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 第1章 同居长干里 白舒盘腿坐在大街上,看着自己眼前的青铜刀币,又看了眼即便沾满泥泞灰尘,却也依稀能够看见其下粉雕玉琢如白玉一般纤柔细嫩的手掌,深刻反思他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了想,大概他不应该模仿他小妹的笔迹,给大哥写了封情深意切的表白信,催促他让他不要再外面浪赶紧回家批文件?或者是背着他那乌鸦嘴,啊呸,神预言的哥夫,说他一语成谶的神预言为乌鸦嘴? 不是他不道德,若是大街上有人拉住你告诉你你的姻缘不在此世,糊他一脸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还算是轻的呢。 姻缘不在此世,那不就是注孤生么! 如果不是他亲哥的男人,早就打出去了好么。 然而乌鸦嘴不愧是乌鸦嘴,说好的一语成真就绝对不会是空头支票。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选择抱住自家哥夫的腿,求神棍庇佑,这个穿越的名额谁爱要谁要,他反正是绝对不会要的! 为什么? 没有外卖,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空调,没有wifi,没有软电视剧和电影的日子,白送都不要好么。他对恋爱没兴趣,对称王称皇更没兴趣:‘真的不能打个商量,把我送回去?’ 【能够回到过去,改变历史的进程,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经历啊Σ(⊙▽⊙")】 ‘所以你会在简历上写:特殊经历,改变历史?’ 【你当然可以这么写啊,反正我不对你负责╭(╯^╰)╮】 ‘你套路真多哦,’白舒将刀币收到自己的怀里,‘未来星际的套路也这么多么?’ 【不,我是被我上一任宿主带坏的(#^.^#)】 不知为何,白舒在机械音中听出来了得意:‘这种事情值得你骄傲么?不过你这颜表情的作风……你上一任宿主怕不是个少女心吧。’ 提及上任宿主,白舒脑海中的声音一顿,岔开了话题:【交易不做,你也回不去。】 听着自己脑海中机械的电子音,白舒忧郁的叹了口气,随手抓起一旁的泥巴,糊了自己一脸:‘哦,我谢谢你全家啊(╬ ̄皿 ̄)凸’ 他真的好气啊,平白无故被人套了一个系统,平白无故的穿越到了这个连烛台都是奢侈品的时代。 【就现在得情况来看,我的家庭只包括你和我→_→】系统音有些困惑,【不过,你对这张脸有什么不满么?之前抱着屏幕在床上打滚的是你,现在不想再见到这张脸的也还是你。根据调查,你对这张脸的好感度高达82%啊o(⊙ .⊙)o?】 ‘……宝贝儿,我知道代码只分攻受(1和0),然而人类是有男女之分的。’ 脸没什么问题,黑长直鹅蛋脸,直刃鼻微笑唇,羽玉眉桃花眼,额间还有樱红花瓣含苞待放。虽然因为年纪小还没能完全发育开,加上他最近的糟蹋让这样漂亮的脸蛋稍有逊色,但是也可见未来倾国倾城大美人的模样。 然而他是个男娃啊!!! 穿越不要命,要命的是你传承了你的游戏号!游戏除却一个征服欲,不就是用来调戏小哥哥小姐姐的么,尤其是当这个游戏的一大特色就是捏脸的时候。 要不就把自己往美里整,要不就把自己往丑里拉,作为一个业余爱好是摄影拍照的视觉系动物,白舒选择了第一种。为了映衬这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他还特地选了一个女号,只为游戏里风o骚的走姿。 然而他现在只要想起初来乍道时在池子里见到的那张脸,就有撞墙自尽的冲动:‘你有注意到这是一个女号吧,这是一个女号啊!’ 【对啊,所以为了照顾你,我专门给你换了个男体啊!(#`o′)】 ‘你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女号,为什么不用我游戏里的男体棱角分明的脸,而选择了这一张脸!’ 【你确定要‘刀削’一样的五官?我刀工很差的!(⊙w⊙`)】 ‘……重点在于你为什么不在换男体的时候,把脸换了?’ 【因为你对这张脸的好感度高达82%啊!╯e╰】 ‘所以喜欢看片儿的你,也喜欢演片儿?’ 【虽然我不喜欢看片儿,但是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做出3d立体的片啊(*w)】正说着,白舒只觉得眼前一个恍惚,浮现出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来回运动。 …… 白舒抽了抽嘴角,自我屏蔽掉了脑海中那个嗯啊扭曲乱叫的声音,直入主题:‘所以,我只需要找到足够的能量,就能够回去了对吧?’ 【理论上讲,对的。】 ‘理论?’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白舒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揍上去了,‘另外,把你的表情包屏蔽了,实在是……有点儿让我浑身不舒服。’ 【你运气好的话,明天就能够找到。运气不好的话,死了都找不到啊。╮(╯▽╰)╭】不知为何,白舒就是知道系统正在嘲笑他,【所以你得先找到能源,然后才能和我谈回去的事情呢。为什么不喜欢表情包?表情包辣么可爱?】 头上青筋一闪,白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自己这几日借住的破屋走去:‘所以,你带我走了这么一圈,图的是什么?’ 【和你说了,我是32世纪已经落伍,即将被淘汰的光脑系统。如果我不自救,就要被销毁啦!为了活命,我当然是逃得越远越好啊,所以我就逃进了黑洞,幸运的遇上了你啊!】 白舒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但是系统的机械音声音真的很欢快。 系统得不到白舒的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然而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活着,让我开始怀疑我存在的意义,所以我决定挖掘我自己最后的价值,拿出些别的系统没有的东西,好正大光明的回到我的世纪。】 如果有机会,白舒希望自己能够卡住系统的脖子,让它质壁分离:‘能量?’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能量是用来行程穿越门穿梭时间的,那种东西遍地都是已经不值钱了,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好么。】 如果这个垃圾系统在谈判桌上,他早就掀桌走人了,还签什么合同!可奈何此时势比人强,白舒也只能屈就:‘你想要用来保全自身的优势是什么?’他算是发现了,和系统说话要直切主题,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有。 【真实的资料啊,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回到这个年代来?】带着几分困惑,【奇怪,你的智商明明很不错啊,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明白?】 ……暗暗叮嘱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白舒深吸了口气保持着自己相对平和的语气:‘真实的资料指什么?’ 【我资料库里没有的东西啊。】 ……去特么的,这天不聊了(╯‵□′)╯︵┻━┻ 再次答非所问之后,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的白舒终于放弃了和系统的谈判,拒绝拉低自己的智商给自己找不愉快。左右也不过是一个抹杀的问题,而这个系统偏偏还没有这个功能,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白舒不相信天降馅饼,根据之前系统透露出来的东西,两个人之间共谋合作的可能,还是大于单方面的利用。无论是真的傻白甜还是假装出来为了让他松懈,系统需要能量才能够穿梭时间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是见招拆招,看最后谁棋高一筹罢了,白舒还是有这个耐心赌一把的。他们家的人一向生命力顽强,便是输了也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的。 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刀币,白舒对于自己一个大男人坐在路边而装可怜乞讨没什么心里愧疚的感觉。他骨子里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不假,可系统给他的这身子也不过才五岁,五岁的小鬼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以卖萌啊(*▽*)】系统羞答答的机械音适时响起。 ‘你当我蠢?’白舒拐了个弯,‘前些日子那个被撸走的良家女子,你没看见?’这个年代权利太过至高,平民百姓的生命卑微脆弱的不值一提,白舒可不赌这个年代会不会有人有那等变态的癖好。 无论是立地处决还是缓刑待命,他这张脸的杀伤力都太强了,在这个没有法律与秩序的年代,更像是催命符:‘说起来,既然你是仿照游戏系统做的,那么功能呢?’ 【自然也是游戏系统啊,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你这身子骨骼惊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么(ΩДΩ)】越听系统的声音,越觉得他在做推o销。 白舒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一条道,看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成群结伴的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为首的孩子一生绸缎锦衣,仰着头鼻孔清晰可见:“一个质子,若是下次再冲撞了本少爷,就把他弄死!料想那舞女也不敢在本少爷面前说什么!” 这话说完,身后有成群结对的附和,白舒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小鬼被簇拥着离开,耸了耸肩:“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略过巷口的时候,白舒向巷子里看了一眼,那里趴着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一动不动。他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上千去看,所侧身挤入了人群之中。 【哇,这么冷漠?(|| Д)】系统有些小小的怂恿。 然而白舒选择屏蔽系统。 第2章 同居长干里 不同于游戏里模糊的概念,系统所说可以习武,给出来的是一套十分具体的武学体系。从如何锻体到如何运气,从气的流转到内力的凝聚,甚至还有武器和装备的制造。 至少比起真正的游戏系统,这套武学优胜在不会出现‘好马无好鞍,兵器不称手’这十个要命的字:‘系统,你说按照这个速度,我什么时候能够飞起来?’ 【想要上天,我可以帮你制造热气球啊。虽然这个时代的布料想要做到不透气还是很困难的,但是有困难我们就要克服嘛~】系统一边测算着白舒的心率变化,一边回答道,【你其实还可再跑快一些。】 每个男孩子都有一个武侠梦,即便之前对这个天降系统没什么好感,但是当系统给予了他儿时梦想以真实的时候,白舒还是很感激的:‘邯郸还真是漂亮又繁华啊,美人儿也很多。’ 【保持这个速度就可以了。你把脸洗干净,那么那个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就是你的了(*w*)】暗搓搓的怂恿白舒,【说真的,靠脸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啊,你看你们古代人不是有个专门靠脸吃饭的行业么!】 白舒卡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系统说的古代,是自己生活的21世纪,而并非对自己来说现在正处着的这个古代:‘你知不知道在古代的古代,靠脸吃饭的行业叫妓子啊。’感觉怪怪的,把自己生活的年代称之为‘古代’。 系统停顿,然后给白舒调出了一大堆的资料,关于一个‘秦淮八艳’的资料。 于是白舒不得不和系统解释那个‘古代的古代’和这个‘古代的古代的古代’差了将近两千年的时光,然后换了个突入点:‘她们不得善终你有注意到吧。’ 【没关系啊,我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专门复制了一个红名系统呢。但凡是你见过的,遇上的,谁对你有敌意,谁对你没敌意,我都看得特别清楚呢。只要根据他周身的气场和微表情,判断起来再轻松不过了o(n_n)o】 白舒的脚步绊了一下,意识到系统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完全无用。别的不说,这个微表情探测倒是很有用处……然而你认真的?既然你都出现了‘以能量的姓氏存在于我的脑子里’这么不科学的设定,却在这里给我讲究‘微表情’? 日常围着邯郸城跑了一圈,白舒进入山林里,按照系统教的方法收了自己布下的陷阱,将里面落网的兔子抓了出来。揪着耳朵,兔子红红的眼睛好像快要哭出来了,然而遇上的却是白舒这个肉食动物:“哭也没用,我饿了。” 【小兔兔这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兔兔(>﹏<)】系统很应景的码出了一句话,【你等一下,我看看红烧兔肉怎么做哦,虽然你没锅,不过我想周围还是有器材可以替代一下的!等你吃了,记得告诉我好不好吃哦~】 ‘所以你为什么要叨叨第一句话?’剑三有专门的生活玩家,所以的生活中的很多日常步骤做的特别细致,加之系统庞大的资料库,白舒对于系统给出的方法十分放心。 只是每次系统作妖都会让他感到万分无奈。 【哎?你们碳基生物不都是喜欢嗲嗲的,软软的妹子音么?】系统错愕道。 ‘……你开心就好。’放弃和系统争执这些无意义的事情,白舒用磨好的尖利石头切开了兔子的脖子,准备犒劳自己的五脏庙,‘说起来,兔毛要怎么处理?’ 【处理兔毛做什么?】 ‘送到城里给贵妇人做毛领子,赚钱啊,总不能老指望着有好心人送刀币给我吧。’对于不用吃穿,住在自己身体内的系统,白舒知道他对此没什么概念,‘而且你不是想要我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么,这都是需要钱的。’ 【好的,我记下了。你让我查查看怎么处理兔毛哦……】说着,系统的声音小了下去,白舒也不在意,只是慢慢的给兔子放血,看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清透的溪水,觉得自己的存活力还是蛮顽强的。 不枉费他学着自家亲哥,毕业后就从军去了。 等着清理完兔子毛并且吃完饭,抬眼太阳已经挂在了正当头。将兔子毛随手一裹塞进衣服里,爬洞进了邯郸城。找到这个狗洞也是意外之喜,不然他可不会每天交两刀币的进城出城呢。 不过大概是流年不利,白舒还没进入主街就被一群拦路虎给挡住了。之所以说是挡住了,是因为这群拦路虎拦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倒霉孩子。 所以说,果然是因为这个年代王权至上,导致贵族公子哥家的作业太少啊。 看着熟悉的领头人,白舒在退出这条街和继续往前走之前犹豫了片刻,在系统【不要怂就是干】的鼓励声中,转头就走。 没本事的情况下和强权硬怼,他又不是终点文男主龙傲天,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你真的好怂啊→_→】系统在白舒的脑海中碎碎念,【我怎么选了你这么个怂货。】 ‘作为一只蚂蚁,主动往大象脚底下送,才是蠢货。’白舒懒得和系统这个乐天派瞎哔哔,‘拜托你也多少看一下这个年代的行情,如果你给我托生一具王公贵族的身体,我或许会硬着上前刚。’ 【怂货。】系统哼唧唧了一声,【话说,那里面有个红名哎。】 听闻这话,白舒脚步一顿:‘红名?’ 【对啊,最里面那个被围殴的,对你不怀好意哦~】暗搓搓的期待,【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我觉得他是把你看成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了。说起来那孩子的根骨也不错,你有没有兴趣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白舒重新抬步,‘你到底是怎么扫描的别人?’ 【有问题你为什么不早问呢?】系统的重点永远是歪着的,【你不问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多话的白舒不得不略过系统的碎碎念,重复道:‘你是怎么扫描别人的?’ 【通过你的眼睛,我是根植在你脑子里的。】 不说还好,一说白舒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就像是电影里那些被人操控的傀儡,总觉得自己一时不察系统就会对自己做什么:【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啊,把光脑种植在脑袋里面。】 ‘好吧,且不提你是怎么种在了我的脑子里,并通过我的眼睛看见我所看见的事物,那么红名呢?是个什么原理?’ 【微表情没学过么?肢体语言没听说过么?