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邪凰:癫狂太子宠妖妃》 第1545章 您走错了 秦子月回去后并未多说,皇后要设计他也没阻止,全当不知此事。 三日后,德阳得到回信,说皇后已经准备好,宫中一切都安排妥当。 德阳笑了笑,将那纸条挽入袖中,心中道,本以为蒋勋的嫡孙女能更聪慧些,没想到嫉妒真的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如此愚蠢。 “素铃儿,想法子把皇后要出宫的事透露给皇帝,当作不经意!”德阳的唇畔露出一抹浅笑,带着些许讥讽。 蒋府不倒,云潜的兵就绝对进不来! 半个月后,德阳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行走间稍显笨重,腹部也显出来了。 秦子月对此有些膈应,可又无可奈何,现在唯一能留住德阳的不是他的人,也不是他的兵,更不是这后宫的繁华与地位,只有她腹中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如今怕是连活都不愿了。 对于这个孩子的将来,他也已经规划好。 德阳诞下这个孩子后,他不会交给她亲自抚养,如果她乖巧听话,他会给这个孩子一个安稳且富贵的未来。 他唯一的隐忍就是容下这个孩子,为了德阳! 德阳对他的想法不怎么在意,他没说过,她也没问过,或许她心中早已知晓他的安排,对此,她无能为力。 他们各有牵制,各有顾忌,所以现在的状况是平衡的,他也相信德阳是顺从的。 这一日傍晚时分,德阳命青杏给皇后送了一盆娇兰,花朵鲜艳欲滴,柔嫩可爱,翠碧的叶子格外撩人。 蒋灵珊盯着花儿,微眯着双眸,心中暗道,德阳,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宫! 她带着玉锁儿,往丹凤门的方向走去。 丹凤门是宫里比较偏僻的一处地方,出了这道门,再往外走出两道宫门,拐个弯,绕过冷宫,再走出三道宫门,就可以出宫! 从这个地方出去,便是近郊位置,临近京都北城门,一般很少有人从这里出入,加之又靠近冷宫,所以相当偏僻。 蒋灵珊故意选择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到了丹凤门口,德阳已等在那儿,她装束简单,没有丝毫绫罗之物,背后还背个包裹,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不见了。 “你真要走?”蒋灵珊又仔细端详着她,怕她有诈。 德阳点头:“嗯,我的理由你也知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后宫我不会待下去,而且我走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是么?” 蒋灵珊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才淡淡地道:“东方青凰,本宫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德阳悠然一笑:“谁知道呢?将来的事难说,就看咱们是否有缘了。” 说完,德阳转身就入了那条漆黑小道,走过那长长的路径,她就会到达前边的丹凰门。 皇上就在那儿等着呢! 想到这儿,蒋灵珊的唇畔勾出一抹的绝艳的笑容,她转过身想走,却发现眼前的玉锁儿没有动。 “怎么了?”蒋灵珊扬眉,这个丫头今天有点儿奇怪。 玉锁儿突然怪异的笑道:“皇后娘娘走错路了,您应该回去!” 第1546章 是您命臣在此等候 蒋灵珊微微蹙眉:“本宫怎么可能走错?” 她看了眼玉锁儿身后的那条路,长长的通道黛瓦朱墙,在朦胧的晚间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玉锁儿笑得更加奇怪,她盯着蒋灵珊,再次重复了一句:“娘娘,您走错了。” 说着,玉锁儿抬起手,指着德阳刚刚走进去的那条长长的朱廊说道:“那里才是娘娘应该走的路。” “你在胡说什么!”蒋灵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玉锁儿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过话,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似乎不太对。 见蒋灵珊疾声厉喝,玉锁儿只是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道:“娘娘,您真是太迟钝了!” 蒋灵珊顿时神色大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然而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挽回,为了送德阳离开,并布了这个局,就意味着她只能带玉锁儿前来,身边再无其他侍女,至于玉锁儿什么时候不是玉锁儿的,她压根不知道! 如今正是这个“玉锁儿”的存在,令她身陷险境,她心中慌乱,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玉锁儿”轻笑,看着面现慌乱的蒋灵珊,笑着道:“娘娘,您怎么还不肯走呢?” 一柱香的工夫,蒋灵珊已经缓缓走在通向丹凰门的路上。 她的腰间抵着一把刀,透过薄纱绵缎,锐利的寒意丝丝传入,有点疼,令她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 天气太热,她流的却是冷汗,但她心中依然不放弃最后的希望,在这道门的尽头,皇上还等在那儿,只要她到了那里疾呼有刺客,想必皇上会把这个假冒玉锁儿的女人抓住,到时审问出来,德阳无话可说。 这件事只有她和德阳知道,现在她被劫持,除了德阳,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但德阳为何要这么做,她一时还没想出来。警惕之余,她能想到的便是到了丹凰门求救! 快了! 很快了! 十步、九步、八步…… 还有五步了! “微臣见过娘娘。”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影,微沉的夜色中,这抹白影格外的显眼,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薛白风! “薛白风!”蒋灵珊的心中一沉,在这里怎么会遇上薛白风? “你怎么在这里?”蒋灵珊有些急,她隐隐想到,这或许是德阳的计谋。 薛白风微愣,这是什么话? 他沉吟片刻,才不徐不缓的轻声说道:“回娘娘,是您命微臣在此等候。” 蒋灵珊的脸色顿时惨白。 薛白风谨守礼仪,哪怕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他也不敢有丝毫逾越,何况蒋灵珊把他约在偏僻的宫中旁门,实在有些奇怪。 他本可以不来,但二人终究相恋一场,之前皇后又遭受连番打击,他亦放不下心中那份情义。 “我……”蒋灵珊急于陈情,心急之下,直接从“本宫”变成了“我”。 可是她也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蒋灵珊额头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檀口不停的张阖,再也没有声音从嫣红的唇瓣中吐出来! 第1547章 请娘娘饶过微臣吧 “我……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这深宫内院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所以……” 蒋灵珊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她之前背部一麻,接着就说不出话来,而她的声音却依然如林中流莺般清脆悦耳,缓缓的划过耳畔,消弥在这夜色之中。 薛白风一直谨守礼仪,不敢抬头,而身后的刀尖越发的刺痛。一切,都脱离了她的谋划! “所以,我才想到把你叫来,只是想让你听我说说话。”听着她自己的声音越发的柔软娇弱,蒋灵珊的心仿佛已经裂开般,再也合不拢了。 薛白风听到这样的话,更不敢抬头。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令整个甬道越发的沉寂深遂。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薛白风的声音响起,那般的冷漠,拒于千里之外的森寒再次冰住了蒋灵珊的心。 “娘娘,您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贵女,您的心思高贵无尘,只适合与皇上倾诉,微臣在这儿听着,不合适!”薛白风一字一顿,微沉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着的隐怒,似乎对蒋灵珊的轻浮作为非常恼怒。 蒋灵珊急得眼泪汪汪,心道,薛白风你身为内阁大学士,怎地也是如此庸俗之辈,难道真看不出我此刻被人胁迫吗? 她只是急糊涂罢了,连她自己听着那声音都很像,又如何让许久不曾与她见过面的薛白风分辨? 而她身后的声音则越发泫然欲泣:“你……还在怪我,是么?” 薛白风脸色微白,他立刻撩袍跪地:“娘娘请慎言,微臣不敢唐突!” “蒋灵珊”的声音越发的哽咽:“你还是在怪我当初选择皇上,而背弃了你!你现在看到我落难,心中定然很开心是不是?我便是有满心苦楚,也不应找你诉苦是不是?” 说着,“蒋灵珊”凄苦难挨的哽咽着,在这已经黑尽夜里,晚风依然潮热,似乎不久就会下雨,而她的哭声也越发的痛:“你可知我的孩子死得有多惨?你可知皇上他现在最宠爱的是谁?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应与你一同离开,这个皇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一旦进来了,就再也无法找寻快乐!当初若是能与你在一起,我怎会整日里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薛白风整个人都僵了,皇后这是真的伤透了心,皇上究竟做了什么? 还是说,德阳公主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关于孩子的事,以及蒋府最近的事,薛白风有所耳闻,孩子的事若真追究起来,德阳公主似乎也是冤枉的,怎么看都像是皇后娘娘自己作出来的,而蒋府的事,更与德阳公主扯不上关系,何况德阳公主至今都被囚禁着,如何手眼通天的掀动朝堂之事? 皇后娘娘的哭诉根本没有道理,她把一切都堆加在德阳公主的身上,或许只是内心深处的嫉妒在作祟。 薛白风叹了口气,字正腔圆的开口道:“娘娘,您万万不可再说这些话,当初是微臣糊涂,微臣再不敢犯糊涂之事,还请娘娘饶过微臣吧!” 第1548章 皇上饶命 蒋灵珊听得心中冰凉,她见过秦子月后,的确移情别恋,但对薛白风,她心中一直存着些许情份,没想到今日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对她,竟无半分真心! 虽说身后之人心怀恶意,陷害于她,可如此声泪俱下、句句属实,连她都私下听得心酸不已,薛白风居然只是想着自己的前途,竟要她饶过他,他这般轻视她!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她! 蒋灵珊的泪水倏地掉落,她经过一连串的打击,以及次次对德阳都失利的败局,在这个时候令她产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痛苦,她的人生不长,却处处布满荆棘,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她爱过的,和她正爱着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是信任她、爱护她的,一切都只是假相! 她拼命的想开口,想呵斥薛白风立刻就滚,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她口中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而身后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凄苦难挨:“放过你?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只想到找你倾诉,在你看来居然是在害你?薛白风,你就这般唾弃于我?你就这般担忧自己的官职吗?” 薛白风额头的汗流出来了,他突然觉得今天很诡异,皇后娘娘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蒋灵珊”突然又道:“薛白风,你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全都忘了吗?就算我与你无缘,难道你连安慰我的话都不敢说吗?你……” 说到这里,“蒋灵珊”突然哽咽,紧接着,蒋灵珊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被整个推了出去,直接撞进薛白风的怀里。 “蒋灵珊”的声音也在此时想起:“白风,你原谅我,我心中一直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祖父逼迫,我也不会嫁给皇上,做这个窝囊皇后,白风,我受够了,你带我走吧!” 薛白风整张脸惨白一片,他此时突然听清楚了,蒋灵珊并没有开口说话,她如果说话,声音不会从她身后传来。 想到这儿,他扶住她的同时连忙抬眸,这才发现,他们二人身前站着的,竟是玉锁儿! 玉锁儿是她的婢女! 这是怎么回事! 薛白风脑中电光火石,只想到一个可能,玉锁儿背叛了! “哼,朕对你不好么?你竟要与朕的一个臣子私奔?”这时,秦子月阴沉如水的声音从巷子尽头传来,似是极力压抑着怒意。 薛白风从头凉到脚,怎么会这样! 他被人设计了! 此时他也不敢多想,连忙跪倒在地,冲皇上磕头:“皇上饶命!” 而蒋灵珊呆怔的看着秦子月,心中雪亮一片,德阳公主生的好毒计! 秦子月不看薛白风,只盯着蒋灵珊,眉目平静的开口道:“蒋灵珊,朕对你如何,这两年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蒋灵珊看着他平静异常的脸色,心中狂跳,这两年来,她对他不算十分了解,也至少了解七八分,他越是平静,说明心中越是愤怒,这会儿,应该已经怒到极点了! 第1549章 依你之见 蒋灵珊胸口窒息得生疼,她看着秦子月在夜晚中平静如常的俊脸,连呼吸都忘了。 她清晰的看到,秦子月眼底的情绪,他要她死! “呵,你们两个……”秦子月看了眼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薛白风,又看回蒋灵珊,淡淡地道,“原来早已暗通款曲。” 不等蒋灵珊开口,薛白风立刻解释:“皇上恕罪,当初臣只是偶然遇到皇后娘娘,当时并不知皇上选后之事,后来便断了联系,自此再不曾与娘娘见过面。今日为何如此,臣……臣也不知。” 蒋灵珊的心中一片寒凉,原来自己曾经看上的,是这么一个懦弱无能之人! 薛白风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不过臣还有言,之前娘娘似乎不能说话,臣听着那说话的声音,倒像是从她身边的婢女玉锁儿口中发出的!” 蒋灵珊轻轻舒了口气,他还算有良心! 秦子月心头微动,难道她是被陷害的? 就算不爱她,可她毕竟是他的皇后,他的皇后给他戴绿帽子,他如何能忍? 因此下意识的希望此事是被人陷害。 心中想着,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已经跪在地上的玉锁儿,脑海中现出德阳的绝美容颜。 玉锁儿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秦子月见她吓成这样,便开口问道:“玉锁儿,方才那些话,可是你说的?” 玉锁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她快速的抬眸看了眼蒋灵珊,眼中饱含着泪珠,在昏暗的光线中折射着晶莹的光泽,仿佛再眨下眼睛,那泪珠就会掉下来般。 她面露凄苦之色,看着蒋灵珊的目光依依不舍,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垂下头,轻声说道:“回皇上,是奴婢的错,这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她的声音显然正是玉锁儿本来的嗓音,一点儿错都没有。 蒋灵珊倏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玉锁儿,怎么可能,刚才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不可能!”蒋灵珊心中想着,口中下意识的就说出来。 直到说出来,她才反应过来,她能开口说话了! 蒋灵珊顿时怔住。 秦子月抬眸看向蒋灵珊,见她愣怔,也不理她,又接着问:“你为何要如此做?” 玉锁儿顿时垂了泪:“是奴婢贪图钱财,奴婢拿了商夫人给的银子,所以出卖了主子!没想到居然被主子看穿,是、是奴婢的错,求皇上治奴婢的罪吧!” 秦子月冷笑一声,转眸看向蒋灵珊,冷笑道:“依你之见,应如何处置?” 蒋灵珊来不及想自己何时能说话的,听到秦子月问话,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皇上,这个丫头不是臣妾的人,您命人仔细审她,定能审出背后主使!” “蒋灵珊!”秦子月顿时暴喝,他瞪着蒋灵珊,一字一顿的道,“你还知道什么是羞耻么?” 蒋灵珊顿时哽住,她说的是实话,这个丫头不知道是谁派来的,理应认真审问,尤其是她不是玉锁儿,那么就得找到真正的玉锁儿,不审她审谁? 第1550章 青衣见过护法 “来人,把皇后给朕关起来!”秦子月暴怒,盯着蒋灵珊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接着他又看向薛白风,一字一句的道:“把薛白风也给朕关起来,容后再审!” 话音一落,顿时有人上来拉扯蒋灵珊和薛白风。 薛白风被乖乖拉了下去,临了还看了眼蒋灵珊,目光极其复杂,他本以为她方才不能说话,原来她能说话! 而蒋灵珊却不甘心就这么被关起来,她一旦被关,皇上定会寻个由头罢黜她这个皇后! “皇上,我是被陷害的,是德阳,一定是德阳干的!她假意告诉我她要逃离,然后设计陷害于我,这个玉锁儿是假的,她根本不是我身边的人,刚才那些话都是她说的,我没办法开口!皇上,求您信我一回,求您信我一回吧!”蒋灵珊一边哭一边挣扎喊叫,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听得秦子月更是火冒三丈!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她陷害你?”秦子月的声音越发的沉冷,“你千方百计劝她出宫,无非是想编排她,借她出逃之事,转移朕的注意力,从而从容与朕的臣子私奔!如今事情败露,你不先想想自己的错处,竟将责任推给青凰,甚至是你自己的婢女身上!蒋灵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呵,堂堂蒋勋有你这种嫡孙女,也算是后继无人!” 蒋灵珊听得浑身力气顿时消失,他这是真的动了杀机,而且他提起她祖父,意思太过明显,她若是再冥顽不灵,就会牵连她的家族。 见她颓废瘫倒,秦子月立刻挥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走!” 侍卫见状,连忙把蒋灵珊拽了下去。 “玉锁儿”坐在地上发呆,见蒋灵珊真的被毫无形象的拽走,她才哭着冲秦子月拼命磕头:“皇上,求您饶过娘娘吧,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秦子月对玉锁儿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她这种忠仆的行径还算赞赏,便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她将一切祸事推到你身上,若是朕胡涂几分,怕是就把你送出午门斩首示众,你竟还替她求情?” “玉锁儿”哭道:“奴婢自幼长在蒋府,跟在娘娘身边,平日里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如今娘娘遇难,奴婢怎能独活?皇上,就算娘娘往奴婢身上栽脏,奴婢也认得心甘情愿!” 秦子月叹了口气,拽出她手心里的袍脚,迈步离去。 空荡荡的甬道中,漆黑深遂,仅余一个丫头凄厉又无助的哭泣声,在不停的回荡着。 直到…… 所有的喧嚣都归于寂静,那丫头才停下哭泣,独自站起来。 她颇为妩媚的抹去眼角的泪珠,轻笑着喃喃自语:“太子妃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这些人看上去,都如傻瓜一样,哼,实在太好糊弄!” “不要掉以轻心,若是得意忘形,坏了主子的事,定不饶你!”一个深沉中略带清朗的嗓音响起,带着丝丝威严,令那丫头顿时收起了笑容。 那丫头连忙跪在地上,小声道:“青衣见过护法!” 第1551章 真不错 德阳坐在院中,看着最后一丝亮光陷于黑暗,嫣红的唇悠然弯起。 青杏走到德阳身畔,轻言细语:“回太子妃,事情已成。” 德阳笑意渐深:“倒是难为薛白风了。” 青杏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道:“那薛大人是您提拔的,且当初明知道您的苦,他都能袖手旁观,对于这样的人,您也无需介怀的。” 德阳叹了口气,缓缓垂了眼眸:“他身世清苦,其实极不容易。他并非贪恋权势,而是一心只为百姓,他效忠的不是皇朝,而是天下的百姓,这两年我也看在眼里,他兢兢业业、披星戴月,的确不曾有丝毫松懈,他有自己的道,我亦敬重于他。”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又道:“今日之事,就当他还我当初的提携之恩吧。只是蒋灵珊配不上他,当初没与他结成连理,也是应该。” 青杏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她没觉得薛白风有什么好,今日出事时,他并没有维护皇后的意思,最多就替她说了一句话。 德阳见她犹豫,便问清缘由,听罢,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他不该替她说话。” 青杏更是不解:“娘娘,奴婢只觉得他为了自己仕途,对皇后不理不睬,为何娘娘还说这样的话?难道您希望您提拔的人狼心狗肺?” 德阳见她义愤填膺,不由笑道:“你误会他了,他与皇后的私情早在皇后入宫之前就已断掉,自此再无苟且。若是此时他替皇后说话,会被认为与皇后余情未了,不仅对他自己不利,对皇后也不利,他就是清楚的意识到这点,才会对皇后不闻不问。不过……” 说到这儿,德阳笑意更深,她缓缓地道:“皇后定然不会想到这一层,她应该会觉得自己所遇非人,无论是薛白风还是皇上,都非良人。” 青杏想了想,才笑着回答:“夫人说的是,就是奴婢也以为薛大人过于冷情了。” 德阳长吸了口气,胸臆间充斥了余着炽意的空气,笑着道:“青衣真是了不得,是个难得的人才。” 青杏笑嘻嘻的问:“太子妃这是想把青衣拐来?” 德阳含笑不语。 这时,素铃儿将刚刚切好的瓜拿来放桌上,又备好了小叉子:“这还不好办吗?无非就是太子妃一句话的事儿,就不信他们墨城的人敢不放人!” 德阳笑着摇头,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丫头,谁准许你们如此嚣张跋扈的?” 素铃儿嘻嘻一笑:“这可不怪我们,还不是有人宠着您,宠得整个墨城的人见了我们都矮了三分!” 德阳含笑垂眸,至今不知他是生是死,若还活着,为何不肯派人给她送个信儿呢? 满腹愁肠起,她一时没了说笑的心情。 素铃儿问青杏:“今儿个皇上还来么?” 青杏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应该会来吧,哪天不来?不过今天估计会晚些。” 素铃儿想了想:“蒋阁老今晚估计会连夜入宫,与皇上密议吧?” 第1552章 你见她做什么 “皇上,此事定然有异!”蒋勋以阁老之尊,跪在秦子月面前,郑重其事的开口,语气极其低沉,“臣的孙女是臣亲自教导,臣自信对她还了解一二,说她与人有私情,绝不可能!” 秦子月脸色阴沉,薄唇紧抿,没打算开口。 蒋勋眼皮都不抬的又道:“再则说,薛大人为官多年,为人中正,他的人品德行都是有目共睹,若说娘娘和薛大人,臣实在难以相信!” 秦子月冷笑,他背负双手,缓步踱到蒋勋面前,弯腰俯身,亲手将蒋勋扶起来:“爱卿说得是,薛大人的确是一身正气,行止端正。听说当初与令孙女曾有过一段姻缘,后来听闻令孙女即将入宫为后,但立刻斩断情丝,从此再不往来,朕说得可是事实?” 蒋勋的脸色微微发白,这件事皇上当初应是知晓的,只是他从不曾提及,一来应是他对此并不上心,二来也是因薛白风和他孙女蒋灵珊发乎情、止乎礼,不曾逾越。 只是如今他孙女屡次犯错,又鬼使神差的寻了薛白风来,不知怎么地又被皇上撞破,才引来今日之祸。 “皇上,臣可否与娘娘相见一面?”蒋勋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形,想来孙女经过一连番的打击,心思脆弱之际,找薛白风说上几句话极有可能,在见到她之前,他也不知如何与皇上周旋才有效。 谁知秦子月竟断然拒绝:“爱卿不必费心思了,若不是朕亲耳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朕也不会相信,她竟是这般女子!” 蒋勋脸色微微一僵,蒋灵珊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颇为疼爱,这会儿听秦子月的话,竟把她比成那等不守妇道的女子,心中自是气怒交加。 秦子月看出他的怒意,顿了下才又道:“爱卿,她是朕的皇后,如果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朕又怎会把她关起来?朕难道不要颜面么?” 蒋勋无话可说。 他看出秦子月不会让他接触蒋灵珊,想来也是气恼急了,如果见了怕是又要哭诉,反招惹出新的是非。他想了想,才道:“皇上,臣能否见一见……商夫人?” 秦子月脸色微沉,冷声道:“你见她做什么?” 蒋勋一句话,他就品出味来,这是怀疑德阳设计陷害! 蒋勋沉吟片刻,才轻声回答:“自从商夫人入宫至今,臣从不曾拜见,不管怎样,臣也是她的太傅,曾教导过她,心中……还是真心疼惜她的。” 秦子月听了最后一句,心中发软,如今疼惜他的青凰的人越来越少,想必她也珍惜着往日的缘份吧。 “今日已晚,你若想见她,待明白吧。”秦子月松口。 蒋勋眼中精芒闪烁,连忙道谢。 待出宫时,弦月已没入云层,漆黑的夜色渗着些微凉意,看得蒋勋心中寒意渐升,仿佛这浸了重露的夜色,整个灌入心口,把一颗心割得千疮百孔。 蒋勋活了今日,经历了无数的风浪,唯独今夜,令他感到极端的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将落到他们蒋氏一门! 第1553章 我不想见他 德阳没有等秦子月,她从来不曾遵过后宫之仪,对秦子月也向来冷淡至极,但秦子月夜夜留宿在此,却令后宫中的女子,包括皇后蒋灵珊,都以为德阳早已魅惑皇上。 今日她也一如既往,早早睡下,当迷糊睡着时,身边有人躺下,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箍进怀中。 德阳微乎其微的皱了皱眉头,秦子月几乎每夜过来,必会搂着她入睡,她曾多次抗议,却拗不过他的强势,只得忍耐,不过二人也只是同床共枕,他若逾距,德阳誓死不从,定要为夏侯永离守寡一年才罢。 秦子月不愿伤她,便顺从她的意愿,但每日里必是纠缠一番才肯罢休。 “睡了么?”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在她耳畔柔声问道。 她下意识的蹙了眉,别开脸颊,秦子月微怒,她每次这种无意识的躲闪动作,都会令他动怒,他不由自主的搂紧她,低头欲吻上她的嫣唇。 “你怎么了?”她抬手捂住他的嘴,若无其事的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迷糊的问。 秦子月握住她捂在他嘴上、芳香柔软的玉指,沉声问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么?” 德阳目光微微闪动了下,答非所问:“你分明带了怒气,来找我撒气么?” 秦子月被问得愣住,他之前有一瞬间想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是因自己心态不稳么? 德阳见他不答,索性推拒着他的胸膛,又离他远了些:“你在为皇后娘娘动怒,看来是吃醋了,既然如此,你便与她说清楚再来,这样不清不楚的找我撒气,是个什么意思?” 秦子月叹了口气,重又收紧手臂,将她束缚到怀中:“不会拿你怎样,乖乖躺好。” 德阳暗暗松了口气,便听话的躺在他臂弯中,不敢动弹。 “青凰,你知道吗?唯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安然入睡。”过了一会儿,秦子月突然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 “嗯。”德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似睡非睡般。 秦子月见她无心聊天,不免有些落寞,他无奈的叹息着:“罢了,你现在倒是越发的容易困倦,那就快睡吧,明儿个早起还得见蒋勋呢。” 德阳原本的睡意微醒,她复又抬头,看向秦子月:“你说什么?” 秦子月见她睡意迷蒙,便宠溺的笑道:“蒋勋今日来见我,说自从你回来后他就不曾与你见过面,他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所以明日特意来拜见。” 德阳沉默片刻,才略显负气的道:“我不想见他!” 秦子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负气了,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老师,何况之前的事,你也有错。” 德阳不理他,直接翻过身子,背对着他睡了。 秦子月见她如此,倒是觉得极其可爱,因小心着她的腹部,也没敢用力箍她腹部,只把自己贴上她的后背,轻轻拥着她:“好好好,我也有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任意妄为,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我活该好不好?” 第1554章 后宫的猫 “嗯,我知道了,你去那边儿睡。”德阳淡淡开口,睡意朦胧的,只是撵他离开。 秦子月不肯,只是搂紧她:“青凰,我在你身边才能睡好,今晚不走了。” 德阳心中微沉,正想说话,就听他又道:“你放心,这一年我定会谨守礼法,不会强迫于你。” 秦子月说完,就搂着她阖了双眸,手臂如铁箍,霸道的环在她的腰间,令她无法动弹。 德阳无奈,只得顺从。 只是一时间倒是难以入睡了,偎在他怀里,她再也没有三年前的那种心境。 三年而已,于她仿佛已是沧海桑田,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入梦。 第二日起来时,德阳有些昏沉,随着月份慢慢后移,她的身子日渐笨重,每日里也越发的困倦,昨日睡得晚些,她精力难以为继。 “夫人可还好些?”青杏看德阳一个接一个呵欠,连忙问道。 “嗯,还好。”德阳点点头,你拿块凉帕子来给我敷面,一会儿就清醒了。 德阳慢吞吞的掀开被子,头重脚轻的下了床塌。 青杏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有事?”德阳虽说神思不属,依然观察入微,青杏脸上的不自在,她只是瞥了眼就发现了。 青杏见问,吞吞吐吐的道:“皇上昨晚……” 德阳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前些时日秦子月因恼她用计陷害蒋灵珊,一直冷着她,不曾过来景毓宫,后来德阳又借故气恼,将他拒之门外,这么一来二去的,青杏还以为秦子月真是那等谨守礼法的君子。 谁知昨晚秦子月留宿一夜,就算彼此清白,说出去谁信? 她只开口说了四个字,德阳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便无所谓的笑了笑:“世俗眼光于我有何碍?能信我的人信我便是。” 素铃儿此时已将凉帕子拿来,一边递给她一边道:“这帕子是放在井里冰着的,凉得紧,夫人小心着用,别冰着眼睛。” 德阳笑着接过帕子,展开来往脸上一放,顿时舒服的叹了口气:“这屋子里虽说凉爽,始终带着层湿意,渗入骨缝里的潮湿,待久了手脚都发酸,倒不如这般解暑舒适。” 青杏已经将窗子都打开来,笑着回答:“夫人这边儿已是整个后宫里最最凉爽之处,若是您再说这样的话,那等拈酸吃醋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您呢。” 德阳扯下脸上的帕子,递给素铃儿:“换个。” 素铃儿忙拿了个新帕子递给她,她再次摊开来铺在脸上。 “养在后宫里的那些人,无非就是皇上的猫儿,不高兴了叫两声,厉害点儿伸伸爪子,还能怎样?”德阳说得极其轻视,显然是看不惯那些女人,除了围着一个男人勾心斗角,什么都不会,而且一斗就是一生,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就算是猫儿,也终归麻烦。如今皇后倒了,那李贵妃怕是不甘消停的。”青杏小声开口,提醒德阳。 素铃儿笑嘻嘻的道:“青杏姐姐就是胆子小,咱们夫人怕过什么啊?就那些女人的手段,咱们夫人闭着眼就给破了,真正让夫人费心的,可是天下大事!” 第1555章 承诺 主仆三人正说笑着,就听小丫头过来禀报,说是蒋阁老来访。 德阳命青杏快去花厅招待,这边儿由素铃儿为她梳洗更衣。 待到了花厅,蒋勋已经等候多时。 “老夫见过商夫人!”蒋勋见德阳进来,立刻站起来,恭敬施礼。 德阳脚步微错,躲开他这一礼,只淡淡地道:“蒋阁老客气了,我身份卑微,不敢当此大礼。” 蒋勋心中微酸,德阳是他极其疼爱的弟子,她虽是女子,但学得最快,领悟最强,在一众皇族子弟中,只有她只得他心意,他的学识,她学了十之八九,比他的亲孙女还要伶俐。如今她虽说与自己为敌,还是不肯受自己的大礼,可见她心中依然谨记尊师重道,不肯折辱他这个师父。 德阳说完,请蒋勋坐,这才走到主位坐下。 待二人落座,德阳才上下打量着蒋勋,含笑说道:“蒋阁老不愧是国之栋梁,如今年近古稀,依然气色红润,声若洪钟,真乃大商之福也。” 蒋勋叹了口气,这是不打算以真面目与他相认哪。 “夫人谬赞了,大商人才济济,老朽已是行镐朽木,难撑大势,以后也不过是在府里颐养天年罢了。”蒋勋慢悠悠的开口,说出的话带着些许惆怅与伤感,颇有几分英雄迟暮的悲凉。 德阳缓缓垂了眼帘,他是她的老师,纵然是现在相对而坐,她依然能感到一丝亲切,何况他今日前来,还低声下气的求她,令她莫名的生出几丝悲凉之意。 “蒋阁老太谦虚了,您满腹经纶可歌日月,雄才大略主安邦定国,您就是大商朝的定国神杵,有您在,这大商朝可屹立百年,您却说什么英雄迟暮的话,听着倒是让人心中难过。”德阳沉吟片刻,才轻声开口。 “老了,不中用了……”蒋勋长叹一声,摇摇头苦笑道,“不瞒夫人,老朽早已是残烛之躯,勉强支撑也无非是为了蒋府,如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在这世间,唯一的宏愿只是子孙福缘未尽罢了。” 德阳缓缓抬眸,定定的望着他,半晌不语。 蒋勋神色如常,他伸手端过桌上的杯盏,才显出他的力不从心,那杯盏在他手上轻晃着,他端着一盏茶都似耗了不少力气般,布了老斑的手微微颤抖着。 德阳心中微酸,连忙移开视线。 蒋勋今日前来,便是打算以退隐为交换,求德阳一个放手。 他是定国安邦之臣,有他出谋划策,德阳定然不会放心,她方才那番话,无非是在逼他不再过问政事。 而他也没有其他办法,这件事本就是德阳设计陷害,宫中的事,他插手无门,何况祸事已成,如想保住蒋灵珊的命,就只有他退隐,不再过问政事,才有可能说动德阳。 可是德阳怀疑他的真诚,若是此次放过蒋灵珊,他明里不插手,暗中难保不出谋划策,毕竟蒋灵珊是皇后,他们蒋府还得依仗这个身份,兴盛门庭,毕竟他心中明镜似的,他那几个儿子没一个中用的! 第1556章 人老成精 人老成精,见德阳沉吟不语,蒋勋就已明白她在顾虑何事。 “老朽这一生,有儿有女,孙儿成群,且绕膝而欢,已是心满意足了。”蒋勋长长舒了口气,“这个年岁,早应回家歇着,享享天伦之乐。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说得意味深长,暗喻他彻底放手,就算福泽后辈,他做到这个地步,也已无憾。 德阳复又抬眸,深深的看着蒋勋,良久,她才嫣然浅笑:“若是蒋阁老想通了,自是最好不过。只是儿孙是否能有儿孙福,也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蒋勋面色微僵,这话亦是话里有话。 德阳见他面色僵硬,又笑着道:“蒋阁老您是大商的肱骨之臣,为了大商鞠躬尽瘁,着实做了不少的事,想来,这福泽定会厚及子孙的。” 蒋勋的脸色顿时煞白。 德阳说的哪里是赞扬他的话,分明是在告诉他,就算他现在退隐,之前欠下的帐还是要还的! 而之前,因他设计夺了夏侯永离性命的事,德阳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蒋勋苍老的面皮微微抖动着,他的目光变得凝实而肃杀,德阳的目光亦紧紧逼视着他,与他针锋相对。 她这是摆明向他下战书,也就是说,之前他以退隐为条件,也只是微微打动了她一下,最终她还是选择与他正面交锋! “商夫人这是不打算留退路?”蒋勋缓缓站起来,之前老态龙钟的样子尽褪,复又现出朝堂之上的精明睿智,还有非同一般的迫人气势。 德阳挑眉,看似漫不经心,唯有那双微眯的凤眸中寒光凛冽,似要冻裂人的心脏般。 蒋勋恭恭敬敬的冲德阳施了一礼,是朝堂之上常用的问候之仪:“既然夫人有此气魄,那么老朽少不得多操劳一些时日罢了!” 德阳微微一笑,蒋勋看似朝中肱骨,实则奸滑如狐,他这是接下了她的战书,打算与她正式开战。 待蒋勋走后,青杏悄声问道:“太子妃,您为何不让他一步?他人老成精,您和他这样对上,并不轻松。” “为了他孙女,他宁可退隐,可见他对家族兴盛有多执着。”德阳冷笑,“以这样的心性,他说退隐,终是不诚心,何况如果不是他,云檀不会生死未卜,本妃也不至于流落至此,被人囚禁。他于本妃有传授之恩,亦有血海之仇!他如今想退,本妃也不容!” 青杏和素铃儿互相看了眼,素铃儿连忙上前劝道:“太子妃息怒,对小世子不好。” 德阳抚上自己的腹部,又长叹了口气,硬生生收回眼角的泪痕,淡淡地笑道:“嗯,不能动怒,他需得如他爹那般性情平和,切不可如我的脾气。” 青杏和素铃儿都笑起来:“夫人总是这样说,也不知太子殿下是个什么脾气,怎地就这么好的?” “谁知道呢,我可是听说,太子殿下长得倾国倾城,只是脾气性情凶神恶煞,很多人都怕呢!”两个人一搭一唱的,弄得德阳说不出话来。 第1557章 地牢 薛白风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中,暗无天日。 他坐在草铺上,微阖双眸,一言不发。 德阳到来时,便看到他姿态悠闲,背脊挺直,没有丝毫心虚气短之意。 “呵,当初第一次在地牢里看到你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看来经过多年的官场历经,越发的有风骨了。”德阳慢悠悠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薛白风睁开双眸,目光澄净的看着德阳,透过牢门的栏杆,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能看到的一只眼睛里,透着一抹凌厉的光泽,与往日的温婉俨然不同。 那是对待陌生人才有的目光。 “夫人为了害皇后娘娘,真是不遗余力。”薛白风缓缓开口。 德阳笑了笑,不以为意:“当初我把你从这牢里带了出去,本以为你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在这里出现,没想到造化弄人,朝代都换了,你我的境遇居然又从头来了一遍。” 薛白风微垂双眸,眼底似有惆怅掠过。 他双唇紧抿,显然知道自己欠她的情,无法开口。 “薛白风,你觉得,这次我还会救你出狱么?”德阳笑望着薛白风,轻缓的问道。 薛白风再次抬眸,看着她眼底的疏离与陌然,已经干燥起皮的唇微微张阖,开口说道:“我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只要查明真相,自会放我出狱,不劳商夫人费心。” 德阳听完,不由好笑的望着他:“你为官多年,居然还如此迂腐,呵呵,当初也是这样说,你最后可出去了?” “……”薛白风垂下眼帘不语,当初他一股书呆子气,只知怨天尤人、愤世嫉俗,却不懂官场之道。 如今他涉猎官场多年,懂得多了,自然更加明白,能不能出去,只是贵人的一句话。就算他位及人臣,也同样需要贵人的一句话,而眼前这位贵人,可以救他出去,也同样可以让他永远出不去! “你在气我?”德阳见他垂眸不语,已明了他的心思,不由失笑问道。 “不敢!”薛白风回得轻描淡写,可那怨气还是丝丝缕缕的渗了出来。 德阳轻笑,看着他道:“你的确不敢恼我,毕竟,当初如果我不救你,你早就死在这儿了,又怎么可能得到功名利碌?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原地而已。至于这次你还能不能脱困,可就与我无关了,这得看,皇后娘娘怎么做了!” 薛白风的脸色微青,他看着德阳,一字一句的道:“果然是夫人布的局!” 德阳见他心生怨意,不由笑道:“你错了,布局之人是皇后,与我可没什么关系。她自己布了局,又自己踏了进来。唉,大概是闲着太无聊了,想引来皇上的注意吧。毕竟,身为皇后,盛宠旁落,她心中不甘,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就连你,也是她的踏脚石罢了。只是不知到时,你是否也能如此淡定的怨责我般,去怨她、怪她?” 薛白风的汗不由渗出来:“不可能,她不是那等狠毒心肠的女子!” 德阳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浅笑盈盈的点头:“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是你对,还是我对。” 第1558章 真假玉玺 半个月后,皇后娘娘重回清宁宫,安心念佛,心无杂念,而薛白风则因修书不利获罪,即将发配远疆。 德阳得到消息后,不由笑道:“蒋阁老不愧是朝中元老,皇后私通的罪名,都能被他抹去,当真是手眼通天。” 青杏叹了口气:“听说薛白风在狱中吐血了。” 德阳笑了笑:“他这个人,心中的是非对错与常人有异,心中唯有黎民百姓,亦忠于百姓,朝代更替于他没什么影响,只是于我而言,他当初这么痛快的选择,终是让我心中不快。虽有忠义之心,却无效忠之君,这次就当给他个教训。” 素铃儿歪着脑袋,看着外边的天光,笑嘻嘻的说:“就是嘛,既然为人臣子,就要懂得忠心二字,希望薛大人能想明白,他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德阳抿唇浅笑:“伴君如伴虎,他一直都知道,这样的结局,于他或许并非坏事。” 素铃儿愣了下,又想了想才道:“什么嘛,还以为您真的放弃薛大人呢,原来您还是欣赏他的!” 德阳摇摇头,浅笑道:“这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而蒋百川与南宫明因一个小妾闹得不可开交,也并未受到皇后的影响,越演越烈,颇有两大士族相争的局势,蒋勋气如斗牛,皇后的事情他已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还要替儿子擦屁股,这一气之下,也轰然病倒,蒋府的气势一下子滑落许多,一时间,竟难与南宫世家比肩。 蒋百川也是焦头烂额,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纳个小妾,怎地就牵扯出这么多来,一个人命案悄然摆平也就罢了,谁知摆平后又复起,还惹到的京都大公子南宫明,简直是背到家了! 于是,对那从南宫府里自行回来的小妾哪里还有好脸子?说来说去,都是她娘家人出尔反尔惹的祸。 谁知这小妾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府里三天两头的闹腾一番,蒋夫人因女儿私奔被皇帝逮个正着,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哪里有精力约束小妾? 因此蒋府大房最近是鸡飞狗跳,其他房见势头不妙,也都暗中叫好,一时间整个蒋府勾心斗角,再加之蒋勋病倒,蒋府已乱成一团。 正值这个当口,就听说原先质子府里因起火而出逃的一名质子——轩辕瑾,竟出现在了南楚的都城,称他手中握有真正的玉玺,还扬言要与南楚太子乌余一同挥师北上,讨伐逆贼秦子月。 秦子月大惊,连忙取了玉玺来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杨平也看了再三,终是看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这一瞧出来,他吓得汗如雨下,直接就瘫在了地上。 原来真正的玉玺并非完整无暇,在玺印的面上一角有块小小的缺口,是德阳小时候不小心给磕到的,因旧帝宠爱德阳,也没有过分惩治,只让她跪了三天宗堂便罢,而且玉玺上的缺口极小,平日里除了杨平也没其他人看到,盖出来的玺印也无甚差距,时日一久,便将此事忘记了。 第1559章 他居然没死 这会儿杨平拿来看了,才发现这个细微差距,只吓得手脚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秦子月看他的样子,就知此事不假,顿时脸色苍白,他咬牙切齿,周身杀意森然:“夏侯永离果然没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杨平,冷声喝道:“你慌什么?如今真假玉玺,还有谁能辩得出?” 杨平强行镇定下来,连忙跪好,结结巴巴的道:“只有朝中老臣少数几个知晓,现今能辩出来的,应是蒋阁老和老奴,还、还有……” 秦子月微眯双眸:“还有青凰!” 杨平浑身颤抖,德阳公主如果知道夏侯太子没死,会怎样? 他想到的事,秦子月自然也想得到,想到德阳,他的心更加慌了几分,玉玺真与假不过是口说无凭的事,现在再找个能工巧匠按记忆做得如假包换也不算难事,真正让他慌乱的却是德阳,她如今知道她的夫君还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去! 她会再次离开他! 秦子月只觉得胸口发闷,她是他的,绝不能让她再离开! “传令下去,立刻封锁各宫门,出入严查!”他一字一顿的说完,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御医刚刚离开,德阳正慵懒的坐在院子里赏花,现在已近六个月,她也显得笨重慵懒,听御医说孩子很健康,她心情也非常开心,这会儿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胎动了,而且小家伙经常踢她,不轻不重的,却让她的心痒痒的。 她嘴角含笑,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腹部,目光极其朦胧,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子月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本是极其美好惬意的一幕,落在他的眼中,却让他心头火起,她那么珍惜这个孩子,她对夏侯永离还没有忘怀,她这样的目光一定是在回忆与夏侯永离在一起的日子! “砰!” 小院中的宁静顿时被打破,德阳吓了一跳。她转眸望去,只见秦子月怒视着她,似是盛怒不已。 “怎么了?”德阳蹙眉,莫明其妙的又发什么脾气? 她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还算安静,除了李贵妃来过几回,至于皇后那边儿,只要皇后不找事,她也乐得清闲,并未主动招惹过。 秦子月一步步的走近她,直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森然,带着一丝隐隐的疯狂,仿佛想要吞噬一切。 德阳的心不明所以的狠狠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秦子月突然铁臂一收,将她束到怀中,不准她后退躲避。 “你怎么了?”德阳有些郁闷,大白天的,他这又要做什么? 谁知话音未落,秦子月突然锢住她的螓首,俯身吻上她的嫣唇。 “唔……”德阳顿时挣扎起来,然而她的挣扎在秦子月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力量岂是她能抗衡的? 只是她的挣扎也将他本就敏感易伤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果然这些时日以来,她对他不过是虚与委蛇! 血从唇角逸出,她狠狠的咬他,却无法挣脱他的攻势,反而几乎窒息。 直到她真的耗尽气力,他才缓缓放开她。 她不停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断断续续的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第1560章 你的心在哪里 “告诉我,你的心在哪里?”秦子月未等她喘匀气息,便抬起她的螓首,沉声问道。 德阳恼怒,想要推开他,却只换来更紧的禁锢,令她腰身微疼,她连忙停止了挣扎。 “这么没头没脑的,你究竟想干什么!”德阳怒瞪着他,气愤的问。 盯着她唇角残存的血渍,他的心倏地柔软下来,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再次俯身,不顾她的躲避,趁她偏头之际,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将她唇畔的血迹舔净。 德阳只觉毛骨悚然,他今天怎地如此怪异? “你、你弄疼我了。”德阳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越来越紧的束缚,生怕伤到孩子,也不敢逞着自己的性子与他倔。 她突然间的柔软顺从,稍稍抚平了他的怒气,他松开她些,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眉峰再次蹙起来。 德阳察颜观色,见状不由疑惑:“你……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她斟酌着语气,略显小心的问道。 秦子月微微傻眼,他没想到她也有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在他怀中曲意婉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之意,他原本满腔的怒火已消弥无踪,盯着她清澈又迷糊的凤眸,他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好似珍宝般:“对不起,吓着你了。” 德阳眸光微动,今天的他很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若有什么事,旦说无妨,切莫藏在心里,让我不安。”德阳转了转眼眸,他似乎很吃这一套,于是越发的柔婉。 见她善解人意,不似当初的冷若冰霜,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想来她原本就属意于他,后来也只是阴差阳错,二人之间生了罅隙,现在她回到他身边,他又这般温柔体贴,旧情复燃是迟早的事,他为何会生出那些想法? “青凰,我没事。”他拥着她,温柔的回答着,仿佛真的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德阳心中已有所猜测,这会儿也只是试探。 “没事。”秦子月捧起她的脸,盯着她如秋水般清亮的凤眸,含笑回答。 可她却没多高兴,她拂开他的手,别开脸,略显委屈的道:“皇上之前是否又听信了什么谣言,所以才问及那些话?” 见她气恼,秦子月轻笑,薄唇附到她耳边低语:“都被你咬伤到了,还生气?” 德阳面色微红,她似嗔似怨的瞪他一眼,这才笑道:“谁叫你这般粗暴?你若是下次再如此,我才不会轻易原谅!” 秦子月笑望着她,她脸色微红,眼波迷蒙,带着些许娇纵,甚至一丝丝的欲拒还迎,令他差点神识失守,他深吸一口气,搂着她柔声回答:“好,夫人看在这次为夫认错良好,就饶恕为夫吧!” 他突然的改口,令德阳的笑微微僵了下,随即她才红了脸,娇嗔的轻轻打他:“你是谁夫君?厚颜无耻!” 秦子月哈哈大笑,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决绝之意,令她遍体生寒。 他没有多作逗留,又与德阳说了两句话便离去。 第1561章 抓紧出宫 他走后,德阳一下子瘫坐在椅中,浑身不停的颤着,就连一对熠熠生辉的凤眸此刻也颇显凌乱。 “夫人,您没事吧?”青杏和素铃儿连忙围上来,想起刚才皇上的样子,连她们都心惊胆战,之前她们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德阳缓缓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只是……只是开心罢了。” 开心? 青杏和素铃儿疑惑的对视一眼,太子妃为何会开心?方才皇上分明极其无礼。 “素铃儿,给我倒杯茶来!”德阳抹了抹唇畔,发现自己抹不净,又命素铃儿倒茶。 素铃儿会意,连忙倒了茶递来,德阳接过,先后漱口三次,这才砸了杯子又喝了几口润嗓子,折腾半晌才道:“夏侯太子还活着!” 二人狐疑的对视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德阳见她们不信,便冷笑道:“所谓投鼠忌器,就是指皇上方才的样子!” 素铃儿和青杏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方才气急败坏,只是因为确定了夏侯太子还活着的消息。 德阳的冷笑缓缓变得浅淡,接着又逐渐深遂,直到委屈又心酸的哭泣。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受了那么重的伤,连她都以为他死了…… 这个大骗子! 她哭得伤心、放肆,毫无顾忌。 哭累了,她便在两个丫头的劝解下入睡了。 而秦子月则在得了南宫世家以及各世家给出的银子充盈国库后,理直气壮的调兵遣将,开始筹谋对策。 德阳睡的时间不长,外界却已是风云陡变,之前维持的和平假相被彻底击碎,列国蠢蠢欲动,各有图谋。 待她醒来,后宫的风还是那般的柔和,只是空气中,似乎隐了萧杀之气,被她警醒的捕捉到。 “皇后娘娘在做什么?”情绪发泄后,德阳冷静了许多,原先只是图谋离开大商后宫,现在她倒不急着走了,夏侯永离还活着,他还在出谋划策,调动各国兵力试图扰乱局势,从而救她,那么她也要趁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 青杏见她冷静了,连忙说道:“回夫人,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自锁深宫,闭门不出。听说每日晌午、傍晚各念经一次,祈福静心。” 德阳冷笑:“她倒是变乖了。” “夫人几次出手,她都翦羽而归,现在算是真正学乖了,不敢稍有异动。”素铃儿笑嘻嘻的道。 德阳看着她二人,再次冷笑:“她要的就是麻痹你们的监视!蒋勋已与我生死相峙,她会真正安稳下来么?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蒋勋的消息不会比皇上慢,他亦得知夏侯永离还活着,如今势态于我极其不利,最怕随意有人挑拨一两句,我都可能万劫不复!你们倒是还想着我占尽优势?” 二人顿时冷汗淋漓,她们记得之前皇上的失态,连太子妃都只能曲意奉迎,才化解危难之局。 之前的太子妃,何时这般示弱服软? “是,是奴婢失察!”二人惶恐,生怕误了什么事。 德阳沉吟片刻,才淡淡地道:“罢了,现在管不了太多,抓紧时间出宫才是紧要!” 第1562章 秦兮儿来犯 刚说到这儿,就听到院门咣当一声,接着就传来平南长公主的怒喝:“你们都给本公主滚开!” 随着一声长鞭清脆的声响,宫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德阳不由皱了眉头:“她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青杏连忙道:“方才趁夫人熟睡,奴婢打听到一些消息。” 德阳扬眉,青杏压低声音继续道:“听说轩辕瑾拿到了大商朝的真龙玉玺,还悄无声息的跑到南楚,与南楚太子乌余合谋,不日就将挥师北上,打算替天行道,讨伐贼人秦子月。” 德阳眼眸中寒光闪动,难怪秦子月的表现如此异样,原来是真假玉玺现身之事,让他确定夏侯永离还活着! 而通过这件事,她也能确定,夏侯永离还活着! “你们两个记住,想法子出宫,多耽搁一分,我就多一分险境!”德阳咬咬牙,原先的计划全部作废,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后宫! 此时,秦兮儿已经闯入中庭,很快就进到主院。 德阳在青杏和素铃儿的搀扶下,来到院落中,抬头就看到秦兮儿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看到德阳,她顿时怒喝:“东方青凰,你干的好事!” 德阳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南楚要发兵,轩辕瑜肯定想立刻返回,但是现在情形有变,秦子月不会轻易让他们返回涪陵,涪陵的国力与兵力比南楚更强更多,如果轩辕瑜回去了,涪陵定会与南楚汇兵一处,共同来攻。 所以,秦子月定是软禁了他们夫妻,说不定连孩子都会被留在大商为质。 只来及想到这些,秦兮儿已经来到她面前。 “东方青凰,你真没良心!”秦兮儿指着她的鼻尖怒吼。 “呵。”德阳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心情舒畅,想到夏侯永离还活着,她便如重获新生般,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这会儿看到秦兮儿的不敬,她也悠然自得,“我怎么没良心了?你倒是健忘,之前刚生孩子那会儿,不是还说我是你的恩人吗?” 秦兮儿气得眼都红了。 之前他们还商议要走之事,她兄长都已经应允了,可是今日突然让她带孩子来后宫里转转,接着就出不去了! 之后她才收到消息,想想前因后果,与夏侯永离定然脱不了关系,她的心性自从有了孩子后,便与原先转变甚多,现在的她,只想带孩子回涪陵,涪陵才是她和孩子的家,她的孩子是涪陵的世子,也是未来的太子、甚至是涪陵的王,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那是她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子,就是她的命,她绝不允许孩子如质子一样,在大商长大,然后如轩辕瑾一样,落魄潦倒,受制于人! 哪怕是把她一手带大、相依为命的兄长也一样! 她想去找兄长理论,可是秦子月躲着不见她,她无奈之下,便闯入景毓宫中,找德阳发泄怒意。 谁知德阳并非真的被秦子月完全控制,她早已得到了消息,此刻见她气急败坏,只有开心。 第1563章 有事相求 “你如今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孩子,这性子总要改一改才是,怎地还是火急火燎的?以后就这么养孩子吗?”德阳笑眯眯的侧着脸颊看她,因心情好,就算对着火冒三丈的秦兮儿,她还能悠闲的开着玩笑。 秦兮儿的脸色微变,她收了气势,缓步走到德阳面前,阴森一笑,凑近她小声说道:“青凰,你应该知道我皇兄对你的心思,你再敢笑我,信不信我去挑拨一番,让他今晚就要了你?” 德阳笑容一收,盯着秦兮儿的目光陡然冷冽如冰:“饭能多吃,话却不能乱说,秦兮儿,你敢挑拨,我就能保证你再也看不到你儿子!” 秦兮儿额头的青筋微微一跳,做了母亲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拿孩子要胁,她手中鞭子一甩,竟勒住了德阳的脖颈:“东方青凰,你敢!” 德阳浑不在意,她有些气闷,但依然浅笑嫣然:“你可以试试,如果你敢做出那样的事,我绝对会拼死把你还有你的夫君、孩子一并拉进地狱!” 秦兮儿目光闪烁,但最终,她还是泄气的收了皮鞭。 两个丫头都吓得惨无人色,不知如何是好。 德阳命她们退下,二人不敢退到远处,依然在能看到的地方。 “你向来御下有术,才入宫多久,那两个就对你忠心耿耿。”秦兮儿收了鞭子,看了眼素铃儿和青杏,冷哼一声。 秦兮儿看不透,这两个丫头本来就是德阳的人。德阳浅笑:“她们是皇上的人,自然要忠君行事,她们的任务就是看着我,哪怕是你,她们也不会放心。” 秦兮儿见她若无其事的笑,不由蹙眉:“你真的打算与我皇兄再续前缘?” 德阳叹了口气,她垂了眼帘,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腹部,轻声道:“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为了这个孩子,我也只能顺着他。” 秦兮儿的气焰一下子就灭光了,她想到之前拿鞭子甩上她的脖颈,一时间无措。 德阳目光微闪,好奇的道:“对了,方才你在气什么?” 秦兮儿顿时没了声音,她刚才是太过愤怒,也不是专门跑来撒气,只是遇着手足无措的事,她就下意识的跑到德阳这边来,仿佛站在她身边,自己就能安心些。 “没、没什么。”秦兮儿哪里敢告诉她实情,她如此聪慧,只要听到就能明白夏侯永离没死之事。 德阳见她搪塞,不肯被蒙混过去,追问道:“你们兄妹今日都神神秘秘的,哼,我倒是成了出气包,都来踩两脚。” 秦兮儿微怔,小心翼翼的道:“皇兄也生气了?” 德阳皱眉:“一大早的就跑来撒了回气,还差点儿伤了我的孩子,这会儿你又跑来喊打喊杀的,我自问这段时日还算安静,怎地就这么碍你们的眼?” 秦兮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目光一直闪烁着,显然在想着什么。 “你们到底怎么了?”德阳装作不知,依然好奇的问道。 秦兮儿连忙摇头:“没、真没什么!之前是我不对,你别介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德阳的手,真诚道歉,接着又道:“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第1564章 咱们互相帮助就是 德阳暗中磨磨牙,这兄妹二人有没有点儿自觉性?动怒了跑来找她撒气,过后连个抱歉都不说,就开始求她办事,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什么事?”她腹诽,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 秦兮儿一肚子的心事,也没看出她眼底的不悦和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你、你帮我说服我皇兄,把孩子放在你这里养着?”秦兮儿低声下气的说着话,看着德阳的目光越发的带着乞求。 德阳气得恨不得找人把她踹出去。 “平南长公主。”德阳的语气沉凝,显然是气到了,“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顺溜,放到我这里,你天天到我这儿来看他,然后趁着我不注意,把孩子偷走,所有的罪责我担着?” 这样的提议亏她说得出来,分明是在欺她势弱! 秦兮儿的眼眶瞬间红了:“青凰,我真的走头无路了,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我九死一生才得来,好容易盼他大了点儿才敢启程,这两日我和瑜一直在商议启程的事,我皇兄都已经应下了,谁知突然发生大军压境的事,若是我留在这里也就罢了,可是连孩子一并留下,我怎么放心!青凰,这个孩子是你亲自看着出生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孩子,帮帮我吧!” 德阳气得脸都白了:“秦兮儿,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秦家的人都是金枝玉叶,宝贵的不行,其他人都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秦兮儿这才看出德阳生气了:“青凰,我没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我现在是虎落平阳,随意被人踩是不是?”德阳一甩袖,转身就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少在这儿冲我耍了威风装可怜,若说可怜,我不比你惨吗?你帮过我吗?” 说完,她已经走进了屋子,接着随手把两扇门咣当一声关个严实,让秦兮儿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 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在她们想来,平南长公主是皇上最亲的妹妹,又是涪陵国的太子妃,在这个宫里,她权势滔天,连皇后都得退避三舍,如今掌管后宫的李贵妃更是巴结得不得了,谁曾像他们侍奉的这个主儿,给平南长公主没脸。 就连他们被抽鞭子,都不敢有丝毫怨言呢! 宫中的人最看重名分地位,虽说商夫人受尽宠爱,可皇上始终没有给她名分,何况她入宫时就已有身孕,恐怕不是皇上的孩子,想必皇上就是再宠她了,也不会给她名分的,说到底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些宫人不敢怠慢也没有对她抱有希望。 如今她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商夫人敢甩平南长公主脸子,真是大开眼界! 然而下一刻,令她们意外的是,平南长公主非旦没有动用她那根鞭子,反倒好声好气的走到门前,软言细语的承认错误:“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和皇兄的错,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啊?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帮助,咱们互相帮助就是了,别生气啊!” 第1565章 伤害还少吗 德阳靠在门后浅笑,自然要做足了功夫,让秦子月知道她还没消气,也让秦兮儿明白,想要她出主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过了许久,德阳才重新打开门,看着秦兮儿苦兮兮的脸,她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嫌弃的道:“我说了,你别想把孩子放在我这儿,我如今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看孩子?再说了,你也好,你皇兄也好,至今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我为何要为了护你的孩子,把我自己置于险境?” 秦兮儿有求于她,所以慑懦着没敢说话,这会儿见她发问,才轻声道:“我是想着,皇兄最是心疼你,就算你做了什么,也不会对你不利。青凰,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就算再如何不济,也不会害你。” 德阳看着秦兮儿含着泪的双眸,她似乎真的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你和你皇兄还是亲兄妹呢,又相依为命多年,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亲近才是,如今你有功夫在这儿求我,不如求你皇兄。”德阳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毕竟,若论亲近,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定然比我强。可连你都办不到的事,凭什么指望我办?你皇兄永远不会动你,可是我就难说了,或许他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也说不准呢。” 秦兮儿一把拽过她的手,摇头道:“不会的,皇兄舍不得你,他永远不会伤害你。” 伤害得还少吗? 德阳垂眸浅笑,心中想得有些苦涩,却没有言语。 “青凰,你就帮帮我吧!”秦兮儿紧紧握着德阳的手,哀求道,“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助你便是!” 她也不是真的傻,之前德阳话中留了话,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德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紧张得手心出汗,德阳才笑道:“进来吧,在这里也不像个样子。” 秦兮儿这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德阳,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畏惧,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在畏惧产生的同时,她心底深处渗出了一丝怎么都无法抹去的痛楚,非常疼,又找不到出处,不知缘由。 二人进屋后,德阳命人上茶。 “你方才说,你皇兄不会伤害我?”德阳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兮儿,问出这句话时,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冷冽与嘲讽。 秦兮儿认真的看着她:“是真的,我皇兄在政事上兢兢业业,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在朝堂上手段狠戾,在后宫中冰冷无情,可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他把所有的情意都给了你,再无法分给他人一丝一毫,哪怕是我,也一样的!” 德阳抿唇浅笑,将手中的茶缓缓放在桌上,直到拿帕子拭了嘴角,她才慢条斯理的道:“你皇兄可不止一次的想要杀了我,也曾设计杀我,更不止一切的弃我、负我,怎么到了你的嘴里,他倒是成了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 秦兮儿倏地瞪大双眸,德阳说的这些,她从来不知道:“不可能!我皇兄不是那等阴狠毒辣之人!” 第1566章 送到皇后那里 德阳浅笑摇头,有些无奈:“罢了,前尘旧事说来无益,且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吧。” 秦兮儿立刻问道:“你打算要什么?” 德阳浅笑,嫣唇微启,轻飘飘的回答:“我想要的,不知道你敢不敢给。” 秦兮儿微眯着双眸,心中升出不妙之感:“你……还是不愿留在我皇兄身边?” 德阳笑意渐深,她看着秦兮儿,慢吞吞的反问道:“如果现在让你回到南宫明身边,你是否愿意?” 秦兮儿一哽,半晌,她突然目露凌厉:“你知道了!” 德阳正低头品茶,听闻此言,她缓缓抬头,疑惑的问:“知道什么了?” “……”秦兮儿疑惑的看着她,她难道不知道? 可是那是德阳啊,就算宫中人全部换了个遍,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已经布置了新的人手…… “你……究竟想要什么?”不管德阳知不知道,她也关心不了太多,她要的就是夺回孩子,然后回涪陵国! 秦子月这次的行径伤了她的心,她没想到兄长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而我要的不过是借你的身份掩藏出宫,你觉得可以就照做,如果不可以,你就另想他法吧。”德阳笑着说。 秦兮儿倒吸一口凉气,她瞪着德阳,心中只觉得荒唐:“你不怕我把你的计划告诉皇兄?” 德阳闻言冷笑,她抬眸看了秦兮儿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可以试试,看看告诉他之后,你的孩子还能否要得回来。” 秦兮儿的脸色顿时铁青,她最恨别人拿孩子要胁她。 德阳不以为意,对她的脸色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你也说了,我如今在他身边,他暂时舍不得杀我,就算知道我要逃,最多就是加强对我的看守,但来日方长,我的话……他还是能听上几句的。” 秦兮儿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两下,哪怕她兄长不是为情所困才对德阳言听计从,只凭着德阳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怕无法说服她兄长么? “唉……看来你果然是知道了。”秦兮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你把孩子送到皇后那儿养着。”德阳不理会她,突然开口说道。 秦兮儿大惊:“那怎么成?” 德阳挑眉:“怎么不成?” “那个女人……”秦兮儿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她毕竟是皇后,这么说大概不太恭敬,于是咬咬牙,沉着声音道,“那女人三心二意,对皇兄不忠,交给她我不放心。” 德阳一下子侧了脸颊,面含浅笑的望着秦兮儿,眸中深意点点,看得秦兮儿非常不自在。 “呵……”德阳笑了一会儿,才道,“看来,你那位夫君也是个手眼通天的,这样隐秘的事都能打探到。” 皇后要偷人,这事儿纵然是秦子月也恨不得捂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轻易让外界得知? 轩辕瑜也是个有手段的,如果不是人手受限,也不至于让秦兮儿求到她面前来。 秦兮儿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只是偶然听说罢了,不知真假。” 第1567章 拜托你了 “确有此事。”德阳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她是自食其果。” 前一句让秦兮儿倏地瞪大双眸,后一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也不愧是曾与德阳曾经在宫中密切配合的挚友,这么短短两句话,她就明白过来,皇后失势是德阳一手设计的。 “她如今刚刚没了孩子,又被禁足,想必非常伤心寂寞,这会儿你身为皇上的嫡亲妹妹,大商朝的平南长公主,提出让她养孩子,她必会感激你,对你的孩子也会珍而重之。虽说其他妃嫔也不敢对孩子怎样,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她们也没养过孩子,对孩子怕是再上心,也不如皇后细致。”德阳玉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悠闲的说道。 秦兮儿还是有顾虑:“她对皇兄存了怨念,而且自己失了孩子,现在突然看到一个孩子,要么认真照料,要么……可能会亏待我家宝儿。” “如果蒋府乱成一团,她敢吗?”德阳笑了笑,慢悠悠的问。 “可是,你为何不肯亲自养?只有交给你,我才能完全放心。”秦兮儿不太高兴。 “你放心?哼,我还不放心呢!”德阳没好气的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到是你得了孩子,拍拍屁股走了,把我留下来承担罪责么?” 秦兮儿目光明灭不定的看着她:“皇后都让你害得闭门不出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啊?” 德阳冷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难道不是在帮你?再则说,这深宫内苑的我也只熟悉她,对她的手段心思颇为了解,到时也方便你带孩子离开,怎地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倒时时讽刺于我?你若觉得自己能行,这就滚吧。” 她玩笑似的说着,语气轻松却不带一丝笑意。 秦兮儿连忙点头:“好好好,你接着说!” “你莫要告诉她,是我出的主意,否则她绝对不敢把孩子接过去。”德阳笑道,“就说是你自己想到的,只觉得她稳妥,她如今失势,你突然出现,无异于救命稻草,她定会尽心竭力。何况你三天两头的去看孩子,去看孩子就会坐在那儿陪她说说话,于她也是机会。” 秦兮儿点头:“这倒是,她给我带孩子,我总不能亏欠了她,说话聊天儿少不得。” 德阳笑道:“是啊,对她来说,也是增进感情的法子。” 秦兮儿再次皱眉:“你有把握从她手里要过孩子吗?” 德阳摇头:“把握算不上吧,凡事总得冒险不是?反正我是不会替你承担本就应你承担的责任。” 秦兮儿无奈,只得点头应允:“好,我这就去办,青凰,孩子的事就拜托你了,到时你若想出宫,我和轩辕瑜帮你!” 德阳笑得有些朦胧,她看着秦兮儿,突然说道:“到时我会与你说,只希望你能守信。” 秦兮儿看着她,声音轻缓而郑重:“青凰,你真的想清楚了?如果被我皇兄抓到,就死定了!” 德阳微微一笑,淡然的回答:“我的孩子一旦生下来,还不如你家宝儿的处境,我怎能不为他考虑?” 第1568章 莫名的担忧 秦兮儿离开后,青杏颇为担忧:“夫人不怕平南长公主告密吗?” 想要逃离的事一旦被秦子月知道,德阳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德阳站在小院的涛松下,看着清澈的蓝天白云,烈日炽目,灼得眼疼。 她微眯了双眸,那蓝天白云便倒映在她的眼中,令她的目光瞬息万变。 “她敢么?”德阳侧着螓首,笑得醉人,“凡是与孩子性命攸关的事,她都不敢做的。” 