。” “应当?”司马洛挑眉,满脸不以为然。 我跟他玩文字游戏,“不错,正因为,有‘我’有‘卿’,有‘卿’有‘我’,才称得上‘卿卿我我’呀。” 得意洋洋,等着看司马洛哑口无言,却等来了他的愕然发问。 “卿卿我我?何意?” 得,又长了一个见识,敢情“卿卿我我”这个成语典故的出处是在宣帝以后的年代。 “这卿卿我我嘛——”我转着眼珠子想词,司马洛好整以暇地看我,嘴角含着宠溺的笑,目光随之落在他那薄唇之上,完美的弧度,如g桃样饱man的色泽,鲜艳yu滴。 啧,天姿国色就是天姿国色,瞧得我这走南闯北见惯世面的人,都不由得馋心大起。 心动,便要行动。于是我身ti力行阐述“卿卿我我”,用我的唇,蜻蜓点水样,碰了碰他的。 本来,干这偷香窃玉的勾当应该觉得很爽。尽管依传统而言,这种事情似乎女人比较吃亏,但我想我和司马洛大概是个特例,谁叫他长得过于红颜祸水了呢。 所以起先我的确是发了难得的童心,抱着小孩使坏的雀跃,但是在触到那两片柔软的同时,突如其来的悸动,那一刻的感觉,难以言喻。仿佛,极强的电流,猛地撩bo了一下你的心尖子,连灵魂都为之为颤栗。 怎么可能?那根本连个吻都算不上啊。 司马洛的脸上是一片空白,像狂风过境似的,刮走了一切知觉,我想取笑他,可是发觉自己开不了口,喉头干得发紧,紊乱着呼吸。 我猜我可能是太久没有吻谁了吧,饥ke过度了?不会吧。 倒是司马洛先出了声,哑着嗓子,轻声地问我:“这便是子服的卿卿我我么?”探索的眸光扫过我的面庞,定在我的唇上,渐渐zhi热,燃烧了我的双颊,而且已不仅仅是双颊而已。“那么,我愿子服,时时唤洛为卿。” 他低下了头,向我靠过来,那悸动和颤栗随之加剧,剧烈到我无法承载,本能地避让,避过他的唇,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看不到司马洛的表情,但是感受得到他与我相同的心悸,他抱着我,双臂不停在收紧,好像恨不得把我嵌进他的身ti,无意识地喊我的名字,如同患了某种热病。 或者,爱情,就是一场热病,即便那人就在你身边,即使那人与你相偎相依,却不能让你痊愈,只会令病情愈演愈烈,直到泥足深陷,不可自ba。 当然了,每一个泥足深陷的人,只会甘之如饴,绝没可能想过要从那深潭里抽身而退。 后来,司马洛告诉我,从那天起,他突然发觉我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我问他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他笑而不答。 也许我是真的改变了,因为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与其恐惧未来,不如珍惜现在,珍惜现在洛和子服的卿卿我我。 然而,记得好像有谁说过,人生,你越想珍惜的东西越不能把它留住,你越不想面对的,越会在那漫长的前路与你如影相随。 奉太皇太后的懿旨,我带着信铃和小沅正式搬入皇后寝宫。 仿佛为了印证“冤家路窄”这个成语,那天,霍夫人恰好也在,听见宫女为我通传,她起身告辞。 我进来,她出去,在错身那一刻,我俩目光交汇,雷闪电光的一霎,有掂量的成分,有下马威的意思。 显然易见,霍夫人把我当成了她的敌人,我也没打算和她做闺中mi友。 这大概就是太皇太后的用意吧,让两个她最讨厌的人互相残杀,无论谁输谁赢,她都能稳居高位坐收渔人之利。 今天的第二更,明天再会!遇到件不顺利的事,楼下住一恶人,仗着他们家畜生一般的凶猛,自己家的下水管坏了,非要我家修,郁闷啊 最新全本:、、、、、、、、、、 97. 七十一 入住椒房上 椒房殿,西汉时皇后正宫。\\。qb5因殿中使用花椒树的花朵制成的粉末粉刷墙壁,颜呈粉色,芳香怡人,故得名为“椒房”。另外,因为椒者多籽,也是取其“多子”之意。 在前去椒房殿的路上,我一直在猜测许皇后,那个恬静温顺的女人,她会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我。 有关我和汉宣帝的种种,可能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并且在传播的过程中,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版本。不管哪种版本,都tuo不了媚君专宠的主题。 无论多么大度的女人,在面对情敌的时候,总有些心存芥蒂吧。许平君,还会像当初我在长乐宫做宫婢的时候那样亲切地朝着我笑吗?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再像从前那般亲切地对我,不过并非因为嫉妒,而是,局促,局促到近乎无措。 她那局促的样子,甚至令我产生了某种错觉,觉得她好像特别希望能讨好我,能和我成为无话不谈的姐妹,但是太希望了,反而不敢接近,怕惹来我的厌恶。除此之外,她对我,还怀着一种敬畏,像人类敬畏所有自己未知的事物。我想,大约还是“廉系汉室”那四个字的缘故吧。 在我依例向她行跪拜之礼时,许皇后几乎是在我的膝盖还没来得及打弯之前,便忙不迭地开口平了我的身。 “子服,勿需多礼。呃,”她犹豫了一下,还不忘征询我的意见,“你可愿意我叫你子服,而非廉良人?” 她的小心让我无语,我提醒她的身份,“皇后说哪里话,皇后是皇后呀,皇后愿意叫子服什么便叫子服什么,子服怎敢有异议?” 许平君笑了笑,“可子服非比常人,我也不希望子服把我当作皇后,我既痴长你几岁,我愿子服视平君如家中的阿姐,可以说知心话的阿姐。” 她的笑,很真,她的语气很诚恳,真挚诚恳到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或许我可以相信她是个好皇后,但对于她那番话是否表里如一却不得不保留意见。 对待分薄丈夫爱情的另一个女人,如何能够这样的真挚诚恳?更何况在这染缸一般的后宫,不同流合污已经难得,怎么还会自淤泥中绽出一朵纯净的莲花? 那便不是难得了,简直就是个奇迹。 随着相处渐深,我开始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奇迹,许平君就是个奇迹,古代女子教育的完美典范。 她的身上不但有着母仪天下应该有的宽容贤德,而且她谦厚善良、为人体贴、朴素勤俭,不要说她是皇后,便是普通人家的主母,做到她这份上亦实属不易。 她的眼睛只看得到她拥有的,却看不到她失去的,所以她有一颗感恩的心,倘若当时天主教便已传入中原,我毫不怀疑许平君一定会成为最虔诚的基督徒。 可能就因为她太好太善良了,我反而没有办法真正地和她亲近,就像邪恶不敢亲近天使那样。我不认为我是邪恶的,但如果跟许平君作比较,好吧,我承认我体内有邪恶的因子。 尽管内心不能亲近,可我不会把它表现出来,顺着许平君的心意陪她演姐妹情深的戏,许平君这个傻女人很快就以为我是真心真意把她当成了阿姐,并且真心真意地做起了我的阿姐。 虽然演这种戏码有点累人,要比虚与委蛇累人得多,但不可否认,住在椒房殿的那段时间,是我进宫过得最安宁的日子。 如果撇去那些,为了防止有人下毒而事必躬亲、检验许平君吃的每一道菜,或者在霍夫人进宫时派信铃、小沅紧迫盯人以防她买通宫人加害皇后,要不就是拼命回忆从前看过的连续剧里那一堆宫斗桥段以做到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燃、并为此特地找了一大堆医书认真研究孕妇大忌、然后将预防措施一一落到实处,诸如此类狗屁倒灶的破事,这日子过得还算安宁吧。 我不能发自真心地当许平君是我姐姐,可我愿意尽我十二万分的努力,保她平安。像许平君这样的女人,老天应该赐她一生平安。 随着许平君的肚子越来越大,霍夫人瞧我的眼神也越来越狠厉恶毒,仿佛那饥肠辘辘的狼心有不甘地瞪着守在羊圈外的牧羊犬。 霍夫人究竟恨我恨到了何种程度,我一点也不关心,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汉宣帝时不时的造访。 今天两更,二更不是中午就是下午三点左右上传,这几章剧情方面可能会有点平,主要是为后面做一个铺垫,所以更多采用略写手法。 最新全本:、、、、、、、、、、 98. 七十一 入住椒房下 早在我搬进椒房殿的第二天,我就和宣帝打了照面,不过他不是为我而来,而是特地抽空探望许平君,赐了很多补药,细心地嘱咐要她多多休息调养好身ti。。qb5 过去我就很好奇,好奇汉宣帝看许平君时会是怎样的眼神。那一刻,恍然大悟,那眼神虽然清澈,却不火热,洋溢着温暖,像望着至亲之人。 在我眼里,这个时候的宣帝,才活得像个人,实实在在与他年龄相符的二十岁刚刚成年的男人。平常看来,他更接近于,我不太会形容了,是塑像吗?他比塑像生动多了,他一点不冷漠,而是比冷漠更恐怖的温情柔和。 但是,在转向我的刹那,汉宣帝却真的只剩下了冷漠。他吩咐我好生照看皇后,并且必须每天定时去宣室向他汇报工作,比如皇后的状况、一日三餐吃了些什么等等等等。 宣帝走后,我扶着许平君到外面散步,她突然地问我:“子服,你可知,陛下方才为何命你日日禀报?” 我明白她的潜台词,却符合剧情发展地装傻,“自是陛下放心不下皇后凤体,陛下对皇后的深情厚意,实在羡煞旁人。” 许平君如我所料地摇头,“子服,你只说对了一半,陛下或许是担心我,可陛下更想每一天都见到子服。” 她注视着我,我倒情愿那目光中是和上官太后一样的试探以及掩饰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妒意,可那双并不妩mei的眸子,却是一迳的真诚坦然。 “子服,我不知道你和陛下究竟怎么了,陛下从未对我提过半句,可我清楚,陛下是真的爱上你了,他连在睡梦中都还叫着子服的名字。” 投向我的视线里,除了真诚,又加入了些许责备,“子服,你让陛下伤心了。这些年我陪着陛下一路走来,他吃了很多苦,却没有错待过任何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陛下,子服不该让他伤心。” 我是这样回答许平君的。 “皇后可知,皇后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皇后,陛下有了皇后,就不应该再为其他女子伤心。” 这是我的真心话,发自肺腑。但那个笨女人,却老犯真作假、假当真的白痴错误,她说:“难怪子服这般讨人喜欢,子服讲的话,便是奉承,也叫人听得极其舒服。” 我不置可否,反正对于许平君来说,我是真话也好,奉承也好,对她并不重要。 她待我好,是因为我是宣帝在乎的人,凡是宣帝在乎的人,她都会加倍地去在乎。因为她爱宣帝已经爱到了爱情的最高境界,便是那句歌词:你笑了,我的世界亮了;你哭了,我的天空灰了。 同样是爱一个人,比起许平君,我爱得要自私得多。倘若有一天,司马洛移情别恋了,我或许会退出、会放手、会祝福,但是我绝对绝对做不到,去跑到第三者那里给这对狗nan女牵线搭桥。 汉宣帝上辈子不晓得积了什么福,今生能娶到这么可心的一个老婆,刘病已,你还要奢求什么呢?你还有什么不满zu的呢? 每次去宣室,每次看到宣帝,我都会生出同样的感叹,却没有一次机会旁敲侧击把这感叹说给他听。 宣帝对我很冷淡,除了许皇后的近况,他不愿与我多谈半句。这算是生气的表现?气我那wan弃他而去?我到底是伤他的心多一些,还是伤他的自尊多一些? 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只但愿他会永远地跟我生气下去。我是个心狠的女人,狠起来,才不管会带给别人多少伤口。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秋天到了尾声,严冬将至,许平君终于无灾无难挨到快要分娩的时候。也不过个把来月的事,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感染了风寒。 她这一病,让原本就不够用的椒房殿人手更加捉襟见肘,怪只怪我们这位皇后太不懂得享福,一味地苛待自己。堂堂一皇后寝宫,就那么几个宫女,寒酸得还不如一经娥傛华。 我忙得焦头烂额,正想着去报告宣帝问他要人,忽地灵机一动,对啊,我可以趁着这天赐良机,从张傛华那里把阿满要过来。一来,解我燃眉之急,二来又可以救阿满tuo离苦海,况且派个生面孔,我还得时时盯着她,倒不如阿满知根知底的放心,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结束,如果觉得这一章没什么大意思,表骂我,我在做伏笔,拜托耐心看下去,以后会有惊喜的,呵呵,请送分和砖给我吧 最新全本:、、、、、、、、、、 99. 七十二 谁的夫人上 要回阿满的过程,很顺利。\\、qВ5//本来,我打算通过掖庭令崔怀,可转念一想,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真真天助我也,偏巧这当口宣帝下了圣旨,终于让张傛华得偿所愿,高升一步,成为婕妤。我正好可以问她讨这个顺水人情,打着皇后的旗号,以报仇为名,请她割爱,调阿满去椒房殿。 张傛华,不,现在应该称她张婕妤了。张婕妤待我不阴不阳,她恭贺我重新赢得太后欢心,又攀上了皇后这根高枝,自不必再理她这个小小婕妤。 应付这类笑里藏刀的问候,我早已得心应手。怎么来怎么去,给她多戴几顶高帽,不一会儿我便哄得张婕妤芳心愉悦,一口答应了我的要求。 如果我直接了当地要调阿满,她或许会犹豫,进而狐疑,怀疑我和阿满之间有什么猫腻。但我的理由是,因为阿满曾经背叛了我,所以我得让她落在我手里,好好地折磨她,以泄心头之恨。 这话恰恰对了张婕妤的胃口,或许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以德报怨,只是有仇必报、挡路者死。 阿满一见到我,怯怯地不敢靠近,显出惧意。恐怕上回在院子我把刻薄寡情演得太过逼真了,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吧。不过没关系,等到了椒房殿,我有的是机会慢慢解释给她听。 但没想到,回来后,我避开旁人,才叫了她一声阿满姐姐,她忽地深身一颤,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对我不住地磕头,说些颠颠倒倒的求饶话。 我蓦地鼻子酸了酸,搀她起来,费了好半天的唇舌,才令她稍微有些相信我,相信我此举,是要救她出苦海,而非存了报复之心的整治。 尽管相信了大半,她却依然那副受气包的小媳妇模样,yao着唇,垂着头,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唉,可怜的阿满,这段日子又在张婕妤这蛇蝎妇人那里受了不少活罪吧,看来,要想化解她对我的生分,怕是我还得努力上一阵子。 在此期间,许平君的风寒,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小沅、信铃再加上阿满,以及椒房殿中的宫女们,已然尽量地遵从医嘱照顾周到,却仍是力有不逮。 宣帝为此大发雷霆,狠狠地训了我一通,虽然里面有假公济私的可能,我却无从辩驳。等他发完了脾气,我也给他出了个难题,请他加派宫人来椒房殿伺候。 时下寒冬,今年又偏偏冷得要命,各宫各处的奴才都被主子差遣得团团转,哪里还有空缺可调。不过,宣帝不愧是宣帝,稍作沉思,便让他想出了一个绝顶的好主意。 他下了道圣旨,叫那些职位较低、有过生育经验的官员的妻子入宫候选,命掖庭令崔怀从中选出十数名较为伶俐的医女,辅佐太医署调理皇后的凤体。 这的确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一个亲身经历、生过孩子的妇人,远远胜过我们这一群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主。 但我却因此生出了些许隐忧。 到目前为止,尽管霍夫人频频出入宫闱,却还没有任何过于异常的举动。我不认为,她会就此死心,在我想来,她只是暂时蛰伏,谋定后动。而这一回自宫外选派医女,恰恰是一个浑水mo鱼的大好时机。买通宫外的人,要比收买宫中的婢女内侍,更为容易更加掩人耳目。 所以,我背地里支会了崔怀一声,一旦定下人选,务必派人通知我,对于这帮医女我要亲自过一过目。 凭着我的眼力,不管什么人,打我面前亮一亮,是忠是奸我便能估mo个**不离十。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过了几天,崔怀果然打发内侍来,说是他已经初步甄选了十几个,请我过去作最后定夺。 内侍领着我,尚未到达地头,远远地,便听见有人在争吵。再近一点,我看清,争吵的是一男一女。 汗,这一章继续伏笔,如果觉得我写得啰嗦,尽管骂我吧,再汗,有些人物有些情节必须要交代。今天可能还是两更,第二更中午上传 最新全本:、、、、、、、、、、 100. 七十二 谁的夫人下 准确地说,他们那样不算争吵,而是那女的半跪在地上,拽着那男的衣襟,苦苦哀求,而那男的人,作内侍打扮,满脸的不耐烦,大声喝斥着,叫她快滚。\。qΒ5.c0m\ “跟你讲了几遍了,你是听不明白怎么的?掖庭令大人都说不用你了,你缠着我,也没用!快走,快走!你若再这样胡闹,惹怒了大人,吃亏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跪在地上那女的,大约二十来岁,眉眼倒长得不差,只是过于清瘦,瘦得颧骨突起,面如菜色。任凭那内侍怎样粗暴地拉扯,她就是不肯松手,那只手粗糙干枯,和它的主人一样,似饱经磨难。 “求求你了,就帮我再讲讲情吧,我会做好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好皇后,我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对了,我还懂得医术,陛下招的不就是医女么?我再合适不过了,求求你,再去跟掖庭令大人说说,就留下我吧。” 那内侍嘲讽地一笑,“就你,还什么都能干?你刚才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你还能干什么?” 那女子一时语塞,强自辩道:“我,我那是一时失手,真的。” 见内侍仍在冷笑,她越发慌乱,慌乱得开始绝望,凹陷的眼眶中蓦地涌出泪水,兀自抓住那内侍的衣服不放,因用力过度而揉成一团,“求你了,就帮帮我吧,我要是落选,我夫君会打死我的。” 这时,我已走到近前,内侍连忙向我行礼,那女子也跟着缩回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我注意到,在那宽大袖子底下,那细如柴的胳膊上有着青紫相间的淤痕,难怪会拿不稳杯子。想必她那位夫君在家庭暴力这方面,和我那汉朝老爹以前的狂猛作派,不相上下。 想起了曾经我娘的悲惨遭遇,不由得越发同情起她来。我和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官吏的夫人?” 那女子愣了一愣,抬眼,像只被四处驱赶的流浪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瞅着我,嗫嚅着答道:“妾身夫家姓淳于,单名一个衍字,夫君在宫中任掖庭护卫。” 旁边的内侍快嘴快舌,带着讨好的神情,接道:“廉良人,她就是掖庭护卫淳于赏的老婆。” 淳于赏?我记下了这个名字。等我腾出空闲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动手打老婆。 我打量着淳于衍,发现她虽然面无四两肉,一脸愁苦相,却仍未能掩盖眼底的那抹灵秀神韵。这应该是个聪慧的女子,只可惜嫁错了豺狼。 “我刚才听你说,你懂医术?” 淳于衍点了点头,除去慌乱的她,居然显出极好的教养,“妾身娘家经营药铺,从小耳濡目染,故而略知皮毛。” 我现学现卖,考了她几个有关孕妇jin忌的问题,她不慌不忙对答如流。我隐隐感到,这个女子入宫,绝对会是一个极好的帮手。 “起来吧,我去跟崔大人说说,让他留下你。” 淳于衍欣喜若狂,不但没起身,反而一个劲地朝我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我忽地呆住了,“你,你叫我什么?” 淳于衍也呆了半刻,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妾身说错了话了么?” 又是一句“夫人”! 淳于衍讲得轻言细语,响在我耳边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管我叫“夫人”,我也是夫人了吗?和张傛华一样的“夫人”?宣帝的夫人,宣帝的后妃!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认知,尽管我已经习惯了宫里人恭恭敬敬地称我为良人,尽管我早就知道良人便是皇帝的嫔妃,可潜意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把我自己和宣帝的妃子划上等号。 但是今天,到了今天,我才如梦初醒,原来无论我怎样拼命地撇清自己,在外人眼里,我已经嫁作人妇,不仅单方面剥夺了离婚的权利,甚至连被丈夫休掉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宣帝他可以不召幸我,可以不搭理我,但这辈子我却只能待在皇宫,即便将来他厌恶我到永世不见,我依然不能摆tuo皇宫,了不起从祥云馆迁到更为破败的冷宫罢了。 未央宫,就是我的归宿,我的坟墓,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那么司马洛呢?我和司马洛该怎么办?恐怕现在,我连最后瞒天过海逃出火坑的机会也失去了。 宣帝对我和洛的关系,恐怕早就了如指掌,之所以迟迟不曾发难,大概就因为皇后怀有身孕的事耽搁了。或者在他心里还有一丝不忍,对司马洛的不忍,对我的不忍,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又怎样?就算退一万步讲,宣帝肯一辈子当个睁眼瞎,我也还是他的夫人,永永远远做不了司马洛的夫人,我不甘心,可除了不甘心之外,却无计可施。 茫然,除了茫然,只有茫然。 在那之后,我做了些什么,已经记得不太清楚。 仿佛我还是为淳于衍讲了情吧,仿佛崔怀给了我这个面子,仿佛淳于衍还对我千恩万谢,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 依着直觉往前走,回椒房殿,恍恍惚惚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直到那一声熟悉的“子服”入耳,仿若天籁,驱散了满天阴霾。 今天完毕,下一章将是子服和洛的对手戏,喜欢nan女主的筒子们表错过哦,因为明天休息,将推迟到十点或十二点半第一更,明儿见 最新全本:、、、、、、、、、、 101. 七十三 私会石梁上 我回过神,司马洛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看来他心情不错,“子服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他脸上的笑意充盈了我那些茫然的空洞,却过于充盈了,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转成悲哀。、qВ5 不想拿这悲哀破坏司马洛的好心情,我努力朝他笑,左顾而言他,问他干嘛去,是不是和我一样去椒房殿,是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代为探望皇后。 可能我的演技退步了,司马洛突然地敛去了笑意,蹙眉而忧虑,“子服,你是要回椒房殿么?” 我不疑有它,给他肯定地回答,司马洛让我抬头,看看周围,是不是去椒房殿的路径。 我举目四顾,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景致,昏昏沉沉地辩不清东西南北,jin不住喃喃自语,惶然无依,“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 司马洛略略弯腰,用那双满是忧虑却依旧好看的眸子,仔细地端详着我的面色,“子服,出事了么?出了何事?” 我虚弱地摇头不答,司马洛直起身子,抿住薄唇神色严峻,沉默地片刻,他突兀地伸手,握住我的腕子,“跟我来!”说着拽着我便直直地往一个方向走,拐入了一条长廊。 我挣扎着要他放手,“洛,你疯了,倘若被人瞧见,我们两个就全都完了。” 司马洛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前行,目光所及,他侧面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流露出坚毅到固执的神情。 无效,我只能闭嘴,在心里祈祷此刻宫里所有人都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来撞见我这个良人和皇帝的近臣如此亲密的一幕。 被动地跟着司马洛,在那密如蛛网的九曲回廊里弯来弯去,弯得我晕头转向,终于,洛停了下来,停在无数红漆木门中的一扇前面,用力一推,那门应声打开。 这回不用司马洛拽,我已经自动自发地抢在他前头,几乎是一步跃入门内,跟着换作我拽他,拽他进来,赶紧关上门,隔着缝隙侦探敌情。 nnd,我和司马洛还真像一对tou情的奸夫妇。 司马洛的声音背后响起:“子服不用担心,此处是石梁殿的后阁,除了内侍定时打扫,平常不会有人经过。” 石梁殿?皇帝的藏书阁? 我这才发现,偌大的殿堂里,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一卷卷的竹简,有的已然蒙上轻尘,这负责打扫的内侍肯定是个爱偷懒的家伙。 司马洛显然没心思跟我讨论后阁的清洁问题,他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我身上,“子服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你会如此地神不守舍。” 有时候,男人太过专情于你专注于你,也不是一件好事,那样,你在他跟前,就像bao露在阳光下,藏不住任何秘密。 我撇开眼,东瞧西瞧,就是不去瞧司马洛的脸,极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遇到了一名医女罢了。” “医女?是陛下下旨召入宫中伺候皇后的医女么?” 我点头,司马洛更加莫名其妙,“那又如何?莫非那医女不知轻重,顶撞了你?” 我仰脸,盯着房梁,房梁顶上那角落里有一只蜘蛛结了根丝,正在顺着那丝慢慢地下坠。 我就用比那蜘蛛下坠更慢的语速说道:“她没有顶撞我,恰恰相反,我帮她在崔怀那里说情,她对我感激不尽,不停地谢我,嘴里念叨着,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视线从那结网的蜘蛛移到司马洛脸上,“洛,你听到了吗?她叫我夫人,我不是廉子服,我是廉夫人,是陛下的廉夫人。” 司马洛的表情随之停滞,仿佛连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他的面上,是一片空白。那片空白却在绞扭着我的心,不是疼,而是哀,默哀的哀。 我是不是应该,为我和司马洛这总会到头的情缘,提前致默哀呢? 那只蜘蛛吊在细丝上,未曾关严的窗,透进一缕寒风,它便在那风中摇摇晃晃,摇摇晃晃。那丝实在太细了,jin不起这晃动,蜘蛛像断了线的风筝,堕下,堕入某排架子的竹简堆里,扬起些许微尘。 我还在为它哀叹,哀叹它的前功尽弃,那黑褐色的小虫,居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又完整无缺地爬了上来。仍旧是慢慢吞吞有条不紊,看似很慢,那几只细腿却动得极快,只得片刻,它便沿着木柱,重新登上房梁,再一次结它痴心不改的网。 司马洛开了口,在寂静的空气里,他的语调,很平很稳,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抉择。 “子服,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离开皇宫。总有一日,你将不是陛下的廉夫人,子服的名字前面,会冠上我的姓,司马夫人廉子服。” 用这种笃定的成竹在xiong的口吻讲一个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天方夜谭,极之可笑,像那梁上重复结网的蜘蛛一样可笑,像那明知会化为灰烬依然扑向火焰的飞蛾一样可笑。 但我却想哭,即便那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我也只愿看到它的美丽,将那美丽镌刻到心田。 于是,我出声为那美丽增添更为绚烂的颜色,将那肥皂泡送上蓝天,我相信它会折射出彩虹。 “洛,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到。我等着那一天,等着别人唤子服司马夫人。” 我的话音刚落,司马洛的脸色忽地变了,变得警觉。引起了他警觉的,不是我,而是外面。 筒子们,双休日又到了,哈哈。今天两更照旧,昨天一小时写五百个字,纠结啊,唉。第二更会在下午三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02. 七十三 私会石梁下 跟着,我也察觉到了,长廊尽处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伴着衣服相互摩擦的窸窸窣窣,逐渐清晰。\.qΒ5// 我慌了神,瞪着司马洛,“你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经过么?” 司马洛竖起食指,搁在唇边,示意我噤声,伏在窗下,关注着门外的动静。而我则四处观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躲一躲。 可惜一无所获,司马洛真会找地方,除了书架还是书架,到处一目了然。得,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外面那人只是凑巧路过。 然而,真真应了那句“好的不灵,坏的灵”,今天肯定是我和司马洛的倒霉日,而我们偏偏挑了这么个倒霉的日子见面。 透过镂空的门板,那人的影子纤细小巧,看情形是个女子。奇怪了,石梁殿就算有人来,也应该是内侍,怎地平地冒出个宫女? 那女子走到刚才司马洛推的那扇门前,停住。 不是吧,不是真的这么背吧,我在心里哀嚎。 可事实上,人背起来,想什么不来什么,怕什么那什么准会找上你。 我看见她伸出两只胳膊,向我的方向,做推的动作。 我硬着头皮等着,等着那宫女推门进来发现我们两个,然后大呼小叫,招来一大群人证。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还没等到光明正大地当上司马夫人,倒是先让人逮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幽会在房。 死到临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晓得汉朝如何处置奸夫妇,会不会也玩浸猪笼那一套? “吱呀——”门开了。 就在门开的那一刹那,司马洛突然地闪身贴近我,我就觉得嗖地这么一下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瞧,喝,我居然和他并肩坐在了屋梁上,跟那只百折不挠的蜘蛛做了邻居。 靠,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亲身ti验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兀自不可思议,又紧张又新鲜又刺ji,你还别说,这tou情的滋味真不赖,难怪从古到今男nan女女冒着浸猪笼的危险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转脸看向司马洛,想跟他分享这紧张刺ji,司马洛却在看我们的下方那个步入屋内的女子,眼神有点怪。 我顺势望去,同样愕然,进来的这位仁妹,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沅? 这丫头,敢情是mo鱼mo成了习惯,我临走前,千交代万交代,叫她守在许皇后身边,一调头她就敢跟我阴奉阳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不过,她为什么mo鱼mo到这偏僻的石梁殿来呢? 铁定不是跑来看书学习,因为她进来以后,根本没朝书架上瞟过一眼,一迳地来回转圈,略显紧张,神情不定。不停地向门的方向张望,那模样,倒像是在等人。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脚步声再次响起,比刚才小沅的要重一些,却透出了同样的鬼祟。 小沅登时面上一喜,像百灵鸟般的欢快,一阵风似的冲到门边,打开门,拖进来一个,呃?一个男人! 而至那位仁兄,我不熟悉,但也算认识。据说,他是太医署里最年轻的一位青年才俊,姓李,叫李宪之。虽然年轻,可医术却是了得,深受掖庭里那一群夫人的青睐,当然她们青睐他的,不只医术,还有那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英俊相貌。 抱歉抱歉,今天陪老妈逛街,回来晚了,嘿嘿,母亲节快到了呀。明天估计第一更不是十点左右就是午饭后,筒子们,明天见啊 最新全本:、、、、、、、、、、 103. 七十四 同道中人上 一个内宫的宫婢,一个皇家的太医,两人同时出现在专供藏书、空旷僻静的后阁,表现得这样偷偷momo,他们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qb5 切,原来虚惊一场,碰上了同道中人,而且英雄所见略同,同样挑了石梁殿作为幽会场所。 我一直认为,汉朝的男人很正经,汉朝的女人很含蓄,可是从目前下面小沅和李太医的情形看,那倾尽心血从小灌输与培养的正经与含蓄,根本敌不过的人之本性,尤其在孤男寡女、私下无人的时候。 小沅jiao媚地嘤咛一声,ruan绵绵地偎入李宪之的臂弯。而李宪之立即坐怀大乱,热情回应。然后两个脑袋叠成一个脑袋,互相当对方是根新鲜出锅的嫩玉米,啃得那叫一个开心投入。 啧啧,瞧瞧人家,tou情偷得多专业,再看看我和司马洛,甚至一起经历了生死,却还仅限于小熊抱抱了几回,了不起碰了碰嘴唇,短暂得现在想回味个滋味都无从忆起。唉,你说当时我是哪根筋不对了,我干嘛要让呢? 悔啊,恨哪,倘若有天宣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砍了我们,那我们两个就是那历史上死得最清白最冤枉的一对奸夫妇,因为清白,所以冤枉。 我们正下方,热烈、chun光无限还在持续升温,完全就是一现场版的限制级,害得我大受刺ji,偷偷地瞄了瞄司马洛,他已然收回目光,滑如凝脂的俊脸有些尴尬,尴尬得眼观鼻、鼻观心。 可惜眼观鼻、鼻观心也没用,因为表演的二位非常之敬业,声情并茂,起先还不过跟蚊子哼哼似的含糊不清,跟着一只蚊子变成一群蚊子,最后干脆忘乎所以,听这声,怕是已渐入佳境,即将掀起gao潮。 而司马洛的那张脸也随着剧情高涨而愈加扭曲,扭曲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这样想象一下,好比便秘了一个星期后又坐了两个小时马桶却始终不得解tuo。 这个比喻,让我忘了内心的异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却没料到脚底下那两位,立刻停止了动作。 “有人!”传来李宪之激qing转惊恐的走音男声,小沅风情变骇然的走音女声立时相和,“有人?”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司马洛随之偏过头望我,怪异的表情,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在这种状况下无端端地发笑,或者更贴切于他内心想法的说法是,我为什么会在这种状况下突然地发了神经。 这会子,小沅和李宪之正在着急忙慌,把被对方tuo到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那个忙而不乱的娴熟劲,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到底是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tou情高手,进行到gao潮仍然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撤退,不消片刻便穿戴整齐,披上正经、含蓄的假皮。 想必这勾当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两次,小沅这妮子小模小样看着挺胆怯乖巧,没想到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起了猫腻,改天我非得好好地敲打敲打她。 那边厢,我打算敲打的对象猫着腰正躲在李宪之身后,李宪之则猫在一排书架后伸长了脖子寻找扰了他雅兴的那笑声的来源。 “李,李太医,你说的人,在哪儿呀?”小沅怯怯地问。 “奇怪,我明明听见有人在笑,难道我听错了。”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以后别来这里了。” 李宪之点了点头,二人如同惊弓之鸟般一步三回头地踱到门边,小沅停下步子看向李宪之,李宪之道:“你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想法子去找你。” 小沅轻垂螓首,潮红满面,羞涩一笑,开门走了。 这李宪之倒是个多情种子,朝着佳人远去的背影,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方才长叹一声,关上门勿勿而去。 司马洛抱着我跳下屋梁,见我犹自不亦乐乎,皱眉道:“子服莫非觉得这很有趣么?” 今天两更,第二更三点左右上传。嫣儿说得对,今天母亲节哦,筒子们都要做个孝顺孩子啊,呵呵, 最新全本:、、、、、、、、、、 104. 七十四 同道中人下 当然有趣了,再没什么比撞破人家奸情更有趣的事了。/、qВ5\\ 我有两个搞办公室恋情的手下,曾经胆大包天,在公司忙得最四脚朝天的时候偷懒,跑到天台玩“卿卿我我”的少儿不yi游戏。 我蹬蹬蹬跑到楼顶预备找他们算帐,但是人家啃玉米啃得正欢,基于人道主义我决定等他们吃完再说,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我自然是闲着无聊顺便观摩一下这两个人吃相。 得出结论,这男的是在慢性铅中毒,因为吞食了那女的口红。而那女的则是在吃二手铅毒,因为那男的含铅的口水又让她给吃了。最后吃得口水糊了口红,涂染在嘴边,怎么看怎么恶心。 搞得我从此得了kiss恐惧症,差一点要去看心理医生,那对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到处散播谣言,诋毁我是一心理变tai的老姑婆。 能忍下这口气我就不姓颜,立马棒打鸳鸯,扮演王母娘娘,把那男的调到美国总部实习一年。结果,一年还没到,那ng就移情别恋看上了一美妹。 我心中大爽,常常对以此对我手下的那帮小姑娘耳提面命,提醒她们要记住前辈血的教训,时时刻刻警惕家狼。公司里那群想吃窝边草的雄兔子们个个恨我恨得牙根痒痒。呵呵,我大概还真是有点变tai吧。 回想起往事,一时乐极,露出了变tai女的面目,兴致勃勃地拿这事跟司马洛讨论,“洛,你说,这李太医临走的那声叹息,是舍不得小沅离去,还是yu求不满憋着难受?” 司马洛登时饱受惊吓,直直地望着我,颇有那么点无语问苍天的意思。 唉,得,我还是披上我那羊皮,省得吓着了我汉朝的准夫君。 可是,他,会成为我的夫君吗? 为什么快乐总是不能持续太久?前路依旧一片荆棘。 后来,我又撞上了小沅和李宪之一回。怕是他们熬不住相思之苦,便铤而走险,竟然在椒房殿的后园公然相拥。当真以为别人的眼全瞎了吗? 促狭心起,刚准备出其不意吓吓他们,却听见小沅说:“李大人可曾想过以后如何安置小沅?小沅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每天盼着见面,见了面又提心吊胆。” 李宪之的回答仍旧一声无奈的长叹。 皇宫原本就不该是爱情产生的地方,不管爱上皇帝,抑或爱上别的男人,大多都会以悲剧收场。 联想到自身,顿时没了戏弄他们的兴致,我难得地发了善心,打算真当自己瞎了,绕路而行。却在转身之际,华丽地撞墙,到底吓到了这对苦命鸳鸯。 发现了我,两人都是面孔煞白,但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李宪之略略跨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护住了小沅。 就冲这个细节,我做了一个决定。 当小沅惴惴不安地跟在我后头,回皇后寝室的路上,我告诉她,只要她安守本份伺候好皇后,等到皇后平安生下孩子,我会去求宣帝或者许皇后,下旨把她赐给李宪之,成全了他们这段姻缘。 小沅闻言,狂喜之下泪如泉涌,对我千恩万谢,那感激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初我找来太医治好她的腿伤。对了,似乎医治她的太医正是李宪之,说不定他们两个在那时便已暗生情愫。 小沅得了我的许诺,从此日日欢天喜地,对我、对皇后格外上心。上心的,不只她,还有李宪之。 可能小沅把我的话传达给了他,每次替皇后请脉开方,绞尽脑汁慎之又慎,而每次见了我,却是异样地恭敬,就差没给我行磕头大礼。 这两个人对我倒是信心十足,我只说会去求上一求,他们便像是铁板钉钉似的笃定了。或许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皇帝皇后身边的红得发紫的人物,办成这么点小事,应该是轻而易举、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大概吧,没有九成把握,我也不会给小沅这个希望。或者在成全小沅希望的同时,我还应该替自己计划计划。 总不能一直地困在掖庭里就这么跟宣帝耗我的青春,我不清楚司马洛对这事有何打算,但两个人的幸福,不能只靠一个人努力。我颜雨可不是那种只会依附在男人身上过活的没用女人。 一切等许皇后生完孩子再说吧,等她平安分娩之后,我总会想到办法,帮小沅,也帮我自己。 所以我和小沅几乎是同样的心情,每天都盼望着许平君腹中胎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天。然而,无论你是盼望日子过得快些还是慢些,时间自有它的一套法则,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终于,腊月接近尾声,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辞旧迎新的热闹景象,而太医们也纷纷下了同样的诊断结果,许平君分娩就在这十来天里了。 其间,太皇太后来椒房殿探视过了一次,明明亲眼瞧见了许平君安然无恙,她仍是一脸惶然不安,私下里拉着我的手,像得了神经衰弱似的,反复唠叨。 “子服,你务必要照顾好平君,千千万万不可松懈,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命里的一道坎,便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平君又这般体弱,孤真怕,真怕她熬不住。” 听了她那番话,我这里还没来得及感动,却见她忽地怨怼了双眸,“平君必须熬过去,她必须要活着为陛下诞下龙裔。孤绝不能让霍家人登上这皇后之位!” 今天结束,明天估计八点多就会上传,筒子们,有空给我留言、砖砖和分分吧,谢谢啦 最新全本:、、、、、、、、、、 105. 七十五 临盆前后上 如果我是许平君,可能会当场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两年来的恪尽妇道jing心侍奉,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价值吗? 就好像排队,她不过替上官太后占了一个位置,一个上官太后不愿让她仇人的女儿占去的位置。 忽然想到,那么我呢,上官太后心中我的存在价值是什么?挡在许平君前面,保驾护航,防止别人插队成功的保镖? 不愿再深究下去,深究下去,或者深到霍夫人那里,我就成了许平君跟前的一条狗,一条讨厌的看门狗。 狗也好,人也好,在这个年代,人与狗的界限有时候不是那么地泾渭分明,偶尔也得怀揣着为人的尊严小小心心地干那狗的差事。 越发厌恶起未央宫,厌恶这高墙深院,厌恶到痛恨,深恶痛绝。 上官太后走了没多久,霍夫人来了,带着大堆的补品来做最后的窥探。 与jing神不振的皇后亲亲热热地讲着体己话,我在边上冷眼旁观。暗自研究她的神情,居然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气定神闲,过去一度隐忍不发的浮躁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我反倒沉不住气了,皇后临盆在即,她没可能还这么的一派悠闲安适。 难道她想通了,一觉睡醒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呸,除非狗改了吃屎的毛病。 所以,霍夫人的气定神应当属于胜券在握的那一种,莫非我百密一疏,终是哪里没考虑周到,叫这女人钻了空子?可我到底是在哪里疏忽了呢? 正大伤脑筋,那边霍夫人已结束了她与皇后的谈话,起身告辞。我刚准备送她出去,顺道想法子引她开口,momo她的底。 相信这样一条真理,不说不错,越说越错。无论那人怎样狡猾奸诈,只要他说的话多了,便难免会露出破绽。只要让我逮到她一点漏洞,我便可以推敲出整个阴谋的轮廓。 连汉宣帝那样jing妙的连环计策都没能瞒得过我,何况她一没什么心xiong肚量的无知妇人。 无奈老天这回却没有站在我这边,偏巧这时皇后突然一口气没理顺,剧烈地咳喘起来,我赶紧坐在床边,给她抚xiong抹背,眼睛的余光瞟到霍夫人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似顿了一顿,微侧着身子,看向她的右后方。 我立时一激灵,疑云一闪而过,准确无误地抓在手里,她在看什么? 我已经尽可能快地抬头转脸,打算跟着她的视线顺藤mo瓜,无奈还是慢了一步,霍夫人已然收回目光,莲步款摆珠颤钗摇地出了内室,乍一见她的背影,倒还颇有几分风姿绰约的美态。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霍夫人!” 霍夫人讶然回头,“何事?” 其实我的目的,就只是要她转身,我希望她在转身时目光会再一次飘过那个刚才令她回眸的,物或者人。 只要她再看一眼,只要她的眸光一起变化,一切危机便迎刃而解。 然而,我的希望落空了,她的眼一迳盯在我的面上,又一次问:“廉良人,你叫住本夫人,所为何事?” 情急之下找不到话来答她,我索性向她躬身行礼,“子服恭送夫人。” “你——” 霍夫人张口结舌,愣了老大工夫,才反应过来,她肯定觉得我在愚弄她,极度不悦,甚而气急败坏,红艳艳的嘴唇似动了动,大概是想教训我来着,不过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气,恨恨地瞪了瞪我,拂袖而去。 自始至终,除了我,她没再看过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东西。 我不死心,往回退,退到记忆中霍夫人侧脸时所站的位置,然后按她倾斜的角度回身望去,落入眼帘的,撇去那些摆设,还有六个人,阿满、信铃、原先椒房殿的宫女秋儿以及上次召选入宫那批医女里的其中三名,许延萍、孙淑仪和淳于衍。 幸好,老天爷还有些许怜悯之心,总算给了我一些线索。 今天两更,下一更会在二点半左右,因为同步有个时间差,所以筒子们最好在我上传之后一两个小时再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最新全本:、、、、、、、、、、 106. 七十五 临盆前后下 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宗旨,我命人换了那个角度能看到所有可以搬得走的东西,又在那面墙上拿清水反反复复洗了n遍。\\.qВ5.c0m 弄不好那姓霍的毒妇就买通了人,在什么上面涂了一些药啊粉啊总之吸了对常人无害却会令孕妇流产丧命的玩意,宫斗连续剧里司空见惯的招术。 搞定了死物,接下来就该轮到活人了。 亏得怀疑对象只有六个人,打击面不算太大,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从理论上来讲,信铃和阿满的嫌疑最小,其次是小秋,最不可靠的便是那三个初来乍到的医女。 但嫌疑小,不代表没嫌疑。轻信了谁输了这一次,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但许平君却会因为我的轻信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万无一失的做法,仍是那个“宁枉勿纵”。 从那天起,许平君吃什么菜喝什么药,都由我亲自喂食,而经过那六个人的手端来的东西,无一例外全让我给倒了。然后吩咐其他人重做一份送来。当然我会刻意瞒住当事人,还没到紧急关头,没必要打草惊蛇。 蒙在鼓里的许平君,因着我这份无微不至的照料而深深感动。那感动劲,就差没说古装戏里那句老土台词“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报深恩。” 我不用许平君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只盼着她那肚子里小娃娃早些出世,为了她的降生,已经差不多折腾掉了我半条老命,变得比曹cao还多疑。 就这样,折腾着,多疑着,又过了几日,果如太医所言,许平君开始阵痛,那是临盆在即的预兆。 第一次见识女人生孩子的痛苦,简直快吓没了我那苟延残喘的另外半条老命,没胆子亲眼目睹,躲在外室七上八下。 一度我以为许平君肯定玩完了,喊得这样凄厉,听起来整个一生不如死。鬼使神差地,我又生出了那“机关算尽、人算不如天算”的不祥预感。 就在我越来越担心越来恐惧的当口,突然毫无征兆地雨过天晴,一声健康嘹亮的婴孩啼哭,响彻椒房殿上空,拨开漫天乌云,现出一轮红日。 公元前七十一年,也就是汉宣帝本始三年,正月,许皇后继大皇子刘奭之后,再为宣帝生下一名公主,母女平安。 当时第一个念头,我终于能够放下心中大石,好好地闭上眼,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躺在chuang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莫名的焦虑,压着xiong口,像夏天暴雨前的闷雷滚滚。 没辙,重新穿衣起床,大概我天生就是个劳碌cao心的命。 先去寝室看了看许平君,她因劳累过度,尚在昏睡当中。以防万一,我又向在场的太医反复询问她的身ti状况,几位太医一致认为,许皇后虽因分娩虚耗过度,但只需开些滋补的药方,适当调养,假以时日,便可恢复元气。 确定许平君并无大碍,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又转去另一间安置小公主屋子。望着那个摇篮里好梦正酣的小家伙,不由得我又羡又嫉,瞧她好福气的,吃了睡,睡了吃,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呀。 小东西,好好享受这美好的时光,等你慢慢长大,慢慢懂事,成长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你的好眠会不会总有一天变成午夜的恶梦连连? 也许不会吧,毕竟你是大汉的公主,一出生便注定了金枝玉叶尊崇的身份。但愿你是盛世的公主,唯有盛世的公主才有得到幸福的可能。 我想,宣帝应该能够给他的女儿的一个太平盛世,尽管不怎么喜欢他的为人,他那阴柔隐忍的性子,却不得不承认刘病已会成为一代明君,他的身上具备了所有英明君主应具备的特质,xiong怀大志、手腕非常、沉稳果断,而且会在必要的时候做到冷酷无情。 这时,我旁边小公主的ru娘忽地面上慌了一慌,继而俯xia身子,“奴婢,参见陛下。” 一转脸,那个我不怎么喜欢、性子阴柔隐忍的人正迈着少有的轻盈步伐,向我们走来,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朕的小公主呢?快,抱给朕瞧瞧。” ru娘连忙遵旨起身,抱起了那奶娃儿,送到宣帝跟前。 宣帝凑近了端详着,爱不释手,唇边的喜悦在不停地扩展,扩展到瘦削的面颊,延伸至抑郁的眼底,顿时掩盖了所有的抑郁孤单,只闪烁着为人父的骄傲与自豪,闪烁在那张极其年青的脸上,那光芒居然那般的夺目耀眼。 此刻的汉宣帝,是我所见过那么多次里面,最打动人心的一回。因为,他的眼里,有爱,不加提防、纯粹的爱。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宣帝忽地抬起头,看向我,这是他进来以后第一次看我。 也许因为惯性吧,烟雾还没有重新笼罩住他的眼睛,他的眼里,依然是爱,不加提防、纯粹的爱,并且更加深切浓冽,仿佛爱了几千几万年,越来越多地堆积在了心里,满得再也装不下了,直到今天才溢了出来。 今天结束,明天就要进入gao潮前的序曲了,呵呵,我激动呀,汗。明天早上还会是**点,估计十点应该会同步,求砖分和留言 最新全本:、、、、、、、、、、 107. 七十六 滋补之药上 在宣帝的目光下,要说我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qΒ5/ 可我宁愿自欺欺人,宁愿相信,那眸子里溢出的情感,只是一种惯性,只是他沉浸在父女天性里尚未恢复常态的惯性。 我垂下眼睑,避开宣帝的目光。避开却不等于感觉不到,那目光依然很沉很沉地压在我的头顶,又因为我的逃避,加入了迫人的气势。 这种威慑和压迫,反倒激起了我骨子的倔强,抬起头,与他对视。我只能面对试图以天子之威压迫我顺从的汉宣帝,却不忍心去伤那个刚才深情款款似乎无条件爱我的男人。 这次,我的挑衅并未惹来宣帝的恼怒,尽管象征恼怒的阴骛已在他眼中聚集。他却硬生生地打散了那片阴骛戾气,散在夜一般的幽深当中。 他沉稳地开口,吩咐ru娘好生照顾小公主,“朕”的小公主娘唯唯喏喏地应着,应声有些发颤,怕是受了那迫人压力的波及,为之胆寒。 言毕,宣帝不再停留,转而向外走去,我和ru娘异口同声道:“恭送陛下。” 便是这一句“恭送”,止住了宣帝的脚步,没有回身,只是站着,显出些许僵硬。 他站着,我们半跪着,僵持了许久,那硬邦邦的脊背平缓了下来,宣帝用同样平缓的语调道:“方才朕探视皇后时,皇后说此次她和小公主能够平安,全赖子服悉心服侍。子服辛苦了,你的功劳朕会记在心上。朕答应了皇后,他日对子服必有厚赏。” 当说到到最后那半句时,平缓忽地卡了壳,仿佛老旧了的电影胶带,在播放过程中陡然迸出的生涩杂音,导致他控制不住语气的平缓,唯有潦草地结束,带着狼狈离开。 在他内心深处,是不情愿这么谢我的吧,可他必须要谢我,因为许平君叫他谢我,叫他赏我。 如果说,我真的是扎在宣帝心上一根刺、一个硬伤,那么许平君大概就是他xiong前最脆弱的那根肋骨、顶心最经不起碰触的那个死**。 不管他对我是nan女之爱也好,对许平君是恩义为重也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始终是个外人,而许皇后却已经成了他身ti的一部分。 这种想法,让我看到了一线曙光,我出宫的曙光。倘若许皇后肯放了我,或者宣帝就算再怎么想反对,也会顾及到皇后,最终割舍了对我的迷恋。是的,我觉得将宣帝于我的感情,称之为一时搭错神经的迷恋,会更为恰当。 如此,我便释然了,悠闲地踱出屋子,踱向皇后的寝室。 听宣帝刚才说,我们善良的许皇后已然醒了过来,我这第一功臣当然得去问候一下她啦,把我们深厚的姐妹情感再往深里加,只有深到不是血亲胜似血亲,有一天,她才可能站在我的立场体谅我,如同我准备成全小沅和李太医那样成全我和司马洛。 不诚想,刚进了门,还没走进内室,便瞧见四个医女跪在地上,其中一个高举托盘,信铃从她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了一粒药丸,阿满扶着许平君坐了起来,那架势好像是打算给许平君喂药。 突如其来的不安袭上心头,我几乎是莽撞地扑上去,夺过小沅手里的药,没头没脸地质问道:“你们给皇后吃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是交代过你们,没有我在,不许给皇后喂药!” 大家都被我吓懵了,张大了嘴,睁圆了眼,除了一个人。或者应该说她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却是众人里面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那细细的女声从容不迫地回答:“启禀良人,此药乃太医署众位太医为皇后调制的滋补药丸,良人事先也是知道的。” 这声音属于淳于衍。 她的话无懈可击,她的神情镇定自若,寻不到丝毫破绽。然而有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关于,还要请筒子们多多谅解,因为我是熬文型的那种,昨天码到半夜才码了三千,而且我也想保证质量呀,二更会在二点半左右 最新全本:、、、、、、、、、、 108. 七十六 滋补之药下 在我印象中,淳于衍不是个多话的人,她显然深谙不说不错、沉默是金的皇宫生存法则,除非确确实实问到她头上,否则她绝不会强行出头。\。qВ5、c0m\\ 但是今天,她破例了,很反常。既然反常,必有她反常的原因。我记得,她可是那六个怀疑对象中的一个。 我平静了面色,却刻意犀利了眼神,望着她,“哦?滋补之药?可曾有人试过药了?” “回良人,试过了,是奴婢亲自试的药。”淳于衍堪堪抵挡住了我的犀利,但在回话时仍是不自觉地多眨了几下眼睛。 信铃出声为自己、也为其他人辩护,“子,廉良人,奴婢们不敢违抗良人的意思,奴婢们都是亲眼看着淳于医女试药,确认无误才给皇后吃的。” 一群笨蛋!万一她提前服了解药怎么办?武侠小说里使滥了的诈术。 然后,这群笨蛋里最大的笨蛋跳出来自找死路,许平君道:“子服,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你又何必为难她们?她们个个用心侍奉我,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信得过她们。子服,什么都好,只是疑心重了些。需知待人之道,贵乎坦诚。” 皇后亲自发了话,我这小小的良人也不好再有反对意见。唉,做人难哪,你一心为人家,反倒落了个疑心重的抱怨。 “是。”我虚心受教,“皇后教训的是,是子服小人之心了。” “子服,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许平君顿感不安地解释。 我淡淡一笑,“子服明白,皇后待子服如同亲生妹妹,皇后怎舍得教训子服?”我示意阿满让开,坐到床边,“皇后对子服恩比天高,便让子服稍尽绵力,亲自伺候皇后服药。” 同时,我转向阿满,叫她去把茶端来,好为许平君送药。 阿满点点头,走开几步去倒茶。这样,信铃在我背后,那四个医女包括淳于衍还跪在地上,我把五指并拢,合成碗状,将那那所谓的滋补药丸置于掌心,另一只胳膊搂过许平君的脖子,搭在她另一边的肩上,加上那宽袍大袖的遮掩,便没有人见到我实际的动作。 她们只看到,我把手掌里的药送到了许平君的嘴边,许平君略略低头,张口来吃,却在下一秒愕然仰脸看我。 因为她根本没吃到那药,在她张开嘴的同时,我的手微微竖起,掌心的药丸便顺势滚落,落进我的袖子里。 而我的身子,挡在许平君前面,除了我,没人看得见她面上的惊愕。 这时,阿满的茶已经递了过来,我接了茶杯,喂许平君喝了一口,服侍她躺下。“太医说,皇后耗力过度,应当静养。皇后好生歇息,子服等便告退了。” 许平君兀自睁着双眼,在枕头上转脸向我,茫然不解,“子服,你” 我阻止她说下去,“皇后信得过子服么?” 许平君毫不迟疑地颔首称是,我续道:“皇后若信得过子服,便安心静养,其他琐碎之事一概交由子服处理。” 许平君似懂非懂,但出于对我的信任,她虽然迷惑,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我跟着遣退了其他侍女,淳于衍临走时又蓦地回首望了望安睡在chuang上的许皇后,眼角闪过异样的光。 这让我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这粒药丸绝对有问题。 淳于衍自以为诡计得逞,所以她一定会安心回去,等待许平君毒发身亡的好消息。所以许平君暂时是安全的,我便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好好调查一番。 回到自己屋里,从袖子掏出那药,放在手中,凑近了闻闻,只闻到一股子乱七八糟的药味,呛得我直打喷嚏。 看来得先找个专家来验验,原本我可以直接去找宣帝,叫他下旨召个太医试毒。但目前我还不想惊动宣帝,万一果真如许平君所言是我疑心病作祟,那我岂不是在汉宣帝跟前出了个大糗。 反复思量,我命人把小沅叫来,又叫小沅速速去请李宪之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倘若一定要从太医署里挑一个我比较相信的人,我只能选李宪之,起码我手里也握着他的把柄,他应该不敢跟我耍花样,如果他是真心地爱着小沅的话。 我就赌一把,赌他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小沅被我的严肃吓到了,连连追问我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她和李宪之的私情败露了,害得我又花了老大的工夫去安抚她。 总算没有白费唇舌,小沅半信半疑地请来了李宪之,又半信半疑让我支开去守着许平君。 为了防止她偷听,在她走后我还蹑手蹑脚地跑到外间趴在窗上搞突袭,再三确定她没有犯病杀个回马枪,才放心地回到内室。 李宪之手足无措地站在房中,“未知良人召宪之前来,有何吩咐?” 时间宝贵,我懒得跟他兜圈子,“李大人,我这里有一粒药,想请大人看看有无不妥?” “药?什么药?” 我故意危言耸听,“大人不必知道太多,需知知道的多了,对自己反而没有好处。” 李宪之登即一脸惊惧,再也不敢多问,把那药放在鼻下嗅了嗅,再捻下些许搁嘴里尝了尝,疑上眉梢,“这药里怎会掺有附子?而且这份量也实在用得过了。” 因为网站比较抽风,所以决定提前更了,今天的结束,明后两天应该算是开始进入gao潮了吧,敬请期待哦,对了,别忘了送砖和分哟 最新全本:、、、、、、、、、、 109. 七十七 夺命附子上 附子,毛茛科植物乌头的子根。\\.qВ5.c0m 生附子有毒,泡制过的附子亦辛、甘,大热,对于心律失常过缓的人,它有提高心率的作用,但即便如此,也仍旧带有毒性,用法用量需再三斟酌。 李宪之问我,这是太医署的哪一位庸医开的方子,就算是我心脏有毛病,这其中附子的含量似乎也过高了,适得其反,不但治不了病,还会于身ti有害。 “那么,李大人,倘若是产妇用了此药,会如何?”我进一步求证。 李宪之不假思索,“附子乃孕产妇大忌,沾得一点,必死无疑。”跟着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似的,不jin骇然,“良人的意思,此药,是给皇后用的么?这如何使得?” 我冷笑,“如何使不得?此药就是按照你们这群太医开的方子炮制而成,刚才正要由医女呈予皇后,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只怕皇后已经性命不保。皇后若是因此归天,陛下追究起来,恐怕整个太医署都要为皇后陪葬。” 李宪之已然面无人色冷汗满额,立刻给我跪下,“良人明查,李宪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我等开的药方,绝无附子这一味。” 我叫他起来,“李大人,我要是信不过你,也不会让你来验药。此事关系重大,一个不慎,牵涉的绝不只李大人这一颗脑袋。至于该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定夺。我只希望李大人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如果李大人还想活着和小沅双宿双栖的话。” 李宪之连话都讲不周全,一个劲地结巴,“宪之不敢,宪之明白,宪之知道。” 打发走了李宪之,我急急忙忙出了椒房殿,奔去掖庭找崔怀,让他马上带我去见宣帝,刻不容缓。 崔怀见我说得严重,也不敢耽搁,立即动身,我们两个一起赶往宣室殿,崔怀说这个时辰宣帝应当在那里。 此次,我的突然觐见,终于让汉宣帝大吃一惊,犹自不敢相信,“子服,你,听崔怀说,你要见朕?” “是,陛下。请陛下摒退左右,子服有要事奏禀陛下。” 汉宣帝注视着我,疑云满面,却仍是准我所请,所有的侍从宫女一概遵旨退出,包括掖庭令崔怀,不过他吩咐崔怀候在殿外。 可能他已经从我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我呈上那粒药丸,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尽可能简单明了地复述了一遍,并加上了我个人对淳于衍的怀疑。 汉宣帝只不过在乍听之初,面色稍有变化,其后便平静了下来,好像他的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由他的平静,我猜,汉宣帝应该不会大张旗鼓追究此事。果然,如我所料,“子服,你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对外声张。” 我依旨俯身告退。 “等等!” 我站住,“陛下还有何吩咐?” “除去你和李宪之,可有第三人知晓此事?” 我摇头,“子服深知其中利害,不敢多言。” “很好,”汉宣帝微微颔首,意示嘉许,“你做得很好,朕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好好照顾皇后,退下吧。”那最后的尾音结束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当中,疲累的叹息,身心俱疲。 陡然发现,细看之下,那狭长温柔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生出浅浅的鱼尾纹,此刻纠结在那张不过二十出头的脸上,锁住了本当朝气蓬勃的青春。 在汉宣帝的心里,背负了过多的沉重,如今我又在那沉重上多加了一样,纵然他再怎么有手腕有城府,也会有承受不住的一天吧。 思及于此,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本不该由我说的话,“其实陛下不必烦恼,子服倒认为,此次是个qb5难逢的好机会,不用陛下再布局,霍光便已将他的把柄送到了陛下的手中。陛下只需善加利用,就可以成功掐住霍光的咽喉,为将来扳倒霍光走下这第一步棋。” 汉宣帝猛地双目一亮,却在片刻之后转成暗淡,暗淡而阴郁,犹豫的口吻,“子服,你觉得朕应该抓住这个契机么?” “当然,此乃天赐良机,陛下没道理放过。霍光胆敢谋害皇后,就是拿他过往所有的功劳来抵,抵消不了这等大罪。” “可是,朕并没有真凭实据,朕有的只是一颗加了附子粉的药丸罢了。” “但陛下可以顺藤mo瓜,由附子粉揪出淳于衍,只要淳于衍肯招供,指认霍夫人是幕后主使,这证据不就有了么?” “单凭淳于衍的一面之词,还定不了霍夫人的罪。退一步讲,就算霍显入了罪,那又如何?霍光很有可能并不知情,再退一步讲,他就算知情,也完全能够装作不知情,牺牲自己的夫人,保全霍氏一门。朕即便杀了霍显又怎样,只会激怒霍光,令他怀恨在心。” “陛下,子服早就说过,陛下现在要做的,是掐住霍光的命脉,而不是掐死他。陛下根本不必定霍夫人的罪,审问淳于衍,不过做做样子,敲山震虎打草惊蛇。不管霍光知不知情,一旦事情败露,霍夫人肯定会害怕淳于衍供出自己,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杀人灭口,二是向霍光求助,求他出面救出淳于衍。只要陛下加强戒备,封死了这第一条路,霍光为了保住妻子,便会向陛下上表为淳于衍担保。他这一跳出来,就把这同谋的罪名坐实了。堂堂大司马,无缘无故替一个医女求情,实在有悖常理、启人疑窦。” 汉宣帝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错,子服说得对,这的确是个qb5难逢之机,朕绝无道理白白放弃。霍家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了,朕必须要不计一切代价铲除霍氏,否则总有一日,往昔的一门忠烈,终会演变成祸患江山的乱臣贼子。” 一上班就在忙,好不容易偷个空上来发一下,二更会在二点半左右,请送我砖分和留言吧,谢谢 最新全本:、、、、、、、、、、 110. 七十七 夺命附子下 我知道宣帝这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但却不明白他先前的犹豫所为何来,是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会因此得罪了霍光? 正疑惑着,那边厢汉宣帝已转移了话题,“子服,你今日虽然识破了霍夫人的奸计,却难保她不会一计不成又生事端,此后你需当加倍谨慎。\、qb5/另外,皇后的身子也不容忽视,滋补的药汤绝不可少。这样,你去找李太医,命他按方再抓一副药,从抓药到熬制,子服需当亲力亲为,绝不可假手于人。” 我点了点头,再次告退,走到门边,听见宣帝又道,“子服受累了,皇后身边,朕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了。” 我回头,朝宣帝笑了一笑,真心地、轻松地、宽慰地笑,“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子服再苦再累,也甘之若饴。” 很开心,因为看到汉宣帝也对着我笑了,稍稍舒展了那紧锁的眉头,那一刹那,流动在我们之间的,是真诚。 我喜欢这种真诚,倾向于友谊的真诚,倘若有一天,宣帝能自己想通,把他心中的迷恋,转变成真诚的友谊,那么,对我们三个人而言,那都是最happy的ending。 只要他把我当成了朋友,或者是可信赖的臣下也行,我愿意为他拼掉性命,就像司马洛那样。 我别无所求,只求他让我无所顾忌地去爱我想爱的人。 如果宣帝知道了我这时的想法,我无法想象他会作何反应。他的笑依旧在蔓延,虽然其中透出了哀伤与无奈的味道,难以捉mo的哀伤,哀伤里另有一股决绝和惨淡,近似于割腕断臂的煎熬,“去吧,万事小心。到了外面,把崔怀叫进来。” 我第三次垂首告退,宣帝再没有叫住我,到了殿门,向掖庭令崔怀传达了他的旨意,便马不停蹄奔往太医署。 抓药煎药,还要做到避人耳目,加上之前先是皇后临盆、接着有毒的附子药丸,这一天下来,我耗费了太多的心力体力,已然临近身ti与jing神的双重极限。 药汤煎好,放在托盘上,陡然地腿脚发软,四肢无力,头,隐隐作痛。 李宪之望着我不无担忧地道:“廉良人,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为你把一把脉?”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现在的我哪有那生病的福气,忍忍吧,等熬过了这阵子,等许皇后从产后虚弱中完全康复,忍到那时候我想怎么病就怎么病,好好地过一把被人服侍的瘾。 端起托盘,我辞别李太医,回返椒房殿。 走到半道上,忽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自视野里一闪而过。 司马洛? 他这是要哪儿?八成是宣帝急召他进宫,商议钳制霍光的大计吧。 好难得,从来都是他碰到我,今天头一遭我撞上他。 掐指算算,自从上回石梁后阁以后,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既然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不期而遇,没理由就这么浪费掉。要不,先去见见司马洛,跟他说几句,再去给许平君送药也不迟。 如此我打定主意,临时改了路线,朝着司马洛消失的方向而去。 那个司马洛,走得极快,三转两转就没了人影。害我一边跑,一边还要捧个重死人的托盘,尽力保持平衡,免得洒了碗里的药。 这样追了一阵,终于瞧见了那家伙,刚喘了口气准备高兴,却突然发现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似乎打搅了我们司马大人和mei女聊天的雅兴。 今天结束,最近很郁卒,写文写到卡,都忘了了,汗了,明天八点多第一更,估计十点多会同步吧,最近同步真慢 最新全本:、、、、、、、、、、 111. 七十八 始料未及上 目光所及,与司马洛面对面站着的,是那个我一度动过她脑筋、打算将她送给汉宣帝的华玉娃。/.qΒ5/ 玉娃的脸,像含苞待放的牡丹,含着的是羞答答的怯意,即将绽出的则是爱情的光芒。丫的,搞了半天,这死妮子暗恋的是我的男人。 这么说来,她那天主动要求献舞,不是要献给宣帝,而是献给那个死人司马洛看的? nnd,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这儿半天了,居然这两个人连眼皮也没朝我掀掀,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满心的不是滋味,有意上去搞破坏,又不想弄得自己像个没教养没水平的妒妇。 无意间看到手里的托盘,眼珠子转了转,我有了主意。 轻手轻脚地走开去,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将药碗放在树后不远的石凳子上,然后高举那块铜制的托盘,向着太阳,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出刺目的光,从司马洛和华玉娃的面上晃过,晃花了他们的眼。 华玉娃仿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蹦起来,四下寻找那光的来源,一无所获。虽然一无所获,却搞得好像十面埋伏似的,越发地惊惶,“司马大人,如此,玉娃先行告退,那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说完,勿勿忙忙地走了。我在树后直摇头,就玉娃这比不上老鼠的胆子,也敢学人家搞皇宫地下情?还没被逮到,先已经让自己给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不就好这口娇娇柔柔、弱不经风的小女人状,而我好像表现得过于理智过于冷静了,像那清汤寡水凉了的面,似乎挺倒人胃口。 至于那华玉娃,原来就是块新鲜出炉的香蛋糕,又被我jing心地铺上了鲜奶果酱,插上红g桃黑巧克力,不用我这冷面衬托,她就够叫人垂涎三尺的了。 唉,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对,应该是磨亮了锄头挖我自己的墙脚。 我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走出去给司马洛敲敲警钟,警告他甭想背着我搞三捻四,冷不防司马洛开口道:“子服,别躲了,出来吧。” 呃?闹了半天,逮个正着的不是玉娃,而是我鼻子,抓着托盘,灰溜溜地从树后出来,看见司马洛微蹙双眉,有些无可奈何,像大人望着恶作剧的小孩,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怎地,我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了个干了一半坏事不幸叫大人抓住的调皮鬼,笑得一脸心虚,“洛,你知道我在那里?”指指刚才藏身的大树。 “从你躲到那里开始,我就知道了。”洛答得一本正经。 于是,我在一瞬间丢光了所有的脸面,无地自容,“你都看到了?” “嗯,”司马洛点头,戏谑地道,“可是我不明白,子服为何见到洛却要躲呢?” 我除非脑袋坏了才会去理这个问题,然而事实上,我真的是脑袋坏了,“美人当前,司马大人怎会有空闲搭理我们这些姿色平庸之流,子服又何必自讨没趣?”呸,这话真酸,又酸又老土,简直快冒出馊味了。 不料这酸却正合司马洛的脾胃,“子服在嫉妒么?” 切,当朝名士也作兴这样笑么?咧开的嘴都快到了耳朵根子,活像偷吃了一桶咸鱼的猫。 恨得我想扑上去yao那贼猫一口,却只是徒劳地yao着自己的牙根,“司马大人,子服赶着送药给皇后,没空招呼大人。请大人恕子服怠慢了。” 气呼呼地转身,司马洛快走几步,拦住我,“子服不该妒嫉的,玉娃姑娘的母亲病了,她不过请洛代她送些银钱回家,如此而已。” 女追男中最老套的手段! 我斜眼乜着司马洛,顺着他的话说道:“大人不知道么?子服本就是善妒,天下妒妇中最善妒的那一个。” 司马洛还在笑,笑得越发开怀,他也顺着我的话,“是么?这样说来,子服若要成了司马夫人,洛岂非一辈子也难享齐人之福了?” “所以说,大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一个劲地盯住司马洛那挺直的鼻子,打算只要他有半点后悔的表示,立刻拿我的额头撞他的鼻梁骨。 没诚想司马洛却忽然收了玩笑之色,幽幽地道:“倘若得子服为妻,洛此生足矣,其他女子即便她美如天仙,又与洛何干?” 蓦地心中一颤,讨厌的司马洛,我还没撞歪他的鼻梁,他倒是先下手为强,酸了我的鼻子。 只是好好的甜言mi语,他为什么偏偏要弄出些似有缘无份、哀婉凄凉的气氛来? 我故作轻松,“洛要记得今天的话,君子一言九鼎,将来可不能出尔反尔。” 司马洛却道:“我只怕,天意难违,纵然我倾尽全力,上苍仍旧不肯给我出尔反尔的机会。” 放心吧,洛,会天从人愿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信心百倍。这一次我帮许平君逃过一劫,宣帝必然对我感恩,等将来我们再帮他除掉霍光这个心腹大患,恩上加恩,说不定宣帝就会因此而放过我们。 我有这个把握,在刘病已的心里,也有他柔软的部分,当他柔软的时候,他可以包容一切,那是天子应当有的心xiong,不是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现在,我只能模糊地告诉司马洛,不用过于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总会眷顾到我们。 今天还是二更,第二更如果中午没有上传,就可能是下午二点半,估计四点应该会同步了,筒子们,别忘了给我砖砖和分分哟还有留言哦 最新全本:、、、、、、、、、、 112. 七十八 始料未及下 瞧瞧天色,将近黄昏,我实在耽搁得久了,石凳上的药已从滚tang转为温热。/。qb5// “洛,我真的要走了。药快凉了,我得赶紧给皇后送去。” 刚捧起药碗,还没放到托盘里,听见司马洛问:“子服,先前那道奇怪的光是怎么一回事?” 条件反射地抬头,司马洛接触到我的目光变得有些尴尬,我想他可能并不是当真对那光很感兴趣,不过不舍得我走罢了。 喜欢他的不舍得,却不点破,我拿起托盘,送到司马洛跟前,叫他对着阳光左右摆动,然后一道光闪过我的脸,本能地举袖来挡,前方响起司马洛惊奇的声音:“子服,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的头上,有一点光在亮,像仙女一样。” 啊?我头上有光?搞什么东东? 往头上mo去,mo到了我的发钗,我明白了过来,原来是铜盘反射太阳光到钗上那颗珍珠,光线积聚在珠子上,便比平常光亮耀眼了几倍,甚至像司马洛口中所说的,仿佛仙人的神光聚顶。 但是,我该怎么让司马洛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指手划脚了半天,从光的反射的原理,到反射的面越多便能反射越多的光,甚至还可以无火自燃,等等等等,讲得我口干舌燥,司马洛仍是茫然以对。 算了,我干嘛跟个古人讨论物理,比对牛弹琴还对牛弹琴。 “洛,你就当这是个普通的小把戏吧,像宫里那些艺人玩的杂耍戏法。” 司马洛还yu再言,这时远远地有人在喊我:“廉良人,廉良人——”是小沅的声音。 我和司马洛,不约而同慌了一慌,不过我可不是玉娃那没经验的,镇定地向司马洛行礼,“陛下的意思,子服懂了,还请司马大人代子服回禀陛下,子服自当尽心侍奉皇后,陛下尽管放心。” 司马洛反应也不慢,装腔作势地还礼,“洛一定会将良人的话带到,如此,洛先行告退。” 这个当口,小沅已奔到面前,基本上我和司马洛的这番掩饰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她根本没注意到我的旁边还不合时宜地站着另一个人,只是一迳看我,可怜巴巴、六神无主,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哭丧着脸。 “良人,你快回去吧,皇后,皇后,她,归天了!” “什么?!” 我只觉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朦胧中,小沅的脸、司马洛的脸,一齐凑了过来,他们的嘴开开合合,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都听不到,感觉脚下的地在震动,震得我没办法站稳,所以我顺理成章倒了下来,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天,阴沉沉地向我压来。 原来,天,是真的要塌了。 ﹡﹡﹡ 待到再度恢复知觉,我躺在一张chuang上,挣扎着起来,环视四周,好半天才认出来,这是祥云馆里我自己的卧房。 我的挣扎,惊动了伏在我床头的人,是信铃。先是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跟着见到我坐着,目中一喜。 “子服,你醒了?你这一昏倒,把我们几个都吓坏了,太医说,你是cao劳过度,急火攻心,休养一阵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你居然昏睡三天三夜,担心死我了。” “是吗?我睡了三天了?”我无意识地重复,“可我怎么一睡就睡了三天?”尽力回想,脑子里空空的,只有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似要爆裂开来的疼痛。 耳畔嗡嗡作响,在那片嗡嗡声里,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她说“皇后”,对,皇后!皇后!! 猛地清醒过来,拽住信铃的胳膊,“信铃,你告诉我,皇后她,她怎么了?” 信铃的面色一下子苍白了,心越发狂跳不止,我困难地咽了咽唾沫,犹自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尽管心知肚明那希望有多渺茫。 “我似乎听见小沅说,皇后,她归天了,这不是真的,对吧?” 信铃眼中泛着泪花,戚戚切切地接道:“子服,我也想不通,明明早上皇后还好好的,怎么隔了几个时辰,她就去了呢?皇后那样好的一个人,老天为什么不保佑她呢?” 希望破灭,浑沌的思绪,缠绕在一起。 这是梦吗?这是梦吧。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如此荒谬绝伦、不合常理的事情。或许我应该yao一yao手指头,做梦的人,不是都这样强迫自己从梦境中醒过来吗? 倘若,门外没有突然地喧哗大作,我可能真的就那么做了。 有很多的脚步声,还有喝斥声,似乎还夹杂着阿满和小沅的声音,只是太过微弱,很快便被淹没了。 接着,我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那个进来的人一脚踹了开来。 今天结束,嘎嘎,是不是觉得许皇后死得太突然了呀,嘿嘿,想知道原因吗?明天咱们继续哦,还有记得送分和砖给我哦 最新全本:、、、、、、、、、、 113. 七十九 皇后之死上 踹门进来的那位,我不认识,作内侍打扮,是那狼狈为奸中狼的面相。\。qВ5、c0m\\至于狈嘛,跟着迈过门槛的掖庭丞许还应,便是最好的诠释。 第三个入内的,总算长了个比较和善人的模样,只是深沉了些,那双深沉的眼,径直落在我的身上,掖庭令崔怀正要说话,却叫他的直系下属许还应抢了先,颐指气使直着嗓子嚷嚷:“来人,统统拿下!” 乖乖,好大的官威,可惜发到一半却被他的顶头上司崔怀一棍子打懵。 “许大人,我还未曾开口,你便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发号施令么?”崔怀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深沉,不辨喜怒,却像万年的冰,会冻得你浑身哆嗦。 许还应已经冻得不行,尖嘴猴腮泛出白中显青的色泽,“卑职不敢。” 这时,阿满和小沅挤进屋来,惊慌失措,“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良人还病着呢。” 崔怀向我行礼,不卑不亢,“廉良人,请恕我等冒犯了。只因太医李宪之昨夜于家中服毒自尽——” 什么?李宪之也死了? 忽听尖叫一声,却是小沅晕了过去,瘫倒在阿满的怀里。 崔怀似对小沅的晕眩并不太在意,不过讶异地瞧了一眼,随即转回视线,“良人也知道,这李宪之是为皇后诊脉的几位太医之一,如今他突然暴毙,来得太过蹊跷,陛下以为皇后的死,或许另有隐情。故而下旨,将所有皇后身边的人及一众太医、医女尽皆带回暴室,令暴室丞务必彻查此事。”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病了,病得糊涂了,崔怀的话虽然一字不漏地进了耳朵,却花了好大的工夫,才了解了其中的意思。 这会子,许还应已走到我床前,不怀好意地道:“廉良人,请吧。” 看来崔怀那一棍子打得还不够狠,没能彻底打熄他嚣张的气焰,不要紧,我不介意帮崔怀一把,帮他tiao教这个冥顽不灵的手下。 庆幸,尽管反应慢了,我嘴巴却还利索得很,甚至不用经过大脑,便自动自发地拍了许还应一板砖。 “许大人,就算要走,你也得让,”我顿了顿,刻意在语气上加重之后的那三个字,“让,本夫人换件得体的衣裳吧。崔大人都还没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啊?许大人莫要忘了,不管怎么说,本夫人总是陛下的良人,许大人似乎忘了这上下有别、尊卑之分。” 这一砖的效果不错,拍得许还应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恢复自然的脸,再度扭曲。 不过,我纵然拍死了许还应又如何?仍旧免不了三进暴室的命运。而且,这待遇,也是一次不如一次。 头一回,我来探监;第二次,虽然进去坐监也好歹捞个单间;现在可好,跟一大帮子侍女医女们关在一起,成天价你哭完了她哭、她哭累了你接上,哭得我心烦意乱根本没办法思考问题。 最后,实在吃不消了,我把那帮没用的女人们狠狠地骂了一通。靠,哭有用吗?哭了,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吗?要是不能,拜托请闭嘴,让我死也死得清静些。 估计我讲的道理她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慑于我良人的身份和我咆哮时的恐怖嘴脸,当真便没人敢哭了,改成集体缩到角落里小声饮泣。 无所谓了,尽管不是绝对安静,但总算还在我的忍耐范围之内。 我慢慢地静下心来,开始回忆这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变故,试着探究这些变故之所以会发生的缘故。 有太多的不合情理,太多的不能解释。 经验告诉我,当谜团过多的时候,应该从最容易想通的那个入手,由易到难,一个一个解决。 好,我就来想这最简单的。宣帝为什么要抓我以及这群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女人?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了淳于衍。 抓淳于衍很好解释,就像我说的,皇后突然地死了,淳于衍有那药丸的前科,自然是凶犯的第一号人选。宣帝抓她,正是为了逼霍光出面。 记起许平君,心有那么一点揪着揪着的疼,汉宣帝果然不同凡响,短短几天便从丧妻之痛中回复了理智,比我更早回复理智,而且这么快就采取了行动。 强迫自己打起jing神,去思考另一个疑点,宣帝为什么要我和其他的侍女们陪着那淳于衍一起坐牢?尤其是我,难道他连我也一并怀疑上了吗? 或许,他这是在故布疑阵吧,为了混淆霍光视线。另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我同处一室,霍夫人即使想玩猫腻杀淳于衍永绝后患,也恐怕是有心无力吧。 可惜我不能亲口向汉宣帝求证我的假设,但既然合情合理,想来也应该与事实相去不远了吧。 接下来,要推测的,是李宪之的死因。 今天两更,第二更会在二点半左右上传,呵呵,因为昨天有人说我留言版里都是认识的人,所以筒子们请给我正名,留言给我吧 最新全本:、、、、、、、、、、 114. 七十九 皇后之死下 依崔怀的口气,李宪之是毒死皇后主谋,因为害怕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qΒ5//可我猜,崔怀、我、宣帝,我们三个人都清楚得很,李宪之根本和皇后的死毫无关系,唯一八竿子才打着一点的关联便是,李宪之验过那颗含附子粉的药丸。 难道,是李宪之口风不紧,走漏了消息,叫淳于衍或者干脆直接是霍夫人得了信,于是才会趁我不在对皇后再下杀手。事发后,又担心李宪之说出之前的附子毒丸,便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他的命。 倘若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么皇后一定是死在淳于衍或者她在宫中的其他同谋手上。 我需要更多的事实来佐证我的推断。这时,阿满走过来,把她身上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肩上,“良人,你病刚好些,这里阴暗潮湿,小心别再着了凉。” 我抬起头,对阿满感激地笑笑,自从出了张婕妤那里,阿满的情绪确实比过去稳定了许多,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不仅开朗,而且还显出了几分成熟稳重。被关进暴室以来,她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没有掉过眼泪的人。 我对她说:“阿满,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硬把你调来椒房殿,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阿满摇头,“良人没有连累我,自进到椒房殿,阿满才觉得又活得像个人了。” “阿满,被抓进暴室,你害怕吗?” 阿满仍旧摇头。 “你不怕?”我讶异于阿满的干脆,“你不知道,到了这暴室,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从没有人可以完好无损地出去。” 阿满纠正我话里的错误,“上回良人不是完好无损地出去了么?不晓得为什么,只要和良人在一起,阿满的心就特别地安定,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回祥云馆了。” 我挑眉,不置可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怎样努力,始终化解不了我和她之间的生分。就比如我再三强调叫她跟着信铃在私下里唤我子服,可她却依旧固执地和小沅结成一党恭敬地称我作良人。 久而久之,我也就随她去了,只不过偶尔回忆起那个笑如银铃的阿满,总不免阵阵惆怅。 撇开那惆怅,我问阿满,皇后弥留之际,都有谁守在她身边?皇后为何会突然地撒手人寰? 阿满一边回想一边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记得,皇后服了药之后,良人说要让皇后好好歇息,我们便都退了出来。后来,后来,好像是听见小沅的惊叫,我和信铃、秋儿她们闻声赶去,就见小沅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说皇后情形不对,等我们进去一瞧,皇后就已经气若游丝,不一会儿就,就去了。” 小沅?这么说来,小沅是唯一一个目睹许平君离奇身亡的人。对啊,我曾经为了支走她,不是打发她去看着许平君的吗? 下意识地看向小沅,她还在哭,从醒了之后,就没停过。我倒宁愿,她像那群担惊受怕的宫女们哭得呜呜咽咽,可她却只是在机械地流泪,面上是沉痛到绝顶的麻木,仿佛断了一切的念想和希望。 信铃在旁边安慰着她,可在我看来,那种安慰实在有火上加油之嫌。因为安慰人的信铃自己已哭得稀哩哗啦,还在稀哩哗啦地劝别人不要哭得稀哩哗啦。 “小沅,你别这样了,我们都会没事的。崔大人也说了,陛下令暴室丞大人彻查此事,过不了几天,就会抓到李太医的同党,一切真相大白,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了。” 我几乎想给信铃来上一脑瓜崩,蠢蛋,人家哪儿痛你还偏偏戳人家哪儿,小沅听到那句“李太医”,忽地碎裂了面上的木然之色,继而剧烈地震颤,像打摆似的,要哭却哭不出声,想喊又不敢喊,痛苦地在喉间挣扎。 信铃吓坏了,倒是她带着哭腔喊出了声,“小沅,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立刻低声斥道:“你嚷什么?想把暴室啬夫招来,赏我们一顿好打么?” 信铃又是一吓,赶紧捂住嘴,委屈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我现在实在没jing力再管她,索性视而不见,起身,走过去,在小沅身边坐下,继而抱住她,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xiong口,我想这样可能会让她感到在心灵上有了依靠。 或许就是因为我这个动作,哽涩在小沅喉头的那股悲怨之气,终于得到了疏解,突然迸发出的那一声哀泣,撕扯着人的心脏。 我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小沅的头发,柔声道:“小沅,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我相信,以李太医的人品,绝对不是谋害皇后的真凶。可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在伤心之前,我们先要为李太医、为关在这里的每一个、为我们自己洗清污名,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阿满说,你是最后守在皇后身边的人,所以能够帮助大家证明清白的,就只有你了,小沅。” 小沅整个人在我怀里抽搐着、抽搐着,随着我的话,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注:暴室啬夫是暴室中的小吏,暴室丞则暴室中的头。另外,似乎在西汉,皇帝的妃子,都称作夫人,而不是娘娘,比如那个很出名的钩弋夫人。所以女主第一次自称为本夫人,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身份压许还应一头。) 今天结束,明天因为是双休日,所以第一更有可能会推迟,最早十点左右,晚的话十二点半左右吧,皇后死因明后天会揭晓敬请期待 最新全本:、、、、、、、、、、 115. 八十 二次下毒上 人们都说,女人很脆弱,恋爱中的女人尤其脆弱,那么在恋爱中突然失去所爱的女人会脆弱到什么程度呢? 仿如那碎了一地的玻璃,再也拼凑不起原来的轮廓了吧。/.qΒ5不过,当女人已经破碎到那般地步,那么便再没什么可以打倒她了。纵然不能完整地活着,她也会带着残缺而坚强,为了所爱的人坚强。 小沅直起身子,肿成核桃的眼,已然干了泪水,抽噎着道:“良人,你说得对,李太医肯定不是谋害皇后的凶手,他是屈死的。良人,你要为他申冤哪。” 我在心里为小沅喝彩,她值得我为她喝彩。伸出手替她整理乱了的头发,“小沅,如果要给李太医、给我们大家洗清冤屈,你就先得告诉我,皇后是怎么死的。” 小沅亦现出类似于阿满和信铃的茫然,“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再回到内室的时候,皇后好像很不舒服,她在chuang上翻来滚去,嘴里说着,‘为何我吃了那粒药丸,头会这般地晕痛’” 我陡然一惊,打断她,“你说什么?药丸?皇后说她吃了药丸,所以才会头痛?” 因为太过惊讶,我一时不能控制住自己,过于尖锐的嗓音吸引了狱中所有人的注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谁先恍然大悟,说了一句:“对啊,就是药丸,就是那粒药丸!皇后临死前除了药丸,根本没吃过别的东西,那药丸有毒!” 跟着余人立即七嘴八舌地响应:“是呀是呀,我就说,皇后本来好端端的,怎会无缘无故就病死了呢?” “那药丸是谁做的?谁做的那药丸,谁是害死皇后的真凶?” 矛头指向那群医女,医女们则在搞内讧,最后淳于衍理所当然成了众矢之的,“就是她,就是她!制作药丸的人里面就有她,也是她试的药。肯定是她在捣鬼!” 淳于衍面色惊惶,期期艾艾地辩道:“你们休要血口喷人!你们哪只眼看到是我下毒!再说,要真是我下毒,我自己就先被毒死了,我有那么蠢吗?” 另一名医女孙淑仪冷笑道:“你何必砌词狡辩,产妇不比寻常女子,要让皇后死得不明不白的药多了去了,寻常人吃了没事,不代表皇后吃了也会没事。这点,你淳于衍jing通医术,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话音未落,已然群情激愤,一骨脑将积压在心里的恐惧全部转化成愤怒,转嫁到淳于衍头上,叫嚣着要去禀告暴室丞大人,把淳于衍推上断头台,顺便释放她们这些无辜人士。 我,没有加入叫嚣的行列。恰恰相反,我却减少对淳于衍的怀疑。 因为,众人中只有我清楚,此药丸并非彼药丸,孙淑仪她们所指的淳于衍试的那一粒皇后并没有吃到嘴里,那么小沅口中皇后吃了以后头晕疼痛的药又是谁下的毒、谁送过来的呢? 我不相信淳于衍是那种没有大脑的白痴女人,既然第一次的附子药丸已经被我识破,就算她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也不应该再用同样的招术。这不是摆明了授我以柄,让我去举报她吗? 身边人的愤怒愈演愈烈,在大家的情绪达到gao潮、恨不得自行对淳于衍私刑逼供以求保全自身的当口,外面的暴室啬夫开了门进来。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个皮痒了是不是?是想尝尝鞭子的滋味么?” 登时有好几个声音应道:“大人,你来得正好,罪魁元凶已经找着了,就是她!”数女所指尽皆淳于衍,“快抓了她吧,皇后正是吃了她所制的药丸,才会怪病发作,死于非命。” “她?”暴室啬夫那双虎狼般凶猛的眼睛看向淳于衍,淳于衍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瑟缩着,幸亏暴室啬夫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太久,否则我还真有点担心她会缩得没地方好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担心别人的人,往往最终会沦落为过江的泥菩萨。很快,我便成了别人担心的对象。 暴室啬夫哼了哼,环视四周,语带警告道:“此事,我自会向暴室丞大人禀告,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点,谁是忠的,谁是奸的,暴室丞大人自有明断。” 接着把头转到我这边,改用一种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奉暴室丞大人之命,请廉良人前去问话。” 我一愣,请我?问话?敢情这是要审我吗?宣帝搞什么明堂?怎么谁都不问偏偏头一个来审我? 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会在下午三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16. 八十 二次下毒下 待到那暴室啬夫将我带到刑室,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审我,很有可能并非宣帝的意思,而是眼前陪审的这位掖庭丞许还应大人要公报私仇。\\、qb5// 我这里刚进门,许还应便露出了沉不住气的小人嘴脸,抢了暴室丞荆仁善的主审权,对我大声喝道:“廉子服,你是如何谋害皇后,还不从实招来?” “许大人”我不紧不慢地道,“你似乎又忘了本夫人的身份,凭你,也配直呼我的名字么?” 许还应这回倒是不买我帐了,“廉子服,到了这个地方,你还敢跟我摆架子?甭说你不过区区良人,就是婕妤、傛华也别再打算活着出去。” “是么?”我斜乜着他,力图笑出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味儿来“许大人,莫要忘了,我这个良人,在陛下心里,在文武众臣心里,可比你许大人的主子张婕妤金贵多了。说不定,许大人,也听说了,就连大司马霍光都曾为我求情,你区区一个掖庭丞也敢治我的罪?” 许还应闷不作声,干寡得没有几两肉的两腮,泛出了些微猪肝色。 我知道他开始色厉内荏,却还在强撑。撑不住的,是坐在他旁边的暴室丞荆仁善。听见他悄声对许还应道:“许大人,我早说过,这个廉良人动不得。她可不是一般的良人,我们瞒着崔大人擅自讯问,此举实在不妥。” 可惜他这建议提得不是时候,许还应索性把怒气撒到了他头上,“荒谬!有何不妥?只要我们抓到廉子服谋害皇后的证据,谁也保不住这女人,我们还可以在陛下跟前立下大功。” 荆仁善人如其名,又仁又善,只是仁善得过了头,就是一烂好人。烂好人便注定是两头受气的命,他呐呐地住了口,望望许还应,再望望我,左右为难。 我接着许还应的话道:“许大人,东西可以乱吃,毒死了顶多祸害自己,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你只怕死也会死得凄惨无比。你凭什么把谋害皇后的罪名扣到我头上?” “不是你还有谁?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皇后的一日三餐皆由你亲自侍奉,你要谋害皇后简直轻而易举。” “哈,”我做足轻蔑的表情,“这就是许大人所谓的证据么?你便这样在陛下面前立功么?许大人,听我一句劝,倘若你真想在陛下面前立功,不妨去审审淳于衍,椒房殿中一众宫人均可作证,皇后正是吃了她进献的药丸才离奇暴毙。” 不管最终许平君是因何而致命,淳于衍总是个关键人物,在她身上肯定能打开突破口,最低限度可以将这把火烧到霍夫人身上。 许还应和荆仁善俱是一呆,立于一边的那个暴室啬夫频频点头,趁机汇报他先前的所见所闻。 荆仁善像巴不得赶紧放了我似的,训斥那个啬夫,“该死的狗才,你刚才为何不禀报,还不立刻送良人回去,把那个什么淳于衍带来。” “慢着!”许还应依然不死心,“便是淳于衍有嫌疑,这廉子服也tuo不了干系。此女奸狡善辩,不给她吃点苦头,她是不会老实招供。” 荆仁善立时一惊,咕嘟咕嘟直吞口水,满脸骇然之色。 “你是说,要对,要对她,动刑?” 许还应正要回答,我抢在前头开了口,没兴趣再跟这两个阴阳人妖磨叽下去,直接出狠招,“许还应,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丁准的下场,就是你的榜样。” 荆仁善当时就面如土色、虚汗直流,“许大人,算了,送廉良人回去吧。这未央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是陛下的心头之爱,连太皇太后也不得不看着陛下的面子,对她既往不咎。廉良人,我们得罪不起。” 许还应就是那死鸭子的嘴,兀自硬着头皮,“我们有张婕妤撑腰,你怕什么?风水轮流转,现在张婕妤才是陛下的心头至爱,陛下若是真宠她廉子服,又怎么会将她打入暴室?” 到底是慌了手脚,连那见不得光的幕后主使也搬了出来。果然如我所料,此次刑审,正是张婕妤打的如意算盘,想趁乱除掉我这个和她“争宠”的劲敌。 而我则再接再厉,彻底瓦解他二人的心理防线。 “你怎知我廉子服就真的失了宠?你怎知张婕妤就真的专宠后宫?你们以为陛下是将我打入暴室的么?你们以为陛下送我进暴室是为了让你等栽赃陷害、刑讯逼供的么?” 许还应和荆仁善浑身一震,神情剧变,异口同声地问:“此话怎讲?” 我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足以令其今夜睡不安枕。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等猜得透的么?” 可说完这话,我自己也呆住了,恍如醍醐灌顶,对啊,汉宣帝的心思,我就真的猜透了吗? 最新全本:、、、、、、、、、、 117. 八十一 信任怀疑上 我成功地唬住了许还应和荆仁善,同时也成功地让我自己掉进稀里糊涂的泥沼。//.qΒ5\\ 在信任与怀疑之间摇摆,这种摇摆,占去了我大半的时间和jing神。 后来,许还应真的听了我的意见严审淳于衍,霍光也真的出面向汉宣帝上表进言,将许平君之死归于产后体弱,并“委婉”地提醒汉宣帝,哀痛归哀痛,却不该牵连无辜。 再后来,所有的人都被无罪释放。而我,放出暴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沅叫我房里,单独问了她两件事。 第一件,许皇后死前是何症状。据小沅的描述,许平君吃了药丸以后,先是头晕,然后便说心跳得很快,xiong口憋得慌,喘不过气来。然后,便当真一口气喘不上来,当下香消玉殒魂归离恨。 我的心,猛地又向下沉了沉,曾经李宪之告诉过我,误食了附子粉,便会导致心率加速、血管硬化,死状和心脏病发作无异。两相结合,许平君**不离十依然是附子中毒而死。 可能我的脸色相当难看,惊到了小沅,“良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摆摆手,“不妨事,许是太久没见阳光,感觉有些头晕。”尽力调匀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小沅,我记得在暴室你对我说,当你再回到内室,才发现皇后似很不舒服。” 我抬眼,终究控制不住情绪,径直地盯着小沅,有些急躁地问:“如此说来,你并没有一直地守在皇后身边,你,离开内室,去了哪里?” 小沅原本就已苍白憔悴的面容,越发白得如纸一般,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良人,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偷懒,是掖庭令大人派了内侍来,叫我出去,说有事要吩咐我。” 心,继续下沉。怀疑在一步一步得到肯定,却没有出现惯常的得意心情,唯有寒气森森,爬上了脊梁骨,冰冻了全身。 “哦?是吗?是掖庭令大人派人来找你?那么,掖庭令大人都吩咐你什么了?” “嗯,也没什么,那人只是问,良人你去了哪里?要我转告良人陛下的旨意。” “旨意?陛下的旨意?陛下的什么旨意?” 困难地重复,身ti里最后一丝力气慢慢流失,流失殆尽的不只力气,还有对人心所怀着的那一点美好希翼。 小沅似有些困惑,“我也搞不太清楚,那个内侍拉拉杂杂扯了好大一会儿,无非就是些悉心照顾皇后之类的老话,听得我好不耐烦,我要走,那人还尽拽着我不放,真是奇怪。” 明明小沅一个人的声音,却在我耳边接二连三地重叠回荡。 “我不清楚……不清楚……清楚……” “好不耐烦……不耐烦……耐烦……” “奇怪……奇怪……奇怪……” 这种反复重叠的回音,几可将人逼入疯狂。 “别说了!别说了!!”我盲目大喊,歇斯底里,烧心烧肺的躁怒。 内侍传的那通圣旨根本毫无意义,只是崔怀调虎离山之计。因为他要偷偷溜进椒房殿去见皇后,却不能叫任何人发现他曾经见过皇后。堂堂掖庭令,之所以如此行事鬼祟,那是因为—— 不敢再想下去,不愿再想下去,这时忽见小沅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珠泪涟涟,惊惧连连,“良人,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是不是要把我再关进暴室里去?你是不是以为如果我一直看着皇后,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小沅的泪,灭了我心头的火,剩下无奈,我长叹一声,“小沅,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庆幸你不在,否则” 陡然停住,咽下了那后面半句话。 小沅,幸亏你离开了,要不然就得和李宪之“同冤相怜”,下到地府做一对鬼鸳鸯。 忽然地,没有办法面对小沅,没有办法面对那痛失所爱的伤心yu绝,我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挥挥手,叫她离开。 可当她走到门口,我又忍不住开口,“小沅” 小沅回头,我矛盾地望着她,试探地问:“你,现在,好些了么?” 小沅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贝齿yao着下唇,默不作声。那越发清瘦的面颊,深深凹陷的眼窝,血丝遍布的眸子,哪里有半分好些了的迹象。 颓丧之极,甚而自怨自艾。 追根究底,害死李宪之的,是我。若非我找他验药,他怎么会无端端地遭人灭了口? 随之又记起那个灭了他口的幕后元凶,怨尤化作悲愤,再一次激荡在xiong膛,悲愤得忘了理智。 今天还是两更,因为下午可能会出去,第二更时间不一定,我争取在中午就上传上去。最晚不会超过五点 最新全本:、、、、、、、、、、 118. 八十一 信任怀疑下 我估计我当时的模样一定非常吓人,我就保持着那种极其吓人的模样,冲出了祥云馆,任凭小沅她们在后面千呼万唤。\.qΒ5\ 唯一的念头,不能这么沉默下去,不能让许平君和李宪之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尤其是许平君。 眼前闪过许平君那双平和的眼,与世无争的平和。 “你可愿意我叫你子服么?”犹豫的她,带着些稍显笨拙的讨好。 “我愿子服视平君如家中的阿姐,可以说知心话的阿姐。”真诚的她,仿如初生稚子毫无机心。 “子服,你让陛下伤心了。这些年我陪着陛下一路走来,他吃了很多苦,却没有错待过任何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陛下,子服不该让他伤心。”心疼的她,不是为了男人的另结新欢而心疼,却是为了那个另结新欢的男人而心疼。 可那个男人呢?她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男人呢? 他也在犹豫,“子服,你觉得朕应该抓住这个契机么?” 他痛下决断,“霍家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了,朕必须要不计一切代价铲除霍氏!” 是啊,他付出了极大极惨痛的代价,所以他才会那样孤注一掷地笑,割腕断臂般的煎熬! 他怎么舍得?他如何忍受得了那煎熬?或许,并没有那样煎熬吧。或许,并没有那样重要吧。所以才能割,才能舍! 空气中传来阵阵箫音,来自于云林阁的方向,吹奏着月满西楼的幽怨,诉说着难割难舍的相思。 那是我和司马洛的暗号,箫音告诉我,他想见我,他在那废弃的云林阁等我。 但我却不想见他,当怀疑战胜了信任,当残忍的真相摧毁了仅存的那一点美好,我不知道还能去相信什么。 爱情吗?相思吗?那洋溢着温暖的眸光,像望着至亲之人。那义无反顾的天子气魄,背弃了至亲之人。 连至亲都能背弃,这世间还有什么不能背弃?连腕臂亦可割舍,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割舍? 他司马洛不是一样为了他的知己,割舍了我?背弃了我吗? 男人,xiong怀家国天下的男人,爱情是他们最容易割舍背弃的东西。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非常偏激,对司马洛很不公平。可我现在不需要公平,命运何曾对许平君公平?那个善良得近乎愚蠢的女人。 于是,我没有停下脚步,没有转向调头,箫声离我越来越远,宣室殿离我越来越近。 冷不防,殿门外,崔怀静静地站着,看见我仍是一脸平静,仿佛专门候在那里,等着来挡我的驾。 “廉良人,陛下此刻正在静室静思,良人请回吧。” 我置若罔闻,径自往内。 “廉良人,陛下在静思,不许任何人打扰!”崔怀提高了音度,却依旧沉稳,伸臂拦在我xiong前。 我也依旧未曾改变去势,依旧径自向内。 “廉良人!” 对于崔怀那种内敛的人,这种分贝应该达到了他的极限。有更多的内侍和护卫往殿门处聚集。 “良人请回,否则休怪下臣对良人不敬。”崔怀声音已然降下,但威胁之意却凸显了出来。 好啊,要谈威胁是吗?我便真刀真枪威胁给你看! “崔大人”我用比崔怀更沉稳更阴冷的口吻道,“你,要拦我么?凭着皇后的在天之灵,你,有资格拦我么?” 崔怀猛地倒退几步,头一回卸下了沉稳的面具,卸下面具的崔怀,只是个不堪一击的老人,根本就轮不到我动手,他已然败给了隐晦于内心深处的愧疚与恐惧。 我不晓得,那一刹那,究竟是愧疚多一些,抑或是恐惧多一些。我傲然昂首,越过崔怀,越过那群不知所措犹自在等待崔怀下令赶人的内侍护卫。 大踏步朝静室走去。所谓的静室,就是汉宣帝经常在那儿召见我的那间书室。 门关着,直接出狠力双掌推开,宣帝端坐在席上,对于我这种破门而入的大不敬之举,反常的宽宏大量,不动声se。 他看着我,他的叹息仿佛绵绵丝网缠绕而来,别样的凄离,“朕早知子服会来。” 我猜我现在的眼光,大概狠如削发断金的利刃,三下两下斩尽那凄离,“陛下可知,子服为何而来?” 汉宣帝并未挪开他的视线,他迎着我刀刃一般的眼,不躲不闪,甚至不反抗,充斥眸子的,是痛楚,仿佛放在那文火熬煮,痛楚翻着一个一个小小的泡,把他的心烫出一个一个香烟大的疤。疤虽小,却不能愈合,因为旧伤未愈,新伤又至。 细细碎碎,死不了、活不成的磨难。 宣帝麻木着语气,问我,依我发问的逻辑问我:“子服,为何而来?” 痛到麻木的语气,麻木到了无生趣。不知为何,我的泪,浮上眼眶。 那一瞬间,真的很希望,我猜错了,我枉作了小人。 被动地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子服请问陛下,李太医的死,是畏罪自尽,还是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为何要杀人灭口?” “只因他是除了子服以外,唯一知晓皇后未服食那粒附子药丸的人。” “为什么他知道了这个就得死?” “因为皇后确实是因服食了掺加附子粉末的药丸而死,正是霍光之恶妻,买通医女淳于衍,在太医开方后、于制作之时罪不可恕地加入附子粉呈献给皇后、又由子服亲手侍奉皇后服下的那粒滋补药丸。” 最新全本:、、、、、、、、、、 119. 八十二 将计就计上 没想到,汉宣帝会这么爽快地承认,粉碎了我最后一线微弱的希望。.qВ5\\ 他为什么,总是一再地摧折,我心中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阳光? 暗淡的书室,他坐在那阴影当中,异样的沧桑,却沧桑得诡异。继续刚才的话,不知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他自己。不知是想得到我的认同,还是想得到他自己的认同。 “朕记得子服说过,盛极必衰,但子服也说过,霍光此时尚未盛到极点。可朕能封的全封了,能赏的全赏了。既然现在他要他的女儿做皇后,好,朕成全他。朕亲自送他到荣宠的顶峰。霍光既做了国丈,想必该满zu了。就算再有异心,也不过就是巴望着他女儿一举得男,让他霍家的子孙登上太子之位。哼,他休想!此次,是朕的最后一次让步,从今往后,便是朕自弱而强,至于他霍家则注定由盛而衰。” “……” “平心而论,霍光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来向朕为一众太医及侍女求情,朕观其神态举止,似存愧疚之意。想必他天良未泯,自觉对平君、对朕有所亏欠,而陛下将来再做了他的女婿,恐怕霍光从此便不会再提防朕。而朕依子服之言,打草惊蛇一抓一放,已在群臣心中种下疑根。假以时日,再放出些风言风语,众口烁金,何况,确有其事。霍光已不再是有功之臣,而霍家亦非一门忠烈,他日朕铲除逆臣贼子,必会赢得天下万民拥戴,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 他的眼依然处在煎熬当中,那煎熬在切割他的眸光,最终四分五裂,像支离破碎的梦境。是的,他的眼里闪着梦一样的迷茫,那迷茫掩盖了支离破碎,所以他才能侃侃而谈,条理分明思路清晰。用全然的政治口吻,漠然的政治口吻,看似麻木不仁。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的心情来对待这种麻木不仁。因为我知道,他是在用麻木去逃避一些他难以承受的东西。 恨他,也可怜他;可怜他,也恨他。 最终,恨的情绪占了上风,我命令自己对他说:“陛下的这招将计就计,果然jing妙绝伦,比上次拿子服祭天更加高明。只牺牲区区一个糟糠之妻,便反客为主,占尽优势。许皇后杀得实在值得。” 我搅散了他的迷茫,汉宣帝猛地一颤,如同梦中惊醒,面上浮现恼羞之色,强调:“皇后是死在霍家手上,是霍显那个jian人买通医女淳于衍暗中下毒,朕终有一日会诛尽霍氏一族,为平君报仇雪恨。” 他的反应适时地加重了我的恨意,有什么开始在xiong口翻腾,我稳不住声线,破喉而出的话音尖利、刺耳。 “陛下要为皇后报仇么?陛下似乎忘了,那毒丸,是子服亲手交给陛下,是陛下亲手交给崔怀,是崔怀亲手交给皇后,陛下要如何报仇,如何雪恨?” 那恼羞之色更甚,恼羞中再一次掠过逃避。“子服,你错了。” 想逃吗?我偏不让你逃!我武断地打断他。 “怎么,子服说错了么?陛下没有将附子药丸交给崔怀?崔怀也没有骗皇后吃下那药丸?难道不是崔怀下的手吗?子服想来,这等关乎生死、机密大事,除了崔怀,陛下应当不会放心交给第二个人去做。” 好一个宣帝,能人所不能,逃避不了,他竟然破釜沉舟、选择面对,颤栗了眉宇,紊乱了神色,把那些他难以承受的东西fa泄在嘶声大吼中。 “朕没有错!霍显蛇蝎心肠,就算此次平君逃过一劫,难保她下次不会再遭毒手。可下回,”吼声渐小,紊乱而激动的神色渐至颓然,“下回说不定朕便抓不住她谋害平君的罪证了,那平君不是白死了么?而且,企图谋害皇后怎比得上害死皇后来得骇人听闻?企图谋害皇后的罪名,尚动摇不了霍家的根基。” 我冷笑,正要开口反驳,他终究还是回避了我的目光,“子服,别再说了,不要逼朕想杀你。” 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两点半上传。 最新全本:、、、、、、、、、、 120. 八十二 将计就计下 当宣帝胶着着痛楚看我,我怜悯他;当他恼羞成怒砌词强辩,我痛恨他;可现在,当他说出那句,子服不要逼朕想杀你,突然地,恨也没有了,怜悯也没有了,万念俱灰。.qb5 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再争下去?我何必去逼一个不想杀我的人来杀我?他连自己最亲最亲的枕边人都下得了手,还在乎多杀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吗? 不知怎么地,我想起了汉宣帝登基之初颁布的那第一道圣旨,,寻贫寒故剑,难舍患难fu妻,以此封住群臣立霍成君为皇后的提议,保全了他和许平君的伉俪情深。 曾经,有多少人推崇着这样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真情,如今却成了世上一桩最绝妙的讽刺。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哈,哈,哈,当你被这八个字深深感动,当你一心一意要为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扒心扒肺倾尽所有,何曾会料到,有一天,你的命,也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丢卒保帅、反败为胜的棋子。 许平君,你活着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你死了,也是阎王殿里最糊涂的糊涂鬼。 或许对许平君而言,那并不重要吧,傻傻地活也好,糊涂地死也罢,终究她是幸福的,起码是自以为幸福的。 然后,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还能怎么样?难道将宣帝毒害发妻的真相公诸于众吗?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滚下龙椅? 如果这么做了,司马洛头一个不会原谅我,恐怕就连许平君也是死都不肯闭眼了。 悲哀在弥漫,悲哀得无能为力。 调转身子,往外走。 “子服——” “吱呀”我打开门,跨出门槛。 “子服,别走!”颓然的汉宣帝放下了身段,真真正正地在哀求我,“陪陪朕,朕不想一个人待着。朕,总是会记起平君。” 这让我不jin想起了上回李美人死时,他曾经对我提出过同样的要求,只不过这一次我连拒绝也懒得说出口。 机械地拖着步子,向前,一直向前。我也要逃离,却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 …… “廉良人,”崔怀依旧守在殿外。 视而不见,走过他身边。他说:“崔怀要奉劝良人,谨言慎行,免遭杀身祸。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 果然是个忠臣啊,他在警告我,要死守秘密,否则我迟早会步了李宪之的后尘。 是啊,倘若不是汉宣帝对我尚存爱意,那比纸还薄、比冰还脆的爱意,我大概早就和李宪之结伴赴了黄泉。 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响起,平淡而漠然。“崔大人,我也奉劝你一句,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陛下手里的废子。到了那一天,你也会因为曾经之事招来杀身之祸。” 不在乎这话会带给崔怀什么样的影响和震动,我接着走我的路,漫无目的的逃离。灰烬了的种种,厚厚地沉积,闭塞了感官,一片虚无的黑暗。 其实,做个无痛无感的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终止我这种行尸走肉般游荡的人,是司马洛。 大概我没有赴他的约,他急坏了吧,满皇宫地找我。一找到我,气急败坏地问:“你去了哪里?我在云林阁等了你整整一个时辰,你没听到我的箫声么?” 我抬眼,轻笑,“你等我?你等我做什么?” 气急败坏随即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愕然,继而忧心忡忡。“子服,你怎么了?” 他的担忧,却惹来我无端端的厌恶,我控制不了这种厌恶。 “别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要是担心我,就不会把我留在这该死的皇宫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很明白那厌恶本质上不过是迁怒罢了,蛮不讲理的迁怒。可我的迁怒,却伤了司马洛,伤在他最伤的伤处。 司马洛什么也没说,甚至我还来不及看见他露出受伤的表情,他已然僵硬地背转身,朝来时的路上走去,脚步虚浮无力,活tuotuo了陡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入膏肓。 “洛——”心慌意乱,想追上去跟他道歉。 信铃和阿满,从另一边勿勿而来,“良人——” 无奈地住脚,眼睁睁地望着司马洛离我而去,越走越远。 满心的挫败,今天的我,实在有失往昔颜雨的水准,像一辆失了控的马车,横冲直撞,搞砸了一切。 以前的颜雨,不会因为一件已经发生并且根本无法改变的事情去做无谓的争执,我根本就不该跑去宣室质问汉宣帝,有什么意义呢?即便宣帝痛哭流涕跪在许平君灵前忏悔个三天三夜,也换不来她的起死回生。 皇宫,本就是个坟墓,埋葬青春,埋葬冤魂,埋葬情感,埋葬真诚,埋葬人间美好,然后用那红砖碧瓦、五色琉璃把肮脏和罪恶伪装起来,呈现给世人的只有辉煌,无数血泪砌筑的辉煌。 窒息,却依旧要在这片窒息压抑的天空下呼吸。如果你还想呼吸,如果你还想活下去,你别无选择,除了叹叹气,叹完了气完了,埋没自己的良心。 信铃跟阿满这当口已经奔到近前,与司马洛一般无二的忧心忡忡。我叫她们不必杞人忧天,天不会塌下来,不过死了个皇后而已,就算西汉王室全部死尽灭绝了,地球照样还得绕着太阳转,日子照样还得这么过下去。 率先起步打算回转祥云馆,却发现信铃她们仍是立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忧心如旧,仿佛大难临头。 阿满犹豫着道:“良人,适才内侍来传,太皇太后争召良人速速往长乐宫觐见。” (注:据史实记载,许平君的确死于附子中毒,系霍光之妻买通医女淳于衍所为,在这里只是为了故事情节更加好看,才作了小小的虚构。其实历史上的宣帝没这么寡情啦。)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再会吧,记得给我分分和砖砖哦,有什么意见留言给我 最新全本:、、、、、、、、、、 121. 八十三 太后急召上 阿满用了两个词,一个“急召”,一个“速速”。\\、qb5// 日已西斜,天色将晚。 上官太后不顾“日已西斜,天色将晚”,命我速速赶往长乐宫,当真是急不可待,急不可待地要跟我算帐吧。 耳边响起曾经她半真半假地威胁,“你当真以为孤信任你么?孤是在设一个套让你钻,只要平君稍有不妥,孤便可以名正言顺治你的罪。” 这下可好,许平君不是不妥,而是直接送了小命,她这一死不要紧,丢下了那空荡荡的椒房殿,让霍成君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霍家的女儿,她上官太后的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终于要如愿以偿,登上皇后宝座,明正言顺与她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这口气上官太后如何能咽下得去? 我们这些蝼蚁jian民,那怨气咽不下去也得咽,可人家是太皇太后呀,不需要委屈自己,自有大把大把的出气筒等在那里,有事服其劳。 而我这个未尽职责、办差不力又不招人喜欢的家伙,自然是最佳的撒气对象。 阿满跟在我后头,倒是越变越聪明,“良人,太后那般着紧皇后,皇后猝然离世,想来她肯定又伤心又恼火,会不会因此迁怒到良人?会不会今儿便是为了皇后的死,找你算帐来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吩咐她和信铃,“无妨,太后不会拿我怎样。你们快些回去吧,小沅近来心绪难安,你们要多陪陪她,多开导她。” 俩人依旧站着不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阿满以眼色催促信铃,然后信铃转向我,吞吞吐吐地开口:“子服,我和你在长信宫侍奉多时,都清楚太后的脾气,她要是恼了谁,那人不死也得tuo层皮。你想想当初的小沅,被打得有多惨呀,差一点那两条腿就废了。我们怕你会吃亏,要不要,要不要” 几经转折铺垫,她终于说出重点,我猜这是她和阿满在路上经过商量达成的共识。 “要不要我们立即去宣室求见陛下,请陛下出面为你向太皇太后求情,也许太后瞧在陛下的面上,不会过份地刁难你。” 无法遏制的愤怒,在她提及宣帝时,再次死灰复燃。我就是死在长乐宫里,也不希罕他刘病已来救! 我把信铃狠狠地训斥了一通,顺带警告阿满,“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你们谁要是敢把这事捅到宣室,我绝饶不了她!” 可能自认识我以来,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火吧,信铃和阿满很是吃了一惊,继而自感好心没好报地大为伤心,尤其信铃,最是委屈,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摆良人的架子。 于是,我又后悔了,本打算讲几句软话弥补,阿满最先反应过来,硬邦邦地屈膝一礼,“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敢有违良人的意思,请良人息怒。奴婢告退。” 言毕,强拉着气呼呼的信铃,也走了。想来,阿满也生气了吧,差别在于,信铃气在脸上,她则气在心里。却殊途同归,总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挫败加倍,我到底是怎么了?当真准备把我身边所有关心我的人,都得罪光了吗? 以我目前的心境,只适合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好反省反省,可惜目前的我,没那个好命有这个反省的时间。 罢了,就只能以这最糟糕的状态去应付太皇太后那可能会媲美山崩海啸般怒气了。话说倘若真正的山崩海啸来临,再有应变之能也是枉然。 再往深处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拿出些慷慨劲来,难不成上官小太后就真敢把给我砍了? 我抱着这种慷慨中掺加侥幸的心理,乘马车一路到了长乐宫。刚停下,就看见魏夫人正在宫门处两头打转,从左边转到右边,从右边转到左边,时而翘首远望,好似大祸将至般惶惶不可终日。 在我看见她的下一秒,她也瞧见了我,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迎上来,原来她等的就是我。 “子服,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去见太皇太后,你此刻前去,凶多吉少。” 原来大祸将至的,也是我。恐怕这祸已然大到可杀身丧命了吧,否则魏夫人不至于连避忌也顾不上了,直接跑来这宫门口拦我,她不想我因此一命呜呼吧,就算她会因此受到牵连,失宠于太后驾前。 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最迟会在下午两点半左右上传,关于速度,还请大家原谅我,我真的不是个速度型的写手,我就是一爬字王嘿 最新全本:、、、、、、、、、、 122. 八十三 太后急召下 皇宫尽管到处充斥着虚假,却未能泯灭所有的真。/。qb5。c0m\\比如魏夫人对我的真,小沅、信铃、阿满她们对我的真,还有,冷硬的心柔软了下来,对啊,还有司马洛。 足够了,就算立刻死了,在西汉的这一辈子也值得了,这三年胜过了我在现代活的那三十年。 像宽慰阿满她们那样,我粉饰太平,叫魏夫人不必过份悲观,大不了让那小太后骂一顿打上几板子,忍忍痛也就挨过去了。 魏夫人不敢苟同,“子服,你不知道,自打我进宫,从未见过太后这般震怒过,她绝不会轻易地饶过你。” “不饶过我又能怎样?至不济,杀了我便是。”我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满不在乎。 “子服,我知道你有陛下撑腰,太后不会杀你。但你不知道,这宫中有的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不知道?怎么会?古装戏里随处可见这前人智慧的结晶,什么针刺啊,什么夹手指啊,诸如此类。 说不害怕,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可害怕归害怕,我却仍是举步走向长信宫。 魏夫人死活不肯放我过去,“子服,你听我的劝,缓得一时三刻再进去,说不定太后的气会消了些,不至于太为难了你。” 我凄然一笑,“夫人,太后这怒气怕是自皇后归天那日起便开始了,若非子服被陛下关进暴室,恐怕她也不会把这怒忍到今天才发。缓了那么些日子,太后的怒也没有消解半分,夫人以为拖得一时半刻还有意义吗?不过徒然令太后怒上加怒而已。” 魏夫人愣住,tuo口问道:“那子服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刀俎砍向鱼肉,鱼肉该如何是好?一条路,闭着眼睛等死。 谢过魏夫人的好意,我入了长信宫,前脚刚跨进平明前殿,冷不防一样暗器雷光电闪般袭来,我躲闪不及,惨成靶心,当下额前中招。 砸飞了的青铜茶碗,呈自由落体式,与地面撞击出的声音极其清脆。