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妃天下:重生之火爆王宠》 母妃被害(1) 太康六年,孝帝病重,仁孝王后协理朝政。 同年,扬安瘟疫,仁孝王后先斩后奏,封镇烧窑,染病的八千百姓烧死窑中,天下皆惊。百官上书弹劾,女人干政天下不宁。扬安百姓联名写了百家状,状告仁孝王后麻木不仁心狠手辣,封镇烧窑,逼死活人,世所罕见,何其狠毒。 天下闹得沸沸腾腾,仁孝王后四面楚歌,后宫虎视眈眈,波诡云谲。 景安宫门前,十岁的永安公主提裙急匆匆的跑进来,小脸通红,剔透的肌肤渗出细密的汗来,边跑边叫:“母后母后,颐和说你做不成王后了。” 殿内,宫女弯腰拨香炉,珠帘里人影绰绰,美人在卧。 宫女撩开珠帘走出来,竖起手指轻声示意:“嘘——” 永安探头窥望,又急又燥,拧紧了衣摆扭个不停。珠帘内传来仁孝王后一声轻唤:“永安,你过来。” “好。”她急急的应着匆匆跑进去。 床上,仁孝王后以美人卧姿枕着软枕半卧在床上,伸手招永安过去坐。 “永安,谁说母后做不成王后了?”她微笑着柔声问。 永安说:“颐和说的。” 仁孝王后笑起来,抬手轻轻捋过她两鬓垂发,问:“那你觉得呢?” 永安想也不想高声道:“若母后都不能为后,天下还有哪个担得起这后冠。” 仁孝王后乐了,哈哈笑起来,一刮她的鼻子问:“要是母后真的再也做不了王后了,永安怕不怕?” 永安不解的问:“怕什么?” 仁孝王后微笑着,把她拥进怀中,轻叹一声道:“是啊,怕什么。” 后宫里的那群人个个不是吃素的,王后的位置谁不觊觎,稍不留神就会被她们踩着往上爬,一路走来谁是干净的,谁的手里没有染血。阴谋阳谋她见得多了,最不济的是腹背受敌,落井下石,再没半个护着她的。怕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最后伤及永安。 只是,就算再来一次,封镇烧窑,她也绝不后悔。 从景安宫出来,永安跑去找颐和理论,两人都是孩子,谁都拗不过谁,颐和坚信仁孝王后就要下台了,这是他母妃说的,绝对没错。永安气急,一口咬住颐和的胳膊,怎么也不放手,整齐的牙齿像野狼一样有力,生生咬出了血来,颐和的哭声响彻云霄。 那天,母后问她怕不怕,她不知何为“怕”。 是啊,她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公主,就连太子颐和也要让她三分。她在这宫里横行惯了,一味的照自己的意思活着,没有不顺心的,没有不痛快的。便是指鹿为马,又有几个人敢拂逆了她的意,出了事母后担着,怕什么。 颐和说她母后做不成王后了,她不信,就像后来她不信父王杀了母后一样。 封镇烧窑事件并未撼动仁孝王后的地位,病入膏肓孝帝洞悉一切,深晓其中利害,若不是王后当机立断断了感染源,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死于瘟疫。这样做的确不仁道,但是顾全大局,只有牺牲少数成全多数。 母妃被害(2) 封镇烧窑人们只看见了仁孝王后的狠毒,却没看见其中的利害。孝帝病重,仁孝王后协理朝政,坊间传言这天下只怕就要易主了。 可不是,孝帝驾崩,仁孝王后必定干政,若她尚有半分敬畏,顶多做个幕后帝王,太子不过是个傀儡大王。若她野心勃勃,就是称帝,也是意料之中的。 天下若是落入仁孝王后手里必定天下大乱,百姓思及此惶惶不安,连那些个平日里看不惯朝廷的叛逆份子也开始祈祷孝帝早日康复。 许是百姓的心诚感动了上苍,卫国来了个深山仙人,仙人被卫国的君民同心感动,彻夜炼制仙丹进献孝帝。服食仙丹后,孝帝的病愈见好转,到最后能下榻能舞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岁前。 孝帝好转,举国欢庆,孝帝登山祭天,酬谢神明将仙人送到自己身边,并封仙人为国师。 孝帝病情好转后疯狂的迷恋仙丹,仙人告之孝帝有一味药能练成长生不老丹,只是须取三百童子心脏,三百童女鲜血炼制而成。 有人说孝帝被仙丹迷昏了头,有人说孝帝被邪魔附了身,一道圣旨孝帝下令全国搜刮三百童子和三百童女,练不出长生不老丹誓不罢休。 一时间举国皆丧,孝帝昏庸,妖道当道,天下大乱。四方义士揭竿而起,举兵□□孝帝。孝帝震怒,出兵围剿,卫国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太康十年,永安打伤颐和,仁孝王后将永安公主送上定安寺,命其好好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收敛了性子就派人接她回宫。 定安寺在卫国最高的钟山上,钟山因地形复杂地势陡峭闻名,定安寺坐落在山壁上,延绵数里,大大小小的佛窟坐落,弟子们每日诵经礼佛,打扫石窟,永安对石窟充满好奇,每日跟着弟子上山下山,看他们开凿石窟。 这里离皇宫有半个月的路程,天高地远,这里就是一个人间桃源,护她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直至她及冠之年。 太康十四年,那日她生辰,寺里摆了百里素斋供香客食用,为永安庆生。一行人抬着明黄的轿子上山,那是从宫里来的,是来接她的。 四年不见母后,她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她讲,她学会了捏面人,凿石头,还学会了背《地藏经》,要是母后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像还巢的鸟,兴奋得不能自己。 回宫后,没有人在城门口迎接她,甚至到了宫门口,连个前来接驾的公公也没有。 轿子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御林军例行公事检查,永安兴奋的撩开帘子探望,离宫多时,宫门还是这个宫门,只是守门的人换了。 她张望四周,却见有百姓躲在不远处悄悄焚冥纸,她不由奇怪的皱眉,怎么在宫门口焚冥纸,这是烧给谁的? 正想着,守门的御林军挥手:“好了,进去吧。” 在正德殿前轿子停下来,从这里开始需要步行了。永安跳下来,兴奋的就要往景安宫走去,边走边问:“为什么母后没有来接我?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没时间来?没事,我去找母后,要给她一个惊喜。” 母妃被害(3) 随后的公公慌忙拦住她,道:“公主请勿到处跑,仁孝王后如今已不再景安宫了。” 永安奇怪的停下来,诧异的问:“不在景安宫?那母后去了哪里?” 公公弯腰勾背道:“请公主随奴才来。” 永安奇怪的被引着穿过堂皇的宫殿,进入偏僻的巷子,最后步入一座荒废多时的破殿,那里是前朝弃妃萧妃住的,萧妃一生放荡,勾引太子玩弄太医,臭名昭彰,被贬至此后不敢寂寞与御林军苟且,东窗事发被凌迟处死。 这样污浊之人住过的地方,公公带她来做什么? 永安停在门前不肯进去,公公推开门,扭头看永安,道:“公主,请进来吧。” 永安皱眉,掩着鼻子进去,仿佛这屋里的空气都是污浊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母后呢?我要见母后。”她说着抬眸扫过四周,只见堂前摆着两根白蜡和一盘祭品,没有灵位,甚至不知道是在祭奠谁。 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永安喉咙一窒,喘不过气来,她转身就要走:“我不看了,我要去找母后。” 身后,公公转身看她,道:“公主,王后就在这里。” 已经走到门口的永安停下来,赫然转身,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公公上前擦拭祭奠的桌子,烧一柱香跪下,哑着声音道:“公主,王后已经薨殡了啊。” 永安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的望着公公,最后凌厉的喝一声:“你少骗我,母后就在景安宫,怎么会在这里,大胆奴才!” 公公哭起来,道:“太康十二年仁孝王后被贬为妃,同年被逐至此,太康十三年仁孝王后药毒太子,被挖双目,太康十四年春,王后谏言孝帝,被施杖刑而死,孝帝下令,不得为王后敛尸,王后的尸身曝露荒野,野狗抢食,秃鹰啄食,到最后连副骨头也不见了啊。”公公再也说不下去了,悲痛的匐地痛哭。 永安如遭雷击,怔怔地跌坐在地,昨日的种种恍若前尘在眼前一一滚过,母后抱着她笑,问她谁能做王后,问她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为什么要怕? 母后就是她的天,她的神,母后无所不能,无人能敌,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可是,四年不见,她被剥后位,被贬冷宫,被挖双目,到最后连个裹尸的机会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望着眼前白蜡,眼泪簌簌而落,张大了嘴巴就是发不出声音,有一只手从喉咙里伸进了她的五脏,把她的五脏搅得天翻地覆,她痛得连哭的声音也没有了。 母后。 她哭着,终于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昏迷中,她仿佛做了一场梦,梦见母后还在景安宫,挽着云鬓枕着高枕,微笑着抬手招她过去。她急切的抓住母后哭起来,伤心得不得了。 “母后,有个公公骗我,他说你死了,我不信,你叫人去把那该死的阉人杀了,他骗人。”她哇哇大哭,好不伤心。 母妃被害(4) 母后微笑着望着她,说:“好,母后这就叫人去。”她说着温柔的抬手去摸她,可是她的手指刚刚触及她的眉心就像灰烬一样溃散。 永安吓了一跳,母后还在那里笑,身体却一寸一寸的灰烬般溃散,她吓得尖叫一声,凶狠的扑过去死死的抱住母后。 母后—— 一声尖叫,她陡然从梦里醒来,只听见耳畔公公尖细的嗓子笑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奴才都要被吓死了。” 永安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公公,她扭头张望四周,发现这里是永安宫,她的寝宫。 她扭头寻着什么,入目的皆是些陌生的面孔,不见母后,连从前伺候她的宫人也不见了踪影。她喉咙一窒,眼泪汩汩而落。 正哭着,门口人影一晃,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颐和的母妃——李妃。 “永安怎么哭了?适才回宫,是谁又欺负你了?”李妃笑着款款走来,狐媚的眼角上扬。 永安像溺水的人抓住李妃的衣角哀求:“李妃娘娘你告诉我,我母后没有死是不是?” 李妃笑起来,俯身怜悯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永安,我不能撒谎骗你,对不起,你母后真的死了,是大王亲自下的诏,她死那日,满城的百姓都看见了。哦,你不信?来,你扭头看看窗外。”她说着扳过永安的脸看窗外,遥指墙头站着的鸟说,“你瞧,那只扁毛畜生说不定还吃过你母后的肉呢,连它都可以作证。” 永安如遭蛇咬,吓得猛然推开李妃,惊恐的瞪李妃。 “放肆,不得对仁显王后无礼。”李妃身后的公公厉喝一声。 仁显王后? 永安惊愕的瞪着李妃,李妃轻笑一声,朱红的唇抿起上扬,道:“你母后的确是死了,本宫没有骗你。还有,你方才叫错了,李妃是本宫从前的妃号,而今,你该尊本宫一声王后。” 仁孝王后惨死,李妃上位,她知道李妃素来与母后不和,只是,她从没想过为夺后位,母后会惨死。 “你杀了我母后!”她凄厉的尖叫一声,跃起来就要扑过去,被公公拦住。 李妃哈哈笑起来,道:“我杀了你母后?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谁不知道是你父王亲自下的诏,你这样说本宫好生委屈。”她说着上前,用力的拎起她的下巴,阴狠的说,“永安,你最好给本宫安分守己,否则要再弄来一份诏书又有何难,本宫要杀你易如反掌。”说罢,她用力的甩开她的下巴,起身微微一笑,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吧,什么时候养好了病,本宫为你安排一门亲事,也算是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后了。”说罢,她笑着扬长出门。 到了门口她停下来,看一眼四周的宫人,道:“你们这么多人守着公主公主如何能清净?都退了去吧。”说罢,她笑着回眸一眼永安,傲然抬起下巴起身离去。 宫人纷纷退去,永安宫门被轰然合拢,她坐在床上,四周冰冷到了极点,冷到了五脏。 永安宫的门被关上后就再没被打开了,门口两名公公守着,不许她出门,她被软禁了。 她多想再见见父王,问一问他,为何要杀母后。 她宁可相信是李妃杀了母后,也不肯相信是父王杀了她。 她被困永安宫,这一困就是半年。 天下易主(1) 除夕那晚,宫里传来笙歌声,她趴在门缝里看外面,宫内灯火通明,空中燃气烟花和孔明灯,她于是轻声问守门的公公。 “公公,外面怎么这样热闹?” 公公望着烟花道:“仁显王后宴请楚国太子,自然是热闹了。” 永安又问:“公公,外面的烟花好看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漂亮的烟花了。” 公公说:“好看。” 永安垂首低声说:“是啊,这宫里的烟花从来都是这样好看,从前母后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年都会放烟花,那时候,百姓安居,天下祥和,国泰民安,永安却骄纵不懂事,做了不少让母后伤心的事。” 公公闻言伤情,想起从前仁孝王后在位时的太平盛世,而今的卫国早已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民不聊生。 “哐当。”公公打开宫门,永安错愕的抬头,不解的看公公。 公公道:“公主,您出来看烟花吧。” 永安感激的笑起来,起身道:“谢谢您,大恩大德永安没齿难忘。”说着弯腰就要拜谢。 公公受宠若惊,慌忙弯腰还礼:“公主莫要行礼,这是要折杀奴才了。” 永安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抬手用力抓起公公往另外一个人身上一推,抬腿就跑。 “公主,您要去哪里?” “公主快回来,您不能出去!” 公公们急了,慌忙追上来。 清冷的宫里,她提着裙飞奔,只听得风在耳边刮得呼呼作响。 去见父王,一定要见到父王。 她的心就快要蹦出来了,不顾一切的往正宴客的轩辕殿奔去。 殿内灯火灼灼,笙歌艳舞,大殿被装饰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美酒佳肴纷呈,佳人在殿中跳起胡旋舞,裙摆的铃铛被摇得清脆作响,甚是好听。 孝帝与仁显王后高坐在上,举杯向在座的楚国太子和王爷敬酒。 “太子和王爷能大驾的卫国实属卫国的荣幸,这一杯本宫替卫国百姓敬在座诸位。”仁显王后笑着对在座的人笑道。 正说着,一声厉喝打破祥和。 “父王——”门外,永安冲进来,跑得太急,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摔破了头,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她不管不顾,抬头急得大叫,“父王,你为什么要杀母后?为什么不见永安?” 满堂的人闻言色变,仁显王后怒斥一声:“什么人放她进来的?来人呐,将她带下去。” 侍卫涌上来按住她往外面拖,她挣扎着大叫:“父王,你为何要杀母后,为何不见永安?” 满堂的宾客好奇的打量永安,殿上,烂醉的孝帝终于开口:“等等。” 侍卫停下来,抬头看孝帝,等候发落。 听见孝帝开口,永安哭起来,伤心的问他:“父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你与母后的诗,你还记得吗?” 孝帝望着她,良久诧异的问:“永安?你是哪个永安?” 永安怔住,连哭也忘记了,呆呆的望着殿上的人。 父王说什么?你是那个永安?永安名讳是他所取,意为永远太平安康,她与国运同在,他将她似若国宝。她的谥号,宫名,都是永安。可是,他却问她是哪个永安? 天下易主(2) “父王,你不记得永安了?”永安呆呆的问,孝帝一脸茫然,的确是不记得了,这些年他记忆衰退得厉害,有时候当时做的事,下一刻就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仁显王后厉喝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她出去。” 她呆呆的望着殿上熟悉的人,被侍卫拖出宫去。 宫内,座上一位王爷笑着问孝帝:“听闻贵国有一个了不起的王后是仁孝王后,治国有方,文才滔天,实乃巾帼豪杰,不知她在哪里?” 仁显王后脸色顿时变了,谁都知道仁孝王后与她不和,何况现在为后的人是她,他这样问实在不敬。可是如今楚国越发强盛,卫国日渐衰退,此次宴请卫国太子王爷意在与楚国结成同盟,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得罪他们。 仁显王后微笑道:“仁孝王后为国忧劳过度病逝,王爷怕是无缘见到了。” 那位王爷笑起来,道:“可是本王听说是仁显王后你陷害仁孝王后,挖其目,断其手脚,最后将其杖毙,不是么?” “放肆!”仁显身边的公公怒喝一声,“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 区区一个王爷,也太目中无人了! 仁显王后气得脸色铁青,冷声道:“传言而已,王爷为何偏听偏信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心人造谣而已,本宫岂是那种蛇蝎心肠之人。” 那王爷饶有兴致的看被气急的仁显王后,道:“哦?既然如此,方才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本王听闻这宫里只有一位叫永安的公主,你连仁孝王后的女儿也容不下,要说你容得下仁孝王后,谁信?” “放肆!”仁显王后拍案而起,怒视王爷,指着他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小王,也敢如此同本宫说话。” 他站起来,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想与我楚国结盟,你也配?这些美酒你留着好好享受吧,卫国腐朽已至骨髓,什么时候说不定就亡了,再不享受,只怕来日就再没机会了。”他说罢起身就走。 身后,在座的人纷纷起身,随他离开。 楚国王爷出言不敬,当晚就带人离开了卫国。仁显王后气得半死,怒气冲冲的带人闯入永安宫。 永安宫内,永安目光呆滞的望着门口,仁显王后进来她仿佛没有看见一样,直到一个耳光劈头打来,她才如梦初醒。 “贱人,跟你母亲一样,不识好歹,敢坏我大事,我杀了你!”仁显王后气急败坏,揪住永安的头往墙上撞去。 永安猛然挣开仁显王后,抖得跟筛糠一样抱住仁显王后“哇——”地一声哭起来:“母后不要打永安,永安知道错了,母后不要打永安。” 仁显王后冷笑一声,用力一扯她的头发,道:“你看清楚,本宫不是你那短命的母后,你母后早就死了。” 永安吓得哇哇大哭,抱得更紧了:“母后不要永安了,母后不要永安了。” 天下易主(3) “放开,本宫定要杀了你。”仁显王后气得怒骂一声,拖着永安往外边的井里走。 一旁的公公见永安神情有异,抱着仁显王后叫母后,像是失心疯了的样子。 公公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上前道:“王后,永安公主这个样子怕是失心疯了。” 仁显王后停下来,问:“什么?” 公公道:“公主的样子像是连人都不认得了,抱着您叫母后,怕是把您当成仁孝王后了。” “什么?”仁显王后低头看永安,问,“你抬起头来,仔细看本宫,本宫是谁?” 永安疑惑的看仁显王后,道:“你是母后啊,母后不认得永安了吗?” 仁显王后心中有疑,唯恐永安装傻,于是笑道:“母后怎么会不记得永安呢,永安,母后说的话你可听?” 永安拼命的点头,大声发誓:“母后说的永安一直都听,永安很听话。” 仁显王后笑得愈发温柔,捧着她的脸柔声道:“母后要你去死,你去还是不去?” 永安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仁显王后,突然用力的挣开她,张望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井里,她冲过去就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她沉入井底。 仁显王后立于井旁咯咯直笑,抚掌道:“当真是个傻子。” 永安公主傻了,此后仁显王后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好生伺候。她一生两次风光,一次是在仁孝王后在位时,那是她的母后。一位是仁显王后在位时,那是她的仇人。 仁显王后不傻,怎么会养着自己的仇人。只是永安公主失心疯,把她认作了仁孝王后,她将错就错,许她昔日公主的风光,以消外界谣言。 虽然如此,仁显王后疑心病重,这些年对永安并未放心。 