青杏看她一眼,似有话说,最后却保持了沉默。 德阳见她欲言又止,嫣唇微弯,浅笑道:“如果她真的告密了,大不了玉石俱焚,你不必担忧。” 青杏听了更是郁闷:“夫人,我们的任务是将您平安带出宫门,如果把那孩子要过来养着,你安全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为何要交给皇后娘娘?” 德阳笑了笑,夏季的风微微拂过,似是浸了这里累垂的碧萝荫凉气息,习习的拂过面颊,非常舒适:“如果不交给皇后,怎么把蒋府拉下水呢?” “什么?”青杏微怔,拉蒋府下水? 她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德阳公主是打算在临走前,结果蒋府,当初她对蒋勋下的战书,并没有因夏侯永离还活着的消息而收回。 “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青杏很担心这样做的后果无法收拾,她的态度颇显坚决,“夫人,蒋阁老不是一般人,何况您现在无法徐徐图之,万一……”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悄悄看了眼德阳,见她唇畔微翘,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才轻声继续道:“咱们现在不能允许有万一的存在。” 德阳笑了,笑得颇显畅快,她转眸看几青杏,柔声回答:“你的想法没错,现在我们所图谋之事,不能有万一,否则将万劫不复。你怕,我比你更怕,所以,我不会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的。” 青杏还是担心不已,生怕她看不透眼前的形势,听闻自从怀孕后,德阳公主的脾气就变得焦燥不安,现在是否又有了心浮气燥的迹象? 正说着,素铃儿端着刚刚泡好的茶走了出来,茶香袅袅,暗香浮动,小院里的生机越发盎然。她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片萝藤架下的桌子上,这才含笑说道:“青杏姐,您不用操心啦,咱们夫人可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什么样的阴谋没见过?向来只有夫人算计人家,还没谁算计得了夫人,咱们哪,就别为这些事操心啦,夫人既然敢这么安排,就说明她胸有成竹,咱们只听令行事就对了!” 说着,她把德阳扶到椅子旁坐下,一脸讨好的冲德阳笑:“夫人,您说奴婢说得对吧?” 德阳笑道:“是啊,把你机灵的!” 青杏叹了口气,还是不敢苟同,不过德阳心意已决,也容不得她多说什么,只得再三嘱咐德阳要小心。 二人也知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刻,行动越发的谨慎,也把德阳打算出宫的事告诉了外边接应的人,让紫萝和聚贤山庄也能提前做好接应。 第1569章 兄妹感情 皇后那边果然如德阳所料,秦兮儿绝口不提德阳的事,皇后对她的请求欣然应下。 而秦兮儿从那日之后,便隔三差五的往清宁宫里跑,后宫的风向再次变幻莫测。 青杏再次提出担忧之事:“夫人,如今平南长公主经常往清宁宫里去,怕是……” 德阳沉默不语,只看着眼前的树干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杏抿了抿唇,又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何况皇后娘娘整日里帮着平南长公主带孩子,那份尽心尽力,长公主不止一次的动容,等孩子再大一些,说不定二人的感情更加的深厚,到时……” 德阳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有些朦胧:“秦兮儿是个不固定的因素,我早已知道此事。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她是唯一能取胜之人,何况如果交情有用的话,这世间会少了许多纷争。从古至今,亲如兄弟后又反目成仇的还少吗?秦兮儿虽重情义,却也不是那等为了他人可放弃自己的人。” “现在不是,可谁能知道她在临行前不会在背后捅您一刀?”青杏皱眉,显然很担心这样的事发生。 德阳长舒了口气:“这样的事也未可知,我能保证她与皇后不会产生过于深厚的感情,却不保证她最后会不会出卖我,所以,她的孩子,你们要时刻注意着些才是。” 青杏一下子住口,这话中的意思,她听得分明。 德阳斜睨着她,柔声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那等冲动之辈吧?” 青杏连忙垂头:“奴婢不敢!” 德阳浅笑,缓缓开口:“事关重大,到了那一日,孩子必须在我身边,随我出宫,待出了宫中,确定安全,我才能把孩子还给她,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她不出卖我。毕竟,她与皇上的兄妹感情,极其深厚!” 德阳的笑逐渐苦涩,自古皇族没亲情,如秦子月兄妹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比他们这等本就出身于宫中的皇族血脉更为亲厚,可为了皇权,他禁锢秦兮儿,秦兮儿为了逃离,如今也要图谋出路,皇权让一切都变得那么肤浅单薄,连相依为命的感情都敌不过。 更何况她本就流着冰冷的血液,为了逃离,利用秦兮儿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要说狠,这狠也是被秦子月逼的! 皇族的亲情就是这么的玄妙,德阳深有体会,所以她也知道,如果她逃离的话,秦兮儿在帮助她之余,也定会出卖她,就像秦子月会禁锢秦兮儿,却不会伤害她,可是如果威胁到皇权,秦子月会毫不犹豫的杀了秦兮儿的孩子,而秦兮儿本身也明白这个中利害,兄妹间的罅隙或有之,可一旦彼此间的罅隙因事情的结束而消失,就是秦兮儿出卖她的时候。 秦兮儿再怎么气,也不忍心看着她的兄长忍受蚀心的痛苦,何况是她亲手放走德阳,她的兄长定然不会原谅她! 德阳想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秦兮儿看似女中豪杰,实际上,她还是缺少了几分魄力。 第1570章 变化 外边的形势瞬息万变,不过半月功夫,南楚大军已压境,云潜打着护驾的旗号,也率领各部人马往大商赶来,唯有轩辕一族暂时没有动静,但涪陵内部也没消停,一部分人主张战,一部分人主张等太子归国,吵得不亦乐乎。 而江湖上,聚贤山庄的人才几乎倾巢而出,纷纷赶到大商境内,墨城也有所动静,可他们想要做什么,各方都难以揣测,也对墨城之众多了一分防范。 大商朝内,亦是分派而立,有的主张议和,有的坚持死战,而如今国库相对充盈,主战的人就多些。 秦子月始终没有发表意见,夏侯永离没有现身,他只能静观其变,一旦自乱阵脚,夏侯永离必会趁虚而入。 所以,他唯一下的命令就是看紧后宫的商夫人,这令众朝臣颇为无奈,皇上是圣明之君,唯独在德阳公主的身上,变得极其不理智。 朝上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商夫人就是德阳公主,不过无论是否知道,他们对如此重女色的秦子月都略感不满。 至于玉玺,他们大多见过玉玺,对于真假玉玺之说,大都认为是荒谬之言,不过是他国随口找的发兵借口。 秦兮儿依然经常前往皇后宫中,与皇后相谈甚欢,甚至经常在皇上面前替皇后说好话。 秦子月也不管她,现在形势危急,绝不能让轩辕瑜回去,否则再加上涪陵国的兵力,就算是大商朝,也会颇为吃力。 然而令大商众人想不到的是,涪陵最后居然真的发兵了,而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过来接太子殿下轩辕瑜。 形势一触即发,大商几乎被环伺。 秦子月憋着一肚子怒气,他做将军时,只需要行军布阵,沙场战敌,决策都是由朝中商议,可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才发现,朝政比行军打仗难得多! 后宫中,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皇后不再如原先那般闭门不出,偶尔也会在秦兮儿的拖拽下,往御花园里转转,反倒是德阳,整日里闭门不出,好像受罚的是她。 李贵妃也发现皇上的态度变得越发暧昧,令她看不懂形势,不是皇后失宠么?为何皇上看管德阳公主看得越发严? 至于外边的朝政,她也只是偶有耳闻,知道的不是很全面,在她想来,大商固若金汤,什么样的人也打不进来,所以她悠闲的想着后宫之事,对于那些大军压阵之说不怎么在意。 德阳每日如常,悠闲自在,秦子月过来,就与他说说话,偶尔开心了还会说笑几句,似是对其他事漠不关心。 蒋勋的病况一直没有好转,听说前几日还突然咯血,把蒋府从上到下都吓得肝颤,蒋府如今一团乱,蒋勋还不能撒手人圜。 秦子月也带人去看了两趟,皇后也特允回府探望两回。 蒋勋见蒋灵珊总算是学乖了,便舒了口气,可是听到秦兮儿的孩子在她宫里时,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憋死过去。 只是皇后蒋灵珊不知所以,只看着祖父灰败的脸色,颇为不解。 第1571章 时机到了 这一日,蒋灵珊从蒋府回宫,一路上都在出神,玉锁儿不明所以:“娘娘,今日看阁老的气色,已是极好的了,您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蒋灵珊侧着脑袋,想了许久才幽幽地道:“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前本宫和祖父提起这段时日带着宝儿很开心之事,祖父的神情就不对,当知道是长公主求到皇上面前,要把孩子放在本宫面前养着时,他突然问是谁出的主意。” 说到这里,蒋灵珊有些费解,她犹豫了片刻,才道:“本宫之前也怀疑过,可是长公主殿下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在这个宫里,她唯一信任的只有本宫,就是那德阳,她也担心德阳手段多,会对孩子不利。为何祖父听了却不以为然,反倒非常担心?” 说着,她沉思起来。 玉锁儿更是不懂这中间的利害,在她看来,那个孩子特别可爱,能在清宁宫里陪着皇后娘娘解闷就很好。 “不管怎样,有宝儿的陪伴,娘娘开心了许多,不是么?”玉锁儿笑着安慰蒋灵珊。 蒋灵珊想到那个孩子,也浅笑道:“是啊,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呢!” 玉锁儿想着宝儿,由衷的笑道:“是呢,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如果娘娘的孩子……” 说到这里,玉锁儿变了脸色,她连忙停下话头,不敢继续说下去,但话还是落到了蒋灵珊的耳朵里。 蒋灵珊清冷的笑了笑,随即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向外边若有若现的天光,轻声道:“是啊,我的孩子没了,如今只能对着别人的孩子艳羡,这一切,都是东方青凰害的!” 说着,那眼底的恨意有如激流的浪涛,不断汹涌而上,瞬息将她淹没。 “我不会让德阳好过,我不会让她好过!”蒋灵珊缓缓的重复这两句,之后便不再开口,只死死的盯着不断跳跃的帘幕。 德阳听说蒋灵珊今日去了蒋府,便笑了起来:“蒋勋人老如狐,想必是知晓了我的计策,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做。” 青杏有些焦急:“夫人既然知道了,难道不打算提前行动?” 德阳笑了笑:“再等两日,时机成熟了再说。” “还有什么可等的?”青杏不明白,月份越是往后,德阳公主的身子越发笨重。 只要她离开皇宫,秦子月必会派重兵追拿,到时哪里能跑得动? 而且就算能跑得过,也不能那般奔波啊。 “时机未到。”德阳浅笑摇头,气定神闲。 这一日,素铃儿拿了一个荷包进来,递给德阳道:“也不知这是谁送来的,很是精致呢。” 德阳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她微眯双眸想了半晌,便命青杏立刻去请秦兮儿。 青杏明白过来,这是太子妃所说的时机到了! 秦兮儿也等得心慌意乱,涪陵已经发兵了,从发兵的那一刻,他们便有可能要放弃太子轩辕瑜,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也难逃质子的命运。 这会儿听到德阳喊她,立刻往景毓宫的方向疾奔而来。 第1572章 计划 秦兮儿气喘吁吁的赶到景毓宫,也顾不上礼仪,几步走到正在喝茶的德阳面前:“怎样、怎样,是否可以行动了?” 德阳缓缓放下茶盏,盯着她看了半晌:“你真的决定了?” 秦兮儿立刻点头:“是!没人能比得上我的宝儿!” 德阳笑道:“如此甚好。” 在秦兮儿到来前,德阳已经遣退众人,此时说话倒是百无禁忌。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秦兮儿见她没打算与她说清楚,不由有些郁闷,忍不住问道。 德阳垂眸想了想,才慢吞吞的道:“你真的要背叛你皇兄?” 秦兮儿心虚的眨了眨眼睛:“我与他相依为命,打断腿还连着筋呢,他要留我儿子,我悄悄带走儿子,并没什么不妥啊!” 德阳忍不住笑起来,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罢了,你只记得带我出去就好。”德阳摆摆手,浅笑着回答。 秦兮儿还是不死心:“我秦兮儿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青凰,你到现在还防着我么?” “我说了一定会把宝儿带出来,你回去与轩辕瑜商议出宫对策。”德阳顿了下,又继续道,“现今大军压境,整个京都的气氛都极其压抑沉闷,我们如今不止是出宫,还要出了京都,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抓回来。” 秦兮儿微眯双眸:“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和轩辕瑜已经商议过无数遍,保证万无一失!” 德阳侧眸看着她,笑得嫣然:“你当真能做到么?要知道,孩子的哭声是个大问题。” 秦兮儿一咬牙,下决定心回答:“你说的事我们早考虑过了,少不得喂他能安睡的东西!” 德阳微怔,连这都能准备妥当? 她想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已经连这也想到了,就先把备好的东西给我吧。” 秦兮儿微怔:“给你?” 德阳淡然的笑道:“是啊,我负责去偷,你引开皇后。” 秦兮儿不太乐意,她的孩子,她还是想亲自去,万一德阳没有尽心怎么办?万一在过程中被发现怎么办?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总之,她的担心非常多。 德阳却摇摇头,简单的说了一句:“按原计划,你不适合去。” 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从来不变,秦兮儿也没办法,只得同意下来,怏怏离开。 秦兮儿从景毓宫出来,就直接去了清宁宫。 皇后的消息没有这么快,德阳也不会容她探到什么,此时她还在想着如何讨好秦兮儿,重新夺回她皇后的实权,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危机已经临近。 秦兮儿到了清宁宫,与往常一样,跟着皇后学习刺绣,她与皇后实在没什么话题聊,皇后是生长在闺阁中的女子,纵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眼界着实有些短浅,与她聊事情,总带着几分匠气,令她无所适从。 所以,她便同皇后讨教刺绣之事,还有为孩子做衣衫的女红,这些她原本不会,现在有了孩子,就特别想为孩子亲手绣织,也算是为娘的一份心意。 今日,皇后又寻了一个特别适合孩子的兰花花样,只待教秦兮儿。 第1573章 祸害 秦兮儿自从入了清宁宫,就一直魂不守舍,蒋灵珊教她刺绣,她也是心不在焉。 “公主,您这里绣的不对,这里的叶子层次分明才好看,所以不能再用同样颜色的线,之前是深绿,这边儿得用翠绿色才成,其实不仅是兰草,就是竹叶也要用不同的丝线……”蒋灵珊讲了一会儿,见秦兮儿只顾着左顾右盼,便停了下来,“方才奶娘把孩子抱到侧殿了,待喂好后就带过来,现在为了方便公主近视,我命人把这里最好的厢房布置出来,以后孩子白天就在这儿睡着,好在我这里清静,扰不到孩子。” 秦兮儿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连忙笑着握过蒋灵珊的手,含笑道:“瞧我这性子,一天看不到孩子,就火急火燎的,让你见笑了。” 蒋灵珊眸光微黯,她缓缓垂下眼帘,笑得有些勉强,半晌才轻声道:“长公主殿下是位母亲,哪有母亲不相信自己孩子的?” 秦兮儿见她容色黯淡,顿时想到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不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一再的找德阳麻烦,德阳又何必对付她? 更何况,如果不是她主动挑衅,也不至于把孩子折腾掉,现在她纵然可怜,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像现在,她不曾反悔过自己的行事,只一味的将此事推到德阳的身上,或许唯有如此,她才能好过些吧。 “妹妹还年轻,只要休养一阵子,想要孩子还不容易?至于之前那个孩子……”秦兮儿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道,“那个孩子怕是与妹妹无缘,妹妹多想无益,再扰得那孩子无法安心离开,岂不是误了他?” 蒋灵珊抹去眼角的泪珠,勉强点头:“长公主说得是,灵珊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并未时时想着。” 秦兮儿松了口气:“我每日里来,倒是惹得你经常伤心,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蒋灵珊连忙摇头:“没有,我这宫里清静,若不是您经常来和我说说话、孩子又能陪着我,我还不知道今日变成什么样呢。” 秦兮儿点头:“好,那我常来,你别嫌烦就是。” 蒋灵珊正想回答,就见奶娘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下跪倒在蒋灵珊面前:“娘娘,娘娘,大事不好!孩子、孩子……” 秦兮儿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么快! 她从景毓宫出来就径直到了这里,与蒋灵珊说话也没多久,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德阳的手段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心中发寒,难怪蒋灵珊斗不过德阳! 这宫里的人里里外外换了几茬子,德阳被带回宫后就一直软禁着,究竟从何时起,她就能手眼通天的做到这种地步! 秦兮儿心中的坚定开始动摇,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带走孩子,而秦子月毕竟是她的兄长,如果宫中这么容易被渗透,皇兄不是极其危险么? 德阳真正的心意她是知道的,时至今日,皇兄都不曾得到过德阳,而且德阳的心里也没有皇兄的存在,让其留在后宫,定是个祸害! 第1574章 孩子呢 秦兮儿陷入沉思,眼底波光不定,如果不让德阳留在后宫,皇兄可能真的与她生分,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这一切告知皇兄! 蒋灵珊已然慌了,奶娘如此慌乱,怕是孩子出了事。 “慌什么?发生何事了?”蒋灵珊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秦兮儿,她满脸的沉凝,看着异常严肃,想来也是担心的紧。 奶娘哭着磕头:“回娘娘,孩子……孩子不见了!” 蒋灵珊的身子微微晃了下,她向前紧走两步,眼睛瞪得溜圆,眼底波光不停的晃动着,显然难以粉饰平静:“你说什么?” 她这句话问得嗓音拔高,打断了秦兮儿的沉思,她也装出一副紧张莫明的样子,紧走两步上前,也顾不上礼仪,直接质问奶娘:“什么叫不见?怎么会不见?你不是在喂他吗?” 奶娘吓得身子乱抖:“我、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我就出去小解一趟。我寻思着如今是在娘娘的宫里,旁边还有宫女们侍奉着,不会有事的,谁知回来后,那偏殿里空无一人,宫女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小摇篮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蒋灵珊半边身子都麻了,是啊,现在是在她的宫里,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孩子居然凭空消失了! 她顾不得多说,立刻拎着裙裾就往偏殿跑,秦兮儿目光微动,也连忙跑了过去。 到了偏殿,二人都愣住了。 满殿的宫女都跪在地上哭,谁都说不出话来。 蒋灵珊颤着嗓音问:“怎么回事,孩子呢?” 宫女们吓得不敢回答,哭声更大了。 蒋灵珊又急又怒,揪过一个哭得悲伤的宫女问道:“你哭什么,我问你孩子呢!” 宫女连忙重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知!方才奶娘说要出去小解,让奴婢们小心侍奉着,说等小世子醒来就抱给娘娘看,谁知奶娘刚走,我们突然困倦得不行,纷纷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倒在了殿外,当我们重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世子不见了!” 说着,宫女又不停的磕头:“求娘娘饶命,我们真的不知怎么回事啊!” 蒋灵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秦兮儿一下子哭出来,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往下掉,她抽出自己的手帕,不停的抽噎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蒋灵珊脑子里一片混沌,尤其秦兮儿的哭声,更令她心烦意乱,秦兮儿是因为信任她,才把孩子放在她这里养着,可是现在给养丢了,她如何交差? 突然间,她想起她向祖父提起这事儿时,祖父很是担忧,似是在怀疑谁,还曾问起秦兮儿与景毓宫的那位关系如何了,难道…… 蒋灵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这件事盖到了德阳的头上,在她想来,能在后宫手眼通天做出这些事的,唯有德阳! “景毓宫!”蒋灵珊恨恨的开口,随即拉住秦兮儿,往殿外疾行,“快,随我去景毓宫!” 第1575章 秦兮儿的醒悟 “东方青凰,你适可而止!”蒋灵珊有秦兮儿陪在身侧,气势足了许多,她闯入景毓宫,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瞪着正在喝茶的德阳怒喝。 德阳惊讶的看着蒋灵珊,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皇后娘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这些日子来相安无事的,怎地您今日跑来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好生奇怪。” 二人已经撕破了脸面,德阳这么说已算客气。 蒋灵珊气急败坏的瞪着德阳,冷冷说道:“相安无事?哼,是啊,你害本宫被皇上软禁,于你而言自是相安无事!如今你见本宫有了出头之日,便又来兴风作浪,现在倒是装成一副无辜的模样,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你犯本宫的地方还少吗?” 德阳浅笑嫣然,不急不燥的听她说完才道:“娘娘说这话倒是奇怪了,我倒不知何时犯了娘娘的忌讳,且不多说,便是当初您还待字闺中时,差点被送到南楚做太子妃,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娘娘您现在还能站在这儿与我计较这些么?” 蒋灵珊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雪,她最恨的就是当初那件事,她求助德阳实属无奈,那时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秦子月,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秦子月的皇后,更遑论还与德阳争风吃醋!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听到德阳说出这段话,于她仿佛是羞辱一般! 德阳也不管她是什么脸色,只笑着道:“您瞧,如今您成了皇后娘娘,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拈酸吃醋耍小性的事,实在不适合您,您可是大商朝的皇后娘娘哪!” 蒋灵珊双眸锐亮,看着德阳的目光越发的狠戾:“哼,东方青凰,以往之事都只是各取所需,你得到你想要的,本宫得到本宫想要的,你也并非一无所获,单纯的以命相救,本宫为何要对你感恩戴德?而现在,你所做的事危及到本宫甚至是皇上,本宫怎能轻易放过你!” 德阳的目光越发的惊奇,她看看蒋灵珊,又看向蒋灵珊身后的秦兮儿,沉吟片刻才道:“你们两位一同前来,这气势似是兴师问罪,倒不知要问些什么?” 德阳说着,摆出一副任你们审问的姿态,但神情却是极其的漫不经心。 看得蒋灵珊几乎气疯,而她身后的秦兮儿则紧紧的盯着德阳,心中的警惕越发的深沉,她谨记她曾答应过德阳的事,可是也不能一点儿拌子都不下,她突然想到,德阳设计这件事,怕不是简单的要帮她,就好像刚才蒋灵珊所说的那样,德阳害的不止是皇后,还有皇上! 蒋灵珊突然想到,如果德阳的计划成功,那么她的夫君轩辕瑜定会以大商弄丢他的孩子为由,联合南楚向大商发动战争。 现今云潜和南楚都已大军压境,涪陵也已派兵到来,到时其他列国蠢蠢欲动,大商就成了毡板上的肉,任由各国分割,这才是德阳真正的目的,她利用孩子,成功的让轩辕瑜找到攻打大商的理由,而秦兮儿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第1576章 血口喷人 想到这儿,秦兮儿霍然看向德阳,冷冷地道:“孩子在哪儿!” 德阳见她目露狠意,知道她总算反应过来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由悠然浅笑:“长公主殿下在说什么?什么孩子?” 秦兮儿向她紧走两步,目光烁烁的道:“别装糊涂,孩子既然已经不在皇后那里,定然在你这里,我再问你一遍,孩子在哪儿!” 德阳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之意,只是笑容微收的道:“听两位的意思,似乎是说养在皇后宫里轩辕世子不见了?” 秦兮儿顿时噤声,她发现自己左右为难,如果她再逼迫下去,德阳万一真将孩子交出来,那么她怎么办?带孩子走还是继续留在大商皇宫里为质? 现在是她唯一带走孩子的机会,如果放弃,怕是孩子这一生都将留在大商的皇宫中为质,可是如果带走孩子,她的皇兄怎么办? 大商现在的情势非常危急,三国大军压境,皇兄如何处置? 孩子是制约涪陵国的唯一法器,如果孩子被带走,轩辕瑜无所顾忌,根本不可能再听她的话,毕竟在国事上,轩辕瑜自有主张,她一个女子本就插不上话。 德阳挑眉看她,见她露出为难之色,不由笑道:“看来是了,呵,真是可笑!皇后娘娘,为何清宁宫出了什么事,你都跑来景毓宫里闹,现在丢了孩子,你跑来找我要孩子,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孩子在我这儿?” 蒋灵珊只顾着心急,下意识的觉得此事是德阳所为,可是要说证据,她哪里找到证据了? 经德阳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应该第一时间查找蛛丝马迹,现在倒好,她亲自跑到景毓宫来,那清宁宫里的痕迹早让人抹得一干二净了! 她之前还得意洋洋,以为就算秦兮儿与德阳联手,她提出皇帝处于危机之事,秦兮儿也会主动招认,这样德阳插翅难飞,可是直等到现在,秦兮儿除了向德阳要孩子,竟连半句话都没有! 德阳这么一问,蒋灵珊顿时说不出话来。 “哼,这宫里除了你手眼通天,还有谁能把孩子藏起来?”蒋灵珊冷哼一声,输人不输场,先把局势搅混了再说。 谁知德阳却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只要宫里出了什么事,都是我做的了?” 蒋灵珊冷哼一声,她看了眼秦兮儿,总不能说她连秦兮儿也怀疑,便缓缓地道:“丢世子这样的大事,整个后宫都有嫌疑,自然不止是你,后宫我都得查一遍,就先从你开始吧!” 德阳沉默不语,只是脸色不悦,半晌才道:“好啊,娘娘若是怀疑,先从我查起也可以,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蒋灵珊见她同意,避免节外生枝,便好脾气的问道。 德阳笑了下,紧紧盯着蒋灵珊,慢吞吞的道:“若说孩子,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抱上了,这个时候犯不着去偷人家的孩子吧?倒是皇后娘娘您……” 话未说完,那意思却很明显,是皇后监守自盗! 蒋灵珊顿时火冒三丈:“东方青凰,你血口喷人!” 第1577章 皇上在 德阳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落寞幽深:“我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什么血口喷人,我想不明白,你们若是不信,尽管搜便是。” 她脸上的神情极尽伤感,而她的声音也格外的忧伤,听得随行而来的宫人们都有几分同情之意,是啊,为何清宁宫出事了,皇后娘娘就立刻往景毓宫跑?任谁看了都像是娘娘故意栽赃啊! 而景毓宫的宫人们则脸上露出愤愤不平之意,他们的主子端庄温婉,不似这宫里那些娇贵的主子们,动辙就打骂下人,就是心情不好,也要打骂下人发泄一番才罢。这么好性情的主子,娘娘却总是不肯放过,还不是因着嫉妒? 且不说这些宫人们心中已偏向德阳,蒋灵珊听了这话,还有那略显无奈与委屈的语气,顿时火冒三丈。 德阳才不是那等柔弱之辈,她摆出这个样子,分明是故意博同情! “哼,本宫说了,宫中所有人都要搜查,只不过你景毓宫排在这儿,只能从这儿先搜查!”蒋灵珊说不出所以然来,景毓宫的位置离清宁宫很远,原先也不过是个公主的殿宇,在后宫的最边缘地带,就算要查,从这里查其实说不过去。 不过德阳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她叹了口气,退后两步让开地方:“既然娘娘有令,我等遵从便是。” 蒋灵珊微眯双眸,心中七上八下,难道不在这儿?她又想到德阳本就擅于伪装,她如今装出这个样子,怕是孩子还真就在这里。 “你们给本宫认认真真的查!不要遗漏任何角落!”蒋灵珊下令,语气中的沉凝宫人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向殿内各处走去。 景毓宫本来人就少,此刻见夫人下令,也只得束手站在一旁,看着皇后的人检查。 几人站了一会儿,德阳似是想起什么来,连忙笑道:“瞧我,都忘记请娘娘坐会儿,咱们在这儿站着也无聊,不如进殿喝杯茶吧。” 皇后看了眼秦兮儿,秦兮儿此时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但看面色竟现焦急之色,皇后也颇为疑惑,这是真的在为孩子焦急,还是在为皇上焦急? 德阳见二人没什么反应,又请了一遍。 秦兮儿神不归属的应了声,便抬脚向殿内走去,皇后见了,也不便再杵在院中站着,便也随之进了正殿。 二人一先一后入了正殿,抬头就看到一人坐于堂内正中,一身明黄龙袍加身,正端着茶盏浅啜。 蒋灵珊的脸都绿了,她狠狠的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德阳,连忙掀裙跪地:“灵珊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兮儿这时也发现正在屋中喝茶的皇兄,脸色顿时煞白,她如今身为涪陵的太子妃,不用行跪礼,便冲秦子月福了福身子:“皇兄!” “平身吧。”秦子月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开口,语气听着颇为冷漠,显然是极其不悦了。 第1578章 什么时候不见的 蒋灵珊谢过后站起来,率先看了眼不言不动的德阳,这才含笑开口,语声婉转仿若黄莺:“夫人真是的,怎地也不支会一声,若早知皇上在这儿,本宫也不敢轻易来打扰皇上的清静。” “听你的意思,如果朕不在,你就会堂而皇之的来打扰了?”秦子月狭眸如雪,斜睨着蒋灵珊,语气极其冷漠。 蒋灵珊暗暗叫糟,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居然选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过来! 而秦兮儿更是面色惨白,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兄长,现在陡然与之面对,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德阳见状,心中暗笑,面上却视若无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们别愣着了,正巧皇上在这儿,你们有什么事尽可以向皇上汇报。”德阳柔声开口,气质温婉,语气悠然,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秦兮儿和蒋灵珊同时暗暗咬牙,汇报?汇报孩子丢了? 可是现在被皇上撞到,她们已经没有退路,蒋灵珊无奈,只得将孩子不见的事说了出来。 蒋灵珊的声音刚落,秦子月手旁的茶盏直接砸了出去,“砰”地一声落在蒋灵珊和秦兮儿之间,溅得两人身上皆有茶渍与碎瓷。 就连站在一旁的德阳的裙裾上,也溅了碎瓷与水渍,她身子不便,素铃儿便扶着她向后退开两步,皇上盛怒,她不便站着,便也跪了下来,娇美的脸上已现出一丝惊惧之色。 秦子月便是在盛怒之下,依然看到了她的骇然,他强压下怒意,看着德阳伸出手,尽量压着嗓音道:“青凰莫怕,到朕身边来。” 德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蒋灵珊,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道:“皇上恕罪,如今皇后娘娘还在这里,臣妾不敢逾矩。” 蒋灵珊的脸色更加惨白,这分明是在暗指她善妒! 果然,秦子月越看她越碍眼,尤其是德阳那闪躲的眼眸,更令蒋灵珊今日所为别有用心。 “皇后,既然你认为孩子在景毓宫,可有什么证据?”秦子月缓缓开口,问出的话与之前德阳问的一样。 可是蒋灵珊不敢如之前那样理直气壮的回答,她嗫嚅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秦子月冷笑一声:“朕将孩子交给你养着,是对你的信任与重用,就是兮儿也再三表示,只有交给你她才放心,而你呢?” 蒋灵珊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层层的刷白,几乎白如金纸。 “陛下,臣妾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也唯有商夫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蒋灵珊狠狠的看向德阳,一字一句的道,“她与我们蒋府有仇,除了她,没有人敢对孩子下手!更何况,她、她和平南长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好,难保她不为了平南长公主,将孩子偷出来!” 德阳面色浅淡,垂眸听着,神色极其宁静。 秦子月转眸看向她,眸中寒光闪烁,半晌才开口问道:“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蒋灵珊连忙回答:“已有一刻钟的时辰了。” 秦子月顿时一拍椅背,怒喝:“朕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时辰,孩子一刻钟前丢的,你也能找到这里来?” 第1579章 各人心理 秦子月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盯着蒋灵珊:“还是说,你不仅怀疑兮儿,还怀疑朕与青凰串通一气偷孩子?” 蒋灵珊的脸都绿了,她连忙摇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 她无话可说,本来就没有证据的事,她也仅凭着猜测罢了。何况她要面对的人是德阳,就算证据确凿,德阳都有本事扭转事态,何况她现在两手空空,更对付不了德阳。 这会儿,德阳才柔柔软软的开口道:“娘娘,您稍安勿燥,孩子丢了,我们都很着急,尤其是皇上,更是怒火攻心,说了些伤你心的话,你莫在意,只是咱们现在得好好分析一番,孩子究竟是何时在何处,如何失踪的才是。唯有冷静下来,才有可能找到端倪呢。” 蒋灵珊听到她的话就怒火中烧,哪里冷静得下来:“哼,多谢商夫人关心,方才本宫已经命人严守各个宫门,孩子是绝对出不了后宫的,不论在哪里,都有的是时间慢慢查!” 秦兮儿的脸色更白了一层,难道以德阳的手段,孩子依然出不了后宫的门吗? 要知道,她咬牙给孩子喂了草药,就是防止他哭闹不方便运出去,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如此一来,就算孩子被偷出来,也无法出了皇宫,那草药有时限,只要时限一过,必然会因哭闹被人发现!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抬眸,看向德阳。 秦子月虽说在盛怒之中,也一直留意着众人的脸色,此时见秦兮儿担忧的看向德阳,他心中微沉,难道真的是她? 德阳的手段向来狡诈多变,令人防不胜防,秦子月就算迷恋于她,也不至于昏头转向,这事儿起的蹊跷,极有可能德阳插手了。 皇后怀疑的方向应该没错。 一瞬间,他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也想到了万一孩子丢失的后果,再联想到之前传出来的玉玺之事,夏侯永离没死的事,她是否已经知道了? 德阳若无其事的跪在那儿,听皇后说完,她便认真的点点头:“娘娘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如此甚好!只要孩子没有走出后宫的门,咱们整个大商朝都是安全的!” 她没有顾忌的直接说出这句话,令几人的脸色倏地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秦兮儿,那脸色由白到紫,最后已是青得不能再青,德阳这话分明是在影射她,方才她沉不住气看向德阳,所以德阳反过来警告于她。 殿宇内一时静下来,蒋灵珊喘着粗气,显然对德阳悠哉的态度感到憋闷,而秦兮儿的气息也极粗,她在担心孩子,也在担心皇兄,更是担心大商的困境! 正当静寂片刻后,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在娘娘的寝宫里找到了孩子的小褂。 蒋灵珊喜出望外:“找到了吗?” 她宁愿今日这一切真的冤枉了德阳,只要找到孩子,她再受一回责罚都不算什么。 然而来人却只是小心的摇摇头,抬抬眼皮看了眼皇上,又连忙垂下来,似是欲言又止。 第1580章 崩溃 秦子月见那人有话要说,便开口道:“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一旦孩子被救出去,轩辕瑜定不会轻易罢手,他们涪陵虎视眈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那人见皇上亲自开口,也知躲不过去,只得小声道:“回皇上话,奴婢们在娘娘的寝宫里发出了世子的衣褂,虽然没有看到世子,想来应该……应该不会走太远。” 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一直没明白过来。 而秦子月却听懂了,不仅他听懂了,秦兮儿也明白过来,这是说孩子还在皇后的清宁宫里! 秦兮儿强忍着去看德阳的冲动,心中不停的赞叹,果然是绝妙好计,不仅把孩子弄出来了,还要顺带陷害皇后一把。 果然,秦子月开口问道:“皇后,听下人的意思,孩子还在你清宁宫里?” 蒋灵珊反应慢了半拍,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她断然否认:“皇上明鉴,绝无此事!” 她顿了下,又继续道:“本宫已把清宁宫翻个底朝天,实在没有才到此处问询,这会儿怎么可能还在清宁宫里?至于孩子的衣物,或许是本宫没有绣好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教平南长公主刺绣,下人们看到了半成品也说不定。” 那人害怕的看了眼蒋灵珊,不敢说话。 秦子月命他说,他才战战兢兢的道:“是小世子今日才换上的蚕丝衣衫,不是新做的。” 蒋灵珊的脸色微变,这怎么可能! 随即她看向汇报之人,突然冷喝:“你是否就是那里应外合之人!” 汇报之人是个小姑娘,听到皇后大喝,顿时吓得一哆嗦,只剩摇头,满脸的委屈却不敢说话。 秦子月大怒,他想起之前德阳曾暗示的话,皇后失了孩子,想把这孩子据为己有的事,说不得,这真的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好戏! “蒋灵珊,你好大的胆子!”秦子月盯着蒋灵珊,狭长的月眸中冷芒四迸。 蒋灵珊立刻叫冤:“皇上,臣妾冤枉!” “哼,孩子养在你宫里,现在失踪了,你难辞其咎!还兴师动众的跑到景毓宫里来要人,结果孩子的衣物却在你的寝宫被发现,你不是要找证据吗?证据就出现在清宁宫里,你还有什么话说!”秦子月越想越气,难怪皇后说没证据,原来证据都在她自己的清宁宫里! 此时搜查景毓宫的宫人也都回来了,蒋灵珊最寄予希望的宫人一个个都冲她摇头,表示并未搜查到,令她顿时瘫倒在地。 就算她心中再认定德阳又如何?凡事要讲证据,现在所有的不利都指向她,她如何洗脱? “皇上,您现在着急,臣妾比您还着急!”蒋灵珊彻底崩溃了,她身为蒋府的嫡小姐,一直都有小姐脾气,只是原先没有被逼到这份上罢了,这会儿见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她,再看陷害她的人那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悲怒交加,对秦子月说话也没这么客气了。 见她敢顶嘴,秦子月更是怒不可遏,这个女人居然是他的皇后,当初怎么会以为她出身蒋府就一定是个温淑大度、堪当大任的女子! 第1581章 根本不是良人 蒋灵珊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会在意秦子月的脸色,就算他暴怒,她也得把自己的委屈兜筐倒出来。 “我不知道孩子的衣物怎么会在我的寝宫,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怎么强占孩子?这一切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蒋灵珊说到后来,目光如箭,直指德阳。 德阳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般,以她对秦子月的了解,这会儿见着蒋灵珊如此没有分寸,怕是已然暴怒,不用她再做什么,秦子月就会处置蒋灵珊。 果然,秦子月冷笑一声:“是吗?身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孩子失踪之时,你没有仔细检查自己宫中,径直就跑到景毓宫里来闹,口口声声说孩子在这个宫里,结果景毓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可曾找到孩子?” 蒋灵珊哑口无言。 秦子月又道:“你说你是冤枉,有人故意栽脏,为什么朕看到的却是你连自己的清宁宫都没有找遍,就跑到这里来搜,最后却在自己的宫里出现了孩子的衣衫?就算你没想过把孩子据为己有,难道也没有存着栽脏陷害他人的心思吗?” 蒋灵珊身子微晃,她倏地看向德阳,她分明是想帮着秦兮儿偷孩子,为何到最后却是她堂堂皇后沾染一身腥膻? “你不肯信我吗?”蒋灵珊几乎绝望的看着秦子月,痛声问道。 秦子月顿时怒道:“你让朕如何信你?” 蒋灵珊的泪水一下子滑落,她看着秦子月,目光中泪水盈盈:“你说我没了孩子,要把别人的孩子据为己有,可是是谁害得我没了孩子?如果不是她,我自己就有孩子,为何要养别人的孩子?” 哭着说着,蒋灵珊一指德阳,大喝道:“难道你真看不到我的痛苦吗?难道你真看不到她的恶毒吗?” 秦子月的脸色铁青,他不是女人,却能理解孩子对女人的意义,女人失去孩子的痛苦无法假装,也无法释怀,就是因为如此,他才相信,皇后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德阳去的,包括这次栽赃陷害,以及想将秦兮儿的孩子霸为己有的行为,感情上可理解。 蒋灵珊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在她看来,他就是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孩子,更不在乎她此时的痛心疾首,她恨德阳,也恨他。 可是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秦子月面前发发脾气,哭闹一场罢了。 只可惜就算再如何哭闹,秦子月再如何理解她、心疼她,也无法为她开罪。 秦子月暗暗咬牙,看在她是蒋勋的嫡孙女面上,他一遍遍的为她开脱,一遍遍的赦免她,可是她却一再的挑衅他忍耐的极限。 自从失了孩子,她就变得极其不可理喻,简直是让他恕无可恕。 “来人,把蒋阁老请来!”秦子月黑着脸,一字一句的道。 蒋灵珊听到他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颤着嗓音,哭着道:“秦子月!我真恨哪!我为何要嫁给你,你冷心无情,根本不是女子应嫁的良人!” 第1582章 当局者迷 蒋灵珊怒吼着说出早已想说的话,令在场众人惊呆。 秦子月狭眸微瞠,月眸如雪,冷冷的瞪着蒋灵珊,心中早已怒焰滔天。当着德阳的面,蒋灵珊这么说,置秦子月的颜面何在? 她无非是在给自己找死! 德阳暗暗冷笑,看这形势,蒋灵珊必死无疑! 只是不知蒋勋是否还能再救她一回。 想到这儿,德阳倒是奇怪,上次蒋勋用了什么法子,或者他们蒋勋做出什么牺牲,才令蒋灵珊重回清宁宫,修身养性? “来人,把皇后给朕拖下去!”秦子月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德阳眸光微闪,如果现在拖下去,只要凭着蒋勋的三寸不烂之舌,蒋灵珊还有重回清宁宫的可能。 “皇上息怒!”德阳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显然也怕惹怒他。 秦子月此时也不愿听她说话,之前蒋灵珊那番话仿佛打了他一计重重的耳光,令他想起当初他对德阳的逼迫,就因心结过于敏感,此时被蒋灵珊触碰,才真正激怒了他,这会儿听到德阳开口,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几乎无法稳住自己的声音:“你们谁都不准求情,你也一样!” 德阳叹了口气,依然顶着他的怒气轻声开口:“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气话罢了,任何一个女人失了自己的孩子,都会痛不欲生,这时候说得话,根本作不得数的,皇上若是真和娘娘这般置气,岂不是正应了她的话?” 秦子月气怒交加,恨不得一剑刺死蒋灵珊,可是德阳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当初就是他任性妄为,才造成他和德阳今日的局面,蒋灵珊不是他所爱,却是他的妻子,他多少也要顾及,因此听了德阳的话,他微微迟疑了下。 德阳看出他迟疑,才又叹了口气,轻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向来疼爱娘娘,娘娘因孩子之事心情不好,并非有意顶撞,您多担待才是。” 秦子月的怒气微平,他看着德阳,越发觉得她难能可贵,明明忍着蒋灵珊的刁难,却还是为其说话。 都道她手段狠戾,可是她心中的善良又有几人知晓? “今日若非青凰为你求情,朕定将你关进冷宫,好好反醒!”秦子月一甩衣袖,走到德阳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来。 蒋灵珊见状,一颗心仿佛瞬间磨成了齑粉,哪里还在乎秦子月是否降罪,顿时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本就没安好心,我才是你的妻子,可你处处听这个贱人的!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连结发妻子都不顾,连亲生孩子都不疼?” 秦子月霍然转身,目光如狼般瞪着蒋灵珊,好似下一刻就要上前噬咬她一般。 德阳连忙悄悄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拽了拽。 秦子月气得浑身轻颤,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他看来,蒋灵珊自从在后宫看到德阳就一直在找事,现在倒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竟然敢批判起他来,哼,好像她没了孩子,还被他责罚软禁,都是他的错一般! 第1583章 蒋勋的厉害 正相持不下,蒋勋搭乘小轿被抬到了景毓宫。 “臣见过皇上。”蒋勋进来就立刻给秦子月施礼。 人老成精,他走进来时只是一晃眼,就看出形势来了。心中不由微叹,都说了让她仔细再仔细,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到这个局面。 秦子月冷着脸,命蒋勋坐在一旁。蒋勋想着皇后跪着,他不适宜坐下,可是看到德阳都坐在一旁,他若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又要得罪皇上? 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妙,哪怕灵珊失了些颜面,总比丢了性命强,因此他连忙谢过恩,就坐到一旁了。 秦子月命蒋灵珊自己说经过,于是蒋灵珊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经过之前的闹腾,她也冷静下来,想到刚才的危险,她心中后怕不已,如果不是德阳求情,她此刻怕是真的进了冷宫,一旦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哪怕她是皇后也一样。 其实闹到今天这个境地,她是否去冷宫都无所谓,但是她一旦进了冷宫,就没办法再与德阳斗,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对于德阳的求情她也毫不领情,反正德阳的每一步都有算计,看似为她好,怕是最终也不过是为了把她推进更深的深渊之中。 听完蒋灵珊的叙述,蒋勋垂着眼帘,一声不吭。 秦子月淡淡地道:“蒋阁老,您听出来了么?” 蒋勋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听出来了……” 蒋灵珊还等着蒋勋为她作主,却见蒋勋站起身来,恭敬的冲秦子月深施一礼:“皇后娘娘年轻,因没了孩子,伤心之余做事糊涂,还望陛下恕罪!” 蒋灵珊的脸色顿时惨白,为何连祖父都不肯为她说句话? 秦子月冷哼一声:“这样的话之前就已经说过,难不成因她没了孩子,就能一直这样肆意妄为?” 蒋勋沉吟不语,心中却在不停的转念头,德阳公主的手段越发的老炼狠辣,居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真是一箭三雕啊! “皇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孩子才是。”蒋勋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如今大军压境,我大商负重难行,若是连涪陵国都倒戈,怕是咱们大商危矣!” 秦子月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蒋勋嘴里说着蒋灵珊不对,可是那话中的意思,并未相信孩子在蒋灵珊的清宁宫,依他的意思,孩子会被人偷出去,送给在外等候的涪陵太子轩辕瑜。 秦子月看了眼秦兮儿,难道连兮儿也背叛自己? 德阳微眯双眸,不愧是蒋勋,几句话而已,就把形势扭转过来,她原本放的迷雾一瞬间被冲开来。 秦子月之前被蒋灵珊气得不轻,这会儿也因蒋勋的话,迅速看清事实,是啊,现在不是纠结孩子在哪里或是惩罚皇后,而是要尽快找到孩子,并阻止孩子离开后宫! 而蒋勋说这些话时,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德阳一眼,仿佛这一切真的与德阳无关! 秦兮儿的脸色微白,她也知道蒋勋的敏锐,见蒋勋一来就陈述厉害,便知之前她所想之事没错,德阳利用她和孩子,只为逃离,或许还有……报复! 第1584章 扭转局势 德阳安静的坐在位上,一句话也不说,这周围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蒋勋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自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今日发生的事真的与她毫无关系,只是蒋灵珊的任意妄为惹怒了皇上。 秦子月微眯双眸,看向德阳,一字一句的道:“依你之见,现今应当如何?” 蒋勋双手交握,恭敬的道:“回陛下,当务之急应立刻封锁宫门,不仅是后宫,连正宫九门全部都要封住,然后逐一排查,再另派封将军排查京都城,凡是出入之人都必须排查,以防万一。” 秦子月微微蹙眉,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蒋勋沉声道:“轩辕世子一旦离京,咱们大商危矣!” 说完,蒋勋又冲秦兮儿深深一揖,沉声说道:“公主见谅,老臣身为大商臣子,有些话不能不说,世子的安全皇上定会顾及,此时是大商生死存亡之际,老臣顾及不到太多,一切唯以大商安危为主!” 秦子月的目光倏的锐利,直视秦兮儿。 如果秦兮儿想要抱回孩子,那么她极有可能找到德阳,她们二人曾是闺中密友,若是各有目的,极有可能联手,造成如今这局面! 想到这儿,秦子月的目光缓缓从心虚的秦兮儿的脸上,移到了平静无波的德阳脸上。 德阳云淡风轻的坐在那儿,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般,悠闲自在的喝茶。 蒋勋几句话就破解了她之前的布局,她早有准备,而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这本就是局中局,谁在局外,谁在局内,难道蒋勋真能看清楚吗? 他真以为,入局之后,他还能旁观者清么? 秦子月立刻下令,按蒋勋说的做,至于是否会打草惊蛇,他根本就顾不得了,防患于未然,如果孩子真的被运出去,那么大商将面对三国大军,就算有南宫陌和秦子云,也挡不住三国铁骑! 待局势平复,秦子月才有闲心过问眼前正事。 “兮儿,你每日去清宁宫,可是为了看孩子?”秦子月温声开口,但那眼光锐利地令秦兮儿不敢与之对视。 “是啊,我的孩子在那儿,我当然要每天过去了!”秦兮儿咬咬牙,想到德阳可能遭遇的危机,只得硬着头皮硬撑着,就算德阳有可能祸害大商,她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能看着她被自己的皇兄禁锢,却无法忍受她被伤害,尤其是她的孩子! 身为一个母亲,自己的孩子遭遇的这些,令她的心变得极其柔软,想到德阳的孩子,再想到蒋灵珊现在的模样,秦兮儿不愿说出实情。 秦子月冷笑:“那么每日去看孩子,为何偏偏今日心不在焉?” 秦兮儿面色微沉,轻声道:“母子连心,之前我一直心中慌乱,现在看来,原来竟应在了这个上边,身为孩子的母亲,我竟不知孩子的去向!” 说着,她垂下眼帘,拿了帕子抹眼泪。 德阳惊奇的看向她,没想到秦兮儿也会装可怜。 秦子月的脸色更加沉凝:“听说,你今儿从景毓宫出去就到了清宁宫,接着便心神不宁,难不成你们闺阁密友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第1585章 反攻 秦兮儿脸色微白,从她和德阳聊天至今,不过才一个时辰的样子,皇兄居然已经知道了她在景毓宫里的事!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德阳,却见德阳依然悠闲的喝茶,脸色神情不变,仿佛成竹在胸,这样的态度令她的心微微定下来,以德阳的手段,只要出手就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还能这般神色悠然,想来早已安排妥一切。 而且,她现在除了相信德阳,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我多日未见青凰,今日顺道过来看看。方才一起说了些以前的事,触景生情,心中感怀,所以有些恍惚。”秦兮儿哪里敢如实相告,如果真的与皇兄说了,就算德阳还有命在,她腹中的孩子也定然不保! 秦子月挑眉浅笑,目光缓缓放到德阳的脸上:“哦?是么?原来你们两个念及旧情,才生出感念。青凰,为何朕没听你说过?” 德阳歪了歪头,恍惚的笑道:“我发现皇上每次与我说话时,总是在动怒的时候才带上自称呢。” 秦子月怔了下,没错,他在逼问她时,总会不由自主的自称“朕”,下意识的增强自己的气势,平日里也只是自称“我”,与多年前一样。 德阳优雅的放下茶盏,抬眸看向蒋勋,浅笑道:“蒋阁老,您老方才分析的的确没错,若是轩辕世子丢了,怕是会引来大商的祸事,所以封锁正宫九门,在京都之中严格筛查,都是非常明知的作为,不过……” 蒋勋面无表情的看着德阳,神情间也无甚其他不同神色。如他们这些见惯了风浪的老家伙,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算心中早已惊涛骇浪,脸上依然平静如初。 而此时,蒋勋见德阳如此镇定,也以为她立惯了朝堂,只是故作镇静、故弄玄虚罢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不信她有本事把孩子送出城,交到涪陵大军的手中。 “夫人请赐教!”蒋勋拱手,恭敬说道。 德阳摇摇头:“阁老客气了,我也没什么真知灼见,只是想着既然宫外有封将军在,想必孩子不会出城,那么宫里是不是也应该再翻找一遍呢?” 蒋勋微微蹙眉:“回夫人,方才封将军已经派了内卫廷的人搜查宫中,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德阳叹了口气,凤眸如水,清澈见底:“您老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方才您是不是没听清楚,有人来报,说皇后娘娘的寝宫里出现了孩子的衣物,娘娘,这事儿是否属实?” 蒋勋微微一怔,随即他看向孙女蒋灵珊,心中没来由的沉了下。 德阳看向一脸雾水的蒋灵珊,她虽然能听懂,奈何脑子转得慢,有点儿跟不上节奏,这会儿见德阳提起她,竟忘了之前发生的事。 “正是!”蒋灵珊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否认,便点头同意,只是心底总有些不安。 德阳嫣然浅笑,随即转眸看向秦子月,用柔若春风的声音说道:“皇上,既然咱们整个京都都查了,这宫廷内苑也不能草草了事,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皇后的寝宫去瞧瞧如何?” 第1586章 亲自搜查 蒋灵珊倏地瞪大双眸,祖父蒋勋正在怀疑她,她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不怕过后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还是说,她想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无忌惮的羞辱她堂堂皇后? 皇后的寝宫啊!若是被搜查,她颜面何存? 蒋勋的额角青筋微微突了下,他白髯飘飘的唇微微动了下,却没有开口阻止,可蒋灵珊不顾那些,她皇后的尊严一定要保住! “不行!”蒋灵珊断然喝道,“东方青凰,你存了什么心思?我蒋灵珊也是蒋府嫡女,堂堂的秦氏皇后,若是今日搜了本宫的底邸,以后本宫这个皇后颜面何存?” 怒斥完,蒋灵珊转头看向秦子月:“皇上,请您为灵珊做主!” 德阳轻笑一声,慢吞吞的道:“娘娘莫及,您是千金贵体,您的清宁宫更是六宫之尊,试问这天下间有哪个奴才敢去搜您的宫?我如此建议,不过是说我们在场这些人,去看一眼孩子的衣物罢了,您不必紧张。” 蒋灵珊听得寒毛直竖,而蒋勋的目光已经如箭般刺在她脸上,让她心头寒凉,她又中计了! 德阳看向秦子月,优美的嗓音微微带着些微委屈:“皇上,方才娘娘带人来搜查景毓宫,青凰可是半句话也没有,只要是为了大商,为了皇上,青凰一定全力配合,如今清宁宫里查到了孩子的衣物,娘娘却不允我们去看上一眼……” 说着话,她委委屈屈的垂下了眼帘,娇美的脸上似是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忧伤与委屈,仿佛这皇后本就不是蒋灵珊的,她鸠占鹊巢不说,还要发号施令,令她心中颇为不爽,偏偏又憋屈着发泄不出来,看得秦子月一颗心都快醉了。 “哼,灵珊,你身为六宫之主,后宫表率,既然之前说过各宫都要查,就先从你的清宁宫查起吧!”秦子月沉着脸,开口发话。 “皇上!”蒋灵珊脸上顿现凄苦之色。 秦子月目光如炬,直接拒绝道:“既然各宫都一样,为何唯独你清宁宫不能搜?若是如此行事,如何服众?又如何堵住悠悠诸口?” 蒋灵珊无话可说,就是蒋勋,也无言以对,之前他没来,但秦子月说她之前说过各宫都查的话,他也无法替她挡下。 何况还不知道是不是德阳设的局,越是不给查,越会引来怀疑,可若是德阳真的设了什么圈套,是否会在清宁宫里真的翻找出什么来? 如今这行势,倒是进退维谷。 蒋勋看着蒋灵珊只顾着伤心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德阳的话,或许自己的孙女还能应付后宫诸女,毕竟家势地位都摆在那儿,就是心机也不算太少,可惜碰到的是德阳公主,灵珊身后所有的依存在德阳公主面前都化为乌有,唯有凭着卓绝的智力才能与之拼斗一二,很明显,灵珊不是对手! 德阳见蒋灵珊不情愿,便笑着开口:“娘娘无需太过担忧,皇上既然应下亲自前往,定不会真的派人大张旗鼓的搜查。我们每个人都是与此事相关之人,过去也是为了洗刷娘娘的嫌疑不是?天下悠悠之口,能铄金呢!” 第1587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就是万般无奈,蒋灵珊也无法阻止,毕竟她也需要清白,如果一味阻拦,皇上非旦不会回心转意,更会疑她三分,她就是再怎么悲愤,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在后宫大肆搜查之际,皇上亲自带着皇后、商夫人、平南长公主以及蒋阁老等人,来到清宁宫。 后宫诸女本就不满,如今见这阵势,也悄悄跟了过来,皇后气得七窍生烟,而秦子月却下令不得阻止。蒋勋在旁看得暗自摇头,不说别的,只是皇上这作为,显然是对灵珊无偏无倚,于灵珊不利啊! 到了清宁宫后,众人径直来到寝殿,那件小衣物已经被宫人叠好放在宝物盘上托着,殿内清清净净。 蒋灵珊负气地道:“皇上看到了么?本宫这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德阳闻言,浅笑嫣然,意味深长的叹了声:“是啊,这宫里还真是很干净呢!” 秦子月的眸光一紧,就是蒋勋也忍不住抬了抬垂下来的眼皮。 德阳话中有话! 秦兮儿莫明的紧张起来,一路上,她时不时的看向德阳,可是德阳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她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忐忑,神态已不如之前那般平静。 听德阳的话,难道她的孩子根本没送出去,所以德阳将计就计的利用她的孩子来陷害蒋灵珊? 秦子月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来人,仔细搜查,记住,不得惊扰此宫中的一草一木!” 宫人们连忙四散开来。 殿内一片死寂,闹到这个地步,蒋灵珊已经是心如死灰,再也不想有丝毫的言语。 而德阳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怀有身孕,不能久站,身子受不住,所以她先于皇帝坐下,倒没人说什么。 反正她身份向来特殊,只要秦子月不介意,谁都不会介意的。 秦子月见她坐下,便看向蒋勋,他年岁稍大,命他也坐下等待。 蒋勋谢了座,这才坐下来。 德阳见蒋勋面色浅淡,依然从容自若,便笑道:“蒋阁老近日身子可好?” 蒋勋因病卧床多日,德阳早已得了消息,蒋勋见德阳在这宫里,被皇上禁锢都有诸多手段,也不敢小瞧于她,此时听她问,心中便在苦笑。 德阳公主明明已经得到他因病卧床之事,还故意如此发问,显然有其用意,至少存了嘲弄之意。 “多谢夫人记挂,老夫身子骨尚可。”蒋勋握袖施礼。 德阳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您已近耋耄之年,该享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心哪,早就该放得宽宽的才是。” 蒋灵珊也已寻了个座坐下,此时听到德阳的话,气得嘴都快歪了,她分明是话里有话。 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蒋府乱成一团,都是他们长房长孙的事儿闹的,其他各房私底下正说着他们大房不规整之事,现在祖父因她的事带病入宫,本就让她惭愧,德阳又说这样的风凉话,简直就是不打算给她留活路! 只是这会儿也轮不上她说话,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第1588章 孩子尸骨 蒋勋正想与德阳客套两句,两只袖子都对到一起了,就听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便是许多纷杂的脚步声,似是很慌乱。 秦子月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不悦的沉声问:“怎么回事?” 德阳、蒋勋也连忙站起来,二人一个有孕,一个有病,动作不快,秦兮儿和蒋灵珊已经跟着秦子月走了出去。 玉锁儿一直跟在蒋灵珊的身边,这会儿扶着蒋灵珊的手不停的打颤,令蒋灵珊的心神也跟着慌起来,她转头看去,却见玉锁儿脸色微白。 “娘、娘娘,奴婢总觉得这事太古怪,咱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玉锁儿遇事容易惊慌,蒋灵珊是知道的,别说玉锁儿,就是她的心里也在怦怦乱跳。 “别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可害怕的!”蒋灵珊甩开玉锁儿的手,挺直胸膛跟在秦子月身后,向嘈杂处走去。 秦兮儿心中七上八下,不明所以,只是她的心也在怦怦狂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德阳和蒋勋落在后边,稍慢的向那边儿走去。 “公主殿下,您自从嫁与夏侯太子,就不再是我大商的人,而老夫则是大商的臣子,你我相争也只是各为其主,您有什么事冲老夫来,又何必非得为难一个弱女子?”蒋勋也猜到今日之事怕难善了,于是主动开口,低声说道。 德阳弯唇浅笑,淡淡地道:“阁老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为难您那位嫡孙女,是她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放过我,逼得我退无可退,才不得不出手警告。当然,您说的也没错,咱们如今各为其主,各凭手段,不论输赢,生死由命罢了。” 蒋勋额角的青筋再次冒出来。 “啊!!!” 二人才走了一半,就传来蒋灵珊悲惨绝伦的叫声,蒋勋虽拖着病体,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德阳看着他蹒跚且佝偻的身躯,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青杏,我这次做得事,有损阴德,也不知我的孩子……” 说到这儿,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满眼的担忧。 青杏连忙低声道:“太子妃万不可如此想,皇后娘娘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多是她平日里不曾积德行善,和您还有小世子无关!” 德阳无奈的笑了笑:“我又哪里是积德行善的主?罢了罢了,此事过后,我为这两个孩子吃斋念佛便是。” 再说秦子月,此时脸色铁青的看着青桐树下的土坑,那里躺着一个还未足月的婴儿,因天气炎热,又埋了两月,此时已经尸骨不全,还隐隐散发着尸臭味,而它的身上,竟然穿着精致考究的小儿衣衫,那衣衫绝不是原先下葬的那件! 蒋灵珊已经哭得几近昏厥过去,她拼命想要扑进坑里,玉锁儿连同另两个丫头几乎拉不住她。 秦兮儿已经脸色铁青,她瞪着坑里的孩子,浑身冰凉,半晌,突然像疯了似的尖声唳叫:“来人,给本公主挖!” 她状似疯癫的指着青桐树附近几处,尖叫着喊道:“快、快给本公主挖!” 第1589章 保不住了 秦兮儿浑身都在发抖,那个坑里的孩子身上穿着宝儿的衣物,上边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显然这是一种让她想起就胆寒的巫蛊之术! 她无法沉住气,哪怕是德阳已经答应了她,但身为孩子的母亲,她也无法平静的面对眼前看到的一切! 秦子月脸色严峻的瞪着坑里的孩子,那个孩子是皇后的,小小的身子可怜兮兮的蜷缩在浅坑里,孤零零的躺在那儿,也是他的孩子! 他秦子月的第一个儿子,就这么被埋在一棵桐树下,任由小小的身体悄无声息的腐烂,直到最后化成一坯黄土,再无踪迹……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他缓缓抬眸,看向痛不欲生的蒋灵珊,清冷的月眸中仿若喷火。宫中最忌巫蛊之术,这个女人自从没了孩子,就好像得了失心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在一迭声的叫唤中,众人在一棵柏松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襁褓,上边裹着绣有小小盘蛇的暗黄色小袍,显然是太子的打扮。 秦兮儿听闻,连忙拨开人群冲了过去,在看到那个小小身影的一瞬间,秦兮儿的心都碎了,孩子竟然在这里! 她直接冲进浅坑里,一把将孩子抱进怀中:“宝儿,宝儿!宝……” 孩子入怀,她立刻察觉到不对,这个孩子虽然和宝儿的身量很像,但他不是宝儿! 她的哽咽微微一顿,心中电光火石,惊诧万分,这是德阳的手段,这个孩子不是宝儿! “宝儿!我的宝儿!”秦兮儿一咬牙,将错就错,直接抱着怀里的孩子哭得昏天黑地。 秦子月顿时暴怒,皇后为了这个孩子,居然用恶毒的移魂巫蛊邪术! 后宫诸女一个个交头接耳,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但大多是幸灾乐祸的,之前皇后第一个怀孕,还马上要产子,她们都知道皇上宠她,她的儿子定是太子,谁知后来遇上了商夫人,皇后先是失宠,之后便一再的失利,到了如今她居然连邪术都用上了! “皇后,你可知罪!”秦子月怒不可遏,自古宫中不得使用邪禁之术,就是因这样的术会影响大商的气运,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居然使用这样的术,便是担了祸国殃民之罪,这样的重罪,就是蒋勋有通天的能为,也无法再为皇后开脱。 蒋勋老脸煞白,他没想到德阳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德阳出手居然这般狠辣! 他最疼爱的嫡孙女彻底保不住了! 蒋灵珊心中早已痛得麻木,哪里还在意现在的情形? 几人拼命拉着她,直到她气力耗尽,才停止挣扎,狼狈的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秦子月见她如此伤心,还以为是因破了她的术,才令她如此,自己的喝问,她闻若未闻,俨然是无药可救之状,不由怒不可遏。 他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不曾爱过她,可这个浅坑里已经破破烂烂的孩子,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如何不心疼? 第1590章 你死我活 当初这个孩子因是阴命,不见天日,所以不能入葬皇陵,只得在皇陵边上找了处风水极佳的地方埋骨,也算是风光下葬,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还形象尽毁! 身为亲娘,居然如此狠毒! 越想越气,秦子月对蒋灵珊彻底没了耐性,这个女人,定是得了失心疯! “蒋勋,你还有何话可说!”秦子月直喝蒋勋的名讳,这在以往极少发生,显然是动了真怒。 蒋勋在院子里的哭声中缓缓走出人群,恭敬的跪在秦子月面前,脸色灰白的道:“人证物证据全,老臣无话可说,但老臣还是要喊冤,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 秦子月怒极反笑,狭眸圆睁,定定的瞪着蒋勋:“你也知道人证物证据全,你也知道无话可说?你一个三朝元老都无话可说了,还好意思喊冤?就因为皇后是你亲手教导的,你就能偏颇至此吗?” 蒋勋脸色灰暗的垂下眼帘,抿唇不语,只是那模样,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般,身躯更显佝偻。 他无奈,因为这个局太深,他无能为力,也无法可解。既然他的孙女入了这个局,决定与德阳对上时,就应该预料到今日这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正如德阳所说,各凭手段,不论输赢,生死由命。 既然输了,唯有认罢了! “来人,把皇后打入死牢,未经朕亲允,任何人不得探视,违命者斩!”秦子月几乎是怒吼着下了口喻。 顿时禁卫军的人上前,拖着皇后就走。 “且慢!”德阳突然上前两步,挡住侍卫去路。 秦子月的脸色更加阴沉:“你还想为她求情不成?” 德阳不语,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皇后,皇后蒋灵珊耷拉着脑袋,披头散发,满面泪痕,原本的秋水明眸此刻如死鱼的眼珠般,再无丝毫生机,现在的她是生是死都已无所谓了。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皇上,不论皇后犯了什么罪,都应保有她的尊严,她毕竟出身蒋府,又是大商的皇后,哪怕是死牢,也应处处体面才是。” 秦子月的目光微闪,随即定定的看着她,当初攻城之日,她身为大凰朝的公主,就算身边再无一兵一卒护着,她依然昂首挺胸,丝毫不露怯,表现得极其高贵优雅,她维护着身为公主的骄傲,站在那乱尸群中,她美得惑人,令他至今难以忘怀,这是她内心深处的骄傲,不是谁都能如她这般。 他记忆中,她唯一一次的狼狈不堪,就是夏侯永离死时,她痛入心髓的模样,那一刻,她一直维持着的高傲溃不成军。 如果,他死了,她会怎样? 不知为何,秦子月心里突然想到这么个奇怪的念头。 德阳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不语,便知是应下了,便转头看向两名侍卫,微微昂首,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淡淡地道:“她就是沦为阶下囚,也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尔等不过区区宫禁侍卫,自古尊卑不同,你们怎敢如此对待皇后娘娘?” 第1591章 尊严 两个侍卫连忙轻轻松开皇后,不敢如刚才那般生拉硬拽。 德阳叫来已经不知所措的玉锁儿,为形容呆怔的皇后重新梳妆。 “无论遇着什么事,无论到了哪里,你身为大商朝的皇后,就应有皇后该有的模样与尊严,这才不负你出身蒋府的骄傲!”德阳接过最后一朵珠花,为蒋灵珊戴上,轻缓而坚定的说道。 蒋灵珊死寂的双眸微微动了下,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娇美无双的容颜,空洞的眼底突然泛出一丝波澜,随着那一丝波澜的荡出,而掀出的惊天骇浪倾刻间将二人淹没。 “东方青凰!”蒋灵珊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渗着沉重的恨意,她没有动,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指着德阳破口大骂,她只是挺直脊背,冷冷的看着德阳,那充血的眼睛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戾鬼,“本宫诅咒你不得好死!” 众人哗然,秦子月的脸色微微白了下。 而德阳只是安静的看着蒋灵珊,抿唇不语。 蒋灵珊见她无动衷,眼底恨意熊熊,滔天的怒焰烧灼煎熬着她:“不仅是你,你的孩子也……” “啪!” 没等说完话,蒋灵珊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娇嫩的脸颊迅速隆起,血水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她抿上唇,不再言语。 