而那湿漉漉自眉心流下的,是我的血。 这是开胃小菜吗?还好,没我想象中可怕。 这样想着,仿佛那胆怯随着血液流出了体外,我反而镇定了,无所畏惧了。 没有停步,走到殿中,跪下,“子服拜见太皇太后。” 殿内,空空荡荡,不见宫人随侍两边,唯有上官太后急剧而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山崩海啸的前奏。 “廉子服,你还有脸来见孤么?” 我闻声抬头,因这个动作额际钻心的痛,原来被东西砸头真的很疼,那wan我也砸得司马洛很疼吧。 因为想到了司马洛,想到了那wan,面上不知不觉浮出笑容,等到察觉,我的笑已经成功引发了地裂山崩。 “廉子服!你这个jian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对得起皇后,对得起孤么?”上官太后已极近狂乱,指着我的手,颤如风中落叶。 所谓地裂山崩,也不过如此。 我干脆站起身,顶着满头的血,坦坦荡荡地答道:“回太后的话,子服,对得起皇后,对得起太后。” “你!”上官太后气极,气极之下竟无言以对。右手兀自悬着,朱唇半张,凤目瞪得突出眼眶,可笑得像一只青蛙,一只穷尽此生也跳不出井底的青蛙,却渴望着头顶上的那片青天,青天上那个月一般温柔而忧郁的男人。 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揭破那个真相,她会作何反应? 那边厢,上官太后已然缓过了那口气,清丽容颜笼上寒霜,眼露杀机,“廉子服,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么?” 而我则问:“不知在太后的心里,是许皇后重要,还是陛下重要?” 杀机露到一半,转成呆若木鸡,“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自问自答:“子服真是糊涂,想也不用想,太后一心只为陛下,自然是陛下重要了。” 所以,我好奇的那个问题答案,就是,上官小太后倘若知晓真相,闪过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只能是怎样千方百计替汉宣帝掩盖罪证。 所以,上官太后也是一个可怜复可悲的女人,比许平君还要可怜,比许平君还要可悲。 所以,我同情她,甚于同情许平君。 此刻,我同情的那个人,正用匪夷所思的眼光看我,“廉子服,你失心疯了么?”顿了一顿,添入狐疑,“还是,你妄想用装疯卖傻,来逃tuo孤对你的责罚?” 也许我真的失心疯了吧,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像我这样不怕死地接道:“子服庆幸,原来太后只是要责罚子服,子服还以为太后会要了子服的命,来给皇后陪葬。” 上官太后罕见地不再动怒,她很聪明,很快就明白光凭口头上的动怒耍狠根本治服不了我。立刻改变策略,拿出实际行动,向着我,阴阴恻恻地牵动嘴角,“不错,孤只是要责罚你。”扬声向殿外,“来人!” 宫女内侍随声而至,上官太后望着我,吩咐众人,“良人廉子服,有负圣恩及孤之所托,疏于照顾致皇后体虚而死,且无半点悔意,言语傲慢狂妄。现依宫规,处杖刑,小惩大戒,以观后效。” 杖刑?不是吧,还真让我猜对了,骂我一顿打我几下便完事了?我不相信那小太后会如此善良,尤其在我这般顶撞她之后。 内侍领旨,准备架着我到殿外受罚,却让上官太后制止了。 “不必了,就在殿内行刑即可。” 敢情她这是要看我被打得龇牙咧嘴、皮开肉绽的惨状,骨子里的倔强发作,我yao紧牙关打定主意,打断骨头也绝不哼哼一声。 此念方起,便听见内侍问上官太后准备打我多少棍子,不料上官太后回答:“一直打下去,打到这个jian人向我求饶为止。” 继而转脸朝我,笑,如花般怒放,罂粟样的妖邪。 “廉子服,孤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一定不愿向孤求饶吧。你最好别求饶,这样,孤便有理由,一直打到你死!” 今天结束,明天依然是八点多第一更,然后进行每天的例行公事,筒子们,记得投分和投金砖啊,有空给我留言啊,呵呵 最新全本:、、、、、、、、、、 123. 八十四 情伤几人上 我后悔了,这是第三次,前后相隔不过两个时辰。全/本\小/说\网大概今天就是我的后悔日吧。 早知如此,我干嘛要跟上官太后拗着干;早知如此,我干嘛要阻止信铃她们去宣帝那儿搬救兵。 我面朝下趴着,心里暗暗叫苦。落到这步田地,当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种硬碰硬的蠢事,怎么会是我颜雨做出来的呢?而且是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以卵击石。 几乎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改了心意,心意一改,搭错线的脑子也随即恢复正常运作,灵机一动,我想到了把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这时,那根快赶得上我腰粗的棍子重重地击在了尾椎骨,原来心再痛,也比不上真刀实枪的皮肉痛。 而我则在棍子落下的瞬间,大声叫道:“太皇太后,奴婢知错了,求太后饶了奴婢吧。” 好吧,既然必须要埋没良心,索性连自尊也一起埋了算了,就当陪葬好了。 然后,一屋子的人全傻了,傻得最彻底的那位,自然是上官太后。 打我的内侍,兀自将木棍高高扬起,为了防止多挨一棍子,我极力仰起上身,偏过头朝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虚声恫吓:“太后说了,只打到我向她求饶为止。现在我求饶了,你不能再打我了,否则你就是抗旨。” 那内侍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连眨了数十下眼睛才回过神,转而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则像生吞了只鸡蛋似的表情,这当口我已经忍住疼爬了起来,对着上官太后重新跪好,一本正经卑微地请罪谢恩。 “子服多谢太后饶过子服,太后的教训子服铭记于心,以后不敢再犯了。” 估mo着她吞的那蛋个头不小,到了这会子也没能咽下去。不说话,我当她默许,“太后若无其他吩咐,子服告退。” 上官太后瞪着两只眼珠子,想开口来着,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恨恨地道:“廉子服,你好!你好!!”那架势直可赶超岳飞仇恨匈奴的境界,饥餐子服肉,渴饮子服血。 她越生气,我越得意,能这么反败为胜、轻松tuo身,顺带摆了上官太后一道,那开了花的pi股、破了洞的前额全都值了回票。 果然,人还是要厚颜无耻一些。 刚打算起身,趁太皇太后没想到对策之前保命退场,殿外有人尖细地吆喝了一嗓子。 “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汉宣帝的人已到近前,火急火燎的,一头闯进来,目光满屋子地找,找到了我,定在我的额头。额上的血早就干了,粘了几缕发丝,非常的不舒服。 他的眉在那一刹那揪紧,他在心疼我吗?可惜,我一点也不感动。 上官太后恐怕也注意到了他面上那细微的变化,却无法对那变化,如我一般无动于衷。她涩涩地开口:“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来孤这里?” 宣帝立在下方,眸光复杂难解,反问:“太后,又为何在这个时辰召子服到长乐宫?” 上官太后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那伤口丝丝地朝外渗血,已然控制不了眼神,忧怨外露,语音越发干涩,“怎么?孤不能召她前来么?” 接着,上官太后眼中的忧怨,也刺到了汉宣帝,却垂下眼睑,一迳谦恭地道:“朕不敢,朕只是希望太后宽仁为怀,子服尚且年幼,倘有不到之处,训斥几句便可,太后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有种错觉,在这平明殿里,正上演着一出正妻下堂的悲情戏码,上官太后完全沉入了那弃妇的角色,连口里的酸味都失了平常的悍劲,悲悲切切地质问: “怎么?孤责罚她,陛下心疼了么?孤将平君托付于她,她却累得平君病体缠身芳华早逝,孤,不该罚她么?孤,罚错她了么?” “平君”二字令宣帝低垂的眼乱了一乱,跟着似有水光闪了一闪,他的整个人散发出比上官太后更加深沉的悲切。那种悲切,好比置身绝谷,寻不到出路,只能永远地在那谷底,悲切着,度过余生。 “太后,平,”连重复许平君的名字都显得困难,“平君的死,实在与子服无关。正是富贵本天定、生死不由人。即便朕身为天子,亦无可奈何,还请太后莫要再为难子服。” 这番话让宣帝身上的那种悲切变得虚伪,虚伪透顶。 埋没的良心在泥土下蠢蠢yu动,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既有了下堂妻薄情郎,怎么着也不能漏了我这个小三啊。虽然小三得不够称职,但讲两句小三式的台词,刺ji刺jinan女主,我还是游刃有余的。 “陛下错了,不是太后为难子服,而是子服为难了太后。” 此言一出,寂然一片。 今天两更,第二更在二点半左右上传,唉,昨天码字又码到半夜,困啊 最新全本:、、、、、、、、、、 124. 八十四 情伤几人下 事实如此,上官太后只伤了我两个地方,我却一口气伤了她的心肝脾胃肾,这么说起来,这笔买卖我不蚀本。\、qb5.c0m\ 看见有宫人在悄悄地伸she头缩脑袋,是在佩服我的胆量?明目张胆跟掌握天下最高权力的人唱对台戏。在他们心里,我不仅胆大妄为,而且不识好歹。 宣帝的额际,青筋在根根暴出,可他却接过我的话道:“如果是子服冲撞了太皇太后,朕替她向太后请罪,求太后宽恕。” 我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愕然中升腾出气恼的情绪,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却伤了一个死心塌地爱他的人。 上官太后终于被我和汉宣帝彻底刺ji疯了,她笑了起来,长笑,大笑,那种笑,好像一个做了很久荒唐美梦的人,到了此刻才发觉自己有多么荒唐可笑。 在她笑的同时,汉宣帝放在身侧的左手,屈起五指,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外袍,在那崭新挺括的衣料上揉出了无数的皱痕。 或者,他揉着的,是他自己的心吧。 那这厢,上官太后止住了笑,冷冷地下逐客令,“孤累了,要歇息了,陛下请回吧。” “是,太后早些就寝,朕告退。”汉宣帝仍旧没有抬头,他应该抬头的,给上官太后一个抱歉的眼神也好。或许上官太后的心里会好过些。 “把那个女人也带走,再也不要让孤看见她!” “是,请太后保重身ti。” 汉宣帝松开了那皱巴巴的袍子,转而来牵我的手,我想避开,却只避过手掌,却叫他握住了我的腕子,强拽着我站起,又强拽着我往外。 他走得很快,快得近似狼狈,我跌跌撞撞,被动地跟在后面,调过头,上官太后,一直盯着我们,倘若眼中的温度能随空气流传,我想我的后脑,一定会叫那目光灼出两个洞。 一直走出了长信宫,宣帝才停住脚,抬起头,回望身后,黯然神伤。 又继续着这种黯然来望我,“子服,你刚才令朕难堪了。”并非责备,而是陈述,“以后,别再如此任性了,朕不是每一次都能保得住你。” 可是,他的黯然神伤,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许平君。想到许平君,便像吃了炸药,我管不住我自己。 “陛下刚才也令太后难堪了,只怕还不是难堪那样简单。太后一心为陛下着想,陛下却伤了她的心。” 腕处有疼痛感传来,却是汉宣帝加重了手上力道,他的眸子蓦地阴骛压抑,“廉子服,朕都是为了你,朕伤了太后的心,都是为了你!” 软弱的汉宣帝尚动摇不了我,更何况阴骛的他。“是么?可是陛下不需要为了子服,子服也不会感激陛下。” yu从他的掌中抽出手腕,却被他的五指像铁钳一样钳住,再一次见识到宣帝身上和他文秀外表不相符的强势。 两相争持不下,忽地记起先前触怒太皇太后的前车之鉴,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的汉宣帝受了几重情伤,就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我还是少惹他为妙。 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宣帝的御辇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司马洛。他望着我们,望着宣帝抓住我的那只手,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沉重,沉重而无力,无力而哀戚。 我暗暗发誓,为了那沉重、无力和哀戚,我一定会让宣帝放开他的手,不管是今天,还是将来! 我回视宣帝,平静地,淡淡地,“陛下,你可知,许皇后曾经对子服说过一句话。她说,子服不该令陛下伤心。这些年她陪陛下一路走来,看着陛下吃了很多苦,可陛下从未错待过任何人,陛下是世上最好的陛下。” 宣帝浑身剧震,我步步紧逼:“陛下扪心自问,陛下当真没有错待过任何人么?” 终于,他招架不住,仿佛握着烧红的烙铁似的,忙不迭地缩回手,眼神躲闪之际瞟到了司马洛,忽然好像明白了我的用意,立刻用嘲弄和讥刺冷硬了眸光。 “廉子服,你当真以为朕是为了你么?你当真以为朕是为了你忤逆太后?你太高估了你自己,要不是洛长跪不起、苦苦地哀求于朕,就算你死在这长信宫,朕也懒得替你收尸。”并借题发挥,大为感慨,“想不到堂堂长安名士也会为一个宫婢出身低jian而卑微的女子,一个朕不屑宠xing、弃如敝履的货色,而长跪不起苦苦哀求,如丧考妣。” 他故意一而再地强调“长跪不起、苦苦哀求”,语气里满满的贵为天子的优越感。而他正是以这种天子的优越来羞辱司马洛,在我面前羞辱我爱的男人。 司马洛顿时惨白了面容。 憎恨到无以复加,即使得知是宣帝下令毒死了自己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我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憎恨他。 刚准备以牙还牙反唇相讥,司马洛却抢先跪在宣帝脚下,他的脸像玉石一样坚硬冰冷,“陛下息怒,良人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洛,再次长跪不起苦苦哀求陛下,请陛下饶了良人。” 同样着重了“长跪不起、苦苦哀求”那几个字,这是司马洛在尊严遭到践踏后所采取的反击,类似于自贬自弃的反击。 可我却只是感到沉重、无力和哀戚,甚于司马洛千倍万倍。 不过,始作俑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宣帝的悔意显而易见,却碍于颜面有口难言。 这个晚上,我、司马洛、汉宣帝、上官太后,我们四个都因情而伤,因情而苦。因为有情,所以才伤;因为要掩盖自己的伤处,才会在有意无意间伤了别人。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八点半再见吧。然后在离开之前,不要忘了雁过留痕,留块砖留点分留个言。谢谢! 最新全本:、、、、、、、、、、 125. 八十五 旧去新来上 汉宣帝本始三年,也就是公元前七十一年,皇后许氏卒于正月癸亥日。\\。qb5她死后被追谥为恭哀皇后,下葬于长安南郊。 同年春,大司马霍光的小女儿霍成君奉召入宫,受封婕妤,随侍君王,离皇后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宫里很是忙碌了一阵子,能不忙碌吗?办完了白事办喜事,好一幕活生生的旧去新来、辞故迎新的人生悲喜剧。 悲也好,喜也罢,与我无关,笼罩祥云馆的,不是悲,不是喜,而是冷战中的暗沉压抑。 我在和阿满她们三个冷战,准确地讲,是我不理她们,而她们则绞尽脑汁地想逗我开口,不过至今未能如愿。 这三个小妮子,尤其阿满,跟了我几个月,好的没学到,倒把我那些jing乖圆滑的歪门邪道学了个**成。 那夜,我是怀着冲冠的怒气回转祥云馆,一路上就发狠非扒了阿满和信铃的一层皮不可。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两个自作聪明的丫头背着我搞阳奉阴违,跑到司马洛和汉宣帝那里搬弄是非,否则哪有这么巧,司马洛明明已经要出宫了,他怎么会晓得太皇太后召见我的事? 可当我推开大门,眼前所见却是始料未及。阿满、信铃和小沅并排跪在院子里,等着我来扒她们的皮。一个一个弄得忠心可表堪比岳飞,口口声声只要良人平安无事,是打是罚她们任凭我处置。 我就是真是个铁石心肠,也下不去手了。更可气的是,这仨,认打认罚,却偏不认错。阿满振振有辞,我只交代她们不能去求汉宣帝,却没说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只不过凑巧司马大人经过,凑巧司马大人跟她们问起我的去向,她们不过依实回答,而司马大人便一片古道热肠将这事大包大揽,是司马大人要去求宣帝,与她们无关。 反复出现的那个“求”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司马洛那屈辱的模样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所以我没有办法原谅阿满她们,起码暂时做不到。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彻夜难眠。 大约二月底三月初的某天,快到子时,我失眠成了惯性,大睁着眼,望着床顶,睡意全无。 忽然地,听见门外有响动,一跃而起,薄而镂空的门板上映着一个人影,接着门缝里伸进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门外那人在一点一点用那短刀拨开我插着的门栓。 靠,难道戒备森严的皇宫也会有小毛贼?而且是个笨贼,放着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去,偷东西偷到我这个一穷二白的挂牌良人这里。 或者,那贼根本就不笨,他想偷的也不是一般的金银珠宝。至于他到底意yu何为,抓住了审一审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光着脚下了床,随手抄起个铜面盆,轻轻地走到门后,打算玩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很快,那只小螳螂便弄开了门栓,极有专业素质地悄悄推门进来,跟只夜猫子似的,脚不沾尘无声无息。 哼,夜猫是吧,我叫你立马变成死猫!同样脚不沾尘无声无息跟在他后头,高高举起手里的铜盆,照准那人黑乎乎的脑袋狠命砸去。 “咣啷——” 我偷袭得手,一举命中目标,那人连个头都没来得调过来,便歪歪斜斜趴倒在地。 我犹自不解恨,踢了那死猪样的人身一脚,小样,敢跑到你颜姑奶奶的地盘耍花招,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可惜我这只黄雀也实在高兴得早了些,刚想弯腰把那人的身ti翻过来,蓦地颈后一麻,随即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今天两更,第二更二点左右上传,筒子们,帮我刷点分吧。 最新全本:、、、、、、、、、、 126. 八十五 旧去新来下 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睡榻之上,视线左移,看见一身金丝龙袍,汉宣帝坐在我边上,半倚着案桌,自斟自饮。/。qВ5\\ 陡然一激灵,猛地坐起。坐起之后,又发现我们两个挤在一张单人睡榻上,相互的距离已经临近nan女授受不亲的界线。 产生在这种场合下女人对男人本能的戒备,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虽然穿的是中衣,却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凌乱,松了一口气。 汉宣帝开了口,没有回头看我,一迳盯着他手里的酒杯,专注得仿佛那是他相恋一生的qing人。 “你醒了,朕还在担心崔怀派的那些人会不会出手太重,你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 出手?昏睡?回忆起先前的入室小贼,对了,打晕我的应该是他的同伙吧。他们打晕我,却把我送到了宣帝的睡榻之上,在这暧昧的三更半夜? 我没有办法不往那暧昧肮脏的地方联想。原先在我心目中,宣帝虽然攻于心计凉薄寡情,却还是个正人君子。难道现在,他要让我失去这唯一仅有对他的一点好感吗?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仍旧维持着上次在长信宫前的那种嘲讽的口吻,只是嘲讽中却泄露了几分倦怠。 “子服过虑了,朕若是长夜难耐,这宫中多的是天姿国色、柔情似水的女子,朕何必自找麻烦,找你廉子服这等庸脂俗粉来扫朕的兴致。” 我倒是情愿他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看来他已经完全走出了许平君的阴影,也不过个把来月的时间。 忽然记起,明天,便是霍成君正式册封为婕妤的大喜日子。 耳边,宣帝继续说道:“子服一定奇怪,朕为何要以此方式偷偷地把你弄进宣室。” 不错,我确实奇怪,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想通。 宣帝淡淡地笑,“原来,这世上也有令子服费解之事。” 这不废话吗?我又不是神,又不会掐指算命,这世上我猜不透的事多了去了。 “朕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子服着想。”他顿了顿,言语中的讥讽之味更浓,“倘若霍婕妤、甚而是未来的霍皇后,得知朕在册封她的前一晚,召幸了子服,恐怕子服在未央宫的日子从此会不大好过。故而朕未曾下诏,而是命崔怀掩人耳目掳你前来。” 汉宣帝终于把视线从酒杯转到我的脸上,却只是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慌乱移开。仿佛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好面具准备停当才出现在人前,却忽然发现那面具破了,根本遮不住他的容颜,那样的一种慌乱。 我很感激汉宣帝这般设身处地替我着想,但感激不代表我会原谅他,原谅他对许平君、对司马洛犯下的错。 “子服谢过陛下的好意,但不知陛下夜召子服所为何事?” 也许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像这春寒料峭的夜,也许这夜本就春寒料峭,宣帝不易觉察地轻轻一颤,但语气非常地平稳,如同静夜的湖水,流淌着的却是不为人知的忧伤。 “朕很想再听一次子服那wan的别离之歌。” 我怔住,随即了然。他大概是想借我的别离歌,向许平君作最后一次道别吧。汉宣帝幽幽地念着《别离歌》里的句子,陷入那此恨绵绵的思念当中。 “再会无期,遥遥不及,风惨云愁,不如生离。自今而始,前事尽弃,容我留恋,只到天明。是啊,只能到天明,天明以后,朕便要负了平君,朕便要娶霍氏之女,将来还要立她做朕的皇后。” 这般哀婉凄迷眉目似月的男子,这般情深意重无奈别离的男子,怕是会叫那石头人儿也哭成个泪人儿吧。那么,我有一颗硬度远胜过石头的心。 “从陛下命崔怀把那药丸送到椒房殿的那刻起,陛下就已经负了皇后,陛下亲手断送了皇后生的希望,时至今日,还有何资格发出不如生离的感叹?还有何颜面再听子服唱那别离之歌?” 说到这里,激愤渐起,突然觉得一刻也不能容忍,容忍自己待在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身边。 他有满口的爱,却是满心的功利。他在悲伤的时候,悲伤得真真切切感天动地,然后在不该悲伤的时候,轻易地就抹掉了那些真真切切感天动地。待苏云昭如此,待李美人如此,待许平君如此,待上官太后亦如此。 我移到榻边,想穿鞋,却没找到我的鞋,索性赤着双足下榻,脚掌贴在地上,万年玄冰一样的阴寒,可是再阴寒,也比不上宣帝的心。 然后,在下一秒,乒哩乓啷响声震耳,却是宣帝掀了案桌,酒壶倾翻,洒了一地的酒香,酒杯滚出去老远,兀自骨碌骨碌不肯停下。 他指着我,暴怒,赤红了双眸,“你!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朕?若不是你给朕出谋划策,若不是你怂恿朕不要放过良机,朕怎会一时糊涂,害了平君的性命?” 我蓦地一愣,冥冥中仿佛又看见了我自己,我把毒死许平君的附子药丸亲手交给宣帝,宣帝问我:“子服,也认为朕不应该放过这个契机么?” 我回答:“当然,此乃天赐良机,陛下没道理放过。霍光胆敢谋害皇后,就是拿他过往所有的功劳来抵,抵消不了这等大罪。” 我又做了一次帮凶,可以说许平君是死在宣帝的不择手段寡情薄恩,也可以说是我的自作聪明将她推上那条死路。 怎么会呢?我用尽了所有的智慧,是为了保住她的命,为什么到最后保全却变成了葬送? 我应该自责的,可jing疲力竭的心,只感到荒唐,荒唐到悲凉。 矮xia身子双膝跪地,“既然是子服怂恿了陛下,既然是子服迷惑了陛下,请陛下赐子服死罪,以告慰许皇后在天之灵。” 盛怒中的宣帝,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悲凉,一迳认定那是我对他的又一次挑衅,他就真的冲到了墙边,扯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剑,抽将出来,虚倚在我的颈侧,“廉子服,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再会。筒子们,记得给我砖砖和分分吧。关于nan女主戏份太少的问题,我也正伤脑筋,会尽力给他们加戏的。呵呵 最新全本:、、、、、、、、、、 127. 八十六 非爱不真 “廉子服,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廉子服,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么?” 同样的话,汉宣帝、上官太后讲了不止一次,不累吗?杀,就杀吧。\\。qΒ5 杀,一个多么强烈震撼多么动魄惊心的字眼,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剥夺生命,人们恐惧死亡,进而去恐惧那个手cao生死大权的人,将他捧到至尊的高处,那仅次于神的地位。 架在我肩颈处的是一把好剑,寒芒逼人,挨着它的皮肤不自觉地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说实话,我还不想死,但心里却意外地没有恐惧。紧贴着那剑刃扭头转向宣帝,感觉到些微的疼,想是到底让这三尺剑锋划破了外皮,如蚂蚁般啮yao,因身ti的寒冷而冰冻成了**。 转过头,我看见一丝不忍在悄然瓦解汉宣帝脸上的愤怒,他在退让,把那剑稍稍地移向了外侧。 我却不能见好就收,伸出手指触了触颈侧的疼处,再送到眼前,垂下视线,指尖果然沾到了少许的鲜血。故意感叹:“好锋利的一把剑,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年陛下为了许皇后特意去寻找的那把故剑?” 复抬起眼帘,宣帝的五官在我的注视下慢慢痛苦地纠结作一团。 他的痛苦瞧在我眼里,转成酣畅的快意,这才发觉我对他竟怀有如此之深的仇恨。 我的确有理由恨他,是他让我成了杀死许平君的帮凶,是他让我的手也沾上了许平君的血,这皇宫里最后一滴纯净的血! 然后,我用我那根沾着自己鲜血的食指,迎着寒刃去推肩上的那把剑。 我推一分,剑退一分,推出了我的肩头,宣帝竟握不住长剑的重量,当啷坠地。 我站起来,与他平视,“陛下,子服不过宫婢出身,低jian而卑微,是陛下不屑一顾、弃如敝履的货色,怎值得陛下亲自动手?没的让奴婢的脏血,染污了陛下的龙袍。” 宣帝彻底地崩溃了,崩溃后的他只能抓住对我的恨来支撑他在人世间的这具躯壳,他猛地扬起手掌,破空之势,旋风般刮上了我的面颊。 我猝不及防,随掌风向右后方仰倒,倒地之际本能地想抓住某个可以止住跌势的物件,却阴错阳差拽了汉宣帝的衣角,带着他一起跌在了地上。 一阵混乱之后,我脸朝上侧躺着,汉宣帝面朝下压在了我的身上,这种姿势绝不适合两个彼此仇恨的人。 我在第一时间仰身要坐起,却被他摁住了双手,不得动弹。我挣扎,却徒然地让我们两个贴得更紧。衣服隔绝不了相互肌fu的碰触,那触感真实而炽热。 痛恨这种真实与炽热,我狠狠地瞪着他,他也在狠狠地瞪着我。 终究宣帝的狠占了上风,因为那眸子里有大片大片殷红,似血,又比血更醒目、更惨烈、更可怖,像兽,像被猎叉捅出十七八个窟窿汩汩流着血的兽一般癫狂绝望,那样的癫狂和绝望足以毁灭整个天与地。 他想毁灭我,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那样的讯息,用一个男人要毁灭一个女人最直接的方式。 不想示弱,却不由自主地畏怯,畏怯地在那预示着毁灭的眸光下微微瑟缩着,本能地想避开。 宣帝在笑,仿佛从炼狱传出的笑声,“你终于也害怕了么?你怕朕让你成了残花败柳?你怕今夜之后司马洛会对你这残花败柳如朕一般不屑一顾?” 他的话激怒了我,我强迫自己刚硬起目光,遑不相让,却发现头顶上方宣帝的眼却渐渐起了变化,癫狂在消退,绝望在加深,沉沉地压抑下来,衬着眼底那片殷红如旧,仿佛大火映染的天,那是一场席卷万里的燎原之火,吞噬,毁灭,最后留给人间的是焦土,是废墟,似无尽头,灭绝后的空旷。 原来,他要在炼狱里毁灭的,是他自己。 火燃尽,血丝盘根错结密布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周围,底色已由惨烈转为惨淡,接着有水气迅速上涌积聚,积聚在狭长的眸子中,越来越多,多到眼圈儿承载不了,从那灭绝后的空旷里一滴一滴渗了出来,滴在我的眼下,溅出小小的涟漪。 溅碎了的泪花偶尔溅入我的眼中,酸痛的肿涨感。 随即一发不收拾,泪珠儿成串地落下,冰冰凉凉地打湿了我的脸,模糊了宣帝的容颜。 那是怎样支离破碎的容颜呀,焦土样的滚tang,废墟样的残缺。 泪滋润不了那滚tang,犹自嗤嗤地翻卷起烧灼的热浪,泪掩盖不了那残缺,只是让它更加清晰,少了梦的麻醉,所有的痛楚、绝望清晰细致到了头发丝样的神经末梢,碾碎了灵魂,每一个灵魂的碎片则更加清晰细致地反照着那痛楚绝望,然后碎片再继续被碾碎,无止境地累加,令你每天死上一千遍,却还是清醒地活着,清醒地痛苦,清醒地绝望。 所以我眼里那酸痛的肿涨感愈演愈烈,形于眼外,落在汉宣帝的视线中,也许变成了某种他迫切渴望的安慰,几乎是立刻倾身向我,把那张泪水浸透的脸埋在我的颈窝,像受伤的小兽、寻求母亲的温暖,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絮絮叨叨地嘟囔着: “子服,我后悔了,我很早就后悔了。从崔怀拿着那粒药丸出去,我就在后悔,我想派人去把崔怀追回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什么都不能挽回了,不能挽回了……” “如果可以挽回,我愿意拿整个江山来换,换平君在我身边。我宁可去过以前的日子,以前的日子,虽然苦虽然穷,但是我每天晚上都能睡得很踏实,可现在,我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呀,子服,我想平君,我想她,想她睡在我旁边,那样,即使是做着恶梦,醒过来看见平君的脸,心里也是踏实的。但我永远也看不到她的脸了,就算死了下到地府,平君也不会愿意再见到我了……” “子服,你说得对,我无颜别离!无颜别离!!无颜别离!!!” 倘若世上有一种声音可以撕心裂肺,那么这声音就是此刻我所听到的。就算硬比石人的我,也同样被它寸断了肝肠。 不自觉地伸出双臂,轻抚着宣帝的后背,不是抚着一朝天子,而是那只伤到体无完肤的小兽,一只走错了路并已经为此付出高昂代价的小兽。 我相信,他的话并非一时激动,是百分百地出自真心,他抛下了无上尊贵的“朕”,改用了平凡普通的“我”,倘若时光真的能够倒流,我毫不怀疑他会履行他的诺言,他会用整个汉室江山,去换自己与许平君的白头到老。 他不是爱得不真,只是在曾经的某个瞬间,他的真没有敌过他的理智、他的报负、他的宏图伟业。那真的就只是短短一霎罢了,恍如游鱼跃出水面、惊鸟掠过天空,那样短暂的一霎,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命运,谁在cao纵?谁在改变? 我的动作,让宣帝得到了更深层次的慰藉,他仍在呜咽,却多了满zu。 我仰面向上望去,烛影摇红,明暗不定。我却透过了明暗不定的烛影,看到了,许平君。 她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悲悯,悲悯令那寻常之姿的面容圣洁,她原本就是圣洁不沾尘俗的,尘俗间的是非对错又怎能困扰住她? 于是,我对宣帝说:“陛下,许皇后她不恨你,无论天下地上,她无时无刻盼着的,只是陛下平安、健康、快乐、美满。” 宣帝抬起头,眸子里殷红不再,取而代之是渐趋平和的暗红,哑着喉咙,兀自不敢相信,问:“真的么?平君她,真的不恨我么?” 我幽幽柔柔地笑,像母亲哄着孩子,“当然了,许皇后,她爱陛下呀,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爱陛下了。她爱着陛下,又怎么会舍得恨陛下呢?” 有更多的泪,涌出眼眶,却不再绝望压抑,他重新俯首抱住我,呢喃着许平君的名字,眷恋无比。 我任由他抱着,甚至给他回应,冥冥中,许平君悲悯的脸上,现出了笑意,那笑里,有牵挂,却了无遗憾。 因为今天的一章如果把它拆成上下章来发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今天一更,但是字数是不少的,嘿嘿,请包涵一下 最新全本:、、、、、、、、、、 128. 八十七 婕妤成君上 那wan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这是我来汉朝第二次生病。.qВ5\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二月的天气,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半宿,不伤风感冒才怪。 再想想,又觉得不思议,我和汉宣帝就那样相拥着在地上躺了半宿,后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醒过来我睡在祥云馆自己的chuang上,只是头疼yu裂,却是发了高烧。 或许是传染了古代女子的娇气,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仍不见大好,时常一声半声地咳嗽着,居然咳出了点林黛玉似的弱不经风。 太医署对我的病倒是很上心,左一个药方、右一个药方换了无数种治疗方案,却总不能药到病除。换药方没用,跟着便换人,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不同的面孔,一张面孔比一张面孔紧张,在我试了他的药无效的时候。 可能汉宣帝在暗地里给太医署施加了压力吧,何必呢,我这样病着挺好的,耳根子清静,像躲在世外桃yuan,唯一可惜的,这桃yuan里没有司马洛。 就连那思念,也是不愉快的回忆,压在我心口,隐隐作痛。 我寻思着,是不是打发阿满她们给司马洛捎个口信什么的,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发着愁,没想到掖庭令崔怀亲自登门,送上了让我和司马洛面对面的机会,然而这种机会,却是我避之犹恐不及。 崔怀带来宣帝的口谕,命我于清凉殿中献歌。 我不由一怔,旁边的信铃已抢先开口:“这怎么行?子服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还能去献歌?陛下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崔怀愣住了,因着信铃那没大没小的语气,我只好当着他的面装装样子,数落了信铃几句:“信铃放肆,怎可对崔大人如此无理?” 信铃也知道我在装腔作势,一伸she头满不在乎。阿满接过话茬,先向崔怀行了一礼:“崔大人,信铃说得不错,还烦请崔大人回禀陛下,良人尚在病中,便是讲几句话犹带嘶声,如何能够献歌?” 士隔三日,刮目相看,阿满这丫头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已然能够离了我独挡一面。但我还是喜欢曾经她又甜又糯笑得春花灿烂的模样,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崔怀面露难色,一句话讲得吞吞吐吐,“其实,命良人献歌,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霍婕妤,霍婕妤她执意如此。” 霍婕妤?我有半秒钟的怔忡失神,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所谓的霍婕妤,就是霍光的小女儿,未来皇后的大热人选,霍成君。 看来,这霍成君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是受了她老妈影响,跟我秋后算帐来了?还是听了宫里的闲言闲语,来个新妃上位三把火,给我这个昔日的宣帝“宠姬”点颜色瞧瞧?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今天这一关总是难过的,却非过不可。 我叫崔怀尽管回去复命,我稍作梳洗便会前去清凉殿。崔怀点一点头,神情复杂地望了望我,yu言又止,终默默离去。我猜自从许平君那件事后,崔怀对我怀着的大概便是这样又敬又畏的复杂心态。 信铃不服气地跺脚,直嚷嚷着“欺负人”,我冷冷地呛了她一句“在这宫里,原本就是人欺负人,人上人欺负人下人。” 信铃呐呐地住了口,因我的冷凝而目现惧意。 阿满长长地叹了口气,叹出无限的抑郁,抑郁而无奈,往外走“阿满去为良人准备洗脸水”。 一直没吭声的小沅快步跟上,“阿满姐姐,我来帮你。”走到我身边,水灵灵的眼忽闪忽闪,闪出同情与担忧,嗫嚅着道:“良人,听宫里人说霍婕妤脾气不太好,良人你要小心。”话音未落,人已经忙不迭地跑得没影了,想是怕和信铃一样被我责备吧。 屋内只剩我和信铃,信铃越发地不自在,支支吾吾找了个为我挑衣服的蹩脚借口,躲去了里间。于是我便和这空荡的厅堂一起怅然若失。 今天两更,第二更最迟会在二点半左右上传。昨天又码到十一点多,不是我不想多更,实在是jing力有限,而且我很想写好一点,不想糊差 最新全本:、、、、、、、、、、 129. 八十七 婕妤成君下 极快地洗漱完毕,我坐在铜镜前,阿满手握银梳为我梳髻,小沅则拿起胭脂水粉预备替我上妆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憔悴如黄花凋谢的脸,疲惫的眉眼,病容侵蚀了那十七岁的青春年华,依稀仿佛还透出了七十岁的历尽沧桑,鬼使神差地我想起了一句诗,“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qВ5、c0m\ 原来我竟老到了这般地步。老到了这般地步的我,该得抹多少香粉搽多少胭脂才能掩盖住这老态。 我推开小沅在我两颊努力粉饰的手,“行了,小沅,这样就可以了。” “啊?”小沅傻了眼,“这样就行了?” 阿满偷眼瞄了瞄铜镜,也沉不住气了,“良人,再让小沅用些胭脂吧,良人气色实在——” 她蓦然停住,我明白她的意思,笑笑道:“宫中众所周知,我已缠mian病榻数月,气色本该如此,用再多胭脂也是枉然。” 阿满“噢”了一声,似恍然大悟,面上显出佩服之色。 我在心里暗赞了一句“孺子可教也”,阿满确实是个可造之材,我稍稍这么一点拨,她便七窍玲珑。 不错,霍成君命我献歌,无非就是要让我看看宣帝对她有多么百依百顺,无非就是想在我面前立威,那么我便让她耍威风耍到底好了。霍成君瞧见我这么一副病焉焉惨兮兮的样子,应该觉得特解气吧,既然解了气,也就没气可撒,也就不至于再对我诸多刁难。 将凄惨弃妇路线进行到底,我从信铃拿来的衣服里,选了颜色最素的一套,打扮停当,往镜子前一站,靠,我这造型比弃妇惨上一百倍,跟刚死了男人的寡妇有一拼。 阿满要求陪我同去,被我拒绝了,我知道她这是放心不下我,可放心不下又能怎么样呢?她跟着我,不过多一个人挨骂罢了,搞不好还会成了霍成君“杀鸡”给我看的牺牲品。 四月的阳光,本该生机盎然春意融融,可照在我的身上,却是如深秋般凉淡。挟这一身凉淡,我步入清凉殿。在那清凉殿的正堂里,许是大汉朝最为出色的三个男人,司马洛、汉宣帝、萧屹,分上下首坐着。 一个,如日,光芒耀眼;一个似月,文秀清雅;另一个,则好比高山流水,洒tuo不羁。 日月也好,山水也罢,今天他们都只是陪衬,如绿叶衬红花一般,衬着那倾国倾城、艳光四射的美人儿,霍成君。 霍成君比前年在上林苑那会儿成熟了许多,蜕去了少女的青涩,举手投足散出的那股子柔媚,若非因天生的骄纵与倨傲而白璧微暇稍有欠缺,直可教人心神荡漾yu仙yu死。 据说她与我同岁,可要是将我们两人放在一块,好有一比,她是娇滴滴玫瑰初绽,美,很美,非常之美,而我则是那老了嚼不动的白菜帮子,濒临惨不忍睹的边缘。 偏生有人瞎了眼,而且还不止一个,放着玫瑰不去疼惜,非要拿目光眼馋我这老白菜帮子。司马洛拧着眉头望我,望着我的一脸菜色,眉头拧得更紧。汉宣帝似漫不经心扫过我的面庞,却在扫过之后,无法做到漫不经心。 在我打量霍成君的同时,她也在掂量我,只一眼就自以为分出了胜负,并且流露出胜之不武的嫌弃。 本来我可以轻松过关,却被那两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男人给拖累了。 霍成君很快就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汉宣帝以及离得较远的司马洛,他们对我的过多关注,顿时一抹妒色破坏了那绝色之姿。 我赶紧亡羊补牢,躬身向汉宣帝和霍成君行礼,恭贺他们新婚之喜百年好合。 却不诚想倒授人以柄,叫霍成君反将一军,“未知廉良人,要以何支新曲,恭贺陛下与本夫人?” 不止我,在座的三位男士俱是吃了一惊。 丫的,这霍小妞也太缺德了点吧,上吊还得给个喘气的时间,没头没脑地突然叫我唱新曲,我上哪儿现给她找个应时应景应汉朝文化的歌。 我问:“不知婕妤要听什么样的新曲?” 霍成君轻笑,“这便要看廉良人的了,廉良人不是最擅长谱新曲唱新歌的么?” 无所谓她的答案,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还存着希望,希望拖累我的两个男人能跳出来帮我挡一挡霍氏小妒妇。 然后,如我所愿,汉宣帝率先跳出,“成君若要听新歌,朕这就下旨令乐工谱曲就是了,想她不过区区宫婢出身,能谱出什么样的好曲子来?徒然污了众人之耳。” 我暗自叹息,他是怎么办到的?如此逼真的宠溺语气。 霍成君到底是个千金大小姐,没那识趣的眼力劲,不依不饶,语似撒娇,却不过借撒娇之名行整我之实。 “怎么会呢?良人的那一曲逍遥游至今还令萧大人念念不忘,长安城中竞相传唱,不是连陛下也夸赞良人歌倾天下么?”越发地娇腻,“陛下,臣妾想见识一下廉良人倾尽天下的歌艺嘛。” 今天结束,明天还是九点十点的时候第一更。 最新全本:、、、、、、、、、、 130. 八十八 有美人兮上 霍成君的话虽然是恶意,却着实令我受宠若惊。\\。qΒ5/想不到我颜雨居然成了西汉时代一知名作曲家,还还长安城中竞相传唱。 异想天开,会不会我也会顶着廉子服的名字在西汉史书留一笔? 然而,在座的三个男人却与我的反应大相迳庭,现出不同程度不同意义的尴尬,这回开口的是司马洛,不温不火不疾不徐。 “洛听廉良人语声干哑,想是风寒未愈,此等干哑之声便是勉强唱来,亦无丝毫美感可言。不若由洛和屹再合奏一曲以助余兴。” 霍成君眼角掠过怨毒,我心知要糟,看来此女对司马洛的恨不下于我。那也在情理之中,那样无与伦比的出色男子,那样疯狂火热的追求,哪个女人不会怦然心动芳心窃喜,却在搞得尽人皆知之后,突然地无声无息不了了之。曾经有多少心动与窃喜,现在便有多少怨恨与仇视,甚而变本加厉。 唉,这种情况下,司马洛不该强出头的,只会招来霍成君的羞辱。说不定在我来之前霍成君已经仗着婕妤的身份羞辱得他够狠了,他那面沉如水的隐忍和萧屹脸上极其不自在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蓦地冲动起来,我不愿再让司马洛为我受任何的委屈,是福是祸我自己扛! 不就是要唱支新歌吗?不就是要恭贺她霍成君得意汉宫吗?有什么了不起?再看一眼司马洛,我忽然来了灵感,xiong有成竹。 抢在霍成君前头出声:“子服谢过司马大人的好意,然霍婕妤如此抬举子服,子服又怎能不识抬举?今日,子服便献上一支《凤求凰》,以祝陛下与夫人琴瑟和谐恩爱白头。” “廉良人——”经我这一打岔,霍成君果然抛开司马洛,把矛头对准我,“我要听的是新歌,这《凤求凰》可不是什么新鲜的曲子。” 我答道,略抬声线,不卑不亢,“在陛下与夫人跟前,子服怎敢妄言欺哄?子服要唱的这曲《凤求凰》确为新作,并且子服以为,唯有此凤凰新曲方可配得上陛下与夫人之尊贵无俦。” 我的笃定,引来司马洛他们的好奇,汉宣帝躲在那片迷蒙的眸光后面,淡定而高深的笑,好像他早就料到霍成君难不住我。 至于那一心为难我的霍成君亦受吸引,我的那个“凤凰”之比恰恰投其所好,迎合了她想做皇后的虚荣心。 一切进行顺利,但我这破烂身ti却不争气,刚要张嘴清唱,忽地气血上涌,剧咳不止。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又在唱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破了音。好奇与淡定皆化作忧虑,霍成君露出看好戏的神气,幸灾乐祸。 她太低估了我,我颜雨即便要打肿脸充肿子,也绝对会是珠圆玉润风华绝代杨玉环第二。 扯着嗓子开音,牵动喉部丝丝的疼,变为形于声外的沙哑,我沙哑着喉咙唱那支剽窃来的《凤求凰》,元代剧作家王实甫的词,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红娘》里的插曲。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对电影《红娘》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但其中的这支插曲却一直记忆犹新。喜欢那豪fang的曲风,与歌词中“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相得益彰,爱情也可以豪fang,不能相随,不如沦亡! 我这人大概很有些狗shi运,用那嘶哑来演绎歌中的“思之如狂”,非但没成败笔,反而配合着我的心境,误打误撞演绎出了意想不到的完美效果,完美到天衣无缝。 于是,我再一次,靠着剽窃后人心血,脸不红气不虚地接受众人美誉。 不过,事实上,敢明目张胆夸奖我的,只萧屹一人而已。忘乎所以、意犹未尽,要不是碍着我非男儿身,恐怕他早已经相见恨晚一个熊抱扑过来,把我拽他家跟他通宵达旦秉烛夜谈。 “廉良人当真是这世上之人么?尘世之人怎可谱出似逍遥游那般超凡tuo俗之曲,尘世之人怎可在片刻之间便作出这般词曲俱佳的上乘之作?”眯着眼回味,“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好句,好句,绝妙好句!” 复低首抚琴,依我刚才的韵律拨弄金弦,xiu长五指如行云般写意自如,音准声调竟是丝毫无误。我很想告诉他,他和司马洛才是真正的音乐高手,无论什么样的曲子,只听一遍,就过耳不忘, 萧屹对我的推崇,显然令霍成君极其吃味,我也真服了这妞,怎么谁的醋她都吃,也不管对象是哪个。大概做惯了焦点中心,自然不能容忍我这棵老白菜竟夺了她的风头。 当下使着性子打断萧屹的琴声,“萧大人,当着陛下与我的面,你居然如此忘形,fang浪形骸,你眼里还有那君臣之礼尊卑有别么?” 萧屹的双手猛地停住,虚空悬于琴面之上,浓眉薄怒,若非要守那根深蒂固的上下尊卑,恐怕他已然长身而起拂袖而去。 这时,箫音忽起,接着琴音断处继续吹我唱的那支凤求凰曲,我呆了一呆,条件反射地看向司马洛。 司马洛抬眼,chun瓣略离箫口,朝着我嘴角微弯,弯出温柔的弧度,仿佛瞬间,千树万树,桃花竞放,落英纷飞,蝶舞翩跹。桃花一样烟红绚烂的男子,桃花一样柔美多情的男子。 萧屹眉间薄怒顿消,无所顾忌,大笑连连,重新奏响古琴,与箫声相和。洒然之状,可比青山之远,绿水之长。 这琴,这箫,远胜杜康佳酿,未饮先醉,不由得我醉而轻狂,在那青山绿水间,在那满园桃花深处,恣意高歌。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今天两更,第二更依旧是最迟两三点。筒子们,记得送砖和分给我呀,嘻嘻 最新全本:、、、、、、、、、、 131. 八十八 有美人兮下 我们三人自得其乐,却是把个霍成君气得半死。\\。qΒ5\\娇生惯养、为所yu为的她怎忍得下这闲气,仿佛pi股下有虫子yao她,霍然立起,满脸忿忿。 司马洛低眉敛目若无其事,萧屹心有灵犀采取一致措施,装傻充愣故作茫然。 一直沉默的汉宣帝终于发了话,对于我和司马洛故态复萌借歌传情竟是无动于衷,非怒非妒,一迳关切于霍成君的忿忿不平,“怎么?成君面色如此难看?是累了么?” 宣帝的关切,让霍成君感到扳回了些许面子,又坐下,坐在宣帝身边撒娇卖乖,“陛下——” 宣帝却不等她把抱怨说出口,提前封了她的嘴,“既然累了,便与朕一同回去歇息,如何?” 笑意盈盈里诉说着无尽的缱绻yi旎之意,怕是叫霍成君回想起了昨夜的chun宵一刻,羞红满面,所有的忿忿化为乌有,垂下眼帘,嗔怪地唤了声:“陛下——”jiao躯柔若无骨偎进宣帝臂弯。 汉宣帝趁势搂住她的xian腰,作乐在其中的陶醉状,挥手令我们退去。 出殿的最后一眼,他正在霍成君的耳侧做着欢ai燕好的小动作,惹来美人的娇呼不断。 叹为观止,当皇帝也实在不容易啊,不但要有手段策略,还得有媲美奥斯卡影帝的jing湛演技。 这个环拥霍成君乐不思蜀的男人,当真是那个提起霍家人的名字兀自yao牙切齿的汉宣帝吗?当真是抱着我为许平君哭得肝肠寸断的刘病已吗? 正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冷不防沉迷于佳人在怀的汉宣帝陡然视线上移,移到了我身上,那眼神太深太沉,令人心悸不安,我不敢接触,匆匆地转身,跟在司马洛和萧屹后头出了清凉殿。 出来后,司马洛故意放缓了步子,我心领神会,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走着。 听见司马洛轻声问我:“子服,最近还好吗?” 我飞快地瞟向他,发现他也在目视前方的同时,偷偷地拿余光瞄我,眼波相撞,撞出秘而不宣的甜mi在各自心底。 我用同样的轻声回答:“洛好,子服就好。” 司马洛神色一震,终究忍不住侧首,我和他相视一笑。 我庆幸,由衷地庆幸,不堪和屈辱并未能折损他半分的光芒。他依然是当初那个令我为之心折的长安名士。 是啊,从见他第一面,我就已经被他折服,只是用着女性的骄傲拒绝承认这一事实罢了。 萧屹忽地停在半步开外的地方,慢吞吞地回头,慢吞吞地开口,眉心紧蹙,似陷入无限的烦恼当中,亦刻意低声,对我们说:“你们两个,能否收敛一些?这样公然地打情骂俏,想羡慕死我这孤独之人么?” 我和司马洛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jin,然后我终于在这春寒之夜感受到了春的温暖。 司马洛含着感激向萧屹:“屹,你到底是谅解我了么?” 萧屹笑得无奈,“洛,我谅解你又有何用?关键陛下,他能谅解你么?” 春寒之夜究竟是春寒之夜,温暖易散,寒正漫长。 将目光投向前方暗夜尽处,却意外地发现了魏夫人,她站在清凉殿外的玉阶之下,神色略显慌张急躁,看见我,眉目一喜,忙上了台阶,仿佛乱了章法的碎步。 “子服,快,快随我去长乐宫,太皇太后想见你。” 抱歉抱歉,出去买东西来着,回来晚了,请多包涵。明天早上八点多就会上传。 最新全本:、、、、、、、、、、 132. 八十九 太后之辱上 长乐宫,我以为那会是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踏足的jin区。/。qВ5。c0m 魏夫人的那句话里,有一个逻辑上的语病,她说上官太后想见我。她用的是接近于请求意味的“想”,而非更符合太皇太后身份的“召见”。 一头雾水,这无端无由的,上官太后怎么又想起我来了?她不是已经把我恨入骨髓了吗?她不是扬言永远不要再看到我吗? 司马洛拦着我,不让我去,他问魏夫人这算不算太后的口谕,魏夫人嗫嚅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司马洛说既然并非太后懿旨,况且现在夜已深了,我最好还是明天禀告过陛下以后再作打算。 我明白他的顾虑,他是担心上回的杖刑事件会重演,魏夫人秀眉微动,略显不悦,“难道司马大人认为,我在这里苦等了大半个时辰,便是为了将子服推入险地的?” 司马洛挑眉反问:“那么夫人在此等候,又所为何来?究竟太后有何急事,需要夫人不顾宫jin,执意要廉良人深夜出宫?” “司马大人,你这是在质问本夫人么?”魏夫人沉下脸。 隐隐约约地,有了某种预感,上官小太后大概出了状况,并且急需要我的帮助。 不知道基于何种心态,我答应了魏夫人,和她一起去长乐宫见上官太后。司马洛还想劝我,反被我劝住。 “司马大人无需为子服挂怀,魏夫人于子服有师生之义,子服信得过夫人。” 给了他一个万事宽心的笑容,我上了魏夫人的马车,车夫挥鞭起行,车厢内魏夫人突然开了口:“子服有司马洛如此设身处地替你着想,子服端的好福气。这种福气,是有些女子穷尽此生也奢求不来的。” 她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目光透过车窗向外,眼皮掀动的刹那,终是泄露了一丝情绪的波动。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视线带着三分眷恋七分矛盾,投向的,竟是,司马洛旁边站着的萧屹。 魏夫人喜欢萧屹?因这个发现而震惊不已。仿佛为了印证这一发现的正确性,蓦地记起,两年前的某个下午,魏夫人在听见萧屹夸奖她琴艺的时候,那陡然改变的神色,又极力掩饰的模样。 看来魏夫人不但喜欢萧屹,而且还是一厢情愿的单恋,萧屹那根只懂词曲不谙feng月的大木头应该对魏夫人的情意懵然不知吧。 忽发奇想,说不定我可以想个什么招,把他们凑在一起,两个都这样的才貌双全,又志同道合,热衷琴曲,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转念一想,魏夫人是先帝的美人,她和萧屹,会比我跟司马洛的路更难走,甚至根本无路可走。我如果撮合了他们,搞不好是好心办坏事,反倒害了他们。 这时,马儿已结束了热身,撒开四蹄跑了起来,魏夫人收回向外的视线,把心思从萧屹那儿转到我这里,“子服,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替太后走这一趟,亲自过来接你?” “夫人,”我斟酌着用词,“是不是太皇太后,她,出了什么事?” 魏夫人答道:“晚间自霍夫人离开之后,太皇太后就一直坐在平明殿里,不声不响,问她什么也不理,只是喃喃地念着你的名字,便像傻了一般,很是叫人担心。” 这话答得有些莫名其妙,霍夫人?直觉告诉我,上官太后的异样就是拜她所赐。 “莫非是霍夫人来长乐宫,对上官太后说了什么不敬之语么?” “不敬之语?”魏夫人在冷笑,“她何止是不敬,简直没把太后放在眼里。仗着女儿入宫做了婕妤,跑到长乐宫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可怜上官太后以太皇太后之尊,却要看她的脸色忍气吞声,我实在替太后叫屈不值。” 听魏夫人这言下之意,她巴巴地赶来,是打算叫我去安慰自尊心受挫的上官太后? 我顿生悔意,悔得想立刻跳马车,这魏夫人平时瞧着冰雪聪明的,怎么这当口犯起了糊涂?在上官太后心中,我便是成就霍夫人今日之盛气凌人的罪魁祸首,她这气头上,我送上去门去,那还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勉强地笑,额头沁出冷汗,“既是霍夫人对上官太后不敬,夫人应当上奏陛下,来找子服有何用处?还是请夫人调头,送子服回祥云馆吧。” 魏夫人却道:“子服不必惊慌,等你到了长信宫,看见太后现在的样子,你就会明白我来找你的用意。我总觉得,关于太后子服似乎知道一些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恐怕也只有子服方可解了太后的心结。” 今天两更,第二更两点半左右。 最新全本:、、、、、、、、、、 133. 八十九 太后之辱下 我呆了呆,不太能够了解魏夫人话中所指,太后现在的样子?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马车缓缓地驰入长乐,停在长信宫门前。\。qb5/甫一下车,便感觉到这宫里格外压抑的氛围,四面灯火俱灭,宫人们畏缩在长廊的阴影里,透出些许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的味道。 平明殿,据称太皇太后把自己关在里面快超过两个时辰的地方,大门紧闭。 看到魏夫人,守在平明殿外的宫女如见救星,纷纷向她聚拢,“夫人,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魏夫人沉声发问:“太后呢?太后怎样了?” 宫女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那个年纪大些叫少平的宫女答道:“还是和夫人走时一样,没有太后的旨意,我们谁也不敢进去。只在门外听着,却好像听不见一点动静。” 魏夫人在叹气,似乎叹气已经成了宫里人的一种习惯。她挥挥手让宫人各自散去,然后恭敬地立于殿外扬声道:“太皇太后,和田求见。” 无人应她,魏夫人再次叹息,yu推殿门。寂静令我不安,“夫人——” 便如同临行前我对司马洛,魏夫人朝着我意示天下太平地笑,沉重的殿门慢慢开启,显露出引来众人猜度臆测的真实面目。 果然是天下太平,一切如旧,和我上次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烛火通明,却比外间要光亮许多。 大殿上首,上官太后端坐在属于她太后的位子上,腰挺得很直,姿势极其标准,蚕服锦绣,高髻珠光,尽显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是的,乍一看,的确雍容,的确华贵,只可惜却雍容华贵得空洞,缺了生动的表情,像一尊静态的色彩鲜明的蜡像。 魏夫人仆身拜倒,“太后,和田回来了。和田把子服带来了。” 我跟在她后头行拜礼,“廉子服,叩见太皇太后。” “出去。” 许久,许久,头顶上方响起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平平的,声音不大,无喜无怒,无波无澜,依旧是属于蜡像的凝固面容。 魏夫人愣了愣,我却如蒙大赦,忙不及地起身想溜,不料—— “和田出去,子服留下。” 于是,想走的没走成,不想走的却走了。 “子服,好好地劝劝太后,劝她千万想开些。”临去前飘入耳边的轻声叮咛,让我苦笑不已。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吧,魏夫人对上官太后存着一份深厚的感情,所以她的眼里只看到上官太后的委屈与寥落,殊不知那委屈和寥落下潜藏着的却是怨愤与戾气。只不过没有寻到由头,fa泄出来罢了。 “子服,你过来,坐到孤的身边来。” 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误入狼窝,也就只能尽力周旋到底了。 我遵从指示,拾级而上,靠近她,半跪在她面前。 上官太后似非常吃力地转头,把她那凝固了的花容月貌转向我,我忽然吓了一跳,忽然一下子明白了魏夫人在马车上那句话的意思。 上官太后现在的样子,实在很难叫人再对她生出警惕之心。 她的脸上,是凌乱的泪痕,糊了胭脂,白一块,红一块,好像宫里那雨后天晴后被水渍斑驳的粉墙,无能为力的沧桑。 无能为力,却沧桑得哀怨,不肯心甘情愿地埋没,所以那双眼睛,在颤抖着眸光,做最后的挣扎。 她颤抖着挣扎着,问我,仿佛我是她最后的浮木,“子服,孤记得你说过,陛下的心里,有我。他最爱的,也是我!这是真的么?” 我找不出理由,不去伸手拉她一把。 “当然是真的了,陛下爱太后,胜过爱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 不清楚我到底是把上官太后拉出了深渊,还是更深地推入了苦海,或者我只是掀开了覆盖在激愤凶戾表面的寥落。 终是粉碎了蜡像样的凝固,紧致而富有弹性的肌fu纠结着红白交错的泪痕,纠结成凶恶的狰狞。 “那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他要这样对我!”哗啦啦,袍袖如风扫落叶,杯碗钟盏摔落一地。 “他明知道,霍家是我上官家的死敌,他为何还要与我的死敌欢ai燕好如胶似漆?让霍显这个jian人在我跟前耀武扬威。霍显,我跟你没完!孤总有一日,会灭了你霍氏九族,以报今时之辱!” 今天结束,越写越窘了,汗啊。虽然窘,可还是窘窘得请筒子们送我砖和分,嘿嘿 最新全本:、、、、、、、、、、 134. 九十 无缘之缘上 摔杯砸碗,这仅仅是破坏的开始,战火很快波及到我,上官太后那尖利的指甲掐着我小臂,恨不得将我撕成两半。.qΒ5// “廉子服,看到孤的下场,你很得意是么?你很痛快是么?便是在这平明殿里,陛下为了你,舍我而去,他在拿刀子戳我的心!那么,我也要拿刀子来戳你的心!” 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唯有怜悯。既然她认为我抢了她的男人,那么我索性就扮演一个与她同命相怜的弃妇角色。 “太后,听见子服的声音了么?听见子服这干哑的声音了么?” 上官太后怔住,凶狠敛去,下意识地问:“你的声音怎么了?怎会变得这般难听?病了么?”话语里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 魏夫人是对的,她来找我是明智之举,上官太后她虽然恨我,这恨里却也掺着其他的感情,也许还和她对我的恨一般的强烈。 毕竟,我曾经给她孤寂的岁月增添了些许jing彩,毕竟我是这世上唯一真正明了她内心苦痛的人。算知己吧,最不像知己的知己。 照着先前的思路,我说:“太后可知,子服从何处来?子服刚刚在清凉殿,就是拖着现下的这副病体,就是以这干哑难听的嗓子,奉旨为陛下和霍婕妤献歌。” 怔忡之色渐逝,浮现在脸容的笑,凄绝般的嘲弄,“原来,他也舍了你,哈,原来,他也舍了你,哈,哈哈!” 她放开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摇摇晃晃地向殿下走去,“廉子服,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可怜,我们都爱上了一个没有心肝的男人,他变了,变得越来越没有心肝,许平君还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哪!” 然后,所到之处,翻了案桌,倒了青铜烛架,巨响不绝于耳,平明殿里很快的一片狼藉。 受了惊的宫人,急急推门而入,魏夫人冲在最前头,“太后,太后” “滚!都给我滚!”上官太后怒不可遏,声嘶力竭。 这回轮到我还给魏夫人平安无事的笑容,魏夫人半信半疑带着众宫女退出殿外。 上官太后那里,已然砸到没有东西可砸,摔到没有东西可摔,山穷水尽一般颓然坐倒,坐在冰冷的地上,迷路孩子样的无助。 我走过去,倾身向她,“太后错了,陛下不是没有心肝,陛下是把他流血的心隐藏了起来。太后不要怪陛下,他也是没有法子,他除了假装与霍成君恩爱,还能怎么办?他除了和霍光虚与委蛇,还能怎么办?” 上官太后仰面向我,慢慢地有所领悟,闪动着些许雀跃,雀跃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再次求证:“这么说,陛下的心里,真的有我?为何我从未感觉到陛下的真心?” “太后,陛下的真心就在陛下看太后的眼神里,陛下看太后的眼神,就和红楼梦中宝玉看黛玉一模一样。” “宝玉?黛玉?”上官太后朦胧着目光,似在回忆,似在憧憬,梦一般的迷醉,“子服,你还没告诉我,宝玉和黛玉后来怎么样了?” 如果说叹息是进宫以后入乡随俗的习惯,那么悲哀便是我在这皇宫里最常体验的心情。曹雪芹在写红楼梦的时候,大概也是抱着这种悲哀吧。 我告诉她红楼梦的结果,宝玉娶了宝钗,黛玉死在他们俩的新婚之夜。这残忍的结局,压碎了上官太后心灵上最后的迷醉。她没有哭,枯槁着神情,幽幽地望向远处。 “子服,我和陛下,便也是如此,对么?不,孤不如黛玉,她曾经得到过,孤呢,孤一无所有,便是死了,也还是一无所有。”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皇宫中目睹情感的幻灭,却仍旧无法对这幻灭做到麻木。倘若幻灭她情感的是某个人,好歹还有一个恨的对象,但更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子服,你也为孤歌上一曲吧,今夜,孤想听哀伤的曲子。” 哀伤的曲子?突然地,想到一支歌,我唱了那首《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泪,终于还是流出了眼眶。人,这一生,到底要流多少眼泪,才算到了尽头? 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二点左右上传,唉,天真热呀,又要晒黑了,呜呜 最新全本:、、、、、、、、、、 135. 九十 无缘之缘下 那夜,上官太后哭了很久很久,她哭着抱我,把头倚在我的xiong口,她哭着念那句歌词:“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她哭着问我,她和汉宣帝到底算有缘还是无缘。、qΒ5\\ 我想了想,回答她四个字,无缘之缘。 她听了以后,再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好像想开口,开口讲一个可能很长很长的故事,埋藏在她心底有关无缘之缘的故事,怎样的遇见,怎样的虚度,怎样的枉自嗟叹,怎样的空劳牵挂。 可是,她最终选择将一切继续埋藏,我,终究不值得百分百的信任吧。 而我,也不想知道那其中的曲折,我已经承载不了过多的悲哀与无奈。 这偌大的皇宫,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也好,把别人踩在脚底的也好,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活得这样悲哀,活得这样可怜? 不过,悲哀和可怜只是午夜的昙花一现,当红日升起,依旧要收拾心情,饱man地尊贵于人前。 等到第二天,我再见到上官太后,她依然是那个端庄自持、美丽优雅西汉王朝最高贵的女人,周身上下寻不到半分有损她高贵气质的败笔。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一种本能,汉宣帝和上官太后与生俱来或者后天磨练出的一种生存能力,他们的心,像海,再难熬的折磨、再难承受的打击,经过一夜的沉淀,终将石沉大海。 至于海底,隐匿着多少创伤,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且大多时候他们也绝不容许其他人窥伺。 这点,我非常清楚,所以很聪明地只字不提。虽然我和太皇太后达成了默契,一致将前夜之事当作从未发生过,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改变了。 上官太后留我住在了长乐宫,我简直求之不得,至少我可以成功地避开了那个任性刁蛮的霍成君。 小太后时不时地会召我过去,说说闲话聊聊家常,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当初我在这里做宫婢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我不必再住后殿宫人的房间。曾经我的屋子,现在是阿满、信铃和小沅住着, 上官太后非常体贴,特地下旨把她们三个从祥云馆一并调到了长乐宫。不能否认,当她想对你好的时候,会好得超出你想象,感动得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就是这样收服了魏夫人的心吧。 那天下午,不记得是为了什么,我到后殿,去找阿满,阿满不在屋里,整个后院静悄悄的,突然地,触景生情,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沿着走廊一直走,走到那扇侧门,仿佛看见自己在那里打碎瓦罐,划破手掌,而司马洛就躲在近处的某个地方看着我,他的眼里应该有一丝疼惜闪过。 打开侧门,步入废林,是了,这里,仿佛看见我在这里唱《水调歌头》,司马洛便在月下凝神倾听,他说就是在那夜惊艳于我。 再往前,我就是倚在这棵树上,等他来赴我的黄昏之约;后来,他就是站在满天暮霞前的那个位置,冷冰冰地第一次伤我的心。 掐指算算,他好像老是惹我伤心,我却好像总是很容易就原谅了他,没骨气吧,有多少女人会爱得很有骨气呢? 夕阳,洒下余辉,透过叶的缝隙,一点一点的金色在跳跃,和我的心一起跳跃,前所未有的充实。 难怪有人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因为那些拥有,会时时刻刻,充盈着你,把心填得满满的,再没有空缺去容纳悲伤之类的情绪。 填满了的心,会感恩,当你学会了感恩,老天便会赐你奇迹。 “子服——” 是的,在回眸的一刹,我看到了老天的恩赐,司马洛就站在曾经我等他的那棵树下,披着满身金色的夕阳,向我浅笑。 “洛!”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八点见吧。记得送砖和分给我哦。 最新全本:、、、、、、、、、、 136. 九十一 逃离汉宫上 当你想着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那样的惊喜,近乎于神迹。/.qВ5/ 可照司马洛的意思,我的惊喜是建立在了他无数的失望之上。 自从我搬到长乐宫,他几乎每次来这里觐见太后,都很想见我一面,然而却总是缘差一线,无奈之下只好到这林子里待上一会儿,守株待兔,碰碰运气。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我这只笨兔子终于还是自投罗网了。 “洛!”我欢跃着蹦跳着,一头扎进了司马洛的怀抱,做一只有史以来最幸福的笨兔子。 司马洛张开双臂,承接我的重量,在夕阳下笑得欢畅。 多么希望那欢畅能就此定格,定格到永远…… 永远究竟有多远,我不知道,但别离却很快地近在眼前。 很快地,夕阳落去,夜幕低垂。 我学那掩耳盗铃之人,把脸埋进司马洛的肩颈,仿佛眼睛看不见,天就真的不会黑了。 可惜,偏偏有人不解风情,“子服,晚了,你该回去前殿,洛也要出宫了。” 装聋作哑,赖着不动,司马洛干脆强把我推了起来,“子服,再不回去,别人会起疑心。” 我撅嘴,以示不满。司马洛噙着宠溺的笑,回应我的不满,“子服,我们都要暂时忍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忍耐多久了。” 听出了那话外之音,讶然,抬头,发现洛看我的眼睛,晶晶亮亮的,里面燃着两簇小小的火苗,虽然小,却炙烈而执着。 “子服,我要带你离开皇宫,离开长安。” “什么?”我猛地一震,无法置信,“你?带我?离开?我们一起离开么?你和我一起走?” 司马洛点头,肯定得不能再肯定。 “子服说得不错,宫廷险恶,我根本不该将你独自留在皇宫。倘是不能带子服离开,洛亦无颜再见子服。” 如果在几个月前听到这话,我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 只好把心思放在质疑他的决心,“洛,你当真想好了么?你不后悔?” 没有丝毫的犹豫,司马洛的决心,坚如磐石。 “子服,可愿和洛,从此浪迹天涯?” 尽管是发问的语气,但面上的表情却是非常地有把握。他笃定我会一口答应,甚至在等待着我的雀跃兴奋。 然而,最先袭上心头的,不是兴奋,而是不忍。眼前闪过那夜汉宣帝泣如小兽般的无助,如果我和司马洛双双一走了之,他将情何以堪? “那陛下呢?陛下怎么办?洛舍得了陛下吗?” “陛下?”司马洛一愣,些许伤感,属于弃臣的伤感,“今时之陛下已非旧日之陛下,他不再需要洛的帮助,甚而我已然看不透陛下心中所想。” 在我想来,那是因为汉宣帝背负了太多的包袱,即便亲近如司马洛,也不能倾吐。害怕会招来司马洛的唾弃吧,那样不堪的真相,关于他毒死许平君的真相。 汉宣帝是在乎司马洛的,他重视和司马洛的交情,否则就不会在失言羞辱了洛以后,那般地懊恼,追悔莫及。 下意识地想替他辩解,“洛,其实陛下——” 笃定之色渐去,失望在蔓延,受了伤的剑眉倔强地朝两鬓撇去,两簇炙烈的火苗隐没于漆黑的眸子,然后眸子越发地漆黑,漆黑且冰冷。他冰冷地开口,虽然还站在我面前,心却已疏离。 “原来,舍不得陛下的,是子服。” 搭在我双肩的手倏地离去,离去的不只他的手,还有他的人。 蓦地发慌,像急水中的浮萍,冲过去拦腰抱住他,“洛,你听我说,我不是舍不得陛下,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皇后刚刚离世,他又被逼娶了自己不爱的人,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越想挽留,却把他推得更远。 “子服,你之所以觉得陛下可怜,皆缘于你对陛下有了情意。”司马洛一根一根掰开我环扣着他的十指,他的声音极其空茫虚幻,仿佛来自天际。 我如何能抱得住一片空茫虚幻,他轻而易举从我臂间抽离,连着曾经满溢的幸福欢悦一齐从我生命里抽离。 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在两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37. 九十一 逃离汉宫下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是廉子服,可能就此一筹莫展,任由那抽离继续,但我不是,我颜雨没那么容易认输,更没那么容易认命。\\.qВ5\我要抓住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抓住。就算抓不住,我也要让他知道,我曾经为抓住他拼尽了所有。 跌跌撞撞地跑,抢在司马洛前头,挡住他的去路。 司马洛撇开脸,“你不必再多说什么,你的意思,我明白。” “司马洛!”我连名带姓地叫他,又急又气又恨,“你明白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明白什么了?” 司马洛闻言望我,却在目光触及的那一刻,闪避。“我明白,子服动摇了,子服的心里有陛下的位子。” 不愧是长安第一辩才,目光如炬一针见血。一时之间,我竟无从反驳。 要怎么反驳他?向他揭开汉宣帝那鲜为人知的一面吗?那似血的殷红,那泣血的哀啼,我没有办法不去同情他,甚至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份地对他、对许平君的责任。好像许平君真的托梦给我,她说,我没能守护住她,我对她有所亏欠,所以就要代她守护宣帝,来弥补我对她的亏欠。 既不能反驳,索性承认,“那又怎样?我动摇了又怎样?我舍不得陛下又怎样?” 疯了似的扯自己的发髻,一缕一缕的长发披散,司马洛慌乱起来,要阻止我,“子服,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理他,用力拽住其中的一缕,一yao牙拽了下来,攥在掌心,向他示意,“我对陛下的不舍,便如同这头发,扯下头发,会有一点疼,所以我不舍。但是洛,洛在这里。” 捏着拳头击打心口的位置,“我是把洛装在了这里,要是舍弃了,这里就会被掏空,你懂吗?” 只是这样讲着,心,居然就真的有了被掏空的感觉,生生的血肉分离,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什么同情、什么不舍、什么责任,与之相比,统统都微不足道了,连我自己也变得微不足道。仿佛尘埃中的一朵小花,仰望太阳的光辉,卑微地仰望并且卑微地乞求,乞求那光辉不要将我遗弃。 “洛,求你,别扔下我。我可以为了你舍弃一切,哪怕我自己。没有洛,我会活不下去,真的会活不下去……” 泪珠子,像冰雹,一颗一颗地往下砸,那眼泪太沉太重,砸下一个一个的坑,不能复原,那是砸在司马洛的心上吧,所以他才会如此动容,而且已远不止动容如此简单。 他的眼,同样浸在泪光里。 “子服,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你知道方才我有多害怕,这是洛平生第一次害怕失去,失去子服,我又何尝能独活于世?” 相拥,像我的眼泪,一般的沉重。 我意识到,一天不离开皇宫,我们就不能抛开那沉重,过我们自己自由自在轻松的日子。 我想过那样的生活,好吧,就当我自私,颜雨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许平君,对不起了,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你也该了却尘缘,投胎也好、成仙也好,各安天命自求多福。 至于汉宣帝,连许平君的死都没能打垮他,区区我和司马洛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司马洛的逃离计划是要让我们两个“死”于“意外”,我在游山时失足坠崖,司马洛飞身来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堕入万丈深渊。 比起其他,这应当是比较能令汉宣帝接受的结果吧,或许他会伤心好一阵子,伤心归伤心,他还是会做他应该做的事,培植自己的势力,架空霍光的权力,努力做汉朝史上的又一代明君,诸如此类。 所以我心安理得了,心安理得地等着司马洛布置妥当带我逃离汉宫的一天。 我等那天等了很久,那个诈死的计划说起来很容易,实施起来却有太多要考虑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回赌上的是我们两个的性命。 司马洛说,他会事先在崖边结好数十条粗实的藤蔓,坠崖后他要一手抓住我一手拽住藤蔓,我们必须吊在崖下一段时间,等其他人都跑到山底找寻我们俩的尸体,再爬上来。然后在同样事先找好的山洞里躲上十天半个月,直到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必死无疑,甚至为我们两个发了丧,再乔装改扮偷偷离开长安城。 司马洛向来思虑周详,从选择坠崖地点到藏身的山洞,从逃跑的路线到最后的安身之地,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斟酌权衡。 这斟酌权衡的过程,历经夏、秋、冬三季,我一直地住在长乐宫,和司马洛借着后殿外的密林三不五时的相会,不断地听着他带给我的好消息。 比如他寻到了一处绝佳的悬崖,他攀崖下去,居然发现半山腰就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这样我们便可以一步到位,消除了爬上山去被人发现的危险。 再比如他已经拟好了去处,那里距长安甚远,虽偏僻却富庶,是个归隐安居的田园胜地,等等等等。 我好像距离幸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我还没有得到幸福之前,霍成君似乎要先我一步追求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本始三年末,群臣上表,奏请立霍成君为后,汉宣帝“欣然应允”,只待择选吉日,正式册封。 汗啊,有人讲我写得矫情了,唉,希望大家表看得寒毛直竖。再汗 最新全本:、、、、、、、、、、 138. 九十二 最后一冬上 今年的冬天,我在皇宫的最后一个冬天,特别的冷,冷得漫长。/、qΒ5\滴水成冰,冰冻三尺,便是伸一伸手,总有会冻掉指头的错觉。 这样的天气,应当学乌龟,缩在屋子里烤火盆,我却反其道而行之,坐在这四面通风、极之凉爽的枯叶林子里,爽到鼻涕一陀一陀,喷嚏打得没完没了。 “子服,冷么?冷就回去吧,莫要着了凉,又再染上风寒。” 我摇头,往司马洛怀里缩,那是现下最温暖的所在,也是我大概会依恋一辈子的港湾。 感觉到我的依恋,司马洛满zu地叹息,环抱着我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尽量用他的袖子为我遮挡那刺骨寒风。 真的,这样相互依偎着,冻成冰坨坨也值了。 “洛,你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嗯,全都安排妥当了,应该会万无一失。现在,欠的只是时机,恐怕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了。” 是啊,春暖花开,汉宣帝才会有游山踏青、君臣同乐的雅兴呀。唉,春天啊春天,快点来吧,似遥遥无期的等待。正因为等待,才加倍的漫长,漫长到遥遥无期。 “子服” 正幽怨着,听见司马洛叫我,犹疑的口吻,意味着他有话要对我说,却难于启齿。 “子服,关于陛下,有两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 “关于陛下?” “不错,子服是否记得,安阳王向陛下告密,令陛下洞悉天降灾星之谜,陛下曾将计就计下旨,要用你的命来祭天。”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我第一次领教汉宣帝的手段,高明而狠辣。 洛却说:“子服看错了陛下,陛下的确手段高明,却并不狠辣无情。他只不过是要逼洛给他一个交代,从头到尾,他从未想过置子服于死地。” 我才不信!如果司马洛当时有这个把握,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在我身上加上“廉系汉室”的双保险。 “那是洛小人之心了,后来想想,陛下的计策周密详尽,环环相扣,绝非一时半刻便可得出。陛下应当是有了全盘的计划保子服安然tuo险,才会下了那道火祭的圣旨。陛下,舍不得杀子服,即便你犯了欺君大罪,即便你伤了他的真心。” 我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 司马洛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自顾自续道:“还有另一件事,我自觉辜负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执意要去刺杀霍光。虽抱了必死之心,却总也放不下子服。想见你一面,又怕见到你会动摇。矛盾之下,才会在酒宴上求请陛下传召歌舞。原想着见一见就好,见一见就没了遗憾。可见着了你,却越发情难自控,一时冲动,这才奏了月满西楼之曲。” 原来,奏箫曲引我歌声相和并不是圈套,汉宣帝事先浑然不知,却能在意外之下迅速做出反应,将错就错,设下连环计,把刘平康调离长安。这种应变能力,简直万中无一,我自愧不如。 可司马洛想让我了解的并不是汉宣帝的智商有多高。 “那天酒宴散后,陛下遣散众人,独独留下了我。他大发雷霆,言道,我不要仗着舍命替他除去霍光,就可以为所yu为。他不希罕我的舍命,倘若再有下次,倘若我再用箫或者其他什么方式挑dou子服,他一定会在我杀了霍光之前,先杀了我。” 司马洛略略松开双臂,扶着我坐直了些,低下头,盯着我眼睛,眸光认真无比。 “子服,你这么聪明,应当明白,陛下对我的怒有多深,对你的爱便有多深。我与陛下以知己相交,而铲除霍光则是陛下登基伊始的最大的心愿。但这两样加起来,却抵不过子服在他心中的份量。他为了子服,宁可舍弃与我的知交数年,舍弃行刺霍光的大好机会。” 我也直视他的眼睛,直视那片认真的眸光,“洛,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洛的眸光忽地震动起来,闪烁不定,口是心非的表现。 “我想告诉子服,就算没有那天子的荣耀,陛下也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出色男子,只是对感情讳莫如深,不擅表达而已。他爱子服,绝不下于洛。他能给予子服的,却远胜于洛。” “那又怎样?”我面无表情地问。 “我不希望子服,有天会后悔。”越加地狼狈,狼狈地掩饰,却掩饰得蹩脚,“万一,坠崖时我一个手软,我们两个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万一,计划败露,我们两个便是死了也会遭万人唾骂。纵使万事顺利,我们成功逃出长安,子服也要就此跟着我过隐姓埋名、永生永世见不得光的日子。” 冻红了的鼻头,酸得生疼,仿佛洋葱水呛进了眼眶。 “洛,”我酸着红鼻子,涩着红眼圈,去握他的右手,将他的手合在我双掌之间。我的手,很冷,冷得与这冬天一般无二,他的手,却很暖,暖得像春天。 能握住春天,谁还会去后悔?可是,他,司马洛,他握着的却是冬天一样的我啊。 “洛,你会后悔么?万一,你一个拿捏不准,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万一计划败露,你便死了也会遭万人唾骂。纵使万事顺利,逃出长安,你却从此要过隐姓埋名、永生永世见不得光的日子。我也不希望,洛,有天会后悔。” 闪烁的眼神沉静下来,沉静得仿佛此刻的天空,蓝得很淡,淡得不着痕迹,却执着,执着于北风凛冽,固守着万物萧条,把时间一点一滴往暖春推进。 “纵然死无葬身,纵然身败名裂,纵然永世埋名,我司马洛,无怨无悔。” 我极快地接道:“司马洛无悔,廉子服更无悔!” 然后,洋葱水也呛到了司马洛,再然后,红红的眼,两两相望,哭着笑,笑着哭。 今天两更,第二更下午两点,汗啊, 最新全本:、、、、、、、、、、 139. 九十二 最后一冬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的眼前又一次闪过汉宣帝泣如小兽的模样,却仅仅一闪而逝。//、qb5、c0m// 刘病已,我会用以后的日子慢慢淡忘对你的愧疚,我只能这么选择。为了愧疚牺牲自由和幸福,那是拥有佛祖情cao的人才会做的蠢事,而我是向魔鬼靠拢的那一类。 我猜,也有那么一瞬间,司马洛的心里也闪过了汉宣帝的影子吧,所以那沉静的天空才会飘来阴云。 或许我应该把许平君的死因告诉司马洛,或许我应该解开他和汉宣帝之间的心结,但我最终没有那么做,既然决定要离开了,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试图驱散那阴云,“洛,从来都是我唱歌给你听,今天你也为我吹支曲子吧。” “曲子?”洛果然转移了心思,“可是我未曾带得洞箫在身边。” 我知道他没带洞箫,却故意刁难他,“难道没有洞箫,洛便吹不了曲子么?子服不但要听曲子,还要听这世上前所未有、世人闻所未闻之声。” “子服,这是在给洛出难题?”司马洛扬眉,似笑非笑。喜欢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春水含烟。 我反问:“难道子服难倒名满长安的司马大人了么?名满长安的司马洛就这样轻易被我一个小女子难住了么?” 司马洛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笑意渐浓,如同春水映着春阳,波光粼粼,“子服既出了题目,我若不能依题吹曲,倒还真有点对不起那‘名满长安’四个字了。” 看他说得笃定,倒让我好奇了起来。 但见司马洛将双手拢在唇边,有节奏地抖动,跟着有一种类似于鸟儿鸣叫的声音自他的指间逸出,时而欢快,时而低缓,婉转悠扬犹胜百灵,甚而隐隐透出俯瞰天下的王者之气。 我惊喜,问道:“这是什么鸟的叫声?真好听。” “此乃子服所要,世上前所未、闻所未闻之声,凤鸣之曲。”司马洛略带得意,“如何?洛这凤鸣之曲,还算合子服的心意么?” 见不得他得意,我跟他唱反调,“你说凤鸣就凤鸣么?你怎知这声音就是凤鸣?” “那子服又怎知这声音不是凤鸣?莫非你亲耳听过凤凰鸣叫?” 好像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司马洛接得极快,我哑口无言,司马洛笑得越发得意,又得意又猖狂。 “洛,你使诈!”我假作生气,起身要走,等着司马洛来拉我,恋人之间永远也玩不腻的把戏。 可是司马洛却没有如预期般拉住我,只听见他在背后唤了一声,惊诧莫名。“大,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我闻声转脸,呀,呀!呀!!真的是汉宣帝和许平君在入宫前生的儿子,也是目前为止汉宣帝唯一的儿子,大皇子刘奭。 想是来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吧,那也应该在前殿啊,有ru娘有宫人随侍照应着,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那个年仅五岁的小屁孩,撮着手指头,肉乎乎的两颊被风吹出些微红紫,站在不远处,怯怯地望着我们。而我和司马洛那过份讶异的表情,似惊吓到了他,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继而放声大哭。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八点再见。筒子们,表忘了分和砖哦 最新全本:、、、、、、、、、、 140. 九十三 皇子刘奭上 说起这大皇子,其实怪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懵懵懂懂地顶着个皇子的虚衔,在皇宫里举目无亲。//.qΒ5\\虽然身边有ru娘,又如何比上得亲娘的照顾?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这ru娘再怎么躲懒再怎么疏忽,也不至于放任一走路尚且不稳的五岁小娃满长乐宫地乱蹿,居然蹿到这后殿外面的荒凉之地,坏了我和司马洛的好事。 被坏好事的我还没找那小子算帐,那小子倒“小恶人先撒泼”,哭将起来。他这一哭不打紧,那嗓子嘹亮得,快掀了长乐宫的天。敢情平常汤水滋补得不错,几可赶超帕瓦罗蒂。 以这种分贝传播开来,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宫人内侍成群结队地赶到这里。登时头皮发麻,不,绝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和司马洛在一起,要不然什么都完了。 我使劲地推司马洛,“洛,你快走,快走!” “可我走了,你怎么办?大皇子他——”司马洛仍在婆妈,我恨不得生出曾孙的力气,一巴掌拍他十万八千里。 “你别管我了,快走啊,要被人瞧见你,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司马洛终于大步前奔,走了一段又停下,回头看我,“子服,你要小心。” 我点头,望着司马洛没入黑暗直到不见人影,狂乱的心跳稍稍稳定了一些。现在,头等大事,就是要搞定那个爱哭鬼,封住他的嘴,五岁的孩子已经认得人了,万一搞个童言无忌,弄不好今年冬天当真是我的最后一冬,却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人世间。 尽力柔和面庞,作和蔼可亲状,“大皇子殿下,别哭了,好不好?这天多冷啊,我带你回前殿烤火。” 估计我和蔼可亲得不到家,偏离了正面路线,有狼外婆的嫌疑,刘小皇子反倒哭得变本加厉。 采取利诱,“哪,只要你不哭,姐姐给你吃糖。” 刘奭眨巴眨巴眼,瞄到我两手空空,坚决不上当,咧开大嘴照哭不误。 利诱不成,改威逼,两手叉腰,效仿河东狮吼,“哭!我叫你哭!你再哭,我阉了你!” 可能我没威胁到点子上,只在我发飙之初猛地抽气止住哭声,然而停止,却是为了更有力的爆发—— 靠,这小娃中气真足,直可刺破耳膜、刺穿苍穹。 拿他没辙,正无计可施,忽地神来之笔,想起我的成名绝技,当下一边拍掌,一边唱歌,唱儿歌。 “啊啊啊,啊啊啊,夜夜想起妈ma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如此东拼西凑外加手舞足蹈,顿时吸引了刘奭的注意力,哭声渐小,一边看我,一边吸鼻涕,吸着吸着,居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跟在我后头拍手,咿咿呀呀地哼,哼的竟然还在我唱的那个调子上,并没有荒腔走板面目全非。 丫的,真是个音乐天才! 于是,我用音乐收买了这个小天才,当我牵着他的小手返回前殿,俨然已是我说什么他听什么。 “大皇子,我刚才的话记清楚了吗?” 刘奭答得奶声奶气,“记清楚了。” “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我迷路了,正好遇到廉良人。” “除了我之外,你还遇到谁了吗?” 咂咂嘴,眨眨眼,抓抓头,“没了。就遇到良人一个。” 嗯,真是孺子可教也,比我亲弟还乖。 说到亲弟,倒叫我想起宫外那个货真价实廉氏长男、我弟廉子义。 前几个月汉朝的爹捎信进宫,讲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子义,还讲汉宣帝果然金口玉言升了他的职,我老爹双喜临门,八成嘴都乐歪了吧。也好,他们过得舒心,我也走得安心了。 那边厢,比我亲弟还乖的人,兀自强调着他之所以肯变乖的条件,“你要教我唱那个好听的歌。” “放心啦,”我拍拍他的头,“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教你很多很多比刚才更好听的歌。”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前殿,长信宫的前殿,正乱成了一锅粥,挖地三尺地寻这刘小皇子,他ru娘的脸色堪比ru鸽的白毛,跪在上官太后那儿,负荆请罪之余拼命地辩解tuo罪,说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一个没留神,小皇子便凭空消失。 我的适时出现,拯救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上官太后亦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找到就好,平安就好。今后你等需用心照顾,不得怠慢,若再出今天的乱子,孤绝不轻饶。时候不早了,今日奭儿便留在这里,待明晨再送大皇子回未央宫,” 这上官小太后待刘奭倒是极好,时不时地召到长乐宫,嘘寒问暖,这也是许平君种善因得善果,上官太后若不是瞧在许平君的面上,恐怕也不会对这挂名重孙如此体贴。 她向刘奭招手,“奭儿,过来,到孤这里来。” 刘奭畏畏缩缩地看她,不敢上前。 那ru娘,逃过一劫,谢天谢地外加欢天喜地,讨好地想从我的手里牵过刘奭,不料刘奭却避开他的ru娘,往我身后躲。 唉,有时候太讨人喜欢,也是一种罪过。 ru娘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进不得,退不得,尴尬地回望上官太后,上官太后那招手招到一半的动作同样显得尴尬,尴尬地收回,为了摆tuo那尴尬,展颜一笑,却笑得别扭。 “过去平君在时,与子服便十分投缘,现在奭儿不过见了你一面,又这般地依赖你,想来也是和子服的一种缘分吧。既如此,子服,你便带着奭儿下去,梳洗一番,再来陪孤一同用晚膳。” 今天还是两更,因为后台出了问题,现在才能上传。第二更将在二点半左右上传。另,这两章只是一个铺垫,明天剧情将出现转折。 最新全本:、、、、、、、、、、 141. 九十三 皇子刘奭下 我猜,上官太后的那番话,有很大一部分是言不由衷吧,还夹杂了些许吃味。.qΒ5//因为刘奭亲近我,甚于亲近她,尤其是在她想亲近刘奭的时候。 临去前,上官太后一直拿困惑的目光研究我,八成在想,这廉子服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服男人的心,父亲不必说了,如今连这儿子也未能逃过我的“魔掌”? 是啊,我也不明白,不过就几句乱七八糟的儿歌罢了,这小皇子至于粘我粘到这难分难舍的地步吗?第二天一早,死活不肯和他ru娘回未央宫,跟强力胶似的,追着我亦步亦趋。 上官太后无法,只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命我送刘奭回去,至于到了未央宫他刘奭自己的寝殿,我要怎么甩了这个缠人的小尾巴,得我自己看着办。 我无奈遵旨,有时候太讨人喜欢,不仅是种罪过,还会招来无尽的麻烦。我选阿满和我走这一遭,关键时候她应该能帮得上我的忙。 进了未央宫,正往刘奭的寝殿寿安殿去,半路上遇见一个面生的宫装少fu,ru娘、阿满率先向她行礼,称她“王婕妤”。 我一听那位也是个婕妤,赶紧跟在她们后头拜见,“廉子服见过王婕妤。” 那少fu原本心不在焉,已走过我们身边,听到我的声音,忽地住了脚,“你,就是那个,廉良人?” 我后悔不已,看来我在这未央宫名声太大,恐怕已经成了各位婕妤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直yu除之而后快,早知如此,我干嘛还蠢得自报家门,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请君宰割。 但这位王婕妤,却没表现出任何打算宰割我的意思,甚至那颇具风韵的眉眼间寻不到丝毫的妒意,有的只是好奇,以及艳羡。 “早就听说廉良人的大名,今日才有缘得见。良人若得空闲,不妨来我那里坐坐,也让我有幸领略良人那倾天下、超世俗的歌艺。” 若单从这字面上推敲,这两句很有明褒暗贬的嫌疑,可偏偏讲的人语气神情非常之诚恳,由此推断,这所谓的王婕妤,不是xiong无城府,就是城府极深。 试不到深浅,我和她客套了片刻,便打着护送刘奭的旗号告退,王婕妤犹自恋恋不舍,一再地发出邀请,“你一定要来,我安处殿虽简陋,却有我父亲从江南带来的好茶,在这冬日午后,品茗熏香,亦别有一番情趣。” 她想拉拢我,大概是准备以我做跳板,进而去接近汉宣帝吧。谁让我是众人眼里陛下跟前的红人呢。 王婕妤脸上,有着一望便知的落寞,不得宠的落寞。 目送她离去,感到惆怅,她也是个可怜人,和她那些近乎幼稚的心计一样可怜。 阿满或许是察觉到我视线里的关注,所以才会在转身以后,似有意无意地开口,告诉我她所知道的关于王婕妤的一些事情。 今天结束,明天又是双休日了。第一更时间会推迟,早是九十点左右,最晚中午上传。明天,又将是一个发生了,汗啊 最新全本:、、、、、、、、、、 142. 九十四 恶意刁难上 如果说王婕妤在这宫里还有点名气的话,那也是由于她比许平君还要彪悍的克夫命。 她的彪悍之处就在于,许平君不过克死了一个未婚夫,而王婕妤却是生冷不忌,逮谁克谁。每每订下婚期准备出嫁,准新郎就会突然地翘了辫子,这种邪门的事连着发生了好几回,便再无人敢上门提亲。 本来王婕妤注定了孤独此生、一辈子老姑娘的命,却在刘病已称帝后时来运转。因为他的父亲,号称“斗鸡翁”的王奉光是汉宣帝早年流落民间的贫jian之交。 宣帝入主汉宫,倒是没忘了王奉光,为了解决故友的嫁女难题,便下了道圣旨,把这王氏召进了宫封作婕妤。 也许,在汉宣帝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在王婕妤身上,对她甚少问津。 一个是嫁不出去老死在娘家,一个是嫁给皇帝守活寡,到底哪一种命运更加悲惨呢? 两者差不了多少吧,同样漫长的寂mo人生。 不过,在这皇宫里,又有几个女人不是寂mo的呢?得宠的也好,不得宠的也罢,当皇帝临xing你的晚上,就是其他夫人们孤枕难眠的夜;当其他夫人chun宵苦短,又是你寂mo恨长之时。 千古不变的后宫悲剧,却要这样一直延续千古。再一次坚定信心,就算没有司马洛,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搅入这悲剧里面。 “良人,依阿满的想法,良人实在不必与王婕妤走得太近。” 阿满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对王婕妤的个人介绍,令我为之愕然。 她的言下之意,王婕妤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我没必要去巴结她,也没必要让她来巴结我。 不由皱眉,反感,从什么时候起阿满变得如此功利?我没吭声,将这念头藏在心里。 刘奭的ru娘微侧过脸,张嘴想接话,忽地张开了,竟不能合上,面露惧色,突兀地一百八十度转身, 我和阿满闹了个不明所以,随之调头,恍然大悟,一众宫女簇拥着霍成君,婷婷袅袅,自王婕妤消失的方向款款而来,喝,那排场那阵仗,许平君在生时根本没法与之相提并论。 一个头涨成两个大,今天我是倒了“婕妤”霉吗?走了一个姓王的,又来一个姓霍的。要不是姓王的啰里八嗦耽搁了时间,我恐怕已经到了寿安殿,也不至于和这姓霍的冤家路窄。 霍成君尚未到近前,ru娘已忙不及地屈膝下拜,“奴婢拜见霍婕妤”。恭敬之甚,远胜刚才参拜王婕妤。 人,果然是势利的动物。 我也屈膝行半拜之礼,宫里人的膝关节绝对要比宫外人灵活,因为需要经常地弯来弯去,拜完张三拜李四。 霍成君停在我面前,高我一头,傲慢地问:“廉良人不是搬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尽孝了么?怎地今日有空回了未央宫?” 不等霍成君允许,我已经直起身子,与她平视。反正跟她的梁子早结下了,便是再谦卑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倒不如挺直了腰板,输人不输阵。 “回婕妤的话,子服今日是奉了太皇太后旨意,送大皇子殿下回寝殿。” 霍成君闻言,漫不经心地瞟过我身侧的刘奭,轻蔑地。 刘奭下意识地往我腿边缩,越发地畏怯。看来,他和霍成君已然见过面了,而且似乎是不太愉快的回忆,不仅不愉快,还很有可能会成为纠缠他一生的童年阴影。 霍成君那里,收回了目光,重新投注在我的脸上,“许久不见,廉良人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想来,长乐宫比未央宫更适合廉良人吧。” 依她话里的意思,是盼着我最好一辈子别回未央宫,一辈子不见汉宣帝?可惜我不能直接了当告诉她,一辈子不回未央宫,不仅是她霍成君的希望,也是我的心愿。 我刚要开口答话,发现霍成君的眸光在不经意流转之际,蓦地一顿,些许不悦、些许妒意。 然后眼角,一直上斜着,斜瞥着我的头顶。纤手跟着扬起,我以为她想甩我耳光,本能地让了一让。谁知,她却是拔下了我插在鬓边的一支发簪。 搁在柔白滑腻的掌心,把玩着,“这便是陛下赐给良人的簪子么?” 今天两更,第二更会在下午三四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43. 九十四 恶意刁难下 我愣了半天的神,才会过了意,敢情霍成君指的是上回汉宣帝为了刺ji我而特意命崔怀送我发钗的事。\\.qВ5\ 奇了怪了,这隔了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一刚进宫的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十有**,又是宫里那些大嘴巴的跑到她这皇帝新宠跟前讨好卖乖嚼了舌根。 真是讽刺,我视为耻辱的东西,居然也会有人嫉妒到眼红。 只可惜,她实在是误把冯京作马凉,白害了一回红眼病。她手上的根本不是宣帝所赐,而是当年我在长乐宫当宫婢那会儿,有一次哄上官太后哄得特别高兴,顺手赏了我的。至于宣帝那支,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扔什么鬼地方去了。 我想否认,想想却没出声。澄清有用吗?搞不好越描越好,以为我在炫耀,nan女通吃,既迷了汉宣帝的魂,又拐了上官太后的宠。 霍成君将钗举高,迎着寒冬并不强烈的阳光。 “啧,真是支好钗呀。不但做工jing细考究,镶于其上的珠子圆而莹润,珠光清亮若水,昼视如星,夜望似月,实乃明珠里罕见的珍品,陛下赐给良人的果然是这宫里最好的,我的那些珠宝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良人的这支钗。” 这倒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上官太后曾经对我那般慷慨大方过。 莹莹珠光辉映午后冬阳,洒下一片柔和,衬着霍成君眉黛唇红凝脂样的面庞,好一幅美人拈珠图。 古来美人,美就美在那娇袭一身弱、羞而不胜风,便是健康的,也要装出三分虚喘。既虚喘了,自然手指无力,于是,发钗,从她掌中,滑落。 其实这也没什么,掉在地上,捡起来就是了。只是,很巧,非常之巧,我们此刻站在曲桥之上。 桥下,原本有潺潺流水,碧波荡漾,却在现下这百年难遇的严寒里,冻结成冰。 发钗便落在那冰上,叮铛一声脆响。 霍成君扬眉惊诧,“呀,都怪我一时失手。”转脸望我,“廉良人,这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她在演戏,却低估了她的能耐,只以为她是典型的“我得不到,你也甭想得到”的心理,借故扔了簪子泄愤。 不料,她接着说道:“此钗乃陛下御赐,想必良人也不舍得就此失去,好在河水都结了冰,总是能够捡回来的。” 我渐渐了解了她的用意,不但我,阿满也听出来了,所以才会抢先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捡。”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霍成君已凝眉斥道:“放肆!多嘴多舌的jian婢,本夫人未曾吩咐,谁要你来献殷勤!你这粗手笨脚的,万一踏破冰面,你一条jian命死不足惜,但若失了御赐之宝,陛下怪罪下来,别说你,就是廉良人也担当不起。”跟着平复双眉,向我,巧笑倩兮,“廉良人,本夫人说得对么?” 事情到了这份上,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她摆明了在陷害我,拿婕妤的威风和皇家的规矩来压我,我却破不了她这并不高明的局,只好让她陷害,让她奸计得逞。 “婕妤此言甚是,子服自然不可失落御赐之宝,更不可假手于人,理当亲自捡拾。” 阿满面色大变,冲动起来,又要插嘴,我拦着她,将她往后推,再调头叫ru娘带大皇子先行离开。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都不适合这个已然心灵受创的孩子在场旁观。 刘奭显然十分惧怕霍成君,惧怕得再顾不了对我的依恋,乖乖地由着ru娘牵着手走远了。 而我则认栽,略提裙角,下了桥,走到河岸边。 长安,的确不是个严寒可以任意肆虐的地方,就算百年未遇冷到河水结了冰,也不过薄薄的一层,能够清楚地看到几尾红色鲤鱼在那冰下嬉戏。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是不是,越美的女人,心肠就越歹毒?这霍成君比起她娘霍显,实在是青出于蓝了。她大概巴不得我踏破了那薄冰,直接掉河里淹死吧。 我在河边磨蹭着,苦思对策,那霍成君却容不得我磨蹭,“廉良人,你还不快去?莫非要本夫人下来帮你不成?” 无法,只得硬起头皮,试着伸出一只脚,踩上冰面,足下稍稍加力,咦,还行,似乎还撑得住。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只脚跟着踏出,整个人都站在了冰上。 那鱼儿惬意地在我双脚之间游来游去,仿佛并未受到影响。感谢老天,赐给廉子服一副瘦小枯干的身板。 看向发钗的位置,以目测,大约二十来步的距离。朝着目标,小心翼翼迈出了第一步。尽管小心翼翼,却仍是jin不住鞋底打滑,这一滑不打紧,要命的是我稳不住我自己,前仆后仰,最终,重重地跌倒,在跌下的瞬间,我听见咔嚓咔嚓冰裂的声音。 今天结束,筒子们,表忘了给我评分和送金砖啊,最近发现很少有人帮我评分了,金砖也日见稀少,洒泪啊。 最新全本:、、、、、、、、、、 144. 九十五 冰上求生上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那是死神敲响了丧钟。\\、qВ5/ 所幸,我命不该绝,身下的冰,现出无数裂纹,却仍旧勉强维持原状,没有破碎,没有下沉。 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依然紧着心弦,这只是暂时的安全,裂了的冰,随时随地有坍塌的危险,也许就在下一秒。 于是,我决定冒险,趴在冰上,尽量减轻震动,手脚并用,一点一点朝旁边挪去。 每挪一分,总伴随着轻微的冰裂声,咔,咔,咔,像隐忍的风湿病痛,在你的骨里折磨,慢慢累积,期待着终有一刻演变成夺命之疾。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熬到那摧残神经的咔声逐渐消失,我,终于到了安全地带,回望刚才那处惊魂之地,弯转密布的裂痕,仿佛世上最狰狞可怖的脸孔。 这才发觉,我在数九寒天里,淌了一身热汗,里三层、外三层衣衫尽湿。 想要重新站起来,以手撑地、屈起双膝的刹那,忽地灵机一动,不再改变姿势,先伸手,再动膝,一寸一寸往前挪去。 桥上,霍成君的轻笑,引领众宫人的哄笑,“看哪,廉良人这是在学狗爬么?” 我yaoyao牙,心里发狠,笑吧笑吧,能笑的时候尽管笑,今天的仇,总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席卷向我,没有吹干满身的汗,只带走了它的热度。湿了的里衣,粘着皮肤,化作地狱般的阴气,浸入毛孔,不由自主冷战连连。 触及冰面的手掌和膝盖,同样有阴寒之气,不断侵袭。已不再是冷,而是疼,钻心的疼。 我却只能选择忽略,放任这疼在那冰上摩擦,加剧。 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竟花了行走二十来里的时间,总算,发钗在手,胜利在望,信心倍增,奇迹般地,我一鼓作气,很快就爬到了岸边。 阿满早就按捺不住,跑来岸边接应我,当双手碰到虚软的泥土,松懈下来的我,再提不起半丝的气力,弯起的膝盖根本没办法伸直,好像硬而脆的石膏,我瘫在阿满的怀里,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仿若游丝。 一众宫女,好似百鸟,拥着凤凰一般的霍成君,莲步娉婷,走了过来,立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去,把那钗拿来,给本夫人瞧瞧,可别摔坏了良人的宝贝。” 一个二十来岁的大龄家人子,谄媚地答应着,然后以超过变脸怪杰的速度,粗鲁对我,一把抢过我抓在手里的钗,再度回复献媚嘴脸,呈上。 霍成君接了过来,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我,笑,追逐着她上翘的唇角,欢快地洋溢在那青春靓丽的容颜。她是我所见过,第一个把恶毒笑容阐述地如此美妙的女子。 玉臂伸展,优雅地,缓慢地,往上,陡然一振,发钗便随着那优雅的动作,迅疾地甩了出去,划过半空,在视线里留下完美的弧度,落向更远的冰河深处。 “哎呀,我怎地这么不小心!”霍成君以手掩口,美目睁得滚圆,跟着收敛成内疚的细长,“如此,还得劳烦廉良人,再,” 恶意的欢快继续从那眯缝了的眼中渗出,“再爬一趟喽。” 于是,渗出来的恶意欢快,在那些女人们中间欢快地传播着,颤如花枝的笑,粲然,到哗然,千娇百媚,媚态横生。 今天两更,第二更中午上传 最新全本:、、、、、、、、、、 145. 九十五 冰上求生下 除了我,唯一一个没被那笑传染的,是阿满。.qВ5//圆圆的面庞,有急促的愤怒,在起伏,她的手仍然扶着我的双肩,却抖得快扶不住我的双肩。 “良人都成了这般模样,霍婕妤,又何必欺人太甚?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陛下知晓此事,恐怕对婕妤也无好处。” 她说的句句在理,不在理的是她的身份。这些道理,从她一个宫婢的口里说出来,只会是以下犯上的不敬。 “jian婢!你这是在恫吓本夫人么?凭你也敢?凭你也配?!” 担心阿满会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我挣扎着从她怀里站起来,“霍婕妤,何必,牵怒无辜,子服,再去捡就是了。无论婕妤,不小心多少次,子服,都奉陪,到底。” 倘若我的人,能和我的话一样坚韧不屈就好了。话虽坚韧,人却泄了底气,短短两句,中间停顿了十几次,断续得,仿佛接近油枯的灯。 也许我真的快油尽灯枯了吧,可是就算要死,我也绝不会死在霍成君的眼前!正是有这口气撑着,我才得以又一次趴到了冰上,忍受着针刺样的阴寒。 这回我连狗爬式都做不到了,手掌、膝头稍一碰触硬物,便疼得冷汗淋淋。 只能整个身子贴着冰面,靠着腿部前蹬的力度,再加上肘部的配合,慢慢前移。那种姿势在别人看来一定非常可笑,有点像没有骨头的虫子,蠕动着前进。 然而,即便蠕动,我也没能坚持太久,那支叫霍成君扔了的钗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得好像天边,意识开始模糊。 所以,陡然一声“陛下驾到”,才会像平地炸雷般惊心。 惊醒了我,勉强抬头往后看,有好多人,涌过来,不是涌向我,而是涌向霍成君。 最当前的,自然是汉宣帝,他的声音稍显勿促,不过只勿促地唤了一句什么,便突然停住。 再度响起,已勿促不再,一迳的清朗、温柔、平和。 “成君,你在这里做什么?朕到处找你。” 霍成君应该是有些心虚吧,显现在话音里,游离不定,“我,方才我没留神将廉良人的发簪掉到了桥下的冰上,廉良人,舍不得那簪子,非要自己去捡回来。” 汉宣帝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这廉子服也是,不过身外之物,何需以身犯险,这般执着?这河上冻得并不十分结实,万一,一脚没踩实,落了水,丢了性命,岂不平白地给这宫里添了晦气?” 将头转向阿满:“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良人搀回来?” 阿满得了圣旨,也顾不得冰薄,飞也似地奔向我,摇摇摆摆地居然没摔着她。也亏得我气力不继,并没有爬出去很远,阿满要不了多久就冲了过来,吃力地半抱起我,拖着拽着,拉回了岸上。 河岸边,汉宣帝已然携同霍成君准备回返。 “成君,这天太冷了,你穿得又如此单薄,莫要着了风寒。来,朕陪你回兰林殿。” 自始至终,他没看过我一眼,霍成君自觉大获全胜,走了几步,弯眉抿唇,半笑回眸,“廉良人,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希望你莫要怪我。” 她不是在跟我道歉,她是在炫耀她的胜利。 原打算回几句硬话来着,但我张不了嘴,像那破败的木偶,断了牵扯的线,麻木地苟延残喘。 汉宣帝终于得以跟着她的目光,正眼瞧我,蓦地眉间耸动,晦暗翻涌在眸中。晦暗的,不是他一个人。旁边,似乎还有一个极其熟悉的面容,在极力压制着那晦暗,却不太成功。 努力凝聚涣散的眸光,我,看清了那张脸,那张属于司马洛的脸。那张脸,青白青白的,tuo尽了血色,唯有那对眸子亮得吓人,像深夜荒坟象征冤魂的磷火,恨满于xiong,怨冲霄汉。 麻木了的我,突然地恐慌,这样司马洛好像随时随地会崩溃,我无法想象崩溃后的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杀了霍成君?或是,杀了他自己? 我不能让他崩溃,我们都承受不起那疯狂的后果,他承受不起,我更承受不起。 我软弱着眼神,乞求样地向他摇头,这个原本轻微的动作,却没逃过汉宣帝的观察入微,他几乎是立刻侧脸望着他身后我的目光所向,面部线条忽地绷紧。 而司马洛的双颊早已紧绷,绷到了极限。 如果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再紧上半分,就断裂了吧。 那么,所有遮掩于这虚伪平静下的情绪,都会爆发出来,司马洛的,汉宣帝的,到时候,一定会闹到天翻地覆、不可挽回。 我急忙开口,表面上回答霍成君,惶然地,哀怜地,“婕妤说哪里话,是子服过于看重那身外之物,咎由自取,与人无干。恕子服不能起身恭送,还请不要为了子服,坏了陛下与夫人的心情。” 总算我的哀怜起了作用,舒缓了那紧绷,司马洛和汉宣帝,不约而同,散去了眼中晦暗,俱都化作哀伤,混合了歉意的无奈的哀伤。那哀伤,说不出口,不能明白地表现。 宣帝最先转过脸去,半扶着霍成君,呵护备至地,宫女内侍浩浩荡荡的一群,浩浩荡荡地远去。司马洛落在人群最后,深深地望了望我,深到无底,却终是回身,纵然千般万般不舍,到底弃我而去。 明知道那是不得已的弃,他的背影却依然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爱我,本该第一时间奔到我身边抱起我;他爱我,本该留在我身边抱住我;他爱我,用他全部的生命,却还是不能奔到我身边,却还是不能留在我身边。 我不怨他,却不知道该去怨谁。 泪,盈满双目。 我应该庆幸的,起码我还可以哭,无所顾忌地哭,为我自己而哭。 耳边,阿满着急忙慌,“良人,你别哭,我们这就回去,我这就去找太医,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没事的!” 她想抱我,不够力气,又拦腰搂住我,想支撑着我站起来,可惜她还是撑不住。我们两个踉跄着,总也走不向前。 阿满也在哭,抛下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冷静自持,哭着跺脚,哭得无助,“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护住良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几个内侍,自远处跑来,七手八脚抬起我,解救了阿满的无助。 “快,快送良人回祥云馆,陛下已然宣了太医,太医这会子怕是已在祥云馆候着了。” 我任由他们抬着,当自己是一具尸体。如果我真是一具尸体该有多好,那样,我就自由了。 颠簸中,偶然的眼角抬起,斜斜地,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站在桥上,遥望着我,在与我视线相撞的一刻,温婉地笑。但笑的目的,却与温婉无关。 那是本该早已回到安处殿的王婕妤,她在用她的笑告诉我,我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都要感谢她,是她去通风报信,请来汉宣帝,这才解了我的困境。 最新全本:、、、、、、、、、、 146. 九十六 夜深人静上 夜深人静,静夜无眠。.qВ5、c0m 白天种种,似历历在目。 若要以我过去的心性,这会子早拟好了十七八套整治霍成君的方案。但是现在,我甚至没有半点以牙还牙的yu望。 我不恨她,也不觉得耻辱,只是疲倦,疲倦而孤单。 那种孤单,仿佛与生俱来,再多人陪在身边,也是枉然。 我打发阿满她们回自己屋,我说我想一个人待着,带上门出去的刹那,阿满、小沅、信铃同时把那关切的目光投向我。她们的关切,令我感动,却不能驱赶那孤单。 我坐在chuang上,看那烛火,一闪一闪,跳动着,那样小那样小的火光,却燃得这样认真这样执着。尽管那样认真那样执着,却总有燃尽的一刻。 那么,它,究竟为了什么而燃烧自己?孤独地燃到尽头,孤独地成为灰烬。所以,它才会哭吧,一滴一滴红烛的泪,哭自己的孤独,哭自己的末路。 xiong口,憋闷着,透不来气。被子上面的双手,被子底下的双膝,尽皆冻到红肿,麻木感已退去,烧灼样的热,热而痛,痛而痒。虽然太医用了药,却仍是一阵阵地难以忍受。 正因为难以忍受,那孤独感便越发地强烈,湿着眼睛,却枯了心。像经年久旱渴望甘霖,我也在渴望,却明白那只是无望的等待。 夜半冷风,敲着窗棂,有规律地,吱嘠作响。 然后,突然的一声,打破了那固有的规律,异乎寻常,不是源自于窗,而是来自于门。 吱嘎!门突兀地打开。嘎吱!再迅速地关上。 一阵风样地卷进来一个人,像凭空出现,像梦里幻境。 眼睛湿得更加厉害,心,却盼来了甘霖,久旱之后的雨,那是滋润生命的泉! “洛——”我唤那个名字,满心的喜,却唤出了悲。 在我唤出那个名字的同时,我已经被一阵风样地卷入了司马洛的怀中,他的双臂坚强而有力,他的呼吸急切而紊乱,烛火在跳跃,谁说它孤独,它燃得如此认真、如此执着! 司马洛抱我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前世别离后的今生再见,因为错失过,所以才要抓得更牢。 我任凭他抱着,就算紧到窒息,我宁愿窒息而死,也死得其所! 伸出双手,也想拥抱他,却意外地碰到了腕部的冻伤,jin不住痛呼出声。 司马洛立刻放开我,紧张地,不知所措地,甚至拉开距离,不敢靠近我,“子服,你怎么了?是我碰疼了你的伤口么?” 我摇头,下意识地要将手藏进棉被,却被司马洛眼疾手快地截在半途,他握住我的小臂,强行扯到他眼前,捊起袖子,那红肿的一片bao露出来,引得抽气连连。 原来,有人替你心疼着,自己就真的没那么疼了。 疼的是司马洛,五官绞纽着,继而再一次晦暗了神色,晦暗、阴沉、森冷。 “这霍成君太狠了,她要怎么对我都不要紧,但她不该这样对子服。” 不喜欢他变得阴暗,我故作轻松,“也不是啊,其实说起来,我还要感激她呢。” 司马洛不解。 “要不是她,我怎么能在这个时辰看见洛站在这里?”我把眸光深深地深深地送进司马洛的眼睛里,很希望将我所要表达的东西一直地渗入他的灵魂里,“洛,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思念,却不能相见,尤其像今天这样的夜,分外难熬。” 目光中那俊美无俦的容颜,拨开抑郁的雾,现出明朗的天。那天空,是属于秋的悠长,yu诉还休,明朗得酸楚。 他轻轻地,靠前,轻轻地,拥着我,喃喃地,自责。“子服,是我无能,我若是早一点下定决心,早一点带你离开,你不会受这样的苦,不会忍受像今天这样难熬的夜。” 我这样,苦吗?不觉得,如果这样是苦,好吧,那我苦得满zu。 能不满zu吗?有他,时时刻刻为我牵肠挂肚。 “洛何尝不是,和子服一样,熬每一个难熬的夜。从前,只是觉着苦得甘愿,但现在却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代替子服,让我一个人去熬,让我一个人去苦。” “那怎么行?”我突兀地直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佯怒。再把那假装的怒气,化作软ruan绵绵的叹息,“让你一个人去熬,我舍不得。” 错愕中的司马洛,持续着错愕,面上有猝不及防的撼动。我想,那一刻,我所有想要表达的,想要渗入他灵魂的,都已经溶进了司马洛的骨血里。而他那一刻的撼动,也溶进了我的骨血。 从此以后,再没有舍与不舍、弃与不弃,根本就不存在那舍弃的问题。 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分不清你我,如何舍弃你,而我独存? 今天两更,下午二点左右上传,关于速度,那个我承认更得不快,但我一天也有三千字的啊,汗,最近工作太忙了,我努力吧, 最新全本:、、、、、、、、、、 147. 九十六 夜深人静下 谁说长夜漫漫,对我、对司马洛,再长的夜,还是短暂。/.qΒ5/关于彼此,我们有问不完的话。 司马洛问我,昨天他走了以后,我怎么安抚的大皇子。他一大早就去了长乐宫,却听说我送大皇子来了未央宫。他又急急忙忙赶到未央宫,没看见我,却遇到了汉宣帝,以及代我向汉宣帝搬救兵的王婕妤。 我果然猜得没错,想必是王婕妤先我一步碰到霍成君,然后联想到了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跟霍成君不和的传言,说不定就多了个心眼,拐回头,发现霍成君当真借故留难我,这才飞奔来报。 可她为什么要帮我呢?不惜得罪未来的准皇后。她就不怕会因此殃及池鱼连累己身? 这疑问,只一闪而过,并没有占据我太多的心思。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司马洛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没有惊动阿满她们。 司马洛答了我四个字,“翻墙而入。” “子服,我可是在院子里躲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你那三个婢女全进了房,熄了灯,才敢出来。”说完了,还自嘲地笑笑,“子服,你看我,像不像那窃玉偷香的小贼?” 我忍俊不jin,却故意一本正经,“什么小贼呀?堂堂当朝名士司马大人,就算要窃玉偷香,也该是个威震江湖的,采hua大盗。” “好哇,你敢说我是采hua大盗,”司马洛顺水推舟,作凶恶模样,欺身向我,却扑的势头猛了,一下子,他的唇,便凑到了我的唇边,chun瓣将触未触。他的眸光在我shuang唇间流连,去了玩笑之意,渐而低迷,“那我今夜,就做个采hua盗,采了你这朵令我魂牵梦系、思之如狂的香花。” 蓦地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可真正令我们心下狂跳的,却不是那个很可能会引燃gan柴烈火的吻,而是门外,指节叩响门板陡然地那么低沉的一下,伴随着同样低沉的询问,带着些许偷偷momo,又好像不太习惯这样偷偷momo的感觉。 “子服,你睡了么?” 那是汉宣帝的声音。 我魂飞魄散,司马洛惊而蹙眉:“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怎么进来也没人通报?” 我的祖宗,他还有闲心问这个,眼下最重要的,得先找个地方让他藏起来,使劲把他往床底下摁,“别问这么多,要是让他看见你在这,他非杀了你不可!” 司马洛不肯就范,还想开口,那边厢,汉宣帝等不到回应,不确定地又道,“子服,灯亮着,朕知道你没睡,那么,朕,要进来了?” 吱呀—— 门慢慢地被推了开来,在那一瞬间,司马洛终于合作,哧溜一下钻进床底。 惊魂甫定,汉宣帝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却是赶紧背转身,关上门。 这个动作,由一个天子来做,怎么瞧怎么滑稽。 大概连他自己都感到滑稽了,所以再度转过脸,有些尴尬的无所适从,将视线投向床的方向,发现我睁大了眼望着他,吓了一吓,越发地无所适从。 我比他还无所适从,没话找话,却是问出了司马洛的疑惑,“陛下,怎么来了?阿满她们呢,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汉宣帝竖起食指置于唇边朝我“嘘”了一下子,透出了那么点调皮,“小点声,朕是翻墙而入,没人知道朕过来。” 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似曾相识的自嘲。“多奇怪呀,朕来看自己的良人,行事却要如此鬼祟,倒像个窃玉偷香的小贼。” 他笑着看我,话里有想要博我一粲的意图,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这句“窃玉偷香”的原版作者还在我床板底下窝着。 条件反射的按住床,仿佛这样,床下的司马洛就能更安全一些。 又怕汉宣帝起疑,所以尽量地咧开腮帮子笑,笑得像牙疼。 汉宣帝没有疑心,只是误解,笑容尽收,突现担忧,“子服,你的脸色不好。太医不是说,伤得不打紧么?” 走近我,倾身,右手抚上我的面颊,一贯的冰凉,却极力地想要给我温暖。 “为何子服这般苍白这般虚弱?比起上次在清凉殿,还要苍白虚弱。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从前?你可知,朕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换回从前那个神采飞扬、伶牙俐齿的廉子服?” 今天结束,明天八点上传。 最新全本:、、、、、、、、、、 148. 九十七 天子之妒上 从前?遥远而陌生。//。qb5//我已经记不太清从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偏头,侧脸,避开汉宣帝的碰触,我不想让司马洛伤心。 宣帝呆了一呆,因我的躲闪,双目黯然。 “子服,你在怪我么?” “……” “你该明白我的,我是迫不得已。倘若早上,我当着霍成君的面维护你,你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她,”哽阻在喉间,咽下的是愤恨。 片刻方才平复了情绪,续道:“毕竟,她即将成为朕的皇后。朕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住你长久。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认为,朕对你失了兴致,这样,子服才能真正的平安。” 厌恶长久这个词,等到我的腿伤好了,等到冬去春来,这所谓“长久”就会到了尽头,变成过去。 想到这一点,仿佛就真的看到了春满枝丫、繁花似锦,我和司马洛同坐一辆马车,绝尘而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心情为之灿烂。 灿烂的心情,不自觉地于眼神中显露,许是灿烂了我原本的苍白,所以宣帝也像枯木逢春一般,熠熠神采,点亮了他的眉宇。 他又一次误解,曾被拒绝的指尖,又一次试探地轻触,在触到我的皮肤之后yu罢不能,拇指在我的眼下摩挲着,眷恋无比。 “子服,朕喜欢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朕,你这样望着朕,朕就好像真的拥有了全天下。” “陛下不是已经坐拥天下了吗?” 我开口,心有旁骛,不着痕迹地把头向后仰去,想要摆tuo他,却被他抢先一步,得寸进尺,揽我入怀,将我的头按在他的xiong口。 “现在还不算,不过快了。子服,给朕五年,或者要不了五年,朕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见你,堂堂正正地宠你,再不用避忌谁,谁也不敢再来干预朕!” 荒谬之感油然而生,他疯了吗?受刺ji过深,得了失忆症?我不相信,他会真的忘了,我和司马洛的那些曾经。 好吧,就算他忘了,我也要提醒他记得,他宠不了我,我不要他宠我。 挣开他的双臂,我抬头,直视上方宣帝的脸,“陛下” “嘘”宣帝伸出手指,这回却是搁在了我的唇上。他不让我说下去。 “别这么着急回答朕。朕现在还不想知道你的心意,再等等,等朕架空了霍家人,等朕夺回了兵权,到那时候,也许你会改变心意。”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劝服他自己,自欺欺人,自己沉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你会改变心意的,一定会的。” 否认,差一点,就冲口而出。生生地压下,由着他自欺欺人好了,也许给他希望,我们反而更容易逃离。 至于那满怀希望的负面效应会有多大,对宣帝伤害会有多深,请原谅我的自私,我顾不了那许多。 于是,宣帝继续他的自欺,把我的沉默当作动摇,当作默认。笑,一点一点溢出,自信而得意,得意而忘形。 搁在我唇边的食指,不肯见好就收,在我的唇上来回地挑dou着。 “子服,朕早就知道,你的心里,有朕。朕一直记得那wan,朕抱着你,你在朕的怀里睡着,那时候,朕就肯定了子服的心。子服的心向着的,是朕。”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全乱了。那一晚,我和宣帝做了什么、没做过什么,我清楚,宣帝自己也明白,但这话听在不知情的第三者耳里,是那样的暧昧。 我可以想象司马洛此时的表情,那想象让我恐惧,粗暴地将宣帝一把推开,“你胡说些什么?那一晚,我跟你,我们根本是清白的!” 宣帝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在他后退的过程中,我们两个听到了一声闷响,从我的床下传来。 时间仿佛静止,静止在宣帝那张bai皙、文秀、愕然的脸上。 许久许久,愕然才慢慢消退,休止了的时间恢复正常,bai皙依旧,文秀依旧,却像冰冻千年的雪山,寒冷得不动声se。 因为做到了不动声se,所以他语速平缓,语气淡然。 “子服刚才,对朕不敬了。” 理智从纷乱的思绪里冒出头来,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试图弥补。“是子服逾越了,求陛下恕罪。” “无妨,朕体谅子服,伤痛在身,难免jing神恍惚。只不过——”他顿了顿,垂下眼睑,目光幽幽沉沉,望向床底,“朕不懂,子服为何会如此慌张?子服这是要向谁表自己的清白?” 今天二更,第二更在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49. 九十七 天子之妒下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完了,我和司马洛可能永远都等不到春天来临了。\\。qВ5\\我们将死在这个深冬的晚上,可能还会死无全尸吧。 汉宣帝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眼睛,一直定在床板的下方。