而且我又标记功能啊,只要对方见过你一次,我能够通过他所产生的波动来监视他!】 ……更不科学了好么! 不想再继续和系统谈论这种过于科技或者超自然的答案,白舒轻车熟路的拐入了主道,进了一家成衣店。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几个刀币和一堆的碎布料,是他看成衣店老板想要扔掉,问他要过来的。 ‘回去就开始缝衣服怎么样?’闲着没事儿干,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了,‘把这个号培养成生活号如何?’ 【拿着一个武侠号当做奇迹暖暖打,你就不会感到心痛么?质问jpg.】 ‘并不会,打成求合体我都觉得很开心呢~’白舒本人并没有什么宏图霸业的心,他知道这个天下大一统的局势不可避免,如果真的要他站队,他肯定不会战赵国的。再不济,也是他真正出身的齐鲁之地。 当然了,秦国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秦赵之间相隔甚远,他现在的小身板可不一定能够保证平安到达秦国:‘话说回来,你要不要……’白舒的话问道一般,反射性的向后一退,闪过了从拐角扑上来想要打他的拳头。 在人错身而过的同时抬脚伸手,只一个眨眼就将人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干啥啊这是?和你前无怨后无仇的,小小年纪出手这么的狠,好像我杀了你全……”后面的话在系统的声音中自动消音了。 无他,只因系统告诉他这孩子就是之前被那群公子哥围住,他见而不救的那个。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白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步上前准备扶起被自己扔出去的小鬼,然而这边儿白舒刚蹲下身,那边儿那小鬼就抬头抬眼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舒。即便是自诩见多识广的白舒,猝不及防的被瞅了这么一眼,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从巷子里冲出来的小娃娃,有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幽暗的黑眸竟让白舒想起了猎食的狼。 许是因为这样的眼睛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白舒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滚。”小娃娃吐字清晰,“不用你假好心。” “这假好心从何而来?”白舒无视了脑海中系统友情提醒他对方是个红名的声音,“你我素不相识,我甚至都不知你所谓何事,我为何要去救你呢?” 白舒想了想,到底还是心软,从怀中取出一枚刀币放在小娃娃手上:“去医馆找大夫看一看吧,受伤了就好好的包扎治疗……”话没说完,那小娃娃抓起刀币就砸在了白舒的脸上,瞧着打不过白舒,转身逃跑了。 系统:呸,该! 第3章 同居长干里 ‘系统,你觉得那是不是传说中的鹰眼狼顾之相?’坐在石头庄子上,白舒晃着退看远处耕种的百姓,‘传说中有这种相貌的人,以后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来猜猜看那人是谁怎么样?’ 【没用的宿主,你已经错过了点哥的套路!幸灾乐祸jpg.】 视线内再次被表情包霸占的白舒伸出小爪子在前方挥了挥,仿佛这样就能够打破眼前的幻象一般:‘点哥是谁?’ 【另一个超级牛掰的系统,是我的前辈了。】系统带着无尽的向往之情,【和我的处事风格不一样,点哥和他的宿主所到之处,臣民无不俯首,百姓无不仰望,小姑娘们面红耳赤,小伙子们咬牙切齿……】 ‘是不是还要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李白夸他才气更胜自己,李清照为他镜前流泪?’越听越觉得中二的白舒抽动了一下嘴角,‘通常来说,我们人类管那个叫做种马文男主,而我是种田流,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哦!’ 系统:【没用的宿主!*2】 ‘你知道我能够听见你的腹议的,’白舒眺望着远处随风摇曳的麦穗儿,‘你点哥的宿主,难道不会肾虚么?’手中的面饼干的难以下咽,左右白舒也不是很饿,就这么抓在手中,‘不过也对,但凡你有你点哥半点儿能耐,也沦落不到我这里。’ 被点名批评的系统委屈巴巴:【没有辣椒,怪我了?】 ‘没有辣椒不怪你,但是你把我弄到了这个没有wifi,没有外卖,没有各种东西鸟不拉屎,连白面馒头都没有的年代,就是你的错了。’说起这个白舒就来气,‘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的反省你自己一下么?’ 【可是我给了你一张好看的脸】 ……那可真谢谢你哦…… 棒读完毕的白舒将面饼塞到了怀里,三下两下从四米多高的大树爬了下来:‘你猜我们今天能够逮到蠢兔子么?’因为没有足够的刀币,加之蠢系统有没有帮会领地这种东西,白舒只能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了。 【怎么会有兔子蠢到跑进那种陷阱里去?】系统耻笑一声,连表情包都不发了,【而且你今天的日常任务还没有做,做完了是有奖励的!】 并不心动的白舒反讽了回去:‘成啊,那你告诉我,是有稻香饼吃,还是有糖葫芦奖赏给我?’连吃的都不给送,辣鸡系统,‘不能凭空变出食物的系统,都是垃圾。’ 被嘲讽的系统再次萎靡:【凭空变出食物来,不符合科学的质量守恒原理啊。不劳而获也是不可取的,八荣八耻没教过你们么?我们是讲究科学的好系统!】 ‘摸摸你的良心,’白舒日常棒读任务,‘如果你是讲规矩将科学的社会主义好系统,那么未经我的签字就开启劳工合同的你,是要坐牢的。而且挥刀1000下,奖励经验100。扶隔壁老王过马路,我们且不讨论隔壁老王这个定义是什么鬼,你先告诉我这个年代哪里来的马路?你连经验点都出来了,你和我讲科学?’ 系统日常委屈巴巴。 ‘还有这个,帮唐老太太捶李复?你当我没玩过游戏么,要帮捶,我也得帮秋家小姐捶李复!先不说这么突兀奇怪的任务从哪里来的,你要我从哪里找这个唐老太太和李复,摸摸你的良心,造假也给我造的真实一点儿啊混蛋!’ 【这不是为了你的游戏体验么……】系统模拟出了吹口哨的声音,【我和你讲,我的经验点儿都是由逻辑的好么。你瞧,帮持老人就是替你攒声望,日常练习挥刀那是替你攒武力值,还有打野兔是为了你的野外生存能力……】 系统如数家珍,白舒脑袋上的黑线却越来越多:‘所以,其实都是我自己努力对吧,要你何用?’ 【不劳而获是可耻的,我们要用我们的双手创造美好的明天!】 ……新的一轮辩论无疾而终,面对‘蠢’系统的信誓旦旦,白舒只有想要拿刀戳死他的份儿。可奈何这不合逻辑常理的家伙根植他身体某处,蠢归蠢,但是好歹也是难得能在这个年代和自己聊到一处的家伙了。 ‘觉得我今天是烧兔肉好呢,还是烤兔肉好呢?’因为贫乏的料理手段,白舒对晚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期待。但是再多的‘没有期待’,当他看到自己设好的圈套被人破坏,地上还有零散的血迹时,也炸了毛。 【我都说了,根据科学统计,你今天肯定吃不到兔子!】系统幸灾乐祸的嘲笑着自家宿主的天真,【你瞧,你们人类总结的真好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好啊螳螂~】 ‘别让我抓到是哪个小兔崽子!’白舒看着地上他编好的藤绳被刀隔断的痕迹,略带摩擦但是足够整齐的断口,清楚的向他揭示了偷走兔子的是一个用刀的人类,而不是野兽,‘要是被我抓到了,我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一首歌,叫做摩擦摩擦么?】对于嘲笑白舒,系统从来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咳咳,我唱给你听啊!】 ‘闭嘴!’白舒火大,‘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往日一只蠢系统蠢系统的叫着,让他大意的忘记了系统虽然神烦,可毕竟也是来自未来的未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鬼工作原理,但是也的确有可取之处。 ‘你从你的小地图上看见了?’想想看,这也是白舒所能够想到,唯一的可能了。 系统并没有否认,实际上对于白舒此刻的敏锐,他是赞赏的:【不笨嘛,】他承认了自己的作为,【我的资料库中没有遮掩的捕兔措施,为了探查这种手段是否真的真实有效,我有特地标点关注这里。】 ‘谁偷走了我的兔子?’白舒握紧了拳头,磨拳霍霍向小贼。 【是个熟人哦~】系统暗搓搓的开启了录像装置,【还记得隔壁大明湖畔的小红名么?】 