德阳放下手,好正以暇的看着蒋灵珊,一字一句的道:“你咒我没事,但不能咒我的孩子!你也是一个母亲,没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脸面一再找我的茬?身为蒋府嫡出小姐,至今为止都没想过自省,一味的推诿,一味的否认你因莽撞犯下的错!你恨的是我么?你恨的只是你自己罢了!今日落到这步田地,分明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如果不是牵连到孩子,德阳不会动怒,也不会说这番戳心窝子的话,听得蒋灵珊几欲成狂。 德阳冷笑一声,又继续道:“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你却不肯让他安生,一再的向他哭诉,一再的想要找回他,以至于思欲成狂,做出今日之事,酿下无可挽回的后果,甚至牵连上无辜的轩辕世子!你做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顺应天意、为孩子积福之事,还有什么脸面恨我?” 说到这里,德阳微眯双眸,突然压低嗓音,看着软倒在地的蒋灵珊,她缓缓蹲下,凑近蒋灵珊的耳畔,沉沉地道:“更何况,以我东方青凰的身份,纵然是碍着你、打了你,又能如何?你敢与我作对,便是以下犯上!” 蒋灵珊的眸子倏地一瞠,接着又迅速的失了光泽,变得死水一潭,是啊,德阳才是真正的大凰朝公主,那是千百年来的大凰底蕴培养出来的公主,不是将门虎女平南长公主这样没有正统出身的公主能比的,更不是她这样书香门弟的嫡女,更遑论,她就算当上皇后,也不过是个犯了罪的皇后,拿什么与德阳比? “啊!!!!”蒋灵珊仰天怒吼,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宣泄心中的悲愤,德阳立刻站起来向后退开两步,任由她发疯。 最后,她委顿在地,再没有丝毫力量,任由两边的侍卫轻拖着她,将她带去死牢。 第1592章 封锁消息 秦兮儿跪坐在浅坑里,抱着那个可怜的不知何处得来的孩子,心都在发颤,看着德阳的目光越发的忌惮,她知道她的手段狠戾,可是以前她们同一战壕,一同坑害旁人,感触没那么深,这会儿重新审视,却令她毛骨悚然,她明白,从现在开始,她只能听德阳的,因为,她的宝儿还在德阳的手中,她也彻底明白,在德阳安全脱困前,是不可能把宝儿还给她的! 蒋勋微眯着双眸,额头青筋直暴,他敏锐的目光直直的射向秦兮儿,秦兮儿怀里的孩子如果是她的,那么她现在只怕已经拿着刀剑把蒋灵珊砍成数段,哪里会如柔弱的少女般,抱着孩子哽咽? 唯今之际,只有找到孩子,才能令秦兮儿开口,把德阳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 但…… 德阳为何要把那个孩子藏起来? 蒋勋咬紧了牙关,找到那个孩子才是关键!否则,秦兮儿就是死都不会开口! 时间不多了…… 秦子月看着自己妹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生出愧疚与后悔之心,再怎么说都是她妹妹的亲骨肉,他这个亲舅舅居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外甥! 他刚上前两步,想要安慰自己的妹妹,却被蒋勋挡住了脚步,蒋勋面色冷峻的看着秦子月,一字一句的道:“皇上,当务之急,就是要把此事封锁起来!” 秦子月微愣,是啊,怎么糊涂了呢?如果这个时候走漏了消息,涪陵国必然发兵攻打! 他又看了眼德阳,随即咬咬牙,狠心道:“来人,平南长公主伤心过度,实不宜在此多待,请她回宫休息,至于两个孩子……就葬在一处吧。” 秦兮儿脸色苍白,皇兄这是要软禁她!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德阳,却见德阳眉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唯有那嫣红的唇畔,逸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好似一切都如她所料般。 难道,事态的发展,她从一开始就算准了? 秦兮儿越发觉得寒凉,看着眼前成群的侍女,她没再多话,只是一边垂着泪,一边在秋灵的搀扶下,回自己宫中待着。 随即,秦子月命人封住后宫,任何人不得出入,至于清宁宫更是连同宫人一起被处死,而过来看热闹的嫔妃,皆被勒令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准踏出宫门半步。 唯有德阳如往常般,悠闲的回到景毓宫。 直等回到宫中,青杏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哑着嗓子道:“吓死我了!” 清宁宫中一幕接着一幕,惊险刺激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德阳浅淡一笑,清亮的凤眸如琉璃般,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切还算顺利,只是还需小心蒋勋。” 青杏抹了抹头上的汗,颤着嗓音回答:“夫人果然如传言那般足智多谋!” 德阳恍惚的笑了下,任由素铃儿褪下她的外裳,直到躺在太妃椅中,才慢吞吞的道:“外界传言有那么好听?不是都说我心狠手辣么?” 素铃儿嘻嘻一笑,接话道:“古来从政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那么多老爷们儿不如一个女子,他们那是嫉妒!” 主仆三人顿时笑起来,严肃的气氛缓和许多。 第1593章 万事皆控于股掌间 德阳的唇畔微微逸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便又即刻隐去,半晌,她微微叹息一声,眸光微微黯淡的看向窗外景色,没了闲聊的兴致。 青杏和素铃儿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太子妃这是心中难过,利用了两个无辜的孩子,终是存了心结。 “夫人,这事儿不怪您,那两个孩子虽说无辜,但托生在那样的环境下,是他们自己的业障,皇上把他们葬在一处,又是山清水秀的绝佳之地,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只希望他们来生不再遇到那么糊涂的娘才是。”青杏说着,双手合什,非常虔诚的叹了声。 德阳笑了笑,她在宽她的心,只是自己做过什么,她心中很清楚,她不是蒋灵珊,做错了事一味的逃避,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利用两个无辜死去的孩子,这份业障不知会应在何处,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吃斋礼佛,为那两个孩子祈福消业,也为自己的孩子祈求福缘。 当晚,秦子月没有过来。 青杏心中忧虑,喃喃地道:“皇上是否看出什么来?” 德阳笑了笑:“若说他一点儿察觉都没有,那未免太小瞧于他,不过他瞧出来的怕也不多,毕竟,在他看来,以我目前的能力,可无法从皇陵那儿把他的骨肉弄到这里埋着。” 素铃儿关了窗子,悄声笑道:“姐姐就是小心,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咱们主子的手段,可谓是神出鬼没、鬼神之能!哪里就能被轻易破之?” 德阳刚刚念完大悲咒,正在就着青杏的手放置佛珠,听到这话,不由叹道:“你也不必太过自信,旦凡阴谋总有破绽,今日之事也有不少漏洞,蒋勋是什么样的人?以他的谋略,怕是很快就能找出破解之法,所以出宫之事,不能再拖了!” 素铃儿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主子早都安排妥了是不是?果然是一环扣一环,如果孩子不在主子您手里,今日平南长公主铁定会出卖您!再则,如果平南长公主不被软禁,轩辕太子就不会来救她,说不定就不会履行承诺再来救您!” 青杏目光闪烁,接着说道:“轩辕太子的救助是两人,但皇上会把目光放在平南长公主的身上,从而淡化了放在主子身上的视线,主子出宫就容易许多,而且就算不能成功,万一被抓到,主子也有说辞!” 万事皆控于股掌之间! 两人目光闪闪的看着德阳,仿佛那天边最亮的星辰,没想到她们跟着的主子能有这般谋略! 她们跟在紫萝身边时,就知道紫萝能走一步算五步,足智多谋,那时就觉得紫萝是这个天下顶顶聪慧之人,如今跟在德阳身边,她们才知道真正的栋梁之才是怎样的存在,难怪德阳公主能立于朝堂之上,她根本就是走一步算十步! 直到此刻,她们才明白跟在德阳身边的真正意义,有这样的主子,她们亦是前途无量! 然而德阳却只是低头沉思片刻,便轻声道:“破绽过于明显,一旦被蒋勋找到,满盘皆输!” 第1594章 什么意思 三日后,德阳收到消息,蒋勋昨日午后曾专门拜访平南长公主,一坐就长达两个小时,至于说了什么,还没有知晓。 德阳虽说有些人手,但在这深宫大院中,人手太过有限,得到的消息,大多凭借猜测。 “果然不出我所料。”德阳叹了口气,将手中字条亲手燃着,喃喃地道,“蒋勋这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孩子还在主子手里,平南长公主敢说话不成?”青杏不信秦兮儿敢把一切告诉蒋勋。 素铃儿也道:“长公主应该不敢吧?那两个孩子也算是给长公主的警告。” 德阳沉默片刻,才轻声道:“那就要看蒋勋能否说动她了,毕竟,孩子是她的命,兄长也是她的依靠。” 青杏和素铃儿对视一眼:“主子的意思是……” 德阳点头,缓缓走到殿前,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蒋勋会晓以利害,如果大商皇帝出了事,甚至是大商被其他几国攻陷,平南长公主这个名号将就此长埋黄土之中,至于涪陵太子妃的位子,怕也保不住。”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拿孩子换啊!”素铃儿不解。 德阳笑道:“孩子在我这儿,我可以令他们母子分享,甚至终身不相见,可是她相信,我不会亲手害了她的孩子,只要孩子是活着的就好。相比之下,还是保住大商更为重要。” 青杏顿时明白过来:“那现在怎么办?” 德阳浅浅一笑:“没什么法子,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 话虽如此说,但德阳很清楚,她这步棋走得很险,已经将所有能利用起来的都利用起来了,但终归是人力有限,时间仓促,何况对方是蒋勋!想要与自己的这位老师斗法,的确是与虎谋皮,险之又险! 现在她就只能赌,秦兮儿会不会出卖她! “青杏,你出去一趟。”德阳独自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青杏连忙应下,得到德阳的命令后,连忙动身去了宫外。 晚间,秦子月来到景毓宫,德阳亲自奉茶。 “今日怎地这般殷勤?”秦子月略有些意外,笑着道,“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德阳愣了下,他似乎意有所指,难道蒋勋已经在他面前透露了什么消息? 这种事,蒋勋也是做惯了的,先做些事、说些话,让皇上对某人产生怀疑,接着便会一件件的将众人引入瓮中,说起来,她的一些行事与蒋勋极其相似,也得益于这位老师。 “我这两日为孩子祈福,也是因着亏心不成?”德阳笑了笑,目光中透着几分柔软,连话语都变得轻妙起来。 秦子月的目光微微改变,看着德阳娇美的容颜,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德阳却浅笑着低下头,轻声道:“再不喝就凉了。” 秦子月薄唇微弯,浅笑着拿起桌上茶盏,浅啜辄止:“青凰,真的一定要生下孩子才可以吗?” 他盯着杯中缓缓晃动着的碧色茶水,沉声问道。 德阳微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595章 她在说什么 “你……”德阳面色微红,连忙垂下螓首,轻声道,“您应下的事,难不成又要变?” 秦子月目光微微一沉,随即无奈的苦笑道:“青凰,我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德阳羞涩的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面颊却越发的烫:“我、我如今这个样子,也不便侍奉你……何况,若没个轻重,伤到孩子,我、我心里终是不忍的。” 秦子月狭眸微眯,薄唇含笑,一直紧紧的盯着她娇美的容颜,和那双含差带怯的灵动凤眸。 直到她吞吞吐吐的说完,秦子月才缓缓垂下眼帘,微勾的朱红薄唇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深浅,而德阳则红着脸、垂着螓首,似是论及这闺房话题,羞不可抑。 许久,秦子月才缓缓端起茶水,目光清冷的道:“你若不愿,便罢了。” 德阳悄然抬眸,长长的睫羽如墨蝶的蝶翼,悠缓的翩然扇着:“你……生气了?” 秦子月斜睨着她,目光深遂难明,带着丝丝莫明的压力,令德阳的头越发的低垂,似有几分害怕之意。 良久,秦子月才轻轻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道:“说来,我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多少女子期待我前往,我却在你这里接连碰壁,想来,还真是沮丧啊。” 德阳墨玉般的瞳子微微晃了下,她抿了抿唇,用蚊蚋般的声音喃喃地开口:“我如今无处可去,已宛如你的人,你又何须着急?左右不过数月的功夫罢了,你都等了这么久,还等了这数月么?” 秦子月盯着她娇羞无限的神情,轻笑道:“青凰,你鲜有这般羞涩的模样,看着这样的你,我便是多等一日,也颇为心焦啊!” 说着,他站起来,缓步走到德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玉白的长颈,膏脂般的肌肤柔腻似雪,弯出润玉般的柔美弧度,柔柔软软的直没入领口深处,与那金银丝线绣出的玉兰交相呼应,令他几近难以自抑。 他强行收摄心神,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过她温滑如乳玉似的后颈,触指间全是温凉柔润,他的嗓音也莫明哑了几分,他缓缓蹲在她面前,透过细碎的发间,看着她睫下盈盈的双眸,柔声道:“我问过御医,动作轻些的话,对孩子没影响……” 德阳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在试探她,亦是在逼她妥协。 如果她拒绝,便是怀有二心,孩子定然不保,若是她没有拒绝,今晚,他绝不会如往常那般信守君子之风。 这么久的等待,三国大军压境,令他失了平常心,他无法再如往常那般善待于她,只要她稍有异样,等待着她的,或许是灭顶之灾! 德阳咬了咬唇畔,眼底掠过一丝羞辱之意:“你、你就这么、这么……” 秦子月微愣,什么“这么”? 她的肌肤温润如玉,令他爱不释手,心神也有些恍惚,一时没想明白,她在说什么。 第1596章 将他放在心尖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是他人之妇,被你带回宫里来宠着就已是莫大的恩典,所以什么仪式都免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发的小,脸上的红润也渐渐褪去。 秦子月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是想说,他辱没了她的尊严? 想到这儿,秦子月立刻拿起手,不再放在她柔滑的颈间:“青凰,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如何,你难道不懂么?” 看着德阳泪汪汪的眼眸,他的心倏地就软了,或许他本就不应该听蒋勋的话,过来试探她。 德阳勉强收住泪珠,即将垂落的泪水被她及时的拭去,她强颜欢笑:“你若是真心对我,怎可如此草率?我在这宫里的身份不过是个夫人,若是你再如此,我以后还如何立足于后宫?谁还瞧得上我?” 见她想得长远,他心中说不出的舒畅,看来她这些时日韬光养晦,竟已是在为以后做打算,不由心怀大畅,随即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慰:“是我不好,不应这般对你,待我准备好,让你风风光光的入主后宫,可好?” 德阳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我如今别的不要,只求两件事,一件便是我腹中孩子安康,第二件便是与你好好的过日子。” 说着,她抬眸看向秦子月,委委屈屈的道:“当初,是你硬把我推给旁人的,你不可嫌弃我曾为他人妇!” 秦子月硬是将她的小脑袋按入怀中,紧搂着她道:“是我不对,青凰,对不起!” 德阳在他怀里点头:“那便好,你若看轻我,我唯有死在这里了!” “不准乱说话!”秦子月立刻搂紧她,轻斥道。 她笑了下,又道:“我腹中的孩子虽说不是你的血脉,可毕竟与我骨血相连,我生他养他,对他自是有感情的,不求你给他前程,但至少要善待于他,他是无辜的!” 秦子月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你,我才咬牙容下他,既然容下了,自不会再为难于他。” “这些你既然都已应下,我再无所求,其他事,你安排便罢。”德阳枕在他的胸口,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上,那绣着金龙的锦袍那边的华贵耀眼,令她白皙的五指越发的玲珑纤细,“只是,以后不得疑我,否则我会很伤心。” “我的青凰!”秦子月强抑着心头的激动,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你才是我这一生要共渡的女子,我从来不曾看轻过你,也从来没想过疑你,青凰,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 “嗯。”德阳乖顺的偎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我今生所求不多,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青凰!”秦兮儿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向内室走去。 “今晚安心睡一夜,明日我便会安排仪典,我们明晚便成亲。”秦子月柔声在她耳畔承诺。 德阳红着脸,温柔的点头回答:“一切旦凭你吩咐便是。” 她的温柔与顺从取悦了他,令他相信,她真的还是从前那个小公主,将他放在了心尖上。 第1597章 夜幕降临 第二日清晨,秦子月前脚刚走,德阳立刻命青杏出宫联系。 昨晚她费尽心力周旋,才算险险避过,但今晚秦子月很难再放过她! 素铃儿看着向来冷静的太子妃焦急起来,犹豫的说道:“主子,皇上对您向来宠爱,应该不至于违背您的意愿,做出让您不开心的事吧?” 德阳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你哪里知道他的想法?他的安排,定有蒋勋在后出谋划策,今夜怕是凶险万分,素铃儿,到时你想法子逃走便是,不要顾及太多。” 素铃儿立刻摇头:“主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哪里抛下主子自己逃的理儿?” 德阳正想说话,就听到小丫头进来通传,说是杨平求见。 杨平先行进来,之后尾随而入的便是宫人们捧进来的一个又一个丝绒托盘,其中最前边的是一套九天朝凤的凤冠霞帔,金光华彩流溢,满室生辉,这是大商皇族娶正妻的礼仪,除此之外,还有德妃的印以及数不清的金珠首饰,宛如聘礼。 德阳一样样的看过后,才略显羞涩的道:“他怎地这般郑重,如今皇后还在,这样会不会引来说辞?” 杨平微躬着身子,用尖锐的嗓子柔声回答:“回娘娘,皇上说这些都是原本欠您的,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这欠的被回来。” 说着,杨平的身子躬得更深,显然是极其恭敬之意。 “有劳杨总管,请替我谢过皇上。”德阳面色微赧,一边福身一边温柔的回答。 杨平受宠若惊,连忙再次施礼,再三叮嘱各项事宜后,才缓缓退走。 待杨平走后,德阳看着衣饰头面,冷笑道:“这面子做得倒是足呢。” 素铃儿侧了侧头,不太能听懂德阳说的什么。 德阳也没打算解释,便起身进了内室,今晚必须离开,哪怕这是蒋勋的计谋,她也只能离开。 蒋勋果然找到了这唯一的破绽,看透了她! 晚间很快就到,后宫中已经知晓即将要册封一位德妃,只是不知这人选是哪位,但也有消息通达的,得到杨平送头面的事。 因此,后宫也因这件事私下里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皇后被打入天牢的事,现在还未来及提审,皇上竟要纳妃,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举。 当夜幕慢慢来临,后宫中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蒋勋站在御书房中,镇定得垂着眼帘。 秦子月狭眸如月,隐隐闪着寒芒,在烛火的掩映下,泛着丝丝冷戾的光泽。 “蒋勋,你身为三朝元老,向来算无遗虑,此次若真如你所料,朕便放了皇后,但若是朕发现你联合皇后陷害青凰,朕定不饶你!”秦子月微眯双眸,冷冷的道。 蒋勋胸有成竹的道:“皇上请放心,此事臣自有安排,到时您便可看清楚,德阳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人!” 秦子月抿唇不语,就算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还能怎样? 他除了把她禁在身边,也不能怎样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一生,大概也只栽在青凰的手里吧? 第1598章 当后宫晚宴开始时,杨平亲自来请德阳。德阳已经开始梳妆,青杏和素铃儿齐上正,速度倒是挺快。 “杨大总管,我这儿最快也得半个时辰的样子,何况晚宴刚开,我出席也不合适,您若是有急事,可先去晚宴照应。”德阳含笑说道。 杨平连忙笑着躬身施礼:“娘娘言重了,皇上既然派奴才前来,就是为了让奴才亲自侍奉娘娘,若是奴才先行一步,岂不是辜负的皇上的重托?” 德阳冷笑一声,分明是为了监视她,说得倒是好听。 杨平见她笑得冷凝,又连忙补了一句:“皇上还说,奴才是他身边的人,亲自派到娘娘这里来侍奉着,才能体现出他对娘娘您的重视!” 德阳嫣唇微弯,浅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不敢!”杨平立刻回答。 德阳眉目微垂,心中却冷笑,知道杨平会武的人不是很多,但她却知道,杨平不仅会武,武艺还很不错,把他派过来监视,还真的是对她的重视! 这边儿她慢条斯理的打扮着,那厢杨平就在主殿内候着,青杏和素铃儿有些担忧,不止一次的透过铜镜看向德阳,却见德阳从容镇定,毫不在意。 二人见状,也只得按捺下心绪,努力保持镇定。 直到吉时将近,杨平才又亲自过来督促一番,德阳才在二人的侍奉下,穿戴整齐,不紧不慢的向设宴的垂拱殿而去。 垂拱殿此时人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后宫中人,算是家宴,不过其中也坐了些大臣,例如蒋勋之流,或是朝中的王爷等人,都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之人。 德阳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的走向秦子月,面前的鲛珠垂帘在眼前晃动着,连带着灯火辉煌的大殿里的珠光宝器,秦子月的面容也变得影影绰绰。 随着她一步步的接近,秦子月越发的惊喜,她真的是死心踏地的打算跟着他! “臣妾商阳见过陛下!”德阳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名,秦子月对外宣称,她名商阳,于是她便用了这个名字。 “快起来!”秦子月连忙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满面含笑的亲手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眸中是溢满的宠溺,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 满殿的后宫女子皆有几分嫉妒之意,一时间后宫女子暗流涌动,而那满殿的达官贵人亦很是惊讶,他们中有很多人都见过德阳,只是后宫极其得宠的商夫人他们不清楚,此时见着真容,才恍然大悟,原来得宠的商夫人就是德阳公主! 而且更要命的是,德阳公主已有数月身孕,大商的女子裙袍都是束腰的,就是后宫佳丽也都一个个尽量紧束的腰身,以显苗条,德阳公主身上的装束隆重繁复,可也无法掩饰近六月的身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孩子应是夏侯永离。 与此同时,他们深感吃惊,以皇帝之尊,竟能忍受此事,娶一个还怀着别人血脉的女子为妃,给予这么高贵的身份地位,就因为这个女子是德阳公主,皇上最爱的女人! 第1599章 平南的异动 秦子月刚刚将德阳扶起来,不未及说话,殿外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快步向这边赶来,似有紧急之事。 秦子月颇为不悦,今日是他正式“娶”德阳的日子,虽说不曾给过她隆重的婚礼,但这场宴席与她身上的辔头也不算轻简,就是德妃的礼仪,也是过了的。 哪怕他心中也存了试探德阳的念头,但对于这场“婚宴”,他是极其重视的,现在有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定是有急事,他自是心中恼怒。 那小太监莽撞的跑进来,见到秦子月立刻跪倒在地,颤着声音道:“回、回皇上,方才奴才去平南宫去请平南长公主,却发现那宫中已人去楼空,奴才见周围旦凡守卫都倒在地上,有死有伤,奴才找了个伤者问询,平南长公主已经于一刻钟前悄悄突围,好像、好像是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他不也再说下去,秦子月的脸色铁青,似要杀人。 德阳垂着眼帘,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但眼角余光似有点点光泽,看上去有几分委屈之意。 秦子月心中微软,他听信蒋勋的话,一直怀疑她有二心,现在看来,那事先被察觉到的异动,竟是秦兮儿安排的! 秦兮儿这是想逃离大商,回到涪陵去! “来人,立刻派兵去追,务必追回!”秦子月怒喝,命封林立刻亲自带兵去追。 德阳垂着眼帘,一声不吭,心中却冷笑,秦兮儿果然打着其他的主意,不过她也不是白给的,只要有孩子在手,不担心她秦兮儿会不听话,置她于不顾,想必那座空殿计,是故意演给秦子月看的。 所谓虚虚实实,是他们兵家常用。 “青凰,兮儿那个丫头总是爱找麻烦,从小就是那德性,你莫理她。”秦子月拉过德阳的手,在前亲自引路,轻轻搂着她,将她带到自己座旁。 德阳站在那儿不动。 秦子月微怔:“怎么了?” “这是皇后应坐的,臣妾坐了不合适,这里除了后宫,还有诸多官中之人,岂不是落人口舌,以后你还如何竖立威信?”德阳轻声低语。 秦子月顿时笑道:“无妨,她如今在狱中反省,我身边难道一直没有人么?而且你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坐在我身边,没什么于礼不合的说法。” 德阳这才依言坐下,只是她面上的神情似是有些不乐意。 秦子月见她如今处处小心,事事为他考虑,越发的心怀舒畅:“你啊,莫想太多,我不过是多宠你一些,想必也没人敢说什么话。” 德阳想了想便悄声问道:“平南长公主为何要走?” 秦子月的脸色微沉,随即他冷哼一声:“理她呢,她向来是个野惯的,就是如今嫁了人还是如此!” 听得出,他动了怒,可见秦兮儿的出逃令他非常恼火。 她要的就是他动怒,只要不是冷静得可怕,就容易应付! “也别那么说,那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皇上也知道当初她生下这个孩子时吃了多少苦,如今怕是伤透了心,想寻个地方清静清静。”德阳慢条斯理的含笑说道。 第1600章 名不正言不顺 说到这些,又引出秦子月对蒋灵珊的不满,如果不是蒋灵珊肆意妄为,也不会把他嫡亲妹妹害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是蒋灵珊造成的! 见秦子月面色不悦,隐有怒意,德阳嫣然浅笑,有鲛珠垂面,她唇瓣微动,他人就算看到也会以为在与秦子月说悄悄话罢了。 “陛下,今日既是为臣妾举办的好日子,还请莫要动怒,何况平南长公主就算回去了,又能影响多少?”德阳轻言细语,柔声说道。 秦子月正端着酒樽欲喝,听闻此言不由怔住,如果平南回去,他之前下令捂住的事岂不是捂不住了? 想到这儿,他入下酒樽,站了起来。 “皇上!”德阳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您现在就走,臣妾颜面何存?” 秦子月叹了口气,轻轻抚过她的手,柔声说道:“青凰,兮儿不能回去,否则我大商危矣!” 德阳脸上露出一抹委屈之意,她紧抿嫣唇,有些固执的瞪着秦子月,似语还休。 秦子月心中微软,更加温柔的安慰道:“回来我再补给你,好么?” 德阳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快去快回。” 秦子月应下,这才带着人亲自出去了一趟。 秦兮儿不是普通身份,就算是封林,怕也镇不住她,还得自己亲自出马,把她带回来! 到得此时,正式的宴席还未开始,连开场白都没说上一句,秦子月就带人离去,虽说事出有因,但于“德妃”的颜面上,自是不好看的。 后宫女子坐在那边儿,看着孤零零坐在首位的德阳,都掩不住脸上的笑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而有些见识的达官贵人,则不敢有什么异动,德阳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听说夏侯永离已死,或许她是真的回心转意,要嫁给皇上,如今皇上离开,看似令她难堪,但也有可能是她真正观察朝堂暗涌之时,所以他们尽量做出平和祥乐之态来。 唯有蒋勋微眯着双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本以为她的打算是今日逃离,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盛装出席,一直坐在主位,与秦子月说着悄悄话,一点儿没有焦急之意。 难道她真打算嫁与皇上? 以蒋勋对她的了解,这绝对不可能,如果她真的回心转意,不会让皇上等到这个时候。 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德阳独自坐了一会儿,便看向杨平,把他召过来。 杨平连忙紧走两步,弯腰躬身:“娘娘有何吩咐?” 德阳叹了口气,展目看了看大殿,这才轻声说道:“今日说是为我举办的宴席,可是至今为止,皇上连句场面话都没说,我在这儿坐着倒是不伦不类了。” 杨平微愣,不过德阳说的不无道理,他想了想才道:“依娘娘之见,应当如何?” 德阳垂眸想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凡事名正才能言顺,我如今没个身份,坐在这儿徒惹人笑,不若先去后边院落歇息片刻,等皇上来到后为我主持之时,我再回来吧。” 第1601章 秦兮儿的焦急 杨平有些为难,但德阳说的也没错,何况时至今日,他也不敢过分得罪她。 只是皇上的交待他也不敢忘,考虑片刻,他便命四人护卫着德阳,将她先行送至后院歇息。 德阳暗中冷笑,这是不放心她,故意派人跟着呢! “娘娘,请这边儿歇息。”一个宫女打开后院主殿的门,请德阳进去。 德阳颔首,带着青杏和素铃儿进了殿内。 外边便有宫人把守,似是排场极大,实际上却是杨平特意安排的人手。 “夫人,这外边儿……”青杏进屋后,便小声说道。 德阳挥挥手,命她噤声,只柔声道:“青杏,素铃儿,为本宫宽衣。” 二人连忙应下,上前为德阳换下衣衫。 “唉,这头面着实是重,暂且拿下来吧,等出门的时候再戴上。”德阳略有抱怨的声音传来。 “是!”二人又忙碌着为其摘下头面。 外边的窗子上透出了三人的身影,众人只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形,安静的守在门外。 “娘娘,要不您躺会儿吧。”素铃儿娇脆的声音传来。 “好,的确是乏了。”德阳点头应允。 青杏连忙为其铺好床铺。 德阳在二人的搀扶下,缓缓躺在床上,接着二人便守在床畔,屋中声响归于寂静,窗户上映出二人坐在床边的身影,秀美优雅。 秦兮儿站在一处巷子里,急不可耐的来回踱步:“真是要命,怎么还不出来!” 秋灵时不时的看上一眼,连忙道:“公主莫急,德阳公主在皇上身边,想要脱身总得想法子,咱们莫及,再等一会儿。” “我知道!”秦兮儿压低声音,郁闷的道,“可是时间有限,若是她再不过来,宫里发现咱们离开,再次戒严,怕是就走不成了。” 秋灵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道:“可是德阳公主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么?” 秦兮儿听到这话,更是烦燥:“她是说安排妥当了,可是她现在还盛装打扮着跟我皇兄去了垂拱殿,一副真要嫁给我皇兄的样子,也不知她安排的是否靠谱,还有那孩子,到现在宫中到处都没听闻有孩子的声音,我的孩子她到底给藏哪儿了!” 越想越是烦燥,秦兮儿气得直咬牙。 秋灵连忙安慰:“公主您别担心,德阳公主出手,向来没有失手过,何况这皇宫她比咱们还熟,她既然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应是没有问题的,咱们再等一会儿便是。” 秦兮儿叹了口气,现在不等又有什么法子? “公主,快躲!”秋灵连忙把秦兮儿拉到暗处,贴墙站好。 又是一队禁军走过,从巷头和巷尾依次过去,唯有这条巷子小,禁军不在意,才有她们藏身之地。 “外边儿禁军查得这么严,还怎么出去!”秦兮儿气急败坏的小声开口。 秋灵苦笑,她也不知道啊! 正在这时,就听到外边有人说道:“都给我精神起来!听说平南长公主要离宫,正在上阳门的门前闹腾呢,皇上都赶过去了,你们加紧操练,一会儿皇上要看到你们无精打彩的样儿,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第1602章 出逃 秦兮儿呆住了,喃喃地道:“我在上阳门前闹着出宫?” 秋灵想了想,便道:“应该是德阳公主的安排,看来是有人易容成您的样子。” 秦兮儿皱起眉:“她怎么想的啊?我与皇兄自幼关系极好,她找个人冒充我,难道皇兄察觉不出吗?” 秋灵疑惑的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呢,不过德阳公主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她这么做,应该有她的道理。” 秦兮儿愣了会儿,才沉声道:“她这是想调虎离山!” 秋灵微怔,随即想到:“的确有这个可能,皇上清楚您的性情,德阳公主也清楚,仅凭封林等人,可镇不住公主您,所以皇上亲自过来是一定的,而德阳公主则可以趁着皇上过来的时候,想法子逃离。” 秦兮儿皱着眉头,喃喃地道:“就算是这样,也有几个时机对不的,何况我皇兄定会留下杨平看着德阳,她哪有机会出来?” 秋灵也百思不得期解,正想着,却见那队人马巡逻过后,有两个身影独自赶来。 秦兮儿连忙上前两步迎上,看到那黑衣黑纱下的女人容貌,和那明显突出的腹部,才气呼呼的道:“你总算是来了,害我担心许久!” 德阳看了眼身后,她是掐着两队巡逻人马间隔的空隙过来的,这时间很短,错过了就再也没时间。 “废话少说,我们抓紧过去!”德阳快步向巷子另一头走去,边走边道,“离开时间有限,我们必须用一刻钟的时间赶到上阳门。” 秦兮儿顿时懵了:“为什么还去上阳门,方才我听人说,皇兄要去那儿。” 德阳笑了笑:“是啊,因为‘你’方才正是在上阳门那儿闹腾的,等‘你’闹腾完,咱们从那儿出去就对了。” 秦兮儿皱眉道:“你找人冒充我?” “法子有用就好,有人冒充你一下怎么了?辱没你皇家身份了?”德阳轻笑,不以为意的道。 秦兮儿紧走两步,赶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皇兄与我相依为命多年,你找人冒充,他一下就看出真假来,有什么用?” 德阳笑了笑:“劳你担忧了,别想太多,咱们只要能出去就好,皇上是否能看出来,就不必多虑了。” 说着,德阳已经看准空档间,走了出去。 秦兮儿跺跺脚,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她一同出去。 一行四人悄悄潜行在夜色笼罩下的宫中,之前一队人马已经走过,这点空档足够她们走到上阳门前。 “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过去?”秦兮儿作贼似的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时的左右看。 转眸再看德阳,却如闲庭散步般,慢悠悠的向前走去,丝毫不担心被人看到。 “现在这里的守卫刚刚的换过岗,正是没人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蹑手蹑脚的行动?又没人看咱们。”德阳浅笑,声音不高不低,倒有几分嘲笑秦兮儿的语气。 秦兮儿冷哼一声:“你就是鬼点子多,只是你我这么做,定会伤了我皇兄的心,你还好些,我到时可如何再回来?” 第1603章 血脉相连 德阳不理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还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们是亲兄妹,就算闹得再凶,也不会就此断了关系。 一路行走间,很快就到了上阳门外的一处建筑后。 秦兮儿瞪大眼睛看着上阳门处,那个嚣张跋扈的“秦兮儿”扯着皇兄的衣袖,撒娇耍赖不依不饶。 德阳站在她身侧,笑着道:“如何?可还像么?” “太像了!”秦兮儿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你手里竟有这样的人才!” 话虽这么说,她心中也的确非常的惊讶,甚至是震撼。 德阳笑了笑:“还好,她也没什么别的能力,就是易容术好些。” 秦兮儿叹了口气:“如果你和皇兄一如既往,该多好啊!” 德阳秀眉微蹙,半晌又笑道:“若是那样,你们涪陵可就被大商压得死死的,你那儿子,这一生都会被禁锢在大商的皇宫,无所作为。” 秦兮儿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她战场厮杀,自是懂得男儿血性的,若是自己的儿子这一生被养在宫中,如废人一样,是她说什么也无法接受的。 “话说回来,我的宝儿你到底给藏到哪里去了?”秦兮儿想到孩子,心如针刺,恨不得立马飞到孩子身边,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每一件小事,她都恨不得一清二楚,陪在身边。 德阳笑道:“你放心吧,照料的妥贴着呢,当务之急,先想着如何离宫。” 秦兮儿只得咬牙忍下心中的担忧,无奈的道:“我这次可算是彻底背叛皇兄了。” “你们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妨事。”德阳安慰了一句,倒是显得有些草率。 “皇兄,您就让我出去吧,我现在一无所有,孩子也没了,您还不让我看一眼夫君,这不是要逼死我吗?”“秦兮儿”边闹边哭,心神俱碎般。 秦兮儿则看得目瞪口呆。 秦子月叹了口气,柔声安慰:“兮儿听话,再待两日,朕如今忙于政务,的确没抽出时间,待朕与轩辕太子谈过后,自会让你回到他身边。” “皇兄!”“秦兮儿”万般无奈,只得哀求的看着秦子月。 “听话,先回去。”秦子月耐心的拍拍“秦兮儿”的肩膀,温和地道,“今日皇兄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秦兮儿”哭哭啼啼,负气般的转身就往后宫的方向跑去。 秦兮儿看得嘴角微抽,这神态动作,还真的挺像。 秦子月见“秦兮儿”走了,这才摇头叹息,往垂拱殿的方向走去。 待上阳门前恢复空荡静寂,德阳才走出来,含笑道:“青杏,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青杏把背后的包裹拿出来递给秦兮儿:“请公主殿下换装。” 秦兮儿长叹一声,不情愿的接过包裹,向一处隐秘角落走去。 待她再次出来时,已是一个俊秀的小太监。 “本宫倒是好装扮,不过你怎么办?”说着,秦兮儿看向德阳的腹部,这腹部太显,这样出门未免太过扎眼。 德阳笑道:“无妨,听说你的人里有个怀孕的姑姑,快要生了是吧?” 第1604章 不见了 最后,“秦兮儿”没有出得了宫门,只得派她的副将带着她最信任的“姑姑”出门办事,因之前闹腾的那一场,现在秦兮儿退而求其次,自己不出门了,那些守门的将领已是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再因这种“小事”再阻拦,便痛快的放行了。 出了宫门,还有近十里的长街要走,京都夜里需得宵禁,不准寻常百姓私自出来,所以几人在这夜间乘车而行,目标未免太大,宫中一旦发现,必定遁着马车的痕迹追踪。 “你这个样子仅靠步行能走出多远?”秦兮儿看着微微有些喘息的德阳,没好气的道。 德阳抹了把头上的汗,如今已快入秋,晚间微有些凉意,但她还是走得满头是汗。 “自是走不远的,我们也不能连夜出逃。”德阳顺了口气,轻声回答。 “什么?”秦兮儿顿时拔高声音,“好容易出来了,还不抓紧时间走?” 德阳一边喘气一边笑道:“是啊,现在不能走,你皇兄料定我们会逃,定会派兵追击,逃得越远越容易被抓到,必须反其道而行,躲在他眼皮子底下。” “……”秦兮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这就是德阳的谋略,让人猜想不到,才能出奇制胜。 “你安排妥当了?”秦兮儿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有躲藏的地方。 德阳点头:“嗯,安排了,你随我来便是。” 说完,德阳在青杏的搀扶下,带着秦兮儿左拐右闪的弯时一处小巷子里,巷子里共有三户人家,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并非小门小户。 青杏打开其中最里边的一户人家的院门,引她们走了进去。 “这是雀巷?”秦兮儿疑惑的看了看左右的位置,轻声道。 青杏这才含笑回答:“长公主好眼力,这里的确是雀巷。” “雀巷里住着的人,不是大富大贵之辈,也非贫寒民窟,正是既不喜结交也不喜凑热闹的士族,你倒是会挑地方。”秦兮儿佩服不已,她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进去了,若是住在乌衣巷之类的地方,想必第二日就会有管家之流登门造访,为其主打听新搬来的人家是何身份,居何地位,而若是那等贫民所居之处,亦会热情不已的主动上门,目的也是打扮一番,看看新搬来的人家是怎样的性情,家境如何等。 也唯有真正的士族,才会本着尊重的本心,轻易不去叨扰他人,也因此,雀巷是出了名的冷清。 德阳缓缓坐下,接过青杏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着额头,半晌才道:“这会儿功夫,宫里怕是已经乱了。” 而她们已经顺利出宫。 想到这儿,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宫里乱与她们已无关系。 秦子月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德阳”,方才有人来报,说平南长公主凭空消失,令他顿时火冒三丈,之前劝住平南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垂拱殿,“德阳”乖乖的待在后院中,等待他的归来。 这事儿本令他开怀不已,但还未等他打算继续圣宴时,就有人来报,说是平南长公主不见了。 第1605章 为什么不敢进来 秦子月顿时暴怒,而他转身再去寻德阳时,才发现德阳竟也凭空消失了,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正一脸惶恐的跪在院子里,吓得哆哆嗦嗦,只会哭,一问三不知。 “给朕搜!”秦子月咬牙切齿的恨恨低喝,“挖地三尺,也要把她们两个找出来!” 一时间,皇城中的喜庆气氛被阴郁寒凉的气息所替代,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怒了皇上,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腥风血雨的晚上,当黎明来临,京都的气氛变得压抑到几乎无法呼吸,封林亲率御林军,在京都之中挨家挨户的搜查。 京都近郊,更是派出大批的士兵追击,弄得京都之中山雨欲来,百姓人心惶惶。 就是朝中,也不停的有大臣上折子,请求皇上罢手,如今三军压境,本就是大商朝最严峻的时候,现在却还闹成这个样子,实在非百姓之福。 而朝堂之中举足轻重的蒋勋,已经连着月余没有上朝,本就是重病之体,听说皇后娘娘被打入天牢后,居然服毒自尽,年迈的他再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对大商朝堂内的事无力多问,每日里也只是躺在病床上呻吟着罢了。 蒋百川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也消停下来,但丧女之痛,令他难以承受,加之府内梁柱般的父亲轰然病倒,自己的妻子因爱女身故几欲癫狂,他是自故不暇,哪里还有心情担忧国事? 朝堂中随便一个大臣都看得出来,蒋府完了,之后也不过是没落之路。 而宫中也出现一些变化,皇后殁,后宫无主,商夫人也凭空消失,剩下的妃嫔顿时来了兴致,彼此斗得不亦乐乎。如此一来,秦子月更是大怒。 到了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梦彻底破碎,德阳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头,她的心她的人都早已不是他的,他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德阳带着秦兮儿逃离宫中,再加上轩辕世子身死,德阳定会以此为质,要挟于他,怕是这会儿已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大商风雨飘遥的颓势已现,如果现在不扼制,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有关玉玺真假之事,有德阳证明,就算他手里的是真的,最后或许都会变成假的,何况他手里的玉玺本就是假的! 想到这儿,他恨得咬牙切齿,这次若再抓到德阳,他绝不会轻易信她! 而城中山雨欲来,雀巷中依然寂静如初,士族自古就是各族的行止典范,风度仪态甚至气质绝佳,都是颇具风骨之士,负责查抄的封林也不敢轻易查抄雀巷。 秦兮儿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查抄的侍卫找来,可奇怪的是,封林来来回回数次,就是不肯进这个巷子,倒是让她每次都吓得哆嗦,又莫明其妙的放下心来。 “青凰,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进来?”今日,封林率领的部下又从小巷口路过,依然没有进来,仿佛雀巷被遗忘了一般,倒是让秦兮儿实在憋不住的开口问道。 第1606章 士族 德阳笑了笑,淡淡地道:“雀巷里住的是士族,这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皇兄就算是大商的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士族,士可杀不可辱,这话可不是说说就算的。” 秦兮儿皱眉:“就算是士族,既然生活在这皇城之中,也要遵守皇城的规矩啊,配合搜查不是大商子民应做的事吗?” 德阳笑道:“这天下间,无论哪个家国,都不敢得罪士族,尤其是上位者,就是因为没有士族,就没有礼仪之邦、没有治国纲略,得罪士族,等于得罪万民、得罪礼法。士存于世间,就是一种俗成的、世人必须遵循的法则,任何人都必须尊重,包括皇上。” 秦兮儿微愣,她出身将门,性子向来豪爽,对于士族也向来尊重,但她从来不认为士族的清高真的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你皇兄若想稳坐大商皇都,就必须礼贤士族,不会轻易冒犯他们。”德阳又加了一句。 秦兮儿困惑的道:“可是他们这样大肆搜查,不是白用功吗?” “当然不会。”德阳坐在院子里,听到外边惶惶然的嘈杂声,笑着道,“皇城总共就这么大,如果其他地方都搜遍了也没找到我们,那么十有八九就在这条巷子里了,有了一定的把握再搜,总比现在大张旗鼓的打草惊蛇强吧?万一搜不到,得罪了士族,皇族的颜面何存?” 秦兮儿愣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德阳,她根本逃不出来,更不知道到哪里躲藏,怕是会逞一时血气之勇,连夜突围,往涪陵大军驻扎之处赶去。 “如今你夫君已经被你皇兄软禁,你可有打算?”德阳放下茶盏,慢悠悠的问。 “打算?”秦兮儿斜睨着她,开口问道。 秦兮儿一下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逃出来还不是为了见孩子?” 德阳啧啧叹了声:“是啊,你是想见孩子,不过如果你抱走了孩子,我岂不是汲汲可危?” 秦兮儿微微一愣,德阳是什么意思? 德阳看着她的眼睛,浅笑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不肯将孩子还给你的原因吧?” 见她难得的坦诚,秦兮儿顿时急切的站起来:“我起誓,绝不出卖你!” 德阳嗤笑一声,无所谓的道:“你是秦子月的嫡亲妹妹,自幼与他相依为命,感情深厚非同一般,就孩子的事情上,你原也没有多么坚定的心性,如果不是我扣下轩辕世子,现在的我怕是已被秦子月关押起来了。如今你再和我说什么不会出卖,以为我会相信吗?” 秦兮儿脸上微红,她说的没错,她就是打算得到孩子后就把德阳计划的事告诉皇兄,毕竟她并不希望皇兄这大商的皇帝之位坐不稳。 德阳见她微红的脸色,便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与他相依为命,自然不愿看他落难,何况他若是大商的皇帝,你就是大商的公主,你在涪陵的地位也会牢不可破,所以不论是因着亲情还是为你自己,出卖我都能获得巨大的好处,难道我会傻傻的相信你的承诺?哼,战场厮杀过的人,没几个会相信誓言这种东西吧?” 第1607章 你真狠 秦兮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岂会不知,德阳帮她把孩子弄出来的法子多的是,为何非得用眼前这种? 就是为了制造他们兄妹之间的罅隙。 “你真狠!”最后,她气呼呼的道。 德阳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我狠?是啊,我的手段的确不怎么温柔,不过比起你们兄妹来,我算是非常善良了。” 秦兮儿欲言又止,一来孩子在她手里,二来她的确没有理由,她和兄长夺了大凰的江山,兄长又要强留她在身边,如今算来,的确欠德阳许多。 德阳见她哑口无言,便笑道:“你既然肯跟我过来,说明在你心里,孩子胜于你皇兄,可孩子一旦平安,你定会迫不及待的出卖我,以重获你们兄妹的感情。我说的不错吧?” 秦兮儿扯了扯嘴角,半晌才道:“这是自然!你本就是我皇兄的女人,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与他闹,古往今来,新帝娶前朝公主的事并不新鲜,何况你与我皇兄本就有情,你为何就要如此倔强?” 德阳沉默片刻,才淡淡地道:“以往的确有这样的先例,可那些前朝公主的下场似乎没几个是好,前朝已没,前朝公主连个婢女都不如,被新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也不少,身份的尴尬,后宫的倾轧,再加上她们自己无法放下身为公主的骄傲,大多都落个惨死的下场,那几位娶过前朝公主的新帝,无非就是故意折磨取乐罢了。那样苟言残喘的活着,与死了也没区别。” 说到这儿,德阳微微叹了口气,而秦兮儿却怒道:“你和她们能一样吗?我皇兄对你的重视,你感受不到吗?” 德阳目光闪了下,只淡淡地道:“如今我不妨明白的告诉你,想要看孩子,就等着跟我一同离了京都,我自会安排你与孩子相见,你纵然有万般手段,等你回了涪陵再用出来便是,在这之前,别想着与我斗,凭你还斗不过我,也别想着出卖我们的行踪,否则你这一生都别想见到孩子。” “东方青凰,你怎么能如此对我?”秦兮儿怒了,她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束缚得动弹不得,气不打一处来。 德阳又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如今你皇兄软禁轩辕瑜的事已经被捅了出去,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到达边境,三国军士都会知道这件事,除此之外,还有你皇兄逼宫以及挟假玉玺登基之事都会传遍天下,到时,我倒要看看,他还如何号令天下!” 秦兮儿的脸色顿时铁青,她瞪着德阳,一时无计可施,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他如何对我,我如何还他,你呢,乖乖回去做你的涪陵太子妃便是,这些事我劝你不要插手,否则,我对你也不会留手。”德阳看着她,沉静的眸子里晶莹闪烁,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的。 秦兮儿看着面色平静的德阳,心中已冰寒彻骨,与她斗,竟比沙场征战还要难! 第1608章 红颜祸水 七日后。 边疆快马传迅,三国大军皆有异动,朝中人心惶惶。 “如今形势极其危机,可是朝中却无人哪。”吏部尚书荀武叹了口气,忧心重重的道。 户部尚书袁硕没有开口,他们两位因荀妃与袁妃之事,一直不和,何况荀嫣然最后还死了,使得二人在政见上更是针锋相对。 此时,大军压境,这二人虽说平日里不对付,到了这会儿倒是与其他几位朝中重臣聚到一处,商讨策略。 蒋百川没有开口,他安静的坐在那儿默默出神。 若是平日,他早已发表意见,他的女儿是皇后,父亲是三朝元老,朝中上下谁不让三分薄面?可是如今皇后已吞毒自尽,蒋阁老卧病在床,而他本人也没什么惊世之才,哪里还敢如原先那般张扬? 大理寺卿吴尚德看到众人沉默不语的样子,也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自从德阳公主回来,这朝中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如今真正能用上的人,着实不多。 “庐陵王呢?”他环顾了一圈,开口问道。 庐陵王? 众人微怔了下,袁硕愣了一会儿才道:“他整装待发,不过如今还在等着国库拨银子。” 吏部尚书沉着脸,怼了一句:“那你快拨啊,三军压境,大商汲汲可危,你还屯着银子不放吗?” 户部尚书的脸顿时冷如冰霜:“我拨?这国库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圣喻到了我自然立刻拨银子!” 众人都怔住了:“皇上不肯拨银子?” 户部尚书叹了口气:“皇上这几日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宫里宫外一堆的事儿,刚收的银子还未补足往年的欠帐,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令大军开拔?唉,若是只有南楚和云潜也还能勉强应付!如今禁足了涪陵太子,也不比轩辕世子殁于这里的事儿小,涪陵国发兵,这就是很好的借口!” 几人不由想到,自从德阳回来后,皇后入牢,左丞相病倒,右丞相获罪,薛大学士也被削官为民、发配流离,京都之中几大家族更是心思飘摇,南宫世家对皇家的态度明显冷淡,就连骁勇善战的庐陵王这次都开始磨磨蹭蹭,而外边几国更是蠢蠢欲动,如今已跑到家门口来。 “红颜祸水哪!”吴尚德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 他说得没头没脑,众人却听得清楚明白,如果皇上没有把德阳带回来,大商不会是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 可是他说的也有错,皇上并非昏君,不会为女色所迷,德阳能做到这个地步,并非红颜所致,倒是因她手段高明,他们这些人包括皇上,都没有斗过她罢了。 “在严密的看管之下,能做到这个地步……”沉默许久,吴尚德才淡淡地道,“前朝旧女,不该入主后宫啊!” 其他几人也都生生叹了口气,尤其是蒋百川,想到自己的女儿折在德阳手中,更是气恨的磨牙。 “罢了,旧事不提,不过若是能抓到德阳公主最好,如今能扼制云潜大军的,也唯有她了!”一直没有开口的蒋百川突然开口说道。 第1609章 搜查雀巷 果然,大军压境的情形下,秦子月并未放弃对德阳的寻找,时到今日,轩辕世子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轩辕瑜被软禁在大商境内,只此一点就足以令涪陵国发兵。 但涪陵国发兵并无甚威胁,毕竟秦子月的手中还握着轩辕太子的命,如果抓住德阳,就能逼云潜退兵,只要云潜退了,只有南楚一国的兵力,何愁威胁到大商? 到了这个时候,几国的较量已不单单是兵力上的。 秦子月深谙兵法,这其中制约的力量,他看得很透,因此,抓捕德阳已迫在眉捷。 德阳也很清楚,如今边疆消息传回宫中,下一步秦子月定会增兵抓捕她,只要抓住她,就能制约夏侯永离,大商朝的危机立时化解! 果然,这一日,雀巷里由封林亲自带兵,挨家挨户的敲门。 士族很反感兵将查抄之事,何况这些士族中有许多都出过大儒,无论是战乱还是政变,这条巷子向来是最为安静的,只因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拥有千年基业的士族,文人笔下可救人、可害人,但文人至少得用写的,得千万人传颂,可士族要毁一人,只消一句话罢了。 封林不是很重名利之人,但搜查士族,他也是心惊胆战的紧,说话做事也颇为客气。 但饶是如此,在搜查到何府的时候,还是遇到了阻力。 原来这何府住着的,竟是儒家大名,老家原是江南洛水,后来祖上有人从政,便将府邸定在了京都,这么一住就是几代人,在这雀巷中,也是地位颇高的存在,只因这何府中,又出了一位何太公,儒子百家,天下闻名。 这会儿,何太公正气得拄着拐站在府门前指着封林怒喝:“定居京都百年,何府从没被当兵的辱没过,今日那黄口小儿竟敢派兵搜查,你们这些野蛮之人,可知我何府中的一砖一瓦,哪怕铺路的青石,都浸染着古往今来的士族风骨,你们哪个敢践踏我何府的地面?” 封林最烦的就是这些士族,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士族人的一张嘴,才真正让当兵的头疼无奈。 “何太公,在下敬重您为名家大儒,但此事关系到皇城安危,还望何太公行个方便。”封林微微俯身,抱拳施礼,语气极其恭谨。 谁知何太公根本不理会,他一挥宽大的袍袖,冷哼道:“你们查人就去查人,怎么就查到老夫头上来?再则说,搜查多日以来,我等可曾拦阻?既然不曾拦阻,为何偏偏要上老夫的门里搜查,难道老夫堂堂何太公能与贼人患通不成?哼,如此兴师动众居然连一个小贼都抓不住,还有脸到老夫门前来搜查?皇城治安成了这个样子,自是危矣!你有这个时间就回去整整自己的兵,兵强马壮才能保护我天下苍生,如你等这般,只逮着我等士族辱没折腾,皇城早晚让你们这些吃着皇粮不办事的给毁了!” 说着,何太公气得不停的用拐仗敲着地面,把青石地面敲得嗒嗒直响。 第1610章 你向着谁 封林被骂个狗血淋头,何太公是出了名的严厉,但同样是出了名的大儒,他如今这般厌恶搜查之事,若是强行搜查,怕是真会得罪了他。 得罪名儒的罪名,封林也不敢担着,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何太公亲自关了大门。 德阳在旁边听着,面带浅笑,不过何太公也只能挡这么一回,等封林请了旨,定会再来搜查。 秦兮儿见她面带浅笑,不由问道:“这都快查过来了,你还笑什么?” 秦兮儿目前还不敢出卖她,孩子还在她手里。 德阳闻言笑道:“何太公不愧是名家大儒,与他为邻果然没错。” 秦兮儿闻言,脸上神情微微动了下,她每一步都已经计划好了,想必有法子应付接下来的官兵搜查。 见秦兮儿不语,德阳又笑道:“如果涪陵和大商开战,你向着谁啊?” 秦兮儿怒瞪着德阳,这样的事她怎么知道? “他们本不必战,是你从中挑拨,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秦兮儿沉吟片刻,才抬眸怒视着德阳,一字一句的道,“你不必戏耍我,如果两国开战,我最恨的就是你!” 说完,秦兮儿负气的转身离去。 德阳始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轻笑。 青杏微微蹙眉:“相比太子妃的亡国之恨,平南长公主的仇恨算得了什么?她凭什么恨您!” 德阳见她愤愤不平,不由笑道:“旦凡世人,都会对自己的付出更加在意些,至于他人丢了什么,或者失去什么,他们都会尽量的选择忽视。” 说完,德阳沉吟片刻,又道:“青衣和素铃儿这几日也没个消息,可曾出来了?” 青杏点头:“是,她们两日前出来的,只是最近风声紧,她们为谨慎起见,不敢过来寻咱们,已经在妥善的地方躲起来。好在青衣会易容,想抓住她们也不容易。” 德阳点头:“是啊,让她们两个躲好,不要轻易露面。再过两日,咱们就得启程了。” 青杏微怔:“太子妃想去哪儿?” “今日得罪了大儒何太公,封林得回去请旨,最慢明日就得搜查何府,这里自然待不下去了。”德阳笑了笑,“皇上如今挖地三尺,只要把抓到,就会擎肘云潜和太子殿下,所以,这里的暗道机关在临去前务必全部毁掉,不能让他们找到丝毫痕迹。” 青杏立刻正色应下:“既然如此,属下通知她们前来会合。” “倒也不必,她们若有自保能力,不必非跟着咱们,我们人越少越好。”德阳摇摇头,人数众多的话,目标会很明显。 “平南长公主她们也跟着吗?”青杏微微蹙眉,她向来鲜少露出喜怒之意,但对秦兮儿似是非常厌烦。 “除非把孩子还给她,否则她会一直跟着的。”德阳笑了笑,“跟着也有好处,关键时刻也是助力。” 她与秦兮儿的关系很微妙,若是遇着危险,彼此不愿放弃对方,但一旦和平相处,又会因着各自的原因,彼此看不顺眼。 第1611章 陷阱 当封林与何府差点大动干戈后,终是破开门户进去搜查,只是最后什么都没搜到,倒惹得何太公又是一阵怒骂。 封林只当没听到,完不成皇上交办的事,他连项上人头都不保了,哪里还管得着功名利碌?就是被何太公骂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从何府出来后,就是德阳住的院子。 封林走到这门前,命人叫门,可惜半天没人应。 封林盯着这院门,心底生出警觉,他招人上前:“之前,可曾看住这条巷子?” “回将军,一直围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名小将上前,底气十足的回答。 封林点点头,突然厉声喝道:“给我撞门!” 手下立刻应下,开始撞门。 因为封林的强势,再加上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找到贼人,已闹得城中人心惶惶,这会儿听到这般动静,又是在士族居住的雀巷中,顿时引来许多百姓围观,百姓不敢靠得太近,只在远处指指点点。 砰! 随着一声巨响,院门被撞开,封林刚想下令冲进去,突然“嗖嗖”几声利刃破空的响声传来,封林来不及多想,立刻执刀挡面,而耳边已经传来惨叫声,有好几人当先冲入的都遭了暗箭,顿时倒在地上哀嚎,把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吓了一跳。 待破空之声停下,封林才拿开挡在脸前的钢刀,他浑身盔甲,其他地方也被暗箭射中,不过有盔甲保护没受伤。 “冲!”封林气不打一处来,德阳公主果然好谋略,竟在这条巷子里躲了这么久! 众将士连忙冲了进去,只是进去后才发现,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封林脸色铁青,怎么会这样! 正想着,突然院中有人再次惨叫,封林站在屋前,本想冲进去,听到叫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院中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大洞,不少人都跌了进去,而洞边的人只愣愣的看着深洞,脸上神情骇然。 封林见众人神色有异,连忙走上前,只看一眼,他就目眦俱裂。 原来洞里早已设了暗器,密密麻麻的刀尖上染着艳红的血水,凡是掉进去的士兵都被洞穿了身体,眼见不活,已无法救治! “呵,不愧是德阳公主,果然心思慎密,心狠手辣!”封林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 何太公坐在自己的何府中,派出去的下人随即汇报,听到封林的话,何太公叹了口气,封林是皇上的心腹,他敢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说明皇上的态度也是如此了。呵,到了此时,皇帝定是震怒不已,若抓到她,怕是不会轻饶于她。不过德阳公主足智多谋,果然是夏侯太子的好助力,希望这次她能安然逃离! 就在封林率兵攻入小院时,德阳已经在青杏和秦兮儿的搀扶下,从一处荒郊野外的地道中钻出来。 几人又走了近五里的路程,才算到达一个小村子。 此时,德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的身子自从前两年失血过多后,就一直不大好,接着又怀有身孕,失于调养,此时步行五里路,对她而言实是拼命了。 第1612章 彻底利用 村落中有人过来接应,把她们带到一户人家家中。 这时,秦兮儿才惊喜的在那户人家的里屋看到了自己阔别多日的宝儿。 她惊喜不已,宝儿被养得白白胖胖,正咿咿呀呀的拿着小波浪鼓玩,看到秦兮儿时,他似乎还记得般,立刻伸出双手冲她摇晃着,看得秦兮儿泪流满面。 那个小院里就算再如何机关尽出,被发现端倪并追上也是迟早的事,德阳等人在村子里被接应后,只在这里休息了两个时辰,便打算再度启程。 “什么?就在这儿分手?”秦兮儿大惊,“你们主仆二人这个样子,还能往哪里逃?” “你也接到孩子了,剩下的事也不必你操心,你若没有出卖我们,就算你有良心,也不指望你再护送下去。”德阳看着秦兮儿墨瞳闪烁的样子,淡淡地开口。 秦兮儿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话?” 德阳淡淡的笑了笑:“你所托之事,我皆已办妥,剩下的咱们各自为营吧。何况得了孩子后,你与我所选的路也不会相同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又道:“当初,我让人秘密把孩子送到这里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并不知晓。” 秦兮儿立刻会意,她看了眼守在院落中的夫妇,轻声道:“我明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他们把宝儿养得这么好,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对宝儿,我怎么能让他们引祸上身?” 德阳点头:“他们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民间夫妇,若是因你我遭了罪,倒是给孩子造了孽。” 她事事处处提及孩子,倒是让秦兮儿无奈至极,纵然她对这对夫妇心存感激,不会出卖他们,也不愿德阳总是拿着宝儿说事。 德阳也见好就收,见她承诺,便点头道:“如此甚好。” 二人又说了几句,便就此分道扬彪。 直到一天后,秦兮儿才猛然醒过神来,德阳这是故意的! 秦兮儿想透关节所在,连忙拼命的赶路。 秋灵不解,秦兮儿则磨磨牙,气呼呼瓣解释道:“咱们带着孩子,就必然要赶车,所以地上定会留下车辙印。这是逃亡大忌!在封林想来,德阳那样的身子,逃出来后也必定会找个马车坐,可我看她临走时,并未买车,这就说明,她是顺着封林的思忖,故意与咱们分道扬彪,让封林顺着车辙印追来,以便掩饰她的逃亡路线!” 秋灵大惊:“所以,咱们是德阳公主放出来的迷魂阵,故意引来追兵,让她逃得悄无声息!” 秦兮儿气恨不已,脸色非常难看:“我说她为何要独自逃生,哼,封林一定以为我们是在一起,他以为我们弄辆马车是为了德阳,却不知我是为了孩子,可我偏偏为了孩子明知是陷阱,也不得拼了命的逃,这样,就会把封林越引越远!” 秋灵的脸色煞白,若只是她们主仆二人被抓回去也就罢了,万一小世子被抓到,就再也没机会回涪陵了,想想涪陵质子的悲哀下场,她不寒而栗。 “这次,让那个女人利用个彻底!”秦兮儿咬牙切齿的道。 第1613章 何去何从 秦兮儿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她也得逃,只要带着孩子,她就必须先选择逃到安全的地方! 而此时的德阳则带着青杏往回走。 “太子妃为何要放走平南长公主,她们万一被抓到,一定会出卖太子妃的!”青杏担忧中还带着对秦兮儿的不满。 德阳一边走一边道:“如果不是带着孩子,秦兮儿现在定会自己折返回去,呵,她也不傻,不会让她的儿子这一生做个碌碌无为的质子,所以现在的她定会带着孩子拼命奔逃。” 青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所以,太子妃是故意与她们分开来,只有这样,才能利用她们掩盖我们逃走的路线!” 最重要的是,就算封林抓住了秦兮儿,她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她的行踪不会露出任何痕迹。 主仆二人往回走了近五里路,德阳才在一处三叉路口遇到了来接应的人。 “上来!”暮渊坐在马上,将手递到她面前。 她已经走得筋疲力尽,浑身汗水,连额前的发丝都粘在了脸上,她抬头看着暮渊,他俯身递手,身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镶嵌了一层金光,有些晃眼。 德阳微眯了双眸,看着他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暮渊抿唇不语,只是眸光稍显深沉。 德阳明白,他这是不放心,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放到他的大手中,他手中微微用力,便轻松的将她拽上马车,没有令她受到丝毫伤害。 德阳坐在他身前,几乎被他搂在怀中,顿时不自在了:“那个……暮老会不会恼你自做主张?” 暮渊小心的拥着她,双臂牵着马缰,控制着速度,听到她发问,才淡淡地道:“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情。” 德阳怔了下,没有吗?呵,她娘亲怎么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见她沉默不语,暮渊想了想,又解释一句:“今日我出来,他是知道的。” 德阳的身子微微僵了下,依然没有回话。 暮渊看着荒凉的阡陌小道,轻声道:“他这一生过得着实艰难,有些事,你以为是他无情,或许只是他无奈罢了。” 德阳微微蹙眉,暮渊是暮老自幼看大的,感情怕是比她娘亲与暮老的关系更亲近:“他怎样我也懒的问了,反正与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在他面前我做不到卑躬曲膝,想来他也是不喜见我的。” 暮渊没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德阳又道:“你先后两次助我,这份人情,我心里记着呢。” 暮渊垂眸,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浓密的发髻,和她微微侧转的脸颊,她低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后打算何去何从?”暮渊避开她的话题,转而问道。 德阳叹了口气,摸着自己腹部,轻声道:“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暮渊抿唇,走了半晌,直到德阳都快淡忘他们的话题,他才开口道:“可有落脚之处?” 德阳笑了笑:“您已助我许多,不必送的太远。暮老那个人……纵然是你,回去后也要受罚的。” 第1614章 跟我回府 暮渊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外边不安全,你如今潜行得悄无声息,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接下来的路,只要走,总会有破绽可寻。” 德阳抿唇,她自是知晓。 她们不论走到哪里,总是要出城进城的,只要出入关卡,都会被查到,天下之大,竟无力逃脱。 见她不语,暮渊便道:“跟我回府。” 德阳微怔,随即苦笑:“你能来助我两回,已是破了暮府的规矩,如果再让暮老看到你把我带回府中,怕是你这少府主的身份都会被褫夺。再说,我欠的人情,得是能还得起的。” 她意有所指的道,能还得起的,都是在人情范围,还不起的,就是永远无法回应的感情,她不敢再欠这样深重的情义。 暮渊何等聪明,自是听出她话外的意思,便开口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暮老的意思。” 德阳微怔:“什么?” 她不敢相信暮老会允许她这样的身份前往府中。 暮渊沉默片刻,便开口说道:“我们暮府在这里屹立千年,从不牵扯朝堂纷争,改朝换代之事与我们无关,所以才会与朝廷相安无事。” 德阳叹了口气:“是啊,正是因为如此,西山暮府才会一直以超然的身份存在。” 暮渊轻声道:“天下纷争乱起,如今各国都难以平静,可见浩劫当前。在这种时候,西山暮府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什么意思?”德阳敏感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 暮渊叹了口气,深深的看着转过脸的德阳,与她乌黑的瞳子对视许久,才沉着声音道:“意思是,我们西山暮府也要选择。” 德阳倏地双目一瞠:“有人逼你们?” 她脑海中迅速闪出各种可能性,西山暮府中的人个个骁勇善战,再则说,就算有一两个被擒到沦为人质,也不可能令整个府中的人维护至此。西山暮府可是从来都不曾参与朝堂政事的,也不会参与各国纷争,因此才获得的超然地位,怎么可能因为一两个人就改变? 就是她,也颇有自知之明,不认为暮府的人会为了她违背当年的建府初衷,不参与世俗纷争,是西山暮府的铁律! 暮渊苦笑一声,颇为无奈的道:“这个,你得亲自回去问暮老,只有他老人家才能给你解释清楚。” 德阳沉默,她本以为算无遗策,没想到竟又把自己推入了危机之中。 连西山暮府的天秤都要倾斜,只是不知他们支持的是谁,如果是秦子月,她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是秦子月,最有可能的就是涪陵与南楚,可不管哪个,她都难以自处。 而暮渊显然不会放自己逃离。 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的沉默着,任由暮渊把她带回暮府,亲自交到暮老手中。 只是心中仍然有一种迷信般的笃定,认为暮渊一定不会伤害她。 这种自信不知哪里来的,可她就是偏执的相信,哪怕暮老会对自己不利,暮渊都不会! 也是凭着这一点,她才敢咬牙前往! 第1615章 你怎么才来 暮府大殿中,德阳愣怔的看着上座的人,整个人如遭雷击,难以动弹,而眼中的泪水,已瞬间涌上眼眶,一对盈润的凤眸中水光闪烁。 在首座边的上座之人,眉如刀裁,斜飞入鬓,狭眸细且长,眸光灿亮如月华,润暖轻柔的落在她身上,让她仿佛重获新生,他鼻梁高挺,薄唇如棠,始终弯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那抹轻浅若无的笑颇为冷凝,没有丝毫暖意,唯独看向她时,那抹笑会慢慢的绽开来,温暖亲切,充满爱怜之意。 看着那贵如清竹、俊美无双的人,德阳在最初的愣怔后,便缓缓的迈开脚步,在青杏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过去,她步伐轻而缓,好似她此时涨满心间的情绪,不敢多一分,不能少一分,生怕这一切如镜花水月,只是空欢喜一场。 夏侯永离在看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姿后,便强撑着站起身来,他稳稳的站在那儿,含笑的看着她,却不敢迈开脚步去迎她,只得站在那儿,等着她缓缓走来。 暮渊走到左首上座,缓缓坐下,垂眸看着地面,不愿去看德阳,更不想去看夏侯永离,他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入定。 暮老坐在首位,看着德阳的目光微微闪了下,有阵阵涟漪波动开来,不似原先那运筹帷幄的淡然。 可是德阳根本没有看他的意思,她全副的身心都在夏侯永离的身上,只要能见到他,就仿佛是上苍对她的恩赐,令她没有苦苦的等着他、念着他! 泪水终是从眼眶中掉落,豆大的泪珠从她细腻白皙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她也看清了眼前的人,还在,他还在,不是镜花水月,他真的在那儿! 这么想着,她变得急切起来,推开陪在身边的青杏,独自快步走向夏侯永离。 夏侯永离面色微变,但看到她如乳燕归巢般的扑过来,看着她眼中透出的刻骨思念与痛苦,还有那淡淡的委屈,他咬咬牙,张开手臂将她搂入怀中。 平日里这样的冲击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却把他逼得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看得白锦风紧张不已。 “你怎么才来!”德阳也顾不得大殿内的众人,就这么搂着他的蜂腰,放声大哭。 她在人前从不透露半分的委屈与心酸在这简短的一句话中,统统倒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德阳公主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夏侯永离,依赖至深的哭泣着,哪里还是那个运筹帷幄,把大商朝搅得翻天覆地的尊贵公主? 