却在走到近前的一刹,蓦然扬眸,看我,嘴角竟有淡淡的笑纹,淡而讥诮,讥诮得深刻。 他坐下,坐在我的床边,执起我的双手。 手腕上红肿的地方,隐隐的血迹,那是推他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本就起着水泡的死皮。 有些糊涂,不祥的预感。似乎,接下来要发生的,是比死无全尸更可怕的报复。 宣帝便看着那血迹,轻叹,充满怜惜地,“都是朕不好,惹得子服不高兴,碰破了伤口,若是因此恶化了,那该如何是好。” 接着,他眸子里陡然地迸出凶狠。 剧烈的疼痛感,随即由伤处钻进心房,那是宣帝把他的指甲掐在了我流血的地方。 我几乎立时大喊出声,那喊声定然凄厉无比,床底又是一下不寻常的响动,显出了难以忍耐的焦躁。 为着这份焦躁,我当下噤声,将那痛楚隐忍在yao住下唇的那排牙印里,任凭宣帝如何用力,只是扭曲着自己的五官。 心中了然汉宣帝的用意,他是在逼司马洛自己现身。 我偏不让你如愿,既然你为了面子,不愿自己揪出司马洛,那么我们,就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哪怕糊涂到死! 舌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属于血的味道,应该是我yao破了嘴唇。由着那血腥在齿颊间漫延,唯有如此我才能继续忍受腕处那雪上加霜的折磨。 原以为折磨会永无止境,不料宣帝却很快地放过了我。手臂tuo离他的掌控,无力地下垂,仍有辣的疼,在皮肤里流窜,往外泛着黑紫的淤血。 触目惊心的颜色,到底灼伤了汉宣帝的眸子。 他撇开眼,再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朕问过太医,子服的冻伤虽不严重,但也不能大意。到底伤及关节,稍有差池,便会落下终身的病根。”自衣袖中掏出一个青铜小瓶,“此药传自军中,据说镇守边关的将士经常用它来治疗冻伤,极为有效。朕今夜,便是专为子服送药。” “然而,朕万想不到,朕满怀柔情而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份惊喜。” 千年的冰冻压制不住怨恨的翻涌,拳,突然地砸向床板,狠厉。 呯! 不由自主,浑身一颤,仿佛那拳是击在了我的心上,余震未息,却见宣帝抬起了眼帘,看我。一样烧灼了的疼,在他的眸子里流窜,往外泛出的,是妒,是怨,是软弱的伤。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我爱不了他,也恨不了他。 可他偏要我和作对,他要逼我在爱与恨之间诀择。如果不能爱,那就只有恨。 扯开话题,于狠厉怨妒之上覆盖温柔的伪装。那温柔令我想起了古龙笔下魔教的圆月弯刀,嗜血的刀芒,却清如明月。 “先前是朕鲁莽,弄伤了子服。现在便让朕将功补过,为子服上药。” 他,侧转身,掀开我的被子。 “陛下——”身上陡然一凉,本能地不安,想要阻止他。 他置若惘闻,慢慢地,慢慢地,撩起我的下裳,一直撩到膝盖上方,甚而更上面一些。 对于我来说,其实那算不了什么,现代女性,露个小腿稀松平常的事。但汉宣帝的眼神,却令这稀松平常开始异样。 他刻意地,夸大地,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怎么?朕不能为子服上药么?” 突然有种衣不蔽体的耻辱感,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克制住那耻辱,勉强答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子服怎敢劳烦陛下为子服上药?子服怕折了自己的寿。” “是么?”宣帝转移视线,转向床的另一端,小指有意无意地绕着我的脚踝,一直划到小腿的内侧。 那感觉,恶心之极,像有虫子爬过,激起全身的鸡皮疙瘩。 我还在按捺,如果我按捺不住了,司马洛会在我前头崩溃,他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跟宣帝拼命。那我之前所忍受的,就全都白废了。 我不要那样的结果,当真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司马洛会死,死得比我现在屈辱十倍。 我毫不怀疑,宣帝做的出来,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本性,雪山下的癫狂,覆灭万物的疯魔。他还在挑战着我和司马洛的承受极限。 接着前面的话说道:“朕还以为,子服是因着伤在了膝部,不愿让朕看见那si密的肌fu。” 寂静,不论是司马洛,还是汉宣帝,不论是chuang上,还是床下,几可夺去呼吸的寂静,寂静中潜藏着暗潮汹涌。 今天结束,明天八点上传。 最新全本:、、、、、、、、、、 150. 九十八 爱恨纠葛上 我不能再任凭事态发展下去,如果说心上的那根弦被宣帝拉到了极限,那么接下来,绝不会是弦断人亡。\.qВ5 心里的弦开始反弹,每一个试图伤害我颜雨的人,到最后,只能为我所伤!就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我开口,坦然,无畏,“陛下,这是在羞辱子服么?” 宣帝一愣,我对着他,露齿一笑,轻蔑地。 “只是陛下羞辱子服的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不管是膝部,或是其他更si密的地方,不管是看,还是碰,还是更猥琐、更肮脏的举动,任何一个平庸低jian的男子都可以为所yu为,子服毫无还手之力。原来,当今天子,也不过如此,比那些jian民高贵不了多少。” 雪山于瞬间崩塌,如我所料,最先埋没的是宣帝自己。 筛糠一般颤栗着,粗重地chuan息,青铜的药瓶握在掌心,似要捏进掌心般五指收紧,似要捏碎了一般指节倾尽了全力地下压,却因压不下去而突起,似要突破皮肤的羁绊。 终究,未能成功。皮肤扼制住了暴突的指关节,渐渐地把它逼回原位。有血,从松弛了的指间流出,是瓶子的棱角戳破了他的手掌? 些微的悔意。 悔意乍生的瞬间,看见宣帝对我笑,倘若那嘴角略带神经质的抽搐可以称之为笑的话。 “子服,当真是病糊涂了。朕何时羞辱过你?朕为何要羞辱你?宫内人尽皆知,你廉子服可是朕心头的一块肉。即便朕舍得伤你,又怎能伤朕自己的心?” 他摊开手掌,血比我想象中要多,染红了那暗青色的瓶。伸出另一只,去抓我的腕子,强迫着我掌心向上,拽到他面前。 然后,把那染血的药瓶连同他流血的手掌一齐覆在我的掌上,“既然子服不愿朕为你敷药,那么这药便留给子服,让其他子服愿意被其碰触而不会感觉肮脏、猥琐的人来替朕,代劳。” 他话里有话,我索性装傻,“谢陛下。”想要缩回手去,却被他牢牢地握住,继而被他突然地回扯,肩胛骨撞上了他的xiong口。 在我还未能有所反应之前,两片柔软却冰冷陌生的唇压上了我的,却不是在吻,唇下的齿在触到我的下唇之时,蓦地用力,恰恰yao在我唇上未愈的伤口,我猝不及防,疼出了声,被堵塞住的呻。 几乎是同一时刻,床下,一声倾翻了似的巨响,床柱为之震动,震下纷纷扬扬的尘。 下一秒,汉宣帝倏地放开我,重重地将我抛向床里,脊背撞在了墙角,散了架的痛。 他紧挨着床边站着,嘴角不再抽搐,站在漫天的灰尘里,那笑容仿佛赢尽了天下。 “子服的唇,就和子服的歌喉一样美妙。但子服的呻,却比子服的歌、子服的唇更加令人消hun。虽然朕未必是唯一一个领略这消hun的人,但毕竟朕也尝过了这滋味,不是么?” 汗,今天还是两更,我真的抽不出更多的时间来了,第二更下午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51. 九十八 爱恨纠葛下 这最后一句,不是说给我听的,宣帝要刺ji的,是司马洛。/。qb5。c0m 确实,他赢了,如果说我的话击碎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自尊,那么他的话则击碎了司马洛身为一个男人起码的尊严。他很懂得报复一个人,一刀见血,一刀毙命。 当司马洛从床底下出来,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表情,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便径直地往外冲去,步履勿促而踉跄。 “洛!” 幸好,我还叫得住他。他停在门边,僵硬着后背,依旧没有回头。 或许他现在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吧,现在的我、那个把他摁到床底、又在chuang上被另一个男人强吻的我,恐怕会成为他记忆里那代表羞耻的红字,一辈子的羞耻。 我能体谅他,但心里仍有受伤的感觉。不!那感觉远不是受伤那样简单,各式各样的情绪,翻搅着,那也是我的羞耻,却不是我的错! 极力地压抑,不让内心那些翻腾着的东西爆发出来,有什么用?只不过徒然地加深我们两个人的痛苦罢了,那痛苦已经够深了,深到没顶,似永世的沉沦。 声线维持着勉强的平稳,“洛,等会儿再离开,陛,陛下还没走远。” 仿佛突然一闷棍砸了下来,砸得司马洛站立不稳,许久才又挺直了脊梁,直得好像航行海上那孤独的桅杆,风浪侵蚀了内里,只留下看似硬的空壳。 他开口,像被压路机碾过一般空洞,“我正是要去见,陛下。” “见陛下?”蓦地生出不祥之感。 “我要正大光明地去见陛下,告诉他,今夜是我躲在了子服的床下,他可以赐我死罪,可以把我凌迟,我司马洛绝无半句怨言。” 我惶然大惊,“洛,别去!他其实知道躲在床底是你,他没有点破,就是还顾着以往的情意,不想杀你。别去逼他,逼急了,他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司马洛硬邦邦地打断我,挺直的背影慢慢显出了悲怆的轮廓,“我宁可死,也不要像刚才那样,卑jian地活!” 然后,那台压路机,同样碾过了我,碾碎了骨肉,残渣嵌进那耻辱的框架里。 “在你心里,真正卑jian的,是我,对么?” 我碎了司马洛那外强中干的躯壳,他哆嗦着,哆嗦着转过身,视线,首先落在我luo露至膝的腿上,眼光剧颤,仿佛有一千根刺,同时刺中了他的眸子。 承受不住,他闭上眼,过了片刻,又睁开,移到我黑紫的手腕,停留的时间更短,闭眼的时间更长。那该有一万根刺吧,他颤得那样厉害,即便闭上了眼睛,依然无从逃避。 最终杀了他的,是我嘴角的那丝血迹,那丝被汉宣帝yao出来的血迹。那些刺,终于刺破了他的眼珠子,流出来的一滴,我以为那应该是比泪更哀戚、比血更浓冽的液体。 悲怆转作悲凉,好像站在坟墓前,站在他自己的坟墓前。 “我会在陛下面前自刎谢罪,只求他,别再这么对子服,只求他,别再让子服活得卑jian。” 他一步一步地,拖着沉重的自己,朝门外走去,走得吃力。他决定放弃他自己,我却不能放弃他。 起身,下床,红肿麻木的膝盖撑不住双脚,摔倒在地,撕扯开那麻木,疼入骨髓。这次,我没有忍耐,把那腿上的疼、心里的疼大声地喊了出来,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阻止司马洛离去的方法。 我成功了,那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司马洛一个箭步,奔了回来,扶起我。紧张在那一瞬间,成功地代替了悲凉。顺势拽住了他的衣角,攥在掌心,我攥着的,是他的命,我的心。 我半坐着,他半跪着,目光像拧成股的线,绞在一起。 “洛,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在意我,求你忍了这口气。要是你真的忍受不了这耻辱,那你就恨我吧。我宁可你恨我,也要你活着。” 司马洛没有回答,渐渐地,清泪两行,向两颊蜿蜒。继而泪流满面,却见不得我满面的泪光,所以要努力地对我笑,那笑却在触及我唇角时,定住。 想拿袖子去擦我嘴边的血,只是轻而易举地抬一抬手,却好像耗费了他很多的力气。 待到抬起了手,碰到了我的脸,又忽然地控制不住那力度,一遍遍地擦,擦得我嘴角生疼。 我下意识地抿起嘴唇,上下唇相碰时,那破了的表面,沁出新的血,腥咸而苦涩。 “洛,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嘴唇,很脏?” 立时回想起那陌生的汉宣帝的男性气息充斥着口腔的一幕,胃里涌起难堪的酸。 跟着,晃了晃眼,蓦地阴影压了下来,另一股男性的气息笼罩了我,却不陌生,抹去了我的难堪。 唇畔触到温温的热,那是属于司马洛的温热,阳春三月的暖。他轻轻地细致地吻着我,带着一千一万的小心翼翼,辗转厮磨着,仿佛我是这世上的唯一,他的唯一,在这世上唯一值得他珍惜的。从嘴角,到脸颊,到前额,又滑至耳侧,落在颈项,再深入到敏gan的锁骨。 都说,心爱男人的唇,会点燃你身ti里的那把火,可是司马洛的唇,却决了我悲伤的堤。泪水在泛滥,包括我的,包括司马洛的,泛滥成洪灾,天与地一片汪洋。 我们是风雨飘零中彼此的浮木,我们是大雪纷飞中互相取暖的人。我们想在漩涡里抓住对方,我们想在酷寒里慰藉对方。 抓不住仍然拼命地要抓住,慰藉不了仍然拼命地要慰藉,挣扎着求生,不断地给,不断地被夺,超出了生命的负荷。 然后,一起遍体鳞伤,拥在一起,数彼此的伤痕。 那伤痕似没有尽头,什么才是尽头? 风雨仍在肆虐,霜刀冰剑,无形的巨网,要将我们击垮,要将我们吞没。 要么,爱情灭亡;要么,和心爱的人一同灭亡。 我们再也逃不出去了吧,经过这一晚,恐怕以后想再见一面都难了。 如果这是上天对我的诅咒,那么,我接受这诅咒,却不会就此认输。不到灭亡的一刻,我,绝不认输! 不经意间,睁眼,发现照进屋内的月光,在窗框上投下了一个半身人影。人影的线条文弱而清秀,却显出了与文弱、清秀截然相反的冷峻。 今天结束,明天八点会上传,但是最近网站审核比较龟速,可能同步会需要几个小时。 最新全本:、、、、、、、、、、 152. 九十九 以牙还牙上 我望着那人影,宣帝的文秀、宣帝的冷峻重合在那窗外,他在俯视jiao缠在地上的我和司马洛。//。qb5//想象他此刻的神情,所有憋闷着的情绪,那些屈辱,得到了痛快的渲泄。 司马洛立即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也许他已经和我心灵相通了吧。抬起头,他的脸,好像莎士比亚小说里的悲情男主角,那个哀恸恋人逝去的罗密欧。 可我不是朱丽叶,我还没有逝去,也不会逝去。我会守着他,到老到死。如果谁敢来拆散我们,我将用上一切我能用上的手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突然地生出了一个念头,我唤着司马洛的名字。 “洛。” 司马洛看着我,那眼光,是暮秋的残阳,集合了世间所有的哀伤。 于是我用我的笑,去拥抱那片残阳。并非只有阳光才能温暖我,我也能温暖阳光。 斩钉截铁样的肯定,我说:“洛,今生今世,廉子服只属于司马洛一个人,洛是子服的唯一。这不是一个承诺,而是一个誓言。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死无葬身。” 残阳不稳,在震颤着,蓦然间天光大亮,如火燎原,烧起五彩的霞,绚烂天宇。 瞟了瞟窗下那影,耳边忽地响起汉宣帝的那句嘲讽样的反问:“子服认为,朕给不起的唯一,司马洛便会给你么?” 为了证明,为了曾经被践踏的自尊,我问司马洛:“洛,你呢?你也会把子服当作此生的唯一么?” 霞光盛极,在那双本就可傲视苍穹的眸子里。司马洛正要张嘴,我微微地摇一摇头,引着他的视线,向那暗影摇闪的窗。 司马洛一望而惊,惊而望我,我回以云淡风轻的笑,等着他的答案。 惊讶未能暗淡他眼里那艳极盛极的光彩,惊讶褪去,只留下加倍的坚定,就算破釜沉舟,就算玉石俱焚。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前xiong。掌下是他的心跳,同样坚定有力地搏动着。 “司马洛在此立誓,天为证,地为凭,洛今生之女子,只认子服一人,只有子服一人,只是子服一人!” 握住彼此,我们不约而同转头,盯着那扇窗。我们在等,等窗外的人恼羞成怒,再次冲进屋来,将我们碎尸万段。 但外间那人,却长久地静默着,静默在冷冬的孤月下,像一纸剪影,贴在了窗棂。 直贴到月渐西沉、日将东升,才抢在冗夜消尽、红烛熄灭之前,飘然远去。 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越发紧促了呼吸。我疲累地倚向司马洛xiong膛,司马洛搂住我的双肩,环绕着我的也是疲累。 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这场战争,我、司马洛、汉宣帝,我们谁也没有赢。或者说,我们三个都赢了,赢了对手,输了自己。 宣帝走后,司马洛也走了。司马洛走后,我依然还是一个人,寂mo着。 太医署终于展露了他们的实力,即使没用宣帝送来的特效药,我的伤同样好得很快,很快地我就能下床走路了。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汉宣帝轮着番地宣召阿满、信铃、小沅,不止一次,我想他是要随时掌握我的复原情况吧。 当我完全康复的那天,就是他来找我算总帐的时候了。他之所以还有这耐性还有这好心等待,也许是出于人道,也许是对我余情未了。 个中原因,我不愿深究,既然爱不了,我就只能绝情到底。没有折衷的办法,即使有,汉宣帝大概也不会稀罕。 当我行动自如,太医也说不会因此留下后遗症,果然宣帝召见的圣旨如期而至。 今天早上后台出了点问题,现在才上。今天还是两更,二更二点。有人讲女主软弱了,汗,可能因为她爱上男人了吧 最新全本:、、、、、、、、、、 153. 九十九 以牙还牙下 那是一个静悄悄的下午,阿满她们都不在,祥云馆里,除了我,空无一人。//、qΒ5.c0m\\害我想培养一下诀别的悲壮,都找不到对象。 其实,就算她们一个不少又怎样?我想见的人、我挂念的人,不在其中。 还记得黎明前,司马洛离开时,他对我说,只要找到机会,他就来看我,只要找到机会,他还会实行那个逃离的计划。不成功,便成仁! 传旨的内侍,我没见过,一丝不苟的面容,像被熨斗来来回回烫了不下十遍,平板的没有表情。 我不能从他对我的态度里去猜度宣帝会采用怎样的态度对我。 内侍只将我领到门口,我望着那扇红漆木门,突然失去推开它的勇气。推开它,是不是就等同于进到了地狱? 人,活这一辈子,总会有很多胆怯的时候。我mo不到宣帝的底,所以我胆怯。我无法想象那扇门里,迎接我的,将是什么样的残忍折磨。那一夜,让我见识到了宣帝的另一面,他狠的一面。狠得不露声se,却可以一举击垮你心理的防线。 然而,在人这一辈子里,大多数胆怯的时候,都是骑虎难下,你不得不去面对那些令你胆怯的东西。这就是,生存的无奈。 踏入门内,始料未及,没见着半个人影,一室的冷清。冷清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低而隐晦,几不可闻。 我捕捉着那人声,从外间步入内室,内室尽处,那张雕龙盘凤、富丽堂皇的御榻之上,一男一女jiao缠在一起,标准的姿势,男上女下。 仰卧着的那女人,衣衫半褪,粉肩半露,滑嫩的肌fu,bai皙里星星点点的红,那是趴在她身上、褪去她衣衫的男人的杰作。 那个男人,有着高超的技巧,大概是在遍采后宫群芳的过程里慢慢磨练出来的吧。那技巧,已然炉火纯青,不仅高超而且优雅。优雅地从容地掠夺着那女人的香,留下一路的滚tang,将他身下的女人一波一波送上yu望的高峰。 那女人,便在这不断攀升的yu望里,迷失沉醉,既愉悦又痛苦地呻着、轻喊着:“嗯,嗯,陛下,陛下……” 她是在乞求她的陛下、主宰她身ti的那个尊贵如天神的男人,赐给她更多的滚tang、更多的强烈。 她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非常的熟悉,和她的脸一样的熟悉。可是,当那声音进入耳膜,当那影像掠入眼帘,却刺耳的陌生、刺目的寒。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嗓子,像她的名字,好比风中的铃铛,脆脆生生的,悦耳悦心。但听多了,我总嫌她喜鹊样的聒噪。 她总是在私底下叫我子服,区别着阿满和小沅那敬畏生分的“良人”。每叫一次,总有些得意洋洋,得意着她的与众不同。她不仅仅是我的侍婢,还是我的姐妹。 偶尔她也会怕我,怕我骂她罚她,呐呐地说不出来话,寻一个不高明的借口,嘴里嗫嚅着“良人,我去给你倒茶”、“良人,我去给你选今天要穿的衣裳”,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样,逃回了她的耗子洞。 可是,怕我怕成这样的小老鼠,冷不丁地还胆大包天,当面顶撞统领宫中一干内侍宫女的掖庭令。 “这怎么行?子服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还能去献歌?陛下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在那没大没小、不顾后果的莽撞中,满满的都是她对我的姐妹之情。而我,也早已把她当作了姐妹,早在那天,她对我说:“子服,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喜欢你的故事,喜欢听你唱歌。” 她略略羞红着俏脸,好像山间那一朵小野菊,迎风浅笑,笑得率真。 到今天才发现,那个率真的笑容,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竟是如此的深刻,无法磨灭。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眼前这个躺在汉宣帝的龙chuang上曲意求欢的女子和我所认识的信铃联系起来。 她真的是信铃吗?是我视如姐妹的信铃吗?是缠着我讲猴子jing故事继而嘻嘻哈哈乐得没完没了的信铃吗? 这时,我看见汉宣帝抬起了头,望着我,冰的笑在他柔和的唇角。而他的手,则从下面伸进了信铃的裙子里。然后信铃面上的表情,更加的痛苦,越来越大声的呻,不自觉地扭动着身躯,双腿哀怜地卑微地磨蹭在汉宣帝的胯间。 “嗯,嗯,陛下,陛下,嗯,嗯,啊……” 我再也忍受不住,便是一秒也忍受不住,转身,夺路而逃。 “廉子服,你站住!” 汉宣帝陡然的一声低喝,语声些微沙哑,残留着些微情yu的痕迹。随之响起的是信铃的尖叫,尖叫声中残留超过宣帝数十倍的情yu。 “廉子服,你到外室去候着。” 这第二句,已然平静得,与往常无异。我往前走,不敢回头,不该出现的羞耻占据了整个身心。我觉得羞耻,好像被伸到裙子底下的,不是信铃,而是我。 在我还没走出内室之前,信铃,衣衫不整、鬓发蓬松,一手掩着前xiong,一手捂着脸庞,从我身边掠过,冲了出去,她走得那样急,甚至光着双脚,忘了穿鞋。 “好了,既然她走了,你就留下吧。” 那个冷漠的“她”字又一次刺痛了我的耳膜,那刺痛比刚才从信铃口中逸出的那些声音更加难以忍受。 我倏地转脸,很希望我的目光能够化作利箭,射穿了那个无情、可怕、没有心的男人。 然而,汉宣帝没有被我射穿,他好端端地坐在床边,残留情yu的眸子,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间。 “只是这样,子服就受不了么?朕不过是将那一夜朕从子服那里所遭受的,双手奉还。” 因为今天推荐,所以改变计划,多更一次。第三更会在下午三点左右上传,汗啊,我又要熬夜了,呜呜 最新全本:、、、、、、、、、、 154. 一百 牵连无辜上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全本小说网 报复,不是终结,只是又一个报复的开始。 “虽然朕未必是唯一一个领略这消hun的人,但毕竟朕也尝过了这滋味,不是么?” “今生今世,廉子服只属于司马洛一个人,洛是子服的唯一。这不是一个承诺,而是一个誓言。” “子服认为,朕给不起的唯一,司马洛便会给你么?” “司马洛在此立誓,天为证,地为凭,洛今生之女子,只认子服一人,只有子服一人,只是子服一人!” “只是这样,子服就受不了么?朕不过是将那一夜朕从子服那里所遭受的,双手奉还。” 双手奉还!双手奉还!! 他连本带利,还得干净,还得彻底。 汉宣帝站起身,走近我,把他的眼,一迳地停留在我的颈窝。 “那wan,他可曾给你如朕一般的欢愉?也许那并不是你们第一次苟合,告诉朕,先前避过朕的耳目,你们私通多少回了?廉子服,朕实在高看了你,高看了司马洛。你们两个,不过就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狗nan女罢了。” 对于已身经百战、快要百毒不侵的我说,宣帝的这些话,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服是不知廉耻,那么陛下刚才又是在做什么?这样折辱一个未经人事的纯真女子,就是陛下所谓的礼义廉耻么?” “折辱?”宣帝重复着,讥笑,“恐怕她不会认为朕在折辱她。你没见到她受宠若惊的样子么?你没听到她叫唤得有多舒服有多酣畅?虽然她是子服身边的人,不过她实在不像样子,未曾学到半分子服那销hun蚀骨的本领。”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伤他已经伤得太重太深,几乎成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怎么能把那个清冷如月、温柔如月的汉宣帝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像炼狱里那些不能救赎的恶灵。 倘若我再执意地错下去,我将完完全全地毁了他,就像他毁了信铃那样,说不定还会牵连更多的无辜,阿满?小沅?甚至任何一个后宫的女人,甚至殃及天下。 不管曾经是故意也好、无心也罢,现在我想弥补,我想把从前的那个隐忍、坚韧但不失真诚的汉宣帝找回来。 古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宣帝的心结,因我而起,但我却不是能治愈他心病的药。只有爱,才能割去他心里恨的毒瘤。 “陛下,子服觉得伤心,为陛下而伤心。”我用沉痛的眼神回应他的阴郁偏激。 “伤心?”他的眼,上移到我的眼,“子服也会为朕伤心么?” 我回答:“子服是在替故去的许皇后为陛下伤心,子服是在替枯守于长乐宫的太皇太后为陛下伤心。倘若她们得知陛下今日所作所为,她们一定会伤心,伤心yu绝。” 我撼动了那双似要恨尽世人、毁尽人间的眸子。事实上撼动他的,不是我,是宣帝心里对许平君的爱、对上官太后的爱。 那些沉睡在他心底的爱,在一瞬间苏醒、蓬勃、旺盛。当心中有一片生机盎然,冰封的土壤会因此而柔软,仇恨便相应地渺小,渺小到微如细尘,随风而去。 我双膝跪地,“如果陛下容不得子服,请赐子服死罪;如果陛下不愿杀子服,请将子服幽jin。子服听由陛下处置,只求陛下,想想许皇后,想想太皇太后。无论活在人世的,还是活在天上的,她们才是用真心爱陛下的人,陛下应当为她们而活。请陛下就此,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牵怒其他。” 我说着,宣帝听着,每一字每一句,我说得真真切切,他听得真真切切。渐渐地,阴郁不再了,偏激不再了,那一刹那,我才知道,过去他那迷蒙似雾的眸光,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此时,便是这迷蒙的眼,散出了氤氲的雾气,升腾着叹息。 “世间为何要有子服?朕既有了平君体贴,既有了太后关爱,既有了无数佳丽争艳宫廷,为何上苍还要把你送到朕的身边?廉子服啊廉子服,你是朕的福,还是朕的孽?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 我默不作声,宣帝压根就不需要我来给他出谋划策,在他一问出口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做了决定。 “朕听闻,奭儿与子服一见如故,极其依恋。既如此,子服便自即日起搬去寿安殿,替朕、替平君照顾奭儿。未得朕允许,子服绝不可擅离寿安殿。” 我遵旨谢恩,“谢陛下对子服的信任,子服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大皇子,以此来报答陛下以及故去的皇后。” 这是一种变相的幽jin吧,到了寿安殿,该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监视我,不准我再越雷池一步。我和司马洛恐怕从此就要真正过上“宫墙内外两重天、思君念君不见君”的日子了,真正意义上的煎熬才刚刚拉开帷幕。 那就煎熬吧,只要不死,只要共望一轮明月,就还有希望,有希望出现柳暗花明的转机。 我起身告退,宣帝又道:“子服,不要怨朕,像你这样天上地下可遇不可求的人儿,朕还不能放手,最起码朕现在还放不了手。”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软弱,“子服不敢有怨言,只恳请陛下答应子服一个要求。” 宣帝垂下眼帘,“朕知道了,朕不会向洛追究,那夜朕权当没有去过祥云馆。洛依然是朕的好臣子、好知己。朕还要倚仗他,去奸小、振朝纲。” “子服多谢陛下宽仁,但子服想求陛下答应的却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宣帝一愣,双目陡睁,透出些许热切,“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朕,朕一定会为你做到。” “子服求陛下给信铃一个交代,赐她封号,让她在掖庭有立足之地。这是陛下欠信铃的,也是子服欠信铃的。” 热切消失,剩下的东西,只凭几声长叹远不能表达。“便是子服不提,朕也不会亏待了她。朕累了,你退下吧。” 今天三更结束,明天八点再见,呵呵 最新全本:、、、、、、、、、、 155. 一百 牵连无辜下 出了那间屋子,仿佛经历了一回生死的考验,却没有生出多大的感慨。\\。qb5、c0m//这样的考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一抬眼,信铃还站在那门外的墙边,抱着两只膀子,冻得直打哆嗦。看见我,僵紫的面色,又一次现出羞惭,发白的嘴唇翕动着,yu言又止。 蓦地眼皮子发胀,胀得不能睁开,我不能面对她,那个穿着单衣、赤着双足、狼狈不堪的信铃。面对她,我做不到心平气和。 走过她身边,勿勿地说了句:“进去吧,陛下在等你,小心侍奉陛下,你,好自为之。” 短短数字,却被我讲得凌乱,凌乱地撒了一地,那不是断了线的珍珠链。失去的,已不能捡拾。 身后,是信铃更加凌乱的忏悔,“子服,你别怪我,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声音渐小渐远,那是我逃得越来越远,逃命一样的逃。 信铃,你也不要怪我,是我把你推上了这条路。该有的名份我已经给你争来了,下面的路,你要自己走,是福是祸,你要自己扛,我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 从此,掖庭里,又多了一位夫人,常美人常信铃,赐居汀兰轩。 冬天终于过去,春天终于来临,汉宣帝本始四年,霍成君进宫的第二年,三月乙卯日,宣帝时代的未央宫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女主人,霍成君正式册立为后,入住椒房殿,继而母仪天下。 新后入朝,万人欢腾。霍氏一族,达到了荣宠的巅峰。 霍成君倒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变本加厉无法无天,她反而稍微收敛了骄纵的脾气。也学起了许平君的“孝道”,每五天便往长乐宫拜见上官太后,斟茶递水,好不殷勤。 只可惜上官太后“无福消受”,凡霍平君到来,必紧张地全身发抖,凡霍平君端汤送菜,必起立致谢,连称“不敢当”。 在外人想来,上官太后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 霍成君是霍光的小女儿,而上官太后是霍光前妻东闾氏的外孙女,她的母亲和霍成君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论辈份,上官太后还得管霍成君叫声“阿姨”。阿姨伺候的饭菜,让她一个姨侄女如何吃得下去? 但我心知肚明,上官太后的种种紧张不安,不过是做给汉宣帝看的。 那霍成君也是为了讨好她的丈夫,才会自贬身价来服侍她的侄女。而上官太后不想让她讨好成功,不想让她fu妻和睦,所以她不领她的情,她在她面前装得可怜兮兮、无所适从。传到宣帝那里,便会越发心疼上官太后,从而越发地憎恶他的后妻。 这就是后宫,女人争斗的战场,太后皇后婕妤美人无一幸免。争斗手段,层出不穷,明刀暗箭,防不胜防。没有永远的胜利,只有永远的失败,败入冷宫,败进幽冥。 今天还是两更,二更下午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56. 101 幽闭寿安上 争也好,斗也好,未央宫里总维系着表面的和平,刘病已和许平君则维系着比表面更深一层的亲昵。\\。qΒ5。c0m\宣帝频频地驾幸椒房殿,频繁之甚,远超许平君在世。 霍家人心里都很开心很得意吧,得意得尾巴快翘上了天。尤其霍夫人,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就在她女婿频频出入椒房殿的同时,她也频频地出入长乐宫,甚而不顾宫jin,深夜纵酒寻欢。 太皇太后隐忍着,汉宣帝也在隐忍着,他们应该都在用他们各自的方法,扯着霍家的后腿,不显山不露水地把霍氏一族一点一点扯到悬崖的边缘。 至于那究竟是些什么样的方法,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内幕。自从搬到寿安殿以后,我便过着幽居的生活,很少再见生人。 寿安殿在宫里人的眼中,大概就是个失了宠、翻不了身的代名词。失了宠的,是我;翻不了身的,是刘奭。 一个微不足道的良人,一个前皇后的儿子,一样的没权没势没后台,甚至得不到皇帝的关心。汉宣帝很少来寿安殿,便是来了,也只稍坐片刻,就摆驾回宫。 于是,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等到霍成君怀上龙种生个带把的,她的儿子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那么到时候我和刘奭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样的我,这样的刘奭,霍成君抑或其他诸如张婕妤等野心勃勃之辈,是不屑抬起那尊贵的脚踩扁我们,因为不用她们来踩,我们已经低到了泥土里。 埋在泥土里,没什么不好,被众人遗忘,更是大大的幸事。小刘奭过得很开心,据他ru娘的说法,现在他一天笑的次数,比从前一年还要多。 至于我,笑,是一种奢侈。背地里,寿安殿里的那些奉了皇帝密旨的宫女内侍们简直把我当囚犯看待,我的视野范围就只能是寿安殿中那巴掌大的天。一旦我的脚往那殿门处挪一挪,就会平空冒出大把大把的人来阻挡。 那种日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屋子里,或者一个人,或者陪刘奭看书写字,然后在心中等着一个声音的响起。 那个声音,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只是在偶尔的偶尔,有时半个月,有时一个月,才会出现那么珍贵的一次。 当我头一回听见,差一点泪流成河。那是箫音,司马洛的箫音,皇宫的另一端传来,奏着凄婉的曲子,每一支箫曲都是相思,近在咫尺,远胜天涯。远在天涯,却又近如咫尺。 刘奭伸出小手,想抹去我的泪,却够不着我的脸,弯了眉,撅着嘴,“廉姑姑,你怎么哭了?” 这是我和刘奭私底下的协议,有人在,他称我“廉夫人”,没有人,就叫我“廉姑姑”。 “廉姑姑,谁惹你伤心了?告诉奭儿,奭儿去禀告父皇,为廉姑姑出气。” 我摇头,“奭儿,没有人惹我伤心,我不过听见这曲子,吹得这般忧伤,然后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掉了眼泪。”话没说完,声已哽咽。 洛,此时此刻,吹着箫的你,是不是同样有泪湿了面庞?那是一定的吧。这就是你找到的机会吗?来看我的机会,用你的箫、你的心来看我。知道吗,在你看我的同时,我也看到了你,借着那箫声,我看到了你的心。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愁如春水,水自东流。 刘奭信以为真,亦侧耳倾听,“哦,那是司马大人在吹箫。司马大人的箫吹得越来越好了,就是听起来太让人伤心。那感觉就像我失去了母后,连奭儿也想哭了。” 然后,就真的,啪哒啪哒,大颗大颗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他的眼泪,引发了我长久压抑着的情感,冲动地推开窗,我向着蓝天白天,跟在那忧伤旋律后面,纵声高歌。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司马洛听见了,听见了我的歌声,所以箫音陡然地一振,继而共鸣,越发地嘹亮。不只司马洛,应该整个皇宫都听见了吧。我的歌,司马洛的箫,不知汉宣帝听在耳里,他心中又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会不会勃然大怒?接着派人立刻赶到寿安殿,打断我的歌声?那样,他就太残忍,残忍地剥夺了我生命里最后的一线阳光。 最后,打断我的,不是宣帝派来的人,而是寿安殿的侍女,她来禀报,王婕妤来访。 王婕妤是寿安殿里唯一的常客,刚开始,她是因为我没赴她的约,自己找上门来。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我可以帮她接近宣帝。 后来,情势明朗,她也就对我死了心,却没有就此断了来往。或许是同命相怜吧,她便以着“同是后宫失宠人”的心态跟我亲近了起来。 王婕妤本质并不坏,虽然有着一些自己的心眼和算计,但其他的夫人比起来,她应该算得上比较老实忠厚的那一种。唯一的缺点,就是叫这深宫的岁月,磨出了妇人样的絮叨,宫里的那些是是非非,有很多就是她告诉我的。 初时,我很不耐烦她那三姑六婆的口吻,但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地习惯了。不仅我,就连王婕妤,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把这诡谲多变的后宫风云,当成了一种谈资,一种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 今天两更结束,本章是个过渡期,明天双休,会推迟到中午。 最新全本:、、、、、、、、、、 157. 101 幽闭寿安下 本始四年,公元前七十年,霍家人最辉煌的一年,我和司马洛最难熬的一年,便在王婕妤三不五时的闲扯中,便在我和司马洛难得又难得的箫音歌声里,划上了句点。。qВ5// 公元前六十九年二月六日,汉宣帝改年号为地节,地节元年。 年号虽改,但宫中的局势却没有多大的变动,霍成君占着绝对的皇宠,但也并非一家独大。那个曾经受上官太后唆摆打算毒死我的张婕妤还有什么卫婕妤之类的,也生生地从皇后那里分薄了不少宣帝的宠爱。 其中尤以张婕妤风头最劲,我老也想不通,凭宣帝的那份识人之能,为什么没看清张婕妤那张美人皮下的蛇蝎心肠。或许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或许张婕妤身上有着特别能打动汉宣帝的特质。 管他什么原因,反正与我无关。对于我来说,我更加关心今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如果晴空万里,我就可以在这春天的下午,带着刘奭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赏赏百花。 大概时间长了的缘故,又或者宣帝目前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占去了他的心力,他看我看得没有那么紧了,他这一松懈,寿安殿那些他的眼线便越发地松懈。 所以,运气好的话,我还能带刘奭单独外出,或者只让小沅和阿满跟着。 这种时候,我总盼望着能和司马洛不期而遇的机会。虽然说不上话,但遥遥一个的眼神交汇,便足以让我睡三天的好觉做三天的美梦。 近段日子,我的美梦越来越多,司马洛仍然和从前一样,几乎每天都要入宫面圣,也许正如宣帝所言,他要借助司马洛的才智,振朝纲、去奸小。 随着宣帝对司马洛的越来越重视、对我的越来越不重视,我隐隐感到,似乎我快要熬出头了,我好像已经看见前路的柳暗花明在朝我招手。 心情好,目光所及什么都美好。花好,树好,人也好。 小沅笑道:“良人,近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笑也像笑的模样,看着就叫人喜欢。”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搀着刘奭做那每天午饭后必做的余兴节目,散步赏花。 我笑着反问:“怎么?难道我以前的样子,看着不叫人喜欢么?以前的我,很招人厌么?” 小沅呆住,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阿满接道:“不是良人招人厌,而是良人以前,笑也像不笑的样子,看着叫人心酸。” 此语道出了小沅的心声,小鸡啄米样的猛点头。就连一旁的刘奭也力挺阿满,拍手赞同,“嗯,以前的廉姑姑酸酸的,现在的廉姑姑甜甜的。” 这小鬼头,什么酸酸甜甜,当我蒙牛酸酸ru啊。 正想斥责他用词不当,冷不防,一个寂mo的身影进入了视线。 “子,子服——” 阿满和小沅反应各异,小沅把个瓜子脸拉到黄瓜一般长,鄙夷不屑地撇开眼。阿满则沉静着面色,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常美人。” “常美人”三个字竟令我非常得不舒服,而被唤作“常美人”的信铃则更加地尴尬,尴尬而凄苦。 小沅的那句“像换了个人”的形容同样适用于信铃。 她瘦得不成样子,那双杏仁样的眸子凹陷在眼窝里,哪里有半点往日明媚的光采。里面的那副骨头架子,快要单不住外面这件华丽的锦袍,犹自jin受不起三月春风的柔和,仿佛随时会不支倒地。 我惊而失声,“信铃,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信铃摇摇yu坠着身子,颤巍巍地望着我,乞怜样地开口:“子服我求求你,你去跟陛下说说,求他不要再冷落我,不要就这么把我扔在汀兰轩不闻不问。” 二更会在下午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58. 102 信铃之苦上 我没料到,一年不见,信铃看到我的第一句话,竟是,竟是求我帮她在皇帝面前争宠。.qb5/ 原来,所谓姐妹之情,不过是那深秋瓦上的霜,经不起阳光,转瞬即逝。 “子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 如今想来,这“喜欢”、这“好”实在敌不过男人的“好”、男人的“喜欢”。 感觉到了我面上的排斥,信铃越加地慌乱,“子服我,我求你,帮帮我。我不贪心的,只要一两个月里能有那么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她的慌乱,就像我最讨厌的苦情戏里,被男人抛弃、仍要死抱住男人大tui不放的那些一根筋女主角,让我不耐让我唾弃。 可偏偏,她是信铃,所以我唾弃不了她。 小沅脆声喝斥:“常信铃,你要不要脸?先前,你趁良人伤着,勾了陛下。现在失宠,是你的报应。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求良人?良人被你害得有多苦,陛下已经整整一年没召幸过良人了。” 我讶然回首,很想问那位“正义的使者”,汉宣帝什么时候召幸过我? 阿满开口:“常美人,你回去吧。不要觉得自己委屈、自己可怜,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攀上高枝得到的不一定全是荣华富贵。宫里像你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看开些吧。” 于是,我更加地惊讶。阿满能讲出如此一番颇有见地的话,说明她已经完全地tuo胎换骨。看来,换了一个人的,何止我、何止信铃。 信铃朝阿满挤出了满脸的苦笑,“阿满,你实在误会我了,这路不是我选的,不是我选的。如果是你换作了我,你也会走上这条路的。没有人能抗拒陛下,没有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我们才不像你,我们才不会背叛良人。”小沅不等她说完,便推搡着要她离开,一时用大了力,信铃仰面跌倒,似跌散了那骨架,半天半天站不起来。 “信铃!”我走过去想去扶她,却在扶到她之前,被她避开,她自己挣扎着挣扎着,终于支撑起了自己,摇摇摆摆地。 “子服,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抗拒过。但是,陛下,他给我的欢愉,超过我这一辈子的快乐。” 笑,牵扯着她的脸庞,牵扯出了许许多多细碎的纹路。不到二十岁的女人,如何会让青春爬满了皱纹?像败艳了的ju花,凄绝于北风。 “只是我没想到,那欢愉,是这么的短。太短了,太短了。这真是我的报应?可我没做错,我没有勾陛下,真的没有!” 我实在看不下去、听不下去,就像往我的心口钉钉子,她每说一个字,那锤子便砸一下,砸出更多的愧疚,却有口难言。 “信铃,别想太多,我会帮你,我会帮你把陛下争过来。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我的保证,却未能抹去那凄绝,“子服,你别骗我了,小沅说得对,你如今是自身难保。我不该来求你,我不该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谁说的?我廉子服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相信我的能耐?”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还是九十点上传。 最新全本:、、、、、、、、、、 159. 102 信铃之苦下 廉子服的能耐有多大?反败为胜?绝处逢生?把陷入地狱的女人,重新捧上天堂? 我知道,我能做到,因为我可以左右住在天堂里的上帝,因为天堂里的上帝或许遗忘了那地狱里的女人,却不会遗忘把她推入地狱的过程。\\。qΒ5/ 因为信铃,一年多来,我首度与汉宣帝独处一室。 “子服,想见朕?” 我点头,他叹气。 “朕却不想见子服。” 我愕然,愕然之下抬头正视他,忽然发现苍老也开始侵蚀那张二十来岁清秀的脸。 “那是因为朕知道,子服每一次想见朕,都不是为了朕。说吧,今天又是给谁说情来了?” 我应当就此打住,把此行的目的咽回肚子去,如果我对这男人还有半点情意。但事实又一次证明,我的确是个无情的女人。 “子服此次,为信铃而来。” “信铃?”汉宣帝迟疑着,他的迟疑令人心寒,让信铃的凄苦变得可笑。 终于想了起来,“是她!”蹙眉,仿佛那是极其不堪的记忆,不堪回首,耻于提及,“朕不是已经封她做了美人,她还要怎样?” “她要怎样?”我开始往外拔那心口的钉子,不只我自己心上的,还有汉宣帝心上的,“她要陛下疼她,她要陛下像那一天,子服在陛下寝室看见的那般,疼她。” 钉钉子会痛,拔钉子更痛。宣帝的眉揪在一起,抑郁的怒气。“这个女人,太贪心了,实在可恨!” “想得到自己夫君的疼爱,也算贪心么?” “朕对她毫无情意,要朕如何去疼她?子服,莫要强人所难!” “倘若陛下对她毫无情意,为何要命她侍qin?为何要赐她美人封号?陛下既说这毫无情意,那么子服倒要请问,陛下对霍皇后又有几分情意?既然陛下可以疼爱霍皇后,也就不在乎多敷衍一个。” 汉宣帝被我一步一步逼到墙角,无助到狂乱。“廉子服,你!”却在触及我目光后,狂乱成无助,“你非要如此地伤朕,才开心么?朕退一尺,你进一丈,你到底要逼朕,退到何时?退到何地?” 心里闪过歉疚,却比不过对信铃的。 “陛下的心是心,伤不得。那信铃呢,她就没有心么?她的心,就活该被伤么?陛下不但要宠她,还要加封她为婕妤。是了,子服还没恭喜陛下,听说张婕妤有喜了。子服但愿陛下再得龙子,但愿未央宫再多几位皇子,也但愿下一个幸运的女子,会是信铃。” 这应该是我所能为信铃安排的,于她而言最好的结局。只要她有了儿子,她的儿子虽然不是太子,但也会封王。等她老了,等宣帝驾崩,她就可以到她儿子的封地去,在那里安享晚年。 我的“但愿”,引来宣帝失声而笑。那种笑,是在失去了所有、绝望了一切后的爆发。 “廉子服,你说得不错。朕的心是心,信铃的心也是心。但是你呢?你廉子服的心,不是心!你根本是个无心的女子!” 谁说我没有心,拔去钉子的地方,也有一个一个的洞。只是早已千疮百孔,那些多出来的洞,影响不了我太多。 我明白,一味地逼,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退,以退为进。 “陛下就当这是一种补偿吧,毕竟是陛下错待了信铃,是子服错待了信铃。陛下就当补偿她,也当补偿子服这一年多来的囚笼生活。” “囚笼?”这两个字触到了宣帝心底一片柔软感伤的所在,漾起的波纹是内疚是怜惜,“子服,你在恨朕,对么?” “子服不恨。只要陛下加封信铃,只要陛下善待信铃,子服就不恨。如果,”我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那令我犹豫的内容说出了口,“子服此后会经常地去看望信铃。如果陛下也经常去看信铃的话,说不定,也会经常地,见到子服。” 汉宣帝愣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我。他靠近我,去mo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头发,我的脸颊,我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的表情,凄凄哀哀,像被人拿住了死**,不能反抗,也不愿反抗,他任由我制住了他。更有甚者,他竟从那凄凄哀哀里品味出了一丝丝的甜。 “廉子服,你居然拿你自己来做诱饵,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好吧,朕答应你。你的心愿,不管怎样无理怎样逾越,朕都会一一满zu。” 那一刻,我有一种冲动,想去拥抱这个在凄凉中甜mi的男人,给他一些安慰,在我能给的范围。 但终究,我忍住了那冲动,因为我的安慰是鸦片,会让他上瘾的鸦片。 垂眉屈膝,“廉子服,谢陛下隆恩。” 出了宣室殿,等在外面的阿满和小沅,有着一脸的忐忑,在见到我之后,化为乌有。 “良人,你真厉害,你当真说动陛下了么?”小沅欢快地迎向我。 我故意取笑她,戏谑地道:“小沅,你是在替信铃高兴么?你不是很讨厌她?” 小沅尴尬地止步,耸眉,努嘴,“信铃,也没那么讨厌。”这回倒学起了乖,拿我来作挡箭牌,“连良人都不恨她了,我干嘛还要做这个恶人?” 阿满忽地生出了感慨,“信铃能遇到良人,真是她的福气。” 我明白阿满感慨所为何来,“阿满,你和小沅,我同样放在心上。我会为你们打算将来,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向陛下进言,为你们寻一个好归宿。” 小沅闻言,反应激烈,“我不要好归宿,这一辈子我就陪在良人身边,侍候良人。” 她的激烈异乎寻常,连阿满也不由为之侧目,讶异在眉。而我则黯然双眼,意在言外,劝她:“小沅,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都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么?” 小沅低着头,小声地反驳:“良人,也许在你心里,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在我心里,这些事永远都不会过去。” 第二更中午上传。至于结局,我会给个好结果的,不过中间的过程可能会虐了一点 最新全本:、、、、、、、、、、 160. 103 潦落汀兰上 记得有句俗话这么说来着,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你就不会觉着疼。\。qb5/ 我总以为时间会平复小沅的伤口、会模糊她心里李宪之的影子,我总以为他们之间更多的不过是一种意luan情mi,他们并没有经历太多风雨的考验,比如像我和司马洛那样同生共死过。 也许,每一段爱情都有它自己的波澜壮阔,但旁观者永远看不明白、体会不出。或者小沅和李宪之,不如我跟司马洛爱得惊心动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小沅对李宪之做到至死不渝。 情感上我欣赏这种至死不渝,也能够了解那至死不渝背后的伤痛,但从理智的角度,我还是希望小沅有一天可以从李宪之的阴影里走出来。就算你一生只爱一个人,但你这一生却不能只为一个死人而活。 虽然这样想着,我却不再试图劝说小沅放弃。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我知道我的劝说根本不会对她起多大作用,而是我不敢去碰触那些往事,那些鲜血阴谋交织而成的回忆。 我到底还是软弱了,似乎变得越来越软弱。 又一次允许自己软弱,忽略小沅的痛,转移她的心思,也转移我自己的心思。极力地振奋jing神,“走,我们到汀兰轩看信铃去,她若是知道了陛下即将封她做婕妤,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 小沅果然被我成功转移,或许她也和我同样的心理,不愿过多地去碰触那曾经的伤口。嘟嘴,“信铃要是当真乐坏了,她可就真没心肝。良人到今天也不过就是个良人,倒让她爬到了良人的头上。” 阿满突然接了一句:“良人要是有心,早就是婕妤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怔了一怔,她话里有话,抬眼望她,她却避开我探究的目光,向小沅道:“小沅,你不是在后悔那天害信铃摔跤,担心她扭伤了手脚,要送药给她的么?” “是呀,阿满姐姐,你不说我倒忘了。良人,你们先去汀兰轩,我回寿安殿取了药就来。” 不等我答话,小沅就急勿勿地跑远了,她那瘦弱弱的背影,让我感到了温暖。宫中,也并非全然的一片冰冷,有的也不仅仅是算计。这里,也有温情,哪怕只是无边沙漠中的一小块绿洲,但它总真实地存在着。 “良人,阿满支走小沅,就是想告诉良人,不管良人的心在什么人身上,在宫内还是宫外,阿满都会站在良人这一边。” 如果说阿满刚才是话里有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暗示得lu骨了。 我一震,带着下意识的警觉,问她:“你知道了多少?你知道,我的心,在谁的身上?” 这一回,阿满没有在我的视线下闪躲,“阿满什么都不知道,阿满只知道,良人好,阿满就好;良人高兴,阿满就高兴;良人幸福,就是阿满的福气。” “阿满,”我有些吃惊,还有怀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阿满笑得伤感,她叫我的名字,这几年来第一次。 “子服,你忘了么?我是你的阿满姐姐呀,一直都是。那次我害你失手烫伤李美人,害你差点被关进暴室,你非但不怪我,反而把我从张婕妤那里救出来。子服,你不知道,要不是你,我早晚会被张婕妤逼死。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是为你拼掉了性命,那也是在还你的情。” “阿满……” 这是到梅雨季了吗?为什么心里潮乎乎的,眼里湿漉漉的?我要收回先前的评论,姐妹之情,怎么会是稀薄的瓦上霜呢?那就是满园chun色的绿啊。 我想,我应该是这皇宫里幸运的一个,因为我置身于绿洲,我有阿满,有小沅,有信铃,我有她们的真心。或许有一天,那真的也会变成假的,不过没关系,起码这一刻,我心满意足。 在这心满意足里,我和阿满走进了汀兰轩。 今天结束,明天上班,八点左右会上传。 最新全本:、、、、、、、、、、 161. 103 潦落汀兰下 失宠女人的居处,总离不开潦落二字。\.qb5//树,绿得潦落;花,红得潦落。朱门闭户,雕栏蒙尘,院庭冷清,空锁遗恨。 “奇怪,怎么会连个婢女都不在?”阿满推开汀兰轩的大门,喃喃自语。 我倒不觉得奇怪,谁耐烦巴着不得宠的主子,怕是一个两个早闪到别处躲轻闲去了。不要紧,等到宣帝再次宠xing常美人,这汀兰轩就会慢慢热闹起来。 穿过庭院,阿满一边唤着“常美人”一边轻叩同样紧闭的厅堂正门。 无人答应,但她轻叩的动作却无意是碰开了虚掩的门板,开了一小半,厅内的阴冷空气往外泄露着,遇着阳光,连暖阳也随之暗淡。 然后,我看见,阿满的面上现出惊恐。她想尖叫,却因惊恐太甚,而哑在了喉咙。一只手捂在唇上,却好像捂不住似的,又加上了另一只手。两只手捂着半边脸,只剩一对眼珠子,像金鱼眼似的滑稽地鼓起,鼓出了眼眶。 感染了她的惊恐,我挤到她身边,朝里望。那一刹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促而尖利的惊叫tuo口而出。 我这一出声便如同打开了恐惧的缺口,阿满跟着神经质地扯开了嗓子,捂住嘴的手改而去蒙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阿满歇斯底里的喊叫刺ji着我,两耳嗡嗡作响,就像有人在我的xiong口呼哧呼哧拉着风箱,拉得我整个人快要爆裂开来。 “良人,阿满姐姐,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本能地回头,小沅张惶着面色,自院门向我们奔过来。忽地有一丝理智回归,我厉喝:“站着别动,不要过来!” 小沅惊了一惊,怯怯地住了脚,举足无措,绞扭着手里的药包,那药原本是她拿来预备送给信铃治扭伤用的。 蓦地心下剧恸,仿佛我自己也在小沅的十指间,弯来扭去,扭来弯去,拧出了许许多多片断的回忆。很多人在说话,零零碎碎地对白,很多张不同的脸,笑的,哭的,悲的,喜的。 “子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信铃的脸一晃而过。 “信铃,你好自为之。”我的脸也一晃而过。 “子服,我求你,帮帮我。”信铃的脸好像水中的影子,模模糊糊随风摇曳。 我的脸却是无比清晰,清晰到面上每一个细微的局部。“信铃,我会帮你,帮你把陛下争回来。” 陛下?陛下! “陛下曾经给我的欢愉,超过了我一辈子的快乐。” 当所有的我都被拧干,只留下了信铃的这一句话,在皱皱巴巴的脑子里。那其中包含着的,如同晨间花瓣上露珠一般的,那些饱man的充盈的,她对宣帝的无限渴慕与向往,已被命运的风沙湮灭。风沙满天,埋了纯真的美,卷起世人肮脏的罪。 不管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失,既然是罪,就要有人来偿。情的罪,用情来赎;命的罪,用命来抵! 我平静了下来,平静地回望那厅堂,眸光所及,一片阴沉、暗淡。 “良人”阿满也稍稍镇定了些,错愕地立在廊下,错愕地看着我,上前、伸手、关上了那两扇红漆木门。 关上门之后,我转向小沅,“小沅,你,马上去见陛下。请陛下立刻到汀兰轩来。” “子服,你这是要做什么?”阿满更加错愕,错愕而不安。 我不理她,一迳催促着小沅,小沅拿眼角瞟着阿满,征询地。阿满则盯着我,叹着气,三分哀求、七分劝解,“算了,子服,就是陛下来了,又能怎样?” 我动了真怒,向小沅:“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沅猛地一颤,唯唯喏喏地应着,朝外走去,兀自一步三回,回头望向阿满,没了主张的慌乱。 阿满还不死心,又道:“子服,你叫小沅就这么冒冒然地去请陛下,你这不是在为难她么?” 阿满的话提醒了我,我叫住小沅,“等等,回来!” 小沅如蒙大赦,飞奔向我,“良人,是不是不用去了?”喘着粗气,朝我身边那扇关着的门伸头探脑,又是好奇又有些惧意。 “良人,到底怎么了?信铃怎么不出来迎你?她不在么?她病了么?” 我回答,答非所问。“小沅,你这样跟陛下说,就说,就说我突然晕倒在汀兰轩人事不知,陛下一定会来,而且会立刻就赶到这里。” 也许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充满了恶意,恶意的快gan。 “子服!”阿满突然大声起来,带着责备的意味,“你疯了?你这是叫小沅欺君!你到底想怎样?惹恼了陛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的责备,令我越发地躁怒,怒不可遏,“天大的罪,有我担着!我廉子服,要做的事,谁敢阻拦!”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骇人,不仅骇住了小沅,也骇住了阿满。小沅像只被猎枪吓破了胆的兔子,再也不敢耽搁,三蹦两蹦地跑远了。 阿满不再开口,沉默地站在我身边,时不时满是忧虑地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我现在管不了她的担心,我的全部心神,都在等,等着汉宣帝的到来。 今天两更,二更照旧二点左右。 最新全本:、、、、、、、、、、 162. 104 因谁而亡上 汉宣帝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qb5//紊乱着神情,勿促着步伐,甚至有些失了天子的仪态。他身后,只小沅跟着,跟得小沅上气不接下气。 进到院里,看见我,蓦地一愣,陡然停步,虽然还隔得很远,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开始散发出的怒气。 到底是做了五年的皇帝,已然磨砺成熟了那份属于君主的威严,便是不怒也会震慑人心,更何况他在恼怒着。 阿满不由自主地轻颤,而小沅早就面无人色。我叫阿满带着小沅到门外守着,无辜的牺牲品只信铃一个就够了。 阿满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下了台阶,和小沅一起向我、向宣帝屈膝告退。 宣帝走向我,他没有隐藏他的恼怒,甚至冷凝了他的面庞,走到近前,近到不能再近,方才站定。 我向他行礼,“廉子服拜见陛下。” 帝王擅用的手段,只表达怒气,却不发作。目的是震慑,震慑那些他目前还不便治罪或者不忍治罪的人。 “廉子服,你做得过了。朕既答应了你会善待那个女人,便不会食言。你又何必跟朕玩这等花样?那个女人就这样迫不及待么?她不明白,难道子服也不明白,事极必反的道理?” “陛下,”我声音中的清冷令宣帝为之一怔,而他话语里对信铃这个漠然的称呼也同时让我心中一痛,“不是那个女人迫不及待,而是过了今天,陛下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或许于陛下而言,这无关紧要,但对于那个女人来讲,她一定很希望陛下来送她最后一程。” 猛地一伸右臂,大力推开身侧虚掩的门,室内的阴风,回旋着,冲了出来,带起信铃的裙角,微微地掀动,露出了她的脚面。 汉朝女人还不曾需要裹脚,她赤着一双天足,脚指头自然地舒展着,像一颗颗的葡萄,浑yuan而秀气,在风中略略摇摆着,随着那根系于屋梁、又吊在她颈下的白绫。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气息,死亡的气息。这气息几可阴邪人的魂魄,那是不甘的怨灵在低咒活着的生命。即便天之子、人之龙,也无力抵挡。宣帝刷白了容颜,他在不自觉地后退,差一点一脚踏空,跌出长廊。 我扶了他一把,他顺势把目光转向我,无法置信,“那真的是常美人么?朕不是答应了要加封她为婕妤,她为何还要寻死?” 我微微地笑,对比他的惊惶,许是显出了残忍吧。 “陛下这般动容,莫非是第一次瞧见死人?不当事,以后看得多了,就会习惯,就会发现死人没什么可怕的,远没有活人可怕。因为死人,通常都是让活人给逼死的。” 我的笑,羞恼了宣帝的眼,他陡然醒悟,抓住我的腕子,粗鲁地扬起,逼视着我的眸子。他的眼底,泛着红,不知是泪水上涌的红,还是恨怒交加的红。 “你骗朕来此,便是要告诉朕,是朕对她的冷落逼死了她?那又怎样?死了便死了,朕能如何?难不成,你要朕,给她偿命?”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八点继续。 最新全本:、、、、、、、、、、 163. 104 因谁而亡下 手腕处,一阵紧箍了的疼。\。qΒ5//那疼,却释放了我心底那些积压着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情绪,那就是一团打了无数死结的乱麻,那就是一片永远不会有黎明出现的黑暗。 我挣不开勒住我脖子的死结,我摆tuo不了那黑暗的压抑,唯有挫败,需要找一个人来伤,找那个在我脖子上、在信铃脖子上套下绳索的人,找那个把我推入黑暗、把信铃推向死亡的人。 伤了他,我才能补偿信铃未了的遗憾,从而找回心里失去的平衡。 “陛下错了,陛下是信铃这一生全部的欢愉和祈盼。逼死她的,怎么会是陛下?难道,陛下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么?” 起步向屋里走,原来是宣帝抓住我,现在倒变成我牵着他,慢慢地,靠近信铃。在她的脚下,前方一点的位置,站着。 信铃的脸,肌肉是僵硬的,僵硬的青中泛白。从阿满第一次推开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是那样腐朽的惨淡的颜色,说明那时她已经死了很久,起码超过了一个时辰。 在吊死后的这一个多时辰里,她那僵硬的面部肌肉一直维持着一个表情,一个嘴角上翘、笑的表情。仿佛少女在期待着qing人来赴她约会,那般甜mi的忡憬。 “陛下看到了么?信铃她连死都是在笑的。陛下知道她因何而笑么?那是她想到了陛下,她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回到陛xia身边,她怎么能不开心地笑呢?” 宣帝抬头,望着顶上的信铃,目光却是一望即收。因为那甜mi不是绽放于少女美丽的笑靥,而是凝固在一张死人的脸上,隐约的笑纹,好像用刀刻入了生硬的肉里,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他也在心寒吧,他也有畏惧吧,却只是收敛激愤,现出怀疑。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子服的意思,是想告诉朕,她若是因朕冷落而一心寻死,必万念俱灰,万念俱灰之人,不可能还会笑着死去。” 我没有回答,却是提问:“子服之所以请陛下来,只想问陛下,信铃是怎样将自己吊在了那高高的房梁之上?” 宣帝猛地一震,条件反射地看向信铃,她的尸身悬挂在梁下,她的脚底,空无一物。 这是一个错漏百出的自杀现场,布置出上吊的假象,却忘了摆一件上吊最重要的道具。没有垫脚的东西,如何来悬梁? “可到底是谁杀了她?为何要杀她?她不过就是朕的一个美人而已。” “是谁杀了她?为何要杀她?哈,哈哈”我重复着,收不住嘴边笑的惯性。仿佛那笑是渗入了我皮肤里的毒,在我的身ti里化脓溃烂,发出了**的近似于死尸的味道。 宣帝抬起了胳膊,大约是想揽住我的双肩,柔软着声线:“子服,朕知道,信铃的死,让你难过了。你放心,朕会彻查此事,一定将元凶绳之以法。” 他以为一句“彻查元凶”就可以交代信铃的枉死了吗?我的箭,还捏在我自己的手里,还未曾刺向他。 我望着他,一样的柔软语音,“陛下想知道,谁是元凶么?” “你知道?” “不错,我早就知道了,陛下还不曾想到么?” 宣帝蹙起了眉,或者他真的想到了谁吧,却在下意识地阻止我说下去,“子服,未有真凭实据,绝不可妄下定论。否则,一件小事,也可能会引来轩然大波。” 小事?信铃的死,在他眼里,大概就真的小如芝麻绿豆了。对他的语重心长,我置若罔闻,照着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下去。 “陛下,杀了信铃的,有两个。一个是陛下,还有一个是子服。陛下是元凶,子服是帮凶。” 汉宣帝缩回即将碰到我肩头的手,像触了电似的,倒退着,“子服,你在说什么糊话?你疯了不成?” 疯?在皇宫,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仅次于死。 “不仅信铃,就连以前的那个李美人李瑞儿,也是死在了陛下手上。” “子服!”他沉声而不悦。 “陛下不是想知道,信铃为什么被谋害么?子服来告诉陛下,那是因为子服在大庭广众扬言,信誓旦旦要替她夺回陛下的宠爱。有人担心,子服会和信铃联手,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先下手为强。正如李瑞儿当年,有人担心她诞下皇子,所以用了手段让她小产,难道陛下就不曾怀疑过么?” “子服!!”他扬声而逃避。 “也许害死李美人的,是同一个人,也许是不同的人。那不重要,李美人也好,常美人也好,她们都是因陛下而死,子服没有说糊话,她们确实死在了陛下的手上,死在了陛下对她们的宠爱上。只是信铃比较可怜,她还没得到陛下的宠爱,就已经死了。” “子服,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你说的,朕何尝不明白?朕对瑞儿有愧,朕对信铃也有愧,朕也有朕的无奈,朕虽然是皇帝,却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他颓然地,在我面前,承认,一个帝王的悲哀。 我却还不满zu,把那箭往他心的深处刺。 “陛下当然无奈了,同样是陛下的枕边人,有的在害人,有的被害死了。陛下注定要愧对越来越多的女子,她们都是用真心来爱陛下,却因那真心赴了黄泉。说不定子服也会成为其中之一,说不定昨日之李美人、今日之常美人,就是明日之廉良人。不知道,到了那天,陛下看见子服的尸体,会怎样的伤心?会不会比看见信铃的,更伤心一些?会不会,比伤心李美人,更持久一些?” 下一秒,我被强行拥入了他的怀里,他心慌意乱,仿佛我真的会在一眨眼后步了信铃的后尘,他发着狠,向虚空里的某个假想敌。 “子服,朕不会让你死!朕是天子,谁要敢动你,朕诛了他九族!” 虽然他抱着我,但我离他很遥远。宣帝感觉到了我的遥远,却仍在努力地把他的心向我贴近。 “子服,你相信朕,你不是信铃,也不是瑞儿,你在朕心里很重很重,胜过了平君,也胜过了凤儿。” 凤儿,太皇太后上官凤儿。 自此,汉宣帝是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将他的灵魂赤luoluo地bao露在了我的刀下。 在举刀的一刹那,我犹豫过,眼前却突然闪现宣帝把信铃压在身下、他的手探进信铃襦裙中的那一幕。 所以,我说:“子服当然不是信铃,不是李美人。就算子服因陛下而死,也死得不冤枉。子服没有把真心浪费在陛xia身上,子服怎会像信铃或是李瑞儿那般愚蠢,去爱一个只敢毒死自己的发妻、却没胆子爱自己的叔祖母、保不住自己姬妾的,这样一个无能的男子!” 今天两更,二更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64. 105 丧失理智上 话音未落,我已被猛力推开,一掌掴上了我的脸,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全//本\小//说\网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把长久以来辛苦隐藏着的情感,完全地坦露在另一个人面前,换来的却是羞辱、却是践踏,任谁都会由爱成恨吧,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个踏伐他情感和自尊的人。 汉宣帝的确很想千刀万剐了我,那张清秀的、文弱的、开始苍老的面庞,已经扭曲得快要分辨不出原来的形貌。 “廉子服,你怎么敢这样对朕?你怎么敢?!” 他剧烈地,剧烈地,chuan息着,也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眸子里,有一片火的海,有一座刀的山! 他恐怕就是打算用这片火海灰烬了我,用这座刀山凌迟了我。更有甚者,他大概还在心里罗列,世间的、阴曹的,所有他知道的酷刑。罗列出来,然后挨着个地让我体验一番。 当一个人痛苦得无以复加,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些他所遭受的痛苦加倍地还回去,还给让他如此痛苦的人。 这是人类的本能,一种情感上的报复的本能。我是这样,宣帝也是这样。差别在于,我下得了狠手,宣帝却最终未能狠下心肠。 所以,他只给了我一巴掌,便带着那灰烬、凌迟了他自己的火海刀山,离开了汀兰轩。 他的面色好像摧折殆尽荒漠里的枯枝,他的眼睛就是白天黑夜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他的脚步虚浮而仓促,他的背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浩劫、满目疮痍的尘世。 我达到了我的目的,我伤他伤到了体无完肤的极限,我把他也拉进了那个永无光明可言的修罗地狱。 仰起脸,脸上有五个的指印,因仰脸的动作,空气里生出些微的风,感觉到缓解的清凉。 信铃还在我的头顶上方,继续露着那个甜mi的诡异的笑,挂在梁下,晃晃悠悠的。也有风,拂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 信铃,欠了你情债的,我帮你讨回来了。穷尽此生,他也不会忘了今天,忘了你死去的这个日子。 情债既了,那么,接下来,该是索偿命债的时候了。 首先,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欠下了这笔血债。 在皇宫里,汉宣帝大大小小的夫人几只手也数不过来,她们每一个都有嫌疑。但真正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暗下杀手的,就寥寥无几了。 或者那个有前科的张婕妤,或者早跟我势不两立的霍成君,或者受宣帝宠爱不下于张婕妤的卫婕妤。我思来想去,这三个人,嫌疑最大。必须要先有了巩固的地位,才有资格去担心别人会危及她的地位。 张婕妤卫婕妤也好,霍成君也好,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她们要杀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自有底下人办得妥妥贴贴。而这个真正奉命行事的底下人,就是我得以揪出幕后元凶的关键。 我很清醒很冷静地分析,我的头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醒冷静过了。可阿满和小沅却执意说我被信铃的死刺ji得疯癫了,完全丧失了理智。 她们哭丧着脸,跪在汀兰轩里求我,便是信铃死,也不曾见她们如此哀嚎过。 她们哀嚎着求我别再闹下去了,我已然闹得宫里头人心慌慌,我已然犯了众怒,惹得那群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夫人们个个不满到了极点,两个一组、三个一党地跑到宣帝那里告我的黑状。长此以往,便是宣帝有心保我,也未必能保得住我了。 而我则大声地斥责她们,骂她们大惊小怪、小题大作。我闹了吗?我怎么闹了? 我不过就是整夜整夜地待在汀兰轩里,把这间吊死信铃的厅堂,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又一遍,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不过就是叫来那些宫女内侍,当天在汀兰轩出现的每一个人,反反复复地盘问他们,希望从他们的口供里寻到一些破绽。 倘若这就是闹,那么我闹定了!不闹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罢手!谁最怕我闹,谁就最有可能是我刨地三尺也要挖出来的主谋。 然而,按照现下我掌握的情况,最害怕我把事情闹大的,只有阿满和小沅。她们在恐慌,好似恐慌末日将临,我的末日。因为她们认为,我正在走向一条终究会自取灭亡的路。 于是,我把她们赶出了汀兰轩,如果要灭亡,有我给信铃殉葬就够了,这也是我欠她的。当然,临死前,我会记得抱着那个凶手一起玉石俱焚! 回头,转向那两个信铃的贴身侍婢,在我看来最容易被收买最容易下毒手的两个人。 今天二更结束,明天八点继续。 最新全本:、、、、、、、、、、 165. 105 丧失理智下 信铃的侍婢,一个叫梅心,一个叫月仪,两个丫头一般大,正是双十年华。/.qΒ5/信铃一死,我头一个找的就是她们俩,不过她们有问有答,各自给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不在场证据, 有时候,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疏漏。她们对信铃的死,表现得太过镇定,对我的问题,答得太快答得太多,而且两人的回答惊人的一致。问十遍和问二十遍的结果,居然也是惊人的一致,倒像是事先打好了腹稿,然后倒背如流。 好啊,我不怕你们倒背如流,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们这两个小妮子的嘴。 关紧厅门,栓得牢牢的。也许是心理作用,死过人的屋子,总显得分外惨淡阴恻。 梅心和月仪便站在那惨淡阴恻当中,看上去有些不安,但她们都是这宫里的老资格了,自有她们的一套自保技能。 不等我开口,梅心便抢先道:“廉良人,请放过奴婢们吧,奴婢等不敢隐瞒,奴婢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良人了。” 月仪跟在后头附合,“是啊是啊,奴婢们冤枉,打从奴婢调来汀兰轩服侍常美人,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怠慢。只是常美人老也高兴不起来,经常地傻傻愣愣地坐着,坐着坐着就会无端端地哭,一哭就哭很久,这宫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很好,非常好,月仪答得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啰嗦。我冲着月仪温和一笑:“哦?是么?常美人,经常傻愣愣地坐着?” 月仪被我问得愣住了,不明所以地望向梅心,可惜梅心同样mo不着头脑,给不了她任何提示。月仪想了想,迟疑地点头称是。 我随即二问出口:“那么,月仪,你能告诉我,常美人,她,经常坐在什么地方?” 月仪越发地迷糊,又迟疑了片刻,指了指案桌后,“便,便是那里。” 我上去从后面拥住她,推她向前,向着那个她手指的位置,“就是这里么?” 对于我的靠近,她十分地不自在,不自在地僵硬着身ti,“回,回良人,就是这里。”她也算机灵,只在开始结巴了几个字,便渐渐地流畅起来。 “常美人经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叫奴婢们好不担心。所以奴婢和梅心平常就加了小心,就怕美人想不开,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像切了she头似的哑了口,因为我把她直接推到了案桌后的席上,在她耳边吹气样地小声道:“月仪你现在,就坐在常美人经常坐着的位子。她就像你这样,坐着,哭着,然后,就看到房梁了。” 伸出手,从后面绕到她身前,指引她的目光,“月仪你看到了没有?常美人,就是吊死在那根梁上,她睁大了眼睛,在望着你呢,她死不瞑目啊,你看到没有?” 月仪的惊叫在预料之中,梅心的抽气是意外收获。我朝梅心露齿而笑,招手,“梅心,你也过来。” 梅心吞了吞唾沫,脚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满面骇然,眼角不自觉地瞟了瞟房梁,把个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看来我营造的这效果不错,直起身,走到她们两个视线的交点处,让她们一抬眼就能看到我,我却把眼光投向屋顶。 拖长着喉音,幽幽地叹息,“唉,常美人死得可真是惨啊,那张脸青白青白的。”下移视线,移至立于墙角的梅心,“梅心,你可知道,死人脸上的青白,是个什么样子吗?” 梅心颤着牙,哆嗦着shuang唇往后退缩着,神经质地接着摇头。我陡然旋身,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坐在案桌后月仪的下巴,强行地往上抬。 月仪始料未及,双目茫然地凸起,两腮的皮肉被我的手指按得凹陷下去,然后又从颧骨周围鼓了出来,像滑稽的鬼脸。 我捏着这张滑稽的鬼脸向梅心示意,“梅心,看到了么?死人的青白,就跟月仪现在的脸色是一模一样的。你看,月仪现在的脸色,像不像,鬼上身?” 梅心还未答话,一声惨叫便从我掌中托着的月仪的口中发出。 她挣开我的手,双膝跪在席上,她拍打着自己的两颊,好像要拍掉那鬼魅一般的青白,语无伦次,“廉良人,饶了奴婢吧,求求良人,饶了奴婢吧。” 我知道,我想要的突破口就快要从月仪身上打开了。“饶你?”我冷笑,“我饶得了你,只怕常美人饶不过你。”夸大地瞪眼,做惊骇状,“月仪,常美人她就在你身后呢,她要来找你索命呢。” 月仪叫得越发凄惨,瘫软在席上,手臂盲目地四处挥打,仿佛真有冤灵纠缠不放,“啊,不要来找我,不要找我,害死你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心下大喜,俯身追问:“既然害死她的不是你,那又是谁?” 今天两更,二更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66. 106 步步相逼上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可以揭开真相,却功败垂成。\.qb5// “月仪!”梅心凄厉地叫喊着,奔过来,抱住她,心虚地捂住她的嘴,然后强按着月仪,跟她一起向我磕头,“廉良人,奴婢求您了,不要再吓了月仪,她已经快被良人吓疯了。若是月仪疯了,恐怕良人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梅心这丫头不简单,非但没被我震住,反而倒打一靶,拿宣帝来将我的军。 不过她到底露了怯,起码我可以肯定之前的猜测,信铃的死和她们绝对tuo不了干系。不说是吧,嘴硬是吧,不要紧,我还没出最后的绝招。 “梅心,你错了,疯的不是月仪,是我。”我冷冷地打断她的求饶,弯腰,凑近她,让她可以把我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那样的表情映在她张惶的瞳孔里,像魔鬼的影。 “梅心,阿满她们说对了,我已经疯了。疯了的人,是什么样的疯事都会做得出来!” 与其说,梅心抱着月仪是在给她安慰,倒不如说,她是想给自己壮胆。抱着的人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被抱着的人则已经快抖散了那清瘦的身板。 “廉,廉良人,不要再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只是奴婢呀。” 梅心卑怜的哀求和月仪恐惧的哀泣混合在一起,突显出了我的冷酷无情,就像那滥杀的郐子手吧。 “梅心,月仪,你们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地听着,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数到十,你们要是还不肯说实话,我就” 我刻意地顿住,凌厉着眸光,仿佛冷血屠夫向他的猎物,炫耀他手里,锃亮的刀锋。 “我就亲手掐死你们,为我的好姐妹常美人出一口怨气。”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个人的手捂上了各自的咽喉,她们听出了我话语里的认真,明白我并非虚言恫吓。梅心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良人,奴婢的命虽然jian,但好歹也是人命一条。倘若奴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恐怕良人也会惹一身麻烦。” 可惜她将不住我了,“梅心,你忘了么?我是疯子呀,大不了,陛下把我这疯妇锁进冷宫。等将来太医治好了我的疯病,陛下还会继续宠xing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廉子服,才是真真正正陛下的心头至爱,陛下如何会舍得为了两条,区区jian命,来苛责我这心伤姐妹枉死、一时受激成狂的可怜女子呢?” 梅心把牙一yao,面上有着破釜沉舟的惨然,她扶起月仪,“良人,你莫要逼人太甚。兔子急了还会yao人,大不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当真是急红了眼,居然也不自称“奴婢”了。 “鱼死网破?”我哑然失笑,好整以暇,“当然,你们可以跟我拼命,说不定到最后,不是我掐死了你们,而是你们掐死了我。不过,在动手之前,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我可是‘廉系汉室’的廉子服。凭这四个字,太皇太后、皇后也不敢明着动我分毫,你们若是杀了我,便等于动摇汉室江山,不但你们自己难逃死罪,便是你们两家、九族之内的亲眷也要通通为我陪葬。” 话音未落,原本已六神无依的月仪,突然崩溃了神情,惊天动地地喊叫起来,状若疯狂,往门的方向奔去,梅心愣了一愣,也跟在她后头,落荒而逃。 我可不担心,煮熟的鸭子会飞了。 “跑啊,你们尽管跑。只要谁走出这扇门,我立刻去撞墙,磕破了额头,就是你们两个忤逆犯上、谋害我的罪证。” 我把梅心和月仪赶上了绝路,如同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倚着门板滑坐在地。这一回,却是月仪最先反应过来,她翻身跪好,朝我磕头,却不是像梅心刚才那般装腔作势,而是真刀真枪拿自己的脑门去撞地面。 砰!“良人,饶命。”砰!“良人,饶命。” 很快地,她的前额便肿起了大包,有血,丝丝渗出。 梅心也加入到了撞脑门自残的行列,砰!砰! “良人,你发发善心吧,你发发善心吧,奴婢们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常美人,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告诉良人实情,奴婢们同样是活不成的。你们夫人之间斗来斗去,到头来倒霉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奴婢。” 两颗红殷殷、血淋淋的脑袋在自己的视线里,一上一下,晃来晃去,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觉得快意。我动了恻隐之心,却没能盖过那复仇的念头。 听见自己对她们说:“谁叫你们天生的奴婢命,倒霉遭殃也是命里该来的灾!” 然后,月仪和梅心,像被人点了**似的,磕到一半的头,就那样僵持在我的眼前,鲜血映衬着她们绝望的脸。 时机成熟,我放柔了语气,“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把之前隐瞒的,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我会去求陛下,把你们秘密地送出宫去。这样,我知道了事实,你们保住了性命,大家各得其所,岂不两全其美?” 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究竟能否成行,我没把握,但为了套梅心她们的话,我只能这么做。 皇宫真的会埋没良知、疯魔人心,我大概已经入了魔障,而且入得理直气壮、毫无悔意。 我这套软硬兼施的策略,成功地打动了梅心、月仪。她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我。梅心,踌躇着,掀动嘴唇,即将开口。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 “廉良人” 今天结束,明天八点上传。另推荐群姐妹小说,灵灵宝贝《爱在800年后》。 最新全本:、、、、、、、、、、 167. 106 步步相逼下 整个皇宫,只有一个人,才有如此沉稳的声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qΒ5\ 掖庭令,崔怀。 如果说,在梅心和月仪眼里,这间有我存在的厅堂如同无边苦海、人间地狱的话,那么,崔怀这一声轻唤便是解tuo红尘万千苦难的化外梵音。 顿时把刚才的动摇抛到九霄云外,她们忙不及地站起,打开门,仆倒在崔怀脚边,齐声哀道:“崔大人,救救奴婢们,奴婢快要被廉良人逼死了。” 看见她们头破血流,崔怀微微吃了一惊,抬头望我,不认同的目光。 我别开脸,不去接触他的目光。耳边听见崔怀在叫梅心她们退下。 蓦然一怔,自我当上良人之后,崔怀从未如此漠视背逆过我,甚至没有征询我的意思就擅作主张。 梅心、月仪仿佛劫后余生般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地跑了。而我则对上崔怀的眼,鼻中冷哼,以示不悦。 对于我的不悦,崔怀表现得平淡,平淡地道:“恕崔怀放肆,良人应当适可而止了。以良人之聪明,缘何会在此事上如此执着?” 我故作茫然,“大人何出此言?难道子服过分了么?难道子服连两个宫婢也问不得话么?” 崔怀闻出了我话里极浓的火药味,极其jing明的一个人,他避开我的锋芒,左顾而言他。“崔怀此次,乃是奉陛下之命而来。” 陛下? 他到底忍不下去了吗?凭我先前对他的所做所为,凭我眼下在宫中的所做所为,他能忍到今时今日已实属不易。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宣帝,总有些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怜?是恨?是愧?分不清了,就像那油盐酱醋倒在了一起,错乱了份量,变作五味并陈的苦,盘旋在舌尖,浸入了心田。 也许我补偿了信铃的遗憾,却没有重新找回内心的平静。 “陛下正为良人左右为难,就请良人见好就收吧。陛下因朝中之事已不堪重负,良人如何忍心再令陛下伤神烦恼?” 崔怀的话搅乱了我原就不平静的心绪,他还想再劝我,可我已经厌烦,硬生生地打断他:“崔大人,陛下有何口谕,请大人尽快示下。至于其他,本不该大人多言,大人又何需多言?” 我这一句噎得崔怀半天半天出不了声,许久方道:“是,良人教训的是。是崔怀逾越了。” 他的眼神,些微受伤,他的语声,隐忍的负气。 我知道,崔怀一直都很欣赏我,也许日久天长,这欣赏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转成了一份如子侄般的亲近,尽管他从未表现于外,尽管他和我都未曾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下意识地和缓了口气,“崔大人,子服不是存心令大人难堪,还请大人见谅。” 崔怀闻言,随即藏匿或者隐没了那些受伤、负气,向我笑了一笑。 我越来越发现,在宫里待的时间越长,那笑容就会变得越来越无能为力、越来越力不从心。笑,不再是笑了,那不过就是当你越来越无能为力、力不从心的时候,一种习惯性的掩饰。 “廉良人,崔怀此来,是奉旨,带一个人来见良人。” 那一刻,他神情复杂,皱着眉头,似乎有几分顾虑,也有疑惑,还有一些我无法解读的东西。他的步子挪得很慢,迟疑着,移向旁侧。 随着他的移动,一点一点露出一个人的形貌,丰神俊朗的形,无与伦比的貌。他的笑,也有些无能为力的哀伤,黯淡了那光芒四射,像蒙尘的明珠,像堕入凡世的谪仙。 然而,尽管蒙尘,尽管谪贬,明珠依然明珠,仙依然是仙。他的眼蕴含着让我悲切的欢喜,那是在告诉我,他甘愿为我蒙尘,甘愿为我谪贬。 如同桃花褪去了胭脂一样的绚烂,只剩下淡淡的红,暮春雨洗过的清愁,透彻了蓝到无色的天。 如果你用心,就能感觉到,那片清淡里的浓冽。那是浓得化不开的的思念,老去了绚烂缤纷的容颜,透亮着痴心不改的眸光,愁亦心甘,苦亦心甘。 司马洛,一年多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今天二更,第二更二点上传。另推荐群姐妹小说,嗨迪莎《穿越之王爷不必太绝情》《逃婚俏丫头》,及完本小说门唧《穿越之坏老公》 最新全本:、、、、、、、、、、 168. 107 为爱放手上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qВ5/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在梦中。 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很明显地呼吸,因为我怕,怕梦会醒。 一年有多少天,一天有多少小时,一小时有多少分钟。以前,我把每一分钟当作一天来过、当作一年来过。现在,我想把每一分钟拉到一天那样长,一年那样长,一辈子那样长。 司马洛跨过门槛,走向我,崔怀退到了他身后,伸手去带那两扇敞开的门。渐渐靠拢的门板,缩小着视线里崔怀的脸,他始终眉心深锁,看我和司马洛的眼神,透着怪异。 门,终于关上了,隔绝了外间的纷纷扰扰,我和司马洛到底从天涯两端走到了咫尺近前,面对着面,眼望着眼。像无数次的梦里,他叫我的名字。 “子服。” 于是,我也听到了自那祥和宁静、九天之上传下的梵音,驱散了黑暗,荡涤了罪恶,净化了灵魂。 残存的魔性仍在蠢动,要卷土重来。“洛,是来为陛下做说客的么?” 洛的脸颊瘦削了许多,昔日bai皙如玉的肤色,好似染了风霜的叶,粗糙了表皮。他便带着那满面的风霜,望着我笑,释放内心的满zu。 “只要能见到子服,只要能这样看着子服,不管陛下要洛做什么,说客也好,刺客也好,洛都求之不得。” 如果我还没有扑上去抱住他,那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大傻瓜。 “洛!” 这就是缠mian吧,彼此身ti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便是怎样的紧贴也总是不够的,怎么会够呢?我们要像那爬满墙的藤蔓,你的藤绕着我的藤,你的枝连着我的枝,不能分开,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子服,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这一年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从来不知道,日子是这样的熬人。便是喝一口水,叹一口气,都觉得吃力。”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也是这样吃力地喝水,吃力地叹气,吃力地熬着日子。 “洛,我也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痛恨自己词语的匮乏,只能无意义地重复着那个“想”字。 这个字太单薄了,这样单薄的字不能表达出过去那些天各一方的日日夜夜,司马洛的影子充斥着我的思想,可那只是影子,看不见,mo不着,虚幻得像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我抱着自己的双肩,却抱不住虚幻里的人。 那种折磨,会让你疯,会让你生不如死。但是,你却要极力地保持清醒,极力地保全自己的性命。因为疯了,会记不住想要记一生一世的那个人;因为死了,就看不到想要看一生一世的那个人。 这,就是爱情。 饱受分离的苦痛折磨,才会越加鲜明地对比出相聚一刻那幸福的强烈。 当幸福来临,当幸福笼罩,就算坚持着的,也会放弃,何况偏执着的。 以司马洛的看法,我现在是在偏执,而非坚持。 “子服,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如今朝中正是关键时刻,陛下没有jing力再应付这后宫风波。” 我兀自心有不甘,“那么,信铃就白死了?她还不到二十岁。杀了她的人,不应该偿命么?” “白死?子服莫要忘了,在皇宫里,白死又何止信铃一人?连许皇后都死得不明不白,陛下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无可奈何?子服莫要忘了,这里是皇宫,皇宫不是简简单单、黑白分明的地方。这里更多时候不需要分是非对错,皇宫要的只是安定平衡。倘是轻易地去破坏这平衡,不仅导致内宫混乱,便是外朝也会因此动荡不安。陛下堂堂一国之君尚回天无力,何况子服?如果子服,执意地要追查下去,只会牵涉更多的人命,包括刚才你审的那两个宫婢。子服,你就忍心么?她们也不过才二十岁。” 有那么一刻,那个关于许平君的秘密就差一点tuo口而出了,但我最终还是不忍心。 没错,我不忍心!只有忍得下心的人,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站得更稳、活得更久、过得更风光。而我,到底缺了那么一点道行。我,无法对死亡做到无动于衷。李美人、许皇后、信铃,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真的没必要继续下去。 要是我放手,可以给这死亡的悲剧划上永远的句号,好吧,我放手。 再退一步讲,我若是真的忍得了心,大概司马洛也不会爱上我了,便是爱上了,也要挥剑斩情丝吧。他不会容许自己去爱一个心肠歹毒、不顾大局、不顾他人死活的女人。 所以,我放手了,为这宫里虚假的安定、为司马洛、为爱而放手。 汉宣帝果然具备帝王之才,他已经很擅长于谋算人心。他知道,当今世上,能劝得住我的,只有司马洛。 虽然入了他的彀、中了他的下怀,但我还是领他的情。 因为他完全可以采取其他更有效更快捷的法子,比如杀了我,比如废了我。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居然还想保全我,甚至不惜让我和司马洛见面。不管他对别人怎样,毕竟他没有错待过我,他没有欠过我什么。相反,是我欠了他的,那是一笔我还不了的债。 二更结束,明天八点上传。另推荐群姐妹小说极夕《穿越之邪魅君王jin忌妃》,以及门唧完本小说《我的恶魔学生》。 最新全本:、、、、、、、、、、 169. 107 为爱放手下 我回到了寿安殿,继续做大皇子刘奭的监护人,做他嘴里甜甜整天叫个不停的“廉姑姑”。\。qΒ5.c0m\ “廉姑姑,给我唱好听的歌吧。” “廉姑姑,给我讲好听的故事吧。” 他窝在我的床边,梨膏糖一样地缠着我,很像,很像,过去的信铃。 过去信铃那娇憨的模样,已经在我脑海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最后她吊在梁上那凝固的微笑。 我也在尽力地模糊那微笑,司马洛分析得有道理,无论是谁对信铃下了黑手,我的追查,只会把皇宫这滩浑水越搅越浑,有人要自保,有人要借机浑水mo鱼,说不定还会出现为了扳倒对头的栽赃陷害。 就让一切风平浪静吧,是啊,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 然而,我这风停了,那掀起的浪却并未就此平息。 不久,在宫中的河里,发现了梅心和月仪的尸体。宫里的人,议论纷纷,众口一辞,把矛头对准了我。他们都说,是我一意孤行,非要拿信铃的死大做文章,这才逼死了她们两个。 宣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流言压下去。许是怕我想不开,还特地命崔怀带话给我,告诉我梅心她们的死因其实另有内情,她们是先让人下了毒,再扔进了河里。 和谋害信铃的手法如出一辙,连中毒的症状也一模一样。 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如果我没有这样一直地不依不饶,也许她们不会被灭口。 因我而死的人,又多了两个。 我不清楚汉宣帝后来有没有派人暗中调查,但表面上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除了午夜偶尔惊醒的恶梦,死了一个美人、两个宫婢,对我乃至未央宫里的所有人的生活都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人生,就是这样地不公平,同样是老天赐予的生命,有的人就死的无声无息、悄无痕迹,而有的人却死得震惊朝野、天下皆哀。 公元前六十八年,地节二年春,三月庚午日,等不及汉宣帝动手,当今皇后的生身之父、三朝元老、大司马霍光便于长安家中病逝。 他的丧礼办得极其风光体面,汉宣帝、上官太皇太后亲至灵前祭奠,赞其功比萧何,以皇帝级别葬于茂陵,并追谥其为宣成侯。 仿佛冥冥中自有神助,霍光一死,就等于去了宣帝的一块心头大石。霍家的荣宠依旧,却掩盖不了他们即将衰亡的命运。 兴盛也好,衰亡也罢,与我何干? 我依然还是把每一分钟当作一天、当作一年那般地熬着,每天下午带着刘奭闲庭信步,期望着和司马洛的偶遇。倘若可以停下讲几句闲话,那便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了。 似乎,我也就只能把全部的jing神用来想念司马洛。其他的东西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似乎,不想,那些发生过的就没有发生,否则它就是个越来越沉重的包袱,压得我透不过气。 其实,依我从前的性格,我不应该会长时间地处于这么被动的地位。曾经的颜雨,早就按捺不住,积极地谋划着出路。 可现在的我,脑子是一团浆糊,理不出头绪,我也懒得去理那头绪,就这样浑浑噩噩,一日一日,一月一月,自春而夏,自夏而秋。 相对于我的懈怠,其他人似乎要积极得多,向他们自己的目标努力着。 张婕妤、卫婕妤先后生下皇子,大概气坏了肚皮一直未有动静的霍皇后。司马洛也比去年忙碌了许多,便是我们见着了,大多时候他都是勿勿而过。另外,往来宫中的外臣偶尔多了一些的新面孔,有许皇后的亲族、宣帝外祖母史良娣的亲族等等。 我想,自登基伊始一直对霍家诸多隐忍的汉宣帝,终于要明刀明枪地反击了吧。反击结果如何,我不能预测。 历经三朝,霍家到底在朝廷上根深蒂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宣帝真的会赢吗?辅助他的司马洛,会成为剿灭奸贼的有功之臣,还是一亡俱亡的败君余党? 莫名的烦躁,坐卧不安,屋子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起身往外走。 此时非彼时,好像已经没有人再盯我的梢了,我可以堂皇而之从正门出寿安殿,绝不会陡然地冒出个声音来,质问我这是想去哪。 我也不晓得我想去哪,或者找个僻静的所在躲起来当鸵鸟吧。做个聋子,做个瞎子,做个不会思想的傻子。 刚沿着宫墙拐了个弯,冷不防被谁拽着胳膊,扯进了旁边的树后。 我大惊失色,尖叫在喉,却在看到那人的脸后,化作满心的喜悦。 “洛?” 算他有良心,还记得抽时间来瞧我,我还以为这会子他满脑子就那些乱七八糟的权术谋略、政治斗争。 只可惜,这一回我自作多情了,司马洛并不是来找我一解相思之苦。 他用那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架势警惕着四周,向我急促地道:“子服,陛下已然有意册立大皇子为太子,今后你要特别小心霍皇后。我只怕,当年许皇后的事,会再次发生在大皇子身上。” u盘丢了,上传晚了,抱歉。另推荐群姐妹小说婉若凤凰《总裁靠边站》。二更二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70. 108 册立太子上 听见司马洛的话,我第一个反应是失望。//、qВ5\\别扭着情绪,原来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皇家,他效忠的陛下,以及必须一起效忠的陛下的儿子。 于是,我讲出的句子酸酸溜溜,像初夏未熟的葡萄。 “洛冒这么大风险来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么?洛也太不放心子服了,同样的错,子服不会犯第二次。只要有我在,就算要拼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让霍皇后阴谋得逞。” 也许司马洛便是上天派来治我这种女人的吧,我总是没办法跟他生太久的气。 “子服,我之所冒这样大的风险在寿安殿外等你,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洛不仅希望你保住大皇子的命,更希望你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司马洛纠结着那两道剑眉,前额眉心蹙起无数的烦恼纹,照这种趋势纠结下去,准得毁了那张天造地设的绝美容颜。 “是洛无能,让子服落到这进退两难的地步。倘是大皇子有个好歹,子服必受牵连;可若要保大皇子平安,子服将不可避免地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届时不知道霍成君这女人又会想出什么样的狠招来整你。” 我顿时平复了一肚子冒泡的酸水,变作满腹的柔情,夹杂着体谅与心疼。 “洛,你多虑了。霍皇后她想整我,也没那么容易。你难道忘了,当年太皇太后不是也一心要致我于死地么?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廉子服能言善辩,奸狡似狐,我可不是那软弱可欺之人。” 虽然没有彻底抹平那些碍眼的愁纹,但到底缓解了那深蹙的程度,甚至还因我那“奸狡似狐”的自我评论,司马洛忍俊不jin,莞尔一笑。 只是那笑容太过短暂,只舒展到一半便夭折了,惆怅又一次占据了双眉。本来是我安慰他的,他却反过来安慰我。 “子服,再忍耐一段日子。陛下答应过洛,待剪除霍氏一族,安定朝政人心,他便会对洛、对子服做一个了断。” “了断?”这个词以及司马洛的表情,让我无法对那“了断”的结果乐观,却还是存了奢望,“莫非,陛下肯放我离宫?” 司马洛沉默了,把眼光投向远处。他是在变相地否认,也许宣帝的了断会比我们目前的现状更糟。“子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总不信,陛下会如此心狠绝情。” 我很想告诉他,皇帝,尤其矢志做一代明君的皇帝,他们的心,总是越变越狠,越变越无情。但想了一想,我还是闭了嘴,司马洛说得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未曾实现的逃离计划吗?说不定到了紧要关头,它就是绝处逢生的希望。 当务之急,我要重新振作,打起了十万分的jing神,去应付即将到来的危机。我会尽我所能让刘奭平平安安地当这个太子,就当还欠宣帝的、欠许平君的一个人情。 地节三年,公元前六十七年夏戊申日,已改名为刘询的汉宣帝册立已故恭哀皇后许平君之子、七岁的刘奭为皇太子,并大赦天下。同年,许平君之父许广汉亦被加封为平恩侯。 所有霍光生前反对的事,汉宣帝都一一办到了。在让霍光打压多年后,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名副其实地当这一朝天子、万民之君。 今天结束,明天继续。另推荐姐妹群小说轩优依《现代遇古男》,北苇《错嫁丑妃》 最新全本:、、、、、、、、、、 171. 108 册立太子下 自从跟着已贵为太子的刘奭搬到了太子宫,我始终抱着一丝侥幸,也许霍成君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并无子嗣,就是害死了太子,又能怎样?不过白白地便宜一举得男的张婕妤、卫婕妤她们。、qВ5 但事实上,霍成君比我预料得还要不明智,更准确地说,她摊上了一个贪得无厌却没有头脑的母亲。 据司马洛偶尔传来的消息,霍夫人自从得知刘奭将立为太子,气得是口吐鲜血、食不下咽,甚至于府中公然叫嚣:“刘奭不过帝与贫妇所生之jian儿,有何资格为太子?如此,将来皇后所生之子,不就只能封王了么?” 这个霍显就是一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女人,你就算恨谁、想杀了谁,好歹也要在人前避讳,这样明目张胆,不过白白地打草惊蛇、落ren口实。 大概宣帝也听到了风声,特地传召了我一趟,叮嘱我要对太子额外上心,不要给心怀歹之人有可乘之机。 宣帝待我,便像回到很久以前我照顾许平君那会儿,和对待其他的宫人没什么二样,端着皇帝的架子,命令的口吻。 唯一的区别在于,那面沉如水的背后隐藏的东西,比从前隐藏得更深了。甚至凭我的察颜观色,我同样看不出他是否有所隐藏。 他不仅改了名字,似乎还把情感里的一些软弱的东西一并地丢了。或者他已经能够成功地驾驭自己的情感,即使对着我,这个曾经让他又爱又恨到极至的人,也不会泄露分毫内心的波动。 而我更加不想去猜度宣帝对我的真实想法,我需要心无旁骛地对付霍成君。 第一次交锋,远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早,几乎令我猝不及防。 那是在刘奭当上太子后半个多月,这天王婕妤登门,领着她的婢女,端着一盘据说又是她亲自下厨做的点心向太子献殷勤来了。 其实,讲“献殷勤”委实有些冤枉她了,远在刘奭还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皇子时,王婕妤就对刘奭很亲热。 那种亲热,是打心眼的喜欢,我将其归之为女人的母性发作。只不过,现下这母性发作得越发厉害,掺入了功利的色彩。 “太子殿下,快来尝尝我这糕点合不合你的口味,若是不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一种。” 王婕妤的模样几可赶超二十四孝,阿满要接她的盘子,她还偏过手不让,非要亲自喂刘奭。 我暗自好笑,偶一调头忽见王婕妤的侍婢阿恬嘟着嘴,气鼓鼓得像只得了胃涨气的蛤蟆,我便顺口问道:“阿恬这是怎么了?被婕妤训斥了么?” 也亏得我多了一句嘴,王婕妤手下一个迟钝,满脸皆是颜面尽失的尴尬。阿恬yao着唇,瞄了瞄她的主子,默不吭声。 突然地不安,一种本能的直觉。我转而向王婕妤,以目光询问。 王婕妤越发地不自然,把糕点递给了阿满,下意识地搓着双手,“也没什么,只是阿恬适才粗手笨脚,险些翻了托盘,我随口说了说她,这丫头心气高,到这会儿还跟我使性子。” 假话!在宫里干这伺候人的差事,挨顿骂跟家常便饭似的。虽说王婕妤不得宠、平时看着也没什么脾气,但她到底是仅次于皇后的婕妤,阿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摆脸子给她看。 我不动声se,笑笑,“夫人还是没把子服当自家姐妹,也是子服痴心妄想,子服不过小小良人,如何配做夫人的姐妹?” 王婕妤立马惶恐起来,“子服,你这是从何说起?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婕妤本来就是个摆设,幸好还有子服可以说说心里话,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熬这宫里的日子。” 我顺着她的话道:“可是刚才,婕妤对子服说的,却不是心里话。” 王婕妤立时神色黯然,我趁机又道:“婕妤定是遇着什么不顺心事了,不妨对子服言讲,或许子服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那倒不必了。”王婕妤抬起眼,望我,那对眸子倒是平静了,“也算不上不顺心,只是来的路上刚巧遇着皇后,是我愚笨,惹恼了皇后,得着皇后的教训也是该的。” 阿恬忍不住开了口:“哪里是夫人惹了皇后,明明是皇后故意来撞夫人。自己跌倒了,还偏赖夫人的不是。那个皇后身边的家人子更是过份,支使我倒也罢了,居然连夫人也一并支使了,叫我们去扶皇后,自己倒站在了一边。” “什么?你和婕妤都去搀扶皇后,那家人子却站在了一边?” 猛地心里打了个突,这时阿满已将王婕妤送来的糕点送到刘奭的嘴边,克制不住陡然上袭的恐惧,我蓦地大叫出声,“阿满!” 不仅阿满,刘奭、王婕妤、阿恬、小沅,以及在场每一个宫人,都被我这突出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yu亡羊补牢。灵机一动,故作轻松,“阿满,太子刚用过午膳,这些糕点待会儿再吃。你带太子先下去,我,我跟王婕妤,有话要说。”转向其他宫婢,“你们,也都退下。” 众人走后,王婕妤有些不知所措,“廉良人,你,有何要紧的话,还要遣退众人?” 到了这会子,我已然现编好了一套说词,作懊恼难安状,“都是我的不是,若非早几年婕妤为救子服而求见陛下,令皇后心有不满,也不至于今日累得夫人遭皇后刁难。” 王婕妤闻言,似受宠若惊,大为感动,“子服,说哪里话,只要子服记着我的好便是了。”跟着顿了顿,稍显犹豫,“呃,我可以唤良人作子服么?” 她这一问,让我不jin想起了许平君。但这王婕妤虽心地不坏,却终究比不上当年的许平君。许平君一向施恩不望报,可她却要我记着她的好。 昨天不是重复,是有个病句,我修改一下的。另推荐群姐妹小说月恋潮《倾城一舞乱宫闱》 最新全本:、、、、、、、、、、 172. 109 故伎重施上 王婕妤这个人,整体而言,就是一个半拉子。\.qΒ5//有几分姿色,却不算太美;有点小算计,又不是特别聪明;知道要讨人喜欢,可总讨不到那点子上。也难怪宣帝不待见她,在后宫这堆容貌出众、慧质兰心的女人中间,她实在是不起眼。 然而,相处久了,不起眼的她,偶尔也会让人刮目相看。 比如,我说,便是我记着她的好又能怎样,凭我一个失宠许久的良人,如何会有报答她的机会。 她回答我道:“子服又何必过谦?别人不知道,但我心里却一清二楚,整个未央宫,陛下最爱的最重视的,不是皇后,不是张婕妤、卫婕妤,而是良人廉子服。” 我大吃一惊,她居然还瞧出了我惊讶里的顾忌,“子服不必担忧,陛下不愿子服为皇后所嫉,我怎会逆陛下的美意,将陛下的心事宣扬出去?我只求子服有朝一日凌驾人上,莫要忘了我这个没本事的姐姐就行。” 我微笑不语,好像除了微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恐怕便是那次通风报信,让王婕妤试出了汉宣帝的真心吧。 好在,她这人,除了巴望皇帝的一丝怜爱,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否则,我就得在对付霍成君的同时,还要分神来防备她了。 送走了王婕妤,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盘她送过来的糕点上。打发小沅请来掖庭令崔怀,我让他带走那糕点,并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这糕点是否有毒。第二,这糕点里的毒,是不是就是毒死信铃、梅心和月仪的那一种。 过了几天,崔怀派了一个内侍送来了他的答案。 第一,这糕点的确有毒。第二,糕点里的毒,和毒死常美人她们的截然不同。 另外,那人还捎来了崔怀的另一句话,“事隔许久,难道廉良人还不曾真正放下么?” 我明白崔怀的意思。如果我能真正放下信铃的死,那么我就不是不服输不认命的颜雨了。颜雨可能会暂时蛰伏,却不会就此罢休。 奇怪的是,由始自终,崔怀好像对那个在糕点中下毒的人并不好奇。也许,他早就猜到了吧。 传话的内侍,叫李末,年纪轻轻,举止谈吐却稳健之极,尽管尚未达到崔怀的境界,但也至少具备了他七八成的功力。 将如此机密之事托付于他,这个李末应该是崔怀的心腹。我向他道谢,他谦恭地连称不敢,谦恭而不谄媚,让我好感顿生。 端看汉宣帝身边宠信的宦官素质,便知他绝不可能是个昏庸的君王。可如果再一瞧他的后宫众妃,又不得不叫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皇后也下毒,婕妤也下毒,和毒如蛇蝎的女子同床共枕,他还能睡个安生觉吗? 这霍成君的智商倒是比我估计中还要高一些,懂得借刀杀人,既宰了羊又不会惹上一身腥。 想必她事先知道了王婕妤经常做糕点之类的吃食讨好太子,便在那附近等着,故意跟她撞个人仰马翻。那阿恬既要上前扶她,必然先要放下手中的托盘,便给了那个随行的家人子有可趁之机,在糕点中下毒。 等太子毒发身亡,宣帝追究起来,倒霉的只会是王婕妤这个替死鬼,而她则可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一阵阵的后怕,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那么此刻未央宫里不知又要多添多少冤魂。 为了我身边那些无辜的人,为了刘奭,也为了我自己,霍成君,我会跟你较量到底!我们就来比比看,是你的毒计毒,还是我的谋算高。 那天以后,我吩咐阿满、小沅全权负责刘奭的日常饮食,不管他吃什么喝什么,哪怕一口茶,都必须以银针试毒。刘奭外出,必须有七八个宫人随侍,并且我、阿满、小沅最低限度必须有一个不离左右。 纵然霍成君拿钱收买底下人搞鬼,我就不信她还能把太子宫大大小小的宫婢内侍全都收买了? 我想我的防守应该滴水不漏了,所以霍成君开始忍不住从幕后走到幕前,频繁地造访太子宫,却也只是平常的探望, 她在试探,在寻找最好的下手机会。几次短兵相接的周旋,终究不能死心,到底铤而走险,再度出招。 今天结束。另推荐姐妹群小说雪痕《专情王爷的卧底丫鬟》 最新全本:、、、、、、、、、、 173. 109 故伎重施下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皇后的仪仗又一次驾临太子宫。\\。qb5 今天的霍成君好像心情不错,浅笑吟吟,柔和了尤其在瞧着太子时那艳而冷的嘴角。 “本宫今日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太后赏了个新鲜东西给我,我舍不得吃,送来给太子尝尝鲜。” 宫婢随即端上了她口中那所谓的新鲜东西,是两个又红又大的石榴,鲜艳yu滴的色泽,直叫人垂涎三尺。 可是,我看着那红通通的颜色,总有些惴惴不安。 那边厢,霍成君已在催促宫婢服侍刘奭吃那个太皇太后赏赐、正宫皇后转赠的好东西。 她的急切,令我的不安加剧,却找不出理由来阻拦皇后对太子这一番“心意”。更不能提出惯常的解决方法,银针试毒。否则我就是在质疑太皇太后,只会让霍成君揪住我的小辫子,给我扣上一顶诬蔑亵渎太后的罪名。 况且这石榴本是完好无缺的一个,便是有心下毒也应该无从下起。也许真的是我疑心生暗鬼了,但我不能拿刘奭的命来冒这个风险,唯有软着回绝她,“皇后真是有心了,只是太子一向不爱吃石榴,这好东西还是皇后自己留着享用吧。” 霍成君眯着那双凤眼,原本蓝而清凌的眼底却闪出了猫儿一样的光,那是一只狡诈的凶狠的却故作温柔的野猫。 “廉良人在糊弄本宫么?太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石榴,宫里每年进贡陛下都会留一些给太子。难道,全让廉良人吃进肚子里去了么?” 成千上百的烂借口,我居然找了个最烂最站不住脚的。 暗自后悔,但霍成君的眼神却让我越发地肯定那石榴绝对有问题。 这和上回有毒的糕点用的根本是同样的一手借花献佛,只不过上一次借的是王婕妤的手,这一次借的是太皇太后的名。 上一回是暗借,我还可以背地里暗渡陈仓;可这一回是明借,我没法子在她的眼皮底下明修栈道。 这当口,霍成君已然转向刘奭,拿起其中的一只石榴,哄小孩般的温言软语:“奭儿,告诉本宫,你喜不喜欢吃石榴呀,这个可是你太皇祖母所赐,鲜甜可口。” 刘奭望着她,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他已经七岁了,再不是曾经的you齿小娃,加上我潜移默化,他对霍成君早去了大半的恐惧之心,只是不具好感。一个七岁的开始早熟的孩子,对待自己反感的人,往往采取的态度,就是沉默,抗拒的沉默。 霍成君却在自我感觉良好地演独角戏,越发笑容满面,“奭儿喜欢吃,对么?好,就让本宫剥给你吃。奭儿可知,这吃石榴呀,可是有讲究的。” 旁边的宫女,递过来一把极之小巧玲珑的刀,霍成君亲作示范,捏住石榴的底部,在顶端环切了一下,划破了石榴皮,揭开切开的盖子,便露出里头白膜分隔开的一粒一粒饱man的石榴籽。然后,她又沿着那白膜用刀像切西瓜似的一瓣一瓣切开。 果然是个很讲究的吃石榴的法子,不会撒出一粒石榴籽,也不会弄得满手粘粘乎乎的石榴汁。而我则在她很讲究很仔细地切石榴的过程中,明白了她下毒的手法。 太皇太后赏赐的石榴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那把切石榴的刀。那刀上应该喂了毒,然后在切的时候,毒便一点一点进了石榴里。 霍成君到底是比她那个娘亲要聪明了许多,虽然依旧是用毒的老调重弹,却是旧瓶装了新酒,端的花了心思。可惜,还是没能瞒得住我的眼睛。 有时候,你倚仗杀人的利器,同时也是你阴谋败露的罪证。我想抢过那把刀,只要验出我所言不虚,霍成君的皇后位子便会提前坐到了尽头。 但随即一想,万一呢,万一我猜错了呢,没的平白无故落了霍成君的口实,诬蔑皇后不会比诬蔑太后的罪名轻到哪里去。我获罪不要紧,可要没我守着刘奭,他的小命恐怕就朝不保夕了。 只这一愣神的工夫,我忽然发现那把关键的刀竟神秘地消失了,不在霍成君手里,也不在她任一个宫婢的手里。 正惶惑不解,霍成君已然把那切好的石榴塞给了刘奭,“奭儿,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刘奭复低头去看掌心的石榴,犹豫不决,他的确很喜欢吃石榴,只是不喜欢送石榴的那个人。 “奭儿,吃呀,快吃呀。”霍成君鼓励着怂恿着,仿佛诱骗白雪公主的后母,不自觉地透出了诡计即将得逞的热切。 刘奭便在她的怂恿声中,慢慢地把手掌举高,慢慢地张开了嘴。 我再也顾不了那许多,莽撞地冲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石榴。 霍成君掩饰不住失望,怒而竖眉,“廉良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把石榴举到眼前,看见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可能连我的目光也在颤抖吧,却不是因为害怕。 霍成君便在我微颤的目光下开始退缩,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之前的假设,很想非常想大声地喊出来:“这石榴不能吃,这石榴有毒!”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现下仍是初秋,怕是石榴尚未熟透,先让我试一试,看到底有多酸。要是酸得很了,可别酸坏了太子的牙。” 今天两更,十六号推荐会加更滴。另推荐群姐妹小说韩幽莫尘《倾国倾君》,及紫鱼完本小说《豪门葬爱》,紫紫的文笔很不错值得一看 最新全本:、、、、、、、、、、 174. 110 以身试毒上 如果说人命不值钱的话,那我现在的这个办法便是所有对策中的上上之选。。qb5 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我吃下去安然无恙,那么刘奭也同样会安然无恙,那么大家相安无事、万事大吉。 倘若我毒发了,她霍成君便是打着太皇太后的旗号,也甭想彻底地摘干净自己,宣帝就可以明正言顺地查她,最低限度jin止她再接近太子。我保护刘奭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古往今来,那些帝王权贵们令宫人仆役试菜,不也就是这个用意吗?在他们眼里,人命的确不值钱,除了他们自己的。 “子服,洛不仅希望你保住大皇子的命,更希望你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顺着切口把手里的石榴一块一块地掰开。我掰得很慢,恨不得学电影里的慢动作,不停地按那倒退键。 也许我会保住性命吧,也许在毒发一刻,阿满她们及时叫来太医,会保住我一条性命吧。 终于还是掰开了,伸出另一只手,拈起其中的一瓣,更加慢更加慢地朝嘴边送去。 一屋里的人都在看着我,可我看不清她们眼光里的含义,唯有霍成君,她面上的表情在我的视线里是那样的清晰。 那是因为我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我很希望她会悬崖勒马,在关键的时候叫停。毕竟,她的目标是刘奭,要是我死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徒然引得满城风雨、风声鹤唳,她就再没有机会下手除掉太子了。 但霍成君只是更加紧地抿着她的红唇,望着我的眸光,是挑衅的恶意,恶毒的得意。 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恨我,不下于刘奭。要是能杀了我,她宁可放过太子。女人的妒意,凌驾了她皇后的野心。 她为什么要这样妒恨我?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在她和我的战争里,赢的那个是她。 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冻伤双膝?没有冻伤双膝,司马洛就不会深夜跑来看我,我们就不会被宣帝逮个正着,就不会跟宣帝彻底地撕破脸,宣帝就不会故意宠xing信铃来报复,信铃也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在寿安殿度过了一年多漫长的幽jin生活。 一切的悲剧都因她而起,我这个受害人都没有一分一毫想要恨她的意思,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地恨我? 最终,那瓣红艳艳的石榴还是到了我的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那嘴yao下去。喉头在发干,我不停地吞着唾液,却是越润越干,干得发紧,紧得勒喉。 我不是那革命故事里大义凛然的刘胡兰、狼牙山五壮士,我做不到慷慨赴死。 不!我不想死!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死! 我反悔了,也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英雄,我也不要当那劳什子有名无命的英雄功臣。大不了,大不了我就跟霍成君摊牌,大不了最坏我就落个诬陷皇后的罪,大不了我就给关进暴室或者锁进冷宫。 不管怎么样,我好歹还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继续爱司马洛,爱我自己。至于刘奭,我已经尽了全力,我有心无力,这怪不得我。 而且,赌这一局,我手上有**成的胜算,没道理为了那一成都不到的风险,搭上我自己的命。我的命,再不值钱也是我自己的,在我眼里,千金难买,万金难换! 如此,我打定了主意,不料却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的手伸了过来,将那一小块我始终送不进嘴的石榴接了过来。 是阿满,她惨白着面色,却试图笑出欢快,“良人最近不是在闹牙痛么?还是让奴婢来试吧。” 她看着我,笑还在唇边勉强地维持着轻松的弧度,但眼神却是诀别一般的沉重,泛出越发沉重的泪光,若隐若现。 她是在用眼神,向我证明,那天在去汀兰轩的路上她的那句话并不只说说而已。 “子服,你救了我的命,便是为你拼掉了性命,我也是在还你的情。” 阿满比我勇敢,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几乎是立刻就要胡乱地朝嘴里塞去。 那一粒一粒的石榴籽,那一点一点预示着死亡的诡异光泽,眼看着就要被阿满一口吞没。 今天结束。祝亲们端午节快乐,因为放假,明早上传会推迟。推荐临水月小说《囚笼皇后》《仇妻翘婚》《医女凌绡》 最新全本:、、、、、、、、、、 175. 110 以身试毒下 即将失去的恐惧烧光了我全部的理智。或许我不是什么英雄,但要是我今天眼睁睁地看着阿满替我去送死,我就连起码的人都算不上了。 “阿满,你给我!” 在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然往下拽着阿满的胳膊,去抢那一小瓣石榴。 “良人!”阿满则尽力地将手抬高,不让我抢夺成功。 在旁观者看来,我们俩就像两个小孩争一块积木,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正相持不下,冷不丁霍成君娇叱当头:“放肆!你们两个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们还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么?” 我想,我和阿满当时的样子应该很滑稽吧,我们两个一起转头,双臂仍保持着争夺的姿势,就那么愣愣地望向霍成君。 继而,阿满手上一松,于是我想抢她不肯给的那惹祸的石榴瓣便掉到了地上,然后我被那啪的坠地之声小小吓了一吓,我握在左掌中的大半块石榴便追随着它一母同胞的兄弟们一道滚墙角里玩去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早怎么没想到呢?恨得直想锤我那不开窍的脑袋一个稀巴烂。 我早该扔了这鬼玩艺,从刘奭那里夺过来之后就该有多远扔多远。装作一时手软脚软也好,要不切合主题地鞋底一滑摔个仰巴叉也行。 总而言之,掉了地、沾了灰的石榴是绝对不适合再拿来给太子品尝了,一劳永逸,零伤亡、零损失,皆大欢喜。 最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叫霍成君骂个灰头土脸、狗血喷面。我权当她乱吠好了,而且吠得挺好听,谁叫人家是一顶极mei女呢,人美、声音也甜。 其实霍成君也没怎么教训我们,事实上,她的恼怒带着很大程度的装腔作势。 她到底还是勒住了那匹悬崖边的马,她那一声喝斥是给骑虎难下的我和阿满以及她自己各自找了个台阶来下。追根究底,大概是因为,弄死了阿满,对她没有任何意义,有的只是后患无穷。 发了顿皇后理当该发的脾气,霍成君施施然摆驾回宫,好比一只骄傲的孔雀。临去前,投向我的最后一瞥,意味深长,她是在告诉我这场较量还没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领着太子刘奭及众宫人行半跪之礼,恭送皇后凤驾。却在那凤驾远离之后,再没法子站起来,紧张的神经松驰了,但身ti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那紧张劲,膝盖硬得打不了弯,腿肚子却跟磕了药似的直抽抽,最后干脆一pi股瘫坐在了地上。 瘫的不只我,还有阿满,因为我们先后体验了一把跟阎罗王擦肩而过的感觉。两相对望,皆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tuo尽人色、心有余悸的自己。 一干宫婢许是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虽不明所以,却仍是畏怯,识相地缩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小沅,靠了过来,轻声轻气地唤我:“良人,让小沅扶你起来,好么?” 跟着,有人回答,却不是我。“小沅,你把阿满搀扶下去,余人一并退下。” 话音初落,众人立时响应。“是,太子殿下。” 我忽然发现,刘奭,那个特别粘我的小跟屁虫,那个对音乐有着天生敏gan的小天才,便在我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在他尚显稚嫩的童声里,第一次展露出了属于皇家的威仪,尽管那还仅仅是个雏形。 刘奭走到我近前,原来他连个子也高了许多,我半坐着,居然还得仰起脸看他。 “奭儿?” 刘奭拈起袖角来擦我的眼窝,这才惊觉我眼睛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冰凉的液体。刘奭便在认真地帮我抹去那液体,承袭于宣帝的透白皮肤绷紧在脸颊,紧出了压抑而阴郁的线条,和他的父亲何其相似。 “廉姑姑为奭儿受委屈了。” 帮我抹泪的人,却半途而废,转而拿袖子去揩自己的脸,却越揩越湿,小小的身子chou动着。 我蓦地鼻子一酸,强忍不发,“奭儿怎么又哭了?廉姑姑不是跟你约定好了么?当了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就不作兴再哭鼻子了。” “奭儿看见皇后骂姑姑骂得那样凶,奭儿心里难受,比她骂奭儿还难受。” 即便在哭着,却不再予人可怜兮兮的印象。 可怜的人只会哭泣,哭完就算了,而可怕的人却在哭泣中孕育着复仇心。 “姑姑,你放心,奭儿现在已经是太子了,等将来我继承了父皇的皇位,我一定要把那个害死母后、欺负姑姑的坏女人凌迟处死,给母后报仇,给姑姑出气。” 今天二更,第二更下午二点左右.另推荐群姐妹小说,姗星的《香袭君臣心》和《豆腐西施傲帝王》 最新全本:、、、、、、、、、、 176. 111 仁爱之君上 我总以为孩子是皇宫里最后的纯真,我很珍惜这纯真。.qВ5、c0m却没想到我一直小心呵护、不让那纯真受到污染的刘奭,竟然会有一天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提着凌迟、报仇之类血腥恐怖的字眼,在他尚不足八岁的年纪。 