永康十五年,立春,孝帝驾崩。 孝帝驾崩当晚只有永安陪伴左右,被仙丹腐蚀得头脑早已不清楚的孝帝临死前居然清醒了一次,抓着永安的手老泪纵横,道:“寡人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母后,对不起你,所有的罪过寡人一力承受,到了地府,寡人再向你母后负荆请罪,你说,她会原谅寡人吗?” 永安奇怪的问:“父王你在说什么,母后不是好好的还在景安宫吗?” 孝帝望着痴傻的永安,只是落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永安木然的推开孝帝的手,端起一旁的汤药吹了吹热气递给孝帝,道:“父王趁热喝了吧,母后说,喝了药父王就会好了。” 孝帝已无力再端药,几次抬手最后都颓然落下。 永安于是道:“还是永安喂给父王喝吧。”她说着,将药送到孝帝嘴边。 刺鼻的药扑鼻而来,孝帝问:“永安啊,这是什么药?” 永安道:“是鹤顶红,母后说,只有喝了这个,父王才会走得安心。” 孝帝笑起来,笑出了泪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夺过碗道:“这样好的东西,还是寡人自己喝吧。”说罢,他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毒药入肠,穿心烂肺,门外监视的公公悄然转身离去。孝帝在床上垂死抽搐,不一会嘴角溢出黑色毒血来,死不瞑目的望着虚空,终于不再动弹。永安木然的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一行泪缓缓滑落。 天下易主(4) 父王的仇,永安来报。 她伸手为他合上眼睛,转身离去。 景安宫内,仁显王后对镜梳妆,听完公公的禀告长长松了口气,搁下木梳道:“今夜,本宫方可高枕无忧啊。” 孝帝驾崩,同年,太子颐和登基。 新帝登基,举国欢庆,人们迎着新的帝王仿佛迎来了新的希望,但愿这年轻的帝王能重振卫国,匡扶社稷。 当日,宫门前围满了前来送祝福的百姓,永安像猫儿一样依偎在仁显王后怀里,望着缓缓步来的颐和突然起身,扭头看仁显王后:“母后,那帝冠好漂亮,永安想亲自给大王弟弟戴上。” 儿子登基,仁显王后心情极好,仁孝王后与她争了一辈子,到最后又如何?这江山还不是她和颐和的,这帝冠由永安亲自给颐和戴上,真是讽刺,真是大快人心,要是仁孝王后泉下有知,只怕会怄得吐血吧。 这样想着,仁显王后笑道:“好啊,你去给颐和戴上帝冠。” 永安高兴的蹦起来,跑到新帝龙椅前,从公公手里夺过帝冠,慎重的举起,笑吟吟的看走过来的颐和。 “弟弟,永安亲自给你戴上帝冠。”她笑吟吟的说。 颐和看见她就不舒服,小时候她尽是拿他开心,长大后她变成了傻子,他看不起她,所以她给他戴帝冠他是极不情愿的。可是这是母后的意思,他只能顺从。 龙椅前,满朝百官叩首静待新帝加冠称帝的一刻,屏息凝视,不敢有半点亵渎。 永安小心翼翼的给颐和戴上帝冠,颐和嗤笑一声,低声道:“你这种白痴还活在世上做什么,我母后杀了你母后,你却将仇人视为亲人,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 他说的声音极低,除了他自己和永安几乎没有人听见。 永安微笑着,轻轻抚摸新帝的帝冠,道:“我知道的,颐和。”话音落,颐和惊愕的抬头看她,却见她目光澄明,神情冷清,哪里有半点痴傻的模样。 “你!”颐和惊得呆住,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来不及再次开口,永安手里多了把匕首,锋利的隔断他的喉咙。 噗—— 血喷薄而出,颐和捂住汩汩喷血的喉咙颤抖的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她。 她握着匕首,目光清冷的望着他,她身后,是金碧辉煌的龙椅。 “颐和——”仁显王后失声尖叫,跌跌撞撞的扑过来。 “大王!”群众惊恐的尖叫一声一拥而上扑过来。 “叫太医,快叫太医!” 宫内乱成一片,永安在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提着裙子飞奔。 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颐和,仁显王后愤怒得眼睛要滴血了,此刻她恨不得剥了永安的皮,生吃了她的肉,抬头看去却不见永安的身影,她怒吼一声:“给我抓住那个贱人,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剉骨扬灰!” 宫内,永安往最高的城门上跑去,御林军带着大队人马追过来,围观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永安公主浑身是血的跑出来,跑上了城门。 御林军追来,她站在城门上,目光凛冽回望王宫,城门下是满城的百姓。 “仁显王后乱政干权,骄奢淫纵,祸乱天下,毒害我父王,逼死我母后。奸妃误国,民不聊生,天下何辜,百姓何辜。” 她的声音回荡在卫国上空,逆春的寒风打在脸上,城下的百姓呜咽哭起来,御林军步步逼近,她冷笑回头,御林军吓得停下来,望着她不敢上前。 “我死后,必为厉鬼,生生世世不得轮回,徘徊于卫国,我与李氏奸贼不共戴天,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啃其肉,咽其骨,不死不休!”话音未落,她纵身跃下城楼,听见满城的惊呼。 重生千金(1) “公主!!” “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跳下城楼当场摔死,她趴在地上感到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听见风中呜咽的哭声,看见百姓挤过来的脚印。 都说人死后能看见最想看见的东西,可是为何她没有看见母后,没有看见父王。 人群里,她看见一双小孩的脚停在她面前,脚边是一只走路歪歪扭扭飞不起来的小鹰,他温热的手为她合上眼睛,他身后的随从道:“公子,该回去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挤出人群,消失在拥挤的人海中。 百姓还在哭,御林军还在吵,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一片静谧,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死了吗?如果是,拘魂的鬼差在哪里?父王母后在哪里? 她有些着急了,拼命的想要一个出口,地狱也好哪里都好,只要能见到父王母后,她什么都不怕。她在黑暗中不停的跑,最后跑进一个狭小的洞里,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她拼命的钻,要钻出去,骤然,她眼前豁然一亮,听见人惊喜的叫一声。 “生了生了,恭喜戚夫人,生了个千金,是个千金。” 门外的男人再也等不了,冲进来惊喜的叫起来:“是女儿?真的是个女儿?” 她愣住,什么戚夫人?什么千金?这里是哪里?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生产完的房内充满血腥味,床上虚弱的戚夫人终于放松,脸上是难掩的喜悦:“是个女儿,真的是个女儿,叫什么好呢?” 戚老爷小心翼翼抱着宝贝一样抱着婴儿,高兴的说:“叫戚安安,但愿她岁岁健康,永远平安。” 永远平安,永远安康,又是这样的寓意,又是这样的名字。 永安想起惨死的父王母后,流下泪来。 怀里的婴儿哭起来,戚老爷吓了一跳,慌忙颠簸着哄她,急忙道:“好好,你不喜欢安安这个名字?换一个,爹现在就给你换一个。” 爹?哪里来的爹? 永安觉得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挣扎着张望四周,想要站起来,可是浑身像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她根本站不起来。她烦躁了,戚老爷红光满面的脸凑过来,她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人的脸变得这么大了? 正想着,戚老爷抱着她到戚夫人面前,道:“夫人你看看,长得多像你,真好看。” 戚夫人温柔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拥她入怀,亲吻她的脸颊:“就叫戚长歌,我的长歌要活得快活美丽,再没什么能束缚你的心,再没什么能困住你的人,无所畏惧,无所忌惮,轰轰烈烈如歌动人。” 至此,她终于明白过来,她是真的死了,只是她重生为人了,她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叫戚长歌,母亲的意思是希望她活得如歌动人,她小名安安,父亲的意思希望她活得永远平安。 重生在商贾世家,苍天待她不薄。父亲戚顾成是陈国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母亲是当朝郡主,戚府在陈国名震一方。当年母亲贵为郡主连邻国的太子妃位也不屑一顾,年轻的郡主骄横跋扈,当街骑马踢伤了戚顾成,戚顾成为人憨厚,被人欺负也只是一笑了之,郡主欺他好欺,无聊的时候便跑到戚家商铺寻他开心,时间久了,戚顾成居然看上了她,郡主心高气傲,连太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草包,捉弄心起的郡主对戚顾成道:“你若敢把你千万的身家舍弃了,我便嫁给你。” 重生千金(2) 有人说戚顾成傻,有人说戚顾成为了一个女人疯了,为了她一句玩笑话,他真的开始散财,黄金铺了满街,谁来找他要钱他都给。人们欺他傻,都来要钱,戚家商铺挤满了人,拿了钱的人奸笑,背后骂他是白痴。 郡主变得越来越烦躁,可不是,戚顾成简直就是个傻子,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居然真的开始散财。 烦躁的郡主牵着马又出来溜街,听见刚从戚家商铺拿了钱出来的人道:“戚顾成真是个蠢货,这么好骗,我说我老娘病了,他就真给了我钱,还说寻人帮我老娘看病。看病?那个傻子,我老娘十年前就死了,他要去地府给我娘看病吗?” 随行的同伴哈哈大笑起来,说:“明天我们再来,找那个傻子要钱去。” 郡主闻言登时怒火中烧,冲过去将那群人一顿暴打,打得人鼻青脸肿,抢了钱冲到戚顾成家,将银子砸在他脸上怒问:“什么人你都给钱,你知道那群人在背后怎么骂你吗?” 戚顾成还是憨憨一笑,说:“等我散完财你就嫁给我吗?” 郡主愣住,旋即怒吼一声:“你都成穷光蛋了我嫁给你个屁。” 他愣住,好像没想过这一层,旋即他又憨笑说:“没钱了我还能再赚。” 她被他快气死了,特别是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笑,他越是笑她越是生气,可是气着气着她就哭起来了。 她遇见过许多人,有人夸她聪明,有人夸她美丽,有人看中她的身份,有人喜欢她的机灵,那么多人来求亲,那么多人山盟海誓夸下海口,那么多人为她寻死觅活,可是有几个人敢像戚顾成这样,为一个人不管不顾,无怨无悔,这样的掏小酢跷。 她要嫁的人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心,他必须爱她,爱到骨子里去。 而戚顾成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的爱她。 就这样,年轻的郡主成了戚夫人,举国哗然,谁都想不到那个挑剔的郡主居然会嫁给一个商人。 戚顾成视她如珠如宝,很快两人诞下爱子,又后来,还是爱子,从成亲到最后,一共生了八个儿子,戚夫人和戚老爷思女都快成疾了,终于第九个生了戚长歌,最小的一个女儿。 在这个阳盛阴衰又爱女成疾的府上,戚长歌被宠得无法无天,外面人说,最幸福的就是做了戚家的女儿,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估计戚顾成也会捅破了天给她摘下一颗来。 乌飞兔走,瞬息已是十三年,当年的永安已经成了戚家千金戚长歌。 岁月在变,江山在改,昔日的卫国自颐和太子登基事件后长期处于动荡中,帝位之争从未停息,直到最后仁显王后的弟弟李淳即位,帝位从来是世袭,就是没有合适继承人也是王爷上位,轮不到他一个舅爷,但是李淳的确是上位了。 有时候戚长歌在想,也许李氏族人的骨子里就流着掠夺的血液,所以李淳上位上得理所当然,掠夺他人帝位,霸占别人江山,侵略别人家园。 重生千金(3) 李淳为帝,仁显王后为太极太后,卫国已改名换姓,成了李氏江山。 但不得不说李淳的确有些能耐,很快平四放□□,整朝野歪风,奖励农耕,发展经济,卫国在稳定中开始发展,为安民心,李淳建了公主庙,纪念那位刚烈的永安公主。 他比李妃更懂政治,权术这种东西他玩得如火纯青,而在民心上他比李妃更懂得如何顺应安抚。 他政治玩得再好,江山统得再稳,那也是她父王的江山,如何姓李。 她父王的江山容不得旁人鸠占鹊巢。 陈国元和一百年,新帝登基,戚家一家人被邀进宫,戚夫人早早的起来为戚长歌梳头辫发。 戚长歌不知道这位母亲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爱女情怀,她总是把她打扮得跟八岁的孩子一样,看着镜子里身穿明黄衣裳扎双马尾的自己,戚长歌苦着小脸说:“娘,长歌已经十三岁啦。” 戚夫人满不在乎的说:“十三岁了又怎么样,在娘的心里长歌永远是孩子。” “可是芳芳也是十三岁,她都生小孩啦,昨天她说只有小孩子才会梳双马尾的。”戚长歌说。 戚夫人闻言不悦了,又是那个芳芳,难怪女儿最近老是跟自己唱反调了,想来是受了那什么芳芳的影响了。 “长歌,以后别跟芳芳玩,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还没嫁人就和男人勾搭上,最后有了孩子没有办法这才结了婚,这种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水性杨花,交朋友不能交她那样的。”戚夫人开始上育儿课。 戚长歌听得一脸茫然,一旁二十三岁的二哥说:“别听你娘胡说八道,芳芳和她男人两情相悦,虽然是未婚就发生了关系,但是男女之情的事情情到浓时水到渠成,哪里像你娘说得这么猥琐。” 戚夫人黑了脸,扭头说:“你还有脸说,人家芳芳十三岁就生了孩子,你呢?二十三的人了,就没见你领半个姑娘回来过。” 二哥说:“要真领半个回来你不吓死才怪,你说是吧,长歌。”他说着冲戚长歌眨眼。 想着戚培领半个人回家的画面,戚长歌忍俊不禁咯咯笑起来。 正说着,门外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蝴蝶一样的“姑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怒吼一声,声音很脆,但扎扎实实的是个男儿声。 “你大爷,半夜三更给我换了这身衣服算什么?戚顾成,你给我滚出来,管管你婆娘,你们都有戚长歌了为什么还要给我穿女人的衣服,艹你大爷!”花蝴蝶“姑娘”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抬手就要撕身上的衣服。 戚夫人慌忙压住他,说:“就算你不为娘着想好歹为长歌想想啊,今天皇兄登基,卫赵楚多国的王爷君侯都来了,你女扮男装好混在长歌身边保护她。” 这位暴脾气的少爷怒吼一声:“屁,你怕人欺负了她你就不怕老子被那群男人揩油吗?” 戚夫人正色的说:“戚和,不要胡说八道,娘这八个儿子里只有你长得最漂亮,也最有责任心,最能为娘分担。不要说什么娘只担心长歌不担心你的话,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么会不担心你,只是,你和长歌不同,她毕竟是女儿身,你是个男人,就算被人上了也只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但是长歌不同。” 戚和快要崩溃了,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投胎到戚家的啊。 戚长歌看着抑郁得快要抓狂的戚和,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裙摆说:“八哥哥不怕,长歌保护你。” 戚和看一眼娇小玲珑,穿得像只小黄鸡的戚长歌,作为一个兄长,看见她粉嫩剔透的小脸他都忍不住要捏一把亲一下,何况是那群如狼似虎的王侯贵族们。 思及此,戚和痛苦的认命:“好,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你发誓。” 戚夫人笑逐颜开乐颠颠的说:“好啦好啦,还是我的戚和乖。” 不一会,外面的少年们纷纷进来,戚长歌跳过去,逐个问好:“大哥哥好,三哥哥好,四哥哥好,五哥哥……” 逐个问候完,少年们笑眯眯的轮流摸她的头,大哥走过来,递给她一根糖葫芦,抱起她说:“待会去了宫里不要乱跑,新帝登基有很多规矩的。” 戚长歌满不在乎的说:“我都知道的啦。” 新帝登基的过程她比谁都清楚,当年颐和登基还是她亲手送了他一程。 戚家一家十一口人于是坐着轿子往王宫里去。 新帝登基大典开始,戚长歌在大哥戚威怀里吃着糖葫芦张望四周,宫里那些繁琐的盛典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很是稀奇,但是对于戚长歌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她从戚威怀里跳下来,举着糖葫芦满皇宫乱窜。 从前她自幼在卫国王宫长大,后来成了戚长歌她偶尔也随戚夫人来陈国王宫玩耍过,但也只是在宫女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围着御花园走了一圈,其他地方都不敢去。今日大家都在看新帝登基,她倒要看看陈国的王宫与卫国有何不同。 戚长歌正走着,转至拐角处听见男人焦急的喝声,又气又恼:“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八哥哥?”戚长歌停下来,那的确是戚和的声音。 戚长歌寻着声音跑过来,只见一个身穿赤金黄袍的男人将戚和困在墙角,修长的手指霸道的擒住戚和的下巴,将他左右打量,声音漫不经心,却甚是好听。 “男人?可惜了,见你长得标致寡人尚有半点雅兴,现在真是没有半点兴趣了。”他邪魅的声调慵懒,松开戚和。 “艹你大爷!”被一个男人调戏,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戚和气得抡拳就打去。 岂料男人身手很快,接住戚和打来的拳头,反手扭住他的胳膊,将他一个转身扣在墙上,男人霸道的制住他,阴沉的眯眼道:“不识好歹,惹毛了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痞帝风流(1) 戚和气得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红,破口大骂:“变态,王八蛋,你去死。” “还敢骂人!”男人眼神一沉,扬手就要撕戚和的衣裳。 戚长歌抄起花圃里的石头用力的往男人的脑袋上狠狠甩去,男人额头被砸破流下血来,他俊美的脸瞬间扭曲,阴狠的扭头怒吼一声:“谁敢砸我?” 戚长歌凛凛的站在那,再次弯腰搬起更大的一块石头,厉喝一声:“放开戚和。” 男人松开戚和,朝着戚长歌缓缓走过去,俊美的脸妖孽般的笑起来,蹲下身看脚下的戚长歌,她实在太小了,娇小得完全没有发育,还是个孩子。 “戚和?他是戚和,那么你是谁?”男人笑得格外温柔,只是那样的笑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妖孽。 戚长歌冷笑一声,面对高大的他她毫无惧色,将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字。” 男人哈哈笑起来,饶有兴致的说,“那你猜猜我是什么东西。” 戚长歌丢开石头讥笑一声:“你身着王服,自称为寡人,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国家有你这样的君王。” 男人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女孩缓缓道:“寡人乃卫国承德帝。” 他身后,戚和僵住,惊愕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就是卫国的承德帝李淳? 不是说李淳是李妃的弟弟吗?不是应该很老的吗?怎么会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怎么会这么年轻? 听见卫国承德帝五个字戚长歌呆住,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人。 这便是李家的余孽?这便是那个夺了她父王江山的人? 李淳满意的看着她呆滞的小脸,想必她是被吓着了,他于是伸手捏她的脸:“怎么,怕了?” 