夏侯永离本来还颇有几分尴尬,但看着怀中女子痛哭流涕、委屈无尽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搂着她好生安慰:“茵茵,是我不对,耽误了这么久才来寻你,我知你受了委屈,现在我来了,不怕了,我们不怕了……” 他也真如哄孩子似的,搂着哽噎难言的她,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暮老不由有些尴尬,他挥挥手,命大殿中的众人先行退去,待他背着双手走出大殿后,他没好气的想,那两个没脸没皮的在大殿上那般,为何他要感到尴尬? 第1616章 重聚 德阳在夏侯永离怀中痛哭流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他竟是如此的依恋! 夏侯永离一直坚持站在那儿,搂着她柔声细语的安慰着:“茵茵,我回来了,这次绝不会离开你,茵茵莫哭,乖了,我们不哭了……” 听着她哭声中的委屈,他的心都快碎了,数月来,他在生死线上挣扎,而她则独自在那个森严的皇宫中与虎视眈眈的秦子月辛苦周旋。 好在他们如今终于重聚! 德阳哭了许久,直到头有些发晕,她才勉强止住哭声,在夏侯永离的搀扶下,坐下来一诉离别之苦。 二人在大殿内说了一下午,才把分别后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说清楚。 “所以,你现在身子还是很弱,心脏上的伤还没有长好?”德阳瞪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侯永离,心脏是人体的重中之重,他心脏上的伤痕还没完全长好,他怎么敢就这么跑出来? 夏侯永离若无其事的笑着,握着她如绵般柔软温热的小手,柔声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休养即可。” “难怪白锦风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德阳刚才虽哭得厉害,大殿上的情形她也看得一清二楚,白锦风一直站在夏侯永离身边,夏侯永离让他离开时,他似乎还极其担忧。 “茵茵,我真的无妨,倒是你,这些日子苦了你,定是费尽心机才把大商朝的搅成今日局面,少了我不少的功夫。”夏侯永离轻叹,他之前也只能坐在室内筹划,但有些事相隔太远,想算无遗虑的谋划并不容易,所以他本打算三军压境以示威胁,再让大商朝自行乱了阵脚。 可是大商人才济济,就是秦子月自己都是个马上皇帝,有勇有谋,自乱阵脚不是不行,但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如今德阳的行事倒是帮他省了不少的力气,故而他才有此言。 只是说出这话时,他眼中的怜惜之意越发的醉人,看得德阳微微羞红了脸:“我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本想先逃出来,保住孩子再另行打算,总之我没打算放过秦子月。当听到三军压境时,我就知道你没事,所以想着大商朝内乱必是你想要的,就趁机搅了趟混水,也省你的事了。” 她说着,夏侯永离温柔的将她搂到怀中,歉意的开口:“是我不好,如果护好你,也不至于让你吃那些苦。” 德阳听着听着,泪水不由盈眶:“说这些做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差点与我阴阳相隔,你如今能活着,就是上苍赐我的最好的礼物!我一直以为,老天待我不公,如今看来,还是不薄的!” “傻瓜,怎么又哭了。”夏侯永离紧紧搂着她,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茵茵,你想想啊,原本你是大凰的公主,而我只是大凰的质子,本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你我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夫妻,如果不是天作之合,又如何解释呢?既然是天作之合,你我自会吉人天相,又怎会生离死别呢?乖,莫哭!” 第1617章 野心 第二日,夏侯永离刚刚踏出房门,就见德阳正与白锦风说话,看他出来,连忙上前搀扶:“怎地出来了?昨儿个又用了力气,万一伤到可如何是好?” 白锦风不自觉的轻咳一声,笑容颇有些暧昧的道:“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夏侯永离抽了抽嘴角,这小子满脑子想什么呢,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想,他的茵茵也不准啊!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幽怨的看了德阳一眼。 德阳见白锦风略带暧昧的语气,也自悔失言,他“用了力气”自是指她冲入怀中时受到的撞击,而不是那样的“用力气”! 她心中凌乱的想着,看着白锦风的目光顿时不善:“白锦风,你这些日子可曾见到紫蓉?” 白锦风的脸色微僵,他苦笑着看了眼德阳,心中道,德阳公主这是摆明了要报复他。 “回太子妃,紫蓉姑娘尚在墨城,暂时不曾过来。”白锦风恭谨的说道。 为何在墨城? 德阳微怔,转头看向夏侯永离。 在她的搀扶下,夏侯永离已经坐到椅中,见她看过来,便开口笑道:“她是京都城中最负盛名的匠师万巧形之女,万紫蓉,她父亲已然亡故,剩下的人证也只有她了。” 所以得严密保护起来。 德阳点头:“但只有人证的话,怕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当初万巧形的死非常蹊跷,查不到任何的痕迹,何况这都已过三年,哪里还能查到相关的证物?” 夏侯永离浅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德阳秀致的眉峰微微一动,她抬眸看向夏侯永离:“你是想……” 夏侯永离接过白锦风递过来的茶,淡淡地道:“他秦子月能造假,难不成我们不行?” 德阳不由叹气摇头:“只是假的毕竟是假的。” 白锦风又将茶水放在德阳面前一杯,这才笑道:“这有何难?难不成秦子月这个皇帝还是真的?如今天下看的不是证物,而是秦子月这个皇帝之位,大商可是块肥肉,无论是涪陵还是酉澜,或是南楚,都在虎视眈眈,他们要的只是个理由,可不是真相。” 德阳也明白这个道理,想来也唯有用这样的法子,她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你们若是已经安排好就罢了,只是假的毕竟是假的,万一在哪里出了破绽,以后也会被人拿出来诟病。” 她向来谨慎,考虑的全面,而且这句话就透露出,她心中的野心。 夏侯永离听到她的话,抿唇浅笑,她深知他的心思,在为他谋划将来。 “茵茵,你如今有孕在身,莫再过度忧思,养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其他事都交由为夫来办吧。”夏侯永离握住德阳的手,温柔开口。 德阳斜睨着他,冷笑道:“交给你办?就凭你现在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就能忧思过度了?” 白锦风忍不住轻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唇,把脸别到了一旁。 夏侯永离的脸色微微现出一抹尴尬来。 德阳见夏侯永离吃瘪的样子被白锦风瞧到,不由冷哼一声:“白锦风,锦庭两日后就到,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接紫蓉进京的时候,就由你去吧。” 白锦风的脸色顿时铁青。 第1618章 愤怒 秦子月听到封林的汇报后怒不可遏,差点一剑斩了他:“你说她和兮儿一起逃的?” 封林跪地不语,额头冷汗直冒,就算现在皇上要拿他祭剑,他也无话可说,这次大肆搜查,到最后还让两个女人逃了,他难辞其咎! “皇上息怒,封将军还在派人追查,想来不久就能有消息。”杨平连忙上前,封林对秦子月忠心耿耿,此时正值战时,绝不能因一时动怒就斩杀亲信。 秦子月虽说暴怒,也明白道理,此时见杨平劝说,便冷哼一声,放下手中长剑,冷冷地道:“不惜一切代价,把她们两个给朕带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 封林咬咬牙,沉声应下。 待封林退下,御书房中死寂一片,秦子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般,轰然坐倒在椅中。 “皇上息怒,长公主殿下只是一时任性罢了。”杨平绝口不提德阳,只用秦兮儿劝尉。 秦子月愣愣的看着明黄色的桌面,淡淡地道:“她任性?哼,她是在为自己谋前途,精明的紧!” 杨平闻言,不敢再接话,只得躬着身子不言语。 秦子月微眯了双眸,冷冷地道:“朕这个妹妹,从小就特别依赖朕,她又自幼失了父母,朕便怜她宠她,她胆子小,朕亦己出征后她一人在府内难以应付,就是连出征都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护着!朕对不住青凰,她如今逃离,朕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朕何时对不住她,她竟也要如此决绝!” 秦子月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语气沉重如山,听得杨平腰都直不起来。 “圣上息怒,或许正是因皇上您宠爱长公主殿下,她才会在您面前任性。您瞧她远嫁涪陵后,可曾这般任性过?就连生产时,都不曾对涪陵太子提过什么意见,想来,她心里也是一肚子的心事啊。”杨平小心翼翼的开解着,隐隐约约的提醒秦子月,秦兮儿也是有理由怨恨他的。 秦子月自是听得出来:“你是说,她还在埋怨朕?” 杨平苦笑,躬着身子回答:“皇上,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和长公主殿下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真真正正的血脉至亲,您这会儿恼她,不到一天就会担忧她一人独自行走,是否安全呢!” 二人正说着,就听到殿外很远处就传来急切且变了声调的吼声:“报!军情紧急,报!” 秦子月顿时站了起来。 他早已料到,德阳只要逃出后宫,夏侯永离定然按捺不住! 想到德阳又逃回他身边,秦子月只气得七窍升烟,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道惩罚德阳的旨意,竟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的心中生出无以伦比的悔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急报之人举着十万火急的军情踏入殿内时,秦子月心中却还在奇妙的想着,他的悔意应该从何时开始,是从他下的那道逼嫁旨意,还是要从他逼宫之时? 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她再也无缘! 第1619章 好手段 当夏侯永离与德阳在暮府里悠闲度日时,外边已经天翻地覆。 一直按兵不动的酉澜在三国开始攻击时突然发难,原来三国各恃一方,从三个方向攻向大商,名义就是秦子月逼宫大凰皇帝,鸠占鹊巢,并非天命所归,却拿着假玉玺号令天下,诸国不服,决定联合讨伐逆贼。只是三国各有顾忌,彼此间也留了一手,导致与大商的战斗久攻不下,酉澜一直旁观,这会儿大概是看三国久攻不下,再晚就没他们的份了,便赶紧派兵,一同攻打。 由此,大商四面受敌。 宫中已是焦头烂额,秦子月哪怕是天纵之才,也只有一人,他再如何用兵如神,也无法亲自前往。 而秦子云已经死战,南宫陌在拼命,只是南宫陌的态度一直有几分保留之意,就算在拼命,他也不会真的把命搭进去。而瑾亲王东方青城和端亲王东方青墨颇有战力,只是秦子月夺了大凰后,他们二人就一直龟缩不出,顽守一隅,如今也实在不便出来迎敌,毕竟他们是东方的血脉,助秦子月算怎么回事? 剩下的也唯有秦子月的另一个兄弟秦子皓,只是这个弟弟与他向来不怎么亲厚,虽说已被封王,但也不会为了他真把命搭进去,只是尽职尽责的守罢了,但至今为目,他所守的西方已经连让出两城了。 秦子月咬牙切齿,好在西方就算打进来,那些外敌也难以攻入,毕竟有西山暮府守着那处关隘! 所以,秦子月对西方的战事不是太过于关心,倒是其他三方还好,都是得力的悍将,守得也结实。 只是战事一起,城内民众人心惶惶,大的小的争执一天不下十几起,让大理寺也颇为头疼。 这种时候,秦子月的事情就特别的忙,他一边需要调试京城中的官家富商捐银,一边要调度远方战事,除此之外,还要不停的追查德阳与秦兮儿逃离的方向。 这一日,杨平向秦子月告了假,想着数月不曾去过慈心寺,今日总算得了些空闲,抓紧时间去看一眼。 谁知进了寺才知道,这慈心寺已经不如往日,最重要的是,住持老尼已经失踪数月,到现在都未寻回,寺中人猜测,已经凶多吉少,这几日正在想着如何选新任住持。 杨平的脸顿时铁青,他虽说入宫为奴,但那老尼却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时过境迁,不知不觉,他们都已年过半百,本想着待盛世太平,他就回来接她享福,谁知她如今竟沓无音讯! 杨平在宫中半辈子,这宫中的手段有多少,他心知肚明,这一次,他敏锐的察觉到,是有人出手了,或者说早就有人出手! 宫中的消息向来严密,却在近期突然间被泄露,想来,就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杨平颤着身体,老态尽显的双瞳不停的晃着,眼底血丝缓缓的早出来,令他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难怪之前他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原来,那已经不再是她。 德阳公主好手段! 第1620章 断绝兄妹关系 封林这些时日也是焦头烂额,他派出去的人马都已经追出三万里了,沿途十几个城镇,居然没有平南长公主和德阳公主的丝毫踪迹,这人总不能平空消失吧?怎么就能找不到任何痕迹,她们再加上婢女也才四个人,怎么可能把痕迹掩得一干二净? 还是说,逃亡的路线早已里应外合,宫中有内线? 到了此时,秦子月也不与他计较这些,都半个多月了,那两个人绝对追不回来,现索性让封林停下,只注意京都的治安。 却不想五天后,原本逃走的平南长公主居然主动回来了! 封林喜出望外,连忙带着她回到宫中,她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一遍,包括她将自己的孩子安然送出的事。 秦子月的脸色很难看,他瞪着秦兮儿,怒火中烧,眼眸中的血丝更多了些。 “你如今已嫁入涪陵,便是涪陵的太子妃,大商的事与你无关!”秦子月说话间毫不留情,语气深沉冷冽,显然是已怒极。 秦兮儿见兄长气成这样,连忙跪倒在地,泣声道:“皇兄,当年是您逼着兮儿外嫁,如今却又说这样的话,您以为我想吗?宝儿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我视若珍宝,皇兄您却要他做涪陵的质子,我怎么能忍心?你我相依为命多年,如果我不念你我的兄妹之情,又怎会在送了宝儿之后折返回来助你?” 秦子月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淡漠,语气轻缓,但说出的话却字字透着杀机:“你暗中与她合作,害了朕的皇后,离间朕与蒋府的关系,现在却还好意思说,你与朕相依为命,念着兄妹之情?” 秦兮儿痛不欲生:“您要我怎么办?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骨肉啊!” 秦子月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背转她,淡淡地道:“来人,把平南长公主押下去!” “哥!”秦兮儿痛哭不已,也不按礼制来,直接唤出她从小到大的称呼。 秦子月微眯双眸,眼底痛色一闪而没,他沉静的转过身,深深的看着秦兮儿的面庞,一字一句的道:“你记住,从现在起,你是涪陵太子妃,与朕再无瓜葛,从今以后,你我不必再见!” 秦兮儿没想到兄长会如此绝情,一丁点旧情都不念,顿时失声痛哭,封林暗叹一声,心中明了皇上如此决定的苦衷,他挥挥手,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客气的请秦兮儿退下。 待秦兮儿退去,封林才轻声道:“皇上何需如此?以后这兄妹生了罅隙,很难再恢复如初。” 秦子月沉默许久,在封林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如今形势难以逆转,她现在与朕断绝关系,是最好的时侯。” 封林微微蹙眉,半晌才道:“大商泱泱大国,岂是那几个小国联手作乱就能动摇根本的,皇上您无需太过忧虑。” 秦子月暗暗苦笑,他转过身,看向御书房外的涛松,风儿拂过,涛松如波浪般摇曳,碧浪滔天。 “你还不明白吗?这次的起事,是青凰做的啊!”秦子月缓缓开口。 第1621章 悔意滔天 德阳公主从来不是一个善茬,她能立于朝堂,可不是凭着旧帝的宠爱! 秦子月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静默下来,世人或许不知,但这些人都是从旧朝过来的,很清楚德阳公主从一个被父皇遗忘的小小后宫孤女,成长到这般地步,是踏着血迹斑斑的累累白骨,她腹中的机谋算计,不会比朝堂上任何一个肱骨之臣少。 她是个治世奇才,就因如此,朝中诸臣才心服口服的看着她立于朝堂,没有异议。 可是他们没人知道,她不仅能立于朝堂,还会兵家战术! 如今大商的局势,竟全是被她的谋略所惑! 她纤纤十指上,似乎缠绕着看不到的丝线,将天下大事稳稳操控。 而他们,包括其他各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成了她的棋子! 这么一个曾被关进后宫,严密防守的女子,不仅自己脱困,还把大商弄得四面楚歌,内忧外患! 此时,他们叹息不已,如果她的心还在皇上身上,他们大商定会鼎盛百年,可是现在她的心…… 想到这儿,他们无不惋惜,德阳公主的性情,不可谓不狠绝,当初明明那般爱慕皇上,就因皇上夺了大凰的江山,逼她嫁人,她就利落的拔慧剑斩情丝,转回头与皇上拼个你死我活! 到如今,皇上还无法放下她,她却已为另一个男人谋夺天下! 秦子月负手立于殿门前,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一如既往的蓝,偶尔飘浮着几朵纱样的白云,鸟儿时不时的飞过一两只,与往常并无区别。 天地悠久,日新月异,于苍穹之下,他们的机谋算计,征战杀伐,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想着,那蔚蓝的天空上,似乎出现一个绝美女子的脸颊,她正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一如往昔。 许久,他才缓缓垂下眼帘,心中悔意滔天,就算站到这至高无上的顶峰,他的心依然空落落的,纵然号令天下,却无法征服一人心,若无她相伴,就算得了这万里锦绣又如何? 杨平见秦子月独自立于殿门处,外边炽烈的阳光铺洒进来,将他的背影勾勒出一层金芒,可是这样的他看上去为何更加的萧索? 封林垂了眼帘,心中泛出一抹酸涩。 杨平知道秦子月想要独处,便与封林对了个眼色,慢慢的退了出去。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看着周围花汀廖叶,心中皆感慨不已,一时间倒无话可说。 直走到一处凉亭中,看着泛着波澜的湖水,杨平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封将军当年以一敌百,救旧帝于危难,深得旧帝信任,才委以统帅京都御林军的重任,为何会转投皇上?” 这样的问话已近乎失礼,但方才在御书房中,他们两个皆压抑得厉害,何况大商已近生死关头,以他们之间的身份,倒也不算逾越。 封林沉默半晌,他的目光倏地悠远深遂,似乎已经穿破眼前的时光,看向那明媚又阴沉的过去。 许久,他才沉声回答:“你可知旧帝宫中的明妃?” 第1622章 封林的旧事 杨平微怔,随即明白过来,当年明妃俏丽可爱,年芳十六,天真烂漫的样子深得旧帝宠爱,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旧帝毫无怜惜的赐死了明妃。如今想来,那明妃入宫前,似乎与封林有所牵扯。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杨平一语双关,既说了封林与明妃的事,又隐隐影射到秦子月对德阳的态度。 封林缄默,杨平说的没错,为了那个清纯俏丽的女子,他宁愿背叛大凰朝。 旧帝没有在乎过她,可是他却将她视为生命,他永远无法忘记,当他最后见到她时,她的漠然与绝望,不过入宫两年,她就已从当初那个明亮灿烂的女子变成漠然呆板、连吃喝都不知道的傻子,她再次见到他时,只会傻傻的笑,不停问,轿子何时来接她。 他曾许诺,会用八抬大轿把她抬进府门,让她做他的妻子。 原来,她不是自愿的,原来她一直深记心间! 如果当初不是秦子月,或许连他都被旧帝赐死了。 “她变成那样,也有德阳公主的身影!”许久,封林突然咬牙切齿的道。 最后那道夺她性命的圣旨,正是德阳公主建议旧帝拟草的! 否则,哪怕她已疯傻,他也能陪在她的身边! 杨平暗暗叹息,他身为大内总管,当初的事他自是清楚明白,明妃清纯可爱,心思干净,深得旧帝喜爱,只是她那样的人,仿佛一朵不经尘世烟火的花儿,本就不适合在后宫生存,德阳当初与她关系甚好,再三助她躲过皇后与诸妃的暗害。 后来封林因一次重伤,暴露了明妃的心思,又被皇后加以利用,使得旧帝大怒,德阳公主知道的时候已晚,明妃已被折磨得疯癫无状,德阳既可怜又同情,便冒着公然得罪旧帝的风险将明妃救下,暗中送出宫交到封林手中。 可是皇后也不是善茬,在旧帝面前告了德阳一状,旧帝震怒,德阳知道无法庇护下去,只得风向一转,请旧帝赐死明妃。 他人或许以为明妃与德阳的私交好,唯有杨平明白,德阳公主做这些事,无非是因明妃的天真烂漫,是她视为最宝贵的东西,她自己无法保有那样的天性,才会暗中相助,呵护明妃,可是明妃的存在真的威胁到她时,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毕竟,变成痴傻模样的明妃,或许会被封林珍视,却已不被德阳重视,她是生是死,也无关德阳的紧要。 封林身为统帅,不涉后宫,哪里知道这些隐秘之事,在他看来,是旧帝将明妃折磨成这样,德阳公主故意将明妃送出来,说明知道他与明妃的关系,以便要胁于他,随后便有圣旨到来,要他眼睁睁看着赐死明妃。 所以,封林不仅记恨上旧帝,连德阳公主也记恨上,才有了秦子月轻易攻陷皇城之便。 打开城门的降将,不是德阳,正是封林! 如果不是秦子月对德阳放心不下,当初封林执掌重权时,可能就不会让德阳活下去。 只不过到了此时,杨平又怎会将那些前尘旧事剥开来说与他听呢? 第1623章 下棋 “唉,罢了,旧事莫提,提来徒惹伤怀罢了。”杨平的目光变得茫然悠远,他的妻子死于慈心寺,什么时候死的他都不知道。 她虽说恼他净了身,入了宫,却依然痴心跟到京都城下,削发为尼,他这一生给人为奴,也唯有她从不曾嫌弃过他分毫,也唯有她是真心真意的待他。 若非是她,他又怎会背叛旧主,为秦子月潜心谋划? 只是如今她从这世间消失,令他痛不欲生,他本以为能与她过几年相依相守的日子…… 二人站在凉亭之中,看着远处的碧波蓝天,心中皆是荒凉一片。 小院中,德阳看着眼前的棋路,皱眉道:“你这个人都伤成这样了,怎地还如此费心思?” 夏侯永离躺在凉椅中,宠溺的看着她,柔声道:“下不过就直说,我相让一二,不让你面子难看就是。” 身后几个丫头顿时噗嗤笑起来,就是白锦风之流,也努力崩着脸,仰头看天。 德阳神情微僵,她瞪了眼夏侯永离,冷哼一声:“我不过是怕你累着心神,才没有认真与你拼杀,你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说着,德阳随意拿出一粒白子,直接定在一处。 夏侯永离倏地双目一瞠,还真是陪他玩玩儿啊,这会儿认真起来,一颗子就杀了他一大片,还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棋路,分明是打算不留活口。 白锦风不由笑道:“太子妃之前果然只是陪太子殿下消遣,瞧这认真起来,太子殿下要一败涂地了。” 夏侯永离看了半晌,听到白锦风的话,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随手拿过黑子看了看:“你就是要巴结太子妃,也应该避讳着本太子才是,再则说,本太子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他选中一处落地,顿时挽回棋路,将白子逼入险境。 德阳微微一笑,又拿过一粒白子,悠然的道:“平日里倒不说,只是这会儿你想胜过我,怕是难。” 说着,德阳又在一必救之处落子。 夏侯永离摩挲着手里的黑子,啧啧叹息:“看夫人棋路就知夫人性情刚烈,足智多谋,就算输给夫人,为夫也不丢脸。” 众人又听得一阵窃笑,雪菱更是直接道:“殿下,您这分明是看自己要输了,提前找好借口吧?” 这些时日雪菱一直跟在夏侯永离身边,言语间不再如最初时那般谨慎。 夏侯永离见她如此说,便笑道:“是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让夫人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德阳冷笑,见他落子,迅速跟着落子,嘴里却道:“你少说得好听,分明是棋力不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体贴入微似的。” 夏侯永离啧啧的摇摇头,见德阳落子之处,不由笑道:“夫人,这棋盘之上本就千变万化,能与我对弈一二的,也唯有你罢了,咱们玩这个也无非是打发时辰,何必认真?咱俩不论谁输谁赢,为夫都开心。” 说罢,他将一黑子落到一处意想不到之处,德阳顿时瞪大了双眸,这个落子,看似自杀,却又有起死回生之力! 第1624章 让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太子殿下真的是在哄娇妻玩呢,这子一下,棋盘上大半的白子都完了。 德阳微微蹙眉,盯着棋盘看了半晌,这才拿出一颗白子,放在一处不显眼之地,而这片地方,也是即将被吞没的边缘地带。 但夏侯永离脸上的得色一下子僵住了。 同样的手段,起死回生! 他看了一会儿,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茵茵如此较真,为夫都不知如何才好了。” 德阳挑眉:“难不成这样的局势,你还能反败为胜么?” 夏侯永离浅笑不语,只是拾起一粒黑子,缓缓的放在一处。 德阳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所放的位置有克制之效,她刚刚寻到的三条杀路全被堵死,不仅如此,还会被他杀了一大片,这一局,怕是赢不了了。 众人早已看呆,这夫妻二人杀得难解难分,居然不相上下,他们除了看着,也只能看着,并深深的警告自己,以后千万不能找这二人对弈,分明是找虐啊! 德阳看了一会儿,发现路都被封死,竟是个死局,她眨了眨眼睛,灿亮的凤眸微微一转,接着一手扶额,黛眉微蹙的道:“唉,这会儿怎地就头疼了呢?” 夏侯永离连忙问道:“茵茵怎么了?” 德阳扶额:“头疼。” “锦风!”夏侯永离连忙回头去找白锦风。 白锦风却站在那儿面带浅笑,不徐不缓的道:“殿下放心,太子妃只要想出了门路,就不会头疼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听到白锦风的话,夏侯永离微怔,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耍赖啊。 德阳听白锦风这样说,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将手中的白子随意放了个地方,便道:“白锦风,你刚才说的什么啊?” 白锦风微微一僵,连忙道:“回太子妃,属下只是嘱咐太子殿下万勿消耗心神过巨,太子妃神机妙算,以他现在的状况,实不宜太过用神,输就输了,输给太子妃也不冤。” 夏侯永离看着德阳放子的地方,嘴角微抽,直接放到他下步就能吃的地方,这是送他子呢,连忙笑嘻嘻的道:“唉呀呀,方才吃得太多了,怕是消化不良,还是老实的走几步为好。” 说着,他自断棋路,直接给德阳送了十来个黑子。 德阳顿时眉开眼笑的收了:“这可是你自己给的,不准耍赖。” 看着她开心的收黑子,夏侯永离棠红的唇瓣微勾,眼底皆是宠溺之色:“不耍赖,给夫人的,有什么舍不得?” 众人顿时捂嘴偷笑,太子殿下这是怕太子妃生气,故意让棋了。 德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喜滋滋的随意落子,夏侯永离就可着她落子的地方送棋子给她吃,看得众人嘴角微抽,原来对弈还有这么个法子。 二人正玩得开心,就听外边有人来报,说西边又收两城,再过七城就到京都脚下了,而秦子云也战败了,如今重伤垂死。 德阳捏棋子的手微微颤了下,明知道结局如此,可她听到他受伤,还是忍不住颤了下,那人是唯一一个要义无返顾的带她走的人,如今竟重伤垂死! 第1625章 唯独一人不行 见德阳恍神,夏侯永离稍稍略想就已明了,当初她被迫下嫁于他,秦子云就曾堵住她出嫁的路,扬言抛弃一切带她离开,是她自己不甘心就此大势已去,才咬牙推开秦子云,宁愿忍受世俗白眼,坚持嫁入质子府。 但是她对秦子云,定存了些心思,并非爱慕,却也有几分眷顾。 果然,他才刚想到这儿,听见德阳扔下手中的白子,抬起熠熠的凤眸,淡淡地道:“谁输谁赢的倒无关紧要,但有件事,你必须应下。” 她的语气淡若清风,但那对凤眸中的坚定却令他无奈浅笑:“秦子云只是重伤,又没落入我手。” 众人微怔,这夫妻二人的思维与他们绝对不在一条线上,他们还没想明白太子妃想要太子殿下应下何事,太子殿下就立刻猜出需要应下之事。 就是白锦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自问自己也能算无遗虑,往日里比不过夏侯永离就罢了,毕竟他本就是心服口服才认他为主,可是连德阳公主一介女流都比不过,算是个什么情况? 德阳也不管众人受打击的样子,只冷笑:“你这是托辞,你有备而来,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秦子云是仅次于秦子月的虎将,连他都重伤,可见你之前已做了相应的安排,他迟早都会落入你手,如今你没抓他,无非是怕我为他求情罢了。” 夏侯永离长叹一声,缓缓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盂中,他双眸微垂,语气颇淡地道:“你明知如此,不也还是一意孤行么?” 德阳瞪着他许久,见他仍是一脸漠然,不由咬咬牙。 众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阴森杀气镇住,大气不敢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二人看着依然温润优雅,可是从他们身上逸散出来的沉闷气息,几乎能令人窒息。 谁知就在众人胆战心惊时,只听德阳长叹一声,淡淡地道:“雪菱,扶我起来,我头疼。” 说着,德阳利落的站起来,交玉白的手放在雪菱捧着的双手上,稳当当的转身就走,连方才柔弱的样子都懒的装一装了。 夏侯永离嘴角微抽,她这一头疼,还不知道要头疼到何时,头疼不好,大概是无法“见”他。 “好!”仿佛碎裂金石般的一个“好”字,硬生生的砸在了地上,真正的掷地有声。 德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挑着眉道:“其实也不止是他……” “南宫陌不会傻到以身殉国!”没等德阳说完,夏侯永离就黑着脸回答,“若是为了大凰朝,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后半句更是没好气,显然是瞪着她说的,至于南宫陌为什么可能为大凰朝殉国,德阳心里有数。 她悠然一笑:“他也不会,又不傻,非亲非故的,留下命来才能保住他们南宫世家。” 夏侯永离冷哼一声,负气的扭过头去。 德阳轻咳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夏侯永离突然转过头,冷冷地道:“其他人都可依你,但唯独一人不行!” 第1626章 最多十天 德阳怔住,莫名的瞪着他,而他亦微眯双眸,从容的回视着,还生怕她不明白的补了一句:“就是头疼也不行!” 德阳:“……” 她什么时候想过为他求情了? “醋坛子!”德阳瞥他一眼,不屑的说了一句,转身扶着雪菱离开。 夏侯永离顿时瞠目结舌,就算他吃醋,也没必要当众说吧? 众人连忙努力拼命的管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正在吃醋”的太子殿下看个正着。 待德阳走后,她身边的丫头们都连忙跟着离去,只剩白锦风和钱五留下来。 “钱五,听说你出身南宫世家?”白锦风看了眼夏侯永离,遂开口问道。 如今他们已知聚贤山庄的事,聚贤山庄就是德阳公主的依靠,传说聚贤山庄就是为了网罗人才的一个江湖组织,而每个进入山庄的人都要把自己所求所想说清楚,聚贤山庄能应下的,只要这人真的有能力,聚贤山庄就接收。 而钱五很早之前就投奔聚贤山庄,而他的条件就是整垮南宫世家,杀了南宫家主。 此时听白锦风坦白询问,钱五坦然点头,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怎么,方才斗不过我家主子,想在我这儿寻回场子?” 白锦风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微微僵了下:“这倒不是,只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应该试一试。” “什么意思?”钱五的脸色一正,直直的看着白锦风,双眸炯亮。 “你既然出身南宫世家,想必大公子南宫明的心思你是知晓的吧?”白锦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钱五微眯着双眸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压下自己心底的渴望与复仇的炽焰,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投奔的是聚贤山庄,承诺为我报仇的是我家主子,可不是太子殿下,嘿嘿,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得问过我家主子才是。多谢你提醒!” 白锦风微怔,随即看向夏侯永离,没想到钱五有这样的魄力。 夏侯永离抿唇不语,但心中却道,钱五虽说身份尴尬,但在世间最低层的泥沼里挣扎多年,心性早已坚韧,想说服他怕是不可能,何况他的茵茵心机谋算不弱于他,只要不是糊涂的,都不会背弃旧主。 不过他也没想让他背弃茵茵,只是有些事,他不想让她做,不想让她再沾染过多的血腥,所以倒不如他来承受所有。 夏侯永离想到这儿,看向飘荡着悠闲白云的天空,通过这次九死一生后,他想着,茵茵即将生产,那些沾染血腥的事不宜让她亲手做,他这人不信佛,但这次他宁愿相信那虚渺的缘法,不愿再让她染上杀孽。 “这次是绝佳的机会。”白锦风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若是不想借我们之手,也可以回去和太子妃商议。” 钱五的眸光闪了闪,最终没有说话,显然他也是颇为心动的。 待钱五离开后,夏侯永离看着棋盘上大片的白子,不由薄唇微弯,浅笑着道:“最多十天。” 第1627章 密谈 白锦风看着桌上的棋局,如今这棋上大多都是太子妃留下的白子,黑子负隅顽抗,即将被白子全盘剿灭,再没一丝反抗能力。 他幽幽一叹,这天下便是这局棋,黑子是目前的大商,被三国大军团团围住,就算秦子月再如何神勇,也无法挣脱了。 天下如局,执棋人定输赢。 秦子月站在御书房的台阶前,负手而立,看着仿佛被墨浸染般的天空,细雨霏霏而落,如雾如丝,随风飘荡。 缠绵的细雨很小,可是唯有这样的雨,才能润湿衣衫,连思绪都似乎被浸湿般。 “皇上,最多十日,三国就有可能打入皇城下。”杨平轻声开口,到了如今,就算皇上御驾亲征也无用,三国的兵力,敌众我寡,又失了能战的庄亲王秦子云,谈何容易。 封林看着置于阶前的身影,明黄的龙袍袍裾随风微微摆动翻飞,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醒目刺眼。这样充满威慑的明黄色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身姿如仙,临风玉立,一如往昔的颀长挺拔,只是在这阴沉的天气之中,他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孤寂寥落。 杨平缓缓抬眸,看着那抹明黄,心中亦苦涩难平,皇上惊才绝艳,分明是这世间凤毛麟角的存在,如果不是因德阳公主而乱了心神,怎么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唉,一怒为红颜,一败亦为红颜啊! “杨平,蒋勋到了吗?”沉默许久,秦子月突然开口问道。 二人微微一怔,蒋勋? 这些日子蒋勋一直卧病在床,眼看着没什么依仗之力,现在难道又带病入宫了? 杨平目光微微闪了下,想来皇上这是秘召蒋勋,事先并未知会于他。 “请皇上稍候,奴才这就去看看!”杨平恭敬的退出。 封林也连忙告退。 不多时,杨平果然领着蒋勋过来。 二人在屋中密谈许久,就连杨平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密谈些什么,不过就是些应对之策吧。 杨平看着霏雨连绵的天空,默默的想,只是到了今日的地步,二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虽满心灰暗的想着,却没有失去镇定,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女人也被人害死,唯有以命相搏,不负她所托罢了。 大商朝的京都还是颇为平静的,只是隐隐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令这份平静变得格外凝重。 而远方的战事也越发的紧张,峰火连绵,每日都会有快马入京,带来最新的消息,但大多都是战败的消息,那三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不停的攻陷一个又一个城镇,很快就能攻到皇城脚下。 五日后,重伤的秦子云被送回京都。 自从秦子月登基后,这几年还是第一次再见自己的弟弟秦子云。 “对方的战力不是很强。”秦子云醒来后,对自己的兄长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 秦子月抿唇不语,他原本就是将门出身,远征在外多年,岂会不知各国战力如何,能这般势如破竹的入侵,定是那些军中有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第1628章 兄弟 秦子云见他并不意外,便又开口道:“云潜国内,有二十六小族,如今已倾巢而出,分散到各国兵力中,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秦子月沉默,秦子云说完后,又捂着伤口重新躺下。 彼此都没有开口,唯有秦子云偶尔艰难粗重的呼吸声,令屋中的气氛显得胶着凝重。 许久,秦子月才沉声问道:“五天的时间,你的伤势没有一点儿复元的迹象,是受了什么伤?” 秦子云的目光微微一痛,俊美的脸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痕,似乎在忍耐着极痛般。 秦子月看着他疼得难忍,目光只是微微闪动了下,并未有丝毫担忧之意,他薄唇紧抿,还在等着他疼过这一波之后,回答他的话。 之前他就听说过,秦子云伤得非常奇怪,无论用什么样的药,都无法复元,而且伤口还有不断溃烂的趋势,再这么下去,怕是全身都会溃烂而亡。 秦子云疼得额头青筋直冒,但他咬紧牙关,依然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直到这一波疼痛过去后,他才长舒口气,哑着嗓子道:“蛊毒。” 秦子月似也看出来,听到他亲口承认,不由问道:“蛊王的女儿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他问得含蓄,但意思表达的清楚,洛果儿既然在他的身边,怎么舍得看他受尽蛊毒折磨? 秦子云浑身是汗,这会儿有侍女上前为他拭汗,听到秦子月这般问,他笑得微微有些无奈,又似隐约有几分苦涩之意,只是始终薄唇紧抿,没有回答。 秦子月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那个洛果儿肯留在他身边,自是爱慕于他,但是洛果儿身为蛊王之女,怎能甘心一直等下去?怕是已看出他的真心,所以才会狠下心肠毒害他。 只是秦子云心中想的人是谁,他亦心知肚明,兄弟二人没有因此翻脸已属难得,他又岂会主动提及? 因此对于洛果儿的发难,秦子月没有详细询问。 只是秦子云却不打算放过,他挥挥手,命侍奉的人都下去,这才看着秦子月,一字一句的道:“哥,听说您之前把茵茵关在后宫?” 听到他近乎质问的语气,秦子月微微蹙眉,冷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子云惨笑一声,双眸含泪,死死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子月微眯双眸,眸底冷芒闪烁,周身的气势有一瞬间的紊乱。 这个兄弟早在大凰朝的时候就觊觎德阳,现在竟然还是这般! “秦子云!”秦子月连名带姓的喊他,“如果不是你与朕血脉相连,朕不会容你至今,你莫要惹怒朕!” 秦子云嘶哑的笑起来:“是么?也对啊,您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舍得伤害,又怎会在乎我?” 秦子月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凛冽,只是秦子云却不理会,只躺在床上,忍着满身的疼痛淡淡地道:“说到底,这至尊无上的皇权,远胜过世间诸情!只是您有没有想过,您负了多少人?那最重要的人,是否心痛欲绝?” 第1629章 摧毁 秦子月周身凛冽的气势为之一滞,伤心欲绝? 秦子云见他愣怔,不由冷笑一声,喘息了一下,也不等自己的气力再恢复些,就哑着嗓子继续道:“当时的你,初得天下,意气风发,可曾想过,这天下原本是她的家!你夺了她安身立命之所,还要陷害她是出卖大凰的奸细,你亲手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她众叛亲离,不仅如此,你还在众人唾骂她无情无意之时,故意逼她嫁给质子府里最低贱的疯子!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伤她最深最狠而不自知,甚至不容许她有丝毫反抗!” 秦子云说到后来,嘴角溢出血丝,当义愤填膺的说完后,他一口鲜血喷出来,气息顿时萎靡。 秦子月怔怔地听着,桩桩件件说得都是他,可是他听来却如此的陌生,他当时是怎样的心境,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还是说,直到她真正的离开,他才看明白自己的心,才知道他其实离不开她? 心几乎在一瞬间碎成齑粉,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在逼她,逼得她退无可退时,只能委身在他身边,可是结果却一次次的把她推得更远,想到秦子云那时在暴雨中不顾一切的要带她走,他突然明白,自己只想着向她索取,却从来没想过为她付出,她离开,他就逼她回来,她逃,他就用更狠戾的手段对她,甚至不惜痛下杀手,还不止一次…… 到了如今,他便是想珍惜她,她也不屑一顾。 既然如此…… 秦子月缓缓闭了双眸,他眼底的伤痛溢得太深、太重,几乎让他无力承受,可是就算无力承受,他也只能咬牙承受,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不让他人看到罢了。 只是他的气息充满了的悲伤,就算闭上双眼又有何用?至少秦子云看得透彻、分明。 然而就是因为透彻、分明,他才更加明白兄长的狠戾无情,他变了,为了皇位,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狠辣! 秦子云颓废的躺了下去,他知道,他的兄长不会再收手了,大战在即,他一定会全力以赴,而且这一次,他定会亲手催毁他心中的那份爱恋! 宫中客苑。 秦兮儿沉默的坐在椅中,茫然的看着外边的柏树。 轩辕瑜走到她身畔坐下,伸手拿过一个桔子,安静的剥成数瓣,温柔的递给她:“一天没吃东西了,身子可受不住。” 秦兮儿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桔子,橙色的桔肉饱满多汁,小巧的桔瓣在他指节分明又纤长的指尖,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她看了会儿,才幽幽的开口:“你被幽禁此处,还这般想得开?” 轩辕瑜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桔瓣塞进她口中,这才悠然一笑,柔声说道:“难得清闲自在,这样陪着你不好吗?” 秦兮儿斜睨他一眼,又重新垂了眼帘,轻声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轩辕瑜见她魂不守舍,眼角余波还似残存着一抹伤痛,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便是原先还有雄心壮志,如今也不复存在了。” 第1630章 轩辕瑜的表白 秦兮儿微怔,若说这是他故意说的,倒也没什么必要,如今她皇兄亲口说出与她断绝兄妹的话,就算没有褫夺她平南长公主的封号,其实也相差无几了,她于大商已无关系,正如她皇兄所说,以后只能在涪陵做她的太子妃,这种时候,他有必要说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吗? 轩辕瑜见她疑惑,不由苦笑,搂着她继续道:“你一直以为我娶你是为了你的身份地位,以及与大商联姻的荣耀,能巩固我的地位,是么?” 秦兮儿垂眸不语。 轩辕瑜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轩辕瑜纵然手段万千,也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用来交易,毕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若是每日里在内阁之中也放松不得,阴谋算计,岂能忍受?” 秦兮儿微怔,他看着他,愣愣的冲口而出:“那你还……” 她说到这儿,顿时住口,他身边有一个侍妾,他还非常宠爱那个侍妾,连她都不能多说两句,而且除了那个最得宠的侍妾,他还有其他女人,现在,他却说他最爱的女人是她? 只是这样的问题,身为他的妻子,实在问不下去,问了又能如何? 质疑他的真诚,还是坦诚自己在意? 她不说,轩辕瑜也明白她想说什么,不由苦笑着搂紧他,轻声道:“傻瓜,你身为大商的平南长公主,难道不知道要权衡各方势力,势必要虚与委蛇么?兮儿,当初我刚到大商时,就被你所吸引,我不顾一切的打探你的事情,连你与南宫明那不为人知的恋情,我也是知道的。” 秦兮儿双目微瞠,他连这个都知道? 轩辕瑜又宠爱的捏捏她细腻的脸蛋儿,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美得耀眼,又英姿飒爽,泼辣中透着骨子里的端庄大气,哪里是南宫明那种没有格局气度的人配得上的?也就你自己糊涂罢了,就连德阳公主都看不上南宫明对你的态度。” 秦兮儿怔怔地看着轩辕瑜,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一直都清楚明白,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看着她呆掉的样子,轩辕瑜不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宠溺的道:“连你逃婚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德阳公主那时也是为了利用你,小傻瓜。” 他说完后看她不语不动,只呆愣的瞪着他,不由叹了口气,又轻声道:“兮儿,我本以为你不是很在意……而我虽贵为涪陵太子,但总有许多关系需要平衡,所以才会收些女子。直到你生产那日,我才知道,我的行为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差点让我失去你。兮儿,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德阳公主说得没错,我费尽心机得到你,却没有好好待你,是我对不住你。” 秦兮儿愣怔着,缓缓的,泪水盈眶,她伸手搂住轩辕瑜的蜂腰,“哇”地一声哭出来,仿佛这两年来积攒的泪水一下子掉出来。 轩辕瑜见她这般,心中微暖,纵然失去大商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又如何,他妻子的心,终于是他的了! 第1631章 吵架 大商京都一直处于十分平静的状态,在大军压境的前一天,京都的百姓都没想到他们才刚刚经历过战乱不到五年的光景,居然又经历了一次,皇帝还是原先大凰的战神秦子月,以他的丰功伟绩,怎么会被人攻到城下? 秦子月自从做了皇帝,治国安邦、减少赋税、修筑堤坝,着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百姓心中感念,因此听说三国大军压境,倒没出现之前如大凰时的纷乱,百姓对这位年轻俊美的皇帝非常有信心。 德阳早已猜到这样的局面,但夏侯永离却满脸不悦,看着情报眉头都皱一块了。 “他本就勤政爱民,如今百姓信任于他,有什么奇怪的?”德阳瞥了眼情报上的内容,只悠然笑了笑。 夏侯永离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瞪她一眼,将情报扔到桌上,淡淡的道:“是么?我倒不知,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德阳怔了下,见他神色不好,想着他心脏的伤还没养好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找她,也不与他计较,只拿了个苹果慢慢削起来,边削边笑着道:“百姓政事便是如此,战事一起,百姓最苦,他能在这几年内把大商朝内治理的风声水起、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他的本事,这是他好的地方,自然也得承认。” 夏侯永离本就不悦,听了她的话,不由冷笑一声:“这话若是换个人说,我还能听得,你这么说,我听着就极其别扭。难不成与他同床共枕数月,就开始念及他的好了?” 德阳手上一滑,刀锋顿时入肉,她也不理会指尖疼痛,竟将刀子“啪”地一声按在桌上,苹果也被扔回盘子里,随即冷冷地瞪着夏侯永离:“你方才说什么?” 夏侯永离之前就知晓此事,虽说秦子月没对她怎样,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再怎么忍,还是溢出了一丝醋意。 只是这醋意发泄的不对,令德阳勃然大怒,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也不顾伤痛,连忙站起来道:“茵、茵茵,我……” 德阳已经气得眼泪汪汪,却坚持着不曾掉下来,她瞪着夏侯永离,冷语说道:“难怪这几日总是阴阳怪气的,原来心里在琢磨此事呢!哼,可见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既然如此,你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是做大事的,且有伤势在身,这里便暂时留给你住着,我先避开,省得你看着碍眼!” 夏侯永离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他连忙上前搂住德阳,好言劝道:“茵茵别走,对不起,是我不对,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你、你别介意。” 德阳恼怒的一挥手,将他推开半步,见他身子摇晃了下,也不忍太过,但脸上怒意依然不减:“我不介意?呵,夏侯永离,你如此疑我,我凭什么不介意?” 说完,她用力甩手,甩开夏侯永离,转身离开。 “茵茵……”夏侯永离紧赶两步,连忙抓住她,“是我错了!你打骂都行,就是别抛弃我啊!” 第1632章 道歉 “……”德阳回头瞪着紧随而来的夏侯永离,一言不发,显然是气得狠了。 夏侯永离早已失了向来的从容淡定,神色慌张的看着德阳:“是我不对,任你打骂。” 他干脆利落的说完,却见德阳瞬间红了眼睛,他顿时手足无措的上前搂紧她,柔声说道:“对不起茵茵,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委屈,我只是气恨秦子月罢了,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脾气,你打我便是。” 说着,拿过德阳的手硬是狠狠的捶在自己的胸口上。 “嘶……”只一下就疼得他呲牙咧嘴。 见他疼得厉害,德阳连忙收回手,又气恼又不忍,见他死死抓着自己不肯松手,她也怕挣扎太过伤到他,只气得跺脚:“你这个人是要把我呕死吗?” 说完,泪水忍不住掉下来。 “茵茵,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夏侯永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势,只紧紧搂着她,温柔的为她擦去泪水。 许久,二人才算平静下来。 “茵茵,当我得到那样的消息,恨不得插翅飞到京都来,茵茵,我心中清楚是你受了委屈,我只是……只是气自己没用罢了。”夏侯永离紧紧搂着她,轻声开口。 德阳的气息微微一滞,他在质子府里时养精蓄锐也好,回到云潜后意气风发也好,甚至是最艰难的时候被人追杀得狼狈不堪,或是在护她时以死相拼,无论怎样,他都没有如现在这般沮丧懊悔,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令她的心狠狠的刺痛。 “我身处那样的环境,也是身不由己,他……”德阳愣了下,不知如何解释,她也不屑因自己的清白之事解释什么,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忍,便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 还未待她说完,夏侯永离立刻开口:“茵茵,我信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方才只是气话,是我混帐,你莫要生气。” 德阳叹了口气,转眸看着他,无奈的道:“你若是真的气狠了,那就待他束手就擒时报仇便是。” “是!”夏侯永离毫无停顿的立刻回答。 德阳见他如此,也不便再气下去,但也没有立刻就好,不管他因什么缘由,对她说这种话,她怎能轻易原谅。 因此一整天都爱搭不理,而夏侯永离则殷勤百倍,忍着伤痛嘘寒问暖,看得众人莫明其妙,太子殿下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当南宫明进来时,正巧看到夏侯永离正为德阳削苹果的情形,不由怔住。 夏侯永离手里拿着个红苹果,果皮已经垂下来一半,均匀有弹性的来回微晃着,随着他手里的动作越来越长,却怎么都不掉。 南宫明看傻了眼,眼前这人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居然亲自动手做下人的活计? 他自己就是身份尊贵的紧,这种小事无非就是动动嘴,自有人做到极致,他的手可以拿笔,可以握枪,却从来没想过拿水果削。 更令他震惊的是,夏侯永离见他进来,只是打个招呼,就继续专心削起来,嘴里还道:“大公子请坐,我家茵茵想吃水果,等本殿下削好了再与你详谈。” 第1633章 兵临城下 南宫明走后,京都形势突然发生变化,就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南宫陌败北,秦子云败北,秦子皓败北,大商朝突然之间一败涂地,到处都是讨伐逆贼秦子月的呼声。 封林为护京都死战,南宫陌与秦子皓亦死战,三国兵力距京都不过百里,只要铁骑齐踏,京都立时沦陷。 百姓这时才慌了神,但有许多百姓都哭起来,战乱过后谁知又是什么样?新帝登基不过数年,居然又迎来天下大乱,这民不聊生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 京都之中哭声一片,而皇苑之中亦是哭天抢地,尤其是后宫中,许多女子不曾经过事,甚至许多刚刚进来的都还不曾见过皇帝一面,现在就要遭遇宫变,想来也极其不甘心。 秦子月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每日里连朝也不上了,只待在书房里,与杨平和蒋勋一处,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大军逼到城门脚下时,秦子月才缓缓走出御书房的殿门,淡定的向城门走去。 站在城门上,看着乌压压的杀气凛冽的大军,秦子月露出一抹优雅浅笑,不急不缓的道:“杨平,依你看,这三国军将,哪个国家的更强?” 杨平不慌不忙的上前看了看,这才躬着身子笑道:“回皇上,奴才目光短浅,看不懂排兵布阵,不过就仅这气势看来,还是南楚的将士更加强壮魁梧,就是那战马,也颇为精壮,想来,这三国至强之军,应属本就能征善战的南楚。” 秦子月微微一笑:“所以,南宫陌败得有理。” 杨平被唬了一跳,连忙回答:“皇上明鉴,奴才一介宦官,不懂兵法,只看皮毛,作不得数的。何况庐陵王骁勇善战,一直守在南疆,劳苦功高,岂能凭奴才的臆想评测他的丰功伟绩?奴才可当不起这样的大罪啊!” 他是一个阉人,若不是高声叫喊,那声音向来是阴柔婉转的,倒也不刺耳难听,尤其是小心翼翼的说话之时,更添三分阴柔的味道。 秦子月淡淡一笑:“嗯,朕也只是随口一说,庐陵王出身南宫世家,若这城破了,他的家也就没了。” 杨平目光垂下,若无其事的低声道:“是,皇上说得极是!” 正说着话,封林已经将南宫陌、秦子皓引来。 秦子月卧床养伤,无法动弹,何况经过那日交谈后,他们兄弟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秦子月站在城墙上,风顺着原野刮来,早已将他之前所说的话刮到城内,钻进南宫陌的耳朵里。 只是南宫陌上来见礼时,依然眉目低垂,仿佛没有听到秦子月所说的话一般。 倒是秦子皓好奇的看了南宫陌两眼,当初秦子月逼宫雷厉风行,南宫陌还镇守边疆时就已经稳住了局势,南宫陌就算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也无际于事,只来得及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 而秦子皓就是奇怪,以这样一个传奇般的将军,还是与秦子月这个战神几乎齐名的庐陵王,怎么就这么甘心俯首称臣,为他们秦家守天下。 第1634章 亲自坐阵 随着几个武将的到来,那些文臣得到消息后也纷纷赶上城头。 皇上都到了,他们怎敢怠慢? 秦子皓与南宫陌才刚到片刻间,那些得到消息的文臣也纷纷赶了过来。 秦子月背负双手,迎风而立,风将他的明黄龙袍吹得烈烈作响,简饰的玉冠后垂着的红樱亦不断的向后飘飞,令他俊逸的五官与挺拔的身姿更添三分尊贵的气度。 众臣看着年轻的皇帝,心中无不臣服,他虽看着年轻,但的确是个好皇帝,不过登基数年,百姓安居乐业,京都人才辈出,皇城锦绣再现,不再似大凰朝时的死气沉沉。 如今兵临城下,难以防御,说到底,还是时辰尚短,无人可用,且国库亏空,纵然有千般手段,也是捉襟见肘,无力施为。 新帝哪怕是天纵之才,也无法面面俱到,如今内忧外患,就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看了,也颇为心疼新帝。 只是秦子月站在城墙之上,并无丝毫忿怨之意,他依然如立于朝堂之是的从容淡定,不紧不慢的观察着三国兵将。 他是皇帝,亦是曾经的战神,战场上的气息于他才是最为亲切的,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应该如何攻防。 而实际上,他今日过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待他转身回去时,胸中已有成竹,剩下的不过是如何派兵,由谁领兵。 不出所料,就算是南楚的乌余亲自领兵,对付秦子月亲自坐阵指挥的兵将,还是大败而归。 三国一直势如破竹,直到兵临城下才被阻,还败北,对三国来说皆是不小的打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秦子月给他们迎头痛击,也令他们这段时日以来的沸腾热血冷却下来。 而三国并未打算退兵,就一直与京都城僵持着,守在城下半步不肯退。 而秦子月也不似很着急,依然每日小胜三场,小败一场,颇有几分猫戏老鼠的味道,直气得南楚乌余破口大骂。 对于骂阵,秦子月就更不当一回事了,依然每日正常的上朝。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两个多月。 这一日,乌余坐于大帐中,沉着脸瞪着涪陵的大帅顾江:“顾元帅,依您之见,秦子月是否故意为之?” 顾江暗中磨牙,这不是废话吗? “太子殿下,看来咱们三国都已达成共识,只是京都城久攻不下,我等的粮草已快不济,还得想法子才是。”顾江温吞的开口。 乌余扬眉:“顾元帅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顾江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先看了眼自从在大帐内落座就一直低垂眉目,不曾开口的轩辕瑾,才轻声道:“不瞒殿下,本帅如今还真没的想到什么法子,毕竟吾国太子还身陷京都,我等也不敢过分逼迫。” 乌余微微一笑,看着顾江笑道:“你们涪陵的太子殿下,似乎不止一位吧?” 顾江浓眉微蹙,看着乌余的目光顿时不善,这是涪陵的内政,乌余一个南楚太子,也敢管涪陵的内政不成? 第1635章 口水仗 顾江心中已有计较,他冷笑一声,淡淡地道:“南楚太子这话说得奇怪,涪陵国中只有一位太子,那便是还被困在大商朝中的瑜太子殿下,倒不知南楚太子为何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在南楚还能有两位太子不成?以至于南楚太子以为我们涪陵的太子多得是?” 轩辕瑾一直不紧不慢的在一侧闲坐喝茶,对于二人的问话,仿佛没有听到般,连一丝动静都没有,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好像他们讨论的事,与他无关。 乌余淡笑着看了眼轩辕瑾,见他神色淡然如常,便又重新看向顾江,笑着道:“南楚不会出现那样的事,因为,我南楚的儿郎皆有血性,送来为质的也都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不会把本朝最重要的血脉送来,硬生生的熬去一身傲骨,徒惹悲伤。” 轩辕瑾端茶的手微微颤了下,随即,他若无其事的继续送到唇畔饮下杯中茶水。 而顾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分明是在说他们涪陵没有骨气,把自己任命的太子殿下生生送到大凰朝为质,又重新立了一个太子殿下,如今眼看着原太子殿下沦落至此,还视而不见,只当没有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非常没有血性的表现。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也不是他不认前太子,只是他本来效忠的就是现任太子,而且除此之外,前太子离开大商后没有立刻前往涪陵,反而跑到南楚去,寻求南楚太子乌余的庇护,又是个什么道理? 他可知他这样的行径已经引来涪陵国的不满? 他心中想来想去,最后不由想到当初前太子离开涪陵,到大商为质的原因,不由暗自冷哼,说来说去,不过是他自己糊涂,好端端的南楚公主他不娶,非要娶个没什么势力的商家女,那个女人虽说精明算计,却格局有限,眼光有限,于他并无益处,可他偏生就听她的,结果落到今日的地步,能怪得了谁? 顾江缓缓喝了口茶水,顿了片刻才道:“南楚太子所言有误,旦凡质子,皆是失了身份地位的,你们南楚都知道怎么做,何况我们涪陵。” 言下之意,对在坐的轩辕瑾连最后一分敬重也无,显然对他投奔南楚的作法非常恼怒,并直白的提出来,同时也压制了南楚乌余的嚣张,再如何你们南楚都比不过我们涪陵! 乌余怎会不明白,听他如此说,乌余先是看了眼轩辕瑾,见他依然如故,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之意,世人皆道轩辕瑾为了一个女子,甘愿放弃太子之位,送至大商为质子,实属糊涂之人,可此时见着这轩辕瑾,似乎也并非庸人,看来只是被情所误罢了。 “据探子来报,你们的太子轩辕瑜似乎也陷在了大商,为何不见你们放弃?”乌余微微一笑,转眸看向顾江,不一样的眼瞳中闪烁着几分算计的光芒,仿佛在嘲弄顾江方才的说辞。 顾江冷冷一笑,淡淡地道:“这可不一样,轩辕太子心疼太子妃,只是去探亲罢了。” 第1636章 合久必分 乌余冷然一笑,缓缓开口道:“哦?原来只是探亲啊,呵呵,看来大商皇帝是太过想念妹妹,所以强留轩辕太子与太子妃,以便与自家妹妹叙旧了?” 顾江脸色不怎么好,他身为武将,若是这口才上的事,倒是说不过乌余,何况这件事究竟如何,他们心知肚明,就算想要维护脸面,也有几分无从说起的无奈。 乌余见顾江如此说,便知有些事他还不知道,于是便笑着道:“看来顾元帅可能没打探清楚,据本太子得到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大商皇帝就与你们轩辕太子妃断绝了兄妹关系,也就是说,并不想认这个妹妹了。” 顾江双眸一瞠,连忙抬头看向乌余,显然是想确认消息真假。 乌余微微挑眉,这涪陵乃是除却他们南楚之外的第一大国,军事上若只有这样的程度,倒是有机可趁。 顾江随即便垂了眼帘,淡淡地道:“不过是兄妹之间的矛盾,作不得数。” 乌余颜色不一的双眸微微一闪,眸中精芒一闪而过,他弯唇浅笑,不紧不慢的开口:“是吗?这么说来,顾元帅亲自到此,并非与我们一样,为围城而来,只为迎接你们的太子殿下还朝?” 顾江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乌余的所做所为,摆明了是为轩辕瑾出气。 “哼,这话是怎么说的?天下局势向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日我等前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最重要的太子殿下身陷大商朝,我们派兵来迎,有何不可么?”顾江淡淡的开口,猛地听来似乎矛盾,可有他前边两句话垫着,又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乌余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外边兵将来报,说是云潜主将齐荒城前来拜访。 乌余不由挑眉浅笑,事情倒是越来越好玩了。 齐荒城向来有些发胖,以前也只是在边城守城,是个小小的边城守将,没想到夏侯永离得势后,居然对统帅三军的纪慎礼冷遇,还破格提拔了齐荒城,此次前来,纪慎礼留守云潜,出征的倒是这个齐荒城,连有名的孟毅将军都没动弹,倒是让几国惊掉了下巴。 这次三国围攻大商,都是事先商议好的,夏侯永离派个齐荒城过来充人数,可不见诚意啊。 众人正想着,却见齐荒城大踏步的走进大帐,冲乌余和顾江拱手施礼。 落座后,乌余和顾江交换了眼色,这二人方才虽说有些不和,可在大事上不能含糊,该联手的时候还是要联手的,现今的天下,谁不知道夏侯永离狡滑如狐? “不知齐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事?”乌余看着齐荒城,浅笑着问。 齐荒城往那儿一坐,肥胖的身子披挂着盔甲,重重叠叠的堆垒在了一起,把他的腹部挤得似乎有些难受,他微微蹙起眉,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无奈身子太肥,坐位有些矮,最后只得皱着眉头颇为不满的寻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坐住,随即,他拍拍自己浑圆突出的腹部,啧啧的摇摇头。 第1637章 齐荒城 齐荒城正在低头看着自己肥圆的肚子,听到乌余的问话,他皱了皱眉头,又无奈一笑,哈哈的爽朗说道:“太子殿下,咱们久攻不下,粮草将近,本将军过来自是商讨对策,难不成你们在闲话家常吗?” 此话一出,几人微怔,这个齐荒城是真的精明,还是真的爽朗? 乌余盯着他,眼中闪过一抹警惕,随即笑着道:“当然正在商量对策,不瞒齐将军,方才涪陵的顾元帅也说,粮草将近,需得商议对策才是。” 齐荒城哈哈一笑,又拍拍自己的将军肚,圆圆的脸上一对眼睛快挤成一线了:“就是嘛,本将军寻思着,两位如此沉得住气,难道只有我们云潜没有备足粮草?如今看来,大家都一样,这我就放心啦!” 听到这样的话,乌余还没怎样,顾江的脸色不由沉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荒城见顾江脸色不好,连连摇手道:“顾元帅别介意,我这个人大老粗一个,说话直,我想说的是,既然大家都一样,才能众志诚城,对最后一次攻城也能更加用心。” “最后一次攻城?”乌余和顾江异口同声的问。 齐荒城一脸疑惑的看着乌余和顾江,喃喃地道:“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打算的吗?” 两人抿唇不语,心里却道,为何是最后一次攻城? 齐荒城察颜观色,有些笨拙的道:“原来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唉,也是,我这个大老粗只会用些笨法子,还以为你们打算孤注一掷呢,原来还有其他法子啊?” 乌余和顾江对视一眼,淡淡地道:“依齐将军的意思,我们把粮草将尽的事告诉兵将们,并与他们说,攻不下来就不回去,可是粮草将尽,再过两个月就是冬季,到时连回去都不行了?” 齐荒城老鼠眼似的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直接伸出大拇指来冲乌余笑道:“太子殿下不愧是南楚成就最高的太子,太有远见了,本将军都没想这么长远,可是太子殿下居然把攻防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佩服!在下佩服之至!” 乌余:“……” 他心中想道,这齐荒城如果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草包一个,他第一个不信! 顾江看了眼乌余,见他目光明灭不定,他便沉吟片刻,才忍不住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乌余更是无语,顾江看着精明,难道没看出来,他已经被这胖子绕圈子里去了? “本来嘛,乌余太子想出来的法子还能不好,平日里可就属南楚能征善战了,咱们只要以乌余太子马首是瞻就好!”齐荒城得意的拍着自己的大肚子,呵呵的笑着说道。 顾江也不傻,他看着齐荒城,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乌余似乎被算计了? 他都能想到,乌余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他们如今三国大军临城而立,几国又是联盟,究竟有什么事,能让齐荒城算计呢?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只是久攻不下,用这法子是不是就真的有效? 第1638章 出来就跪祠堂 夏侯永离收到消息后,弯唇浅笑,这两日他的茵茵就要生产,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三国还是倾尽全力攻城的好。 毕竟秦子月再有精力,都只能顾及一边儿,他可不想在这个紧急时刻,被秦子月逮到。 这边儿刚把消息燃成灰烬,那边儿德阳走了出来,见他独自站在院落中,不由皱了眉头:“你虽说养了两个月比原先好些,也不应如此不顾惜自己,还不快去坐着?” 夏侯永离微微一笑,非旦没有听话的回去坐下,反而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雪菱和紫蓉连忙退后。 如今德阳已近临产,身子笨重得几乎走不动,只是为了顺利生产,她也得多多走动才行,这才每天逼着自己走动。 “今日不是走了一回吗?怎么这会儿又出来了?天气已经转凉,还是午后出来转转吧。”夏侯永离将她扶着来到院落里的石凳上,含笑说道。 德阳斜睨他一眼,淡淡地道:“每日就是这个院子,我与坐牢也没什么两样了,还不准我多出来两趟看看景致,散散心。” 夏侯永离沉吟片刻,才笑着道:“待得了天下,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这两日还是忍忍的好。” 德阳无奈,只得冷哼一声,负气的看向一旁。 夏侯永离弯唇浅笑:“都快当娘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说着,他宠溺的伸手,在德阳娇俏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 德阳挥掉他的手,皱眉道:“如今大军压境,秦子月似乎并不着急,看来他还在寻找你我的踪迹,你行事还是小心些,如这些消息,能减则减。” 她踏出房门时,夏侯永离长身玉立的站在院中思索,她就明白了。 “好。”夏侯永离应得利落,接着话题一转,笑着道,“你也少操劳些,现在只想着放松便是。” 德阳笑了笑,正想说话,突然哎哟一声,把院子里的人都吓得一哆嗦,夏侯永离更是跳了起来,两步走到她身边,紧张的问:“怎么了?” 见他如此紧张,德阳不由笑道:“瞧你这模样,紧张什么?就是孩子顽皮,踢了我一脚。” 这些时日,夏侯永离与她寸步不离,反倒有几分在质子府的感觉,颇为悠闲自在,晚间,她会躺在他怀里,诉说心事,他也会抚着她的腹部,似在抚着孩子。最近孩子动弹得越来越频繁,她夜间睡不好觉,他便会隔着肚皮教育孩子,也经常能看到那个没出生的小家伙总是调皮的踹着娘亲的肚皮,令他又气又心疼,直说等他出来就好好教训他。 此时见德阳这般,不由气道:“哼,这小子最好快些出来,我忍不住要揍他一顿!” 德阳皱眉:“胡说什么呢?” 夏侯永离不由自主的捋着袖子,愤愤然的道:“哪有胡说?这小子简直是无法无天,连我都舍不得碰你一下,他倒好,又踢又踹的,等他出来了,先跪祖宗祠堂再说!” 德阳听得目瞪口呆,而院落中的几人则已笑得东倒西歪。 最终,德阳只得叹气摇头:“又在犯傻!” 第1639章 她的藏身之处 两天的时光悠悠而过,午时,德阳正与夏侯永离闲聊说笑,腹部突然一阵紧缩,她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云檀!” 夏侯永离手里握着一朵花,正在她头上比划着,想着簪在什么地方更好看,她突然捂住腹部,略有几分吃力的唤声,令夏侯永离一下子反应过来,他面色微微一白,直接把手中的花儿扔了,直接抱起她往屋子里冲。 “你、你放我下来。”德阳有些紧张,腹部隐隐有些疼痛,却不是不能忍,她如今虽说仍然苗条,但毕竟比原先要重上许多,夏侯永离重伤初愈,这些时日还处于修养阶段,白锦风一直嘱咐他不要费力气、提重物,其实就是隐晦的提醒他不要与她太过亲密,此时见他抱起她,她非常担心。 “不过两步路,为夫还撑得住。”夏侯永离一边略显紧张的安慰她,一边柔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操心什么?只管顾好自己才是。” 说着,连忙一迭声的喊人来,顿时,宁静的小院嘈杂一片,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而与此同时,京都皇城之中,秦子月沉着脸,瞪着封林,一字一句的道:“这么久了都没查到?全城的稳婆就没有一个被雇的?” 封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稍显结巴的道:“回皇上,的确如此,全城的稳婆属下都查了,的确没有一个接到雇佣。” 秦子月气得将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全扫到了地上,没想到她匆忙出逃,竟还能安排得如此妥当,这两日应该就是她发动的日子,全城的稳婆居然都没有接到雇佣! 她究竟躲到了哪里! 封林垂眸,心中稍叹,都到了这个时候,三国围城,还有一个酉澜也开始发兵,而圣上居然还在想着风花雪月。 杨平看出了端倪,秦子月是什么人,他心中更明白,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儿女情长,就算德阳公主逃脱,他也不会在此时只顾着抓她,皇上如此做,怕是另有缘故。 他看出封林眼底不定的波光,想着此人之前就曾反过,便开口说道:“圣上息怒,虽说德阳公主能扼制住局势,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她既然快要生产了,想必夏侯永离也已经入城,只要咱们把住城门出入,要抓到他们不是难事。” 封林微怔,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抓住德阳公主和夏侯永离? 秦子月会意,知道此时不能再失去一员大将,便淡淡地接话道:“话是如此,但如今几国围城,如果抓不住她,大商的处境可能会更加艰难,至少得有一场硬仗要拼。” 封林明白过来,看来皇上并非儿女情长,要抓住德阳公主,竟与如今围城之势有关。 秦子月背负双手,缓缓走到殿门处,喃喃自语道:“全城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出城也不可能,难不成,她躲到了……” 杨平神情微凛,当秦子月犹豫未说时,他心中也想到了一个地方,西山暮府! 第1640章 以后不要孩子了 德阳的生产惊动了许多人,连暮府的暮老都出来了,只是她的痛没有人能替她承担,夏侯永离说什么不愿离开产房,一定要守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她能量。 