不自觉地反感,“奭儿,是谁告诉你,你母后是被霍皇后害死的?” 因着我的反感,刘奭瑟缩了一下,也许他很在乎我对他的观感,不想我变得讨厌他。 “姑姑,奭儿说错话了么?可是,宫里面的人都这么传,说那个坏女人为了做皇后,买通了一个医女,毒死了我母后!我,我恨她!” 终究克制不住,那是骨肉天性,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漠视杀母之仇。 我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居然到现在还未听到半点类似的风声。这应该就是宣帝扳倒霍家的其中一步棋,把皇后猝死的“真相”散播出去,令霍氏一族彻底失了民心,为他日收网铺垫最有利的舆论基础。 他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政治本来就是与险恶、卑劣并存,输的人固然罪大恶极,赢的人也未必高尚到哪里去。然而,自险恶中求生、以卑劣取胜,如此换来的清平盛世,需要有一个仁爱之君来守。 所以,我觉得,在刘奭心里,爱,应当远远大于恨的成分。 “奭儿,如果姑姑告诉你,毒死你母后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父皇,你,还要报仇么?” 尽管我是刘奭如此在乎的廉姑姑,却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差一点成了他的敌人。他激动着面色,小脸涨得通红,像狂热的宗教信徒听到有关亵渎神灵的言谈,他的父亲就是他全心全意崇仰和膜拜着的神。 小小的人儿,大概是要立刻扑上来跟我拼命的。总算顾念着三四年朝夕相处建立起来的情谊,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姑姑若是再讲这些抹黑父皇的话,奭儿便再也不认你做姑姑了。” 我无意破坏刘奭心目中那神的形象,有些事,糊涂比明白好。我只不过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奭儿,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姑姑的话?” “父皇待母后那样好,父皇怎么会?”刘奭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母后是父皇害死的?你又不曾亲眼所见?” 我等的就是他这个反驳,“你也不曾亲眼所见,又怎能单凭几句闲言碎语,便认定许皇后就是霍皇后所害?奭儿,你现在是太子,是将来的一国储君,倘若仅靠人云亦云,便妄动杀念,那不就成了滥杀无辜的暴君了么?” 刘奭瘪了嘴,低下头,他很聪明,一点就透。“姑姑,我错了。” 很好,这是我的第一步,教他明辨是非。第二步,则是学会宽以待人。 “奭儿,如果,我是说如果,霍皇后正是害你母后之人,你,你还会想要将她凌迟么?” 刘奭抬起脸,忽闪忽闪着眼,他在迟疑,却还是点了头。“恩。” “奭儿可知,将一个人凌迟,是什么样子?” 一脸懵然地摇头,他当然会摇头。 “奭儿,让姑姑告诉你,什么是凌迟。凌迟便是剐刑,用一张鱼网裹住那个人,裹得紧紧的,让他身上的肉从那一个一个的网眼里露出来。然后,一刀一刀剐那网眼里的肉。一直要剐三千六百刀,最后刺入心脏,结束这酷刑。” 我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在刘奭的全身比来划去,感觉到他弱小的身ti在我的掌下轻颤不已。 “奭儿,你现在还想凌迟霍皇后么?” “我——”刘奭仍在迟疑,不过好歹有了进步,到底没能把那个“想”字说出口。 有进步就好办,我再接再厉,“姑姑前些日子听奭儿背书,有一段什么仁爱什么忠恕的,奭儿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了,奭儿背给姑姑听。”当下叽哩呱啦地“子曰、子曰”起来。 “子曰:‘夫仁者,己yu立而立人,己yu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 ……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yu,勿施于人。’” …… “子曰:‘仁远乎哉?我yu仁,斯仁至矣。’” …… 他背得不亦乐乎,却讲得我头昏脑涨。这小子真是个怪才,屁大的孩子,不仅对音律感兴趣,还热衷于孔孟之道。我要是没不打断他,指不定要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 他不心疼他的嗓子,我还心疼我的耳朵。“好了,好了,奭儿背得真好。只不过,” 我故意打住,刘奭立时紧张,“姑姑,只不过什么?奭儿哪里背错了么?” “奭儿没有背错,可惜的是奭儿只会背,却不会做。奭儿只得了皮毛,却未能领悟圣贤那仁爱忠恕之jing髓。” 在刹那茫然之后,刘奭双目陡亮,“姑姑,奭儿明白了,谢姑姑教诲。” 压抑、阴郁的线条终于柔软了下来,他也是许平君的儿子,骨子里也有着和许平君一样的良善平和。 我抚着他的头发,意示赞许,“奭儿,你要记住,为人,要行忠恕之道;为君,需当仁爱治国。” “恩,奭儿记住了。” 那脆嫩的童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舒心,仿佛春雨滋润下的春芽,一簇一簇毛茸茸的绿,代表着生机,代表着希望。 今日两更结束,明天上传最早十点。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如花二号《惑乱天下》 最新全本:、、、、、、、、、、 177. 111 仁爱之君下 对刘奭的这一番开导,我自认为于他、于汉室有百利而无一害。、qВ5而我这几句闲闲之语,对刘奭影响之深,却是我始料未及。 至于这影响是好是坏,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套句被数不清的人讲滥了的话,千秋功过,交由后世来评。 我只是个小女子,一个穿越而来、只想跟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远离纷争的俗女人。只不过,往往造化弄人,野心虽大,也能实现,要求再小,却难如愿。我还得继续在皇宫里,以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状态活着。 事实又一次证明,活在宫中,多疑,才是真真正正有百利而无一害。崔怀传来的检验结果,石榴中果然有毒,那毒与上次点心里的一般无二。 这次是崔怀亲至太子宫,不仅为了告诉我石榴里是什么毒,更主要的,是来传宣帝的口谕,宣帝要见我。 就我而言,我宁可去面对霍成君,也不愿意去面对汉宣帝。对着霍成君,我顶多硬起头皮,但对着宣帝,我得硬起心肠。在硬起心肠后,又被内疚淹没。倘若真的无情无心,倒也罢了。 “子服,消瘦了。” 没有想到,进了宣室殿,迎面而来,竟是宣帝的不舍与心疼,幽幽的,似凉夜一般迷离。 我愣住,继而惶恐。他的柔情,我习惯不了,更加承受不起。 宣帝居然不费吹之力就看穿了我的惶恐,他苦笑,迷离转为凄迷,“子服在害怕么?是否,朕像上次一般冷言冷语,子服会心安理得一些?”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用哪种刚,才能化解他的这种柔,哀切的柔,哀切却无怨怼。这样的宣帝,对我来说,陌生之极。完全地弃了天子的骄傲,甚至弃了男子的骄傲。 弃了骄傲的他,是那碧海青天、夜夜伤悲的月,阴了的缺了的月。该给的不该给的,一骨脑地都给了,剩下永远的残缺,找不回曾经的晴、曾经的圆。 也许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残缺了吧,只是用那云、用那雾遮掩住了,在大多数时间,让我以为他不过受了些伤而已。 既然,他选择了遮掩,为什么不撑到底?为什么要在今天显露在我的面前,是要博取我的同情吗? 那么,他成功了,成功地唤起我所有的同情心。所以我不敢开口,不敢在那残缺中,继续添加新的缺口。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我不会因为同情放弃司马洛,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我的沉默换来宣帝更加无力更加沧桑的叹息,叹息过后,却转移了话题。 “朕记得,常美人死时,子服说过,朕注定要愧对越来越多的女子。她们对朕都是真心,却都因那真心而死,有一天,子服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出乎意料,我讶然抬眼,看向宣帝。我以为他是到死也不愿提起信铃,提起信铃死的那一天。那应该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耻辱,他应该为着那耻辱恨我一辈子。 可是,宣帝的脸上没有恨,他为何要如此的哀伤?用他的哀伤,撩bo着我的泪。 “朕一直很不服气,甚至恼恨子服对朕这般的不信任。但现在,朕不得不承认,子服是对的。倘是那天,没有那个宫婢挡了一挡,子服此刻恐怕已经毒发身亡。这个念头,令朕心如刀绞。然而,便在那心如刀绞当中,朕蓦然惊觉,就算子服真的死了,真的为保奭儿无辜枉死,朕还是无法立刻杀了霍成君给子服报这个仇。朕还没有完全地部署好,朕不能冒那个风险打草惊蛇。朕必须接着容忍霍成君,朕必须隔三岔五去一趟椒房殿,去慰藉,慰藉她霍成君的孤枕难眠,在她毒杀了子服之后,在她毒杀了朕最心爱的女子之后。” 他不自觉地yao着牙根,牙齿的轮廓在瘦削的两颊突起,愈加突出他的面颊是怎样的瘦削。 我忽然了解了,在汉宣帝的心里,他最大的耻辱,不是来自于我,也不是来自于霍成君,而是来自于那个空具其名、却无其实的帝位。 昨天下午上传的,到今天早上还没同步,实在无语啊。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绕月缠《失忆王妃》。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78. 112 与君相拥上 在寻常百姓眼里,皇帝就是“为所yu为”的代名词吧,掌握最高权力的所在,怎么不能为所yu为呢? 但这个词,跟从前的汉宣帝,没有一点点的缘分。.qΒ5。c0m过去,我以为那是宣帝的悲哀,现在看来,他一直地引以为耻,包括纳霍成君为后。 我该说他什么好呢?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换作我是他,说不定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因为眼前没有退路。退了,已不是一生一世屈辱的傀儡生涯,而是生生世世,祸及子孙。像历史上那些被权臣废了立、立了废的悲剧皇室,战战兢兢顶着君主的头衔,活得尚不如一个jian民。 要想活得有尊严,要想从被发号施令变作发号施令,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是的,宣帝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已经残缺了他自己。 本来,我可以把那些残缺了的部分重新填满,但我没有,却是给他雪上加了霜。虽然相见之初,我曾经产生过冲动,想去抚平他的忧伤,可惜,我们只有相识的缘,却不具备相恋的分。 宣帝那里,他的情绪并没有在屈辱的怨愤上停留太久。回眸,对上我的视线。那种眸光,鬼使神差让我想起了佛,历经几世劫难、大彻大悟、坐化升天的佛。因为彻悟了,所以解tuo了。 “子服,你有一双慧眼,你看得出谁才能够为你不顾一切。朕的确是个无能的男子,朕保不住心爱的女子,连在她死后替她申冤雪恨都做不到……” “陛下——”我打断他。许是我声音里有着什么让他觉得安慰的东西吧,他笑了起来,笑出浅浅的鱼尾纹,在微微眯着的眼角。却没有淡化那月夜的伤悲,反而像无尽夜空突然飘来的细雨,徒然增添凄凉的美。 “子服,你到底还是不舍得让朕太伤心。有子服的这份不舍,朕也值得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吐尽浊气一般轻松,“廉子服,朕答应过洛,会对你、对他做一个了断。现在,朕可以提前下这个决心了,朕,”轻松只维持这里,化作吃力。因为吃力,所以勉强。 “朕听太后提过,子服很想出宫。既如此,朕便成全了子服,朕放你出宫。” 放我?出宫!! 那一刹那我以为我得了患听,幸福来得太过迅疾猛烈,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以为我盼得还不算太久,我熬得还不算太久,我还没有望穿秋水,我还没有熬尽心血。 “子服,朕想明白了,朕既然保护不了你,便没有资格把你强留在朕的身边。朕保不住子服,子服却甘愿为了朕、为了奭儿拼上性命,朕也再无颜面把你强留宫闱。” 没有错了,没有错了!是真的,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真实地在我耳边回响着,那是天堂里的音乐,那是天使的召唤! 老天终于对我动了恻隐之心,我,终于,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离开皇宫,离开长安,和司马洛,带着我们圆满的爱情。 如果先前种种的苦难,便是为了这一刻的圆满,那么,我谢谢,诚心诚意地谢谢,谢谢老天赐给我苦难,谢谢那些生不如死的煎熬,也谢谢曾经煎熬着我、也被我煎熬的这个男人。谢谢,并且对不起。 而这个男人,则望着我的脸,终究和佛差了一个境界,选择舍弃的佛,在舍弃时不会还有所眷恋。 “子服,看上去很高兴,比朕预料得还要高兴。这里,当真令子服如此厌恶么?这里,就没有一点让子服留恋的么?” 怎么会没有?我留恋的,何止那一点?但是,那些比一点点多了许多的留恋,不可以让我留下,一点点都不可以。 我回视宣帝,真切地,我想和他分享我的感受,我觉得现在的他,或许能够试着明白我了。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明白。当然,舍弃了,便要弃得干净彻底,何必还要明白? 他撇过目光,找了个看不见我的地方安置,“子服,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朕有条件,朕的条件就是,子服若要离开,必须在朕灭了霍家、废了霍成君之后。在此之前,子服必须待在太子宫,朕担心霍成君不会就此罢手,她一定还会想方设法谋害奭儿。” 我懂宣帝的意思,他的条件不过分,相反,拿我下半生的自由来换,这报酬相当的优厚。 “陛下尽管放心,有子服在,霍皇后不管想多少办法,也是枉然。” 交易谈妥,预备闪人。从我的角度来说,宣帝提出交易条件,我反而心里会好过一些。 “廉子服!”我告退转身的瞬间,宣帝不疾不徐地开口,除了略略提高的音量,几乎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不稳。 我回头,却隐隐地预感到,接下来他所要说的话很可能会波动我的情绪。不,波动这个词过于轻描淡写了,也许会掀起惊涛骇浪。 他对我说:“子服,你既这般心心念念地渴望离开,就要好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一定要,活着,离开皇宫!” 今天结束,明天推荐,所以会三更。另推荐群姐妹小说云端空城的<穿越之妖行天下> 最新全本:、、、、、、、、、、 179. 112 与君相拥下 如果打这样一个比方,宣帝对我的感情,在那无数次的伤害与被伤害中,已然汇聚成一片汪洋的海,而我我就是从那海中心耸出的岛,固执地耸立于水面之上,宁愿土崩瓦解,不愿被那潮水软化、淹没。/、qВ5\\ 那么此时此刻,扑面而来的这一个浪头,真的快要把我的全身都湿透了,一直湿到了心里去。 “子服,别怪朕自私,倘若除了你,朕还有第二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朕绝不会将子服推到风口浪尖、那样危险的境地……” 他的自责只讲到一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一定很吃惊吧,吃惊得仿佛陡然间,被一种神奇的魔法抽去了知觉。 事实上,我没有对他施魔法,只是在他自责的时候上前几步,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拥住了他。 说姐姐拥抱弟弟也好,说妹妹抱拥哥哥也罢,就像临出嫁前拥抱亲人的感觉,我抱着他,在他耳侧低低地道:“陛下,我从来不相信今世来生,但是现在我但愿有来世。来世,但愿廉子服先遇到陛下,但愿廉子服只爱上陛下。” 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仅有对宣帝的回报。至于能回报得了多少,能减少他多少的痛苦,我不清楚,更不想去清楚。我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陛下保重,子服告退。”略略直起身子,想离开他。不料,蓦地腰间一紧,却是他伸出了双臂,反抱住了我,海水在扑打着岸边的岩石,一阵一阵的涛声。 “子服,让朕多抱你一会儿。朕太累了,太累了,却不敢告诉别人,朕的心到底有多累,多累。” …… 也许皇宫就是一个磨碾人心的地方,磨尽了人心,留下一间一间的宫室、一座一座的孤坟、一把一把的纸灰。 倘若霍光没有废黜昌邑王,没有立宣帝为君,那么现在他还是刘病已,还跟许平君,以及他们的儿女,过着贫穷却幸福的日子。 对宣帝来说,民间的陋屋茅顶和如今的金砖玉瓦,哪一个才是他心目中更好的归宿? 当我倚着司马洛的肩告诉他这些想法的时候,他却给了我一句文不对题的回答。 “子服不应当选洛,子服应当去爱陛下,陛下比洛更需要子服。” 切,不但文不对题,而且口不对心。要是心口无一,干嘛不自觉地,抱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想打断他,刚张开嘴已被他打断,“与陛下相比,洛自愧不如。我深知情爱之苦,易地而处,洛未必有陛下的决心和勇气。子服太好,放手太难。” 真的,我不是个虚荣的女人,可听见司马洛说这句话,想想有两个堪称稀世珍品的出色男子,无视整片整片的姹紫嫣红、偏偏死心眼地单吊着我,我要是不虚荣不窃喜,我就不算个女人。 于是,我无可避免地矫情着,问司马洛:“洛,我真的有那么好么?我到底哪里好得让人放不了手?” 汗,我这话还没问完呢,他个死人司马洛,口口声声“放手太难”的家伙,居然毫不费力就放开了我,从云林阁的台阶上站起身,望向那破败的大门外。 害我陡然失了倚靠,差点重心不稳,摔一狗啃泥。可那个没良心的司马洛,越发过份,看也不看我,抬脚就朝外走。 第一个反应,撂袖子,叉腰,以茶壶状,准备作河东狮吼。却见他面色严峻,立马灭了气焰,心下惴惴。 难不成,我们被人发现了? 是,我知道,做人要知足,切不可得陇望蜀。既然宣帝已经答应成全我,我就应该暂时忍耐跟司马洛保持距离,不应该频频地深夜外出,跟司马洛在云林阁偷偷见面。 可是这怎么忍得住呢?没人监视,大把大把单独约会的机会,见了一次,就想见第二次,见了第二次,就要第三次。然后就理所当然,没完没了,永远止境了。 我七下八下地跟在司马洛后头,研究他的神色,又好像不是我担心的那样。他的脸上,只有严峻,没有紧张。 “洛——” 在我唤他的同时,司马洛也开了口,却不是在唤我,而是刚巧经过云林阁外的一个人。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刚巧经过,因为在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看见我们,他只是低头赶路,似满腹心事,又行色勿勿。 司马洛叫他,完全地沉下了脸,甚至有些微怒意上涌。 “屹,你这是要去哪里?” 今天三更,第二更会在中午上传。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安绿雅《无赖王妃戏古代》 最新全本:、、、、、、、、、、 180. 113 萧屹之迷上 在我的印象里,司马洛和萧屹的关系,就是一玻璃和生死之交的临界点。就他们俩那个差不多形影不离的粘乎劲,但凡再粘乎那么一点,便是古代断袖之癖的标准范本。 但是今天,这对铁哥们,他们之间的气氛却不太对,有那么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味道。 萧屹闻声,竟是惊了一惊,回首瞧见司马洛,顿时眉心一皱,继而看到我,怔了一怔,忽地神情别扭。 这种别扭,和萧屹那洒tuo的性格极不相称。他似乎很不愿意,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我。 比起萧屹,司马洛倒没有那么多的表情变化,一迳黑着脸,快把那白净的面孔黑成了包公样。 “屹,你又要去见她么?” 萧屹不答,侧着向我的左颊显出一种固执的听不进劝告的神气。好像一幅泼墨山水,原本写意灵动,却生生地粗重了笔端,似凝滞了一般。 司马洛却仍在劝说,耐着性子,“屹,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等到一发不可收拾,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屹眉间一动,望向司马洛的目光里,有一种嘲弄,伴随着些许无奈。 “洛,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过,你可曾觉醒?可曾悔悟?” 司马洛有片刻的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看了看我,憎厌忽上眉梢,“你怎能将她与子服相提并论?” “我为何不能将她与廉良人相提并论?”这一次,萧屹答得很快,“她是陛下的人,廉良人也是陛下的人。况且,” 他傲然昂首,“我萧屹对她,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不似洛,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于此无人之地,暗通款曲。” 这一连串的贬义词实在有点过份了,司马洛一向自命清高,如何忍受得住?而且,这些贬义词又是从萧屹口里说出,那么伤了司马洛的,就不只自尊心这样简单。” 司马洛青白交错着面容,鼻处喷出的呼吸重而急,急促在xiong口,他反唇相讥:“洛是遮掩躲藏,那么屹又如何?屹若当真清白坦荡,为何绕路而行,经此无地之地?为何不光明磊落,行宫中正道?” 然后,萧屹的那张脸,原就已滞涩了的山水画,陡然间,像打翻了砚台似的,满纸零乱不堪的墨。 他强辩着:“屹哪里不光明?哪里不磊落?屹乃是奉了皇后旨意,入椒房殿,为皇后鼓琴。屹,心底无私。” “皇后又召屹抚琴?”司马洛冷笑,“倘是我记得没错,这已是这一月的第十二次。皇后如此频繁召见,当真只是抚琴而已?传将出去,谁人会信?” 听到这份上,我算是听明白了。可虽然听明白了,却想不明白。照他们俩这意思,萧屹这是要去椒房殿见霍成君?并且这种拿弹琴听曲当借口的见面,已经是老调常弹的戏码了。 光就这表面来看,一个宫外的孤男,一个宫内的寡女,过于频繁的接触,动不动共处一室,要说他们没有暧昧,打死我也不信。 然而,当这“孤男”变成萧屹,我却觉得不可思议。 萧屹不是曲痴吗?我以为他会抱着曲谱和古琴就这么过一辈子。就是动了凡心,那对象怎么会是霍成君呢? 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上回清凉殿,就为了我唱的凤求凰曲,霍成君还当场让萧屹下不来台。萧屹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大把大把的好女子不选,偏就迷上了霍成君那狠毒、阴险的丫头。 便如同青山绿水间不知何时长了遍地俗艳的红花,端的糟ta了大好风景。 司马洛道出我的心声,“屹,你不是不知霍皇后为人。她心xiong狭窄,手段狠辣,屹何以变得如此气短,竟甘愿做这等女子的裙下之臣?” 诚然,司马洛是一番好意,但他表达的方式却是带着严重的贬义。 萧屹的自命清高不下于司马洛,可他的忍耐力却抵不上他好兄弟的十分之一。当下口不择言:“洛便很气傲么?你还不是臣服在一个天音阁婢女的脚下?” 吵到这个地步,我觉得我不能再保持沉默。因为萧屹他惹到了我的头上。 原本,他要自甘堕落痴迷一个不值得爱的女子,这是他家的事,我管不了。他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女人,跟知交好友翻脸,这是他和司马洛的事。我也不便插手。但是,他不该一再地扯上我,现在还拿我从前的出身来攻击我爱的男人。 俗语有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抢在司马洛发飙之前,开口。 “萧大人” 面红脖子粗的两个人同时转脸,萧屹投向我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的闪烁,或者他仍是心中有愧。 “萧大人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拿自己与洛相比,拿子服与皇后相比。恕子服狂妄,皇后她对萧大人,远远比不上子服对洛。萧大人对子服与洛之种种,如此妄加评断,便如夏虫语冰、井蛙语海一般可笑。” 我望着萧屹,扬眉,凝声,用一种临绝顶、览群山的气势。 萧屹的眼神在反弹,他不甘心被我的气势压住,不甘心,不服气。 没关系,我会让你心服口服,服到无颜以对。 “萧大人,”我顿了顿,极其缓慢地郑重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子服愿意为洛,万劫不复!她霍成君敢不敢也如子服般,为大人不顾一切?” 有人说,女人的爱恨情仇极其渺小,和男人家国天下的xiong怀比起来,就像太阳下的一滴露水。可是,说这话的人,怎么能知道,太阳下的那滴露水,反射出来太阳的光芒,说不定在某个时候,也会强烈过红日万丈、艳阳璀璨。 或许,此刻的我,便反射出了那样的光灿耀眼吧,震住了萧屹,震住了司马洛,也震住了我自己。因为在讲那“万劫不复”四个字时,我是真的做好了准备,便如同站在地狱的边缘,随时准备着跳入火海、万劫不复! 第二更,第三更二点上传。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婉若凤凰《总裁靠边站》。对了,早上都忘了说了,亲们,端午节快乐! 最新全本:、、、、、、、、、、 181. 113 萧屹之迷下 我终于让萧屹,长安城里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萧大名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服了我。全//本//小//说//网只不过,虽然服了我,他却依然执迷不悟。 “子服姑娘,你说得不错,你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方才是萧屹一时情急,冒犯了子服,还望子服莫要与萧屹一般见识。洛能有子服倾心相对,是上苍赐给洛的福分。既是上苍赐予,也只能说洛是福厚之人,屹是福薄之人。霍成君的确比不了子服,屹同样比不了洛,奈何一切命中注定。” 他的眼中满是那种深切的悲哀,仿佛他也站在了地狱边缘,他也准备往下跳,没有义无反顾,只是心不由己。 “子服姑娘,屹还需前往椒房殿奉琴,告辞。” “屹,”许久未曾出声的司马洛叫住他,挽留的不是他的脚步,而是他的心,“屹,你就这样爱那个霍成君么?她就那样令你割舍不下么?屹,看在相交多年,你告诉我,她到底是哪一点让你如此痴迷、如此割舍不下?” 萧屹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心转意。 “洛,你错了,子服说过,我与她和你与子服,根本不能相比。我早告诉过你,屹与皇后之间,萧屹自认问心无愧。我只是觉得她可怜,她是个可怜的女子。你们只看到了她心xiong狭窄手段狠辣,却不看到她的孤单寂mo凄清苦闷。洛,你没有资格指责她,她曾以真心对你,你却伤尽她的真心。现在她也以真心对陛下,陛下却和你一样,虚情敷衍、假意逢迎。她不曾招惹过洛,是洛招惹了她,招惹了却弃如敝履;她不曾想当皇后,是陛下召她入宫,却对她日渐冷淡。洛,你们当真以为她是无感之人么?她也会哭,却无处诉,倘若屹的琴音、屹的陪伴能令她稍感安慰稍解烦忧,屹为何要拒绝这个可怜的女子?” 萧屹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我始料未及。惊讶,并且感动。不管萧屹对霍成君,是自始至终的怜,抑或由怜生爱,那怜,那爱,只是纯粹的怜,纯粹的爱,无yu无求。 司马洛还不死心,“可是屹,她终究是皇后,不管你如何心底无私,你的所作所为,总会招来非议,继而不容于陛下。况且,陛下他已经快要对霍家——” “洛!”我蓦地心下不安,急忙截住他的话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是想告诉萧屹,汉宣帝要对付霍家、废掉皇后的打算,就是萧屹和皇后没私情,跟霍成君走得太近,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姑且不论萧屹听了以后会不会迷途知返,单凭他爽直的性子,再加上对霍成君似怜似爱的模糊情感,万一失了言泄露天机,我、司马洛、汉宣帝还有很多人,都得一齐玩完。 经我这一打岔,司马洛也随即警醒,抿唇不语。所幸萧屹并未起疑,他越走越远,向着他注定了的命运。 “洛,我萧屹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至于其他,与屹何干?” 依然是那个行云流水般肆意洒tuo的男子,便是满山俗艳的花,却因开在清凌的泉边、缥缈的峰上,tuo去了人间的俗,唯有艳,艳而圣洁。 萧屹到底是萧屹,即便他爱上了霍成君这样的女子,他仍然是萧屹,从未改变。 今天三更结束,明天八点上传。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岳子子《我当皇后你嫁总裁》,绕月缠《失忆王妃》 最新全本:、、、、、、、、、、 182. 114 妙法解忧上 如果从女人的角度,我欣赏萧屹对霍成君的感情,那是一种很美很美的感情,像在云间漫步,像在雾里听风,似有还无,似无还有,所以才会很美很美,美得让人落泪。\、qb5/ 但是恐怕从男人的角度,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种风景,急流险滩?漩涡密布?起码,司马洛是这么认为。他忧虑,在萧屹离开后很久,一直地忧虑着。 我想,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只怕已将萧屹定位在了风口浪尖,一个不慎粉身碎骨。他不能看着萧屹粉身碎骨,所以他绞尽了脑汁,冥思苦想着对策,拯救萧屹的对策。 然后,我便从深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的角度,重新去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我不愿意,我爱的男人,为了我以外的人或事伤神烦恼。 其次,我更不愿意,我爱的男人,为了任何的人或事包括我在内,伤神烦恼到形容憔悴、鬓角渐白。 真的在司马洛那梳理整齐的鬓边发现了银丝,那是绝对不该出现的颜色。我深爱着的这个男人,他还不到三十岁,那满树的桃花正是最盛之时,与正午的春阳交相辉映。 我绝不容许花残春去、乌云蔽日,我要把时间停在那个“碧玉妆成、丝绦垂绿”的季节,永远,永远。 伸手,拨出那根碍我眼的白头发,稍稍用力一拔。正想着另一个男人的我的男人,终于如梦初醒、灵魂归位,吃痛而本能地侧首避让,回望我,懵然不解,“子服?” 我捏着我的战利品,送到他眼前,“洛,你要是再这样愁下去,就快变成第二个伍子胥了。” 我的打趣,只换来司马洛近似敷衍的笑。好吧,没办法了,我出杀手锏。 “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在子服想来,与其在萧大人这边碰钉子,倒不如去霍成君那里想办法。萧大人既说,他是奉皇后旨意,只要从此皇后不再下旨召见他,那萧大人这段怜也好、爱也罢的痴迷,不就可以不了了之、无疾而终了么?” 司马洛陡然地,双眉一挑,容光焕发。却只是昙花一现,焕发的容光慢慢灭去了兴奋,若有所思,思之不得,再锁俊颜。 唉,他准是又在动脑子,琢磨着该怎么样让霍成君放过萧屹。 “洛!”我略略地大声,再次叫回他的魂,“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证霍成君以后,就是半路上碰见萧屹都得绕着道走。” “你?”可恶的司马洛,可恶的大男子主义,直接把我看扁了,想也不想,一迳摇头反对,“此事子服不要插手,霍成君恨你入骨,若是你冒冒然去找她,只怕会引火烧身。” “放心吧,洛。”我xiong有成竹,“这一次,只要我找上门去,就算她恨我入骨,也会尽弃旧恶,把我当神仙一样供着。” “把你?当神仙?”司马洛半信半疑。疑,是因为,在他看来我讲的根本就是一个天方夜潭;信,则是因为,他了解我,深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说大话、不着边际的人。 我继续给他信心,“是啊,洛,要不要跟子服,打一个赌呢?” “打赌?赌什么?” “嗯,”我故作沉吟,“要是洛输了,就罚洛,在我们见面之时,除了我,谁都不能去想,包括萧屹,包括陛下。” 叫那烦忧锁住的容颜,终于被我找到了钥匙,开了锁,把那些烦恼忧愁,赶得远远的,比天边还要远。然后,赶紧关上门,门里面,满满的,都是我最爱的,司马洛的笑。 他这是在笑我,笑我就是那半瓶的醋,绝对正宗镇江陈醋。正因为只装了一半,才洒了一身一地的酸,满瓶不动半瓶摇嘛。 由着他笑,便是促狭,还是我最爱的表情。汗颜啊,脑子坏掉的女人,坏得无可救药。 正自叹自哀,冷不防司马洛,星眸深邃,低低柔柔的语声,直接让我脑残到挂,“子服,你为何,不再唤洛为卿了?” 呃?卿?卿卿我我? 倒抽一口气,亲亲我我! 真是讨厌,真的真的太讨厌了,讨厌得不想睁眼看他。所以只好,闭上喽。闭上眼睛,等待…… 跟着,他握住我的胳膊,拉着我,靠近他,再接下,呃……失望。 我能不失望吗?我这嘴巴都翘起来半天了,他个不解风情的,居然只是,象征性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子服,洛也愿意,为你,万劫不复!” 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像实现了童年最大的梦想,一屋子的巧克力,一屋子的花裙子,还有,一屋子的人在等着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翘起来的嘴巴,收回去,成半月形,咧开。眼皮终究闭得不太紧,有水从那缝里漏出来,却不曾湿了我的脸。 因为有两片,给我三屋子巧克力、三屋子花裙子、三代同乐、四世同堂,我都不会拿来与之交换的,那两片唇,吻去了我泪水。再跟我的,那咧成半月形、来不及合拢的嘴巴,碰了个正着。继而,如胶似漆,不能分离。 今天还是两更。另外,允许我厚脸一下,跟大家要些金砖,请亲们帮我冲下金砖榜吧,谢谢了 最新全本:、、、、、、、、、、 183. 114 妙法解忧下 在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的我会把kiss这样美妙的事情,认为是啃玉米、吞口水呢?而且,一度恶心之极,尤其伸she头那种。\\.qΒ5//搞得那帮yu求不满、甩了我的男人,背地里把我诬蔑成有洁癖的变tai老chu女。 然后,我又花了很长时间,搞清楚了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之前追我的玉米,都是些只会流口水的癞痢头。要是我早遇上司马洛,说不定我早得了啃玉米的瘾,而且从今往后不再喝水,只吞,嘿嘿,他的口水。 我就是以这种幸福到爆的心情,走进了椒房殿,拜见一度恨我恨到入骨的霍皇后。 霍成君用她的眼神提醒我,“恨之入骨”前面的那个“一度”的修饰语,我加得实在过早了些。她现在还恨我,而且愈演愈烈,恨到了那越来越里面的骨髓深处。 意料当中,继毒石榴之后,霍成君曾三番四次召太子一同进食,奈何我像个冤鬼似的跟在后头,更准备地讲,是一大帮冤鬼跟着。阿满和我老抢着吃东西,吃霍成君赐给太子的东西,我老抢不过阿满,丢尽了良人的脸。 那种场面,非常滑稽,滑稽地会让你笑出眼泪。只是那眼泪,绝不是笑过了头的副作用。那是拿生命作赌注的游戏,拿死亡作笑料的喜剧。 庆幸,迄今为止,游戏还没有分出输赢,喜剧仍然是喜剧。只不过,不为我们的霍皇后所欣赏罢了。 霍成君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刘奭的态度也越来越差,动不动便恶语相向。我将她的粗暴理解为,没有办法下手除去眼中钉的挫败,将近穷途末路的疯狂。 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反复无常、接近疯狂的女人,为什么到了萧屹那里,便突然地摇身一变,成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廉良人不在太子宫悉心照顾太子,今日跑来我这椒房殿,却是为何?” 说话间,宫婢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放在了霍成君面前的案桌之上。霍成君朝那黑漆漆的颜色瞟了一眼,秀眉微蹙,掩饰不住的厌恶。 宫婢半蹲xia身子,重新捧起碗,舀起了大半勺,就要送到霍成君嘴里。 “请皇后用药。” 许是药味太冲,霍成君将脸向后仰去,厌恶之色越加明显,纤手捂住鼻子,“拿走,拿走,我再也不要喝这些苦兮兮的东西。” 那宫婢停下手,满面为难,“皇后,这是霍夫人吩咐奴婢们煎的药。若是皇后不喝,岂不辜负了霍夫人的一番苦心?” 这宫婢倒是聪明,懂得拿她老娘来压她。霍成君无可奈何,退而求其次,“先搁着吧,这么烫,你叫本宫怎么喝?” 那婢女也无可奈何,应了声“是”,放下药碗,恭身退下。 霍成君很阿q地不去看那碗药,仿佛看不见,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复抬头望向我,“廉良人,本宫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我把视线从霍成君的那碗药上收了回来,笑了一笑,“回皇后,子服此次前来,是想请皇后,”故作踌躇,小吊她一把胃口,才道,“子服想请皇后从今日起,不要再传召萧大人。” 我的开山见山,吓着了霍成君,一瞬间的惊慌,跟着羞惭成怒。“廉子服,你,你大胆!你放肆!” 大胆?放肆?是啊,我确实大胆放肆,不是手里攥着十成的把握,我也不敢一上来就直捣她的死**。 那边厢霍成君已然气炸了肺,花容月貌阴成了黑面暴眼。 “廉子服你,你实在太猖狂!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影射,本宫与萧屹有私情不成?本宫不过召萧屹弹几支曲子,以解心中烦闷,椒房殿中一干宫人皆可作证,便是说到陛下那里,本宫也是行得正、坐得端。陛下尚未开口,你凭什么来质问本宫……” 我扬声极快地打断她,盖过她的咆哮。 “皇后息怒,子服无意指责皇后,子服也不敢指责皇后。子服此来,不过是想跟皇后谈一笔买卖。方才子服提出的,是子服的条件。只要皇后接受了这个条件,子服便会送给皇后一个惊喜,以弥补皇后自入宫以来最大的一个遗憾。” (注:伍子胥,春秋楚国人,被楚王追杀,不得已逃亡,楚王四处张贴画像榜文通缉他,令他出不了关。万分焦急之下,一夜白头。可能筒子们知道这个典故,但为了故事清楚,我还是多此一举,再交代一下。) 今天结束,谢谢大家的金砖,如蓝感动涕零。 另推荐绕月缠小说《失忆王妃》叶婉苏在一次车祸中来到了龙仪王朝,灵魂寄在他人身上。 温柔如玉的他,邪佞**的他,魅惑众生的他。 徘徊在众人之中,爱谁?恋谁? 最新全本:、、、、、、、、、、 184. 115 正宫之憾上 位居正宫,母仪天下,霍成君最大的遗憾的是什么? 我想,她的遗憾便要着落在那碗凝聚了她母亲一番苦心、却苦得她无法下咽、又不得不咽的汤药里。/。qb5//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一碗,应该是调理女性身ti、有助于迅速怀孕生子的药。 霍成君也算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物,她一下子就听懂了我的意思。蓦地心动,现于面上,让我替萧屹叫屈,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抛了对萧屹的依赖。 心动,然后,狐疑。“廉子服,你是在戏耍本宫么?一众太医开了无数的药方,到现在也没个成效,你有什么能耐,能让本宫得偿所愿?” 我卖关子。“皇后,子服的能耐,只要皇后答应了子服的条件,子服自然会让皇后见识到子服的能耐。” 心动散去,狐疑亦淡,霍成君在研究着我的用意,“你为何要向本宫提这样的条件?难道,你对萧屹” 她没有把话讲完,生生地截止,却止不住眉梢眼底的妒意,那是霍成君最经常面对我的表情。 似乎本末倒置,论长相家世地位,我没有一样能够比得上,简直望尘莫及,就理论上来讲,我嫉妒她,好像更合情理一些。 “廉子服,你实在贪得无厌。迷惑了陛下,笼络住司马洛,你还嫌不够?现在你又要打萧屹的主意么?你这是要把天底下所有的好男子都收归到你自己的囊中?” “请皇后慎言!子服担当不起。”我不软不硬地呛了她一句,“子服无德无貌,jin不起皇后这般夸赞。皇后只需告诉子服,这笔买卖,皇后,是肯,还是不肯?” “买卖?”霍成君不屑地牵动嘴角,冷哼,“廉良人到底是宫婢出身。也只有出身宫婢才会用这等俗不可耐、市井之词?” 她这是在转移视线,以掩饰她的犹豫。至于,她为什么犹豫,是为了萧屹?还是对我缺乏信任?其中原因我不感兴趣。 退一步,我最擅长的以退为进,逼她表态。 “子服本就出身市井,本就俗不可耐,皇后既耻于此俗人之语,便算是子服今日来错了,子服污了皇后之耳,请皇后恕罪。子服告退。” 霍成君的声音在转身之际响起,“廉子服,你到底存了什么心?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本宫又怎能凭你寥寥数句,便尽信于你?” “等皇后做下决断,愿意跟子服做那俗不可耐的买卖,到时子服自然会将前因后果悉数相告。” 霍成君再没有开口,我欠身行礼,缓步出了椒房殿。 椒房殿,比许平君在的那会儿,陈设装饰华丽了许多。可惜华丽得浮躁了,摒弃了过去温和、不张扬的内涵,只剩下了一个华丽的躯壳,正如住在这华丽躯壳里的那空虚的女主人。 当人的心越来越空虚,她就会越来越缺乏安全感。越来越缺乏安全感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做一些事情,抓住一些实质的东西,抓住了攥在手心里,她才会睡得稍微踏实一点。 汉宣帝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冷落霍成君,但宠xing的程度,比起霍光在世那几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受了冷落霍成君,最想要的,不是从其他男人身上获得片刻的慰藉,而是一个可以重得丈夫欢心的孩子。 她需要一个儿子,迫切地需要,不仅仅笼住汉宣帝的心,也为了稳固她皇后的地位,还有她娘家在朝中的权势。 所以,我知道,霍成君一定会传召我,一定会答应我的条件。 只是,她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我提议有几分真实性、有几分可行性,找出其中所有的疑点,然后在召见我的时候问我要一个答案。这桩交易,究竟谈不谈得拢,关键就在于我给出的答案,能不能让她满意。 “廉良人,本宫还是想不通,你为何突然倒戈,要助我一臂之力?本宫以为,你是死忠于太子的,你若帮我怀得龙裔,就不怕将来威胁到太子么?” 这是大约十天以后,我和霍成君第二次见面时,她向我提的第一个疑问。 我是这么回答的。 “皇后殿下错了,子服忠的不是太子,而是故去许皇后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想必殿下亦有所耳闻,许皇后生前待子服不薄,子服投桃报李,忠于皇子殿下也是人之常情。” 霍成君没弄懂我的意思。“这太子,就是大皇子,二者有何区别?” “殿下,这二者可大了去了,子服只希望大皇子殿下一生平平安安,至于当不当太子,倒是无关紧要。并且,子服认为,做一个逍遥郡王,远比一朝之君来得快乐。” 今天两更。呵呵,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已经进了金砖榜前二十,还请大家继续投砖给我,帮我保住,嘿嘿。另推荐姐妹群小说莫小贪《tiao教奴颜相公》 最新全本:、、、、、、、、、、 185. 115 正宫之憾下 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我能够发表意见的话,我一定会劝汉宣帝不要这么早立太子。\.qΒ5\如果他曾经真心待过许平君,如果他对许平君尚存着了一份亏欠,那么他弥补的方式,就不该是立刘奭为太子。 这做皇帝的辛酸,他自己还没尝够吗?为什么还要一个没娘的孩子步他的后尘呢? 我的真心,得不到霍成君的认同。 “廉子服,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任你哄骗。倘若我的儿子做了一国储君,那是刘奭便成了废太子,一个废太子还有何逍遥可言?廉子服,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他刘奭就算有朝一日沦为废太子,我也不见得会容得下她,你就不怕我会背地里下手,斩草除根么?” 这霍成君倒是坦白,这坦白,竟让我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皇后殿下果然非比常人,想得也极是长远。可子服只是短浅之人,子服只看得到眼前。眼前,大皇子就是太子,木已成舟,便是皇后之子,想取而代之,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是轻而易举,也并非绝无可能。你为何一定要冒这个风险?难道,当真只是,为了一个,区区萧屹?” 凭这一句,凭这“区区”二字,她霍成君配不上萧屹对她的那份怜爱,就像乌鸦高攀了云雀。对她的好感,立时荡然无存。 我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子服,甘冒此险,便是为了皇后口中不过区区而已的萧大人。子服不愿看着萧大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子,自毁前程。子服要救萧大人于万丈深渊,不管要用什么方法,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廉子服,在所不惜。” 霍成君陡然一惊,不可思议,“原来,你爱的,不是陛下,不是司马洛,而是萧屹!”甚而觉得可笑,“哈,哈,廉子服,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么?我到底赢了你一回,你抢了我的,我也抢了你的,哈,哈哈,老天还是公平的,不是么?” 美丽的女人不该像她这样笑,她这样的笑,实在辜负了上苍赐予她的这份美丽。 我由着她误会,由着她自以为出了一口恶气。在她的思维模式里,这个理由是最能让她接受、最能打消她疑心的。让她接受,令她疑心尽去,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于是,我很顺利地过了两关,还剩最后这一个问题。 “廉子服,本宫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缓兵之计,你是不是只想利用我,让萧屹对我死心?你总要让我明白,你打算用什么手段,令本宫一举得男?” “皇后殿下又错了,萧大人对殿下从无非份之想,何来死心一说?” 霍成君撇了撇红唇,隐忍下不悦,“那你告诉我,你有何能耐,会教枯木逢春?” “皇后还是错了,殿下并非枯木,之所以未能逢春,有两个原因。第一,未 曾选到良辰吉时承恩雨露,自然不容易开花结果。第二,这花儿根本就浇错了水,想要盛开,便更是难上加难。” “你这是什么意?”霍成君沉吟,似懂非懂。 我不答反问,“皇后殿下这是,答应了子服的条件,从此以后,绝不再与萧大人私下相会?” 霍成君抬眼望我,忽地怔忡不已,许久许久才应了一声“是”。应得软弱无比,恋恋不舍。 也许,在她心里,对萧屹也不是全无情意,或者那情意,比我预料的,比她自己预料的,要多得多。 我这样算不算棒打鸳鸯,拆散有qing人呢?不算吧,能用利益拆散的,就不是一对真鸳鸯。 “好了,廉子服,你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该拿出你的诚意,给我看了吧。” 这时,宫婢又按时端来了汤药,置于案上。 现在该是我小露一手了,给她点甜头,在那天平两端加重我这头信任的砝码。 我对她说:“皇后恕子服多嘴,当皇后在想尽办法往别人吃食里下东西的时候,也该抽空注意一下自己的饮食。就比方,皇后面前的这碗药,皇后在喝之前,真的就弄清楚了,这里面到底加了哪几味药么?” 倘若,我这前半段,那句“当皇后在想尽办法往别人吃食里下东西”里的意有所指,是点燃了火药的引线,那么我的后半段便是一桶凉水,泼掉了霍成君全部的火气。 说不定还泼得她后脊梁骨生出飕飕的寒意,便像卧榻之侧有人窥伺一般。低垂螓首,美目一迳盯着药碗,惊悸而后怕。 今天结束。明天会三更,也请大家送砖砖给我哦。另推荐姐妹群小说,莫筱颜《穿越之代嫁公主》 最新全本:、、、、、、、、、、 186. 116 险中求胜上 隔日大早,便接到了霍成君的急召。\\。qb5、c0m//跟夺命追魂call似的,三催四催,催得我火烧眉毛样地赶到了椒房殿。 霍成君的面色极其古怪,看我的样子,有敬,有畏,有迷惑,有钦佩。 “你,你怎知有人换了本宫的药?” 看来,我还真是蒙对了。其实蒙错了也不要紧,就算药没问题,霍成君平常吃的喝的里,总有一样是被人动了手脚。 因为,我一直记得汉宣帝的那句话。 “霍光既做了国丈,想必该满zu了。就算再有异心,也不过就是巴望着他女儿一举得男,让他霍家的子孙登上太子之位。哼,他休想!” 既然他打从一开始迎娶霍成君,就不打算让她怀上孩子,另一方面为了安抚霍家他又不得不做出fu妻和睦、yu水欢ai的假象。 这么一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在霍成君身上下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吃某种吃了便怀不了孕的药,如此两全其美,一劳永逸。我想,这应该是,后宫众妃纷纷有喜,而占了大多数宠爱的皇后却一无所出,这种现象最合理的解释。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像所有人认为的那样,霍成君就是不能生,该派命里无子。但是,我知道,凭宣帝虑事的滴水不漏,就算霍成君不能生,他也一定会对皇后下药,以求万无一失。 换位思考,倘若我要动手脚,最简单方便而又不易败露的方法,就是偷龙转凤,将皇后每日必喝的求子灵汤换成避孕之药。不是太医,有谁能分辨得出那黑乎乎、苦兮兮的药汤里,到底是些什么成份。 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而那些大多数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也是因为知道了原因,才一步一步推敲出了结果。 不过,我只能告诉霍成君结果,至于那原因,我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编了套半真半假的推理,糊弄了过去。 霍成君不疑有他,对我服的是五体投地,尽管她没有表现出来。 “那,依你之见,究竟是谁在背地里算计本宫?张婕妤?卫婕妤?还是那个……” 要是我再狠一点,大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叫她跟后宫里那群夫人狗yao狗、一嘴毛去。可惜呀,我总是过于善良了些,我对她说,也许我有几分小聪明,但我终究是个凡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霍成君蓦地美眸一寒,“哼,不管是哪个,本宫总能把她揪出来。等我知道了是谁,看我怎么收拾她!” 顿感不妙,试探她,“听皇后殿下的口气,似乎对这件事,已有了些眉目。皇后打算如何追查此事?” “这有何难?为本宫的煎药的,就那么几个人,只要抓起来,严刑拷问,不怕她们不招。” 我有些慌了神,这不是我的本意。 一旦让霍成君把事闹大了,万一扯出了汉宣帝,叫霍家人提前警觉,那我不是弄巧成拙,打乱了宣帝他们的全盘计划? 就算这把火烧不到宣帝头上,最低限度,那几个服侍皇后的婢女总会因此遭殃。自从月仪和梅心死了以后,我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牵连其他的无辜。 稍稍动了动脑筋,我想到了劝服霍成君不了了之的绝佳说辞。 “如果子服是皇后殿下,子服绝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 “你说什么?”霍成君登时激动起来,“难道你要我,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你可知,我要是再吃几服药,怕是这一辈子都很难再有孩子了。好毒的计,好狠的心哪,便是将这下药之人碎尸万段,也是便宜了她。” 我愣了一愣,平心而论,汉宣帝待霍成君的确狠心了,就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 或者,这种女人在乎的权利,遇上男人在乎的另一种权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吧。 霍成君没有错,错就错在她不该是霍光的女儿,汉宣帝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霍光不该把他捧上帝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错在霍光吗?那霍光的错,又从哪里开始?错娶恶妻?错立新君?还是,错在功高震主? 这是一笔糊涂帐,我理不出是非曲直,也轮不到我来理这是非曲直。 接着劝霍成君,而且非要劝得她改变主意不可。 “不错,这下药之人确实该死,可皇后殿下可曾想过,殿下当务之急,不是报仇,而是尽快怀上子嗣,稳固后位。殿下最大的威胁,也不是太子,却是宫中那些已然为陛下诞下皇子的夫人们。” “……”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子服觉得皇后应当不动声se,由着那人继续下药,让她以为皇后会一直无子,这样她便不会再对殿下有所防备。殿下也可以趁此机会,调养好身ti。他日顺利怀上龙种,才算是真真正正赢得干净漂亮。” 今天三更,第二更中午。亲们,记得送砖哦。嘿嘿。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绕月缠,《失忆王妃》 叶婉苏在一次车祸中来到了龙仪王朝,灵魂寄在他人身上。 温柔如玉的他,邪佞**的他,魅惑众生的他。 徘徊在众人之中,爱谁?恋谁? 最新全本:、、、、、、、、、、 187. 116 险中求胜下 从来,在我的劝说之下,没有一个人还会固执己见。、qb5//这一回的霍成君,也不例外。她完完全全地信任了我。 心知肚明,我这是走了一步险棋。也曾经再三衡量过,萧屹,到底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 倘若霍成君真的生了儿子,霍家人手上就多了一个筹码。倘若真的一拍两散,不管起兵也好,暗杀也好,总之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弄死汉宣帝,然后扶持皇后之子登基,做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挟天子之诸侯。 我不是个机会主义者,做那毫无把握的险中求胜之事。之所以会在险中求,那也是因为事先做了周详的考虑和万全的准备。 我陆陆续续也从司马洛嘴里得知了一些当今朝廷的局势,霍光一死,剩下的霍氏子孙全是一群贪图享乐的阿斗,宣帝逐步逐步地架空了他们,一个个还居然云里雾里的不知所谓,察觉的也不过背地里叫骂几句发发牢sao,并无任何实质性的反击。 司马洛说,宣帝巧施妙计,明着封霍山为乐平侯,领尚书事。又随即下诏称,吏民奏事,可以不通过尚书,直奏皇帝,大臣亦可直接参见皇帝,从而把尚书架空,顺利收回了一直由霍家掌控的朝政大权。 现在他们正在进行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将霍家子弟亲信或明升暗降或调离京城,相应换上许家、史家以及跟霍家敌对的人。假以时日,等到兵权全部夺回,将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守军悉数撤换成皇帝的心腹,这张jing心布置多年的覆灭霍家的网,便算是大功告成,只待寻个适当的理由,收网拿人。 我问司马洛,他口中的“假以时日”究竟需要多久,司马洛回答我八个字。“快则三月,慢则半年。” 因此,我才会决定,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差,和霍成君达成这笔交易。 我告诉霍成君,她必须先休养四个月,她喝的那些药,已然伤了身ti的元气,需要慢慢地调理恢复。在这调养期间,她不能行nan女fang事,否则非但得不了孩子,反而会令身ti亏上加亏。就算得了孩子,将来指不定会生出个什么痴呆畸形出来。 霍成君显然十分地不情愿,是啊,四个月,对于求子心切的她来讲,确实漫长了些。 为了让她更加相信我,我建议她从宫外找一个jing通妇料医理的人,最好是女子,进宫来服侍她。如我所料,她调了当年附子药丸的始作俑者淳于衍。 虽然我定的四月限期,最终的目的,是怕蒙在鼓里的汉宣帝一个不小心在她腹中留了种子,害我功亏一匮。但我的话,却是可以摆在台面上,经得起专家的敲打。淳于衍也同意我的看法,认为求子一事,不宜cao之过急。 霍成君无奈,只好假意抱病,忍痛将宣帝的临xing拒之门外。 所以,我便可以从从容容地过这四个月,让汉宣帝、司马洛他们一心一意地对付霍家人,与此同时也让霍成君的翻脸无情冷了萧屹的心。 对于霍皇后的突然转变,最奇怪的不是萧屹,反而是司马洛。他非常好奇我到底灌了霍成君什么样的迷汤,竟然叫她这么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乖乖地随了我的摆布。 我笑而不答,故作神秘。不是不想在司马洛面前显摆,而是我这一招实在不怎么光彩。 如果,汉宣帝暗自下药剥夺了霍成君做母亲的权力,叫做狠心,那么我为了疏远霍成君和萧屹去利用一个女人急于当上母亲的心理,这种手段大概就等同于卑鄙了吧。 并且,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真的帮她怀孕生子。 霍成君迟早会变成幽居冷宫的废后,废后之子只会是皇宫里一个尴尬而不幸的存在,既如此,又何必让这个小生命白白地来这世间受那一份活罪? 曾经在我还是小业务员的时候,碰到过一个想生孩子想疯了的女上司。为了讨好她、和她有共同的话题,我可是着实下了一番苦功,一个月里,女人哪几天是安全期,哪几天是高风险期,我了如指掌。 我对霍成君说,等四个月调养期满,我会卜问上天,亲自选一个良辰吉日,包管她一偿夙愿、得怀龙种。 当然,我挑选的,只会是安全期里最安全的那一天。 在古代,起码要一两个月之后,有明显的症状,才能确知女子是否有喜。这样,六个月的时间差,只会多,不会少。我这趟险中求胜,实际上就是胜券在握。 今天第二更。另推荐姐妹群小说,颐真《肥女逐爱》 另强力推荐绕月缠小说《失忆王妃》叶婉苏在一次车祸中来到了龙仪王朝,灵魂寄在他人身上。 温柔如玉的他,邪佞**的他,魅惑众生的他。 徘徊在众人之中,爱谁?恋谁? 最新全本:、、、、、、、、、、 188. 117 帝后心机上 整个计划里,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霍成君可能会质疑,我为什么非要指定她受宣帝宠xing的日子,质疑我那求神卜卦的可信度,毕竟我从未显露过这方面的本领,看起来也不像身怀此等本领的异士。/。qВ5\ 幸好,我多虑了。霍成君没有质疑我的本事,她在质疑我这个人。或者说,她在质疑,我还是不是一个人,一个普通正常的凡间之人。 “廉子服,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本领?你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难道,恰如宫中传言,你当真是天上的星宿下界?廉系汉室,难道并不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 些许悔意,“我应该相信那些传言,我不应该听母亲的话,跟你作对。倘若我早一些笼络了你,也许今日的未央宫,就是另外一个局面。” 试图亡羊补牢,“廉子服,只要你从此站在本宫这边,我亏待不了你。 我想了一想,放弃了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实话实话。“皇后殿下,是要子服弃太子于不顾么?那么子服只能愧对殿下的厚爱,还请殿下见谅。” 在我说以上这番话的时候,霍成君一直审视着我,我略略低着头,作着恭谨的模样。 “廉子服,你实在是个奇怪的女子。”她很平静,并未因我的拒绝而恼怒。 “凭你的聪明,你身上的那份与众不同,你该比张婕妤她们更得宠,却为何到今日还只是个小小的良人?陛下待你冷淡,却把太子托付于你,你不过是个良人,为何却让我有举足轻重之感?我本不想与你为敌,可我总克制不住对你的敌意。我也想做个娴良淑德的皇后,可我却总是越做越错。” 似有所触动,突然地感伤,淡淡的远山眉,笼着烟雨样的愁绪,有些无奈,有些无助。 “子服” 这样的称呼,出自霍成君之口,陌生却亲切。尽管我不想对她感到亲切。 “是啊,很久之前,我在进宫的时候,是立志要做个好皇后的,比许平君还要好。我是这么努力来着,可为什么,越做越错呢?好像有另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往相反的方向推。我想取悦陛下,取悦太后,太后总是待我生分,甚至近来陛下也待我越来越生分。我很害怕,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越来越害怕,我在怕什么?我已经是皇后了,我不明白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子服,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仰起脸,向我问道,像个迷路的、找不着家的小女孩那样地畏怯着。 便是这畏怯的感伤的霍成君,配合那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打动了萧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吧。 她不值得可怜,她再三下手yu毒杀太子,她为了一个至今还没影没形的儿子轻轻松松便舍了萧屹,她值得谁可怜?但是我,依然可怜她。我可怜她,却依然要去欺骗她。 “皇后不必过于忧虑,好生保重凤体,将来生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才是要紧。” 霍成君问我,“子服,等我将来生了皇子,你我便要重新为敌了,是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付之一笑,“殿下,将来之事,留待将来再议。眼下,皇后只需记得子服的条件。如此,皇后好,萧大人好,子服也好,皆大欢喜,岂不乐哉?” “皆大欢喜?”霍成君玩味着这四个字,笑得苦涩,“子服,倘若我告诉你,我反悔了,你会怎样?” 蓦地一惊,措手不及,“反悔?” “是啊,我反悔了。萧屹是个好人,虽然脾气坏了一点,却是个直肠子。好几次他都被我气得要死,差一点就拂袖而去,可只要我一哭,他就立刻软了下来,我要听什么曲子,他就弹什么曲子,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又找回了被呵护被疼惜的感觉。陛下的心,太难捉mo,司马洛更过分,他根本无心于我。只有萧屹才能让我觉得安心觉得踏实。” 苦涩的她却讲出了软软蓬蓬棉花糖一样的声音,似回忆qing人那般缠mian的甜,甜得我血糖陡升,yu爆血管。 “皇后!” “怎么?”霍成君抬起眼,唇畔却是苦涩依旧,眸光楚楚,“子服,在生气么?可是你,也就只能生气了。我似乎并不需要再仰仗你什么。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怀上龙种。你既不肯助我一臂之力,便没了利用的价值,我为何还要遵守约定?” 最新全本:、、、、、、、、、、 189. 117 帝后心机下 如果我是个男人,搞不好已经被她这娇娇柔柔的媚样儿勾去了魂魄,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反过来被这小妮子给欺骗了的蠢女人! 好你个霍成君,敢情你是早准备好了要跟我玩这一手,是不是?出其不意倒打一耙,老谋深算如我居然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qΒ5/ 霍成君实在不简单,几年的皇宫生活,到底是没白过。 憋了一肚子火,却不能动气。动气,是斗心的大忌。抓住手里仅剩的筹码,预备反击,却再一次让她抢了先机。 “廉子服,或许你确然有预卜祸福吉凶之能,但宫中那些生下皇子的夫人们,也未必就是托了你廉子服的金口。只要我调理好了身子,重新赢回陛下的宠爱,得陛下夜夜陪伴,总有一夜会是那得子的良辰。” “你到底想怎样?”扯这一大通,我相信她不单单只是为了向我炫耀胜利,或者更单纯地,只是舍不得萧屹。 “我要你,帮我,毒死太子。” 一愣之后,我大笑出声,同样杀了霍成君一个措手不及。 “我为什么要帮你?就为了一个萧屹,冒杀身灭族之险?皇后既如此喜欢和萧大人相处,子服怎敢夺爱?只是,子服要奉劝皇后,这宫里人多眼杂,众口铄金,万一什么闲言碎语传到陛下耳里,恐怕届时就算皇后身怀麟儿,陛下也要怀疑这孩子的来历。” 霍成君怔住,不过,却不慌张,她显然也备了后招来对付我。 “子服言之有理,好吧,为免他日有人居心叵测借着萧屹来诋毁本宫,本宫也就只能忍痛割爱。明日我便召萧大人进宫,当众指他色胆包天,对本宫yu行不轨” 说到这里,她陡然停住,凝眸于我,终于忍不住露了狐狸尾巴,稳cao胜券的得意,得意地等着看我屈服。 她高兴得比我还要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根本就还没完全了解我,就凭这三下两下便能逼迫到我? 同样,凝注目光,在她的脸上。“皇后当真舍得?” 霍成君遑不相让,“子服舍得,我也舍得!” “好!” 这一声出口,彻底地傻了霍成君的眼,傻傻地问:“你,你当真舍得?你不是说,会为了萧屹,在所不惜么?” 我答得又快又急,“子服自然会为了萧大人在所不惜,只要皇后敢继续与萧大人牵扯不清,甚而妄动萧大人分毫,子服便是受天遣、折寿限,也要让皇后这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 “你,你,你”霍成君结巴了起来,不安而惶惑,“你怎敢如此威胁本宫?你,凭什么让我一生无子?” 我刻意阴柔了嗓音,阴柔魅惑,像那毒的罂粟,“皇后想必对巫蛊咒术并不陌生,若皇后一意孤行,子服很愿意让皇后亲身领教一次,这也算子服其中一项匪夷所思的本领吧。” 霍成君愕然,惊呼:“巫,巫蛊?你会巫蛊咒术!” 得意的狐狸登时被砍了尾巴,现出原形,仍是那个迷了路的无辜小女孩,只是在半途遭遇鬼魅,无限惊惧, “你敢!大汉律例,使巫蛊术者,必处极刑!你不怕我向陛下告发你?” 我有恃无恐,“皇后想怎样便怎样,子服不敢拦着。但子服要提醒皇后,无凭无据,皇后就不算告发,应该是诬陷。好,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后诬陷成功,你就不怕子服临死也要拉皇后做垫背么?” 犹如鬼魅缠身,却极力地驱赶,外强中干,“廉子服,你休要危言耸听,古来咒术大多子虚乌有,凭这些旁门左道,你奈何不了我!” 我哑然失笑,森森地笑,“不错,大多咒术自然是子虚乌有,真正懂巫术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擅用诅咒。皇后刚才没听子服说么,子服甘愿领受天遣、折减寿年,皇后可甘愿拿你的命、你孩子的命来与子服赌这口气?”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个年近二十的普通女子,没道理会懂那巫蛊之术”她在做屈服前的最后挣扎。 我摆出现成的事实证据,“皇后应当还记得几年前那个祭天之典上的怪事吧,火怎会无水自灭,石头上缘何无缘无故地现字,好端端地又为何会飞来满天mi蜂” “是你!”霍成君在我的引导下,恍然大悟,惊退连连,“是你使的妖术?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不是人?” 铺垫结束,我下结论。 “皇后殿下,降下的灾劫,自然是妖术不假;可带来福瑞的,却应当称作神术。是要灾劫,还是福瑞,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霍成君彻底地歇了菜,张惶着神色,像无主的孤魂,寻不到依托。崩溃了她神经的,其实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内心深处对我的一种本能的畏惧。 大功告成,刚想离去,忽地想起另一件事,趁她此刻心绪不宁,倒可以顺带试她一试。 “不知皇后殿下是否还记得汀兰轩里的信铃?” 霍成君兀自神叨叨地在钻牛角尖,一时反应不过来,“信铃?哪个信铃?汀兰轩?是那个莫名其妙死了个美人的汀兰轩?”实在联想丰富,“莫非,她也是死于诅咒?” 不知是失望,抑或庆幸,不是她,看来害死信铃的不是霍成君。 跨出门槛,有人站在门外,面上的惊惧远胜霍成君,昔日的掖庭护卫、今日的安池监淳于赏的夫人,淳于衍,在我走过她身边看她一眼时,猛地抽气,倒退,“我,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注:安池监,汉朝掌管盐池的官吏。据历史记载,当年就是因为淳于衍的丈夫眼馋安池监一职,才令淳于衍无奈之下,受了霍夫人的摆布,下手毒杀了许平君。) 今天两更。第二中下午上传。 最新全本:、、、、、、、、、、 190. 118 人算天算上 淳于衍当时的表情很糟,比她更糟的,是我的心情。//.qΒ5\\ 尽管和霍成君的这番较量,到目前为止我占尽了上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整个人就像悬浮着,浮在那半空,如尘,如絮,身不由主,踏不了实地。偏生还有重负压在那飘忽不定的心上,压抑着,喘不来气。 或许我不应该管萧屹这档子闲事,我根本就是在自找麻烦。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证明,这回我找来的已经不是麻烦了,那是一连串的厄运,不仅我自作自受,而且还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 一切,开始于我的失算,开始于一个本不应当投生于世的小生命的来临。 霍成君彻底地被我治服了,在接下来的五六个月里,一直地对我言听计从,虽然听从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然后,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交接之时,也就是地节四年,这一天,许久未曾驾临太子宫的霍成君,突然地跑来了,罕有的轻装简从,罕有的和颜悦色。 不,不是和颜,而是欢颜,欢颜喜色,兴奋莫名。 摒退众人,她带给我一个,对她来说天大的好消息,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噩耗。 整整四年欢ai,生不出一儿半女,却在一夜之中,我jing心为她挑选的安全期里最安全的一夜,幸运到匪夷所思地中了奖。 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机率,居然成了事实。这是老天在可怜霍成君,还是在捉弄我廉子服? 霍成君牵着我的手,像只喜鹊般叽叽喳喳个不停。把我当成了送子观音似的感激涕零,并且极其宽宏大量地对前事既往不咎,哪怕我曾经很恶劣地拿巫蛊术恐吓过她。 “子服,我是真的信了,你是真会法术,真可通灵。你料事如神,世间诸事都在你掌握之中。你说那一夜是得子的良辰,结果那天,不等我去请,陛下就来了我这里。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不,这全是你廉子服的安排,对么?” 我附和着笑,笑得仿佛一口气吞了十斤黄连。料事如神?对我自作聪明的绝妙讽刺。 我假作关切,“皇后莫要过于激动,以免动了胎气。当真确定了么?找太医请过脉了?” “刚刚宣过太医,太医言之凿凿,言称本宫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算算日子,也是对的。” 希望破灭,黄连样的苦在胃里翻搅着,“既如此,皇后更当保重凤体,好生休养,有事宣召子服就是,殿下又何必特地走这一趟?” 在我说话的当口,霍成君一直喜滋滋的,有意无意抚着她的小腹,她怀孕不足两月,腹部仍是一片平坦,却在不自觉地学那大腹便便的孕妇,下意识地挺起了肚子。 “子服说得有道理,是我乐昏了头,一听见这喜讯,不知怎地就想着要第一个告诉子服。” 我呆了一呆,古怪了情绪,因她那句“想着要第一个告诉子服”。 想了想,回道:“皇后有喜,应当最先告之陛下,怎会第一个倒想起子服来?” “陛下自然是要禀告的,不过也不能忘了子服,若是没有子服,又哪来本宫这喜呢?” 我的古怪,霍成君未曾察觉,一迳心满意足,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这种幸福,似曾相识。那年我汉朝的娘亲进宫来看我,挺着个大肚子,牵着老爹的手,那样的满zu,好像今生别无他求。 而眼前的人,也好像今生别无所求了,“子服,我现在才知道这做娘的滋味,以前的日子,我是白活了,白活了。” 把手按在小腹中央,仿佛感觉到了生命的律dong,母性的光辉闪耀着那张年轻的脸,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写满了虔诚,崇仰神迹的虔诚。 古怪之感更甚,因为大凡虔诚着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xia身段,谦卑了心气,纯净了心思。可谦卑和纯净,是向来与霍成君格格不入的。 眼前的她,还是那个予取予求、骄纵成性的霍成君吗?还是那个费尽心机、觊觎太子位的霍皇后吗?判若两人,我不太能够相信这会是tuo胎换骨的转变。 试探地问:“皇后殿下既说从前白活了,那往后殿下打算如何来活?” 掌心未移,仍在原位,毫不犹豫,“为他而活!” “可是皇后,又要如何为腹中胎儿而活?是要继续从前的争斗,斗垮太子,斗垮张婕妤、卫婕妤,让自己的孩子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腥风血雨中长大么?皇后可曾想过,这斗赢了固然好,可万一输了呢?” 她犹豫了一下,片刻的不知所措。说不定她当真是有所改变了,这原本是她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趁机对她洗脑,“皇后,换个角度来想,当个逍遥的王,远比谋夺一朝储君要来得轻松稳妥得多,起码享尽富贵、平安终老,总好过输到一败涂地、死无葬身。” 霍成君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更没有狐疑猜忌,她只是犹豫着,一言不发。 在我看来,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开端,前提她并不是在做另一场戏。 今天结束,明天八点左右会上传。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离花落尽《穿越之苡欣》 最新全本:、、、、、、、、、、 191. 118 人算天算下 如果霍成君最终可以抛掉那些争权夺位的野心,如果她肯从现在起安安份份地做这个皇后,利用剩下来不多的日子,争取汉宣帝对她改观,也许宣帝会在灭了霍家的同时顾念那fu妻的情份、顾念她腹中的骨中,保住她的皇后之位。\.qΒ5\ 就算从此变成虚衔也好,就算从此得不到丈夫欢心也好。她生下的孩子,男的总归能封王,女的终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样,即使阴错阳差,我到底也不是好心办了错事,害这无辜的婴孩一出生便要受尽人世折磨。 或者,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今天的霍成君却给了我一些信心。 在送她回椒房殿的路上,我问她,问一个现在想来已经毫无意义的问题。 “殿下,倘若子服没用那巫蛊术威胁殿下,殿下当真会诬指萧大人,给他扣上非礼皇后的罪名么?” 霍成君抿唇一笑,再现那日苦涩之意,遥望远处,幽幽地道:“世上男子,再无一人,如萧屹般赤诚待我。如此赤诚君子,便子服舍得他死,成君也不舍得。” 我不放心,又加问了一句:“那么皇后的意思,倘若子服不答应,皇后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也好啊”霍成君转向我,叹息,混合着午夜兰花一般的香气,清幽而迷离。 “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了,当初我为何那般憎厌刘奭,我为何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将心比心,要是我的孩子,将来像他一样,我就是死也不肯闭眼的。 而我则在那兰花的幽香里迷惑,这究竟是霍成君本性善良的表现,还是松懈我警惕心的烟雾? 难道,她肚子里那团尚未成就人形的血肉,就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我只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是真悔过,抑或假烟雾,自现分明。 所以,当霍成君反过来问我,“子服,你是真的会巫蛊术么?这咒术当真是百咒百灵么?” 我的回答模棱两可,“皇后殿下,这些事情,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但大多时候,最好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霍成君轻yao下唇,略显娇憨,迟疑地道:“那为什么上次,我让你在寒冰上冻了许久,甚至冻坏了双膝,你不用巫术来咒我呢?” 聪明!懂得挑我的漏洞,但我撒下的谎,想要从中挑出错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殿下,自古到今,真真正正会使巫术者,绝不敢妄动此念。因为巫蛊,原就是以本伤人、两败俱伤,若非生死大恨,谁肯冒那折寿甚至遭天遣的危险,去诅咒他人?” 霍成君又是一笑,却比刚才欢快了许多,明眸皓齿,美艳如花。 “这倒是公平,我但愿子服,今生今世都不会动用此术。” 这是我见到的,霍成君的最后一个笑容,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迎面,快步走来了两个内侍,躬身行礼。 “皇后殿下,陛下已在椒房殿久候,还请殿下速回。” 霍成君闻言,越发地喜不自jin,当即撇下我,上了御辇,由内侍们抬着,回归椒房殿,去和汉宣帝分享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 从此,她就一直地待在椒房殿,殿外有重重护卫把守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竟是如同幽jin了一般。 这种幽jin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公元前六十六年,霍光死了两年以后,地节四年夏,失去权势的霍家人密谋政变,杀丞相、废宣帝,立霍禹为新君。后计划泄露,宣帝先发制人,相关人等尽皆下狱,终于将霍氏一族一网打尽。 同月,汉宣帝下诏,以意yu毒害太子之罪,废皇后霍成君,迁入上林苑昭台冷宫。 废后诏书全文如下: 皇后荧惑失道,怀不德,挟毒与母博陆宣城侯显谋,yu危太子,无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呜呼伤哉,其退避宫,上玺绶有司。 这诏书里,自始至终,未曾有只言片语提起那霍成君肚子的孩子。其实,打从幽jin皇后开始,宫里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个孩子,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想他应该不存在了,也许这就是霍成君被幽jin的原因。 (历史记载,霍后无子,这里也只是小说的一个虚构,本文会尊重历史事件的结果,但是中间会加入许多想象,不过戏说而已。) 今天二更,第二更会在下午两点左右上传。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羽悠〈穿越之邪王猎妃 〉 最新全本:、、、、、、、、、、 192. 119 风起未央上 霍家垮台,皇后被废,最开心的那个人,应该是我。。qΒ5\\这是宣帝放我离宫的条件,如今它终于变成了现实,在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 曾经,我以为,我会欣喜若狂,像范进中举,痛快淋漓地疯癫一场。最好老天再下一场大雨,我要甩了鞋,扯了发,跑进那暴雨滂沱中,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把这些年憋屈着的,统统fa泄出来。 我要让,压抑了我这些年的,高的宫楼,深的庭院,黑的檐角,阴的天幕,统统都来见证,我,廉子服,即将远离你们,你再高再深也锁不住我了,你再黑再阴到底也不能暗沉我一辈子! 我以为,现在的我,应该像那破晓的黎明,亮的色彩,喷薄而出,欢畅是生命的主题。 然而,本当欢畅的我,本当狂若疯癫的我,却只是静静地倚在窗前,望那高的宫楼,一座连着一座,雄伟地气魄非凡地矗立,似绵延到天边,划分成无数的院落,幽深了视野,深到无尽无边。 黑的檐角似要飞出屋顶,像女人的兰花指jiao媚地上翘,勾起一片阴沉的天。 偶尔晚风来袭,摇曳了檐下的宫灯,一闪一闪,很像潜藏于暗处不怀好意的眼睛,在不经意间露了底,乍现jing光。 有那么一刻,我似乎真的,看到了那双眼,用我女人的直觉。 霍成君去了昭台冷宫,后位空虚,只怕瞄上椒房殿的,又何止一双眼睛。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着它的下一个女主人。 没想到在那些大胆假设的名单里,居然也会出现我的名字,居然我还是育有皇子的张、卫二婕妤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因为我护卫太子有功,因为我揭发了霍家谋害许皇后的罪行,因为我是“廉系汉室”的廉子服。传闻,就连朝中,也有不少我的支持者。 觉得可笑,可笑复可怕。我,还能抽身而退、远走高飞吗? 耳边,呼拉呼拉,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疾,风起未央,夜色苍茫。 “良人” 收敛心神,回身,看向阿满,她刚刚进门,自外间步入内室,“良人,夜深风大,让阿满服侍良人早点歇息吧。” 我没开口,淡淡一笑,任由阿满牵着我,自铜镜前坐下,镜子里的她,帮我拔下簪子,散开长发,拿起梳子轻轻巧巧地把白天缠绕成髻的青丝梳理通顺。 我喜欢阿满替我梳头,不像小沅,缩手缩脚生怕扯痛了我,也不像我自己,总是不耐烦,为了速战速决,每次都要拽一把的乱发。 “阿满,太子睡下了?” “嗯。” “奭儿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出什么事了么?” 梳子在头上停了一下,又恢复了先前的舒缓前奏,“今日陛下在承明殿考问太子功课。” 莫名的呼吸一紧,自从覆灭了霍氏一族后,汉宣帝迟迟地没有召见我,就连司马洛也失了踪影,这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宣帝会兑现当初承诺的可能性。 尽量让自己轻松,“哦?莫非太子答不上来,陛下训斥了他?” 不该呀,刘奭一向勤勉好学,熟读经卷,教导他的太傅邴吉一直地赞不绝口。 阿满皱着眉,吃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奴婢也听不太懂,只知道先是太子向陛下进言,说什么,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然后陛下脸色就变了,斥责太子说” 阿满顿了顿,如同鹦鹉学舌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汉家制度,本当,以,霸王道杂之,奈何,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是古非今,是古非今” 学到这里,到底技穷卡壳,怕是用脑子强记着,能记得这几句,已属不易。 其实,像这样略显艰涩的语句,我也是个七窍通了六窍的主。不过,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政见不合的味道,似乎刘奭认为宣帝的刑法定得太严了,应当多多任用儒生,而宣帝却对他的看法嗤之以鼻,称儒生为俗儒,俗儒不达时宜。 隐忧顿生,近一年,这父子两个倒是比过去常见面了,可我总觉着,刘奭倒不如从前和宣帝亲近了。至于宣帝那边,据宫里人的说法,似乎他更喜欢淮阳王。 想到这里,太阳**隐隐作痛。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是灭了霍家,废了霍成君,就是将来重新立了皇后,这宫里还是不能太平,刘奭这太子的位子依旧坐得是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一抬眼,见阿满yu言又止,“子服,”她直呼我的名字,这就表示接下来她要告诉我的事情,非同小可,并且不能轻易对人言讲。 “陛下还有一句,是在我跟着太子退出承明殿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我听见陛下在感叹,他说,乱我家者,太子也。” 猛然一惊,惊出一身的冷汗。这句话不难理解,我听得懂,阿满也听得懂。汉宣帝是在担心,将来刘奭继承皇位,会乱了汉室江山。这种担心延伸下去,就是废黜太子之意。 越发地头痛yu裂,即使宣帝不过一时感触,随口一句,可一旦传到有心人耳里,恐怕未央宫又要掀起新一轮的战争,后位之争未见分晓,夺储之战已蓄势待发。 疑问随即涌上心头,我问自己,到那个时候,就算汉宣帝他肯放我走,我就真的忍心丢下刘奭一走了之吗? 淮阳王刘钦的母亲可是张婕妤,当年想在洗澡水里下毒害死我、又对阿满百般虐待的那个张婕妤。她连个颇具姿色的宫女都容不下,更何况会阻碍她儿子前程的绊脚石。 还没问出答案,便叫小沅搅了思绪。她从外面跑进来,慌里慌张地,“良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今天二更结束,故事又要到gao潮了,呵呵。求金砖,请亲们帮我保住榜上位置呀,谢谢。另推荐姐妹群小说雪心儿《殇雪无痕》 最新全本:、、、、、、、、、、 193. 119 风起未央下 我和阿满都被小沅吓了一跳。\\、qВ5\\ “小沅,你慌什么,这大晚上的,你想把全太子宫的人都吵醒么?” 阿满的责备,并未引起小沅的不满。不知从何时起,阿满得到了包括小沅在内一众宫婢一致的认同与信服,在太子宫里,地位仅次于我。 小沅立时降低音量,细声细气地辩解,“阿满姐姐,你不能怪我,实在是这事太大了,你要听了,准保比我还慌呢。” 她那封建小媳妇的模样,不由得我为之粲然。忍住笑意,我不认为小沅带来的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消息,她就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针尖样的事,也能嚷出天一般的动静。 不过这一回,我却过于乐观了。 “良人,阿满姐姐,方才李护卫来过了,他是替崔大人捎话给良人。” 李护卫?掖庭令崔怀的心腹李末?那个谈吐稳健、不卑不亢的年轻宦者? 这个时辰,他来太子宫,看来真的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良人”小沅绞着一双秀眉望我,那眼神,活像我大难临头、大限不远,“李护卫说,那个淳于衍,就是当年服侍皇后的那个医女,就是那个,我们大家都怀疑,她跟许皇后归天有关的那个人” 好像生怕我提前老年痴呆、记忆力衰退,絮叨个没完,听得我越发着急上火,打断她,“好了,小沅,我知道她是谁了,你就赶紧告诉我,李护卫跟你说了些什么?和,淳于衍有关?” 那个女人,不是霍家一垮台,就让宣帝关进暴室狱了吗?她就是霍显谋害许平君的直接人证兼帮凶,汉宣帝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叫我这一训斥,小沅更加地吞吞吐吐。 “那个,良人,那个,李护卫说淳于衍,为求tuo罪,在暴室丞面前,告发良人,一口yao定她亲耳听见,良人在椒房殿当着霍皇后的面,承认自己会巫蛊邪术,并用这邪术逼迫霍皇后就范。她说,当年,许皇后死得不明不白,也一定是良人以咒术作祟。” 我愣住了,立时回想起当日殿门外淳于衍那一脸的惊惧地澄清“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不知道!” 而屋子里,阿满立刻恼了神情,一反往日的镇定,连声斥着“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良人怎么可能会巫蛊?这太荒唐了。” 小沅坚决拥护,“就是就是,大家都知道,皇后殿下是吃了她淳于衍进献的药丸才病发的,这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赖也赖不掉。这女人真坏,临死了,还要拉良人下水,心肠太狠毒了。” 阿满冷笑,“她想拉,便拉得了么?这种鬼话,连崔大人都不信,更不用说陛下了。” 小沅奇道:“阿满姐姐,你怎知崔大人不信?” 我冲天翻白眼,真是个可爱的小白女,崔怀要是不信我,又怎么会三更半人夜派李末来通风报信? 只可惜,崔怀信我没用,就是宣帝信我也没什么大用处。这点阿满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会这么大反应吧。 巫蛊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诅咒,谁要是跟它沾上了边,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诚如霍成君所言,汉朝律,使巫蛊者,必处极刑。而宫廷皇室,尤为忌讳此术,甚至本着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便是曾经贵为皇后的卫子夫和她贵为太子的儿子刘据,都因这巫蛊二字,因那莫须有的罪名,断送了性命,何况我一个小小的良人廉子服? 我不该信口雌黄,拿巫术来吓唬霍成君,这一步,走得冲动了。没想到半年前埋下的祸患,时至今日到底爆发了出来。我这也算是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后来,尽管暴室丞得了上头指示,对淳于衍的供词,不予采信,并严刑拷打,终于逼得淳于衍认了罪,许平君的死因“大白”于天下,但是真相大白,却未能还我清白。 流言,就像那风,起时容易停时难,树yu静,风不止,人心不定,众说纷纭。 今天两更,嘿嘿,谢谢大家支持。另推荐姐妹群小说蓝雨儿《极品蛮妃》 最新全本:、、、、、、、、、、 194. 120 福兮祸兮上 老子有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qb5.c0m\祸福相依,福祸难料。 “廉子服,这就是你的妙计么?你就是用巫蛊术来威胁霍成君,逼她和萧屹一刀两断?” 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大概便是老天赏赐我的,那弥天大祸里弥足珍贵的小福气吧。已经整整两个月零三天没见着他了,哪怕最低限度的打个照面。 我不置可否,反问:“难道这不是条妙计么?洛以为,除了此计,我还有什么办法能令霍成君乖乖地听我的话?” 司马洛越发急怒,口不择言:“你失心疯了么?你不会不知道前朝之例,你这是玩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明白,他这是为我着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但是无法抑制地,一股怨气上涌。 “玩火**又怎样?倘若一辈子出不了宫,我宁可现在就死,也不要在这鬼地方孤独终老!” 司马洛蓦然一怔,“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会一辈子出不了宫?我答应过你,又怎会让你终老皇宫?” 仿如洪水开闸,上涌的怨气一骨脑地倾泻。 “你答应过我又如何?霍家败了,皇后废了,太子安然无恙,陛下的要求,你和我都做到了,他却迟迟地不肯给个说法。他躲着不见我,也就算了,你也躲着不见我!陛下反悔了,你也反悔了么?是啊,功成名就的滋味很好吧,司马洛正是如日中天,假以时日,甚可与丞相魏大人并驾齐驱,你怎舍得只为区区一名女子,便抛弃这青云之路,从此隐姓埋名,碌碌无为?” 我使劲地喷他,像苦守了几个十八年的寒窑,恨不得拿口水溺毙了他。哼,开了闸的洪水,想要收回去,可没那么容易,但堵住洪水,于司马洛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气势汹汹、唾液横飞的我,在下一秒闷成了没嘴的葫芦。准确地讲,不是嘴没了,而是我的嘴巴,被人强吻了去。 古往今来,男人在女人发飙时,百分八十都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化解矛盾,我想这大概不是世代相传的经验,而是男人的一种本能。 不过,像我这种性格的女人,处于目前这种愤激的状态,区区如此老套的招术甭想打发得了我。好啊,你既不让我发火,我就在你身ti里点火! 热情地回应他,前所未有地这样热情地回应一个男人,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技巧,挑dou着他,you惑着他。所以,到最后,已不是司马洛在用强,而是我强霸着他的唇不放。 姓司马的混蛋,没良心的破司马,我要化作这世上最缠最缠的mei女蛇,我缠死你,缠死你! 不过,我却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牛顿原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老祖宗也再三告诫我们,缠人者,亦为人缠,者,亦为人诱。 在那唇舌激烈的jiao缠中,异样的火自小腹下处升起,愈演愈烈地翻滚。顶着心,往上。拱着血液,沸腾。理智,便像我此刻被司马洛压得下倾的身子,在yu念汹涌里溃不成军。 战栗的欢愉,欢愉兴奋了所有感觉器官。于是所有感觉器官都在拼命叫嚣着,要求索取更大更多的欢愉。然而更大更多的欢愉,只不过助长了直接感官的贪得无厌,唯有不停地索取、不停地索取,直到—— 司马洛猛地一把推开我,他没有控制力道,我被他推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眸光依然矇眬一片,看不清眼前,浑沌的心,依然沉浸在先前的欢愉里,不肯清醒。 当我终于清醒过来,司马洛仍旧在极力挣扎,他转过身,拿后背对着我。那后背,仿佛刚跑了一趟马拉松,剧烈地起伏,呼哧呼哧粗重地chuan息。 粗重的,又何止他的气息,还有他整个人,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可他却死命地压着,不让它爆发。所以,那些情绪不乐意了,闹罢工了,不依不饶地在他身ti里闹腾着,不闹个天翻地覆、残掉他半条命,绝不收手平息。 然后,我突然地,心理平衡了。不仅平衡,而且得意。据说,男人要是high起来以后,半路叫停,憋着那股劲,是极其极其难受的,基本算得上是非人的折磨了。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八点后上传。呵呵,另外我争取隔几天加更一章。并求砖,保榜,嘻嘻 最新全本:、、、、、、、、、、 195. 120 福兮祸兮下 那种非人的折磨,一直磨了司马洛大概半个时辰,才总算偃旗息鼓。\\、qb5//他慢慢地回过头,面向我,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我的天哪,这冷汗热汗流了一脸的,整个一天人大战,战况惨烈呀,嘻嘻。 严肃表情,在心里偷笑。 司马洛开口,粗嘎着喉咙,天人大战的后遗症。 “洛明白子服的忧虑,也感同身受。但子服却是误解了我看轻了我,也误解了陛下看轻了陛下。” 我不以为然,司马洛续道:“子服,人非圣贤,自有私心,陛下也不例外。陛下对子服如何,你我皆心如明镜。那样深的情感,不是说放下便可放下。” 死人司马洛,昏掉头了吗?不给自己辩解,倒先替情敌美言了起来。逆反心理作祟,偏要跟他唱反调。 “倘若他不能放,先前又何必允我离宫?如此出尔反尔,算什么一国之君金口玉言?” “子服!”司马洛的不悦,让我怀疑,我们三个之间,谁和谁才是一对,谁又才是那硬插一脚的第三者。 “子服,你实在强人所难,逼人太甚了。洛与陛下相交半生,深知陛下为人,陛下绝不会食言。或许,陛下,只是,想多留子服一段日子,以慰将来相思之苦。” 我恍然大悟,敢情这家伙成月地没个人影,却是怀着这样伟大的情cao。他是想减轻宣帝的单恋之痛,从而让自己的良心稍微好过一些。 可惜,他的成全毫无意义,汉宣帝根本就没脸见我。或者,他以为他不见我,就不需要实践当初的诺言。 两个男人,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没胆,不敢面对,只会逃避。 原本已烟消云散的怒火,重新在心底聚集,“洛就不怕,陛下越留我,越舍不得我。越舍不得我,就越不肯放手。洛没听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句话么?还是,陛下舍不得,洛却能舍得?洛可以为了陛下,舍弃子服?” 说我强人所难、逼人太甚?好,我今天就强给你看看,逼给你瞧瞧! 司马洛给我逼急了。 “子服,你何时变得如此蛮横?难道我司马洛,在你廉子服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的人么?我为了你,什么不该做的都做了,我不惜与陛下决裂,宁愿背负叛君之罪,背弃生死至交,你可知我曾被萧屹指着鼻子一声声地骂我是不忠不义之徒……” 也许,他是想剖白心迹,可我却从他的剖白里,听出了痛苦。也许他不后悔,但他却在忍受痛苦,叛君弃友之痛。 汉朝的男子,到底是把家国忠义排在了第一位,即便爱情可以后来居上,却不过又是一场天人交战。 虽然最后是我赢了宣帝,但我没有半点赢的喜悦,甚至觉得不值。我是用我的全部来爱,凭什么换来的,是他左右摇摆、苦不堪言? 违心,负气,“既如此,子服不拦着洛做那忠义两全、青史留名之人。” 甩袖,转脸,我要走,司马洛挡在前头,不让我走。火大发了,调个方向,还是没能摆tuo他。 腿长的人,着实讨厌! 他拉下颜面,低声下气地哄我,自认识以来,第一次。 “好了,子服,就当我说错了,好么?这叛君我也做了,弃友我也做了,萧屹说的对,我的魂已经不在我自己身上,我的魂就捏在了廉子服的手心里,她让我向东,我不能朝西,她让我朝西,我不能向东。” 切,你是我的扯线木偶吗?不能吃,不能用,我要你的魂做什么?我又不做那魔鬼的勾当。 虽然这样想着,气却是消了一大半,只骄矜着不作声,不愿这么快给他好脸色。 耳边,司马洛又说:“其实洛今天是要来告诉子服,昨日陛下召见过我,言道子服因巫蛊一事,已不容于皇宫,如今谣言四起,长此下去,只怕终有一日子服会因此丧命。陛下让我早作安排,尽快带子服出宫。但不能明着离开,我想还是按照早几年我们商量好的,坠崖诈死。陛下也答应配合,过几天便会下旨,出游上林苑。” 最后他长叹一声,如释重负,“这趟我和子服,也算是错有错着,因祸得福了。” 早在司马洛刚讲开头几句,我就乐开了花,却故意板着脸,“什么洛和子服?出宫以后,你走你路,我走我路,你我各不相干。” 司马洛错愕不及,灰暗了神情,我趁机开溜,跑得远远的,等到他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我,方才回首,嫣然一笑。 “洛,你也会说因祸得福么?你是不是也一样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洛就是心口不一,说一套做一套。” 司马洛愣了愣神,才知上了我的当,似心有不快地撇起嘴角,眼中却流露出了笑意,“廉子服,你戏弄我!” 他大踏步向我追来,我边退边威胁他,“你可不要过来,你再不停步,我就,我就捏碎了你的魂。”举起拳头,微微晃着,“别忘了,你的魂,可是捏在我的手心里。” 阳光下,他追,我逃。我们,距离幸福,如此之近。 今天两更,呵呵,广东亲,放心啦,我前面后面联系不大,一般不会看不懂的。当然我也会努力更文的。另推荐颜书书小说《不做小三做小四 最新全本:、、、、、、、、、、 196. 121 再生波折上 心事既了,我一身轻松,傍晚回转太子宫,看到的却是一室惊慌与凝重。/。qВ5\\ 小沅如见救星,“良人这是去哪儿了?叫我们好找。” 我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哭丧着脸。” 阿满答道:“良人,太子殿下突然生了怪病,病势汹汹,太医正在内室为殿下诊脉。” 什么?太子病了?怎么可能?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还还,还是什么怪病? 脑子里闪过一个词,那就是阴谋。 却没时间深究,眼下最重要的,得先要治好刘奭的怪病。 刘奭的病,凶猛,却不凶险。 虽然太医给我吃了定心丸,声称太子并无性命之忧。我却不敢掉以轻心,守在他床边熬了一宿。 这一宿,病中的刘奭,就没消停过,一会儿发冷,一会儿高烧,又呕又吐,把我跟阿满她们闹了个手忙脚乱。直到第二天天将破晓,才稍稍稳定了些,沉沉入睡。 松了一口气,终于感到困倦,略略伸了个懒腰,留下两个宫女,防止他病情反复,然后吩咐其他人,通通回屋,小歇片刻。 等到天亮了,又会是新一轮的忙碌,太子这一病,皇帝、太后得了信,肯定坐不住。 还有那些婕妤夫人们,现在正是拿表现、显妇德的关键时刻,谁不想在汉宣帝和上官太后跟前留个好印象。 争夺皇后之后的战争,借着太子这一病,便算是正式打响了吧。 想象着那不见血腥却更加血腥的画面,心惊胆寒。不知道这一次又要死多少人,才能平息这场战争,好在,和我没有关系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至于刘奭,听说他的外公平恩侯许广汉如今是朝廷里的红人,许氏家族帮助宣帝平定霍氏之乱,有很多他的舅舅之类的亲戚都占着朝中要职,在宫外他也算有了靠山。但是,宫里就—— 如此往深处想,我忽地灵机一动,对了,上官太后不是很疼这个挂名曾孙吗?我可以把刘奭托付给她,以上官太后的心机,以及宣帝对她的那份秘而不宣的情意,她应该能够保得住刘奭的太子之位。 可她远在长乐宫,虽然台面上讲得了话,但是台面下呢,万一有人效仿霍成君,玩阴招,暗算太子,这未央宫里谁又能代替我,在太子成年之前,做他的保护伞? 我最信得过的,是阿满,她心思细密,聪明而不张扬。单凭她当日能看得出霍成君在石榴中下了毒、我又准备以身试毒这一点,就知道她的聪慧非同一般。而她竟然肯代我而死,又具备了保护太子所必须的忠诚与纯良。 唯一美中不足,阿满欠缺一个可独挡一面的身份。原本,我可以建议汉宣帝,纳了阿满为妃,封她作婕妤,那就万事大吉了。但是我却不能不顾及阿满的感受,而且就算阿满愿意,我也不想信铃的悲剧重演。 后宫,终究不是女人幸福的归宿,如果能离开,还是离开得好。 正纠结着,突然思路打开,我想起了一个人,王婕妤。经过几年相处,她和刘奭也算培养了一些感情,我看得出来,她对刘奭的好,有很大一部分,的确是出自真心。 或者,我应该向宣帝提的建议,不是纳阿满做妃子,而是立王婕妤为皇后。我相信我能够说服宣帝,只一个理由足矣。若要新皇后善待太子、不会步霍成君的后尘,就应当选一个忠厚老实、且无子嗣的夫人。 那么,王婕妤便是那不二人选。 也许,因着我的这个理由,王婕妤即使当上皇后,恐怕也不会得到丈夫的宠爱,说不定汉宣帝为了不让她怀上孩子,还会对她加倍的疏远。 但我觉得,如果让王婕妤自己选择,她也一定会选我为她安排的这一条路。同样是守活寡,顶着皇后的帽子,总是守得风光些。当然,我会善意地给她提示,要想风风光光地过这一辈子,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太子,抓住太子才能永保她皇后的尊荣。 最后,我还要在临走前适时地向宣帝进言,请他务必要记得许平君,记得他对许平君的亏欠,如此他就算有一千一万个念头要废了刘奭,也会一千一万次打消这废太子的念头。 为防万一,我会把这张王牌留给王婕妤,在宣帝偶尔记性不好的时候,提醒他不要忘了,刘奭是许平君的儿子。 一切谋算妥当,已是旭日初升。得,还是一夜无眠。也罢,这无眠还是值得的,总算我走也走得安心了。 起床,掬起盆中的一捧凉水,淋向面颊,我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一步一步实行我的计划。 这时,蓦然地,一声惊叫入耳,第一反应,坏了,太子有事! 来不及擦脸,便冲出门外,却发现那惊叫的宫女,正站在回廊之上,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她的前面,是偌大的庭院,初秋的庭院,仍有绿树成荫,再加上菊香四溢。 然而,现在,那所有的树,还有刚刚摆了没几天的一盆盆ju花,在一夜之间,全都枯死了。黄的叶零零落落挂在枝丫,还在不断地随风下落,一度怒放的姹紫嫣红干瘪地蜷曲着,衰败的hua苞脆弱得,一触即碎。 不仅太子宫里,出了宫门,方圆十里,花草树木,一概枯萎,无一幸免,仿佛突如其来了一场大瘟疫,植物的瘟疫,满目的死气沉沉。 两更结束。有兴趣的亲,可以给我写长评呀,把你们的看法和对情节的构想告诉我听呀。呵呵。另推荐梦梦小说《无赖王妃闯情关》下堂皇后要离婚 最新全本:、、、、、、、、、、 197. 121 再生波折下 从那个早晨开始,整个未央宫就像炸了锅似的,各式各样的危机论,用比瘟疫还要快的速度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qΒ5\ 或者,称其为灾星论,更为贴切一些。 危机也好,灾星也好,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廉子服。 廉子服是谁? 会使巫蛊邪术的那个。就是她,用邪术害得太子染上怪病。不过邪术终究是邪术,见不得光。太子宫方圆十里,一夜之间草木尽衰,就是被她动用巫术时外泄的邪气所侵。也是老天有眼,这才让她的阴谋败露,太子得tuo险境。 不会吧,她不是星宿转世么?清凉殿的石头上,“廉系汉室”那四个字还好好地刻在上面呢。 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昨天晚上,长安城里也出了一件怪事,石桥下,那河面上陡然地现出了四个字,“非福是祸”,很多人有目共睹,足足半个时辰字才从水中散去。这四个字,和宫里的恰好连成了一句,廉系汉室,非福是祸。 这便是廉氏灾星论所有版本的大致内容,至于各个版本的区别,也就是些细枝末节的增删罢了。 我算是真正领教到了千夫所指、众口铄金的力量。 汉宣帝对这些传言究竟相信了多少,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敌不过这传言的压力。当天我就被请出了太子宫,押回祥云馆,闭门思过。待他将始末缘查证清楚,再行发落。 我想,这大概是宣帝的权宜之计,他还是想保我的,否则我去的地方就应该是暴室。 小沅和阿满不肯弃暗投明,理所当然被算作了我的同党,一起回了掖庭。 这便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连小沅也意外地勇敢起来,她们两个整天讨论着,分析到底是谁、又是怎样策划了这场阴谋,她们将连日来的变故,称为阴谋。 是的,她们是对的,这的确是场阴谋,jing心策划了许久,几乎算得上完美无缺了。可见阴谋的策划者,深谋远虑,有着极高的智商。 首先,淳于衍对我的攀yao,拉开了阴谋的序幕。 光凭一个毒害皇后罪妇的证词,根本奈何不了我。而那个人,也不想将我就此扳倒,她只是要给大家留下这么一个印象,曾经有人,指证我廉子服会使巫蛊之术。只要记得就好,相不相信无所谓。 然后,太子的病就是引线,刘奭很有可能是遭人下毒,那个人却并不打算毒死他,只是想让他生病。 跟着,便是整个计划的gao潮,草木尽枯,巫蛊邪术之说顺理成章。 最后一笔,搞几个人散播水中现字的谣言。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大多数人都有盲从的心理,人云亦云,管他有没有亲眼看见,只要这事情够稀奇够古怪就行,不过打发茶余饭后无聊时间而已。 一夜树枯,是四个环节里最邪门最难解释的一个,小沅不用说,阿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之所以能解释,不是我比阿满聪明,而是我比她细心。 就在触碰那些枯萎hua苞的同时,我无意中发现,那花盆里的土,是湿的。并且,不只那一盆,是所有的花,所有的树,宫里的宫外的,它们的根部,都略带潮湿,应当是浇过水没有多久。 当时,我就产生一个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做一件极不讲究卫生的事情,把翻过湿泥的手指,搁嘴里尝了一尝。我尝到了咸味,极重的咸味。 有人,给这些花和树浇了盐水,浇了盐水的植物,必死无疑。 我倒希望那水里掺的是毒,这样,我一毒发,一切阴谋不攻自破。 但是现在,囚jin在祥云馆的我,该怎样为自己洗tuo罪名呢?我该怎样把我分析这些传递出去,传给司马洛或者汉宣帝,让他们来为我翻案? 今天两更,第二更二点半左右上传。呵呵,河南亲,你真是慧眼如炬,最近确实写得有些心虚了,仿佛关于描写有些黔驴技穷,我在突破 最新全本:、、、、、、、、、、 198. 122 破局之法上 阿满问我,既然我看穿了盐水浇花的局,为什么不当场揭穿。\\.qΒ5// 我反问,倘若我当场揭穿了,我就可以洗tuo罪名了吗?他们完全可以说,这盐水是我自己后来浇上去的,是为了掩盖事实。那么,我又该如何反驳? 抓到把柄,不一定非得立刻就拿出来,握在手里,等到时机成熟,一出手便可咸鱼翻身、反败为胜。 阿满许久未曾开口,再次出声,喃喃地说了句,“良人心机,非常人可比,非常人可猜度。” 我总觉得阿满这话不像夸奖,倒显出几分惧意。但我没机会往下想,因为阿满提出了其他的疑问,转移了我的心思。 “以良人看,到底是谁设了这局?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陷害良人?” 这也没什么伤脑筋的,只要一步一步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推断,那幕后之人便呼之yu出了。 先来看阿满的后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想,那人选择在宣帝废了霍成君之后对我下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我是众人心目中皇后的大热人选,她不想让我当这个皇后。 但这打击面太大,几乎没什么指向性。整个皇宫,凡是有机会能够成为皇后的夫人们,谁都不希望我最后胜出。可另外一个细节,却可以缩小这范围,甚至缩到只一个人的身上。 正如先前我已经想到的,刘奭的怪病没有性命之虞,那个人并不想让他死。倘若主谋是后宫有子嗣的夫人,她完全可以在除了我的同时,顺便解决掉太子,为她儿子的储君之路扫清最大的障碍。 有那个智慧设计这种连环计,绝不会蠢得忽略掉如此一举两得的天赐良机。 由此可知,布局陷害我的人,必须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她不愿意由我来做这个皇后;第二,她不想害死刘奭。 而宫中上下,能同时满zu上述条件,并且有能力调派人手布此局的,我想来想去,还真就只有一个,长乐宫的上官太后。 我知道,上官太后对我,一直是又爱又恨,但我以为经过那夜,我给她唱《枉凝眉》,她哭倒在平明殿,我和她之间应该还是有些情谊的。 然而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为什么不先来问问我对这个后位到底有没有兴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往那绝路上整,她就这么巴望我死吗? 最初想通这一点时,我有些微的受伤感,像被自己真心相待的人背叛了一样。好吧,我承认,对于上官太后,偶尔我也是付出了真心的,虽然仅仅是偶尔罢了。 不过,今天,阿满旧话重提,却意外地令我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与其成天烦恼,守在门外的那些个内侍,谁值得我信任,谁能够帮我传递消息,与其指望司马洛和汉宣帝替我tuo罪,倒不如我自己想个法子跟上官太后见上一面。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小太后既有能耐布局,自然也有能耐破局。 我以为,她应该肯为我破这个局。 因为我会告诉她,我根本不稀罕皇后的位子,我会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她只是不想我做皇后,不想曾经一个服侍过她的宫婢成为她所爱的男人的正妻,她并不想置我于死地。 我的笃定,恰恰来自于太皇太后对我的又爱又恨,但凡与爱恨扯上了关系,那就说明她同样付出过真心。 再退一步讲,如果我既不能晓之以理,又无法动之以情的话,那么我还有最后的一招,就是她和汉宣帝之间柏拉图式的爱情。她应该不会允许,我把这种纯洁的爱情,散布成一桩龌龊的丑闻。 我几乎把一切的可能都考虑到了,唯独漏了至关重要的一个。 如果在我找到机会见太皇太后之前,汉宣帝就已经决定舍弃我,以求尽快堵上悠悠众口、平息这愈演愈烈的巫蛊风波,那么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因为忽略了,所以当这个可能变成了事实,我完全地慌了手脚,再无计可施。 司马洛有句话算是说对了,内宫混乱,外朝也会随之动荡不安。这次也不例外,巫蛊、邪术、太子无端病倒,种种诡异,早就在朝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明天会三更,呵呵。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紫嫣《妈咪王妃要出嫁》 最新全本:、、、、、、、、、、 199. 122 破局之法下 隔日,一群内侍闯进了祥云馆,掖庭令崔怀亲传陛下口谕,召我即刻入临华殿面君。\。qΒ5// 崔怀凝重如残秋浓霜的面色,让我预感到大事不妙。而他身后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李末,他望我的神情,则使我联想起了他的名字,李末,末日的末。 阿满紧张得说不出话,一迳的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我走。好像她不放手,我就真的不用去温室殿,去那里送死。小沅感染了阿满的紧张,下意识地拽住阿满的胳膊,仿佛随时要和奉命拿我的内侍来一场拔河比赛。 实在是两个天真的女人。 也许,不管一个人他有多么聪明、多么有头脑,陷入绝境、大祸临头之时,都会变得天真吧。我也很天真地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或者,司马洛,会像童话里捍卫公主的骑士,突然杀进来,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我逃离。武侠小说里,令人热血沸腾的情节,同生共死的悲壮。 可惜,现实不是童话,也不是武侠小说。 崔怀在命阿满和小沅,替我更衣、上妆,穿最鲜艳最华丽的衣,挑最名贵最多宝石的钗。 阿满握着的梳子在我的发间颤抖着下滑,小沅拿着的胭脂在我脸颊上神经质地哆嗦着。居然就这样,她们也能把发髻梳得滑溜妥贴、把妆化得透白匀净。 我感到骄傲,我身边的,就是两个宫婢,在生死关头,都有大将之风。而我这真正的主将,又岂能被她们比下去? 妆扮停当,铜镜中的我,二十二岁的廉子服,华衣高髻,金饰珠钗,双手合于xiong前,长袖直可曳地,周身透出了高贵雍容。睥睨天下的高贵,拥揽苍生的雍容。连我自己都暗暗惊讶,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也会显露出这样的一份气度。 我没想到的,却在崔怀的意料之中,浓霜样的脸终于稍现霁色,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这就请廉良人移步,随下臣往临华殿。” 越发地讶异,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汉宣帝这趟召我前去,不是兴师问罪吗?准确地说,要向我兴师问罪的,恐怕并非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临华殿,群臣朝圣议事之所。 汉宣帝命人带我去临华殿,这就说明,我要面对的,应该是他手下那帮股肱重臣。看来,这是要玩三堂会审了,忠君之臣们害怕皇帝为女色所迷,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替天行道,铲除祸乱宫廷、祸乱江山的巫女灾星。 既然此趟是去受审定罪,那崔怀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样花心思地打扮我呢? 出了祥云馆,有意无意,四处搜寻司马洛的影子,一无所获。我还真是犯了傻,司马洛怎么会做那种半路劫囚的蠢事呢?但我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不管,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在积极地谋划对策,说不定经过这几天,他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此想来,心定了一些,这时,耳边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廉良人” 谁?谁叫我? 举目四顾,身周的内侍,面无表情,各走各的路。难道我听错了?刚低下头,,刚准备接着刚才的思路继续琢磨,再一次,“廉良人” 这回听清楚了,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是李末。 条件反射地侧脸,看向我左后方的他。 “别,别回头。” 赶紧煞车,若无其事,低头走自己的路。 跟着,细碎、不连贯的话音,像晴夜的微风,不着痕迹,陆陆续续飘入耳中。 “廉良人,你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有人别有用心,不仅在宫里散播对良人不利的谣言,而且还在朝中搬弄是非,魏大人、许侯爷他们受了挑拨,认定良人使巫术陷害太子。不但在朝堂上和陛下多次争执,又三番五次的进宫,请陛下严惩良人。今天,魏大人、许侯爷联同朝中各位大人一致上书,要求将良人交由廷尉衙门审理。此刻正于临华殿,和陛下相持不下。良人,此番前去,需当小心应对。” 李末的话,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测,却比我猜测的规模要大得多。同时,我也隐约了解了崔怀的用意,他是要让那些先入为主的大人们,好好地看一看,我廉子服到底像不像一个会使巫蛊的阴邪女子。 只是这一招到底能博多少好感,扭转几分劣势,我想崔怀应当和我一样,毫无把握。 随着宦者那一声尖细刺耳的通传,响彻临华殿上空,我缓步登上石阶,一梯一梯,向大殿接近。 殿内,有很多人,回转身子,看向我。我也看向殿内,我看到了丞相魏相,平恩侯许广汉,以及太子的老师、于汉宣帝有抚育之恩的邴吉邴大人,还有,一些,我不认识,却觉着脸熟。想来都是些助宣帝平定霍氏之乱的功臣,当今朝廷的中流砥柱。 在那一刻,我似乎已经预见了我的结局,宣帝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失掉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心,失掉这班朝中要臣的支持和尊敬。 突然,一道光,不,不只一道,而是好几道,从脸庞极快地闪过,如骄阳一般刺目的亮。 今天三更,二更十一点左右上传。求砖,我看能不能冲到前十,嘿嘿。另推荐姐妹群小说隔世《腹黑王爷的宠妃》 最新全本:、、、、、、、、、、 200. 123 惊变临华上 当强光入眼,我本能地偏让,抬手,遮额,昏花了视线,到处乱窜的金星。\。qΒ5.c0m\ 然后,双眸尚未恢复视力之前,我便听到了,惊叹声,在我的左手边,右手边,殿外,殿内,仿佛巨石投入湖心,由近处,到远处,再到四面八方,激起千层的浪,喧哗了临华殿原本的肃穆与宁静。 那些毫无意义的惊叹词,“啊!”,“呀!”,“天哪!”,又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不明所以的慌乱。 接着嘈杂的人声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一个问句。在我身后,那临华正殿的深处,有人问,用比较正常的语气,“殿外出了何事?为何这等吵闹?” 是汉宣帝!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感觉到那些人的惊叹是冲着我发出来的。 努力地甩甩头,极力甩掉那一堆混淆了我视觉的星星点点,刻意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周围。 周围,也是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由于惊愕。不同的脸,不同身份的人,大殿门外,立于廊下、阶前的护卫、内侍,大殿门内,或跪坐、或半站起的文武众臣,他们的目光从不同的角度的投射过来,集中在我的身上。 他们张口结舌,一迳地望着我,望着我的头顶,不像是在望一个人,倒像是在望一个,我形容不上来。而且那些目光,一望即转,仿佛我头上也有什么刺到了他们的眼睛,转过脸,也只是瞬间,随即又抬头去看,满眼的不可思议。 越发地茫然,向最靠近我的人寻求答案,“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最靠近我的,那几尺之内站着的内侍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甚至在我的询问的眸光下,突然跟神经错乱了似的,跪下来,不住地磕头。 跟着,那就像是一种传染病,所有的,广场上的,大殿外的,内侍护卫,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 我便立在那广场与大殿中间的,玉石阶上,手足无措。回身向里,殿中的人,已然蜂拥而出,率先大踏步向我走来的,正是宣帝。 我六神无主,看着他,求助地。他却在眼神相接的最初一刻,回避我的求助。 紧接着,蓝天之下,某个遥远的高处,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尖锐的,高亢的,撕破了天幕,震住了喧哗,像一种鸟叫,却没有一种凡间的鸟会有如此的叫声。 但是我听过,听过这个声音,只不过,那个时候,这声音虽有与今日一般无二的王者尊贵,却要比现在要欢快悠扬了许多。 每一个人,都尽可能高地仰起脸,跪下的,还没有跪下的,大家在寻找,这突如其来,奇异之声的来源处。 我也在找,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不敢往下想,心像掉进了冰窖。 我这一动,又是强光晃过,耳畔,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喊出了我口里不敢提、心里不敢想的两个字。 “凤鸣!此乃凤鸣之音!” 为“凤鸣”盖住的喧闹,死灰复燃,千层万层的浪,音调各异的人声,无法置信的惊叹。 便在那些惊叹的人声里,有谁在高叫,“你们看那边,那边屋顶上有字!” 众人闻言,尽皆仰首,看向,那人手中指的“那边”。没有人看清,天空中到底是有没有字,现出了哪些字。 因为这个时候,很多道,很多道的,强烈光线,纷纷杂杂的,掠过了大多数人的眼,就像刚才的我一样,伤了瞳孔,眼冒金星。 便是没有叫那乱闪乱晃的光伤到了眼睛的,他瞧的那个方向,那远处的宫楼的屋顶,也是一片白光,闪闪发亮。 然而,仍旧有人大声念出了他所看到的字。 “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话音未落,便有很多人响应,重复。 “霞光?” “凤鸣?” “因祸而出?” “凤自天降!”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那些人之前,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大概便是在这“霞光聚顶”四个字上。我的头顶,出现了五色霞光? 不过,此时此刻,霞光已然匿迹,凤鸣业已销声,那宫楼顶,还是黑黝黝的瓦,一切与平常无异。 异样的,是恢复正常后,那一刹那的寂静,像夺去了呼吸。 回廊上,汉宣帝在看着我。 他后面的那班yu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大臣们,素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的丞相魏大人、向来深沉忠厚的太子太傅邴大人,已故皇后之父平恩侯许广汉,他们也在看着我。 殿前的内侍,散布广场的护卫,无一例外地望向我。 再一次,我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是我的眼睛里,看不到这些望着我的人,我只看到,司马洛。他不在这些人当中,他是在我的记忆里。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二点半。另推荐央月环佩小说《女王未成年》 最新全本:、、、、、、、、、、 201. 123 惊变临华下 记忆里的司马洛,双手拢于唇下抖动着,婉转清越的鸣音自指间逸出。//。qb5/ 那天,我见识到了他不为外人所知的口技绝活,我问他,这是什么鸟的叫声? 他回答:“此乃子服所要,世上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之声,凤鸣之曲。” 记忆里的司马洛,他举着铜制的托盘,惊奇地对我说:“子服,你的头上有一点光在亮,像仙女一样。” 那天,我告诉他,光线反射和折射的原理。太阳光通过光滑的铜的表面,反射到了珠钗上,才令珍珠光亮异常。 珠钗?是啊,我今天插了满头的金饰珠钗,用那么多面大大小小的铜镜照着,怎么能不闪耀出五色霞光呢? 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多么贴切的几句话,这是他为我量身打造的吗?我因巫蛊之祸沦为众矢之的,他就要用这“霞光聚顶、凤鸣未央”亲手把我变成“凤自天降”吗? 我的心,便在那地窖的冰上磨着。那不规则的冰的棱角,戳破了心脏,却流不出血来,因为血一经流出,就被那阴寒冻结成冰。冻僵了的心,麻木得没有知觉。我知道我的心在痛,但是我真的感觉不到心痛。 “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打破沉静的,是个语声同样沉静的人。 崔怀,他缓慢地复述着,在别人复述了千万遍之后,只是他的声音里,没有疑惑不解,只有全然的肯定。他在肯定,却是在肯定给其他人听。 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吧,着以最华贵鲜艳的衣衫,饰以最珠光灿灿的发钗,他要我显现出雍容之态,只是为了这一句“凤自天降”锦上添花吧。 “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崔怀,缓慢地矮下了身子,慢慢地双膝着地,向我行跪拜之礼。 顿时,数以百计千计的内侍护卫,像一阵风刮过去似的,忽拉拉地悉数拜倒,他们跟在崔怀后头,齐声地沉声地一遍一遍念道: “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那低沉的虔诚的声浪,一波一波地,向中央推进着。在我听来,很像很像,某种古老的会摄人魂魄的咒语。不!它摄走的,不是我的灵魂,而是我愿意拿灵魂和魔鬼换取的东西! 是我从进宫就一直渴望得到的,从爱上司马洛之后分外渴望得到的,一度以为我已十拿九稳、即将得到的。从这一刻起,我恐怕永远失去了得到它的可能。 如果永远失去了,我不知道,在这以后日子里,自己靠什么活下去?要怎么样活下去?我没有活着的勇气了,甚至哪怕假想一下那样的未来,都会怯弱地发寒发颤。 绝望的灵魂支撑不住麻木的身躯,虚tuo了似的,仿佛高温烘烤化了的蜡人,软软地要往下瘫。 蓦地,自旁伸过来一只手,稳而坚定地,握住了我的胳膊,继而撑起了我虚软的身子。 抬眼,昏昏沉沉中,依稀认出了宣帝的模样,他近在咫尺,他的眸子凝注在我的脸上,如烟如雾一般,却是春天早晨,暖阳的温煦,一缕一缕,透过烟状的白色雾气,想要抚慰严冬摧尽的枯草,想要唤醒它重生的意志。 可是,我感受不到晨光的美好,只是觉得残忍,他的温煦、疼惜,还有比温煦和疼惜隐藏更深的,小心翼翼的希冀和雀跃,于我而言,尤其残忍。 然后,宣帝的眼神,像被什么划了一下似的,隐约的裂痕,他迅速地撇过眼,移到至今仍旧站立着的那群人身上,他的股肱之臣们。 他的右手依然坚定地支在我的腋下,甚而强迫着我侧转过身ti,和他一起面对。我们面对的,是大臣们持续的惊愕,以及惊愕过后本能的质疑。 宣帝开口,居高临下,目光流转,转过在我们脚边膜拜着的奴仆们,挥袖,扬声,“霞光聚顶,凤鸣未央!因祸而出,凤自天降!!” 那一瞬间,他是真真正正,一呼百喏的君王,喝令万民的至尊! 整个临华殿,乃至整个未央宫,都因他,而为之震动。群情沸腾,山呼万岁。 在这样的一片沸腾中,没有人能够提出异议,即便心中仍在质疑。 太子太傅邴吉第一个屈膝半跪,便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产生的连锁效应,其他的人,一个接一个,跪倒。 最后,最坚持的最固执的两个人,魏相和许广汉,也不得不屈服,随了大流。 汉宣帝的唇角,一点一点,露出了满意的笑。这笑容,渲染在莫测高深帝王的脸孔上,竟令我不寒而栗。 扶持着我的手掌,突然撤去,转而执起我的左手,带着我的胳膊一起往前,平平地伸直,他黑色的袍袖与我绛色的袍袖合并,似为一体,在风中轻扬。 王气彰显,凌驾人上,他越发地大声,似要召告天下。 “凤自天降,廉主椒房!” 今天结束。明天继续。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冰雪柔儿《穿越女生乱天下》 最新全本:、、、、、、、、、、 202. 124 置之绝地上 帝为龙,后为凤,古来有之,神化王权的传说。\\、qВ5\\却不曾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传说的主角。 凤自天降,廉主椒房。 是啊,天赐凤命,托世为人,这样的我,不来当皇后,谁还有那个资格入主椒房殿? 就连太子的怪病、草木尽衰那些对我不利的言论,也变成了天命所归的佐证。