见他对长歌动手,戚和怒吼一声,管他是王还是贼,一脚踹去:“放开长歌。” 李淳身手敏捷的闪开,戚和踢了个空,李淳站起来,懒洋洋的看着戚长歌道:“长歌?你便是戚长歌?戚顾成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原来就长这样,也不过如此。”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戚长歌怒极而笑,反唇相讥:“卫国的窃国奸帝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也不过如此。” 李淳微微挑眉,问:“窃国奸帝?” 戚长歌道:“当年仁显王后毒死孝帝,逼死仁孝王后,你们姐弟狼狈为奸,盗取别人江山,不是窃贼又是什么?” 戚和虽然讨厌李淳,但没有打算得罪李淳,可是戚长歌一番话却令戚和倒抽了一口气,长歌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话居然当这李淳的面说出来。 李淳如狼般锐利的眼睛紧盯戚长歌,似要将她看透了般,戚长歌冷冷的迎上他的目光,她什么都不怕,那些话即便是说出了口也不怕,她不过是一个孩子,童言无忌,再者说,就算她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他也不敢有半点追究,毕竟是他调戏戚和在先。 不知对方打什么主意的戚长歌与李淳僵持着,良久李淳道:“戚府当真是卧虎藏龙,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凌厉的话来,长大了还了得。” 痞帝风流(2) 戚和守在戚长歌身边警惕的盯着李淳,唯恐他恼羞成怒对戚长歌动手。 戚长歌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被戚长歌砸伤的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宛如一朵红梅,妖艳得诡异,他浅薄的唇微微勾起,道:“但是,好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戚长歌僵住,心陡然漏了一拍,震惊的望李淳。 他认出她来了?她明明重生了,换了一张皮囊,现在的她早已不是永安公主,他认出她了? 李淳继续道:“我给你三年,三年后迎你入宫,我要你戚长歌做我的女人。” 戚长歌瞬间被点燃了,怒吼一声:“你去死,我戚长歌这辈子,下辈子,就是死在陈国我也不会做你的女人!” 他浅浅一笑,俊美的脸妖冶霸气:“那你就死在陈国吧,我用陈国为你殉葬,可好?如此,你泉下就不会寂寞了。” 他说得温柔,甜腻得像是对情人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戚长歌被恶心得快要吐了,像只发怒的狼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听好了,我戚长歌,绝对不可能做你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笑眯眯的看她,凉声道:“是么?”一声嗤笑,是轻蔑,是不信,他桀骜的擒她入眸,淡淡道,“三年后,我来接你。”说罢,他转身便走。 戚长歌气得拽紧了拳头,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戚和不安的看气得发抖的戚长歌,安慰她:“不要怕长歌,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我们回去想办法。” 他说着要去拉戚长歌,却见她冷笑一声,道:“怕他做什么,他要娶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用陈国为我殉葬?他也有这个能耐?” 看着戚长歌的冷笑戚和不由皱眉,这和他印象中的长歌不同,现在的她盛气凌人,她身上有一种东西令人不安,甚至令人感到害怕,那是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锋芒。 戚和伸手去抱她,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被他抱在怀里,戚长歌抱住他的脖子说:“八哥哥,等我长大,谁敢欺负你,长歌就杀了谁。” 戚和身子猛然一僵,没想到戚长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谁敢欺负你,长歌就杀了谁。 戚和抱紧她,笑起来。 他的妹妹,戚长歌。 新帝登基大典结束后举国欢庆,新帝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国前来的君侯贵族,戚和和戚长歌回来后对李淳的事绝口不提,设宴时戚长歌与戚和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有公公过来,邀请戚长歌过到新帝身旁。戚长歌于是被引到新帝旁边的酒席坐下,她右边坐着新帝,左边却坐着令她想起都生恶的李淳。 敌不犯我我不动,戚长歌正襟危坐,一脸肃穆,想来在新帝身旁李淳也不敢对她怎样。 “这是宫里的小公主吗?长得好招人喜欢。”她正想着,不料李淳笑吟吟的对新帝道。 小公主?他分明知道她是谁,故意说出这些装作不认识的话,真是可笑。 痞帝风流(3) 戚长歌冷冷的瞥一眼他,冷笑着端起果酒就要喝,不理他。 新帝笑眯眯的说:“这是逍遥郡主的千金,戚长歌,我的小侄女。” 李淳眯眼笑着看戚长歌,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他是厌恶到了极点,她越是这样,他偏不放过她。 “真可爱,与我那八岁的女儿长得真像。”他笑眯眯的说着,戚长歌再也忍不住了,扭头就想破口大骂,像他女儿,他也敢说?他刚才还说要娶她来着,简直就是个变态。 可是,下一秒,戚长歌想骂人的嘴僵住,像被点穴了一样一动不动,因为李淳妖孽一样的脸此刻几乎要贴在她脸上了,她回头的瞬间嘴唇就贴在了他微凉的唇上,看起来是她不小心吻了他,可是他眼里狡猾的笑意却在讽刺,分明就是他在算计。 满堂的人哄笑,新帝也笑起来,戚长歌猛然回神,抬脚用力的踹过去,他被踹得歪倒在一旁,满堂的人笑得更加厉害了,戚夫人红着脸慌忙道歉:“小孩子笨手笨脚,大家见笑了。”说着急急忙忙的往戚长歌这边跑来。 他目光灼灼,笑眯眯的盯着她,舌尖伸出,回味般舔了舔唇瓣,举止轻佻,却是在故意挑衅。 “你这个王八蛋!”戚长歌气得怒骂一声,掀桌就要爬起来揍他。 新帝哈哈大笑,只当是小孩子生气,闹着玩,道:“不过是亲了一下,你看,长歌就生气了。” 戚长歌爬起来揪住李淳就要打,戚夫人疾步跑过来抓住戚长歌,急忙道:“长歌,不得无礼。” 戚长歌纵有杀敌的决心却没杀敌的力气,被戚夫人抱起就走了,她气得快要哭了,张牙舞爪的哇哇大叫:“他轻薄我!” 满堂的人笑得更加厉害了,谁会轻薄一个尚未发育的小娃娃,况且李淳也说了,戚长歌像他的女儿,谁会轻薄自己的女儿。 大家只当戚长歌在说孩子气话,无人理会一个孩子的感受,李淳凝望戚长歌,笑得越发灿烂,冲她举杯,妖孽的一笑,凉薄的唇微微掀起,嘴型吐出两个字:“女人。” “我要杀了你!”戚长歌气得哇哇大叫,挣扎着要冲过去,被戚夫人拖着往外走。 眼看就要走出去了,角落里一个人影窜起来,冲向李淳,一拳狠狠的打在李淳的脸上。 “哐当——”酒席被掀翻,那个穿得像花蝴蝶的戚和凶狠的按住李淳,拔出匕首一刀狠狠扎进李淳胸膛。 “谁也不许碰长歌。”戚和一字一句凶狠的说。 新帝脸色瞬间变了,怒喝一声:“戚和,放手!” 戚长歌呆呆的望着戚和,他手持匕首一刀扎进李淳心脏的位置,被扑来的侍卫凶猛的拽开,按倒,他安静的一动不动,任人用力的把头按在地上,他的脸贴在肮脏的地上,望着戚长歌,却突然笑起来。 谁敢欺负你,长歌就杀了谁。 这是他的妹妹对他说的话,可是,傻瓜,他是她的哥哥,这句话该是他对她说的。 痞帝风流(4) 长歌啊,谁也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杀了谁。 李淳被刺,戚和被收押天牢,新帝登基原本是件高兴的事,结果却变成了这样,戚夫人哭肿了眼,跪在新帝御书房一遍又一遍的叩首,求新帝从轻发落。 李淳被戚和刺中心脏居然没有死,他的心脏与常人有异,长得偏下方,戚和那一刀再往下一点,就能要了他的命。 戚和刺伤卫国君王,那是死罪。新帝虽然心疼戚夫人,可是被刺的人是卫国君王,须得给李淳一个交代。 戚长歌哭肿了眼,去天牢看戚和,跪在牢里哇哇大哭,不过是被亲了一下,若她能忍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戚和也不会去刺杀李淳了。 这灭顶之灾,是因她而起。 戚和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戚长歌笑起来,道:“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可惜李淳没有死,他若是死了该多好,那样他再也不能缠着你了。” “可是你会死,你是白痴吗,你做事不用脑子的吗?你会死的,戚和,你会死的。”戚长歌哭着凄厉的大叫。 戚和笑道:“值得了。” 戚长歌哭得更加厉害了,胸口堵着一块石头,好痛。 李淳呆在新帝宫内养伤,戚夫人还在求新帝,戚老爷与李淳协商,只要他能放过戚和,他什么事都能答应。可是李淳不提条件,也不答应放戚和,就连新帝询问他是否要处决戚和,他也不回答,只是拖着,等一个人。 戚和入狱十天,戚长歌带着亲自做的五色团子前往李淳的寝宫,她准备了一肚子委曲求全的话,可是步入风雨殿见到李淳的瞬间她忍不住要骂人了。 不是说他几乎死掉了吗?为什么他却抱着光溜溜的女人在床上做高难度运动?这是一个垂死之人吗? 他龙精虎猛对她来说是好事,只要他没事,戚和的事就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同时她又觉得,为什么他不去死呢。 她俏脸通红转身就要走,还是改日来找他吧。 “戚长歌。”殿内他叫住了她。 她停下来,提着篮子站在门口,就是不看殿内:“承德帝此刻想必不太方便,我改日再来吧。”她说着抬脚就要走。 “你就不怕改日的时候戚和的脑袋就掉了?”他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她吓得急忙扭身,一转身就看见一身倦懒站在她面前的李淳,他随意的披一件雪白的袍子,领口歪到了肩膀上,露出性感的锁骨,他青丝垂下,俊美的五官说不出的妖媚。他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东西上,扬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戚长歌慌忙打开篮子,端出五色团子递到他面前,道:“是五色团子,我特地做来向你道歉的。” 姓李的奸贼,若非戚和的命在你手里,你也有幸吃本宫做的五色团子。 戚长歌心里这样咬牙切齿的骂着,看李淳的脸上却全无半点不敬。 李淳伸手夹起一个团子,似笑非笑,讽刺的说:“你以为这种东西就能摆平我?五色团子,你是觉得我的命就只值几个团子,还是你觉得戚和的命本来就这样廉价?”话音落,他甩手丢掉团子,冷漠的看她瞬间变色的小脸。 十三而立(1) 戚长歌小脸变得苍白,捏紧盘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淳蹲下身,眯眼打量她,笑眯眯的问:“你多少岁了?” “十三。”戚长歌咬牙回答。 李淳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面自己,轻笑:“还是个雏,你想救戚和?那就剥光了爬上我的床,你干不干?” 戚长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望他,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 他松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垂眸看她:“怎么,不敢?” 戚长歌握篮子的手颤抖,屈辱,不甘,愤怒,委屈,她浑身发抖,想要救戚和,可是除了求他,她没有半点办法。 “嗤,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兄妹情深呢,也不过如此,滚吧。”她发抖的样子令他不悦,不耐烦的转身就走。 身后,他的衣袖被扯住,她带着哭腔像忍着极大的屈辱,问:“是不是真的?只要我爬上你的床,你就放了戚和。” 他回过头来,她果然哭了。 他不说话,她狠狠的抬手抹掉眼泪,凶狠的瞪着他,恶狠狠的问:“是不是只要我爬上你的床,你就放了戚和?” 李淳不懂,她分明是怕到了极点,你看,她娇小的身子跟筛糠似的在发抖,可是却还能盛气凌人的问他,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是。”他转过身来,抱胸靠在门口,饶有兴致的欣赏她生气的脸,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颤抖着手放下篮子,泪水扑簌落下,她一边狠狠的抹泪一边去解衣带,脱掉外衣,她开始脱里边的。 这没什么,只要戚和不死,这没什么,不过是陪他睡一觉,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这没什么。 戚长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脱衣服,可是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屈辱的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时,远远的有公公路过,看着正脱衣服的戚长歌纷纷停下来,看热闹的指着戚长歌取笑,她脱到最后一件衣服,露出剔透的胳膊来,肉呼呼的,稚嫩得很,那是一个十三岁孩子的肌肤。 不知道为何,他开始无法集中精神,目光总是落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他很介意旁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哪怕是公公,也不允许。 “住手。”他烦躁的呵斥一声,扬手扯下袍子,丢在她身上,宽大的袍子瞬间盖住她娇小的身躯。 “滚吧。”他说。 她被袍子盖住了头,看不见他的人,愤怒又屈辱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哭着问:“你反悔了?” 他弯腰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吧。”说完,他转身进去。 她迅速的扯下他的袍子,穿好衣裳,生怕他突然变了主意,急匆匆的离开。 回到戚府后戚长歌惴惴不安的等戚和的消息,一晚上她辗转难眠,几乎是望着门口到了天亮,翌日中午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李淳不追究戚和的责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新帝判戚和充军塞外三年。 戚夫人和戚老爷对李淳感恩戴德,在家中安排了盛宴,酬谢李淳宽宏大量。 十三而立(2) 虽然李淳放了戚和,戚长歌对他也实在喜欢不起来,他坐着的是她父王的江山,他的姐姐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宴请李淳那天也是为戚和送行,新帝特赦戚和回家团圆,而后随军充军塞外。 戚夫人特地嘱咐戚和,一定要向李淳道谢,不得无礼。 戚家人盛装隆重的迎接李淳,终于,在众人的眺望中李淳缓缓而来,乌金马车停在门口,戚老爷热情的邀李淳入府,他笑眯眯的与戚老爷同桌,一席酒落地,觥筹交错,戚长歌听着大家对李淳的谄媚之言,越看李淳越是觉得不舒服,不一会她就以累了为由离席。 离了席她跑到花园吹风,想到戚和马上就要走了,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坐在假山旁揪着花瓣想心事,身后有人走来,看见她停下来,问:“怎么,不开心?” 他的声音很轻,她以为是哥哥,头也不回的点头:“嗯。” “为什么?”他问。 她说:“八哥哥就要被送往塞外了,为什么好人不得善报恶人却能横行霸世?为什么李淳那样的人也能成为帝王,为什么仁显王后那种恶毒的女人也能活在世上,你说,是不是老天根本就是善恶不分的。” 身后,他的声音有些散漫,懒懒的像吃饱的猫,慵懒的问:“你为什么讨厌李淳?” 过去的记忆在她眼前一一闪过,一股怨气升起,她问:“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他霸占了她父王的帝位,他的姐姐害死了她的父王和母后,她憎恨所有姓李的,这需要理由吗?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再说话,她狐疑的问一声:“哥哥?” 身后,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淡漠凉薄,淡淡道:“我不是你哥哥。” 她吓了一跳,赫然回头,果然,李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她方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这样想着,她掌心冷汗淋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唯恐他会作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他不屑的看她,嗤笑一声,懒懒的迈动修长的腿步步逼近,如虎临下,垂眸看她,道:“你怕我?” 她不是很厉害的吗?不是很有勇气的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就因为她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被他听见了? 她虽然小了些,却一样是女人,女人啊,都是一样的愚蠢,没用,他还以为她会与众不同,他甚至以为这种不同能为他注入新的生命,能够打破那些腐朽至骨子里的东西。 原来,她和别的女人一样,没用。 戚长歌停下脚步,直视逼近的他,仰头看他:“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怕?为什么要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怕自己的敌人? 恨,她只是恨他,讨厌他。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来,她个子真小,只能到他腰部,不知道三年后能长高多少。 “多吃点。”他突然开口。 她怔住,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明明前一刻还剑拔弩张,怎么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什么多吃点? 十三而立(3) 他弯腰看她,道:“三年后我来接你,你若还是这么点吃亏的会是你。” 戚长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气冲冲的叫起来:“李淳,你死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看见她气得蹦起来的样子他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起身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她气得跳脚大骂:“我戚长歌绝对不会嫁给你,李淳,你做梦去吧!” 我戚长歌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她的声音在他脑中收藏,离开戚府后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陈国回到卫国,此次出访陈国,他带回心口的一道伤疤,带回一个女孩的影子,藏在胸口最深的地方,贴近心脏。 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会想起她气急败坏骂他的模样,还是会想起她盛气凌人伶牙俐齿的模样,只是这样想一想他就觉得三年的时间好漫长,可是这三年却是他非等不可的三年。 他要娶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所以他必须强势,他的国家必须强盛,否则,就算她嫁人了,或者她拒婚,他也可以将她抢回来,哪怕是毁了陈国,不是吗? 