众人忙成一团,只是忙而不乱,她这两天就得发动,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只是真的迎来这一天,大家的心情又颇为紧张,女人生孩子,向来是九死一生的事,就算准备的再如何齐全,也未免紧张。 三个稳婆都是西山镇子上的,并非京都中的稳婆,不过她们的经验也不弱于京都中的,而且还看着白锦风和白锦庭两个名医,倒是说不上有多危险。 德阳刚开始的紧张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如今还不是太痛苦的时候,所以她躺在夏侯永离怀中,还能承受。 “痛只是一阵阵的,你别紧张,方才不是也说了么?不是这么快的,你先去用午膳吧。”德阳过去一阵阵痛后,喘了口气,这才对夏侯永离说道。 夏侯永离眉峰微蹙,沉声道:“这什么胡话?你如今正在痛苦之中,我还能心安理得的用膳吗?我不顾伤势回来,就是为了陪你渡过最艰难的时刻!” 屋子里除了稳婆是找来的,其他四个丫头都是德阳自己的,雪菱等人早已知晓夏侯永离对自家主子的好,所以并不意外,倒是三个稳婆颇为吃惊。 她们已经在暮府里住了一段日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夫妻,儿郎俊美无畴,妇人绝美端庄,他们站在一处,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仅这一点就能羡煞多少平凡世人,更没想到的是,这儿郎对待自家媳妇竟如此上心,产房本为禁忌,据说会给男人带来晦气,所以深为男子忌讳,生怕给自己招来霉运,没想到眼前这俊美无双的儿郎,竟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他们夫妻真正的恩爱有加啊! 阵痛一次比一次紧密,一次比一次疼痛,德阳开始还死死咬着牙关,后来却怎么都忍不住的轻哼出声,头上早已汗水密布,连细腻的额角都冒出了不轻易现出的青筋,看得夏侯永离心疼不已,不停的为她渡些真气:“茵茵,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搂着她,一边不停的道歉。 德阳得空时,便喘息的蹙眉问他:“你道什么歉?” 夏侯永离的额头亦是青筋直冒,紧紧搂着柔弱的她,几近咬牙切齿的道:“你受这样的罪,都是因为我,是我混蛋!茵茵,对不起,等那个小混蛋出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稳婆和丫头们听得都忍不住掩嘴轻笑,这才是胡涂话呢! 德阳就是疼得难忍,听到这话也不由轻笑出声,她抬起水灵灵的眸子,嗔怪的瞪他:“又在说什么傻话?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不让我痛,难不成以后不要孩子了?” 她本想堵他,谁知他竟一本正经的搂着她认真承诺:“不要了,以后再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就够了!早知会让你疼成这样,就不应该要孩子!” 第1641章 惊天动地的决定 德阳愣了下,随即垂了眼帘,挡去眼底突然泛滥的泪花,她一直都知道他爱她,却从不知道,他会为了她连孩子都不要。 “傻子!”德阳偎在他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不让我生,难道还打算找别的女人生么?” 夏侯永离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谁说我要别的女人生了?原来府里十个女人不都让你变着法的都送走了么?这么大的醋意,我哪里还敢想别的?罢了,这辈子就只养着你一个便是。” 德阳疼得咬牙,却在听到他这番无奈中又透着绵绵情意的话时,微微翘了嘴角,在他为她轻轻的拭完汗水后,便艰难的开口:“你知道就好!” 他们的对话惊呆了屋中的诸人,就连几个丫头都呆了,夏侯太子是打算夺天下的人,而且现在京都局势的发展都在他的控制中,这样一个即将夺得天下的男子,竟在此时做出这样的承诺,也就是说,这一生,除了德阳公主,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决定啊! 当德阳与夏侯永离情深意切时,封林已经带齐兵马前往西山暮府,被堵在西山下边儿的孟家村。 暮渊带着暮秋已经到了孟家村拦截,却不想这次封林的态度异常坚决。 “暮府多年来一直是京都的西边屏障,依势天险,无人可破,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如今京都局势紧张,皇上以防万一,想着还是要与西山暮府这边儿走动一番才是。”封林看着年轻俊秀的暮渊,心中却道,之前听闻暮渊与德阳公主是旧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不过皇上既然提及,想必是有此事的。 暮渊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我西山暮府立此处近乎千年,还未曾有过兵犯过境之事,此间为何,想必尔等都心知肚明,我西山暮府既然占了这块地,自然会履行相应的责任,何况兵家不得进犯的规矩这可是初皇定下,怎么,到了大商皇帝这儿,竟要改了不成?” 封林被堵得无语,他只是个御林军统帅,在京都之中自是吃得开,可是到了这里,他这样的身份什么都不算。 无奈下,封林也只好低声下气的道:“暮少主息怒,本帅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京都局势危急,怕有贼人不知好歹的混入,冒犯了暮府,也耽误了我等拿人,还请暮少主行个方便,让我等在这附近看一看。” 暮渊扬眉,淡淡地道:“封将军这话何意?您是说,那贼人藏身在我暮府里,还是说我暮府与贼人串通一气?” 封林咬咬牙,淡淡地笑了笑:“不瞒少主,若是旁人也就罢了,相信暮少主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京都之事,只是那人……呵呵,听说那人与少主可是旧识,就算是为了少主的声望,也不应该阻止我等探查才是。” 暮渊看着封林,目光如矩,半晌才冷笑道:“是么?说来说去,原来封将军是怀疑本府啊!” 第1642章 搜查 封林看着暮渊,一字一句的道:“不瞒少主,整个京都已挖地三尺,唯有暮府未查。暮府之所以有今日威望,也皆是因贵府府规严明,只是与初皇的年代至今已近千年,我皇室哪怕为了自己,也有必要查探一番,瞧瞧西山暮府是否还保有当初那样公正廉明、独立于世的风骨!也不负你们西山暮府的荣耀!” 见封林的态度如此强硬,暮渊便知今日很难躲过,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打算躲,秦子月搜到这里来,本就是计划中的。 否则,以西山暮府的强势,岂能容这些官府中人说搜就搜? “哼,既然如此,你们跟我来吧。”暮渊冷哼一声,刚刚转过身,他脚步又顿了下,回头看了眼刚刚迈步的封林,含笑道,“封将军,我们西山暮府是否清白,想必你们搜查过也就知道了,不过如果你们什么都没有搜到的话,又当如何说?” 封林沉吟片刻,才淡淡地道:“若是暮府觉得受了委屈,大可以与吾皇奏表,相信吾皇会还西山暮府一个公平!” 暮渊冷笑一声:“正是如此!这个委屈,暮府可不能白受!” 说完,他一扬自己的披风,飞身上马,向来路飞奔,身后皆是他从暮府里带出来的人,跟在他身后狂奔而去,扬起阵阵尘土飞扬。 封林见状,也飞身上马,带领自己的部下紧追不舍。 小院里因德阳的疼痛渐紧,已有几分兵慌马乱之意,偏生这时传来消息,说是封林派兵来搜,暮少府主已经带他们赶来,虽说会绕些路,但也耽误不了太久,还请早做准备。 夏侯永离沉着脸,郁闷的道:“怎地就偏生在此时过来?” 白锦风沉吟片刻,才道:“太子妃在宫中当时,想必御医诊脉时已算出时辰,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太子妃才不会躲藏。” 夏侯永离担忧的回头看了眼屋中,他才出来片刻,就听到德阳痛苦的喊声,不由心疼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看向白锦风,沉声道:“你可有什么止痛的法子?” 白锦风嘴角微抽,都万分紧急了,太子殿下还在想这个事儿? “没有,女子生产必须痛,一旦没了痛意,怕是更加危险。”白锦风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夏侯永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本尊知道了,外边的事你调度吧,本尊还得陪着她。” 说完,他转身就回到屋中,独留白锦风在原地发呆。 他调度?太子妃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响,他怎么调度? 夏侯永离回到屋中,再次将德阳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她,并不停的给她过真气,维持她的体力。 德阳在他回来后就好了些,她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的问:“是不是被发现了?” 夏侯永离摇头:“没有,你别担心。” 她苦笑一声,轻声道:“你不必瞒我,我在宫中几个月,御医每日给我把脉,自是知道何时发动,他故意寻了这个时候来,自是知晓这个时辰我逃不掉的。” 夏侯永离搂紧她,心疼的道:“茵茵,别想那些,有我在,没事的!” 第1643章 无价之宝 德阳艰难了笑了下,剧痛哪怕如影随行,她依然感到安心,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在这种时刻赶来,陪在她身边,应付秦子月的追兵,无需她苦苦的独自支撑,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你不要浪费真气。”她舒了口气,一阵痛过去后,她好容易喘过气来,“暮渊应该都安排好了,只要不是大声喊叫,应该不会被发现,唉,若非生产时不能在阴暗之处,否则倒是能躲起来。” 夏侯永离抱着她,不断的给她输送真气,只为她能少疼几分:“你若疼得狠了,喊两声应该会好些,无妨的,就算被发现,大不了咱们提前兴事便是。” 德阳摇摇头,苦笑道:“你经营多年,当初就因我之故毁了一份心血,连性命都差点不保,若是再任性下去,岂不是要赔尽所有的基业?若是如此,我与孩子便成了你的拖累,这一生,还如何面对于你?” 夏侯永离紧紧搂着她,压抑着莫名的情绪,轻声安慰着,语气平和的仿佛只是在聊天气:“你不必想那些,若是真毁于一旦,只能说明上苍注定,我没有那个命,他秦子月才是真命天子!” 德阳刚想说话,就被夏侯永离止住:“就算失了这天下,我也无所谓,茵茵,你和孩子就是我的无价之宝,重若生命,有了你们,我就有了天下!” 一阵痛楚来袭,德阳的呼吸顿时变得沉凝,她无法说话,双手只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此生此世再也不愿松开般。 夏侯永离亦紧紧回握着她的,不断的给她勇气与力量。 德阳虽痛楚难耐,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躺在夏侯永离的怀中拼命止着呻吟声,心中却呼唤着她的母妃德妃。 “娘,您听到了么?女儿本以为此生或许就如您一般,寻了个负心之人,不知何时就会被他害死,却不成想,女儿会遇上云檀,女儿也会有今日的幸福!他宁愿丢了天下,也不愿丢了女儿,这下,您放心了么?” 德阳的眼前出现母妃被父皇乱棍打死的情形,那天暴雨如注,血水在她眼前横流。 又记起城破之日,她看到秦子月踏进御书房时的绝望,他脸上的得意之色不仅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她本以为,这一生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逃出京都,安稳的终老一生,不成想,天不亡她,她会遇到夏侯永离,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男子,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失去天下! 她死死咬着唇瓣,嘴角缓缓溢出血丝来。 他为她做到这一步,有多大的难她也能忍,有多少苦她也能吃! “茵茵,张开嘴!”夏侯永离脸色铁青,看着她紧闭着双眸,死死忍住,口中不肯发出声音,疼得连咬破嘴唇都不知晓,也不知伤口有多深,血水不停的顺着嘴角流下来。 产痛一阵又一阵的袭来,一次比一次强烈,很快她就意识模糊了,只能隐约听到夏侯永离的呼唤,却用最后的意识控制着自己,不肯发出任何声音来。 第1644章 西山暮府的实力 “茵茵!”夏侯永离清楚她的心意,她不愿发出声音被发现,宁愿自己苦着。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样的罪,他咬咬牙,掰开她的檀口,把自己的拳头放在她口中。 德阳疼极,哪里清楚嘴里咬的是什么,只顾狠命的咬下去,顿时满口腥咸,她只道咬破了唇,只想再使点儿劲,让唇瓣上的疼分散一下腹部的疼。 阵痛越发的紧,稳婆不停的抹汗。这里的稳婆都是暮渊亲自找来,非常可靠,一心为这对夫妻焦急,最多一个时辰,孩子就能出来,可是现在搜查才刚刚开始,如果再耽误下去,一旦孩子出生,定会惊动官兵,到时怕是孩子大人全都性命不保。 夏侯永离此时也管不了许多,他既然交给白锦风,就相信白锦风的能力。 白锦风已经三次派出探子打听,得知封林很快就到,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前往正厅寻暮老。 谁知还未到正厅,暮秋已经走了过来:“暮老让您回去守着,并请您给德阳公主传个话。” 暮渊已经带着封林前往正厅,白锦风不适合出现在那儿,所以暮秋先过来知会。 白锦风也顾不上客套,连忙问道:“请暮老赐教!” 暮秋本着脸,严肃的道:“你只需告诉德阳公主,暮老这边儿准备好了。” 白锦风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一个可能,他犹豫了下,最终叹了口气,施礼道:“辛苦了!” 暮秋利落回礼,并语气不善的道:“告诉那个云潜太子,善待我凰姐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云潜国也别想存着了,包括墨城!” 墨城是夏侯永离的军事秘地,很少有人知晓那是夏侯永离的,没想到看似不显山露水的西山暮府居然知道,可见他们的情报网有多灵通! 白锦风的脸色微沉,心中一哽,这事儿非同小可,就算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看着白锦风眼底一掠而过的杀机,暮秋冷冷一笑:“别以为你们墨城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十来年的基业罢了,就是再加上北山上的那个老头儿,也敌不过我们西山暮府上万年的积累!哼,我渊哥哥如果想动你们,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白锦风很快收起警惕与杀机,含着笑冲年轻的暮秋深深一揖:“多谢西山暮府援手之恩,改日我主定当重谢!” 暮秋冷哼一声,淡淡地负手道:“你也少说那些漂亮话,以后什么情况,还得看今日了。快去吧,再迟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锦风虽不知何事,但暮老亲自传话,定是重要的事,于是他再次谢过,转身回去。 刚刚回到小院,就有探子来报,说是南宫明传话过来,他听了之后,脸色更加沉凝,忍不住骂了句:“无耻小人!” 接着他深吸口气,只得走到门外窗前,轻声道:“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属下有要事求见。” 德阳刚刚疼过一波,看到夏侯永离血肉模糊的手,忍不住心疼,只是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白锦风的禀报。 第1645章 找钱五 夏侯永离搂着德阳,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现在他的茵茵正疼得难受,怎地还过来打扰:“何事?” 白锦风与他相识多年,只听他的语气就知他动怒了,不由暗中苦笑,他其实也很难过好吗? “回殿下,方才暮老派人来传话,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还要属下特意与太子妃说一声。”白锦风顿了下,知道此时不是玩笑的时机,连忙正经的回答。 夏侯永离微怔,难道茵茵和暮老有什么约定不成? 德阳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看了眼夏侯永离,又喘了口气,摇摇头,无奈的轻声叹息:“时机怕是还未成熟。” 夏侯永离蹙眉,正想询问,耳畔突然响起白锦风的传音:“尊主,方才属下收到情报,南宫明还在观望,并不打算立刻与我们合作。” 夏侯永离咬咬牙,他为了争取南宫明,的确费了不少心思,没想到南宫明居然到现在还是摇摆不定,这样的人怎么做南宫世家下一代的家主! “怎么了?”德阳虽疼得难忍,还是感觉出夏侯永离的僵硬。 听到她问,他只得无奈的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你安心便是。方才暮老说的可是有什么法子?” 德阳苦笑一声,亦有几分无奈的道:“你与南宫世家合作的话,这法子怕是难以起效,我也只是之前与暮老商议过一回,看到你暗中与南宫明议事,就已弃了这法子。” 夏侯永离微怔,随即说道:“方才锦风与我说,南宫明还在摇摆不定,态度不明,怕是与他合作的机会很小。” 德阳微怔,她忍着痛,抬头看向夏侯永离:“此话当真?” “自不会骗你,南宫明此人本就胆小怕事,历代家主中最为没用的就是他,无奈他是大公子,也只能由他继任家主之位。好在南宫世家基业牢靠,就算他这个家主花天酒地,无所事是,也不会家道中落罢了。”夏侯永离说着,亦有几分愤恨之意,若是平时,就算南宫明反悔,他也不会太在意,毕竟南宫明什么性情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这时机,南宫明突然反悔,显然是打算落井下石,敢动他的茵茵,他自是记下了。 “看来当真是天意如此!”德阳长叹了一声,喃喃的开口。 “什么?”夏侯永离不甚明了,开口问道。 德阳只摇摇头,看了眼旁边侍奉的紫蓉,淡淡的道:“你去把钱五喊来。” 稳婆听了连忙摆手:“太子妃,这里是产房,外男不得入内哪。” 德阳忍着又一波袭来的痛意,冷笑道:“如今生死攸关,哪里还管得了那些忌讳!” 夏侯永离亦立刻说道:“把钱五叫来!” 虽然不知道德阳有什么打算,但她既然有安排,他就会支持到底! 紫蓉心中一跳,直觉这次把钱五找来不是什么好事,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雪菱。 只是如今紧要关头,自是以太子妃为首要,于是她也不敢耽搁,连忙福了福就转身跑了出去。 第1646章 钱五的命是主子的 钱五利落的进来,目不斜视的跪倒在地:“见过主子!” 在钱五眼中,德阳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德阳咬着牙忍着痛,撑着身子坐起来,不肯待在夏侯永离怀中,任由满头满脸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她依然坚持的撑着床畔,定定的望着钱五,一字一句的道:“钱五,你还记得当初你来到我身边时,以什么为条件吗?” 钱五顿了下,随即低垂着眼帘,沉声回答:“钱五记得!当初属下以南宫世家覆灭为条件,愿为主子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好!”德阳咬紧牙关,郑重的开口承诺,“钱五,你听着,如今需得你为我办一件事。而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定要南宫世家彻底覆灭,于世间烟消云散,片瓦不留!” 她因疼痛,说话间需得喘息几下,甚至是有气无力,但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如天边炸雷,在众人耳畔隆隆作响。 钱五倏地抬头,瞪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德阳。 她此时满头满身的汗水,湿透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颇为狼狈,甚至唇畔还残留着血迹。 她微张着唇瓣,因疼痛而吐息着,浑身不停的颤抖,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紧紧咬着牙,认真而郑重的盯着他,表示自己对此事的看重,那对灿亮的凤眸中透出来的决绝,令他动容。 他只是瞧着她,就莫名的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敢用自己的命去完成她的誓言,哪怕她只是个女子,他也不敢轻视她分毫,甚至于她的承诺,比那一般男人的承诺更加有份量! “钱五是您的属下,殿下若是能为属下圆了夙愿,属下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说完,钱五直接一磕到底,将脑门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砰响。 与此同时,门口只闻“咣当”一声,在钱五刚刚磕下去后,那声音变得异常刺耳。 众人看过去,却是雪菱怔怔地望着俯身磕头的钱五,她的脚边打翻了一盆热水,热水流了一地,连着她绣荷的鞋面,亦冒着腾腾的热气。 众人都看过去,唯独钱五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纹丝不动。 “砰!” 又是一声。 雪菱直直的跪倒在地,泪眼迷蒙的看着浑身颤抖,汗水不停滑落的德阳,凄凉的唤道:“公主殿下!” 她也只是如此唤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要说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开口就是不忠,不开口就是无边的痛与苦,她一个奴婢又能求什么? 德阳缓缓闭上眼,再也无力支撑的躺到夏侯永离怀中,颤着声音轻轻地问:“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事么?” 钱五咬紧牙关,生硬的道:“属下贱命一条,本就是主子的,何况主子还圆了属下的夙愿,属下再无所求!” 雪菱泪流满面,此时听他如此说,不由一噎,接着泪水奔流而下,看着钱五的背影竟是说不出话来。 就是德阳也不由叹了口气,她的确是残忍,可是为了他的天下,为了他们的孩子,为了她的血海深仇,哪怕看着此时的生离死别,她也只能硬下心肠! 第1647章 下马威 “孟家村有农妇被请到府里生产。”德阳快速的说了一句,疼痛袭来,令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直到忍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去护她!” 不过简单的两句话,钱五已听明白,夏侯永离也已明白,就连向来单纯的雪菱也听明白了。 她深深的看着钱五挺直的背影,泪眼朦胧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哽咽的看着他离去,似乎都不够资格。 他与她没有订下终身,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是!属下明白!”钱五立刻站起来,低头垂眸转身就往外走。 雪菱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对妙眸直直的盯着他,可是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瞥她一眼,就这么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她最后看到的情形,就是他不曾停顿的步伐,甚至连那衣袍飘飞而过的一角,都不曾沾染她的目光般。 德阳倒在夏侯永离怀中,看着钱五决绝离去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外,她才痛苦的闭上双眸。 “紫蓉,给雪菱安排一下,让她休息一会儿吧。”夏侯永离对于德阳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简单的吩咐一声。 紫蓉把雪菱劝解下去后,德阳的腹痛似乎变得极其剧烈,令她难忍的轻吟出声,但她仍死死咬牙,不肯轻易出声。 封林拜见暮老后,暮老言明自己不管事了,府里的一应事物全由暮渊接手,有事尽可以找暮渊。 于是,暮渊只得带着封林满府里转。 封林跟着暮渊在府里走动,心中暗暗吃惊,本以为以西山暮府的名声,这府里定会雕梁画栋、盛世美琼,却不想竟如此清幽静谧、古朴无华。 暮渊本就不多话,只是默默陪同,对于封林脸上的震惊当作没看到。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世外桃源。”走了一会儿,封林见暮渊一直冷着脸,心中会意,这是对他强势进府不满,不过他并不在意,只笑着开口赞誉。 暮渊淡淡的看他一眼,半晌才不冷不热的道:“世外桃源只在人心,不在何地。” 封林微怔,只觉这话颇具禅机,也不知是否在冷讽于他。 “心生万象,怎能一直保有世外境象?”封林慢吞吞的开口,边说边看着暮渊,想看一看,他这位少府主究竟是怎样的脾气。 谁知暮渊依然不冷不热,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清澈的眼瞳里也没有丝毫情绪:“同样的风景,有人看来有如世外桃源,有人看到却觉死气沉沉,无非就是一个心性罢了,景为外物,心虽生万象,却又能万象归一。于本少府来看,这里景致平常,而封帅却觉有如世外桃源,想必封帅最近有些操劳。” 封林微怔,没想到暮渊说话如此深刻,竟有如迷局,将他绕了进去,把他平日里的心思说了出来,顿觉这西山暮府神秘不可测,心中不敢再存丝毫轻视之意,当然,对这位年轻的少府主也不敢怠慢。 却不知,这正是暮渊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第1648章 究竟何事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得不远处突然传出嘈杂之声。 “咦?那边可是出事了?”封林眸中精芒一闪,状似无意的问道。 暮渊原本雷打不动的脸色有如破开的坚冰,有一瞬间的恼怒与震惊,随即又恢复如常,依然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回答:“我西山暮府怎会如此容易出事?小事而已,封帅无需挂怀。” 封林见他脸色如常,目光淡然,不由笑道:“西山暮府从来不接待官府中人,此次本将军能踏进暮府大门,已是三生有幸,若是暮少府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不必顾及本将军,本将军也不介意与暮少府一同前往。” 暮渊的脸色微沉,似乎对他这番话很是不满,或者说,对他执意要去的坚持非常抗拒。 然而暮老有令,他也只能听从,就算瞪着封林半天,封林也只是含笑与之对视,没有丝毫退却之意,无奈之下,暮渊便移开目光,转身招来一个小厮,淡淡地吩咐:“你去看看那边儿有何事发生。” 那小厮连忙应下,却步离开。 封林还想说什么,暮渊却主动开口:“封帅,我们西山暮府也分为外府和内府,方才那是内府之中,内府妇人颇多,您实在不便前往。” 封林顿时没词了,人家说得明白,那是内府,就像朝中官员家中,会客之处也只限于外院,内院不是外男能轻易踏足的。 “如此,倒是封某唐突了。”封林洒脱的冲暮渊抱拳一笑,坦然道歉。 暮渊只是淡淡的颔首,神情依然不冷不热,封林暗中起了警惕之心,这少府主虽说年轻,城府却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啊! 这二人刚刚寒喧两句,那边小厮已经探得消息回来了。 那小厮先冲暮渊施了一礼,接着又看了眼封林,似是欲言又止。 “究竟何事?”暮渊微微蹙眉,当着外人的面小厮这番犹豫,也是丢了脸面的。 小厮也知无法令封林避开,只得低声回答:“回少主,内府中有位妇人即将临盆,所以才会稍显纷乱,属下已经知会他们,有贵客临门,不得喧哗。” 封林这才发现,原本嘈杂之声已然安静下来,竟没有一丝声嚣。 临产妇人! 封林只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便咯噔一下,皇上已经问过御医,德阳公主应于今日临盆,所以他才不惜得罪西山暮府也定要进来搜一搜,如今听闻这个消息,他岂能放过? 只是那是西山暮府的内府,他一个大男人,怎样张口进入内府才是? 暮渊听到属下汇报,不由蹙起眉头,随即喃喃地道:“偏生在这个时候!” 他的声音极小,似乎是怕封林听到般,然而封林因练就神箭手,耳力不一般,听得真切。 此时他已十之八九确信,那临产的妇人就是德阳! 想到这儿,封林心中微微有几分激动,德阳公主诡计多端,此次大军压境的关键也在于她,只要把她带回宫中,京都危机可解。 所以,皇城的安危就在于封林今日能否将她带回去! 第1649章 僵持 封林心中难捺激动情绪,但却并不打算急功近利。 妇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他有的是时间,急的是暮府! 此次,一旦查出暮府窝藏逃犯,或许朝廷能将暮府一并拔除,再在此次安插上自己的人,那么京都就是精刚铁桶,难以攻克! “没想到如此凑巧,竟赶上这样的事。”封林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为难的道,“是否耽误少主了?” 暮渊似有些出神,听到封林的话,半晌才回过神来:“耽误什么?” 封林早已听说暮渊对德阳公主生有情愫,如今见他此时都还在出神,不由心中稍定,看来这妇人十有八九就是德阳公主,想来也是,哪有这么多临产的妇人,还都凑巧在这暮府之中? “哦,封某是说,没想到还有如此凑巧之事。”封林又耐心的重复一句。 暮渊心中冷笑,脸上却依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微微蹙眉,淡淡的道:“什么事凑巧?” 封林笑了笑,亦淡然开口:“之前德阳公主在宫中之时,御医曾诊断,她将于今日生产,没想到封某今日来到贵府上,竟也有妇人临盆,这不是凑巧么?” 暮渊眸光微闪,随即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嗯,的确挺凑巧。” 这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后,暮渊就岔开了话题:“既然封帅想在本府里走动,不如本少府再带您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说着,便做出请的姿势。 封林哪里肯走? “少府主,实不相瞒,今日封某来府中的目的,就是要寻找一个临盆的妇人。”封林看着暮渊,一字一句的道,“既然贵府中有临盆的妇人,封某少不得要看上一眼!” 暮渊顿时恼了,他冷冷的瞪着封林,语气淡得如冰:“封林,别以为你是官府中人,暮府就怕了你,敢在西山暮府里嚣张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后跟随诸人已亮出兵刃,发出齐刷刷的“锵”声。 而封林身后几个小将也随即抽出了兵刃,血战眼看一触即发。 封林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尽冒犯,暮渊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但在封林眼中,他的反应有些过激,或者说,有些演戏。 这时,封林暗中派出的一个暗卫身影一晃便没了踪影,封林则放下心来,看来那妇人十有八九是德阳公主无疑! “暮少府,不管您今日说什么,封某都得看一眼那妇人才罢。”封林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本将军之所以到贵府来拜访,也是为了搜拿一个临盆的妇人,至于那妇人是谁,想必少府主心中有数。” 暮渊眼底精芒倏然闪过,他似是极其恼怒,浑身杀机一瞬间蓬勃而出,似是控制不住,却又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收回,仿佛那杀机只是错觉般。 封林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越是焦急动怒,越说明德阳公主就在暮府之中。 若是老暮府主也就罢了,连当初的德妃惨死他都不曾出手,想必也不会收留德阳公主,但这位暮少府主就难说了,他可是对德阳公主有情哪! 第1650章 有一人 封林无视暮渊的怒意,依然坚持说道:“暮少府主,今日那临产妇人,封某就是拼尽性命,也要看上一眼。若是贵府以为封某冒犯,待看过那妇人,且那妇人并非封某要搜寻之人,封某自会向暮府请罪!” 暮渊看着封林,似是束手无策,因此他薄唇紧抿,面对封林坚决且炯亮的双眸,他沉吟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道:“我暮府在这京都脚下屹立近万年时光,从不曾有皇族敢如此冒犯我暮府领地,今日尔等如此嚣张,摆明欺我西山暮府。若是再令尔等踏足内府,岂不是我暮府奇耻大辱!” 见暮渊如临大敌般,封林的心越发的镇定,他看着暮渊,悠然开口:“暮少府主,您如此作态,倒是越发可疑,就算贵府是西山暮府,若是敢窝藏逃犯,与朝廷作对,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今日若是无法证明暮府的清白,明日大商铁骑就将踏平西山暮府的一草一木,这世外桃源般的景致怕是要因一个妇人变得狼藉不堪,您觉得值吗?” “哼,我西山暮府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妇人,也容不得他人随意辱没践踏!”暮渊冷声喝道,“本少府不管你怀疑什么,但那妇人是我西山暮府的人,她的清誉不容有失,我西山暮府也不容尔等如此轻侮!今日,你休想踏足内府半步!” 封林微微蹙眉,暮渊对德阳公主的情义竟这般深厚么?还是说,那内府中的妇人,真的只是他们府中之人?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暮老派人前来,当着双方的面,直言可由封林查抄内府。 暮渊顿时变了脸色。 封林见状,再无怀疑,那内府中人,应是德阳公主无疑! 暮老的态度向来分明,也是秉承了暮府从古至今的鲜明态度,西山暮府从不沾染朝堂之事。 而这位少府主,是动了私情的! “既然如此,少府主,封某得罪了!”说完,封林也不管暮渊什么脸色,直接带人向之前发出嘈杂之声的方向冲了过去。 暮渊额头青筋直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封林从面前率众离开。 封林临行前,看着暮渊懊恼的神情,心中更加断定,那人就是德阳公主。 只是此时的他心中依然有一丝怀疑,总觉得这事儿未免过于顺利。 但身为护城主帅,他对那点怀疑也不甚在意,无非就是落个埋怨罢了,如今已不是皇命难为,如果找不到德阳公主,整个京都将陷入苦战,获胜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包括皇上,都有可能在这一战中殒命。 就算不为皇上,只为他自己,他也得全力以赴! 待得赶到内府,那暮老派来的人一直领着他们来到院落门前。 暮老的人上前敲门:“暮老有令,里边的人把门打开。” 那人说话不怎么客气,封林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院子并非内府里常住之人。 接着,院门被打开。 封林倏地睁圆了双眸,院落中站着的许多人里,有一人竟是认识的! 第1651章 熟人 小院大门推开后,率先映入眼帘的竟是“熟人”! 德阳公主身边的小厮——钱五! “钱五!”封林微眯着双眸,看着站在院中有几分警惕与恼怒的钱五,不由笑了笑,整个京都挖地三尺,德阳公主果然躲到了这里! 钱五似是极其恼怒与震惊,看到封林旁边暮老的亲信,他冷哼一声,呸道:“那老东西果然还是与当初一样狠绝,对自己的亲人毫无顾惜之心!” “住口!”暮老的亲信顿时怒声喝道,“我家府主留你们这些时日已是仁至义尽!既然是朝廷的犯人,就须得回朝廷解决,我们暮府千百年来不曾与朝廷有所沾染,这也是祖训!为何要为你们这样的稀薄血缘坏了规矩?暮老的决定,就是我们西山暮府的决定!” “啊!”房中突然传来痛苦的叫声,显然是女子极力忍着痛楚,却因忍不住而发出声响。 而院落中本在忙碌的诸人都停了下来,似乎对于暮老亲信带人前来有些不解,也不知这屋中女子究竟犯了什么事,竟引来了官府中人,这如何是好? 钱五见诸人停下动作,顿时急了:“人命关天!不论发生何事,都与尔等无关,尔等只需尽心照顾屋中之人便是!” 众人不知所措,钱五只是个外人,她们终究是府里的人,还是得听府中调度。 好在暮老亲信看了眼钱五,又看了看身边的封林,便开口说道:“生死攸关,马虎不得,你们顾好屋中之人。” 众人连忙悄无声息的继续之前的动作,对于这边发生的事,再不肯多看一眼。 封林默默记在心中,暗叹暮府纪律严明,连普通的下人都有如此觉悟,这西山暮府实在不简单,能在京都皇权环伺下另僻溪径的生存下来,的确有可圈点之处。 钱五看着暮老的亲信,冷笑道:“原来西山暮府也不过是些鼠辈,枉你们一向自诩超脱世外,说到底,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暮渊已经随后赶到,听钱五如此说话,不由蹙起眉峰,淡淡地道:“我西山暮府如何,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没资格说道。” 钱五盯着暮渊看了半晌,突然嘲讽一笑,淡淡地道:“呵,为了西山暮府的将来,不论是谁都能牺牲,是吗?” 暮渊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瞪着钱五,一字一句的道:“收留尔等多日,已触犯府规,就连我也要受到惩罚,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钱五冷笑更甚,他微眯着双眸,眸中精光闪烁,紧紧盯着封林,慢悠悠的笑道:“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我和我家主子无法勉强,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只是我身为属下,绝不能陷主子于危难之中,你们不顾,我等尽力便是!” 说着,钱五直接抽出腰间佩刀,横在胸前,大刀阔斧的站在院子中央,挡在屋门正前方的位置,摆明了誓死护卫之意。 封林看着钱五,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看着眼前的钱五,他心中安定,只要钱五在这里,德阳公主在屋里,就够了! 第1652章 钱五的唾骂 “你挡不住本将军。”封林看着钱五,慢条斯理的开口,“看在南宫将军的面上,你现在如果退开,本将军就饶你一条性命。” 钱五盯着封林,冷笑一声:“你不必看谁的情面,小爷我与南宫一家也没什么关系,如你们这等皇城走狗,小爷我也看不起!” 封林微微蹙眉,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就算是德阳公主,败了就是败了,如今也只能沦落得四处奔逃的下场,食禽择木而栖,你又何苦自毁前程?” 钱五的嘴角一直噙着一抹嘲弄的浅笑,他看着封林,薄唇微启:“说起来,你之所以选择秦子月为主,也无非是为了一段姻缘旧事吧?” 封林唇畔的笑意微敛,浑身杀机四溢,与方才的云淡风轻全然不同。 钱五再次冷冽一笑,继续说道:“你以为明妃是谁害死的?你以为明妃在宫中之时,又是谁一次次的护她周全?如果没有我主,明妃早已被皇后拆分入腹,哪里还能保留全尸送回你身边?” 封林的脸色都变了,气息极其不稳。 钱五冷笑连连:“可你却恩将仇报,以为德阳公主不仅故意揭露你们的私情,还让人将明妃折磨痴傻再故意送到你面前。哼,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大凰旧帝知道你与明妃有染,为何你还能活下来?” 封林的脸色由青转白,似乎一些尘封的往事令他无法回顾般。 可钱五要的就是他心绪不稳,就是他气急败坏的出手,唯有如此,方有可能逃出生天。 德阳公主给他的命令只是拖延,或是杀了眼前这些人,他若能活下来,德阳公主之危可解,他若活不下来,相信德阳公主会利用他的死,挑拨秦子月与南宫世家的关系。 虽然他死了更好,可是主子没有要他必须死,他自是想拼出一线生机,不为别人,只为那个傻傻的、只知道哭的胆小鬼。 “如果没有德阳公主,明妃不会一直好好的活在后宫中,如果不是你受伤,明妃也不会因不心绪不宁被皇后发现端倪,如果不是德阳公主冒着得罪旧帝的风险,把明妃送出来,你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酷刑折磨至死的人干!”钱五瞪着封林不停变幻的脸色,依然坚持说下去,“德阳公主没保住明妃,可是她保住了你!而你呢,你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暗中投奔秦子月,主动打开城门,嫁祸德阳公主通敌卖国,如今还要抓拿她归案!封林,我骂你是满脑子奴性使然的走狗,难道骂错了吗?” 封林脸色苍白,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直指钱五。 钱五冷笑的看着他,嘴角嘲讽之意渐深,看得封林尤为刺目:“怎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以前职位低微,不懂宫闱内幕,可如今你已官至皇城统帅,为何还查不到当年旧事?是查不出来,还是有人刻意阻止?为的就是让你恩将仇报,沦为忘恩负义的小人,唯有如此,才能彻底被他人利用?” 第1653章 对不起 封林的脸色苍白,但目光依然凝实,等钱五说完,他才沉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回答:“不论当初如何,也不论德阳公主是否与我有恩,今日若不将她带回,皇城危矣,所以,哪怕忘恩负义,我也定要将她带回去!” 钱五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他已经死忠秦子月。 “呵呵,果然是忠实的走狗!”钱五咬咬牙,愤恨的骂了句。 “废话少说,不让开就连你一起杀了,到时,南宫陌想来也说不出什么来。”封林冷冷的盯着钱五,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决绝中透着一股杀机,显然是不打算放过钱五。 德阳这边的院落里,大家已经悄无声息,就算依然忙碌,却始终把声音放到最低,再加之内府里那边院子的嘈杂,这里目前算是极其安全。 只是德阳忍着极痛不肯出声,却让夏侯永离碎了心,他们所居之处,离内府不算很近,但也不是很远,西山暮府虽说纪律严明,也不是密不透风,住得太往外,怕有人渗透进来,也怕有人为了利益等原因出卖他们,不住内府则是为了今日的调虎离山做准备,可如果这边太过嘈杂,肯定会被封林以及那些密探发现,毕竟西山暮府向来低调,他们的底邸也只是一个不甚大的府邸。 “必须在孩子出生前让他们离开!”德阳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开口。 “茵茵,你不必这般辛苦,如果痛就喊出来!”夏侯永离紧紧抱着德阳,心疼刻骨,“那边听不到的。” 德阳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滑落,她苦笑着摇头:“封林不是普通的将领,否则也不会成为京都禁军的统帅,他心思慎密,就算有钱五在,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何况他治军有方,只要让他进到府里,他自有法子让密探暗中探查。不能冒险,已经牺牲钱五,就绝不能功亏一溃!” 说着,她抓起被褥就塞进了口中,死死咬住,仿佛这样能减轻疼痛。 夏侯永离抱着她,眼睁睁看她痛苦万分,却无计可施,只觉得挫败且无能。 “茵茵,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一遍遍的道歉,字字句句沉痛如锤,砸在众人心中,令众人莫名悲伤,却又寻不到悲伤的缘由。 明明是大喜之事,为何会如此悲怆? 白锦风站在院中,听着德阳隐忍的低声呜咽,亦是心下灰暗。蛇打七寸,秦子月把住了他们的命脉,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几乎退无可退。 如果此次危机过去,太子殿下定不会放过秦子月! 想到这儿,他不由又叹了口气,枉他为一代名医,家学渊源,却无法为临盆产妇减轻痛苦,实是无用啊! 正想着,紫蓉已经满脸焦急的掀开门帘走出来,几步走到白锦风身边:“白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止住疼痛么?” 白锦风怔了下,随即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目光纯净的女子,经历过许多苦难的她,始终有一双清澈的眼瞳,在这样的世道中,着实难得。 第1654章 拿人 “紫蓉姑娘,妇人临盆本就需承受痛苦,在下也无计可施。”白锦风叹了口气,也不是全然无法,只是一旦麻痹了痛感,怕是太子妃会更加危险。 紫蓉听他如此回答,眼中清泪倏地滑落,她转头看向屋中,哽咽的道:“本来女子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的事,何况痛的时候连喊都不能喊,太子妃哪里撑得住!” 说着,她又忍不住擦了擦颊畔的泪水,还不忘冲白锦风施一礼,便转身向屋子里疾步而去。 白锦风盯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紫蓉似乎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因在夫家不受待见,孩子也被活活折磨至死,想来,她看着太子妃受苦,心情很不好受。 这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让他太过留意,内府中钱五那边的情形才是他需得关注的。 此时的内府双方已是剑拔弩张,钱五身后也已出现几个黑衣人,显然是德阳的暗卫。 封林见状,只冷哼一声,转而看向暮渊:“暮少府,暮府内府中出现这样的事,您不打算向朝廷交待什么么?” 暮渊微眯着双眸,似是极力控制着,但一对炯亮的眸子却直直的盯着院落中的侧堂,显然在担心着屋中之人,此时听到封林问,他语气生硬且透着丝丝无奈的回答:“我暮府不招惹朝廷是非,今日你们在此如何纷争,都与我暮府无关。” 封林笑了笑,之前的怒意早已收敛,好似闲庭信步似的悠闲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钱五,悠然说道:“暮少府,你们暮府私自收留朝廷逃犯,似乎脱不了干系吧?现在不是应该助我等一臂之力,以便洗脱罪名么?” 暮渊微微蹙眉,盯着封林看了半晌,才淡淡的开口回答:“朝廷的逃犯?你是说钱五的主子?” 封林抿唇不语,目光凝实的盯着暮渊,显然是默认了。 暮渊冷笑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封林,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们暮府可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德阳公主是逃犯的通缉令,暮府虽远离尘世,也不能被人轻易诬陷,当初德阳公主找上门来,我暮府只是本着那一丝血缘关系,才将她收留进来,并不知她是朝廷要犯,还能劳动封帅亲自上门索要。如今便是知道了,朝廷上的事也与我暮府无关,我暮府已经敞开大门让尔等进来拿人,封帅以为我暮府诚意不足么?” 封林被他一堵,竟说不出话来。 暮渊盯着封林,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们暮府大行方便之门,却也不能被人轻侮,本少府说了这里居住之人不是德阳公主,封帅若是执意要看,或是拿人,我等也无法干涉朝廷办案,但如果拿错了人,惊扰到我内府妇人,哼,封帅就是贵为禁军统领,我暮府也要在皇权面前讨个公道,绝不善罢甘休!” 封林微怔,看暮渊说得如此坚决,难道这里的妇人不是德阳公主? 转瞬间,他看到钱五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暮渊故布迷阵! 第1655章 不帮 “呵呵,那是自然,若有冒犯,封某一力承担!”封林豪爽应下,转而又道,“若真是德阳公主,暮少府怕是要跟本将军回去一趟了。” 暮渊只淡淡一笑:“好,一言为定。” 钱五似是极其愤怒,瞪着暮渊吼道:“暮少府,你自己内府中的妇人,你都不愿出手保护吗?” 暮渊无奈的叹了口气,温声回答:“暮老有令,无人敢不从,既然暮老认为封帅该搜,那么我等只能遵从。” 钱五气得目眦俱裂,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说了句:“我主真是看错了你!” 暮渊的脸色微沉,但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退开两步,显然不打算参与此事。 封林重新看向钱五,心中思忖,为何耽误了半晌,也只见到钱五一人,那后边的暗卫皆一身黑衣且蒙面,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正想着,却见那房中稍稍掀开一角,又连忙放下,却在这匆忙一瞥中,让封林看到了雪菱的面容,他心中疑虑渐消,就算今日这屋中之人不是德阳,他也少不得要拼上一回。当然,他没有让探子放松,依然在整个暮府里寻找德阳公主的踪迹。 暮渊沉着脸,封林如此放肆的命暗探在府里搜查,他岂会不知?只是暮老没有动静,他这边也没法子,总不能杀了那些暗探,给暮府惹事。 如今只能祈祷那个偏僻的小院落不会被暗探发现。 封林见箭在弦上,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下令拿人。 双方在小院里直接打了起来。 钱五的功力不是很强,他在聚贤山庄时,就以圆滑狡诈闻名,紫萝把他送到德阳身边,就是因德阳缺少一个能调度的管家,他并不擅长与人斗狠,现今拿起刀剑拼杀,哪里是封林这等常年战场厮杀的悍将的对手? 也多亏有那些暗卫帮着,才不至于落败。 暮渊在旁边看着,目光不停闪烁,眼中担忧之色不减。暮秋悄悄来到他身边,小声道:“钱五可能不敌,哥,真的不帮?” 暮渊摇头,沉声低语:“不能帮,暮府规矩在此,我们都不能坏了。” 暮秋撇撇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暮渊沉凉凛冽的目光中退了下去。 德阳公主既然决意要牺牲钱五,自然不会让他们救下他。她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深意,更何况,她不会主动求助暮府,这一次,也只是耗尽了她与他相识一场的情份,怕是这次劫难过后,今日相救之恩,会成为以后暮府屹立千年的根本。 暮渊想到这儿,心头揪痛,他想不计代价的助她,却又不得不考虑暮府的未来,毕竟他是少府主,暮府里上千条人命,都攥在他手中,他任性不得! 或许,这就是德阳最终选择夏侯永离的原因,也唯有他,宁愿舍了千方百计得来的玉玺,宁愿舍了天下,也舍不下她。 至于他暮渊这样只顾及自己与家族的人,不配…… 眼前有的厮杀声越发的响亮,钱五已多处负伤,暗卫也接连倒下,血水在暮渊的眼前飞溅,他除了浑身冰冷的袖手旁观,束手无策! 第1656章 不疼了 “茵茵!你怎么了?茵茵!”夏侯永离看着几近昏迷的德阳,声音都在发颤。 “我没事……”德阳双眸阖成一线,碎亮点点的透过她浓密的长睫,闪烁在她苍白的颊上,“似乎不怎么疼了……” 德阳不确定的说了句,只是声音已极低,显然耗尽了力气。 她一直忍着不肯喊出声来,小院里的人在她的带动下更是大气不敢出,来去几乎没有声响,而接近这里的暗探因小院的幽静,没有在意就离去了。 稳婆听到这话,连忙上前检查,随即喜道:“太子妃,孩子很快就出生了,您现在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只是您可千万得坚持住,生孩子时要用力气的!” 夏侯永离听说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刻,不由长长松了口气,听到稳婆的话,他笑着开口:“放心吧,我度给她的真气应该能坚持住,只要她不那么痛就好。” 稳婆笑着点头,谁知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老婆子这一生接生无数,如太子妃这样的贵人,老婆子还是第一次见着,人的骨缝要全开了才能生出孩子来,最痛苦的就是开骨缝的时候,太子妃却整个过程死死忍着不肯吭声,这得多大的毅力啊!” 夏侯永离紧紧搂着德阳,说不出话来。 德阳累极了,虚弱的笑了笑,只轻声道:“无妨的,孩子还算疼惜我,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夏侯永离本来已经心疼欲碎,听到她的话,立刻没好气的道:“等他出来就给我跪祠堂去,让你如此痛苦,可见是个顽皮不懂事的!” 德阳无奈的瞥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害的!怎地是他呢?我受了这些苦就是为了他能平安,你若敢罚他,我定饶不了你!” 夏侯永离无言以对,屋里众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呃……”德阳突然皱起眉头,这次不是疼,只是腹部坠胀得厉害,那种感觉竟是羞于说出口。 稳婆见了大喜:“太子妃使劲,孩子要出来了,您只管使劲!” 德阳立刻明白,这不是要出恭的感觉,只是孩子要出来了。 “使劲,太子妃,再加把劲啊!”两个稳婆一左一右,轻轻按了按德阳的腹部,不停的为德阳鼓劲,“小世子马上就能出来了!深呼吸!” 德阳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她突然想到孩子出生后是否会哭,一旦哭,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 这么想着,德阳看向夏侯永离,此时她需得深呼吸、用力,却无法说话。 夏侯永离明白她所担心之事,便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会护住你和孩子,何况那些暗探已经过来不下四五趟,不可能再往这边过来,钱五已经把他们拖住了。” 时间已经算得差不多,钱五那边拖住了一部分的人,而夏侯永离这边也安排人暗中做掉了几个暗探,封林被钱五拖住,没空管暗探,就算少了一两人,也不能立刻发现。 何况,那个妇人也即将生产,与他们的孩子出生时辰最多一刻钟,不至于被发现! 第1657章 夺人 身边暗卫一个个的倒下,钱五身上的血与伤也越来越多,连他手中的刀也因砍人变得钝了许多,刀刃上缺口斑驳,再无锋锐,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目光炯亮的大开大阖,即使身上的血水横飞,即使又有两把刀剑掠过眼前,带过一蓬蓬血花,他也浑不在意,战到现在,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拖延下去,只要能为德阳公主搏出一丝生机,只要能为他惨死的母亲报了血仇,他就算把这条命丢了,也在所不惜! 封林盯着钱五誓死如归的模样,心中震惊,也同时坚定那屋中女子就是德阳,只有德阳才能令钱五拼死相护,德阳向来擅于用人,只要跟在她身边的,几乎都会为她卖命,云舞是个特例,因为云舞对大商皇帝的情意,已令她抛却了所有,或者说,大商皇帝也同样会把握人心。 封林不由想到自己,暗暗苦笑了下,明知道德阳公主对明妃照顾多过伤害,可他还是选择忠于大商皇帝,这何尝不是因大商皇帝把握了他的心思呢? 而他之所以选择大商皇帝,或许就是觉得大商皇帝是唯一能战胜德阳公主的人,是唯一一个能给他前途的人! 封林自己都没想到,到了此时,他还有闲情想这些,或许是看出钱五不支,他即将拿下德阳公主,那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令他放松下来,可是心头那片疑云究竟是什么,为何他始终无法找出来呢? 想到这儿,封林不由有些烦燥,他伸出手,副将立刻递过来一把弓箭。 暮渊的目光微沉,封林最擅长的就是弓,而且百步穿杨的箭法是他的成名利器,且不是普通的百步穿杨,他能在百步之外,把同时撒上空中的银币全部整齐的叠射到靶子正中心上,从不失手。战场上,他也能一箭射穿至少五名盔甲兵士,是个难缠的对手。 现在钱五距离他这么近,又被众兵将缠得无法动弹,根本就是板上鱼俎。 钱五已经看到,但到了此时,根本不容他退缩! 封林对准钱五的心脏,打算一击毙命,在他看来,钱五根本没必要活着,德阳的暗卫已经接连战死,小院里的血水铺天盖地,唯有钱五还孤独死战,他既然一心求死,那么他也没必要心存慈悲。 封林拉出满弓,对准钱五后直接松手。 就连暮渊都忍不住暗中叫好,封林的弓不愧盛名远播,只这一手就足以傲视京都诸将。 破空之声传来,钱五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对此并不惊慌,反倒是斩杀一人后迅速转身,在箭矢堪堪到来时以刀背打落。 封林不紧不慢的再拿过副将递来的一支箭,再次搭上弓弦。 “哇!”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道清亮响脆的哭声,竟是婴儿呱呱坠地! 原来他们在这里打斗激烈,那边并未影响诸人照顾临盆妇人,这会儿妇人已将孩子生了下来。 封林微微蹙眉,突然下令:“无需恋战,速速夺人!” 第1658章 积福 如果孩子没生下来,德阳不可能移动,可现在孩子生出来了,德阳极有可能被转移,封林不能恋战,必须立刻夺人,把德阳带走! 因此,剩下的人也不再纠缠钱五,直接向屋中冲去,钱五哪里肯让?连忙冲上去阻拦。 封林见状,再次弯弓,之前钱五那般说话,已令他极度恼怒,因此并不打算让他活下去。 破空之声传来,钱五不用回头都知道,那箭依然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被人缠住,根本无法转身躲过,不由暗暗咬牙,真的就到这里了! 莫名的,他脑中突然现出一个珠玉般的女子,平日里她总是笑眯眯的,唯独见着他会露出一张冷脸,他见着她总是忍不住逗她,惹她气得跑去告状。 也是第一次,他看到她为他流泪。 锵! 紧要关头,突然又冲出两名黑衣暗卫,将射向他的箭用剑打偏,两支箭先后插在院中的老杨树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钱五微怔,怎么还有人? 那两名暗卫一边为他抵挡周围的攻击,一边攻向封林,如果到现在都无法逼封林出手,这次的计划也不算成功! 钱五不明白为何这二人会突然出现救下他,德阳公主不是打算以他死战为掩护吗? 封林的确沉不住气了,再这么下去,德阳公主真有可能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逃离。 “杀!”封林终于亲自动手,带领身边几人冲入战圈。 人都希望活着,钱五也一样,既然那两个黑衣人救下他,就说明德阳公主不打算让他死,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奋力挣扎? 一时间,钱五这边只有三人,却有极强的战力,封林因心焦,反而落了下乘。 当这边小院的孩子呱呱坠地时,静幽之处的小院子里,亦有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哇哇的哭泣着。 德阳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看着两个稳婆喜气洋洋的为孩子清理污物,心中说不出的柔软,她们手中的粉嫩雪团,好似磁石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怎么还没好?他怎么还哭?”德阳只休息片刻,就忍不住问起来。 稳婆还未及说话,就听夏侯永离不甚高兴的道:“这个小东西害你受了这样的苦,你倒是无时无刻的盯着他,有什么好看的?如此不孝,还得找个严厉点儿的夫子教导才行。” “……”德阳听得无语,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他也计较。 “钱五那边儿可曾派人过去?”德阳看出他对孩子的介意,不由叹了口气,转而问起它事。 夏侯永离笑了笑:“怎么,不打算让钱五死了?” 德阳叹了口气,感慨的道:“如今孩子生下来,已无需担心了,何况雪菱那丫头那般忠心耿耿,我又怎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不仅如此,如今有了孩子,总要为孩子积些福德才是。 当然,这话德阳不会说出口。 夏侯永离目光微闪,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放心吧,已有人前往救援,如无意外,应该无事的。” 第1659章 中计了 如果钱五死了,对他们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只因他的身份特殊,他可以不认南宫世家,但南宫世家不可能不认他,就算是庶子,也比一般家族的嫡子身份尊贵,就这么被封林杀了,朝廷与南宫世家必结仇怨,且不说别人,就是南宫陌也不会轻易放过封林。 钱五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故意挑衅封林,揭开封林的伤疤,让他失去理智。 只不过封林比钱五想得更加冷静,他就是气到极点,也只是在那一刻有杀他之意,在攻破他们的防线后,封林立刻收手,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最终目的是捉住德阳,而不是轻易竖敌。 也因此,钱五捡回一条命。 封林冷哼一声,在闯到屋前他便收了剑,恭敬的冲屋门抱拳道:“禁军统领封林恭请公主殿下移驾!” 他本不必如此客气,德阳只是前朝公主,之前蒙皇恩隆宠,诸官才给她几分薄面,如今她反将皇上一军,想必就算带回去,皇上对她也不会再有什么恩厚的待遇,但想到明妃,他对德阳还是谨守礼仪,并未有丝毫逾越。 钱五还想上前,却被身边的黑衣人挡了下,钱五微怔,那黑衣人冲他摇摇头,目光低沉,显然是不许他轻举妄动。 钱五向来心思伶俐,顿时明白,德阳公主转危为安,母子平安。他轻吁了口气,自己也逃出生天了。 屋中没有声息,连之前孩子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封林眉峰微蹙,刚生产过的妇人能这么快的走动么? 但屋中的确没有声音,封林看了眼副将,示意副将上前。 副将硬着头皮,只得上前两步,咬咬牙,一掌将门震开。 砰! 随着一声巨响,屋中响起尖叫,婴儿的哭声再次暴发。 封林松了口气,只要德阳公主还在就好。 谁知才刚刚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妇人泣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蛮军?我们西山暮府的地方也敢闯?是欺我孤儿寡母好欺辱不成?” 封林脸色大变,上当了! 这声音根本不是德阳的! 他顾不得许多,都冲到门前了,也不差再进去看上一眼,他冲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就是再不愿,也只得硬着头皮踏进屋中。 副将进屋,又引来一阵尖叫。 副将只看一眼,就连忙退出,接着神色尴尬且凝重的冲封林轻轻摇摇头。 封林的脸色顿时铁青。 果然中计了! “来人,继续搜,直到搜出德阳公主为止!”封林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刻大吼。 他心思转得极快,暮府安排这个妇人在这里生产,是为了调虎离山,德阳公主定是在暮府的某个隐蔽之处临盆,看来并非是暮少主如此,就连老府主亦要护着德阳! 暮渊顿时大怒,他突然出声怒喝:“封林,尔敢如此放肆!” 封林冷哼,虎目微睁,瞪着暮渊大声道:“尔等窝藏逃犯,还敢如此嚣张阻拦不成!”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暮府大门从不向官府开启,今日连内府大门都为你大开,分明是你自己渎职,还敢倒打一靶!”暮渊也不是好惹的,张口就冠了罪名。 第1660章 辛苦你了 “哼!”封林怒极反笑,怒目圆睁,“暮渊,你居然敢公然窝藏朝廷要犯,居心何在!” 暮渊微微挑眉,盯着怒形于色的封林看了半晌,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哦?本少府什么时候窝藏朝廷要犯了?” 封林眯着双眸,冷冷的道:“方才你已亲口承认,西山暮府收留德阳公主之事,堂堂暮府少主,还打算抵赖不成?” “喔,你说那个啊。”暮渊点点头,淡淡的回答,“我是承认过,不过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德阳公主刚刚入城,曾拜访过我西山暮府,当时暮老开口相留,德阳公主就住了两日。当时没听说德阳公主是朝廷要犯,怎么,这事儿也要追究?” “你!”封林几乎要被气吐血,这是合着伙儿的坑他! 暮渊完全没有自觉,继续淡淡地道:“我西山暮府从古至今向来自治,也是初代元初皇帝亲口承诺之事,今日破例让你们朝廷中人进府来搜查,已是我西山暮府多年来从不曾有过的耻辱!今日你搜不到,就说明我西山暮府是清白的,过后自会向大商皇帝讨还公道,哼,你居然还敢在此喧哗,甚至命副将擅闯暗室,如此嚣张跋扈,本少府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哪里来的胆量与底气!” 封林的脸都黑了,他不仅没找到德阳公主,反倒被西山暮府揪着错处不放! “哼,本将军倒想问一问,既然德阳公主不在,那么钱五为何会在这里!”封林一指钱五,冷声喝问。 “我呸!”没等暮秋回答,钱五率先发难,“要说这事儿,还不是那个昏君觊觎我家主子,把我家主子想法子拘在宫中,我们这些仆从连见难见一回,我到处找我家主子都没找到,后来才千方百计的打听到我家主子就是宫中传出的商夫人!哼,如果没有暮府收留,我至今都没处可去!怕是早已被昏君抓住杀了!现在你还有脸问我为何在这儿!我倒是想去宫陪主子,不是你们不让进嘛!” 封林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话糙理不糙,的确是大商皇帝强留德阳公主,还为其改名为商阳,钱五在这里,倒是说得过去! 只是看似合情合理,却总有不对劲的地方! 封林微眯双眸,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德阳! 而远在偏僻小院里的德阳和夏侯永离则抱着孩子惬意不已。 只要孩子出生了,就没什么难事,下一步只需想着如何离开就好。 “茵茵,辛苦你了。”夏侯永离搂着德阳,看着她怀中熟睡的孩子,胸臆充斥着满当当的幸福,几乎无法排解。 德阳本已累极,但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儿和精致的五官,怎么都睡不着,只想抱着他,看着他。 “嗯,是累着了,不过看着他,所有的疼痛都是值得的。”德阳笑得越发娇美,一对灿亮的眸子柔得几乎能溢出水来。 夏侯永离突然有几分嫉妒,他的茵茵现在连看他一眼都显匆忙,倒是一直注视着孩子。 第1661章 生变 “茵茵,孩子有奶娘照顾,你先歇会儿吧。”深感危机的某人言语间有几分不爽。 德阳哪里听得出来?她全副身心都在怀中的小襁褓里,听到夏侯永离的话,只摇摇头道:“我才刚看到他,哪里看得够?睡也睡不着,还是让我抱一会儿吧,你瞧,他也好累的样子。” 夏侯永离不乐意的冷哼一声:“他累?他那是把你折腾累了才是。” 德阳这才听出来,不由瞥他一眼,笑着道:“怎地还与孩子计较上了?” “你应该歇息了!”夏侯永离又重复一句。 “好好好。”德阳看出他的醋意,不由笑着应承,把孩子递给一直等在一旁的奶娘,这才复又说道,“这孩子我要自己亲自喂养。” “不行!”夏侯永离吓了一跳,亲自喂养,那以后还得了? 他岂不是什么地位都没了?坚决不行! 德阳见他如临大敌,不由好笑,正想说话,就听得奶娘惨叫一声,紧接着就是孩子的哭声。 两人看过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孩子被一只大手拎在怀中,头上悬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在幽密的屋中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德阳吓得脸色倏地苍白如纸,她瞪着双眸,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而夏侯永离则在那剑尖刺下的瞬间由原地消失,下一刻,大手中的孩子落空,那把剑突然横移攻去。 嗤! 一道布帛撕裂的声响过后,剑尖带过一蓬血水,紧接着,夏侯永离重新出现在身畔,怀中抱着娇小的孩子。 德阳见孩子被救回,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再看夏侯永离时,却见他已负伤,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云檀!”德阳心痛惊呼。 “无妨,小伤而已。”夏侯永离将孩子送到她面前,柔声道,“莫怕,没人能伤到你们。” “你小心些!”德阳看了看屋里的情形,如今屋中那些侍婢已经都倒在地上,显然遭了毒手,就连两个稳婆和奶娘也都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多出了五个黑衣人,个个持剑,可见是训练有素的暗杀队伍,怕是秦子月身边的亲信棘步亲自训练出来的暗曹部队。 为首之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德阳,幽深的眸子里隐着几分难以分辨的光泽,有些凌厉。 德阳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由看过去,只一眼,她便笑道:“你是棘步。” 棘步冷哼一声,低沉缓慢的开口:“我主对你用情至深,没想到你居然与另一个男人生了个孽种!” 夏侯永离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叫什么话? “哼,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与她的子嗣,是云潜国尊贵的世子,怎么到你嘴里,倒成了孽种?”夏侯永离冷冷地开口,之后又补了一句,“对了,若说起媒人,本太子还要感谢大商皇帝呢,本太子与太子妃的好姻缘,还是他亲自保的媒呢!” 夏侯永离春风得意的说着,根本不理会棘步充满杀机的目光,凌厉的几乎要将人刺出个窟窿般。 第1662章 缘由 “死到临头还嘴硬,受了那么重的伤,本座就不信,你还能逃出生天!”棘步冷冷开口,也不与夏侯永离磨嘴皮子,直接说到重点。 夏侯永离弯唇浅笑:“这倒是啊,不过之前是本太子独自一人对你们千军万马,不死就是胜。而今日,本太子身边更有兵马相护,还怕你们几个不成?” 话音未落,白锦风、莫归等人已率暗卫出现在夏侯永离身后,并将坐于床上的德阳与孩子保护得密不透风。 棘步也不多话,只看了眼身边一个暗卫。 那人打了个手势,紧接着外边响起一声长啸。 夏侯永离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人打算喊援军。 正与暮渊对峙的封林听到长啸,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暮渊飞身上前相阻。 封林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暮渊亦出手。 钱五等人则拦住封林的副将,一时间这边小院打成一团。 “封林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救援你们?”夏侯永离不怎么在意那个信号,这里是西山暮府,不是谁想进都能进来的。 棘步也不多话,直接下令:“动手!” 顿时,这边暗室幽阁也打成了一团。 德阳抱着孩子坐在床上,担忧的看着夏侯永离,这边不是没有变故,夏侯永离伤势很重,根本不能久战,就是刚才那两下,都有可能迸裂伤口,他伤在心脏,还未完全养实,现在再受伤,怕是伤口迸裂,出血不治。 棘步不知夏侯永离受的伤有多重,但他会看气色,只看夏侯永离的气色,就知道他伤得很重,现在估计还没复元,再看德阳担忧的神情,心中更是笃定,所以暗曹的人几乎都往他身上招呼。 夏侯永离面临的危机的确很大,伤口一旦迸裂,想再复元难如登天,甚至一命呜呼都有可能,但此时他除了战已没有其他法子。 西山暮府不允官府进入,但也没有让他们进来太多的人,毕竟西山暮府屹立千年,自有其傲然清高的一面,哪里容得他的人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所以他带进来的几人都是高手,其他人都被藏于北山之上。 棘步进来前,已经把形势探听清楚,所以才敢直接出来,也唯有此时,是最后的机会,一旦抓住德阳公主,形势即被稳住。 而他们能找到这里来,皆是蒋勋的功劳。 大商皇帝对西山暮府并不熟识,之前甚至不知道德阳与西山暮府的具体关系,只知道德阳的母亲德妃出自西山暮府,后来因德妃惨死之事,德阳与西山暮府断绝关系,他从来不知道,德阳与暮府中的少府主关系密切。 更不知道暮老竟能为了她,不顾千万年的规矩,收留于她。 这些陈年旧事,皆是蒋勋一点点的交待出来,皇上才知晓,也是蒋勋出面,找到暮老,以往日的一个情份为交换,让他们暗曹的人进入暮府拿人。 今日,如果不能完成皇上所托,京都危矣! 棘步对秦子月忠心耿耿,自然无法容忍这种事发生,这次找到德阳,定会倾全力拿之! 第1663章 只剩三分 夏侯永离不担心自己的伤势,也不担心眼前的人以及暮渊那边阻止着的封林,他最担心的是暗中还有官府中人。 如果暮府想防范,这些人不可能进来,也就是说,暮老并没有完全偏向他们这边,还是给朝廷留了一线生机。 那个老头儿狡诈多端,竟两边留人情! 夏侯永离就是气怒,也只能忍着,暮老能收留他们这么久,的确是天大的人情,尤其茵茵能平安生产,暮老作用极大,如今他放朝廷人马进来,也是不愿坏了规矩,更表明不愿就这么甘心臣服之意。 这些他都懂! 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能想到这些,德阳自然也想得到,此时只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冲到那老头儿面前理论。 一边收留于她,一边又放朝廷人马进来,他想干嘛! 可气归气,暮老的恩情还得记着。 德阳咬咬牙,恨恨的低声道:“老头儿,你原先有十分功劳,只此一役,就只剩三分了!” 刚刚说完,她突然醒悟,那老头儿如此精明,若是真有十分的功劳,怕是新朝初立后,于他们不利,所以他这是故意把功劳降成三分,以便继续保有他们西山暮府的地位! 能屹立万年的家族,果然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德阳就是再气再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想整治那个老头儿,怕是难了。 如此想法也仅是一瞬间,她更关心的则是眼前的危机如何化解。 封林那边就算有暮渊拦着,也不是根本之法。 “不愧是聪慧的商夫人,都自身难保了,还在为自己男人谋划出路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德阳的身子顿时崩直了。 夏侯永离一掌拍开身边两人就欲过来,却被棘步重新缠上,白锦风等人也救援不及了。 没人相信能有人悄无声息的绕到床上去,四周都已经被他们的人包围,这个人是怎么上去的? 那人一身黑衣,明显是暗曹的人,而且看上去非常娇小,不似其他暗曹的人,都五大三粗的样子。 德阳看不到身后之人,但听到那人的声音,她不由自主想到一人,平桑。 她是棘步的徒弟,也是暗曹中除了棘步的第一人,曾为秦子月立过汗马功劳,似乎对秦子月…… “商夫人知道在下的来历,所以也应该知道,在场的人要么保你,要么抓你,除了我,没人希望你死吧?”平桑轻缓的笑了笑,看着夏侯永离紧张的样子,她慢吞吞的开口。 闪着寒芒的利刃已经架在德阳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划,双方人马万事皆休。 就连平桑的师父棘步看着那把利刃,都忍不住心寒,暗道她不要做傻事才好。 只是这个徒弟平日里想些什么,他这个师父很难懂,毕竟这个徒弟太小,又是女孩子。 然而今日看到她的样子,他突然醒悟,这一次似乎不应该带她前来,一旦德阳身殒,围城之势非旦不可解,还会加速大商的覆灭。 第1664章 躲闪 “师父,徒儿已经拿下她了。”平桑看向棘步,一对灿亮的眸子里明显充斥着喜意。 棘步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便点点头,沉声道:“做得好!” 随即,平桑低头,看到德阳怀中的孩子,随即冷哼一声:“大商皇帝让你留下,可没说要放过孩子!” 德阳眉心一跳,迅速将孩子护在怀中,可她毕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敌得过平桑? 刚刚护好孩子,那边平桑已经一手扳过她的肩,另一手将原本横在她脖颈上的寒刃举起,狠狠的刺向孩子。 德阳大惊失色,顾不上多想,直接挥开她的手扑将上去。 刀刃刺下,在德阳的手臂上绽开一朵艳红的花。 “茵茵!” “太子妃!” 德阳不顾伤势,在护住孩子后一把扯下平桑的面纱。 平桑最忌面纱落地,此时冷不丁的被德阳扯下面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夺过孩子再补一剑,却被棘步喝住:“小桑,你要做的就是拿下德阳公主,上边的命令就是如此!” 平桑咬咬牙,也不管落下的面纱,伸手去抓德阳。 有了这个缓冲的机会,白锦风早已飞身上前,与平桑缠斗,德阳则抱着孩子艰难的挨到床的另一边。 她如今满身狼狈,屋中又尽是男子,且之前的生产也令她耗尽体力,她能在床上挪动两步已属不易,否则此时她已抱着孩子逃离。 钱五见暮渊等人已经出手,心知封林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攻破,便与暮渊知会一声,往德阳那边儿奔去。 