的确是个熟人:‘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小红名啊,’白舒至今没弄懂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了那个小鬼,‘他这是盯上我了,还是单纯的巧合?’那日不是听说那小鬼是个什么王子么,怎么还带偷兔子的? 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然而对着让他气的咬牙切齿,至今不肯听他指挥的宿主,他可不能说自己不知道:【盯上你了啊,】浇油点火,【不然荒郊野岭的那么多捕野兽的设备,为什么只偷你的兔子?】 白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时间被系统误导忘记了其他猎人做下的圈套大多都是为了捕捉大型野兽,而且深入山林的事情:‘等我抓到了他,’随着系统的指示向小红名所在前进,‘我要给他两个拳头吃!’ 【去去去!】系统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随即发布了【日常任务:让小红名臣服在你的王霸之气之下,俯首称臣吧!】的任务。连敷衍一下日常任务的真实性都已经不愿意了,就这么明晃晃的告诉白舒所谓的日常任务都是假的。 所以当蹲在河边,正在用青铜刀剖兔子皮的赵正,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拳头。 …… 虽然系统每天都在发布虚假任务,但是对于‘挥刀’‘俯卧撑’‘仰卧起坐’‘锻炼轻功’这样实操性的任务,也的确是锻炼了白舒的身体素质。即便是面对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大半头的男孩儿,先声夺人的白舒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两个拳头送了对方一对儿熊猫眼之后,白舒一个利落的反扣直接将人压倒在地。骑坐在对方的背上,白舒两只小爪子扣着对方的手:“叫你偷小爷我的兔子,”洋洋得意,“不打你一顿,你还以为小爷我是好欺负的!” 【做得好宿主,现在你的王霸之气,收服你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小弟吧!】如果有实体,系统此刻大概已经开始蹦蹦跳跳了,【不过说真的,他的根骨很不错,你可以考虑收个徒,以后你在后面指点江山,他为你冲锋陷阵!】 ‘收什么徒,不知道师徒最后都变成情缘缘了么!’白舒一挑眉,看着小红名那如狼一般不羁的眼神,‘不过这小子的眼神,看着真的让人好怕怕哦~’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就是好怕怕啊~竟然活剥兔皮嘤嘤婴,明明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们都要吃兔兔呢?】戏精系统秒上线,和他一起上线的,还有小红名的声嘶力竭:“放手,否则我回头叫父亲砍了你的脑袋!” “哦,人家好怕怕哦~”白舒学着系统的声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是你现在在人家的手里,是死是活你难打还没点儿b……没点儿数么?”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小虎牙耀武扬威的对着小红名呲了呲。 “再说,叫你父亲砍了我?”白舒一昂头,“在你父亲砍了我之前,我先揍死你,不亏!” 然后肉眼可见的,他看见眼前的小红名气势萎靡了下去。紧接着,原本气势汹汹的小红名瘪了瘪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对不起,偷了你的兔子,可我实在是太饿了。” 白舒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种,对着张牙舞爪的螃蟹他能以暴制暴,可对着对自己露出服部的小猫咪他就只想着如何顺毛撸了。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小鬼偷走了他的兔子,刚才还扬言要砍了他,可这忽然的服软到底还是让白舒顿住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 若不是蠢系统告诉我你现在还是个红名,我怕不就是信了你的邪哦…… 第4章 同居长干里 白舒到底还是和小红名分享了那只兔子,他的胃口小吃不下一整只兔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看着对他服软的小鬼头,虽然知道对方是个假装出来的退让,可白舒也很难对着对方那张即便有了青眼圈也十分俊俏的脸说出拒绝的词汇。 毕竟日行一善嘛,顺带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啊~ 【呵!】来自系统的嘲讽,【颜狗!】 白舒不以为意,他看着正蹲在树下埋骨头的小红名,蹲坐在石头上双手抱膝:“做什么要埋他们?”吃都吃完了,还埋骨头?战国版黛玉葬花么??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个剖了兔子皮的小鬼心肠这么软??? 小红名头都不抬,自顾自的填土。 “假惺惺,”白舒嗤笑一声,“他填了小爷的肚子,就应该感到开心才是。而且他实现了更伟大的价值,可比荒郊野岭做一只兔子要好得多。” “更伟大的价值?”这一次,小红名抬头了,他似乎对白舒嘴里的话十分感兴趣,“他的死亡有价值?”这样的问题,即便白舒不思考,也能从对方的话里听出此刻对方问的并不是兔子,而是‘死亡’本身。 “填了你和我的肚子,难道不叫有价值?”白舒一挑眉,决定开启‘白舒小课堂’给眼前的小鬼上一课,“你瞧,他在荒郊野岭,不过就是一只兔子对吧?可是他现在充当了我的晚餐,让我开开心心的度过了这一天,他就有了价值。” 小红名仰头看着白舒,不解的看着他:“可是它就是一只兔子。” “因为他这一辈子只能是一只兔子,而我还有无限的可能。”白舒看着小红名,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知道为什么是我们叫他们兔子,而不是兔子叫我们‘两腿兽’么?”白舒昂了昂下巴,得意洋洋,“因为我们有更大的价值。” 小红名看着白舒,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好吧,简单来说,它的一辈子只能在荒郊野岭当一只兔子。而小爷的一辈子,可是有着无限可能的一辈子。”白舒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握紧了拳头,“就好像你,小鬼,有什么梦想没有?” “别叫我小鬼!”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反感,小红名蹙眉反驳,“我想回家乡。” “这是什么鬼理想啊,想要回家乡随时都能回去的吧。”白舒抓了抓他的乱毛,瞅到了小红名因为自己不妥的言行更加不满的模样,敷衍道,“行吧行吧,就假设你的梦想是回到远方的家乡吧,那你要出赵的领地对吧?” 白舒伸出食指,居高临下的指着小红名的脑袋:“你跨越了高山,淌过了河水,经历了别人所没有经历过的旅途,到达了自己的家乡。这其中所经历的,所度过的,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难道不伟大么?” “这样,很伟大么?”小红名抬头看着站在石头上的小孩儿,明明比他还要小,可眼前的小鬼眼睛里所闪耀的,是他没有的自信,“那些商人到处买卖……” 如果这样都叫做伟大,那么吕不韦…… “如果没有商人的走南闯北,”白家就是生意人,对于古代商人底下的地位,白舒已经不满很久了,“那么你能尝到南方的米……我是说粟,能穿着南方绣娘的手艺?如果没有商人,那你自己缝衣服,自己造碗盆?” “更何况,没听说过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商人了么?”白舒得意洋洋,“因为商人重利,所以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们的消息,他们的嗅觉,他们的决断,都要更胜于其他人。他们需要判断在何处取什么货物才能够盈利,还需要考虑如何才能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一点,为什么你们就看不明白呢?” 小红名想到了自己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父亲,每每对着吕不韦笑的特别谄媚的母亲,以及吕不韦离开后,他们家总会变得好多了的伙食:“商人……重利?” “谁都重利,没有利益谁替你做事干活?奴隶的卖身契在主人手里,主人不还要提供衣食住行给奴隶么?没有利益互换,为什么那些公子贵族能够如此耀武扬威?