太子染病,是因为他的龙气和我的凤气冲撞所致。而草木枯萎也是同一个道理,凡间凡树承受不起我因祸而出、突然显露的贵气。 绝妙无比的破局之法,天衣无缝的将计就计。 “这一切,都是洛的主意。” 当一众宫人散去,当屋子里只有我和宣帝两个人,这是他对我讲的第一句话。 他瞟了我一眼,那种拘谨,与方才的王者之气,简直判若两人。他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说词。 而我的无动于衷,大大出乎了宣帝的预料,变得有些慌张,mo不着底的慌张。他走到我跟前,双手搭在我的肩头,审视着我的脸,我没有躲避他的眼睛,回望他。 心里很平很静,没有哀伤,没有怨愤,平静得,像局外人,我跳出了我自己,丢弃了我自己,漠然地望着汉宣帝。 然后,宣帝便在我的漠然之下,心虚了起来,他在躲闪着,放开我,走开几步。 “子服,你别这样,好么?别怨朕,朕不愿失信于子服,朕是不得已。朕原本打算待此次风波过去,悄悄安排子服出宫,朕与洛都商量好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魏相他们来得太快,逼得太急了,除了洛的提议,朕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保住子服的法子。” 他的辩白,无懈可击。可他的无奈,却是蹩脚的演技。 “陛下的意思,子服应当怨的,是洛,对么?是他的主意,他的提议,陛下是迫不得已。” 宣帝陡然一震,他听出了我话语里的讽刺,难看了面色,却容忍着我的无礼。他叹了口气,“朕知道,子服会怨。但你要明白,朕和洛,真的都是无可奈何。难道你要朕,眼睁睁地看着魏相把你带走,交给廷尉衙门?” 我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靠得他很近,仰起脸,我问:“陛下,当真无可奈何么?子服,就要做陛下的皇后了,从此要陪伴陛下一生一世,陛下难道不开心么?不高兴么?” 唇齿交错间的,属于我的气息,扰乱了宣帝的呼吸,因为我的靠近,他迷惑,进而mi乱。 “子服,你想通了?你心甘情愿做朕的皇后?你若真的心甘情愿,朕当然开心,当然高兴。便是叫朕立刻死了,朕,也死得其所了。” 眼窝里淌出了水,淋湿了脸,跳出来的我,看着丢弃了的自己,在哭泣。我不是为了自己而哭,而是为了宣帝。我不是因为伤心而哭,却是要让宣帝为我伤心,为我心疼。 是的,我很容易便达到了目的,他爱我,他真的爱我,所以他见不得我哭,他恨不得代我去伤心。 笨拙地替我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一呼百喏的帝王也会有挫败的时候。他伸过双臂,揽我入怀,软语温存,虽然他也有满心的创伤。 “子服,别哭了别哭了。你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你这样哭着,朕的心都快要被你揉碎了。你信朕,朕会待你,比洛还要好。朕答应了洛,朕绝不会辜负了你。” 我知道,我没有揉碎他的心,只是揉得软了,像和了水的面团一样,可以随我捏出任意的形状。 我,开始要接近我的最终目标。 “陛下,”含着泪声,“子服别无他想,只求陛下,答应子服一个请求。” 那廉子服的声线,原本就美,加上我刻意的凄凄婉婉,便如同海棠初雨、轻红着雾,越发美得撩乱人心。 “子服你说,朕早就说过,你的心愿,不管朕能不能办到,朕都会为你办到。” 停了一停,变凄婉为凄绝,我亮出了我的底牌,“子服求陛下,让子服见司马洛最后一面。” 搂住我的臂膀,陡然地僵硬了,我不能让他僵硬,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故作慌乱,像受了惊的小鹿,“陛下,子服没有别的奢望了,只求再看他一眼,只想跟他作一个了断。陛下若不信子服,可派人从旁监视。或者,或者,我们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只说几句话就好……” 我凌乱的保证,淹没在宣帝的臂弯,他重新抱紧了我,“子服,别再说了,朕答应你。朕信你,也信洛。朕会让你们单独见上一面,子服是对的,有些事,需当了断。毕竟,是朕亏欠了洛,而洛又亏欠了你。” 他喃喃地叙述着,他的深情,他的愧疚。我不再开口,伸出胳膊,去回应他的拥抱,我的回应给了宣帝莫大的鼓舞与安慰,他抱得我更紧了,像等了太久太久以后的如愿以偿,那般的迫不及待。 唇角上弯,倘若我的前面有一面镜子,那么镜子中映出来的我,那嘴边的一抹笑,定然是森冷的得意。 今天两更,第二更中午上传。我已经金砖十五名了,亲们,帮帮忙呀,看月底还能不能再冲一把。 最新全本:、、、、、、、、、、 203. 124 置之绝地下 我曾经以为,布那巫蛊之局的人,是为了阻止我当皇后。\、qb5.c0m\现在想来,或许,那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官太后远在长乐宫,若想遥控全局,收放自如,总有些吃力。 一夜之间,将太子宫内外,方圆数十里的花草树木全都浇上大量的盐水,并且做到掩人耳目,不被太子宫里的人发现,就必须要求此人在未央宫里,有相当数量的心腹,我不太能够相信太皇太后手会伸得如此之长,在未央宫中也可呼风唤雨、一手遮天。 但是,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他不想让我死,只是想把我推上死路。司马洛不会为了别人而放弃我。如果让他放弃,就只能是为了我。 也许汉宣帝也有自己的一套计划,逼司马洛放手,把我捧上后位,只是司马洛的方案更加完美,他便顺水推舟了。 又或者,霞光,凤鸣,因祸而出,凤自天降,本来就是他们两个智慧的结晶。 果然,是聪明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聪明,被如此聪明的男人爱上的我,怎么能够这么快就认了输认了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我跳出了迷局,丢弃了自我,所以我才能够看得清楚,想得透彻,做得狠绝。 汉宣帝,你不要怪我,是你不仁在先,便由不得我不义在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玩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我也可以把司马洛逼上绝境,逼得他绝对不能将我拱手相让、弃我于不顾。 汉宣帝果然信守承诺,几天之后,他命崔怀,悄悄地带司马洛来了祥云馆。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单独相处,早在司马洛来之前,不用我花心思,崔怀便找了借口,调走了阿满和小沅。 跟着,司马洛进了厅堂,崔怀完成使命,欠身告退。 我和司马洛之前的纠葛,我猜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个七八成,也难为他沉得住气,安排未来的皇后与朝臣私会,这样荒谬绝伦的圣旨,他居然就照办不误,执行地心安理得。 透过门缝,我一直瞧着崔怀,他穿过前院,开了院门,跨过门槛,又小小心心地关上。 看来汉宣帝这趟倒是光明磊落,说到做到了,他真的没有派人监视我。是过于自信了,还是如他所言,他相信我,也相信司马洛。 事态发展,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得多。放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到司马洛身上。 司马洛背对着我,从进门以后,他还没有看过我。 “洛” 依然是僵直着后背,只是在我唤他之时,颤了一颤。 “洛,”我幽怨着语调,“你现在,连看都不想看我了吗?” 那幽怨,仿佛利剑,自他后背cha入,贯穿了前xiong。很疼吧,我不过只说了句话而已,即使站在他身后,我依然感觉得到,他此刻的椎心刺骨。 但是,他仍旧笔直地挺立着,像荒漠中的一株白杨。那是一株,历经了千年风沙,生命即将枯竭的白杨。 就算他放任自己枯竭,我也不会让他就此枯竭。 “洛,你对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么?” 一言不发的司马洛,终于开了口。艰涩的声音,仿佛掉了链子的老旧自行车,行在乡间坑坑洼洼的沙石路上,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费力那样的辛苦。 “洛,并非无话可说,却是无颜以对。” 他也不过说了句话,冰封在心底的那些情绪,便从麻醉中苏醒,就像tuo缰的野马,乱蹄踩踏着我的xiong口,我极力在控制,却仍旧失了常态。 “洛既知今日无颜以对,又何必当初自以为是?我宁可被他们抓去廷尉府,也好过现在,坐等着,廉主椒房!” “廉主椒房”这四个字一经出口,便如同陡然一下子地动山摇,司马洛蓦地身形不稳,没有办法维持笔挺的站姿,他颓然,却无悔。 “我宁可今日无颜以对,我宁可你廉主椒房,也不要看着你在廷尉大牢里,受尽百般酷刑折磨,屈辱地死去。洛要子服活着,活得太平,活得安乐。” 这几句,他却说得很快,很流畅,仿佛在心里告诉了自己千百遍,已经成为他人生的一种信念,这一辈子,坚定不移。 今天两更结束,呵呵,谢谢亲们。已经十三名了,呼呼,加油加油,嘿嘿。 最新全本:、、、、、、、、、、 125 万劫不复下 我,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qΒ5//但是,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 “洛,带我离开,我们一起离开皇宫,好么?” 那个男人,那个原本已迷失在我怀里的男人,陡然地震动,他停住了,停止了一切的动作,尽管还在急剧地chuan息。 抬起脸,他望我,满面情yu未褪的潮红,可他的眸光,却渐渐清明,清明而扭曲,好像有谁忽然抽了他两耳光。 也许他真的希望有人狠狠地扇他ji巴掌,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百死难赎其罪。 我,终究还是成了他的罪恶。 而我自己也在扭曲,不断地下坠,从极乐坠向绝望,越来越深切地绝望。我不是没有绝望过,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深到彻底。不,是深到无底,无底的黑洞。 背后,贴住我的手掌,迅速撤离,燃烧过后的炽热在冷却,司马洛不停地向后退,仿佛我是什么面目狰狞的毒虫猛兽。他步履紊乱,神情紊乱,不敢再看我一眼,不能再看我一眼,似乎每看我一次,那唾弃便增加一分,一分便是十分,几可将他压垮。 多么荒谬滑稽,他可以任由自己枯竭,却无法忍受这唾弃。尽管他只是在唾弃自己,却依然让我感到羞耻。 是啊,我应当感到羞耻,如此一si不挂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还是一个急于逃开我的男人。 他慌不择路,几乎是踉跄着奔向门边。 “洛!”我叫他,当绝望和羞耻两相碰撞,撞出两败俱伤。伤的是我,败的也是我! 我却宁愿伤得更深,也不能承认失败。我不能败,我输不起! 司马洛随之停步,脸朝着门框,像面壁思过一样,自责,忏悔,“子服,是我冒犯了你,是我险此铸成了大错。” 错? 非常可笑非常讽刺的一个字眼,所以我笑出了眼泪。 “洛,你认为,我们,是错吗?” 不断流出的眼泪,抽空了我的身ti,却对我为之流泪的人不起丝毫的作用。 他还在面壁,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像上了发条,机械地重复,“洛在陛下面前起过誓,洛不能违背誓言。出尔反尔,过河拆桥,这与猪狗牲畜有何两样?” 突然的愤怒,填充了身ti里抽空的部分,嘶声大喊。 “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口口声声地向着他么?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我们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都是拜他所赐!洛,是他在布局,是他命人在花草树木里洒了盐水,是他” “子服!”上了发条的机械人,终于有了情绪上的波动,却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嘴里的“陛下”。 “子服,不该如此误解陛下,陛下是真心成全你我,只是你我无缘,天意如此,怨不了别人。” 真心?无缘?天意? 填充了的愤怒,又在瞬间消失,空了的,到底是空了。空的身tibao露在冷的空气,冷的空气,在蚕食着我的身ti,那一寸一寸赤#luo的肌fu,分外赤#luo的寒。 我应该让他走,留不住的人,不让他走,还能怎样?可是,我做不到。继续说着于事无补的话,不是要挽留,却是在挽留。 “在洛的心里,誓言,比我重要么?那你对我誓言呢?你曾说过,愿意为我,万劫不复。” 司马洛回答,用一种认了命的口气,践踏着他自己。 “洛,已然,万劫不复。” 原来,这万劫不复,不是我们对彼此的许诺,而我们相互之间的惩罚。 是的,爱,从此只能是一种惩罚,只要我们还爱着对方一天,那么这种惩罚就会持续一天,直到老,直到死! “洛,我以后不能再叫你洛了吧,要改口唤你,”加重那个称呼,惩罚他,也惩罚我自己。 “洛卿。” 这一辈子,他会记得,我也会记得,他曾经那般情意绵绵,对我说:“这便是子服的卿卿我我么?那么我愿子服,时时唤洛为卿。” 司马洛就那样,站在万劫不复里,接受我的惩罚,不作任何的抵抗,他已经死了,轮不到我来折磨他,他就已经把他自己折磨死了。 “子服不必为此烦恼,过几日,洛便会向陛下请辞,回归故里。” 我也死了,活着的,是一堆,被命运的轮盘绞烂了的渣子。这堆渣子,拼凑起来,叫做廉子服的形体,这个形体,只知道,即使她死了,也要司马洛陪着。 “洛,当真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长安么?洛就不担心,子服会在这永无休止的后宫倾轧里败下阵来,到头来仍是不得善终、难享安乐?” 于是,那个同样是由一堆碎片拼凑而成的司马洛,没怎么犹豫,便遂了廉子服的心愿。 “既如此,洛便守着子服,不让她败,让她永永远远端坐于凤位,一世安乐永享太平。” 今天完毕,晕死了,今天改六回,都不让我通过,我想杀人了! 最新全本:、、、、、、、、、、 126 不屑凤位上 永永远远端坐凤位,一生一世安享太平。\\。qb5 这是我最爱的人,对我下的诅咒,他告诉我,他会用他的生命来守护这个诅咒。也许在他看来,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那种滋味,就好像一只胳膊吊在悬崖边,他站在那崖顶,望着我,哀恸无比,如伤花怒放,却不肯伸出手来救我。他对我说,于情于理于道义,我应该掉下去,掉下去,不是万丈深渊,而是登临仙境。 门,再一次推开,有风,侵入。跟着,是阿满的惊叫。如同受了外界刺激后的条件反射,她立刻转身,突兀地关门,把后面的小沅关在了门外。 小沅莫名其妙,叫嚷着,砰砰砰地敲着门板,“阿满姐姐,你做什么呀?你开门呀” 阿满却是慌手慌脚地奔向我,捡起零乱地散了一地的我的衣服,一件一件,给我穿上。 她的动作很急,却是急中出错,套进了这只袖子,又套不进那只袖子,好不容易套进去两只袖子,她的手忽然缩了回去,缩回去捂她自己的嘴,我猜这是因为她发现了我脖子向下,皮肤上那一大片一大片暧昧的红。 阿满骇然变色,她在把那里衣往上拉,她想把我像粽子一样包裹起来,包裹住那些暧昧的我的罪证。 小沅的打门声越发响亮,震颤着耳膜,“阿满姐姐,阿满姐姐” 随即崩断了阿满的听觉神经,她也像疯了一样,猛地出声,粗暴地斥道:“你喊什么?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死,的确是个最好的威胁手段,门外的小沅立时噤声。或者,我也可以用这手段,它也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当汉宣帝费尽心机,得到的却是我的尸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他,该是怎样的追悔莫及?当司马洛费尽心机,他牺牲了一切来阻止我的死亡,却是把我更快地推上了死路,始料未及的他又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阿满咽着唾沫,倾身向我,复小声地,不,几乎是悄没声地,她问:“良人,刚才来的,不是陛下,对么?” 我望着她的脸,那张圆圆的的脸,混杂在紧张不安里的,不是谴责,而是同情。我向来骄傲,我鄙视别人对我的同情,因为那是弱者的象征。但是,这一刻,发觉自己,迫切地需要,需要这同情。 “阿满”我偎到她怀里,她的怀抱和司马洛截然不同,很柔软,很温暖。虽然暖不了我的心,不过不要紧,她不会弃我而去。 阿满一下一下地拍着我,像抚慰一个孩子,尽管这个母亲自己也吓得半死。“子服,你别怕,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今天的事,谁都不会知道。我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都说,母亲会给予孩子力量,我真的有了一些力气,感觉出自己还在呼吸,正常地呼吸。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膝盖小腿,像扎下了一根又一根的小针,密密麻麻的酥疼,却疼得并不难受,有一种释放了的解脱。 于是,重新穿回身上的,不仅是衣服,还有为司马洛抛弃了的自尊。回来身体里的,不仅是自尊,还有一种叫做斗志的东西,代替了曾经激烈燃烧着的爱情,重新在燃烧。燃着了脑海中司马洛的面容,那最后的认命的悲哀的表情,在痛恨的火焰里蜷曲焦枯,灰烬却不能随风而散,固执地停驻,驻扎在心的深处。如果我还有心的话。 是的,我还有心,我的心还在跳动着。 既然有心,既然心还能跳动,我就不该死,死了的人,如何欣赏那报复的结果,欣赏不到那结果,报复还有什么意义? “阿满,别担心,我不会死,也不会做皇后。谁也不能替我做决定,谁也不能妄想主宰我的人生。” 阿满的抚慰,刹那的停滞,睁圆了的眸子,骇意更甚,她在苦口婆心,就像劝一个满身罪孽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子服,你这又是何苦?陛下对你的好,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好?”我笑了起来,笑得让阿满恐惧,“阿满,倘若陛下现在走进来,看见现在的我,他还会对我好么?” 阿满越发地恐惧,她把我紧紧地搂住,护在她的身后,斜望着门的方向,仿佛汉宣帝马上就会冲进来一样。 她在嘴里颠三倒四地保证:“不!陛下不会进来,谁也不会进来,谁也没有来过,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子服会好好的,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必要再对她说什么,在皇宫里,本来就是知道越少,活得才越平安。 昨天一章,改九回,审编才让我过,呜呜。嘿嘿,其实还是觉得原版比较有感觉,可惜了,不让我过。另推荐姐妹群小说岳子子《我当皇后你嫁总裁 最新全本:、、、、、、、、、、 126 不屑凤位下 诚如阿满所言,那一天,我和司马洛险些铸成大错的那一天,就真的无声无息地过去了。/。qВ5\\当日之事,谁也没有再提起,即使好奇心极度旺盛的小沅。 汉宣帝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我,或者召我去他的寝宫。却不是侍寝,只是坐坐,陪他说说话,似乎这样,确定我真实地存在着,存在于他的身边,他才能够稍稍地安心一些。 他确实对我很好,好得超出了常理,超出了常理中一个皇帝能够给予他后妃的极限。 不但是我,连我的家人也一并地鸡犬升天。升我老爹的官,允我娘亲不必奏请,可时时入宫与我相聚,后来还将我的弟弟七岁的廉子义召为太子侍读,干脆直接住到了太子宫里。 我汉朝的爹娘成天价地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这当然值得开心,廉家出了个皇后女儿,一人荣宠、满门富贵。我提醒他们略微收敛这得意,毕竟我现在还不是皇后,而且天有不测风云,不到板上钉钉正式册封,谁能肯定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样变数。 不料我那肤浅的老爹居然把眼一翻,红头赤脸地反驳:“谁说有变故?我们家子服就是天生的凤身凤命,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子服,你不用担心,你做皇后,那就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事实。” 老爹这话虽然狂妄了些,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临华殿上的那一幕,实在太深入人心了,立我为后,不过就是个时间上和程序上的问题。 程序上,我应当先被加封为婕妤。汉宣帝告诉我,册封的圣旨这几天就会下来,届时我将搬出掖庭,从祥云馆搬到常宁殿。 当他说一段话的时候,我发现他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他不断地瞄着我的神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就更加地紧张,他很想接近我,或者很想抱住我,或者比抱更亲密一步吧,但是他不敢这么做。虽然我一直地对他微笑着,他却总说我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也许吧,我本来就在盘算着,如何地远离他。而且很幸运,我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所以,他要封我作婕妤我就欣然受封,他要我搬去哪我就搬去哪,我需要稳住他。 这样,我才能从从容容地计划一切布置一切,然后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杀汉宣帝一个措手不及。在满以为即将得到的时候失去,那种痛苦,他让我尝过了,现在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概是我被封作婕妤后的第三天吧,李末来了常宁殿,他是奉了崔怀的命令,请我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有些奇怪,如果崔怀有事,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反而叫李末传话。他难道不知道,凭我现在的身份,他一个掖庭令,根本请不动我了。 但我没有拒绝,就算我不给崔怀那个面子,我也会买李末这个人情。在去临华殿的路上,他的悄声示警,虽然于事无补,却也是他对我的一番心意。 自从进了常宁殿,然后又出来,李末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的头顶,满带迷惑。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腼腆地笑笑,回答说,他到今天还是不能相信,为什么那日好端端地,我的发间便会闪现出那般耀眼夺目的光芒。 “那一日的夫人,便像是上古传说里的天仙神女,高贵圣洁,令人自惭形秽、不敢仰视。” 他那无比尊崇的模样,就是洒在我伤口上的盐巴。我隐忍着,不露声色,不置可否。 到了崔怀的住处,还没进门,便见他站在门口,穿戴犹为整齐隆重,见到我,双手合什躬身一揖,便和他的身戴一样,郑重而肃穆。 跟着,崔怀叫李末守在外面,把我迎进厅内。我想他八成是有事求我,而且是他办不了的难事。 果不其然,“下臣今日斗胆惊动夫人凤驾,原是有一事相求。” 我好奇,能难住崔怀的,该是怎样棘手的一件事。 “崔大人何需多礼,没有崔大人,怎会有我廉子服的今天?大人有事,尽管叫人吩咐一声,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为大人效劳。” 我话里的讥刺,刺得崔怀连连苦笑。我恨他,临华殿前种种,他也有份参与,尽管理智告诉我,他只不过是个唯命是从的傀儡,但情感上,我还是忍不住要恨他。 而崔怀便苦笑着,对我又是恭敬一礼,“夫人对下臣有多少怨恨,下臣心里都明白。但愿那些怨恨,会随着下臣的死,而烟消云散。下臣只求夫人在下臣死后,保举李末接替下臣掖庭令之职。”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到瓶颈了,唉,老天啊,告诉我突破口在哪儿吧。好像连语感都没了。 最新全本:、、、、、、、、、、 127 忠君之心上 就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崔怀的表现,相当的镇定。全/本\小/说\网 反倒是我这个听的人,维持不住平静,“什么?你要死了?” 崔怀仍在延续那苦笑,只是那苦里,渐渐透出了慷慨的意味。我相信,他的“死”,绝不是“生老病死”的死。 他说:“下臣记得,夫人曾告诫下臣,总有一日,下臣也会成为陛下手里的废子。到了那一日,下臣也会因那曾经之事招来杀身之祸。” 我想起来了,那是在许平君死了以后,我的确对崔怀讲过上面那番话。当时,只不过是一时的悲愤无处发泄,刺激刺激他罢了。却没料到,竟然真的就被我不幸言中。 是啊,霍氏已灭,帝掌大权,崔怀确实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尤其他清楚许平君猝死的内幕,那是绝对绝对不能张扬出去的真相。张扬出去,那就是一场风暴,甚而会动摇汉宣帝的皇位。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崔怀口风不紧,倒不如一劳永逸,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会是死人。古往今来,大概所有的皇帝都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道理我明白,却仍旧还是有寒意遍体。“陛下已经对你动了杀心?” “这倒还没有,陛下尚念着下臣过去一点微末之功。陛下也有陛下的不忍,陛下是个仁君。” “那么,你怎会……”我糊涂起来。 “夫人,今日不忍,不代表明日会不忍。明日不忍,不代表后日依然不忍。日久天长,总有一天陛下会忍下心来。毕竟,下臣才是毒害许皇后的直接凶手,陛下那般深爱着皇后,总有一天他会杀了下臣,替皇后申冤。” 申冤?荒唐!他有这个资格吗? 我要反驳,崔怀不让我反驳。 “夫人,多说无益,只会祸从口出。他是陛下,是至高无上一国之君。从下臣假言骗皇后服下药丸,下臣便知自己必死无疑。而陛下,容下臣又苟活了这许久,便是陛下仁德。下臣感恩,却无以为报,唯有一死,以安陛下之心。” 我可以接受汉宣帝要杀崔怀的理由,却没有办法接受崔怀要自己寻死的理由。 “你不是只有一死,你还可以逃出宫去,隐姓埋名,平安终老。” 在崔怀看来我的提议,便和在我看来他要死的理由,一样的幼稚可笑。 “夫人,下臣是可以逃,但下臣的族人怎么办?下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等到将来,陛下狠下了心,恐怕不但下臣性命不保,还会祸及家人。与其如此,倒不如下臣自我了断,一了百了,陛下还会因着对下臣的怜悯、惋惜,从而善待下臣的族人。” 我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正如崔怀所言,打从他成为宣帝心腹,打从他听命于宣帝下手毒死许平君,便注定了他今日必死的结局。 我替他不值,他却认为自己死得很值当。 “下臣本是刑废之人、半残之躯,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下臣方才觉得,自己又活得像个人了。下臣死不足惜,只恐死后,陛下会升许还应为掖庭令。那么,未央宫将永无宁日。如此,下臣死不瞑目。” 许还应?上任掖庭丞丁准的亲信,如今淮阳王之母张婕妤的狗腿,一个比小人还要小人的杂碎,凭汉宣帝那双慧眼,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姓许的品性不端? 崔怀告诉我,即便宣帝慧眼,也会有被主观蒙弊的时候。“许还应,乃是已故许皇后的远亲。” 难怪,他会做到掖庭丞,原来是沾了许平君的光。我恍然大悟,也了解了崔怀的忧虑,汉宣帝自觉愧对了许平君,自然会不自觉地要对许氏家族做出他力所能及的补偿。 就算不为了崔怀,只为了这宫里千千万万的宫女内侍能有个安生日子过,我也绝不会让许还应在掖庭里为所欲为。 所以我一口答应了崔怀的请求,但是我不能保证汉宣帝就一定会听我的建议。 崔怀却斩钉截铁地肯定,我有这个能力打包票。 “但凡夫人的话,陛下一定会听;但凡夫人要的,陛下一定会给。夫人不只是陛下的一位夫人,夫人手里捏着陛下的心。” 这个比喻,令我心下一痛,曾几何时,我的手里也握着另一个人的魂。可他宁愿不要自己的魂,也不肯再要我。 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27 忠君之心下 最后,崔怀送给我两个忠告。\\。qВ5、c0m\ 第一,提防许还应。据说上回的巫蛊之祸之所以闹得朝野尽知、不可开交,都托了许还应的福,是他跑到许广汉跟前搬弄是非,许广汉心疼外孙刘奭,这才跟汉宣帝杠上了,非要置我于死地。 至于那第二个忠告,如果形容得准确一些,倒是更接近于请求。 “不管夫人将来做不做得了皇后,请夫人不要再伤陛下的心了。” 我蓦然一惊,因他那句“不管夫人将来做不做得了皇后”的暗示。许是脱不了作贼心虚,我追问他,话中何意。 崔怀却淡然一笑,那笑仿佛看透世情、看穿世事。 “陛下是陛下,夫人所作所为,便是世间寻常男子也绝容忍不了,但是陛下却容忍了,只因为夫人是夫人,是这宫里乃至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正是夫人的独特,吸引了陛下,但陛下却驾驭不了夫人的独特。以夫人之特立独行,夫人绝不甘心任由他人摆布此生。但夫人自临华殿一事后,却出奇地沉默,出奇地顺从。崔怀总有一种预感,近来,此预感越发地强烈。” 说到这里,他陡然停住了,他望着我,咽下了刚才的话,转而带着些哀求讨好,讲出的竟是与阿满一般无二的劝说。 “夫人又是何苦?陛下待夫人的好,是人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我避开他的视线,反问,用他的话来反问他:“倘若,我也如其他女子,乞求着陛下的好,陛下还会视我为这天底下独一无二之人么?” 崔怀哑口无言,变淡然为惨然,他仰天长叹。 “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崔怀行将入土,再也管不了了。崔怀只请夫人在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之前,想一想陛下掌心的那道伤疤。” 伤疤?什么伤疤?我不明所以。 “下臣也不知道陛下的伤从何而来,只记得那是在夫人双膝冻伤的第二天,一早起来,陛下便是满手干了的鲜血,甚而形容憔悴,不成人形。” 忽地眼前闪现这样一幕,汉宣帝把那青铜药瓶攥在手心,我坐在床上看着那血从指缝里漏出来,司马洛便藏在我的床下。 我的心,一定是这世上弹性最好的材料做成的,这样扭曲,那样扭曲,不断地扭曲,刺痛,绞痛,剜痛,千百种痛,千百次锤打,千百次我以为它已经碎成了细屑,可事实上,它还是完整的一颗,在我的胸口。 耳边崔怀的声音在继续。 “下臣本要立刻传召太医,可陛下却不肯。从此,陛下的掌中便留下了那道疤。在那之后,陛下偶尔会摊开掌心,怔怔地看那道疤,怔怔地念夫人的名字,一看好几个时辰,一念好几个时辰。每一次见了夫人,陛下总会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顿一顿地吃不下饭。夫人不心疼陛下,可崔怀心疼,夫人莫要忘了,陛下是陛下,陛下是万乘之尊,受万民敬仰。夫人怎可如此糟蹋陛下?夫人于心何安?” 即便世上弹性最好的材料,也有些禁不住崔怀的控诉。他义愤填膺,和着血泪一般,仿佛伤了手掌的、睡不着觉的、吃不下饭的,受这百般煎熬的,就是他本人。我只能抓住这一点,来反击,保护自己。 “崔大人,也莫要忘了,你心疼陛下又怎样?到头来,你还不是陛下的废子?还不是逃不了那必死的结局?” 我这话残忍了,对于一个豁出了性命的忠君之臣。但我的残忍,却没有伤害到崔怀分毫。 他大笑,狂笑,从未有过的狂妄,此生唯一仅有的一次狂妄。 “崔怀之心,夫人怎知?崔怀之心,天地自明。崔怀虽死无憾,崔怀死得其所。” 便在这笑声中,他向我行全身拜礼,将身后未了之事托付给我,一直地趴在那地上,恭送我离开。 回眸一眼,似有错觉,仿佛看见了,笼罩在他周身,那代表死亡的阴影,不恐怖,只是可怜,可悲。 三日后,掖庭令崔怀暴毙宫中。 汉宣帝采纳了我的意见,位卑职小、年纪尚轻的李末压倒许还应,继崔怀之后,掌管掖庭。 这倒不是像崔怀以为的,宣帝对我,有求必应。而是因为我告诉他,让李末就任掖庭令,是崔怀的遗愿。 尽管汉宣帝毫不犹豫就满足了崔怀的遗愿,尽管他将崔怀风光大葬,尽管他厚赏崔氏族人,但他对于崔怀的死,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忧伤。 虽然他哀叹着,痛失忠臣,痛失臂膀,可我感觉不到那哀叹里哀的份量。崔怀是真真正正洞察了人心世事,汉宣帝恐怕早就动过除掉他的心思。 或者我不该横生枝节,但那一刹那,有一个念头凌驾于理智之上。 于是,我说:“陛下,是否如释重负?这世上,知道陛下秘密的人,又少了一个。不,应该讲,这世上,知道陛下秘密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只剩下子服一个。” 然后,我又问:“陛下,会不会也有一天,便如同曾经要杀崔怀灭口一般,而杀了我呢?” 今天结束,也许到这里都有个疲软期吧,其实早上看到留言,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我不会草率地结文。 最新全本:、、、、、、、、、、 128 虽生犹死上 也许我是在试探,也许我是在挑衅,也许我就是存心地要找汉宣帝的不痛快。.qВ5\ 然而,不管我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没能成功。 虽然宣帝神情陡震,震得如此厉害,似一下子崩裂了面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惯常地,用羞恼来伪装。他便以那崩裂后的断垣残壁静默着,仿佛万物凋零的冬,只剩下了萧瑟。 “子服为何总把朕看得如此无情?难道是朕杀了崔怀么?” 我就是那冬天里的雪上加霜,“难道陛下不想杀崔怀么?” “想?”冬的萧瑟,总伴随着肃杀,“朕还不止一次想要杀了子服、杀了洛,朕杀了你们么?你们死了么?” 洛? 这是一个,只能我自己想、别人却不能提的名字。倘若有谁冒冒然提了,那么我也会崩裂,却不能做到如汉宣帝一般萧瑟的静默。 我望着宣帝,也许我的眼里有泪光吧,却是不代表着软弱,而是决绝,决绝并且讥讽。 “陛下,虽死犹生,和虽生犹死,到底哪一种结果更好一些?” 宣帝颤着,颤着他的脚步后退,他想拉开和我的距离,他不能承受我的决绝。正因为不能承受,所以他只退了一步,又停住,再上前,颤着,颤着他的手,伸向我的脸,他想抚去我的决绝,他想缩短我和他的距离,那彼此心上的距离。 “子服现在,虽生犹死么?留在朕的身边,子服生不如死么?” 然后,我看到了,崔怀所说的他掌心的那道伤痕,比我想象中要深,脱了痂的表面,是比周围要浅一点的肉色。 “在那之后,陛下偶尔会摊开掌心,怔怔地看那道疤,怔怔地念夫人的名字,一看好几个时辰,一念好几个时辰。每一次见了夫人,陛下总会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顿一顿地吃不下饭。” 汉宣帝,是把这伤口,当成了我吗?是我给了他这伤口,他却望着这伤口来思念我? 崩裂了的地方,又有新的崩裂加入,我,毕竟不是那石头,裂开来了里面还是干硬的石头。 但是,我也不能承受,不能面对,裂开来的,那柔软,湿润了眼睑。 慌乱,像背叛了自己,我不能背叛我自己! 偏头,退后,宣帝的手掌扑了个空。其实,他可以再近一分,依然能够触到我的脸颊,但是他没有。他有他的骄傲,尽管为我一再地放下,放下却不表示丢弃,那是根深蒂固溶入骨子里的东西。 他收回了右手,背转了身,他在对我说话,却如同那第一次出镜的演员生硬地背着剧本,和目前的情节风马牛不相及的剧本。 “子服想是闷在宫中许久,难免消沉悲切。改日,待朕得了空闲,陪子服去上林苑去散散心。” 我配合着他的剧本,扮演我该扮演角色。“谢陛下隆恩,子服告退。” 回身向外走去,他背对着我,我背对着他。 “子服,你一定要这样冷冰冰地对朕么?你不能偶尔也温柔地笑笑,哪怕只是哄哄朕也行,哪怕只哄一次也行。” 我迟疑着,他期待着,我们,却依然是背对着背,永远无法心连到心。 “子服怎敢哄骗陛下?那可是欺君大罪。” 背后,传来,叮哩咣啷,连续的响,是翻了茶碗,还是倒了案桌?他本该把发泄在这些死物上的怒气,发泄到我身上。那样,我才能理直气壮地接着恨他,恨到他死的一天,或者我死的一天。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我只想简单地爱,简单地恨。爱里掺着恨,恨里加着爱,那是比痛苦更痛苦的痛苦。我,司马洛,汉宣帝,我们三个人的,这样的痛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莫非,死亡,才是真的终结? 如今想来,只有崔怀是那真真正正大彻大悟之人,他在该终结的时候终结了,所以他得到了他应该有的圆满。 宣室殿外,我看见了李末,说是奉旨觐见。我让他等上半个时辰再进去,免得做了无辜的炮灰。同时,我也提前恭喜他,即将升任掖庭令一职。 李末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现出了犹豫。他向我行揖礼,“李末多谢夫人举荐之恩。” 我却些微惊讶,“你怎知是我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你?崔怀告诉你的?” 他默认,我叫他不用谢我,“这就当我,还你当日临华殿的那个人情。” 李末更加地犹豫,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坦白。 “其实那日,是崔大人吩咐卑职向夫人示警。后来,崔大人说,他正是要夫人记得卑职的这个人情。” 今天两更,呵呵,昨晚码到十二点,看到留言,心里好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谢谢了。谢谢大家 最新全本:、、、、、、、、、、 128 虽生犹死下 我一直都知道,崔怀心有城府胸怀谋略,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也被他算计了一把。\\.qВ5、c0m\原来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安排后事。他刻意地一次一次派李末代他来见我,就是为了让我更多地了解这个人、欣赏这个人,最后感激这个人。 唯有如此,我才会不假思索答应他的要求,扶植李末做他的接班人。为了李末,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或者,准确地说,他为的不是李末,而是整个掖庭、整个皇宫的安宁。归根究底,他为的,还是汉宣帝。他就是那个,为了汉宣帝,做一辈子嫁衣的织娘。 值得吗?为了一辈子的人,却没为他的死流一滴伤心的泪。如果崔怀的鬼魂还流连在这皇宫四周,他是否会因宣帝的寡情而哭泣? 静谧午夜,传说中,人最接近鬼魂的时刻。也许,那些皇宫里的鬼魂,真的在悄悄接近了我,在肉眼看不见的屋子的角落里。 他们的气息,影响了我的思维。所以,我不断地想起他们,那些死了的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人。 苏云昭,许平君,李宪之,信铃,梅心,月仪,崔怀。他们的影子,在暗夜里,格外清晰于记忆。不可怕,只是压抑,令暗夜格外压抑着心房,辗转难眠。 披衣,起身,开门,我穿过长廊,到了阿满住的那间屋子的外面。我想找个人来陪我,让我感受到活着的真实。 轻叩门板,只一声,阿满便来应门,“怎么?今夜又睡不着了么?” 那包容着的浅笑,在见到我之后,化作讶异。“夫人,怎么是你?” 果然,我立刻有了真实感。是啊,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生动的讶异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轻松得我还能打趣她。 “怎么?不能是我么?莫非还有别人来找你么?莫非是,阿满的情郎?” 一抹羞红,浮在眼底,阿满略略嗔怪地,叫我的名字。她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少女的嗔色了。 “子服,你怎地好端端今夜来取笑我?我哪里来的情郎?是小沅,她老是夜里睡不着,有时候也会跑来找我。尤其这段日子,她来得更勤了。” 嗔色隐退,忧色渐深,“再过几个月,又是李太医的死忌了。唉,李太医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小沅还是不能忘情于他。每次李太医死忌,她都会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叫人看了实在心酸。” 我一愣,李太医?李宪之!刚才我还好像看到了他的脸,斯文白净,一张多么俊秀的脸。看来老天,是不打算让我活得轻松了,我逃到哪里,沉重就会追到哪里。 “阿满,你也知道小沅和李太医的事?” 阿满点头,“我也是近几年才听小沅说起,许是她憋在心里太久了,实在憋不下去了。这心里的苦闷,总要找个人诉一诉,就像梅雨时发了霉的袍子,总要找个好天,抱出来晒晒,否则一直发着霉,最后腐烂的,就是整个人,整颗心了。” 阿满的话,引起了我的共鸣。我心里,也有一大堆腐烂变质的东西,迫切地需要照照阳光。月下,我站在门外,打量着阿满,那圆而润的面庞,那沉而静的双眸。 我,可以信任她吗?我,能信任她多少? “阿满,李太医的死,你知道多少内情?” “内情?什么内情?”阿满不解,“陛下不是已经彻查清楚了么?李太医就是因为洞悉了霍夫人的阴谋,才被霍家人灭了口。” 到底是我调教出来的,阿满立时面露疑色,“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内情?” 思量再三,话到嘴边,终是只讲了一半的事实。 “其实,这李太医也算是间接因我而死。要不是,我当年,叫小沅把他找来,请他帮我暗中调查淳于衍,或许他就不会被人灭了口,或许他早跟小沅成了亲,恩恩爱爱地过日子。是我把他拉下了水,是我对不起小沅。” 虽然话是半真半假,可是心里却是实打实地愧疚。我在等着阿满的安慰,来缓解心上的愧疚。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半抽冷气。抽气的人,不是我面前的阿满,而是离我们不远处,站立的小沅。 她衣衫单薄,在夜风里,摇摇欲坠。她的眼,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也令我有了摇摇欲坠之感。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枉我把你当恩人一样供着,你却瞒我瞒得好苦!” 今天结束。这个月要结束了,下月就是暑假啊,可惜,没我的份。另推荐姐妹群小说阿香《王妃要改嫁》《嗜血宠妃》 最新全本:、、、、、、、、、、 129 辜负几人上 倘若一定要在阿满、信铃、小沅之间做个比较,平心而论,我对小沅的感情是三个人里最淡的。\\、qb5 毕竟她曾经是太皇太后派来的眼线,毕竟我是耍了一些恩威并施的手段才收服了她的心。我原本并不曾真心待她,她待我的亲近,也总是怯怯生生,不敢过分地放肆。 便是这样淡的感情,便是这样怯怯生生的亲近,当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当小沅听了一句不该听的,当所有的感情与亲近于瞬间抹煞,我居然还是感到了难受。 我那经历千锤百炼、本当耐受性极强的心脏,居然还是在那一瞬间,在小沅怨而调头、狂奔而去的瞬间,感觉到了揪着揪着、吸不进也不呼出空气一般的难受。 “小沅!”阿满面上闪过些许惶急之色,匆匆地道,“我去劝劝她。”跟着追随小沅错乱的步子,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远离。 她们的错乱、惶急,搅动了夜的静谧,劲风陡起,动荡不安。 不管夜风如何强劲,不管它刮出了多大的声响,夜终究会静,动荡终究会平息。然而,有些改变了的,有些失去了的,再也不能弥补,再也不能挽回。 “小沅。” 我还从不曾这样认真地上心地叫过小沅,这样认真地上心地关注过她的神情。 小沅低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眸光,从我的角度,我只看到她尖尖的下巴,带着某种不言自明的敌意的倔强。 只是这敌意和倔强,显露在那巴掌大的纤瘦的脸上,便像是捕兽器夹住的受了伤的小白兔,即使逼红了眼咬了谁一口,那一口也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了威胁。 “小沅,当年我无心牵连李太医,我不过想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这样也便于将来我在陛下跟前为你们两个说情。” 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欺骗着这只身心受创的善良小兔,我告诉我自己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好。恨我,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仇恨会毁灭一个人,如果她因仇恨而妄想毁灭我,那么她最终毁灭的只会是她自己。她斗不过我,十个小沅加在一起,也斗不过一个颜雨。 密而长的睫毛,终于掀起,小沅的眼睛,澄澈如水,一泓哀伤之泉,疏离着我。 “小沅想问夫人,既然当年,李太医是奉了夫人之命行事,为什么他死后,夫人不立刻站出来为他澄清?夫人为什么要让他白白背着谋害皇后的罪名冤屈了这么多年?夫人怎忍心,让他死也不得安生,死也不能瞑目?” 不含仇恨,唯有质问,悲怨不解,问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吃力地开口,勉强地辩道:“小沅,有些事,你不懂。我也不能清楚地讲给你听。如果把真相告诉你,反而会害死你,你明白么?” 她不明白,也不能够理解,但是她却不再提出异议,重新垂下眼帘,屈膝半礼,“奴婢明白,阿满姐姐说得极是,夫人也是身不由己。奴婢怪不得夫人,奴婢还要谢过夫人一直维护奴婢的美意。” 一报还一报,我体会到了汉宣帝的心情,他每一次真心实意的讨好我,而我一次又一次言不由衷地谢恩,那一刻他心底无奈的愤怒。 愤怒,是因为我给了真心别人却不领情;无奈则是因为,这愤怒,无处发泄。 我很想抽小沅一嘴巴,要不她上来抽我一嘴巴,生死对头地打一架,或者干脆她就真把我当生死对头地恨上了,总好过现在又憋屈又窝囊地接受她这虚假的感恩。 她的感恩是虚假的,却没有恶意,只是一种消极的抗议,不过是一个弱者在受到不公正对待以后,作出的属于弱者的反抗。 这恰恰是让我最窝囊的地方,就像怀里揣着冰冷的瓷人,你既焐热不了它,也不能直接一狠心给扔了,扔了它,它就碎了。 于是,我那已如漫天柳絮一般纷乱的烦恼里,又多了一样。 头痛,太阳穴轰隆轰隆,仿佛随时会炸开来一样。 好吧,既然一口气解决不了,那就只能暂时地冷却着。挥手,让那烦恼的根源,离开我的视线。 “小沅,你会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先下去,这几日,我这里就不用你来侍奉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阿满提。” 小沅一迳低着头,薄而巧的唇抿得更紧了些,透出了些许委屈。她一定以为,我对她心存芥蒂,不再信任她了。可她何尝不是对我心存芥蒂,不再信任我了? 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嫌隙,从来只会扩大,很难再冰释前嫌。 小沅应声告退,走了几步,又站住,“奴婢差点忘了,刚才内侍来传陛下口谕,陛下让夫人准备准备,明日他要与众位夫人同游上林苑。” 昨天第二更,居然到早上还没同步,汗呀。今天也是两更。 最新全本:、、、、、、、、、、 129 辜负几人下 上林苑,汉家皇室园林,奇美瑰丽。全\本\小\说\网 我只去过一次,在几年之前。 那一年,我刚刚到了长乐宫没多久;那一年,司马洛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个负心于苏云昭的无情男子;那一年,不幸流产的李美人从宜春苑的高台上纵身跳下,这是我在宫里目睹的第一场血腥。 汉宣帝的兴致很高,好像早把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他邀后宫众位夫人同行,却独独一路只牵我的手,只让我陪坐在他的身边,尽管我目前还只是他的婕妤,和张婕妤、王婕妤、卫婕妤她们一样的品级。 他对我的好,好得太过刻意,倒像是存心做给其他的夫人以及大臣们看。也许他是想满足我女人的虚荣心,也许他还是为了刺激司马洛。 不错,司马洛和萧屹并肩,都在那随行之列。 我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我,我们离得很远,远到足够让彼此的目光连不成一线。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影子似乎总在我眼角晃悠,好像我一转头,随时随地便会和他的眸子撞个正着。所以我不能转头,只能用眼角尽量地捕捉着,希望可以捕捉到一丝半缕的他,小心地收藏起来,留在睡不着的晚上、想念他胜过怨恨他的晚上,慢慢地回忆。 与此同时,我也在琢磨着汉宣帝的用意。他到底是想取悦我,还是折磨我?如果要取悦我,他就不该召司马洛前来。如果要折磨我,他又何必这么花费心思来取悦我? 他带我到犬台观去看那新奇有趣的赛狗游戏,到观象观、白鹿观去看那成群成群的白象白鹿,还有种植了大片异域果林和奇花异木的扶荔宫,角抵表演的平乐观,养蚕的茧观,等等等等,实在叫人应接不暇、叹为观止。 尽管我一直地鄙夷着皇宫,却不得不承认,这富贵荣华堆筑起来的地方,也有它让我陶醉的美妙之处。 最后,宣帝在宣曲宫设宴,召上百的乐工舞姬奏乐唱曲。 第一支曲子,是《蒹葭》,曾经我苦心编排的舞曲,曾经我想用它把玉娃献给宣帝。 今天,领舞的依然是华玉娃,她的妙曼依旧,她的妩媚依旧,甚至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美得成熟,就像扶荔宫里那熟透了的果子,潋滟的红,惹人垂涎。 可惜,坐在我旁边的汉宣帝,却只把他的垂涎浪费在了我的身上。在乐声中,他俯身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道:“子服今日,开心么?” 我想了想,微微颔首。感觉到他的笑意,“你还记得这支舞么?旁人只看到舞姬之美,朕却能从中看到子服的玲珑之心。朕当时就在想,能编出此等绝尘脱俗之舞者,方是朕该倾心相待之女子。” 我闻言一怔,侧眸,触及一片渴慕的灼热,却是灼烫了我,而非溶化了我。 “陛下抬举子服了,子服不值得陛下倾心相待。” 我这话虽是拒绝,却并不冷漠,经过了崔怀,经过了小沅,我不想再对他冷漠,哪怕他用卑劣的计卑劣地幻灭了我的爱情。因为我也会用我的计,幻灭他的美梦。 到时,他又将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呢?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满心的茫然。 宣帝不会读心之术,他看不到我真实的想法,他唯有臆测,从我软化的态度里猜度着他的希望。 案桌下,捉住我的手,搁在他的掌心,合起,包裹住我的。 “不管你值不值得,朕总是倾了心的。朕记得,你告诉过朕,你愿如《上邪》歌中的女子,倾尽真心只爱一人,你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所爱之人似你一般倾心相待。如今,朕也为子服倾尽了所有,子服便看在朕这倾心的份上,” 他下意识地停了停,眼光瞟了瞟别处,又很快地收回,“今晚,陪朕,在承光宫过夜,好么?” 他压着嗓子,低且柔,催眠一般的蛊惑,像月夜可以轻而易举蛊惑爱情一样,他的声音里有云淡风轻的自信。可他掌心却很湿,腻腻的汗。 我没有追着他的眼光,但我知道他瞟的是谁,就像我从没有看那个方向,我却一直都知道那个位置坐着的是谁。 “洛,你怎么舍得,让别的男人触碰我?你怎么舍得?” “子服,我怎么能舍得了你?我怎么能?” 司马洛,今时今日,你亲眼目睹汉宣帝和我这般的亲昵,你心中作何感想?倘若你亲耳听见我将和汉宣帝一同过夜的消息,你是否会守在那储元宫外彻夜难安? 今天两更结束,呵呵,又是新的一个月了,亲们,不要忘了送砖给我呀。号召下。 最新全本:、、、、、、、、、、 130 过早泄底上 愚蠢的人,伤人一千,自伤八百。\.qΒ5//聪明的人,在伤人之前,首先会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尽管我很想看看司马洛痛苦、后悔的模样,但我不会拿我自己做那交换的代价。 要回绝,却不能一口回绝。宣帝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倘若回得太绝,难保他不会翻脸,尤其还有司马洛在旁。 我不答反问,“子服请问陛下,子服是陛下的何人?” 宣帝愣了一愣,他直接转脸,正视着我,他在研究我的这个问题,研究这个问题里的暗示,到底是对他有利,还是不利。 我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陛下似乎忘了,子服是陛下的婕妤,得陛下召幸,本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之事,陛下实在是多此一问了。” 宣帝眼神一热,却热得迟疑,他不敢相信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他想进一步证实,不过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开口。 “陛下既然多此一问,便是陛下已知子服心中所想。陛下既知子服心意,又何必多此一问?” 掌中的汗,眼前的人,都在由热变冷。我不能让他冷到极至,众目睽睽,他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徒然为他人增添话柄。闲言碎语多了,于我也是有害无益。 “陛下既然记得子服的话,便不该忘了,子服要的,是唯一。陛下若想要子服的真心,就必须让子服成为陛下的唯一。现在,子服只是陛下众多夫人中的一位,子服没得到想要的,也不会给陛下想要的。”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我要讲的话讲完,宣帝则一迳深沉着眸光望我,并且随我的话音越发地深沉。转而将深沉的眸光投入场中舞者,《蒹葭》曲已近尾声,众舞姬向玉娃靠拢。 “朕想知道,子服口口声声的唯一,当真只是做朕的皇后?” 玉娃摆出最后的造型,静止了修长婀娜的身形,淹没于一片淡青色的舞裙。 乐工奏出最后一个音符,我故作柔若无骨,靠向宣帝左肩,“子服要的唯一当然不止于此,奈何天不从人愿,谁叫老天最终让陛下绑住了子服,子服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一个超脱于陛下其他夫人的地位。” 在这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之前,宣帝的胳膊从外侧环绕过来,揽在我的腰际,不让我离开他的肩臂。我想起身,他却示威样地加力,我猝不及防,上身失衡,一下子趴到了他的怀里,引来席坐两旁众人侧目。 在他们眼里,我们两个是在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吧。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对话却与情爱毫不相干。 “廉子服,朕对你句句发自肺腑,你却不该对朕这般地用心计。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么?倘若你犹豫哪怕拒绝朕,朕倒不会起疑。但你这般地曲意逢迎,反而令朕怀疑你的用心。还真是让崔怀不幸言中,你廉子服绝不会坐以待毙,绝不会乖乖地听命于朕。你到底在算计什么?你似乎有恃无恐,你所仗恃的究竟是什么?” 起不了身,我索性就不起了,双臂同样圈在他的腰上,“陛下令子服无所适从了,不是陛下让子服温柔么?子服遵了圣旨,陛下为何还不满意?” 斜倚在宣帝的胸前,这样的角度,不用低头,不用抬头,只需顺其自然放出视线,我就能看到那个,我不想看到却最想看到的人。 他端坐着,纹丝不动,他在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舞蹈,非常地专心,仿佛那是世界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虽然舞曲已然停下,舞姬已然散去,他依然目不斜视,望向那人去殿空的所在,沉浸着,回味着。 可他沉浸的,却不是《蒹葭》曲的悠长;他回味的,也不是《蒹葭》舞的柔美。他那堪比天香国色的精致容颜,僵化着,风化了。 那一刹那,我想到了很多的词语来形容,暮色,荒野,寸草不生,不毛之地。 却没有一个词语是适合司马洛的,长安名士司马洛,大汉第一美男子司马洛,意气风发的司马洛,狂放而内敛的司马洛,像阳光一般骄傲的司马洛,如桃花一般绝艳的司马洛。 那些司马洛,令我心折的司马洛,统统都不见了,唯有暮色苍茫,荒芜千里,戈壁沙漠里的斜阳,不是带给人间生的美好,而是凭吊逝去的哀绝。 逝去,一切终将逝去,独自,他一个人,寂寞,痛楚,哀绝,吞噬,灭亡。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做千件万件的事,我要他哀,要他悔,要他寂寞,要他痛楚,却不要他独自逝去!他不能在我逝去之前逝去! 耳畔,身侧,宣帝则是大漠初升的一弯冷月,警醒着世人,生也残酷,死也残酷,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廉子服,你一定要如此么?好,你既要斗心,朕奉陪到底。即日起,朕不会再纵容你,你最好牢牢记住你今日所言,待朕立你为后、与你大婚之夜,便是你,廉子服,向朕交付身心之时!” 关于情节拖沓的问题,还想再说明一下。说句老实话,我自己都觉得这小说连起来看,要比每天看一点效果好太多。其实我的每一个情节都是和下文有关联的,我要把每个人物的心理转变交代清楚,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或者要为下文做伏笔。至于觉得不如以前精彩的亲们,实在不行,就隔一个星期再来看吧。最近,我可是憋足了劲,要向你们证实我自己。如果到时还觉得我越写越逊色了,那么,好吧,我也就认了。汗。 最新全本:、、、、、、、、、、 130 过早泄底下 我到底是没有沉住气,我低估了汉宣帝,高估了我自己,在我还没有将脑子里那个模糊的概念加以具体化的时候。全\本//小\说//网 我需要找一些人、一些事来分散宣帝的注意,不能让他像从前在寿安殿那样,一直派人寸步不离地盯住我。那些该死的眼线,会捆住我的手脚。手脚被缚,我还怎么兴风作浪? 可是,我该找谁呢? 举目四顾,暗地里筛选着,娇如牡丹、媚若芍药的张婕妤?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卫婕妤?唯唯喏喏的王婕妤?还是公孙婕妤?戎婕妤? 或者我该从宣帝的儿子那边下功夫,许平君的遗子太子刘奭?张婕妤之子、宣帝最宠的二皇子刘钦?还是卫婕妤之子刘嚣? 他们中,哪一个,对宣帝最具影响力?最能扰乱宣帝的心绪,从而影响他的判断。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些人影响到宣帝?挑拨离间?让他们窝里斗?跟我争皇后之位?跟刘奭抢太子之位? 不,那样太冒险了。万一我控制不住局势,搞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引火烧身。烧得我焦头烂额不说,甚至还会有更多的人受那池鱼之殃。 这时,宣帝忽地厌烦了这些琴乐丝竹之声,只说倦了,便撤掉曲宴,遣散众臣子和他的众臣妾,包括我,然后一个人摆驾去承光宫。 他没叫上我,倒是出乎众人预料。 便在众人惊而失神的刹那,极快地又瞥了一眼司马洛,表面上他已淡然若水,我亦如水般淡然。 这世上浓冽深邃过了极至,就只能淡得像水了。 “今生今世,廉子服只属于司马洛一个人,洛是子服的唯一。这不是一个承诺,而是一个誓言。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死无葬身。” 洛,我会守住我的誓言,哪怕我恨你,哪怕我今生不能原谅你。 当内侍领着我们这班宣帝的夫人们离开宣曲宫,回各自临时的宫苑歇息,与我关系最好的王婕妤走在我旁边,悄声问我:“子服,你惹陛下不高兴了么?刚才献舞,陛下和子服不是还有说有笑,怎么陛下没有召幸子服呢?” 不是她的声音不够小,只是有些人的耳朵特别长。 “王姐姐,你好不知趣,廉婕妤可不是我们这些不得宠的。她过不了多久,便是我大汉朝的皇后了,你怎敢直呼皇后名讳?你怎敢管起皇后的闲事?” 如果说张婕妤是缸蜜里藏酸的腌梅子,那么卫婕妤便是坛酸得光明正大的陈醋,只可惜了她眉间那女儿英气。 “张婕妤,陛下的圣旨未降,你这皇后未免也叫得早了一些。哼,还真拿自己就当皇后了么?不过沾了老天的光,也未见得如何得宠。” 王婕妤倒是比我反应大,也许她认为此次有她出游,是托了我的福,她想投桃报李吧。正欲驳斥,我拦住了她。 干嘛要驳斥她们,我谢谢她们还来不及。多亏了她们那酸了几条街的妒意,以及一再挂在嘴边的“皇后”二字,我才记起了一个人,一个倘若善加利用便能给汉宣帝添乱、添堵的人。 这个人也住在上林苑里,不过她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冷清。因为她住的是上林苑的昭台冷宫。住在昭台冷宫里的人,是曾经的皇后霍成君。 说起来惭愧,她刚被废掉那会儿,我还想着哪天寻个由头去看看她。但这个把月里,变故一个接着一个,我几乎疲于奔命,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只是看望她的动机已经不单纯。 进到昭台宫,触目所及,杂草丛生,枯滕颓败,那种潦落感,似曾相识。 几年前,我也是和阿满这么走进汀兰轩,我满以为我能将那潦落一扫而空,谁知道,人算天算,我替信铃谋算好了一切,却葬送了她的一条性命。 也许就是这似曾相识在作祟,总让我觉得有什么会历史重演。几乎是提心吊胆地入了宫门,甚至不敢立时抬眼向前,害怕又是那朱门紧闭,害怕推开那门,又是一幕香魂已去、白绫悬梁。 所幸,这回,我是杞人忧天了。 昭台宫内,内殿大开,霍成君便立于殿前,廊下阶上,向我道:“廉夫人今日怎有雅兴,来了我这冷宫? 今天两更结束,呵呵。天好热啊。呼呼。求砖,嘿嘿。 最新全本:、、、、、、、、、、 131 废后成君上 我不习惯这样的霍成君,素的发髻,纯然的黑,素的面宠,本色的白,素的衣衫,朴拙的绣纹。//、qВ5\ 这不该是霍成君,没有珠环翠绕,没有嫣红双颊,没有腰饰白玉,没有锦绣满裙。很清很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没有属于人间的表情,属于冷宫女人的幽怨,或者是更深一层的幽恨。 我接过阿满手里的东西,叫她在外面等着。阿满答应得颇不情愿,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到昭台宫来。 霍成君也相应地吩咐她的侍婢秀蓉候于殿外,应声刹那,秀蓉的面上有着和阿满如出一辙的担忧,她这是在害怕我会为难她的主子么? 好一个忠心的丫头,霍成君沦落至斯,居然还有她不离不弃,看来霍成君的人生也不是全然的失败。 入厅,坐定。 “似廉夫人这等当红得宠的人儿,不应当来我这冷清晦气之地。” 我不喜欢她讲话的口气,活像我欠了她什么似的。更加活见鬼的是,我居然就真的心虚了,居然真的就好像欠了她什么一样。 或者,我注定要亏欠她,从我打算利用她开始。 “我带了一些补药过来,你刚刚小产,身子很需要调养。” 这是我今天的主要来意,投石问路。首先我必须确定霍成君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了。 终究不能很好地维持超脱和清冷,她泄露了心底的怨恨。 “我早就料到,此事你必定知情。这一切都是你廉子服的的圈套吧。你故意帮我怀上孩儿,又在陛下面前挑唆,挑唆得陛下狠心绝情,连自己的骨肉都不顾了。”悲声渐起,恨声愈浓。 这些悲与恨确实造成了我情感上的起伏,但我可以强迫自己忽略,只用理智来思考。 我果然猜得没错,果然是汉宣帝秘密用药堕了霍成君的胎。 这么一来,我便好做文章了。不管宣帝如何痛恨霍家痛恨霍成君,他应该明白,霍成君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但他亲手扼杀了这条生命,在他心里或多或少总有些愧疚。 至于这一点点愧疚能够翻起多大的浪头,就得看我如何计划,霍成君肯不肯配合。 若要霍成君配合,我先要表明我友方的立场。我的确是友方,即便我是在利用她,可于她而言也是有利无弊,我们大家各取所需。 “皇后” “我已非皇后!”她打断我,激愤难平,陡然失态。 是啊,她已非皇后,她只是废后,废后霍成君。突然地,产生了一个联想,由霍成君联想到了许平君。极其的巧合,汉宣帝的这两代皇后,名字里都有一个“君”字。 平君,陪伴还是平民的君王,却无法共享富贵显赫;成君,成就一代明君,以己之全族、一生孤寂。 不错的想法,拿来混乱汉宣帝,再合适不过。初步的构思已然形成。 我朗声开言,尽量坦荡无私。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虽然当日我并非真心帮你,却也不曾居心害你。你与陛下数载夫妻,该当清楚陛下为人,陛下不会轻易被谁左右。更何况,你怀的是他的亲生骨肉,难道凭我三言两语,他便会舍弃么?你好好想一想,你那天刚来太子宫告诉我你有喜了,回去陛下便将你幽禁,难道这也是我挑唆不成?你心知肚明,陛下之所以将你幽禁,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身怀有喜,他既隐瞒此事,便是已下决断,要舍了你和他的这个孩子。当然,你若一味认定是我愧对了你,那么便算是我愧对了你。毕竟,要不是我的私心,你也不必忍受那丧子之痛,那便如生生地自腹中剜去一块肉,这种伤痛我能够体会。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倘若你信我,我愿意尽我所能来帮你。也许帮不了你重为皇后,可最起码我能助你离开冷宫,再次赢得陛下欢心。” 这一长段话,我一气呵成,中间并无停顿。如此,才能予以霍成君尽可能大的冲击。我知道,听了我的话,她肯定是又惊又疑,在那惊疑不定里应该还夹杂了少许的雀跃。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被打入冷宫,但凡谁在这时向她伸出手来,不管那个人是谁,从前跟她有多少的过节,她都会将其视之为救命稻草。 我抿唇而待,等待霍成君露出惊疑和雀跃之色,等着她发问,问我为何要帮我。她是绝对不会相信,我那根本不靠谱的内疚之心。 能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我自然早已准备了周全的应答。 我会告诉她,我在后宫遭受排挤,我担心唇亡齿寒,还没当上皇后就已经被其他的夫人暗害。我要找个靠山,这皇宫里,最好的靠山除了皇帝,就是太皇太后。所以我想借着她去讨好太皇太后,毕竟她霍成君与太皇太后有着血缘之亲。宣帝已下旨,灭霍氏九族,不日便将斩于集市。那么,在这世上,她和上官太后,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帮了她,便等于帮了上官太后。 我以为万事皆在我掌握之中,我实在过于自信了,老天最喜欢给太过自信的人那意外的“惊喜”。 今天两更,第二更会在中午上传。天太热了,亲们也要注意身体,多吃西瓜,嘻嘻。 最新全本:、、、、、、、、、、 131 废后成君下 霍成君的脸上,有惊,却没有疑。全\本\小\说\网只是惊骇,却并非骇然。那是一种类似于担心的惊恐,以及一时失言的懊悔。 引起她一连串表情变动的,却是另有其人。她望着的,是我的斜后方。我顺势调头,当下傻眼。 终于理解了秀蓉的担忧所为何来。她不是害怕我刁难霍成君,而是害怕我会发现这昭台冷宫里藏着一个男人。 “萧,萧大人?” 我想昭台宫定然笼罩着某种阴邪,所以进了这宫里的人,都失了平常的模样。霍成君如此,萧屹也如此。 再不见青山的磊落、流水的洒脱,那就是一场泥石流,浑浊了水,破裂了山。 萧屹望了望我,眼神,极冷极陌生,含着谴责,还有失望。 我想辩白,解释,或者只是说几句话,随便说几句。不然我在他那眼神下,憋得慌。 然而,不等我开口,他已经转移了视线,一迳地盯着霍成君,泥石流还在翻涌、肆虐。他的脸,是那风雨来袭的天,暴风的风,暴雨的雨,暗沉得仿佛随时随地会一巴掌压下来,压得人,像铁块一样,锤扁了的铁块。而他自己,也像被什么锤扁了似的,含浑着语声,词不达意。 “这是真的么?陛下,当真,他,你,你为何不曾对我言讲?我来看你这么多次,你为何不告诉我?陛下,他,他如何能够” “告诉你又怎样?”霍成君本在闪躲,却忽然间,爆发,宛若山洪,冲垮了自己,冲垮了萧屹。 她一再地重复着:“告诉你又怎样?你能怎样?我已经被废了,我的孩子已经没了,凭你,你还能为我怎样?” 山洪,加剧了泥石流的翻涌肆虐,滚下大块的石,溅起污浊的泥浆。我不愿意看见此刻的萧屹,他不应该愧疚,却在愧疚。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做错什么,却在霍成君那蛮横无理的质问下,任凭自己陷入自责的泥沼。 他本是高洁无垢,却让这污泥玷染了自己,霍成君就是一滩污泥,哪怕污泥上会开出五色花瓣,她依然是一滩污泥。 我要在萧屹面前,拨开那些迷惑人心的五色花瓣,露出这污泥的本相,我要让萧屹知道,他在霍成君心里到底有多么微不足道,他还不比不上我故弄玄虚的几句鬼话。 “萧大人,此事与你无关,你根本不需要理会……” 可惜我的好心,没人领情,我的声音,萧屹充耳不闻。如果他是个孩童,我会以为他这是在和霍成君赌一口气。但他是个成年男子,所以我猜,他这是在向霍成君证明,凭他,还是可以为她做些什么的。 “我这就去找陛下理论,我会为你,为你的孩儿,讨个公道!” 扔下斩钉截铁的这一句,他拂袖,转身,大踏步离去。霍成君这会子倒是着了慌,软了语调,“萧屹,你别去!你听我说,萧屹,屹,屹!” 那柔软的亲昵的称呼,却唤不住萧屹。霍成君慌得六神无主,扯开嗓子,喊着秀蓉,“秀蓉,秀蓉,快,快,拦着萧大人,别让他走!” 她一边喊,一边往殿外奔,我也随即跟上。 外面,阿满一头雾水怔在那里,秀蓉倒是机灵,紧拉住萧屹不放,可她如何比得上男子的气力,萧屹不费吹灰之力便摆脱了她。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宫门。 霍成君急得直跺脚,一转脸,瞧见我,像看到救星似的,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长的指甲掐得我生疼,“你,你快去追他,你告诉他,那堕胎之药是太皇太后派人送过来的,不是陛下的意思。你不能让他见陛下,他会触怒陛下!” “太后?”我有些转不过来这弯。我的慢半拍立时恼了霍成君,她猛地推了我一把,“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哦,哦。”我本能地答应着,快步向前,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在萧屹突然出现之后,那断掉的思绪,终于又连上了线。我突然想到,让萧屹这么去闹上一闹,也未必是件坏事,闹晕了汉宣帝,他才没时间管我,不是吗? 这也算是误中副车,歪打正着。 不知道如何送金砖的亲,只要手机登陆书城首页,点击书包,然后再点击五秒快速注册,按提示注册gg号后,再用手机或gg号登陆,将其绑定或关联,然后每天就会有一块金砖了,嘿嘿。另外注册及绑定都是免费的。谢谢啦。 最新全本:、、、、、、、、、、 132 牵累多少上 倘若霍成君没有再催我一次,我恐怕就抱着那样的想法,隔岸观火了。\\。qΒ5\\反正汉宣帝也不会把萧屹怎样,司马洛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那里。连司马洛他都没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萧屹。 霍成君显然没我这么乐观,见我站着不动,恨不得扇我两嘴巴,却最终低声下气地哀求。 “当我求你了,若是陛下得知萧屹偷偷来昭台宫看我,肯定会大发雷霆,萧屹会吃苦头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外臣与后妃私会,随便哪一朝哪一代,那都是皇家最大的忌讳,哪怕对方是个失了宠的冷宫废后。 虽然我很想给汉宣帝制造麻烦,但也不想害萧屹白白受苦,而且是为了霍成君,这苦便受得越发冤枉不值了。 我朝霍成君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陛下为难萧大人。” 霍成君稍稍舒缓了那面上的紧张,感激地向我笑了一笑。 我呆了呆,没料到她居然还会真心感激我,难道只是因为萧屹? 招呼着阿满,快步出了昭台宫。萧屹走得很急,抬眼望去,视野里寻不到他的身影。 不要紧,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汉宣帝在上林苑的寝宫承光殿。 这时,突然有箫声飘来,一阵一阵,飘在傍晚淡青色的雾霭里,那样地低,那样地沉,却有一种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的力量。 这是司马洛在吹箫,他的箫真的是吹得越来越哀伤了,一次比一次哀伤,哀伤得,叫人再没有力气去哀伤。 我立刻改了主意。 “阿满,你先去承光殿那里,拦得住萧大人最好。倘若拦不住,你也别离开,留在外边打探消息,等我过去。” 起步转而往认定的方向走,阿满却站着不动,她是想把什么忍下去吧,可还是忍耐不住。 “子服,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去找司马大人了。你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司马大人。” 我不由得全身一僵,首先生出的,是被冒犯了的恼怒。连汉宣帝也不敢轻易 踏足的雷区,阿满凭什么这般莽莽撞撞便闯了进来? 恼怒氤氲在眸子里,那一刻我的目光必然凌利似箭,阿满的面色变得有些惨白,却固执地不肯露怯,她迎着我的目光,哪怕会引来万箭穿心。 “奴婢,奴婢早就知道了,夫人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正是司马大人。” 除了恼怒,又多了些许警惕,以及寒意。她竟然能把心思隐藏得如此之深,她竟然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而我竟然一无所觉。 这不是第一回了,从她那次点破我无心争宠,我就应该重新评估她的眼光和头脑。也许,她的眼光和头脑已经不下于我,或者还青出于蓝了。 只是她会不会把这份青出于蓝,回报到我身上?她如果要背后捅我一刀,我还当真是防不胜防。 “你怎知,我心里念的,是司马大人?你怎知,我要去找的,是司马大人?” 有那么一刹那,阿满的眼显出了退缩之意,因我的怀疑。却只退到一半,重又投出视线,直直地向我,受了伤的模样。 “子服,你不信我?我一心为你,你却不信我?你是怕我,泄漏你的秘密么?” 反倒是我承受不住她这一问,本能地回避。 人与人之间,总脱不了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这套模式。阿满既开了头,便越发地滔滔不绝,似积压了很久,不吐不快。 “子服,你当真以为你的秘密还是秘密么?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你当真以为你和司马大人瞒得过去么?早几年,你和司马大人接二连三地箫曲相和,就已经够招摇的了。若非陛下一味护着,后来还有凤自天降的传言压着,只怕你和司马大人早已被卷入那口舌是非当中,最终难逃一劫。子服,我明白,落到今天这一步,非你所愿,你舍不下司马大人,但你又能如何?你的凤命,是上天注定,满朝皆知。人是逆不了命,抗不了天的。逆天抗命,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你也不想司马大人受你牵累。你如果再一意孤行,受你牵累的,就不只司马大人。想想你的爹娘,你的弟弟,你廉家的一门荣耀。你忍心亲手毁掉这一切么?便是毁掉了,你就能和司马大人双宿双栖,相伴此生了么?倘若不能相伴此生,如此纠缠不清,你这又是何苦?苦了你自己,也苦了司马大人。陛下之所以一直地坦护你,皆因爱你至深。但陛下爱你越深,他就越不会一直地坦护下去。你不要忘了,他是陛下,他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他随时随地能够翻脸无情,他可以赐你死罪,赐司马大人死罪,甚至赐廉家、司马家全族死罪。子服,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今天会三更,嘿嘿,亲们,投砖呀,呼,好热,昨晚码到半夜,上去一看留言,顿时充满了力量,嘻嘻 最新全本:、、、、、、、、、、 132 牵累多少下 从来不知道阿满还有这般的口才,似乎字字在理,句句击中要害。//.qΒ5\\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有那么一些些的心惊肉跳,因着阿满口中的那个结果,那个血流成河的结果。尽管我不太能够相信汉宣帝当真会狠绝至此,但我真的能拿廉家、司马家那么多条人命来赌他的仁慈吗? 毕竟,他是皇帝,而且越来越像一个皇帝。 原本清晰的思路,乱作一团。却不愿在阿满跟前暴露我的慌乱,我安抚她,也安抚我自己。 “阿满,你想到哪里去了?不错,我的确是要去找司马洛。而我之所以要去找他,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你也有所耳闻,陛下和萧屹、司马洛,他们虽份属君臣,但他三人却远远超越了君臣之情。今日,如果萧屹言语无状、冲撞了陛下,能够替萧屹解围的,只有司马洛。你懂我的意思么?” 阿满咬着下唇,垂首不答,她在犹豫。 “阿满,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看我像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么?关于萧屹,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你只需知道一点,倘若今天他见了陛下,就会捅出一个惊天的秘密,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秘密。捅破了这个秘密,恐怕连我都要被牵连在内。故而,保住萧屹,便等于保住我自己。要想保住萧屹,我就必须去见一见司马洛。” 阿满将那唇上的牙印咬得更深了些,又很快地松开,“既然这样,夫人去追萧大人,奴婢去寻司马大人。奴婢一定会将夫人的话带到,请司马大人尽快赶去承光宫。” “阿满!”刹那的羞恼,令我控制不住语气,“你这是不相信我?你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探子么?你再磨蹭下去,萧屹若是吃了陛下的苦头,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阿满浑身一震,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盯着自己的脚面,片刻才道:“奴婢不敢,奴婢遵命。” 她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再没有看我一眼。我伤了她的心吧,她那低垂的眼里,是否因此含着满眶失望的泪呢?我不该冲她发火,我不该怀疑她的用心。她是阿满呀,她是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阿满呀,我怎么能够怀疑她呢? 懊恼,沮丧,纠结在那低沉哀婉的箫音里。箫音和在风中,送来了不远处阿满近似于自言自语地发问。 “子服,你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我变成了什么样子?疑神疑鬼,面目可憎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感觉自己就像一架严重失衡的天平,是谁抽走了天平那一端的砝码?是谁让我变作了如今这副神憎人厌的嘴脸? 突然的一声,打断了我的自厌自弃。 “廉子服,没想到,你爱的,到底还是司马洛。” 抬头,霍成君站在那宫门处,唇边有笑,笑得嘲弄。 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我才能够正常,毫无愧疚地勾心斗角。 最快地武装好自己,我也笑,礼尚往来。 “我同样没想到,你对萧屹,到底还有几分真情。” 虚假的人,害怕真情这两个字,所以我的话刺了霍成君的耳朵,她不自然地把脸调到一边。却不知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坦然了,坦然地回视我。 她说:“世上人皆待我薄幸,唯萧屹赤诚如一。对我无情之人,我为何还要恋恋不舍?对我真挚之人,我为何不能回报以真情?” 然后,我忽然发觉,我也很怕,怕这“真情”二字。 (注:先前第119章风起未央时,我将张婕妤之子刘钦直接称作淮阳王,那是我的笔误,刘钦是在元康三年封为淮阳王。而本书写到现在,还是在元康之前的一个年号,地节四年秋。所以目前刘钦还不是淮阳王。特此更正。另外,霍禹谋反是在地节四年的七月,而霍成君被废是在八月,但我在上面写的是同月,也算是个小错误,可能亲们并不注意,但还是要声明一下。已有的历史事实,还是应该尊重的。如果亲们,发现小说里有与历史不符的地方,也欢迎大家指正哦。)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会隔一小时。另推荐姐妹群小说绕月缠《失忆王妃》 最新全本:、、、、、、、、、、 133 枫舞玉箫上 红枫,霜叶,清曲,曼舞。//.qΒ5/ 绝美的画面,这就是我循着箫音找到司马洛时,眼中所见。 他坐在那枫树底下,半屈起膝盖,斜倚着树干,随意却洒脱的姿势。他的上方,是红叶如火,红过二月的花,灿然到绚烂。笼着黄昏薄薄的雾气,便在那雾气里越发地闪出一点一点鱼鳞样的光,朦胧且深邃。 而箫声,则在司马洛的指间跳跃着,穿梭在红叶薄雾之间,像那水中的鱼儿,摆着尾,散向水的深处。 是的,他的箫声,自哀伤中,渐渐有了一些欢快的跳跃。我想,这应当归功于那个伴随箫音,婆娑起舞的人,舞姬华玉娃。 她踩着节拍,又带动了节拍,纤细的罗衣从风而曳,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她像一个精灵,海里的,天上的,即便惆怅,仍然自由。 我羡慕这自由,我嫉妒这自由,就像我羡慕、嫉妒,玉娃的舞,令司马洛的唇边,逸出了淡淡的笑。虽有惆怅依旧,可他毕竟是笑了。 “司马大人” 箫,乱而惊止;舞,惊而乱形。他们的惊乱,愈加地凸显出我这个闯入者,有多么地不受欢迎。 司马洛几乎是一跃而起,随意不见了,洒脱没有了,他拘谨着身体,把那支长箫在手心里反复地揉搓着。 张了张嘴,他想叫我,却没叫出声,那淡淡的笑,已无处可寻。抿住的唇上,是紧到苦涩的纹路。 他的苦涩,搅动了我的苦涩,那也是一片淤泥深积。 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批评霍成君,我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或者,我更过份吧。她只是一滩泥,而我却是无边的沼泽地,怨恨是沼泽上空的瘴气,毒,浸入了内里。 玉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跑到我面前,和司马洛并肩站着,她向我行礼,略带惧意地。是解释,也是掩饰。 “奴婢见过夫人。适才奴婢听司马大人在吹箫,吹地这般动听,奴婢一时技痒,便忘形了。” 不管前者还是后者,我照单全收。“司马大人的箫吹得越来越好,玉娃舞跳得也越来越好。箫与舞,已融为一体,你二人实在配合得天衣无缝。” 大概我当真便是那险恶与阴毒的沼泽吧,不过一句夸奖,竟让司马洛和玉娃同时变了脸色。玉娃惶恐着,惧意越发明显。连辩解也不敢了,一迳求饶:“是奴婢放肆了,请夫人恕罪。夫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告退。” 纯真如稚子的忐忑,总会引起男人的万般垂怜。望着玉娃惶急的背影,司马洛对我说:“玉娃只是一名舞婢,这些年她在宫里也不容易,子服不该再为难她。” 为难?这个词用得比较宽容,于恶毒的我而言。 我也望着玉娃的背影,那背影尽管匆促惶急,却依然婷婷袅袅,美不胜收。不可否认,只有她站在司马洛身边,才当得起“天人佳偶”之类的赞美。他们是超凡脱俗的,他们是飘然若仙的,而我是属于人间的丑陋。 厌弃这种念头,更加胜过厌弃我自己。 “我怎么会为难她呢?她对司马大人情深一片,有了她,司马大人便是吹箫也吹箫不再寂寞,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如何会为难她?改天,我会替司马大人向陛下进言,将玉娃赐给大人。我想陛下会很乐于成人之美。” “子服!”司马洛打断我,我是一番好意,他却着了恼,仿佛遭人诬蔑了一般。或者他有千万句话要讲,但话到嘴边却无话可说。按捺下了激动,继萧屹之后,赠我同样的遣责。 “玉娃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子,子服怎可妄言损其清誉名节?” “清誉名节?”我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把我当作沼泽毒瘴,我又怎能让你失望? “不错,她的确是冰清玉洁,似我这等自毁清誉自毁名节之人,确实没有资格毁损她的清誉名节。” 司马洛陡然一怔,头一回正眼看我,“子服,你为何要如此贬低自己作践自己?”他知道他的话重了,很后悔,想辩白,酸楚而心疼。 只是,来不及了,我已经沉入了湖底,无可救药。 “司马大人,我也不愿如此自贬作践。奈何事实如此,司马大人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想必大人不会忘了,一月之前在祥云馆,大人对子服做过些什么,依大人之见,那一日后的我,还有清誉名节么?” 我又一次刺中了司马洛,准确无误地直插心房,他塌陷了面容,他痛苦难当。 “子服,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 今天三更结束。明天也是三更。嘿嘿。另推荐安绿雅小说《无赖王妃戏古代》 最新全本:、、、、、、、、、、 133 枫舞玉箫下 那玉石雕作的额头,显出了山石的沧桑。/.qΒ5/星子般的眸,变成坠落长空的陨石,黑沉得没有一丝光彩。晶润两颊,再也透不出桃花般的鲜艳、艳阳般的璀璨,只是视死如归的甘愿,涩得像劣质的苦酒。 “是洛玷辱了子服的清誉,洛愿一死,以全子服名节,只要子服心安就好。” 我饮下这杯劣质苦酒,呛了鼻的辛辣,冲撞在眼眶,尽可能地仰起脸,让那苦和涩倒流回心底。 阿满的话犹在耳边。“倘若不能相伴此生,如此纠缠不清,你这又是何苦?苦了你自己,也苦了司马大人。” 是啊,不能相伴,何必纠缠?这样纠缠下去,一刀刀地捅着对方,看着对方心头滴血,自己跟着心头滴血,这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蓦地冲动起来,我纵容着这冲动,蒙蔽自己。 “司马洛,你走吧,离开皇宫,离开长安。你不是要向陛下请辞么?你这就去辞官,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背后,是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是他的应答,迟缓却不软弱。 “洛明白了,洛会离开。” 我不敢动,害怕动一动支持自己的那股勇气就会消失,趁着勇气还没消失,我不让自己后悔。“你最好尽快,越快越好。” “是,我会尽快。”传来了脚步踏在落叶上的声音,他在远离,与此同时向我做着远离之前的告别。 “洛走之后,子服千万保重。无论洛在天涯海角,只要子服有难,洛便是腋生双翼,也会立时赶回长安,洛依然会为子服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在他还没有为我粉身碎骨之前,他就彻底粉碎了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我不想回头,可是在不想之前,我已经回了头。 终究蒙蔽不了我自己,不管用什么方式。 回过头,视线里,不是司马洛的背影,是他的脸。我以为他远离了,可他还站在我面前。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眸光里。撞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他的眸光,是一片悲伤,很深的悲伤,深到似乎会永世沉沦。绝望了的永别了的悲伤,尽管绝望尽管永别,却还是眷恋。 他也很想铲除这眷恋,连根拔起,烧个精光。可是拔不掉啊,烧不完呀。正如我也拔不掉、烧不完对他的眷恋。除非把心一并拔去了,除非把人一并烧没了。 我看见,自己的影像,在他的瞳孔里,在他悲伤的瞳孔里悲伤着。没有眼泪,流不出眼泪,也不需要眼泪。 因为,人的眼泪,代表执着。我们都想放下那执着,但是做不到。不是很难做到,而是根本就不能做到。 怎么能够做到呢?天和地,能够分开,单独存在吗?可是,天和地,也同样不能够合在一起。 “洛,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问,没有人答。 司马洛,上前了一步,靠近我一些,又上前一步,又靠近了我一些。不自觉地,像磁石的吸引。他伸出双手,轻触我的肩,轻触的只是指尖,不敢再进一步,不能再进一步。 疲累漫天袭来,我也抗拒不了他的吸引,慢慢地,卸下心上的沉重,靠向他的胸口。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好啊,起码这一个瞬间,我还可以满足。 然而,司马洛却负担不起我的沉重,陡然间,仿佛惊鸟,蓦地退后,带起了一阵风,迎向我的面颊,凉彻了心扉。 他的双臂,依然维持着拥抱的渴望,只是伸展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屈握成拳,握碎的是我和他,握不碎的是那永世沉沦的悲伤。 他极力地,极力地,弯起眼角,要把悲伤弯在眼眶里,不让它化作眼泪。他不能够执着,他不可以执着。他只能用眼梢眉下牵扯出的由浅至深的细纹,伪装成笑的模样,欺骗我,欺骗他自己。 如果当真可以骗到我,也许我反而会好过一点。拙劣的演技,无法延续。骗不下去该怎样?唯有逃离。 突兀地放下双拳,或者是无力再支撑,很重地,垂下去。他倏地的转身,又一次,要弃我而去。 “司马洛!” 我叫住他,这几乎成了他每次要离开时我下意识的反应。不过,这一次很好,我有一个光明正大挽留他的理由。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正事。 “司马洛,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萧屹为了霍成君的事,去找陛下理论。我担心他会惹怒陛下,你最好立刻去一趟承光宫,他们若是闹僵了,你也好打个圆场。” 今天三更,第二更十一点上传。呼呼,谢谢大家的砖砖和留言,嘻嘻,我会努力给大家更精彩的故事。 最新全本:、、、、、、、、、、 134 超越君臣上 当我一提到萧屹便立即转移了司马洛的心神,转移了他那些悲伤、无奈、挫败,变作不解和关切,那时我就在想,对于我来说,有什么人也具备这种力量,把我的心神从司马洛身上拉开的力量。全\本\小\说\网 我找不到这样的人,所以我,总是那个被遗弃的一方。 司马洛在问我:“屹怎会无端端地为了霍成君去顶撞陛下?” 终究无法聚敛起恨意,那么我只有暂时埋没自己。这方面的本事,我要比司马洛高明得多。 “也不是无端无由,萧大人今日方知,霍成君曾经怀过龙种,只是陛下不愿她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便给她吃了堕胎的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司马洛大吃一惊,看来他对此事也毫不知情。 “便是在陛下废掉霍成君前后半月。” 司马洛的反应远不及萧屹激烈,惊讶转瞬过去,他只是严峻了嘴角,严峻并且不安。不安到甚至记不得招呼我一声,便自顾自地疾行远去。 很荒唐的,我居然还是有了被抛弃的感觉。狠命地甩甩头,甩掉这荒唐念头,我跟在司马洛的后头,同样加快了步子。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一趟承光宫。毕竟,我要亲眼证实萧屹安然无恙;毕竟阿满还等在那里;毕竟就算那君臣三人都闹僵了,还有我来转圜;毕竟,毕竟,我还可以多看司马洛几眼,没有人会因此而指责我,指责我的执着。 司马洛走得很快,我跟得很吃力,一直跟到承光宫正门那里,我们还隔了一段极远的距离。 阿满在那宫门处,来回地转圈,时而望向宫外,时而望向宫内,惊惶失措。见到司马洛,于惶急中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惶急满面。 “司马大人,你快进去吧,萧大人,他,” “他怎么了?”司马洛语声一紧,阿满却是有口难言地停住不答。 司马洛越发地紧张,却不再追问,撩开阻碍步伐的长袍,急急入内。 这时,阿满也看到了我,竟有几分畏缩,像犯了大错似的。我望向她的时候,她在闪避我的目光。 不祥之感,越发浓重地压上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胆怯。如果这胆怯,比那一点点还多一点点,或许我就临阵脱逃了。 但是我没有逃,硬着头皮,跨过宫门,我看见了萧屹。 我不太能够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萧屹。 他面朝下趴着,我见不到他的脸,只是袍服的颜色依稀眼熟。他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护卫,腰膀浑圆的那种,手里拿着比他们胳膊还要粗的木杖,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击在那人的身上。 极有规律的节奏,仿佛持续了很久,成了一种机械的惯性。机械地扬起,机械地落下,落下扬起之间,那人一动也不动,只是木杖及身之时,微微震了一震,因那震力,或向左,或向右,略略移动着一点位置。 这样的反应,仿佛那两个人杖打的,是一具软的物体,一具尸体。 “屹!” 司马洛的声音极是凄厉,像一头豹子,蹿了上去,凶猛地,凶狠地,五大三粗的护卫挨不过他三两掌,应声而倒,惊叫着跌出去老远。 “屹。” 司马洛抱起那人,小心地挪动他的身子,仰面向上。同时,我也走到了近前,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是萧屹,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的脸庞,死灰样的白里泛出了金纸似的黄,闭着的双目,眼皮只是虚掩着,掩不住上翻的眼白。蓝色的袍服,自腰部以下,湿漉漉的一片,那是血,浸透了里衣外衫,粘粘乎乎地裹在腿上。 当司马洛扶萧屹起身,那本当松软的绸缎却被拉扯得紧绷,有一大块便像涂了胶水一般,粘在那血流得最多的大腿根侧。我想,大概是因为先前流出的血干透了,把那衣料粘住了绽裂的皮肉。 而我的心,也像那绸服似的,拉扯到紧绷,再一阵阵地回缩,缩得我直冒冷气。 这当口,那两个跌倒的护卫已然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到了司马洛脚边,“司马大人” 司马洛搂住毫无知觉的萧屹,天人之姿的面容歪扭挤皱着,牙根紧咬,臂肩骨节格格作响,野兽样危险的气息自周身散出,危险到一触及发。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两人觉察出了危险,骇然后缩,却不肯遵命滚蛋,“司马大人,我等也是奉了陛下的圣旨,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司马洛扬眉瞪目,正欲发作,他怀中的萧屹忽地动了一动,司马洛大喜若狂,“屹,屹,你醒了么?你怎样?”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下午上班来发。 最新全本:、、、、、、、、、、 134 超越君臣下 无奈萧屹根本回答不了司马洛的问题,他只是无意识地纠起眉心,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继而全身抽搐,并不剧烈,隔着三四秒,抽动一下,连着胸口的起伏。\、qb5.c0m/那个样子,很像实验室里,被切断了动脉神经的青蛙,那濒临死境的苟延残喘。 我不知道,一个人该是挨了多少棍子,才会落到如萧屹这般惨不忍睹的情状。是的,他的模样惨不忍睹,我没有胆量再看一眼,也没有胆量再看司马洛,调头,将那绷着的、缩着的、压着的,那些在恐惧中煎熬着的,通通发泄到那两个护卫的头上。 “你们还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太医?” 那二人死性不改,依旧钉在原地,“可是,陛下” 陛下?煎熬出的怒火,滚沸了五脏六腑。这就是天子宠臣的下场吗?这就是超越君臣的情谊吗?生死知己?以心相交? 愤激之下,口不择言:“萧大人已经被你们打得半死不活,便是陛下要责罚,也责罚得够了。他还想怎样?难道他非要了萧大人的一条命不可?” 立时有人接道:“夫人算说对了,陛下的口谕,正是,杖毙。”他顿了一顿,仿佛为了更加突出结果的残酷,“不是杖责,而是杖毙,杖毙萧屹。” 滚沸了的火,一下子全都灭了,冷,好冷,冰天雪地似的,刺寒彻骨。 掖庭丞许还应,便挂着那样刺寒彻骨的笑,像幽冥的招魂幡一般阴阴恻恻,向我走来。 “下臣见过夫人,还请夫人注意己之言辞。夫人方才所言已是对陛下大大的不敬。” 我还在那冰雪里挣扎,我不相信,死也不要相信汉宣帝会下这样的圣旨。杖毙?他不可能会杖毙萧屹,那是萧屹!是他一口一个“屹”“屹”亲切地叫个不停的萧屹! 无法置信的,不止我一个。司马洛开了口,如果说我是陷入了冰雪,那么他便是掉进了北极。而我在挣扎,他却自始自终坚守着信念。 “陛下绝不会如此下旨,我要面见陛下。” 许还应却道:“陛下正于宫中歇息,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许大人”我抢在司马洛前面出声,我应该比他更压得住许还应,“难道连我也见不得陛下么?” “夫人非比常人,倘若夫人执意惊驾,下臣也不敢阻拦。但容下臣提醒夫人一句,倘是夫人要给萧大人求情,最好三思而后行。适才萧大人闯殿,陛下盛怒。这杖毙之旨,并非下臣一人亲耳所闻,承光宫上下皆可作证。下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矫旨欺君。” 许还应的话有道理,要是汉宣帝没下这个命令,就算借他一百个狗胆,他也没这个底气假传圣旨。 原来阿满并非危言耸听,宣帝真的会随时随地翻脸无情。我早就看出他有狠辣无情的一面,但我没想到他这显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出来,竟是如此地恐怖决绝。 我的沉默,助长了许还应的气焰。他转而向司马洛,占尽上风的得意。“陛下的旨意司马大人想是听清楚了,如此便请司马大人让开,不要阻碍卑职等奉旨行事。” 言毕,也不管司马洛答不答应,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五个内侍便一齐围了上来,要把他和萧屹分开。 司马洛蓦地暴喝,喝出青筋满额,“你们谁敢靠前!” 也许他的举动,正中了许还应下怀。“司马大人,你这是要抗旨不成?如此,那就别怪卑职无礼了。来人!” 成群侍卫从四面宫门涌了过来,长矛所向,齐指司马洛。许还应当前而立,颇有几分千军统帅之自觉。 “大胆司马洛,以下犯上,扰乱宫廷,意图不轨,众军还不与我拿下此人!” 拿下?没这么简单,谁也甭想在我眼皮底下伤害我爱的人!我闪身,拦在当中,举起右臂,食指直指许还应鼻尖,厉叱:“许还应!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也敢对我无礼么?” 许还应应当还忌惮于我,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警告,“此事与夫人无关,还请夫人莫要引火烧身。” 若是平时,我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是现在,人命关天,萧屹的命,司马洛的命,都系在我的身上,我退无可退。 “本夫人偏就喜欢引火烧身。我倒要看看,你许还应煽动的这把火,到最后,是烧了我,还是烧了你自己!” 今天三更结束,谢谢大家支持。明天八点上传。 最新全本:、、、、、、、、、、 135 杖毙之罚上 承光宫前,一时间,剑拔驽张,僵持不下。//.qΒ5\\ 司马洛的低语,急切地,“子服,此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我的豪言,豁出一切地,“欺君也好,抗旨也罢,天大的罪责,本夫人一力承担。司马大人,你扶起萧大人,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找太医!” 许还应的威胁,针锋相对地,“夫人是何等样人,陛下便是怪罪,也舍不得怪罪夫人,倒霉遭殃的还不是卑职们。夫人,我们这些底下的奴才,命虽贱,但也是人命一条,还请夫人放过我等。” 他这么一说,内侍、护卫谁还敢退,前后左右,一大帮子,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很紧张,心砰砰直跳,却是兴奋大过骇怕。甚至喜欢这感觉,因为我和司马洛生死相依。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反了天么?你们竟敢对廉婕妤如此无礼,所有人全都退下!” 是李末,他自宫门处而来,走得四平八稳,面上表情也是四平八稳。穿上掖庭令的朝服的他,像极了昔日的崔怀。 许还应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现出的,是阴毒的嫉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卑职见过掖庭令大人。” 把个“掖庭令”仨字像嚼豆子似的,咬得牙龈嘎嘣响。 李末却是领受得泰然自若。“许大人,这是出了何等变故?你居然摆出如此阵仗。陛下尚在宫内歇息,你这般吵闹,就不怕惊了圣驾么?” 到底是崔怀挑中的人,轻而易举便制住了许还应,虽然后者要比他大了不止十岁。 许还应要开口,但李末不给他这个机会,随即面朝我,躬身见礼,“下臣来迟一步,令夫人受惊了。刚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恕罪。下臣已命人急召太医,为萧大人诊治。” 转而向他身边跟随的几名内侍,略微沉声,威仪自显。“你们还不赶紧过去,将萧大人背去阳禄观,太医这会子也该到了。” 许还应沉不住气了,“李大人,陛下口谕……” “陛下那里,自有我来担待。便是倒霉遭殃,也还轮不到许大人。” 李末干净利落地堵上了许还应的嘴,一场纷争,化于无形。我应当如释重负的,却有更多的沉重负在心头。 前方,萧屹伏在一名内侍的背上,头垂在那人的后肩,发髻松散开来,蓬乱成一片,遮住了面庞,随着脚步的急速颠簸,一颤连着一颤,却颤不出丝毫的生命的迹象。 纠紧视线的,仍是他袍服上那大滩大滩的红,犹自顺着衣角滴落,走一路,便滴了一路的血迹。 而那些滴落的血,似乎又悉数冲上了司马洛的眼眶。他的眼睛很红,比血还红,红得仿佛立刻会把谁连皮带骨吞下去一般。可他的面色,却白得像雪,也在不自主地发颤,颤出了灰败压抑的暗青色。 深深地恐惧,我恐惧这样的萧屹,更恐惧这样的司马洛,就像我恐惧所有的真,真情、真挚,以及,真实。 阳禄观,太医、内侍、宫女,一屋子的人都在忙碌着。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我站在门外,望着这些人进进出出,从他们的神色里猜测着萧屹伤势的轻重。 我只能猜测,只敢猜测,正如我只能站在门外,只敢站在门外。站在门外,我才可以让沉甸甸的心,偶尔地偷偷地喘上一口气。 今天两更,第二更中午上传。 最新全本:、、、、、、、、、、 135 杖毙之罚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紧人心弦的忙碌终于慢慢地安定平息,太医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他们在摇头,叹气。\.qΒ5\摇头叹气的同时看见了我,朝我行礼。 喉头干得出不了声,我无法赐他们免礼。他们也不用我赐,自己平了身,继续唉声叹气着远离。紧跟出来的,是内侍和宫女,依律向我行半拜之礼,唤我“夫人”。 每出来一个人,每唤我一次夫人,我的心,便又吊起来一点点,又缩进去一点点。胸口,是凹陷下去的空,越发承载不了的重。 最后出来的是李末,年轻干练的脸孔,失了抖擞的精神,好似突然间蒙上厚厚的尘。 “夫人,是李末晚来了一步,李末该死,求夫人恕罪。” 我听得出这并非套话,他是真心地黯然、歉疚。然而,凭我,有何资格来恕李末的罪?谁又来饶恕我的罪? “李末,这不怪你,今日多亏有你,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残局。你放心,陛下那边有我挡着,绝不会牵连到你。” 李末忽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虚软的笑,他也让我放心,“夫人,陛下绝不会降罪于下臣,陛下只会感激甚而更加器重下臣。” 虚软的笑里显出自嘲的味道,“李末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推敲他的话,只是在他转身之际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李末,萧大人他,当真” 这一下子,吊得猛了,缩得狠了,扼住了咽喉,再讲不出半个字。 李末回首,迟疑着,“夫人还是自己进去看一看吧。” 进去?我不相信我还有这个力气踏进那扇门。那扇门里的真实,可能会让我一生都不得安宁。 我想逃,落荒而逃。可是真实,不会因为我逃了,就变得不存在了,就变成了午夜枕上的一个恶梦。 有另外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向前。这也许就是命数吧,逃不了的命数。 天,已经很黑了。屋子里也很黑,虽然掌着灯亮了烛。 我游离着目光,尽量不往那床的方向。心,大概已经缩成了指甲盖那般大小了吧。那样小的体积,那样沉的份量,我忍受着,试图麻痹,渴望冬眠,哪怕春天永远不会来临。 “子服?” 熟悉的名字,出自相对陌生的口,像冬天里罕见的惊雷,骇醒了我,我却顽固地不愿醒来。我的心已经不能再缩了,再缩,就要爆开来了。 “是子服么?” 抬高了的音量,伴随着剧咳。然后是司马洛轻慢的拍打抚摩,“屹,你别再开口,太医嘱咐你要好生休养。” 他的声音大体上还算平稳,只是稍显断续。断续里那无声的哽咽,摧折着我的神经,开始感觉到了真实的痛楚。 小小地撩起眼皮,在半眯着的缝里,看见司马洛坐在床边,萧屹已然清醒,侧卧在枕上,极力地仰起脸向司马洛,他在咳,咳出一口一口的血,但他略见浑黄的眼,却是轻松的。 “洛,我可以唤她子服么?听你叫了那么多次,不知为何,我也很想这般叫她一次。” 心上,终于,噗地一声,血肉爆裂开来,喷溅了一身的狼狈。我扑过去,扑到床前,跪着,语无伦次地忏悔。“萧屹,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鼻子发酸,眼睛发涨,喉咙堵着,爆开的心里满是苦的汁液,熬得越来越稠。我不敢抬头,抬起头应该是司马洛的疑问和,萧屹的宽恕。 我知道萧屹宽恕了我,就像耶酥宽恕了犹大,或者他从来不曾怪过我,就像耶酥基督从来不曾怪过犹大。 可我不能宽恕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去过昭台宫,如果我没有想过利用霍成君利用萧屹,如果我没有改变主意直接第一时间赶到承光殿,如果我没有和司马洛牵扯那些根本不值一提的情爱恩怨,如果…… “是啊,你确实害苦了我。”萧屹长长地,长长地叹息,似有满腹遗憾。 我一愣,到底抬起了头。 萧屹说:“你确实害苦了我,你告诉我那般美丽的传说,你唱给我听那般自在的逍遥游,却留给我霓裳羽衣之憾。你可知,我穷尽数载,几易其稿,欲重谱霓裳羽衣曲。无奈力不从心,屹奏不出子服的逍遥与飘逸。子服是那天上之人,萧屹凡俗,此生难比,望尘莫及。” 血,不断地从他嘴里涌出来。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吐着血。人,怎么能有这样多的血?有了这样多的血,就是为了让它不断地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出来吗? 那不断流出来的血,淹没了萧屹,淹没了司马洛,更淹没了我。在那淹没了的红色里,萧屹仍在叹息,叹息我是那天上之人。我真的很希望,希望我真的是那天上之人。这样,我就可以弹琴,弹霓裳羽衣曲,我还要召来很多很多的仙女,一起跳舞,跳霓裳羽衣舞。 真的,只要我能做到,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哪怕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 能够让我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到头来,却仅仅向我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子服,再唱一次逍遥游给我听,好么?” “好,我唱,我唱,不管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你要听多少遍,我就唱多少遍。” …… “黄河流,入海流,逍遥噢,杯中酒” “子服,你是那天上之人,天上之人不该为人世所苦,别苦了自己,别苦了洛。你们有多苦,屹感同身受。然而情深缘浅,奈何,奈何” …… “黄河入海流,逍遥杯中酒。醉揽云里月,倦倚广寒楼” “洛,别恨陛下。这不怪陛下,是屹愧对了陛下。洛,萧屹死后,陛下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洛” …… “仙娥立玉树,轻烟笼素手。翩若惊鸿现,灿灿春水眸” “陛下,陛下,但愿萧屹一死,能消你心头之恨。陛下,屹本不想愧对于你,屹本不该愧对于你” …… 便是那样多的血,也会有流尽的时候。当血流尽的时候,便是活着的人撕心裂肺的时候。 “萧屹,萧屹!” “屹,屹!” 我陡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萧屹自始至终尚未提到的人。握住他的手,仿佛就能握住他渐渐散失的魂魄。 “萧屹,你还有什么话,要对霍成君说?” 握住的手突然地有了力气,死死地抓住我,这才是他真正的遗憾,死不瞑目! “一定要瞒住她,千万千万别让她知道。” 今天两更结束,呼,有没投金砖的,赶紧给我投吧,看在我码字码到半夜的份上。 最新全本:、、、、、、、、、、 136 金口玉言上 萧屹死了,因着汉宣帝的金口玉言,杖毙而亡。/.qΒ5/ 都说,死得安详的人,便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我不能把当萧屹,只是当作睡着了。这是否证明,他走得并不安详? 死去的人无法告诉活着的人,他到底安详与否,而活着的人也正为着死去的人,内心翻江倒海,直欲天翻地覆。 风暴,似避无可避;轩然大波,已近在眼前。 司马洛那对充了血的眸子,并未随着萧屹的血尽灯枯而消退了通红,那颜色反倒越加地鲜明强烈。他的眸光在抖,他的双手也在抖。他抖着眸光,抖着双手,把萧屹的身子翻过来,让他平躺着,仿佛他躺得舒服一些,走得便能安详一些。 颤抖,在蔓延,蔓延到面颊双唇,蔓延到肩臂全身,便像那地震中的危楼,一块一块地坠下,一片一片地坍塌。 我倒是非常希望他立刻就坍塌了崩溃了,就算如街边无赖一般,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然而,他是司马洛,司马洛永远不可能成为市井无赖汉。他的眼睛再怎么红,也绝不会是痛哭流涕的前兆。他的眼睛,红得干冷,似北方的寒冬,干冷中却潜伏着暴戾,似赤道的炎夏。 我不知道,那眼中一贯潋滟的波光,究竟是冻住了,还是烤干了,枯涩着瞳孔,司马洛放好萧屹的尸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门外。 他的步履,一向轻盈,却在今天震出了闷鼓样的声响,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那就是天边孕育毁灭的轰雷滚滚。 慌乱到无以复加,“洛!”半跪的膝来不及直起,我就地扑了过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便如同踏中地雷,炸开了潜伏的暴戾,那个从来都是温柔待我的司马洛,粗暴地一甩左臂,“你闪开!” 我被他甩出几尺远,额角不知撞在了什么硬物上,蓦然间头昏眼花。司马洛也许停了停,也许没有停,我只记得他回身甩袖的刹那,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滚滚轰雷中那一道劈开天幕的电光,玉石俱焚的毅然决然、义无反顾。 “夫人!”随之进屋的阿满惊叫着,奔过来扶我。而我也像司马洛那样,有什么在胸腔炸开,恶狠狠地推了阿满一把,感觉特别地解气,“你给我闪开!” 阿满在我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向后仰去,她也许摔倒了,也许没有摔倒,我顾不了她,按着膝头站起,我头也不回地冲出阳禄观,但司马洛已不见踪影。心知肚明,这种时候,他抛下尸骨未寒的萧屹,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倒回几个时辰以前,只是地点由昭台宫变成了阳禄观,人物由萧屹换作了司马洛。难道,这将是又一个悲剧的轮回? 不,绝不!拎起那累赘的裙摆,我没了命地往承光殿跑。谁也不能伤害司马洛!谁也不能像夺走萧屹那样,夺走司马洛的命,谁也不能! 倘若我没有跑掉了脚下的木屐,倘若碎石没有磨破我的脚掌,我想我应该可以更早一点到达承光宫。如果我更早一点到,也许我就可以阻止司马洛去见宣帝,在目前这种错乱愤怒的情绪下。 但是现在,宣帝歇息的内室前,守夜的内侍宫人,惶惶不安地立于回廊之下,几个内侍均是鼻青脸肿、衣衫凌乱。 尽管早有预感,却仍是心下暗震,司马洛到底是强行闯了进去。 看到了我,内侍宫女俱都迎上前来,“夫人。” 我站下脚,强迫自己定一定心神,才问:“司马大人,在里面么?” 一名内侍答道:“是,陛下正和司马大人在屋里说着话。司马大人刚才非要在这个时辰觐见陛下,我们几个好说歹说,怎么拦也没拦住。” 瞥了一眼内殿,那紧闭的门里,似无声无息。听不见司马洛的怒责,也听不见宣帝的咆哮。 “司马大人进去多久了?陛下怎么说?” “也就跟夫人前后脚的工夫,好在陛下宽仁,未曾见怪,否则便是奴才们也要被司马大人连累了。” 谢天谢地,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略略安心,我打发这些人离开,“好了,陛下和司马大人有要事相商,这里不需要你们侍奉,全都给我退下。” “是,夫人。” 在躬身遵命的同时,他们注意到了我裙下赤着的双足,讶异不已,领头的家人子问我:“夫人这是?” 或许她是好心,却被我瞪眼一喝,“多事!还不退下!” 几个人立马噤若寒蝉,忙不迭地走远了。 今天两更,汗。虽然厚脸皮,还是求下砖。嘿嘿。另推荐北苇新书《特工傻妃》 最新全本:、、、、、、、、、、 136 金口玉言下 嘈杂的脚步过后,回廊空院,静得仿佛只剩下了我的心跳。、qb5\ 这寂静,稍稍舒缓了我狂躁的心。在夜风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想在汉宣帝和司马洛彻底翻脸之前,自己还是先别忙着进去,躲在暗处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很庆幸,这会子光着脚,没了木屐的呱哒呱哒,我悄无声息地朝那殿门靠近。到了近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小心翼翼地又往里推了一推,露出一条小缝,一股极浓的酒味混合着湿气,冲鼻而来。差点忍不住打了喷嚏,赶紧捂住嘴。 跟着,汉宣帝的声音自室内传来,听上去有些含糊,却很平静。我不明白,在他杖毙了萧屹之后,怎么还能这般的若无其事。 “洛此次深夜闯宫,是来为萧屹鸣不平的么?” 多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连我都受不住这话里的残忍,更何况司马洛。司马洛该是做了多少的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那样的恨怒滔天,他居然能够克制住自己,汉宣帝在他心中,占着一个超然的位置吧。 “陛下,萧屹究竟身犯何罪,陛下要如此对他?”即便如何克制,低而恭谨的语气依然掩不住恨怒的震颤,震颤着心扉,颤歪了汉宣帝手里的酒杯,酒泼洒了一半,越发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整间屋子。 那样窄的门缝,我看不到司马洛的脸,看不清宣帝的表情,只是模糊地见到半坐在席的汉宣帝,手肘倚着榻前的案桌,掌中依然握着那只青铜杯子,洒出来的酒从杯角,流到他指间,又从他指间滴落,他却一无所觉,一迳抬头,望着司马洛。 而站在一室当中的司马洛,在宣帝的目光下,他的脊背挺得越发地直了,直得显出了叛逆的反骨。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沉闷的空气,从宣帝那里压向司马洛,又从司马洛那里反弹向宣帝。 这无声的较量,并未持续太多,突然地,宣帝陡扬小臂,酒杯脱手而出,朝司马洛掷去。应该砸在了他的前胸,残余的酒怕是湿了大片的衣襟。 但司马洛却不躲不闪,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 那边厢汉宣帝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指着司马洛的鼻子,“你这是在质问朕么?司马洛你大胆,你竟敢质问朕!萧屹他对朕忤逆不敬,出言不逊,朕不该治他的罪么?倘不是朕顾念着从前的情谊,朕绝不会就此轻饶了他。” 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宣帝的用词很是奇怪,他说轻饶,难道杖毙还是轻饶?难道他当真狠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司马洛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心平气和,却平和得凉薄讥诮,“陛下还要怎样?莫非要将萧屹千刀万剐了不成?” 那凉薄讥诮进一步地刺激了汉宣帝,怒到极点,他也变得凉薄,“司马洛,你若是还要不依不饶,朕便先千刀万剐了你。” 司马洛大笑出声,由恨怒转成悲愤,悲愤到心灰意冷,似生无可恋:“如此甚好,幽冥路上,洛也能和屹结伴同行。便是九泉之下,屹也不会寂寞了。” 接着,在他的笑声里,陡然插进了宣帝的斥问,惊讶地,愕然地,无法置信地,“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九泉之下?难道”似倒抽了一口冷气,“萧屹,他” 竟是不能将那“死”字脱口。 “这怎么可能?先前在朕这里,他还好好的,怎么可能——难道,他不堪受辱,羞愤自尽了?” 如果是理智中的司马洛,他应当感到怀疑,可他此刻已然丧失了理智,步步紧逼,“陛下也知道羞辱了屹么?陛下为何连死都要让屹死得这般屈辱?陛下为何要赐屹杖毙之刑,要令他死在那帮阉臣小人的手里?” “一派胡言!”汉宣帝嘶声反驳,极力地盖住司马洛的声音,“朕只命人杖责二十,如何会是杖毙之刑?” 盛怒中的司马洛随即愣住,继而敛去了些许激愤,“陛下,当真只是杖责,而非杖毙?” “那是自——” 前三个字都是相当地肯定,可最后一个“自然”的“然”字却僵硬在了舌尖,他大概是回想起了什么,尽管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我感觉得到他的慌乱、惶恐、震惊,慌乱惶恐震惊到了不能接受事实,如酩酊大醉般踉跄着后退,后退中不知绊到了什么,跌坐下去,乒啷乱响不绝于耳。 跌坐下去的的汉宣帝,半天半天起不了身,他便跌坐在那席上,然后,喃喃地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绞肉机里绞过一样,绞烂了的一堆,撑不起那个叫做“问心无愧”的词的重量。 “朕喝醉了,朕是醉糊涂了,朕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拼老命了,好吧,明天我四更。 最新全本:、、、、、、、、、、 137 孰人之过上 “朕喝醉了,朕是醉糊涂了,朕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qb5” 很平常的一句话,谁都有喝醉过的时候。喝到烂醉的人,有几个会在清醒后记得自己的醉话。又有几个人,会把醉鬼的话当真? 然而,当那个醉鬼是皇帝,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谁敢不当真?谁能不当真? 司马洛依然在笑,讥诮,凉薄,怨愤,悲哀。是的,他笑到最后,唯有悲哀,只剩悲哀。 “原来,这杖毙之刑,只是陛下的醉后失言。原来,萧屹的一条命,只是陛下的醉后失言。荒唐,荒唐,世间荒唐,莫过于此。” 汉宣帝无法面对这荒唐,他不肯承认这是一个荒唐的错,他的错。 “司马洛,你凭何来指责朕?朕便是杀了萧屹又怎样?朕不该杀他么?他与霍成君那贱妇私下苟合、秽乱宫禁,甚而怀上孽种,朕忍下了这哑巴亏,他却得寸进尺,跑来向朕兴师问罪,为他的孽种向朕兴师问罪。朕便是杀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这里,我可怜他,我可怜汉宣帝。他越是振振有词,我越是可怜他。他在撒一个蹩脚的谎话,不是为了骗别人,只是为了骗自己。 或许司马洛也看穿了他吧,或许他已无力再去愤怒。悲哀到悲凉,“陛下,萧屹已死,陛下何苦再如此抹黑他?陛下,于心何忍?” 宣帝便像是那鼓涨涨的皮球,一下子戳破了,迅速地干瘪,瘪得只剩一副皮囊,如同榨尽了汁的甘蔗,一捧令人心酸的渣子。 我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敢再听下去,我不敢再听宣帝的声音,他的声音已不是让我心酸这样简单。 “洛,朕怎能忍心?朕如何忍心?你和屹,是朕的知己,是朕的生死之交,朕知道,你们愿意随时随地为朕豁出性命。 这些朕都知道,但朕不明白,你们既然愿意为朕拼了性命,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朕?洛是如此,屹也是如此。你们背叛了朕,朕却不忍追究,朕放过你们,你们为何却不肯放过朕? 洛,朕宁可忍痛割爱,朕宁可吞下那奇耻大辱,也要成全你和子服。可是你为何要一意孤行,非要将她送还给朕?你将她送还给朕,却为何不能将她的心一并送还? 洛,朕不是无情之人,朕也有心,朕的心也是肉做的。自己心爱的女子,视朕如仇敌。她恨我,洛,她恨我!洛,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你跪在朕的面前求朕答应。可是为何,子服恨的是我,不是你? 她恨我,却要对我虚情假意,你可知今日,她都说了些什么,真心?唯一?哈,哈,洛,这才是世间最大的荒唐。朕便是遣了所有的姬妾,她也不会给我真心,她的真心,给了你。洛,她把她的真都给了你,却用那假的来敷衍朕、算计朕。 洛,你说朕该怎么做?杀了她?杀了你?朕能怎么做?朕只有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承光宫里,喝酒,不停地喝酒。喝醉了,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接着喝。这样,朕才会想不起她,这样朕才会舒服一些。 朕没料到,屹会那般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在朕快要醉得不省人事之时。朕已然一再容忍,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戳朕的伤疤。朕只是气糊涂了,只想着给他一个教训,只想着找个人来泄愤。 朕,朕,没想要杀他,朕怎会杀他呢?他是屹,他是屹啊。洛和屹,是朕的知己,朕的生死之交。你我三人是在天地间盟过誓的,那时朕还不是朕,朕还是个蝼蚁贱民。那个时候,多好啊,那个时候,朕有平君,朕以为朕有了平君,此生足矣。 洛,你说朕为何要这般贪心,朕如果从不曾见过子服,该有多好;朕如果一直守着平君,该有多好;朕如果不做这个皇帝,该有多好。平君不会死,屹也不会死,他们都死在朕的手上,是朕杀了他们,是朕杀了他们……” 当汉宣帝终于肯面对了,终于肯承认了,他揭开的东西,却是我和司马洛都不能面对的。要如何去面对?那些泪淋淋的,那些血淋淋的,死亡,折磨,失去,覆灭。这世上最可怕的覆灭,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爱比恨可怕,仇恨会随着死亡终结,爱却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司马洛跪下了,他跪在了汉宣帝身前,连悲哀都消失了,他的背影枯槁着我的视线。 他跪着说:“害死屹的,不是陛下,洛才是那罪魁祸首。屹没有愧对陛下,陛下也没有愧对屹,是洛愧对了陛下,是洛愧对了屹。洛已无颜留在长安,请陛下准洛辞官,永离京都。” 今天四更,第二更十点左右上传。亲们,今天要砖,要得理直一些了吧,嘻嘻。我昨天码字码到一点,汗啊,快成黄脸女了 最新全本:、、、、、、、、、、 137 孰人之过下 司马洛,我爱的人,活了三十个年头,从现代到古代,唯一爱上的人,他到底是要离开我了。全\本\小\说\网他说他害死了萧屹,他是因为爱上我,才害死了萧屹,在他内心深处是这样认为的吗? 汉宣帝没有答应,没有拒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开口。 而司马洛也没有等到他答应或者拒绝,更没有一直地跪着,讲完那句话,他便站了起来,转身向外。 司马洛走得很慢,汉宣帝低着头,他那低头的模样,总让我以为他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开口挽留。但是,他却一直地低着头,好像在默数司马洛的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就算再慢的步子,也终究很快就走完了。司马洛开门,我赶紧闪到一边,他跨过门槛,疲累地走向长廊的另一端,他从我身边走过,却没有看见我。 “洛。” 他没有看见我,却到底听见了我在叫他。他听见我在叫他,猛地身形一顿。 我们相距很近,只是半步。不过半步,便可相拥,却好像有什么隔绝了我们,遥远在不断加倍。他虽然身形一顿,却并未停下脚步。 他留给汉宣帝很慢的步子,却在我叫他之后,狼狈地加快了速度。 洛,你舍不得的是你的陛下,我才是你迫不及待要逃开的,对吗? 洛,你是否在后悔,后悔爱我,后悔没有早一点放弃我,你爱我有多深,你的悔意就有多深,对吗? 洛,倘若世上,有一种手术,能够割去从前的记忆,你一定毫不犹豫选择割舍我,对吗? 洛,如果我有危险,你还会回来吗?你还会腋生双翼,插翅赶回长安吗?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会每天祈祷,祈祷危险早一些来临,祈祷我每一天都陷在那危险当中,朝不保夕。 可是洛,在那危险尚未降临之前,在那些日子里,你会忘了我吗?我原本以为,我会带给你快乐,就像我原本以为,你会带给我幸福。可惜我错了,我给你的快乐,是开在地狱里的彼岸花,你给我的幸福,是显现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最后,你成功逃出了地狱,回归天堂,而我呢,我会腐烂在沙漠里,让那一堆堆的白骨,伴我长眠于地下。 好吧,既然你心灰意冷了,我也心灰意冷了,逃开就逃开,后悔就后悔,忘了就忘了吧。你去你的天堂,我待我的沙漠,你寻你的解脱,我守我的寂寞。你欠了我的,我不要你还,将来你若是要还,也与我无关。 你与我无关了! 与我无关了, 与我无关了? 真的,真的与我无关了吗? 狠下心,狠狠地,狠下心,回转身,和司马洛相反的方向。许是分了神,不经意碰到那半扇敞开着的门,砰地一声,声音不算大,但足以惊动里面的人。 “谁?是谁?” 这个时候,我不想和汉宣帝面对面,我不知道该用哪一种心情和他面对面。我甚至还没有找到一种正确的心情去真实地面对司马洛的离开,在这之前,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再让宣帝伤心,我不该再让他伤心。 我愿意相信那个草木巫蛊的局跟他没有关系,我愿意相信曾经他是真心诚意要成全我,我愿意相信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可我仍然有克制不住的怨恨。即便我内疚,但我还是怨恨。 当我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宣帝的脸上也没有出现见到心爱女子的喜悦。他笑得苦楚,仿佛我是又一个讨债的人,他认了命地准备接受我的讨伐。 “子服,也是来为萧屹讨一个公道的么?子服若要骂朕,便尽管骂吧,朕恕你无罪。” “陛下不欠萧屹任何公道,萧屹死了,他超脱了尘世,就与人间再无瓜葛了。可陛下却将永生难安,这一辈子都会因错杀萧屹而良心煎熬。如此看来,陛下要比萧屹可怜多了。子服,为何要替一个不可怜的人向一个可怜的人讨要公道呢?” 也许我本意是要安慰他的,但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就面目全非了。 宣帝居然真就认了命,他居然没有丝毫动怒,苦楚的笑,苦楚幽深了他那迷蒙的眸子,他喃喃地,在夸我。 “廉子服到底是廉子服,从来都是一针见血,刺到朕最痛的痛处。” 他抬起他那苦楚幽深迷蒙的眼,那眼光中竟有某种异样的渴望。“还有么?还有什么更狠更绝的话么?一并讲出来,让朕难过吧。朕很想难过,朕很想大哭一场,从崔怀死的那天,就想了。可是子服,朕不记得该如何去难过了,朕不知道该如何去难过了。” 今天第二更。另推荐安绿雅小说《无赖王妃戏古代》今日大结局。并第三更下午两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38 如何面对上 我该拿汉宣帝怎么办?这个甚至忘了该如何去悲伤的男人,那样虚脱了的笑,在奢望着一种支持。\\。qΒ5。c0m// 我也已经虚脱了,我给不了任何人支持,可我却不能拒绝他的奢望,在这样的一个晚上。 “洛,你说朕该怎么做?杀了她?杀了你?朕能怎么做?朕只有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承光宫里,喝酒,不停地喝酒。