府内人手有限,德阳公主那边儿的形势怕是比这边儿危险的多! 德阳苦于无法动弹,只能狼狈的抱着孩子躲闪。 白锦风防不住以暗杀为主的平桑,何况平桑身材娇小,本就是暗杀的好手,横刺里突然一下,根本难以防范。 好在德阳比较幸运,几次都只是小小的擦伤,不曾造成很严重的伤势,仅是这样,也令她心惊胆颤,只怕伤到怀中的孩子。 夏侯永离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秦子月。 棘步倒是慢条斯理的回道:“胜者为王,若说起手段,你比我主上也高明不了几分,你骂他,不等于骂自己么?” 夏侯永离被他激怒,加之德阳这边几次险象环生,他也急红了眼,动作大开大阖,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了。 莫归本也是暗卫为主,但与暗杀有本质区别,好在有他在,抵御暗曹的人不难,可是苦于对方人多,夏侯永离又受了重伤,一时间也只是与对方相峙,无法脱身。 平桑的特性很少有人知晓,德阳却是知道的,平桑越是打杀见血越是疯狂,她最疯狂的一次便是她的师父也很难让她收手,最后还是秦子月亲自下令,才令她冷静下来。 德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儿心里想着谁。 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嫉恨与嫌恶,充满了杀机,如果不是秦子月有令,她现在大概已经把她杀了,而且时间越长,她身上的血迹越多,她越是兴奋,没有秦子月在这里,除非能杀掉她,否则自己真的很危险! 第1665章 平桑 德阳冷静的分析着,可是就算心中清楚,她现在也无计可施,所有的人马都用上了,剩下的就是进不来的,能依靠的唯有眼前这些人。 她早已看到夏侯永离拼命的样子,心中亦担忧不已,他的伤不能加重,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国大军已压境,一旦他出事,且不说三军如何、天下如何,她定是活不下去的! 刚想到这儿,一道剑芒闪烁着夺目的璀璨冲她怀中疾刺而来,她大惊,这一剑非常奇特,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角度,白锦风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功法,想回招已经不可能,而德阳除了紧紧护住怀中的孩子,已无他法。 只要这一剑刺中,德阳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来! 夏侯永离见状,拼着后背大敞,拼命的向德阳奔来,然而棘步早已料到他必救之路,早已将他拦住,后边赶上二人又补了两掌,好在他还算了得,将一人打飞,另一人则结实的将掌力印在了他的背心上。 夏侯永离直接吐血。 而同一时刻,白锦风震惊之余,已经拼命上前拦住剑势,他有更好的法子,只要攻对方必救之处即可,但对方是个见了血就难以自抑的疯子,绝不会为了救自己而回势。 所以他也只能不要命的去替德阳挡剑。 谁知平桑只是虚晃一招,躲开他的阻拦,从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攻了过去。白锦风大吃一惊,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棘步看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叹息,平桑是个练武奇才,一点都不输于男人,这套剑法是她独创,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她定能扬名天下,但她是女子,也只能在暗曹中有些名声罢了,甚至这剑法都不能说出去。 因为这套剑法太过狠辣狡诈,就算以暗曹飘忽的杀人剑法来论,这套剑法也有伤天和。他曾训斥过她多回,一边可惜她的聪颖与天赋,一边叹息她这套剑法的埋没。 只是没想到她今日为了杀德阳公主,竟连这套禁忌的剑法也使了出来,不知大商皇帝心中做何想。 想到这儿,棘步又不由可惜,以平桑的聪慧,如果大商皇帝能看到她,倒也不错。 棘步虽是暗曹的人,一生冷血,但对徒弟却是真心的喜爱,他看不到平桑的疯狂与偏执,只是对大商皇帝爱上德阳这种女人感到耻辱。 剑势如虹下,棘步已打算顺从徒弟的意愿,就让德阳公主就此消失! 夏侯永离的人皆不要命的扑将上去,想要救下德阳,可惜在平桑变招后,原本的救援路线已换,众人根本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剑刃入肉的声响轻轻的回荡在室内,众人心中各有滋味,难道德阳公主最后就这么简单的死去么? 然而下一刻,平桑却发出不甘的怒吼。 德阳已被钱五护在怀中,那一剑刺入了钱五的手臂。 平桑迅速抽回宝剑,从钱五臂上带出一蓬血水,溅得满床都是,德阳则被钱五牢牢的挡在身后。 “钱五!”德阳颤着声音唤了一句,如果没有钱五,方才那一剑她绝对逃不掉的。 第1666章 老头儿的心性 她要他死,他却在脱困后迅速来救她。 身为仆从,如果不是绝对的忠诚,在得知主子让自己死后,多少都有些怨气,就算现在主子有难,他只要磨蹭分毫,说不定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或许主子会因此殒命,也能使得自己出口恶气,何况如钱五这般原本出身就颇为高贵的男人,甘心为仆就已令德阳心存疑惑,所以对他的信任始终有限,更多的则是利用,却没想到钱五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钱五将她护在身后,也没回答,只用无所谓的态度笑嘻嘻的道:“太子妃不必太感动,属下只是凑巧回来罢了。” 德阳长吁了口气,轻声道:“你能回来,我就安心了。” 钱五微怔,这是德阳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我”,这是不是表示,对他多了些信任呢? “属下可记得您的承诺呢!”钱五嘿嘿一笑,若有似无的说了句。 接着他看向白锦风:“太子妃不能待在这儿,太过危险,你能挡住那个假小子吗?” 平桑听到这话,顿时双眸微红,周身杀机四溢,假小子? 而棘步则暗暗叹息摇头,平桑最讨厌听到这样的话,钱五简直不要命! 白锦风看出平桑的怒意,目光微闪,不由笑道:“一个小女孩儿罢了,就是剑法刁钻了些,只要你能护住太子妃,她这点儿雕虫小技不在话下。” 两个人故意气平桑,尤其是白锦风也已看出,平桑对德阳怀有恨意,这二人应该平日里没有接触,唯一可能的就是秦子月对德阳的感情。 毕竟是个女子,又跟随在秦子月身边这么久。 德阳放下心来,对于他们两个气平桑,她也只能苦笑摇头,平桑真疯起来,也是很难缠的,不过以白锦风的身手,应付她应该没问题。 白锦风气完平桑,看了眼德阳,略有担忧的道:“太子妃如今过于虚弱,怕是不便走动。” 有句话他不便说,男女授受不清,若是原先也就罢了,现在太子妃只着里衣白衫,哪里能与钱五太过亲近?这也是他之前只与平桑缠斗,没有动德阳的原因。 钱五叹了口气,暗曹的人就是看准这一点,才会在此时攻击! “我也想接替太子殿下,只是我这点儿功力,怕是都无法替你们撑太久。”钱五嘴里嘀咕着,疾步到夏侯永离身边:“太子殿下,还是你照顾太子妃最稳妥。” 夏侯永离也已到了极限,也未多说什么,转身冲开重围,回到德阳身边。 德阳看他尚且无事,轻舒了口气,连忙说道:“得想个法子让暮老头儿出手。” 夏侯永离叹了口气:“那老头儿狡滑如狐。”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想选择站队,哼!”德阳冷哼一声,突然高声喝道,“人皆有一死,今日我德阳若死了,万事皆休,只要我还活着,暮老头儿,你觉得你后半生还能好好的过吗?” 她笃定暮老定会派亲信在这附近,所以故意高喝,暮老或许不在意她的生死,却也怕她的手段,当初德妃死后暮老没有出手,德阳也没有让他好过,再加之他心中愧疚,才会收留德阳。 夏侯永离微怔,看着德阳道:“这样能行吗?” 德阳苦笑摇头:“不知,只能试试看,我也只是赌一赌那老头儿的心性了。” 第1667章 不能下毒吗 可谁知喊过话后许久,也没见任何动静,德阳不由苦笑,这老头儿的心性不是一般的稳。 “云檀,钱五身手有限,不能久战,我们还得再想法子脱困。”德阳抱着孩子,叹了口气,“暮老头儿要看到曙光和我们胜利的希望,否则他不会轻易出手。” 夏侯永离点头:“的确如此,不过现在暮府做主的不止是他,暮渊已经出手,想必他的心还是偏我们这边儿多些。” 德阳冷笑:“他要筹码!否则今日若贸然出手,如果我们彻底败了,他西山暮府将彻底覆灭,他毕竟是一府之主,就是暮渊也要考虑暮府的存亡。” 夏侯永离笑着点头,毫不介意的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理解。” 德阳气呼呼的道:“哼,就算理解,我还会记仇的!” 夏侯永离拥着她,轻声叹道:“茵茵,这次是我没有安排好,对不起。” 德阳看向他,这似乎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以他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事,倒是她,临盆将近越发的没有精力,再加上在他的身边,她便没有了平日的警惕性。 “无妨的。”她什么都没说,就算没有安排好,也是暮老头儿从中作梗。 她反应很快,不再纠结此事,只笑着道:“暮老头儿做事向来没有下限,如今还是得想个法子才成,他们无法坚持太久。” 夏侯永离看向钱五,其他人都还好,唯有钱五左绌右支的颇为费力气,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没什么太好的法子。”夏侯永离叹了口气,“你如今身子还弱,怕是无法动弹,只能硬撑着战了,咱们的人手就是这些,他们的人手也就这些,只能看谁撑得久了。” 德阳看了眼钱五,摇头苦笑:“钱五撑不了太久,如果找不到法子,咱们都得困死在这儿。” 想到这儿,她看向白锦风,突然开口说道:“凡医者,无不通晓毒,你就是不下毒,洒点儿软骨散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怎地医术专长不用,反倒用起不擅长的功夫来?你若觉得平日里寂寞无人比拼,我命莫归陪你练拳脚便是。” 白锦风:“……” 他是医者,出身白家,那种下三滥的招术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白家人是不屑用的。 但德阳这番话一出口,众人对白锦风立刻起了警惕之心,动作一时间慢下来。 白锦风叹了口气,这会儿也算生死攸关了吧? 他不是很情愿,可是想到如今大家都被困在此地,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看着与他对战的二人,歉意的笑道:“对不住啊,在下今日若是无法脱身,你们就只能毒发身亡了。” 对方二人齐齐抽了抽嘴角,这是要他们命之前还道个歉,挺有风度啊! 白锦风说完后,两人与之对战就更加警惕了,因此速度也越发的慢。 棘步原本是对付夏侯永离的,后来钱五上来,棘步这边压力大减,他又对战莫归,而疯子一样的平桑则与钱五杠上了。 第1668章 毁在一个女子手中 对于德阳明目张胆说出来的话,以及白锦风一副无奈至极却非常听话的样子,棘步也开始皱眉,白锦风是白氏一族的少族长,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且白家极其低调,但不代表他们朝廷中人不知晓他的真正身份,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白锦风会与夏侯永离如此熟识,甚至不顾少族长之位,跑到夏侯永离身边任凭他差遣。 就算要功名利碌,大商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此时棘步没时间考虑太多,既然对方要下毒,那么他们也绝不能手软! 他才想到这儿,钱五就怪叫一声:“哟,原来你们暗曹的人都这么阴毒!” 棘步看过去,只见徒弟平桑的剑上已经变得蓝光莹莹,显然淬了毒! 德阳微微蹙眉,上下打量钱五一番,才沉声道:“钱五,你可曾受伤?” 钱五嘿嘿一笑:“多谢太子妃,属下还好,没有受伤。” 德阳松了口气,这才看向白锦风,笑着道:“就算受伤也无妨,咱们这里看着位神医,什么样的毒能难倒他?” 德阳一语双关,白锦风无奈,只得慢悠悠的回答:“回太子妃,我们白氏一族祖训,不能轻易下毒。” “哦,原来不能轻易下毒,那也无妨,你下点儿不轻易的毒就好。”德阳深以为意,说出来的话听到暗曹耳中越发的恐怖,什么叫不轻易的毒? 平桑冷哼一声,突然一震手中毒剑,向德阳冲将过来。 夏侯永离见状,连忙将德阳护在身后,手中长剑横举胸前取守势。 谁知平桑还未至身前,突然就从空中硬生生的停下掉落,再也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暗曹诸人也纷纷软倒在地,动弹不得,就是棘步都倒在了地上。 棘步震惊的瞪着白锦风,这怎么可能,自从德阳公主下令后,他就一直紧盯着白锦风,防备着他,他是什么时候下毒的? 德阳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你倒真是医者仁心。” 白锦风看了看德阳,心里想,莫不是要他把这些人全毒死? 夏侯永离也看出德阳的心思,不由弯唇浅笑,若以他的心性,自是全部毒死方好,但白锦风为医者,他可以杀人,用刀、用剑、用计谋,但绝不能用毒,这是白锦风的本心,也是他坚守的原则。 棘步心中一片冰凉,难道天要亡大商? 想到惊才绝艳的年轻帝王,他心中灰暗,那是他要辅佐的君主,他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就是因他看重这位年轻君主,真心归顺于他。 可是现在,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竟然毁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 他万念俱灰,以为天意弄人,人力亦不可为,这么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平桑,他还好些,但平桑怕是心意难平。 果然,平桑虽手脚酸脚无力,那对眸子却仿佛能喷火般,一直怒视着德阳,恨不能生啖其肉。 棘步暗暗叹息,败了,这是最后一次反扑,败了就真的没办法了,天意啊,纵然再不忿,纵然有天纵之才的皇上和深谋远虑的蒋勋,也无法扭转即定的命运。 第1669章 牛毛毒针 然而当棘步已经认命时,平桑的眼睛突然看向他,眸中精芒四溢,似是不甘,亦似是暗指什么。 棘步倏地瞪大双眸,难道她是想…… 盯着平桑疯狂中带着乞求的目光,棘步默许,不管怎样,拼死搏一把吧! 咻! 突然,东南墙角的位置突然飞出三道银针,在暗室中闪着蓝莹莹的璀璨光泽,向德阳疾速射来。 夏侯永离顿时变了脸色,正值众人一番苦战后的松懈之时,这时的防守最弱,敌人果然狡诈!心中这么想着,他手中不停,连忙上前一步,把德阳挡在身后,挥动手中长剑,防守的密不透风,将那三根细小的银针全部打落。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住,东南角怎么可能还有敌人? 白锦风亦脸色微变,他从医多年不代表不会下毒,相反他下毒的手法比妖荼蘼更加厉害! 谁能在他出手之后还能逃离并施放出这样的毒针? 还未想通这些,又有三根银针破空而来,这次竟是西南角的方向!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么下去的话,他们岂不是要被动挨打? 突然间,站在外围的人瞬间倒下去七人。 众人脸色全变了,他们这才发现,方才释放出来的毒针不止三根,只是大部分的银针刺在了外围的暗卫身上,直到现在才倒下。 德阳看得毛骨悚然,这种银针很小,好似牛毛粗细,如果不是淬了毒,有明显的光泽,用肉眼根本看不到! 夏侯永离紧皱眉头,方才是听声辨位,根本不是通过眼睛看,若只是眼睛看的话,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这种听声辨位需要很强的功力,以他现在的程度,若是对方多释放一些绵软细针,他恐怕无法应付,不管怎样都有可能百密一疏,但就算疏忽一次,都有可能造成终身遗憾。 白锦风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有下杀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狠毒! 几人不分先后的看向棘步,却发现他只是绵软的躺在地上,手臂难抬,更不可能发出那样的毒针。 唯独德阳,将目光放到了平桑的脸上。 平桑手脚绵软的搭在地上,就连脸都帖在地面上,正满脸怨恨恶毒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德阳目光微微闪烁,就算平桑看着真的好似再无施为之力,但她就是从那双腥红恶毒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得意。 他们如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而他们更是沦落到全身绵软的地步,平桑如果恨极可以理解,但眼底的得意是什么意思? “云檀……”德阳刚刚开口,突然间,四面八方疾速袭来许多细若牛毛的细针,到处闪烁着莹莹的蓝芒,显然都是淬了剧毒的! 夏侯永离立刻站到她面前,挥起手中长剑大开大阖,力图挡尽毒针。 而德阳的左右,白锦风和莫归也分别各立一方,挥起手中刀剑,将毒针挡得密不透风。 从方才他们就怀疑这毒针是冲着德阳过来的,现在就更加不怀疑了。 只是他们心中皆明了,如果是秦子月,不可能对她痛下杀手,对方究竟是谁! 第1670章 杀了平桑 德阳盯着躺在地上的平桑,她虽狼狈不堪的躺在那儿,但嘴角的狞笑却刺痛了德阳的双眸。 果然是她! 德阳不清楚白锦风下的什么毒,但药的可能性大于毒,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未中毒,可能只是中了一种令他们无法动弹的药。 但这个平桑似乎不一样! 方才德阳清楚的看到她的手在动,而且她的嘴也在动。 “杀了平桑!”德阳立刻开口,毫不犹豫。 钱五听闻,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立刻冒着不计其数的牛毛毒针冲向平桑。 只这一场牛毛毒针袭卷而来,看似如毛毛细雨般,却已夺去暗卫十数条性命! 而平桑原本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唯有嘴角还咧着笑,此时听到德阳的话,她突然双眉一皱,随即冷哼一声,在众人不解为何要杀她时,她樱嘴一张,口中突然吐出上百根牛毛毒针来,一时间,映得她樱桃小嘴里蓝莹莹一片,颇有几分鬼气森森。 而那上百根牛毛毒针,居然全是冲着德阳而去的! 仅一根就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成年汉子中毒身亡,何况这成百根牛毛般细的毒针全冲向德阳! 夏侯永离顿时额角青筋直跳,握着剑的手亦青筋突爆,他连忙将体内功法运行到极致,去抵挡如天女散花般的牛毛毒针。 钱五功力不如白锦风他们,但想自保无虞,只是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些人被一个半废的人逼得退无可退,体力耗尽,岂不是太过憋屈? 而且就算他们自保无虞,那些暗卫毕竟要差一些,能活下来的都是功力高深的足以抵挡,可那些稍稍欠缺些的就纷纷乱下了。 此消彼长,再这么下去,他们的人所剩无几,就算现有的人能撑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安全无臾的保证德阳和孩子的安全,毕竟牛毛般的细针,绵绵细雨般的侵袭,万一漏掉一两根,就是致命的伤害。 平桑躺在地上,看着德阳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气得直咬牙,她口中的针极其有限,也不是能一直发出的,何况这是她的杀手锏,就这么当众用了出来,在场的人绝不会放过她! 既然是拼命,那就得一击得中,这才是杀手! 平桑看了眼师父棘步,从他眼中,他看出对她的珍视与惋惜,她却无所谓的洒脱一笑,仿佛能为取了德阳性命而欣慰不已。 紧接着,她看向德阳,张嘴再次吐出一蓬针雨。 这蓬针雨非常奇怪,从她口出飞出后,并未直直的攻向德阳,而是散开成四面攻击,从各个角度俯击下来,大多竟都是从非常刁钻的角度袭来,难以防御! 几人顿时全力以赴,就是剩下的暗卫也纷纷冲到德阳周围,为她防护。 唯有钱五还在顶着如雨般的毒针向平桑一步步的走去,平桑究竟有多少后手谁也不知道,还能发动几次这样的毒针也不清楚,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她! 因为德阳说过,要杀了平桑,那么钱五身为德阳的属下,就算再难也要完成,而白锦风等人则要誓死护住德阳,无法分身去杀那个平桑,这是夏侯永离的命令! 第1671章 最后一波 平桑的目光终于从德阳的脸上转到了钱五的身上,她知道他要杀她,但是她不怕,她敢发出这样的绝招就明白今日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但她不后悔,只要杀了德阳,就能解决大商的危机,就能保住大商的江山--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 盯着一步步靠近的钱五,平桑突然咧嘴笑起来,口中溢满了紫色的血水,钱五倏地瞪大双眸,平桑不需要杀了,她根本就是打算自杀! 那么…… 钱五顿时毛骨悚然,身为一个杀手,尤其如这样一个变态般的女人,招术如此狠戾决绝、卑鄙无耻,就算要死,也一定会拼死一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到这儿,钱五立刻回头看去,只见众人围绕之中的德阳和孩子安然无恙,只是众人所要面对的却是漫天牛毛蓝雨,不仅如此,这些蓝雨对付起来特别难,与之前那种刚烈而至的细针不同,这些针似乎极其飘乎,难以掌握方向,甚至是有许多中途会因碰撞而改变方向。 钱五心中微沉,这样密集又诡异的攻击,想防备实在太难! 随即他手中长刀一挥,平桑一声不吭的止住了笑,随即垂下了脑袋,彻底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身为暗曹队长,为秦子月做过无数任务的平桑,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里。 棘步看着自己的徒弟为了心中的男子做到这种地步,早已心痛不已,他一生无儿无女,这个徒弟虽性格怪异,却被他视若己出,现在却死在自己眼前,而他无能为力!那种悲痛岂能道出一二来? 钱五杀了平桑,等于断了源头,这一波攻击就是最后一波了! 想到这儿,他轻轻舒了口气。 就是众人也都舒了口气,平桑就是再厉害,她发出的银针再诡异,终究是有限的,只要撑过这一轮,就能化解这次的危机。 这一轮的针雨大约持续了半刻钟才止住,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甚至一些暗曹的人也被这毒针误伤,就此殒命。 凡是能站着的人,都已是少有的高手,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已经筋疲力竭、气喘吁吁。 钱五看了眼自己被擦伤的手背,有道很细小的伤口,周围已经乌黑一片,他苦笑,这毒真是厉害,以他的功力根本无法逼出毒血,相信过不了多久,这毒就会在体内越发快的肆虐着,直到自己气绝。 他表现无常,众人也不曾发现,夏侯永离停下后就连忙转身查看德阳是否受伤,在方才那样的攻击下,德阳只顾着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不敢露出一丁点儿的肌肤,这会儿也在忙着看孩子是否受伤。 正当众放松之际,突然一种危机感油然而升,都是身经百战的人,源于骨子里的危机意识令几人霍然转身,迎接他们的则是漫天的蓝莹莹光影,众人头上的汗顿时冒出来,怎么会这样! 这种毒针速度极快,他们已经失了先机,这次根本来不及防御! 夏侯永离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扑向德阳,将德阳和孩子牢牢护在自己怀中,以身体挡格针雨。 “不要!”德阳脸色惨白,这种毒无法解! 第1672章 钱五身殒 白锦风和莫归以及暗卫数人连忙挥舞手中刀剑,尽全力挡住暴雨般的牛毛毒针。 然而仓促之下哪里挡得尽,一时间,三分之一的毒针穿过他们的防守,纷纷攻向夏侯永离和德阳。 德阳脸色苍白,凤眸一瞬间泪水迷蒙,她绝望的看着如暴的牛毛针冲将过来,却无法撼动夏侯永离分毫。 白锦风和莫归亦脸色惨白,莫归一咬牙,不顾安危的直接冲将上来,挡在夏侯永离身前,身为夏侯永离的护卫,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能惜命。 其他暗卫扑将上来,却仍是慢了一步,许多牛毛毒针已经先他们一步射了过去,其间又有几人因不要命的以身为盾而身殒。 莫归双手归圆,当针雨瞬息而至时,他暴喝一声,雄浑的内力蓬勃而出,将迅及而至的针雨激得纷纷落地。 “噗!” 下一刻,莫归直接吐血,情形万分紧急,他强行运功,体内血液逆转,令他仅一下就负了重伤。 然而当众人松懈之时,钱五却神情严峻的冲将过来,大吼道:“让开!” 接着一掌拍飞莫归,惹得众人怒视于他,这是做什么! 谁知下一刻,如暴的闪着蓝莹光泽的毒针再次迅疾而至,如天女散花般轰然而至,众人满眼中皆是那蓝色的光芒,璀璨得耀眼,亦是心惊胆寒的绝望,这根本就是催命的符咒! “噗噗噗!” 针入肉的声音很轻,却在死寂之中格外的清晰,何况千万根针同时扎上去,那种渗人的响声令众人寒毛直竖。 暴雨毒针来得太快,众人反应不及,唯有钱五以肉身为盾,挡下了所有的针,甚至于他利用自己的功法,将落空的针也狠狠的吸到了自己的身上,当毒针消失,他整个人如同一个站立的刺猬般,僵立原地,动也不动了。 “钱五!”德阳被夏侯永离抱在怀中,直到此刻她才看到挡在他们面前的身影是谁。 众人这才发现,棘步已经被人砍断了头颅,在其嘴边,已流出了蓝莹莹的血水,与平桑一样,满脸僵黑,已毒发身亡。 也就是说,钱五之所以慢了一步,是发现棘步与平桑的配合,他砍了棘步,也破了棘步至命的一击,最终,自己亦身殒于此。 莫归捂着胸口,愣怔的看着浑身上下全是毒针的钱五,心中震惊莫明。 他向来话不多,身为暗卫首领,被夏侯永离委以重任,出身于云潜士族莫家,骨子里自是清高自傲的,平日里与钱五的交集不算很多,心中对钱五也颇不以为然,哪怕钱五治理家宅、协调内外的能力高出莫清风,那也只是因钱五的习气更趋于京都地痞的本质,其父莫清风出身士族,自有风骨,管家之职已是辱没,做不到八面玲珑也无可厚非。 所以,他从来不认为钱五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更是怀疑钱五的忠诚,这种满身铜臭的男人除了花言巧语骗女子,偏安一隅求安稳,哪里有什么鸿图之志、忠心耿耿? 可是现在,他愣愣的看着钱五,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格外的可笑,自己的清高亦格外的讽刺。 第1673章 太傻 德阳抱着孩子就要冲来,却被夏侯永离警惕的拉住,之前两次松懈两次被袭,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所有暗曹的人全部杀了!”简单的环视一圈,他已经发现还有几个活着的暗曹属下,棘步既然有这样的必杀绝技,能传给平桑,就有可能传给其他人。 不过他这样的想法只是谨慎,除了这二人,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绝招,只是他们就是死也不冤枉。 莫归带来的暗卫所剩无几,听到夏侯永离的命令立刻挥剑上前,将所有的暗曹都检查一遍,没死的补上两刀,确保再无活口,这才带着德阳来到钱五身边。 钱五身中剧毒,浑身插满了牛毛细针,如一只血淋淋的刺猬,德阳竟无法上前扶他。 “钱五!”德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青紫的脸庞,轻声唤他,凤眸中含满了泪水,她清楚钱五的性情,有一丝可能性,他都会拼命活下去,他最想达成的心愿,就是亲眼看到南宫世家覆灭,看到他那个亲生父亲遭受报应。 钱五还留有一丝气息,他眼前有些模糊,德阳一身白衣站在他面前,他也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五感都在退化,来不及了,他用尽力气,沙哑着嗓子吃力的开口:“南宫……世家……报仇……” 德阳立刻点头,泪水随着点头的动作滑落,她连忙郑重回答:“你放心,我东方青凰以生命起誓,只要我活着必让南宫世家彻底倾覆,再无一丝生机。你与你娘另立坟茔祭奠,绝不入南宫家祠,你母家重获荣华富贵,恩泽后人,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钱五想笑一笑,但他的脸上的肉似已僵住,唯有嘴角艰难的扯了下。 德阳看出他时候不多,连声道:“快把雪菱找来!” 白锦风和莫归转身就冲了出去。 钱五僵了半晌,才续了些力气说道:“别……不想见……我这样子……” 德阳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她定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你怎么忍心不见!” “不必……”钱五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脸上最后一点青黄也变得深紫如墨,可见毒性侵心,生死一线。 德阳定定的看着他,力图听清他每一个字,他所说出来的每个字,都重若千金,是他的遗言! “那丫头……”钱五的身子突然向后倒下,直挺挺的轰然倒地。 夏侯永离迅速的将孩子抱过来,德阳紧走两步,屈膝跪伏在钱五身边,侧耳倾听。 钱五躺倒在地,黑紫的唇微微张阖了一下,轻如微风的两个字与逸出唇畔的黑血一同在空中寒凉如冰。 “太傻……” 德阳趴在钱五身边,浑身僵硬,他最放不下的,不是他的仇,不是他的后事,而是雪菱。 她缓缓抬眸,看着钱五睁着的双眸,他眼中的瞳孔在不断的散开,已经再没有一丝生机。 德阳身为大凰公主,为她死去的人不计其事,无论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或是忠心、或是不情愿,其中有那等她熟悉的、全身心信任的,她也最多生出几分感触。 唯有钱五,他向来展露着真实的恶劣本性,默默为她铺平道路,安排善后各种事宜,却也是她一直防备着、不敢全然信任的属下,却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向她证实他的忠诚,只为换她一个承诺。 第1674章 城内城外 雪菱因之前被赶了出去,所以躲过一劫,白锦风找到她后立刻将她带来,却被夏侯永离命人拦在室外,说什么都不准她见钱五,雪菱跪在门外苦苦哀求,可是最终敌不过钱五的遗言,直到钱五被送出,都没有让她再见一眼。 紫蓉之前受了重伤,万幸的是没有被毒针伤到,说来倒是白锦风有意无意的护了她,才使得她捡回条小命,只是之前暗曹攻来时受的伤也够她受的。 素铃儿则没有这么幸运,她先是中了一掌,又被两枚毒针刺中,当场死亡。 青衣有其他任务,这几日没有待在府中,亦逃过一劫。 事后,暮老亲自过来探望,却被德阳冷讽回去,之后的事也只得权全交由暮渊处置。 经此一役,直接隶属皇帝的暗曹遭重创,封林受重伤,朝廷受到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而蒋府中也乱成一团,蒋百川突然间暴毙,蒋勋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两天功夫已是形容枯槁,再无昔日三朝元老的风采。 而三国大军压境每日里的喊话越发的讥讽,甚至将前两日暗曹与禁军攻入西山暮府,对元初皇帝亲封的西山暮府也敢不敬之事说出来,还有钱五身殒的事,这事儿很多人不清楚,城外的将领也不怕麻烦,和说书似的把钱五的身世说出来,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南宫世家的庶子,却被皇帝派出的暗曹害死,还有昔日秦子月如何登上皇位的事也被宣扬的沸沸扬扬。 如此过了五日,城中突然贴出一张告示,上边竟写着皇帝攻入内廷时,看到德阳公主亲手弑君之事,也就是说,德阳公主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此事一出,整个京都都炸了,之前那些传言顿时被压下,城里城外议论纷纷的全是德阳公主弑杀父君。 德阳还在月子中,传来传去的便传到了她耳中。 如果不是夏侯永离再次受创,德阳亦在月子中,也容不下秦子月逍遥多日,现如今听到这传言,德阳只是冷笑,虽说不清楚当初害了父皇的是谁,但绝对不会是她,待得平定天下,这事儿必须慢慢查访,再怎么说都是她父皇! 而且,能设计这出戏的,就算不是秦子月,也定与秦子月脱不了干系! 就算他不知道,怕也是他身边的人。 此时的德阳已经开始怀疑杨平,她一直都好奇杨平为何要投靠秦子月,后来夏侯永离查出来,杨平与尼姑庵的住持关系匪浅,这才牵扯出来,只是那尼姑庵的住持与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令杨平这般死心踏地? 在她的印象中,父皇从来没有亏待过杨平,可以说甚是宠信他,没想到最后背叛父皇的,全都是平日里得宠之人。 她那个父皇啊,目光到底有多差! 自从暮府一役后,城内城外也唯有叫骂声,一直没有开战,竟如此又持续了半月之久。 直到夏侯永离亲自踏出暮府大门,战事的帷幕才算正式拉开! 第1675章 旧事 秦子月每日里忙于守城之事,几员大将已经陆续回来,本来还能倚仗,但这一日,南宫陌突然不听调遣,直接收兵回城,令秦子月心中微沉。 钱五之死他已听说,德阳手段向来狠绝,夏侯永离也不遑多让,二人将钱五送回南宫府的事他也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南宫陌会反应如此剧烈。 如今战事吃紧,他无人可用,也只得依仗南宫陌,少不得低声下气的亲自过去相询。 南宫陌坐在下首,仰头看着俊美挺拔的秦子月,沉默了一会,张口便问:“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子月被问得愣了下:“什么?” 南宫陌叹了口气,缓缓垂眸,半晌才道:“如果当初不是那样的决定,或许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秦子月微微蹙眉,他盯着南宫陌的目光微微闪烁,似是不悦,但却又隐忍不发,他很清楚,南宫陌也很清楚,他们现在谁都不能翻脸,只能好好的坐着说话。 “有些事……既然追悔莫及,何必多想?”秦子月沉默许久,才压着怒意沉声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颇有几分一语双关的味道。 他们都是聪明人,凡事无需刨根问底,只消说上一句,彼此就都懂了。 南宫陌叹了口气:“钱五本名南宫清,圣上应该知道吧?” 秦子月蹙着眉峰,语气冷了几分:“他虽是南宫世家的人,但他自甘为奴,拜东方青凰为主,也算是丢尽了你们南宫世家的脸面,怎么,你还想为他讨还公道?” 南宫陌眉目低垂,略有几分出神的盯着地面,许久才道:“他母亲身份普通,只能当个外室,无法嫁入南宫世家,连贵妾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诺大的南宫世家后院,妻妾成群,也唯有他的母亲,为我父真心喜爱,这事儿,圣上可能不知道吧?” 秦子月怔了下,随即疑惑的看着南宫陌:“这就是你收兵示威的理由?” 南宫陌苦笑摇头:“我大哥南宫明是嫡长子,南宫世家的家业由他继承,我虽为嫡子,也不过比庶子多个尊贵些的身份罢了,连我都得不到家业,我父亲又有什么条件能威胁到我?” 秦子月挑眉,知道他还有下文,继续沉默的听着。 南宫陌叹了口气:“南宫世家后院妇人众多,我母亲独独容不下那个外室,也容不下那外室生下的庶子,说白了,不过是因我父亲在意罢了。大家族有许多不得已,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折磨至死,却无法过问,之后,他便落下心魔,终日顽疾缠身,直到今日,他追悔莫及,却已无能为力,无法扭转当日结局。” 顿了下,他才沉着声音,轻而缓的继续道:“所以,小五宁愿身殒,也要换个承诺,以报旧日仇怨,说起来,不过是我父亲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如今却要以整个南宫世家来填埋那个在世人看来的无心之失。” 秦子月隐约听出几分意思,不由沉着脸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第1676章 城上城下 南宫陌抬起眼皮,目光郑重的落在秦子月的脸上,半晌,才幽幽的道:“圣上,我只是不想再做后悔的事了。” 秦子月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脸色铁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保家卫国在你这里,倒成了憾事不成?” 南宫陌叹了口气,苦笑道:“当然不是,圣上教训的是。臣只是一时伤感,糊涂起来,明日定当尽早出门巡防,不误正事。” 秦子月微怔,就这样? 南宫陌可没有办过什么糊涂事,否则也不会凭着一介商贾世家的出身,做到今日的庐陵王之位。 他的每一步都有深意,今日怕是也同样有所深意。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南宫陌不会告诉他。 出了庐陵王府,秦子月立刻派兵增防,南宫陌突然收兵回城,定是有什么地方变了,或许,连南宫陌的思想也变了。 秦子月一边走在回宫的路上,一边想着南宫陌此举的用意。 只是如今繁杂之事太多,城中军心不稳,宫内人心不稳,又缺少人手,以至他也没精力细细寻思南宫陌的行径。 第二日一早,城门外传来叫骂,此次来到城门前叫骂的竟是夏侯永离的旗号,他的副将齐荒城出列叫骂,喊出来的话能把人噎死,饶是城中这些时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听着齐荒城的话也被气得手脚发抖。 原来齐荒城这人说话特别的讥讽,字字句句不离秦子月,且他骂人的方式很高,从来没有直接开骂,都只是绕着弯的来,让人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在说谁,就是这些哨岗小兵去传话,都难以陈述。 秦子月得知夏侯永离亲临城下,不禁咬咬牙,命人披挂,亲自上了城头。 二人一高一下,隔着城墙对视。 秦子月玉面金冠,面色冷清,看着夏侯永离的目光很冷漠,却不沾染一丝恨意,平静得可怕。 而夏侯永离则相反,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棠唇微弯,唇角上扬,使得他整张脸孔神彩飞扬,尤其那对狭长如月的眸子,虽也冷冽,却又多了一丝得意与嚣张,他盯着秦子月,眼角眉梢中皆染着意气风发,仿佛他已胜者为王般,对于俯视着他的人,他好正以暇的回视,好像在看对方怎么从那高墙上跌落下来,惨败的匍匐在他的脚边。 秦子月自是看懂了他笑容中的炫耀,纵然心中气怒难忍,却也只能强忍着,哪怕胸中炙焰狂烧,他也必须保持着冷静与默然。 夏侯永离一句话不说,只肆意的杵在那儿,就蓄意激怒他,他哪里就这么好被激怒的? 当然,作作样子还是应该的。 秦子月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抬手,身边的副将秦子云递过一张长弓和一支箭。 夏侯永离挑眉,这是打算给他个下马威。 隔着数丈的距离,夏侯永离盯着泛着寒芒的箭尖,以及那张成满月的弓,不由笑起来,且笑得极其优雅、极其嚣张! “就算弓拉得再满、箭射得再准,这种程度也是伤不到本太子的。”夏侯永离挑衅的看着秦子月,慢条斯理的开口。 第1677章 玄铁旗杆 对于夏侯永离的挑衅,秦子月怒火中烧,可面上依然冷静如常,他拉开满弓,箭尖一直对着夏侯永离,炯亮的狭眸微眯,一直盯着夏侯永离的眉心,而夏侯永离却从容淡定的含笑仰头,非常配合他描准。 这得自信到什么地步! 秦子月怒极冷笑:“朕真是小瞧了你,原来当初在质子府时,故意装成怂包的样,就是为了今日谋夺天下!” 夏侯永离浅笑晏晏,不徐不缓的纠正道:“皇上此言差矣,本太子并非谋夺天下,若说为何站于此处,倒是有个缘故。唉,本太子的妻子是旧朝的德阳公主,自从嫁与本太子后,她每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令本太子心疼不已,细问之下,竟是她思念家国故土,伤感所致。身为亡国之女,有家不能回,有祖不能认,甚至连吊唁都不知该往何处去,她每每思及此,都会泪落满襟、悲苦难挨。若本太子无法为她解忧,如何配做她所倚仗信赖的夫君?所以,本太子今日站在此处,并非要谋夺天下,只是为了拭去她颊边泪痕,把她的家国重新夺回还她罢了。” 秦子月拉弓的手背青筋直冒,明明早已狼子野心,却还把自己所为之事渲染得情深意重,简直无耻至极! 嗖! 箭矢应声而出,迅疾难掩的冲向夏侯永离的面门。 夏侯永离背负双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箭射得颇有技巧,看似气势汹汹的冲他面来,但他敢断定,这一箭绝不是要射他! 嗡…… 战场上,随着一声刺耳的尖锐轰鸣,那代表着夏侯永离的帅旗旗杆居然瞬间被箭矢折弯,几近要倒,众将心中微微一震,战场上帅旗被折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作战之中,最忌的就是旗杆折断。 一旦折断,只能退走,再勇猛的悍将都不愿再战,毕竟战场上不是展示个人能力的时候,大军百万,全凭帅旗指引,帅旗折断,等于群龙无首,大军无法听从指挥,还如何再战? 因此,一旦旌旗折断,都被视为不祥之兆,一般都会鸣金收兵,是战场上最容易打击士气的法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帅旗旗杆都弯成直角了,竟然没有断,在箭力用尽后,它又反弹回来,反倒把那支劲道十足的箭矢打得飞退数米,才掉落在地。 秦子月倏地瞪大双眸,夏侯永离居然如此狡诈! 他心中正想着这事儿,就听旁边的秦子云惊叹:“那旗杆是什么材质!” 南宫陌看了眼秦子云,又看向秦子月,随即抿唇不语,心中却震惊莫明,这个夏侯永离的确难以对付。 正所谓战场上攻心为上,所以秦子月才会看似一箭穿喉,其实暗中使箭矢转向,攻向旌旗,只要旌旗折断,就挫伤敌军锐气,而夏侯永离则反将一军,用上古玄铁为旌旗杆,使其百折不挠,如此一来,反倒扬了自家威武,反挫皇家气势。 秦子月收回弓,盯着那在空中还在嗡嗡作响的旗杆,淡淡地开口说道:“上古玄铁向来稀有,诸多名士求而不得,拿来做名剑狂刀都嫌浪费,他倒好,用这种难得的玄铁做个没用的旗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清楚,两军对垒时,军心士气比那些玄铁灵叶之物更重要! 第1678章 红颜祸水 秦子月把弓递还秦子云,沉默的负手而立,盯着城前坐于马上的夏侯永离,薄唇紧抿,狭长如月的眸中有寒芒沉浮,碎亮点点。 这个男人没有过任何战绩,他压根就没上过战场! 可是这份谋略,不输任何身经百战的统帅,夏侯永离不再是当日被困质子府里的傻子,而是一个集军事与谋略于一身的帅才,或者说,他天生是个统御天下的王者,是唯一能与他抗衡之人,且野心勃勃,此次一役,他们的胜败便是天下的胜败,唯胜者称王! 秦子月心中波涛汹涌,脸上却不显,然而他不说话,不代表没人说话,南宫陌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叹道:“当初夏侯永离龙游浅滩被虾戏,如今便是他讨回尊严之时。” 南宫陌话中有话,那意思分明在责备秦子月不曾困死他,以招致今日之祸,说来也是咎由自取。 秦子月没有开口,他眉目低垂,想着当初的确辱没夏侯永离,不过夏侯永离故意装疯卖傻、韬光养晦,亦是图谋已久、狼子野心,如果他秦子月没有反大凰朝,夏侯永离迟早要吞没大凰吧? 想到这儿,他不由有些发呆,若反的人不是他,而是夏侯永离先下手,如今德阳应会站在他身侧,与他共同抵御夏侯永离也说不定。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压下,都已经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还想那些有的没有做什么?今生今世,他与德阳有缘无份罢了。 他目光闪了下,重新看向夏侯永离,淡然开口:“夏侯太子计谋过人,胆略过人,看来当初困于质子府里,倒是委屈你了。” 夏侯永离唇畔笑意不减,抿唇不言。 秦子月继续开口:“当年,你韬光养晦之时,似乎并不认识你现今的太子妃,也就是说,在认识她之前,或是从云潜抵达大凰之日,你就已经生出狼子野心,如今却说为你的太子妃谋夺天下,岂不是要让你的太子妃担这无妄之名?” 红颜祸水! 夏侯永离怔了下,随即眉峰微蹙,秦子月果然难对付! 之前他那样说,一来不愿担谋夺天下之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旦凡有野心之人,出兵前都会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叫师出有名。二来,也是为德阳正名,以自己深爱妻子之名暗讽秦子月的薄情寡义,让天下皆知秦子月有负皇恩,亦有负情意! 谁知秦子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情势扭转过来,他指责夏侯永离利用德阳之名,让德阳担红颜祸水之名,哪里是爱护妻子的举动? 夏侯永离暗暗警惕,果然,能谋夺天下的秦子月,并非易与之辈,这场争战,还真不知结局! 退一步,万劫不复! 夏侯永离深吸一口气,他不能退,半步都不能,他必须保护他的妻子与孩子! 而秦子月目光炯亮的站在城墙上看着夏侯永离,心中亦想,他不能退,半步都不行! 他已经失了最爱之人,换来的江山必须守住! 第1679章 借她之名 夏侯永离仰头看着秦子月,微弯的月眸中碎亮闪烁,浑身上下都透着意气风发的得色,二人对视半晌,他才薄唇微启,悠然笑道:“本太子今日过来,只是与你见一面,亲口告诉你,茵茵失去的一切,本太子都会为她夺回来,明日吾军攻城!” 他的声音只是平常音量,周围离得稍远就听不到,唯独秦子月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夏侯永离就在他耳边说话。 秦子月强压着怒火,冷冷的回道:“起事无名,便借她为由,哼,你也不过如此!” 夏侯永离微微一笑,策马离去。 今日他没有乘胜追击,副将齐荒城很是不解:“太子,今日士气鼓舞,为何不一鼓作气?而且您还把明日攻城的计划告诉那狗皇帝,岂不是让他有了准备?” 夏侯永离轻笑:“围城近一月,京都城就算再如何富庶,也已经开始着急,现在本太子说出的消息,对城内百姓来说并非坏事。” 说完,他不再解释,策马回了营地。 齐荒城愣了半晌都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德阳一直留在暮府休养,暮秋跟着夏侯永离来到营地,他还年轻,性子颇为淘气,暮渊也想让他接触战争,用血洗练一番。 之前暮府里的一番征战,规模极小,暮秋大喊不过瘾,听说让他出来试炼,他也非常兴奋,今日城下叫骂,他也跟了来,只是夏侯永离不准他说话,他为了得到明天冲锋陷阵的资格,就一直忍着未开口,这会儿入了营,他立刻问起:“夏侯太子,你为何要把明日攻城的事说出来?皇帝有了防备,咱们不是很艰难吗?” 暮秋想不通:“而且三国大军驻扎,为何你说攻就攻?” 夏侯永离对暮秋和颜悦色,待喝了口茶水,耐心听他说完,便笑着回答:“兵家常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用于冲锋陷阵,变可用于围城。京都繁华锦绣,向来远离战事,京都中生活的人,不仅是士族大家,哪怕是平民百姓都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惬意,不似边关百姓苦,如今大军压境已有一月光景,想必京都百姓甚至大家士族都已无法沉下心来,不说别的,仅就吃食一项,粮仓存余能坚持这么久的怕是也没几家了。他们心中越等越慌,如今已巴不得战事快起,只要战事结束,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困于城中,就算锦衣加身,也迟早被饿死、困死。” 暮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紧接着他又问道:“可是这里不止云潜大军,为何其他三国要听你的话?” 自从京都被围半月后,酉澜国也不甘示弱,加之秦子月手中玉玺有假之事已传遍天下,因此越文宇也决定出征讨伐,此时出兵已不占先机,不过若自始至终不出兵,天下有变后,他们酉澜国怕是会很难过。 因此,如今大军越发增多,只是秦子月怕引起城内恐慌,始终压下不表,所以还没有人知晓,酉澜大军也兵临城下之事。 第1680章 暮秋跟随 “大军开拔也需粮草。”夏侯永离知晓暮渊的意思,便悉心教导,暮秋的问题只要不涉及军事机要,知无不言,“就算是涪陵,在这里驻扎一月,也需得耗费难以计数的粮草,这些都得各国国内供应,运粮至此,自会耗费无数人力,面对无法艰险,等运来后,那粮草至少消耗十分之一,何况之前秦子月就设计断粮,亦曾火烧粮仓,我们各国也是举步维艰,再不开战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他们又怎会不同意? 暮秋哪里懂得这些道道,听闻后只觉毛塞顿开:“原来如此!只是在战场上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夏侯永离浅淡从容的冲他笑了笑,兀自端起茶杯喝水。 暮秋一边嘀咕着,一边兴奋于自己得到的信息,他一直很好奇两军对垒,也颇想在军中训练一番,如何真正进了营地,他自是一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夏侯永离也不管他,让他自顾自的玩耍。 这些他出来,并没带几人,他的伤一直没有养好,之前经过暮府一役,伤势发作,虽及时控制住,但毕竟伤及根本,只说了这会儿的话,他就有几分支撑不住。 谁知正值他合计着在帐中睡会儿,就见莫归进来禀报,说是越文宇和乌余前来。 夏侯永离苦笑,这是故意来找后帐呢。 暮秋虽不懂军事,却看得出夏侯永离的疲惫,因他是德阳的夫君,那也算是他的姐夫,所以他虽口中别扭不愿喊,心里已然接受,也开始关心于他:“你既然身子不适,今日不见便是!” 夏侯永离含笑摇头,耐心回答:“那可不成,明日攻城,今日需得订下计策,何况这两位皆是两国太子,举足轻重,怎可轻易不见?” 暮秋撇撇嘴,不认同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些人很麻烦,礼数太多,还是我们暮府亲切!” 夏侯永离轻笑,无论皇族子弟还是官中子弟,甚至是士族家的子弟,都不会有暮秋这般年纪还如此活泼跳脱的性子,大多都会沉稳下来,不敢行差踏错,想来这就是暮府轻松之处。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等皆俗人罢了。”夏侯永离笑着开口,小小的捧了捧暮府行事,顿时让暮秋眉开眼笑。 “你知道就好!”暮秋笑嘻嘻的道,“我自己玩,你们聊正事。” “好。”夏侯永离也不推辞,他之所以适时的夸赞暮府,就是有意让暮秋留下,暮秋武艺不凡,心思又纯净,待在他身边能护他周全。 对方毕竟是乌余和越文宇,而他则身负重伤,难以抵挡。 而暮秋虽说心思纯净,却也不傻,他若不好言相哄,甚至真诚赞扬,他也不会利落的主动留下来护他。 乌余和越文宇连袂而来,已在夏侯永离的意料之中,只是当看到二人时,他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乌余依然一如既往,倒是越文宇,向来清高优雅的一个人,竟显得多了几分热情,让他难以适应。 第1681章 越文宇的态度 “听闻夏侯太子喜得贵子,宇特意带来贺礼,还请笑纳!”越文宇浅笑晏晏,尊贵优雅,仿佛并未在军营之中,而是闲庭信步,语话家常。 乌余看了他一眼,不由薄唇微弯,露出一抹浅淡笑意,只是嘴角噙出的那抹浅笑,似是隐着些许冷凝与讥讽。 夏侯永离也通透得紧,越文宇最会看风向,现在对他殷勤倍至,自是因之前他迟迟不发兵之故。 若是按国力来论,怎么都轮不到夏侯永离,不过越文宇也不傻,涪陵太子如今还被圈禁在京都之中,涪陵大军不敢轻举妄动,本来乌余的机会很大,只是乌余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何况夏侯永离并非表面看来的简单,乌余肯乖乖听话配合,定是有什么事情辖制于他。 至于越文宇自己,他至今发兵,什么先机都没了,只能以后想法子图谋,此次是不行了,而且这次夏侯永离隐隐有上风之嫌,若真由他当了皇帝,这关系还得现在的先活络。 “有劳宇太子,多谢!”夏侯永离温润优雅,言语周到,冲越文宇施礼后,命莫归收了礼物。 “这一路风尘仆仆,想必辛苦,快请上座。”夏侯永离让越文宇来到主位。 越文宇非常识相的自行走到客位上,甚至还给乌余留了个首位。 几人落座后,先是寒喧几句,就立刻提到军事上,他们今日联袂而来,就是为明日出兵之事。 “宇太子今日刚来,就算情报递到京都城内,秦子月也来不及调度,兵家最善出其不意,酉澜国诸军的到来对明白出兵有极大的好处。”夏侯永离含笑开口,对提出明白出兵的事做出解释。 乌余笑了笑,只端茶喝水,仿佛没有听到。 越文宇年长一些,见乌余不说话,颇有一切听命的意思,不由纳闷,乌余骁勇善战,从不服输,可没这么好的性子。 夏侯永离看了眼乌余,再看越文宇疑惑的模样,不由道:“何况咱们的粮草也很有限,倒不如早日开战,至于涪陵那边儿,想必也开始着急了。” 但涪陵没有来人,这件事说明他们还是反对,毕竟他们的太子殿下还在城中,若是明白绑了他往城头上一放,涪陵三十万大军绝对不敢动一兵一卒。 夏侯永离故意提到涪陵,乌余不由冷笑,慢悠悠的道:“是么?依本太子看,涪陵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说着,他抬眸,用不一样的眼睛盯着夏侯永离,一字一句的道:“而且相反的是,他们不仅不急,还对夏侯太子擅自宣布出兵攻城之事,颇有异议呢。” 夏侯永离浅笑:“那也无妨,明白他们自会发兵。” 乌余挑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一言不发的垂下眼帘,默默的端茶喝水。 越文宇越看越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乌余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只是乌余没有发难,越文宇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夏侯永离说的没错,出其不意,如此才能增加获胜筹码。 正想着,就听夏侯永离说道:“对了,宇太子,当初质子府失火,您的嫡亲弟弟越文骐有幸活下来,如今正在本太子府中休息呢。” 第1682章 人情 越文宇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他终于知道乌余为什么会乖乖听话了,就算南楚质子没有活着,恐怕也会有其他重要人物落到夏侯永离的手中,只是以乌余的性子,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狠心下手,他怎么会因什么人而收起爪牙? “哦,是么?舍弟任性惯了,可曾给夏侯太子惹来什么麻烦?”越文宇笑得越发优雅得体,那个草包弟弟,自幼就在质子府里,虽说血脉亲缘,实则真正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连见面都少得可怜,就算在夏侯永离的府中又如何?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吧。 夏侯永离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含笑摇头:“并没有,三皇子性情直爽,相处起来很轻松随意。而且他非常思念家乡,之前已经修书一封送回酉澜,难道宇太子没收到么?” 越文宇听到这里,除了暗叹一声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越文骐还活着,不论那是个怎样的废物,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得保护他,做出兄友弟恭的姿态。原先这事儿若没有其他人知晓,越文宇也不会顾及,就算越文骐死了,他最多推脱一句不知道便罢,可是现在不一样,夏侯永离已经让人将越文骐亲手书写的信笺送到酉澜,他总不能再说自己不知道三弟还活着的事,更不能让酉澜国从上到下以为,他无法保护或者没有保护他的三皇弟。所以他不仅不能轻举妄动,还要保护三皇弟的安危! 这人做事还真是刁钻啊! “有劳夏侯太子照应,这份人情宇记下了。”越文宇冲夏侯永离深施一礼,表示感激之意。 乌余只是在旁边喝茶,当作没看到眼前这一幕,越文宇见了,心中琢磨,一会儿如果问乌余为何被夏侯永离拿捏,他会如实相告吗? 几人凑在一处,将明日攻城的事大致的商讨一番,便各自散去。 夏侯永离待他们一走,顿时变了脸色,嘴角亦逸出一抹血丝,白锦风连忙上前为他度真气。 乌余和越文宇走在营中,看着几国兵将有条不紊的做事,心中微有几分感慨。 “余太子为何如此好说话?”越文宇问得直接,笑意亦带着真诚,“难道南楚有什么质子也养在夏侯太子的府中?” 乌余瞥他一眼,淡淡地开口:“你们酉澜皇族的人被养在他国太子府中,你倒是荣幸之至。” 如此嘲讽的语气,越文宇非旦没有动怒,反倒笑着回答:“这倒没有,不过皇弟还活着,的确是喜事一件。” 乌余冷笑,越文宇明明恨不得那个废物皇弟死掉算了,嘴里却能说出这么感人的话,听在他耳中倒是别扭的很。 当然,他也从一个侧面的回答告诉越文宇,他不是因他们南楚皇族的人落入夏侯永离的手中才被其所要胁。 这么说来,就是其他的事了。 越文宇想来想去,想不出有什么事能令乌余束手。 “明日攻城也好,速战速绝!”乌余简单的说了一句,二人便告辞,各自向己方营地走去。 第1683章 杀了她么 京都城内死气沉沉,往事的繁华锦秀再也不见,从一开始的大军围城,直到现如今攻城的消息,无论是京中贵族还是百姓平民,都已经被折磨得再无力讨论,他们现在最想得到的就是粮食,再围下去,都不必等人家来攻打,自己就会溃败了。 除此之外,京都之中也有不少人私下不满,都道皇帝是原先的大凰战神,如今做了皇帝,怎么会让人打到家门口来?因此,对秦子月的信服日渐缺失,如今已是听天由命,甚至一些人恨不得再换一个皇帝也无所谓的态度。 秦子月已经来不及理会这些,他已命手下将士将几处城门全部布置妥当。本来皇城经过千年的积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但三年前秦子月已经攻过一回,现今几处城门与城墙即使加固,也没有额外布置防范,毕竟谁也想不到,大商朝名将层出不穷,却不出三年就引来四国大军犯境。 当东方第一缕晨光洒落大地,城外已响起沉重的号角,那是攻城的信号。 秦子月站在金銮殿前,迎着朝阳负手而立,如今四面楚歌,他却恍若未闻,高大挺拔的身姿立于殿前,依然清贵逼人,仿佛天地间唯有他是主宰,就是身后的殿宇楼阁都成了他最合适的背影。 杨平看着秦子月,心中微黯,如果给他时间,他一定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是…… 他暗暗叹了口气,皇帝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对德阳公主的容忍与退让,如果能再狠心一些,或许德阳公主早已不存于世…… 想到这儿,杨平心中微微有丝疼痛,德阳毕竟是他从小看大的,若说没有情份也是自欺欺人。 转念一想,他又暗暗叹息,皇上对德阳公主就是太过纵容,如果如当初那般禁于内苑,怕是至今都会相安无事,这世上只有商夫人,再无德阳公主,应该也会无事吧。 也不知皇上是否会后悔? 杨平想到这儿,抬眸看了眼秦子月,却见他盯着新升的太阳似在出神。 文武百官已经伏地等待,广场上一片死寂无声,唯有遥远的城外传来的号角声,低沉中透着昂扬之意,压得众人心中沉甸甸的。 秦子月收回视线,看向文武百官,这里的人许多都是旧朝官员,也不知此刻他们在想什么。 随即他又看向首府的方向,那里蒋勋已不在,蒋百川也已逝去。 他一直都知道德阳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她如此狠心。 他夺了大凰的江山,她就要逼死他。 想到这儿,他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浅笑,挂在唇畔也没什么温度。 谁生谁死还是未知,只是这次若是再捉住她,应该如何处置呢? 杀了她么? 秦子月收回那些想法,只看着眼前诸官,淡淡地开口道:“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谢过隆恩后才纷纷起身,他们不敢抬头,不敢看这位年轻的皇帝此时是什么态度,只是听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似乎今日也与往常一般上朝、奏表。 第1684章 如果德阳公主回来 “诸位爱卿,如今四国大军夺境,欲犯我大商,尔等可有什么主意?”秦子月不紧不慢的问。 众人都惊呆了,这位皇帝刚睡醒吗? 之前他们在朝堂之上再三提及,他却都置之不理,现在才问起,是不是晚了点儿? 谁知秦子月并不打算让他们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是此役朕胜了,大商可兴盛近百年,若是朕败了……” 说到这里,秦子月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尔等大多是大凰朝旧臣,想来也清楚德阳公主的手段,不知她重新回来后看到你们,会作何想?” 凡是旧朝大臣无不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德阳公主虽是女子,但治国有方,尤其是整治人的手段,想起来就胆寒。 这些人都颇有见识,也知道德阳是真心跟着夏侯永离,对于原来的未婚夫,她竟能这么利落的斩断情丝,不留分毫余情,只这份心性就让人骇然。 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对于他们这些旧臣来说,的确不是好事! 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秦子月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原先的想法否定,还让他们恨不得亲自登上城墙防守,恨不能把德阳公主永远拒之门外! 见士气被调动,杨平忍不住暗叹,皇上的确是惊才绝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鼓舞士气,众志诚成,唯有将帅之才方能做到如此地步! 秦子月见众人的想法已改变,也不多言,只带着几名将军前往城门方向。 城门外已喧嚷震天,普通百姓瑟缩在城中不敢出,街上皆是兵将。 秦子月登上城门,看到的便是攻城的景象。 毕竟是四国之力,投石车上百,排成一行置于最前,不停的投射圆形大石,可见这些都是提前屯积好的,除此之外还有泼天的箭雨,不停的往城内射去。 秦子月迎着箭雨,隔着流石,盯着阵前的夏侯永离,他没想到夏侯永离第一次上战场,却如此的老练,尤其他一身黑色盔甲,俊美挺拔,坐于马上的模样得意非凡,让他看着颇为刺眼。 夏侯永离亦仰头看着秦子月,他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皇冠,站于城门之上,亦是风采不凡。 “准备火油。”秦子月盯着夏侯永离的德性,越看越不顺眼,只沉声说道。 南宫陌看了眼秦子月,城下有巨木攻门,有攀爬而上的各国兵将,都纷纷的往城上攻来。 只是现在用火油,为时是否过早? 但见秦子月的模样,他也不愿多言,说了也不会听的。 秦子云没有南宫陌想的多,何况他们是兄弟,有什么话没有藏着掖着的习惯。 “皇兄,现在投火油还稍欠火侯。”秦子云大声吼道。 秦子月微眯双眸,淡淡地的重复一句:“准备火油!” 秦子云微怔,南宫陌冲他摇摇头,他只得咽下口中的话,转身下令。 秦子月看了眼南宫陌,大凰朝时,南宫陌几乎与他齐名,一个商贾出身的男人,竟凭一己之力成为异姓王爷,又岂是易与之辈,自从那日他擅自收兵后,倒没有其他动作,可他对南宫陌还是颇为防备。 第1685章 不足为虑 “南宫陌。”秦子月站在城墙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攻城的将士,他们都是各国最勇猛的将士,用各种凌厉的方法攻打京都。 “臣在。”南宫陌立于他身侧稍后位置,恭敬施礼。 秦子月盯着马上的夏侯永离,从容淡然的开口:“你在后悔什么?” 南宫陌愣了下,这是前日的话题,钱五,也就是南宫清身殒,被送回城中,而且还刻意指定送至他府中。他看着钱五浑身上下全是阴狠的暗器毒针,气怒难忍,再联想到德阳的用意,心中更是酸楚。 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已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狠辣更胜从前。 盯着钱五的尸体,南宫陌叹了口气,南宫世家的覆灭怕是难以挽回,她是任意妄为,可是身为南宫世家的嫡子、大商的庐陵王,他又如何选择? 她这是非逼着他与她为敌! 或者说,逼着他选择…… 钱五死了。 如果夏侯永离打进来,德阳重新回来,南宫世家将不复存在。 那么能预见将来形势的他,还如何选择? 那日他收兵,只是因心烦意乱,一时的感触令他遵从本心,收兵回城,不想再战。 秦子月问起时,他也的确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离开京都,这样就能第一时间保护她,不至于发展到今日这个田地。 可是他和秦子月谈后悔,倒是有几分可笑,秦子月是皇帝,他得了天下,又怎会与自己的臣子提及后悔二字? 更何况,如果让秦子月重新选择,他或许仍然会选择天下。 如今,秦子月已经怀疑,令他也无从辩解,那种复杂的心情,他如何能说得清? “臣如今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南宫陌看着阵前马上的夏侯永离,苦笑回答。 夏侯永离风采如仙,立于阵前指挥千军万马,那种英姿勃发的模样与当初质子府里的痴傻太子截然不同。 他们都小瞧他了。 谁都没有料到,德阳公主会真的嫁给他,如今,还为他诞下子嗣。 秦子月目光深敛,只盯着远方乌压压的军队不语。 南宫陌叹了口气,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不由笑道:“人马不少,不过想攻破城池,可无法凭着人数取胜。” 他顿了下,又笑起来:“何况人马越多,粮草耗费越巨,他们能支撑这么久也属不易,但再这样耗下去,也会脱垮各国存粮,到时不战自退。” 秦子月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开口。 身为同期的名将,他能看透战略战术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倒是他那个皇弟秦子云,似乎欠缺了一些。 他们想攻城就攻城,想驻扎就驻扎,他就不信,他们各国的粮草能源源不断的供应上来,这座城也不是他们想攻就能攻下来的! 他秦子月攻城掠地多年,也是成名的悍将,兵法战术更是了然于胸,守诺大的都城都守不住,岂不成了笑话? 他们只需在城中坚守,什么都不需要做,诸国都会慢慢退去,最后就只剩下云潜坚持,便不足为虑了。 第1686章 攻城一日 南宫陌站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便笑眯眯的道:“皇上,您有没有发现,各国太子似乎都以夏侯太子马首是瞻?” 秦子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南宫陌见他已看出来,只笑了笑,便继续道:“酉澜太子向来稳重,若是夏侯太子有什么好计策,他自会考虑遵从,不过南楚乌余向来骁勇善战,战场上更不会听谁的指挥,凭着一腔血勇就能杀出条道来,他似乎没那么听话,可是臣看着连他都非常乖巧的听话,这就令人奇怪了。夏侯太子诡计多端,我们还是多加防范的好。” 秦子月停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回答:“夏侯永离早已将越文骐抓到云潜养着,还修书与酉澜国主,言明越文骐在云潜做客,越文宇动弹不得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乌余……” 秦子月噤声片刻。 南宫陌听明白了,这是逼他们几国就范,不过越文宇爱惜名声,听夏侯永离的指挥倒也说得过去,反正他只是来配合的。 乌余发兵可不止是为了助夏侯永离,他可是怀揣着玉玺呢! 当然,这只是小道消息,皇上手中的玉玺,没谁见过,但颁发的召书他们都看过,并没有假。只是乌余没有原因也不会突然发兵,他手中定然握有极其重要的证据! 这样的人会听从夏侯永离的安排? 秦子月看了南宫陌一眼,见他埋头苦想,心中松了口气,他还没有看到真相。 据他猜测,乌余之所以听从夏侯永离,怕是被其设计了。 夏侯永离的手中,应该有真假玉玺的印证,所以乌余才按捺性情,没有与之闹翻。 秦子月早已看透,乌余肯发兵,定是笃定他手中握着的玉玺有假,可真正的玉玺如今已经被混淆,乌余亦没办法证实手里的玉玺才是真正的元初皇帝传承下来的! 而夏侯永离有办法! 乌余终究谋略有限,比不得夏侯永离! 还有那个废物轩辕瑾,也被夏侯永离彻底的利用了。 秦子月早已准备好玉玺之事,之前也曾派人深入乌余的营帐,以烧粮草为掩护,想要杀了轩辕瑾,并嫁祸轩辕瑜,这也是为何他强留轩辕瑜的原因。 只是后来失败了,乌余防范很强,而轩辕瑾自己更是小心翼翼,倒是没找到机会下手,现在想来,他倒有些后悔,当初如果命平桑去,或许能得手。 对于平桑,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在他心里,平桑只是一个得力的手下,无论生死,都是拿着俸禄为他卖命的暗曹。 他不可能因平桑的死有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平桑的师父棘步,让他可惜了许久。 火油备好后,秦子云过来请示,秦子月点头,浅淡的道:“备好了就往下浇。” 秦子云还想说什么,但见他神色冷漠,不像会收回成命的,只得答应一声,转身安排倒火油的事。 夏侯永离看着城楼上的动静,弯唇浅笑:“这是打算倒火油震慑。” 乌余等人听了顿时沉了脸色:“倒火油?哼!本太子倒要看看,他城内能有多少火油!” 第1687章 胶着战 夏侯永离依然浅笑:“只是震慑罢了,他们城内士气低糜,需得鼓舞士气,按正常守城来说,这个时候投下火油,为时过早。” 越文宇和乌余皆愣了下,他们都曾不止一次带兵出征,兵法战略非常精通,之前还在琢磨秦子月这样的大凰战神,难道只会攻城不会守城? 他们这么想着,却没有开口议论,没想到夏侯永离竟看出来,且主动为他们做了解释。 果然,火油浇下,城下一片哀嚎之声,而城内的将领则一个个精神抖擞,仿佛战胜了一般。 城下兵将的士气遭受打击,顿时气士沉凝。 夏侯永离浅笑看着,没有下令退兵。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不退兵,难道还打算用人命填? “我们南楚将士的命金贵的很,不能这样填埋枉死!”乌余脸色阴沉的开口。 越文宇叹了口气,也悠然开口:“我们酉澜将士也都是勇猛之士,做这种无畏的牺牲太过可惜。” 夏侯永离浅笑不变,只慢吞吞的道:“战争本就是拿人命填埋,一将功成万骨枯,诸位不会不知道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填得毫无意义!”乌余有些暴燥。 夏侯永离淡然浅笑:“任何事做出来都是有意义的,余太子静观其变就好。” 几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夏侯永离什么意思,但对于他的从容淡定,几人莫名的信任。 攻城一日,三面迎敌,却无功而返,夏侯永离神色如常,乌余的脸色有些臭,越文宇的心思更不在攻城上,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唯有涪陵国的将军进退不得,有些烦燥,想着自家太子还在城中,这样猛烈的攻城也不知对他家太子有无影响。 而秦子月亦若无其事的回皇城内苑休息,不理会百官惶惶心境。 对于今日的战与守,城内议论纷纷,有的说秦子月是战神,守城没问题,而夏侯永离名不见经传,也没带过兵打过仗,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拿人命填埋。 这样的话自然也会传到城外,至于是谁暗中操控,也是不明而喻。 还有的说秦子月不懂守城之术,今日乱用火油,消耗城中储备,不过数日就会一扫而空,到时秦子月就会投鼠忌器,开城投降。 当然,这样的话也会在城内肆意传开。 德阳自从生产后,就一直留在暮府里修养身子,外边的事情也只有暮渊说与她听。 “秦子月的战神名誉可不是空得的。”德阳垂眸浅笑,柔声开口,“在旁人眼里他有点急功近利,但那个时候,的确应该投下火油,鼓舞士气。” 暮渊看着她的目光略带惊奇,似乎没想到她能一眼看透。 德阳一边拿了个毛球逗孩子玩,一边继续说道:“这围城攻城,就是再过一个月,怕也难以拿下。” 暮渊微怔:“以四国兵力,难道还攻不下一座城?” 京都看似繁华,其实底子很虚,秦子月登基三年,也没能充实国库,如今哪里还有能力守住? 第1688章 暮府交谈 德阳拿着手里的毛球,看着已经想睡的儿子,目光微有些朦胧:“他是大凰朝的战神,丝毫不曾夸张……” 当初,他曾守过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城,苦苦守了三个月,没有粮食与水的情况下,就带着一队人马硬生生的撑过来,城中百姓几乎无人殒命。 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撑过来的,但是她知道。 没有粮食没有水,城外被围得密不透风,兵将们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用血喂他们,激出他们的血性与凶性。 当得知再也没有援军到来时,他独自一人从城头掠下,拼着重伤火烧对方粮草,又直取对方将领首级,主帅如此,将士们早已热血沸腾,凭着一股血气之勇,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逼得对方退兵三十里。 那样一个小城都能固若金汤,现在这个京都城哪里会这么容易突破? 他最厉害的不是权谋战术,而是他的御心之术。 他就算当了皇帝,在战将的心中,他依然是圣高无上、战无不胜的存在。 暮渊想了会儿,才恍过神来:“夏侯太子其实根本没想过攻城,他把希望放在了我暮府这里,是不是?” 德阳目光收敛,看向暮渊,似笑非笑的道:“兄长睿智。” 暮渊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不可能,暮老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有违祖训!” 而且这数千年的时光,也都是因着西山暮府不干涉朝政才得以生存下来,如果现在违背祖训,以后西山暮府名声不在,如何立足? 德阳笑道:“这件事我不调停,不过云檀带走暮秋可不是没想法的。” 暮渊的脸色更加难看,暮秋是自己想跟着见识一番,难道这也中了夏侯永离那斯的诡计? 德阳见他发愣,不由笑道:“兄长,暮府存于世间数千年,应该不止是依靠祖训吧?西山暮府虽说独立于世,可府中男子也的确少了些见识,也唯有兄长身为少府主,能得到最好的资源,智谋不下当世英才,可其他男子却没这般幸运。就像暮秋,如果没有战事,他是否一生就困于暮府之中,做个种地的汉子?” 暮渊眉峰紧蹙,明知德阳有意说服,也不由想到如今暮府的现状。 “兄长,暮府也应该发展一番了,总不能默守成规一直下去。”德阳叹了口气,“如今的暮府,其实已不如往昔,相信兄长心中有数。” 暮渊抬眸看向窗外,一簇簇牡丹花正迎风摇曳,芳姿绰约。 “多的我也不说,毕竟您是我兄长,怎样决定都是应该的。”德阳凤眸微闪,看着他浅笑,“不管怎样,我也希望暮府越来越好,就算大军不借过暮府,云檀应该也有其他法子。” 暮渊苦笑,她说话间又暗示了两句,想着之前暮老做的事,她其实还是恼怒的吧。 “暮老凡事总会先考虑暮府,这是他的职责。”暮渊轻咳一声,稍微做了解释。 德阳闻言立刻笑起来:“他都快入土了,我还理他做甚,如今说这些,不过是为你和暮府考虑罢了。” 第1689章 往事如烟 暮渊无奈叹气:“他老人家主持整个暮府,的确不容易,青凰,你就别再与他呕气了。” 德阳见他实在不愿见她与暮老置气,想来是他处于中间为难,便不再提他,只道:“总之,我是将你当成至亲兄长,才与你提及此事,不论你是否同意,我这个当妹妹的都已仁至义尽。” 她说的不无道理,如果不是暮渊,她也不会主动把夏侯永离借道的主意告与他知晓,让他提前有所准备。 “孩子已满月,可曾取名?”暮渊转开了话题,这事儿他心中有数,只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他哪能说改就改? “乳名安容。”德阳笑道,“战事堪紧,速未及取名呢。” “这孩子像你。”暮渊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孩子已经睡着,眉眼柔软可爱,肌肤细腻似雪,醒着时,乌亮的大眼睛溜溜直转,好似一个可爱的雪团子。 德阳看着自己的孩子,眉目间全是宠溺的笑:“谁知道呢,现在还太小,看不出来,不过这五官若长开来,怕是更像他父亲。” 说着,她又看向暮渊,解释道:“他长大后也是堂堂男子,若长相太过柔美,也难显男子气概。” 暮渊只是浅笑:“妹夫看上去也俊美无双,我倒没发现他哪里缺了男子气概。” 德阳垂眸浅笑,掩去眼底的思恋:“那是现在,以往在质子府里装病时,可不就是柔弱的紧?” 暮渊见她故意说两句玩笑,不愿在他面前过多赞扬自己夫君,显然是顾虑到他的心境,不由笑道:“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得这人不简单,但又有一种他配不上你的感觉,似乎就是妹夫看着太过单薄的缘故。” 德阳噗嗤一笑:“这么说来,他装得还挺像。” 暮渊点头:“是很像,我还真当他傻呢。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谁不以为他傻?就连大商皇帝不也被骗了么?” 否则,又怎会这么轻易的将你许配给他? 暮渊这话没敢说出来。 “嗯,开始我也被他骗了。”