卫国王宫内,李淳刚刚回寝宫,一只鹰飞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糕点递给鹰,道:“隼,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鹰啄一口糕,不解的看主人。 李淳懒懒的半卧在软榻上,伸手示意鹰飞过来,鹰飞落在他手腕上,牢牢抓紧他的护腕。 “我找到能与我匹配的人了,她叫戚长歌。” 三年期限,三年后他就将她娶回卫国,不折手段,哪怕是倾覆天下,也要得到她。 而此刻远在陈国的戚长歌连夜收拾了包袱准备潜逃了,李淳放下话要来娶她,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必须逃走。只有她逃走了,李淳找不到她的人又能奈何得了谁? 当夜,戚长歌留书一封,大意是她想去感受江湖,望爹娘不要担心,来日她生了小孩有了丈夫自然就回来了。 最后这句话惊得戚老爷几乎中风,生了小孩有了丈夫再回来?长歌这到底要做什么去啊?!简直是胡闹。 戚老爷重金悬赏寻女,谁能找到戚长歌他便许人半壁家产。一时间,全城动员找戚长歌,有人是为了赏金,有人是为了绑架,有人是为王命。 卫国王宫内,李淳得知戚长歌离家出走哈哈笑起来,她为躲他居然离家出走了,生了小孩有了丈夫再回来?她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他吗? 她的小孩只能是和他生的,旁人配不上她。 谁都在找戚长歌,众多的高手出动,而他却放了一只鹰出去。 “隼,找到她了来见我。”他临窗批阅奏折,对一旁的鹰道。 那鹰立刻扑棱着翅膀直冲云霄,在湛蓝的天空中远去。 出了陈国,戚长歌一路往楚国走去。而今天下多足鼎力,楚国以兵力强盛纵横,陈国以财力雄厚立足,赵国以农牧业傲立,而卫国呢?因为仁显王后卫国早已千疮百孔,李淳上位后才得以逐渐恢复。而今的卫国兵力不足财力□□,正是空虚之时,以她家父的财力,再借助楚国的兵力,要夺回卫国又有何难。 十三而立(4) 李淳要娶她,她说他不配,她宁可终身孤老也绝不嫁给姓李的人。 戚长歌心怀谋略来到楚国,女扮男装化名戚安,直登摄政王聂卫府上。 “戚安?陈国戚顾成是你什么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聂卫刚刚从宫中回来,边换下朝服边对门口站着的戚长歌道。 作为摄政王他可以说是最年轻的一位,十五岁立封为王,二十岁成为摄政王,而今他已三十岁,大了她整整十七年。 戚长歌道:“戚顾成乃家父,戚安此次前来楚国,听闻摄政王求贤纳士,广招门徒,纵然是胸怀大志之辈,若寻不到摄政王这般的伯乐也是白活了一场,戚安斗胆,愿做摄政王门客。” 一旁的管家笑起来,道:“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凭你也想做摄政王的门客,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 戚长歌微微一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摄政王十五岁便立封为王,我个头虽小,却不见得比旁人差。” 聂卫换好衣服出来,笑起来,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本王收下你。” “我够聪明。”戚长歌道。 “狂妄。”管家嗤之以鼻,满是不屑。 聂卫盘膝坐下来,打量着戚长歌道:“聪明的人本王见得多了,你那点小聪明不足为道。” 戚长歌道:“若在下的聪明能令摄政王一统天下呢?” 管家不再做声了,神情变得严肃,看一眼聂卫,却见他神色不变,问:“哦,你倒是说说看。” 戚长歌道:“结盟陈国,吞并赵国,再逐卫国,蚕食燕国,最后融合陈国,天下一统,摄政王便是这天下的王。” 聂卫道:“哦?” 戚长歌道:“陈国财力雄厚,加上楚国的兵力,可谓如虎添翼,赵国农牧业发达,物质补给上绝无忧患,卫国而今正是空虚之时,拿下它轻而易举,燕国版图过大人口众多,要一口气拿下并非易事,而最难的不是燕国,是陈国,所以留在最后。” 聂卫笑起来,道:“陈国是你的家乡,这样算计自己的家乡,就不怕祖宗蒙羞?” 戚长歌道:“戚安并非叛国,只是这个世道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戚安只跟随强者。” 聂卫道:“你说得如此简单,世事并非你纸上谈兵这样简单,首先,陈国为何要与我国结盟?你能想到的本王早已做过,我每年都会派人与陈国协商结盟之事,可是陈国拒绝至今。” 戚长歌道:“那么今年请摄政王不要再派人去陈国了,您的人应当去往陈国的邻国燕国,与燕国修好。” 聂卫眼前一亮,抚掌笑起来:“好办法。” 戚长歌笑起来,道:“那么在下能在府上住下来了么?” 聂卫起身,对管家道:“好好安置戚安,不得有半点怠慢。” 管家恭恭敬敬的行礼回道:“是。” 戚长歌随着管家在摄政王府住下,聂卫府上有一百多名门客,文人相轻,对于这个最小的门客没有人瞧得起她,加上戚长歌本是女儿身,行事自然是分外小心,一不喝酒二不赌博,吟诗作对她更是没有兴趣,这样不合群,大家都开始排挤她。 再见无赖(1) 吃饭时,戚长歌总是在最角落里吃饭,旁人都是一簇一簇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一次,聂卫打门前走过,看见角落里的戚长歌,于是将她叫了过去。 “你为何不同大家一起吃饭?”聂卫问。 戚长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聂卫饶有兴致的问:“哦?何以这么说。” 戚长歌扭头看屋内,道:“你看,这些人表面和气,背地里却明争暗斗,谁也看不得谁,谁都巴不得对方马上滚出摄政王府,明明不喜欢,却要装作喜欢的样子,不是很可笑吗?” 聂卫道:“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就算不喜欢也要装作喜欢的样子,人与人之间关系总是存在一个模糊的位置,就好比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别人都能接受,你为何不能接受?” 戚长歌不解,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什么要模凌两可?” 聂卫皱眉,这孩子凡事太过认真,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灰色的存在,这样的性格太过偏执,是要吃亏的。 聂卫不喜欢戚长歌的偏执,于是不再关注于她,将她闲置在府上,这样一置竟是半年,直到秋季的狩猎场里他又再见到她。 戚长歌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聂卫,聂卫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连见她一面也不肯了。每当戚长歌求见的时候聂卫便以事推脱,她已闲置了半年了,没有时间再同聂卫耗下去,她必须见他。 这日秋季狩猎,有贵客造访,楚王携王侯陪同贵客狩猎,戚长歌事先来到狩猎场,只待聂卫。 她与楚王随行的便服带刀侍卫们站在一起,虽然这半年她长高不少,但是在这群男人中还是显得娇小的很,分外扎眼,令人一眼便看出她来。 远远的,聂卫和诸位王爷一同进场,见到戚长歌他颇感意外,管家顺着聂卫的目光看去,见到戚长歌他于是道:“戚安求见王爷已快一个月了,如今追到狩猎场来,倒是执着。” 聂卫笑起来,道:“你去叫他过来。” 管家于是过去,叫戚长歌过来。 “戚安见过摄政王。”戚长歌行礼道。 聂卫扬手将弓箭丢给她,道:“这里是狩猎场,既然来了,就让本王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 戚长歌笑起来,道:“是。” 管家狐疑的看戚长歌,她干干瘦瘦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无缚鸡之力,真的会狩猎吗? “你懂得狩猎吗?”管家走到戚长歌身旁低声问,“莫要逞强,这可不是玩笑。” 戚长歌道:“放心,我会。” 怎能不会,她虽重生戚家,可她也是卫国的公主,自幼练习骑术弓箭术,这是宫廷王族必须的功课。 戚长歌骑上马随聂卫往山林深处走去,不一会另一边一个将军骑马跑过来,对聂卫道:“大王在东边已经开始狩猎了,王爷从西边过去,大王说了,谁能猎到那只白虎今年的头彩便是谁的。” 再见无赖(2) 聂卫笑起来,扭头对戚长歌道:“听见了没有,今年的头彩可不能给了别人,那只白虎本王要定了。” 戚长歌微微一笑,道:“鹿死谁手尚且不知,那只白虎,戚安要定了。”话音落,她纵马窜进丛林里去。 聂卫爽朗的笑起来,扬鞭追上去。 天空中,一只鹰悄无声息的盯着戚长歌,展翅飞起,窜进丛林深处,如一只箭掠起又沉下,最后飞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草地上,男人穿一身月白袍子,策马停下来,抬头看去,脸上戴一张银色面具,抬手,鹰飞落在他手腕上。 “她果真在这里。”他沉沉的笑起来,面具下笑眸粲然,策马深入树林。 树林里,戚长歌不知跑了多久,山林里的路越来越难走,她停下来观测地形,陡然看见山顶飞鸟被惊起,她笑一声:“找到你了。”说着,她策马上山。 跑到山上,她四处寻觅白虎的踪影,最后终于寻到白虎足迹,越往深山里走马匹越是难行,到最后她索性丢了马步行前进。 不一会,戚长歌在荆棘林中找到被困住的白虎,它被藤蔓缠住了脚,在荆棘林中怒吼挣扎,雪白的皮毛被血染红,忽然回头,见到搭弓对准自己的戚长歌,它怒吼一声挣扎着要冲过来,才跳起来又摔落在地,不甘的冲戚长歌怒吼。 戚长歌道:“你吼我也没用,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说着她就要放箭。 “嗷嗷——”这时,一只小白虎歪歪扭扭的从草窝里走了出来,护在白虎面前,龇牙咧嘴冲戚长歌怒吼。 它实在太小了,小得跟一两个月的小狗一样,连路都走不稳。 白虎冲小白虎凶狠的怒吼,咬起它用力的往一旁甩出去,然后挡在前面,虎视眈眈盯着戚长歌龇牙低吼。 母亲保护孩子,这是天性,动物尚且如此,她母后又何尝不是。 当年,母后将她送入定安寺,是因为她知道宫中争斗尔虞我诈,唯恐伤及到她,这才借了养性之名送她上山。 戚长歌触景伤情,想到仁孝王后,放下弓箭,对白虎道:“我不杀你,也不许旁人杀你,我过来为你解开藤索,你不要乱动。”她说着拔出匕首走过去。 白虎依旧低吼着,保持警惕的姿势盯着戚长歌,却不攻击她。 戚长歌为它隔断藤蔓,它终于得以自由,跃起来,衔起小白虎纵身消失在丛林深处。 “为何不趁机杀了它?”她身后,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她拔刀赫然回头,只见他戴一张银色面具,懒散的坐在树枝上,肩上停着一只老鹰,漫不经心的盯着她。 戚长歌收起刀,起身过去捡起弓箭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王宫里的人,这里是皇家狩猎场,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从树上跳下来,笑吟吟的跟上她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道:“来给它找吃食。”说着,他指了指肩上的鹰。 戚长歌道:“我见过不少养鸟的人,却没见过养鹰的,鹰是天空的王者,要驯养它并不简单。” 再见无赖(3) 他说:“鸟类这种东西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当做自己的母亲,它破壳时第一眼见到的是我,自然当我是它的同类了,不必驯养它自然会听命于我。” 戚长歌道:“这样的鹰没有野性,跟一个傀儡有什么区别。” 他笑起来,道:“有没有野性须看它是跟着什么主人,再好的鹰跟了一个废物,也不过是一个废物。” 戚长歌停下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再和她拐弯抹角,道:“你为何追随聂卫?” 戚长歌皱眉,警惕的打量他,问:“你到底是谁?” 他笑起来,双手插进袖子里,看她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戚长歌脸色顿时变了,骂一声:“下流。”她拂袖转身加快脚步就走,决计不再理会这个人。 他紧随其后,一副没脸没皮的样,笑眯眯的说:“或者你嫁给我,我也可以告诉你。” 戚长歌骤然止步,凶狠的拔刀指向他,厉声道:“放肆,你再有半句不敬,我就杀了你。” 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分明女扮男装,可是他知道她是女人,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他还在笑,慵懒的嗓音漫不经心:“你杀不了我。” 戚长歌不再废话,持刀扑过来,他闪身躲开,她挥刀,劈,砍,刺,他躲得极快,双手始终在袖子里,没有出手。 戚长歌恼羞成怒,丢了刀拔箭要射他,却见他身影一闪掠过来,抓住她搭起的箭,手指用力,折断了箭。 “夫人,刀剑无眼。”他嬉笑,隔着面具轻啄她气得通红的脸。 自李淳后她再没被气成这样了,这个人的无耻简直和李淳有得一拼。 “你去死!”戚长歌挥拳打去,他反手握住她的拳头,用力的拽她入怀,一转身用力的将她压在树上,扣住她的双手。 “不要跟随聂卫,聂卫虽有些才能,但太过急功近利,且野心勃勃,摄政干权,你当真以为楚王会做一辈子傀儡大王?小女人,想明白了再做。”他一改痞子模样,正色沉声道。 近在咫尺,他能闻见她身上的幽香。 好香,她用什么洗澡了? “什么?”戚长歌愣住,楚王不会做一辈子傀儡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打量着她,半年不见,她长高了,也越发好看了,只是胸部还是这样小。要是三年后他娶了个无胸的女人,会不会叫邻国笑话呢? 不管了,就算没胸他也喜欢。 戚长歌不见他回答,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俏脸通红,怒骂一声抬脚就踢中他的胯裆。 “下流!” 他捂着下面跳起来,指着她咬牙切齿:“你谋害亲夫。” 戚长歌气得够呛,怒骂一声:“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会后悔的。”他痛得龇牙咧齿。 她不屑的哼笑一声道:“笑话,我会后悔?”说罢,她转身就走。 身后,他望着她傲然远去的身影沉沉的笑起来。 回到山下后戚长歌后悔了,倒不是后悔踢了那个面具男一脚,而是后悔今天跟着聂卫来了狩猎场。 李淳,他居然在这里。 楚王说的贵客就是李淳,今天这场狩猎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戚安,承德帝曾到戚府做客,怕是你见过的,你过来。”聂卫远远冲戚长歌招手。 戚长歌头皮发麻直冒冷汗,生怕李淳认出她来。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楚王笑起来,问:“这个小兄弟是谁?” 聂卫笑道:“是我府上一个门客,听说精通狩猎,我就带他过来了。” 强词夺理(1) “戚安拜见楚王,拜见承德帝。”戚长歌硬着头皮给两人行礼,一抬头看见笑得跟只狐狸一样奸险的李淳。 “戚安?寡人的确是去过戚府,也见过戚家几兄弟,但从未听过一个叫戚安的儿子。”李淳盯着她促狭的笑。 聂卫扭头看戚长歌,诧异道:“怎么可能。” 戚长歌微微一笑,对李淳恨得牙痒痒,却不敢有半点不敬,道:“戚家八个儿子常年在外,个个都不归家的人,承德帝没见过我们几兄弟并不稀奇,当日的事我也听八弟戚和说过,的确是他不对,戚安在这里向您赔罪。” 她收敛爪牙乖顺的模样实在可爱,但他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我见过戚和,模样也有十七八岁了吧,怎么你看起来比他还小?”李淳道。 戚长歌神色不变,不紧不慢道:“戚和十五岁,我不过长得矮小一些罢了,承德帝何必以貌取人,您这样穷追不舍的问是觉得我冒充戚家儿子吗?摄政王若不信,大可休书一封给家父,问一问戚家是否有一个生得矮小的儿子叫戚安。” 只要说出戚安两个字,戚顾成自然会知道是谁了。 戚家只有一个没把的儿子叫戚安,就是她戚长歌。 听戚长歌这样说李淳哈哈笑起来,垂眸看她,道:“寡人怎么可能不信,戚家的确有一个儿子叫戚安,不过是逗你玩玩而已,你让寡人想起戚家的女儿戚长歌,很有趣。” 戚长歌忍着一口恶气,太阳穴隐隐跳动,她强笑道:“长歌顽劣,难为承德帝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寡人喜欢还来不及。”他笑眯眯的说。 呸! 戚长歌强笑,神色不变,忍到了极点。 从狩猎场回来,摄政王府的一个侍卫与戚长歌同行,路上忍不住问她:“你好像很不喜欢承德帝。” 戚长歌道:“嗯,我不喜欢他。” 侍卫道:“为什么?” 戚长歌漫不经心的问:“你不觉得他很令人讨厌吗?” 侍卫笑起来,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能将乱成一团的卫国重振,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 提及卫国戚长歌冷笑一声,道:“他不过是搭了仁显王后的台才成了承德帝的,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有什么可厉害的。” 侍卫不同意,道:“他的确是攀了仁显王后才上位的,可是老百姓可不管这些,谁把国治理得好了,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着谁,好,话说回来,当初孝帝在世的时候,民不聊生,他把国家治理得一团乱,是承德帝给他收拾了这乱摊子……” “依你所见孝帝该感谢李淳了?民不聊生那也是仁显王后造成的,和孝帝有什么关系?”戚长歌发怒了,打断他的话。 侍卫被吓了一跳,两人不过是闲聊,她怎么突然就发怒了。 侍卫也是倔强的人,强辩道:“仁显王后祸乱天下的确有错,但是你不能将男人的错全部推给女人,退一万步来说,仁显王后因何进宫?是谁给了她协理天下的权利?是谁将她一步步扶到权利的巅峰,是孝帝,始作俑者才是罪魁祸首。” 强词夺理(2) “你放屁!”戚长歌怒吼一声,跃起来一拳打在侍卫脸上。 “你敢打我!”侍卫跃起来和她打起来。 大街上,一大一小的人打得不可开交,戚长歌毕竟是女人,力气不及侍卫,被侍卫骑在身上拳头像雨点打在脸上,正打着,突然一个人影笼罩过来,那人用力的将侍卫揪起来,一脚踢翻侍卫。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戚长歌眯着肿起的眼睛看去,入目的是那个身穿白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阴冷的盯着侍卫,煞气毕露,拔刀走过去。 “你也敢碰她。” 侍卫吓得连连后退,戚长歌扑过去抱住面具男的腿,哑着声音说:“算了。” 真要闹出人命免不得一些麻烦,何况这人是摄政王府的人。 他于是阴冷的收起佩刀,沉喝一声:“滚。” 侍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开。 戚长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浑身疼得要死,她崴着脚往王府里走,突然被人腾空抱起来,她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你做什么?” “你想回去叫聂卫给你验伤?”他生着气,很不高兴,抱着她转身就走。 戚长歌于是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生气,被打的是她又不是他。 戚长歌被抱到一处别院,两名手下守在门外,他端来药坐在她面前,示意她脱衣。 戚长歌揪紧领口,别扭的说:“我自己来。” 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给她上药。 他已经打开药瓶了,说:“我不给你上药也可以,一种是把你丢进药罐子里,连衣服一起泡了,还有一种是强剥了你,连你一起上了,你选一种吧。” “无耻!”戚长歌气得怒骂一声扬手就要打。 他抓住她的手,道:“我不会要你,至少不是现在。” 戚长歌忍气放下手,任由他褪去衣衫,为她上药。 她身上全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看得他牙咬得咯吱作响,后悔方才没宰了那侍卫。 “趴下。”他说。 她背后腿上全是伤,估计真要把她丢进药罐里泡上几宿才能安心。 戚长歌老老实实的趴下,他微凉的手指抹着药膏往她身上涂,滑溜溜的药膏从脊背往下抹,他动作很轻,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他的手指不老实,她觉得麻酥酥的,像一只被顺毛的猫,舒坦得她闭上眼睛。 