喝醉了,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接着喝。这样,朕才会想不起她,这样朕才会舒服一些。”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耳边回响着这样的一番话,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哪怕我自己也有那没顶的悲伤。 我走过去,走到汉宣帝的面前,他一直地仰着脸,仰着脸看我,这种姿势,显得他特别无助,孩童般的无助。这是一个敏感而多疑的孩子。 我蹲下身子,伸出双臂,我的靠近,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旧看着我,怔怔地,甚至些许的畏惧。当我把手臂绕过他的颈项抱住他的时候,他甚至退避着挣扎了一下,就像人初初堕入梦境,那本能的挣扎。 但他很快便陶醉于梦境,他的臂膀急不可待地圈住了我的腰,圈得越来越紧,在我的背后,将我按向他的身体,将我嵌入他的身体。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只是空虚的冷,即便抱得再紧,还是空虚的冷。 我不知道我给予了他什么样的梦境,但我的梦,就是一场数九寒天里的雨。数九寒天,是不应当下雨的。严冬的雨,却有着梅雨时的淅淅沥沥,比冰雪温柔,温柔得残酷。那拖拖拉拉的哀戚,拖拖拉拉在心底,会拖垮即使钢铁般坚强的意志,拖尽了你最后一丝力气,无力,无奈,无力无奈到不容你挣脱。倘若你要挣脱,冬的酷寒便会随即压下,幻灭,将你身边的鲜活,一样一样地幻灭。 梦里的雨,整整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早上,枕边脸颊,依旧是那未干的水渍。 睁开眼,宣帝便坐在我的床边,事实上那应该是他的床,他在承光宫的龙榻。 他开启唇边的笑,仿佛要开启一扇新的门,历经磨难后,那新的希翼。 “子服,醒了?” 是醒了吧,但是我不想醒,不想醒过来,活在这人世。活着,好辛苦。 “昨夜,令朕想起很久以前,那晚,朕命崔怀把你掳来,朕也是这样抱着你,你也是这样在朕的怀里睡着。” 他的笑容,越发地生动,神采熠熠,不复昨夜的苦楚,虽然尚有些微余创在那眼中未愈,但起码他已经不疼了。 “不过,昨夜到底和从前不同了。昨夜,哭的是子服,朕的后肩到现在还湿湿的,全是子服的泪。” 他磨裟着掌中我的手背,这才发现他一直地将我的手握在他手心里,“大哭一场之后,是否心里舒坦了些?” 蓦地记起这同样的声音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朕很想难过,朕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朕不记得该如何去难过了,朕不知道该如何去难过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那么,陛下心里还难过么?” 那笑,停滞了片刻,却未曾如残花般枯萎。然后,他抚弄着我鬓边垂落的发,像是没有听到我这一问,自顾自地接着前面道: “子服,你知道么?那日,天还没亮,朕便要不得已令人把你送回祥云馆。那时候,你还睡得很熟,朕看着内侍将你背走,你知道朕心中有多遗憾么?朕遗憾了整整七年,终于在昨夜得偿所愿,朕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守在子服身边,一直到天光大亮,子服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朕。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发间的五指,不自觉地加重了那眷恋的程度,“子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答应朕,陪朕重新活一次,好么?子服不是说过,若有来世,子服但愿先遇到朕。那此刻便已是来世,朕便是子服在这来世的第一眼所见,是么?” 他低声下气地问,企图博得我的认同。 刹那的迷惑,他是怎么做到的?只一夜的时间,便跨越前世,焕然新生? 也许皇帝,从来都是能人所不能的吧。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我做不到前事尽弃。虽然我不想活着了,但我毕竟没有死,不是吗?我还活在这一辈子,又如何踏入来生来世? 正如汉宣帝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选择了逃避,我也选择了逃避。 宣帝把我的沉默,当作默认,也许他根本清楚这“当作”里面有多少自欺的成份,但他却在假装糊涂。 我也不曾点破,现在的我太虚弱了,我没有力气去点破。整件事,尽管过程不受我控制,但是这结果却依然是我事先的期待。宣帝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对我撤去了心防,甚至于开始有一些依赖我。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然而,我却迷惘了初衷。我,还要继续吗?继续这幻灭?谁会是下一个萧屹,还要染上多少的鲜血才算完结? 我迷惘着,不过事实上,老天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迷惘。因为出了承光宫,回到常宁殿,我还要去面对其他的人,那些我不能不去面对的人。 阿满跪在我门外,求我降罪于她,“一切都是奴婢自以为是,若不是奴婢拖延了夫人,萧大人便不会无辜枉死。” 魏夫人自长乐宫匆匆而来,宫装华美,我却从中看到了全身缟素的心,“子服,萧大人为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陛下为何要将他杖毙?” 她们,虽然悲切,我却还容易面对。我最害怕面对的,最不能面对的,是霍成君。 我和霍成君,从来都不是朋友,所以她不会因为我的害怕而体谅我,所以她辗转托人,千方百计地送信给我,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抽身再去一趟昭台宫。 今天第三更,还有一更,一小时后上传。 最新全本:、、、、、、、、、、 138 如何面对下 没有带上阿满,或者其他的任何侍女,我独自一个人,第二次踏足昭台冷宫。。qВ5// 忐忑着一颗心,便是走进了宫门,我依然不曾做好心理建树,去应付霍成君的追问。或者比追问更糟糕,或者霍成君已然得知萧屹死讯。 然而,万想不到,内殿前台阶之上,迎接我的,却是全身跪拜着的霍成君,宫婢秀蓉以相同的姿势匍匐在她身后。她们的裙摆曳地铺开,那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柔弱的脊背上方,那无尽高处,是深秋蓝到忧郁的天。 我立时吓了一跳,赶紧地过去,要扶她起来,她却不肯起身,“成君此次,有求于夫人。若夫人不能答应,成君宁愿长跪不起。” 我愣了一愣,松开了手,有求于我?是什么样的请求,值得她霍成君如此卑躬屈膝? 三十年的人生历练告诉我,绝不能因一时好心,而去随便地许诺什么,尤其当自己还不清楚那许诺的内容。但是眼光触及霍成君那苍白的脸色,不知怎地便联想到萧屹死时的面容,忽地心中一痛,再次去搀她的胳膊。 “你先起来,有话进去坐下来,好好说。但凡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为你办到。” 得了我的保证,霍成君放下心来,倚仗我的撑力,站起,不料膝下一软,差点累得我一并摔倒,亏得秀蓉眼疾手快,从后方托住了她的身子。 这时,秀蓉适时地插了一句嘴,“皇后定是跪得久了,腿脚都麻了。这些日子,皇后天天跪在这里等候夫人,一直从白天跪到傍晚。” 她这是为了引发我的内疚之心吧,是的,她成功了。但这不代表我就立刻同情心泛滥昏了头,我想这次霍成君求我的事,一定非常非常之棘手。 可是,我又一次估计错误。 “想必廉夫人也听说了,陛下已判我霍氏满门抄斩,定于秋后行刑。眼看着,再过几天,这刑期便要到了,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的母亲、兄长、侄儿以及我霍家所有的族人即将绑赴法场命归九泉,可我却不能亲身前往送他们最后一程,你叫我情何以堪?我想来想去,皇宫里,能帮得上我的,就只有夫人了。成君求夫人,在行刑那天,代成君去一趟天牢,去看看我的母亲他们,敬他们一杯上路酒,给他们换身干净衣裳,让他们死也死得舒坦体面一些。求夫人务必答应成君所求,夫人大恩大德,成君铭感五内。” 这说着话,又要下跪,我阻止她,不太确定她的要求,仅止于此。 “你费这么大劲把我找来,就只是让我替你去送霍夫人最后一程,这么简单?” 霍成君凄凉一笑,“或许,对你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我,却是天高地厚之恩。” 我无言以对,在心里暗自作着比较,我和她,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凄凉更可怜。或许是,各有各的凄凉,各有各的可怜吧。 “你为何不去求一求太皇太后,求她额外开恩,准你出宫。” 霍成君却道:“廉子服,你曾经也算是太后的心腹,我可能一度被蒙在鼓里,但是凭你,你会看不出太后对我、对我们霍家,究竟是何观感?” 我又是哑口无言,提出另一个建议。“要不然,我去求求陛下,或许陛下会看在以往你们的情份上,有所通融。” 那凄凉之意更甚,“子服,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嘲笑我?陛下厌我如斯,他对我还有何情份可言?只怕你去求了,他又会以为我要耍什么花样,那我往后的日子不是更加难熬了么?” 今天四更结束。汗,关于,我也就只能偶尔加加更,还请亲们体谅我。 最新全本:、、、、、、、、、、 139 顺水人情上 对于霍成君的话,我只能保持沉默。/。qb5。c0m没想到活到如今这副落魄境地,她倒是越活越明白了。也难为她能够看得开,换作是我,恐怕未必会做到她现下的平静豁达。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因为我没道理拒绝。诚如霍成君所言,对我,这只是个顺水人情,但对她,却是比雪中送炭更加可贵。萧屹一死,怕是再没有人,能够来这昭台宫给她雪中送炭了吧。 到了这一会儿,霍成君还未曾提到萧屹,我偷偷地祈求上苍,让她一直地沉浸在那即将失去亲人的苦痛里,无暇记起其他,起码在我离开之前。 可惜我的希望落了空,最后一刻,在我就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 “子服,萧屹他,最近还好么?上次陛下,有没责罚他?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 轰地脑子一乱,随即心尖一颤,萧屹的掌温似乎还留在我的手心,那天他抓得我那样的紧,回光返照最后一口气息。 “一定要瞒住她,千万千万别让她知道。” 这是萧屹的遗言,倘若我连他的遗言都要违背的话,那么我就太对不起他了。虽然我已经很对不起萧屹,非常地对不起,已然无颜以对。 做了最大的努力,让那些杂乱的思绪、颤抖的心情波及不到面色,我很镇定,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答道:“陛下怎么会不责罚他呢?他那般出言不逊,被陛下杖打二十,现在还关在府里闭门思过。” 我清楚地看见,霍成君的眼中闪过心疼。羡慕这心疼,心疼总比心死好,要好得太多了。而我,距离心死,已经不远了。 第二天,我依着霍成君的意思,求见了汉宣帝。宣帝没有反对我去天牢,只是不了解我的用意。 我告诉他,我是应霍皇后之求。便和霍成君预料的分毫不差,一听到她的名字,宣帝随即厌恶地皱眉,“子服不该去看那贱妇。” 我说:“陛下也不该称她为贱妇,毕竟她也曾是陛下的枕边人。” 宣帝冷哼,鄙夷而不屑,“枕边人?便是有她在枕边,朕才会每晚都恶梦连连。她就是个宫里的祸害,不但三番两次地毒害奭儿,还不安于室,暗中勾引朕的臣子。这倒也罢了,可她谁都不挑,偏偏挑中了屹,若非是她,屹怎会” 话到此处,陡然煞车,却是无意间触碰了自己讳莫如深的禁忌。是的,萧屹已经变成了皇宫新的禁忌,也许宣帝想尽快淡忘吧,便是忘不了,在记忆里淡去一些也是好的。 我顺着汉宣帝,回避他的禁忌,却不纵容他对霍成君的恶感。尽我所能,能消除一点是一点吧,让霍成君以后的日子没那么难熬。 “陛下不要忘了,就算霍成君她是个祸害,也是陛下自己招进宫来的,是陛下立她为后,却不是霍成君逼迫陛下如此。陛下为何不能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她本身并无过错,只是为姓氏所累。况且,是陛下亲手扼杀了她腹中骨肉,谁是那孩子的亲父,陛下应当心如明镜。难道陛下心中就无丝毫愧意么?” 汉宣帝又在回避,他似乎已经把这当作了一种习惯。“子服不该听她挑唆,朕只是将她幽闭,那件事,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 他的回避,令我心寒。为什么这样一个多情深情的男人,总要偶尔迸出那绝情无心的一面,不但绝情,而且懦弱,敢做却不敢当。 “倘若陛下今日所言,传到太皇太后那里,陛下以为,太后她会作何感想?难道陛下当真事先毫不知情?陛下把这一切罪责推到太后身上,就不怕太后伤心么?她是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忧陛下之忧,解陛下之忧……” “子服!”宣帝打断了我,面露不悦,皇帝的不悦,“朕与太后如何,还由不得你来妄下评断。” 然后,我突然之间,想通了一件事,肯定了一件事。我这一辈子,绝对不可能会爱上汉宣帝,就算没有先遇到司马洛,我也不会爱上他,更不会像爱司马洛那样,爱他爱到忘乎所以、不顾一切。 因为不管汉宣帝他怎样疯狂地爱着我,爱我的也只是一部分的他,或者一大部分的他,仅限于此。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我不能再越雷池一步,否则即便是我,也同样会粉身碎骨。 他的真心,便是真的,也无法做到纯粹,他给不了我纯粹的唯一的全部的真心,功利如我,又怎会稀罕他这掺了太多杂质的爱情? 今天两更,第二更,十一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39 顺水人情下 汉宣帝的斥责,让我顿悟,却让他自己不安。.qВ5\ 也许他的斥责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反应完了才忽然醒悟,刚才斥责的是我,是他目前正在全力争取的人。他害怕我生气,害怕他之前所做的种种软化的努力统统付之流水。 立刻缓和了语气,转移了话题,“既然子服要去,便去送送霍家人吧。不管怎样,霍家虽大逆不道,但霍光却于朕有恩,子服也该去这一趟,也算是代朕尽一些心意。” 漂亮的场面话,遮不住内里的尴尬,因这话里过于明显的迁就和退让。 帝王本就不太能够适应迁就与退让的角色,更何况是对他的后妃,本该迁就、退让、奉他为天的他的夫人。 也许我是一个特例,也许我应当惜福感恩。可我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争取到我、我臣服于他,他待我的特别还能维持多久。 莫怪君王薄幸,非爱不真,真爱难长。 我领旨,欠身告退,不想待在汉宣帝身边,待在他身边,不是让我窒息,就是让我寒心。 “子服,” 宣帝叫我,不放我走,我便遵旨,不再离开。他却刹那的慌张,慌得胸口一滞,仿佛我也让他喘不过气,也让他寒了心。 可他还要勉强地继续呼吸,他以为他终究能够化解冰寒,走向我,大概是想对我温存,却在触及我的目光之后,揪了揪眼神,生硬了面容。 “朕差点忘了告诉子服,朕已在朝上封洛为太原郡守,太皇太后与朕打算在长乐宫中设宴,为洛践行,那一天恰巧便是霍家行刑之日。子服,是要去天牢?还是,随朕往长乐宫?” 揪了的眼神,放松开来,平展得像那无风的湖面,平展而漠然,似距离岸上的我十分地遥远。遥远中,透出些惩罚的冷凝,冷凝里隐含着某种试探。 其实,从那天以后,从司马洛跪在宣帝面前请辞的那晚以后,我便如同立在了那钉板之上,原本会有无数的伤口,无休无止的剧痛钻心,但我成功地迫使自己虚浮着,虚浮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那空间非常地狭小,狭小得容不下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这样的空间,非常地适合我,什么都不用去想,或者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去填满那不大的地方,所以我腾不出多余的位置,来摆放,那个于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但是现在,汉宣帝硬生生地把那惩罚意味的“践别”二字塞给我,塞到我已经满满当当、超负荷的心里,于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空间就一下子挤爆了,虚浮着的我,重重地坠落,落在命运为我安排的钉板上,无数的伤口在破裂,无休无止的剧痛才刚刚开始。 洛要走了,他当真要走了,做太原郡守也好,辞官返乡也好,他誓言永离长安,因为,长安有我。因为我,害他,成了害死萧屹的“凶手”。 “子服为何不答?很难诀择么?朕却不以为然,子服若是还想见司马洛,那天便是最后的机会,这也是朕对子服的恩赐。子服,难道要辜负朕的一番好心么?” 帝王果然是帝王,汉宣帝也很懂得,更加擅长,如何针针见血,刺到我最痛的痛处。不过,我不是他,我不会就此认输,露出脆弱的模样。 将那挤爆了的小空间,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不管是用强力胶,还是透明胶,我把它一块一块地粘好粘牢,还原不了原来的完整,却总还是原来的形状,还是可以再将自己装进去。 就像《飘》里的女主角,她惯常的法宝,我对自己说,我现在不能想他,不能去想那个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如果我现在就来想快要失去他的事实,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无法想象我将变成什么样子。 是的,我等几天再去想,明天,后天,再后天,等到时间长了,等到他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没有以前重要了,我再接着想,想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我再来想,到底是要留住他,还是忘了他。毕竟,他还没走,不是吗?毕竟,践行,并不代表着立刻离别,不是吗? 听见重新回到虚浮状态的自己是这么回答汉宣帝的。 “陛下的好意,子服心领,只是子服答应了霍皇后,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这天牢,子服是一定要去的。” 对,这样的回答是正确的,得体的。我如是这般,鼓励着自己,鼓励自己一定要撑下去,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这样强撑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宣帝迷惑了,继而,不知是脱去了冷漠的外衣,现出柔软的内心,还是披上了柔软的伪装,掩盖了冷漠的内心,平板的眼波,起了叹息样的褶皱,依恋着我的背影,送我出门。 “子服,不是朕要逼洛,也不是朕不想放了你。朕当着满朝文武,甚至当着全天下,指你凤命天归,朕就必须立你为后。你已并非朕一个人的皇后,你是大汉朝的皇后,你不能有所差池,否则,人心必乱,江山不稳。” “……” “子服,体谅朕一些,好么?不要再用那样的眼光看朕,便像是你与朕形同陌路一般。” 今天两更结束。汗 最新全本:、、、、、、、、、、 140 偏执之恨上 霍家行刑的这天,汉宣帝和上官太后隆恩礼待为司马洛设宴践行的这天,早晨起来,便是阴沉沉的,不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正如那隐晦的压在心底的忧伤,无法化作大雨,清洗人间,就只能隐晦地,低沉着。.qb5 实在是个绝佳的,适合死亡,适合离别的日子。 我起得很早,或者,我根本就没睡着。宫人把那要带着的东西,新的衣服、好酒、好菜,收拾了停当,搬上常宁殿外,内侍驾来的马车。 阿满搀着我,扶我出殿门,上马车,小沅自长廊尽处奔来,气喘吁吁,未曾停下站稳,便已下跪恳求。 “夫人,求您让奴婢跟着一起去天牢。” 我和阿满尽皆愣住,小沅的那日渐消瘦、憔悴的脸上,嵌着一对异常火热的眸子,火热得偏执,偏执的仇恨。 “夫人,奴婢一定要亲眼瞧着害死李太医的凶手伏法,以告慰李太医在天之灵!” 我不喜欢小沅眼中那种阴狠的炽热,本能的反感,想要拒绝她,不料小沅却提前一步看出了我的反感与排斥,慌了神地不住磕头,“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阿满不忍,“夫人,看在小沅情深一片的份上,夫人便应了她吧,也当了结了她一桩心事。” 了结?阿满用了一个很好的词,用到了我的心坎上,是啊,了结,我也想了结,却不知从何了结,如何了结。 “小沅,你起来吧,我带你去天牢,不过,你要答应我,绝不可由着性子胡乱生事。” 小沅立时欢天喜地,满口应承着,喜滋滋地过来扶我,“阿满姐姐,我陪夫人就行了,你就别去了。天牢,总是个晦气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阿满原本不肯,无奈我站在了小沅这边,小沅的话有道理,天牢,的确是个晦气之地,能不沾边,还是不沾边的好。 我和小沅登上马车,内侍关上车门,扬鞭喝斥,马蹄声声,踏着路面,拖着车轮轱辘轱辘向前滚动,平缓的节奏,颠簸,像幼时坐在母亲的摇篮中,困意袭上心头。 “夫人,你的脸色很差,是昨夜没睡好么?不若靠在奴婢身上,小睡片刻。” 刹那的恍惚,似曾相识的记忆。 苏云昭温和地拍拍我的手,“子服,累了么?来,靠着我,睡会儿吧。” 那一年,是本始元年,廉子服十五岁,苏云昭十八岁。 那一天,也是这么个早晨,我半倚着苏云昭,也是小睡了片刻,再睁开眼,已是宫内宫外两重天。 从那天起,我进了皇宫,也许便是从那天起,我就已经把自己断送。 身心俱疲地靠向小沅,她的肩,比苏云昭更加柔弱,那纤细的骨骼,几乎弱不经风,被我压得往旁边侧去,侧倚着车壁。 我该起身的,可自己实在太累了,便是动一根小手指,总也是心懒意倦。马车里,散发出一阵一阵清新好闻的香气,而我,便在这香气里,酣然入眠。 惊醒,缘自小沅的推搡,“夫人,夫人” 乍然的浑沌,惊惶之感更甚,“怎么?到了么?” 一问之后,惊色骤去,唯留惶然。 到了?到了哪里?如果当初,我能够先弄清楚我们要到哪里,然后再上马车,是不是,我和苏云昭都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小沅口齿清晰地告诉我,这条不归路,我已经走得太久太久了,没有办法再回头,便是回头,也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回夫人,天牢已到,已有内侍进去禀报。” “哦。”我应了一声,不是为了应小沅,而是为了听见自己声音,让自己暂时摆脱那惶然。 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着天牢的守卫来迎我。这是皇帝妃子应该享有的尊崇,虽然我并不享受这尊崇。 又过了一会儿,车外响起略显凌乱的脚步,由远而近,恭谨谦卑,“卑职拜见夫人。” 小沅打开车门,首先探身而出,下了马车,跟着向随后的我,伸出胳膊,我弯腰起身,蓦然间有些头重脚轻,继而浑身绵软。 好在,这突如其来的晕眩与无力,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即便恢复正常,我只当坐车坐得麻了,并未放在心上。 正准备再次站起,这时,进去通禀的内侍向我道:“夫人,咱们似乎来迟了一步,霍氏一干案犯已然离开天牢,押赴刑场。” 我闻之愕然,来迟了?怎么可能?不是说午时才行刑吗?这么快就押走了? 下意识地问:“他们走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守卫答道:“回夫人,已然走了有些时候,此刻距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 我又是一怔,还有半个时辰就中午了?不相信地抬头望天,天空是一片茫茫的白,尽管没有太阳,却仍是白得刺目。不由得眼珠子酸胀,耳边内侍在请示:“夫人,现下该去何处?是回宫,还是赶去法场?半个时辰,应当还来得及。” 立时有个声音抢着下决断:“自然是法场了,还不赶紧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忽然迟钝了许多,等我反应过来,小沅已经上了车,把我往里推,不住地催促那驾车的内侍,“快,快呀!若是错过行刑的时辰,我唯你是问!” 内侍连忙答应着,跳上前座,长声吆喝,猛抽缰绳,马儿撒开四蹄,载着我们疾驰而去。 车厢内,坐在我旁边的小沅,把个手紧紧地攥在胸前,神神叨叨念个不停:“老天保佑,千万不能错过了,千万不能错过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那帮人,人头落地,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不得好死! 小沅的整个人陷入到了某种莫名的可怕的亢奋里,她的脸,在白到刺目的天光底下,闪出更加刺目的光,刺目到令我不敢正视。 今天两更。第二更中午上传。另外关于结文,应该会到月底。 最新全本:、、、、、、、、、、 140 偏执之恨下 火急火燎,赶到法场,对于我来说,还是错过了,但是对于小沅,却是不早不晚,时辰刚刚好。/.qΒ5 那场地内外满满的都是人,木栏外面,里三层外三层是看热闹的,木栏里面,跪了一排一排,一眼竟然数不过来的,那是给人看热闹的。 马车尚未停稳当,小沅便急不可耐地跳下来,甚至脚底一滑,差点摔个跟头,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借着那滑的冲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小沅!”突然的不安,我跟着下车,想去把她追回来。追到了她,却只是徒劳地被她带着朝那人群深处挤去。 小沅拼命地将挡在身前的人往两边拔拉,居然就被她拔拉出一条路,经过一番人肉挤压,我们两个终于挤到了人群最里,靠近法场的栅栏边。 凑到近前才发现,那跪着等待行刑的人,比远远地在马车上看到的,还要多了许多,清一色的白囚衣,那数量多到壮观,只是这壮观未免叫人胆寒。 我早就知道,汉宣帝是下旨灭了霍光九族的,但直到现在,我才对这“九族”有一个真正的具体的概念。 那该是数以百计,还是数以千计?怎么会牵连这么多人?怎么会牵连这么多人? 我看到了霍夫人,她蓬着发髻,不复当初光鲜,还有淳于衍,原本已养得丰腴的脸颊,又凹陷了下去。还有很多很多,我认识的,打过一两次照面的,全然陌生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到白发苍苍,少到未及弱冠。 他们每一个人的旁边,都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应该是郐子手吧。郐子手站得笔直,臂间钢刀也是竖得笔直,笔直到一丝不苟,就像那一个模子里复制出来的。 那些跪着的人,有的便在郐子手笔直的钢刀下,哀泣着;没有哀泣的,那面上的表情,却是比哀泣更撕心揪肺。 如果没有像我这样如此零距离地接近死亡,那大面积的几乎会蔓延到天尽头的一触及发转瞬将至的死亡,你是无法体会我究竟被这撕心揪肺压抑到了什么程度。 “还好还好,总算还来得及。”小沅喃喃地庆幸,庆幸并且兴奋,跃跃欲试着,要是可能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翻过栅栏,夺过那钢刀,亲自动手。 她的兴奋和雀跃,加重了我内心的压抑,呼吸困难,像离了水的鱼。 这时,有人向高居台上的监斩官低语,监斩官抬头看了看天,又点了点头,拈起筒中的一只令牌,掷下,语声不大,却可震裂人心。 “时辰到,行刑!” 那一丝不苟的仿佛样板的郐子手们,立刻动了起来,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拿掉插在死囚犯后脖颈那块斩立决的木牌,将那磨到锋利水亮的大刀,高高地,高高地,举起。 我下意识地想捂住眼睛,却在捂住眼睛之前,感觉到了一个人的目光。 是霍显,霍光的后妻,霍成君的母亲。她看见了我,盯住了我,那目光像是从沉尸万年、阴魂不散的骷髅的眼眶里投射出来,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已不是怨毒,人世间没有一种怨能够怨过它,没有一种毒能够毒过它。 然后,钢刀,斩下,那镌刻如此怨毒眼光的头脸,与身体脱离,掉在地上,一蹦两蹦,滚落尘土。同时,血,从断开的地方,从脖子里,从兀自直立跪着的身体中,如喷泉,溅出。 今天两更结束。 最新全本:、、、、、、、、、、 141 血流成河上 知道什么叫做屠杀吗?知道什么叫做血流成河吗? 那就是,几百柄、几千柄铁环钢刀一齐砍下;那就是几百颗、几千颗头颅,先后与身体分开,掉在地上,蹦跳着。\\。qΒ5。c0m//成百上千颗,不同的面孔,死也不能闭眼的恐惧怨毒凝固的,错乱地,没有秩序地,在落地的瞬间,蹦起。 人的脑袋,毕竟不是那皮球,软的皮肉包裹硬的头骨,没什么弹性,只蹦了一下半下,便骨碌骨碌滚了开去。那不见了脑袋的身躯,前后晃了晃,晃了晃,像个装满了沙土的麻袋,歪歪斜斜地仆倒在地。 也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霍光的儿子昔日的大司马霍禹,整个霍氏谋反案的罪首元凶,宣帝判他的,是腰斩之刑。所以,他,断成了两截,在腰的位置,白花花的肠子,哗啦啦地,从他的肚子里往外流,跟着泉涌的鲜血。 是的,那刀砍的断口,血,汩汩地流出,千百个无头的尸身,一起流着血,流出来的血,从高处往低处汇集,汇成小溪,千百条小溪蜿蜒着,向前延伸,壮大成河,河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最后整个广场上一片汪洋,红色的汪洋,汪洋一般的血浆。 那些无主的人头,便在这血海当中,飘飘悠悠地浮了起来,略略地动着,像是突然又活过来一样。恐怖和诡异随着那浓郁到浓冽的血腥味,在血海上空,漫延开来。漫延得如此之快,几乎是一下子便冲进了我的鼻腔,然后又一下子从鼻腔冲进胃里,搅着空的胃,搅出一阵一阵的干呕。 就在那无数人头砍落的同时,就在我觉得恐怖、诡异到干呕不止的同时,我身边的人,小沅,以及小沅身边的,那些普通的百姓们,他们,便像是引爆了兴奋点一样,鸡蛋、烂菜叶子,越过栅栏,满天地扔过去,于是血腥味里又加入了各种腐烂的气味,熏得人的神智不清了,彻底不可理喻了。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突然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死得这样惨烈可怕,他们怎么还能高兴得起来,而且高兴到了疯狂,简直失了人的常性。 失了常性的人们,无意识地大声地叫着好,叫得扯出脖颈一条条的青筋,一个个,那眼睛,如同嗜血的恶狼,舔着嘴唇,急不可待地要分食那些死尸。在那嗜血的深处,是仇恨,比屠杀和血流成河更加恐怖、诡异的仇恨。 这些恶狼里,也包括了小沅,那秀美清丽的面容,竟也显出了恶狼一般的凶残,狂热的凶残。 她跟在人群里叫嚣:“好!杀得好!杀得好!” 他们的叫声充斥着我的耳朵,正如那血海、人头充斥着我的眼睛,血腥**充斥着我的嗅觉,这些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拉扯撞击我的神经,要把它扯断、撞碎,在我的脑子里,像过山车一样呼啸着,极速而来,冲到这一边,碰壁,再回头,极速而去,找不到出口,只能不停地辗转反复,不停冲击着我那心理承受的极限。 然而,这些冲击,才只是饭前的开胃小菜。 监斩官离去,郐子手退下,没有人去管这些尸体,因为汉宣帝的旨意是“斩,弃于市”。 隔离百姓的栅栏,被撤去了,那狂热人群,便从四面八方,涌向法场中心。 接下来的,这一幕,已经不能用血腥、诡异、恐怖来形容了,血腥、诡异、恐怖都过于静态了,描述不出眼前那几近人间地狱的癫狂。 那些死了的,不是鬼,这些活着的,才是真正的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间恶鬼,他们涌过去,践踏着、唾弃着那些无头尸身,那沾着污泥的鞋底,在血浆里踩来踩去,血溅起多高,溅湿了他们的裤脚。 他们在那一个个满是血污的人头里,寻找着他们的仇人,找到了,或者把那头,忿忿地踢出去老远。 或者,就像我看到的小沅那样,小沅把右脚抬起,那只套在木屐里的雪白素足,抬得老高,朝地下霍显的人头踩下去,重重地,霍显的那张脸,美丽的风韵犹存的脸,在临死时留下怨毒一瞥的脸,眼看就要被踩在小沅的木屐之下。 我没敢再往下看,我想我一定是在发抖,抖得连调头,都好像能把脖子扭断了一样。我不知道,我的视线,该朝哪个方向,左边,右边,前边,都是血,都是踢来踢去的人头,踩扁了的人脸,没了头的死尸,横七竖八。 往后退,我只能往后退,我要退回马车上去,我要把车门关得牢牢的,我要把这些疯狂都关在外面,关我的眼睛外面,我要好好地睡一觉,我要把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疯了,他们都疯了,可我没疯,我没疯! 脚边,似碰到了什么阻碍,绊住了,来不及收脚,脚底软软绵绵的滞涩,低下头,差一点呕出了心肝脾胃,原来我踏到了一具无头男尸的胳膊。 紧紧地闭住嘴巴,生怕闭不住,拿双手用力地捂,没关系,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脚下混乱着,越乱越错,我又踩到了一样物事,这次踏出的力道很大,我,我,我也像小沅似的,踩到了一颗人头,正中他的面庞五官。我不该再低头去看,可那只是一种条件反射,我条件反射地垂下眼帘,看见,我的右脚下,便像是踩烂了一只柿子似的,有一滩稀泥,血水肉泥,而我的脚面,拇指与食指的中间,沾了一颗,黑黑的小小的圆圆的东西,竟是,竟是,从那踩爆了的眼眶里,蹦出来的,那人的,眼珠子。 这章太血腥了,汗,如果倒了亲的胃口,我在这里说抱歉,我只是想突出那种气氛,以及女主受到的那种刺激,可能写过了。 最新全本:、、、、、、、、、、 141 血流成河下 后来,我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尖叫,跳脚,像那疯病发作的精神患者。。qВ5// 没错,我也疯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疯了。可是,为什么,我疯得这样清醒,我清醒得记得每一个细节,那每一个足以让我疯狂一千次一万次的细节。那每一个小细节,互相联系着,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演。 就算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那密闭的车厢里,就算马车远远地驶离了那个人间地狱,就算我回到了未央宫,阿满还有其他的宫女们在那常宁殿外迎接着我,她们每个人,都是红润的面颊,如花儿般鲜艳娇嫩,但是我看不到那鲜艳娇丽,我闻不到她们脂粉香气,我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只有血,肮脏得混着大片尘土的血,满满的**气味的血腥,除了死亡,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疯狂。 推开所有人,挡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那些无法传递到我的世界的鲜艳美好,那统统蒙上了血腥气味的人和物,我要把他们推开,我要把他们阻隔在我的视线之外!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呀,夫人,夫人” 一大堆惶急的女声,交叠着在那门的外面,便是惶急,也是清脆动听。然而,传到我的耳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堆声音,鼓噪着。 “好!好!杀得好,杀得好!” 便是将耳朵再怎样堵上,也堵不住这堆声音,我搬起屋子里,一切能够搬动的东西,往那门上砸,声嘶力竭。 “滚!你们都给我滚!谁要是敢再多讲一句,我灭了她九族,灭了她九族!” 许是我的威胁生了效,或者别的其他什么原因,门外的声音,终于渐渐地小了,我终于得到了安静。 安静到冷清,像死后的冷清,我又在这冷清里瑟瑟发抖,坐在那角落里,尽可能地蜷曲成一团,蜷曲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脚,我似乎又看到了那脚上,小小的黑黑的圆圆的,死人的眼珠。 随即用力地甩,用力地甩,怎么甩也甩不掉,我该怎么办?我甩不掉它,我甩不掉它! 急促的叩门声,“子服,子服” 走开,走开!我不要听到这个名字,我不要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告诉汉宣帝,怎样扳倒霍光,怎样给其富贵夺其实权,怎样编造最好借口覆灭霍氏一族。 “等到时机成熟,陛下便可一击即中,届时将霍光的罪行公诸于世,便是把霍氏一族满门抄斩,天下也再没有谁敢说陛下半个不字。” 满门抄斩,我如何能够轻易便讲出这四个字,这个四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条人命,多少鲜血,多少人头!包括,包括被我踩得稀巴烂的那颗。 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我没了命地抠着嗓子,想把那恶心吐出来,就算把五脏六腑一并吐出来也不要紧,反正那些东西都已经开始腐烂了,我的整个人都开始腐烂了,所以那血腥气才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砰!门,被撞了开来,有一个人,冲到屋子里,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子服,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死亡之气笼罩着的,阴寒的身体,突然地,触到了一丝暖意,是从他的温热的掌心传来。接着,我嗅到了比那暖意的更温暖的,像春天草地一般清新干净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会三更。 最新全本:、、、、、、、、、、 142 应誓而灭上 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就算五岁被父母遗弃,就算十几岁就要自己一个人挣学费养活自己,就算第一次做推销连续三个月卖不出一件产品,这些都没什么了不起,我挨得住,我挨过去了。全本小说网 我不停地争,不停地争,跟人争,跟命争,跟天争,我以为我已经练就得无坚不摧、百毒不侵了。 然而,老天却用它完美的安排,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人争不过命,人争不过天!越是坚强的人,坚强到了强弩之末,就越是不堪一击。 击垮我的,不是根植在脑子里,像毒瘤一样在不断扩大的,那些血腥、残暴、疯狂,没了身体的脑袋,没了脑袋的身体,蹦出来的黑的眼珠,那所有的所有,都没能让我崩溃。 让我崩溃的,是这样一句温柔地关切地忧虑地问。 “子服,你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洛,我是洛呀。” “洛?” 努力地睁大眼睛,我真的看到了,除了那满眼惨痛的血红以外,我又看到了,那一直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沉睡着的,桃花一般柔的眉眼,春阳一般灿的眸光,那是这人世间所有美好中最美最好的所在。我,感觉到了那美好。 “洛,洛!” 仿佛时光轮回,我回到了幼年,懵懵懂懂,尚未尽知人事,我的父母领着我上省城,他们说,要给我买好吃的,带我上游乐场去玩好玩的,可是,他们却让我站在了路边,一个人久久地站在了路边,看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当时,我多么希望,有一人,走过来,温柔地关切地忧虑地问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虽然等了好多年好多年,可总算是等到了,我依然如幼时那般泪流满面,我依然如幼时那般脆弱无助,经过了那么些年,原来我从来没有改变。 “洛,好多血,有好多血,到处都是血,我很怕,洛,我的手上是不是沾了好多血?” 我可怜兮兮把手伸出来,伸到司马洛面前,被他毫不犹豫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很干很稳,被这样的手掌包裹着,就好像渐渐被美好包围着一样。 汪洋血海悄然退去,露出的土地,一如初生般纯净。 “子服,没有血,你的手,是干干净净的,怎么会有血呢?” 可我,还能如初生般纯净吗?唯有紧紧拥住那美好,紧紧抓住他的疼惜,只有在这美好和疼惜的包围下,我才能回归纯净。 贴着司马洛的胸口,将我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抱里,这样,那些怨毒那些凶残就再也没有办法能够靠近我。 “洛,霍家死了好多人,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要死那么多人,洛,我不想害死他们,我没想到会害死那么多人。” “你去了刑场?”司马洛愣了愣,继而带着些许懊恼,“子服,你不该去刑场,陛下怎么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不该去刑场?那我该去哪里? 蓦然地,一枝冷箭射进了这美好安宁当中,那是汉宣帝的声音。 “朕差点忘了告诉子服,朕已在朝上封洛为太原郡守,太皇太后与朕打算在长乐宫中设宴,为洛践行,那一天恰巧便是霍家行刑之日。子服,是要去天牢?还是,随朕往长乐宫?” 是啊,今天,我本来不该去天牢,我应该去长乐宫,我应该去为司马洛践行。可我不想和他践行,我不想和他诀别,我不想,所以我选择去天牢。 很可笑,不是吗?好像,我不去给他送行,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洛已无颜留在长安,请陛下准洛辞官,永离京都。” 我也在追求永远,他也在许诺永远,然而,他的永远却是破灭我的永远。直到这一刻,才真切地体会到了破灭。 破灭后的我,躺在这个矢志远离的男人的怀里,这算什么?老天送给我的,虚伪的同情?还是绝妙的讽刺? 恨!那心如刀割的剧痛,那自我麻痹的辛苦,统统转化作了恨。 如果,不能牵手一辈子,那我宁可一个人站在路边,哪怕哭到老,哭到死。如果,他给我的慰藉只能如此短暂,那我宁可一辈子浸在这血腥阴森里,哪怕腐烂朽坏,不得善终。 直起身子,使劲地推他,用我仅剩的一点骄傲,强弩之末的骄傲,推着他,向外,“你不是在长乐宫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走啊,你去太原做你的郡守啊,你不是要永离长安吗?你走啊,走了永远别回来!” 但是我推不动他,他的双臂用力地搂住我,我每推他一下,他就多加一分力气,所以,我越推,他就搂得越紧。 也有剧痛,也有辛苦,在他的咽喉处哽塞着,却哽塞不住那澎湃的情感。 “子服,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叫我如何走得安心?子服,我一心要你幸福安乐,可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跟着,有人说,不是我在说。 “倘若你不能安心,倘若你认为朕给不了她幸福安乐,你大可背弃朕,带着她逃出皇宫,前提如果你们逃得掉的话。” 汉宣帝立于门边,冷冷地,冷冷地开口,那一刹那,我似乎重温了一遍,初至刑场时那钢刀林立、囚衣遍地,等待死亡的压抑。 今天会三更。第二更十一点上传 最新全本:、、、、、、、、、、 142 应誓而灭下 我很想看清楚宣帝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究竟愤怒到了什么程度,在目睹我和司马洛如此缠绵相拥之后。\\。qb5、c0m// 然而,眼前却是昏花一片,是含着泪水的缘故吗?可我听得清楚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却胜似愤怒,阵阵地头皮发麻。 方寸大乱,也许我不应当急着解释,“陛下,司马大人,他,他只是……” “住嘴!”汉宣帝陡失平静,厉喝,却在厉喝以后再次平静,“朕,没有问你,朕,问的是他。” 他?极其陌生极其漠然的称呼,宣帝从未对司马洛如此陌生漠然过,而且,在这陌生漠然下面隐藏着,一种狠绝,正如他用的那个词,背弃,遭到背弃后的狠绝。 我知道不能再说话了,连半个字都不能,尽管头晕脑涨,但残留的一点清醒告诫我,要是我继续维护司马洛,那么对宣帝而言,只会是火上浇油,而对于司马洛,那将是雪上加霜。 我只能寄希望于司马洛,他可以用一种比较委婉比较巧妙的方式,让宣帝明白,他只是在担心我,担心我一时受了刺激着了疯魔。 对,就是这样,其实这本来就是个误会,司马洛有能力将它变成误会,他应该转移宣帝的注意力,让宣帝来心疼我,只要他一心疼我,他就会心软,心软的他,还能去怪罪谁? 可是司马洛,该死的司马洛,他居然该死地沉默着,一副被逮个正着、束手待毙的模样。 “司马洛,朕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许久,司马洛才道:“臣,无话可说。” 恨得直想跺脚,比先前他弃我远离还要恨上三分,他当真以为宣帝不会杀他吗? 宣帝似乎扯出了一抹笑,极淡,却刺眼。“哦?无话可说?那就不妨来说说,将你曾经对朕发下的誓言,再当着她的面,说上一次。” 如果说,宣帝的笑刺到了我的眼,那么他的话便刺到了司马洛的心,抽搐扭曲,在那桃花般绝美的容颜。 宣帝却不肯罢休,“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么?” 司马洛终于出声,他的语气让我极度不安。 “臣的誓言,臣不敢忘记。当日,臣在陛下面前发誓,临华一事后,若是再对廉,廉婕妤有丝毫非份之想,司马洛甘领,剜心剖骨之刑。” 剜心剖骨?剜心剖骨!有什么震碎了我的耳膜,两耳嗡嗡作响。 宣帝的反应,却在暗示我,这还不是重点所在。“只是如此么?还有呢?” 司马洛的双拳抵在膝上,那抽搐扭曲越发显得绝望,却任凭如何绝望,也不肯再吐露半句。 我想那大概是极其严重的誓言,可是,有什么会比剜心剖骨更严重的呢? 宣帝转向我,又是一笑,露齿一笑。我忽然联想到了月亮,我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和明月联系起来,温凉如月,清冷如月,凄迷如月。 但此时的宣帝,却是真正的月,月球,坑坑洼洼满是凹洞的表面,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引力,失衡之后的死寂。死寂了他的人,也别想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廉子服,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另外一半?” “陛下!”司马洛忽然激动起来,他想阻止宣帝,奈何宣帝置若罔闻。 “廉子服,你听好了,司马洛他指天盟誓,如若他有朝一日背誓弃信,你,廉子服,将应誓而亡,生经众叛亲离之苦,死当飞灰烟灭之劫。” 司马洛承受不住地闭上了眼,可这几个字打倒不了我,反而翻滚出了无边的愤慨,即使怨恨他,我也从不曾觉得汉宣帝的脸,像今天这般丑陋,丑陋到丑恶。 我指着他,管不了什么上下尊卑,我指着他,恨不能戳进他的脊梁骨。 “你!你为什么要逼他起这样的誓?你一边对我深情款款,一边逼他起这样的毒誓,一个人怎能如此可怕?”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下午来上传 最新全本:、、、、、、、、、、 143 心之可怖上 在汉朝,没有一个女子敢指着男子的脸唾弃他,更何况那男子还是九五之尊。\\.qΒ5.c0m/ 汉宣帝身周,那死寂在动荡,连着地面,连着整个屋子,连着常宁殿,连着天与地都一起动荡,月碎的力量,直可将天地人间飞灰烟灭。 我不在乎飞灰烟灭,我宁愿飞灰烟灭!这就是爱吗?这就是口口声声真心真情倾尽所有的爱吗?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汉宣帝善于洞悉人心、谋算人心。他了解司马洛,了解他真正弱点所在,只有拿我来起誓,才能完全地制住司马洛,令他永生永世都不敢背叛誓言。 可是,他怎么能用这些谋算来对付洛?他不是一直地视洛为生死之交吗?他如何忍心让洛剜心剖骨?他又如何忍心让我众叛亲离、飞灰烟灭?他不是一直地强调,我是他的心头至爱吗?便是我从未爱过他,我也不能忍心如此,他是如何忍得下这份心? 他说他的心也是肉做的,肉做的柔软的心,怎能如此狰狞可怖? 我眼中的唾弃与鄙夷,加重了那动荡的剧烈,宣帝便在这剧烈里,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本是个文秀的人,但他此刻的面容神情,却是与那文秀相对立的极端。 那双狭长的眸子,盛满的是火山爆发中那咕嘟咕嘟沸了的岩浆,滚滚而出,直欲将他前面的我,穿了心化了骨。 我并不害怕,不管他是打算剥了我的皮或者拆了我的骨,我都不会恐惧,因为我的心里也有一股不亚似于他的愤怒来与他抗衡。可他不该在那极端里又显露出极度的受伤,仿佛随便他怎样处置我,都是天经地义的,他只不过是把我加诸于他身上的,原样奉还。 “你,说朕,在逼他,你说朕,可怕?” 仍是禁不住地微微心怯,我以为他会立刻扑上来,掐死我,拧断我的脖子。可在这之前,一个人极快地插到了我和汉宣帝的中间,把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司马洛,站在我的前面,他绷紧了全身,像那蓄势待发的猎豹,保护领地的雄狮,下意识地伸出左臂,拦在了我的胸前,拦住了宣帝的步子。 宣帝硬要往前,把司马洛朝旁边逼去,司马洛退后,却始终护住了我。 宣帝摇摇晃晃地停住脚,抬起头,望着司马洛,他不如司马洛高大,身形也相应文弱,在气势上他比不过司马洛,但他自有他的方法,战胜洛的气势。 “司马洛,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与朕为敌么?” 狠而锐利的喝斥,令司马洛为之一震,他的侧脸那痛苦的扭曲在延续,敛去不自觉的敌意,却依然没有闪身让开。 他在做着两全其美的努力,“陛下明鉴,子服不过一时迷失了心智,她并非存心诋毁陛下……” 司马洛的努力,却只是捅了马蜂窝的弄巧成拙。 “司马洛,你闭嘴!”宣帝嘶哑着嗓子,因太过用力,而破了音。随即暗沉,暗沉得仿佛是从那胸腔深处传来,伴随着某种断裂的声音。 “今时今日,司马洛,你还有何资格,再唤她子服?你还有何资格在朕面前,唤她子服?” 沸热的熔浆依旧往外倾泄着,我忽然发现,这在世人眼中意味着毁灭的东西,像极了眼泪,火山的眼泪。 极其惨烈的眼泪,换来的,是两败俱伤,他和司马洛的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谁伤得更重一些。 司马洛脚下晃了一晃,“陛下说的是,洛今时今日,已无资格。” 他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没有诸如愤恨之类强烈的情绪,他甚至没有了情绪。 像一滩死水吗?不,那是无边无际死去了的海,不再有活水的注入,它在烈日下不停地蒸发,不停地蒸发,变得越来越咸,越来越咸。 这越发涩重的咸,消磨了心底所有的生机,那些曾经最在乎的,只剩下了记忆的片断,在那死去了的海面上,漂浮着,随海水干涸。然而,即使海枯石烂,那些残片,仍旧会插在枯死的心上,无法随风而散。 因为,这些片断,是他最在乎的,就算心如死水,他依然不能放下。这些片断里,不只有我的,也有属于宣帝的。 司马洛把头转向我,他说:“夫,夫人,陛下从未逼迫过洛,相反却是洛逼迫了陛下。是洛自私,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心爱女子的命。夫人可知,便是洛发下如何的毒誓,也抵不了陛下所冒的风险。陛下是以江山社稷作赌,成全了洛的私心。倘若临华殿上,有任何差池,被人发现任何的破绽,陛下将尽失众臣之心。陛下数年的苦心经营,便毁于一旦。洛该当发下毒誓,如果事成之后,洛背信弃义,陛下要如何收拾残局?这不是当初的廉系汉室,随便找个其他廉姓人来代替,或者干脆假死,诈作以命挡劫、为汉室江山消灾度厄,如此便可瞒天过海,堵悠悠众口、安天下民心。凤命天归,是洛布下的局,此局无法可解。若是那天命所归的皇后,与外臣私逃,或者与外臣传出暧昧流言,陛下便会沦为世人笑柄,届时陛下又将如何自处,还将如何一展抱负、治国平乱、中兴汉家?” 今天三更结束。我一般是早上八点上传,中午十一点或下午三点上传,但是网站有时比较无语,通过和同步的时间比龟还龟速,汗 最新全本:、、、、、、、、、、 143 心之可怖下 我已经听不太清楚,司马洛到底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那一声声的“夫人”便像是不断击打我的重锤。.qb5本来我还可以用恨去反击,去平衡我自己,但是我舍不得了,我恨不了司马洛,同时也恨不了汉宣帝。 也许,我该去恨我自己吧,我不该让他们爱上我,爱上了我,才让一个变作了死海,另一个变作了火山。 而那本在爆发中的火山,业已在司马洛的语声中渐渐平息,沸腾的熔浆在冷却,冷却成石,却依然横亘在胸,无法消弥的怨怼。 “司马洛,你既知厉害,为何还要背弃朕?背弃你的誓言?你不惧剜心剖骨,你也不怕她会应誓而亡么?” 司马洛昂起了头,看了看我,凄绝的坦荡,“洛没有背弃誓言,洛此生对她再无非份之念,她不会应誓,绝不会应誓!” 他的坦荡,却令宣帝再一次怨怼到狠绝,蓦然提高的声音,愤懑得像那伯牙摔烂的琴,他应当比伯牙更愤懑百倍千倍,伯牙的子期只是英年早逝,而他则认定自己是遭知己背叛。 “你若是没有背弃,为何无缘无故自席宴上离开,从长乐宫跑来了常宁殿?你若是没有背弃,你怎么敢再抱着她,一声声的那般柔情蜜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汉宣帝在质问,而我却开始疑问。对啊,司马洛明明在长乐宫,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了我这里? 我的疑问,宣帝的质问,都没有得到答案,司马洛居然就哑口无言了。 也许宣帝私下里也还在希望司马洛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司马洛的哑口无言让他的怨怼愤懑不断升温,狠绝在那瞳孔中迅速地浓重。 他在笑,笑得冷意森森,杀意森森,“司马洛,你还有何话说?” 我慌了手脚,顾不了其他,只一个念头,我要保司马洛的命,要是任由宣帝这么恨下去,他很有可能会一时激愤要了洛的命。 头脑一热,抢上前去,“此事与他无关,是,是我使计把他诓了来,是我,是我勾引了他,有什么,冲着我来!” 司马洛也发了急,“子服,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何时诓了我?” 然后,我忽然醒悟,自己犯了多么可怕的错,我和司马洛的争揽罪责、互相维护,瞧在宣帝眼里,那就是把他彻底推上了最绝的绝路。 汉宣帝在倒退,无法置信地,看向我,看向司马洛,“你,你们!你们怎么敢?你们怎敢如此地蔑视朕?” 最终将那变本加厉的狠绝对准了我,长笑,凄笑,厉笑,玉碎肠断,心死情灭! “你!朕都快要把心掏给了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朕、将朕戏弄于股掌,你这样的女子,该当应誓!你该当众叛亲离、飞灰烟灭!” “陛下!”司马洛陡然扬声,用他自己的声音盖住了宣帝话尾那令他心悸魂颤的八个字。 他这一声,来得太过突然,惊到了我,也惊到了宣帝,一时的静寂。 在这静寂里,司马洛慢慢地,慢慢地,双膝跪地,重重地,重重地,双膝跪地,情在人枯,哀尽心亡。 “陛下,千错万错,都错在洛一人。便是天惩天罚,也该是洛一人应誓。洛,愿受剜心剖骨之罪,只是陛下当真希望,” 他蓦地停住,既不愿再称我“夫人”,也不能再唤我“子服”,停顿片刻仍是用了那个“她”字,却比先前的“夫人”更加绞痛了我。 “难道陛下当真希望她,众叛亲离,飞灰烟灭?” 他重复着,那八个字同样心悸魂颤了汉宣帝,仿佛从自己口中说出,他并未意识到,自司马洛嘴里听闻,才真正了解了其中可怖。 然后,所有强烈的情绪,在我眼前的这两个男人身上都消失了,他们一起枯了,一起尽了,一起亡了。 洛跪着,宣帝站着,良久,站着的人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宣帝便用这一息尚存,不带一丝起伏地,冷冷冰冰地,向我道:“廉子服,自此刻起,你若再敢多一句嘴,朕便立时命人将司马洛拖至街市,剜心剖骨,凌迟示众。” 我相信他不是恐吓,即便是恐吓,我也必须屈服,咬紧牙关,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要让自己咬紧牙关。 接下来,宣帝步向门边,抬声,立现龙威,“来人!” 大堆的人,涌向我们,汉宣帝转脸,把那视线定在司马洛跪着的地方,依然冷冷冰冰,不带起伏,“大胆司马洛,恃宠而骄,侮君蔑圣,口出狂言,当以大不敬入罪,先将其投入天牢,他日再行论处。” 今天两更。这两天天气不错,呼呼,希望亲们有个愉快的暑假 最新全本:、、、、、、、、、、 144 夫人心狠上 三天三夜,汉宣帝把我锁在了常宁殿我的寝室,三天三夜。/.qВ5/ 三十六个时辰,太阳升了三回,落了三回,我不见天日,不闻人声。唯一一个定时定点来送餐的宫婢,许是受了严令,不敢与我交谈半句,只是匆匆地放下托盘,再将上次端来的纹丝未动的饭菜撤走。 我不是在绝食示威,我是真的食不下咽。 到了第四天,尚未到开饭的时间,门突然地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在进来看见我之后,惶然大惊,步履凌乱地奔向我,奔到近前,半俯下身子,因为我是坐在了地上。 他们用力推我,急切地唤我,稚嫩的喉音,就像那早春枝头的第一点绿,破晓而出的第一抹红,予人希望。 “姑姑,姑姑” “阿姐,阿姐” “你怎么了?你说话呀,说话呀” 八岁的太子刘奭,以及六岁的太子侍读、我的弟弟,廉子义,得宣帝格外开恩,获准至常宁殿探望我这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的婕妤廉子服。 我登时咧嘴笑了起来,像于黑暗中寻不到出口的人,乍见光明。 “奭儿,子义,” 我过于热烈的笑,让刘奭和子义倍感不安,竟露出了怯意,被动地应着我。 “姑姑” “阿姐” 我更加热烈地抓住了他们,“奭儿,子义,你们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两个孩子骇住了,仿佛叫那巫婆握住了手腕,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着。刘奭已现哭腔,“姑姑,你这是怎么了?你中邪了么?” 我没诚想会吓到他们,也许此时的自己已然面目狰狞了吧,心下剧疼,我放开他们,眼中无知觉地流下两行泪。 眼泪流下的瞬间,一只小手,抹上了我的面颊,是子义,廉子服的亲生弟弟,廉子义。“阿姐,你别哭,我帮你,子义帮你,就是了。” 六岁孩童的奶声奶气,是如何做到在这极短的刹那,压制住了惧怕与不安,他认真地帮我擦泪,那对如母亲一般水杏样的汪汪大眼里,满满的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我的子义,甚至我并未尽到为人姐的责任,在大多时候总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太子宫,这样的弟弟,却对我这样的姐姐,说道:“阿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只要能帮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泪水,在那一刻疯狂,“子义” 把他揽到我怀里,我想表示我的感激,却发现他那瘦弱的身躯已然变成我生命的支柱,是的,这个严格意义上与我并无亲缘的孩子,他用他稚气的坚毅,重新撑起了我的世界。 另一个比子义强壮不了多少的身子也在拼命朝我怀里挤,“姑姑,奭儿也会帮你,只要姑姑高兴,奭儿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久违了的勇气,终于回到了身体里,给了我镇定和平静。唯有镇定平静下来的廉子服,才有办法救司马洛出天牢。我要救他,不管宣帝忍不忍心下杀手,他总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司马洛。如果我不救他,这牢狱之灾很可能会断送了他的下半辈子。 “奭儿,子义,你们听好了,你们马上去长乐宫,去见魏夫人,请她务必来常宁殿见我,你们一定要带她来,知道了么?” 虽然刘奭和子义似懂非懂,但他们果真听了我的吩咐,只是隔天,我便等来了魏夫人。尽管只是隔天,对于心急如焚的我,却好似过了万年。 魏夫人到底不是几岁稚子,她长叹,以那理解却无奈的口吻,“子服,我都听说了,你千万要想开些,等过段日子,陛下消了气,我再向太后进言,请她替司马大人求求情。” 我不清楚她究竟听说了多少,我也不感兴趣,对着她,行拜礼,“夫人,子服有一不情之情,请夫人万勿推辞。” 魏夫人有些手忙脚乱,她想搀我起身,“子服,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套么?但凡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仍是跪着,这样回答她:“子服所请,于夫人自是轻而易举。子服想请夫人,传授子服琴艺。” 有那么几秒钟,魏夫人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她又以为自己听错了。 “子服,你说什么,你要学琴?在这种时候,你让太子把我叫来,只是要我,授你琴艺?” 没错,我只是要她,教我弹琴。天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当初在长乐宫一时偷懒,没学这鼓琴之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能从头开始,尽我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到琴艺超群。 今天两更结束 最新全本:、、、、、、、、、、 144 夫人心狠下 魏夫人被我学琴的热忱吓住了,不仅她,整个常宁殿的人,都以为我着了魔。\\.qВ5.c0m因为我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睡,就算吃睡,也是沾碗即停、沾枕即醒。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具古琴上,我反复地练习,哪怕练到十指流血、指甲脱落。 尽管魏夫人一再强调,学琴要讲求天分火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我偏不信这邪,将勤补拙也好,水滴石穿也好,我只要会弹一支曲子,我只要将这支曲子弹得出神入化就行。 许是老天见怜,或者功夫不负有心人,半月后,我得到了魏夫人的惊讶和赞许,“廉子服到底是廉子服,半月之功,便胜过他人寒暑几载,子服现下的琴艺,已入中上之流。” 我却还是失望,仅是中上等水平,根本无济于事,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 这时,门外一阵喧嚣吵嚷,本就失望的心情越加烦躁,“是谁在外面吵闹?我不是交代下去,本夫人在学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 我这里话音未落,紧闭的门已被人一把推开,那人抢在其他宫人前面,冲到屋内,扑通跪下,梨花带雨,珠泪满面,赫然是宫中舞伎华玉娃。 “夫人,玉娃求求夫人,救救司马大人吧,求夫人在陛下跟前替大人美言几句,请陛下饶了司马大人。” 一肚子的烦躁,以及由烦躁衍生出来的怒火,生生地压下,我不能把火发在她的头上。阿满领着宫女们前后脚进门,诚惶诚恐地请罪。我一挥手,命她们全部退下,只留下了阿满。 继而,将视线放在了华玉娃身上,她憔悴了许多,那纤纤细腰,越发地盈盈不堪一握。想是这半个多月,也为牢里的司马洛担了不少心思吧。司马洛也算是有幸,落难至此,还有一个人对他死心塌地,为他衣带渐宽。 没有嫉妒,只是可怜。可怜她,也就是在可怜我自己。因为我和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同样爱得无怨无悔,执迷不悟。 “玉娃,你的来意我都知道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华玉娃跪着不肯走,“请夫人不要急着赶玉娃走,玉娃还有话说。” “哦?你还想说什么?” 玉娃踌躇着,些微的慌乱,显得有点语无伦次,她在语无伦次地辩白,为司马洛辩白。 “夫人,上一次,司马大人在吹箫,是玉娃自己忍不住,跑过去跳舞。这一切都与大人无关。其实,玉娃心知肚明,”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大人眼里虽然看的是玉娃,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我想笑,笑玉娃的可笑,她这样急于澄清,是担心我会因为妒嫉而对司马洛袖手旁观吗?我是想笑来着,可是还没笑出来,却又想哭了。 没有精神再跟她敷衍下去,“好了,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我累了,阿满,你把玉娃送回掖庭去。” 不料,那华玉娃却突然间跟发了狂似的,她站起来,扑向我,抓着我的手臂,摇得我快散了骨架,“夫人,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救司马大人?你要救他,不然就来不及了,我听说,陛下已经准备下旨,要将司马大人充军塞外。” 什么?充军塞外? 骨架,终于被震散,一时之间便如同三魂失了两魂,心神大乱。 阿满已然上前,拉扯着玉娃,想把她拉开。不想华玉娃却像足下生了根似的,阿满拉不动她,只得招呼其他的宫人进屋,七八双手一齐使力,才将她拽离我。 最后,华玉娃几乎是让人架着拖出了常宁殿,她的双脚依然不甘地向前蹬着,她的叫声凄如厉鬼,“夫人,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我堵住耳朵,却挡不住那凄厉,我不害怕玉娃的凄厉,我只害怕有朝一日我的凄厉会胜她千倍。我怕司马洛等不及我学成,就要被汉宣帝送到那大漠黄沙苦寒之地。 不能再耽搁了,我一定要尽快练好曲子!勉强自己静下心,将双手置于琴面,可是我静不了心,旋律越加散漫无神, “夫人”阿满走过来,想是要安慰我,却让我厉声一喝。 “滚!滚出去!”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自己肯定又伤到了阿满,但我却是连安抚她的力气都没了。魏夫人站了起来,好像低低地跟阿满说了句什么,阿满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出了门,走远了。 魏夫人又把那门重新关好,才回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子服,你也别太着急,不错,我也听闻陛下似有此意,但陛下也还在犹豫。你还有机会,我保证,在陛下下定决心之前,让你尽快将此曲练到炉火纯青,便与,”语声颤了一颤,“便与他一般无二。” 叫人洞察心思的愕然一惊,“夫人,你,猜到了?” 魏夫人哀哀一笑,“子服,你用心之良苦,实非常人可比,亦非常人能解。” 今天两更。明天会多加一更。 最新全本:、、、、、、、、、、 145 太液琴声上 魏夫人果然说到做到,更加悉心地指导我,她干脆住在了常宁殿,陪着我熬那一个个的白天、一个个的夜晚。\\、qb5 终于,借她吉言,有一天,在汉宣帝尚未痛下决断之前,魏夫人告诉我,虽然我仍未学到那十成十,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些许,魏夫人望着我,忽生感叹,“子服,我到底见你笑了,真不容易啊。” 我无语,沉默,听见魏夫人又问:“子服,你可知,你弹的这把琴,叫什么名字?” 我不解她这一问的用意,她走到我面前,伸臂抚那琴弦,便像是抚着情人一般的留恋。 “子服,此琴名作深绝,得自于子服曾对我念过一句诗。”她的声音里流淌着的,是和那名字一样的,深,绝。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心下一震,勉强地道:“夫人,这诗也便只有一个深字,但不知那绝从何而来?” 魏夫人的回答,意味深长,“这就是我想告诉子服的,倘若子服还不能慧剑断情,终有一日会将萧郎逼上那绝路。”与此同时,抚于琴面的手指猛地一拨,金弦骤鸣,铿锵作响,绝音直欲入心。 琴声未息,阿满叩门,却是送茶点来了。魏夫人立马走开,我也故作淡然,只将这“深绝”搁在心头翻腾。 阿满放下茶点,并未离开,面色犹豫,欲言又止。近来,大概是我过于情绪化,就连阿满在我跟前也变得有些畏缩。 我叹了口气,“阿满,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阿满仍在埋伏笔,“夫人,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笑了一笑,“阿满,难道我不让你讲,你便不讲了么?你进来,不就是想告诉我的么?” 阿满一愣,魏夫人亦好心情地调侃阿满,“你这丫头,也敢在子服面前耍心眼,你不知道你家夫人,才是那耍心眼的祖宗。 阿满见惯了魏夫人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更是愕然,继而腼腆,我挑眉向魏夫人:“夫人这是在夸奖子服么?夫人的夸奖,只这一句,最是悦耳。” 我们三人均是会心一笑,室内气氛顿时轻松。只可惜这难得的轻松,却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阿满带给我们一个消息,昨夜,汉宣帝又新宠了掖庭的一名女子,一个舞伎,华玉娃。据闻,此女是在宣帝半醉半醒之时,主动献歌献舞,极尽媚态,迷得宣帝神魂颠倒,这才脱颖而出飞上枝头。 想是夜间侍奉得宣帝龙颜大悦,今儿一早便下了圣旨,封她作了美人,赐居雅风阁。宫中传言纷纷,皆道她华玉娃是托了我的福,才一步登天。因为她献的歌舞,正是当年我得宣帝“歌倾天下”之赞的《逍遥游》。 阿满向我道:“夫人,你说那华玉娃,故意亲近陛下,会不会是为了,为了司马大人?” 这还用问?该死的华玉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你把自个儿搭上去,是你家的事,可你要是沉不住气,坏了我的大计,我跟你没完! 恨得牙根痒痒,“阿满,立刻更衣,我们这就去雅风阁。” 雅风阁,皇帝新宠的居所,自是一派生机勃勃、万象之状。 只是它的主人,却像是摆上了神台的祭品,那面上的喜色,总也保持得吃力,在那初试**后的曼妙风情里,更藏了几分落寞。见到我,又将落寞拉长绷紧成了倔强和敌意。 懒得跟这种不知所谓、胡乱牺牲、又牺牲得毫无价值的女人多费口舌,我直奔主题。 “华玉娃,你最好给我闭紧嘴巴,你不要以为陛下宠着你,你就能左右陛下。我敢担保,你如果在他跟前为司马洛求半句情,他立刻就会把你打入冷宫。” 华玉娃居然死不悔改,“你少来吓唬我,陛下待我温柔得紧,他不会如此绝情。” 一头无名火起,恨不能扇她俩耳光,打醒这个只有脸蛋却没脑子的笨女人,“他若是知道,你是为了司马洛,才把自己献给他,我保证,他会比你能够想象到的更绝情。” 经过我,汉宣帝是再也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他能饶过我,却肯定不能饶了华玉娃。 “华玉娃,既然陛下已经册封了你,你最好安分守己做你的美人。你要是不知惜福,执意要往那冷宫钻,我管不着,可你别害了司马洛。倘是你一意孤行,你会害得他永无翻身之日。你忍心么?你敢冒这样的风险么?” 把话说到这份上,想那华玉娃再没大脑,也不会轻举妄动了。预备拂袖而去,却叫华玉娃扯住了我的袖子,眼泪汪汪,六神无主。 “那我该怎么办?司马大人该怎么办?” 好一个深蹙蛾眉、泪湿愁靥的倾世佳人,我却只能为她徒叹扼腕。 “华玉娃,你若真想救司马洛出天牢,你就在这几天晚上,想办法,引陛下去太液池。” 今天两更结束,谢谢你果果。明天三更。 最新全本:、、、、、、、、、、 145 太液琴声下 太液池位于未央宫西南。//。qΒ5。c0m//池中建有渐台高达二十多丈,另造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四座仙山,精巧别致,烟雾缭乱,恍如仙境。 而我便在那秋末月夜之下,池中轻舟之上,抚琴,等待。 我奏的是那曲《高山流水》,令伯牙子期相互引为知音的一支曲子,曾经萧屹最拿手最喜欢的一支曲子。我背对着岸边,盘膝而坐,身穿青色长袍,长发披肩,仅以绸带缚住,曾经萧屹最经常的装束。 身后,水声渐起,另一只小舟在向我靠近,不由心中一喜,却不让那喜悦影响我的心情,高山流水,讲求的是意境高远、空灵飘渺,倘若喜形于音,便落了俗套。 把自己想象成萧屹,指间便越发地流畅,那小舟已然停下,应是停在了距我几尺开外的之处,想那舟上定然有人立于船首,他在看我,听我弹琴,却不作声。 一曲既罢,我停手,片刻,如我预期,汉宣帝的声音响起,小心而迷惑。 “屹?” 自此,我那些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便没有白熬。 深深地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我从船中站起,缓缓地,转过身,面朝宣帝。 宣帝的震惊,理所当然。“是你?!” 随即的面沉如水,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那水面,并不平静,是涟漪,是暗涌,端看我和司马洛的运气了。 我半身见礼,“廉子服,见过陛下。” 汉宣帝却侧过面庞,不再看我,那船头,只他一人站着,华玉娃早已不见踪影。 他负手朝那池子中央的长鲸石雕,深秋的夜风清寒,却清寒不过他的面色。那清寒,已非温言软语、低眸浅笑可以化解。所以,他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忍不住开口。 但凡我笃定的,鲜少有失算的时候。 “想不到,不足一月,你的琴艺竟然进步如此神速,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廉子服办不到的事情。” 他顺势把那清寒的眸光移向我,却不能用那清寒的眸光瞒过我,他在等我回答,我知道他并不在乎我答了些什么,他只是在借这等的瞬间看一看我,近距离地仔细地看一看我。 我知道,却不想知道,我倒是希望能被他瞒过。 “那陛下以为,子服的琴艺,比起萧大人,如何?” 那眸光乱了一乱,也不过刹那工夫,便风平浪静,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我的衣着、我的发式,清寒中透出了了然,了然里显出了讥刺。他还在恨我,原本快要平息下去的恨,因着今晚,死灰复燃。 “朕只当你当真修身养性了,却原来,你费尽心思,还是为了他。” 他看破了我的用意,不过我也没打算能够骗过他。他能够看破我,但有些事情他却是不能看破的。 “陛下错了,子服费尽心思,为的,不是他。” 宣帝在嘲讽,嘲讽我这低劣的谎话。“你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谁?莫非是为了朕么?你在此寒夜守候,莫非是像其他后宫女子,来讨好取悦朕的么?” 我从来不会撒低劣的谎,便是撒谎,我也会让他明知是谎言,却戳穿不了我的谎言。 “子服在此守候陛下,为的不是他,也不是陛下,而是萧大人。” 把目光深入到他的眸光里,“子服是替萧大人,传一句话给陛下。” 宣帝在尽力稳定他的眸光,他不想被我说服,或者,他是不想被我打败。他把我看作敌对,却总是不能真正地把我看作敌对。 我陡然地收回了目光,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我垂下头,不去瞧他的表情,“其实,这句话,算得上是萧大人的遗言了。陛下可知,萧屹萧大人,在临死时,对司马洛司马大人说了一句话。他说,” 不费吹灰之力,我便陷入了回忆,仿佛那日情景,又在眼前重现,那一幕也许早已铭心刻骨。 有意识地,再到下意识地,我真把自己当作了萧屹,萧屹说:“洛,别恨陛下。这不怪陛下,是屹愧对了陛下。洛,萧屹死后,陛下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洛” 抬眼,我又加了一句,“陛下,萧屹死后,陛下就只有司马洛了。陛下已然后悔了一次,难道还要来后悔这第二次么?” 今天三更。第二更中午上传 最新全本:、、、、、、、、、、 146 输赢各半上 有时候觉得,我和宣帝之间,便像是一场战争,攻心之战。\。qb5/他想攻破我心里最软弱的地方,我也想攻破他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只是,我们的目的,却有着天壤之别。 “朕从没想过要杀他。” “陛下将他送到塞外,他迟早也是一死。与其熬死病死在异乡,倒不如给他个痛快,一刀杀了干净。” “那你要朕如何?” “陛下是天子,谁敢凌驾陛下的意志?自然是陛下要如何,便如何。” “那你今夜来此作甚?” “奏一支曲,带一句话。请陛下莫要忘了,曾经的患难相交,在陛下还不是陛下之时,那天地间的盟誓。” “……” “夜色已深,还请陛下早些回宫歇息,子服告退。” 我吩咐宫人撑船,汉宣帝陡然出声,叫住我。 “子服,朕可以不杀他,朕可以放他出天牢,朕可以将他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封,他依然是朕的宠臣,朕的知己,”话到此处突然转折,“但是,朕有个条件。” …… 天牢重地,戒备森严,走进去,打开一重重的铁门,浑浊的空气,阴暗的光线,司马洛便在那牢房里,席地而坐。 宣帝倒没有过份苛待他,将他单独关在了里间,与别的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隔离开来。很安静,不受打扰。 司马洛背对着门,听到我的脚步、狱卒开牢门,他都未曾动过一动。我几乎要以为,他已然坐化,坐化成仙。 “洛。” 快要坐化了的仙人蓦然惊醒,却不能立刻从长久的僵硬麻木中摆脱,他困难地移动着他的头,一点一点向后,终于,与我,目光交汇。 那一刻,他的目光让我心疼。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慌乱地起身,他张嘴,唇瓣做出了口型,却蓦然地停滞,发不出声,眼神开始悲哀,悲哀而无力。 我读出了他的唇形,我知道他要叫我什么,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滞、眼神悲哀。 “洛”莫名其妙地哽咽了,却在把那哽咽拼命地遮掩,不让它显现在声音里,因为我要给他力量,我要尽我所能减少那悲哀。“洛,你有资格,唤我子服。” 有什么冲出了司马洛的眸子,那样的猝不及防,他也在拼命地遮掩,因为他不想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悲哀。 偏过视线,好一会儿,才又转回到我的脸上,他已经准备好了笑容,他笑着唤我的名字。 “子服” 司马洛的笑,从来都是桃花嫣红,现在却像那花败的残枝映在水里的影子,那样地不真切,唯一真切的,是酸楚。 那面若冠玉的精致脸颊,如今只剩下了倨傲的颧骨,倨傲而孤独。至于曾经倨傲不羁的下巴,则满是拉杂的胡碴,拉杂得潦倒。绸缎的外袍沾着草屑,大块大块的污渍,晦暗了原本的光鲜。在他的脚边远处,我看到了他今天的午餐,一只肮脏的碗,一碗馊水样的汤饭。 这所有的所有,都让我坚定了决心,这里不是司马洛应该待的地方,我要把他弄出去,只要他出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子服,是来为我送行的么?”不管如何遮掩,仍是掩不住那伤感,虽然伤感,却满足。“能在离开长安之前,再见子服一面,陛下终是厚待了洛。” 厚待这个词,绞扭着我的心脏,不过,这点痛楚,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尽量地高兴起来,“洛,我不是来为你送行,你也不会离开长安。” 司马洛却把我的话当作了安慰,“子服何需瞒我,我知道陛下已打算下旨,将我充军塞外。” 很奇怪,他知道了,却还是没有怨恨。 “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已然改了心意,他答应,不日便会赦免了你,官复原职。” “赦免?陛下赦免了我?”司马洛的声音里,有满满的不可思议,“陛下怎会轻易便赦免了我?他,原谅我了?” 他的眼神,登时亮了一些,求得宣帝的原谅,应该是他现下最大的心愿。 而这个“原谅”却接着之前的“厚待”,继续在我心里折腾着,折腾得我几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硬生生地收回眼光,从我魂牵梦系的那张脸孔上收回,我不敢看他的眼神,看他的眼神,我说不出下面的话。 “他让我告诉你,他可以谅解你、赦免你,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他的条件就是,”我狠一狠心,蒙弊我自己,把那难于启齿的、不想启齿的,一鼓作气倒了出来,“他要为你赐婚,为你和晋平长公主赐婚。” 第三更三点左右上传。 最新全本:、、、、、、、、、、 146 输赢各半下 我和汉宣帝的战争,大概注定了输赢各半的结局,我不会全部的赢,他不会输到一败涂地。、qΒ5\\他向我让步,让步的同时,他给了我,他的惩罚,我逼他让步的惩罚。 仿佛再一次听见他的嘲弄,“你以为,司马洛就能给你唯一?” 他实在太会惩罚一个人了,我宁可他的条件是,要了我的初夜,以此作为救司马洛的代价。这代价,尽管惨重,起码我还能心安理得,心安理得地恨他,心安理得地折磨他。 但他,却让我来做说客,游说我最爱的男人,娶别的女子为妻。他要粉碎我、粉碎司马洛,粉碎我们两个心底最后的一点坚持、最后的一点希翼,我却只能由着他粉碎,甚至帮着他一起粉碎。 这样,我就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去恨他、去折磨他,因为,我是他的帮凶。 如我所料,如宣帝所料,司马洛不假思索,一口回绝,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陛下的好意,洛只能心领,却无福消受。你去回禀陛下,司马洛贱躯残命,配不起长公主的金枝玉叶,他还是将我逐出长安、流放塞外的好。” 为着他的抗拒、为着他的不假思索,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洛,他的好意,你不能领受,那我的苦心呢?你也要辜负么?你可知,我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思,来劝得他放过你。你还要辜负我么?你辜负了我那么多次,你还忍心再辜负我?” 我听着自己的劝说,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我拿情义来逼迫司马洛放弃对我的情意。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把刀送到了他手里,然后,逼他来捅我一刀。跟着,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随之产生,倘若真的需要,我会这么做的,我会想尽办法迫他就范,让他来捅我,就算捅死了也没关系,只要他活着。 然而,司马洛却不肯放弃,不肯就范,他笑得惨然,“子服,正是我一再地辜负了你,我就更不能娶晋平公主。你忘了么?我也曾对你起过誓。” 我怎么会忘了呢?曾经,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便好像就在我的掌中。 “司马洛在此立誓,天为证,地为凭,洛今生之女子,只认子服一人,只有子服一人,只是子服一人!” 我怎么能忘了呢?我怎么舍得忘了呢? “子服,洛已矢志终身不娶,我今生之女子,仍是子服,唯有子服。这是现在,洛能为子服做到的唯一仅有。” 寥寥数语,极之平淡的口气,却是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而我便在这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里,流下了,今生今世从未流过的一种眼泪。这种眼泪,只有幸福到极至的人才会流,我,已幸福到极至。 “洛,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有你这句话,够了,足够了。” 从前,我对幸福有过很多憧憬,很多计划。我计划中的幸福,很长很长,那应该是一生都望不到尽头。 但是此刻,我甘愿,用一生都望不到尽头的孤寂,来换取这一瞬间的幸福。哪怕从此,在我的孤寂中,是他司马洛的洞房花烛、夜夜**。 “洛” 我要接着说服他,可司马洛不让我继续,“我意已决,子服不必多言。你回去转告陛下,他要我做任何事,他要怎样处置我,我都会俯首听命、毫无怨言,唯独这一件,司马洛办不到,便是我死,也不能办到。” 洛,我会让你办到的,因为我和汉宣帝一样,擅长于洞悉人心、谋算人心,我也清楚司马洛比死更惧怕的是什么。 “洛,如果你死了,如果陛下杀了你,或者他把你流放充军,我就在他酒里下毒,我就毒死他,给你报仇!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你若是想我死无葬身,想我廉家因此灭门,你就尽管让他杀了你,让他毁了你。” 司马洛,彻底地被我打败了,他败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们两个的爱情,原来也是一场战争,没有输赢,只是心碎至死的痴缠。 “子服,你这是何苦?何苦?” 他后退一步,望着我,他望着我的样子,也打败了我。他败在表面,我败在内里。他还可以表现,我却只能死忍。忍不下去,也得忍! “洛,你只记得你的誓言,那么我的誓言呢?我也向天承诺,今生只属于司马洛,否则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但你却一意孤行,逼得我背约弃誓。我天诛地灭了,你司马洛如何能独善其身?” 忍到这一步,我已到了极限,转身,不再看他,我离开,只能离开! 听见司马洛在我身后这样对我说道:“子服,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当初,我就应该无所顾忌,去劫廷尉府的大牢。救得了你,我们一起活,救不了你,我们一起死,也许那样,才是对你最好。” 我淡淡一笑,缓步远去。洛,你不会的,就算一切重来,你也不会的。你不会无所顾忌,你不能不顾忌汉宣帝的面子,你就是抛了一切,也不会令他因你而蒙羞。 汉宣帝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他根本就无需逼你发下毒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敌对他,哪怕是为了我。 没关系,他不了解你,我了解你,他不谅解你,我谅解你。 因为我也终于尝到了那滋味,明白了那感受。 洛,我明白了,很久以前,不知是谁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直到现在方才真正地体会其中含义。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好的事了。便是我死了,便是我生不如死,我也要你活着,平安无事地活着。 今天三更结束。 最新全本:、、、、、、、、、、 147 谋算人心上 如我所愿,三日后,司马洛平安地出了天牢,他的那些所谓“大不敬、恃宠而骄”诸如此类的罪名,宣帝果然一概不再追究。 并且,他很快便召司马洛入宫,当着很多人的面,好言宽慰了几句,言出必行地稳固了司马洛天子宠臣的地位。甚至比过去,更加宠信,更加频繁地召见, 而在那些召见里、那些陪宴里,十次有八次出现了晋平长公主的身影。宣帝欲作红娘替司马洛与长公主牵线撮合的消息,毫无意外地,随之传出。 晋平长公主,汉武帝的孙女,汉宣帝同父异母的姐姐,虽然是嫁过一次的新寡,她的美貌仍为长安仕子们所眼馋追捧。 肤浅的人,艳羡着司马洛那大难不死的后福,感叹着这浩荡的皇恩何时降临到自己头上。而理智的人,则从那大难不死、皇恩浩荡中看到了另外四个字,君心难测。 至于我,既不是那肤浅之人,也非明智之士,我就是个傻瓜。不过,我只愿意**情的傻瓜,却不会一再地让其他人把我当傻瓜一样算计、谋害。 是的,我被人算计了一把,从头到尾都未曾察觉分毫。之所以没有到死都给蒙在鼓里,我还得感谢汉宣帝那无心一问。 后来,我又问了司马洛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无端端会撇下太皇太后和汉宣帝为他设下的宴席,跑到常宁殿来找我。司马洛告诉我,那是当天有个眼生的小宫人自称是常宁殿的侍婢,慌慌张张地拦住了他,言说我在常宁殿发了疯病,口口声声只叫着他的名字。 自此我便醒悟,开始从头推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推敲的结果,两个字,阴谋,再加一个修饰语,极其漂亮的阴谋。不是完美无缺,只是恰到好处。 策划这个阴谋的人,看穿了、摸透了她要算计的每一个人,她那谋算人心的本领,不下于我和汉宣帝。 尽管还不能最后确定此人的身份,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上次的“巫蛊之祸”应该也是出自她的手笔,两次出招,大致相同的目的。 头一回,她不想让我当上皇后,这一回,她想把我从准皇后的位子上拉下来。 然而,这一回毕竟不是上一回了,这一回我可以顺藤摸瓜,揭了她的庐山真面。 得以摸到瓜的这根藤,便是霍成君。不管这是谁的杰作,她霍成君绝对脱不了干系。 上林苑,昭台宫。 霍成君用那阴谋得逞、大获全胜的笑来迎接我,“我早知你会找我,我早知你迟早会识破,只是没想到你来得之快。廉子服到底是廉子服,廉子服之聪慧,世上无人能及。” 我知道,她想看我懊恼,看我气急败坏,但她却不知道我,我这个人,就算里子输得一点不剩,依然会用最后一口气把那面子撑到底。 “霍皇后,实在抬举子服了,倘若子服在这世上无人能及,那么这次胜过我的你,又是什么?超脱尘世的幽灵恶鬼么?” 霍成君笑得越发恣意,“能胜过你廉子服,便是化作幽灵恶鬼,我也甘心情愿。” 我刚才的话里,一半是反讽,一半是试探。霍成君以讽刺回击我的讽刺,再用大大方方的一口承认来讽刺我对她的试探。 我仍是不由得呆了一呆,“当真是你?由始至终,都是你在精心策划?” “怎么?不相信么?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霍成君加深了那芙蓉笑靥里对我的讽刺,怨气尽吐的畅快淋漓。 “廉子服,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小看了我,否则我又怎能轻易便让你上了我的当?” (注:晋平长公主,为本人杜撰,历史上并无此人。先前诸如安阳王、掖庭令、魏夫人、萧屹,包括男主司马洛、女主廉子服均是虚构。像汉宣帝、上官太后及皇后婕妤太子皇子,霍光等,就是历史上存在的人物了。本文讲的加上年号的历史事件,也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 最新全本:、、、、、、、、、、 147 谋算人心下 我的确小看了霍成君,我轻信了那凄苦无依的跪地一拜。\\.qВ5\我不大容易轻信谁,没料到偶尔的一次失误,招来的竟是险些致命的打击。 不让自己有时间后悔,就算霍成君是这主谋,但她区区一个冷宫废后,就是有这个智商策划这个计谋,也没那个本事将其付诸于行动。 我要知道,隐藏在霍成君背后的那只黑手。那只手的主人,才是真正对我构成威胁的心腹大患。我要把这个心腹大患挖出来,连同这个霍成君一起,新帐老帐算个清楚干净! 她们要怎么算计我没关系,但她们不该牵扯上司马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会让她们真正地开了眼界,领教何谓世上无人能及、廉子服的手段谋略。 心知肚明,霍成君不是傻子,要从她嘴里套出有价值的东西,还得花费一番心思。所以,我不动声色,由着她得意,甚至助长她的得意,得意才能忘形,不是吗? “霍成君,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计策,什么长跪不起,什么孝心难安,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在行刑那天到法场,看那血流成河的一幕。但是你没法子直接把我送去,所以拐了个弯,拿你母亲兄长作幌子,骗我去天牢。那个驾车的内侍,应该被你收买了吧,我才会乘了几个时辰的马车,直到午时将至方才到了天牢。” 蓦地记起当日车中闻到的那一阵阵香气,心中一动,“你怕我乘车时间太长会发觉到不对劲,还特地在马车中放了迷香,将我迷晕,是不是?”难怪乍醒之时,会全身松软酸麻,应该是**未散的症状。 霍成君却说我只猜对了一半。 “那可不是普通的迷香,寻常**又怎可对付得了你廉子服?那可是西域进贡的罕见珍品,也只有这种奇药才能让你神智不清,甚而产生幻觉,把那血流成河的恐怖放大至千倍万倍,彻底地瓦解你的心志,让你完完全全陷入癫狂。你若是不发癫发狂,又怎能令你的司马大人怜香惜玉到了不顾一切,便在那光天化日就与你私会苟合,让陛下撞了个正着。” 那日的惊心动魄,又一次袭上心头,然后,怒火,似万马奔腾,在胸口冲撞,烘烤着我的复仇心。我再也做不到漠然以对,一笑置之。 好啊,霍成君,你要刺激我,是不是?那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刺激了谁。 我迎着她的笑,笑她的多此一举,“霍成君,其实你高估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迷香奇药,我一样也会发癫发狂。因为那血流成河,你霍家人的血流成河,本身便已恐怖之至。” 成功地扳回一局,霍成君身子猛地一颤,维持不住那端正的坐姿,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 这样就受不了吗?这样就心疼了吗?报复,的确是一种极度的快感,我享受这快感。 “霍成君,幸亏你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惨状,没有亲眼目睹,你就想象不到那到底会有多惨。那么多的人头,就像切西瓜一样,手起刀落。你应当听说,陛下下旨,是不允许有人替你们霍家收尸的。当然也没有谁会为你们霍家收尸,长安城的百姓,恨你们入骨,你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你娘、你兄长、你侄儿他们的尸体吗?就像踢一块石头,踩一滩狗屎,你娘,那样一个美人儿的人头,就那么生生地叫人给踩烂了,烂到什么程度,我没敢看,不过,我想也许你夜里做梦会梦到也说不定……”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即便我的描述没有绘声绘色,听在她霍成君的耳里,也远远达到并超过了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效果。 霍成君的那张脸,那瑰姿艳逸的花容月貌,仿佛被什么反复搓扁揉圆了似的,柳叶修眉,善睐明眸,桃腮杏面,丹唇皓齿,俱都挤作了一团,难分彼此,只突出了那鼻子,原本娇俏,却暴起了粗的鸡皮样的疙瘩。 我以为她会挤爆了那绝色的五官,不料,她却在那面部的挤扭中努力地咧开了双唇,扯出夸张的弧度,她颤着两颊的肌肉,笑开了怀,笑声若黄鹂出谷。只是这黄鹂生着一颗毒蛇的心。 “廉子服,我霍家的下场的确凄惨,可是,你以为你的下场,就不凄惨么?原本那两次设局,只是想让你当不成皇后。可如今想来,你当上皇后,要比不当皇后更加凄惨。听说,你为了保司马洛一命,居然甘心将他拱手让人,白白便宜了晋平那个寡妇。我还听说晋平的床第功夫,可是厉害得紧,生生地熬干了她那个死鬼夫君,但不知这司马洛吃不吃得消她那狐媚功夫。唉,你们两个当真是同命相怜,一个要承欢长公主,一个要承欢陛下,当司马洛要搂着晋平那贱人颠倒**,你还要躺在陛下龙榻之上陪他共赴巫山,廉子服,这样的夜晚,我的凄惨、我霍家的凄惨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我不得不承认,霍成君那绘声绘色的本事,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她听了我的描述,还能笑得出来。而我,却是很想捏碎了她那张鹅蛋俏脸,或者我更想捏碎了霍成君描述的画面里,那个缠在司马洛身上和他巫山**的女人。 虽然,我捏不碎假想中的那个女人,我也捏不碎霍成君,不过不要紧,我还有一招更绝的,我能让她比被捏碎了还要痛苦万分,是的,我要让她痛苦,比我痛苦,十万分,百万分! “哈,哈哈”也许我同样生了一颗毒蛇的心,“霍成君,要说凄惨,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凄惨。我和司马洛再怎么惨,也惨不过你,起码我们还能时不时地见到彼此,而你呢,你穷尽此生,也见不到你爱的那个人了,你再也见不到萧屹了。” 霍成君猛地止住笑,瞪大了的双眼,惊惶到无助的柔弱,“你,你这是何意?” 我不会再为这柔弱而心软,“霍成君,你给我听好,萧屹死了,他早就死了。早在他那天跑出昭台宫,去为你向陛下讨公道时,就被陛下乱棍打死了。” 最新全本:、、、、、、、、、、 148 互相伤害上 我不认为,我和霍成君结下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qΒ5//既然没有深仇大恨,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地互相伤害,毫无意义地互相伤害。虽然到最后,好像又是我占了上风。 霍成君几乎是溃不成军,她半趴在席上,一只手按在那心口,身子剧烈地起伏。我以为她是在哭,哭不出来的那种哭,就仿佛一下子,巨大得像惊涛骇浪一样的打击,扑天盖地而来,却堵塞在了细细的喉咙口,无法渲泄。 然而,我听到的,不是哭不出声的干嚎,而是干呕。她捂胸干呕的模样,很像,非常像,怀了孩子的女人害喜的症状。跟着,我发现,突然发现,她那外袍下,襦裙遮不住的隆起小腹。那肚子大得,绝不是心宽体胖的发福。 猛然一惊,难不成,她又怀上孩子了?她幽居冷宫,怎么可能再次怀有身孕?莫非,她怀的,是萧屹的骨肉? 守在门外的宫婢秀蓉想是听见了这屋里不寻常的动静,慌手慌脚地跑进来,见此情景,越发惊惶,口里颠三倒四地唤着“皇后”,飞奔过去,抱住霍成君,又是揉胸又是抹背。 好半天,霍成君才顺过了这口气,顺过气的第一句话,一把反抓住秀蓉的小臂,悲恸欲绝,“秀蓉,萧屹他死了,萧屹他死了!” 那样绝望的悲声,好像会活生生地把人撕成两半,秀蓉哆嗦了那么一下子,却在竭力地止住哆嗦,竭尽所能地给霍成君安慰。 “皇后,你千万要想开些。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挨了这么久,不都是为了这孩子么?你一定要撑下去,再撑上三四个月,你就能撑到他出世了,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着的么?” 秀蓉的话,解了我所有的疑惑。从她的话里,可知霍成君身怀有孕已是五月有余,照此推算,她怀上这个孩子,恰恰是在废去皇后之位前的一个多月里,那个时候她曾经兴冲冲地跑来太子宫向我报喜。 我开口,向霍成君,“原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被打掉。” 只是陈述的语气,甚至我是有些懊悔和内疚的,但在霍成君和秀蓉听来,却比那夜半恶鬼的索命厉嚎更加骇然。 仿佛我真的摇身一变,变作了索命的厉鬼,霍成君反射性地看向我,却是骇然之色渐去,唯有比刚才更加沉重的绝望。原来,这绝望,也是没有止境的,你以为你已经绝望得不能再绝望了,可是老天爷总有他的法子,一次又一次突破你的极限。 再一次突破了绝望极限的霍成君,便如同被厉鬼索去了大半魂魄的行尸走肉,用那仅存的一丝半缕游离的意识,对我说:“你知道了,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 她在哭,也在笑。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得仿佛一种惯性。那唇边的笑,却不是惯性,倒像是病入沉疴的人,最终放弃了苦苦求生的挣扎,闭目待死,那样的解脱。 俯下头,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像哄着入睡的婴孩,“儿啊,为娘尽力了,为娘尽了全力想要保住你,可是为娘失败了。为娘保不了你了,保不了你了” “夫人!”秀蓉凄声呼喊,扑到我的脚边,扯着我的裙摆,那份护主之情,直可感天动地。 “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发发善心吧。求您放过皇后和她的孩子,皇后不是存心要陷害你,她也是没有办法呀。她只有昧着良心,她只有想尽计策扳倒你,太皇太后才肯答应不逼她喝那碗药,只有这样,太后才肯答应放未出生的小皇子一条活路。夫人,您就看在,看在一个将为人母的可怜女子的份上,求您别把这事声张出去,皇后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没了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的。求您了,秀蓉给您磕头了,来生来世秀蓉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替皇后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面对这样的两个人,一个绝望到痴痴傻傻,一个乞怜得便是叫她张嘴舔我的鞋底她也甘之若饴,我能说什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本来是被她们的鬼魅伎俩算计谋害到生不如死的人,却为何突然变成了,随时会推她们下幽冥地府的妖魅恶魔?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到底,谁才是妖魅?谁才是恶鬼? 我放过了她们,谁又来放过我? 是的,没有人,对我起怜悯之心,我却不得去怜悯别人,我不得不怜悯霍成君、怜悯秀蓉。 这怜悯,耗尽了我最后一分心力,不能再去思考,只有依着本能。 “秀蓉,你起来。”我依着本能,扶起卑微在我脚下的人,“秀蓉,你是个好姑娘,好好照顾你的皇后,你的好心会有好报。” 同时转向霍成君,后者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我和秀蓉的对话一无所觉,但我知道,她听得见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霍成君,你尽管安心养胎,我会当我自己,今天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哇,亲们给的评价很高,有点愧不敢当。我要保持保持,不能最后掉链子!今天还是两更,第二更中午会上传。 最新全本:、、、、、、、、、、 148 互相伤害下 或者我这叫做以德报怨,会得到感激涕零,或者我根本就是纵虎归山,只会像中山先生,在毫无防备之时,再叫恶狼反咬一口。/.qΒ5// 无所谓了,今时今地,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秀蓉应当是在磕头吧,冲着我离去的背影,磕头如捣蒜。我没去瞧霍成君的表情,她也许是在忏悔,也许是在庆幸。无所谓了,便是秀蓉再磕上一百个头,便是霍成君悔青了肠子,又能怎么样? 我不能将一切重来,也不能对霍成君以牙还牙,那我还能怎么办?也只有让自己,无所谓了。 等在昭台宫外的阿满,流露出习惯性的担心,似乎担心我,已经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课。 她的担心,帮不了我什么,可是看在我眼里,看到有个人如此替我担心着,这憋屈在心中、不知道该去找谁发泄的难受,总是缓解了那么一分半毫。 “阿满” 我叫着阿满的名字,借着那声音散出些许的郁积,我想抱着阿满,也想被阿满抱着。我需要她温情的拥抱,让我暂时遗忘,忘掉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甚至忘了,我还活着。 我为什么要活着?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偏偏还要时时刻刻受这爱恨煎熬,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要存在? 阿满毫不吝惜她的温暖,把我搂在她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我的后背,“子服,如果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好过些?老天爷不会让我好过的,不肯放过我的人,很快便找上门来,甚至不愿给我片刻的喘息之机。 “夫人果真在此,亏得那宫门守卫多了一句嘴,不然奴才们去常宁殿便要白跑一趟了。” 几个内侍殷勤地上来见礼,在我试图做那痛哭一场的努力的时候。 赶紧直起身,下意识地摸摸脸,想擦去泪痕,却发现眼圈周围,干涩的一片。 或许,我自己也不想让自己好过吧。如今,对于我来说,不仅笑,是一种奢侈,就连这泪,都成了负担不起的昂贵。我还真是穷得可怜了,穷得只剩下了这满身绫罗、一鬓珠翠。 长叹一口气,还好,我还能叹气。叹完了气,问那些内侍,“你等要去常宁殿做甚?莫非是陛下要召见我? 内侍答道:“回禀夫人,正是奴才们奉了陛下口谕传召夫人。” 自太液池之后,汉宣帝从未派人宣召过我,今儿破天荒记起我来,依宣帝的性格来推断,应该不会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管它心血来潮还是刻意为之,既然他要见我,那就见吧。 “阿满,我们回未央宫。” “不必了,夫人,陛下此刻就在上林苑,陛下正于上林苑扶蕊宫中设宴,特召夫人陪饮。” “设宴?”我呆了一呆,隐约有些明白了宣帝的用意,“陛下宴请的,可是,长公主及,司马洛司马大人?” “回夫人,其实是扶蕊宫中的柑桔成熟,陛下特地设下柑桔宴,请太皇太后及各家京侯贵戚、王公大臣共同品尝。当然,晋平长公主及司马大人亦在其列。” 预感得到证实,倘若不出我所料,汉宣帝摆下这太后亲临、百官同席的阵仗,恐怕是因着晋平长公主和司马洛的姻缘已然水到渠成,他已得了晋平长公主的首肯,宣帝这是借个由头,准备当众赐婚了。 如此“美事”,怎么会少得了我呢?他是一定要让我亲眼见证的,见证我极力撮合的这一对璧人是如何地恩爱圆满,说不定还会叫他们两个敬我一杯谢媒酒吧。 既是为了辟谣,辟清我与司马洛之间的种种谣言,也是为了伤我的心,伤司马洛的心,向一败涂地的我炫耀他的胜利。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这不过又是新一轮的互相伤害。便是我放过他,不拿言语去伤害他,当他看见我为了司马洛而伤心,他就真的会感觉到胜利的喜悦吗? 最新全本:、、、、、、、、、、 149 一错再错上 我叫阿满先回了常宁殿,才随着内侍赶到扶蕊宫。.qΒ5//宴席已散,宣帝留下了话,命我前去走马观。 我假作无心地套了套宫人的话,似乎那赐婚的大消息,他还没有宣布,这是非得要等我来压轴吗?我猜,在汉宣帝的心里,我的反应,可能比这消息本身更值得关注吧。 同样也是毫无意义的关注,这只会显得他很可怜,比我、比霍成君还要可怜。 走马观中,汉宣帝换了一身骑装,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见到我来,只是冷漠地敷衍地点一点头,“嗯”了一声,便转向司马洛,“洛,朕许久未曾舒展筋骨,难得朕今日有兴致,怎样?与朕赛上几圈,如何?” 我一迳低头,不去看司马洛。我想,不看他,对我,对他,都好。如果有可能,我还很想屏蔽他的声音,屏蔽他的气息,屏蔽他在我假想中依稀仿佛投向我的目光。 司马洛似乎回答了一些套话,什么陛下乃真龙天子,无人能出其右,区区一个司马洛怎敢与陛下一争输赢,诸如此类。 很正常的份属臣子应该的答话,我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赛马,而且他们已然比出了输赢,失败者完全臣服于胜利者。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去了心志。 终于明白,汉宣帝那属于胜利者的春风得意,根本就不需要我来给予,他已经从司马洛身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明白归明白,却始终不愿相信,我非常希望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抬头,直直望向司马洛,他低眉敛目地无动于衷,便是在我这样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注视下,他依然无动于衷。 忽然间,意识到了恨,他对我的恨。尽管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恨意,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在恨我,就像我当初恨过他、不能原谅他一样。 所以他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他放弃的,不只是我们的爱情,还连同他做人的骨气、原则也一并扔了。 如果,这就是司马洛以及汉宣帝,他们打算伤害我的方法,那么他们成功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汉宣帝的兴致并没有因为司马洛的示弱而消退,反倒愈见高涨。 “洛,你又何必自谦?司马洛文武双全,擅骑擅射,长安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朕亦无把握赢你,不记得了么?从前,朕与你总是输赢各半。” 跟着话锋一转,意味深长,“不过,此次朕却很想赢你,朕想赢你,却又不愿你顾虑君臣之礼,故意输给朕。”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强者的惺惺作态吧,带着些许有意无意的愚弄。我想司马洛和汉宣帝是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回到从前的以心相交。他们都变了,君变得更像君,臣变得更像臣。 冰冷,悲凉,冰冷悲凉到了不想再去嘲讽,我这里刚生出这种想法,却立刻被司马洛给推翻。 听见他说:“陛下谬赞了,陛下既有此雅兴,臣自当奉陪。陛下若是担心臣不敢全力而为,臣倒有一法,可令臣不得不尽力,臣尽了力,陛下也就自然尽了兴。” 蓦然一怔,听出了那么点谦恭之外的别有用心,很像兵法里的诱敌之计抑或将计就计的铺垫。不由自主再次看向司马洛,这一回他没有忽视我,居然抬眼,冲着我,不着痕迹地笑了一笑,眸光却满是坚毅。 那一刹那,没来得及细想其他,只是体会到了,太久太久没有体会到的兴高采烈,恍如漫天阴霾里,突然的拨云见日。那奢侈的笑,昂贵的泪,一齐降临,上天的垂怜与恩赐。 感谢上天,他不恨我,他没有恨我!他不但不恨我,他同样也没有放弃,不管是气节、原则,还是对爱的坚守。即便我那样地逼迫他,他也只是隐忍着,伺机而动。 我能够听出来的弦外之音,汉宣帝焉能不知?或者他太过自信,或者他骑虎难下,虽然眼神开始不悦而警惕,语声却仍是淡然一片。 “哦?是么?那你就将你的法子,说给朕听听。” 对于汉宣帝的不悦,司马洛视若无睹,一迳朗声道:“陛下不妨与臣赌个彩头,臣为了陛下的彩头,自当拼尽全力。” 他这话才起了个头,汉宣帝便欲开口,或许也是想将计就计,把晋平公主当作那奖赏。但是他想到的,司马洛也想得到,因此司马洛的语速相当地快,快得无从插话。 “至于拿什么来作彩头,恕臣大胆,倘若臣一时侥幸领了先,臣请陛下答应臣一个请求,圆臣一个心愿。” 汉宣帝不动声色地听完,故作恍然大悟,半真半假地道:“原来洛早有准备,却是朕一时不察,上了你的当。” 司马洛作卑微状,垂首,“臣不敢。” 汉宣帝又问:“但不知,你要朕应你怎样的请求?圆你何等的心愿?”他夸张地故作神秘地笑着,笑着瞟了一眼晋平长公主,众人尽皆跟着他一起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含笑不语。 而晋平公主则立时羞红满面,虽然羞怯,却掩不住喜形于色,看来她的皇兄替她挑的这个夫婿,她满意之极。 今天两更。昨天第二更没能及时同步,汗啊。今天第二更我会提前,在中午饭前。 最新全本:、、、、、、、、、、 149 一错再错下 汉宣帝的这招误导视线很是厉害,三两下便夺回了主动权。。qΒ5\\ 他也把司马洛逼上了虎背,就算司马洛在赛马场上赢了他,只要洛提的是赐婚以外的要求,甚至是与赐婚相悖逆的要求,届时不仅晋平长公主、更是整个皇家颜面尽失,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大发雷霆,继而借题发挥,再治司马洛忤逆之罪。所有的人,只会认为是司马洛不识抬举,却不会非议宣帝的言而无信。 这一点司马洛应该估计得到,他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关于臣的心愿,还是待到臣赢了陛下,再说不迟。” 汉宣帝再将一军,浅浅一笑,“洛好像笃定会赢朕似的。” 司马洛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臣不敢。” “也罢,朕便准了你的提议。”那浅笑里,闪着精光,危险的讯号,“不过,既是作赌,赢了自然要赏,但输了,又该如何?” “倘是输了,自当愿赌服输,洛听凭陛下处置。”司马洛倒答得干脆,却是听得我心下一坠。 如果宣帝又把他关进天牢,那我不是白忙了一场。这样想着,我倒情愿他放弃所有,哪怕自暴自弃,只求他安安份份娶了公主便是。 因为我只做好了他另娶他人的心理准备,却万万不能承受他再临险境的打击。 “好!”汉宣帝便像是等着他的这一句,长身而起,大笑出声,“如此,才比得有意思,有劲头!来人,备马!” 他的笑过于突兀,突兀得一下子凝重了气氛,就连待嫁心切的晋平长公主亦觉不妥,不安地瞧了瞧司马洛,又瞧了瞧汉宣帝,最终将美目定在洛的脸上,惶惑无依。 我心中一动,看来司马洛魅力不小,短短几日便让又一个美人儿情根深种。说不定待会儿,一旦闹僵了,我还可以利用她,为司马洛说说情。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连情敌都要拿来利用,我疯得无可救药。现在想想,不是司马洛欠了我的,而是我欠了他。上辈子、上上辈子恐怕欠下了很多未了的债,这一辈子我要这般地来还他。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也不过就是要还贾宝玉一生一世的眼泪,而我呢,我比她可悲,我还的岂止是眼泪?我把整个自我都搭了进去,我不知道将来我还会为他牺牲些什么,若是贫穷如我还有东西可以牺牲的话。 “子服,你希望朕,是让他赢,还是让他输?”汉宣帝临上马前,走过我身边,陡然止步,低低地问我。 我憎恶他这满满的胜券在握,虽然心知肚明,在那皇权压迫下的我们,生死都操于人手,无论做多少事用多少心机,我们都没有赢的可能。 在宣帝俯身凑近我耳边的同时,司马洛已然牵着马,步向围场中心。依着他的侧影远望,是浩渺无边,晚秋淡的云烟,铺展开来,漫延到天际。苍劲的青,寒凉的碧,是此刻的天,也是他的眼。 只是当这寒凉、苍劲转向我的时候,便像那天空被云烟遮住了一般,司马洛的眼里溢出清浅细致的温柔,抚慰着我的双眸。 他用眼神告诉我,他要我宽心,他要我相信他不会为了不娶公主,而去犯愚蠢的错误,他是有计划的,有把握的。他能够用他的计划,令宣帝不得不收回成命。 好吧,就算这抚慰是自欺欺人,我也由着他来欺,由着他来骗。他要我宽心,我就不担心;他要我相信,我就深信不疑。 没关系,即便他犯下愚蠢的错误,还有我来弥补,即便是捅出天大的窟窿,我也会逼自己变成女娲,补天的女娲。 所以,我无所畏惧,无所畏惧的我给宣帝的回答是:“当输赢当真掌握在了陛下手里的时候,子服再来答陛下的这个问题。” 汉宣帝应该非常生气,他应该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我只能说应该,因为我没有看他的脸,我看不到他的脸,我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在子服心里是希望,陛下赢,还是司马大人赢?” 耳边又响起上官太后的声音,我仍是将目光锁定那个已翻身上马、金鞭高扬的身影,那般的潇洒自如,那般的卓尔不群。 “太后此言差矣,便是子服希望,这输赢就如子服所望么?太后不是一直也希望子服做不成皇后么?一连两次的精妙布局,不是也没能令太后如愿么?” 身侧再无人应答,想是我又将小太后气了个七窍生烟。 远处,宣帝和司马洛的赌约,还在继续。 嘶骑渐遥,踏出征尘不断,浮尘蔽目,我却还是认得清他远去的踪迹,便是他走得再远,我也认得清。不但认得清,我还感同身受。 我感受得到他纵马驰骋、竞逐西风的快意,还有那抬头碧落、啸入青云的酣畅。 司马洛应当如此快意,如此酣畅,头顶苍穹、天连绿草,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我也不能,更不要束缚他。束缚了他,他就不是司马洛,不是司马洛,我这苦心又是为谁? 于是,我改变了决定,既然他不想娶晋平,我何必再勉强他?如果他的计划没能成功,便是死光了我全部的脑细胞,我也会为他再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我会做到的,我不会再去考虑有没有赢的可能。便是不可能,我也要把它变成可能。我的存在,我一个现代人存在于西汉,这就是不可能变成可能,最好的证明。 便在这时,忽然,视野中,那难分难舍、不辨先后的两骑马,其中一匹,慢了下来,是司马洛的。汉宣帝很快便超越了他,一马当先。可他却似乎并没有着急追赶,反倒回过头,望向看台这边。 是直觉,是女人的第六感,我肯定他是在看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透不来气,再也按捺不住,管不了别人会有怎样的惊异,我拔腿冲出人群,朝着他的方向,我跑向他,恨不得一步奔到他的身边。 骑在马上,仍在疾驰中的司马洛看到了我,或者说是找到了我,尽管隔得还很远,可我看见了他嘴边的笑,依然是三月桃花、暖阳温煦的笑,笑出了桃花竞放、春意盎然,但眼角却是冬日雪梅的不屈不挠。 他的唇,依稀动了起来,像是要对我说话,不,他的确是说了一句话,可该死的,我们隔得实在太远,我听不见,听不见! 然后,仿佛,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又狠抽了一鞭。那马儿吃痛,越发玩命地撒开了四蹄。但是,但是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缰绳,他的身子,在那马背颠簸着,颠簸着。忽地!摔下了马,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孤注一掷,跳下了马。 骏马悲嘶,绝尘而去。 我没有办法再往前迈上一步,眼皮好重,重得不能再睁开,睁开眼看着,看着司马洛像个,像个没有生命的,什么,什么一样,骨碌碌地滚了几滚,倒卧在了那长草凌霜处。 闭上眼睛,满脑子还是司马洛,他最后的一笑,他最后的一句话,一遍一遍地回放,便在这一遍一遍的重温里,我终于看清了他的口形,他在对我说:“子服,我,不会一错再错。” *** 三日之后,这样一个消息几乎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誉满京都的当今名士司马洛,在与陛下骑射之时,意外堕马。虽性命无忧,却碎了腿骨。 故此,丰神俊朗文采风流、当世第一美男子,往后只能拄拐而行,成了一个又可怜又可悲的瘸子。而他与晋平长公主这段即将水到渠成的姻缘,也由于那场意外,不了了之。 如果,有人想骂我的话,好吧,那就骂吧。如果骂完了,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宁愿司马洛娶晋平长公主,还是像我设定的情节? 最新全本:、、、、、、、、、、 150 冥顽不灵上 我一直都记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qВ5\ 大批大批的人,涌了过来,越过了我,涌向司马洛,面如金纸、因流血过多而渐入昏迷的司马洛。 汉宣帝策马回返,飞身下鞍,他惨白着面庞,拨开人群,俯身探视。只是那惨白和担忧却转瞬即逝,他随即警醒、了然,又铁青了脸色,怒发冲冠样地大踏步向我,直欲洞穿了脚下的地。 他走到我面前,死死地掐住我的胳膊,也许他是想死死地掐住我的喉咙。原本要恨声嘶吼的,却只吼出一个音,便立即压抑。他压抑着,靠近我,把那恨声嘶吼压缩成了不能张扬的恨,急火攻心。 “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是不是?!” 他的样子很可怕,是随时随地一声令下便会将你开膛破肚、碎尸万段的帝王的可怕,却恐惧不了我,我已然经历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恐惧,我眼睁睁地让那恐惧变作了现实。 看着眼前这个又气又恼又恨又伤心的人,我已经没了气恼怨恨伤心,我说:“如果,我一早知道他会这么做,我就是拼掉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汉宣帝也像是突然摔下了马背,突然被乱蹄踩了几脚,踩碎了他的气恼怨恨,碎得不成样子,碎得无法立足于人前。 他放开了我,他抛下了所有的人,独自出了走马观。他的步子,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像个喝到不省人事的醉鬼,也许他就是要去大醉一场,这一次他又该喝上多少酒,才能醉到不省人事。 他的反常,慌了很多颗心,最慌的那颗是上官太后的。 但她到底不是别人,上官太后再慌也不会乱了章法,一边吩咐宫人赶紧跟上宣帝,一边吩咐内侍抬走司马洛急召太医诊治。接着,又安抚哭哭啼啼的晋平长公主,以及因这变故而惶惶不安的王公大臣,命他们各自散去。 最后,当这广袤的草场之中,只剩下了我和她。上官太后向我报刚才的一箭之仇,或者她自以为是在替天行道,替宣帝出气,替司马洛鸣不平。 “廉子服,今日之事,怪不得陛下。司马洛会落到如斯田地,皆你而起。是你害了他,你就是个祸害,你害了司马洛,害了陛下,你害死了平君,也害苦了成君。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肯停手,才肯罢休?” 大概吧,我真的是个祸害。而且我这个祸害,死不悔改,冥顽不灵。我要见司马洛,就算是我把他害成这样,我还是要见他。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见到他! 于是,我跪在了太子宫里,跪在刘奭的书室,已经跪了超过半个时辰。向来心疼我的刘奭,却不肯来扶我,“姑姑,你何必为难奭儿?” 我知道,我要刘奭帮这个忙的确为难了他,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拖他下水。 “奭儿,就当姑姑求你了,姑姑从未求过你什么,我只是要你在出宫时,让我藏在你的马车里,如此而已。” “姑姑!”刘奭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不忍心指责我,却还是忍不住要指责我,“你怎可有此念头?你怎能私自出宫与其他男子相会?你这样做,置父皇于何地?父皇待你,比当年待母后还要好,父皇还要册立你为皇后,你怎能勾结外臣背叛父皇?” 好一张正气凛然少年的脸,汉宣帝的翻版,在代替着他的父亲,对我作最后的规劝与挽救。我想,要不是念在曾经我抚育、陪护他的恩义上,他恐怕早就不留情面,联同了他的父皇,一起来挞伐我个背叛者。 是啊,背叛!若是真的背叛了,该有多好,若是我真的有能力勾结司马洛,背叛了,该有多好!站起了身,求不了的人,我不会再浪费时间、浪费自尊去哀求。 刘奭拖住了我,从正义使者一下子又变作了当初那个渴望温暖、害怕遗弃的怯生孩童,“姑姑,你要去哪?你生我气了么?你不理奭儿了么?姑姑,不是奭儿不愿帮你,我若帮了你,便是帮着姑姑,伤了父皇的心……”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我还能怎样?因为他拒绝了我,便恶言相向吗?他也是真心爱着我、全心在乎我的人哪。抚着他的头,“奭儿,姑姑没有生气,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强人所难了。姑姑不该勉强奭儿,是姑姑错了。” “那姑姑,还要出宫么?”刘奭蹙眉望我,少年样的忧虑,总显得天真。 本来,我大可以哄他几句,可是我突然做不到了,面对那天真的关切,我没有办法矢口否认。“奭儿,倘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姑姑,今天的事情你要替我保密,姑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姑姑” 这时,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阿姐,我能帮你混出宫去。” 我和刘奭俱是一愣,“子义?” 汗,以为要挨骂的,结果,呵呵。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50 冥顽不灵下 也许是我自私吧,我宁可拖刘奭下水,也不愿把廉子义牵扯进来。。qΒ5 不管怎么说,刘奭总归是太子,一旦事情败露,便是汉宣帝如何地发火,也顶多将太子责骂一顿。可如果对象换作了子义,我不能想象,那惩罚会加重到什么程度。子义才六岁,脆弱得像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他挨不住任何的重罚。 我装傻,粉饰太平地笑,“子义,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陛下的婕妤,要出宫便出宫,如何会要你来帮?” “阿姐”子义虽然只有六岁,却比刘奭还不好骗,“你和太子殿下的话,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阿姐,你信我,我是有法子帮你的。十天后,就是阿爹的寿辰,陛下已然应允,准我出宫为阿爹祝寿。到时候,阿姐躲在我的马车里,没有人会发现。” 廉子义的个头刚到我的腰间,他尽力地仰起脸,牵着我的手,邀功样的兴奋。 如果我真的和他一起兴奋了,那我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不由着了恼,“廉子义!你给我听好了,无论你刚才听到了些什么,马上给我忘得一干二净!我不需要你来帮我,你安安份份待在宫里,尽心尽力陪伴太子,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我阴沉的面色,灭去了子义所有的兴奋,他觉得委屈,却还在坚持。 “阿姐,你明明求了太子殿下这么久了,你明明很想出宫,却为什么不肯让我来帮你呢?我知道,阿姐嫌弃子义,子义入宫这些日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子义没给阿姐、没给廉家长脸,阿姐对子义失望得很。” 因他的话,心下震动,“子义,谁说我嫌弃你了,谁说我对你失望了?” 廉子义的那清眉秀目忧郁着,委屈更甚,“不用谁告诉,我心里明白,阿姐不喜欢子义,阿姐看子义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 猛然醒悟,我竟在不知不觉中伤了这个孩子的心,因为我从未对他上过心,我对他还不如对刘奭亲切。想弥补,想解释,“子义” 不料,牵着我的小手,蓦地热切,攥紧我的指尖,抢着道:“阿姐,你就给子义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子义再无能,也不是一无是处。子义也是可以替阿姐分忧的。” 心中,那震动的地方,在塌陷,塌陷成感动。这就是我的弟弟廉子义,我从没想过,自己竟对他如此地重要,重要到了,为我分忧,便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有一片潮湿自眼中漫出,就算如今,于我而言,哭也是一种奢侈,而我的弟弟值得我为他奢侈一回。 “子义!”八岁的刘奭着了急,跑上前来,转到子义的另一侧,“你好糊涂,你以为你是在帮姑姑么?你这是在害她,不仅害了她,还会害了你自己,就连整个廉家都会受你们连累。” 子义不信,据理力争,“怎么会呢?阿姐那么聪明,她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害我,害廉家。母亲说过,我们廉家能有今天,这世上能有我廉子义,多亏了阿姐。没有阿姐,就没有现在廉家的一切。” 刘奭气粗了脖子,“你可知,你阿姐出宫,是要去做什么?” “不就是去司马大人府上探望受伤的司马大人么?故人受伤,自当探望,有什么了不起的?” 子义的不以为然,令刘奭跳了脚,“廉子义,你不明是非!” “阿姐的是非,就是子义的是非。进宫前,母亲再三叮嘱过,在这宫里,我就是阿姐唯一的亲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要竭尽所能维护阿姐。维护阿姐,就是维护母亲,维护廉家。” 子义答得干脆、爽快,似天经地义。这天经地义,让我汗颜。 “好了!”我沉声,打断了他们,两个吵得面红耳赤、不可交开的小家伙,尽皆惊了一惊,我长吁了一口气,“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 我这里才张嘴,子义便接了上来,紧紧地拽住我,把我往外拽,信誓旦旦地要和童年的玩伴划清界限,“阿姐,我们走,不要理他!哼,平日里姑姑姑姑倒是喊得勤快,一遇上了难事,便成了缩头乌龟!” 话音未落,忽地脚步一个不稳,不受控制地向前仰倒,亏得我拉住了他。却原来是刘奭突然冲过来,推了他一把。 “我才不是缩头乌龟!”刘奭直眉横目地嚷,像受了无尽冤屈似的,几经挣扎,终是将眼光朝向了我,“姑姑,我帮你出宫便是了。将来父皇若要追究,天大的祸,都由我来承担。” “奭儿” “不过,姑姑要答应我,只是见一面,仅此而已。” 看到大家看上一章的反应,总算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松了口气,就怕写到**的时候疲软,呼 最新全本:、、、、、、、、、、 151 悲伤无限上 第四天的中午,用了午膳,我假作困倦,用小睡片刻的借口,把所有宫人都撵出了我的寝室,包括阿满。\\。qΒ5。c0m//这倒不是我不相信阿满,我只是不想因此而连累她。 紧闭室门,趴在门缝里,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四周无人,我才又开了门。走出来的,已非丽服华饰的廉婕妤,而是作宫婢装束的廉子服。 说句不惜福的话,眼下这身装束,似乎更适合我,穿着这身衣服,才不会让我觉得窒息。 