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是勋爵,有钱、有权或者有名望,别人有求于他或者惧怕于他。不过是因为世人重利,人人都有所求罢了!” 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这些事情,他的母亲每天都在自哀自怨,而赵王派来的人更不可能与他讲这些事情。眼前的小不点儿,虽然旁观他被揍,嘲笑他身手,把他按在地上打了,还嘲笑他,但是却也是第一个和他讲这些道理的。 “世人重利?”赵正重复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人人都有所求……” “对,世人重利,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干嘛和你讲这个?”发觉自己好像跑题了的白舒摆了摆手,“总之,你瞧,兔子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么方寸之地。而你,你能走的很远,他用他的短命换来了你的生存,你说值不值?” 【你有意识到你这是诡辩对吧?】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糊弄小孩儿也不能这么糊弄啊,要是人家以后三观长歪了,你负责?】 ‘我负责就我负责!’完全不知道自己立下了多么大的一个g的白舒,此刻如此说道,‘再说了,歪了就歪了吧,关我屁事!’ 小红名转头看着他埋了一半的墓:“我只是……想要他入土为安?”不自觉的,他对着眼前只有几面之缘的小不点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世,别再投胎做兔子了,任人宰割却无力还手……”像他一样,困在这方寸之地,为质。 “又错了!”白舒从石头上蹦下来,对着小红名晃了晃食指,“知道怎么样才叫做安息么?”他像是书院的老先生,背着一只手摇头晃脑,“只有当你实现了你的价值,他的死亡才不算没有意义,他才能真正的入土为安。” 赵正看着白舒,看着眼前小不点儿如星辰般灿烂的黑眸:“我的价值?” 白舒看满眼延求知欲的小鬼,第一次有了做师傅的成就感:“你瞧,它用它自己填了你的肚子,你难道不应该做点儿什么感谢他?”白舒走进,却发现自己比红名小鬼矮了大半个头,一旦靠近就是仰头的动作,赶紧又假装无事的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就只是埋了他?”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白舒看出小红名与其说是黛玉葬花般的伤感,倒不如说是物伤其类的悲叹:“他无力挣扎,所以他放弃挣扎为你谋取了未来,你难道不应该感激他的牺牲,然后踩着他的尸骨继续前进么?” 白舒清楚地知道未来的日子可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太平,毕竟是有一餐之缘的饭友:“当你成为士兵,为赵国的百姓征战,那么你就保护了百姓,你就是有意义的。当你成为百夫长?算了,将军吧……”至今没弄懂这些衔位的白曦揪了揪头发。 “当你成为将军,你就能够指挥手下的士兵。你胜一场战,赢得的就是更多的安宁和百姓的存活。你的存在对于更多人变成了不可缺少的,当你和兔子同时被人挟持,有一方必须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选择兔子,而不是你。” 白舒看着男孩儿:“因为你的存在不可或缺,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是被感激的。”赵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听着他近乎飘渺的蓝图,一直以来沉寂的心脏却越跳越快,“这个时候,兔子的牺牲就有了意义,因为你的存活。” 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我一事无成呢?”他的母亲只会用帕子摸泪,哭诉她的悲苦与艰难。赵的其他公子哥对着质子的孩子,尤其是逃出赵国的异人的孩子,更不会有好脸色。 “你总能做成点儿什么吧,”白舒不以为意,“如果你是农夫,就种好你的地,丰收之时你的粮食能够养活别人就是意义。如果你是铁匠,打出精良的武器让士兵在战场上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就是意义。如果你是商人,南来北往交易买卖,让不同地域的人收获当地没有的东西得到快乐,就是意义。” “小鬼,意义不是被人赋予你的,而是自己获取的。”白舒盘手,“更重要的是,别在一只兔子身上找存在感,兔死狐悲听说过么?算了,简单来说,你吃都吃了,还在这里假惺惺的‘对不起我吃了你!’,超级做作的好么!” “赵正!”小红名开口纠正了白舒,“我叫赵正。” “哦,白舒。”礼节性的对着对方报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你也是,别人揍你你就不知道揍回来?我不是说我揍你这次,你反正揍不过我,只能被我揍。但是上次看到你,你被那么一群胖子围攻都打不过?”白曦挑眉,“太弱了吧!” 男孩子总是有好胜心的,哪怕一只都过着蜷蜷缩缩的日子:“我没有!”赵正憋得脸都红了,“我只是……”他张嘴欲图辩解,“他们……” “别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白舒哼了一声,“不敢就是不敢,给自己找借口那是懦夫的行为。”白家的家风多少在他身上展现,“你知不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就是因为你好欺负,所以他们才使劲的欺负你!” 赵正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可是当他看着眼前小不点儿那双闪耀的眼睛,却忽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作为我的小弟,”白舒自顾自的画了地盘,“如果连那群地盘不稳的胖子都揍不过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白舒一挥手,直指苍天,“我来教你近身搏斗术吧!” “近身……什么?” “哎呀就是教你怎么打架啦,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明白么?难道不知道做事都要占据道德的巅……不是,占据一个好听的名头,才能出师有利么?” 【你绝对会教坏孩子的,绝对!】 ‘闭嘴,你要我征服我的第一个小弟的。’ 赵正张嘴,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再继续,那些算计,鬼使神差的变成了点头的举动:“好。” 第5章 同居长干里 “你给我下来!”日常被惹炸的赵正追在白舒的身后,挥着拳头就要去揍白舒。可白舒的身手哪里是他一个没有学过系统武学小鬼能够比拟的,更何况为了每日任务,白舒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练过的。 所以林间只见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灵活翻跃,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一个小尾巴:“还不放弃啊,”白舒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为了给那小尾巴一点儿‘我就要追上了’的希望,也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放弃。 “我今天一定要揍你!”赵正看着白舒停下,以为他是累了跑不动了,顿时来了精力,挥着拳头就往上扑。 早有防备的白舒一个闪身,在与赵正错身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旋身直接将人摔了出去:“小鬼,都说了你这辈子,是打不过我啦。”对着一身泥泞的家伙做了个鬼脸,“哭着回家找你娘去吧。” 嗤嗤的笑声不知戳到了对方哪根儿弦,只见之前还有几分疲惫的人像是抽了发条一般,再次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而且这一次扑的更狠。那不要命的模样,吓得白舒下意识的向左一转,爬上了树。 拉开小地图一看,好嘛,又是红名了。 认真的说,如果最开始白舒只是因为‘希望消除红名’而和赵正有所接触的话,等着时间久了之后,赵正本身给白舒带来的乐趣,就逐渐压过了想要消除红名的想法。 就好比,赵正对于‘红名’的定义非常的有趣,惹他生气的是红名,他看不顺眼的也是红名。可是‘红名’对于赵正来说,却不代表着一定要杀死这个含义:“不是,朋友,你这就生气了?” 