德阳目光有些悠远,显然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一晃经年,当初她嫁入质子府时的心境,有些想不起来,倒是现在,心口全是说不出的甜蜜,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被她占尽,再没有什么不满。 “我还有事要办,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下人,自会为你准备妥当。”暮渊也只是过来看看她,待得太久也不像话。 德阳没有留他,只是随口问道:“紫蓉那丫头可还好么?” 暮渊笑容微敛:“白锦风这些日子还得随妹夫出征,紫蓉姑娘的伤一直是白锦庭在照应,你可以召来问问。” 德阳点头:“早知如此,就早该把锦庭带进来,是我疏忽了。” 当日若是有白锦庭在,或许钱五就不会死。 白锦庭可不是他兄长,他的心思更加灵活,行事也更加不遵章法,白锦风不愿下毒害命的事他得知后,也不管兄长威信,直言兄长迂腐。 德阳纵然满心的无奈,听到他这说辞,也顿觉解气。 第1690章 萌生退意 十天后,京都依然久攻不下,围城之人都焦急不已,粮草告急难以为继,京都地还是固若金汤。 “哼,每次都觉得是最后一轮攻击,可京都城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挺如初!”乌余沉不住气了。 越文宇的粮草供应还好,毕竟他是最后到来的,也唯有还沉着气的他看出些许不对来。 涪陵国的将军大人也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现在进退两难,进的话有涪陵太子在城内,退的话有仍然有涪陵太子在城内。 可是粮草告急,诸国都一样,现在若是想不到好法子,只能暂时退兵。 可一旦退兵,这脸可丢不起啊! 围绕月余,还是四国同盟,都攻不下一座京都城池,而三年前秦子月就凭着秦家军一支队伍就拿下了京都、坐了皇帝,这差距如此之大,让他们以后颜面何存! “依宇看,大商皇帝似乎是故意为之。”越文宇轻咳一声,缓缓开口,略有几分犹豫的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看向夏侯永离,依他看,故意为之的不止秦子月,还有他夏侯永离。 一个是故意装做守不住强守,一个则是故意装成攻不下强攻。 这二人暗中较劲,却把他们揪来陪着玩儿呢。 可恨又憋屈的是,他们也不得不带着十几万大军过来坐陪。 乌余微怔:“什么?” 越文宇的话尤其阴云里的一道阳光,划破黑暗透出来,陡然照亮他眼前的路。 他也不是傻瓜,只需越文宇提点一番,他立刻就明白了。 “哼!”乌余一拍桌子,怒瞪着夏侯永离,“你什么意思?” 夏侯永离从容淡然的浅笑,仿佛没看到乌余的怒火,端起茶水抹了抹茶盖,悠然开口:“本太子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与你们一同,倾尽国力攻城罢了。” 乌余微眯双眸,冷哼道:“夏侯永离,别以为本太子不知你做了什么事,把我们几国搅得风雨不宁的就是你,你现在倒是一副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样子,哼,我南楚为何要陪着你玩这些手段,损兵折将后,我南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越文宇就等着乌余发难,此时见他萌生撤退之意,便温雅的说道:“的确如此,大商皇帝乃是战神,久攻不下我等粮草用尽不说,大军开拔国库消耗过巨,长久无法支撑,想必就是云潜国也难以为继,若夏侯太子没有更好的法子,我等少不得要考虑撤兵之事。” 涪陵国的将军还在犹豫不绝,而且他只是奉命行事的将军,自家太子还在城中,他现在也不好发表撤兵的意愿。 夏侯永离依然神色淡然,看着越文宇和乌余,他笑意微收,从容开口:“秦子月的目的无非就是逼我们自行退兵,以他战神的功绩,别说守一个月,就是守一年也守得起,耗不起的自然是我们。” 乌余顿时大怒,耗不起的当然是他们! 夏侯永离笑望着乌余,悠哉的开口:“太子余,当初发兵可是你自愿的,打着声讨逆贼的旗号,若是现在就退缩,不太好看吧?” 第1691章 五日 乌余气不打一处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再看不出当初出兵是夏侯永离故意设计,就不配做南楚太子了。 当然,身为南楚太子被人这么设计,也的确够窝火的,夏侯永离选择把玉玺交给轩辕瑾带给他,就是想卸下他的防备之心,原来夏侯这厮早已把这些事都算计清楚了。 轩辕瑾也待在大帐里,他是被乌余带过来的,坐于末席的他听了夏侯永离的话,当场就白了脸色,没想到自己竟被人利用,当初得到玉玺时以为是无意间得到,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在夏侯永离的算计中。 涪陵大帅顾江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心中却骂蠢货,得了真正的玉玺竟然不知送入本国以图夺回太子之位,竟巴巴的送往南楚,这行径无异于叛国,如今事发,他这一生都别想再踏上涪陵的国土,就是身份地位也将彻底从国内抹除! 越文宇闻言,看了眼悠哉的夏侯永离,含笑开口:“这么说,夏侯太子是有好计策了?” 夏侯永离浅笑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太子余最早发兵,气势滔滔,想必早已胸有成竹,到了如今这时候,还请太子余莫再藏私,直接说出对策来吧。” 乌余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这分明是中了他的奸计,才会一时冲动下发兵,哪里有什么计策,更没想到秦子月用兵如神,白白围了三个月,都没得到半分好处! 越文宇见乌余被暗怼,也不敢多说什么,还不知道这位夏侯太子有什么话等着他呢,据他估计,夏侯永离定会说他迟到云云,想必是想出更好的法子,并趁机挑拨他和乌余之间的平衡关系。 顾江更是一言不发,这里在座的除了轩辕瑾就是他和齐荒城地位平等了,三位太子在说话,还充满了火药味儿,他才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夏侯永离见乌余震怒却又不言,不由微微一笑,想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道:“你们放心,五日内定能攻入城中。”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以目前这情形来看,京都城是越守越有自信,被打击的只能是他们四国兵将的士气,在这种情形下,夏侯永离说五日内破城,要么就是痴傻,要么就是谋略过人。 乌余和越文宇互相看了一眼,如果夏侯永离真的有办法五日内破城,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与夏侯永离争? 除了俯首称臣的份,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而顾江也一脸的郁闷,轩辕太子不在这里,可就算在这里,轩辕太子能想到什么法子么? 越文宇自然不想让夏侯永离出尽风头,诸国太子都在这里,如果让夏侯永离脱颖而出,以后他们的脸往哪里放? “咳,顾元帅,贵国的轩辕太子不是正在城内么?难道无法里应外合?”越文宇轻咳一声,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顾江苦笑,秦子月严密封锁消息,别说传递消息,就连探听消息都做不到了! 见他不答,越文宇等人知他也无法,想想各国的情报机构,也都叹了口气,原来秦子月只是懒的管,现在认真起来,他们的情报机构全都毁了。 第1692章 追求 这一日,暮府上下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夏侯永离悠哉的坐在德阳的小院里,含笑逗弄孩子:“你小子没出生就惹到你娘亲,以后最好小心点儿,再淘气惹你娘亲生气动怒,有你受的。” 一院子的人都喷笑,德阳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抱过孩子:“哪有你这么哄孩子的?分明在吓他!他还这么小,怎么就惹到我了?” “你生孩子那么疼,我吓得魂都快没了,难道还没惹到?”夏侯永离见德阳如此护孩子,怎么都看不惯,“就算没惹到你,也惹到我了好吧?” 德阳抱着孩子坐到一旁,含笑看着他,一对凤眸中光泽闪烁,透着几分好笑:“哪有和孩子记仇的?他平日里很乖,也没闹过我,倒是你,怎地又把暮老头儿惹恼了?” 夏侯永离浅笑:“我惹恼他,还能有什么事?” 德阳把孩子交给青杏,刚腾出手来,夏侯永离就把刚刚剥好的桔子放到她手中。 “你逼他就范啊?”德阳剥开桔子,挑了一半最顺眼的填入口中。 “他们西山暮府屹立千年,总也有个道理,只是时代不同,他们原先的道理已不适用了。”夏侯永离顿了下,又道,“何况,之前三国围城也只是试探,还容秦子月动弹几分,上个月已彻底收紧,京都城中无人进出,真正被困住,想来秦子月百般无奈下定会来寻西山暮府,这里是唯一能通往外边儿的地方。”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德阳嫣然浅笑,“暮老不帮你也不会帮他,这是他们这一府的府规。” 夏侯永离冷哼一声:“这可难说,那暮老头儿向来狡诈,上次秦子月派暗曹来袭,他不就袖手旁观么?如果秦子月要借道,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好。” 德阳眸光微凝,斜睨着他:“那你付出什么代价了?” 夏侯永离侧眸浅笑:“没什么,只是告诉他,暮秋要拜在我帐下,让他掂量掂量。” 德阳怔了下,随即笑道:“你这招也太损了。” 夏侯永离突然颜色一正,郑重回答:“暮秋若是好好培养,是个可造之才,暮老懂得暮秋的价值,也不愿埋没他,何况暮渊已经得了暮府传承,以后就是下一任的暮府府主,暮秋怎么办?暮老总得为他考虑一二。” “暮府不是不打算出仕吗?”德阳有些奇怪。 “不出仕途……”夏侯永离轻笑,“暮府只是不参与朝政,但暮府中人若是想出仕,也是可以的,就像大凰朝的德妃娘娘,不也是出身暮府吗?” 德阳的脸色微冷,没好气的瞪着他:“是,她是出身暮府,所以结果那般凄惨,暮府亦不愿出头。” “个人追求罢了。”夏侯永离叹了口气,“暮府有这样的规矩,谁也扳不倒。暮秋若是愿意跟着我出去见市面,暮老头儿也不会阻止,他就是切断与暮秋的关系,也好过让暮秋一生困于暮府。” “这老头儿胡涂了吧?”德阳微微蹙眉,“暮秋是个可造之才,如果留在暮府,自然是暮府的力量,怎地还往外送呢?” 第1693章 时也命也 “暮秋有追求是好事。”夏侯永离没有多说,不过那意思听着很明白,暮老其实是支持暮秋出去见识发展的。 德阳沉吟片刻,随即冷笑一声:“他还是如往昔那般无情!” “茵茵……”夏侯永离明白,大凰德妃的事她从来没有真正释怀过。 “他若肯助你,我也无话可说,自不会与他为难。”德阳秀眉微蹙,冷凝开口。 夏侯永离见劝不住她,便不再劝说,只道:“暮秋是个难得的人才,若真待在暮府中,的确屈才了,他能跟着我,也是一大助力。” 德阳气怒的是暮老对暮秋的格外宽容,与对她母妃的格外冷酷。然而,她却不知道,暮老因她母妃的事,内疚一生,这一次同意借过,也是念着她与她母妃的仇恨与暮秋的将来。 两日后,秦子月突然派南宫陌守住暮府方向。 南宫陌早已有所猜测,但真正派他过来守城,他才大惊不已,难道连西山暮府的称杆子都倾斜了么? 夏侯永离真有这样的本事? 如果他能令暮府倾斜,南宫陌不得不服,同时他也很清楚秦子月派他来守西山暮府大门的原因,不论成败,他们南宫世家怕是不容于两方了。 南宫明枉为大公子,南宫世家的倾覆,将会令他成为千古罪人! 南宫明是他嫡兄长,他虽不满南宫明的为人处事,可嫡出血脉摆在那儿,他自然得倾尽全力相助,只是南宫世家的存亡,如今也不是他们南宫家的人能左右了。 果然,当夏侯永离说的第五日到来时,京都三面城门皆被攻打,而唯一固若金汤,无需历代皇帝忧虑的西山暮府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将京都权贵一干人等全都吓得面无血色。 是敌军攻破了西山暮府? 有那更加通达的一下子就猜到,不是敌军攻破了西山暮府,而是西山暮府与敌军达成共识,宁愿违背千年古训,也要帮夏侯永离,真是时也、命也! 南宫陌守在西山脚下,看着这里的险峻山势,不由有些出神,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确是天险,不过夏侯永离究竟用的什么法子,让暮老同意借道? 就凭着德阳的关系? 不太可能,如果是因她的颜面,当初德妃娘娘就不会惨死,惨死后也不会无人申冤,以至于德阳那些年过得艰难困顿。 当然,他也听说暮秋跟着夏侯永离,不过凭着一个暮秋就能让暮老松口借道?几千年的规矩就因一个暮秋毁掉么? 还能有怎样的交易,连暮老都不惜让步? 南宫陌想不出来,他不再多想,秦子月能猜到这个地步,可谓算无遗虑,战神之名不算空冠了。 南宫陌一直负着手,看着天空与那巍峨耸立的西山,心中不由自主想到城郊北山,这些时日没怎么注意闹鬼的北山,不过据他想来,那北山上哪里有鬼?分明是有人故意装鬼。 这装鬼的人嘛…… 以前没想明白,现在才算透彻,只是不知秦子月是否已有防备。 第1694章 死战不降 当喊杀声从山下一路下来后,看到南宫陌时嘎然止住。 暮秋看了看孟毅,见他不置可否,便策马上前,盯着南宫陌,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带着一抹久战沙场之人没有的朝气:“南宫陌,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宫陌看着目光清透的暮秋,不由叹了口气:“出其不意的招术是对付蠢人的,皇上像蠢人么?” 接着,南宫陌看向孟毅,之前听说只来了个齐荒城,没想到孟毅竟也来了。 他什么时候到的? 南宫陌心中微惊,孟毅的到来他们没有收到丝毫风声。 孟毅目光如矩,看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南宫陌,突然叹了口气:“大商虎将庐陵王,你今日没有一丝战意,要么是不想战,要么就是一心求死。” 南宫陌悠然一笑:“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要投降么?”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将领都变了颜色,难道庐陵王要不战而降? 谁知他们这想法才刚刚生成,孟毅就哈哈大笑:“这京都之中就是连秦子云降了,庐陵王都不会降!” 众人再次一惊,孟毅为何这么说? 秦子云是皇上的亲弟弟,他降了庐陵王都不会降,这是什么说法? 南宫陌依然浅笑,连马都没有登上,就站在马前负手而立,看着孟毅大笑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问:“孟将军抬举了,只是为何本王就不会降?” 孟毅策马上前两步,含笑看着南宫陌,一字一句的道:“因为,如果不降,你们南宫世家最多降些富贵,如果降了,你们南宫世家就从此灰飞烟灭了。就算为了你们南宫世家,你就是战死也不能降。” 南宫陌轻叹一声,看着孟毅道:“不愧是云潜名将,竟将本王的无奈看得如此通透。” 孟毅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南宫陌一番,突然高声喝道:“庐陵王不好对付,天下人皆知,不过我们云潜的兵将能否顺利通过,就看我云潜之威了!尔等不可轻敌,亦不准后退,拼死杀敌,能拿到南宫陌人头者,重赏!” 南宫陌的战马雪白,长鬃随风飘飞,一直听话的站在他身后,此时听到对方战鼓擂鸣,它不安的咴咴着,不停的在主人身后打响鼻。 南宫陌微眯着双眸,看着这一夫当关的险峻之势,这里易守难攻,而他们现在要冲杀过来,怕也不易。 夏侯永离精通兵法,不可能在这里下一步死棋,何况连孟毅都能看出来他是死战到底的,夏侯永离怎么可能猜不到? 也就是说,这里并非夏侯永离真正的杀手锏。 “听说你们云潜名将纪慎礼没来?”南宫陌一直奇怪这件事,索性直言不讳的问起。 孟毅愣了下,纪慎礼?他现在在云潜哪里还有当初那般的地位? 想到这儿孟毅默然,说起来,纪慎礼还是有些冤枉,一生战绩与荣耀全被女儿毁了,养出那样的女儿,最后连累了自己,也的确一言难尽。 “这与你无关,无论是谁来了,你都注定失败。”孟毅看着南宫陌,毫不留情的道。 第1695章 已经第五日 秦子云看着不断攻城的兵士以及远处阵前坐于马上的夏侯永离和齐荒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皇兄,庐陵王也是一员虎将,您为何派他去守那劳什子的孟家庄道,西山暮府几千年来从不曾坏了规矩,他们根本不问朝代更替之事,放着这样一员猛将闲在那儿,不是可惜吗?” 秦子月看他一眼,他这个弟弟虽说战场上亦骁勇善战,可惜终是少了几分对战事的敏锐。 “以防万一,如今京都三面受敌,就算守得再好,若是暮府真出什么幺蛾子,那么我们大商的气数就真的尽了。”到了此时,秦子月依然耐心的说与他听。 秦子云微微蹙眉,他沉吟片刻,才问:“就算是这样,派庐陵王去终归不妥。” 秦子月微挑眉,斜睨他一眼:“为何不妥?” 秦子云看了皇兄一眼,才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道:“他是大凰朝的旧臣,这庐陵王也是大凰朝时封的。而且臣弟听闻,当初他之所以凭着商贾出身被封异姓王,似乎与德阳公主有些牵连。如今他怎么会认真守城?” 秦子月冷笑一声,看向秦子云的目光微有些复杂,似是想到了什么。 秦子云被那一眼看得心中咯噔一下,德阳公主在他们兄弟间就是个禁忌,何况当初他还曾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要带德阳走,想必皇兄一直记着这事儿。 “如果他还想要南宫世家一息尚存,就只能选择大商朝。”秦子月看着阵前的夏侯永离,一字一句慢悠悠的道,“就算战死,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秦子云眸中光芒微闪,为了南宫世家! 而不是为了德阳公主…… 想到这儿,秦子云微有几分尴尬,皇兄方才那一眼清晰的映在他的脑海中,皇兄那是对他的轻视。 想来他和南宫陌也没什么区别,当初他不顾圣旨要把德阳带走,而南宫陌得到消息后也迅速赶回京都,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谁又曾为了她放弃过什么? 就像现在,生死敌对一般! “皇兄,她现在就在暮府之中,既然如此,何不带人强攻暮府?”秦子云沉默片刻,把心中那些想法强行摒除,便沉声问道。 秦子月似乎料到他的选择,并不意外他的问题,只淡淡地道:“嗯,暗曹死伤过半,棘步和平桑就是这么死的。” 秦子云深深吸了口气,他们两个就是这么死的? 这件事秦子月没有告诉过他。 轰! 对方又开始使用投石车和流星箭,以及重桩攻城,还有一些步兵搭流梯自下而上强攻,而大商则开始使用炽炎浇灌,投石下城,大刀挥砍流梯等防守之策。 空中早已乌云密布,轰声震天,一簇簇乌烟不停的窜上天际,在空中回荡着,遇着乱世的火光,染得天空更加阴暗。 京都的城门不是那么好攻克的,那可是五人厚的钢铁铸造,当初的秦子月也没有强攻,城门便被从内部打开,如今想硬生生的撞开,的确非常困难。 “夏侯太子,您不是说五天内破城吗?今天就是第五日了。”乌余从南边城门策马回来,看着夏侯永离冷冷的道。 第1696章 今日可破 夏侯永离见乌余臭着脸色,显然在心疼他们南楚兵将,不由笑道:“诸国兵力差不多,死伤也相差无几,你以为本太子不心疼自己座下将帅?” 乌余冷哼一声:“本太子看你就是不心疼!” 夏侯永离微微一笑:“太子余,这话可不能乱说,正值两军交战期间,你这样挑拨、动摇我军军心可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才说了几句,越文宇已经策马过来,后边两句话他听得真切,不由笑道:“太子余想来是真急了,夏侯太子,莫说太子余,纵然是宇,也颇为急燥啊。” 夏侯永离还未来及说话,就见顾江火急火燎的催马奔来,看到夏侯永离和其他两位太子在,连声说道:“几位可还有更好的攻城之计?实不相瞒,末将与太子余一同杀敌,如今已经无法支撑,秦子月那小人竟然让我们涪陵太子立于城墙之上观看,这摆明了是拿他做人质,逼我们退兵!” 越文宇叹了口气,不愠不火的点头道:“是啊,所以本殿下才到这里来看看,你们可有攻下城池。” 顾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问夏侯永离:“夏侯太子,那可是我们涪陵的太子啊!如今我们涪陵不敢再出兵,唯有酉澜国兵将还在攻打,只是实力削减,已不算危机,他们可腾出人手增援东门与南门。” 乌余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本太子还道为何突然增兵,原来是你们那边儿出了事!” 顾江见乌余语带质问,脸色也不好了:“我国太子就立于城墙之上为质,自然不能出兵!太子余还有意见不成?” 乌余冷哼一声,总不能说有意见吧?毕竟自己也是一国太子,且世事无常,若是当众这么说了,谁知道有一天会不会轮到他自己? 夏侯永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诸位莫急,今日就可破城。” 众人说了这么多,就为了等他这么一句,一听他开口,瞬间目光齐聚到他脸上。 夏侯永离依旧不紧不慢的缓言说道:“云潜虽是小国,只因周遭各族心不齐,都各自为营,如今他们愿齐心协力,且各族能力不同,有他们相助,破城也会容易许多。” 他话未落音,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云潜内部有三十二族,这事儿天下皆知,可是这三十二族从不听从云潜的事,他们也都知晓。 否则,以云潜的实力,就是大商也望尘莫及,难道千百年来不肯和睦的三十二族,被夏侯永离拧成了一股绳? 若是这样的话,天下诸国还算什么? 岂不是要纷纷称臣? 刚想到这儿,就听到城墙上传来渗人的惨叫声。 众人回身望去,只见原本浴血奋战的城上将士居然惨叫着往下掉,哪怕没有搭软梯强攻的地方,那些兵将也是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惨叫着落下城墙。 这么高的地方,只要落下哪里还有命,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已有十几个人影从城墙上翻下,一命呜呼。 第1697章 最好骗的 “他们怎么了?”乌余眯着双眼,眼底震惊不已,那些人好好的,怎么像疯魔了似的,自己乱挥兵刃的往城墙下掉? 夏侯永离浅笑不语,他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让蛊族出山,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明白,谁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云潜本是大国,因内乱爆发,分为三十二族,而云潜表现上处于统领地位,实则无法号令三十二族。 夏侯永离也没能完全统一这些族群,不过只需要五六个出山,他就能稳操胜券! 他无需把所有的力量都展现给世人,只需要几大强族出来一趟,就能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 而如涪陵、南楚以及酉澜这样的强国,不是那么好震服的,那么只有一个法子,引他们前来强攻大商,再以云潜一己之力破城,他登上皇位也没什么争议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乌余嘴上虽问了一句,可心中早已明了,那些掉下城墙的大商兵士,是中了术! 云潜一直制约三十二族,那些奇人异士轻易不得出,世人也不了解,现在被夏侯永离派出,可谓是锐不可挡! 而那些大商兵士掉下来,应是中了蛊术! 越文宇亦看着城墙上不断惨叫的落下的大商兵士,心中震撼莫明,如果云潜有这样的实力,他们酉澜还有什么资格争夺? 顾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接着看向夏侯永离,苦笑道:“夏侯太子,请您千万莫要伤到我家太子与太子妃才好。” 夏侯永离浅笑晏晏的看着顾江,这几人里,唯有他是将军的身份,不必顾及太多,说出来的话倒是颇为坦诚:“你放心,涪陵太子也就罢了,涪陵太子妃是我云潜太子妃的闺中挚友,本太子伤害谁,也不敢伤害他们。” 众人听得微微一怔,有人把惧内说得这么通俗易懂么? 乌余心中憋着一股气,斜眼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哼,你倒是实诚!” 他的潜台词便是:你敢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我们诸国太子下马威? 夏侯永离依然浅笑不变,慢条斯理的冲乌余一揖手:“太子余谬赞了。” 乌余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人明明不疯,却还装疯,装作听不懂? 刚说了几句,其他城门也传来捷报,北城门起火,南城门水灾,各处应接不暇,就是秦子月也顾此失彼,乱了方寸。 越文宇想了想,笑道:“看来夏侯公子早已想好战术,只是让我们陪您玩玩。” 除了消遣,他想不出夏侯永离还有其他理由,照如今这形势,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此城轻易可破,可是夏侯永离竟然让他们硬生生陪着他玩了近三个月的时间。 乌余听了越文宇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最先发兵的是他,也就是说他是最先上当受骗的! 南楚人向来豪放,极少动脑子,这是天下共知的事实,可乌余从来都不服气,就算他们的性情如此,可不代表他们傻,南楚宫中的勾心斗角一点不比其他国中少,他能脱颖而出,稳坐太子之位,也不是个善茬,可是在夏侯永离眼里,他竟是最好骗的! 第1698章 下雨了 秦子月没想到他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一边是火、一边是水,还有一边是蛊术! 而最后一个西城门——西山暮府也被夏侯永离攻克,给云潜借道! 秦子月看着不断惨死的兵士,心中刀割,这是上天要亡他吧? 也是! 他双手中累累白骨,人命无数,或许气数已尽。 因为不是真命天子,所以他从来没得到过真正的玉玺,因为不是真命天子,所以在位三年天灾人祸频发不止,因为不是真命天子,所以身为凰女的她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天空阴暗下来,震天的喊杀声中,硝烟弥漫,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丝绵紧,不停的落下,冲刷了战场上的折戟残垣,血水顺着残肢或断刃缓缓的滑落,死去的人成山的堆在城门前,各国兵马皆有,穿着不同的战甲,死去的神情却都一样漠然、死寂。 随着洛族、烈族和清流莫族的加入,战事呈现一面倒,势如破竹,城门也已被从内部打开。 乌余坐在马上,看着不断敞开的大门,沉声道:“南宫陌是不是死了?” 夏侯永离没有回答,南宫陌的决心有谁不知道? 可他会不会死,这要看孟毅的本事,何况他答应过茵茵,只要南宫陌不是自己想不开,他不会主动取南宫陌的性命。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时辰之前京都还固若金汤,京都中的人们还在赞叹大商皇帝战绩卓著,再守上数月都不成问题,谁知那边话音未落,京都四面全被侵入,城门大开,京都失守! 南宫陌浑身浴血,左手已折,右腿也呈现出不一样的角度,他拿着长剑,站都站不稳了,看着孟毅率军冲下,冲散了自己的兵将,心中冰寒一片,南宫世家保不住了! 孟毅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陌身前,双手将他搀住,且对他非常敬重:“你我虽为敌,但你的为人却令在下敬佩,如今京都破城,四面受敌,你若能归顺,太子殿下定会欣喜异常。” 南宫陌苦笑,夏侯永离欣喜若狂?他怕是恨不得自己死掉吧。 很显然,这位孟毅将军大概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正说话间,就听孟毅身后响起清悦的嗓音:“庐陵王果然勇猛,我本以为你能坚持半日,没想到你竟能多坚持一刻钟。” 听到这个声音,南宫陌额角青筋直冒,之前秦子月暗暗派人潜入西山暮府刺杀之事,他并非没有耳闻,当时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竟没有阻止。 后来得知她顺利诞下孩子,平安无事,心中又庆幸不已。然而他自知无颜与她相见,本想战死便罢,却不想她竟然会在此时出现。 德阳见他浑身伤痕累累,仿佛一个血人,不由叹了口气。 青杏在她身旁为她撑伞,小声的嘱咐她雨天路滑,定要小心。 “太子妃,您怎么来了?”孟毅没想到德阳会亲自出府,不由有些吃惊,但就是冲德阳施礼时,也不曾放开架着的南宫陌。 德阳冲孟毅浅笑点头,端庄优雅:“战事正酣,本妃也坐不住的。” 说着话,她目光转向南宫陌,眼中染着几分关切。 第1699章 战死 南宫陌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却不肯抬头看一眼德阳。 德阳心中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不由叹了口气,主动走过来道:“你如今损伤过巨,需得休息。” 南宫陌叹了口气,不得已抬头看向德阳,目光带着些许狼狈:“云潜太子妃,在下是敌将!你我如今是生死敌对!” 德阳凤眸微抬,静静的看着他,抿唇不语。 南宫陌只是方才一眼,心中已安然,她如今过得不错,刚刚生完孩子已有几分妇人才有的雍容贵气,且面色红润、肤如凝脂,可见休养的极好。 他说完话,迅速垂下眼帘:“既然你我如今是敌非友,还请太子妃尽快退下!” 德阳微微抬眸,眸中波光隐现:“你想战死?” 南宫陌垂眸苦笑,他脸上的表情很僵硬,看着周围不断冲下去的云潜士兵,他眼底的光泽缓缓的趋于平静,直到化成一片寂静的死灰。 “为了南宫世家?”德阳看着南宫陌,轻声开口。 雨丝如雾,越发冰凉。 “不应该吗?”南宫陌缓缓抬头,他刚才就已经推开孟毅,以剑尖拄地勉强站立,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强硬些,“南宫世家是我的家,我誓死保卫,家在人在,家亡人亡!” 德阳隔着轻薄的雨幕,与南宫陌决绝的目光对视许久,才忍不住轻叹一声:“这是你的选择,我自不能阻止,不过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南宫世家如今是何光景,你也不是不知晓。” 见德阳不打算改变主意,南宫陌眼底深处极快的掠过一抹失望,但转瞬即逝,钱五为了她一句承诺付出生命,她若食言,如何对得住钱五? 南宫世家对不起钱五,可没对不起他过,他出身南宫世家,是南宫世家的嫡子,凭什么不护着自己的家园? “事到如今,你就算战死,也护不住南宫世家。”德阳挑眉,轻巧的说了一句。 南宫陌毫不退缩的与她对视,一字一句的回答:“就算战死,也得护着!” 德阳有些出神,钱五其实不希望他这位兄长战死吧? 不仅钱五,她也不希望南宫陌战死。 可是南宫陌自己却希望战死。 两相僵持之下,却听远处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云哥哥!” 那道清亮的嗓音划破苍穹,却划不破雨幕,只穿过雨幕惨烈的传来,听得德阳心下一跳。 洛果儿! 洛果儿是蛊王的女儿,深受蛊王喜爱,可是她却迷上了秦子云,一直跟前跟后,而秦子云对她也很好。 洛果儿一直想嫁给秦子云,但蛊王不允,毕竟在云潜的管辖之内,何况洛氏一族与夏侯永离的关系匪浅,洛果儿若是嫁给秦子云,岂不成了一笔糊涂帐? 可就算蛊王反对,洛果儿依然我行我素,成日里跟在秦子云的身边,一副此生就这般跟随的模样。 蛊王气得无奈,洛少主还亲自给秦子云下蛊,又被洛果儿给解了。 洛族无法,夏侯永离也不愿过问,洛果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在秦子云身边,盼着他求亲。 谁知未等到求亲,却等来了他的身殒。 第1700章 跟谁走 德阳心中一凉,秦子云! 那是洛果儿的声音,能让她这么伤心的,也唯有秦子云! 南宫陌听到洛果儿的惨呼声,不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果然是秦子云! 她之前曾与夏侯永离约定,留南宫陌和秦子云一命,可到最后,这二人竟都不愿独活。 这也没什么奇怪,这二人心中皆有理想与牵绊,宁愿战死也是人之常情。 雨中,德阳站直身子,循哭泣声那边望去,脚下却没动。 雨丝不断飘落,却掩不住血水的腥气,南宫陌的眼眸越发的清澈,倒映出横尸遍野。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轻声开口,喃喃自语。 德阳垂眸看他:“什么?” 他声音不大,她没有听清楚。 “我说……”南宫陌抬起眼帘,直直的盯着她,“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一位新帝呢?一朝国土呢?如今京都城内尸横满地,可是你所希望的?” 德阳凤眸微眯,盯着南宫陌,目光沉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陌紧抿双唇,定定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德阳冷笑一声:“这大商朝立的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秦子月的手里连真正的玉玺都不曾有过,凭什么占据这江山、这天下!百姓疾苦难道只能由他拯救吗?京都内外尸身陈横,我亦不想,但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你心中自当清楚!” 说完,她踏着浸了血的雨水,向秦子云那边赶去。 南宫陌苦笑,隔着朦胧的雨雾看着她玲珑又清雅的身段,不由想到,当初她出嫁之时就下着雨,今日竟又下起雨来。 那一日,也是血流成河。 那一日,他远在天边,而秦子云却不顾一切的要带她走。 他心中酸涩,方才故意激怒她,就是不愿她再阻止他,也不愿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哪怕她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孟毅没有跟过去,她身边跟着白锦庭和青衣,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你故意气走太子妃,是想决绝于此吗?”孟毅目光浅淡的看着南宫陌,他理解南宫陌方才的举动与言行,却不理解南宫陌求死之心。 南宫陌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今日城在我在,城亡我死。” “太子妃已与太子殿下说好,保下你二人性命,你又何必非要求死?”在孟毅看来,活着才有希望,秦子云拼死护城,因皇帝是他兄长,这个南宫陌看着也不像如此忠心之人,又何必非死不可? 南宫陌苦笑,德阳的身影已经在雨幕中淡出,再也看不到了。 他却仍痴痴的看着她淡出的方向,轻声自问:“如果当初我带你走,你可愿意应下?” 秦子云与他的身份不同,德阳不会跟他走,而这句话他早想问她,只是他赶回来时,她已经嫁人。 他迟了一步,于是就一直迟着…… 直到今日,命运把他们推到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已经再无法挽回。 可是他仍然想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南宫陌苦涩垂眸,她应该仍会选择留下,因为,今日是她复仇之日,这是她一直的期望,而跟他走,她将永远报不了仇! 第1701章 姐弟为敌 “孟将军,你我之间的战争还未结束!”南宫陌缓缓睁开眼睛,一字一句沉凝的道。 孟毅吓了一跳:“啊?” 他看了看周围,南宫陌带来的兵将已全部被歼灭,他说还没结束? 看孟毅没有反应过来,南宫陌撑着剑站直身子,目光炯亮的瞪着他,咬牙道:“本王还站着,你我之战就还没结束!” 孟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还要战? 他心中犯了难,太子妃可是稀罕这两人的,万一眼前这人让他弄死了,回来怎么给太子交待? 太子怎么给太子妃交待? 当初太子如何对待太子妃的,他们这些人可都看在眼里,云潜到现在都还流传太子惧内之事呢。 “太子妃已经饶你不死,本将军不会杀你。”孟毅憋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 “哼,男儿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岂能贪生怕死?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怨他人!”南宫陌全当没听到德阳不让他死之事,挥刀砍下孟毅。 他虽体力透支,数处重伤,但挥剑杀敌的悍勇还是有的,此时这般拼命,如山中猛虎,锐不可挡。 孟毅不敢违令,虽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且对方还死命相逼,但孟毅如果真把南宫陌给杀了,太子妃还不知道会怎么整治他,怕是不死也要褪成皮。 想到纪慎礼的现状,孟毅说什么也要避其锋芒。 “庐陵王,您这又是何必呢?”孟毅一边躲一边劝,“活着总比死了强,就算南宫世家没了,您也可以学敬亲王和瑾亲王,乖乖的呆在自己封地之中逍遥一世不出来便罢,为何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南宫陌不答,只狠命的挥着长剑,与孟毅拼杀。 孟毅叫苦不迭,又不敢伤他性命,只得一边应付着,一边命人请示太子殿下。 而德阳听着洛果儿的痛哭,也顾不上这边儿,就是现在赶过去,恐怕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洛果儿抱着奄奄一息的秦子云,坐在血水横流的尸堆里,痛哭不已。 洛侠儿看着姐姐痛不欲生的模样,傻傻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他如今已有十三岁,不再是调皮淘气的小孩子,他姐姐这些年的苦守,他心中明白,只是秦子云对她根本没有那份情意。 所以,他对秦子云没有客气,也没有留手,他不是夏侯永离的直系属下,不会像孟毅那样遵守夏侯永离的命令,再加上心中对秦子云的恨意,出手时全力以赴。 而洛果儿一直跟随秦子云左右,就是两军交战,洛果儿仍然义无反顾的选择陪在秦子云身边,为此不惜与家族翻脸。 若不是如此,洛侠儿也不会那般生气,他是蛊族少主,洛果儿是他的嫡亲姐姐,这样的身份居然要降了敌军,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最后就演变成姐弟斗法,而秦子云则欲血奋战,没理会这边的情形。 洛侠儿率蛊族冲进来时,秦子云也杀了不少蛊族壮士,再加上他与洛果儿的关系,洛侠儿一时气愤,就冲秦子云动了蛊术,而洛果儿也以牙还牙。 洛果儿愤怒之余,用了绝命蛊,结果洛侠儿及时挡下,那蛊竟尽数落在了秦子云的身上。 第1702章 谁都不会放弃 有些蛊毒天生无解,秦子云当时正在与齐荒城战,不料竟被蛊毒沾染,顿时浑身血水横流,皮开肉绽,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就是齐荒城都吓得策马后退数步,而跟在秦子云身边的人马稍稍沾染上的也都落了马,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哀嚎。 洛果儿没想到自己下的蛊居然会被洛侠儿尽数挡下,且反弹到秦子云的身上,顿时惨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把秦子云抱到怀中,用自己的本命蛊去救他。 洛侠儿并非故意如此,他也没料到会被秦子去沾染,毕竟之前夏侯永离曾嘱咐过他们,留下南宫陌和秦子云的性命。 绝命毒蛊对于蛊族之人来说,只要有本命蛊在就能克制,只不过也较为难熬罢了,但普通人一旦中了,就回天乏术。 洛果儿祭出自己的本命蛊,想把绝命蛊毒清除,可这种蛊毒哪里能清除干净? 不过是延缓时辰罢了。 秦子云没想到自己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死在毒上,一时间心中悲凉。 洛果儿抱着他哭,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想到自己要死了,满脑子里现出的身影,竟全是德阳。 他记起第一次见面之时的情形,她那时钟毓灵秀、轻灵如仙,带着浅浅的笑看着自己,他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可是今日,他却为了大商朝,为了他的皇兄,与她生死敌对。 如果那一日,她跟他走了…… 秦子云只想了一半,就再也不愿想了。 没有可能的,她那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日。 而他,当她拒绝之时,他也已看到今日的情形。 一直不曾弃过她的,只有夏侯永离吧。 他眼前开始模糊,耳边还有洛果儿痛哭的声音。 而他最想见的,还是那一抹倩影。 德阳赶到时,就看到洛果儿怀中的秦子云已闭上了双眸,干裂的唇微微开阖着。 他还没死! 德阳悄悄松了口气,几步走上前。 洛侠儿没想到德阳会出现在这里,连忙上前:“太子妃!” 德阳看了眼这个大男孩,颔首:“辛苦你了。” 洛侠儿连忙施礼,又主动担起护住她的职责,如今还未平定战乱,德阳突然出现在这里极其危险,万一她被擒,太子殿下定束手无策。 德阳走到秦子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子云蜡黄的脸色,心中微悯。 “你……”德阳缓缓蹲下,看着他透着死气的俊脸,一时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秦子云一直闭着双眸,听到德阳的声音,他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帘。 “是你。”他艰难吐出两个字。 眼前是漫天的雨幕,还有雨幕中她的身影。 德阳深深的看着他,半晌才艰难的开口:“你别说话,蛊王来了,你还有救。” “是么?”秦子云艰难的笑了笑,“救下来又待如何?” 德阳无法回答,便沉默不语。 秦子云的笑意染着几分悲凉,微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谁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就像现在,皇兄只要有一分可能,都会拼死抓你,你又何必现身呢?” 第1703章 对不起 德阳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关心着她的安危,明明自己重伤垂死…… “你别再说了!”德阳侧过脸颊,轻声开口,“积聚力量,蛊王很快就到。” 他向来最是低调,她与秦子月、南宫陌等人相处之时,他总是话最少的一个,薛白风向来喜欢侃侃而谈,谈时政、谈见闻、谈风雅,甚至是风月。 南宫陌则会谈些经商之事,秦子月不太谈及自己战场上的事,却会说些营地里诸将发生的趣闻秩事。 唯有他,向来只会呆在一旁,偶尔说几句调节场合的话,却从来都不肯多言。 直到她被逼出嫁,他才义无反顾的出现在她轿前,毅然带她走。 然而,他能做的也只是避其锋芒,永远都只是退一步、选择离开。 可她不行,她不能退,也不愿退。 就像现在,她出来是因为她必须出来,哪怕有危险,可他只要她平安。 他就算丢了性命,也只求她平安。 她懂的,却不苟同。 他一再的选择退让,最终也不过是让出自己的命罢了。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抱着他的洛果儿突然失控般的哭喊起来,“你都快没命了,还要关心别人做什么!你不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吗?你不知道你们是敌对的吗?你当初和你皇兄攻破她的家园,今日你又领兵负隅顽抗,你和她已是死敌!你为什么还要看着她,你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和她说话?我不准你再理她,我不准!” 洛果儿哭喊着,把他的脑袋紧紧搂在怀中,甚至霸道的捂住他的眼睛,不准他再看着德阳。 秦子云现在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被洛果儿搂在怀里,也只能无奈苦笑,有气无力的道:“果儿,对不起。” 德阳叹了口气,秦子云命在旦夕,洛果儿伤心欲绝,周围兵士不断发出惨叫,她的胜利指日可待。 为何没有复仇后的开心与轻松,反而越发的沉重? 盯着整条街上的兵荒马乱,德阳的目光越发的悠远深遂。 雨越下越大,已没有之前那缠绵的味道,反多了些许倾盆之意,街道上已汇聚出成滩的水洼,正不断的被染红,映出了刀光剑影、血光折戟。 当初的盛世锦华,如今已颓废消逝,当初的罗服云袖、玉觚添香,也已渐渐消没、无从回忆。 明明满心的伤痛,竟再流不下一滴泪水。 “秦子云,你不准死,求求你不准死!”洛果儿抱着气息越发孱弱的秦子云,哭得接不上气。 洛侠儿不忍她如此悲伤,想要上前,却被他姐姐一掌打过来,差点儿中了蛊。 德阳在旁边看着,胸口发闷,一阵阵钝痛不已。 青杏一直为她打伞,没有发出丝毫声息,只是这时青杏突然开口:“太子妃。” 德阳回神,微微侧首。 青杏看向对面。 德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僵住了。 街头有一匹神骏白马,正踏着一朵朵的血雨成花向这边行来,而白马上坐着的,正是大商皇帝——秦子月! 第1704章 伤心欲绝 隔着血水漫天的街、刀光剑影的战事,隔着滂沱倾盆的雨、无助痛苦的哀鸣,德阳凤眸清明的盯着马上的男子,一眨不眨。 秦子月自破城之日就下了城墙,往这边拼命赶来,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定会出来,因为南宫陌和秦子云。 二人就这么站在雨幕中,任凭彼此双方带来的兵将剑拔弩张,他与她依然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一川寒冰。 “啊!!!”洛果儿绝望凄凉的叫声划破天际,也划破眼前的雨幕,以及二人之间凝滞的气机。 德阳垂眸看向洛果儿怀中的男子,他闭着双眸,安静的躺在洛果儿怀里,脸色苍白,满脸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本来清秀俊逸的容颜。 他死了。 德阳麻木的想。 一抹痛意从心尖逸出,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的向四肢百骸蔓延,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德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除了一动不动的看着秦子云,竟不知如何反应。 齐荒城警惕的上前一步,挡在德阳身畔。 秦子月亲自过来,肯定不是来闲话家常的。 秦子月只当没看到,径直策马走到近前,垂眸看着洛果儿怀中的秦子云,默然无语,狭长如月的眸中似有暗光浮动,却又看不真切。 洛果儿的唇畔逸出血丝,慢慢汇聚成线,一滴滴的往下落。 洛侠儿看得心中直颤,他上前一步,急声道:“姐姐,他已经死了,您不要再消耗自己的本命蛊,救不回来的!您想与他同归于尽吗?” 洛果儿的脾气一直很火爆,在秦子云身边也只是刻意压制着罢了,此时听到洛侠儿的声音,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顿时赤红着双眸怒喝道:“洛侠儿,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死!你现在有什么立场在我面前说这些?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吗?” 洛侠儿的脸色苍白,他这才看明白,姐姐洛果儿对这个男人用情至深。 洛果儿没得到回答,她也无需回答,只用绝望且悲凉的声音继续喊着:“他是我最心爱的男人啊!你杀了他,你让我怎么办?” 雨水倾盆,雷声隆隆,却无法淹没她绝望的怒吼,她独自坐在雨水中,抱着一个已经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男子,仰天大吼:“老天爷,你不公!他什么都没有做,你凭什么要他的命!你凭什么把他夺走!” 四周逐渐静下来,战事已定,大商皇帝在此,云潜太子妃在此,悍将已没,诸多大商士兵已死,已没必要战。 街上唯一的声音,便是无助的洛果儿几近疯狂的绝望嘶吼。 “东方青凰,你好残忍!”在短暂的哽咽哭泣后,洛果儿突然睁着赤红的双眼,怨毒的瞪着德阳,她的嗓音已哑,音调已破,唯有诛心的话一句又一句,“你明知道他放不下你,明知道他对你至死不渝,为什么还要与他战!你知不知道他的心在流血!你知不知道他一边死战一边挂念!你知不知道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第1705章 随他而去 德阳的脸色微白,洛果儿的话明明没有道理,可她的心为何越发的疼? “你逼着他与你开战,你逼着他与你为敌,他明明宁愿身负重伤也不愿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洛果儿哑着嗓子,在大雨中嚎啕大哭,“为什么我视若生命的男人,你弃如敝履!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让他爱上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轰隆隆! 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随即雷声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众人心上,亦砸在德阳疼痛难忍的心上。 为何要让他爱上她。 她想说没有,却又无从辩解。 如果当初没有为他清理伤口,没有宽慰于他,他或许不会爱上自己。 可若将这一切错都推给她,又似乎太过冤枉。 洛果儿吼着,嘴角的血越流越快、越流越多,吼完这番话,她便抱着秦子云,一言不发,只是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开始蜡黄。 洛侠儿统帅蛊族,是蛊族少主,向来威风无俩,见到姐姐这样,他一扫往日得意神色,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后,他上前一步,双腿一弯,跪在洛果儿面前。 “姐姐,您除了这个男人,还有我和父亲,您就忍心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吗?”洛侠儿虽小,性情极其刚毅,也唯有这个姐姐能令他做到这般地步。 洛果儿浑身湿透,在雨水狼狈不堪,她嘴角的血不断的流,越来越多,连洛侠儿都跪下来,说明她已经决定随秦子云而去。 “你是将来的蛊王。”洛果儿的双眸仿佛没有焦距,她喃喃地道,“我们洛氏一族本来是不曾参与这些事的,为何如今却要为夏侯家打天下?这既然是你和父亲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如何选择,你也不必多问,就当……你从来没有这个姐姐吧!”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洛果儿的头越发的低沉,直到她抱着秦子云倒在地上,与他并肩躺下,沉沉睡去。 雨水不断的倾落,冲刷着他们,与周身的血色坑洼,秦子云与洛果儿的脸上平静祥和,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乐土般。 盯着洛果儿嘴角的一抹浅淡笑意,德阳叹了口气,她想保住秦子云,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他想要的。 雨水倾盆,她不过置身于一柄油纸伞下,哪里遮挡得住? 此时她衣衫已被溅湿,风儿阵阵刮来,寒意侵体。 “太子妃,咱们先回马车上吧。”青杏仿佛没有看到秦子月般,温声劝慰。 德阳长叹一声,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秦子月。 雨中,他身披战甲,坐于马上,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秦子云,一言不发。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月眸微转,眸光冷凝的落在她的脸上。 二人在雨中对视良久,却都不曾说话。 “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秦子月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德阳看着他,雨水兜头落下,不断冲刷着他染了血的战甲,明黄色的战甲衬着他无双的容颜,仿佛天神降世。 然而她却只看到他眼中无尽的孤独与落寞,这是身为帝王的代价吧? 第1706章 可喜欢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冷漠,对秦子云的死,他没有任何表示,连一丝伤痛都不曾看到,就是现在看着她,他也冷得仿佛一块冰。 “当初你毁我家国时,就应该料到今日的结果。”德阳凤眸中冷光闪烁,声音如冷玉相击,清脆中透着冷漠的气息。 秦子月面色冷然的盯着她,她的容颜在如瀑的雨幕中隐隐约约,模糊不清,就仿佛那日她拒绝了他之后的样子,他再也无法看清她的心意。 “是吗?”秦子月笔直的坐于马上,手中握着的缰绳不断的收紧,“因我毁你家国,所以你要如此对我。那么你父皇毁我秦府、杀我父母,我难道不应该报仇吗?” 德阳双唇紧抿,默然相视。 他一直都很冷静,所有的情绪都内敛着,从不轻易让人知晓他在想什么,可是现在他突然控制不住,只想把这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出来,让她知道他心中的苦。 “你想报仇的方式很多。”德阳身后的雨幕中,突然响起一道清朗如泉的嗓音,悠悠然然的传过来,让人只是一听就觉得此人闲庭信步般优雅清贵,仿佛他不在暴雨中,而是在百花丛内,“大凰朝害你痛失双亲,毁去家园,你可以找到暗中陷害你父亲的真凶,予以报复,也可以向大凰朝皇帝阐明真相,以求公允。可你偏偏要起兵造反,偏偏要杀了皇帝。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没有理由,君主让你死,你也只能从命。可你却阴谋设计,起兵谋反,你这不是报仇,你这是不臣之心!” 话音未落,德阳身畔便现出一人一马,黑马神骏,站在德阳旁边安静侍立,连打个响鼻都不曾,而马上之人一身如墨黑甲,容貌俊美无双,也如秦子月一般,手握缰绳,直接在雨中淋着,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身侧,不显狼狈,反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德阳抬眸看向他,他也垂眸回视,见她脸色盈润,没有疲惫之色,这才弯唇浅笑,宠溺的道:“不肯听话,这么大的雨就任性的跑了出来。” 德阳轻浅一笑,原本冷戾的凤眸中柔芒顿生,看着他柔声道:“都已经出了月子,总得出来走走,每日里待在小院中,都闷坏了。” 夏侯永离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外边儿的确热闹,你可喜欢了?” 德阳笑望着他,点头道:“嗯,喜欢。” 夏侯永离没说什么,但青杏等人已经暗自腹诽,到处血液飞溅,横尸十里,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连这倾盆大雨都无法冲刷干净,有什么喜欢的? “你退后,贼首未抓,这里还不安全。”夏侯永离缓缓抬眸看向秦子月,意有所指的道。 德阳暗暗叹了口气,他就是这么看不得秦子月。 秦子月微眯着双眸,僵硬的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说话的亲昵模样,心如刀割。 当德阳听话的转身时,秦子月突然开口:“云潜太子妃,朕还有一事不明,需向太子妃请教。” 第1707章 信任 德阳微怔,有一事不明? 夏侯永离微微蹙眉,真是纠缠不休! 德阳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皇上请讲。” 至今,德阳还是尊称他一声皇帝,倒不是旧情使然,而是他在位期间,的确是位尽职尽责的好皇帝,百姓安居乐业,四海青平,当得起。 秦子月深深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大凰旧帝真的不是你所杀么?” 德阳目光澄澈的看着他,他想毁了她。 大凰旧帝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凰旧帝为她所杀,亲手杀死生父,就算夏侯永离再怎么宠她,她也当不了新朝皇后,以她的性情,这便是最狠厉的报复。 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要拆散他们。 “不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德阳淡定从容的回答。 “哦?不是?”秦子月微微挑眉,坐于马上浅笑着望向她,“可是朕当时攻入大殿时,你正抓着那把剑的剑柄,而剑的锋锐,已刺入旧帝的胸膛。德阳公主,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自小到大,一直都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吧?旧帝害死了你的母亲,还当着你的面,这么些年来,你从不曾忘记。何况朕亲眼所见,你又何必狡辩?” 德阳抿唇不语,雨幕中,秦子月俊美的容颜染着一丝狰狞,如被困住的猛兽,磨着尖利的牙齿。 “云檀,你信我吗?”德阳垂眸叹了口气,复又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 夏侯永离并没有做出维护她的举动,这是秦子月所希望的,只要他做了,就奠定了德阳的罪。 听到德阳的问话,夏侯永离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浅笑,他的声音更加的温柔,仿佛醉人的春风:“当然!你如此善良,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就算你手握剑柄,也一定是想救人,而非杀人。” 德阳浅笑嫣然,眼底不易察觉的划过一抹柔软,她回头复看向秦子月,从容平静的说道:“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秦子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张俊脸顷刻间煞白。 他久经战场,杀气凛冽,竟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德阳说得不错,这就是他和夏侯永离的区别,所以她最后选择夏侯永离。 德阳见他面色微白,不由叹了口气,他如此待她,终是意难平,方才那句话,其实不应该说的。 夏侯永离倒不在意,他的茵茵受了委屈,为何要憋屈着? 何况让秦子月知晓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秦子月做错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秦子月的心境被扰乱,对他、对整个局势都有好处! 秦子月盯着德阳,心中掀起滔天浪涛,他从来没有信过她,正如她当初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这几年他始终意难平,以为她辜负了他的深情,其实到最后,真正不曾信过她的人是他,他以为只要不问就是对她好,其实他应该早些问出来。 他以为自己对她一直情深意重,其实他对她真的无情! 第1708章 伤势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夏侯永离策马向前,行至完全挡住秦子月看向德阳的视线为止,“秦子月,临死前你可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夏侯永离说这话时,神色间掩不住的骄傲。 这份骄傲偏偏刺激了秦子月,令他瞬间红了眼。 夏侯永离要的就是他心绪激荡,如今他身体还未恢复,能骑马就已不易,但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在他的茵茵面前彻底打败秦子月,他必须拼命。 暴雨如注,秦子月赤红着双眸,倏地横枪胸前,今日只有杀了夏侯永离才能挽回败局。 在他眼里,乌余、越文宇等人根本不值一提。 “叮……” 宝剑如虹,在雨幕中划过一道寒芒,带起一蓬水雾刺目而过,随即那雨幕仿佛被横劈开成两断,滞住了半晌才继续落下。 杀机顿时四溢,隔着层层的雨幕湿气缓缓逸散而出,森寒阴戾,又裹挟着雷霆之怒,天上陡然亮起数道闪电,紧随而来的轰隆雷声滚滚而来,阴沉的乌云再次压低,仿佛已经压到众人头顶,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众人大惊,这种情形并非是秦子月的这柄问鼎宝剑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只是秦子月本人的功力,已非常人所能及。 问鼎是这世间少有的好剑,雨中剑吟不止,秦子月一剑劈开雨幕,便将其背于身后,问鼎剑的剑身上不断的被雨珠击刷,溅起一朵朵闪着寒芒的水花,杀机凛冽。 夏侯永离含笑看着他,他狭长的月眸中沉浮着难言的冰寒,冷戾彻骨,可在那双眸的深处,似乎隐着一丝心绪难平的恨意。 说不上他恨谁,或者恨什么,可那恨意却实实在在的在他眼眸中横流难止。 “很好。”夏侯永离轻笑一声,看着秦子月认真的模样,他越发的轻松,“听说德亲王秦子月哪怕上了战场都很少会认真起来,看来你今日是认真了。” 秦子月微眯双眸,盯着夏侯永离越发得意的神情,他就是做出得意的丑态,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依然不损丝毫颜色。秦子月不是那种会在意容貌的男人,可此刻看着夏侯永离,他就怒火中烧,他说不清楚是因为败迹已现,还是因为方才对德阳的亏欠之情,或是他满腔的怒火皆因对夏侯永离的嫉妒。 他知道自己心绪不稳,也知道夏侯永离故意激怒他,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呵。”秦子月盯着夏侯永离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尽量压下心底怒意,保持着语气的平和自然,“以你如今这样的状态,若是朕全力施为,你接得下吗?” 夏侯永离的脸色微微僵了下,没想到秦子月的眼光如此毒辣,他将养这许久,就是为了今日之战,当初他伤了心脏,想要完全养好,至少需要三年以上,如今也不过是让白锦风用秘术为他延着伤势罢了。 这事儿本是隐秘,也是他云潜的最高机密,连德阳都不知道,没想到秦子月一眼就看透。 第1709章 傻瓜 见他面上隐有一丝意外之色,秦子月笑道:“朕征战沙场多年,你以为朕看不出你受了怎样的伤?本来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你能得到白家的相助,就算如此,你当初几近垂死,且伤及心脏,没个三五年的休养,怕是恢复不来,如今就算勉强出手,最后如何,谁都无法预料。朕说的没错吧?” 夏侯永离的脸色微凝,他最怕的就是他的茵茵听到这个消息,之前白锦风和白锦庭一直与她说他恢复的很好,已经无甚大碍,现在秦子月的这番话听到她耳中,她会如何? 果然,德阳陡然听到这消息,无异于噩耗,她本以为夏侯永离没事了,就算伤筋动骨也不会累及伤势,没想到这伤需得修养三五年,可他在她面前的样子,总是若无其事,她还以为他恢复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她上前踏出一步,青杏一直跟着她,见她下意识的踏出一步,连忙上前拽住她:“太子妃,莫轻举妄动。” 夏侯永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德阳,柔声道:“你放心,我既然已经好了,又岂会再有危险,有你在,我不会出事。” 德阳知道他在安慰她,但有他的安慰,她心中稍定:“你不可勉强。” “放心,我又不傻。”夏侯永离含笑抬手,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弯下腰探着身子轻轻为她捋顺额前秀发。 “你不就傻了多年么?”德阳拽住他的衣袂,此时剑拔弩张,他实不应如此轻敌。 夏侯永离看懂她的意思,只弯唇浅笑,深深的看着她道:“你放心!” 德阳重重点头,还不忘嘱咐一句:“活着就好!” 夏侯永离的目光越发的柔软,他目含宠溺,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傻瓜,有你依靠,我怎么敢有事?” “嗯!”德阳目光如镜,清澈澄净的看着他,用力点头。 她明白他在利用她,方才还不高兴,但明白他的用意后,她丝毫不介意,甚至还主动配合,只要能战胜秦子月,他只要好好的,就算利用她又如何? 秦子月眸中几近喷火,他不明白,为何她已移情别恋,站在那儿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他却越陷越深,哪怕她为别的男人生下孩子,他还是无法放下对她的心意! “哼,就算要道别,也没必要用这么久,这里是战场,不是闺房!”秦子月挽了个剑花,接着问鼎一震,直指夏侯永离,那剑身上的雨珠四溅开来,有种朦胧清脆之感,如珠如玉般。 而秦子月的目光却没那般美好,他浑身充满杀机,一对如月般的眸子此刻阴沉狠戾,哪怕德阳也在他的目光中,也还是那般的狠厉无情。 夏侯永离命青杏护好德阳,这才慢条斯理的策马前行,一边走一边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 他的剑是什么样子,连德阳都没见过,这世间见过的没有几人,此时他从袖中抽出,众人皆惊,不折! 他极少与人为敌,就算打也很少会用出自己真正的佩剑,这会儿拿出来,众人才看清楚,这柄剑竟也是世间少有的宝剑,不折! 第1710章 会咬人的狗不叫 不折剑柔韧如绸缎,能卷成各种形状,唯有贯入真气时,才会坚硬笔直,这种剑比那种直剑更难挥舞。 秦子月是见过夏侯永离这柄剑的,此时见他拿出来,任是再有怒意,心中也不由沉了沉,能使用这种剑的人,功力绝不在他之下。 而今日他重伤在身,难道还打算用此剑不成? 轰! 雷声越来越紧,二人跨下神驹不停的变换着步调,虽全身湿淋淋却完全不呈颓态,反而精神熠熠,振奋不已,伴随着雷声,两匹神驹在各自主人的差遣下,步伐越发的有力,明明电闪雷鸣轰鸣不止,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反倒越发的清脆悦耳。 仿佛那马蹄不是踏在青石板上,反而踏在人的心上般。 “叮……” 两柄绝世好剑碰撞一处,雨幕中直接擦出火花,耀眼刺目。 龙吟声不止,雨花如珠玉四溅,二人的身影越发的模糊,两匹马亦开始嘶鸣不止。 德阳不自觉的握紧手中锦帕,全神贯注的看着战况。 杨平看了一会儿,见双方不见高下,他不由将目光放在紧张的德阳身上。 德阳以往站于朝堂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能见着她将情绪外放,看来果然是关心则乱。 想到这儿,他目光微微一沉,随即握着拂尘走过来。 青杏见状,连忙上前一步,靠近德阳,与此同时,白锦庭也连忙上前,形成保护之势。 杨平走上前,含笑望着德阳,在阴沉的雨幕中,显得阴恻恻的声音越发的令人心中生寒:“德阳公主,奴才有一事不明,想来想去,还是亲自过来请教公主为好,还望公主能为奴才解惑,奴才定当感激不尽。” 自从改朝换代,杨平就很少会用这样的自称,在德阳面前,也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意思,哪怕当初德阳被秦子月关在后宫中,百般恩宠,他对德阳面前也流露出一种优越感。 会咬人的狗不叫。 德阳盯着他,心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此刻阴恻恻的样子,说明恨极了。 她防备的盯着他:“何事?” 杨平咧嘴一笑,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格外的寒凉,仿佛野兽露出的兽齿般:“公主当年自慈心寺出嫁时,可还记得那寺中住持?” 德阳沉着脸,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那住持是杨平进宫前的妻子,追着他来到京都,得知他入了宫,二话不说利落的削发为尼,从此之后,杨平亦对她死心踏地,这么多年来,二人相护依存扶持,关系比一般的夫妻更加坚实。 此刻杨平定是已经确定了凶手,所以才会到她面前询问,也是为了扰乱夏侯永离的心绪,一旦她被杨平所胁,他都不用打了。 “记得。”德阳想了想,点头应是。 杨平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怎么看都阴沉难看。 “那么,德阳公主可知,那住持死了?”杨平一字一句慢慢的问。 他目光如狼,盯着德阳的样子恨不得要生吞活剥她一般,没有一丝敬重之意。 德阳挑眉,略带惊奇的问:“什么?她怎么会死?” 第1711章 杨平的疯狂 杨平的眼角微微抽了下,他自是认定了凶手,才会出来与她说,他料定德阳因夏侯永离伤势的事,反应会慢一分,只要露出丝毫破绽,他就出手。 谁知德阳竟表现得完全不知情,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这样的反应力…… 杨平咬咬牙,沉着声音阴森的瞪着她:“公主殿下何需再隐瞒,那住持不就是你和你的夫君弄死的么?” 德阳侧着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杨平,慢吞吞的道:“杨总管,您还真是奇怪啊,一个寺庙的住持,和您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么?怎地如此执着?” 她反将一军,慈心寺住持与宫中太监有染,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可不管他们之前是否夫妻。她吃准了杨平的性情,才故意如此发问。 杨平铁牙咬碎,他本意只是想寻个借口突然出手,只要控制住德阳,就等于拿捏住夏侯永离,没想到他以为对德阳的性情非常熟悉,却不曾想还是被她四两拨千金的拨过去了。不仅拨过去,还反将他一军。 “德阳公主乃是大凰朝赫赫有名的端庄公主,竟也学着那嘴碎的世人,编些不入流的传言不成?”杨平淡淡开口。 德阳一点儿都不气,只含笑回答:“只是好奇,并未打算编造什么。” 提到自己的妻子,杨平哪里还有平日里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这会儿见德阳沉稳从容,显然不把他当一回事,更没有把害死他妻子的事放在心上,胸口气往上撞,只冷哼一声,盯着德阳一字一句的道:“公主殿下自幼就诡计多端,连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都如此清楚,想来你出嫁之处死了人,你也心知肚明吧。” 德阳黛眉微动,杨平对那女人竟是真心实意? “慈心寺与您颇有渊源,有些事还是得您亲自作答才是!”杨平咬牙说完,出手如电,直接袭向德阳的咽喉。 然而下一刻,他五指并爪袭过去的并非德阳柔软的脖颈,而是坚硬如铁的黑色护腕。 杨平倏地一瞪眼,转眸看去,原来莫归不知何时出现在德阳身边,为她挡住这一击。 德阳依然站在那儿,连退都不曾退,只含笑看着杨平,慢悠悠的道:“你在我父皇身边十数年,深受他器重,没想到最后背叛他的竟会是你,杨平,你以为本宫真会留下你逍遥自在不成?” 她的话平淡如常,不含一丝杀机,可是听到杨平的耳中,却有一股阴寒自脊背一直窜到脑门,阴森冷戾,德阳的目光看着平和,却似有如黑洞,令他万劫不复。 “哼,你知道什么!”杨平的嗓音越发的尖锐,在这轰鸣的雷雨之中穿透力极强,令听到的人都极其不舒服,“你知道你父皇的狠绝吗?对了,你不知道,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与你父皇一样的狠绝无情!他是个自私阴险狡诈的小人,根本不配做皇帝!” 这么多年来,德阳从来没见过杨平失控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疯狂,暴雨中,他衣衫尽湿,雪白的发丝凌乱的粘在脸上,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尤其那对平常波澜不惊的眼睛,此时更是赤红如血,恶鬼一般的瞪着德阳。 第1712章 撑得住 “他不问人间疾苦,只想作威作福,身为皇帝,朝堂之内虚与委蛇,朝堂之外水深火热,他完全都看不到!他视人命如草芥,视万物如刍狗!身为皇帝,金口玉言,而他却把这皇权用在弱小的女人身上,他根本就不是人!我凭什么要忠心于他,我凭什么要为这种小人鞍前马后!”杨平激动莫名,他一边骂着,一边狠狠拍出一掌,攻向拦住他的莫归。 德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中思忖,这是怎么说?她那个父皇的确不太问朝政上的事,但也不至于如他所说那般昏庸。 只是此时想问也问不出,他状似疯癫的与莫归打成一团,想来唯有等他平静下来,才能再问他所恨之事。 这边事情结束,德阳才抽空看向秦子月与夏侯永离那边。 两人已经不在战马上,两道身影在空中时隐时现,她没有功力,这二人身影迅疾,她根本看不清楚,更别提看出高下来。 雨幕之中刀光剑影,浮光掠过便掀出一片水花,闪电几道便蓬出一片水雾,二人的身影快到几乎隐没在雨中,唯有急促的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令她看得眼花缭乱。 半晌,德阳终是沉不住气,看向身边的白锦庭,沉声问道:“这到底是谁处于下风?” 白锦庭看了眼德阳,非常诚实的回答:“夏侯太子还未完全恢复,如今正处下风。” 德阳微怔,看着白锦庭挑眉道:“你所谓的未完全恢复,就是他伤口堪堪复元而已吧?” 白锦庭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是白锦风特意嘱咐于他,因他跟着德阳,凡事不会轻易欺骗她,所以为了这事儿,白锦风也下了血本,而且当时德阳正值临盆之期,他本意也没打算立刻告诉德阳。 这会儿德阳秋后算帐,他也只得双手抱拳,冲德阳郑重道歉。 德阳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他可撑得住?” 白锦庭想了一会儿,才谨慎开口:“应该没问题,毕竟太子殿下内力深厚,护住心脉还做得到。”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两道身影倏的分开,一道落地后退了数步,另一道则退了数步后晃了晃身形,似要跌倒又硬生生忍住。 而那道差点跌倒的身影正是夏侯永离。 德阳顿时变了脸色,疾步上前:“云檀!” 白锦庭连忙上前挡住她:“太子妃,还请止步。” 德阳柳眉倒竖,正想说话,就听到夏侯永离略带沙哑的声音:“茵茵,不妨事,你不要过来。” 说完,他再次仗剑上前,而秦子月也一言不发的挺剑欺上。 德阳沉吟片刻,看着两道如电光火石般的身影,沉声问道:“聚贤山庄的人没到吗?” 白锦庭的面色稍有些异样,他沉默片刻,才说道:“来了,已入城。不过朝廷也养着些奇人异士,如今他们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只是挡住了那些奇人异士对我们一方出手。” 德阳脸色不怎么好看,如果毒娘子没有叛变,情形不会如此被动! 第1713章 败迹已现 似乎看出德阳脸上的恼意,他顿了下,轻声道:“九月一直视毒娘子为亲人,此时正与她斗得不分上下,我们的人倒没被毒累及受伤。” 德阳怔了下,这是在替九月说话,毕竟九月和毒娘子焦不离孟,九月又非常依赖毒娘子,白锦庭说这番话,有意无意的在为九月开脱,如今战事频起,还来不及追究,可一旦万事皆定,以前的那些事定会被翻出来。 “九月还小,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而且护我方将士不受伤害亦居功至伟,只是也要顾及自己,莫要受伤才好。”德阳沉吟片刻,轻声嘱咐。 白锦庭立刻明白,连忙说道:“是,属下定会照应一二。” 德阳倒觉得有几分好奇,白锦庭是医圣之子,而九月则是毒娘子的传人,这二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但这样的关心只是一瞬间,她的注意力已经回到战事之中。 “蛊族来了,其他各族应该也到了吧?”德阳知道云潜三十二族各有自己的能力,算得上奇人异士,所以才兀自嘀咕了一句。 此时夏侯永离未露明显败迹,她还不算太过担心。 “是,已经来了,蛊族打头阵,已经攻进城来,其他各族也在各处攻入。”白锦庭立刻回答。 德阳点头:“传令下去,入城将士与各族不得打扰百姓。” 白锦庭浅笑道:“太子妃放心,这事儿之前太子就已经下过死命令,谁敢违抗军法处置,入城将士绝不敢打扰京都百姓。” “如此甚好。”德阳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夏侯永离的身影。 看了一会儿,她又问身边白锦庭:“你说太子与秦子月的功力是不是相差无几?” 白锦庭暗暗苦笑,不会她才看出来吧? “其实若真论起来,太子殿下的功力在秦子月之上。”白锦庭实话实说,“秦子月虽说一身武艺高强,但毕竟是马上将军,所习武艺更重于兵法战术,且大开大阖,适合与敌军拼杀,而太子殿下的武功则是纯粹的江湖高手,讲究的是单打独斗、身法轻灵,无论是轻功还是功法,都要胜出秦子月一头。” 德阳想着也是如此,夏侯永离被困于质子府时,定是悄悄习武,但他的武功更趋于江湖人,不似秦子月,习的乃是正经的武将世家功法。 “也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才能久战不败。”