尽可能地低下头,我从后门溜出了常宁殿,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事先约好的地点。那皇宫偏僻处,刘奭的马车已然等在那里。焦急中的刘奭和子义迎了上来。 “姑姑” “阿姐” “嘘!”我抬手压住他们的声音,“闲话少说,快上车!” 刘奭、子义双双点头,忙不迭地先上了马车。他们的紧张,溢于言表。我心中暗叹,自己到底还是自私了,让这两个孩子替我担惊受怕。 临入车厢,不知是疑心生暗鬼,抑或怎么的,仿佛有个人影在视线的尽处闪了一闪。惶然大惊,猛地回头,却是连半个鬼影都没见到。 始终不能放心,我应该放弃这个机会,但是想要看到司马洛的渴望,超出了一切,我不顾一切地进到了马车里,刘奭扬声吩咐内侍起行。 一路上,再无波折,无惊无险,我们出了宫,到了司马洛的府上。 太子亲身探病,司马府的家仆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接驾。大家把重点放在了太子身上,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想他们应该都将我当成了太子身边的乳娘。 没人注意,却是正中我下怀。虽然看不见我自己,但我知道自从迈进司马府的大门,我整个人就不正常了,手心冒着汗,额上满头汗,一颗心扑通扑通,若不是紧紧闭住了嘴巴,怕是早已从口里蹦了出来。 老管家领着我们来到司马洛的房门前,正要推门禀报,却被刘奭阻止,他只说自己进去便可,便叫那老仆退下。 跟着,望向我,神情中的阴郁、矛盾,像极了宣帝,“姑姑不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我点头,刘奭猛地一挫眉,把那矛盾挫下了眉间,唯留阴郁隐在眉梢。“如此,奭儿就在这外面等着姑姑便是。” 子义尚且年幼,未谙情事,“我陪阿姐进去。” 刘奭忤了他一句,“你懂什么?姑姑不用你陪,你进去了,只会嫌你碍事。” 子义不服,欲回嘴,却忍住了,“看在你帮了阿姐这么大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继而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刘奭毫不示弱,“我是在帮我的廉姑姑,又不是帮你阿姐,你多什么情?”言罢,也将脸撇向另一边。 自此,这两个俱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便像是一对贴错了的门神,守在了一左一右。 虽然是对贴错了的门神,但我看得出,他们之间其实有着一份很深的情谊。刘奭之所以肯为我冒险,我猜应该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愿子义为我犯险。而子义也是因为这情谊的深厚,才敢对堂堂太子没大没小的吧。 发现支持宣帝的似乎比支持洛的要多,放心吧,洛和宣帝的番外我都会写,不过要等到正文完结。另外,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51 悲伤无限下 感到了温暖,暖着心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短短几个月相处,就让原本并不认识的两个孩子,如此熟络,熟络到了不分你我。.qВ5//可同样是短短数月,却又让两个生死之交,断了恩义,断得如此干净,干净到了不能面对彼此、不愿面对彼此。 我都听说了,自司马洛受伤之后,宣帝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没有向任何人询问、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司马洛的伤势。 却不知司马洛得知宣帝的反应,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不应该想这些问题,在即将见到司马洛的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想所有会让他难过的事情。 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来,是要让他高兴。为了让他高兴,我反复设计过看见他时应该有的表情,不应该有的表情,应该说的话,不应该说的话。 做了万全的准备,开门进屋,随即显露出重逢该有的喜悦,却发现我这辛苦的演绎根本无人欣赏。 司马洛睡着了,他和衣躺着,似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望着他。 这是在我预料之外的见面方式,却是最让我轻松的一种见面方式。也许在我潜意识里,早就明了,我,是没有能力让他高兴的。我,本就是他一切苦难、一切伤痛的根源。 有了这层认知,承认了这个事实,所以,我看得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样的见面,挺好,真的挺好。 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离开。可是这一眼,想要收回来,真的很难。这一眼长得,便是一万年也还是不够。 司马洛睡得极不安稳,即便在梦里,他纠结的双眉也未曾松开。我只是想帮他,帮他抚平那纠结,却未曾料到会越帮越忙,反而惊动了覆在他眼下的睫毛。 那睫毛动着动着,似有了知觉,慢慢,慢慢地掀起,露出了那曾令我心折、思念,也曾令我心痛、埋怨过的眸光。那眸光浑沌而朦胧,浑沌、朦胧地投在我的脸上,投出一片笑的晕影,在他的眼底、唇畔。 是的,他在笑,满足,又无奈。 “子服,我又梦到你了。可惜,我知道,你这次还是不会开口跟我说话。你不会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过得很好,不再跟陛下置气,陛下会一直宠着你,你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皇后。” 那一刻,我忘了我的目的,我搞砸了一切,所有不该有的表情、不该说的话,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骨脑地涌了出来。 “洛,你要我怎么过得好?你都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过得幸福?” 我看见,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滴在司马洛的脸上,滴在那片笑的晕影上,晕染出的水光,那是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悲伤到了枯竭的悲伤。 我以为,在司马洛将我拱手让给宣帝的时候,在司马洛被宣帝投下天牢的时候,在我力劝司马洛娶晋平公主的时候,在我目睹司马洛跳下马背的时候,我的悲伤已经到头了,我已经悲伤得不能再悲伤了。 原来老天,也在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我的极限。现在,终于被突破了极限的我,就只剩下了眼泪。昂贵的眼泪,不再昂贵,它已经是我仅有的,能够拿出来给我所爱的人,唯一一样东西。除了流泪,除了悲伤,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的泪,惊散了,司马洛的笑。他愣愣地,愣了好久,忽地如梦初醒,本能地要坐起来,却无意间牵痛了打着夹板的伤腿,一声闷哼样的呻吟。 我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起身,向他断腿的伤处,老天可以作证,我只是想检查看看,那伤口有没有崩裂,有没有鲜血沁出。 然而,我的关心,却成了司马洛的难堪。几乎是在我起身的同时,他急忙拉过棉被,遮住了他的腿。 所以,我的目光所及,就只是棉被。 我盯着那被面上绣着的花团锦簇,想象着那花团锦簇下面掩盖着的,令司马洛感到难堪的那条残废了的腿,想象着他的下半生便要拖着这条残废了的腿在众目睽睽下一瘸一拐时那加倍的难堪,突然觉得,我的眼泪真的很廉价,这样廉价的眼泪不配留给司马洛。他留给我的,他为我付出的,才是这世上最昂贵的。 身侧,司马洛说:“子服,你不该来。” 背着他,胡乱地抹了把脸,我终于记起了,设计好的表情,设计好的台词。回转身,半撒娇、半耍赖地,“我不该来,也来了,难道洛,还要赶我走不成?” 司马洛在躲闪着,“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模样。我不想让你认为,你亏欠了我。我更不想看你,同情我的样子。” 差一点就破了功,我努力地吸气,再吸气,总算保持住了,我应当保持的状态,娇憨的状态。把脸凑近了他,作迷惑样,研究着他的眉眼。 “洛现在的模样,不能让我看么?不会呀,洛刚刚睡醒的样子,比平常更好看,好看得快要红颜祸水了,我嫉妒还来不及,干嘛要同情你?” “红,红颜祸水?”司马洛一呆,我成功地让他暂时忘了难堪,啼笑皆非,拿指头戳我脑门,“你居然说我红颜祸水?” 我倍受鼓舞,夸张地捂住额头,作封建小媳妇的唯唯诺诺,“司马大人息怒,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指你红颜祸水,你顶多,也就算个男颜祸水。” 司马洛哑然失笑,他终于笑了,笑得真真切切,多么珍贵的笑容,珍贵得我几乎想要放鞭炮大肆庆祝。 于是,他笑,我也笑。他看见我笑,那笑容便越加真切、深入。那我也跟着他,真切、深入地笑逐颜开。我们都给了对方鼓励,鼓励彼此,笑得更好、更灿烂。把这好而灿烂的笑,笑给希望自己开心、快乐的那个人看。哪怕笑出了满眼的泪光,也要在这泪光里笑到最后、笑到分离。 不过,实际上,我们没有机会笑到最后的分离,打断我们的,是外面,是离屋子更远一些的,仿佛前厅传来的声音。 “陛下驾到!” 最新全本:、、、、、、、、、、 152 死生契阔上 随着那声“陛下驾到”,惊惶失措闯进来刘奭和子义,如天之将塌,大祸临头。全/本/小/说/网 “阿姐,坏了,陛下来了。” “怎么办?姑姑。父皇今日不是要召见丞相、太傅议事的么?怎会突然来看司马大人?” 他们两个已经六神无主,我不能再没了主张,竭力地冷静,“奭儿,子义,你们先别慌,你们赶紧去前面接驾,尽量拖住陛下,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刘奭和子义“哦”了一声,急忙朝外跑去,我四面巡视,该躲哪儿呢?柜子?箱子?床底? 司马洛叫我,“子服” 我没时间听他说什么,“洛,你这屋里,躲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最不会被发现?” 司马洛想了想,张口欲言,我还是没有时间听他要说的内容,刚刚跑到门外,应该尚未跑出太远的刘奭他们已然在大声喊道: “儿臣拜见父皇!”“子义拜见陛下!” 汉宣帝来得太快了!我躲哪里都来不及了,甚至连钻进床下面也不够时间,我只来得及放下床两边的帷账,穿着鞋跳上了司马洛的床。 那边厢,汉宣帝已然进屋,在那外室,刘奭和子义想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实在难为了他们,明明心里已经怕得要死,却还在极力地为我拖延、阻止。 “父皇,父皇,儿,儿臣适才探望过司马大人了,他,他” 编不下去的谎,子义替他圆了起来。“司马大人他刚吃了药,才睡下去一会儿。” 刘奭得了提示,连忙附和,“是啊,他刚服药,父皇,咱们就别吵着司马大人了,他怪可怜的,我听他的家仆说,他时常疼得一连几晚都无法入眠。” 我和司马洛并排坐在那床上,坐在那两幅平展低垂的帷幔后面,我下意识地抓住身旁司马洛的胳膊,抓得死紧死紧,死紧死紧地抱在自己怀里,仿佛抱着天将塌时,那最后一根撑天的柱子。 司马洛真的撑起了我的天,他伸过一只手,放在我抓住他左臂的抑制不住轻颤的手背上,轻轻地宽慰地拍了拍。我抬眼,看见他的面上依然残留着笑,那笑很镇静,很平稳,就像平稳水面上漂着的桃花瓣,随波逐流的听天由命。 “子服不必担心,陛下不会拿你怎样,毕竟你是众所周知的凤命,陛下需要你来稳定人心、巩固江山,他会忍下这口气。” 是的,汉宣帝不敢拿我怎样,但是他会把他忍下的怨气统统撒在司马洛的头上。他越是忍我,就越不会容忍洛,他越是忍我,就越是会对洛,残忍。 追悔莫及,我愿意拿我拥有的全部,来换取世上那个叫后悔药的东西。 “洛,你说得对,我不该来。” 司马洛却用我的话来回答我,“你不该来,也来了。何况,能够见到子服,还能与子服如此亲近,总是上苍对洛的福报。” 我立刻意识到,这福报里巨大的祸端。今天第二次后悔,我随便藏在哪里,箱子、柜子,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就算我不躲不藏,任由宣帝抓个正着,总好过现在我和司马洛同榻而坐。 前者不过私会,后者却是苟合,捉奸在床的苟合。 仿佛就是为了呼应我的后悔,汉宣帝的声音自外室进入内室,“不要紧,朕不会打扰司马大人,朕只是来看看他,看看便走。奭儿,尽管放心。” 一语双关的讥刺,山雨欲来,风满危楼,黑云压城,城池欲摧。 汉宣帝特有的,沉缓的步子,踏着地面,在靠近,较平日更加沉,更加缓。 终于,近在咫尺。 “洛” 他的话音未落,乍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陛下!”。是子义扑了上来,可能是扑到了宣帝的脚边,在帷帐上我没看到子义的身形,但宣帝的影子却是往后退了一退。 他惊且怒,“廉子义,你这是要做甚?” “呃,呃,呃,”到底是我的弟弟,支吾了三声,便有了应对,“子义想为陛下代劳,掀起帐帘,不,不料,脚下滑了一跤,差点冲撞了陛下,子义该死,子义该死。” “哦?是么?”宣帝话语里,已不复惊怒,多了一丝玩味,戏耍样的玩味,“朕为何却好像看见你,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听到这里,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摸向自己的发髻,果然摸了个空,那根斜插的簪子已不在发间。恐怕是刚才混乱中,掉在了床前,被子义先一步发现。 今天来跟广东亲探讨一下“捉到恰到好处”这个问题。没错,本文宣帝捉了三次,但是只有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霍成君和上官太后设的局,她们以为宣帝不知道子服的私情。至于这第三次嘛,当然也不会是巧合了。我力争把文写得有逻辑、符合情理。这世上虽说真的有巧合,但是很多巧合里,也包含着必然。呵呵,当然,这种情节不会再出现了,要不然,我自己都该宭了。 最新全本:、、、、、、、、、、 152 死生契阔下 我可怜的子义,就算再机灵,凭他,又怎扛得住天威凌厉?此刻定是小脸煞白、面无人色,宣帝还要逼他,“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还不赶紧,呈上来给朕。//。qb5//” 子义不敢遵旨,也不敢抗旨,“我,我,这,这”哆嗦的童音,带出了哭腔。 这时,刘奭的声音也近了许多,像是走到子义身后,“子义,父皇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 然后,子义突然一下子,就镇定了,“回陛下,子义没有捏着什么。”像是为了表清白,大概又孩子气地伸出双手,“陛下请看,子义手上,真的没有东西。” 欲盖弥彰,偷龙转凤的小把戏。我不用眼睛看,也知道,这簪子铁定是刚才刘奭借说话的功夫,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瞒不过我的把戏,一样瞒不过汉宣帝。他却不立即点破,只是沉默。他的沉默,比怒斥,更加折磨那幼小的心。 就算他们两个忍受得住,我却不能眼看着他们因我而忍受折磨,冲动,想掀开帷帐,要死要活,我也不用两个无辜的孩子替我顶着。 司马洛却按住了我,向我微微摇头,他在告诉我,宣帝不会为难刘奭和子义。 他当真是非常地了解汉宣帝,过了片刻,宣帝果真前事不提,“奭儿,子义,你们两个出去,朕,要和司马大人单独说几句话。” 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了! 宣帝的影,映在布帷之上,无喜无怒,无波无澜。 鬼使神差的,我联想到了,几年之前,祥云馆中那似曾相识的一幕。同样是在躲汉宣帝,不同的是,上回躲的是洛,这回躲的是我。 是应该有所不同了,我不会再将屈辱加在洛的身上,他为我赌上了他的一辈子,他为我废掉了他的一辈子,他应该得到回报,哪怕是死,我也要让他死得幸福。 司马洛正望着那帘帐外,宣帝的身影,怔怔地出神。我不忍心去看他此时的眼神,我也不忍心去琢磨他此时的心情,扯着他的袖子,唤回他的心神。 司马洛回头向我,眼带疑问。我拉过他的左腕,拉到自己的面前,将那手心朝上,用我的食指在他的掌中写字,我要写的是一句话,但是只写到第三个字,司马洛忽然把手合起。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知道我要写什么。 我要写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洛,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我今生都要和你相伴相依。 司马洛的眸子炽热了,执着了,便是桃花逐水,亦要随风而起,尽情一舞!连着我的手一起握住,一起举起,举到我们眼光交汇中间,交握的拳,胜过天底下最豪壮的誓言。 他用他的动作,接了我的下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子服,我愿与你交手执握,与你一同老去。 谈何容易,除非来世之盟。洛,我不期盼来生再续,我怕我太贪心会惹来天嫌天怨。 扳开他合拢的五指,我继续在他的手心里写道:“生不同衾,死求同穴。” 洛,没关系,不能白头到老,不能夜夜同眠,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我们死后葬在一起,我们就可以永生永世一同长眠地底,我们只会化作一堆白骨,是一堆,不是两堆。谁也不能再将我们分开,因为谁也不能将一堆白骨,分作两堆。 司马洛便看着他的手心,眸中的炽热、执着,便如风中落花,缤纷得凄凉,他又抬头向那帷帐,一只手已然伸了进来,修长的四指要将那合成完整一面的布帷,分成两半。 我懂了司马洛的凄凉,便是死了,宣帝也不会让我们合葬。一个帝王的妃,如何与一名外臣、甚而是一名罪臣合葬?我们不能同眠,更不能一同长眠。 洛,老天为什么要将我们赶尽赶绝?就是死,也不肯施舍半分怜悯。 司马洛也拉过我的手,我的手心已然冰凉,他便在这冰凉里,也写下了八个字,“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我一震,抬眼看他,他也在低头看我,凄凉丝毫无损于他的执着,我们的执着! 死不同穴又怎样?当灵魂脱离了身体,不管他离我有远,山长水远,万里迢迢,我也会找到他,和他的灵魂一起,比翼连理,天高海阔! 小心翼翼合起五指,把那八个字合在手里,我的手,合在司马洛的手里,我们一起看向帷帐,我们一起等着命运的结局。 窗外的风,卷入,拂动着布帷,拂向宣帝,软的布帷上凸出了他脸孔的形状,那形状,便像是个生硬的模子,不见任何表情的起伏。便和他伸在那帷幔中间的手,一般的生硬。 风停,帘止,伸入幔帐的手指,在一点一点回缩。缩到最后一点指尖的时候,蓦地甩袖,乱了本已静止的布帘,翻翻滚滚,恨怒的震荡。 震荡未平,帘外人,已不见踪影,唯留一室空的怨怼。 *** (本文写到现在,虽然不是很好,但我却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既然花了心思,总会有些期待。看着比我新的文比我字数少的文点击都比我高很多,总是不能做到一笑置之。可是得不到机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既然签了约,也许大汉注定要埋没在这里了。呵呵,没有关系,到底是我自己自我感觉良好了。谢谢支持我的,每一个人。这结局不再是为我写的,是为你们写的。要不是你们,也许我现在就会结了这文。我会坚持下去,点击再烂也没关系。去他见鬼的点击!去他见鬼的名次! 以上是我昨天晚上发在评论区的,因为听说ggbook上也有人在看这本小说,所以特地把它加上文里面,我想和每一个看这文的人,分享我的心情,接收到我的谢意。我写了五个月,不算快,能追到现在,确实不容易。听说,ggbook上也有人留言给我,可惜我手机太破,看不到。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今天两更结束。 最新全本:、、、、、、、、、、 153 不恨不悔上 临走时,司马洛对我说:“子服,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你。.qΒ5。c0m洛同样不想,再辜负晋平长公主。洛注定孤独此生,但洛心中有了子服,这孤独却不可怜。无论将来,子服是做婕妤抑或皇后,在我心里,子服还是子服,未有丝毫改变。” 他话里有话,我望着他,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司马洛偏头,又一次躲避我的目光,他的声音是一种虚软了的不真实。 “我知道,陛下与子服有过约定,待陛下正式立你为后、与你大婚之夜,便是你,向陛下,交付,交付,交付身心之时。” 说到这里,那虚软忽地坚强起来,流露出的,是无怨!是无悔!他在强调,再一次强调。 “不管那夜之前,还是那夜之后,子服依然是子服,是在月下吟唱婵娟千里的子服,是告诉我何为“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子服,是洛会用生命来守护、期盼她一世平安的子服。” 我顿时了然,问出了他没能问得出口的问题:“洛,是不是害怕,我为了不做皇后,为了保住身心,也会像你一般,自残,甚或自尽?” 司马洛没有回答,但我却能回答,自问自答。 “洛,你大可放心,你舍得残了自己,来伤我的心。我却不能伤了自己,来伤你的心。” …… 回到常宁殿,阿满及一众宫人,皆聚在殿外,见到我,既如释重负,又提心吊胆。“夫人,你去了哪里?陛下,一直在里面等你。” 早在预料之中,我进到寝室,我的寝室里,是遍地狼藉。扯下来的玉床帷幔,撕碎了的绫罗绸缎,断了的象牙梳子,泼洒出来的胭脂粉盒。 汉宣帝便在这一地狼藉当中,坐在我的床上,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他手里的金钗,我掉在司马洛床前的金钗。他那神情,仿佛我这屋里所有一切他的杰作,根本与他毫不相干。 既然与他不相干,那么这些也和我无关。我视若不见,行跪礼,“廉子服,来迟一步,未能恭迎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汉宣帝没有治我的罪,也没有恕我的罪,他只把精神放在那金钗上,仿佛对它,比对我有兴趣得多。 他不让我起来,我自然不能起来。于是,我便跪着,他便坐着,一直到暮色渐沉。 双膝酸疼到麻木,却毫无怨言。倘若这是他的惩罚,那这惩罚和我所犯的错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最后一抹晚霞被夜幕吞没,宣帝开了口。“子服,你在恨朕,对么?你恨朕执意逼洛娶朕的皇姐,这才把他逼上了绝路。” 他在问我,却不给我承认或者否认的机会。 “子服要恨朕,便恨吧。朕今日等在这里,这也是朕最后一次等在这里。朕要告诉子服,朕不管你会不会有样学样,朕告诉你,你不是司马洛,无论怎样,朕都会立你为后!待到来年立春,便将册封!” 虚假的平和只维持到这里,渐激昂、激愤,狠,厉,绝! “届时,你若瘸了腿,朕就立个跛脚之后;你若毁了自己的容颜,朕便立个无颜之后!你若敢自尽,朕便杀光廉家、司马家每一个人!朕乃真龙天子,朕说一不二,朕,说到做到!” 他猛地起身,折了那金钗,扔在地上,重重地踩在脚下,“廉子服,你简直胆大妄为!你竟敢教唆朕的皇儿,一起来背叛朕!廉子服,朕不会让你好过,朕会要你做,有史以来,绝无仅有,活得最悲惨的一个皇后!” 丢下这句,可以说是威胁,也可以说是报复,还可以说是预言的话,他扬长而去。 “陛下” 我叫住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止步。 那一刻,我知道,他的话,既不是威胁,也不是报复,更不会是预言。他只是在泄愤,拿床幔、梳子、衣服来泄愤,放几句狠话来泄愤。因为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他先前不能拆穿我和司马洛,所以他现在也不能伤我一根手指头。 “陛下,子服只是去看看他,子服也发誓再不会有下次了。求陛下在处置太子和子义的时候,小惩便可,切莫重罚。” 汉宣帝没有作声,背影稍许的软化,这就是变相的应允。 我便对着那软化了的离去了的背影,说对不起。 汉宣帝,对不起。你两样都说错了,我不恨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一点也不恨你。相反,我感激你待我的好,但是仅此而已。我不能做你的皇后,可我也不会让你失了颜面、失了威信,我会用一个最圆满的方式,解脱了你,解脱了我,解脱了这“凤命天归、廉主椒房”。 呵呵,看到留言了,谢谢。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53 不恨不悔下 长乐宫,长信殿。全\本//小\说//网 我的到访,是上官太后的意外。 “子服,这是要来和孤,算帐的么?” “太后并不曾亏欠子服,子服与太后有何帐可算?” 上官太后居然没有动怒,反倒长叹了一口气,“廉子服,不管你信或不信,孤无意取你性命,更无意加害司马洛,孤只是不能让你做这一国之后。你太聪明,太有心计,陛下蒙了双眼,孤却没有。孤不能眼看着,大汉江山,再出一个吕稚,再生一番祸灾。” 为着她这几句话,我知道我是找对了人,作最后的试探。 “太后是认为,子服有那夺权争势的野心么?” “你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你现在没有野心,那是你尚未登上权力的顶锋,尝到权力的滋味。孤不能拿高祖辛苦挣下的这份基业,拿天下黎民,来冒险。” 我连声赞同,“太后说的极是,太后不能冒险,子服也不愿冒险。如此,太后与子服便有了共同的心愿,想来太后定会助子服一臂之力,帮子服达成子服的、也是太后自己的心愿。” 上官太后没绕过这弯来,“你,此话何意?” “子服的意思是,太后不愿子服为后,子服也不愿为后,这不是太后和子服共同的心愿么?” 上官太后足足审视了我有一盏茶的功夫,审视观察权衡考虑的结果,“好,孤权且信你一次。你要孤怎样帮你?孤实在好奇,就目前这个局面,你要如何抽身而退?” 我卖关子,“子服自有子服的打算,太后只需帮子服,召一个人入宫即可。” “入宫?召谁入宫?” 我说了一个人名,这个名字是司马洛告诉我的。便是那个星相卦术无一不精、发明了琉酸、预测了流星的异人。 上官太后不识山中宝,“此人是谁?” “回太后,此人乃是一炼丹术士。” “炼丹术士?你要召他,做甚?” 上官太后把双丹凤眼瞪得圆圆滚滚,煞是可爱。可爱得我,不得不寻她开心。“子服召他进宫,自然是为太皇太后炼那不老丹药,以保太皇太后青春永驻、万寿无边。” 那双圆圆滚滚的丹凤眼,不停地眨,眨来眨去,眨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廉子服,你不会是在用缓兵之计诓孤吧?你怕孤再对付你,便先稳住孤,一旦拖至册封旨下,孤便是有心反对,也回天无力了。” 聪明的女人,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到了。“太后何必多此一虑?太后手里攥着子服的把柄,子服便是当上了皇后,太后也有法子把子服拉下马。” “把柄?”上官太后不解,“孤何曾有你什么把柄?” 我答道:“子服的把柄何止一个,司马洛,子服的爹娘,弟弟子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令子服投鼠忌器。” 我授她以柄,她暂且压下狐疑,“廉子服,你最好别跟孤耍什么阴招,否则孤定不饶你!” 我没接她的话茬,信任这东西,本就是日久见人心。现下,我再怎么指天发誓,也不过浪费口水。转而和她讨论这善后工作,“太后可曾想过,若是子服不做皇后,这后宫有谁最适合那母仪天下之位?” 上官太后高深一笑,“这个,孤自然早有人选。” “是么?可巧,子服也有一个人选,正要推荐给太后。但不知,太后与子服想的,可是同一个人?” “哦?你想的是” “太后想的是” 然后,我们异口同声,“王婕妤。” 异口同声之后,是相视而笑,颇有些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 上官太后感叹,“廉子服,倘若你不是廉子服,孤一定会喜欢你。” 这种感叹,我过耳即忘。 喜欢我又怎样?无意取我性命又怎样?无意,不代表,不会。如果司马洛没用“凤命霞光”破了“巫蛊邪术”之局,如果我因此而死在了廷尉衙门里,她上官太后,了不起,也就黯然神伤,感叹一句“造物弄人,人算不如天算”。 两三个月后,地节四年,宣帝即位后,最多纷争、最多杀戮,于他而言,具有转折性意义的一年,于我而言,从天堂跌入地狱、又从地狱回归人间的一年,便在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声中,划上了句点。 虽然我再没有私自出宫,虽然我把对司马洛的思念藏在了午夜梦回,虽然表面上我一直地循规蹈矩,汉宣帝却始终不能对我放心,所以刚过完了年刚刚立春,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兑现他的话,将那立后大典敲定在了一月底。 最新全本:、、、、、、、、、、 154 立后大典上 汉宣帝给了我一个隆重又华丽的立后大典,据说先前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和功夫布置,据说立后大典之后,他便将改换年号,预示新的开始。\.qВ5 大殿广场,文武众臣齐聚,汉宣帝端坐上首,我跪在阶前,身着皇后庙服,等待内侍宣旨、册封。立后大典,最关键的一道程序,对于我来说,也是最关键的一刻。 内侍捧来装有圣旨的木盒,掖庭令李末,庄严肃穆,打开木盒,准备宣读诏书。 就在这个时候,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李末将手伸入木盒,取出明黄布帛的圣旨,右手执一侧,左手正待将它于胸前摊开。 便在此时,毫无预兆地,李末左手一颤,像抽筋,更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尚未展开的立后诏书,自他掌中脱落。或者,更准确地形容,他是下意识地将那烫到了他的圣旨扔了出去。 李末素来稳重,他会在如此场合如此失态,这便让这古怪更加的古怪。而这古怪,诡异,才刚刚上演。 那扔出去的布帛的圣旨,在风中,一飘,两飘,腾地,燃起一蓬火,一蓬罕见的蓝绿色的火光,散出的,并非热,而是冷。飘落在地,即便隔得再远,依然能够感觉到那静默的冷意。 静默,便像是这火光一般,突如其来地,席卷整个广场,宣帝霍然立起,众臣伸长了脖颈,哑了似的,点了穴似的,张口,瞠目,极度惊愕中,畏惧在逐渐成形。 这引发惊愕畏惧的蓝绿之火,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当那最后一丝火星泯灭,却未能带着它所造成的震撼一同消失,反而将那古怪诡异推上了极至。因为那火,本可令万物化作灰烬的火,却没有烧着了那道圣旨,易燃的布帛,在火熄灭之后,明黄鲜艳,完好无缺,就连边角也未曾有半点焦枯。 那一刹那,没有人,自静默中恢复过来,就算恢复过来,也只是在惊愕与畏惧里加速沉沦。 李末仍是捂住了左手手掌,使劲地咽了咽唾沫,总算能够移开视线,从那同样静默于地面的圣旨上,转向了汉宣帝。宣帝的脸色,不会比李末冷静多少,而作为帝王,较寻常人高明之处,便在于他擅长强装冷静。 宣帝朝李末使了个眼色,李末收到暗示,点点头,走过去,走向那道飘落于不远处的诏书。弯腰,欲捡拾,右手手指将触未触之际,略微的犹豫。犹豫地瑟缩了指尖,却随即压制了那瑟缩,仿佛豁了出去一样,猛地,一把抓起。抓在手中,然后,诧异。 其实,李末捡起圣旨以后,一切并无不妥,他握在手中,既没有再被烫到,也没有再燃起什么蓝火绿火。或许,这恰恰是他诧异的原因。 李末瞧着手里的圣旨,那圣旨,落地之时,是绣龙滚珠的背面朝上,笔墨书写的字迹朝下。因为是被一把胡乱抓起,所有人看到的,就只是背面。 抿了抿唇,定了定心,李末翻转右拳,伸出左手的同时,陡然皱眉,似疼痛难忍。他却忍住了那疼痛,许是要将圣旨重新卷好,呈给宣帝。却在这个卷的过程中,皱着的眉突然一震,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把卷到一半的圣旨打开,拿在眼前勿勿一扫,眼珠子因不可思议而涨大,似急急乎乎要涨出了眼眶。仿佛,现下他目睹的这份不可思议,已然超出了先前,那不可思议的无火自燃、无火自灭。 他的反应,令宣帝越发地不安,焦躁、不耐地叫了一声:“李末” 李末,如梦初醒,应道:“陛下”。他大概是想把他发现的异样禀报给宣帝,但随即停住,我猜,在他认为,由他说,倒不如让宣帝、让众人亲眼一见。 所以,他将那道完全打开来的圣旨,调了个头,使得背面朝向自己,正面遥遥对着汉宣帝。 那道圣旨的正面,应当洋洋洒洒写满了内容,是汉宣帝要宣告天下、册立我为皇后的内容。但是这些字,一个也没有了,整张圣旨,干干净净,寻不到哪怕是隐约的墨影。 这不免给人一种错觉,好像那蓬冥冥中另有一股力量操纵的蓝绿之火,要烧去的,不是圣旨,而是这圣旨上所写的内容。 今天两更。 最新全本:、、、、、、、、、、 154 立后大典下 我喜欢这错觉,我喜欢这“冥冥中另有一股力量操纵”的假想,我喜欢古代人把一切不可思议归之于神明的习惯。/。qb5。c0m\\ 为什么圣旨会无缘无故灼伤了李末的手?为什么圣旨会无缘无故燃起那样奇怪颜色的火?为什么那火没有烧了圣旨,却仅仅是烧没了上面的字? 要想通这些并不困难,只一个可能。 那是神明在阻止,阻止我被册立为皇后。 为什么神明要阻止?我不是上苍钦定、凤自天降的廉子服吗?我既是凤凰托世投生,为何神明却不让我做皇后? 要解释这一点,也不困难。 廉子服是凤凰托生不假,但她却只得凤身,不具凤命。她得了凤身,故此会现五色霞彩,化生死劫难。可她没有那个凤命,所以她永远做不了皇后。她的存在,是上天赐给大汉朝的祥瑞,她只能是廉子服,独立的超然的,她沾不得世俗。皇后属于世俗,不过母仪天下,而廉子服却属于天下,以己之凤身,庇佑苍生。 为司马洛爱上的我,为司马洛深爱的我,为司马洛深爱到至死不渝的我,怎么可能只是悲哀地束手认命,抑或愚蠢地以死相抗?司马洛布的局,只有我能破解。这就是我的破解之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像汉宣帝当初在祭天大典上的布置,就像司马洛于临华殿外的“霞光凤鸣”,所有这些看似不合常理的现象背后,自然有构成它发生的合乎常理的前提与策划。 为什么圣旨上会没了字迹?很简单,因为装有立后诏书的木盒被人调换了,调换后的木盒里,放着的本就是张空白的圣旨。如果李末没有灼伤手掌,没有扔了布帛,没有后来那蓝绿的火,打开来,那圣旨本就该是一片空白。 然而,李末灼伤,圣旨扔了,火起了,一切便水到渠成。看似神灵操控,其实始作俑者,非人,非神,只是一种形似于白蜡的化学物质。 欧洲中世纪,人们为炼金而疯狂。1669年,德国汉堡一位叫布朗特的商人在强热蒸发人尿时,虽然没有制得黄金,却意外地得到一种像白蜡一样的物质,在黑暗的小屋里闪闪发光。这物质暴露在空气中,久而久之,便会燃起神奇的蓝绿色火光,那绿火不会发热,不会引燃其它物质,是一种冷光。于是,他就以“冷光”的意思命名这种新发现的物质,叫做“磷”。 布朗特发现的,便是现代极为普遍的,白磷,世上燃点最低的物质,仅为40摄氏度。 尽管眼下还在正月,气温不过零上几度,却并不意味着白磷就不会燃烧。摩擦或缓慢氧化,包括人的手温,都有可能使它的局部温度达到燃点而起火。 我要求太皇太后召那炼金术士进宫,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协助,助我从人的尿液中提炼白磷。只要掌握好白磷在空气中氧化达到燃烧所需要的时间,按照这时间将其均匀洒在那空白的圣旨上,偷梁换柱。 当李末展开圣旨时,接触到白磷颗粒,他的手温,便使白磷燃烧,他自然被灼伤。灼痛的本能反应,他自然会扔了手里的东西。然后,白磷达到燃点,绿火初现。而用作圣旨的布帛,它的燃点,远远高于白磷,所以当白磷燃尽生成氧化物,圣旨仍然完好无损。 说起来很容易,其中却是艰辛无数。那尿液蒸发时恶心的气味,白磷本身的剧毒和它动辄燃烧的危险性,如何把握最佳的调换时机,让它在我需要它燃烧的时候燃烧,我忍了太多我不能忍受的苦,我经历了太多太多次的失败。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苦,这些失败,到底换来了立后之典上那一幕的精彩绝伦。事后想想,也有些侥幸,倘若我不是从小就对化学很感兴趣,倘若中间随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结果会怎样?我不愿去设想。 好在,这一次,我不愿去设想的,老天也没有多此一举地替我去设想。一旦最难做到的,做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轻而易举。只要随便找个人,把那“有凤命、无凤身”的谣言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谣言便和上几回一样,变成了无法推翻的真理,就算真龙天子也不能将其推翻。 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当不成皇后了,除非汉宣帝不顾神明不顾民心,执意逆天而为。可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一百个廉子服加起来,也不会令他做出一丝一毫可能会动摇江山社稷的举动。他是个英明的君主,英明的君主,向来是将大局放在首位,至于其它,即使是自己的意志,也只能屈居第二。 (注:觉得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历史背景。两汉之时,盛行谶言。所谓谶言,那是一种类似于宗教的神学,某种有待应验的预言、隐语。在很多时候,它为动荡时事的政治角逐提供了一种便捷有效的舆论工具。比如,汉宣帝的前任,汉昭帝还在世时,因为他身体虚弱、膝下无子,于是在昭帝元凤三年(前78年)正月,传说泰山莱芜山南有数千人看见有块高1丈5尺,长48围的巨石,忽然自己竖立起来,插进地里8尺,下边还有3块小石为足。又传说,皇家上林苑中,有棵大柳树倒地枯死,又自己站起来复活了,上面还有小虫咬食树叶而成的文字:“公孙病已立。”这些传说,到底是真是假,自西汉至今,一直存在争议。但霍光之所以会扶持汉宣帝刘病已登基,这也算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我个人认为,由此可知,当时的人们,对那些荒诞的传说在很大程度上是深信不疑的。也有很多人,很自然地就会想到利用这些传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我,一连四次设计像本章这种情节的灵感所在。之所以啰嗦这一段,也是想跟不清楚这段历史的亲们,分享一下。其实历史深究下去,真的很有意思。) 今天两更结束。汗,现在看看,真有点像在变魔术 最新全本:、、、、、、、、、、 155 了结爱恨上 我想,在汉宣帝的心里,应该是对我有所怀疑的。.qВ5、c0m当李末将那张空白的圣旨对向了他,他立时便将目光朝向了我。 可他虽然怀疑我,却又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怀疑。毕竟,他亲眼所见,这一切实在匪夷所思,倘若真是我主导,那么他就不得不把我和“邪术”划上等号了。 第二天的晚上,汉宣帝驾临常宁殿,或者,在外人口里,在宫人内侍的口里,应该叫做“驾幸”才是。他摆出的阵仗,是要夜宿,夜宿在常宁殿我的寝室 我跪地接驾,本当慌张,却奇怪的平静。 汉宣帝赐我免礼,本当试探,甚而疑恼,可他却也是奇怪的平静。 我们两个人的平静,交汇出的,是相对无言。 宫人退出,关门声,响在这平静里,终于打破了这平静。 汉宣帝开口,话语里透出的,竟是过了承载极限的疲累。“子服心中,应当很欢喜吧?子服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因当不了皇后,而欢喜的女子。” 疲累的汉宣帝,是我的软肋。选择着措词,最委婉的措词,“陛下,事已至此,子服欢不欢喜已不重要。” “重要?”宣帝抬头看我,那对眸子,是飘浮在云里的月,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会跌下云头,跌落人间。也许他是很想跌落人间的,化作一片湖,如果我愿意做那湖心的一朵清莲。 “不知子服信或不信,朕便如同做了一场梦,总是害怕梦醒,到此刻梦醒了,朕反倒轻松了。” “陛下,” 我唤他,他却打断我,走近我,他伸手,触着我发鬓,他把那闪烁的眸光流连在我的发鬓,却不去接触我的眼神。 “子服,朕轻松,却不甘心。朕不甘心,这当真是天意么?难道不是,有人蓄意而为?倘是蓄意而为,那么普天之下,有这等智谋心机的,非子服莫属。子服,朕便是输也要输个明白,你告诉朕,你是怎样做到的?你在诏书上,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如果,不听那内容,单是这口吻里的温存,你会以为,他是在对我说着情话,不需要动听的句子,只是这语气,这声调,便是让人沦陷真心最好的武器。 只可惜,我已无真心可沦陷,我听得出,这温存后面,那故意的示弱,以及诱供的企图。 “陛下抬举子服了,陛下当真以为子服会妖术么?陛下当真以为子服能瞒天过海,愚弄圣听么?陛下问的,未免可笑。” 温存在瞬间僵硬,然后,我感觉到了头皮拉扯的疼痛,却是汉宣帝扯下了我束发的簪子,扯散了那样式繁冗的发髻,长及腰间的头发如瀑布披泻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刹那,就好像战场上叫人夺去了盾牌的士兵,长发披肩的我,面对着汉宣帝,竟生出几分女人面对男人的软弱。 这种软弱,令宣帝脸上,那征服的保护的**,越发地明显。很矛盾,他既要征服我,又要保护我。矛盾交织在一起,却是伤害,抛却所有顾忌的伤害。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宁愿先伤害了我,再来用以后的日子治愈我的伤处。 把玩着我的一缕头发,继而去摩挲我的双肩,那因后倾的衣领而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是啊,朕的确可笑,一个做了朕七年夫人的女子,从良人做到婕妤,差一点做了皇后的女子,朕竟从未得到过她。传扬出去,朕怎能不遭天下人耻笑?” 凑向我颈项的唇,柔若春风拂面,揽在我腰际的手臂,却强势而霸道,至于颈侧那呢喃耳语,则是绵里针的冷酷尖利。 “子服,你以为朕当真一无所觉么?你心里存着什么样的想法,动着什么样的脑筋,朕比你自己还要清楚。朕虽然想不通你究竟使了何种手段,但朕可以肯定昨日的变故定然与你有关。廉子服,你尽管赢了朕这一次,可你别忘了,你依然是朕的婕妤。你既是朕的婕妤,那么朕便可以宠幸你,你就必须侍候朕!” 第二更会在中午上传。今天会追加一更。 最新全本:、、、、、、、、、、 155 了结爱恨下 那嘴唇的触感,臂膀的禁锢,贴合的身体,耳畔的声音,每一样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却偏偏不能挑起我真实的反应。/.qВ5.c0m\\也许我同样过于疲累了,疲累的躯壳圈不住散漫的灵魂,魂魄已脱体而出,飞向那高处,司马洛口里“比翼天高”的高处。 “就是今夜陛下得到了,也和以往没什么区别。陛下能得到的,本是陛下不屑用强得到的;陛下想得到的,将是陛下用尽了心也永远不能得到的。” 我早就看出,在汉宣帝的心里,有一条底线,一条道义上的人格上的底线。不管爱恨将他如何扭曲,却始终不能扭曲他本性中的那份磊落。这可能就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吃定他的原因。今晚也不例外。 如我所料,汉宣帝立刻推开了我,甚至是带着嫌弃的,嫌弃的,也许是我,也许是他自己。 他把我推得老远老远,像是要把我推离他的世界,推离他的记忆,他后退着,我又一次在他清秀的面部轮廓上刻下了刀痕,他无意识地退到床边,绊了一下,顺势跌坐在床上,颤着那刀痕。没了征服,没了保护,唯有伤害。 “廉子服,朕,给了你最后的机会。你既不肯珍惜,便是你自作自受。如此,你就准备孤寂一生,老死在这未央宫里吧!” 他伤害我,我却要弥补他。我走向他,一步一步,他却因我的靠近而厌恶,厌恶地倒头就睡,睡在那枕上,面朝里,将脊背决绝着,隔离了我。 我不在乎他的隔离、他的决绝,我只想了结,了结他的爱恨,对我的爱恨。 走到床前,我跪着,我知道他就算看不见,也会感觉得到,我是在跪着。 跪着向那决绝的脊背说:“陛下得不到的,子服何尝能得到?子服想得到的,也是永永远远都不能得到了。倘是陛下认为子服辜负了背叛了皇恩,子服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孤寂一生、老死皇宫的代价。陛下就算得不到子服,但子服这辈子陪着的,就只有陛下而已。” 决绝的背,松垮下来。或者,这松垮里,还有失望的成份,或者他是在用厌恶隐藏他的期盼,期盼我会在最后回心转意,走过来乞求他原谅,抱住他,与他同衾而眠,与他共枕鸳梦。 大概吧,这是我第几次,让他失望了。记不清,数不过来了。 然而,从今往后,我却能百分百地笃定,他是不会再存有任何幻想了。这是我从他的背影里,解读出的讯息,一如我的初衷。他终于对我死了心,他想要的,我没能给他,但是我却给了他平衡。得到平衡的他,应该不会再把谁当作我的替罪羔羊了吧,从此不会有谁再被我连累。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结局吗?望向窗外,窗外,无星无月,黑到辨不出蓝的天空。 “陛下,恐怕还未曾想到,自今日起,陛下是不能宠幸子服的。子服已非陛下的夫人如此简单。有凤身无凤命,这样的女子,倘若怀有陛下的子嗣,倘若诞下陛下的子嗣,太子该如何自处?只怕储君之位,从此纷争不断。” 不错,这就是结局。我彻底断了汉宣帝一切念想、我自己的所有退路。我选择孤寂终老,以此来坚持我的爱情。我和洛,我们的坚持,殊途同归。 (注:自此,立后一段全部结束,本文将逐渐进入收尾阶段。我的计划是月底结文,收尾阶段原本有十章的计划,不过照目前的走势,可能会超出两三章的样子,我尽量争取这个月搞定。如果万一拖到了下个月初的话,还请亲们多多包涵一下。 另外,关于地节四年这一年的时间交代,可能偶尔的地方,有点混乱。主要是最近有点忙,有时候赶稿,写得有点糊涂,而且来不及往回校文了,如果有哪里有错漏的话,还请亲们多多担待。) 第三更在一小时后上传,太晕了,早上八点传的文,到现在还没审核。 最新全本:、、、、、、、、、、 156 真假对错上 大约半个月后,像我、像太皇太后希望的,公元前64年二月,汉宣帝册立故友之女、无子之妃、自入宫一直默默无闻、看上去还算温良敦厚的王婕妤为他的第三任皇后,也是他有生以来的最后一任皇后。//。qb5//与此同时,改年号为“元康”,元康元年。 就像是那句话,世事难料,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却是还原了我当初的设想,只不过在那绕圈的过程里,顺带破灭了我的人生。 我不怪上天作弄,我也能体谅上官太后的立场,我还可以因着霍成君的大腹便便而放她一马,但是有一个人,我却绝对绝对不会原谅! “夫人唤奴婢前来,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么?”小沅不安地挪动着双脚,这已经是她进来以后第三次变换站的姿势。标标准准的做贼心虚。 我说:“小沅,你觉得,你我之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多一些,还是你对不起我多一些?” “夫人?”小沅讶然抬头,讶然得夸张了,显出了我意料中的假。 我欣赏着她的假装,“小沅,我没当上皇后,你是不是很解气很得意?” 理所当然的惶恐,“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小沅从未这样想过。”尖尖的瓜子脸上,那对无辜的眸子,尤其无辜。 有时候,一个人,无不无辜,不能用眼睛去看,不能用心去体会,只能用头脑去分析。这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一种悲哀,彻底丧失了信任的悲哀。 “小沅,到了今时今日,我既然把你叫到这里,我既然这么问你了,你觉得你先前的所作所为,还能瞒得下去么?” 她依然负隅顽抗,“夫人,小沅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瞒过夫人!”她激动着,仿佛六月飞霜的窦娥,几可剖心自白。 我倒是很想扔把刀子过去,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终究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小沅总是真心待过我,曾几何她也全心全意维护着我,曾几何时,我受巫蛊陷害时她也不离不弃与我共同进退,况且她并不是因为金钱或者别的什么个人的利益才出卖了我。 是的,小沅出卖了我。我早该想到,从她恳求我带她到天牢开始,从她一反平日的懦弱、越过我发号召令,命那内侍赶去刑场时,我就应该有所怀疑。 后来,我确实怀疑了,却由于种种原因,为了救司马洛,也为了对她的那份愧疚,我并没有立即追究。便是我的当断未断,才有了那天前脚刚见到司马洛、汉宣帝后脚便突然登门,才险此酿成大祸,差一点害了洛,又牵连了太子和子义。 正如刘奭的无心之语,汉宣帝原本是要跟丞相议事的,怎么可能无端无由得抛下正事,跑来探望司马洛? 理由只有一个,有人跑去向他告密,告诉他我跟着太子的马车,偷偷溜出了宫。 那个告密的人,就是我登上刘奭马车时眼角一闪而过的身影。事后努力回想,越想越觉得那身影很是纤弱,体形个头像极了小沅。而且,第二天,我还在那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只耳坠子,小沅的耳坠子。 真相,不言自明。我没料到,小沅竟恨我恨到了这个地步。 第一次,我还能为她找些借口开脱,也许她只是想替李宪之出口恶气,这才受了太皇太后的迷惑摆布。她不过是这圈套里其中一步的棋子,她并不知道全部的计划,她也不清楚那计划成功,会是怎样的后果。所以,我放了她一马。 可小沅却不肯就此罢手,我已经落到如斯田地了,司马洛也已经残了一条腿,她却还不满足。她偷偷地监视我、跟踪我。她应该想到,后妃私自出宫,会招来怎样的惩处,而协助后妃私逃,又是怎样的大罪。她居然还要到汉宣帝那里告发我,她这是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哪怕会因此牵连无辜,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人,不值得饶恕!不值得饶恕的人,便要为他所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小沅,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不想再与你多费口舌,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孟小沅这个人,也不想再听到孟小沅这个名字。” 小沅收敛了神情中的激动,怯怯地畏缩地,“夫人是要撵奴婢出宫么?” 我微微地笑了笑,笑得她越发畏缩,“小沅,你待我不义,我却不会对你如此绝情。好歹你也跟了我几年,好歹你我曾经也是姐妹一场。” 最新全本:、、、、、、、、、、 156 真假对错下 我原本不相信人间有真情,我原本认为真情即便有,也是不能持久的,那“真”禁不起考验,随时会变作了假。/。qВ5\\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才发现,其实我是相信的,我相信姐妹情真,我相信真情会永恒。 正因为相信了,所以,“姐妹”这个词便成了生在心上的毒刺,那姐妹之情有多真,这刺便扎得有多深。 “小沅,我的确是要让你出宫,不过不是撵,而是嫁。我已经交代李末给你挑了个好夫君,此人在禁卫军里当差,长得还算俊秀,人也老实本份。而且听说还在剿灭霍家时立了功,颇受陛下器重,想必将来定是前途无量。陛下早就吩咐李末在宫里寻个年轻标致的宫婢赐他为妻,宫里多少宫婢都巴望着,若不是我,这好运未必会轮得到你孟小沅。” 我没有说谎,倘若我能够狠毒一点,我应当找个最丑陋最粗鄙最凶恶的男人,让小沅从此掉进火坑、生不如死。可惜我总是无法狠毒到底,便是那毒刺刺得再深,也不能全部染黑、腐烂了我的心。 然而,在小沅眼里,我的安排,已是这世上最狠毒的报复。 仿如晴天霹雳,劈得她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那张小小的,瘦得快不如我巴掌大的脸,在倾刻间抽干了所有的血色,那对眼,那对无辜的眼,黑得空洞。 “夫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地要把奴婢嫁出去?”抽干的血色又重新涨回到脸上,她不停地摇头,神经质地嘶喊,“奴婢不嫁,奴婢死也不嫁!” 她的反应,是我想要的效果。“小沅,掖庭令李末李大人已经向陛下请了旨,你不嫁就是抗旨,抗旨不遵,可是抄家灭门的罪。” 两颊誓死不从的殷红,又消退成了绝望的苍白,唯有眼中残留一点希翼,化成几可淹没整个人间的泪水。她跪着,不断地磕头,向我磕头,求饶,像一只即将被屠宰的丧家之犬一般求饶。 “夫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去跟陛下求求情。求陛下收回成命吧,小沅今生今世是不能再嫁他人为妻。夫人这你是知道的,小沅已经是李太医的人了,小沅在李太医灵前发过誓的,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求求夫人,怜悯小沅,怜悯李太医,放过奴婢吧,放过奴婢吧。” 我不喜欢被她这样求饶着,好像我有多么的残忍,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对我残忍,然后一个一个还能理直气壮地来谴责我的残忍! 想着小沅在天牢门口的炽热阴狠,想着司马洛跳下马时的孤注一掷,想着他用棉被遮盖断腿的落魄难堪,我转过身,背对着她,“小沅,你没资格来求我。你也该来尝一尝这被逼迫的滋味,这种被逼迫着放弃心中所爱、被逼迫着投入他人怀抱的滋味!” 也许小沅根本就没听清楚我所说的话,就像她根本就不能了解我的用心,她所受的只是一时逼迫,那一刀之痛。李宪之毕竟死了,等到将来她和她的夫君琴瑟和谐了,说不定她还会来感激我,感激我当初的狠毒。 可是我呢?我爱的人为了我成了残废,他为了我要像一个残废一样孤独地过完下半生,我也只好用孤独来陪他。一个老死在宫内,一个老死在宫外,老死不能相见,我们的爱,要比她孟小沅凄惨一百倍,可怜一千倍,我们却还不能像她现在这样,涕泪号啕,放声一哭! 这样的念头,令小沅的哀泣,变成了滚油,沸热我怒火的滚油,我叫着阿满她们,叫她们把小沅带出去,在我失控崩溃之前,带她离开,不要让我再听到她这该死的哀泣! 然后,是阿满及众宫人的奉命行事,是小沅的垂死挣扎,哀泣演变成哀嚎,惊天动地的哀嚎。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比她凄惨了一百一千倍,她却哀嚎出了胜过我一百一千倍的凄惨? 再然后,挣扎没了,哀嚎也没了,就只剩下了惊天动地,一众宫人惊天动地的疾呼,一声“砰”的闷响。 我转过头,一颗鲜血淋淋的脑袋,那脑袋磕在柱子上的地方,也有着同样的鲜血淋淋。 小沅倒卧在地,仍有一息尚存,她仰起她血淋淋的头,朝着我伸手,“夫人,小沅到底做错了什么?夫人要如此对待小沅?” 她的额角撞破了一个洞,不是说人的头骨是极其坚硬的吗?怎么会就这么破了一个洞呢?粘稠的血液从那洞里,像水一样地流出来,渐渐布满了她的整张脸。 鲜红得,多得,像水一样的血,那是自从霍家行刑之后,我最害怕的东西,最害怕的颜色。 但是此刻,有比害怕,更令我害怕的情绪,占据了心头,听见自己问,困难地硬着头皮地绞干了声线地问:“小沅,难道,你没有出卖我?难道,不是你向陛下告的密?难道,那天,我换了衣服从后门出常宁殿,不是你在跟踪我?” 前两个问题,小沅一直坚决地摇头,但是问到最后一个,摇到一半的头,却犹豫了。她的眼睛周围全是那鲜红的血,在往下滴,从她拼命睁开的眼皮上,不断地滴下来,顺着她上翘的睫毛滴落,很像那檐角的雨线,有人说,檐角的雨线,很像美人的珠泪。 小沅的眼神,便在那血雨间,血泪间,迷惑着茫然了一会儿,陡然亮了亮,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她想开口,她要告诉我些什么,但是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因为,小沅死了,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今天两更。第二更中午我睡过午觉来上传 最新全本:、、、、、、、、、、 157 以德报怨上 小沅死了以后,很久很久,我一直在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qΒ5、c0m\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皇宫,想到了皇宫里的人。 这皇宫里的人,要么命如草芥,要么两手血腥,要么被人逼上了死路,要么把人逼上了死路。 我不愿做命如草芥的前者,却不诚想,终究变成,双手沾血的后者。 远处,残阳,凄红,似血。 或者,满手血腥的人,不管看到什么,但凡有点红的,都会联想到血的颜色。那颜色,已不能给我恐惧,却化作了背负在良心上的十字。 “姐姐看夕阳看得这样入神,是在想念司马大人么?” 司马大人?司马洛? 这个名字传入耳里,传来了属于人世的暖意,视野中,那凄红慢慢地淡化成了橘色的温馨。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活得稍稍像我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暂时忘了沾在我手上的血,只记得曾经有人戏言我手心捏着他的魂,只记得曾经有人在我捏着他魂的手心里,写下了“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身旁提到司马洛的那个声音,幽幽的落寞。 “我也想念司马大人,自从他出事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他。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 转过头,转向我的右侧,与我一同远眺夕阳的华玉娃。 “你不该再提起他,我能够想他,你却不能。如果你还要保住现下你在宫中的地位。不要以为你正得宠,就可以口没遮拦。倘若你这话让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到陛下那里搬弄是非,你会见识到什么叫做帝王的翻脸无情。” 玉娃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小腹,她已身怀有孕,汉宣帝业已加封她为婕妤。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痴恋司马洛的天真少女,而是未央宫承欢殿的华婕妤,即便落寞着,依然喃喃地感激,“多谢姐姐提醒,玉娃记下了。”甚至没有不服气地反驳,为什么她不能想,我却能想,我和她,到底有什么不同。 “子服,玉娃妹妹,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倒把我晾在了一边。” 本次上林苑之游的发起人,正宫之主,王皇后,也就是曾经的王婕妤,坐在亭子里,招呼我们过去品茶。 虽然贵为皇后,汉宣帝对她的态度并未有多大改变,反而比过去还要疏远。也许是出于稳固后位的考虑,她比从前还要不遗余力地拉拢我,又因着我和玉娃的一点交情,顺带拉拢了如今后宫风头甚劲、堪与张婕妤互别苗头的帝君新宠华婕妤。 不管死多少人,不管有多少人失宠,又有多少人正当得宠,不管你有多累,哪怕累到了心灰意懒、心如死水,皇宫的勾心斗角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谁的失败、谁的胜利、谁的顿悟勘破,而停止、告终。 姐姐妹妹的,无论叫得有多甜,叫得有多动听,姐姐只会为姐姐自己着想,妹妹也只会为妹妹本人打算。没有互相算计、互相陷害,便已是积德行善,谁,又会为了谁奋不顾身? 当然,话不能说得太绝,凡事,总有例外。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就让我见一见夫人吧。……夫人,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惶急女声,立时打扰了一个皇后、两名婕妤,和乐融融的姐妹相聚,。 循声望去,嘈杂喧嚷处,我们带来的内侍宫女,正在极力阻拦那个擅闯禁围的宫婢,阻拦她进一步扫了我们的雅兴。 但那宫婢却像没了胆似的,奋不顾身地拼了命地要突出重围,向我们这边冲过来。 我第一个站了起来,扬声喝退了宫人,放那宫婢近前回话。因为我知道她是来找我的,因为她是上林苑昭台宫侍奉霍成君的婢女秀蓉。 今天两更结束。 最新全本:、、、、、、、、、、 157 以德报怨下 秀蓉看到我,喜出望外,喜极而泣,一迭声道:“夫人果然在这里,太好了,老天保佑,天无绝人之路。全本小说网” 王皇后把脸一沉,我心知秀蓉要遭殃,抢在她前头,“秀蓉,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凤驾在此,岂容你放肆?” 这么一来,王皇后反倒不好发作,秀蓉也是个伶俐丫头,随即跪倒,“奴婢拜见皇后、廉婕妤、华婕妤。奴婢鲁莽,冲撞了皇后及二位夫人,求皇后及二位夫人恕罪。” 皇后那里还没来得及显示自己的大度,开口恕她无罪,便被秀蓉又一次忽略。转向我,朝我磕头,“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此事生死攸关,求夫人借一步说话。” 王皇后,从婕妤做到皇后,一直地被人忽视着,一直被人忽视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忽视,尤其是被一个卑微的宫女忽视。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贱婢!你眼里还有本宫么?本宫若不治你,只怕日后人人都会骑到本宫的头上肆意胡为!来人,拉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内侍遵懿旨,要拖走秀蓉,我替她求情,说念在她久在冷宫难免生疏了规矩礼仪,且饶她这一回,以观后效。 王皇后愣了一愣,“原来她是冷宫霍成君的侍婢。”继而若有所思。 我便趁这空档,打发秀蓉赶紧离开,秀蓉却不识我的好意,死赖着不走。“夫人,秀蓉求求您了,就让奴婢讲一句,一句便好。” 我叹了口气,“秀蓉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回去吧。对她,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德报怨,那是圣人所为,我做不到。你要她,好自为之。” 我已经暗示得露骨,秀蓉却还不知趣,或者她得寸进尺了,不晓得哪里来的神力,推搡开架住她内侍,又是扑到我的脚边,扯住我的裙摆。 上一次,她就是用这一招护主情深软了我的心,让我放过了霍成君,但这一次办不到了。我是铁了心无论她怎样哀求也不会动摇,可她并没有哀求,她换了一个招术,一举击中我的要害。 “夫人,您就瞧在已故萧大人份上,发发善心吧,您若是不肯救她,她是肯定活不成了。她活不成了,萧大人怕是死也不能闭眼的。” 听到这话,我还能怎样?我可以对霍成君见死不救,但是我不可以任由萧屹深爱着的那个霍成君自生自灭。再叹一口气,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我就是个,别人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们不义,这样的一个天字一号大傻瓜。 扶秀蓉起身,我答应陪她走一趟昭台宫,王皇后和华玉娃神色各异,或疑惑不解,或担心不安,却双双欲言又止。 阿满跟在我后头,死活不让我单独前往,我本来不想让她跟来,但转念一想又没反对。 在路上,我问秀蓉,究竟有什么要我施以援手,“是霍成君难产,让我给她找个太医?还是她已经生了,求我帮她把孩子偷偷送出宫去?” 秀蓉登时大惊,“夫人怎知皇后生了?” 我微笑不答,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要不是为了她的孩子,霍成君是万万不会拉下脸面来求我的。况且算算日子,也是生的时候了。 秀蓉惊完了,轮到阿满,被我们谈话的内容吓得面无人色。这就是我不想她跟来的原因,之所以没反对,万一霍成君真的难产,伺候过许平君生子的阿满,总能帮上一点忙。 我没有回答秀蓉的问题,秀蓉也没有正面回答我,“夫人到了,自然就会明白。” 她说得一点没错,我到了昭台宫,立刻就明白了一切。因为进到内殿,内室,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魏夫人。 刚刚生完孩子本当卧床休养的霍成君,却迫不及待地下了床,下了床却没办法站直了,趴在那地上,死死地拽住魏夫人,披头散发,喊声,哀绝得凄厉,夹杂着婴儿受了惊吓的哭啼。 “你要把我的孩子抱去哪里?不要抱走我的孩子!!” 魏夫人似有些为难,她身边的贴身侍婢叫少平的,正在一根根地扳霍成君的手指,想把她拖回到床上去。 在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她们三人,便以这样的姿势抬头,望着我。 魏夫人一怔,“子服?你怎么来了?”跟着恍然一惊,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婴儿又往怀里抱了些。 了解了秀蓉的用意,她要我救的,不是霍成君,而是霍成君她儿子的命。是的,霍成君生的是个儿子,是个连他的父亲、他的太祖母都容不下的,不被期待、急于扼杀的生命。 我叫秀蓉和阿满扶霍成君躺回床上,给了她一个“万事有我、万事放心”的笑容,霍成君也想回给我一个感激不尽的笑,但是饱经磨难、历尽恐惧的如花容颜,已如枯枝败叶般惨淡凌乱。 我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人,也不是那悲天悯人的菩萨,可是面对这样的一张脸,面对那初临人世、哇哇大哭的无辜婴孩,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哪怕这张脸的主人、这个孩子的娘亲,曾经对我下了多少恶毒的诅咒、设了多少恶毒的陷阱。 第二更我上午下班上传,汗,今天早点传,省得同步又抽风。 最新全本:、、、、、、、、、、 158 新生之子上 在我看来,谋杀,最残忍不过、最丧心病狂,莫过于杀死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qb5/ 大概魏夫人也如是认为,所以她想要辩解,辩解她并不残忍,并不丧心病狂,就算她已经准备残忍地丧心病狂地杀死那个襁褓中霍成君的儿子。 “子服” 我打断她,先命秀蓉去宫门外守着,才又转向她道:“夫人,始未缘由,我已一清二楚。子服只问夫人一句,夫人要如何处置这个夫人将要带走的孩子?” 魏夫人沉默着,一贯沉静如水、清冷若霜的容颜,有一丝虚浮的软弱。 我又接着问:“夫人是要将他,溺毙?掐颈?抑或毒杀?” 我的每个假设,总伴着霍成君越发骇然的抽气,她的每一声骇然的抽气,总伴着她的儿子已哭到开始梗阻的抽噎。天底下的悲惨,莫过于此。 魏夫人差一点便虚浮软弱在了这悲惨里,无法自拔。也只是差一点而已,良久,她长舒了一口气,到底硬起了心肠。 “子服,你既知始未,就该明白,这个孩子留不得。他若活在世上,会损及陛下威望,会玷染太后声名,他是个祸端,留下他,后患无穷。” 是啊,这个孩子的确留不得。他若活着,万一有一天身世揭晓,汉宣帝明知皇后有孕却秘而不宣、执意将其废黜的冷酷绝情,便会大白于天下,届时万民非议,谣言满天,这样的局面绝不是一心为宣帝着想的上官太后所乐见的。 原本还算聪明的霍成君,却在关键的时刻,天真得愚蠢。她极力地争取,用那建立在阴谋上的敷衍,“太后答应过我,她答应我不会逼我拿掉孩子,她答应过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她不能出尔反尔!” “不错,太后确实答应过你,她也没有出尔反尔。”魏夫人答得干脆,“可是——” 我极快地接过了她的话,“可是,太后,只答应让你生下孩子,却没说,这孩子生下来,可以活着长大。” 魏夫人垂下了眼帘,掩盖住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霍成君瘫在了床上,那身体,像敲碎了骨头似的,瘫成一堆,哭也哭不出来了,喊也喊不出来了,敲碎了她骨头的人,原本是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 魏夫人便向那哭喊不出、傻呆呆的霍成君说抱歉,“霍皇后,别怪和田手辣,和田只是听命行事。也别怪太后心狠,太后同样无可奈何。你本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当初喝药堕了他,反倒是一了百了。” 言毕,双臂又往里紧了紧怀抱,用袍袖遮住怀抱里的婴儿,就要往门外走,我挡住她的去路,“夫人可知当初,太后为什么没有再逼霍皇后喝下堕胎药,为什么她要多此一举允许这孩子生下来?” 我印象中的魏夫人,虽然外表冷漠,但她的心是热的,她有良知,分得清是非对错。我想只要把一切和盘托出,她不会再一意孤行,站在上官太后那一边。 但我低估了,上官太后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以及她对上官太后的忠诚。这份重要,这份忠诚,已然凌驾于她的良知和是非观念。 “子服不必枉费唇舌,如你一般,我对始未缘由,也是一清二楚。子服,你也别怪太后。我说了,对你、对霍成君,太后都是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忍心。太后这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汉江山。” 我知道,凭我,是劝不住她了。普天之下,能够动摇魏夫人对上官太后忠诚的,只一人而已。 我不愿搬出这个人,去揭魏夫人的伤疤,但我别无他法。 “夫人,你不能带走这个孩子,更不能伤害他分毫,否则,你就对不起萧屹萧大人。” 今天结束 最新全本:、、、、、、、、、、 158 新生之子下 果然,此言一出,魏夫人立时住了脚,我撇过头,不去看她的脸。、qb5// “夫人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萧大人的死因么?子服今日便还夫人一个明白,萧大人便是为了,为了霍皇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去向陛下讨要公道,却被陛下恼羞成怒,杖毙而死。萧大人,他爱的是霍皇后,他临死,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霍皇后,母子均安。” 身旁的人,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甚至我有一刹那,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也许我不仅揭开了那心上的伤疤,还又往里狠狠地刺了一刀,我破碎了这个在宫里守了半辈子活寡的女人,对爱情唯一一丝美好的想象。 我难过,替魏夫人难过,替萧屹难过,替霍成君难过。 或者,我的难过,抵不过他们的万分之一,可是他们的难过,也抵不上我分别替他们三人难过的难过。他们只需要用一颗心难过着,我却要把一颗心分作几瓣,甚至找不到多余的空间,来替我自己难过。 “夫人”我犹豫着开口,大概是要安慰她,要不然就是进一步地说服她,但开口之后,我忘了自己的目的。 眼中,魏夫人的绝望悲戚是一团烧尽了的死灰,再远一点,霍成君的悲戚绝望也是一团烧尽了的死灰,这两团死灰仍旧被绝望和悲戚搅动着,搅出了漫天的纷纷扬扬,折磨不能停歇。 那个刚一出生便在哭泣,哭得没声没力,如同小猫小狗一般大的身子,些微的抽搐,那是在代替他的母亲、代替抱着他的这个人,对残酷的命运,做脆弱的呐喊。 最终,搅散了那些绝望死灰的,是慌里慌张跑进来的秀蓉。她上气不接下气,“坏,坏了,夫人,皇,皇后来了,还,还有陛下,陛下,也来了” 她声音不大,却震得我两耳,嗡嗡一片轰鸣。 轰鸣声中,是魏夫人的张惶失措“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谁去向陛下通风报信了么?”以及霍成君的歇斯底里,“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两种不同情绪的失控,撞在一起,却意外地撞出了我的冷静,我问秀蓉昭台宫里可有侧门,秀蓉点头说有,正门在南,侧门在北,一前一后。从侧门出去,绝不会遇上自正门而入的人。 好丫头,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我叫秀蓉赶紧领抱着孩子的魏夫人和她的侍婢从侧门离开,复回头抓住魏夫人的手,急切地,恳切地,“夫人,看在萧大人的面上,放这孩子一条生路。出去以后,不要回长乐宫向太后复命,把他送去,送去司马洛的家里。” 迫在眉睫,魏夫人仍在迟疑,我心急如焚,“求您了,夫人!子服,求您了!”却无济于事。 这时,霍成君扑通一声翻下了床,跌跌爬爬地,爬向我,爬向魏夫人,蓬头乱发,涕泪,曾经的天之骄女、一度的皇后之尊,卑微地,卑贱了她的脊梁,“求您了,夫人!成君,求您了!成君,代萧屹,求您了!” 她不再是天之骄女、一国之后,她只是个为了保住儿子性命,不惜卑微、卑贱地把心底珍藏的爱情也拿出来乞求同情的可怜母亲。 魏夫人闭一闭眼,一点晶莹自眼下沁出,“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也会,代萧大人,保住这个孩子。” 天可怜见,总算,秀蓉送魏夫人平安出了侧门,还赶得及和我、和阿满一起,在正宫门处,迎接圣驾凤鸾。 “子服”王皇后一进来,就关切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告诉我她有多么担心我,担心霍成君狗急跳墙,对我不利。全皇宫都知道霍成君恨我恨到了什么程度。 而我也知道,她这担心里有多少做戏的成分,她要取悦的观众便是汉宣帝。 “可巧,子服刚走,陛下便驾临上林苑,我就把你来了昭台宫的事跟陛下一说,陛下也是放心不下,我便提议,一起到这昭台宫,顺道也来探望一下冷宫的霍皇后。” 就算做戏,我想,王皇后,除了要取悦汉宣帝之外,对我总是一片好心,并无恶意。只可惜,她是好心,办了坏事。 左顾而言他,“玉娃妹妹呢?怎么不见她?是回宫了么?” 汉宣帝接道:“玉娃身怀六甲,不宜太过劳累,朕命她早些回承欢殿歇息。” 不可避免地将视线转向汉宣帝,汉宣帝也不可避免地和我视线相连,这是那夜之后,他在尽力避免发生的事情。 他想转脸,却没有转脸,仍是看着我,似乎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不能用眼中那一贯的迷蒙,在我面前,很好地遮掩他的情绪。只能蹙眉,彰显威仪,“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我一愣,原来,他也看穿了,上回我和司马洛在常宁殿的私会,是霍成君布的圈套,只是不晓得,他有否看穿这圈套后隐藏的上官太后。 竭力笑得轻松,用头脑来判断,这应该是目前这种时候我正常的反应。 “多谢陛下、皇后挂念,子服并无不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霍皇后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似病势沉重,她的侍婢着了慌,这才跑来央求我。” 当我笑着说出了上面的一番话,却立刻后了悔。不错,正常情况下我的确应该如此,可放到我和宣帝之前,这笑就反常了。因为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可能对着宣帝,笑得这般甜美灿烂。 唉,可能吧,我写得实在太长了,汗,情节太过生硬了,汗。终究是蛇尾了。 最新全本:、、、、、、、、、、 159 心狠手辣上 汉宣帝何等样人,我的破绽,他立时察觉。/。qВ5\这一回,是真真切切,威严了面色,他审视着我,质责样的审视。 我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顽抗到底,将脸上的笑容,深及眼底,用这最无机心、最坦诚恬淡的笑,回视宣帝的质问狐疑。 宣帝在我这里一无所获,很自然地便把目光转向了,旁侧稍远处的秀蓉和阿满。我很担心,担心她们两个稳不住阵脚,但我不能表现出我的担心,甚至不能给秀蓉和阿满递一个“千万要镇定”的眼神,那不过徒然招惹宣帝更多的怀疑。 我不知道宣帝从这两个宫婢脸上发现了多少蛛丝马迹,再回过头,他疑色尽去,无事人一般的,也是淡淡一笑。 “哦?成君病了么?如此,朕也去看看她,她纵有千般不是,朕还是念着她的一些好处。”举步往里,又蓦然止步,斜眼瞥向他身侧的王皇后,“朕有子服相陪即可,皇后就不必跟着了,回去吧。” “臣妾”即使克制,仍是吃味不已,王皇后正要表示异议,却在触碰到宣帝已显不悦的寒眸之后,垂首噤声。 如此,皇后退去,我们跟随宣帝入殿,这才发觉老天仍是待我们苛刻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将这内室里乱七八糟的物事整理一番。 铜面盆里,兀自冒着热气的小半盆水,另外大半,则泼洒在了地上。剪去婴儿脐带的那把剪子,用过以后,随手搁在了床沿。霍成君缩在床角,长发遮住了外侧的面颊,被汗水浸湿,纠结成了一缕一缕。她仅着中衣,环抱着双膝,耷拉着眼皮,心虚得可怜。厚重的棉被悉数推到床的最里边,高高地堆起,在那上端,还有一个,一个缝给小娃娃穿的红色肚兜。 宣帝的眼,便从那面盆扫到剪刀,扫过霍成君周身,停在那小肚兜上,最后才移到我、秀蓉、阿满三个人的脸上。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有某种危险,在他的声音里若隐若现。“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低下头,心中急速地盘算着,目前的局势于我于霍成君,几分有利、几分不利。 宣帝究竟从这些东西里,瞧出了多少疑点,他有没有把些疑点和生子联系起来,倘若联系起来,倘若他得知真相,他是万万不能放过那个孩子,他怕是比上官太后更加急于斩草除根。 不知道这会子,魏夫人离开了上林苑没有。宣帝要是在昭台宫里搜不到婴儿,必定会盘问看守宫门的护卫,那么魏夫人就暴露了。所以在这之前,她一定要平安出了皇宫,一定要平安到达司马洛的宅邸,司马洛一定要当机立断,立刻遣人将这婴孩送离长安城。那此事,就功德圆满了。 对,就是这样,打死也不承认,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得越久越好。我第一个出声,“陛下在说什么?什么一回事?陛下倒把子服给弄糊涂了。” 汉宣帝没有搭理我,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从我嘴里撬出实情,望着秀蓉,“一直是你在这冷宫服侍吧,朕记得,你叫,你叫” 秀蓉答道:“陛下,奴婢秀蓉。” 一句寻常的答话,却令宣帝极其满意,满意地点头,“不错,朕记得,你叫秀蓉。” “秀蓉”再唤一声,陡然凌厉,“朕问你,霍皇后得的是什么病?” 秀蓉猛地一哆嗦,哆嗦地绵软了膝盖,“回陛下,皇后,皇后,得,得的,是,是风寒。” 紧绷的心,随着那“风寒”二字,松驰开来。耳旁,宣帝在微怔之后,也松驰了那凌厉,“哦?风寒?好,很好。”又看向阿满,倒是更加和颜悦色,“阿满,你怎么说?” 阿满有些茫然,她茫然地看宣帝,又茫然地看我,我不着痕迹移到宣帝的身后,他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朝阿满鼓励地笑笑,轻轻地摇头。聪明如阿满,会懂我的意思,这一点,我有把握。 阿满也如秀蓉般跪下,却不是吓得绵软,她弯下了腰,将眸光下倾了四十五度,她很冷静,口齿清晰,“回陛下,皇后没有病,而是刚刚诞下了一名男婴。” 今天结束。 最新全本:、、、、、、、、、、 159 心狠手辣下 活到现在,从来我有把握的事情,希望总不会落空。/。qb5/直到今天,阿满,轻轻飘飘地,给了我当头一棒。 这一棒,是同时打在了三个人的头上,我错乱了,秀蓉错乱了,霍成君也错乱了。汉宣帝没有错乱,只是阴晦,阴沉而晦暗。 “那,这个,霍皇后,诞下的男婴,现在何处?” 我一直地将目光死死地绞在了阿满头顶,阿满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便看到我的目光。我把我心中此刻,那些无法置信,那些愤怒创伤,全部地放在了目光里。阿满,你要是再吐露只言片语,你背叛的,不是霍成君,而是我!是你口口声声甘心情愿为之付出生命的我! 阿满任由我的目光凌迟着,她背叛得很悲哀,她甘心情愿接受我的凌迟。她宁可将心凌迟,也还是要背叛我。 “回禀陛下,那男婴,被长乐宫的魏夫人抱走了,说是,要抱去司马洛司马大人的府上。” 最终,被凌迟的,不是阿满,却是我自己。 如果说,当初我以为的小沅的背叛,只是一根插在我心上的毒刺,那么眼见为实的阿满的背叛,已经将那些毒刺覆灭了幻灭了。有毒刺才有怨恨,有怨恨,是因为对姐妹对人心还有幻想。可笑的幻想,以最可笑的方式幻灭。 汉宣帝不再说话,阿满也没有起身,秀蓉瘫软在一边,我还在幻灭。然后,宣帝,突兀地,迅疾地,大踏步,向外,几乎加入了奔的勿促。 他招呼着,叫喊着,殿外,他的内侍,他的随行卫士。“来人!来人!” “陛下!陛下!!” 霍成君随即突兀地,迅疾地,踩着床板,光着脚,下了地面,碰翻了面盆,咣啷!戳到了剪刀,滴出一路的血,终于在宣帝离去之前拽住他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哭,“陛下,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他是你的儿子呀,他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呀!” 汉宣帝冰冷着嘴角,冰冷着眼神,他不含一丝温度地,扯开霍成君,“他不是朕的儿子,朕不会相信。” 我以为我知道他不相信的理由,“陛下,霍皇后所生,的确是陛下的骨血, 陛下一直给她喝的避孕之药,被我识破了。从地节三年的春天,她就再没喝过那药了。” 说完了这句话,发现我的解释根本毫无意义,不过让那痛苦的人,体味更多的痛苦,这一辈子也爬不出痛苦的深渊。 霍成君后退了一步,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伤透了她心的人,这个杀光了她全族的人,“原来是你,原来换我药的,是你!” 她不仅仅是在指责,也不仅仅是在控诉,她的泪水,比汉宣帝的嘴角、眼神还要冰、还要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们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合欢,你说我很美,美得让你着迷,你说,你要和我生一个,似我一般容貌俊美的孩儿。你说过的,君无戏言的,可你却换了我的药,你为什么要换了我的药?!” “哈,哈哈!” 这世上最冰冷的仇恨,是没有了仇恨的仇恨,是霍成君在满脸泪水里疯狂的笑。用哭的声音来笑,撕裂的不是她自己的心肺,她已经没有心肺可以撕裂了。而她要撕裂的人,却挨得住她的泪、她的笑、她的疯狂、她的仇恨。 其实汉宣帝可以否认,我倒希望他推得一干二净了,也许这样对霍成君、对他自己反而宽容些。可他只是漠然,比世上最冰冷的仇恨还要冰冷的漠然,他不理会真正恨他的人,却来问我:“廉子服,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么?看到朕今时今日,你很解气吧?你就这样恨朕么?”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处心积虑,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却无从说起,我只能尽我的努力,让这结果,少一些悲惨少一些残酷。 “陛下,放过那个孩子吧,稚子无辜,司马洛会把他送得远远的,不会妨碍到陛下一丝一毫。” 汉宣帝不再看我,也不再看霍成君,不再看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他的冰冷在加剧加深,倔强的回不了头的冰冷,倔强的回不了头的杀机。 “朕不会相信你,朕只会相信那是个孽种。朕只能相信,那是个孽种!朕不能让这个孽种将来危害了朕的江山,甚而危及朕子孙的江山!” 他冲了出去,即便在内室,依然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在大声地吩咐禁卫军,吩咐他们全城追捕魏夫人。 热血,冲上了头脑,因那“追捕”二字的严重性。 我害的人已经够多了,已经发生的,我无力去挽回,但是还没有发生的,我一定要阻止! 我不能再因此连累了魏夫人,那个亦师亦友,虽然大不了我几岁,却给了我仅次于母亲那种的温暖关怀的女人。 汗,没事没事,看书提意见是应该的,虽然好像我已经改进不了了,汗。我是骑虎难下,只能撑到底啦,如果觉得难看,就不要看吧,汗,夏天嘛,流汗是比较多滴,再汗一个。汗 最新全本:、、、、、、、、、、 160 无力回天上 继宣帝之后,我也冲出了昭台宫,汉宣帝已不见踪影,几个内侍等在外面,说是奉了陛下口谕,要送我回常宁殿。\.qΒ5\ 我不肯遵旨,他们居然就奉旨用了蛮力,生拉活拽地要把我拖上马车。 我趁他们也要跟着上车的混乱之际,咬了反扭我臂膀的内侍一口,手臂得到了自由,随即拔下头簪抵在自己咽喉,我威胁他们,谁要是敢上马车,我立刻自尽。 我知道这样的威胁,是极具效果的。他们不敢让我死,哪怕只是冒那万分之一的风险。我是谁呀,凤身之女,天命吉祥,我若死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九族亲眷都要给我陪葬。 他们跪在马车边,齐声、哀声讨饶,求我饶了他们。我一边以簪抵喉,一边坐到了车夫的座位,学着平常所见的,扬鞭、提缰,我要追上那些禁卫军,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们抓走魏夫人。 一个人,不怕死地扑过来,抱住马头,是阿满。 “夫人,你根本不会驾车,这太危险了,你会摔下马车,你会摔死的!” 我痛恨阿满的这副嘴脸,甚至比她刚才背叛的嘴脸还要痛恨,她没有资格再做出这般事事为我着想、可以为我奋不顾身的模样。 我拿马鞭抽她,我一脚踹她的胸口,可就是不能抽得她、踹得她放手。便在这时,另一侧,又有人抓住了马缰,语声在这当口依然罕见的沉着。 “夫人” 我回脸望去,“李末?” 我以为李末和其他人无异,也是受了宣帝派遣,押我回宫,不料他却道:“夫人身份金贵,怎可亲自驾车出行?还是让下臣代劳,夫人要去哪里,李末便送夫人去哪里。” 我错愕不已,旁人更加错愕,惶恐地叫着:“李大人”,李末把手一摆,“无妨,陛下那里,自有我来担待。”又转向我,“夫人,可愿相信下臣这一回?” 相信?我是不敢再去相信谁了,但我依然让出了车夫的位置,坐回到车厢里。李末不慌不忙地登车,问我要去哪里,这倒问住了我,想了想,我叫他先赶去司马洛的府邸。 “好勒。”李末爽快地答应着,娴熟地催鞭,驭马,起行。他的爽快,不由得我不起疑,怀疑他是在阴奉阳违。 “李末,你为什么不惜抗旨来帮我,你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么?” “夫人,在下臣看来,陛下是宁愿李末抗旨,也不愿夫人以身犯险,独自驾车。” 不想去琢磨他话的深意,“李末,你对适才昭台宫的事知道多少?陛下又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李末沉默不答,我也没再追问,在我的频频催促下,李末不断地喝马加速,竟当真把我送到了司马洛家。 远远地,司马洛的家门口,有重兵把守, 心惊胆战,李末下车,盘问了士兵几句,原来他们只是接了圣旨,守在此处,却并没有守到他们要等的人,魏夫人没有来过。 李末用眼神等我指示下一步,我却生出无力回天之感。下一步,我该怎么办?魏夫人还有那个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此刻,他们究竟身在何处? 接着,另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帮我做了下一步的决定。 “快!大家全体跟我走,逃犯适才强行闯出城去了!” 眼前一亮,稍许心安,这么说,魏夫人到了此刻,仍是安全的。我也吩咐李末赶紧上车,跟着那些策马而去的禁卫军,跟着他们,我就一定能找到魏夫人。 从车窗里望了望那渐渐远去的司马洛的宅邸,我回身坐好,暗自在心里,求天、求地、求仙灵、求鬼神,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当我随行赶到城外,当我看见了魏夫人,我不知道,那天地鬼神,到底是如了我的愿,还是没有如我的愿,我到底是赶得及,还是终究晚了一步。 或者,准确地说,救魏夫人,我晚了一步,我只赶得及,送她上黄泉路。再准确一点,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只看见她的马车,在那湍急的大河中央,马儿依然在水中挣扎,死亡前的无助嘶鸣,随着它拉的那架车,直至没顶,咕噜咕噜冒了一串气泡,终是无声无息。 那河面的悄无声息,让我产生了一丝侥幸,也许那只是一辆空车,好好的大活人,怎能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那禁卫的头目在旁边答着李末的问话。 “卑职敢用人头担保,卑职是亲眼看见,的确是魏夫人驾着马车,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连人带车冲下了河。最后,魏夫人还向后瞧了一眼,卑职是见过魏夫人的,卑职看得真真的,的确是魏夫人不假。” 今天两更结束 最新全本:、、、、、、、、、、 160 无力回天下 信命的人都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qВ5// 可我却不能信命,我就算信了我自己的命,也不能去相信,魏夫人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辈子。 我揪住那禁卫头目的衣领,我命令他,派所有士兵下水,哪怕救不了那个孩子,也要把魏夫人救上来。汉宣帝要杀的,只是霍成君的孽种,这跟魏夫人没有关系,她不该死,她还没到三十岁,她不该死! 那将领,任由我打骂喝斥,一动也不动,“夫人见谅,卑职等接到的圣旨是,无论大小,一律杀无赦。” 猛然地,头晕眼花,痛苦到开始浑沌。 杀?无?赦! 我无数次地听过这三个字,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领悟那其中的真正含义。 杀,无,赦。 讲这三个字太容易,执行这三个字也不困难,只是目睹,目睹它的发生,发生在我所熟悉的人的身上,是我在推波助澜,是我在一声声地求她,求她自己走进了、帮着她自己走进了,这三个字的诅咒里,这样的滋味,我宁可下一百次地狱,滚一千次刀山,炸一万次油锅,也不要尝到这样的滋味。 夜幕下的河水,仍有波光粼粼,刚刚才吞没了几条生命,却依然绿得清澈。那宽阔无垠的绿,水的温柔,对照人世的冷酷,越加鲜明的温柔。 我渴望这温柔,我需要陶醉在这温柔里,是懦弱也好,是逃避也好,我可以孤寂一生,但这孤寂里不能包括剥夺。倘若老天真要这样,一件一件,无情地剥夺我所拥有的,我所剩下的,那么就连我的命,也一起剥夺了吧。 最后,我记得自己一头栽进了我所渴望的温柔里,温柔从四面八方包裹向我,那种感觉,应该是上苍对我此生唯一的厚待。 …… 信命的人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 所以,我醒来,醒在常宁殿我自己的床上,醒在这冷酷的世间,继续我的孤寂,继续在孤寂中,等待老天爷的下一次剥夺。 下一次,又该轮到谁? 这个问题,我不能问,也不能阻止它变成现实。人好渺小,起码我在命运的巨轮前,渺小得如同螳臂挡车。 “夫人,您可算醒了,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回来。”我叫住那个宫婢,问她,“陛下来过了?” “嗯,夫人昏迷的这几天,陛下天天都要来看夫人,陛下待夫人真好。” 听着那宫婢叽叽喳喳,雀跃,羡慕,殷勤,恍恍惚惚地,让我想起了信铃。想起了我当年在长乐宫,为避侍寝跳进了荷花池。 醒来之前,我偎在了司马洛的怀里。醒来之后,信铃便也是这般的聒噪兴奋,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去向魏夫人报喜。 那个时候,多好啊,那么好的时光,为什么没能把它留住呢? 我实在太累了,太累了,累得不能再对这些逝去的人和事作出我的反应。打发那宫婢离开,“你去吧,去禀报陛下,我已经醒了。另外,告诉他,我既然醒了,他便不必再来看我了。” 翻身向里,心知那宫婢的面色,定然为难之极。当她以这样为难的面色,向宣帝传达我的这句话时,汉宣帝又该是怎样的神情呢?他一定固执地认为,我是越发恨他入骨了吧。 身后的宫婢,未曾依言退下,我猜她大概不敢这么去回话,却故意不点破,“怎么?还有事么?” 宫婢嗫嚅着,讲出了她的为难,却和我猜想的,大相迳庭。 “夫人,您就免了阿满姐姐的责罚吧,您昏迷了多少天,她就不吃不喝,在您门外跪了多少天,她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 心,痛了痛,已经快要痛不了了,却仍是痛了痛。那宫婢的同情,溢于言表,只让我觉得滑稽。为什么,在别人眼里,伤害我的人,永远是被同情的弱者,而我,却总是那伤害弱者的恶人? 罢了,也许我就是那恶人的命相吧。“你去扶阿满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小宫婢登时欢天喜地,答应着跑出门去,不多会,阿满进来了,让两三个宫婢一左一右搀着胳膊,半扶半抬地,跪在了我床前。这么多天不眠不休、水米不沾,她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维持勉强的跪姿,这已经是非常不简单的事情了。 汗,我正在赶稿,等我赶好了,我会加更的。 最新全本:、、、、、、、、、、 161 生大于死上 “阿满对不起子服。/。qВ5。c0m” 这样的开场白,很好,听起来,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那只是,一个叫做阿满的人对不起了一个叫做子服的人,和我无关,也和跪在我面前忏悔的女子无关。 但是在阿满和子服的故事里,上面这句话是错的。“阿满没有对不起子服,阿满对不起的,是魏夫人。” 阿满更低地低下了头,仿佛我的话,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我把这石头压下来,压在她的背上,几乎快要压垮了她。 她语无伦次地挣扎,想把那背上的重负卸下少许,“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不知道会因此害死了魏夫人,我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想的?”我重复着。阿满的眼泪,汹涌着,似大雨滂沱。雨,再大,也洗清不了人世的罪恶。 “没错,你没想过的事情有很多,你若是想到小沅会撞壁而亡,你也不会把你所做的嫁祸给小沅了吧?”我望着这个叫做阿满的人,觉得我对她很陌生,那是比路人甲乙丙丁还要陌生的陌生。 “阿满,你早就听命于陛下了,对么?” “是陛下派你来监视我,对么?” “那个向陛下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对么?” 阿满沉默着,默认。她的泪,仍在继续,极有规律的,仿佛她生下来,就是为了流泪,仿佛她这一生,活着,只是为了流泪,为了她所犯下的错,流泪自责。她不应该这样,她应该学我,既然错了,就错到底,既然狠了,就狠到底。 我是不能因为自责而哭的,就算小沅死了,魏夫人死了,一个一个都死光了,我也不能哭。能够自责到哭,是对自己的一种宽待。我不能宽待我自己。 “你背叛我,投靠陛下,这都没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偷了小沅的耳环,丢在我登车附近的草丛里?我没说错吧,阿满?” 阿满浑身一震,终于开了口。 “子服,那天看见你偷偷出宫的,的确是小沅。只是她回来以后,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和小沅有心结,所以我……”她哽住,皱着眉揪着胸,如梗在喉。但仍旧勇敢地,把堵住她呼吸的,痛痛快快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小沅有愧,如果你认为是她去告密,你不会拿她怎样,顶多把她逐出常宁殿。可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逼小沅嫁人,我更没想到,小沅会想不开地去撞墙。” 说来说去,矛头最终对准了我,如果世上当真有操控世事的造物主,我很想问问他,他到底还要扎我多少刀,才算满意,才肯放手? 在枕上翻了个身,再次把脸朝向了墙壁,我不想再看见阿满,看不见她,也许我就会慢慢淡忘了她,连同她的错、我的错,一起淡忘。是的,我会淡忘,也许淡忘了,我就能慢慢地原谅她。 原谅别人,比原谅自己,容易。放过别人,比放过自己,简单。 “阿满,你想错了,我既然不会拿小沅怎样,就更不会拿你怎样。我对小沅是愧疚,而我对你,却是依赖。我不会要你去给魏夫人偿命。你走吧,出宫去吧。我会吩咐李末送你些盘缠,你不是很想回家么?回去和家里人,好好过你的日子,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良久,背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阿满在向我磕头,她把那告别的话,讲得很凄凉,凄凉得不像生离,倒像死别。 “子服,你要好好的。等阿满做了鬼,再回来守着你,如果有谁要害你,阿满的鬼魂不会放过他!” 我不得不转过了头,坐起了身,面对那个要和我死别的阿满,我倒情愿我可以将怨恨凝聚,可是,她的凄凉,打散了我勉强凝聚起的恨意。 “阿满,你不用去死,我没打算要你去死,你听明白了吗?” 阿满笑了起来,“子服,你不要我去死,自然有人会要了我的命。你以为,我知道陛下这么多的秘密,倘若我对陛下没有了利用价值,陛下会放我活着出宫么?” 我呆了呆,打散了的恨意在瞬间强烈,恨得浑身哆嗦,抄起枕头狠命地砸向床前的阿满。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砸死这个人,砸得她稀巴烂,丢出去喂猫喂狗喂野狼! “好啊,阿满,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居然懂得用‘以退为进’这一招来逼我!你这是拿你自己来威胁我,是吗?你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我是在喊吧,我是在吼吧,我是在声嘶力竭吧。 “你以为我不忍心看着你死,你就能够继续留在我身边,监视我,出卖我!” 久未进食的阿满禁不起我这一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好像我砸断了她的骨头,砸掉了她的半条命,可她却拖着她剩下的半条命,拖着那只剩下半条命的残躯,撑着地面,撑起了自己,依然是跪得笔直。 她说,那样一副无怨无尤的样子。 “子服,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就这么毫无用处地死了。要死,我也要为了你去死。子服,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是愿意为了你拼掉性命的。可是,我不能,连我弟弟的命也搭进去。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们家里唯一的男丁,我不能让我的爹娘断子绝孙。我弟弟在家乡失手打死了人,陛下答应赦免他,子服,我要保住我弟弟,就只能出卖你。老天可以作证,我是宁愿出卖我自己,也不想出卖你。我原来也想过阴奉阳违,但是陛下实在太精明了,太精明了……” 今天两更结束,汗。 最新全本:、、、、、、、、、、 161 生大于死下 最后,我还是留下了阿满。/.qВ5/她原本已经放弃,准备离宫,我叫人拦住了她,我恶狠狠地对她说,除了常宁殿,她哪儿也甭想去。 不想花费心思去研究阿满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管怎样,不管是谁,活着总是好的,我是再也见不得谁死在我面前了。 又用了几天工夫,收拾好心情,我去见了霍成君。我要去编织一个谎言,一个希望,让霍成君活下去的希望。 大概是惩罚吧,汉宣帝已然下旨,令她从昭台宫迁到了更为破败的云林阁。 云林阁,我的云林阁,我曾经在这里唱月满西楼,我曾经在这里和司马洛相偎相依,我们在这里山盟海誓,我们在这里计划逃离。 看到它,我才恍然记起,原来,曾经,我也很近很近地,接近过幸福。 云林阁外,一队掖庭护卫,戒备森严。看来,汉宣帝是要把霍成君当成囚犯来看守了。幸好,他还允许我探监。 所以,把门的掖庭护卫看到我来,恭敬地行礼,我要进去,他们也没拦着。 霍成君便坐在云林阁的正厅,坐在那满厅灰尘里面、满屋蛛网下方。她穿了一套深红色的衣裙,那颜色还很新,衬出了她的翠眉之翠,朱唇之朱,剪裁也是极其合体,勾勒得秀颈更秀,削肩更纤。 突然发现,还是这艳丽的色泽比较适合霍成君,她本就是个美艳如花的人儿,她天生就该如此华丽。 见到我进门,她淡淡一笑,笑得优雅,却不讶然,仿佛她这番盛妆,便是为我而隆重。 她的优雅,她的美艳,让我又是一阵窒息样的难受。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我已经练就了一套如何在窒息中呼吸的本领,不仅能够呼吸,而且还能够呼吸得欢畅。我欢畅地想要开口,报告好消息的我,怎么能不欢畅呢? 然而,我的欢畅,却在顾盼之际,无法维系。骇然,因那厅堂当中,仰倒的秀蓉的尸体。 也许,死神的气息已浸入了我的骨髓,便像影子一般,不能摆脱。我没料到,这皇宫里,我身边的又一起死亡,来得如此之快。 秀蓉怕是死了有几个时辰了,她的面容,开始青得发硬,那一丝黑的血迹干在了嘴角,她应该是服毒而亡。 “是陛下的口谕,秀蓉知道了太多有关陛下的污点,陛下绝不会容她存活于世。” 就一个与她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人来说,霍成君对于秀蓉的死,表现得过于平淡,平淡得冷漠。我却不能指责这冷漠。 “我原就是要随着秀蓉一起去的,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我之所以苟活着,就是要等着你来,我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明白她的意思,“你不能死,你要活着。魏夫人已然带着你儿子出了长安城,无论活得有多艰难,你也要活着。活着,才能等到母子团圆的一天。” 霍成君闻言,无惊,无喜,却是笑靥在加深,翠眉弯着,朱唇翘着,像天上水中彼此呼应的两弯月。 她感叹,“想不到,我霍成君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除了秀蓉,对我最好的,居然是你廉子服。” 我一愣,再次明白过来,她听说了,听说了魏夫人翻车堕水的消息了。心中一惊,却不把惊愕形于神色。 “霍成君,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你以为我在拿谎话安慰你?你也太小看了魏夫人,她要我带话给你,她答应你的,她做到了。她没答应你的,她也会继续地做下去。她隐姓埋名,把你的儿子带大,教导他成材。” 这回轮到霍成君惊愕,“难道,她没有淹死?”略一思量,惊愕更甚,“难道,所谓的堕水,只是魏夫人障眼法,她根本不在那辆车上?”笑靥停滞,但眼中却是有了真正鲜活的笑意。 我微笑不语,这种时候,我不需要说任何话,却比讲任何话都要来得有说服力。 笑意从那眸子里渗出,化作一滴泪,多么宝贵的一滴泪,从天上,落入水中,我以为,那是滋润干涸的甘霖。 “老天到底开了眼,老天到底待我不薄。如此,我此生无憾了,我此生无恨了。” 霍成君转向我,鲜活了的眸子水水汪汪,楚楚动人,仿若回到少女时代的轻松欢快,“子服,魏夫人也深爱着萧屹,是么?” 却不等我回答,就调过了头,心醉神驰,“这也是应当的,萧屹本就是值得天下女子的倾心的好男儿。” 跟着,又看着我,楚楚双眸,添染了幸福的羞涩,“子服,你可知,我最喜欢萧屹弹哪支曲子?” 又不等我回答,自动揭晓答案,“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在清凉殿唱的那曲凤求凰。” 她望着我,她眼中的我,感染了她的幸福,那小小的倒影竟也显出了甜蜜。 “子服,你很久没有唱歌了吧?似乎,这几年宫里再没有传出你新唱的曲子。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唱歌,你作的那支凤求凰,词曲皆堪称一绝。” 她甜蜜幸福地畅想着,回忆着,轻轻地哼出了声,低柔缱绻,在这寂廖的云林阁。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携手,携手……” 唱到这里,她陡然地皱眉,气促,上身摇摇欲坠,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对劲,奔到近前,扶住她的身子,看见,看见,她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捏着的一片碎瓦瓷,自指间掉落。而她的右腕,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血,已将她一条胳膊、半边身子,染红。 渐入昏迷的霍成君,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歪歪斜斜倚向我,吃力地抬头望我,问我:“子服,你告诉我,萧屹在弹这支曲子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也偷偷想过,要和我携手相将?” 这一次,她等我回答了,我却回答不出,唯有用力地点头。霍成君又笑了,美人就是美人,无论哪一种笑,都是那般的明艳照人。 她倚在我的肩头,视线接着上移,移到那屋顶,屋顶有一处瓦,碎了半块,从中漏下一缕天光,清明的天光。 她便对着那天光,喃喃地唤着萧屹的名字,喃喃地许愿来生。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霍成君,愿嫁萧屹为妻。做不了妻,我为妾;做不了妾,我为婢。总好过,这未央宫中,虚妄一场,凄凉半生。” (注:历史上,霍成君是在被废十二年后,才被汉宣帝下令迁至云林馆,她自觉已无生趣,方才自杀。死时,大约三十五岁。在本文,也是为了情节更有震撼力,才将她自杀的时间提前了十年左右。) 今天两更,下个星期我会三更。 最新全本:、、、、、、、、、、 162 最后亲人上 在我亲身经历的,这宫中,所有的死亡里,霍成君死得最美丽最华丽,漫延到她身下的鲜血,好似一朵怒放的牡丹。\.qb5//是啊,她本是个天眷天爱的佳人儿,便是死,也当华美如斯。 霍成君死了,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霍姓人,自此魂归阴司。霍光,算是彻底地子孙灭绝了吧。不,还没有彻底,他还有一个外孙女尚在人间,太皇太后,上官凤儿。 “子服,成君死得,可还算安详?” 这是上官太后召我入长乐宫,见到我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佛家说,这世上之事,有你,才有我,有因,才有果。如今想想,确实有那几分道理。 若不是因为我,霍成君就不会怀上孩子。若不是因为对我心存忌惮,上官太后就不会答应暂时放过霍成君的孩子。若不是她只是决定暂时放过,秀蓉就不会找我求救。我若没有去昭台宫,汉宣帝将永远地被蒙在鼓里。谁也不用死,又何来这死得安详一问? “太后,不管她死得是否安详,她也已经死了。死都死了,安详与否,还重要么?” 或许我这话,在上官太后听来,很刺耳吧,但是她却没有动怒,或者她心中也有那不下于我的悲伤,“子服,你说得对,死都死了,再问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猜想着,她那悲伤里,有多少后悔的成份。没留神,竟问出了口。 “太后是在为霍成君伤心么?太后不是一直憎恨霍家人的么?其实子服很早就想告诉太后,太后曾信誓旦旦要将其灭族的霍家,本也是太后的亲人。太后嫉恨到发狂的霍成君,本是霍家灭族之后,太后在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现在,霍成君也死了,太后就真的变成太后口中的那个‘孤’了。” 或许我也是在迁怒吧,为自己的错误,寻一个迁怒的对象。若是太皇太后肯放霍成君母子一马,不派魏夫人去抱走霍成君的孩子,这连串的悲剧本也是可以避免的。 上官太后总算恼怒了,恼怒着欲夺身而起,似要喝斥我放肆,却忽地挫败回席,她瞪着我,片刻,蓦地启唇一笑,笑容里有一种得意,悲哀的得意。 “子服错了,孤还没有变成孤,孤还有一个亲人。”她沉声唤了一个人名,似乎是“少平,你出来吧。” 少平?我依稀记得,魏夫人那天带到昭台宫的侍婢,就叫少平。 跟着,一名宫婢自那大殿深处走出,果然是我想的那个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想是刚吃饱了奶,撮着手指,睡得很香。 上官太后立时撇开眼,不去看那个宫婢,我想她不想看的,实际是宫婢手里抱着的孩子。“少平,你把那天离开昭台宫后发生的一切,讲给廉夫人听听。” 虽然过了好多天,少平提起当日,仍有哀痛欲绝。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夹杂着饮泣之声,她们是如何被追赶,魏夫人突然地赶走车夫亲自驾车,她们凭着太后的令牌出了城门,魏夫人又突然地赶她下车,剥下包裹婴儿的小棉被,只将那婴儿交给了她。 “一定要将这孩子带到长乐宫,亲手交给太皇太后,就说,这是和田最后的心愿,求太皇太后一定要成全和田,将这孩子转交给廉子服!否则和田就白死了!” 今天结束,明天会加一更,汗。 最新全本:、、、、、、、、、、 162 最后亲人下 我对霍成君说,她小看了魏夫人,原来我也小看魏夫人。\.qΒ5\我们都忘了,她也曾是名满长安的才女,她也是兰心惠质、冰雪聪明。她不但聪明,而且还有舍身成仁的气魄。 这就是她临入河时回眸一望的用意吧,她要让追赶她的无数双眼睛一起为她证明,她,魏和田,抱着皇后的儿子,不,在宣帝公布的真相里,那是魏和田自己秽乱宫闱的私生子,她们两个一起溺水而死,湮没了所有的事实,只留下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后宫女子晚节不保的宫廷丑闻。 少平仍在哭诉,上官太后突然忍耐不住,厉声喝断她,“好了!你说够了没有?” 少平一颤,上官太后又蓦地软弱了疲倦了,“好了,少平,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把孩子交给廉夫人,下去吧。” 我接过那婴儿,端详着,好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便真的和他的母亲一般俊美无俦。像他娘亲好,不要像他爹,也永远不要知道他有怎样的一个爹。 上官太后道:“子服,叫个可靠的人,把孩子送走,离长安越远越好。孤只要想起,和田是因他而死,就恨不得活活得掐死了他。和田才是孤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若不是不想让和田就这么白白地死了,孤是一定会掐死他的。可是和田死了,成君也死了,孤对他下不去手,下不去手啊。” 她叹息着,些微迷惑,“和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为什么要为这个孩子白白地送掉性命呢?” 我,无言以对。 …… 长安城南,司马洛府。 开门的老仆,打量着我,三分惊讶,三分戒备。“请问,夫人是?” 我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那件连帽的黑色斗蓬,斗蓬里,熟睡着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婴孩。我低低地答道:“请代为通禀司马大人,就说西楼故人来访。” 那老仆仍是未能放松戒备,他点点头,转身离去,离去前还不忘关上大门,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站在门外,仰脸看那头上悬挂的上书“司马宅”的门匾。托了太皇太后的福,赐了我通行的令牌,我打着替她办事的旗号,才得以再一次见到这块令我魂牵梦系的门匾。虽然,我只见过它一次,却无数次幻想能够成为拥有它的女主人。 不多一会儿,参差不齐的脚步,自门内传来。继而,门开,我第一眼,便看见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看腻,却以为从此只能想念的容颜。 “洛。” 还能够对着这真实的容颜,叫出这真实的名字,得到那真实的回应,人生也不尽然全是苦难,总还有一点美好之处。 …… 内室,我和司马洛,同席而坐,中间隔着案桌,这点距离不算遥远,但对于我们,却隔得实在遥远。 司马洛,坚持并固执着这距离,便如同时至今日,他仍在坚持并固执着他的誓言,不作非份之举、不起非份之念。 尽管他许诺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尽管逼到绝路他也慷慨着“死不同穴、比翼天高”,尽管他隔了案桌用贪恋到令我心疼的目光贪恋着我的脸、我的眉、我的眼。 洛,人生于你,从何时起,成了这样一场近乎惨烈的矛盾挣扎? 我不能够,在这惨烈上面,雪上加霜,哪怕我的惨淡也已经烧得我自己体无完肤。 所以,我任由司马洛贪恋着,却不点破他,我把这些日子,我在宫里的点点滴滴,一段一段地讲给他听,那孩子便躺在我身旁,睡醒了,也不哭闹,睁着那双眼,眨巴眨巴着,好像也在凝神倾听。 多么,多么,温馨的画面,便是我口中那些血腥、残忍,也开始慢慢温馨了。如果,这个孩子,是我和洛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这相聚,便是短暂得只有一秒,也值得拿一生的漫长来换取。 我也在贪恋着司马洛的脸,他的眉,他的眼,那眉眼因我的讲述而越发地郁结,他替我郁结着,我知道倘是有可能,他会毫不犹豫把我的这些郁结,一骨脑地接收了去。 可是,我又如何能让他替我承担?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把他心里的郁结一并接收了来,包括刚才我所见到的,他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在旁人眼里大概奇怪到可笑的走路姿势。 再长的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讲完了故事的我,还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倾诉的重点。 而听完了故事的司马洛,分明也有着千言万语,却只是要我放心,他会寻个忠实可靠的家仆,把这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成人。然后,把他的身世,这不堪回首、血泪斑驳的身世,只埋藏在我们两个的心底。 到了这一刻,该是道别的时候了吧。总要道别的,我依然要回去皇宫。我们不能自私的,我们不能撇下廉家、司马家不。,我们都答应了汉宣帝,答应了的便要做到。我们不能留给汉宣帝、留给皇宫、留给汉室江山一场轩然大波。 我站起来,说我要走了,司马洛依然坐着,对我说,子服,珍重。 那一瞬间,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自己,我原就不是一个无私的人,我奔过去,在奔向司马洛的时候,我无比坚定我的想法,我要逃!我要和司马洛,带着这个孩子,一起逃! 然而,当我奔到了近前,当我脱口而出,却变成了心倦意灰的一句,“洛,再抱抱我,好么?” 司马洛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深沉的悲伤,悲凉,悲恸,悲哀。 “洛,你抱抱我吧,只是抱一抱而已,我不会应誓,我不会,飞灰烟灭。况且,就算你不抱我,我也已经,众叛亲离了。” 终于,终于,我又溶入了,我渴望了那么久的怀抱,渴望了那么久的属于洛的气息。好安心,好安心,安心得近乎奢侈了。 “洛,我很累,我已经累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洛回答,“子服,如果你活不下去了,没有关系,我陪你。你便是死了,也不会孤单。” 我在他的怀中,抬起了视线,我望着他的脸,想哭,但是笑了。 “洛,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我死。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也就只能活着,再累也要活着。” 洛也笑了笑,抱我抱得更紧了些,拍着我的背,像哄那婴儿入睡。“子服,倘是太累了,就歇歇吧。我舍不得你累,比舍不得你死,还要舍不得。” 今天会三更。 最新全本:、、、、、、、、、、 162 皇后之难上 皇宫就是皇宫,不管是死了一个宫婢,还是死了一个夫人,或者一个废后,这日子仍是要依照它该有的节奏、该有的内容,有条不紊地过下去。\。qΒ5// 那个宫婢应该是将我的话原模原样地带到了,汉宣帝再没有到过常宁殿来看我。 华玉娃在几个月后,也生下了一个男孩,宣帝龙颜大悦,据说打从见那娃儿第一面起就喜欢得不得了,扬言要在宫中大摆筵席,为他的又一个皇儿,庆满月、庆百日、庆周岁,还要为此大赦天下。 至于王皇后,仍然有事没事,就跑来找我诉苦。张婕妤又怎么怎么对她言语不敬了,张婕妤又怎么怎么嚣张跋扈了。 说白了,不过是一个有后位没皇宠的女人和另一个有皇宠没后位的女人,两个人之间那点狗屁倒灶的恩恩怨怨。她们彼此都想要,对方有自己却没有的东西,互相嫉妒,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其实这种嫉妒,以及因这种嫉妒引发的纷争,本来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是牵涉到太子刘奭和张婕妤的儿子刘钦之后,就开始变得复杂而危险。 王皇后听了我的建议,一门心思扑在了太子身上,眼看着汉宣帝越来越宠爱刘钦,可是对太子却越来越生疏冷淡,叫她如何能够处之泰然呢? 我知道,王皇后在我跟前日渐频繁的絮叨,并非只是一般的诉诉苦而已。她是来向我讨主意的,她希望我能帮她、帮太子,扳倒甚或除去张婕妤母子。 但我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想搅进这淌浑水里,我搅进去了,对她、对太子只会弊大于利。 打从那次刘奭帮我逃出宫,汉宣帝便下了禁令,禁止我跟刘奭接触,大概他已看出我对刘奭的影响之深,所以他要悬崖勒马。 刘奭是一国储君,迟早是要登基称帝的,倘若他在情感上过多地依赖于一个心机深沉、善于谋略的女子,于国于民,绝非幸事。 更何况,在宣帝认为,我一直在恨他,这样的念头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联想到报复,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当个旁观者,乐得清闲。 为了始终如一地执行这个决定,我忍了王皇后很久,然而,到底有一天,我再也忍耐不住。 这个女人愚蠢得不可救药,愚蠢得在那鸡毛蒜皮上斤斤计较,愚蠢得大张旗鼓,把自己连同刘奭一起推到了张婕妤母子的对立面,却愚蠢得不记得,那对母子本是后宫里汉宣帝的最宠。 “皇后可曾想过,皇后毕竟是皇后,皇后事事与那张婕妤一般见识,传到陛下那里,只会认为皇后小家子气,让这未央宫里不得安宁。皇后便是在平日里赢了张婕妤又如何?徒然增添了陛下的厌恶。皇后与太子情同母子,已是一体难分,陛下厌恶皇后,自然也会顺带着厌恶起太子来。” 王皇后完全地傻了眼,跟醍醐灌顶似的,恍然大悟,继而追悔不已,方寸大乱,“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巴巴地望着我,“子服,那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总算她还有那么一点头脑,我赠了她两句话。 第一句,与其修好,显皇后之大度,得陛下之赞许。第二句,令其出错,显彼之野心勃勃,令陛下忌之恶之。 讲完这两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很有那么点世外高人、说一半留一半的味儿。 而王皇后,似乎还真把我当成了世外高人,当下肃然起敬。捧着我这两句醒世箴言,自个儿回椒房殿研究去了。瞧她那劲头,怕是今儿晚上会研究个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了。 宣帝不是反派啦,作为一个帝王只能如此。另外,申请gg号,点击书城首页书包,然后五秒快速注册即可,嘿嘿 最新全本:、、、、、、、、、、 162 皇后之难下 还别说,过了几日,居然真让她琢磨出了一条对策。.qВ5//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她想邀张婕妤同游太液池。 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张婕妤最喜烧烤野味。王皇后便提出在黄昏时,令宫人于太液池边的渐台下方搭设烤架,烧烤鱼鸭。我们便在那高高的渐台上面,食野味,品美酒,赏夕阳,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注:太液池水面宽广,方圆大约十顷左右。池边筑有渐台。由于水波渐浸岩石,所以称为渐台;台高二十余丈。) 不算什么新招,走的是我的第一个路线,投其所好,和张婕妤修缮恶劣的关系。注意到她的主语,用的是“我们”。显然,她也算上了我一份。 我兴趣缺缺,正在推辞,可王皇后却说,我一定不能推辞,因为这回非得由我出面,来做这个和事佬,去请张婕妤赴我们的太液池之约。 一来,她好歹也是个皇后,怎么也不能拉下这脸面,去迁就讨好一个婕妤。二来,便是她迁就讨好了,那恃宠而骄的张婕妤,也未必肯买她这个面子。 王皇后把话讲出了些许落寞的酸,她说,张婕妤就算敢忤她这个皇后一鼻子灰,也绝不会轻易得罪了我。 我还想着拒绝,却禁不住她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唠叨,只好点头应允。王皇后很是高兴,连声地谢我,又说着,连华玉娃也一起叫上,她刚做了月子,想必正憋闷着,正是时候出来走动走动。 “子服,陛下若得知,你我姐妹这般和睦相聚,必当圣心宽慰。” 王皇后那本也称得上端丽的面庞,有意无意透出了某种向往,我猜她向往的,十有**便是汉宣帝的夸赞吧,夸她得体大度诸如此类。 六宫之首、母仪天下,已经不敢去向往帝王的宠爱,只是渴望着几句轻描淡写、不具任何实质意义的夸奖,这样的女人实在可悲,做皇后做到了这个份上,也算得上是未央宫里的另一种悲哀了。 正如王皇后所言,张婕妤只犹豫了片刻,便应了我的邀约。对于我的大驾光临,她的表现居然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的意思,待我异样的客气,客气里又隐含着一些忌惮和惧意。 张婕妤无异议,华玉娃自然更不在话下,于是,三日之后的傍晚,我、王皇后、张婕妤、华婕妤,便如同王皇后口里描述的那般,在那云烟缭乱、芦苇成林的太液池边,二十多丈的渐台之上,分四边坐着,品美酒佳肴,赏夕阳无限。 岸上池中,时有白鹤栖息游弋,水鸟成群结队,与落霞齐舞,共水天一色。台下烤熟了的鱼鸭,由宫人们不断地送上高台,阵阵香味飘在鼻端,又是于仙境缥缈中体味到了红尘俗世的美妙,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倘若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会非常享受眼前的一切,美景美食,好风好酒。可惜我的旁边,坐着各怀鬼胎的王皇后和张婕妤,以及不甚自在的华玉娃,端的破坏了这美好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正努力修好、把酒言欢的这两个女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各怀鬼胎”这四个字。 又过了一会儿,王皇后身边的几个家人子,慌里慌张,自渐台下疾步奔上,依例向我们见了礼,其中一个便神神秘秘地俯到王皇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王皇后竟是神色大变。 接着又极快地隐去异色,勉强笑道:“各位妹妹慢坐,我去去就回。” 张婕妤自然见疑,警惕地道:“皇后这是要去哪里?莫非宫中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王皇后居然就板下了脸,怫然不悦了。“本宫要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她的不悦,比起先前她与婢女的异常,更让我奇怪。今天的目的原本就是要与张婕妤握手言和的,她现在突然地翻脸,先前下的功夫不就全白费了吗? 张婕妤面上一恼,但终究选择忍下这口气,不料王皇后却变本加厉,“不管如何得宠,这皇后的位子还是本宫在坐,想要颐指气使,也得等到陛下先废了本宫再说。” 言罢,扬长而去。 张婕妤羞恼满面,要发作,奈何皇后已经走远,偏巧这时,一个宫婢端着一盘吃食送上台来,偏巧走到她身边,乘势便将这满肚子的邪火发在了那宫婢的头上。 手臂一扬,打翻了托盘,却又被新烤好的鸭腿烫到了皮肤,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那宫婢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半跪半趴,正求饶着,忽地脸转向外侧,惊诧莫名,“夫人,您看,水中漂的那是什么?” 我顺势望去,从我的角度,水面只是惯常的白雾茫茫。想必,张婕妤和华玉娃和我一样没有发现,张婕妤忘了发火,伸头往外,“什么?哪里有漂着什么?” 宫婢站了起来,朝前走,一手指着远方某处,“在那里!夫人,在那里!” 张婕妤便随着她,走向了渐台边,“哪里?在哪里?”华玉娃亦好奇地跟在了后头,我也想起身,却不知被什么绊到了似的,踉跄了一下。 当我摆脱牵绊裙摆的石凳,张、华二人已经到了台子最边沿,甚至在那宫婢的引导下,出了半封闭的围栏,小心翼翼地探身,依然在问:“哪里?在哪里?” 便在张婕妤俯身的同时,她抓着的木栏旁侧一块不算大、不算小的石头,已然滚动着翻出了台子。 惶然一惊,一口气跑了过去,那石块,正顺着岩壁弹跳着,落下,它的下方,更巧,巧中之巧,正好是预备登船、往对岸、回未央宫的皇后一行。 今天三更结束 最新全本:、、、、、、、、、、 163 巧中之巧上 变故陡生,最先察觉的,是在渐台下烧烤的宫人。\.qΒ5//惊叫声霎时连成一片,船上的皇后等人,随即察觉,抬头向上,也是花容失色。 其实,渐台上面的我们三人,脸色不会比下面的人,好到哪里去。 然后,便在石头正中船心的前一刻,一个宫婢眼疾手快,抱着王皇后跳了水,总算是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华玉娃到此时才敢呼一口气,“谢天谢地,神明保佑。”瞧张婕妤那神情,倒像是有些可惜。 “奇怪,廉姐姐你说,这石头怎会无端端地掉下去呢?”华玉娃在问我,却没指望我能回答。的确,天灾**的,谁能预计,谁能解释? 但这并不是一场老天安排的灾祸,所以我虽然不能预计,却可以解释。尽管我醒悟得迟了些。 “玉娃,这石头不是无端端掉下去,我想它应该是被人推了下去。” “推?谁推的?”华玉娃与张婕妤茫然相望。 我答道:“推石头的人,自然是刚才站在台边、靠近这石头的人。” “站在台边?靠近这石头?”华玉娃越发迷惑,“谁?她为什么要推石头下水去谋害皇后呢?” 张婕妤忽地双眉一展,懊恼地一跺脚,“是那个宫婢!”四下张望,这渐台之上,只有我们三人,她口里的宫婢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越发地气急败坏,“上当了!上当了!” 玉娃仍是那蒙在鼓里的傻瓜,“张婕妤,你上谁的当了?” 久居深宫的张婕妤到底不是泛泛之辈,她已经在积极寻找对策,拉华娃做同盟,“玉娃妹妹,上当不光是我,而是我们两个,我们都中了皇后的奸计。你好好想想,适才引我们到岩边的宫婢长的什么模样?” 不仅玉娃,连我也在暗暗回忆,却突然发现,对那女子的相貌,竟是毫无印象。这世上,便有一种人,平凡得总让人记不住她的脸,更何况,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 张婕妤已把那恨意双眸对准了我,“廉子服,这件事,你也有份,是么?” 华玉娃整个一晕头转向,“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叹了口气,“玉娃,你还没明白么?这石头好好地,早不落,晚不落,偏偏众目睽睽你和张婕妤站在了台边,偏偏皇后就在那正下方,它便砸了下来,你说,别人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 华玉娃仍在消化,张婕妤绞着衣袖便如同绞着王皇后的脑袋,“想不到那个蠢女人,也有这等心机。” 她没想到的,我何尝又曾想到?想不到,我也有让人当枪使的一天。王皇后先前的殷勤相邀,煞费心思地布置,中途的借故离去,离去前和张婕妤的刻意交恶,这一切,都找到了原因。 原因,是我赠给她的第二句话。“令其出错,显彼之野心勃勃,令陛下忌之恶之。” 原来这皇宫里,没有真正的蠢女人,只有装蠢扮呆的女人。好一招以身犯险的苦肉计! 到了这会子,华玉娃终于会过了意,“廉姐姐,你是说,陛下会以为,是我,把石头推下去,加害皇后!”居然吓出了两行清泪,一迭声地喊冤,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有加害皇后,我怎么敢呢?便是想也不曾想过。” 张婕妤得了提醒,立时背弃同盟,冷哼,“你心里怎么想,我们怎么知道?谁晓得你存的什么念头?竟趁我不备,谋害皇后,还要嫁祸给我,华玉娃,你好毒的心!” 最新全本:、、、、、、、、、、 163 巧中之巧下 张婕妤这是狗急跳墙,急于要找一个替死鬼脱身。\\。qb5 “你!”华玉娃怒目相视,恨得玉臂轻颤,却偏偏口拙难辩。 我瞧不过眼,替她出头,反击张婕妤,“你不必拿玉娃来说事,这宫里谁不知道你和皇后闹得最僵,就在刚才,你还因皇后的训斥,对她心怀不满。要说谋害皇后,你张婕妤的嫌疑才是最大。” 张婕妤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里有话,“就因为我和皇后闹得僵,所以才让人钻了空子。究竟是谁嫁祸谁,陛下自有明断。” 照她那架势,恐怕汉宣帝追究起来,搞不好最吃亏的人反倒是最无辜的华玉娃。 王皇后实在不该了,她要对付张婕妤自管去对付,何必要拖华玉娃下水。或者,她想要的,是一箭双雕吧,让宣帝最宠的张婕妤和华婕妤狗咬狗,不管最后失势的是谁,剩下的那个也是元气大伤,很难再获皇帝全然的宠信。 