他突然觉得给她上药就是一种折磨,一股邪火涌上小腹,他快要爆炸了,偏生这种时候她居然趴在那睡着了。 她倒是放心。 他眼眸里染上一层暖暖的笑意,隔着面具,凉薄的唇吻过她的耳垂,轻轻一个吻,像蜻蜓点了一下,他起身为她披好衣裳离开。 戚长歌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子里早已没了人,那个戴面具的人离开了。站在门口,望着空旷的院子,她有些怅然,转身离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她才进门,一个幕僚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住她,低声问:“方才你上哪里去了,王爷招集所有人商量对策,不见你,王爷生气了,你待会自己当心了。” 戚长歌诧异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幕僚道:“楚王要与卫国结盟。” “什么?”戚长歌大吃一惊,若说要结盟,诸多侯国中能结盟者众多,为何偏偏要与卫国结盟,卫国有何能耐与楚国结盟? 天下在手(1) 戚长歌沉下脸来,急匆匆的去找聂卫。 “你当心点,王爷正生气呢。”幕僚急得提醒她。 戚长歌疾步跑到聂卫书房,门口丫鬟进去通禀,不一会丫鬟出来,道:“进去吧。” 入书房,只见聂卫愁眉不解,扶着额头半卧在榻上。 “王爷。”戚长歌唤一声,过去行礼。 聂卫抬头看一眼戚长歌,心不在焉的应一声:“嗯,方才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戚长歌道:“遇见一个朋友,在他那坐了一会,听说楚王要与卫国结盟,这是怎么回事?” 聂卫道:“今日狩猎皇兄对我说他将与卫国结盟,明日便要签订盟约。” “这么快?”戚长歌愕然。 聂卫道:“十三年前,孝帝在位,卫国希望与我楚国结盟,我以卫国衰败为由拒绝,没想到十三年后皇兄居然答应了。卫国即便是换了一个王,也已腐朽入髓,和卫国结盟,真不知皇兄到底在想什么。” 和卫国结盟,楚王到底在想什么? 戚长歌沉思着,骤然一个念头跃进脑子里,她想起面具男人的话来。 楚王岂会甘愿做一个魁梧帝王。 他与卫国结盟,志在夺权? 这样想着,戚长歌心中一动,抬头看聂卫。 若真如她所猜测,楚王与卫国结盟是为日后夺权做准备,那么聂卫的形势岌岌可危。她是聂卫的门客幕僚,而李淳却成了楚王的后盾。此次之争重点在于李淳,不知李淳打的什么主意。 戚长歌不知聂卫是什么打算,他心底想什么不与旁人说。 告别聂卫,戚长歌乘轿去了李淳暂住的行府。 行府门口李淳的将军带着戚长歌入内,转角走进一间别院,院子里开满芍药,他坐长亭中与人博弈,戚长歌被带去,站在一旁等候。 “属下惭愧,又输了。”对弈的人羞愧道。 李淳捡起棋子,头也不抬的对戚长歌说:“你来同我下一盘吧。” “是。”戚长歌于是过去,与他对弈。 戚长歌下棋步步紧逼,围追堵截,不留余地。而他却步步退让,漫不经心,看似散漫的下法,可是越往后戚长歌额头却渗出一层细汗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走入他给的僵局,他开始收网,她如困兽,被越缠越紧,到最后连动弹的余地也没有。 这盘棋,她已经败了。 一盘棋下完,戚长歌如跑完一座山,浑身是汗,她起身拱手道:“戚安惭愧,不是大王对手。” “下棋犹如行军打仗,攻守相望,你一心要置我于死地,一路攻城夺地却连自己四周的狼烟都未看清,输得实在可惜。”他淡淡说着,收起棋子。 戚长歌道:“大王英明远略,才谋过人,戚安自愧不如。大王此次到访楚国,听闻您要与楚王结盟,不知您意下是与楚王结盟还是与楚国结盟呢?” 李淳笑起来,道:“何谓楚国何谓楚王?国与王同在,寡人与楚王结盟便是与楚国结盟。” 戚长歌心中顿时了然,李淳是要与楚王结盟,与楚王结盟和与楚国结盟自然是有区别的,与楚王结盟他将孝忠于楚王,一旦聂卫策反,楚王将与卫国联手,卫国将以匡扶楚国大统为由铲除聂卫。若是以楚国的兵力对战卫国,卫国绝对不是对手,可是若以半个楚国对战一个卫国和半个楚国,形势将急转直下。 天下在手(2) 楚王与李淳联手,聂卫想要霸业恐怕很难。 她投效聂卫并非只是想做一个幕僚,便是助聂卫夺了天下,她也不过落得一个开国臣子的名分。 聂卫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把刀,而今这把刀还未出鞘便遇到了如此劲敌,不知聂卫当如何对付李淳。 戚长歌想到这里心思纷乱如云,李淳打断她的思绪,道:“倒是你,你是陈国的臣民,不在陈国为国效忠却跑到楚国投效聂卫,为何?” 戚长歌回神,道:“戚安只寻识珠之人。” 李淳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视她,道:“识珠之人?聂卫真的是识珠之人么?” 聂卫是识珠之人吗?未必是,一如那面具人说的,聂卫的确有些才识,但刚愎自用,她说的话他未必会听。而今,聂卫作为摄政王摄政干权,楚王不会放过他。 那么,他和楚王只能活一个。现在就看谁的刀比较快了。 戚长歌不想再与他聊下去,起身拱手告别:“戚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李淳笑吟吟的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夹起一枚棋子,轻笑一声,棋子定落。 这天下,这盘棋,,皆在他手。 运筹帷幄,他如虎耽视乾坤天下。 回到摄政王府,戚长歌立刻求见聂卫。 “王爷正在见客,不见任何人,先生还是请回吧。”守门的家丁道。 戚长歌道:“戚安有急事求见,烦劳您再通传一声。” 家丁不耐烦了,道:“你这人怎好生不识趣,王爷已经说了不见,休要在这里胡闹,走开走开。” 聂卫不见她,她咬紧牙,站在门口不肯离去,聂卫不见她她便不会离开。 家丁见她不肯离去,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进去通禀,戚长安站在门口,只听见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笑意,如春风般清清凉凉,又甚是好听。 “许是有急事,你便让她进来吧。” “叫戚安进来吧。”聂卫的声音传来。 家丁出来,引戚长歌进屋,入屋,昏暗的烛光摇曳,与聂卫对坐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他一身玄青衣裳,清秀的面孔显得几分飘逸脱俗,他身旁合手而立的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童,长得玲珑剔透,胸前挂一个晶莹剔透的铃铛,宛如画里走出来的仙童,甚是讨喜。 似乎察觉她在看他,他抬起头来,一双银色的眼眸看过来,戚长歌心中一惊。 银眸? 那男子微微扭头看戚长歌,笑起来,道:“不必诧异,他生来便是银眸,你再这样盯着他看他会生气的,他素来讨厌别人当他是怪物。” 戚长歌尴尬的收回目光,道:“我从前在书籍里见过,天下之大并非寸足王土,陈国之外有楚国,楚国之外还有西域,西域之外还有泱泱大洋,人的长相也各有所异,有黄脸褐眸的,也有金发碧眼的,也有红发银眸的,我只是在书上看过,却从未真正见过,不知除了我族人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样貌模样竟比我们好看许多,宛如画中童子,不觉竟看的走了神,戚安惭愧。” 不相为谋(1) 小童一脸询问的看男子,男子扭头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于是望着戚长歌笑起来。 男子诧异地问戚长歌:“你看过谷柳先生的《西域解》?” 戚长歌点头:“看过一些。” 谷柳先生是陈国人,考取过功名,也在朝做过官,只是他满腹才华无人欣赏,又清廉自负,不耻与士大夫为伍,最后干脆辞官周游世界,他一生漂泊,没有人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最后他将这一生的所见写成《西域解》因为所写的都是些惊世骇俗众所未见的,故而被人称为妖言惑众,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读他的书。可是她父王孝帝却极欣赏谷柳先生,孝帝曾喟叹,恨与先生生不逢时,若能与先生引樽共饮一杯,此生足矣。 父王喜欢的东西她也喜欢,因而她八岁便将谷柳先生的书看了个滚瓜烂熟,对里面的故事更是心生向往和好奇。 男子看戚长歌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来,笑道:“那你还看过些什么?” 戚长歌道:“《西周志易》《九州》《曲解》等都略读过一些。” “《九州》你也读过?”男子惊诧的问,“这本书在文帝年间作为禁书全部焚毁,民间已无拓本,你是怎么读过的?” 民间的确没有了,但是孝帝的藏书阁里这种书籍却大把的有,她父王也许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帝王,但是不得不说他有识才的能力。她在孝帝身边耳濡目染,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没见过。 许是骨子里本来流着孝帝的血液,因而孝帝喜欢的那些东西她也喜欢极了,四书五经她没读多少,兵书外传她却读了许多。 “既然是禁书,戚安不便告知。”戚长歌婉言回拒。 男子微微笑起来,抬眸认真的打量戚长歌,道:“戚家的儿女,当真是与众不同。” 戚长歌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她皱眉抬头看他,却说不出这句话哪里奇怪了。 这时,一旁的聂卫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戚长歌回神,拜过聂卫道:“戚安有要事与王爷商议,事关天下。” 聂卫抬手向对面的男子,道:“这位是安易先生,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安易? 戚长歌诧异的看那男子一眼,他冲戚长歌微微一笑示意问好,戚长歌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虽然不知道安易是谁,但是聂卫敬他一声先生,恐怕来头不小。 戚长歌于是道:“那么戚安就斗胆直言了。卫国承德帝此次前来楚国与楚王结盟天下将变,戚安听闻楚王听信谗言,误会您摄政干权,与卫国结盟,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您。” 聂卫道:“这些事本王知道,你有何办法?” 戚长歌道:“承德帝此人野心勃勃,楚王与卫国结盟无疑引狼入室,而今是有您摄政王在,卫国不敢冒犯,只是一旦没了摄政王天下局势又将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戚安斗胆请王爷尽快与燕国修好。” 安易道:“你想与燕国修好牵制卫国,但燕国尚在发展,兵力物力不足,未必会与摄政王修好,而且,一旦摄政王与燕国修好失败,只会打草惊蛇惊动楚王,加快楚王收回兵权的手脚。” 不相为谋(2) 戚长歌道:“不试过又怎么知道燕国不愿与摄政王修好呢,燕国虽然贫瘠,但是地广人多,在兵力上绝对是富足的,这些年燕国以弱国之姿受尽他国欺凌,若摄政王愿与其修好,燕国求之不得,岂有推脱之理。” 安易笑起来,道:“你饱读奇闻异书却未真正踏出过一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的那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可有去燕国看过?你知道燕国的君王太康帝是个怎样的人吗?太康帝骄奢淫纵沉迷女色,荒废朝政多年,为人胆小,心无大志,真正是付不起的阿斗,你若是去求修于燕国,只怕会被反咬一口,将你的人头送回楚国邀功也是可以想象的。” 扶不起的阿斗?怎么可能,传说中太康帝贤明睿智,怎么可能是安易口中的无能之辈。 戚长歌不信,坚持道:“戚安坚持,请王爷三思。” 聂卫抬手止住戚长歌,道:“你不必多言,解围之法安易先生已同我讲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安易先生已经有了办法? 戚长歌诧异的看安易,安易笑道:“我的办法是贿赂承德帝,只要承德帝愿意协助王爷策反,不仅解了燃眉之急,楚王之位也是手到擒来。” 戚长歌大吃一惊,惊叫一声:“不可。” 贿赂李淳?怎么可能行得通,若所聂卫野心勃勃,那么李淳便是野心滔天,要贿赂他只怕你要用整个楚国的江山社稷方可行得通。 贿赂李淳无异是引火□□。 “为何不可?”安易笑吟吟的问。 戚长歌急声道:“李淳这人野心勃勃,您能用什么来贿赂他?他并被鼠目寸光之辈,怎么会被眼前区区一点利益迷惑,何况,结盟之事只怕也是他提出的,他怎么会受您贿赂。” 结盟之事从未听楚王提及过,何况即便是傀儡帝王,他也还是有作为一个强国帝王的尊严的,怎么会向刚刚崛起的卫国委曲求全,当年,仁显王后求与楚国结盟被楚国羞辱,而今楚王更不可能主动求结盟,结盟之事必定是李淳提出,楚王顺杆下坡,这才答应了结盟。 戚长歌心思通透,可是聂卫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安易先生自有妙计,休要再说了,本王决定了的事不会再改变。” “王爷,李淳并非您想得那样简单。”戚长歌急了,眼看着聂卫就是去寻死,可是她却全无办法。 安易笑起来,道:“依你之言是说王爷糊涂么?王爷从政多年,难道还比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知道得少?你仗着自己多读了点书,也敢来教训王爷?” 聂卫闻言登时怒了,厉声对戚长歌道:“戚安,你不过是本王府上的一个门徒,本王做事还要你来提醒吗?” 戚长歌登时说不出话来,抿紧了唇,定定的望着聂卫,最后俯身长长一拜,道:“看来戚安与摄政王主仆情谊就到此结束了,预祝摄政王大捷,戚安就此作别,珍重。”说罢,她转身便走。 不相为谋(3) 身后,安易沉沉的笑起来:“好有骨气的门客。” 聂卫气得怒声道:“他要走便由他去吧,如此门客,我席下三千,少他一个也不少。” 安易还在笑,望着戚长歌远去的身影暗暗叹息一声:“席下门客三千,只怕没有一人能抵得上他。” 戚安,真是聪明,幸亏遇上了聂卫这样的主子,否则不光是他,只怕李淳也要栽在他手里了。 戚安,他记住他的名字了。 安易笑着,直到戚长歌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收回目光。 从聂卫书房出来戚长歌径直去收拾了东西,当晚就离开摄政王府。 李淳问她,聂卫真的是识珠之人吗?她没有回到李淳,可是如今看来,李淳赢了。 聂卫败了,是败在自己的刚愎自用上,而她败了,是败在遇人不淑。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知晓自己心事的人那样难。 所以才有了那样一句话吧:千金易寻,知己难求。 从王府出来她在大街上茫然前进,从前她想接着聂卫的势力一展宏图,可是如今看来聂卫都要灭亡了,她当去哪里? 回陈国,回戚府,继续做她的千金大小姐? 不,她死过一次,更比寻常人懂得生命的可贵人生的短暂,她不想再无为一生,到最后任人宰割。 如果再重活一次,她绝不要活得任人欺凌,她需要强大。 可是,她又该怎么做,才能攀上那权利的巅峰。 站在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街上,戚长歌突然迷茫了。 “在想什么呢?”她身后,男子带笑意的声音传来,随着他声音落下,一只鹰斜斜的飞过来,落在她面前。 是他。 她回头看去,只见他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脸上还是戴着那银色的面具,看不见他的面孔,却能看清他笑吟吟的眼眸,星辰般璀璨,从容如水的望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包袱,问:“离家出走了?” 戚长歌背起包袱往前走,道:“与你无关。” 他跟上去,没个正经的笑起来:“怎么会没有关系,你若是离家出走了正好我便可以将你领回家去了。”他说着很顺手的牵起她的手。 她甩开他的手,扭头瞪他一眼道:“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便不客气了。” 他满不在乎笑着:“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她于是像泄气的皮球,怎么也气不起来了,低头道:“我心情很不好,没心情同你闹,你走吧。”她说着转身就走。 “这样好的夜晚一个人躲着生闷气岂不是辜负了良宵,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着,抓起她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惊叫一声,被他拽着往前飞奔。 不一会,灯火阑珊的花柳胡同里,他牵着惊得瞪大了眼她的走进楚国最大的青楼——流光楼。 这里虽然是青楼,可是却取一个雅气的名字。穿梭在胭脂堆里,见到新人进来,姑娘们蜜蜂见了蜂蜜一样一层一层的扑过来,把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戚长歌恼羞成怒,俏脸气得通红:“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真是疯了才会跟他走,他居然带她来这里。 故人心易变(1) “哟,这位公子长得好俊,公子,您看我好不好,让我伺候您,怎么样?”一个姑娘黏上去,软弱的贴在她身上笑。 “这位公子,怎么来咱们这还戴着面具呢,是长得太难看了呢还是怕叫熟人看见了呢。”姑娘们围着他咯咯的笑起来。 人群里,他一推围拢过来的姑娘,用力的把戚长歌拽进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道:“我们是来找莺歌姑娘的,劳烦通传一声。” 那接了银子的姑娘笑嘻嘻的说:“现在可不行,莺歌姑娘正在接客呢。” 他于是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金来,问:“现在呢?” 姑娘接了金子扭身就跑,边跑边笑:“两位公子等着,莺歌姑娘马上就好。” 戚长歌抬眸瞪他一眼,低声恶狠狠道:“你怎么拿那么多钱出来,值不得这么多。” 何况她根本就不想在这地方呆下去,更不想见什么莺歌姑娘。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值得,为了你。” 她心中一荡,像是一股清泉从心中流过,青涩的情愫翩然而生。 “啐,谁要你为我了。”她嘴硬的哼一声,懒得再与他说话。 不一会,他们被领到莺歌姑娘的闺房,她以为但凡是风尘女子多少是有些庸俗的,出乎意料的,莺歌一身素衣,清清静静的,一点也不像是风尘女子,却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她款款上前迎戚长歌和面具人进门,对面具人道:“公子好些日子没来,这位是?”她说着,侧目看戚长歌。 戚长歌慌忙道:“在下戚安。” 莺歌微微一笑,道:“好标致的姑娘,难怪他会将你带在身边了。” “你知道……”戚长歌大吃一惊,她只是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女儿? 莺歌笑而不语,转身请两人进里屋坐下:“两位这边坐下,不知公子今日又有何刁难呢?” 面具人坐下,笑起来:“今日便不刁难你了,泡一壶茶,上一些小吃。”他又扭头问戚长歌,“你爱吃什么?” 戚长歌道:“随便。” 莺歌掩唇笑起来:“我这儿没随便这一道菜。” 戚长歌顿时窘然,想了许久终于憋出一道菜名:“水晶虾饺吧。” 面具人看她一眼,抬眸对莺歌道:“就上我平日喜欢吃的那些吧,还要酒。” “是,马上来。”莺歌说着,转身关门离去。 戚长歌诧异的看莺歌离开,扭头问他:“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来烟花之地,美人离去,这算什么? 他促狭的笑起来,撑着下巴懒懒的看她,道:“难不成我还要在你面前来一场□□秀?” 她小脸通红,捉杯喝茶,倔强道:“我也没这么说。” 他哈哈笑起来,半躺坐下,扭头看窗外,道:“这里最好的风景不是胭脂美人。” “那是什么?”戚长歌问。 他笑眯眯的扭头看她,又不正经了:“是你。” 戚长歌白他一眼,道:“你只管贫吧。” 不一会,菜上来了,莺歌姑娘在帘子后弹琴,他与她对饮。一席酒下地,他开始与她闲聊,东扯西拉,最后问到她小时候的事情。 故人心易变(2) “我小时候最喜欢站在宫墙上,哪里最高我就爬到哪里去,站在哪里我就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只是这样看着我就好想有一双翅膀,早点飞出去。”