白锦庭笑道,不似很担心,“以秦子月的身法与剑法,比太子殿下略逊一畴,但太子殿下负伤在身,能战这么久还不落明显败迹,已属不易。” “可已露败迹,战败是迟早的事。”德阳有些头疼,她忍不住揉揉额角,“刀剑无眼,你们几个都盯紧点儿,千万不能让他再受伤。” 几人连忙应下。 而空中二人已战得酣畅淋漓,举手投足间皆有杀机溢出,激得周围雨花翻飞,片片白雾,连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夏侯永离执着一柄长剑不折,目光冷戾的盯着秦子月,他早想一剑斩了秦子月,今日说什么也要取他性命! 第1714章 中毒 秦子月更是如此以为,他深知自己功法与夏侯永离不同,若是战场交锋还有胜算,这么单打独斗他略吃亏,不过夏侯永离有伤在身,反倒还不如自己。 只是这么缠斗下去怕也不是办法,四处城门敌军侵入的越来越多,他必须想法子阻止,而不是在这里与夏侯永离缠斗! 这么想着,秦子月一咬牙,化掌为刀,在问鼎需晃一招后,直接印到夏侯永离的胸口,按常理来说,这种打法实属无赖下流,但秦子月已经不屑装君子了,只要能赢,招术有用就好。 夏侯永离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般,竟在他掌心印在胸膛之际,冲他弯唇浅笑,神情闲适,只是那对月眸深处,隐有冷芒沉浮。 秦子月先是一惊,随即掌心微凉微疼,他这才感觉到似有针刺之物,下一刻,两道身影分开,相峙而立。 秦子月连忙反手看掌心,只见自己掌心已经青乌一片,细看去还有许多针眼大小的小洞在不停的往下流紫色的血水。 中毒! “卑鄙!”秦子月一横手中问鼎,怒骂道。 秦子月不以为意,只懒洋洋的道:“皇上何需动怒?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若不偷袭于我,也不会中毒受伤,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就是当初你派人潜入西山暮府,那暗曹棘步的徒弟平桑要杀吾妻之毒,虽说不知是什么剧毒,但这种毒定是沾身即死,至少暗曹棘步和平桑都是中了此毒而亡。” 秦子月的脸色顿时惨白,棘步手里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原来夏侯永离步步为营,早已算到今日之事,秦子月忍不住与自己战,也在他的算计之中,所以今日出门前,他已在裳中披挂金丝软甲,并在软甲的前胸后背之处涂抹剧毒。 他料定自己的身体状况赢不了秦子月,但也不会很快落败,拖着他直到城池攻破是没问题的,沉不住气的肯定是秦子月,偷袭的话,他受过伤的胸部定会是秦子月偷袭的部位。 果然,一切不出所料,秦子月聪明一世,却在此刻被德阳激得失了平常心,连这种的手段也没看出来,一掌拍下去,立刻被软甲上的带着毛刺的暗器伤了手掌,那些涂在上边的剧毒也随着血液迅速进了体内。 “噗!” 秦子月极少被人设计,而夏侯永离从一见面就一步步的把他引入圈套,甚至不惜利用德阳打击他,令他心浮气燥,再加上四城皆被攻破,他就是再沉稳,心中也开始焦急,而这些不过是夏侯永离此他上钩的手段,就是要利用他浮燥的心绪,让他做出偷袭之事,如此才能令他中毒! 这人果然心机深沉! 想到这里,他胸口窒闷,终是吐出一口毒血。 之前在暴雨之中,德阳只看到二人停下,却不知为何,接着便听到夏侯永离的话,心中咯噔一下,秦子月中毒了? 她看向秦子月,却只见他呆愣在雨中,半晌突然喷出一口血,而那血水的颜色在雨幕中闪烁着妖异的紫,下一刻,血水落地后便被湍急的雨水冲散,半点看不出痕迹来。 他中毒了? 莫名的,她心中一痛,似有千万钢针扎入心间。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抑下那痛楚,只是心口依然窒闷的厉害。 这种感觉猝不及防,竟来不及压下。 与此同时,她亦大惊失色,难道她对这个男人,还余情未了? 第1715章 不敢 德阳意识到这个可能,不由心乱如麻,怎么可能? 她为何还会有痛苦? 明明最希望他死的就是她,不是吗?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又是她亲眼所见,分明是她早就知晓的结果,为何临到此时,她会突然间心痛难忍? 夏侯永离微眯双眸,看着德阳失魂落魄的样子,身形微僵。 谁说她对秦子月无情了? 秦子月额头青筋直冒,他看着手中不断流淌无法止住的掌心,紫色的血触目惊心,越流越多,看来这毒无法让血液凝固呢。 他的死期真的到了。 他能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撕扯着疼痛,疼得难以忍耐,这毒如此烈,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这会儿已经气绝身亡,哪怕是他多撑一会儿,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想到这儿,他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站着的夏侯永离,突然握紧手中问鼎,疯了般冲夏侯永离奔去。 夏侯永离自从见到德阳的神色,心中已有郁怒,此时见秦子月奔过来,只冷笑一声,暗暗道:“找死!” 这完,他一甩手中长剑,薄如蝉翼的剑身陡然一直,杀机蓬勃肆逸,他也一反平常守势,径直冲了过去。 二人在雨中再次拼杀到一起。 德阳愣怔的盯着雨幕,二人交错缠斗的身影映在她微起泪意的清澈眼瞳中,她却半天没有反应。 青杏暗叫不妙,太子妃的状态不太对,她连忙看向白锦庭:“怎么办?” 白锦庭暗暗叹息,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再怎么说,与太子妃都是青梅竹马,太子妃看似无情,实则最重情义,眼睁睁看着他死,伤心也是正常的。” 此时,杨平已经被莫归砍去双臂,倒在雨水与血泊中,再也无法起身,他刚刚回来,就听到白锦庭的那番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家主上很少冲动行事,如这般大开大阖的对战,一般都是在心绪不平的时候如此,像是发泄,可见方才主上看到了太子妃的神情,知道她心中尚有余情未了,怕是吃醋了。 而白锦庭的这番话,分明在为他主子开脱。 砰!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一声巨响,秦子月被夏侯永离一掌拍飞,直飞出数丈才狼狈落地,狠狠的砸在了一堆杂货堆上,身子顿时陷了进去,被一堆货物掩埋大半。 夏侯永离正待上前,秦子月身前突然现出十数人,皆黑衣蒙面,显然是他的死士。 夏侯永离冷哼:“他身中剧毒,必死无疑,你们就算拼死了也拿不到俸禄,怕是以后连大商朝都不复存在,何必再为他拼命?” 十数人仿佛没有听到般,连犹疑都不曾,直接仗剑上前,瞬间将夏侯永离包围。 莫归见状,也连忙命己方的死士上前抵挡。 只这么一转眼的功夫,身边的太子妃竟消失不见,他不由大惊,连忙展目四顾,这才发现,德阳竟径直向那堆杂货摊走去。 白锦庭愣在那儿,跟着不是,不跟也不是。 莫归气得咬牙,上前一步,低声道:“为何不拦?” 白锦庭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不敢!” 第1716章 真心话 不敢? 以莫归的定性,听到这样的话,都想上前打他一顿,什么叫不敢?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走到大商皇帝面前会更好看? 白锦庭斜睨他一眼,见他虽没开口,却满脸怒色,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没看到太子妃的表情,如果我敢阻拦,后果不堪设想,太子妃一定会实现我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 莫归愣了下,突然想到白锦庭当初上赶着加入聚贤山庄的事。 德阳快步走到秦子月身边,愣怔的看着倒在一堆杂物中的他。 青杏陪在她身边,为她遮雨,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在这暴雨中很难化开。 秦子月微阖双眸,似在调息,只是脸上不断凸现的青筋现出他正忍着极大的痛苦。半晌,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浸湿了的牡丹绣鞋,上好的丝缎浸在水中,隐隐透出莲足的纤巧形状,连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冰凉湿辘的不适感。 他苦笑一声,不过片刻功夫,他的感观就已下降许多,她站在这儿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不过也差不多了,体内的五脏六腑已经疼到麻木,唯有心脏还在一缩一放的疼着,每一次收缩都似乎在为四肢百骸输送毒液,想来过不了一刻钟,他浑身的血液都会被毒汁浸透。 “我的剑就在这里。”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儿,有几分吃力的开口。 雨中如瓢泼,瞬间落入他眼中,他强忍着酸涩不肯眨眼,朦朦胧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最后一次了,只是这雨真是讨厌,临死前想把她看清楚都不能够了。 德阳惨白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雨水早已把他浇透,他的玉冠已落,发丝披散,湿淋淋的搭在肩背上,他俊美的脸庞惨白如纸,被雨水不断的冲刷着,就连他乌黑如墨的眼睛都看不真切,他正努力睁着眼睛看向她,或是因雨水不断落入眼中的缘故,他的眼圈有些泛红,目光亦有几分散乱。 “当初我逼你下嫁,也是这样的天气……”见她恍若未闻之前的话,他咬咬牙,眨了下眼睛,眼前的她似乎清晰了一瞬,那一瞬,他看到她脸颊上的一滴泪,随即要说的话断了,他忍不住艰难急促的呼吸几口,强压着胸口炸裂般的痛,想着或许自己眼花了,或许只是看到了心中所期望的。 见她依然只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动不动,想来正等着他慢慢断气,他自嘲的笑了笑,马上要死了,何必在意她的态度? 总要让她知道自己最后要说的话。 “后来,我听杨平说,你没了花嫁,便淋着雨,踩着公主府里百人的尸身血水,一步步的走进质子府。”秦子月忍不住又顿了下,眼前似乎现出她当时的艰难与倔强的身姿。 这一顿又顿了半晌,直到他忍过一波痛意,才拿过身旁的剑,咬牙倒提着将剑柄朝她递过去:“那时,你就想杀了我吧?” 那时,听到这个消息,秦子月已然后悔,他突然意识到,她不会原谅他,终有一天,要么她被他拔光羽翼、缚在身边,要么,他失去一切,死在她手里。 其实,从那天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结局。偏偏他以为他能禁锢住她,哪怕禁锢一生。 第1717章 遗言 杀了他? 德阳迷茫的看着他,他气力衰竭,狼狈的躺在杂货之中,被雨水冲散的胭脂水粉泼了他一身,染污了他明黄的龙袍。他再不似当初那般英姿勃发,总是在晨光之中,温柔浅笑的望着她,唤她“青凰”,或是“公主殿下”。 眼前模糊一片,泪水不自禁的往下掉,明明知道他目光虚晃看不真切,她还是强忍着不愿掉落,只是那泪水不受控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的滑下脸颊。 当初是想杀了他,恨到极致时,只想不顾一切闯进宫里杀了他,依仗着他对她的感情,她知道他不会杀她,可是她也很清楚她杀不了他,除了出卖自己。 然后呢? 与他一同赴死? 她的家国怎么办?她的子民怎么办?她大凰朝的千年基业怎么办? 说到底,她终究是个狠心的人! 一边流着泪水,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直到他再次开口:“不敢吗?” 一句问话将她惊醒,她竟不知他在问什么。 似是要激怒她般,他略带嘲讽的笑道:“大凰朝的德阳公主没杀过人吗?呵,现在装什么柔弱?你双手沾的血都可染透京都的千丈绫罗,现在倒是拿不住剑了?” 德阳目光微垂,问鼎在他手中微微颤着,他的手青筋直冒,可见是用尽了力气。这柄剑陪伴他多年,他向来挥舞如意,现在连举着它都费尽气力了么? 她不想开口,一旦开口,她必然哽咽,就算她心中伤痛,也不愿让他知晓。 他终是难以为继,只得缓缓放下剑,将名剑问鼎随意的扔到她脚边,又缓了两口气息,才无奈的笑了笑:“给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你为何不肯动手?我秦子月半生兵戈铁马,纵横于世,如今落得这般凄惨地步,竟是输给一个女人……” 原先的泪水还未干涸,她脸颊一热,泪水再度滑落,顺着小巧精致的下巴,与雨水一同溅落在地。 “青凰,我不是输给形势,也没有输给夏侯永离……”秦子月再次缓缓抬眸,盯着雨幕中那模糊的身影,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庞,“我只是输给了你!” 输了你,又输了心,一败涂地…… 秦子月说完,唇畔逸出一抹苦笑,明明知道她不再爱他,她过来,只是想看着他慢慢咽气,为何还要说这些话?为何还要把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挖出来给她看? “我母亲有陵,在秦家祖坟。”秦子月的心越跳越慢,胸口窒闷难耐,他知大限已到,那些话索性不提,只简单的道,“父亲的骨灰还未及送达,他生前甚是看重你,若你念着他的忠心,还请帮我送他去我母亲身侧……至于我,想必你早已恨透,便随了你的心意,挫骨扬灰罢了……” 秦子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气力难继,还是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便阖了双眸。 德阳再也忍不住,终是捂着嘴,呜咽出声。 秦子月浑身僵硬,动也不动,似是听到,又似是不曾听到,只是阖上的眼皮微微动了下。 德阳死死捂着嘴,不肯再露丝毫声响,只是泪水已滂沱而下。 她再记不得他对她的狠,唯有最初相见之时,后宫之中百花齐放,月色皎洁,他如一道月华,倾刻间印入心底。 初见之时,何曾想过,今日会是这般光景,又何曾想过,他的遗言竟是要她挫骨扬灰! 明明是他输了,他交还了她的家国,为什么她如此痛苦? 第1718章 手刃仇人 德阳死死捂着口鼻,生怕露出声响,谁知因伤痛过巨,又才刚出了月子,身子还尚在虚弱之中,勉强压抑情绪使她头晕目眩,突然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青杏手急眼快的扶住她,见她伤心成这般,忍不住咬咬牙,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还在看着呢!” 自从莫归命死士抵挡秦子月的人,夏侯永离就站在那儿,负着双手看着她,不曾上前半步,只是浑身的气息透着寒凉的杀机,显然动了真怒。 青杏提醒一句,见效果甚微,并未劝动她,又连忙补了一句:“皇上也是此意,他让您亲手杀了他,也是为您好,他在替您做出决择啊!” 德阳何尝不知秦子月的意思,就因他临死之前还在为她着想,见她上前,怕夏侯永离心生芥蒂,以后对她生分,才要她亲手了结自己。 可就是因他如此,她才心痛如绞。这个夺了她家国,逼她迈入绝境的男人,明明可恨至极,此时却又体贴入微,让她情何以堪! 青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会武,自是能感受到身后那滔天的气势威压,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深爱的妻子对另一个男人留有余情,还在对方面前痛哭流涕,何况贵为太子的夏侯永离,他能忍常人不能忍,却绝对不能忍他的妻子不忠于他! “太子妃,皇上已经身中剧毒,根本活不成,您就是不杀他,他也只有死路一条!”青杏焦急的催促起来。 秦子月的气息渐渐浅弱,他已无力说话,只是气息未绝,他的听力尤在,而在听到青杏的话后,他原本如浸在苦潭中的心微微颤了下,随即跳动又强劲几分,似是想挣扎着多活一刻。 德阳勉强站稳,她缓缓放下捂着口鼻的手,忍着哽咽,垂眸看向秦子月身旁的问鼎,这柄绝世宝剑此时正孤零零的浸泡在雨中,失了主人的它亦失了光泽与凌厉,任由风吹雨打,任由污浊的水滩将它半掩。 青杏见德阳犹豫,不由心中焦急,眼看着大局已定,若是太子妃此时失宠,怕是地位不稳,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成事后,封惮台上立在身侧的都不再是糟糠之妻。 虽说德阳算不上糟糠,可天下之大,美女如云,哪个登上皇位的男人不是眼花缭乱?就是眼前这位,心心念念太子妃,后宫里还不是一群美人? 心里想着,青杏迅速弯腰拾起问鼎,硬塞到德阳手中,快速的沉声道:“太子妃,您不是一直想报仇吗?机会就在眼前,手刃仇人不是您所希望的吗?您还犹豫什么!” 德阳被迫握住问鼎,目光直直的看着已经阖了双眸的秦子月,他脸色苍白如纸,连向来棠红的薄唇此时也现出苍白之色,他的胸膛已不见起伏,想来是气若游丝,撑不了多久。 他的功力高于棘步,所以才能撑到现在,但即使撑到现在,也逃不过一死。 德阳握着剑的手微微颤着,无论如何都举不起问鼎,雨水顺着剑身不停的滑落,击得问鼎阵阵轻吟。 第1719章 风骨 “太子妃!太子殿下看着呢!”青杏无奈之下,只得第二遍提醒。 德阳呼吸微滞,神色一凛,这才想起来,夏侯永离一直在她旁边,他为了她,连命都豁得出去,而她却在这里为秦子月伤心。 她让他颜面何存?让他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德阳咬咬牙,吃力的举起问鼎。 以一个女子的力量,举起问鼎实在有几分艰难,青杏见状,眼中极亮,直接上前相助,将手覆于德阳的手,帮她稳当当的举起问鼎。 似有感应般,秦子月微微睁开眼帘,用飘忽的视线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几近涣散的心中自嘲的想,方才大概是生出了幻觉,以为她对他尚存一丝情义,如今看来,她其实真的是恨他入骨。 罢了,这样也好,当着夏侯永离的面杀了他,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夏侯永离做皇帝的话,有她辅佐,应也差不到哪里去,只希望她能一直盛宠不衰,好好的过这一世,再无颠簸流离之苦,也再无背叛离心之变。 他似已无其他心愿,加之力气用尽,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阖了眼帘,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支撑,连压着毒素的内力都已消失,任凭体内有如万箭钻心,疼痛彻骨。 德阳的手一直发颤,盯着他渐渐失去生机的面色,她终是拿定了主意。当青杏握着她的手挥剑而下时,她狠狠的一甩手,硬生生改了方向,剑咣当一声落在秦子月身边,溅起的雨花落了他一身,却不曾伤到他。 青杏心下寒凉,暗道这下完了,太子妃怕要失宠了! 德阳却意识不到这些,她盯着垂死的秦子月,强咽下喉间的紧涩,冷声喝道:“他都已经要死了,为何还要再给他一剑?” 青杏微怔,愣愣的看着怒形于色的德阳,喃喃地道:“难道太子妃不想报仇吗?” “我所要的报仇就是他还我家国!如今他一败涂地,我夺回河山,家国之仇已报,至于他背信弃义,以命相抵足矣,又何须折辱?”德阳一字一句的回答,在这如瀑的雨中格外清晰,声声如金玉相击,震慑心神,甚至盖过雷鸣电闪,在场之人皆听得愣怔当场。 女人的心胸向来狭窄,尤其是对着一个背弃自己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恨不得上去抽筋扒骨,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太子妃却以男人的视角、男人的方式将仇与恨一一报复讨还,竟是端庄大气,毫无女子对待负心郎时那恨之入骨的造作之态、极尽折辱之能,风骨气节非同一般,令人钦佩不已。 唯有夏侯永离嘲讽一笑,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深知她心,无非就是心中不忍罢了。 他那般待她,眼见着他濒临死亡,她还是不忍折辱。 看她方才那个样子,分明是痛彻心肺,纵然能瞒过旁人,还能瞒过他不成! 所有的大义凛然,都只是做给他人看,给他夏侯永离留个颜面罢了! 哼,她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女人! 想到这儿,夏侯永离霍然转身,就这么负手离去,竟对德阳理也不理。 第1720章 大势已定 大商皇帝殁,大商就此完结。 暴雨之中,大商旧部个个灰头土脸的颓败之相,而云潜与其他各国则欢呼雀跃。 同样电闪雷鸣的天气,有人欢喜有人忧。 越文宇得到情报后,二话不说,直接退兵离去,乌余专门追赶问及原因,越文宇只苦笑着说了一句话:“这天下已是夏侯永离的,你我无力再争。” “如今还没定数,何况那玉玺在本太子手中,这天下怎就是他夏侯永离的?”乌余颇不服气。 越文宇苦笑摇头:“太子余还不明白吗?原来的云潜之所以弱,只是弱于三十二族不出世,如果蛊族、烈族还有清流都已出世,或许其他各族还在暗中潜伏,除此之外,江湖中的墨城城主也是夏侯永离,这事儿太子余可知晓?” 乌余倒出了一口冷气,墨城城主是夏侯永离? 墨城在江湖中是个大派,鼎鼎有名,尤其是墨城城主更是神秘莫测,江湖中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却不乏他的传说。 此时陡然听到墨城城主是夏侯永离,乌余心中迟疑不定,也生出几分动摇。 越文宇看出他惊异的神色,随即苦笑着又补了一句:“近两年江湖中声名鹊起的聚贤山庄,幕后真正的庄主是德阳公主。” 乌余更是惊诧莫名,他们南楚本就处于蛮夷之都,消息获取有限,何况仗着本国的强悍,他们也不屑于打听那些江湖消息。 越文宇见他的确不知情,想了想便道:“这些消息也是我才听说的,太子余,您就算现在握有玉玺又能如何?您又带来了多少人马?您有信心离开吗?到时您手握重宝却没有相应的人马护着,能否冲出重围都难说,恐怕最后倒变成您与逆贼秦子月一同谋反,您说您分明助他夏侯永离打下江山,反倒被说成反贼,冤不冤啊?” 乌余听了这一番话,彻底放弃了争夺皇位的念头,不说别的,就是秦子月一代战神将京都守得如铁桶般,竟被秦子月的蛊族与烈族五日内破关,连向来不偏不向、以守卫南城为己任的西山暮府都倒戈相助,他也无力与之为敌了。 他也很干脆的把玉玺贡献出来,接着便领着兵马回去,就等着夏侯永离登基的时候再过来送贺礼,并表示臣服了。 虽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他心里哪能舒坦,这次被夏侯永离利用得彻彻底底! 越文宇自然也有同样的窝囊心理,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审时度势,顺天而为,也只能把那失之交臂的皇位让给夏侯永离。 至于涪陵国,顾江攻入城池后就径直入了皇城客苑,很快就找到了涪陵太子轩辕瑜,把京都中的情况一一报与轩辕瑜。 本来顾及着秦兮儿,秦子月已殁的事没有与她提起,但她又岂会不知?城既然破了,那么她皇兄岂能善终? 轩辕瑜权衡再三,也明白夏侯永离锐不可挡,根本无法在此时阻拦,只能先按下,再慢慢图之。 而秦兮儿已经觑着空跑出皇城,去寻她皇兄。 第1721章 三问 兵慌马乱之中,秦兮儿哪里还找得到秦子月?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四处寻找德阳。 德阳此时已经回到马车中,愣怔的倚着车壁坐着不语。 她并非心软之人,但对秦子月的确又异于常人,毕竟他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哪怕后来的背叛与强夺家国,也只是他的男儿抱负,她恨他,却无法因此怨他,更令她无奈的是,她就算现在不爱他了,也做不到绝情绝义,他死了,她还是会心痛。 青杏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太子妃此时正值伤心之际,想不到其他,太子殿下动了真怒,方才都没理太子妃,自行离去,这事儿怕是难以善了,应该怎么提醒太子妃才好? 马车里两人各想各的,一时间死寂无声,只能听到外边暴雨如瀑的打在马车上的枯燥声响。 陡然间,就听到一个愤怒至极的声音响起:“东方青凰,你给我滚出来!东方青凰!你还我哥哥,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快给我滚出来!” 嗓音真喊到变了声调,又夹杂着哭腔,在隆隆的暴雨中尖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直喊了七八遍,德阳才缓缓回过神,是秦兮儿…… 她心中一痛,听到秦兮儿一声声的找她要兄长,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妃,她在这儿太聒噪,奴婢先命人把她带下去吧。”青杏挑帘看了看,皱眉说道 。 为了掩人耳目,她们坐的马车很普通,此时兵慌马乱,街上的马车不止这一辆,且行人更多,所以秦兮儿没有注意到。 德阳摆摆手,无力的道:“停下吧,我与她说两句话。” 青杏无奈,只得叫停马车。 掀开车帘后,德阳的面容出现在刚刚转过身的秦兮儿眼前。 秦兮儿双眸一瞠,二话不说,直接仗剑就刺。 青杏吓了一跳,连忙抬臂挡格,好在她功夫不错,直接挡下了这一击。 德阳眼都不眨的看着满面狰狞的秦兮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秦兮儿上前两步,执剑相指,任由雨水浇灌而下,往日精致的妆容不再,唯有双眸冷戾如剑,头上钗钿在雨中不停的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显得凌厉非常。 “大凰朝腐朽不堪,早已不堪大任,天道轮回也已尽了气数,你认不认?”秦兮儿气吞山河般的气势连雨幕都似被撕裂般。 德阳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点头道:“认。” “就算我哥不去夺这江山,亦会有他人奈不住寂寞,你信不信?”秦兮儿再次发问。 德阳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在雨中不停的滴着水,她目光茫然的点头:“信。” “无论谁做新帝,就算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敬亲王或瑾亲王,都容不下你,唯有我哥会对你容忍至此,你懂不懂?”秦兮儿的怒吼似要冲破天际,上达天听般,这雨幕雷鸣便是她的情绪。 德阳的心中忍不住深深一痛:“懂。” 秦兮儿愤怒的划下剑,将宝剑拖到自己身后,迅速上前两步:“既然你清楚明白,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第1722章 尘埃落定 德阳看着秦兮儿,默然不语。 秦子月夺取江山,是他身为男儿的抱负,她不甘的是他不曾为她放弃什么,却并非他所做有错,毕竟大凰朝已腐朽,毕竟她的父皇要削他兵权,把他一步步逼入绝境,他就是夺了这样的江山,她也不怪,要怪只能怪父皇昏庸。 他逼嫁,让她成为京都人口中寡廉鲜耻的、卖国求荣的女子,她心中愤怒,甚至是恨他背叛,可细想来,却仍是她心中不甘,他逼她到绝境,只是想让她回到他身边,只是用错了法子。 他在位时,天下百姓笑开颜,声声皆是吾皇圣明,他对她,始终留有一线,对她仍是难以移情。 而她痛苦的则是她忘不了往日真情,又恨他绝情,如今又不得不与他为敌,甚至亲眼送葬。 半生浮华如梦,满了一半,又空了全部。 就算他再如何可恨,终究与她纠缠过深,她哪里真就放得下,冷心无情? 秦兮儿还在不断的怒吼着,骂她绝情。 她却一言不发,只想着昔日旧事。 青杏实是忍不住,命人把秦兮儿拿下了事。 德阳眼睁睁的看着秦兮儿挣扎并被拿下,没有任何表示,只转身入了马车,继续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车中。 许久,当马车停在一处府邸前,德阳才醒转过来,看着那朱廊玉砌的门庭,她突然开口问道:“庐陵王怎样了?” 青杏愣了下,随即回答:“庐陵王尚还活着。” 德阳点点头:“嗯,活着就好。” 说完,她漠然的迈开脚步,径直走入府中。 青杏连忙跟上,为她撑伞。 自从进了府中,德阳一连数日不曾出府,夏侯永离也不曾出现,战后的喜悦之情染着一层诡异的沉闷,府中众人都知两位主子心情不好,连大气都不敢出。 京都局势已定,诸国送来贺礼与诚书,表明以后会继续臣服新主。 一切尘埃落定,只待京都战后重建。 好在除了城墙毁坏些,也没什么好重建的,京都又恢复了之前的繁华,夏侯永离已下令,不准打扰京都百姓。 而京都之中的达官贵族,有一些不愿臣服新帝的都已伏诛,而愿意臣服的暂时相安无事。 夏侯永离为了尽快稳固权势,所用手段凌厉非常,京都许多家族遭血洗,残忍的行事也镇住了京都诸家,再无人敢有异议。 攻入京都十日后,乌余亲自将宝玺送上,虽气得牙根疼,明知中了夏侯永离的计策,不得不乖乖把玉玺送还,却不得不表明臣服之意。 连南楚都如此做态,还有谁敢不服? 夏侯永离的脚跟至此算是站稳,只等择日登基,继承大统,再定立国号,开国大典后他就是天下之主。 然而夏侯永离却一直阴沉着脸,无论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他身边跟着的人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行差踏错。 至于众人提议的开国大典,夏侯永离更是没兴趣过问,一旦问及举办时辰,他就臭着一张脸,把人家骂一顿,搞得众人莫明其妙,甚至怀疑主上的用意,难道千辛万苦打进来,不是为了当皇帝的? 第1723章 闹脾气 唯有白锦风、莫归等人心中明了,太子殿下这是闹脾气呢。 那日眼看着太子妃的表现,令他怒火中烧,这开国大典的仪式中有得天承运,表明登基之人乃是顺应天命的真龙天子,若是如秦子月那般未娶妻也就罢了,太子殿下已有妻室,登基典礼上定要有正妻相伴,在册封皇帝的同时也册封皇后,如今太子殿下正在气头上,已多日未见太子妃,又不可能临时拉了别人去册后,自然只能一再往后顺延了。 只是有的人并不清楚,例如大咧咧的齐荒城。 “太子殿下,咱们还是快些举行开国大典吧,以免夜长梦多。要知道,您父皇还在哪……”齐荒城隐晦的提了一句,那意思自然是怕云潜皇帝来争这个天下之主的位置。 洛侠儿一直站在殿内没有动静,他姐姐为了追随秦子云而死,他自那之后就一直呆愣着,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白锦风听到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太子殿下根本不想现在举办开国大典,齐将军这么耿直,怕是吃不到好果子。 果然,夏侯永离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齐荒城道:“本太子登基,能随便选日子吗?不是要选出黄道吉日吗?你们一个个的只知道说,有没有问过礼官?他选出日子没?之前那几个日子哪里好?要么时间太紧,来不及筹备,要么与其他日子冲了,五个监天官选不出个好日子,你们一个个的还让本太子登基,登哪门子基?至于云潜那边儿,哼,老子把京都都打下来了,还怕一个小小的云潜老皇帝不成?都给老子滚出去!” 骂到后来,也不自称本殿下,连“老子”都冒出来了,可见是被一再的催促彻底惹恼,众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低眉顺目的依次退出大殿。 白锦风抽了抽嘴角,一边走一边和莫归暗暗对视一眼,看来这一次殿下真的气狠了。 午后,德阳刚刚醒来,就听青杏说白锦风在门外候着。 她这几日稍稍恢复些精力,只是心中还是有几分失落之意,这时她才想起,怕是那日把夏侯永离气狠了。 这些日子,他似乎都不曾过来。 白锦风无奈的冲德阳再三施礼,前恭后裾了半天,德阳才无奈开口:“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我去劝他吧?” 白锦风苦笑:“太子妃聪敏。” 德阳叹了口气,轻声道:“他还在气头上,就是我去,怕也于事无补。” 白锦风想了想,似是在措辞:“解铃还需系铃人,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一直心绪不佳……太子妃明鉴,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想必您也知晓,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只要您主动找他,想必他定会欢欣雀跃,既往不咎。” 德阳斜睨他一眼,随即接过青杏递来的茶,慢悠悠的道:“难不成,我不去找他,他就打算另立他人为后不成?” 白锦风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说歪了? “太子妃明鉴,属下绝无此意!”白锦风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看了看,心中奇怪,为何不见锦庭? 德阳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道:“唉,等他心情平复些再说吧。” 她自己的心情还未平静,怎地就有心情顾上他了? 只怕哄不好,还又惹上他了。 第1724章 她又做了什么 白锦风刚出来,就连忙拽过青杏:“青杏姑娘,雪菱姑娘和锦庭少爷在不在?” 青杏叹了口气:“雪菱姑娘算是废了,自从钱五没了,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想着侍奉太子妃了。锦庭少爷见这边事情结束,就带着九月回聚贤山庄了。” 白锦风愣了下:“雪菱就罢了,锦庭怎么跑这么快?” 青杏噗嗤一笑:“白护法怎么连这个也看不透?您还是他亲哥呢,他什么心思您还不明白?” 白锦风顿时反应过来,白锦庭带九月迅速回去,表面上看是怕朝廷因毒娘子的事为难九月,实际上,根本就是他想见紫萝了。 想到那二人,白锦风不知为何,竟想起紫蓉来。 那日紫蓉受了伤,他本以为能治,后来才知,她竟也中了毒,在他的全力救治下坚持了许多天,最后还是在城破之日逝去,不曾救过来。 想到那样一个女子,白锦风不由慨叹,终究是个命苦的女子。 他心中虽有失落,却并无真正的爱怜之意,想起她也不过心底泛起一阵涟漪,接着就平静无波了。 “青杏姑娘,你多劝劝太子妃吧,这次太子殿下真的气狠了。”白锦风压下心中所想,先是看了眼主院,这才小声与青杏提及。 青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自然,只是看太子妃的样子,似乎受的打击颇大,再在还没完全放开呢。” 白锦风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他有时也觉这位太子妃太难搞定,尤其是主上全心全意为她,她到现在还在为旧情伤感,主上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气极? 真是…… 他也不敢多说,只得负着手摇着头出去了。 青杏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背影,心中更是沉了下去,太子妃不会真的失宠吧? 两日后,德阳命人照料好重伤的南宫陌,又嘱咐人将秦子云好好安葬秦氏祖陵,还把秦老将军的远在边疆的墓迁回,葬于秦老夫人身边。 夏侯永离刚在御书房处理完各项事务,正揉着太阳穴出来,正巧遇着下人小声与莫归汇报事情,他愣了下,随即想到什么,于是沉着脸道:“何事?” 莫归见状,连忙挥退属下,上前抱拳施礼,却吱唔了半天没话说。 夏侯永离一看,更是气上加气,通常这种情况定是太子妃又命他的人做了些事情。 “你还清楚自己是谁的属下吗?”夏侯永离气愤不已,直接喝道。 莫归连忙跪下,却不发一言。 “说,她又做了什么?”夏侯永离勉强压压怒气,沉着脸问。 莫归轻咳一声,把德阳吩咐的事交待了,夏侯永离果然气怒不已,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突然怒道:“她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敌友,还帮着敌人收尸了!还有那个南宫陌,他重伤不会照料自己吗?也需要她操心过问?她到底还想怎样!” 怒吼完,夏侯永离仍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显然气得不轻,莫归悄悄看他一眼,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太子妃若非重情意之人,也不会做这些事,只是太子妃若是冷情之人,主上是否还会如此在乎?” 第1725章 醋意 夏侯永离霍然转身,气如斗牛的瞪着莫归,莫归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多话。 夏侯永离虽满面怒容,但却不再多说了,似乎莫归一句话把他心底的矛盾捅破,让他再无法说服自己继续气恼下去。 当初他爱上她,就是因知晓她非冷情女子,却依然能做出理智到可怕的决定,让他敬佩。 而他那点儿别扭无非是醋意大发,理智上他很理解德阳,就像当初的纪抹彤一样,虽说他对纪抹彤也没什么好感,但因是母后亲自寻得的亲事,想着母后也没对纪抹彤怎样,当初亦惹得德阳大怒。 现在想来,自己对纪抹彤都能因母后的那点儿关系而多加照顾,德阳如今对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夫君留有余情,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想归想,这气恼还是不由人控制,就像德阳也无法收放自如的断绝她心中的伤痛。 罢了罢了,还是等等再说吧。 最终,夏侯永离还是压下心底的渴望,不去见德阳。 德阳对他是否到来完全没有担心之意,在最初的难过好些后,她每日去看看孩子,之后便去受伤的南宫陌那里坐坐,无非是与他说些南宫世家的事,这件事瞒不住,钱五又临终嘱托,她自是要完成的,除了无法赦免的人,其他人的后路都得一一安置好,这些安置算是德阳给南宫陌的颜面。 夏侯永离每次听到这些消息,都被她气得头疼。 涪陵太子已经回国,听说涪陵太子妃回国后一直不吃不喝,神思恍惚,令轩辕瑜极其费心,连送贺礼和降书的日子都晚了五天。但真正得到的探子消息却是秦兮儿每日里在宫中大骂德阳忘恩负义、狠心绝情,轩辕瑜无可奈何,只能严加封锁消息,兵荒马乱之下才导致国书送迟。 洛侠儿因姐姐洛果儿的事,在平定之后就率部众先行回去,一路上心情沮丧,连话也不想多说。 烈族族长与德阳见了一面,再三表达忠心后才离开。 其他各族也都派使者前来恭贺,并言明以后唯夏侯太子马首是瞻。 夏侯永离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新城初建,百废待兴,他也没有刻意要避开德阳,加上心中气恼,竟一连大半个月二人都不曾相见。 这一日,德阳见天气好,孩子又已满两个月,就让奶娘带着孩子出来稍稍转转,在小院子里走动走动。 听说孩子要去院子,一群侍女顿时慌了手脚,这可是夏侯太子最最宝贝的儿子,很快就是大皇子呢,哪里敢怠慢?连忙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是洒水又是清场的,倒是声势浩大。 德阳忍不住笑,这些人紧张个什么劲儿?以前在后宫里,经常会看到奶娘带着小皇子或小公主出来转悠,也没如此兵荒马乱的。 “就出来站一站,左右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最多轻言缓步罢了,怎地还正经忙活起来了?”德阳看着院子中的人这番折腾,无奈的问。 青杏连忙回答:“太子妃,小世子这可是第一次走出房门,一定得收拾妥当才好。” 第1726章 一群和事佬 “罢了,由着她们折腾吧。”德阳多日来脸上总算有一丝笑容,大家看着也开心,虽觉得未免有点隆重,尤其那树上还挂了平安果和红绸等物,但想到诸人兴致勃勃,她也就不再多嘱咐什么了。 青杏之前一直担心德阳失宠,这些时日来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开国大典一拖再拖,白锦风实在等不及过来相劝,她才明白,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感情,根本不必担心失宠问题。 如今太子妃脸上有了笑容,青杏也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青杏一边想着,一边不停的往门外看,只是门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折腾了近一刻钟,总算是布置妥当了。 德阳无语的看着一院树木皆挂了红绸、平安果、花生等物,连那满院子的花草都没放过,不由摇头苦笑,不过是让孩子出来站一站,见见阳光,怎地就这般折腾,也不知传出去会传成什么样呢。 “唉,太子殿下才刚刚打下天下,如此还未登基呢,你们这样闹腾可不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德阳语气微沉,认真的嘱咐。 青杏嘻嘻笑道:“太子妃时刻想着太子殿下,怎地不让太子殿下知道呢?” 德阳愣了下,斜睨着她道:“谁说的?本太子妃想的是新得的江山,这江山社稷说白了就是百姓社稷,若是百姓知晓新帝未登基就如此娇惯嫡子,岂不失望?百姓如水,社稷是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失望,这江山就不稳了。咱们辛苦打下的江山,为何不维稳?” 青杏听得一愣一愣的,竟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似乎很对啊。 正惊得青杏不知说什么好时,就听外边有人拍手。 德阳微怔,转头望去,只见夏侯永离一身黑色太子袍服,背负双手站在那儿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喜也称不上怒,颇为平静,狭眸中光华闪烁,却又没有太多的情绪。 而拍手之人则是他身畔的白锦风。 “太子妃果然胸襟宽广、见识非凡,不愧是立于朝堂的奇女子啊!”白锦风的笑如沐春风,极尽颂扬,令德阳忍不住僵了笑。 而白锦风旁边站着的,则是天下闻名的几大学士,个个都捋着胡须点头,欣赏的看着太子妃。 “诸位怎么有空来?”德阳站起身,冲众人微微颔首。 白锦风连忙说道:“回太子妃,听说今日小世子出门,所以我等特来拜见。” 德阳站在那儿哭笑不得,他们夫妻间的事,怎地就闹到文武诸臣前来说和的地步? 果然,白锦风的托词令夏侯永离波澜不惊的表情微有裂痕,这人的托词还能更不靠谱吗? 他心中有数,之前诸人前来御书房,说完正事后就开始问孩子,似乎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看孩子,且见不着就赖着不走的架式。 想看孩子就得去后院,德阳肯定在后院里陪孩子,他们这是什么心思,夏侯永离岂会不知? 想想那日情形,虽说仍有怒意升腾,但秦子月毕竟已死,他这醋吃一吃也就罢了,没必要一直端着,久了似乎更难找台阶下。 如今他气的倒不是醋意使然,而是想着她竟不知过来安慰一二,简直让人心中极其不爽! 第1727章 吃醋 德阳见夏侯永离面色无波,也不理会,只笑着道:“多谢诸位来看世子,只是他还小,诸位如此看重,倒是颇有压力呢。” 几位名士连忙纷纷回道:“太子妃客气,就凭太子妃方才那番话,这世上除了太子妃,再找不到更适合教导世子的人选了!” 德阳嫣然浅笑,得体的推辞一番,与这些名家大儒在一处,谈吐儒雅、词趣意达,颇为开心。而白锦风则利用这个机会,不停的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沾上德阳,又不着痕迹的带上夏侯永离,再加之小孩子咿咿呀呀,倒是一院的其乐融融。 这几位名家德高望重,来看孩子只是托词,也不能一直留在那儿,见气氛差不多了,便推脱有事,一一告辞,最后连白锦风也溜了。 而孩子因太小,也不能在外边儿太久,奶娘抱着他也与几个丫鬟一起回了屋。 院子里,不消片刻只留下德阳和夏侯永离。 夏侯永离自始至终都没与她说过一句话,而她也没有主动与他说过话,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两个,德阳手里不闲的打理着刚刚被红绸压折的花草,竟也没打算与他说话。 夏侯永离沉默了一会儿,见她爱理不理,心中不由微叹,谁叫自己对她这般在意,倒让她有了依仗,偏生……他自己还那么不争气! 半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清瘦了许多,也清冷了许多…… 刚想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简直魔症了,明明还有气,怎地见了她就关心上了?明明是她做的不对,当着他的面因另一个男人痛哭流涕,连砍上一刀都不愿,当他真心胸宽广至些吗?这会儿还装模作样的整理花枝,哼,分明是心虚! 然而他想得头头是道,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都迈不动。 “东方青凰!”走不动又气不过,他也只能积攒些气势,沉声低喝。 德阳一边理着的花枝,一边悠闲的问道:“太子殿下有何事啊?” 夏侯永离被她堵得一怔,随即咬咬牙,向她走了两步,沉着脸问:“你知错吗?” 德阳拿着剪刀,好正以暇的转过身,凤眸灿亮的瞪着他:“什么错?” 夏侯永离狭眸微瞠:“你不知道?” 德阳浅浅一笑,理直气壮的回答:“不知道。” “……”夏侯永离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德阳依然瞪着他。 过了半晌,他才冷哼一声:“是不是那人死了,你很后悔?” 德阳抿唇不语。 夏侯永离又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语气明显又夹杂着怒意。 德阳冷笑一声,把剪刀随手一扔,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既然是你吃醋,那错就在你,你有错却跑来找我麻烦,简直是无理取闹!” 夏侯永离被她一句话噎得差点吐血,这叫什么道理! 盯着她从容悠闲的身影,夏侯永离磨磨牙,亏他这几天气如斗牛,她倒好,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 这么想着,他脚步微动,迅疾如风的向她奔过去。 第1728章 体统 德阳刚刚走到屋前,突然腰间一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下一刻,她已经被夏侯永离扛上肩头。 她顿时大惊失色,身为大凰朝贵女,她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还是如此野蛮! “夏侯永离,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德阳也顾不得什么温雅了,咬着牙骂道。 夏侯永离一言不发,就这么扛着她,仿佛扛着猎物般向外走去。 德阳惊得花容失色,这种行径唯有蛮夷之族的南楚会如此,他如今打下江山,马上就要做皇帝了,怎可如此孟浪! “夏侯永离,你放我下来,你这个……你这个……”向来能言善辩的她竟理屈词穷,不知如何是好。 夏侯永离见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由呵呵笑起来,半个多月来阴霾心情瞬间云开雾散。 他就这么扛着德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小院。 之前听到德阳的叫声,院子里和屋里的下人们都连忙出来,却看到未来的皇帝陛下正用宽阔的肩膀扛着未来的皇后娘娘,箭步如飞的向外走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青杏,更是一脸的发懵,喃喃地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还要体罚么?” 德阳趴在夏侯永离的肩背上,又羞又气,玉白的双手不停的打着他的后背:“你又犯什么诨,还不赶紧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 夏侯永离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体统?本太子就是体统,谁敢笑?” “你这个野蛮人,你这个蛮夷人!你如此不懂规矩与我何干?为何要带累我?夏侯永离,你给我放开!”德阳拼命挣扎,哪里挣扎得过?只得气急败坏的怒吼。 夏侯永离也不顾周围人石化的样子,带着德阳一路来到马厩,这才把德阳放下。 德阳气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的转头就走,才刚刚走出马厩,就听到身后骏马嘶鸣之声,随即她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揽上马,在落入他坚实有力的怀抱后,夏侯永离策马狂奔,向主城方向奔去。 “你到底想干嘛!”德阳气得七窍生烟,再也不顾在哪里,当着众人的面恨恨的用粉拳捶打夏侯永离的胸口。 夏侯永离却畅快的哈哈大笑,一扯缰绳便策马奔出皇城内苑。 进了主街,百姓们皆认出那是夏侯永离,纷纷拜倒施礼。 而夏侯永离却不管不顾的策马飞奔,带着德阳一骑绝尘,很快出了城门。 “这是要去哪儿?”德阳想着今日丢脸都丢到皇城主街了,也不怕再丢脸些,便没好气的大声喝问。 夏侯永离本来搂着她,此时见她气势汹汹的喝问,只悠然一笑,直接松开了手,两手扯着缰绳策马前冲,突然的失重令德阳大叫一声,反倒主动搂紧他的腰,将自己紧紧贴在他怀中,只气得再也顾不上其他,只咆哮道:“夏侯永离,你这个作死的男人,我不会放过你!” 夏侯永离听得哈哈大笑,反而越发快马加鞭,直到奔到一片青草地,他才放慢了马速,低头看着怀中吓得头也不敢抬的女人,柔声道:“你若一辈子不放过我,我才开心!” 第1729章 你这个疯子 德阳顿时红了脸,没好气的松开搂着他的手,气怒交加的道:“你还以为自己是疯癫质子吗?想怎样就怎样?” 盯着她水盈盈的大眼睛,夏侯永离奇怪的道:“为什么不能?我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就是为了想怎样就怎样。” “你……”德阳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闷了一会儿,便气呼呼的道,“放我下来!” 夏侯永离嘿嘿一笑,环顾了一番四周,这才笑着道:“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怎么舍得放你下去?那岂不是……太不像男人?” 德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气怒的脱口而出:“你算什么男人?难道这里不是你把我强行带来的?” 夏侯永离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恼,只伸手搂住她,顷刻间便将她抱下马,直接压】到草地上,沉着嗓音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强行带你过来,让你认真的瞧一瞧,我是不是男人……” 德阳此时已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火冒三丈,却又面红耳赤:“你……” 话未出口,夏侯永离已吻住她,不让她再开口。 德阳大怒,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是在荒山野岭间,他如此行事,以后还如何见人?纵然他皮子厚不怕见人,也不能带累着她从此被人嘲弄,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这个旧朝公主与大商皇帝前未婚妻的身份本就敏感,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妖妃惑国? “你……滚……唔……”德阳拼命挣扎,口齿间还噙着含糊不清的愤怒。 夏侯永离不管不顾,非旦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不仅越吻越深,还解开了她前襟的盘丝扣。 德阳窘迫又担忧,他这是真想在这儿,光天化日,荒山野岭? 她才不要陪着他疯! “住手!你这个疯子!”在她拼命的挣扎下,夏侯永离怕她呼吸不畅,便暂停吻她,谁知刚刚离开她艳红的唇瓣,就听到她愤怒至极的怒吼。 夏侯永离轻笑,目光放肆的打量着身【下的女子,她躺在一片碧翠的瑶草之间,乌发如瀑,金钗散落,优美柔弱的长颈与锁骨、还有逐渐没入衣衫的雪嫩肌肤,令他心旌摇曳,难以自制。 蓝天碧草,清风和暖,还有不远处的林间传来的啾啾鸟鸣,身下还有温香暖玉相伴,夏侯永离的目光越发的深沉,打量一番后,他缓缓压下,不停的轻吻着她的额头、脸颊、唇瓣、颈间……直到纤细的锁骨、雪白的肩头…… 眼看着快被他剥光,而她的手却被他禁锢着无法动弹,不由气得眼前发黑,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你这个疯子,白日渲】淫天下不容,你究竟发什么疯!” “茵茵……”夏侯永离又重新自下而上的吻了一遍,边吻边含含糊糊的道,“我真的很想你!” “你……你放手!”对于他不断的撩拨,德阳的身体慢慢有的反应,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然而对于她的恼怒,夏侯永离根本没放在心上,不仅如此,反倒更加的热情:“我气了这么多天,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第1730章 下次在哪里你说的算 看出她动了情,夏侯永离更不会放过,他喜欢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完完全全是他的人! 德阳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道:“你、你放手,这里不行!” 听出她话里的退让,他轻笑出声:“有什么不行的?好茵茵,箭在弦上,不发不行,这时候可换不得地方,不过你若喜欢,待下次你选地方便是。” 德阳顿时瞪大了双眼,怒意几如实质般,恨不得将他洞穿。 只是他刚说完,也不等德阳再开口,直接不由分说的再次吻住她,这次不再如之前那般轻描淡写,如同和风细雨,顾不得她的反抗,他熟练快速的褪下她的衣衫,燎原的手不断的游走在她完美柔滑的曲线上,让她再无力去想世俗人文。 阳光和煦,轻风如沐,天地之间只余一对有情人抵死缠绵,瑶草碧空之中,花如锦、香如故…… “还在生气?”夏侯永离侧躺在德阳身畔,目光慵懒又惬意的欣赏着怀中女子精致玲珑的曲线与如雪般的肌肤。 德阳背对着他,羞涩又气恼,这人简直是疯魔了,大白天的跑到这种地方,万一被人看到,不光是她,就是他也万劫不复了! “从你有孕到今日,你我聚少离多,细算一算,我竟有一年没有碰过你。”夏侯永离说到这儿,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似乎美味当前却只能闻不能吃,如今回想起那滋味,真真是馋到今日。 一句话,德阳原本就羞红的脸几乎冒火:“你闭嘴!” 说着,又将他盖在她身上的衣衫往上拽拽,生怕露出一星半点不该露的肌肤来。 可夏侯永离似乎就想与她作对,她才刚扯上去,他就稍显粗鲁的拽了下来,还用大手覆在她雪白的肩头不停的来回摩挲:“盖什么?这都是我的,我想看!” 德阳被他缠得无法,只得红着脸转头呸他一脸:“什么你的?不要脸!” 夏侯永离又低笑起来,搂着她细腰的手微微用力,让她的后背更贴近自己,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阵阵微颤,德阳禁不住更加脸红。 “其实你也想的,是不是?”夏侯永离微微低头,薄唇在她耳畔轻轻一吻,柔声道,“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荒郊野外的,又不是你的地头,怎就不会有人来?你不要脸,却还带累我……”德阳没好气的堵他两句,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的要哭。 夏侯永离连忙柔声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面子薄,容易害羞,茵茵,我也是让你气得狠了。以后地方还是你挑,好不好?” 他一句又一句的言语挑逗,令德阳无言以对,恼得恨不得打他一顿,只是如今她身上寸缕不着,又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连翻身都做不到,正不知如何表达愤怒之情,就听他又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吃醋,否则应该在哪里,可就我说了算!” “你!”德阳也顾不得羞怒,回过身怒目相视,“你这人还懂不懂什么是廉耻!” 夏侯永离见她主动翻身过来,想也不想的再次欺身而上,厚颜笑道:“不懂,不过我知道茵茵肯定又想要了……” “你!你给我滚开,你这个疯了!”德阳见他又要来,气得拳打脚踢,可惜敌不过夏侯永离的力量,最终还是又被他从头吃到脚…… 第1731章 京都流言 回程的路上德阳有气无力,甚至头重脚轻,整个人几乎都被拆散了重装般。 夏侯永离一手搂着无力的娇矜人儿,一手拉着缰绳,含笑走在皇城主街上。 德阳有衣衫已有破损,皆是他情难自抑时弄坏的,此时身上正披着他太子专用的黑金斗篷,越发显得娇弱可人,玲珑美丽。 街上许多认识他的达官贵人,甚至是平民百姓都会冲他们施礼,口中唤着太子殿下。 但至于他怀中之人,却没几个敢看。 如此慵懒无力的美人儿,自然不会是端庄雍容的太子妃,没想到这太子殿下刚得了天下,就迫不及待的找女人了,也不知太子妃知道后会怎样。 夏侯永离搂着德阳走了一趟主街,却不想竟生出这些无谓的猜测来,而且不过数天的功夫,就已传遍京都,一些人认为太子殿下俊美如仙,身边只有一个太子妃肯定不现实,而且太子殿下勇猛过人,这方面也不能输人才是,这可是男人的尊严,而还有一些人认为德阳公主助太子殿下打下江山,还没封后呢太子殿下就开始胡为,不会也与大商皇帝一样,功成名就后就抛弃德阳公主吧?因此为德阳捏了一把汗。 当然,德阳也不愿承认那日被夏侯永离搂在怀中堂皇过街的女子是她。 因此皇城内外这种说法越发的流行起来,也衍生出几个不同派系,一边认为夏侯永离登上帝位的那天会同时册立四大贵妃,也有的说立后人选怕是那日街上看到的神秘少女。还有的派系则认定夏侯永离辜负了德阳公主,因此特别同情德阳公主,公然表示支持她,不愿让她再被抛弃一次,如当初大商皇帝对她那般。 总之,汇成一句话就是,难怪夏侯太子把册封大典一拖再拖,原来是皇后人选有变啊! 甚至连赌场里都开始赌皇后是否是德阳公主。 还有的赌新帝后宫纳妃人数。 更绝的是赌德阳公主这次会被打入冷宫还是再许配给谁。 总之京都之中各种热闹都围绕着夏侯永离和德阳。 于是,夏侯永离召来一群礼部官员大发雷霆的怒斥:“你们都来吃白饭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选定册封之日?本太子说了一个吉日就好,怎么这吉日就这么难找?” 一群礼部官员连累着监天官都被骂得体无完肤狗血淋头还哑巴吃黄莲委屈的不行。 一群官员心中暗暗腹诽,明明找了这么多的吉日,还有这么多的官员劝您,是您自己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谁都劝不动,还以为您有什么大事未了,这会儿怎地又急火火的要办大典了? 这些流言青杏也听说了,不过德阳院子里的人倒是个个喜滋滋的,那日太子殿下把谁扛走的,又怎样送回来的,没有人比她们看得更清楚,这京都之中沸沸扬扬的神秘女子,分明就是她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嘛! “太子妃,听说太子殿下一直在张罗祭天大典的事,不过您可得上上心,听说不少官员蠢蠢欲动,想法子把那些年轻女孩子送入宫呢!”青杏在德阳耳边提醒。 第1732章 张罗女子入宫 德阳这边还没有答话,前几日已经回来重新侍奉德阳的紫萝冷哼一声,气吞山河的道:“任他再多的女子,也比不上我家主上的一根寒毛,殿下您放心,来几个我杀几个!” 众人齐齐一噎,这也太彪悍了,她家锦庭知道她这么彪悍吗? 德阳也忍俊不禁的问了句:“锦庭没被吓跑吧?” 紫萝顿时红了脸蛋儿,原先还彪悍不已,此时却娇羞的道:“主子,您又取笑奴婢!” 青杏看得脸都绿了,在聚贤山庄,紫萝的威信锐不可挡,自从攻打大商时,聚贤山庄的名望更是牢不可破,没想到庄主居然在德阳公主面前如此娇俏可爱,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青杏很难想象自己曾是她的属下。 正笑闹着,就见白锦风通禀,他进来后见主仆几人正开心,便笑着呈上一样折子:“太子妃,这是主子命在下专程送来的折子,请太子妃过目。” 德阳含笑道:“这是怎么说?折子怎地能递到我这里来?” 白锦风见她不接,便笑道:“这折子是原大商的臣子递上来的,上边儿有保释蒋府的意思。” 德阳微怔,蒋府? 所以,他才要送到她眼前来? 这么想着,她缓缓伸手,把那折子接过来,慢悠悠的打开看了看:“呵,原来还在苟延残喘。” 蒋勋虽遭重创,卧病在床,可终究还活着,所以他的生死,夏侯永离便交到了德阳的手中。 德阳不过沉吟片刻,便将手中折子合了起来,递给旁边的紫萝,笑着道:“好,知道了。” 白锦风愣了下,太子妃可是立过朝堂的人,按理说处理一本折子不算什么,怎地还需要细想?而且太子妃很有可能早就想好怎么处置蒋府了吧?毕竟当初也是被蒋府一门接二连三的陷害,这仇结得不算浅。 可德阳把折子交给紫萝后,仿佛就忘了这事儿,连提都不提了。 白锦风见状,也知问不出所以然来,就打算告退,冷不丁的德阳突然开口:“听说最近不少官员都很积极啊。” “啊?”白锦风没明白,什么很积极? 德阳挑眉,抿着唇盯着白锦风,娇美的脸上明明还带着温柔端庄的笑意,但怎么看白锦风都觉得阴森,盯得他浑身发冷。 他也算脑筋转得极快,想来想去现在诸官最积极的似乎就是想着如何往后宫塞人,除此之外,就是想着如何弄个适合自己的官职当当,而太子妃问起这事儿,想来与诸官想往上爬的意图无关,那就只有第一个了。 “回太子妃,那个……是有许多官员忙着张罗送些女子入宫,想着充盈后宫,以示繁华。”白锦风说到这里顿了下,连忙又加重语气道,“但是,已被太子殿下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而且太子殿下还在殿上发了好大的火,说街边无知妇孺的野话,他们怎地也就信了,太子殿下绝对不会抛弃原配妻子,这皇后之位,非太子妃莫属!” 第1733章 雪菱还好么 德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白锦风想了想,又连忙大义凛然的补充道:“殿下还说了,如果诸官想往后宫塞人,请随意,不过他郑重保证,凡是送到后宫的女子,他连根头发丝都不会碰,还向诸官保证,他们千辛万苦送入后宫的女儿或者姐妹,如果幸运得能活得长久些的,直到老死都必是清白之身!所以,那些歪风邪气已经被扼制住,并未蔓延!” 几个丫头都笑了,德阳也撑不住笑起来,笑了片刻,她又本着脸瞪着白锦风:“谁说问你这事儿了?我且问你,那些官员积极捞官,是否适用我不管,但那内阁大学士的位子,得给我空出来,可明白?” 白锦风抽了抽嘴角,随即叹了句:“知妻莫若夫啊,唉,太子妃请放心,太子殿下为了讨好您,已经下令把薛白风找回来了,那大学士的位子也给他留下了。” 德阳浅笑点头:“他倒还想着这事儿。” “后宫那些妃嫔也都清理干净了,如今后宫清净得与尼姑庵似的,就差一尊圣世菩萨相了……”白锦风刚说到这儿,紫萝突然柳眉倒竖的打断。 “白大人,您说这话什么意思?”紫萝出言不善,令白锦风微微一怔,他就平白开个玩笑而已。 突然,他想起德阳公主当初出嫁时就是从慈心寺那座尼姑庵出去,连忙施礼道歉:“是属下口无遮拦,请太子妃降罪。” 德阳走到今日,一路艰辛,但如今回顾也不觉得从尼姑庵出嫁有什么诛心的,反倒摆摆手:“无妨的,从尼姑庵出嫁也无妨,倒是菩萨怜我,赐了一段不错的姻缘,改日我也得去拜拜才是。” 白锦风这才松了口气,听到德阳的话,随即又笑道:“不瞒太子妃,殿下已经把原先的尼姑庵推倒重建了。” “……”德阳闷了半天才道,“他这些日子来,都在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白锦风顿时笑起来:“唉,说到这个,太子妃,还和您有关呢。” 德阳满头疑问,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锦风笑道:“本来开国大典早就应该举办了,就因殿下一直想等您首肯,才拖到现在哪!” 德阳顿时脸色微红,这是在奚落她呢? 白锦风也知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不好惹,只稍说了句玩笑就连忙告辞退走了。 德阳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刚才忘记问他,南宫陌如今怎样了。” “太子妃放心,已经无事了。”紫萝顿了下,“不过他也无心去争官,现在每日躲在府中不出门,也不知是心死了还是在策划什么。” 紫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今的南宫世家已经汲汲可危,南宫明几次投书涪陵,向涪陵太子妃求助,都被拒回,可见秦兮儿对他再无半分情意,也对德阳恨之入骨,根本不愿再与他有丝毫牵连,自然也不理会。 德阳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南宫世家彻底倒塌的时辰,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雪菱她……还好么?” 第1734章 提醒的对 青杏张了张嘴,没有开口,而紫萝却冷哼一声:“当初云舞叛变,她一直跟在您身边,奴婢还以为她多忠心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紫萝!”德阳连忙举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她失了所爱之人,岂能如往常那般视之?我并不怪她。” “哼,死了男人就能理所当然的连主子都不认了?再则说,这事儿与您有什么关系?”紫萝想到这儿就很恼怒,她凭什么把钱五死的事算在主子头上。 德阳苦笑一声:“当初如果不是我命钱五过去,钱五也不会死。” 紫萝更是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主子这是什么话?钱五是什么人?他本就是您的属下,听令行事还有什么问题吗?生死由命,难道主子为了爱惜属下的生命,就该危险的时候自己抗,让属下躲起来或逃命吗?那还要这样的属下做什么?” “……”德阳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当时她的确没有顾及到雪菱。 “雪菱跟了我这些年,向来不离不弃的,我却在关键时刻害死了她最爱的人,她有情绪也正常。”德阳走到院子边儿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悠荡的白云,轻声说道。 “主子在想什么呢?”紫萝最听不惯这样的论调,“身为属下,护住主子是第一要务,哪怕身死也是应该,何况害死钱五的也不是您,而是暗曹那些人,难不成钱五护着您还护错了?若有这样的想法,她又成什么人了?” 德阳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却不知怎么说了。 紫萝说的在理,只是雪菱毕竟不一般。 “罢了,随她去吧。”德阳无力的摆摆手,这事儿不牵扯职责,只与情份有关。 青杏见气氛已僵,连忙插话:“对了,听说这两日就要举行开国大典,也不知新朝和新帝名号是什么。” 见她岔开话题,紫萝便也不再开口,再怎么说,德阳对雪菱都是不同的,不似一般的丫头。 “嗯,听说是要重归大凰朝的名号。”紫萝的心神还没稳定,随口说道。 紫萝的消息向来灵通,打听来的八九不离十,令德阳不由怔了下:“怎地还叫大凰朝?” 紫萝挑眉,慢条斯理的道:“不是您自己口口声声夺回家国吗?若是改朝换代了,还怎么叫原来的家国?” “……”德阳无言以对。 青杏捏了把汗,紫萝在山庄里这么说话也就罢了,如今对着未来的皇后娘娘,还是她的主子,她也敢这么说啊。 这就是青杏有所不知了,紫萝向来口齿伶俐,原先在景毓宫时就是这么说话,德阳早就习惯了。 紫萝原先身处深宫,有些事情看不透,如今也算是阅历丰富,她说这番话,意在提醒德阳,这国号不能再用大凰,个中深意,德阳自是明白。 因此,非旦没有恼,反倒越发器重紫萝:“你提醒的对,还有青杏提得对。” 德阳愣了好一会儿,才悠然浅笑,冲两人点点头,便起身道:“我得去一趟御书房。” 第1735章 起个誓 自从定国之日起,德阳公主一直在闹别扭,哪里来过御书房,那些官员还是第一次在御书房外见到她。想到夏侯太子前些日子似乎正恼着她,一众人等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犹豫间也没主动上前问安。 德阳倒不在意这些,刚走到门前,正巧白锦风出来,见着她立刻笑眯眯的一揖到底,一对墨色的眼瞳闪着晶亮的光芒,似是非常欣喜:“拜见太子妃!恭迎太子妃!” 德阳怔了下,随即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造势,不由笑道:“太子可在?” 话未落音,夏侯永离已经一手拿着本折子出现在门前。 见到她来,俊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欣喜之色:“茵茵,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德阳刚想说话,就见夏侯永离把折子往白锦风胸前一拍,不待白锦风手忙脚乱的接过,他已经揽过德阳,细心体贴的扶着她往御书房走,边走边柔声道:“正想着一会儿过去,看看你和孩子,你怎地就跑来了?” 后边的话待进了屋已经听不清了,外边一众官员都看愣了,还有那动了心思打算往后宫塞人的也都真正消停下来,谁说太子妃失宠的?这分明宠得厉害呢,见太子妃来,太子殿下连折子都扔到一旁去了。 德阳跟着他走进屋里,又被他扶到座位上,这才叹了口气:“怎就迫不及待的造势了?难道我的威望还不够么?” 夏侯永离笑了笑,亲自给她端茶,温声回答:“哪里是为你造势,你来得正好,帮我挡住麻烦才是。” “挡箭牌?”德阳侧头笑望着他,接着他手里的杯子,略想了想便道,“拥美在怀是多少帝王唾手可得之事,你又何必作态?” 夏侯永离浅笑道:“那可不一样,我宁愿他们没送,也不愿他们送了之后再被你撵出去,若是没进宫也就罢了,若是从宫里撵出去,名声也坠了,以后连婆家都难找。何必祸害人呢?” 德阳挑眉瞪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说还真就是作态了?” 夏侯永离笑着搂住她:“好好好,我没作态,说过这一生就你一妻,那就绝对不会变!这一生就你一个皇后,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诺大的后宫全是你一人的,可好?” 德阳噗地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边说着,边拿纤细的手指戳夏侯永离的脸颊,颇显调皮。 夏侯永离捉住她的手指,柔声回答:“是,你没逼我,是我真心实意的,可要我起誓?” 还未待德阳回答,他又道:“不过你也要起个誓。” “嗯?”德阳没反应过来,张口就道,“我又不养面首,为何也要起誓?” 夏侯永离笑容微僵,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宠溺的道:“面首你是别想了,你若真有那个精力,倒不如满足我。”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颇显无奈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才拖着嗓音道:“如此娇弱,成婚至今我就没敢尽兴过……” 话未说完,一只茶杯便丢了过来,被他一把接住,随即他看着胀红脸的德阳笑道:“就是起誓以后随传随到便好。” 第1736章 乾 德阳顿时羞恼的瞪大双眼,怒道:“你还要不要脸?” 夏侯永离笑着上前,一把将她搂到怀中:“这脸也是你的,你想留就留,不要也就不要了。” “……”德阳顿时被怼得无言以对。 外边等待汇报的官员不一会就听到屋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还有德阳羞怒不已的骂声:“夏侯永离,你作死是不是?随传随到?你以为我是谁?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寻个理由纳妃吗?好啊,你随便,纳上三五百个,我没意见!不过她们进来后你能不能尝到鲜就难说了,我这就向你保证,后宫旦凡进来的女人能活过三天的,我就不姓东方!” 外边的官员齐齐的打了个哆嗦,之前有那心志不坚的立刻下定决心,打死也不往宫里进人! 当然,也有一部分官员想着,这也太过分了,身为一个女子,就是贵为皇后也不能公然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要逆天不成? 然而他们还没想着如何写奏折弹劾皇后,就听屋里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哎哟,茵茵你悠着点儿,别闪到腰,哎呀,我没说我对你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嘛,我是说你随传我随到,而且……哎哎哎小心哪,而且我也没想过纳妃,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如你,我也懒的看,哎哟,快住手,别伤到你了……茵茵哪,东方也好、夏侯也罢,想姓什么都成的,随你,一切随你心情好不好?快停下……” 啪啪哗啦啦! 外边的官员一个个听得脸都绿了,他们的新帝居然如此惧内啊? 方才想弹劾皇后的官员更是悄悄抹了把汗,太险了,差点儿人头不保啊! 一阵闹腾后,屋里一片寂静,不多时,门一下大开。 德阳弹了弹衣袖,又清了下嗓子,结果院中的诸官员随着她的动作,都吓得肩膀一耸双一耸,而她刚刚迈出来,身后夏侯永离已经紧随着走出来,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扶着她:“茵茵慢走,这儿有台阶,小心着些……” 一众官员都看呆了,就算惧内,也不掩饰一下吗? 待德阳走后,夏侯永离又召众官进来,商议国号之事,将原来定下的凰改成乾。 众官听了他的决定,半晌无人吭声,倒不似原先定凰之时众人纷纷表态,反对居多,此次沉默令夏侯永离颇为奇怪:“诸位都没意见吧?” 问了半天,白锦风才轻咳一声,回了句:“太子妃没意见,我们也没意见。” “……”夏侯永离暗暗瞪了他一眼,便故作威严的道,“好,既然如此,就定为大乾国了!” 乾国立朝,百官齐贺,夏侯永离领着德阳接受朝拜,奉天承运,成为大乾皇帝与皇后。 开国元年,普降瑞雨。 开国三年,各地连续三年大丰收,普天同庆,万民欢腾。 开国十年,太子殿下初长成,俊美无双,才情已胜薛白风,武功不弱莫归,医术更是出神入化,且颇有乃父之风,勤政爱民,被百姓爱戴,百官信服。 大乾皇帝依然惧内,且天下闻名,后宫至今只住着皇后与两位美若天仙的公主,以及一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无一妃嫔。 第1737章 圆满 京都城内,每天在慈心寺旧址都能看到一个无臂的乞丐,冲着一片废墟哭嚎,没人知晓他在哭什么。 京都最红的明春楼里,有一位半老徐娘,整日里说自己原是官家女,只面首都养了十来个,却也难以再招到客人。 庐陵王府还是与往常一样,低调得每日里闭门谢客,但有风闻庐陵王越发的逍遥自在。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南宫世家在开国之初,一夜之间大厦倾倒,猢狲散尽,南宫家主愧对祖宗,自刎谢罪,南宫明失魂落魄,不知流落何方。 宫中,雪菱如同被忘记的人儿般,新入宫的宫女根本不知雪菱是谁,但却知她身份特殊,连太子殿下都对她恭敬有加。 直到钱五祭日,雪菱在钱五的陵前上香,察觉背后有人,她回头看去,却是大乾皇帝与皇后领着太子殿下前来。 大乾皇帝亲自开口:“皇儿,给亚父叩首!” 太子答应一声,立刻上前,利落的撩袍跪倒,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旁边人连忙送来一柱香,太子亲自举香敬上。 雪菱惊得话也说不出来,瞪着眼睛呆怔的看着。 直到太子敬完香,看向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雪姨,我母后直到昨日才告诉我这段陈年旧事,原来我的命是亚父所救,还累得您苦守多年,既然认了亚父,也应认您,请受祥儿一拜!”说完,太子夏侯祥利落的俯身,这就打算拜雪菱。 雪菱吓得连滚带爬躲到一旁,口中连连叫道:“太子殿下不可,您万金之躯,怎可拜一个下人!” 德阳微微一笑:“雪菱,你受得起,当初本宫得到皇上出事的消息,也是万念俱消,其中苦楚唯历经过的人方知。这些年苦了你,让他这个小辈拜这一礼,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夏侯永离微微变色,连忙搂住她以示安慰,而站在一旁的小太子却眨巴着眼睛盯着母亲,这段儿怎么没听说过? 雪菱顿时哭出声来,她反倒跪在地上冲德阳泣道:“是奴婢越矩了,这么多年您都宽容着奴婢,奴婢知道错在奴婢,那是他的心愿和荣耀,奴婢不应牵怒主子,不应记恨哪!” 最后,雪菱死活不让太子跪拜,也就作罢了,只是雪菱心结已解,倒也令德阳长舒了口气。 回程的路上,小太子缠着德阳:“母后,祥儿怎么没听说过啊?” “什么?”德阳轻抚着夏侯祥乌黑的发丝,宠溺的问。 夏侯祥眨着乌亮的大眼睛问:“你对雪姨说的事啊,当初父皇出了什么事?让您如此难过?” 夏侯永离看向德阳,随即又严肃的道:“小孩子家家,乱打听什么?” 谁知太子根本不理自家父皇,只抓着德阳道:“母后,您就告诉祥儿吧,父皇威武不凡,怎么可能出什么事,让您如此伤神?” 德阳宠溺的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着道:“不是母后不想告诉你,只是如今回想起那时的感觉,依然疼得受不住,甚至忍不住的害怕,所以才不愿说与你听,你若想听,待回宫后,母亲一一告之便是。” 夏侯永离看看德阳,又看看儿子,满足的笑道:“不管怎样,如今是圆满了……” 江山美人,坐拥天下,真的很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