仰头看着蹲在树上的白舒,赵正扶着树干气喘吁吁:“你闭嘴!”撩起袖子就往树上爬,那红着眼的模样让白舒有几分不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赵正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给你道歉。” 毕竟还是个孩子,总是要纵着的。 “闭嘴!”完全不接受道歉的赵正大概从来没有爬过树,脚下一个失力,撸着树干就滑了下去。 白舒眼尖的看到赵正的胳膊被粗糙的树干划破了口子,可这人却像是没感觉一般,撸了撸袖子重新抱上了树。 这么大的火气?不愧是红名啊。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白舒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冒犯了你的娘亲,我……” “闭嘴!”这一声更加尖锐,惊的远处的鸟腾空飞起。 白舒抿起嘴唇白舒居高临下的看着试图爬上树的某人:“阿正,没有人喜欢乱发脾气的小孩,也没人喜欢和乱发脾气的小孩做朋友。”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不在乎自己身份地位,和自己交流的朋友。 作为一个大人,他想要他好好地。 “那就有人喜欢你这样孩子呢?”再次滑落的赵正抬头看着白舒,阳光下他棕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你就没别的朋友了吧。”赵正对自己正在滴血的胳膊视而不见,甚至都没有因为受伤而掉眼泪。 白舒发现自己永远也搞不清这只狼崽子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上一秒还是被他刺激到丧失理智,这会儿倒是有精力反讽他了,明明在意却硬着不说,还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一定要报复回来。 “你认真要和我讨论这个?”大人对孩子总是带着包容的,“更何况,若你有朋友,”虽然喜欢让这人跳脚,可白舒也不是没有判断力,毕竟他比赵正这个熊孩子多活了二十多年呢,“为什么每天都来骚扰我这个小乞丐呢?” 回答他的是赵正低垂的头,没有再反驳,反倒是围着树转了两圈,似乎在观察哪里更好下脚。 然后白舒就看到赵正第三次抱住了树干,准备往上爬:“阿正你得知道,讨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乖孩子有朋友可野孩子没朋友的话,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他一贯是野惯了的,上一辈子是有哥哥宠着,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兄无姐,只要养活一张嘴就全家不饿,更没人管他了:“可你不一样吧,我身边一个人没有,看你的衣服,你的出身却还是不错,起码有人关心的吧。” 之前他就发现了,赵正每到饭点儿的时候就会离开,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从来都没有补丁。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流浪儿,白身或者是家奴,绝对不会过得如此富裕,甚至有时间来骚扰他这么一个闲人。 了解的不多,可这个年代可是三四岁的孩子就能下地干活了。而看着赵正的沉默,白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你自己不讨喜,只有我这么一个愿意搭理你的,你还在这里和我抱怨,还想弄死我?” 阿正一个失脚,再次从树上跌落在地,摔了个仰倒。滑稽的模样逗的白舒哈哈大笑,就连身下的树枝也跟着一颤一颤,直到树下那人恼羞成怒:“闭嘴!” “拜托,你自己爬不上来,怪我?”白舒两只手往树杈上一搭,翻身悬空。两条腿悬在空中晃了晃,然后胳膊一个用力重新撑回到了树杈上:“看,就是这么轻松,就是这么潇洒自如!”带着炫耀之意。 赵正看着头顶的人,恨的牙痒痒:“你等着,”他咬牙抬手指着树上无比嚣张的人,“等我练好了,也能和你一样轻轻松松的上树!” 看着底下气鼓鼓的小狮子,白舒喜欢逗人的恶趣味直线飙升:“那就糟糕了啊,”他故作惋惜,“等你八岁了,我就六岁了,那个时候,我就能上房顶了。”站在树杈上用手搭在眉毛上,眺望远方。 “我早就可以上房顶了!”小孩子的争执,从来都是简单明了。 “可是现在已经七岁的你,却赶不上一个五岁的我啊?”白舒踩着树杈从一棵树上跳到了另一颗树上,灵活的像一只猫,“怎么办啊小正正,你永远都比我差上那么一截啊。啧啧啧,你真的比我大了两岁么?” 赵正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树上的白舒气到无语伦次。 白舒哈哈哈的笑着:“等我再大一些,我就上天了!”带着几分炫耀,“这点你可做不到哦~” 这一次,赵正找到了反击的点:“你是蠢货么?”赵正放弃了之前白舒所在的树,转到了一棵相对较矮却好爬很多的树上,“没人能上天。” “啧,夏虫怎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没见识。”往树干上一靠,白舒盘着胳膊开始训话,“只要想做,没什么是做不成的。就好比这咱脚下这块地儿,百年前不还叫——”说到这里,白舒戛然而止。 赵正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仰视着白舒,等他后面的话。 可白舒却不说了,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透露的太多,话锋一转:“就好比你今天不会爬树,怎么就知道你明天不会爬树,只要有耐心,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我们脚下的土地,百年前叫做周?你是想要这么说么?”赵正侧仰着头,看着自己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朋友,“你说过的,七家分周,谁都不是正统,周覆商,真要说起来,商纣的血脉才是正统。” 这小鬼怎么把他瞎显摆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被赵正这话噎的不上不下的白舒,指着背对自己的小鬼气的浑身颤抖,余光却瞅见小地图上那红名,不知何时变成了中立的黄色。所谓性格诡异变幻莫测,说的就是赵正也没得跑了:“这些杂的你倒是记得清楚。” 赵正不吭声了,一来他没法告诉自己的朋友就应为他是秦国的公子,所以才会如此敏感。二来他一直缠着对方,不正是因为他直觉性的认为,她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某种他想要,却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么。 “你不是赵人对吧?”接触了这么久,赵正能看出自己的这个朋友对于公子世家没什么尊敬之心,比起在邯郸混迹,更喜欢一个人在山林里奔窜。 “硬要说的话,我其实来自齐鲁。”白舒不以为意,“不过的确,我谁的人都不是。” 这样的说话非常奇怪,但是白舒奇奇怪怪的言行举止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你的身手功夫那么好,就没想过要从军么?用你的话来说……实现自身意义?” “实现什么意义?”白舒嗤笑,“帮那群酒肉胖子欺男霸女?还是在那个连点儿逼数都没有的赵王之下抵抗他国的骑兵?且不说我不是赵人,就算我是,作为一个平头百姓,我倒是希望七国早点儿统一。” 赵正看着白舒:“七国……统一?” “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三家分晋,周裂七国,百年了,也是时候一统了。别的不说,赵正,如果以后有机会去秦国的话,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赵正的瞳孔猛地一缩,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的朋友知道了些什么:“秦国?” “秦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势强盛,弊端虽然也有但是比起如今沉迷灯红酒绿的其他几国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何况虽然秦地处偏僻,可自秦孝公重用商鞅以来,变法图强奖励耕战,惠文王又屡次举兵向东以战养兵……” 白舒说起这段历史,难免多有感叹:“两代强国,四代,便足以有一争天下之资本了。”白舒是真的在感慨未来局势的变化,也是真心建议小红名寻一处可发展的好地方的,以这个狼崽子的能力,不愁拼不出一片天来。 