她有些醉了,脸颊泛着桃红,痴痴的道。 他笑起来,道:“你又胡扯了,你家在春雨街,哪里有的什么宫墙。” 她于是笑起来,道:“是啊,我的家在戚家,哪里有什么宫墙。” 她的家早就被李姓的人占了,哪里还有什么家。 想到这里她心中酸楚,不由落下泪来,回神,一抹泪笑起来,抬头看他,问:“你呢,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他举着酒杯,望着窗外,想起些极为遥远的事来,道:“我的家族庞大,名门世族,嗯,他们一手遮天,权倾朝野,无法无天,我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以为我什么都能得到,要什么便得什么,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世事岂能尽如我意,我最想要的那个人,却是我永远不可能得到的。” 戚长歌醉眼迷茫的问他:“你最想要的人是谁?” 他扭头看她,眼神变得迷离,却又像是看着最爱的人一样,他缓缓凑过去,隔着面具,在她稚嫩的脸上轻轻吻上去。 “我最想得到的人,是你啊……” 一声喟叹,无可奈何,带着许多苍凉。 隔着面具,他的吻冰冷,她怔怔的望着他也忘了思考了,却只听他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来。 “薄姬。” 他想得到的那个人他永远得不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而今夫贤子孝,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一身红妆,人群中巧笑嫣然,漂亮的脸洋溢幸福,挽着那个男人暮然回首,看见他,她精致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呆呆的望着他,朱唇吐出两个字:“正天……” 还记得那年他十岁,她八岁,竹马绕青梅,她笑吟吟的问:“正天,长大后我嫁给你好不好?” “好啊,那我就用世上最珍贵的东□□娶你。”他说。 她问:“我要十里红妆。” 他骄傲的扬眉,说:“十里红妆算什么,我要江山为聘,他日,我若为帝,你便为后。” 乌飞兔走,瞬息他十八,她十六,再次相见,他从未想过会在哥哥的婚宴上见到她,哥哥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还叫正天,该叫小叔了。” 刹那间,他的世界崩塌了,身后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定定的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神,俊美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喊一声:“嫂嫂。” 他日我若为帝,你必为后。 可是她等不了他称帝的那一天。 江山易改,美人易变,他们早已不是八年前的孩子,都变了,不是么。 隔着面具,他冰冷的唇贴在她的脸上,她怔怔的咀嚼他最后吐出的那两个字,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 薄姬。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做了别人啊。 是了,从一开始他就在开玩笑,他喊她娘子,他说要娶她,不过是玩笑,只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却当了真。 故人心易变(3) 一声薄姬,是她的不幸,还是她的幸运。 不幸的是他把她当做了别人的替身,幸运的是,她还未泥足深陷,这情缘就此断了吧。 母后说,女人最怕的不是爱上一个没用的男人,而是爱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 戚长歌也好,永安公主也好,都不会爱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那滋味太难受了,比景安宫冰冷的地砖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她沉沉的闭眼,倒在桌上,沉醉不醒。 幸好,幸好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相知,不如相忘。 他是真的醉了,见她睡下,他轻笑一声解下衣裳为她披上,临窗望着窗外发呆,不知想些什么,想得出神了,竟没有察觉她偷看的眼。 她趴在桌上,侧头看他,他望着窗外,最后沉沉的闭上眼,终于也睡着了,她却再也睡不着,起身走下软榻来。 莺歌还在弹琴,她轻声道:“别弹了,伺候他歇下吧。”她说完转身就走。 “姑娘不再等等?”莺歌问。 戚长歌已经走到门口,停下来,想了想,道:“没什么可等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是你的,旁人也抢不走。我什么东西都喜欢抢,唯独一样我不想抢。” 莺歌笑道:“我是叫姑娘等一等,再过一会,才是这城池最美的时候。” 戚长歌回神,始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道:“不等了,我还有事,告辞。”她说罢匆匆离开。 出了流光楼,她独自走在街上,突然街上的灯火都灭了,行人纷纷散去了,她站在桥上,茫然的望着寂静的四周,此时的大街陷入寂静,宛如游走画中,没有半点声音。 黑的是夜,青的是石阶,墨的是房屋,世界俨然成了一幅水墨画,于这沉寂中她终于明白何谓最美。 褪去一身繁华,存真反璞,这才是真正的美。 他想叫她看的便是这一刻吧,只是,这样的风景,她再也不想同他一起看了。 再后来,她没有离开楚国,其实结果早已经猜到了,只是她还是想看看楚国的局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那个安易先生是否真有扭转乾坤之法。 没多久,聂卫谋反的消息传出,李淳与楚王里应外合,瓮中捉鳖,很快就拿下了聂卫。战火只持续了三天,三天过后尘埃落定,聂卫以谋反之罪被剥了兵权,楚王仁厚,念在手足之情将聂卫软禁府中。 聂卫的那些门客一夜间流离失所,树倒猢狲散,只是后来管家找到了戚长歌,聂卫有一句话托他传给戚安。 管家道:“王爷说,若是当初听了戚安的话,天下是不是就不同呢?” 戚长歌微微垂眸,桌上的茶水泼在地上,淡淡道:“万事已成定局,王爷还是在家安心休养身心吧。” 聂卫到底是败了,她与李淳的第一次交手也算是败了。 后来,李淳与楚王签下十年修好盟约,这十年,楚王当与卫国同存亡,互修友好。 十年,只要李淳需要,楚王便会出兵帮他,这十年已经足矣。 签订盟约那天,举国同庆,楚王与卫国的承德帝携手□□,接受百姓的祝福。她站在人群里看见李淳身边的安易,他含笑淡然的扫过四周,目光落在戚长歌身上,他跳下马来,向戚长歌走去。 大漠风情(1) 戚长歌见他转身就走,他叫住她:“戚安公子且留步。” 戚长歌停下来,聂卫败了,她在李淳身边看见安易于是明白过来,聂卫想不败也难。 戚长歌讽刺的问:“先生不是摄政王的谋士么?” 安易笑起来,道:“在下一直都是承德帝的谋士。” 戚长歌微微一笑,讽刺道:“先生真是妙招啊。” 安易根本就是李淳的人,却假意投靠聂卫,好一个出谋划策,只怕聂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样仰仗的人居然是敌人。 安易笑着并不在意,道:“窃珠者诛,窃国者诸侯,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公子并非迂腐之人何必介怀。” 戚长歌道:“这一次戚安输给你们,无话可说,先生若没事戚安就此别过了。”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安易叫住了她。 “公子且慢。”他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笑道,“公子输在跟错了人,投错了诚,纵然身怀济世才能,若不能遇到伯乐,也是怀才不遇。承德帝慧眼识人才,公子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不跟随我们,成就帝业。” 跟随李淳? 戚长歌笑起来,冷声道:“戚安此生绝不会效忠承德帝。”说罢,她推开安易扬长远去。 安易含笑惋惜,身后,那八岁小童走过来,奇怪的看远去的戚长歌,问安易:“怎么了?” 安易道:“此人凤仪天成,九五之命,若是女人必定母仪天下,可惜是个男人。” 小童问:“是男人又如何?” 安易笑起来,道:“天下只要一个九五之尊就够了,他若有这样的命那就留不得了,可惜了,那样好的才能。”他说罢转身隐入队伍中,随李淳的队伍离去。 楚国尘埃落定,再呆下去无益,且李淳在此,她行动更是不便。出了城门,站在远去的羊肠小道上看着斜晖脉脉,戚长歌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为今之计且走且看,正如安易所言,她对每个国家的认识仅仅是道听途说,这个世界怎么样的她须亲自去看一眼。 坐上牛车戚长歌随波逐流,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来到大漠,在莫高城留下来。 莫高城被誉为沙漠之珠,广袤的沙漠里这是唯一的一片人口聚集的城市,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聚集在此进行交易,茶叶丝绸珠宝香料的贩卖为人们带来高额利润,即使跋涉半年也有人源源不断的汇聚于此。 高额的利润和肥沃的油水引来了强盗的觊觎,莫高城常年征战打的不是外敌,而是强盗。强盗的横行令莫高城亏损惨不忍睹。 戚长歌在这里呆了下来,这一呆便是一年多。 这日,茶楼里商客云集,来自各国的商人高谈畅笑,身材火辣的异国姑娘在台上跳起热辣的舞,台下尖叫欢笑连连,一身毡衣的戚长歌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商人穷追不舍的说:“你总不能叫我带着这批鹿茸回老家去吧,时值十月,狼匪们很快就会出动了,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大漠风情(2) 戚长歌笑起来:“高老板,做人要诚实,我要的是上等的二杠锯茸,你却混入低劣的再生茸,你叫我怎么收下你那批货?” 那姓高的老板老脸涨得通红道:“而今随着戚家的垄断生意越来越难做,我们这些贩夫走徒为混一口生计也是被逼无奈。是,小人贪心了,您要的数量小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一时糊涂才混了些劣质鹿茸进去,瞒不过您的眼睛,但是,求您好心,就收了我这批货吧,实在不行,您开个价吧。” 戚长歌往楼梯上走去,道:“一两银子一克。” 高老板脸色大变,急得满头大汗道:“一两银子,我可是用三两银子收的,你这……” 戚长歌道:“你也可以将它们带回去三两银子卖了。” 高老板想了想,牙一咬道:“好,一两就一两,卖了。” 戚长歌走到临窗的位置坐下,她戴一个白色狐狸毛做成的帽子,望着楼下拥挤的人群道:“一两银子你并不愧,那些次品根本就不足这个价,只是高老板,我不喜欢和不诚实的人交易,所以我们的交易这是最后一次。” 高老板脸色更加难看了,低头不好再说什么,戚长歌扭头看他道:“你下楼去找乌克,他来签收。” “是,多谢公子。”高老板抹汗往楼下走去。 乌克是她请来的管账,一位在莫高城生活了四十多年的老人,年纪虽然不小,胆脾气却很火爆,楼下远远的就能听见他呵斥高老板的声音,戚长歌不由笑起来。 正笑着,突然察觉对面桌子上有人看自己,她于是抬头看去,那群人捉着茶杯却不喝茶,只是盯着她看,见她看过来他们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喝茶。 戚长歌抬手叫来店小二,望着对面的桌子吩咐一声:“上些糕点和茶水给对面的人,就说是我请客。” “好勒。”店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对面桌子,弯腰离去。 不一会茶水上来,对方错愕的扭头看过来,戚长歌走过去笑道:“几位大哥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不知从哪里而来?” “卫……”一个人正要回答被为首的男人打断话道:“我们从赵国来。” 戚长歌道:“哦,既然是从赵国来的那么我们算是同乡,在下也是从赵国来的。” 那人诧异的问:“你是赵国人?” 戚长歌笑起来,漂亮的眼睛眯起上扬,宛如一弯新月,道:“怎么,不像?” 那人道:“公子的口音不像是赵国人。” 戚长歌道:“我五岁便随父亲来到这里,父亲病逝后我便一直在这里,在这里生活得久了口音自然是杂了,连乡音也忘记了,说来惭愧。” 她说得真诚,那群人相视一眼,戚长歌问:“几位大哥来莫高城不知是做什么呢?” “找人。”嘴快的一位说了出来,立刻被那为首的大汉狠狠瞪了一眼,他于是像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不再说话。 戚长歌看他一眼,笑眯眯的问:“我在莫高城生活得久,也有些人脉,找人这方面我最拿手,不知几位大哥要找什么人?既然是老乡,这点小忙在下乐意之极。” 那为首的大汉笑道:“不劳烦公子了,我们找一个人做点生意,不知怎么的突然没了音信,方才见公子与那人长得相似,还以为找到了呢,却是找错了人。” 戚长歌呵呵笑起来,道:“如果几位大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与在下说。” “多谢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那大汉问。 戚长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笑眯眯道:“姑苏长。” 告别座上几个人戚长歌转身离开,下楼时她侧目扫一眼楼上的人,眼神不由沉下来。 这几个人虽然称自己来自赵国,但是却说一口卫国口音,言辞闪烁,必有隐瞒,只是不知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来这里做什么。 卿心错爱(1) 出了茶楼走在街上,远远的瞧见城门口飞奔过来的人,惊慌失措的指着城外大叫:“狼匪来了,狼匪来啦——” 城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家家户户关闭了门窗,远远的看见滚滚尘烟卷来,为首的人头戴狼头颅,身披狼皮,光着膀子挥舞手里的大刀放声吆喝狂笑,于尘烟中若隐若现,渐渐逼近。 “公子,快进来避一避吧。”茶铺老板说着急忙把戚长歌拽进来,“你这会出去要是撞上了他们可就坏了啊。” 戚长歌道:“谢谢。”说着,透过门缝看外面。 茶楼里,大家屏息凝视不敢说话,禁闭了门窗,趴在门窗里看外面。 轰隆隆—— 随着马蹄声,狼匪们冲进城来,十六个狼匪十六匹马,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尘烟中两个魁梧得有两人之高的蛮汉出现,一个手持狼牙棒,一个手持流星锤,威武的站在队伍后面。 他们是狼匪,沙漠里的强盗。他们崇拜狼,与狼威武,将狼奉为天神,狼便是他们的图腾,他们骁勇善战,斗狠斗勇,狠戾团结,所以被冠以狼匪之称,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他们是站在最顶端的狼。 为首的大汉哈哈笑着,跳下马来,道:“莫高城的都给我听清楚了,老大纳妾壮实家族,现在,你们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限你们三天之内交出一个姑娘来,三日后,我们来迎娶。” 街上静悄悄的一片,没有声音,大汉环顾那些□□的人,手边手下环顾众人一眼,高声问:“要是交不出姑娘怎么办?” 大汉道:“什么?交不出?莫高城如此之大,不要告诉我连一个娘们都没有。没有姑娘?这是谎言,是欺骗,是拒绝,你们交不出,我们便自己亲自来搜,到时候可别说一个姑娘,老大就是要纳百个又有什么不行。” 手下一唱一和道:“一个姑娘还是百个姑娘,你们自己斟酌,三日后,我们来娶亲。” 为首的大汉哈哈笑起来,身后的手下也跟着笑起来,大家扬鞭策马离去。 狼匪离开了众人纷纷钻了出来,戚长歌叹息一声走出来。 这群狼匪的首领叫耶律烈,据说是契丹人,因罪过被贬塞外,他杀死押解官逃走,做过海盗当过山大王,最后来到大漠,成了狼匪里的首领。据说他长得青面獠牙修罗脸棕熊身,力大无穷精力充沛,他娶上门的姑娘没有能活过一年的,故而他每年都会来莫高城娶一位姑娘。 这一次,不知又会是谁家的姑娘倒霉了。 戚长歌在街上走着,茶楼里的人尾随她,行至花柳巷子里,风情各异的女人并排站在巷子里,冲走进来的人骚首弄姿笑起来,一个波斯女人笑起来,扭着纤腰柔弱无骨的手攀上她的腰,戚长歌沉沉一笑,用力将波斯女人揽入怀中火辣的吻起来。 巷子外尾随的人见状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不是她。”说罢,转身离开。 戚长歌搂着波斯女人,斜眸扫一眼巷子口远去的人,笑着松开波斯女人:“走,随小爷喝酒去。”说着,搂着咯咯直笑的波斯女人离开。 卿心错爱(2) 大街上,那些尾随戚长歌的男人拐入一间客栈,穿过走廊最后来到一分房门口,敲了敲门,屋里的人轻应一声,他走进去,站在门口对临窗而立的李淳道:“主子,不是她。” 窗外,一只鹰展翅滑落在他肩膀上,他一身白衣,玉冠束发,负手而立,望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凤眸微微一眯,良久沉吟一声:“不是她……她在哪里?” 身后手下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找到她。” 李淳转过身来,道:“继续盯着她。” 手下不解,他们跟随那名叫姑苏长的少年已经多日了,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是主子要找的人。 “主子,为什么还要盯着他?他分明就是个男人。”手下道。 可不是男人,你见过女人去寻花问柳的吗? 李淳道:“寡人不信,除非他剥光了站在寡人面前,否则,她就是戚长歌。” 手下愕然,微微张了嘴巴,不理解主子的坚持,不知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念,如此笃定那个人就是戚长歌。 李淳懒懒的闭上眼睛,道:“都出去吧,继续盯着她。” 一年半了,他找了她一年半了,楚国一别他以为她去了别的国家,这些年他四处派人寻找她的踪迹,岂料她居然跑到大漠来了,难怪他找了一年半也没找到她的身影。 一年半,她在这片沙漠里的安逸日子应当结束了。 三年约定还有半年,他等她三年,时间已到。 女人,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了。 李淳懒懒的哼笑一声,垂眸沉思。 夜半时分,大漠的月亮格外圆,夜寒风大,戚长歌喝得两靥微红,吐着气回到店铺,店里油灯亮着,乌克坐在桌前抽烟,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见走进来的戚长歌他于是起身道:“现在外面不太平,晚上不要再出去了。” 戚长歌笑一声,坐下来倒一杯茶喝下,道:“你去睡吧,我来关门。” “嗯。”乌克应一声,烟袋往腰上一搭转身进屋去。 喝完最后一口茶戚长歌起身要关门,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拼命的抓住门被大叫一声:“姑苏哥哥救我。” 戚长歌愣了愣,昏暗的灯光下看清眼前的人,是对面铺子里的女孩海葵。 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脸泪痕,惊恐的脸苍白,死死的抓住戚长歌要关上的门板,像溺水的人求救:“姑苏哥哥救我,我不要嫁给耶律烈,大人要我嫁给耶律烈,哥哥,你救救我啊——”说到这她无助的哇哇哭起来,求救的望戚长歌。 戚长歌回神,放下门板扶起海葵,问:“我能怎么帮你?” 海葵哭着道:“姑苏哥哥,你娶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只要成为了你的女人,他们就不能逼我嫁给耶律烈了,姑苏哥哥,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她说着,站起来颤抖着手拼命的脱衣服。 “海葵。”戚长歌按住她的手,皱眉为难的看她。 她是女人,如何能让海葵成为她的女人。一旦她娶了海葵,她是女人的身份早晚会被拆穿,嫁给一个女人,这会害了海葵一辈子。 卿心错爱(3) 海葵杏眼里噙满泪水,惊恐又不解的望着戚长歌,浑身发抖。 戚长歌不忍看她的眼睛,道:“对不起。”说着她为她穿好衣裳。 海葵颓然跌坐在地上,然后绝望的捂住脸痛苦的哭起来。 