华玉娃再天真,也想象到了后果的严重,下意识地把我当成她的避风港,躲在我身后,扯我的袖,“廉姐姐,你要帮我,你要我在陛下面前证明我的清白。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转脸,华玉娃已经快要哭了,那模样,如横遭风霜的花蕾,我见犹怜。有些无奈,这样的女子,本不应当投身后宫。此念方起,我随即想到,她原是为了司马洛才身陷后宫。也罢,我就帮她这一回。 “玉娃你当真要我帮你么?” 华玉娃赶紧点点头,我也点点头,“但我不会替你在陛下作证,一则当时的情景我没有看清楚,二则便是我看清了也给你证明了,陛下也不一定会信我,毕竟我一直与你交情不浅,偏帮你,也是理所应当。” 华玉娃没听出个重点来,欲出声询问,我转移话题,“玉娃,我记得你是来自江南,江南素以水出名,想必你的水性不错。” 华玉娃还是点头,还是没听出个重点来,我凑近她,悄声道:“你要想化险为夷,就得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现在走到张婕妤的身后去,面对着她向后退,一边退一边喊叫,做出非常害怕的样子,跟着从这台子上跳下去。” 这是最好的方法。 渐台离地面甚远,从下方的人看来,只会以为华玉娃是受了张婕妤的胁迫,这样便彻底地把自己从嫌疑人转成了受害人。 而且,我们说话的工夫,池子里,内侍们纷纷下水,正将落汤鸡样的王皇后搭救上岸。就算华玉娃不识水性,这个时候下去,总会被水中的内侍救上来,最坏也不过多灌几口太液池汤罢了。再退一万步,哪怕呛得万死不活,总比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冷宫强。 我把一切都考虑周详了,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华玉娃就是个有脸蛋没头脑的花瓶,不把这前因后果叙述清楚了,她就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一声抽气尖叫,自那红润双唇逸出,“什么?你叫我从台上跳下去?还要面朝里往下跳?”仿佛我立刻会谋财害命似的,倒是冲着我连连后退,“这怎么行?我为什么要跳下去?这里太高了,不摔死也得淹死。” 她倒是惜命,有人却比她胆大,张婕妤愣了愣,忽地眼前一亮,咬了咬牙,走到了我们的前面,便像我替华玉娃安排的脚本一般,面朝里倒退着,一边退一边还在双手乱摇地地惊叫着。然后,退到不能再退,又咬了咬牙,把眼一闭,再踏后一步,整个人便直通通地自渐台上坠下,入水时掀起了好大一阵浪头。 这下可好,反而便宜了张婕妤,华玉娃居然还好死不死地咋舌:“她这是在做什么?她不要命了么?莫非中邪了么?” 气得我差点吐尽三两心血,这种笨得脑子抽筋的女人我就不该管她。但是现在我不管也不行了。张婕妤成功地摘干净自己,转型成受害人,而那嫌疑人却变成了我和华玉娃,毕竟她退后跌下渐台时,面对的,是我们两个。 渐台下,已有不少宫人内侍,向台上奔来。来不及了!我抓住华玉娃,极快地道:“玉娃,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你若想保住你儿子、保住你的婕妤位子,现在就跟我跳下水。醒了之后,不管谁问你,你一句话都不要说,只要装成惊吓过度就好,万事有我来担待!” 也只能这样了,就搞个一塌糊涂的烂摊子,丢给汉宣帝去稀里糊涂好了。皇后挨砸,三个婕妤全部跌下水,就当这渐台闹鬼吧。当人心的鬼胎无法公诸于世,便只好用阴间的鬼魂来自保了。 可这个华玉娃还在继续发挥着她败事有余的本领,这还没落水呢,她便神经质地惊吓过度了,那身子在我的掌中像一尾离了水的活鱼般,不断地扭动“不!我不跳!你不要逼我!” 我真的不能再管她了,到了这一步,我也算仁至义尽。可惜仍旧觉悟得太迟了,这个败事的女人已经把我败了个血本无归。 已有三两内侍,一马当先,赶过来,把我和华玉娃强行分开。 继而内侍齐集,围在我身周,却畏缩着手脚,不敢上前,等那掌管太液池的太液池监发话。 那太液池监则望着我,为难地皱眉,片刻,客客气气地拱手向我道:“夫人,恕下臣冒犯了,下臣只能将夫人带去未央宫,交由陛下定夺。”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会加更,结文已经倒计时啦。 最新全本:、、、、、、、、、、 164 永无宁日上 当众人将那来龙去脉一一向汉宣帝禀报,当汉宣帝最后宣召我觐见,当他于龙案后抬首望我,那目光已非深情注视,他已无法对我深情。。qΒ5 “廉子服,你就这样恨朕么?你非要搅得朕这未央宫永无宁日么?” 宣帝用这样一句话定了我的犯罪动机,他相信我因仇恨而丧心病狂,却不相信我会丧心病狂地如此幼稚。他给了我申辩的机会。 “廉子服,朕知道这一切是你设的计,可你纵然要报复朕,也绝不会使这般低劣的手段。告诉朕,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我的确想申辩来着,但想了想,却放弃了。我要怎么摊开那隐情?供出皇后,然后被张婕妤倒打一耙,甚而连累太子?要不然,如皇后所愿诬陷张婕妤,跟着害苦了她那也不过六七岁的儿子刘钦?或者,把罪责推给华玉娃?她的儿子更小,才出生不久。 想来想去,谁都比我脆弱,谁都比我有牵挂,谁都比我挨不住那冷宫岁月。罢了罢了,我从来也不具备舍身为人的高尚情操,却到底做了舍身为人的愚蠢举动。 “陛下便当作子服是鬼魅附了体,失心疯了吧。” 舍身为人者,必然慷慨坦然,我的慷慨坦然却是汉宣帝认知里的死不悔改。 有很多种情绪在他的眼睛里变幻,他对我存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一次次的容忍我却不肯领情的伤心,然后是一次次遭愚弄遭背叛那愤怒的叠加,最终,他也恨上了我,终于,他也用面对霍成君的冰冷来面对我。 挪开目光时,很困难;挪开了,却是轻松,轻松得苍凉。“来人,拿下!” 于是,我被押到了暴室狱,宫中后妃获罪后的必然去处,适应暴室的环境,对我已是驾轻就熟。 没人来审我,进一步定我的罪,探监的,倒是不少。 皇后来了,一脸惋惜。“子服,你何苦强出头?” 她惋惜得有些幸灾乐祸,我忽然想到,我的强出头,也许是她计谋里的误中副车,也许她不想与我为敌,却乐得看我倒霉,也许上回宣帝去昭台宫也是她故意撺掇的,也许她认为我和霍成君有什么猫腻…… 不愿再“也许”下去,人心有多丑有多恶,我无意再去探究。 华玉娃也来看过我,这会子倒是明白了过来,哭哭啼啼长篇大论地后悔,一个劲地保证,她会帮我向陛下求情。我一惊,以为她已将实情和盘托出,总算她识相,没敢明着得罪王皇后、张婕妤。还是我高看了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其实,从她执意不肯跳水开始,我就该知道,我和她本就没什么感情,更谈不上什么信任。又或者,她的天真也只是一种伪装,或者她也深藏着她的心机…… 我说过了,人心有多丑有多恶,我没兴趣再窥真颜。 最后来的是太子和子义,我快一年多没见着他们了,做姑姑做阿姐的人,我本该替他们绸缪规划,却总是要他们为我提心吊胆,反过来安慰我。 “姑姑你别怕,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阿姐,爹爹叫我带话给你,他会想方设法,保住你,保住我们廉家。” 后来我才知道,太子救我的方法,便是在宣帝那里苦苦哀求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而我老爹保我的方式,则是鼓动其他廉姓官员、包括某些交好的大臣齐名上书给我喊冤。 我万想不到,我这样一件小小的后宫纷争,居然会令朝野大震,天下皆惊。朝中,保廉、除廉两种声音相持不下,至于民间,却是一面倒对我的同情和声援。 人们仰慕着我的天赐凤身,赞颂着我于霍成君为后期间保护太子的一片忠义和机智聪慧,推崇着我蒙受不白之冤的处之淡然,甚至我拿来推拒汉宣帝宠幸的借口“为储君之安定、不怀帝之龙裔”都成了我的德绩之一。他们说,如此娴良到完美的女人,绝不可能会丧心病狂伤害无辜。 我不清楚,这其中,太子下了多少功夫,我老爹又下了多少本钱,正如他们也不清楚,他们这么做,根本不是在救我,而是为我、为廉氏一族掘下了坟墓。 汉宣帝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意识到了,继霍家垮台后,朝廷里另一股新兴力量的崛起。曾经的霍家,掌控的不过是军政大权,而现今的我,现今的廉家,得的却是太子,是民心。 今天三更。 最新全本:、、、、、、、、、、 164 永无宁日下 半个月后,在太子刘奭和我老爹廉昌人看来,他们所做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效果,汉宣帝亲派掖庭令李末来暴室迎我,送我回常宁殿。\\.qb5// 常宁殿中,一切如故,见我得脱牢狱,宫人们欢喜不禁,拥着我,入内殿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同样的摆设,熟悉的脸孔,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洗去暴室的乌浊晦气,换上新装的我,重新回到外殿,李末遵照我的吩咐,依旧等在那里。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我想知道,汉宣帝到底编了一个什么样理由,才把我捅下的这天大的篓子给圆了回去,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只凭着太子的恳求、抑或他人的担保便放我出来。 刚要开口,内侍来报,“廉大人和廉夫人求见。”原来是我老爹和娘亲特意进宫为我脱险庆贺来了。 母亲依旧是那副泪美人的模样,只一句“子服你受苦了。”便用眼泪做了她的下文。 老爹则是沉冤得雪的精神焕发,劝着母亲,“好了,好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多亏陛下英明,查出了真相,否则我们家子服,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顺水推舟地问:“阿爹,究竟陛下查出了什么样的真相?” “哼,还是那个贱婢!”老爹提起来仍是一肚子火,“竟敢对夫人下毒,实在该当凌迟!我想此事不会如此简单,那宫婢定然有人指使。待明日我便上奏,务必追查到底,绝不能放过那幕后元凶。” 到底是做了高官,说起话来,再不似从前的唯喏,端的架势十足。老爹的改变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关心的,是他口中的那个“贱婢”。 蓦地心头一跳,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怅然若失所为何来,控制不住自己,陡然提声发问:“阿满!阿满去了哪里?” 老爹和母亲被我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直未吭声的李末答道:“回夫人,宫婢阿满已向陛下供认不讳,正是她在夫人饮食当中,下了一种可迷人心智的毒药,才令夫人那日于太液池渐台之上,失了常性,突然发狂。” …… 那一夜,我难以入眠,想着阿满,想着她的那句“子服,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就这么毫无用处地死了。要死,我也要为了你去死。” 阿满,这就是你对自己的预言吗?你认为,你现在这种死法,就很有用处吗?我告诉我自己,我没有原谅阿满,我依然在恼恨她,比她背叛我,还要恼恨,她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 阿满,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死了,留下所有未了的债,留给我一个人来背!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吗?你这是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心劫,我再也经历不起的心劫! 咬牙切齿地恨着,却恨出了眼泪,眼泪流下来,已不再是恨。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着人传来李末,告诉他我要去暴室狱看望阿满。 李末大约是要劝阻我,却那劝阻的意思将露未露。“还请夫人三思,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 我愣了愣,听出点之前没预料到的东西?难道阿满顶罪,是汉宣帝的授意?汉宣帝这是要丢卒保帅吗?更何况这个小卒子知道了他追杀亲儿的秘密,他这么做倒是一箭双雕了。 这么一来,我想要救出阿满,便难上加难了。摇一摇头,把这些解决不了难题暂时抛诸脑后。不管怎样,我必须走这一趟,最低限度,也要关照暴室丞别虐待阿满,别给她上刑。 暴室丞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荆仁善,见我隔日去而复返,越发地胆战心惊,把那跪礼行得跟打摆子似的。我给他壮胆,叫他别怕,我不过念在主仆一场,过来看一看阿满,不会为难了他。 丁善仁那反应倒像是我一刀戳了他的胆,冷汗直流,一副“怕什么来什么”的表情。 顿感不妙,凶兆如乌云压下,我却还在奢望着奇迹,扯开嘴笑,安丁善仁的心,安我自己的心,故意装作满不在乎,“莫非,莫非这贱婢,畏罪自杀了不成?” 我这一招,果然令丁善仁安了心,偷偷吁了一口气,回复了些许人色,“回夫人,确实如此,那罪婢昨夜已在狱中自尽。” 轰地一下,天崩地裂,我从来也没想到,阿满的死,会崩裂了我的天地。或许,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就这么死了,就像魏夫人,像小沅,像之前的许平君,就这么突然地,在我毫无心理准备情况下,一下子就死了,没了。 是汉宣帝吗?又是汉宣帝吗?是他担心我会再生事端,提前下杀手,逼得阿满自我了结? 回身瞪向李末,李末的脸上亦是惊讶无比,倒让我糊涂了。难道执行宣帝命令的另有其人,他也不知情?还是我误会了宣帝,真的是阿满自觉无望,不想再多受折磨? 咬着唇边的肉,握紧了双拳,我死命地忍受着,忍受着天地崩裂的冲击。我的忍耐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居然还可以吩咐荆仁善,“去,带我去看看她,她的,她的尸体。” 吐出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亲眼看着,记忆里一直活生生的阿满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比我更没有勇气的人,是荆仁善。他的脸,也已经不像活人的脸,也像极了一具死尸,因吓破胆而死。他的声音便像是临死前牙齿间漏的风,“夫,夫人,她,她,她,那,那,尸体,已经,卑,卑职,已经,命人,埋,埋了。” 把个谎撒成这个样子,还想瞒过我这撒谎高手吗?怀疑,几乎肯定的怀疑。“哦?是么?这有何难?在哪里埋的,便从哪里挖出来就是了。” 荆仁善还在继续牙齿漏风、两腿打战,磨磨唧唧地拖延,焦躁,怒火中烧,我厉叱,“荆仁善,你若是再多讲半句,我连你一起埋了!” 我这一声,差点震趴了那小老头,再不敢废话,苦巴着他的死人脸,正要退开,我怕他中途玩花样,叫住他,“回来,我跟你一起去!” 最新全本:、、、、、、、、、、 165 死状之惨上 我料到荆仁善并未埋葬阿满,果然如此,她的尸体便停在暴室狱的一间刑室里。\。qΒ5.c0m\我也料到,荆仁善之所以不想让我看见那尸体,是因为阿满死得一定相当之惨。 但是,当我伸手,掀开那蒙在阿满身上的白布,我才惊觉,自己之前那些狰狞恐怖的假想,实在是仁慈了,太过仁慈了。 自从我将阿满从张婕妤那里调到我身边,她就变得越来越从容,越来越镇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变故,她都未曾过多地失了态。以至于我错误地认为,阿满生来便该是那样从容,那样镇静,即使我恐惧了,她也不会恐惧,她会用她的从容镇静来抹去我的恐惧。 现在,我才恍然大悟,阿满不是不会恐惧,老天是把给她的恐惧积攒了起来,然后,留在她死前的一刻。 不,那恐惧绝不仅仅只一时半刻那么简短,那应该很漫长很漫长,只是想想那漫长,便已让我恐惧得手脚冰凉、神丧魂夺。 我不知道阿满是如何熬过了这漫长,熬到死亡的解脱。她那发僵发硬的脸上,到死,面部的肌肉仍是扭曲着的,恐惧,那比地狱魔鬼还要可怕的恐惧,僵硬着,便是死了,也仍在持续,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会持续永生永世。 比地狱魔鬼还要可怕的恐惧是什么?对于一个女人,比地狱魔鬼还要可怕的恐惧是什么? 阿满身上所穿的那套衣衫,已经被撕扯得,不能称之为衣衫,那就是一长片一长片的布条,稀稀落落的,遮不住她原本白晳姣好的身体。 倘若只是看这套衣衫,我会以为她被人强bao了,但我看的不只是衣衫,所以我反而情愿她只是被人强bao了。 在那布条遮不住的她的xiong口,她的胳膊,青青紫紫的,一大块一块,那应该是被人用手掐出来,我无法想象那个男人是以怎样狞恶的表情,狞恶到连魔鬼也自愧不如的表情,用尽了种种肮脏、罪恶、下流的手法,摧残着那一片一片本当细心呵护的柔嫩肌肤。 甚至他还不能满足,甚至那青紫已是格外的慈悲,甚至那青紫上面遍布的鞭挞的血痕,也是格外格外的慈悲。不慈悲的,是那烙烫出来的焦灼,一点一点,怕是用了烧红的铁条…… 便是隔了一夜,我好像还能听见阿满不间断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叫,从恐惧的尖叫到愤恨的咒骂,从愤恨的咒骂到低jian的求饶。要是我,我也会求饶,也许比阿满求得更低jian,我会丢掉所有的人格和自尊,只求一死!只求一死!! 不敢再看下去,逼视线下移,却是移到阿满的腿上,那腿上也是同样的青紫、鞭痕还有烙伤,但是哪怕残忍如烙伤,也还是慈悲的。不慈悲的,是凝结在那大腿根部的血,不是皮肤破了,流出来的血,而是,女人的xia体si密被生生地撕,撕裂! 也有什么把我撕裂了,撕成了一条一条,撕开来的血,应该是全数到了眼睛里,我就用这双眼睛朝向了荆仁善,我在想着,如果把他撕成了一条一条,会不会我的心里就好过一点。 地上的一根粗铁条进入了眼帘,我仿佛又听到了,阿满的凄声叫喊,那叫喊里还掺入了一个人的笑声,那根本不能算是人的笑声,根本比牲畜还不如的笑声,那到底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不假思索地捡起来,双手高执,冲着荆仁善的脑门,“说!是谁?这到底是谁干的?” 荆仁善的那颗脑袋在那长铁条之下,抖得喀啦喀啦作响,仿佛用不着我动手,便随时随地自己掉了下来。 “夫,夫人饶命啦,这事跟下臣无关啊,这,这都是那许还应大人干的好事。我早说过,这女子是夫人的亲信,动不得动不得。他偏偏就不肯听我的,说什么,她已经背叛了夫人,夫人早巴不得她死了。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倒不如让他兄弟乐呵乐呵,虽然咱们这些人是尝不到女人的滋味了,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住口!你给我住口!”烧红了的眼,看见的不再是荆仁善,而是许还应,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那样一副的嘴脸,那样一副我立刻便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嘴脸,便是碎尸万段也还是便宜了他千百倍的嘴脸! “许还应!我要你不得好死!!”我抡起铁棒,狠狠地砸下去,“夫人!”李末的疾声惊呼唤回了我的一丝理智,于千钧一发改了方向,铁条与荆仁善的头顶仅一寸之差,砸在了石墙之上。 石墙甚是坚硬,就算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过只敲下了些许石屑,而那反作力,已震得我双臂疼入筋膸。身体上骤然的剧痛,在一刹那压倒了那精神上的,给了我喘息之机。 闭上眼,不去管那歪歪斜斜倚在墙边失去知觉的荆仁善,到底是吓昏了,还是直接吓死了,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臂疼到麻木,精神上麻木了又开始肆虐。 阿满死了,被一个根本不算男人的太监,变态地凌nue至死。 我熬不住这苦痛肆虐,我要把这些肆虐我的东西,完全地发泄出来,为阿满,也为我自己! 许还应,我要你,死得,比阿满,更惨!更惨!!这惨,会比你赋予阿满的,更加漫长,漫长到,你会后悔,今世投胎为人! 今天结束 最新全本:、、、、、、、、、、 165 死状之惨下 为了给阿满报仇,我做了一架风车。//、qВ5\\ 小时候,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风车。曾经,风车是我童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玩具。西汉没有彩纸,我便将竹片削成极薄极小,如手指形状,削出花瓣样漂亮的圆弧,再蒙上轻红的纱,稍一拨弄,转动起来,也是极其好看。 我便坐在蓝天下,草地上。蓝天上有很好的阳光,草丛里开满了鲜花,我举着风车,风车在空中,骨碌骨碌转得欢快,我唱着那首歌。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 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 正如霍成君所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唱过歌了。我以为再开口,那声音定然沧桑艰涩,不料听在耳里,仍是清甜如昔,尤其唱这般清甜的歌,便越发地清甜醉人,仿佛歌者心中充满了温暖,充满了爱。 是吗?我的心里,还有温暖?还有爱吗?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了眸光的尽处,我的歌吸引着他,我的风车也吸引着他,他望着我,带着些偷摸的顽皮,慢慢地靠近,那顽皮里,还有一丝艳羡与,渴慕。 他就是我要等的人,我为他做风车,我为他唱这支歌,我回望着他,淡若轻风、暖若温阳地笑,“淮阳王殿下” 我应当这样称呼他,张婕妤之子刘钦,汉宣帝今年刚刚封他为“淮阳王”。 …… 常宁殿。 张婕妤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大吵大嚷,如泼妇般,哪里有半分夫人的高贵典雅。 “廉子服,廉子服,你把我钦儿弄到哪里去了?廉子服,你给我出来!” 跟我玩得不亦乐乎的刘钦立马丢下我,兴奋地扑到母亲怀里,献宝样地道:“母亲,母亲,你看,这是廉夫人和我一起做的小木船,好看么?” 张婕妤哪顾得上什么木船帆船,紧张兮兮地把刘钦拖到身前,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总算确定他毫发无伤,勉强放下了心。 随之而来,是松驰后控制不住的责备,“钦儿,你怎么到处乱跑?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你也来,你不要小命了么?” 刘钦正在这兴头上,却给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小孩子嘛难免委屈,张嘴刚想辩解,却又被母亲不由分说,塞给了乳娘,“愣着什么?还不带钦儿回去!” 刘钦不肯走,要挣扎,我阻止地叫了他一声,“钦儿”,当着张婕妤的面朝他挤了挤眼,刘钦心领神会,用那孩子气的神秘冲我点头微笑,张婕妤越发慌张,气急败坏地催促乳娘赶紧离开,刘钦没再反抗,乖乖地跟着乳娘走了,只是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脸,那微笑在继续,临了还摆了摆小手,向我作无声的告别,又或者是约定下一次的相见。 “廉子服!你到底跟我儿子说了些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婕妤怒气冲冲,我云淡风轻,“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要你,把许还应扭送到暴室,指证他是下毒害我的元凶。因为我没让他当成掖庭令,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故此才指使阿满在我的膳食中做手脚。” 张婕妤一愣,“原来,你要对付的是许还应?你这是要给阿满报仇?” 我没答,只是问:“你肯还是不肯?” 从母亲的角色跳回了夫人的典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许还应忠心于我,我没理由帮你陷害他。” 关于这点,我毫不担心,“你会帮我,否则,你下次找到钦儿,就不会是平平安安待在我常宁殿了。” 今天会六更。我在做大汉歌姬的动感影集,有人物图在我的群相册,和我qq空间的相册里,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如果有更好的图片,也可以提供给我,另外我还需要一首主题曲,待定,大家有好的适合的,也可以推荐给我哦。可以q我,也可以发在绿水如蓝的百度贴吧。 最新全本:、、、、、、、、、、 166 复仇之心上 其实,我根本无心伤害刘钦,但是张婕妤相信。心狠的人,总把别人想得和她一般心狠。我告诉她,明天我会和刘钦一起去池子里放他做的小木船,她立刻就联想到我借机淹死她的儿子。 很好的联想,帮我达到了目的。 张婕妤说,她要到宣帝那里去告发我。我叫她尽管去告,无凭无据她奈何不了我,惹火了我,她就准备给她儿子收尸。就算明天我动不了他,还有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我有的是耐心。 张婕妤又说,我如果害了刘钦,我也不会有好下场,连我的爹娘弟弟都会受牵连。我问她,如果我是为了救她儿子一起淹死了,又当如何?我敢拼命,她敢吗? 张婕妤没了辙,只剩下了无法置信,“廉子服,你疯了么?只为了一个宫婢值得么?更何况,她也背叛了你。你不是还恨得要把她赶出宫?” 我怔住,听出了她无意泄漏的另一层意思,“你说,也?你说,她也,背叛了我?那阿满除了我,还背叛了谁?” 张婕妤大约心知瞒不过了,撇过脸,冷笑,“廉子服,不要把你自己想得太聪明,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你骗得了我一时,骗不了我一世,你根本就没在长乐宫见过我,你不过是想替那个吃里扒外贱婢遮掩罢了。” 依着她嘴里的恨意推断,“这么说来,是你要阿满不得好死,许还应那么糟蹋阿满,是奉了你的命令?” 也许我眼中那一瞬间的阴狠极其骇人,张婕妤竟退了一步,显出了畏惧,“这,这跟我无关,我只是叫许还应去惩治阿满,我没想到他会,他会那么,”似羞于启齿,半晌才模糊带过,“他会那么往死里整她,我后来听说了,也是心有不忍的。廉子服,阿满死也死了,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消吧。不要再接近我的钦儿,我答应你,一定会让许还应给阿满偿命。” 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向我示弱,妥协了,甚至讨好着我,生怕我反悔,说到底,她是怕我连她也一起报复了,怕我将那报复加诸在她儿子的身上。 古今中外的勾心斗角,情感,永远是最常用最好用的手段,可以拿来利用,可以拿来威胁,可以拿来出卖。 一条狗,最悲哀的结局,莫过于被他一向效忠的主人出卖。这普是我替许还应设定的悲哀,悲哀完了,接下来要实行的,则是“悲惨”,惨绝人寰。 暴室狱。 许是上回刺激太深,荆仁善一看到我,便如同瘟神上门,面色发怵,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忙不迭地献情卖好:“夫人放心,下臣心里有数,似许还应那等无耻之徒,下臣一定严惩不怠。” 我笑了笑,“哦?不知丁大人要如何严惩呢?” 小老头挺聪明,涎着脸凑前,“莫非夫人,已经有了主意?” 我不置可否,“丁大人,你这里有笼屉么?” “呃?笼屉?夫人指的,是蒸馒头用的,笼屉?” “不错,不过要大一点的,要装得下一个大活人的。” “大一点,装得下一个人?”荆仁善不解地重复。我接道:“想是丁大人,长这么大,只见过蒸馒头、蒸包子,还没见过清蒸活人吧?” 然后,荆仁善那对原本谄媚的小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像泡了水的黄豆,随之胀大的,均是匪夷所思、惊骇莫名。 最新全本:、、、、、、、、、、 166 复仇之心下 执行这项刑罚的,是有份参与那夜兽行的其他几个内侍。全\本//小\说//网 据说,他们执行完毕,一个一个,是从刑房里爬出了来,因为吓得抬不了腿。爬到外面,就是吐,吐尽了隔夜饭还在吐,吐胃液,吐胆汁。回去以后,三个上了吊,一个服了毒,也都死了。 据说,后来进到里面,收拾打扫的内侍,有一个当场吓死了,另外几个连吐了三天三夜,闻到肉味就狂吐不止,直到第四天喝了七八副定惊茶,才缓过劲来。 据说,是的,只是据说,据荆仁善所说。本来我是要亲眼看一看许还应的惨状,亲耳听一听他的惨叫,以慰阿满在天之灵,但事到临头我没有那个胆量。 望着我的晚膳,当中一盘红烧肉,刚刚出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飘到鼻子里,却也是一阵阵反胃,仿佛时光倒流,仿佛身临其境,那巨大的一口锅,架在红艳的炉火上,那沸水中的蒸笼,那蒸笼里慢慢蒸熟了的,许还应。 恶心之感更甚,我吩咐宫人赶紧撤掉晚膳,这时,有人在那门边,说道:“怎么?还没吃,就撤了么?” 宫人们立时向门边行礼,汉宣帝冷冷地,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冷冷地挥手,命她们退下,再冷冷地走到案桌前,冷冷地看着我。 我预感到了来者不善,汉宣帝证实了我的预感。他问我,“子服是否想起了因你而惨死的许还应,故而食不下咽?” 我讨厌“惨死”这个词,讨厌它这里面包含着同情、怜悯,许还应他不配!我也望着汉宣帝,更加讨厌他眼中那似乎洞察了我的目光,他以为我在愧疚?为许还应那种人而愧疚? 重新拿起筷子,挟起一大块肉,我的手很稳,我稳稳地把那肉送进了嘴里,咀嚼着,慢慢地,仔细地,很享受地,咀嚼着。起码在宣帝看来,我很享受。 怒气突如其来,武装好的冰冷尽皆粉碎。我要去挟第二块肉,却挟了个空。 因为盛怒中的汉宣帝抬手翻了我的桌子,淋了我一身的油盐酱醋菜汁肉汁,油腻腻的湿,粘着皮肤,那感觉越发地恶心,在我的胃里搅动着,搅出来浓浓的酸,差一点冲口而出。 “廉子服,你何时变得如此可怕?你怎能命人活蒸了许还应?他纵然犯了天大的罪,你也不该下如此狠手!” 可怕?汉宣帝,比起你的虎毒食子,比起你一再地斩草除根、杀人灭口,我们两个,究竟谁更可怕一些? 咬紧牙关,尽力把那酸逼回胃里去,我抬头,望着汉宣帝,望着他的怒不可遏,我反倒平静了,像是某种得到了补偿的平静。 “陛下,子服想知道,阿满替子服顶罪,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出于陛下的授意?” 汉宣帝的左眼皮不自主地跳了一跳,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汉宣帝在羞恼,或许他本想隐瞒,却轻而易举地被我看破,他为自己下意识的隐瞒而羞恼,他为自己瞬间被我看破而羞恼。羞恼自己,继而来羞恼我。他怪笑,“怎么?你也要替那宫婢向朕报复么?你还要怎样报复朕?挑唆太子与朕为敌?联合你的娘家,颠覆朕的江山?” 心下大惊,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昨日,汉宣帝借口子义言语无状,赶他出了宫。太子拼了命地求情,才留下了。为此宣帝和太子闹得很不愉快。我当时就在想,这会不会是宣帝的投石问路,试一试太子对子义、对廉家到底有多重视?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他要着手整治廉姓族人的先兆? 我压抑着心中的惊慌,只低头,看那一地脏污了的饭菜,说可惜,“可惜了这些美味佳肴,我还没吃上几口,其实今日的烧肉做得相当不错。” 我和汉宣帝大概生来便是天敌,并且棋逢对手,遑不相让。他摧毁了我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好感,我也毁灭了他心中那个“即使不爱他、却依然聪慧美好”的廉子服。 耳边,“廉子服,朕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复仇心之重、如此狠辣的女子。太后言之有理,朕幸亏没有立你为后,你心思手腕之可怕,便是当年吕后,也自叹不如。” 他对我不齿,拂袖而去,我用这样一句话话恭送他离开。 “倘是陛下认为子服狠辣可怕,杀了子服便是。请陛下杀了子服,留廉家一条活路。廉家,没了子服,根本不值一提。子服死后,请陛下善待子义善待廉家,不必赐其显赫朝堂,只需让他们富贵民间。” 汉宣帝的反应,是脚步顿了一顿,绊了一绊,乱了一乱,更加急促更加愤怒地远去。 终于没了力气,浑身酥软,瘫坐在席,衣服上,菜肉混合起来酸腥气,一下子冲进鼻子里,冲进了胃里,胸口一阵翻涌,到底呕了出来,连同那块尚噎在喉咙消化不了的红烧肉,来不及倾身,又吐了一裙的污秽。 “夫人!”刚刚入门的小宫婢见状,赶紧小跑过来,给我拍背揉胸。她的动作,极其温柔贴心。这温柔贴心让我想起了信铃、小沅、阿满,乃至魏夫人。于是,贴心,变作了痛心。 于是,我推开了她的手,“行了,我没事,你退下吧。” 小宫婢挺委屈,因我语声的不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怯怯地告退。怯怯得又让我心有不忍,柔和了神色,“你,是叫,秋芙?” 秋芙刚入宫不久,为着我的柔和而雀跃,脆生生地答道:“是,夫人,奴婢秋芙。” “好,秋芙,你替我交代下去,从今以后,一日三餐,那些猪肉鱼肉之类的荤腥,就不必端上来了。” “是,夫人” “对了,你再去见一见掖庭令李末李大人,叫他派人去一趟阿满的家乡,去看看她的爹娘和弟弟,给他们多置些地产房产,务必要让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所需银钱,都由我常宁殿来出。” “是,夫人” “等等,还有,小沅的家里,也要再去一次,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再送些银两过去。还有,还有信铃,就是曾经汀兰轩的常美人,也请他代为看望。” “是,夫人” 最新全本:、、、、、、、、、、 167 再见故人上 安置妥了我有义务要安置的人,我在等,等汉宣帝下定决心。\\.qΒ5、c0m\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下了这决心。舍一子,保全局,这对子义、对我爹娘、对整个廉氏、对太子、对汉宣帝、对这未央宫、哪怕对我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汉宣帝以我余毒发作、疯病加剧为由,封闭了常宁殿。也正是这个疯病发作的理由,才得以压制住了,皇宫朝野对我活蒸许还应一事的腹诽争议。 宣帝虽然不放我出去,却不阻止人进来。 所以,皇后的假关怀、真试探,张婕妤的耀武扬威,我娘亲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爹隔三岔五关于廉家渐渐失势的絮叨,都叫那“隔墙之耳”听了去。换句话来说,我这常宁殿,已经成了汉宣帝又一个洞悉人心的手段。 对于这一切我保持沉默,我似乎有很长时间没在人前开过口了。大家越来越相信,便是不相信的也开始相信,我是真的残毒攻心、迷失了神智。其实,我不过对这所有的一切,无话可说。唯一遗憾,我不能再见司马洛一面,如果可以最后见上一次,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天,随着时间推移、门庭已日渐冷落的常宁殿,有贵客来访,自我疯了之后,第一次登门的,太子刘奭。我还以为汉宣帝这辈子也不会允许刘奭再靠近我。 刘奭一进我内室,便叫我姑姑,我顿时紧张,瞟了瞟那扇关着的窗户,正想朝他做个手势,不料那窗外,一声闷哼传来。 我一惊,本能地想看个究竟,推开窗,只见一名内侍歪歪扭扭地躺倒在地,他的旁边,与我近在咫尺,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踢了踢那昏迷的内侍,懒洋洋地拍拍巴掌,“哼,也敢在本王面前玩这偷听的伎俩,找打!” 爽朗的眉眼,爽朗的声音,便如同万里草原、广袤蓝天,我已很久未曾领略。那男子也看见了我,直愣愣地盯着我,眼中的陌生,并非初次相见的局促,而是久别重逢的近乡情怯,想认我,又不敢认我。 我已然认出了他,微笑,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微笑,“多年不见,康王殿下一向可好?” 安阳王刘平康,曾经的小不点如今已长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听见我说话,居然又是一怔,跟着咧开了嘴,笑容仍是记忆里的无邪。“哈哈,我果然猜得一点没错,子服果然是在装疯。” 刘平康就是刘平康,以此话作为故友重聚的问候语,便和他本人一般,不同凡响。我哑然失笑,很难得地起了调侃之心,“康王殿下没猜错的又何止这一点,殿下居然还能猜到墙外会有人偷听,实在令子服佩服之至。” 刘平康立时得意,“子服,这可是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佩服我。”不料却被刘奭拆了台,“康叔有什么好高兴的,你本来便是得了旁人提醒,又不是你自己的本事。” 拆了台的刘平康颜面无光,老大地不好意思,索性“恼羞成怒”,撑着窗台便跳了进来,满屋子地追着刘奭嚷嚷着要教训他这个目无尊长的侄儿,倘不是我问了一句,这叔侄俩指不定要嘻闹个什么时候。 我问:“你们说的旁人,是谁?谁提醒的你们?康王殿下长年在安阳,今次是为什么事,才回了长安?” 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刘平康和刘奭,不仅止了步,而且止了笑,气氛一下子沉重了。 半晌,刘平康才道:“子服,我这次到长安表面是为了给太后送寿礼,实际上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 “不错,便是太子不派人送信给我,我也准备着寻个理由来长安。我要来长安带你回安阳,我不能再让你留在这未央宫里吃苦受罪。” 说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眸光却是无比认真,“子服,八年前,我说过,便是杀出一条血路,我也会带你杀出长安。八年后,刘平康,此心不变。” 可能因为赶文的原因,语句有些不顺的地方,还请包涵,我把结尾赶出来后,会从头校文。 最新全本:、、、、、、、、、、 167 再见故人下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qВ5、c0m\经过了八年,还能听到刘平康一如往昔的坚定,得友如此,此生无憾。可惜,他的情意,我只能心领,却不能领受。八年前不能,八年后更不能。 我劝刘平康打消这念头,当年廉良人尚且逃不出后宫,更何况如今的廉婕妤?就算能逃,我也不逃了,我累了,累得就想在常宁殿待着,哪儿也不要去了。 从来全心全意维护父皇的太子,今儿却破天荒地和刘平康同一阵线,“姑姑,你一定要走!你要是再不走,你就死定了!” 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在我的目光询问下,显出了愧意,却是在替他的父皇愧疚。“姑姑,前些日子,我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问安,无意中听见,太后跟父皇在商量着如何杀你,父皇还有些犹豫,但太后却好像已拿定了主张。太后言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父皇似乎就快要被太后说服了。” 好一句“当断则断”,果敢如上官太后,这份气魄,不让须眉。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她无意取我性命,只不过不愿我做这一国之后。想来现在也是一样,她无意杀我,只不过不能让我在宣帝百年归天后,操纵新君,使得外戚专权。 杀便杀吧,这本就在我料想之中。我不怨恨谁,只是觉得讽刺,“奭儿,你糊涂了么?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命该如此,天意难违。” 作疏离状,我起身下逐客令,出乎意料,刘平康和刘奭并没有再劝我,刘平康叹了口气,“子服,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过,你别急着把话说绝了,先看看这样东西。”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递给我,这是个男人用的香囊,上面的图案朴拙中透出了豪迈。我不明所以,刘奭和刘平康用眼神催促我打开,仿佛那里面的东西可以扭转乾坤。 拉开袋口的丝绳,将那扭转乾坤之物倒在掌心,蓦地,泪如泉涌。 掌中,是一朵残花,枯萎了很多很多年,虽保存得仔细,却仍是枯得只剩下了花梗蕊心。但我清楚地记得,它原先的灿烂招摇,招摇在苏云昭的指间,又差一点沦落尘土遭众人践踏,好在有个丰神俊朗的绝美男子,旱地拔葱般乘风而起,挽救了它的命运。 “小姑娘,这朵花,送给你了。” 那个时候的司马洛,有多么满不在乎。当初满不在乎的他,怎么能一直留着这朵已看不出是牡丹的牡丹,一留便留了这么些年? 我曾经留着,不过是想在关键时刻跟长安名士攀个交情。他留着它,又是为了什么? 后来,我托刘平康把这花送去给司马洛,只是为了感动他,只是想他帮我摆脱宣帝的召幸。现在,他也托刘平康物归原主,又想传递怎样的讯息? “子服,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他。他要你逃,便自有他的全盘计划。你为何不听一听他的计策?在我看来,这计策已是天衣无缝,再加上我和太子从旁助力,你不仅能够平安逃离,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掌心里的干花,却好像在拨弄着我自己的心,那花动一动,我的心也便跟着动一动。 开始迟疑,迟疑地发问:“他要我逃?那么他呢?” 刘平康和刘奭相视一眼,似喜不自禁,刘平康道:“子服,你也糊涂啊,你既见着了这香囊,他怎么想的,这还用问么?” 拨乱了的心,再也不能回复死水的平静,原来我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有渴望。刘平康说得对,我不信司马洛还能信谁?也许,我还是可以搏他一搏! 合起手掌,我抬起眼,“既如此,康王殿下,你就把那计策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讲一遍给我听。” 既然要搏命,总要将那准备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刘平康求之不得,忙不迭地娓娓道来,他讲完了,刘奭又将他的疏漏之处做了一番补充。然后刘奭也讲完了,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住我,巴巴地等着我的决定。 我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们顿时松了口气,我开口,“不过”又立马如临大敌,“不过什么?” 他们的紧张,令我哑然失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不过,我觉得可以改一改那翻修屋顶的法子。” “啊?”太子、安阳王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 十数日之后 宫人端来了我的午膳,把筷子拿在手上,照例,不着痕迹地用拇指磨挲着边角,终于感觉到了粗糙,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性命攸关、成败与否,也就是今天了。心,不禁擂起了鼓。 另推荐如花二号,《惑乱天下》 最新全本:、、、、、、、、、、 168 最后一搏上 到了晚上,天刚黑透了,长安城便刮起了大风,风势之猛,几可地动山摇。\\.qВ5.c0m跟着黑透了的天,越发漆黑不见五指,闷雷,便像那磨盘,越推越快,越磨越响,轰隆隆,间或伴着喀嚓一道闪电,越来越频繁。 天色将暗,我便紧紧地缩到了门边,将那细丝线攥在手心里,手心里的冷汗已将丝线浸湿了一遍又一遍。 总觉得等了很久,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瞬,蓦地,一声惊雷,离得如此之近,便如同响在了头顶一般,在那屋外的人看来,怕是那天上闪电,便好似一把天神利剑,将那炸雷径直地劈向了常宁殿我的内室。 轰!巨响震天,爆炸般的威力,惊雷炸开了我的屋顶,炸出一个大洞,兀自冒着枯焦的黑烟,碎瓦纷纷砸下,而那断开的木梁已有火苗蹿起,在那疾风骤雨里顽强地燃烧。 接着,一大堆的脚步,乱乱糟糟地,夹杂在轰雷滚滚里,向着我的寝室跑来,“夫人!夫人!” 有人在推门,有很多人,在门开之际,我掐断了手里的丝线,把身体又往里缩了缩,谁也没有发现门外还藏着一个人,他们的目光都因眼前的一幕而震惊,。 火势尚未蔓延到的,我用丝线绑在高处的一套我白天还在穿着的袍服,飘飘荡荡,自那半悬空处落下。 “夫人!夫人!!”他们争先恐后地迎上去,想接住那袍服,其实他们想接住的是我,在天光晦暗局面混乱之际,是很容易把那衣服就直接当成了我。 我趁机从门后闪身而出,依然没有人注意到我,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去注意一个瘦瘦小小的内侍,是的,我早就换上了内侍的衣服,乍一看,便和这些涌进挤出的内侍们一般无二。 “快!快!快去禀告陛下” 我便很轻松地混在了人群里,出了我自己的寝室。 临走,又向屋内张望了一眼,他们已经接到了那袍服,也发现了那只是一件空落落的袍服,骇声顿起,“夫人呢?夫人去了哪里?” 他们会找到“我”的,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袍服里还沾着一根羽毛。 “天雷度厄,羽化登仙”这是我和司马洛送给汉宣帝的最后一份大礼。 那屋顶,在之前一次刻意安排的翻修中已然动过了手脚,司马洛原先的构想是弄松了某个局部的瓦片,等到雷响之时,一拉便塌。但我改进了他的计划,在远离门边的屋顶一角竖着固定好一根铁钎,如此才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天雷度厄”。 今夜之后,世上再没有廉子服,廉子服死了,遭雷击而亡,肉身灰飞烟灭。这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她历了天劫,便已羽化,飞登仙境。 这样多的人眼见为实,汉宣帝就算有所怀疑,也应该无可奈何吧,更不能因着心中的怀疑,降罪于其他廉姓族人。至于往后他会不会公报私怨,刘平康说他会尽快将我爹娘弟弟迁到安阳,宣帝便是要报私怨,也鞭长莫及。 洛的办法,果然是天衣无缝。 洛,洛!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马上就要和他远走高飞了!不用死生契阔,不仅仅是比翼天高,我们要执手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狂喜,也仿佛那闷雷,在我胸口滚动着,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好像也要把我整个人炸开来一样。我极力地扼制着狂喜,生怕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些内侍宫人们觉出了异样。 其实我杞人忧天了,在那天象异样面前,其他的什么异样,都微不足道了。 我一路畅行无阻,大模大样走出常宁殿。在常宁殿西侧几丈开外,那偏暗的角落里,一辆马车已然等候多时。 我还没走到近前,一个面相精干的内侍便跳下了车,“夫人” 我朝他略一点头,他是刘平康的亲信,刘平康曾带他来过常宁殿,远地,我认过脸。 “夫人,王爷都安排好了,请夫人赶紧上车。” 一切都按预想中,进行着,进行得过于顺利过于完美了,反而让我不踏实起来。 “安阳王殿下呢?” “自然在太子宫,待卑职接了夫人,便立刻要去太子宫与王爷会合,然后一同出宫。” “那我们出了宫要去哪里?是和殿下一起回安阳么?” 那内侍越发愕然,“夫人怎么忘了?王爷和卑职只送夫人出宫,司马大人早已等候在外。届时司马大人和夫人先行赶往安阳,王爷则留在长安静观其变。” 不会错了,他对答如流,每个细节都丝毫不差,应该就是他了,他就是刘平康派来接应我的人。 那内侍神情紧张地四下张望,不停地催促我,“事不宜迟,请夫人赶紧上车吧,想那司马大人在宫外该等着急了。” 想到司马洛不由得心头一热,可是炽热了的心头不知为何,却开始恍惚起来,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回首,望向我住了两年的常宁殿,它已灯火通明,陷入了一片混乱。然后,便像是某种心电感应,把那混乱传递给了我。 我真的能离开吗?信铃死了,小沅死了,魏夫人死了,阿满也死了,自进宫以来陪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我,还能独自活着幸福吗? 豆大的雨点,挟着狂风,一颗一颗打在脸上,便如同沙石一般地疼,睁不开眼,我本能地低头,却意外地看见因着闪电而映照在那地上的影子,我和那内侍的影子,我站在前面,他轻手轻脚地靠到我身后,紧挨着,慢慢地扬起了手掌,似要往我后脖颈劈去。 猛地一惊,他这是想要打晕我?! 另推荐君荷《穿越之侠女柔情》 最新全本:、、、、、、、、、、 168 最后一搏下 我曾经有过一次被人打晕的经历,而且我还有个习惯,吃了亏,总要在事后总结,想出破解的方法,省得将来再吃同样的亏。//、qВ5\ 当下,想也不想,陡然倾身,避过他那一掌,跟着后退,一木屐踩下去,正中那人脚面,痛得他呲牙咧嘴,却只喊了半声,便连忙拿手捂住,害怕把其他人引来。 转过身,审视着他,心中所有的不踏实感,立时找到了源头,退后几步,和他拉开距离,“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内侍大呼冤枉,“夫人,卑职真的是安阳王的手下,请夫人相信卑职。” “相信你?”我冷笑,“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如果真是安阳王派来的,你为什么要在背后偷袭我?” 他嗫嚅着答不上来,疑心更重,我威胁他,“你要是不从实招来,我便要大声呼救,说你这奴才胆大包天,意欲胁持本夫人。” 这威胁正中他要害,他慌了手脚,“夫人,夫人,您饶了卑职吧,卑职这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 “卑职是王爷属下,自然奉的是王爷的命令了。” “王爷?安阳王?”如堕迷雾,越发混乱,加倍不安“他为什么打晕我?” “因为,因为,王爷担心夫人不肯乖乖地跟我们出城回安阳。”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心心念念便是离宫,离开长安,和司马洛一起去安阳,我怎么会不肯呢? 等等!我上前一把揪住那内侍的衣领,明明是我揪住了他,却好像我自己被人揪住了心口一般,“是不是,司马大人根本就不在城外?这一切,都是你们家王爷的骗局?司马洛根本就不知情,刘平康他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连刘平康都要来骗我?他居然利用司马洛来骗我!什么杀出血路,什么此心不变,不过就是为了骗我,从一个牢笼逃去另一个牢笼,从汉宣帝的牢笼逃去他刘平康的牢笼! 恨意正在上涌,却见那内侍拼了命地摆手摇头。 “不,夫人,您实在冤枉死王爷了。这不是王爷的主意,王爷也是依着司马大人的意思行事。司马大人说,夫人迟早会起疑,要王爷吩咐卑职,先下手为强。” 我糊涂了,彻底地糊涂了,“我为什么要起疑?他为什么要你们先下手为强?” “这个,这个,”那内侍咬着下唇,不敢张嘴,满面难色。 我不愁他不松口,作势欲喊,“来人哪,来人” 那内侍慌得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了,上来一把抱住我,捂着我的嘴,“夫人莫喊!” 他很有力气,我被他抱得,既开不了口又动弹不了,只好拿双眼睛死瞪他,他方知偕越,赶紧放开我,叹了口气,“夫人果然精明,卑职实在瞒不过夫人,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双手环胸,斜乜着他,似乎很高傲,事实上,我只是想抱住我自己,给自己一点勇气,直觉告诉我,他下面要说的话,于我而言,可能是我用尽了全力也承受不起的打击。 那内侍又叹了口气,似无奈得紧,“其实,司马大人他,”轰地一个炸雷打断了他的声音,我不禁哆嗦了一下,雷声过后,内侍的语声继续。 “其实司马大人他早被太后软禁在了长乐宫。那天,我家王爷前脚刚来拜访司马大人,才敲定了营救夫人的计划,便来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说是太后想听司马大人吹箫,命大人入宫觐见。内侍还叫司马大人多收拾些衣服,说太后会留大人在长乐宫小住几日。司马大人临走,再三叮嘱我家王爷,务必要将此事瞒住夫人,若是瞒不住了,不管迷晕也好,打晕也好,务必要将夫人安全带离长安。” 另推荐《穿越之泣血诛颜》离花落尽 最新全本:、、、、、、、、、、 169 倾声一歌上 原来,上官太后早就料到我会逃。全/本/小/说/网是安阳王突回长安引起了她怀疑?还是太子的偷听根本就没瞒过她的耳目。她怕我真的逃了,就提前扣了司马洛作人质,以备万一。 洛,你也是看穿了太皇太后的用心,对吗?你既然看穿了,为什么还要将一意孤行?你以为,你舍了你自己来成全我,我就真的能逃出去吗? 我们都攥在了太皇太后的手心里,她摸透了我们的心思,想必四面宫门,日夜有重兵把守,安阳王的马车早成了众矢之的,我根本就不能趁乱出宫。 “夫人”那内侍犹疑着唤我,精干双眸偷偷地打量着我的面色,“夫人,还要出宫么?” 我望了望天,雷电已渐入尾声,只剩下了风雨交加,远处,那雨大得像一片帘幕,中间起了阵阵烟雾。近处,我站在雨里,便像落在了河里,命运注定了沉没,逆流的拼搏,不过是垂死的挣扎,不过加速了沉没的命运。 我便带着那满面的水,谁也不知道,那面上,究竟是雨水多一些,还是泪水多一些,我向那内侍笑了笑,“为什么不出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总要尽力一试。” 那人如释重负,连声附和,“是是是,夫人说得极是,卑职这就送夫人去承欢殿。” 承欢殿?华玉娃的寝殿?“不是要去太子宫么?为何又改作了承欢殿?” 那内侍已然扶我上了马车,自己也跃上了前座,口里答道:“这也是司马大人的吩咐。司马大人真真谋略过人,他早就算到太后必定命人严守宫门,我们王爷只是个幌子。夫人要乘的是华婕妤送她姐姐出宫的马车。当华夫人的车要到宫门时,卑职便会载着王爷从另一条路跟上去,护卫们只会把注意力放在王爷身上,必定全部涌过来拦截,如此夫人便可以稳稳当当出了宫。司马大人说,这就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好一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不考虑那牺牲的,这一局棋,我们便算是反败为胜了。可惜我不是汉宣帝,我学不来弃车保帅这一招,司马洛也不是我的“车”。若要牺牲了他,我宁可一败涂地。 “夫人您尽管放心,似司马大人这等人物,一定有办法从长乐宫脱身。我家王爷和太子殿下也都说了,就是拼死都要保得司马大人周全——” 话到此处,那内侍的喋喋不休忽地卡在了喉头,取而代之一声惨叫,因为我用了全部的勇气,刺了他的大腿一刀,用临出门时藏在袖子防身用的匕首。 登时血流如注,咬着牙不去看他,偏过头从另一侧下车,踩着满地的水洼往前跑。我刺得并不深,相信没有伤到要害,我只是不想他妨碍我,妨碍我回常宁殿。 跑了很远,依然能够听到那人的声音,不是在骂我伤他,而是哀求我回头。 “夫人,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常宁殿,就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他以为,我现在还有活路吗? 常宁殿,我今生今世都无法摆脱的常宁殿,一再地下着决心,却始终迈不开步走进去。不甘心吧,哪怕认了输,认了命。 “夫人” 转脸,风雨中掖庭令李末撑着伞立在那不远处,望着我,那眼神似乎极不情愿在此时此地见到我一般,我这身不伦不类的内侍打扮,并未引起他丝毫的惊讶。 我走向他,“李大人,这是要抓我复命么?但不知,李大人,此次是奉了太后旨意,还是陛下旨意?” 李末笑得苦涩,“夫人,何必多此一问,只要是旨意,太皇太后的,陛下的,李末都只能惟命是从。李末身不由己,请夫人见谅。” 他的苦涩叫人心酸,也叫我生出一丝希望,或许他能帮我实现那最后的愿望。我和缓了语气,甚至带了恳求,“李末,你的难处,我明白。我只请你看在往昔我待你的一点好处上,帮我一个忙。” 李末想了想,“夫人言重了,夫人请讲。” “我要去长乐宫,送我去长乐宫。” 我没想到,李末居然不假思索,就一口回绝了我。“夫人见谅,此事恕李末无能为力。李末还是先送夫人回常宁殿。” “廉夫人”这时响起了一道清亮女声,长乐宫曾经魏夫人的侍婢少平也撑着伞走近我,“奴婢送廉夫人去长乐宫。奴婢来未央宫时,太皇太后交代过奴婢,倘是夫人执意要到长乐宫来,太皇太后必会一偿夫人所愿。” 她殷勤地伸出手,将伞送到我头顶,“夫人,请吧。” 李末竟沉不住了气,欲阻拦我,“夫人,别去!”犹豫了片刻,终是毫不犹豫,“夫人可知,陛下也在长乐宫。” 今天会更得比之前要多,今天正文应该会完结。 最新全本:、、、、、、、、、、 169 倾声一歌下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那上官小太后是个极其聪明厉害的角色,但我一直以为我要比她还聪明一些,每次面对面针锋相对,总是我占了主动。//。qb5// 我从来也没有往深处去想一想,自打她利用巫蛊陷害我开始,我每一次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且每一次都反应迟钝的后知后觉,一次比一次迟钝。 少平的出现,让我终于又一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又是太皇太后的一个局。我、司马洛、太子、刘平康,我们都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这个局,虽然针对的是我,却不是为我而设。 长乐宫中,长信宫,平明殿。 殿中,在进行着一场家宴。宴上,只有太皇太后,汉宣帝,以及陪饮的司马洛。 我垂首,缓步入内,脱下了那身湿的内侍服,我换上的,是一套鲜艳的衣裙,份属歌姬的装束。这就是太皇太后偿我心愿的方式,她允许我向司马洛道别的方式。 我知道她的目的,也能够想象我这么做的后果。我能够想象,却不愿意现在去想,只是恍然记起了,当初苏云昭的遗志。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记起。 “歌者,不求闻达于世,但愿为歌而歌,歌己之心,心为己歌。” 我没有秉承苏云昭的遗志,虽然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虽然我是凭歌倾君、凭歌知名,凭歌掳获了司马洛的心,我却从来也不是一名歌者。 我唱的每一支歌,都有我的目的。别离曲是为取悦汉宣帝而作,水调歌头是想哄苏云昭高兴,月满西楼则是要以儿女私情牵绊住男儿的家国天下,有美人兮不过只是要和霍成君争一口气。 想来,也只有那次,长信殿外的荒林,那无意的哼唱,才勉勉强强算了一回“歌己之心”。也正是那一回,姿色平庸的廉子服令眼高于顶的司马洛惊艳月下。 尽管低着头,我依然感觉得到洛的存在,他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那里,便和没事人一般,神情自若。 他应该知道我今天会逃,他应该知道我若真的逃了,汉宣帝不会放过他,上官太后也不会放过他,既然这样,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大概这就是洛吧,就像是那天他预备以断腿之伤抗拒宣帝的赐婚,他也是这般镇定自如,即便善于察颜观色的我,也在事先瞧不出任何端倪。 洛,你这是要为我拼上你的全部吗?洛,你好傻,我天生凉薄,你就算为我赌掉了性命,总有一天我也会淡忘了你,就像淡忘其他那些因我而死、为我而死的人。 所以我们两个中间,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先死的话,我死,比你死,有价值。因为,至情如你,便是你活一百岁,也不会忘了我一丝一毫。 鼓乐渐起,奏的什么曲子,我根本没在意,我也没打算依着那曲调而歌。提气,启唇,那一声高亢,突兀在低缓的琴乐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殿内之人俱都惊了一惊,乐工们顿时乱了章法,琴鼓散漫成一片,停下,齐齐把那愕然的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即使有再多的目光汇集,哪怕汉宣帝的,他们都影响不了我。我抬起头,只想让一个人看清楚我的脸,看清楚我的眼神,今生,我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仅有的一次,为他而歌,为我而歌,为歌而歌。 歌,就是我,我,在这一刻,只为他而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衾,死求同穴。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司马洛,看清了我,却没有读懂我的眸光,那镇定在一瞬间打破,几乎快要把他这个人都要打破了。他望着我,那眼睛,是焦虑,是焦灼,甚至透出了懊恼。他差一点就想站起来了吧,站起来,拖走我,将我塞进安阳王的马车里,将我远远地送到天边去,藏起来,藏得稳稳妥妥,任谁也不能找到我。 洛,你是在怪我吗?怪我辜负了你的苦心?枉费了你的心血?洛,你不能怪我,我没有辜负过你,也许我辜负了很多人,也许我愧对了很多人,可我从来也没有辜负了你,愧对了你。 我向着司马洛,尽力地笑得很好很美,我要让这美一直地留在他的记忆里,这是此生我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把歌声,从起句的高亢里降下来,降到我们曾经所共有的温存。 “一曲水调歌,夜有清风和。人约黄昏后,缠绵卿与我。难分难舍,明月转朱阁。” 洛,你要记着,记着我唱水调歌头的那个晚上,记着我们此后的每一个黄昏之约,记着我们卿卿我我的缠绵。这些是快乐的拥有,我允许你记得。 …… “聚后总是散,从来欢情薄。不恨天意弄,只怪东风恶。奈何奈何,终将缘摧折。” 聚时的温存,便是那散后的苦果。洛,其实我恨过的,我恨过天意,也恨过你。想想多么愚蠢,我居然把那些宝贵的时光浪费在了怨恨上面,那是很多个日日夜夜,倘若全部拿来爱你,我就可以多爱你很多天很多天。 …… “相思满西楼,难觅孤鸿托。念君不见君,春华也萧瑟。磋砣磋砣,宁把眉心锁。” 洛,你知道吗,从前,每一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想,你有没有在想我,你是不是并不像我想你那般想我。从前,我很想让你看见我是怎样地想你,怎样地为你磋砣岁月,怎样地因你空锁眉心。 …… “人不共长久,甘受孤寂磨。便是红叶落,亦有残花灼。我自执着,今生为君歌。” 但是现在,洛,我很庆幸你没有看见,你不需要看见我是怎么地被孤寂折磨,我不需要你为我心疼。我只要你知道,身边没有你,我还有勇气锁眉心受孤寂。可世上没有你,我就挨不了这一辈子。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你就让我自私到底,好吗?你就纵容我这最后一次,替我挨这一辈子,好吗?让我的鬼魂陪着你,给你唱歌,洛,歌就是我,我,今生为你而歌。 “今生为君歌,歌半世离合,只在君前喜,不因离悲泣。 今生为君歌,歌婵娟千里,世间难相守,天上同比翼。 今生为君歌,歌死生契阔,君亡我相随,我亡君莫追。 今生为君歌,歌绝唱千古,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流这样多的眼泪,泪水模糊了眼睛,我看不见洛的脸,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歌。洛,你要安乐,你一定要安乐!你可以想念我,但不能去想所有的悲伤,你可以想念我,但不能让你自己孤独寂寞。 洛,我要你安乐,娶妻生子,像天底下那些平凡而幸福的男人,安乐到老,安乐终老。 最新全本:、、、、、、、、、、 170 下定决心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qΒ5。c0m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衾,死求同穴。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一曲水调歌,夜有清风和。人约黄昏后,缠绵卿与我。难分难舍,明月转朱阁。 聚后总是散,从来欢情薄。不恨天意弄,只怪东风恶。奈何奈何,终将缘摧折。 相思满西楼,难觅孤鸿托。念君不见君,春华也萧瑟。磋砣磋砣,宁把眉心锁。 人不共长久,甘受孤寂磨。便是红叶落,亦有残花灼。我自执着,今生为君歌。, 今生为君歌,歌半世离合,只在君前喜,不因离悲泣。 今生为君歌,歌婵娟千里,世间难相守,天上同比翼。 今生为君歌,歌死生契阔,君亡我相随,我亡君莫追。 今生为君歌,歌绝唱千古,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把这首歌永永远远地唱下去,永永远远地不要停,但是人世间,本就没有永远,更何况一首歌? 歌罢,我的前面,有三双眼睛,在望着我。上官太后不动声色,她应该很满意吧,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结果,就是汉宣帝那双恨彻心扉、痛彻心扉的眸子。恨彻了心扉,痛彻了心扉,就再没有什么好痛的,好恨的。 于是,汉宣帝伸出了双手,鼓掌。上官太后也跟着鼓掌。那单薄的掌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响在某些空虚的心田,像一种嘲弄。 我没有嘲弄谁的意思,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充实。我只回望那另一双眼睛,却没有找到我盼求的安乐,与我感同身受的充实。 司马洛的眼睛,在悲伤,就只有悲伤,他悲伤地看着我,就仿佛看着一个渐渐涣散的影子。他的眼泪,就始终在那眼眶里含着,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得似乎再也化不开了,便是我唱一千遍、一万遍“盼求君安乐”也化不开他的眼泪,然后,那悲伤的眼泪,无奈在慢慢涣散,坚定在渐渐执着。 汉宣帝长身而起,说要回未央宫了,向太皇太后告辞,走到我身边,飘过低低的一句,也是坚定无比。他不必再费神武装,他已经完全冰冷。“廉子服,你既一心求死,便怪不得朕。你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我不害怕汉宣帝的冰冷,我害怕的是上官太后开口命司马洛退下。司马洛略一倾身,遵旨。拿起了拐杖,他站起来,他站得很吃力,吃力地我想去扶他一把,但我不能。 司马洛拄着拐杖,左脚向前一步,再拖着右脚跟上左腿的一步,很不相配,这样的姿势,和他很不相配。他望着我,发现了我在注意他的步姿,我更害怕,害怕会伤他的自尊,他却突然笑了,他似乎开始接受了现实,他把悲伤溶在了眼中,却将坚定放在了笑里。 他是笑着走过我身边,我垂在身侧手掌,触到了一点温暖,继而被这温暖包裹,司马洛借擦身之际,握住我的手,“子服,不得偕老,比翼天高。” 他走得很慢,却总还是要走向前,握着的手,总是要放开,擦身之后,终究擦身而过。我唯有握住自己的手,紧屋成拳。这样,也许司马洛的温暖,会在掌心留得更久一些。 太皇太后遣退了司马洛,遣散了众乐工,平明殿,又剩下了她和我。 “今生为君歌,歌半世离合,歌绝唱千古,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她轻声念着我的歌词,显得伤感。“廉子服,你果然不负陛下歌倾汉宫之赞,你怎样唱出这样一首动人的歌,你竟让孤为你而哭。” 哭?她的眼泪,我不希罕。“太后是哭子服的歌,还是哭子服的死期不远?” “廉子服,你若死了,是你咎由自取。”上官太后的口吻,与汉宣帝如出一辙,“你可以不来长乐宫,你可以不接受孤献歌的安排,你可以不唱这支曲子。陛下便是得知你逃了,也未必就会痛下杀心。” 是的,我可以。就如同,太子可以不向我通风报信,安阳王可以不帮我逃出皇宫,司马洛可以在被太皇太后扣为人质后放弃救我出宫的计划。令那局中之人,心甘情愿,咎由自取,最高明的布局,不外如此。 我反问:“太后用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要让陛下对我狠下杀心么?我这么做,不是正中太后下怀么?” 一再地强调我的自称,我自称为“我”,将死之人,应该获得平等,我和她,和汉宣帝,本是平等。 “对我来说,能在临死之前,看一眼心爱之人,为他倾声一歌,我,虽死无憾。就这一点,我比太后幸运。” 殿外,忽然传来了司马洛歌声,他在唱我唱的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衾,死求同穴。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如我一般的高亢,却是我不希望的悲壮。 上官太后本有被冒犯了的恼怒,却终是长叹一声,“廉子服,你的确比孤幸运。” 可她口里的幸运我不想要,“太后,子服有两个请求,求太后成全。” 顿时招来太皇太后讥讽的笑,“哦?你怎地又谦卑起来了?你真把孤当成有求必应了么?孤为何要成全你?” “倘是太后成全子服,子服就告诉太后一个秘密,一个有关陛下如此宠爱张婕妤的秘密。” 请大家不要着急,我还在赶最后一章最后的一小部分,我会在今天发上去的,但是同步就比较,汗了。 最新全本:、、、、、、、、、、 170 下定决心中 又转回常宁殿。\\.qΒ5、c0m\在殿门处,远远地看见华玉娃。她只是远远地望着我,却不走过来,那表情很陌生。 我朝着她,感激一笑。她肯答应司马洛,赌上她自己和她儿子的前途,用她姐姐的车送我出宫,我应该感激她。不管她曾经有没有动过害我之心,不管她是为了我而帮我,还是为了司马洛而帮我。 见到我的笑,明白了我笑里的感激,华玉娃只是疑惑,茫然,最终撇过了脸勿勿离去。 “天雷度厄,否极泰来”这是汉宣帝关于常宁殿那一夜混乱对外的解释。的确否极泰来了,天雷没轰死我,倒唤醒了我的神智,我的“疯病”不药而愈。 病好了,自然就没理由封闭常宁殿,宣帝撤了那帮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内侍,却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把我更深地禁锢了起来。 他不让我见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见我。他命令宫人们以我的名义拒绝一切访客,太子、安阳王一再地被挡在门外,便是我的弟弟和父母同样不得其门而入。 我想他大概是怕我和外界互通消息再次逃跑,他恐怕是真真正正对我下了狠心。我马上就要死了吧,很好奇,汉宣帝和上官太后会用什么方法来杀我,他们应该明白,在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明着赐死我的机会。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好奇上,这样就可以等待死亡的恐惧。是的,我承认,我有一些恐惧。我比我自己认为的,更要怯懦一些。 独自望着那日出日落,日出的时候想,我今天会死吗,日落的时候想,我明天会死吗,这样的心情,不能算是愉快的经历。 又一个黄昏,掖庭令李末来了。有些意外,他现在应该没时间来管我,太皇太后寿辰在即,整个未央宫、整个长乐宫都为之忙碌。 “夫人,李末此来,是遵照已故崔大人的嘱咐,向夫人坦承一件事情。” “崔怀?”我不由愕然,“他要你告诉我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李末低着头,声音有些异常,低而不稳,回答却是我第二个问题。“崔大人说,此事只有到了下臣临死之前,或是夫人临死之前,方可禀告夫人。” 尽管早有准备,仍是心头小小地一震,到底是要死了吗?我以为还能因着太后的寿典再苟活几日。竭力掩饰,不愿让李末瞧出我的震动,我想我表面上看上去应该还算坦然。 “李末,你能告诉我,我几时会死?是明天?抑或,就在,今晚?” 李末却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他的震动,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满面激荡难平。“夫人误会下臣了,下臣指的是自己已死到临头,而非夫人。下臣自知难逃一死,但夫人却不一定,夫人还有一线生机。” 我始料未及,又是愕然一惊,“李末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到临头?” “因为陛下明日便会下旨命夫人练唱卿云歌,于太后寿典之上献唱。既是庆太后之寿诞,也是歌我汉室之升平。陛下与太后皆道,天下,配唱卿云歌者,唯夫人一人矣。” 他的话令我费解,卿云歌我倒是听魏夫人讲过。 相传卿云歌是虞帝舜大宴群臣百工时的集体唱和之作,我只记得头前四句“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意思是“祥云灿烂,延绵不绝,日月光辉,永驻人间。”单从这四句,便可知整首歌之超越流俗的高浑之气。魏夫人曾说,此歌是歌中之绝品,能唱出此歌者,便可称得上歌中之仙、歌中之圣。 可是,这献歌,和李末有什么关系?我献歌,为什么他会死? “夫人,为示隆重,陛下和太后特命李末在长乐宫新筑一高台,赐名‘云台’。届时夫人便高立于云台,唱卿云之曲,得万人相和,彰显我朝祥和之气。”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神色有变,我知道他即将进入重点。 “然而,今天早上,太后宣召了下臣。所以,下臣必须,必须秘密地在那云台内里,堆满柴薪,浇上火油,放下引线。待到夫人歌起之后,便要点燃引线。到时候,云台无故起火,火光冲天,凤身之女,浴火永生,庇佑凡尘。” 如果李末口中的凤身之女不是我,我几乎要忍不住为想出这主意的人喝一声彩。是啊,凤身之女杀不得,既杀不得,又要她死,该如何呢?最妙不过,以“凤凰”之道还治“凤凰”之身。 凤凰涅磐的故事,耳熟能详。据说这种具备美丽羽毛和美妙歌喉的神鸟,每五百年,就要背负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歌唱着华彩乐章,投于熊熊烈火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 我是凤身,我就是凤凰,云台的火便是天赐的火,谁也不能救,谁也不能灭,我只能被烧死,我只好光荣地灰飞烟灭,为这汉宣帝的江山再添一笔蛊惑人心的祥瑞。 明白李末所谓的难逃一死,掌握了这般惊天骇地的内情,他不得不死。我应该替他感到悲哀,但我没有那个精神了,我一个将死之人,死得如此滑稽,滑稽的伟大,我还有什么力气替别人悲哀,我就已经是个最大的悲哀了。 突然地,耳边回响起这样的一句话:“廉子服,你听好了,司马洛他指天盟誓,如若他有朝一日背誓弃信,你,廉子服,将应誓而亡,生经众叛亲离之苦,死当飞灰烟灭之劫。” 猛地,心痛难当,忘了替自己悲哀。 那每一个字,都是残忍的一鞭子,生着勾刺,蘸了辣椒水,一鞭狠似一鞭,抽向的不是我,而是司马洛。汉宣帝,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要用这样的鞭子,一辈子鞭笞着司马洛,你要让他在后悔中痛苦终身,是不是?因为他违背了誓言,所以我应誓了,我真的在大火中飞灰烟灭了。 汉宣帝,这世上,再没有一颗心,比你更狠毒更可怕!就是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也不肯让司马洛堂堂正正地来爱我、堂堂正正地来追忆我吗?便是我死了,他也不敢再爱我了,因为他会认为,是他的爱害死了我,是他的并不非份的想念,害死了我。 那一刻,我也起了杀心,我想杀了汉宣帝,这是我第一次想杀他。我甚至想要把念头付诸行动,我望着李末,甚至已经开始在思忖,如何利用他达到我的目的。 作着试探,试探他对我有几分真心,“李末,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因此泄露天机?你该知道若是此事张扬出去,别说你自己,连你整族的人,都难逃灭顶之祸。” 李末的表情很真,不是几分,而是全部,舍身忘己的真。“李末相信夫人不会张扬,夫人不会忍心李末赔上全族的性命。李末只希望夫人,借这几天,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破解之法,安然逃过此劫。” 是的,他说得全对,我确实不忍心,不忍心利用他,害他赔上全族的人命,我更不忍心,让我的爹娘弟弟陪我一起背这弑君大罪。而且我也不忍心,杀了汉宣帝。 筋疲力尽,我到了尽头,在生命尚未到达的时候,我已到了生命的尽头。什么都没了,除了这条快要没了的命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我对李末说我谢谢他,将来我会一直念着他的好。在阴司地府,在鬼魂应该待的地方。李末误解了我的淡然,他高兴极了,“我就知道,夫人一定有办法。像夫人这般聪明玲珑的人,就应该活着,谁死了,夫人也不会死。” 他的这句祝福,倒像是一个诅咒。谁死了,我也不会死,这其中的悲恸我领略得够多了,没胆子再领略下去。我叫李末退下,却在他退到门边时忽然想了起来,“李末,你还没告诉我,崔大人要你向我坦承什么?” 李末的脸,立时一僵,好像再不愿提及,好像在害怕失去,但是有另外一股力量战胜了他的害怕,在他离开很久之后,我才想通,这力量叫做良心。 他又跪下,这回却沉重一跪,沉重得有如负罪。“夫人,李末要坦承的是,当年汀兰轩的常美人之死,李末才是元凶。” 当此话入耳,是刹那的迷糊,他说什么?汀兰轩的常美人?他在说信铃吗?他的意思是,信铃是他杀的? 最新全本:、、、、、、、、、、 170 下定决心下 穿越到汉朝,待在皇宫里这么些年,我只有一个疑团未解,那就是信铃的死。/、qВ5\\我曾经以为,我到死也会要带着这个解不开的谜进坟墓了。曾经,我无数次设想过真凶,我无数次希望有人能告诉我那真凶的名字,现在我知道了,我却不能相信,我一百个一千个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杀了信铃?你跟信铃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我记得,信铃两个侍婢口口声声是把矛头指向了宫中的夫人,她明明说,你们夫人之间斗来斗去,倒霉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奴婢。” 李末却是真的在忏悔,他将我为他作的辩解,转成了他的罪证。 “这是崔大人的计策,命我假借张婕妤之名买通那两个侍婢,只为撇清自己,转移视线。毒杀常美人,是崔大人的吩咐,将梅心月仪灭口,也是崔大人的意思。崔大人待我恩重如山,但凡他的命令,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照做。” 他言之凿凿,却还是不能理解,“那崔怀非要置信铃于死地?” “夫人还记得么?夫人不是逼过陛下,逼他宠幸常美人。崔大人不愿意再看见陛下委屈自己,他说陛下心里很苦,他根本不爱霍皇后,却要装出恩爱非常的样子。这样的苦,受一个就够了,没道理连那贪慕虚荣的小小宫婢也要来勉强陛下。” 荒谬!一派胡言!这算什么道理?就为了让汉宣帝不勉强,就要牺牲一条人命吗?我恨不得大耳光地抽他,或者把崔怀从棺材拖出来鞭尸,事实上我已经揪住了李末的衣领,举起了巴掌,就差一点,就扇下去了。 可我没打得下去手,李末那副半死不活、任我宰割的模样我打不下去手,我大声地叫他滚,李末朝我磕头,我偏过身子不受他这一拜,他仍是在磕着,磕破了脑门。 “夫人,崔大人临死时说过,这是他这一生做过的唯一一件亏心事。他险些害得夫人惹了一身的麻烦。他没料到夫人会如此执着。是他对不起夫人,他叮嘱我,将来无论如何,也要还夫人一个明白。” …… 深夜,恶梦纠缠。 信铃吊在屋梁下那赤着的双足,崔怀跪送我的临死一拜,小沅撞出来的满头鲜血,魏夫人冲下河之前的回眸一望,霍家行刑的尸横遍地,阿满那死都不能保全尊严的尸体。 最后,是我自己,陷身在那熊熊烈焰当中,烈火焚身,不是梦里的可怕。可怕是,不顾一切跟着冲到火海里来的司马洛,他冲向我,却总是差了一步。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们看着对方的身体,渐渐被大火吞没,我们向彼此伸出的手,却始终不能握在一起。很可怕,便是同死,也依然咫尺天涯。 从恶梦中,尖叫着,醒来。醒来,不由自主,又是一声尖叫,因着那床边坐着的黑影。 尖叫过后,方才真的清醒。清醒的我,发现那黑影,并非鬼魅,而是活生生的人,是,汉宣帝。 虽然清醒了,仍是心有余悸,我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望着宣帝,本能的戒备。 我的尖叫、惊讶、戒备,汉宣帝毫不在意,似乎我所有的一切,都已左右不了他的情绪。他淡淡地问,淡得如同严冬清晨的薄雾。 “适才,子服是在做恶梦么?做了什么样的恶梦?是梦见自己死了的梦么?” 他把那眸子投向我,眯成讥诮的形状,“子服这是在害怕么?原来,你也怕死的,对么?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突然不想死了?” 这种讥诮,曾经是我最无法忍受的表情,我应当反唇相讥,那本来就是我的拿手好戏。可是现在,我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这个人,他毁了我的爱情,还想毁了我的亲人,他要置我于死地,他还要让司马洛在死别的悲恸里经历另外一种痛不欲生。没看见他时,我恨他入骨。在看见他后,那恨,却很轻易地散去了。 因为,这个人,尽管让他自己在讥诮,却讥诮得极其牵强。我看穿了这牵强,这让我觉得他可怜。 不知道自己是用了什么的表情来回应汉宣帝,汉宣帝随即撇开了脸,他站起身,走开几步,“廉子服,你可知,朕刚刚坐在这里,看你熟睡的样子,心里在想什么?” “……” “朕在想,凭你这平平无奇的相貌,你到底凭什么迷得朕、迷得朕的儿子晕头转向、欲罢不能。朕不是第一次对你起杀念,总要割舍却总是割舍不下。奭儿为了你,三番两次地顶撞朕,三番两次地背叛朕。他指责朕心狠,他指责朕对你太过心狠。” 他蓦地回眸,一瞬间,双眼,锐利如鹰、阴骛如鹰,“廉子服,你自己说,朕对你心狠么?朕何时对你心狠过?” 我迎着他的锐利和阴骛,梦中的可怕依然停留在脑海,却没了恐惧。我,司马洛和汉宣帝,我们都很可怜。 我回答,或许那声音听起来是幽幽的哀怨:“陛下早就应该对子服心狠。陛下对子服心狠,反倒是件好事。” 那样,我们三个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可怜得连爱恨都不能诀择。 汉宣帝愣了愣,我的幽怨触动了他吗?他转移目光,掩饰着,完全地背对着我,也许他认为这样就能够维持住他想维持住的,他想维持住目前他对我所采取的态度。 “廉子服,朕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三天,朕等你三个晚上。只要你在三天内,作出一支新曲,一支只为朕而作的新曲。只要你来朕的寝殿,为朕歌这新曲,只为朕一人而歌。朕,便留下你。” 所谓的执迷不悟,便是宣帝这般吧。我为司马洛唱的那句“今生为君歌”想必刺激得他很深,介意到这种地步,倒近似了孩子的赌气。不过,今日的汉宣帝,早已不是个孩子,哪怕他偶尔也会如孩童般负气。 我笑了笑,问:“陛下要留下子服么?陛下要留子服到何时?陛下会留子服到何时?说句大不敬的,等到陛下驾崩,陛下还肯留下子服么?陛下若是给子服一个保证,保证在陛下百年之后,陛下不会赐死子服,不会命子服一起陪葬,别说一支曲子,就是一百支,一千支,子服也只为陛下一人而作。” 他一定会杀我。就算生前舍不得,死后也一定舍得。生前,他自认为他可以控制住我,死后,他不认为太子同样具备那个能力。 汉宣帝,你真的爱我吗?你从来也没有明白过我,我若是要争要抢要报复,我还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吗?是的,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敷衍你,我可以用阴谋心机与你周旋,与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周旋,说不定我会活得比你们任何人都长久。可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没有意义的人生,我为什么要活着? 汉宣帝你从来都不明白我,但我自始至终都明白你。 宣帝猛地双肩一震,良久,他才开口,开口已辨不出喜怒。“廉子服你过于聪明了,你聪明得让朕不得不对你心狠。” 他向门外走去,走得不快,但那感觉,却是一去不再回头的决然。 心狠的人,决然的人,为何背影却还要软弱,散发出绝望? 感到了内疚。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内疚,很荒唐,荒唐得想哭。汉宣帝,其实,我也有过想为你哭的时候。心,像暮色一般苍凉,却发现自己苍凉不过视野中渐消失的那个人。 汉宣帝你不会知道,在我求你赐死我之后,在我关在常宁殿等死的日子里,我作了两支曲子。一个是给洛的,一个是给你的。我的高亢温柔无怨无悔,就只能属于洛了。而你,我想留给你的,是超脱苍凉的温暖,便如同暮色中的夕阳,如果不去想它的逝去,夕阳也很温暖。 倚门,远望,启唇,低低地,淡淡地,轻歌浅唱。 “春花秋叶,往事有多少,在那风里飘? 散了散了,要到何处找?噢,散了无处找。 小楼昨夜,月儿上林梢,来把痴人笑。 苦了恨了,总会烟云消。噢,总是烟云消。 暮暮朝朝,谁寻谁烦恼,谁将谁煎熬? 断了断了,情爱是毒药。噢,情是穿肠药。 岁月勿勿,又见飞雪摇,心倦人亦老。 忘了忘了,回首斜阳好。噢,唯有斜阳好。” “大胆贱婢竟敢妄图加害李美人,谋害朕的骨肉!来人!拖去暴室,严惩不怠!” “子服,从前是朕,错待了你。朕会用以后的日子,好好地补偿你。”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子服答应朕,陪朕重新活一次,好么?” “廉子服,你就这样恨朕么?你非要搅得朕这未央宫永无宁日么?” “子服,朕不会让你死!朕是天子,谁要敢动你,朕诛了他九族!” “廉子服你过于聪明了,你聪明得让朕不得不对你心狠。” …… “春花秋叶,往事有多少,在那风里飘? 散了散了,要到何处找?噢,散了无处找。 小楼昨夜,月儿上林梢,来把痴人笑。 苦了恨了,总会烟云消。噢,总是烟云消。 暮暮朝朝,谁寻谁烦恼,谁将谁煎熬? 断了断了,情爱是毒药。噢,情是穿肠药。 岁月勿勿,又见飞雪摇,心倦人亦老。 忘了忘了,回首斜阳好。噢,唯有斜阳好。” 歌起之初,汉宣帝陡然停了步,停在夜色茫茫中,只停了片刻,当我唱到第二句,他便又开始前行,终究,出了殿门,终究,与茫茫夜色溶为一体。我的视线已追不上他,追得上他的,只有歌声。 “……散了散了,散了无处找……” “……苦了恨了,总是烟云消……” “……断了断了,情是穿肠药……” “……忘了忘了,唯有斜阳好,唯有斜阳好” 汉宣帝,刘病已,就像你说的,我死是咎由自取,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拿我的死去为难司马洛呢?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换一种死法呢? 或者,你也是无心吧,你也无可奈何吧。你若当真狠心,洛活不到今天。我从来也不曾体谅过你,那就在我死之前,体谅你一回。但愿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如那烟云一般,自你心中消散,自此,你不再为难自己,也不会再为难其他人。 下面就是最后一章的几个小章了,可能会传的比较晚,因为这网站传的晚,有时候它不让人通过,所以如果今天看不到不要骂我,是网站问题。另推荐安绿雅完结小说《无赖王妃戏古代》。 最新全本:、、、、、、、、、、 171 今生结局上 元康三年,秋,未央宫,常宁殿。 我端坐于妆台铜镜前,三四个宫女围在我身周,忙碌着。 镜中人,云髻高挽,金翠相间,却不是阿满巧手梳就,终是少了一份灵气,华贵得滞涩。 镜中的容颜,两腮胭脂,桃花样粉得腻红,也并非小沅细心晕染,到底缺了几分生动,鲜艳得呆板。 “夫人” 年方十五的小宫婢秋芙怯怯地唤我,其他人也都停了手,一字儿往后散开,恭身而立。 原来已经梳妆完毕,她们在等着我的评价。 我看见,我在笑,镜子里那个微弯唇角的动作,勉强可以算作是笑吧。 我曾经也真心笑过,也看见别人真心笑过。笑得最好最真的是信铃,不只笑得好看,还笑得好听,像她的名字,那就是轻风摇动银铃。 “很好,你们暂且退下。” “是,夫人。” 静的内室,因众人的离开,越发地寂静。我站了起来,走向屋子另一边那面全身铜镜。 木屐,呱哒呱哒,拖沓着响起,那亮铜的表面只能映照出一个隐约的华服迤逦的女子。 已然熟悉的容颜,满是焦躁。我早把这张脸孔,当成了我自己的脸,而过去的颜雨,我却早就模糊了她的五官。我已经不是颜雨了,颜雨不会在临死之前,还在为一个男人而焦躁。 今天便是上官太后的寿辰,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我,歌倾天下的廉子服,登云台献曲。可我,却在等着太皇太后的人,等太后兑现她答应过我的两个请求。 忐忑,忧虑,不安,只是害怕那小太后会食言而肥。 终于,身后,有脚步,向我而来。 “夫人” 是少平,长乐宫太皇太后的侍婢,少平。 “夫人,太皇太后命奴婢来告诉夫人,太后给司马大人吃了三日醉,他三天三夜都会沉睡不醒。并且太后已命人驾车送司马大人出了城。这会子,怕是离长安很远了。”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少平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木盒,递给我,“夫人,这是太皇太后吩咐奴婢交给夫人的。” 我接过来,搁在掌中,没有打开,因为我猜得到里面是什么,上官小太后果然言出必行。 少平完成了她的使命,垂首告退。从头到尾,她都未曾对她转述的话、转交的东西表现出一丝的好奇。 少平退去,李末求见,带来了汉宣帝的口谕,“宣召廉婕妤云台献歌。” 这不是一道圣旨,这是一道催命符吧。接到阎王的催命符,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我,连紧张都不曾有。 举步,欲出,另一个宫婢欠身,拦我。“夫人还未曾换下木屐。” 闻言恍然,我当真是着急了,庆典朝服是不能够穿木屐的。伸出脚,望着那宫婢慢慢地蹲下身子,为我换鞋。 这样的我和她,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对比出我的尊崇、她的卑微。有时候,卑微比尊崇,卑微说不定还能活得比较像自己。 “夫人,当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化险为夷么?” 李末的声音,传入耳里,几不可闻。我转头向他,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脸,是怕看见憎恨的表情吗? “李末” 李末闻声抬眼,抬眼触及我的视线,呆了一呆,继而,一时情难自已,眼眶湿润。因为我在对他笑,没有憎恨,没有厌恶,当生命即将终结,又何必以憎恨和厌恶来终结。 死了的已经死了,就让活着的人在活着的日子里,尽量舒坦一些吧。 “李末,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了,你是个好人,崔大人也是个好人。你们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一直记到阴曹地府,黄泉之路。 *** 刚刚进了长乐宫门,便冲上来两个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太子刘奭及安阳王刘平康。 太子要求单独和我说几句话,李末没有吭声,其他内侍自然更不敢多嘴。 走到一边,刘奭急不可待地问我:“姑姑,你还好么?这么些日子,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父皇,还是太后……” “太子殿下!”我赶紧打断他,突然的高声失态,惊到了刘奭,他不安起来,跟着抑郁,“姑姑,父皇还是要杀你么?” 极力使自己看起来轻松,“奭儿,你多虑了。陛下不会杀我,太后也不会杀我。” “可我明明” “奭儿,你想想,过了这么久,若是他们要杀我,我还能活到现在么?” 刘奭沉默不语,也许这也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我俯身向他,十一岁的刘奭长得更高了,几乎和我的胸口平齐,“所以,奭儿,你要把你听见的都忘了,不要再告诉别人,尤其是子义。” 刘奭点点头,“这个我有分寸,我当然不会向子义透露半个字。” “那就好。”我依着从前的习惯,想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这个动作已不适合面前那已显大人模样的少年。 最后,我要刘奭带句话给我的弟弟廉子义,要他这辈子都别忘了我的这句话,“名利为虚,逍遥便好”。 没能像一个阿姐那样,亲口嘱咐子义,没能再见一见老爹和娘亲,确实有些遗憾。不过,起码我可以确定,从此汉宣帝会善待他们,将来刘奭登基,更不会亏待了廉家。我想,刘奭应该会顺利登基了,汉宣帝已经知晓了张婕妤心胸狭窄恶毒的一面,他绝不会废了刘奭,立她的儿子为新帝。 一个人死前,最重要的,不是与亲人话别,看见关心你的人为你哭得死去活来,而是要知道,他们将来都能过得很好。 长乐宫的内侍来寻太子和安阳王,说是庆典即将开始,太后要见他们两个。 刘奭还有很多话要问,来不及问了。为避嫌疑,站在稍远处、眼光从未离开过我的刘平康,也有满腹的担心要诉,却碍着身份苦无机会。 他们两个走得犹豫,虽然犹豫不舍,却还是走了。如果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会走得如此从容如此平静吗?幸亏他们不知道,所以我才可以走得如此从容平静。 望着他们的身影,默默地向他们说着“再见、珍重、永别”。 最新全本:、、、、、、、、、、 171 今生结局下 雄伟的宫殿,万人的广场,那高筑的云台,我今生的结局。、qb5// 到了台下,停住,转身,跟在我后头的小宫婢秋芙,随即止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豆蔻年华,和她双手捧着的古琴,就是两个极端。 因为那把琴,是魏夫人的“深绝”。 “宫门一入深似海,终与萧郎成绝路。” 依然庆幸,踏上绝路的,是我。 接过秋芙手里的琴,我命她留在原地。这只是我的结局,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层一层的台阶,我踩得很稳,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片黄叶,飘在我眼前,欲落,却被陡然一阵轻风托得更高更远。 一叶知秋,秋意正浓。 我却在怀念那三月的春光,春阳明媚,桃花竞放,那才是真真正正灵动的鲜艳,桃红绚烂辉映红日璀璨,绝美的画面,就像镌刻在我心底,永生永世不能褪色的脸庞。 云台再高,高不过苍穹万丈,我目穷千里,看不见我想看见的人。 看不见要比看见好,这就是我向上官太后提的第一个请求。 我想看见的人,他正在逐渐离我远去的路上。我看不到,却可以想见,他此刻熟睡的安详平和。他会安详平和地度过这三天。在我死了三天以后,才会醒来,那时他已在千里之外,那时我早就是那一堆焦炭中的一把骨灰。 也许他会立刻醒悟,也许他会疯了似的一路狂奔赶回长安,也许人在中途他就已经听说有关我的消息。 他一定会痛断肝肠,这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不能与我作最后的生死诀别而抱憾终身、后悔终身,这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道听途说的痛断肝肠总比亲眼目睹我葬身火海来得轻一些,印证恐惧变作现实总比突如其来的打击来得温和一些。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我无法抹去他的悲痛,只能尽力地减轻那程度,我想把那悲痛缓上一缓,或者他就可以缓过这口气,就只会悲痛欲绝,而非悲痛难当、自绝当场。 洛,你要缓过这口气,你要过了你生命里我这道坎,你会否极泰来,你会从此安乐。 端坐于云台之上,我是那万众瞩目。当然,万众瞩目里自然也包括了汉宣帝和上官太后。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却感觉不出那目光里有什么。隔得太远了,幸亏隔得太远了。 弄琴弦,开曲音,笙箫渐起,钟鼓相随。我引领着云台四周的歌姬,我唱,她们来和。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都说,卿云歌的大气浑然,极难把握。原本我没指望能够唱得有多好,命我献歌的人本来就不在乎我有没有唱好这支歌。但是,当那一片一片的乐声,浑厚与清悠交溶在一起,是一望无垠的广阔。 在这世上,唯一称得上浑厚、清悠、一望无垠的,就只有天空而已。卿云歌,就是让人能够接近天空的歌。 我不清楚别人有没有被我的歌声感染,我却是完全沉入了这歌声里。沉入了歌声,就接近了天空。接近了天空,便等于接近了天堂。 于是,我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安宁。这安宁,就像那青天,背负再多的苦难、再多的不幸,哪怕乌云密布,哪怕霜刀雪剑,风暴过后,一样还是碧空如洗。 我享受这碧空如洗的安宁,一遍一遍地吟唱,“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即使那柴木枯焦的味道渐渐浓冽,即使台下黑烟四起包围向我,即使广场上开始乱作一团,我仍旧未曾停止。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洛,好想把这安宁也带给你。如果你知道我死得如此安宁,你就不会再为我难过了,一定不会! 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从那底层的台阶,往上攀爬着,从袖子里取出太皇太后送我的那个木盒,掀开盒盖,里面赫然一粒黑色的药丸。 据说此药奇毒无比,吃了下去,立时气绝,不会有任何痛苦。这是我的第二个请求。至今对上官太后当时那吃惊的表情记忆犹新。 “什么?你要孤给你找一种一吃就死的药,你不怕死,你怕疼?你不想死得太疼?” 真好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是毫无痛苦的一下子挂了,一个是被火烧得皮焦肉烂慢慢地死,傻子都会选前者。想不到上官太后那样聪明的人,也会问这种蠢到脑子积水的问题,洛,你说,好不好笑? 听见下面,有人在喊,“不能救,这火不能救!这是天火,天火!”然后,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讲着事先编排好的词,“凤凰浴火,永生永存!” 那声音里的惊愕假得离谱,然后有一群蠢得离谱的,就一排一排地跪下来,趴在那里,看不清谁是谁,从我的高度看下去,黑压压的,像一个一个的乌龟壳。 真的很好笑,洛,真的很好笑,你如果知道我死得这么热闹,你会跟着我一起笑的。真的,你一定会笑。 原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笑,你就肯定能笑得出来。 我笑着把毒药送进了嘴里,嚼了嚼,甜的,带着点酸,还挺好吃,像颗糖豆。 原来,死亡也会美好,只要你觉得美好,死亡的过程也会是件美好的事。 意识慢慢模糊,天旋地转般,却不猛烈,像小时候躺的母亲的摇篮。 上官小太后果然没诓我,这药果然是一吃毙命,没有一点一点痛的感觉,就像,就像睡过去了一般。 洛,如果你知道我死得这么舒服这么惬意,你会由衷地为我高兴,真的,你应该为我高兴…… 正文完结,如果觉得我烂尾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如果想看好结局,那个那个,明天还有一个后续,汗。 最新全本:、、、、、、、、、、 后续 上 很多人都问过,人死了,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人死了,还会有感觉吗? 我死了,本来没感觉了,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开始有了感觉。//.qΒ5\\ 我的感觉是,重,很重。头重,脚重、身子重。听说过,抬“死人”很重,没听过,做“死人”也会觉得重。 重得抬不起眼皮,重得动不了小指,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却好像总是抗争不过那身体上的沉重。 等等,等一等!身体?我不是被烧死了吗?我不是被烧成灰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身体?死了的人,不是就只剩下灵魂了吗?死了的人,灵魂不是应该和身体分离了吗? 脱离了身体的灵魂,应该是虚无缥缈的,脱离了身体的灵魂,不应该像我现在这样,感觉得到身体上的真实。 那真实,在一点一点地增加,头痛欲裂,四肢酸麻,甚至我开始感觉到,我是在平躺着,是棺材吗?不,棺材不该这样柔软。是床上吗?似乎我的头,还被某样更柔软、却柔软中带着硬的东西垫高了。是枕头吗? 难道我没有死?我没有被毒死?不,我就算没有被毒死,也会被烧死。难道汉宣帝在最后一刻后悔了?他命人冲进火里把我救出来了? 不,不可能。就算他后悔了,也来不及了。我服毒的时候,云台四面都是火,火光冲得一丈来高,那热浪直往我脸上扑。即便宣帝有心挽救,也是无力回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毒死了,烧死了,却还活着? 突然地,想到了一个可能,这种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种可能是我一度满心盼望的奇迹,却是现在于我而言比死更残酷的结局。 我穿回来了,我回到了现代。就像大多数的穿越小说,爱了一场,恨了一场,苦了一场,悲了一场,终究只是幻梦一场。 我大概是在医院吧,出了车祸的人,只会去医院,要么是医院的病房,要么是医院的太平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巡房的护士发现我已经醒了。 是的,我醒了,沉重感在渐渐消退,眼皮也能抬了,手指也能动了。可我不想动,更不想睁眼。我只要睁开眼,一切都完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要怎么做回颜雨,我连颜雨长什么样子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习惯了穿木屐,而不是高跟鞋;我习惯长可曳地的袍服,而不是套装短裙;我习惯了有父母有弟弟,哪怕不常见面,也是彼此心里的挂牵。 更主要的,最主要的,我习惯了有洛,我习惯了想念他,起码从前我还能在有他的天空下,想念他。 但是现在…… 我要怎么改掉这些习惯,洛,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戒掉这些习惯?我们明明都活着,可是对于你,我已经死了,对于我,你是个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古人。洛,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活下去?在你死了两千年后的今天活下去? 正在这时,“洛,子服怎么还不醒?到了这个时辰,药劲也该过去了。” 洛?子服?是有人在喊洛吗?是有人在说子服吗? 多么好听的名字,多么动听的名字!因为太好听太动听了,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能怀疑那是我的幻觉,我害怕一旦我把那幻觉当了真,那“真”又会忽然地变作了幻觉。 然后,另一个声音在回答:“再等等吧,她会醒的,她一定会醒的。” 这声音好熟悉,真的好熟悉,这声音原本就是连在我心上的,有很多次很多次,听到这声音,我的心就会疼,虽然疼着,却疼得很幸福。 那幸福在诱惑着我,诱惑着我冒险,也许我可以冒一冒险,也许睁开眼,真的会有幸福在等着我。 不确定地,不确定地,把眼皮往上撑起,用尽全部的力气和勇气,为眼睛撑出一条小缝,躲在睫毛的空隙间,向外试探着投出我的视线。 我看见了,看见了,隐隐约约地,那眉,那眼,那脸庞不真切的轮廓,都是我在心里温习了无数遍的容颜。 距离我很近很近,不知不觉地,眼睛慢慢地,完全睁了开来,于是那很近很近的容颜就在我的头顶上方,也跟着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真实。 “子服,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旁边有人喜不自禁,他的欣喜却好像漂在另一个空间,极其的遥远。 我的空间,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也已经低下了眉、垂下了眼,他也在望着我,他的眉在颤,他的眼在颤,颤出和我同样的心疼,那是等了太久太久的心疼,那是以为失去了却忽然失而复得的心疼。 原以为今生无望的等待,怎么能突然地就等到了圆满?原本是泪尽啼血的死别,怎么能突然地就相偎相依了呢? 是的,我们相偎相依,我枕在他的腿上,我偎在他的怀里,我们从天涯走到咫尺,没有理由地,不合逻辑地。所以我拒绝相信,我固执地怀疑。 是我的眼睛在骗我,是我自己在骗我自己!是我太想念他了,是我太渴望他了,他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 伸出手,伸向他的脸,我会破灭了那张脸吗?像破灭一个影子一样? 破灭这个词绞着我的心脏,我不敢了,我怎么敢呢?要是破灭了,我宁可守着这影子,在梦里过一辈子。 我把手往回缩,在即将触碰到了的时候,但很快地,另一只手覆盖了上来,覆盖住我的,然后果断地一起覆在了我想碰而不敢碰的面颊。 手背是他掌心的温暖,手心是他脸颊的温润。辗转而出的温柔,会让人的心随之溶化,化作春水,只愿圈在他的臂弯。 终于有了胆量,让自己可以有一些些的雀跃,素来多疑的性格却还在抑制着那雀跃的程度,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 我吃力地仰起身子,靠向他,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你真的是洛吗?” 我的问题太傻了吧,他笑了起来,却笑出了眼中点点泪花,他给我肯定,斩钉截铁的肯定,“我是洛,我是司马洛。” 恍恍惚惚地,仍是迟疑,“那么,我呢?我是谁?” 我还是廉子服吗?廉子服不是死了吗?难道我起死回生了?难道我借尸还魂了?我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吗?我原来的脸,是颜雨的脸,还是廉子服的脸? 瞳孔中司马洛眼里,那一点一点的泪花,在绽放,像桃花一样怒放,毫无顾忌地,再没任何束缚地,阳光,满世界灿烂的阳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他说,对我说,“你是司马夫人,司马夫人廉子服。” 然后,终于,终于,我也可以无所顾忌了,心随着他一起绽放,洒满全世界最灿烂的阳光。 “洛!洛!” 我抱住他,我早该抱住他,他也抱住我,他也早就该抱住我。咫尺再近一步,天涯滚到一边去!幸福尽情地渲泄,我们的空间,就只有幸福,幸福!幸福!!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空间,被我们忽视了的空间里,有一个人,一个叫做刘平康的电灯泡,还在不停地自说自话。 “我说,你们都让太后的药吃傻了么?什么你是谁,他是谁?” “……” “我说,你们两个,太过份了吧,当我的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亲热。” “……” “我说,你们两个,抱够了没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服不是死了吗?我明明看见云台起那么大的火,烧到最后,连石头都焦了,她怎么又活了呢?太后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从火里弄出来的?太后不是一心要杀她吗?为什么还要救她呢?为什么要瞒着陛下偷偷成全你们两个呢?” “……”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你们正眼看看我,行不行?” “……” “得,我真不该跟你们俩乘一辆马车!” “……” 马车在那石子路上颠簸着,一路向前,不管驶向何方,那里都是幸福的归宿。 *** 篇外上官太后 廉子服,你知道,孤有多讨厌你吗?孤讨厌你的自以为是,孤好像做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次孤总算扳过了一局,孤总算让你大吃一惊了吧。你一定想不到,当初高祖建长乐宫时,曾在地下修了很多地道,这是当今陛下也不知道的秘密。那云台正是建在了其中一条地道的出口上。 廉子服,冲着你那支《死生契阔》,孤放你一马;冲着你求孤的两件事,孤放你一马;冲着你告诉孤的那个秘密,孤放你一马。 略略捊起袖子,露出小臂上方的一颗红痣,极其特别的形状,像一朵五瓣的红梅。病已,原来你还记得,你之所以宠爱张婕妤,就是因为她也有这颗红梅胎记吗? 心中溢满久违的柔情,宫婢少平走进了大殿,上官太后抬起眼,问他:“陛下回来了么?” 少平摇头,满面迷惑,欲言又止。上官太后笑了笑,“少平,你是不是想问孤,既然大费周章送她走了,又为什么要对陛下和盘托出?” 少平点头,“太后就不怕陛下将她追回来,毕竟安阳王他们走了还没几日,陛下很容易便能追上他们。” 上官太后把目光投向殿外,那目光深远之极,“少平,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孤的用心。” 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廉子服,这样的爱情,不只你一个人有。孤也要我爱的人,得到安乐。你若死了,他此生难安。放下对你的执迷,他才能真正释怀。 廉子服,你必须要让他释怀,这是你欠他的,也是你欠孤的。你若不能,你就没资格得到自己的幸福。 汗,终于码出来了,明天还有个后续下,赶紧下班 最新全本:、、、、、、、、、、 后续 下 篇外汉宣帝 对于汉宣帝来说,廉子服,就是个意外。\.qΒ5\ 当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她意外地出现他的面前,没记住她的脸,但那声音却如初秋新酿的绿酒,醉了心田。理所当然地对她产生了兴趣,她却意外地堕了池。 当他差点淡忘了的时候,又意外地听到了只有她才能唱得出来的《上邪》,依然没记住她的样子,却震撼于那回眸那艳光四射。 当他以为只是欣赏她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她;当他知道喜欢上她的时候,他爱上了他;当他明白爱上她的时候,他已爱得不可自拔。 也曾想拔出来,也曾想过放她走,可是老天却偏偏把她留在了他身边。不是没有暗自窃喜,偷偷规划了很多未来,和她一起携手共度的未来,挖空心思要争取她的心,可是老天却把她的心推得越来越远。 后来想着,得不到心就算了,起码她的人陪着的是自己,偶尔想她时,就可以看见她,最低限度可以远远地看看她住的常宁殿,他也就满足了。 可是老天,为什么连这样的资格也要剥夺?他连她的人也不能留下。 是的,不能留下她!她太聪明太攻于心计,太子对她言听计从,她复仇心太重,她复仇的手法太过暴戾。他怎么能放心留这样一个女子在他的后宫,尤其在他百年之后,太子优柔软弱,后宫乱政、外戚专权,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知道,看着她死,他肯定会心痛。只是放在心里想一想,便已经好像要疼穿了胸口一般。但他认为,自己能够受得住这份痛,因为他是一个帝王,他背负着江山万民。儿女情长从来都是“昏君”下场,他要做一代明主!这才对得起含冤而逝的曾祖母卫皇后、祖父戾太子刘据他们。 所以,凭着这个信念,他做到了,他眼睁睁地看她走向云台、走向死亡,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起码维持着他表面上的若无其事。 然而,他能做到的,仅止于此。 卿云歌起,他立刻就崩溃了。 廉子服,你这是在用你的方式告诉朕,朕从来都没有真正懂你,懂你的心志。你心志比天,如天般圣洁。廉子服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你要让朕后悔,却只肯让朕后悔,却不让朕挽回。 要怎么挽回?当他开始后悔,火就已经烧着了。几乎想要冲进去,几乎想要所有人都帮着他来救火,帮着他来救她。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开始这样想的时候,那些人的声音,喊着“凤凰浴火,永生永存”的声音,已然响彻天际。 她的歌声消失在冲天的火光里,无声的大火,烧去的,何止是云台?何止是她?心痛吗?有心才会痛,他的心,已经被那个女子带上了云台,随她一起化作了灰烬。 没了心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吃饭、怎么睡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呼吸。 因此,当太皇太后走过来,告诉他,她还活着,带走他心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的狂喜,又有多么的感激。 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率队冲出皇宫冲出城去,一路追赶,不吃不喝不睡,一刻也未曾耽搁。怎么还能耽搁呢?再也不敢耽搁了。错失一次,已经够了。 追上她,告诉她,不说爱有多深,不说失去有多苦,只请她留下,只求她留下。他要她活着,一直地活着,哪怕他自己死了,哪怕她在死了之后最终还是颠覆了他的江山。 他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却在那样的一幕映入眼帘后迟疑了坚定。 那是一个暮霞似锦的傍晚,汉宣帝刚刚追上安阳王的车队。当时,车队错过了宿,正准备在野外过夜。 侍从们搭起土灶生火,袅袅炊烟里,他看见,她和司马洛并肩坐在河边的土丘上,她借着夕阳的余晖在替司马洛拔着鬓边的白头发。 她在笑,轻笑着司马洛的未老先衰,司马洛笑而不语,宠溺着她的调侃。那一刹那,汉宣帝想到了一个词,白头偕老。 嫉妒在啃啮着复活了的灵魂,却不知道基于什么样心理,他没有立刻现身,将身形隐于林中,他听见她开口:“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这是又要唱那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么?还是月满西楼、相思成灾?抑或庆祝他们成功逃离的新作之曲? 冷笑,廉子服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朕这一辈子你陪着的只有朕。这一辈子,在你身边的,就只能是朕! 正这样想着,忽然地愣住了,呆住了,不知所措,因那熟悉的旋律,应该只有他一人熟悉的旋律。 “春花秋叶,往事有多少,在那风里飘? 散了散了,要到何处找?噢,散了无处找。 小楼昨夜,月儿上林梢,来把痴人笑。 苦了恨了,总会烟云消。噢,总是烟云消。 暮暮朝朝,谁寻谁烦恼,谁将谁煎熬? 断了断了,情爱是毒药。噢,情是穿肠药。 岁月勿勿,又见飞雪摇,心倦人亦老。 忘了忘了,回首斜阳好。噢,唯有斜阳好。” 怎么能忘了?那一晚,她就是用这支歌送他离开。同样的一支歌,不同的时间听来,也是不同的心境。那夜,他愤怒,那是他认为他的宽容却换来了她的嘲弄。如今,飘入耳里,却是暖烘烘的伤感。 司马洛的叹息悠长得无奈。她停了歌声,在问:“洛为什么要叹气?” 司马洛回答:“听到这歌,让我想起了陛下,陛下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于是,那暖中插入了一根刺,暖意没有退去,反倒越发地强烈,只是暖得刺疼。 那前方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她又问:“洛,如果我死了,你会恨陛下么?” “子服,我怎么会去恨陛下呢?陛下心里的伤,不会比我少。要亲手断送至爱女子的性命,那是比自己死了还要痛苦万分。” 她没有吭声,是在不以为然吗? 司马洛又说:“子服,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不总说陛下对霍成君母子心狠么?其实我后来想了想,不能怪陛下心狠,那个孩子若是落在霍氏余党或者其他居心叵测之人手里,那就是一场谋反,一场血光之灾。不是陛下心狠,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得不心狠。陛下的心其实并不狠,他却总要逼迫着自己心狠,他心里的苦,又有谁能够知道?” 她也在叹息,“洛,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恨过陛下,我这支歌就是为他而唱,我希望他有天能够释怀,我真心的希望。” 司马洛没再答话,伸胳膊,搂紧了她,她倚在洛的肩头,他们两个一起望着斜阳。 而在那满天火红的背景下,汉宣帝慢慢地转过了身,转身回他该回的地方,夕阳照着他的后背,温暖还在,刺疼没了,凉的是眼泪。 散了的早已散了,忘了的总会忘了,如果还要强求,他就配不上那两个人直到此刻仍心心念念维护着的“陛下”二字。 转了身的人,是不会知道,在他转身之后,他开始想要忘了的那个女子,从司马洛的怀里略略抬起了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唇边露出了笑,笑得如夕阳一般,温暖的伤感。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让她心血来潮看到洛的白发,让她在拔去那根白发的同时发现了树后那一角属于帝王的黑色袍服。 汉宣帝,也许我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但我和洛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们是真的希望你可以从此放下,从此释怀。便是你最终不肯放过我们,也请你放过你自己。 …… 长乐宫 “太后,太后,”少平小跑入殿,“陛下,陛下驾到!” 上官太后顿时精神一振。 少顷,汉宣帝走了进来,上官太后看着他微笑,“陛下终于回来了,孤,一直在等陛下。 汉宣帝却好像看不见那微笑似的,只是疲累,“朕知道太后急召朕来,是有话要对朕说。太后不必再说了,太后想说什么,朕都知道。” 上官太后依旧是浅笑在眉,盈盈双眸,却闪着异于往日的光彩。 “陛下错了,孤想说的,并不是陛下所想的。” 汉宣帝一怔,抬眼,于是上官太后眸光便越发闪亮,“孤想告诉陛下的是,”蓦然地声线柔和,柔情似水,“就算她走了,病已也不会孤单,病已还有凤儿,凤儿会一直陪着病已。” 有什么猝不及防,推开了记忆的门,潮水般涌出,是那久远了的那个午后。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一个笨拙安慰着的大男孩。 “凤儿莫哭,凤儿不会孤单,凤儿还有病已,病已会一直陪着凤儿。” …… 有多少年没有叫过这个名字,有多少年不敢再叫这个名字,“凤儿” 汗,还有个小尾声,丫丫的,我还真是啰嗦。尾声过后,就会正式结文了。 最新全本:、、、、、、、、、、 尾声 三日后,自长安回返属地的安阳王一行在途中接到了汉宣帝以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密旨。全本小说网打开,只一句话,“歌倾天下,歌绝汉宫”。 他终究还是未能完全释怀,留不住她的人、她的心,那就留住她的歌吧。不管廉子服是否还活着,她倾尽天下的歌艺必须绝迹于世间,只留在未央宫,只留在他的回忆里。 …… 七日后,刘平康抵达安阳,秘密地将一男一女迎进了他的王宫,奉若上宾。尤其是对其中那个相貌平常的女子,这位向来大大咧咧的粗线条王爷,更是极其罕见地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 半个月后,那对神秘男女却突然地离奇失踪,刘平康把整个安阳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好无奈放弃,向天怒骂长达一个时辰之久。据闻,这一个时辰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有三个词。一个是人名,“司马洛”。另外两个则是一对意思相近的成语,“忘恩负义”和“过河拆桥”。 …… 一年后,某个江南小镇,一座清幽别致的院落,曾经那早就计划好了的避世桃源。 “洛,你好了没有?你要是再这么磨蹭下去,我们就真的赶不上花灯会了。” 厅堂里的司马夫人,催促着书室中的司马先生。 司马洛答应着,说是知道了,等他写完了这幅字就走。重新转回书案,书案上铺着的白绢,到现在依然只是一幅白绢。司马洛轻叹了一声,提起笔,沾了沾墨,悬于绢上,却迟迟不能落下。 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就这么一直地悬着,一直悬到那花灯会结束。 今天是元宵佳节,镇上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花灯大会,听说有猜谜有歌舞,煞是热闹。司马洛从来都不喜欢凑热闹,以前不喜欢,现在就更加地…… 唉,又是一声叹息。 从前不爱去人多的地方,那是因为他的样貌总会惹来他人驻目惊叹,没完没了的围观实在叫人烦不胜烦。而如今,驻目依然会有,却不再是惊叹赞美。心善之人的同情,刻薄之人的讥笑,不管哪一种眼光,倘若只有司马洛自己,他都可以忍受。 可是他怎么能用这般滑稽可笑的姿势和子服走在一起,让别人同情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瘸子,让别人讥笑她有眼无珠嫁给了一个瘸子! 笔尖一颤,大滴浓墨随之坠下,黑的墨汁晕染着雪白的绢纱。 “洛!”自外间传入的声音已显嗔怪之意。 子服很期待今晚的花灯会吧,禁不住她软硬兼施磨了几天,终于在早上答应了她。然后,她高兴整整一天,她说这还是他第一次陪着她出门。 心,有那么一点点的绞痛。他怎么能扫了她的兴呢?他怎么能告诉她他不愿陪她出门的理由。娶她,是要给她幸福美满,不是让自己心里的那片了阴影把她也笼罩了,不是让她在那阴影里内疚不安郁郁此生。 猛地丢下笔,即使再不情愿,也仍是拄着拐杖站起了身。同时,收起叹息,露出惯常的微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小镇虽比不上长安繁华,但放眼望去,也是人声鼎沸,处处欢腾。好一个兴旺昌顺太平盛世。 他们混在人群里,子服挽着司马洛的胳膊,一脸兴奋地东张张西望望,哪里有曾经皇宫中那个廉婕妤的影子。她穿了一套淡青的襦裙,她说这是为了陪衬司马洛身上这件青苍色的长袍。 然而,在司马洛看来,站在她身边自己才是陪衬,就连这满目琳琅的花灯、满天闪耀的星子也都只是陪衬。花灯再美,美不过她的容光焕发;星子再亮,亮不过她的顾盼神飞。春天尚未来临,司马洛却好像已经看见了那属于春天的姹紫嫣红。 无比的欣慰,由衷的喜悦。她是因他而美,因他而姹紫嫣红。 这一年中,每天都能看见她笑,仿佛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高兴事,便是在睡梦里也心满意足地微弯了嘴角。正是这些笑容,才让司马洛坚定了相守一生的决心,哪怕是拖着这样的半废之躯也要和她相守一生的决心。 几乎快要忘了缠绕已久的心魔,却只是几乎而已。 注意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从不同的方向偷偷瞥来,好奇地,像看一个,怪物,看着他只能依赖拐杖、依赖一个柔弱女子的支撑而挪动脚步的笨拙。 紧张,顾不上理会自己的感觉,一迳关注着她的反应。司马洛知道,尽管她表面上平和淡然,其实骨子里要强得很。要强如她,该怎样承受这同情和耻笑? 好在,到了此刻她还没有察觉到身周的异样,依然巧笑倩兮,可心中还是提前地黯然。她总会察觉,她大概会比自己更加黯然吧,她肯定会因为怕他伤心,而他面前极力地掩饰这黯然,再强颜欢笑。 思绪如麻,一阵阵地酸楚,他心不在焉,错过了她的耳语。 “洛,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答我?你在想什么?” 司马洛一惊,抬头,发现她正在望着他,赶紧收拾心情,故作轻松,“怎么?你说了什么?” 她假作不悦地撇了撇嘴,“我在问你,你看这眼前的一切,像不像我念给你听的那句诗?” “诗?”司马洛片刻的茫然,茫然四顾,眼见着伊人要着恼,“你真记得了么?”忽地醒悟,因回想起往事而满心温柔,“怎么会不记得呢?”柔声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比他声音更柔的,是彼此的凝眸相对。两情相悦之人的对视,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画面。只可惜却叫一个半路杀出的老妇人平白地搅了这气氛。 “司马夫人”那老妇人身边有侍婢掺扶,后面还跟着两名少妇和一个少女,俱是衣衫华丽,显是出自富贵人家。她熟络地跟子服打着招呼,子服也以同样的熟络来回应她。“王老夫人。”司马洛这才发现,他的子服已经比他更快地溶入到了这个小镇的生活中。 王老夫人虽然嘴里应着子服,却把眼睛只放在司马洛的脸上,打量着他,眼中是司马洛已习以为常的好奇与同情。却不仅仅是好奇和同情, 至于好奇与同情之外还有什么,司马洛无意去研究,他在想着如何尽量地不让因为他而感到难堪。减轻难堪的最好方法,就是淡然以对、一笑置之。 所以司马洛只能尽力地保持平淡,依礼节向王老夫人见礼,王老夫人亦还礼,还礼之后居然不顾头一次见面,就交浅言深地多了嘴,仿佛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今天才找到机会向他一吐为快。 “老妇时常听司马夫人提起先生,不过萍水相逢,先生便能仗义相助、舍己救人,先生此举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司马夫人能得似先生这般的夫婿,实在是她今生之幸,更加羡煞旁人。” 她这一连串的,倒把司马洛搞了个措手不及。而且,更加措手不及的,还在后头。仿佛连锁效应似的,王老夫人走了,又来了张夫人,张夫人告辞,李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 大家说着和王老夫人相去不远的话,有的不像王老夫人那样文绉绉,干脆直白地拉着子服的手,“司马夫人你要好好地对待司马先生,你能嫁给司马先生这样的人,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是讽刺,那些女人们是真真正正地羡慕子服,既羡又妒。就像她们在看司马洛的时候,除了好奇和同情之外,也是真真正正地钦佩,既佩服又惋惜。 而子服居然笑眯眯把那些羡慕和妒嫉照单全收,“这是当然的了,能得夫君如此,子服怎么会不惜福呢?” 司马洛一头雾水,理不出头绪,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子服肯定是对镇上的人说了一些什么。 众人散去,面对司马洛的疑问,我们的司马夫人咧开嘴,得意洋洋地笑。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只不过告诉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告诉她们你的腿受伤的原因。我说,当年我乘马车外出,拉车的马忽然受了惊,拉着我满大街地狂奔。我家车夫吓得立刻跳下马车保命去了,我一个人眼看着就摔出车外性命不保,而且这受惊的马不知道还会在那街上踩死多少人。幸亏这时候,有个叫司马洛的男子冒着生命危险,跳上了车,死死地拉住了缰绳,我和那些无辜的路人才得以逃过一劫。只是救人的司马先生,却在这时被马甩在地上,摔断了腿骨。我为了报恩,愿以身相许,这才捞到了这段人人羡慕的好姻缘。” 司马洛恍然大悟,继而为她编的这个故事以及话里用的那个“捞”字哭笑不得。感觉怀里的人越发偎近自己,朝着他促狭挤眼,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故意鬼祟地压低声音。 “洛,你知道她们话里的意思吗?她们在羡慕我呢,说我运气真好,正好让你给救了,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打着报恩的幌子嫁给你。要不然,凭我怎么能嫁你这样有才有貌的绝世男子为妻呢?” 依然哭笑不得,笑是因为她一边说一边在偷笑,那模样让他想起了偷到香油的小老鼠,“洛,她们背地里可同情你了,她们都认为,要不是你倒霉地把腿摔断了,哪用委屈自己和我凑成一对呀。我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然而笑的同时,却有泪湿了眼眶。子服,这就是你用心良苦吗?原来赏花灯并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的最终目的原来是要解开我的心结,原来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心结。 “洛,你看,那个花灯真漂亮,我们买回去吧” 她指着不远处,想拉着司马洛向前,却没有拉动,讶然回身,对上了司马洛的眼,那双眼睛被含着的泪水洗得晶亮,终于洗去了她一直想要消去的那抹深藏的阴郁。 “子服,娶到你,才是我司马洛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洛!” 从此,他们的幸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 若干年后,西汉宣帝口谕,廉子服种种太过离奇,为免惑乱人心,只作传说便罢,不必载入史籍,如此而已。若干年后,那个小镇上的司马先生和司马夫人已经幸福了若干年,而且他们还要幸福若干若干年。 (全文完) 最后推荐几本小说,安绿雅完结小说《无赖王妃戏古代》,绕月缠完结小说《失忆王妃》,颜书书完结小说《不做小三做小四》。 以及七月流火的**小说,《曲末萧笙寒》。这是我第一次看**,别有一股**之处。 又及:明天来不及了,星期一还有一个给读者的话,写一些感想什么的,以及我下本书的构思,有兴趣的亲,可以到星期一下午来看一看。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