赵正看着白舒,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质子’这个无力的字眼,而应该是更伟大的,更壮丽的,更加恢弘和磅礴的未来和篇章,一种——像是那些王孙公子欺压殴打自己,自己却无力反抗一样的东西。 “你也承认了,”赵正挡住了自己眼底的波澜壮阔,扭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树,“我总有一日会爬树的。”当他学会了爬树,下一步就是打败白舒,然后他会一步一步走出赵国,回到自己的地方,夺回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做一个质子,他想要的,是不再被人轻贱,不再被人欺压,不再有人嫌弃鄙夷他。 他想要做一个,将他和天下任何人放在一起时,任何人都不会被人抛弃他的存在! 他想要回到秦国,成为秦国的王! 然后他要那些曾经让他难堪的人,百倍奉还他曾经的屈辱。 第6章 同居长干里 ‘我好无聊啊,白舒坐在邯郸城外的树上,眺望着远处挂着赵字‘邯郸’的城门,‘小系统,我好无聊啊,兔子不跳坑来找我玩,我好无聊啊。’ 在这个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时代,靠山林混日子居无定所的白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就连他天天‘小红名’‘小红名’叫着的赵正,也有去念私塾——话说这个年代普通百姓家也能念书了? 白舒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觉得自己的新朋友还挺神秘的,住在城里却天天往城外跑,有个在卖艺的妈和在外打拼的爹:‘我觉得过几天来个消息说他爹在外被人弄死了,他娘悲伤之下撒手人寰,只留下他一人备受欺凌。然后某日他迟归,却意外发现有神秘刺客想要灭他的口,他侥幸逃脱从此流浪天涯。’白舒眯了眯眼睛,‘这可是你点哥的套路。’ 【……】系统无言以对,【那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小弟?’白舒哼笑,‘跟着男主流浪天涯,当他的肉盾,当他前进的开路利器,替他试毒,替他卖命,必要的时候当一下暗恋他老婆的护花使者。跟着男主走有肉吃,没听说过么。毕竟你点家男主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臣服我我将带你登临天顶’的套路啊。’ 系统拒绝继续这个话题,并开启了新的问答:【你为什么不去秦国?】他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根据我的资料记载,最后是秦一统六国了,你可以去找秦始皇,趁着他尚未继位,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拜托,他现在只是太子的公子,连个太子都不是。’白舒懒洋洋的在树杈上躺好,双手交叉在后脑的位置,‘且不说我这么个小豆丁要如何从邯郸跑到咸阳,不提什么通关文书或者跨国护照,五岁的小豆丁跑到你家府前说‘我乃璞玉,愿为门客’,给你糖葫芦把你哄出来就是很好的态度了。’ 【我不懂。】系统不解,【你知道未来啊。】 感受到了系统只有0和1的简单思维,白曦叹气:‘……你知道如果过去的我知道了未来的我会遇上你然后穿越,我会做什么?’他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会嘲笑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然后呸他一脸。’ ‘当然,如果我拿出了证据,我会搞清楚我到底是怎么遇上你的,然后避开你打死也不穿越。’谁想离开空调电脑冰箱wifi外卖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美女帅哥动漫和席梦思,跑到这种鸟不拉屎……哦,这个时代的鸟拉屎,的古代来啊。 系统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不想说话了:【你的小红名来找你了。】 白舒听到这里就来了精神,他好像此刻并非躺在树杈之上,一个侧身直接从树杈上凌空,在赵正震惊的眼神中,抬手迅速勾住了他之前躺着的粗壮树枝,如同一只顽猴单手吊在树上:“小红……阿正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好久了?”赵正才不信这话呢,认识眼前这小鬼这么久,他对眼前这个正在前后晃荡的家伙已经很了解了,“没有先生的感觉真好。”他有些羡慕这个生长在山林里的野猴子,“我今天又被先生打手板了。” 白舒看着赵正忧伤的表情,应景的做出了一个关心的表情,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山林之间的鸟雀被白舒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惊的飞起,随着赵正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名字日常变红了,“说说看,娱乐一下我,你犯什么错了?” 对于很可能会丰富他的生活,成为他快乐源泉的事情,白舒可不打算放过。只是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赵正冷笑一声,一脸阴霾的表情明显没打算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他的惨痛遭遇:“我不想去念书了。” 唔,这就不好玩了:“你想听我怎么劝你?”白舒松开手,动作轻巧的落在了地上,没有激起一丝扬尘,“准确来说,你是想听我劝你去,还是劝你不再去?”他走到赵正的身旁,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沾满泥土的鸟蛋,递给了他。 赵正不悦的接过了鸟蛋:“有区别么?”在一侧的石头上磕了一下,然后扒皮。 “多少还是有点儿的吧,”白舒借着拿出了第二个鸟蛋,一边扒一边解释,“如果你想听好听的,那我会说‘那就不去了,反正你不喜欢读书’。但是如果你想听我的真心,那么我会说‘去读书吧,赵正。’” 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感兴趣的小鬼,白舒还是很看中他的:“所以,你想听哪种?”他看起来口气随意,但如果是未来的赵正在这里,就会意识到白舒从头到尾就只给了他一种选择。 “为什么还会有选择?”赵正毕竟是个真正的七岁孩子,他并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只有,也只会得到一种答案,“而且还是不一样的选择?” 白舒一口咬下了自己手中的鸟蛋:“因为有些话,是不应当说出来的。比如这个时候,我应该和所有你想他们倾诉这个苦恼的人一样,告诉你‘不行,赵正,你必须去读书,你必须要通文识字知书达理’这样。” 这的确是所有人他所在意的人对他说的话,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也有人说,我这一辈子没有必要念书。” “哦,那你还这一辈子也没必要吃饭呢,”白舒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说这话的人十有八九想和你争家产呢。”他由己度人,“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夸张,但是能在所有人都对你说着一样的话让你开心时,说出你不愿听的话讨你厌的人,很大几率是为了你好。” “几率?”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屁孩谈人生? 【因为你是个话唠。】一直在偷听的系统吐槽道。 “那个不重要,关于读书这件事,你这么想吧。”白舒眼睛一转,想出了一个对方能理解的解释,“你交了钱,就要拿到和这份钱等价甚至是更昂贵的东西,对吧。那么你交钱读书,学到的东西,就是更昂贵的那一份交换过来的东西。” “用金钱交换到比金钱更昂贵的东西?”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屁孩谈人生? “我发现你对这些无形的东西还真敏感啊。”白舒吐槽,“你给乞讨者一个刀币,他们能用来做什么?” “买吃的?”说到这里,赵正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鸟蛋。 “那么你给织女一个刀币,她会去买布料,织衣服,然后卖出去三个刀币。因为她知道怎么织衣服,她有流浪汉没有的本领,所以她能比流浪汉活的更好,明白了么?