戚长歌道:“你如果想以出嫁来拜托耶律烈,我可以为你另寻他人。” “如果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和嫁给耶律烈有什么区别。”海葵悲怆的哭道。 闻言戚长歌愕然,没想到海葵喜欢自己。 “海葵,不要喜欢我。”戚长歌沉声道。 海葵抱住膝盖哭得更加伤心了,脸深深的埋进膝盖里去,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如果说嫁给耶律烈是一件令人生不如死的事情,那么戚长歌的拒绝更是致命的痛。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和没有关系。”她倔强的站起来,咬紧唇,泪流满面的脸看一眼戚长歌,只是一眼,她泪水汩汩而落,怎么也止不住。 仿佛要将戚长歌刻进眼眸里烙印在心里,海葵深深的凝望戚长歌一眼,扭头转身朗朗跄跄的离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戚长歌心中不是滋味,她可以帮她做任何事,但是独独这件事不行。 关门进屋,戚长歌幽幽叹息一声,上楼入睡。 因为宿醉,她睡到中午才醒来,楼下乌克正在晒药材,她下楼来倒茶,乌克扭头看她,道:“你要不要去看她最后一眼?” 戚长歌奇怪的扭头问:“什么?” 乌克说:“昨天晚上海葵服毒了,还没死,不过估计活不过今晚了。” 什么? 戚长歌拿杯子的手狠狠一抖,手里的杯子几乎要跌落,她猛然回神,仓皇的放下杯子,脑中乱哄哄的,旋即她疾步往对面的店铺跑去。身后乌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一口气,转身继续查药材。 跑进海葵房里,海葵母亲跪坐在海葵床前,哭得好不伤心。戚长歌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床上奄奄一息的海葵。 见到戚长歌海葵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来,死灰般的眼里终于有了光亮,微微张嘴想要对她说什么,戚长歌面无表情的坐下来。 海葵母亲抹泪悄然出去,屋内只剩下戚长歌和海葵。 望着海葵,戚长歌心中五味翻腾,良久冷声问:“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一辈子?还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终生内疚?” 海葵愕然,呆呆的望着戚长歌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戚长歌道:“你以为自残生命我会因此内疚吗?你错了,我不会。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珍惜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死了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掉,因为不值得,一个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珍惜她,你不配。” 海葵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咬紧牙关无声的哭起来,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戚长歌面无表情冷漠的看她一眼,起身就要走,海葵突然伸手,抓住她。 “对不起……”她哭着虚弱的含糊不清的喊,“对不起。” 卿心错爱(4) 戚长歌弯腰,掰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屋内,海葵泣不成声。 莫高城的大人请来大夫为海葵清毒,终于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可是再有两日她就要嫁给耶律烈了,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这样的活着跟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个人却冷酷的说,一个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珍惜她。 如果死了,她连被他惦记的资格也没有了。 海葵即将嫁给狼匪了,戚长歌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戴上狐狸毛帽子从楼上下来,乌克瞧见她于是问:“要去哪里?” 戚长歌道:“我去商大人府上一趟。”说完出门离去。 莫高城没有大王,没有朝廷,只有一个祖辈就在这里扎根的大人,姓商名邦,莫高城的朝廷莫高城的权者,莫高城的父母官。 简陋的商府门前,戚长歌报上姓名,守门的小厮转身进屋传话,不一会小厮跑出来,道:“公子跟我进来吧。”说着他引戚长歌往里面走去。 作为莫高城的父母官商古备受百姓爱戴,此人清廉正直,恪守本分。走进商家院子,若不是门口“商府”两个字戚长歌无法相信这就是一个为官者的居处。 实在是太简陋了。 步入大厅,虽然简陋但也整洁干净,一个妇人走出来笑道:“公子你先坐一会,大人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嗯,好的。”戚长歌环顾四周坐下来,那妇人笑道:“我锅里还炒着菜,公子您请自便,怠慢了。” 戚长歌笑道:“没事,您去吧,我在这里等商大人。” 妇人转身离去,小厮过来为戚长歌倒了一杯茶,面对面的坐下来,将戚长歌上下打量,道:“你就是姑苏长?” 戚长歌微微点头,不解的看小厮。那小厮撑着下巴毫无顾忌的把戚长歌上下打量,最后道:“长得也就这样,不男不女的,皮肤这么细腻,跟个女人似的,海葵居然为了你宁死不屈,真搞不懂现在的女人都是怎么想的,都喜欢你这种小白脸。” 戚长歌笑而不语,小厮见戚长歌不说话于是问:“你来找商大人是为了海葵的事吗?我告诉你们,不要再生事端了,海葵必须要嫁给耶律烈,这是为了整个莫高城的安危,这是她的荣幸。” 他的话令戚长歌微微皱眉,伸手拿起茶杯,慢悠悠的玩弄杯中茶水,不理小厮。 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五丁,不得无礼。” 小厮急忙起身笑道:“是,小人多嘴了。” 说话间商古已经走到戚长歌面前,笑道:“让公子久等了,公子找我有事?” 戚长歌目光落在商古身上,他浑身泥沙,卷着裤腿,摘下斗笠,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随手拿起茶杯倒一杯茶,一口气喝下,松一口气,察觉到戚长歌在打量自己他于是笑道:“不好意思,方才出去办了点事,让你见笑了。” 戚长歌微微一笑道:“哪里。” 卿心错爱(5) 商古也不坐下来,忙着手里的事,边忙边问:“对了,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戚长歌道:“是关于狼匪一事。” 商古似乎早已料到,道:“对不起,我知道牺牲海葵一人来成全大家是不公平的,但是,唯有如此才能换来莫高城的安全,实属无奈。” 戚长歌道:“大人打算忍到何时?从您的父辈开始,莫高城饱受狼匪沙匪强盗的侵略。从您的祖先开始就一直在忍受,莫高城的百姓一直在强盗的奴役里苟且偷安。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从最初的掠夺财物到现在的强娶,百姓何安,大人何安?” 商古脸色一凝,放下手里东西,转身坐到戚长歌面前,道:“狼匪骁勇善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戚长歌道:“没有打过又怎么知道,当年卫国先祖献帝率领八千将士抵御楚国两万精兵死守苏阳城,敌我悬殊如此,不是照样赢了么?而今莫高城上千百姓,那是数钱的士兵,还打不过狼匪那群乌合之众吗?” 闻言商古肃然起敬,道:“献帝用兵如神,点兵成将,以寡敌众的确是赢得漂亮,但是莫高城没有献帝,就凭你我,怎么可能拿得下狼匪。” 戚长歌道:“就凭你我,怎么可能拿不下狼匪。” 商古哑然,顿了顿道:“如果真打起来,死伤一定惨重。” 闻言戚长歌讽刺的笑起来,这句话从一个百姓嘴里传出来也就罢了,从一个父母官嘴里传出来却真叫人笑话。 “大人,天下没有不流血的太平。”戚长歌道,“莫高城的祖辈受强盗欺凌,因为他们没有反抗所以莫高城的子孙也要受人欺凌,而今大人的百姓受人欺凌,日后大人的子孙万代也必将受人欺凌。人活在世能有几个今朝,若不能活得痛快,苟且偷安又何意思。大人,这场仗早晚都会打,不是莫高城被打,就是狼匪被打,大人是想做打人的那个还是被打的那个?” 商古脸色凝重,权衡利弊沉思良久,终于问:“如果打,你有把握赢吗?” 要剿除狼匪就要一击即中,否则那将是莫高城的灭顶之灾。 戚长歌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有五成的胜算,还有五成交给老天。” 只有五成,五成的胜算,这简直就是在赌博,还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豪赌。 商古沉默不语,皱眉沉思,戚长歌起身道:“我给大人一个晚上的时间,若明早不能收到大人的答复那么在下的话请大人忘记吧,告辞。”说完她转身离开。 大厅里,商古坐在桌前沉思,桌上的茶水早已凉了,那做菜的妇人进来,看见沉思的商古于是道:“大人,该吃饭了。” 商古沉思着没有听见妇人的话,妇人于是上前关切的问:“大人?” 商古回神抬头问:“什么?” 妇人微笑道:“大人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商古长长的叹一口气,起身道:“没什么。”说着往外走出去,妇人跟随其后走出来。 “大人是否在想那少年的话?”妇人问。 商古诧异的回头看她:“你都知道了?” 妇人道:“五丁都告诉我了,他让您和狼匪开战,您是怎么想的?” 壮志成成 商古沉吟一声道:“这件事需要同几位长老商量。”说着他想起什么来,问妇人,“对了,方才那个少年叫什么来着?” 妇人道:“听五丁说叫姑苏长。” 商古抬头望着远方喟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不可小觑啊。” 妇人笑起来,道:“大人是欣赏他?” 商古笑大答话,往前走去,身后妇人跟随。 莫高城里,商人们穿梭其间忙着交易,戚长歌穿过喧闹的街头,最后回到药店里,乌克正和药材贩子讨价还价,戚长歌坐下来倒茶喝水,抬眸看一眼对面海葵家的商铺,脸上浮现一抹不安。 若是商古不答应和狼匪宣战那么海葵此去便是羊入虎口,生死未卜。她对海葵虽然没有爱慕之情,但相处了一年半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她于心不忍。 可是,又能如何? 这日戚长歌一直呆在家里,等待商古大人的消息,到打烊关门时商古也没有出现,戚长歌在门口坐了一天,乌克好奇的问:“你在等谁?” 戚长歌收回,回头看正在收拾的乌克,起身道:“想是不会来了,算了,关门吧。” 乌克走过去关门,戚长歌起身上楼去,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五丁的声音:“公子,大人有信让我交给您。” 戚长歌眼前一亮,转身疾步跑下来打开门,五丁举着信,笑嘻嘻的正要说话,戚长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飞快的拆开,只见里面写着一个字:战。 戚长歌笑起来,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卸下了,对五丁道:“烦劳您代我谢过商大人,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以解狼患。” 五丁后退一步冲戚长歌规规矩矩行礼,转身离开。 戚长歌愉快的关门进去,转身上楼。乌克跟着她上楼,奇怪的问:“什么狼患?那一个战字是什么意思?” 戚长歌道:“我与商大人商量,此次莫高城不再忍辱偷安,莫高城要安宁狼匪不可留。” 乌克惊讶的问:“什么?你们要打狼匪?” “嗯。”戚长歌应一声道。 乌克脸上浮现一抹笑来,凝视着戚长歌离开,抬手一捋胡子转身离开。 戚长歌要打狼匪,乌克不知她要怎么做,可是还有一天狼匪就要来要新娘了,莫高城甚至连一个防卫队也没有,甚至没有半点风吹草动的消息。 他们当真是要打狼匪吗?不见武器,不是士兵,甚至连宣战的文书也没有,仿佛打狼匪只是戚长歌的一句话而已,和莫高城没有半点消息。 药店里,乌克看着早出晚归的戚长歌不由心里没底。 第三日到,第一缕阳光撕裂黑暗时整个莫高城清醒了,大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莫高城门口,一身红妆的海葵面如死灰的坐在大红的花轿里,轿子外是掩面抽泣的父母。 风沙凛冽,呜呜的声音像在哭泣,海葵挑开轿帘子窥望外面,看见悲泣的父母,她鼻子一酸嘴唇颤抖,想要哭,却拼命的忍住,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不可哭。这时,远远的,羊肠小道上,尘烟滚滚卷起,伴随着狼匪们高昂的叫声,马蹄扬起尘烟滚滚而来。 运筹帷幄(1) “哟嘿——” “哟哟——” 伴随着马蹄声狼匪们兴奋的叫声传来,轿子里海葵吓得手一哆嗦,轿帘子落下来。轿子外是双亲惊恐又悲伤的哭泣声,战战兢兢的望着逼来的狼匪们,两人抱作一团。 狼匪们骑马围住轿子,最后跳下来,为首的大汉走过来笑嘻嘻的对海叔拱手笑道:“从今以后你家闺女便是我们老大的女人了,二位也算是咱们的丈人了,来来来,都过来叫一声丈人。” 狼匪们哈哈大笑起来,齐声喊:“丈人。” “不敢担,不敢当。”海叔吓得连忙摆手,惊恐的后退,不敢直视狼匪的眼睛。 为首的狼匪转身上前,一脚踩住轿门,挑开帘子瞧见里面花容失色的海葵,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于是皱眉道:“怎么长得这般姿色,莫高城是没有女人了吗?” 闻言海叔心中七上八下,又听那狼匪道:“也罢,活的就成。”说罢放下帘子转身手下道,“抬走。” 海葵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定定的望着帘子,此去便是死路,这莫高城只怕她再也不能回来了。 思及此如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吸困难,张了张嘴痛苦得不能自己。 这时,城门旁一个一身青灰裘衣的戚长歌走出来,清朗的声音道:“且慢。” 姑苏长! 听见她的声音海葵如死灰复燃,脸上写满期待,惊喜,激动的掀开帘子翘首看挡在城门口的人。 “他终于是来了,他到底是来了。”海葵喃喃念着,怔怔的望着戚长歌,眼泪簌簌而落。 狼匪走上前去,站在戚长歌面前,用力的一推她恶声道:“小矮子,怎么,想抢亲?整个莫高城都不做声,你可不要不自量力,这是我们老大娶妻,是你们莫高城修来的福分,少捣乱。” 戚长歌被推得踉跄后退,站稳后道:“在下是来恭贺狼主新婚的,能够嫁给狼主是她莫大的荣幸。” 什么? 海葵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戚长歌,仿佛从未认识她一般。 狼匪笑起来,插腰看戚长歌道:“算你小子识趣,恭贺的话我就收下了,你先滚一边去,我们要走了。” 戚长歌微笑道:“但是这个女人却不能嫁给狼主。” “你说什么?!”狼匪们立即拔出了刀,凶狠的瞪着戚长歌,剑拔弩张,气氛僵到了极点。 戚长歌抬眸淡扫一眼海葵,道:“诸位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快死了么?” “什么?”为首的狼匪扭头去看海葵,却见海葵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当真是毫无生气。 戚长歌道:“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莫高城没有姑娘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狼匪,她也不例外,就在两天前她吞下了毒药,毒入五脏,就快死了,娶回去也无妨,大不了今天办喜事明日办丧事。但是明日之后你们又会回莫高城再要新娘,如此循环,大家都不见得有好处。” 狼匪眼珠子转了转,粗声粗气的问:“那你说怎么办?” 运筹帷幄(2) 戚长歌微笑道:“若诸位信得过在下,七日后,在下定让诸位娶得放心,姑娘嫁得开心,绝对你情我愿。” “就凭你?”狼匪狐疑的在戚长歌身上打转,不信。 戚长歌道:“莫说是莫高城,这整片沙漠都是你们狼匪的天下,还怕我骗了你们吗?若在下言而无信,届时在下的性命任由诸位处置。” 那狼匪想了想,扭头看海葵,终于是道:“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若你们再玩什么花样,我就带人铲平莫高城!”说着他转身上马,马鞭指着戚长歌道,“小子,三天后要是交不出姑娘,你就死定了。” 戚长歌双手插在袖子里,冷静的微笑着,狼匪们纷纷上马,扬鞭离去。 海叔海婶如释重负,激动的望着戚长歌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不谢。”戚长歌扭头微笑道。 轿子里,海葵狂奔过来,用力的抱住戚长歌哭喊道:“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戚长歌笑起来,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了,我会来的。” 戚长歌救回了海葵,整个莫高城都骚动了,不是因为戚长歌英勇救人,而是三日后又该选谁家的姑娘送给狼匪。一时间莫高城人心惶惶,除了海葵一家几乎没有人感激戚长歌,那些家有闺女的百姓们对戚长歌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得罪,唯恐自家女儿被戚长歌看中,选来送给狼匪。 不一会,商古府上,戚长歌与商古和几位长老围坐一处,长老们对戚长歌今日所为各执非议,一位长老道:“当初说好的七日,如今只赢来了三日,时间根本不够,怎么和狼匪打。” 戚长歌道:“七日有七日的打法,三日有三日的打法,三日之后如期将轿子停在城门口,该出嫁的照样出嫁,在下自有妙计。” 商古皱眉道:“还是送姑娘出去?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怎么还是要牺牲姑娘呢。” 戚长歌丹凤眼微微一眯,笑道:“这一次咱们不嫁姑娘,嫁火药。” “什么?”商古诧异的问。 长老们窃窃私语,议论良久一位长老问:“然后呢?” 戚长歌道:“让那群迎亲的队伍有来无回,我要耶律烈亲自领兵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商古凝视戚长歌,且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小年纪,这些手段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夜,商古派人挨家挨户通知,莫高城内但凡是能够使力的爷们都被叫到了商古家中,都是热血汉子,得知要打狼匪大家同仇敌忾,这些年大家饱受狼匪的气压,早已经看不下去了,如今终于有人揭竿而起,正是遂了大家的心意。 有人激昂,也有人胆小,怕死的人缩着脖子从商府钻出来,边走边嘀咕:“开什么玩笑,打狼匪?那是要命的事情,我才不陪你们瞎折腾。” 月光下,男人们陆续从商府出来,回到各自家中。 暗夜里,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影子闪过,悄然掠过屋顶,翻墙跃进客栈,悄无声息的往李淳房间里走去。 “主子。”手下在门口轻声道。 “进来。”李淳懒懒的应一声,手下推门进去,转身关上门。 “不出主子所料,姑苏长要打狼匪。”手下道。 李淳道:“打狼匪?就凭这群商人?” 手下问:“主子是觉得他打不赢?” 李淳道:“那耶律烈是何许人物,我都能猜到的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姑苏长想要打狼匪,就怕是场硬仗。” 手下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来,道:“这姑苏长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李淳问。 手下道:“戚安。若不是知道他叫姑苏长,属下差一点就以为他是戚安了。属下曾听安易先生讲过戚安这号人,能够令安易先生赞赏的人天下没有几个,如此勇敢机智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 李淳笑起来,道:“机智?勇敢这种东西若是用在聪明人身上那是勇敢,用在愚蠢的人身上那就是莽撞,他到底是勇敢还是莽撞,咱们拭目以待吧。” “是。”手下应一声。 声东击西(1) 声东击西(2) 众狼匪于是嗅着四周点头:“是的,甜香甜香的,是什么东西?” 为首的狼匪想起什么来,陡然脸色一变,拍案就起,道:“什么气味?你们到底玩什么花样?” 凉茶铺里,小二吓得浑身直哆嗦,战战兢兢的指着锅里煮沸的水说:“是甜茶。” 狼匪顺着小二的手看去,果然,是一锅煮沸的茶,甜香诱人,令人恨不得勺上一碗喝个痛快。可是他们不敢。 戚长歌掐着时间看着,狼匪们等得不耐烦了,为首的狼匪上前拔出刀来,指着戚长歌怒声道:“算了,不等了,不管你有什么花样,老子不陪你玩了,别以为大爷不知道你玩什么花样,想造反?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大爷先灭了你再说。”他说着抬腿就扑过来,才走一步,他双腿一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浑身跟软骨头似的爬不起来。 “二当家!”狼匪们一拥而上想要扶起他,却纷纷跌倒在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狼匪们慌了,挣扎着要爬起来,浑身却跟化了骨头似的爬不起来。 戚长歌起身走到那锅煮沸的茶面前,道:“罗香春是一种开在秋季生命力短暂的植物,浑身都是伤人的倒钩刺,无毒无害,但是若煮熟了,散发出的香气香甜,甚是好闻,有人将它们混入香料中,能做成珍贵的金香,但这种香味加上大麻叶当归就会有麻痹人的作用,闻了之后浑身无力,骨头跟化了一样,所以也有人用他们做成迷魂香。” 一个狼匪咬牙怒骂一声:“卑鄙!” 戚长歌呵呵笑一声,道:“卑鄙这两个字谁都有资格对我说,你们,没有。”话音落,她抬手,埋伏在不远处的百姓欢呼着涌出来。 “了不起,姑苏长抓到狼匪了,他抓到狼匪了!” “万岁——” 大家欢呼着,兴高采烈的围住戚长歌,欢歌载舞,人群之外,海葵兴奋的望着戚长歌,热血澎湃。 她没有看错人,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最棒的,姑苏长真的抓住狼匪了。 “打狼匪,打死这群畜生!” “杀了他们,杀死他们!” 有百姓叫起来,一呼百应,这些年大家饱受狼匪的欺压,而今狼匪被擒,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怒吼着一拥而上围殴狼匪。 “该死的狼匪,你们去死吧!” “你们也有今天,去死吧!” 黑压压的人头里,狼匪们屈辱的吼声传来。 “有种杀了我们,否则我们必定血洗莫高城,以洗今日之屈辱!” 戚长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叩,道:“不要打死了,留活的,狼匪虽然是匪类,但是重情义,耶律烈不会放着他的部下不管,留着他们钓大鱼。” 众人于是罢手,叫骂着把狼匪们绑起来押走,临行时那为首的狼匪凶狠的瞪戚长歌,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咬牙骂道:“钓大鱼?别以为抓了我们你就得意了,这种小聪明在老大眼里不足为惧,今日你不杀我们,来日必定十倍奉还!” 声东击西(3) “还敢叫嚣,找死!”一个大汉冲过来,怒骂一声抡拳打在狼匪脸上。 戚长歌不怒反笑,淡淡道:“多谢提醒,我会百倍的小心认真的对付耶律烈的。” 那狼匪顿时气得爆炸了,破口大骂:“姑苏长,你少得意,卑鄙手段赢了我们算什么好汉,有种单打独斗。” “还敢骂,打他!”百姓群中一声叫喊,大家涌上来又是一顿拳脚,戚长歌看着群起的百姓,漠然的转身离开。 看着戚长歌走开,人群里海葵慌忙跑过去,兴奋的跟在她身后,亲热的挽住她的手激动的说:“刚才好险,但是为什么轿子里没有火药呢?”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初姑苏长的谋略就是在轿子里放火药,可是为何那狼匪将轿子都拆了却不见火药?还是说,火药根本就不在轿子里? “是不是你早就料到他们会拆轿子,所以没有将火药放进轿子里?”海葵问。 戚长歌微笑着走到轿子的残骸前,捡起抬轿的棍子,递给海葵道:“你看这是什么?” 海葵诧异的看那棍子,戚长歌将棍子折断,火药从里面洒漏出来,海葵惊得睁大了眼睛,戚长歌丢掉棍子道:“这么不显眼的东西谁也不会在意,偏偏越是不显眼的东西越是能致命,可惜用不上了。” 海葵崇拜的望着戚长歌道:“姑苏哥哥真乃神机妙算。” 戚长歌轻笑一声,抬着一敲她的额头道:“这般雕虫小技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算不上聪明,大智慧才是真聪明。” 海葵捂住额头笑起来:“姑苏哥哥在海葵心底就是最聪明的人。” 戚长歌笑起来,远远的,街道一旁的茶楼里,李淳不动神色的望着她,一声轻笑溢出唇角,转身走下楼去,身后手下紧随。他走过茶楼,四周的人纷纷望过来,他一身白衣素裳,俊朗的脸令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肩上一只鹰稳稳的站着,分外显眼。 “主子,您说他打得过耶律烈吗?”紧随李淳身后的手下问。 李淳走出茶楼,看一眼不远处的戚长歌道:“第一局她占了上风,下一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手下望着戚长歌喟叹一声,道:“能够看到这样的好戏,也不枉咱们在沙漠走了一场啊。” 李淳眼眸里染上一层笑意,手下突然想起什么来,诧异的问李淳:“可是,这样的人主子您确定他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吗?” 凝望着她,李淳道:“即便是改了名易了妆,那份气魄也不会变,戚长歌,除了她还会有谁敢这般无法无天。” 除了她戚长歌,还有谁能令他这样移不开视线。 手下抬头看过去,将戚长歌仔细打量,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长得这样俊俏的少年若是个女人又会是什么样的。 李淳带着手下转身离开,大街上,人群里,戚长歌若有所察的抬头环顾四周,人影济济的大街上她的目光在远去的李淳身上淡扫而过,海葵奇怪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戚长歌收回目光,道:“没事。” 是错觉吗?方才她分明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旗开得胜(1) 与狼匪的较量旗开得胜,莫高城陷入狂欢和喜悦中,已是半夜时分,莫高城内灯火通明,商铺不关门,小店不打烊,人们聚在一起聊着捉狼匪时的情形,将戚长歌的妙算夸得神乎其神,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英雄——姑苏长。 站在高高的护城楼上,戚长歌负手看着城内欢庆的百姓,一抹愁绪染上眉梢。商古从城楼下走上来,来到戚长歌身边,拱手笑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兵不血刃就抓住了狼匪,商某佩服。” 戚长歌微微笑了笑,转身望着漆黑的大漠却再也笑不出来,眉目间满是担忧:“耶律烈早已知道我们要对付他,迎亲的狼匪没有回去,他必定是有所准备了,莫高城需要人昼夜不分的把守,一有情况随时禀报。” 商古道:“都照公子的要求吩咐下去了。” 戚长歌抬头看夜空,夜朗星稀,隐约可见天狼星闪动,她从未与耶律烈交手过,准确的说,她从未打过仗,这是第一次。耶律烈是大漠里骁勇善战的狼,他有着最精锐的团队,训练有素的部下,他们团结,忠心不二,而莫高城有的只是一群百姓,一群商人,真的打得过吗? 这场硬仗已经开始了,就必须走下去。 莫高城的狂欢在酉时结束,大街上一片寂静,灯火渐渐熄灭,只剩守城的灯火亮着。城墙上巡逻的人举着刀来回走动,神经紧绷眺望远方。 漆黑的夜里,一队黑色的身影从沙漠中悄无声息的出来,鬼魅般的在沙漠里迅速的逼近莫高城。黑夜笼罩的不远处,身披铁甲的战马喷着鼻息,前蹄腾起沙尘,马背上的人身披黑色铁甲,手持红缨长枪,他身后黑压压的是黑水般的骑兵,提着大刀待命,与他们的主子一同蛰伏在这黑夜中。 药店里,戚长歌临窗屈肘撑着晒看兵法竹卷,看着看着眯起了眼睛,半睡半醒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卫国,回到了从前,母后还在,父王还在,他们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母后回眸看见她,于是粲然笑起来,冲她招手:“永安,过来。” 母后。 戚长歌急匆匆的就要跑过去,脚下突然燃起大火,她被烧得惨叫一声:“母后救我。” 胳膊一滑,她陡然从梦里醒过来,原来是做了一场梦。她吐一口气,起身去关窗,突然看见远远的火光冲天,是从城门口传来的。 打来了吗? 戚长歌心中一惊,转身就往楼下跑去,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乌克,她跑到门口打开门就往外跑,乌克披着衣裳出来问:“怎么了?” 戚长歌头也不回的应一声:“打来了。”说罢急匆匆的往城门口跑去。 狼匪打来了,在莫高城沉睡的时候。 戚长歌跑到城门口时看见火箭从城门外不断的射进来,喊杀声震天,城楼上已经打成一片了,狼匪们攀城进来了。 戚长歌急忙往城楼上跑去,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飞箭。迎面商古跑过来,拉着戚长歌往城楼下跑:“别上去了,上面危险。” 旗开得胜(2) 戚长歌挣开商古,道:“让我去看看。” 商古无奈,只得追着戚长歌上了城楼,站在最高的地方,戚长歌冷静的眺望远方,转身对商古道:“叫醒所有壮丁,就是死,也一定要守住城门。” 商古转身对身后跟来的人交代,那人急匆匆的跑下去叫人。 很快的,壮丁如潮水般涌上城楼,攀上城楼的狼匪尽数被斩杀了,城楼下狼匪陆续攀登,这时,远远的一声号角响起,狼匪们停止了攀城,远远的待命。 “怎么了?他们为什么不打了?”商古盯着狼匪紧张的问。 戚长歌抿紧了唇不语,屏息凝视等待着。 突然,城墙上的灰尘被震下来了,大地开始颤抖了,随着巨大的马蹄声,黑水般的铁骑兵以压城的气势卷来,整个莫高城再它面前都要失色。 那是耶律烈的骑兵,那是耶律烈的队伍,那为身披铠甲领兵的男人就是这片大漠的狼王——耶律烈。 这样的阵势根本就不是土匪,不是强盗,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将士。 这真是讽刺,一队狼匪,一个强盗,居然拥有一个军团的素质。 凝视着强势卷来的骑兵团戚长歌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了,瞳孔渐渐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就是耶律烈的实力。 城楼上的人都惊呆了,畏惧了,用敬畏惊恐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一幕,他们握紧了兵器,神色里却充满恐惧,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敢直视那股力量。 看着越来越近的兵团,戚长歌挥手,大喝一声:“放!” 干枯的护城河两边的闸门打开,只听见洪水般涌出的声音,第一队铁骑兵已跨入护城河中心,突然涌出的洪水冲散了骑兵,水并不深,直到人的膝盖,站在骑兵后的狼匪们哈哈笑起来,取笑莫高城的雕虫小技。 护城河上,耶律烈狼一般沉静的眼睛紧盯护城河内,一股酥油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眼神顿时一变,大喝一声:“都上来!” 与此同时,城门上,戚长歌冷冷的看着护城河里的骑兵,再次挥手:“放。” 弓箭手上前,火箭射入水中,轰然一声响,护城河以燎原的趋势被点燃,水中的人惨叫着纷纷跳下马往水里钻,可是水太浅,惊慌钻进水里的人被射死了,逃上岸的人被烧死了,惨叫声四起,不绝于耳。 此时的莫高城宛如被一条火带保护住了,耶律烈冰冷的目光落在城楼上,灯火灼灼,映红了他的脸庞。 “莫高城内是谁在指挥?”耶律烈问。 一旁的手下饶有兴致的望向莫高城城楼,道:“据说是一个叫姑苏长的男人,不错嘛,赢得挺漂亮的。” 耶律烈道:“围住这里,和他们耗下去,我倒要看看靠这把火他们能撑多久。” 城楼上,戚长歌望着脚下黑压压的铁骑兵眉头紧锁,这场仗她低估了耶律烈的实力。 耶律烈把莫高城困住了,城内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这样僵持着,一耗就是一个多月。火龙护城河根本就烧不了一个月,城内所有的油都用于烧城了,狼匪们在城门外唱起了歌,大致意思是占领莫高城后他们将血洗莫高城。 嚣张的笑声渗人的歌声惊得城内百姓惶恐不安。已经一个月了,大家开始动摇,他们真的能打赢狼匪吗? 掘人祖坟(1) 商古府内长老们围着桌子坐下来,商古垂着头眉头紧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这时门外戚长歌走进来,拱手道:“诸位久等了。” 长老们站起来,道:“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城内能烧的油都已经用完了,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趟过护城河的。” 戚长歌坐下来道:“再坚持坚持,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到一月。” 长老们骚动了,等到一月?岂不是还要再等一个月?大家已经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觉得姑苏长根本就无法抵御狼匪,如今兵临城下,戚长歌却没有半点打仗的意思,大家开始质疑她的能力。 商古看一眼骚动的长老们问戚长歌:“还要等一个月,城内的油根本就烧不了一个月,没有火河护城,狼匪们很快就能冲入城内了。” 戚长歌道:“我知道大家有难处,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门口跟随长老而来的大汉站起来,生气的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打狼匪,大家听了你的话现在是进退两难,我们现在每晚睡觉都要听狼匪们鬼哭狼嚎的叫声,我家娘子已经十几天没有睡觉了,一睡下就担心狼匪会冲进来,你要是解决不了狼匪就是害了我们莫高城所有百姓啊,当初用一个姑娘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越来越麻烦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姑娘交出去算了,现在变成这样,死定了。”一个长老叹息一声说。 戚长歌道:“诸位的意思是要出去打吗?” 那大汉大声道:“当然,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和他们拼了,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躲在这里算什么!” 戚长歌道:“凭你们的素质,你觉得自己打得过狼匪吗?” 大汉闻言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拍胸道:“谁说我不行!” 戚长歌神色宁静,道:“你知道耶律烈带领的那队狼匪的实力相当于一个兵团的实力吗?就是莫高城男女老少加起来和狼匪们拼也未必打得过,你们力气再大充其量不过是一群匹夫,但是他们不同。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但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是打仗,不是开玩笑。” 长老闻言神情严肃,道:“依你之见我们就是打不赢了?” 戚长歌道:“打仗是天时地利的运气,倘若双方实力悬殊不大,我们自然是可以出去和他们明刀明枪的打了,但是实力悬殊过大就只能智取不能硬拼。还有一个月就是大寒,大漠的夜晚会变得奇寒无比,我们利用冰块制造了冰弩,就能解决兵器的问题,剩下的,就交个老天了。” “冰弩?”商古好奇的问。 戚长歌微微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诸位请随我来。” 门外院子里站在一群大汉,院子里挂着一只死猪,院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海葵捧着一个匣子走过来,戚长歌打开匣子取出一只弓弩来,只是那弓弩明显被改良过了,很短,很精致。戚长歌伸手向海葵:“箭。” 掘人祖坟(2) 海葵转身取来一个盒子,盒子里堆满了冰,寒气毕露,冰堆里是一只被打磨好的冰箭,那箭很短,蜡烛般粗,呈现圆锥型,放入弓弩中对准死猪射出。 铮—— 一声响,冰锥打进死猪体内,留下一个细小的伤口。 “这是什么?”院门口外观的人惊呆了,见过弓弩但是没见过冰弩。 戚长歌放下弓弩道:“这种东西小巧杀伤力十足,操作也非常简单,男女老少都可以使用,我希望与狼匪的一战不止是男人的战争,莫高城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要参与进来。” 院门口围观的百姓叫起来:“女人也要打吗?我们从没听过女人打仗啊。” “对啊,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杀人啊。”一个女人捂着脸叫起来。 戚长歌扫视众人一眼道:“你们也可以不打,一旦战败,男丁被屠,妇孺被辱,庄园被毁,家园被焚,也许你们没有打过仗,但是战败的结局我想你们也知道,是的,打仗也许你们会战死,但是被擒你们一样会死,是愿意战死还是被人凌辱致死,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所有的人不再吱声,女人们脸上有了畏惧之色,狼匪一旦攻破莫高城,她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戚长歌道:“你们应该敬畏死亡,而不是只有恐惧,想要活下去就要像野兽一样,为了活着而战斗。” 戚长歌的话在鸦雀无声的院子里一字一句清晰落地,人群之外李淳饶有兴致的咀嚼她说的话,沉沉的笑起来:“敬畏死亡?” 手下望着戚长歌忍不住喟叹:“冰弩这种东西她也能想到,这个人真的是女人吗?就算是男人也没有几个会像她这样,实在太可怕了。” 是啊,这真的是一个女人吗,天下没有几个女人会有她这样的胆量,她的力量简直是可怕。 莫高城动员所有巧匠制作冰弩,没多久城内能烧的油烧尽了,护城河的火渐渐要熄灭了,狼匪驻扎在城门口,已经一月了莫高城却没有半点动静。 狼匪驻扎的营外巡逻的人走过,耶律烈的心腹苏查撩开门帘走进去,对里面正擦拭缨枪的耶律烈道:“已经一个月了,莫高城内还没有半点消息,而今天气越来越冷,这样下去我怕兄弟们会支撑不住。” 耶律烈道:“莫高城有火河护城,易守难攻,若要强攻势必会有所损伤,我们已经失去了不少兄弟了,我不想打没有把握的胜仗。” 苏查坐下来,屈肘撑起下巴看耶律烈,道:“难道就这样等着?” 耶律烈收起缨枪,道:“再过一个月就是大寒了,到时候气温会变得更加冷,对我们很不利,不能再拖了。” “和我想的一样。”苏查道。 耶律烈捉起酒杯缓缓转动,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道:“那就给他们找点事,逼他们出城。” 苏查撑着腮想了想,最后道:“怎么才能把他们逼出来呢,这是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起身对帐篷门口守着的人叫一声,“阿威,你进来。” 守门的大汉撩开门帘走进来,不解的看苏查:“公子有什么事?” 苏查狐狸般的眼睛笑得眯起来,问:“你平生最怕的是什么?” 阿威想也不想的说:“当然是怕死。” 苏查道:“除了这个,还怕什么?” 阿威想了想道:“怕被人挖了祖坟。” 他们是狼匪,常年在外,无恶不作,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见惯了血雨腥风,可是最怕的却是被人掘了祖坟。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没有人生来就想杀人,生活所迫,身不由己。最不能容忍的最惧怕的就是被人挖了祖坟,被人掘了自己的坟。 苏查笑眯眯的扭头看耶律烈,道:“要不,去把姓商的祖坟挖出来?” 阿威张大了嘴巴瞪着苏查和耶律烈,却见耶律烈道:“代我向商老爷问声好。” 苏查扭头看阿威,笑眯眯的道:“听见了吗?” 阿威满头大汗的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