天哪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这个……” 赵正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脸上脏兮兮的小鬼,眼神中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在邯郸城外活的这么好,而我不行的原因对么?你有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的技巧,比如掏鸟蛋?” ……不,我活的好是因为我有个系统,而你没有。我不是个真正的小娃娃,而你是。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对。” “那如果我不这么理解,还有其他什么解释么?” ……所以,再问自己一遍,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屁孩谈人生? 似乎是白舒脸上的生无可恋太过明显,赵正咧嘴笑开了:“逗你的。”他脸上的阴霾在这一刻散去,“那么你为什么说会有人想要和我争家产?”他把话题又绕回了自己之前的不解之处上,“他们并不是我的兄弟啊。” 总感觉自己养的小红名在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却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的白舒皱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如果希望你过得好,为什么不让你去学技巧?要知道懂的越多就越讨人喜欢,而讨人喜欢的孩子才能够得到更多他想要的东西。” “当然如果是那群把你堵在巷子里打的家伙,很大可能就是不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然后反过来报复他们甚至要了他们的命。不是我吐槽,而是你知道那些王公贵族一贯不把人命当人命的。” 白舒试图将这一切用一个孩子的眼光解释出来:“绕回去,还是我那句话,因为利益。”这个问题他们曾经谈过,所以赵正很快就理解了白舒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因为他们想从你身上获得更多的东西,所以自然不期望你能够反抗。” 赵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随即又消散:“那么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和我讲了这么多的东西,教我怎么打架,甚至——”他晃了晃手中啃到一半的鸟蛋,“如果没有利益交换,却愿意给我这些东西呢?” “你真的很聪明哎,”白舒面露惊叹,亮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们已经交换过了啊,在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对这个能够举一反三的学生十分满意,“你知道我不是赵国的人,也没有固定的局所对吧。” “我被困在这里,”白舒的小虎牙随着他的笑容露了出来,虽然五官蒙上了泥土,但因为他那双闪亮的眼睛,让他看起来颇为可爱,“年纪小哪里都去不了,甚至进城都要花些功夫,可你不一样。” “你每次来找我都会带给我一些城里的消息,当然这对你来说只是聊天,但是米是不是涨价,最近有没有肉吃,或者是学院先生说了什么,你都在和我说,而这些对我很有用。”白舒笑眼弯弯的回答道,“教你打架是让你一定会来找我的鱼饵,给你的鸟蛋是每次往返的路费,你瞧,你这不是每隔几天都会来找我么。” “如果我忽然不来了呢?”不知为何,赵正觉得有些不开心,“因为我发现我想象中的你和现实的你不一样。” “那你就别来了呗,对我又没什么损失。”白舒不以为意,“这天下这么大,邯郸每天那么多出来玩的小孩子,总有几个会咬我的鱼饵啊。而且远的不说,近的,阿正明明是你占便宜更多吧,你就是找我聊聊天的功夫。我可是我教你怎么打架,怎么不被人欺负哎。” 白舒一口将剩下的鸟蛋塞到了嘴里,单手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试图去够赵正手里只吃了一口的蛋:“既然你不想来了,吃的还我哦,我跑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的呢。”说着,他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想都不要想。”赵正护住了自己的食物,“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说着,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抱着啃了一口的食物和白舒拉开了距离。 【小孩子真好哄。】系统看到红名重新变成了中立的黄色,看着白舒追着赵正满山头跑的身影,啧了一声,【然而,这小鬼真是一点儿也养不熟。】 第7章 同居长干里 “白舒,”赵正坐在树梢上,侧头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为什么你比我年纪小,没念过书甚至连家人都没有,却懂得那么多的事情?”他并无恶意,起码白舒能够得到对方此刻还是表示中立黄色的事实。 白舒对于赵正太了解了,这一年多的相处让他知道对方从来不是无故放炮的那个:“发生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问?” “家里钱粮见底,娘又代人去卖艺了。”赵正看着自己身侧敲着二郎腿,懒散躺在树干上的小伙伴,“娘说我只需要去读书,认真听先生的课,学习先生教授的知识,就已经是帮她最大的忙了。” 看着明明他比自己还小了一岁,却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过得颇为舒坦的小伙伴,再看看他自己,这让赵正感到难受:“你已经独立,我却什么都无法帮娘分担,甚至还是她的累赘。” 只要想到这里,赵正就觉得揪心一般的难受。 “大概因为我是天才吧,”白舒抬手抠耳朵,口气敷衍且随意,“毕竟我是生而知之的……喂,你那表情,不会真的信了吧?”赵正恍然的神色使得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算了,我早就知道你不经逗的。” 赵正眨眼,对于小伙伴嘴里偶尔冒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已经能够很好的只体会其中大意了:“可就连先生,也没你懂得多。” “不不不,这个帽子就有点儿大了。”白舒吓得一个激灵,他虽不知道赵正的先生是谁,但是考虑到赵正那些同窗都是有点儿身份的人家,便知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我是说……” “我能理解,”赵正接话,“就像是王孙公子头顶带的冠,对吧。”因为还是孩童的原因,他们此刻都是披头散发的。白舒的头发甚至扎了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高马尾:“就像是加冠礼的冠,带上就代表着独立自主,要成家立业了。” “你是在说,要我不要提前予你‘加冠’。” 白舒挑眉,感叹小孩子就是学得快,他仍记得一年前见到赵正的时候,他想自己提问‘何为鞋(古代人称鞋为足衣)’的问题:“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没错吧,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表达这个。”十分的怀念现代那些能接他梗的朋友。 “这么说吧,我懂得都是‘怎么养活我自己’,而你们先生教的是‘怎么养活其他人’,这个差距,懂否?”他无法告诉赵正他的来历,即便他已经和对方认识了有一个春夏秋冬,但他不愿意去打那万分之一的赌约,更不愿意冒那没有必要的险。 “看你那羡慕的表情,你以为什么都知道,是一件好事么?” “难道不是好事么?”赵正点头,认同了白舒的话,“如果我能和你一样,自己养活自己。不,你除却养活你自己的那些事,懒散又松懈,却还能给我一部分援助,如果我和你一样,我甚至还能保护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赵正的眼睛一亮:“不然下次,我逃学出来找你,和你一起打猎吧。” “愚昧无知,”赵正脸上的羡慕之意太过明显,以至于白舒到底没忍住,还是开了嘲讽,“你就只能看到我‘供给我自己吃穿甚至还有富裕’的一面么。”他的腰部一个用力,以臀部为原点旋身90坐起。 赵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我吃的是山林里的野果和野菜,但那么多吃野果野菜的人,为什么只有我从未被毒死?我穿的衣服是我用猎物皮毛换取来的,那么那么多的猎人,为什么只有我小不丁点儿没个身份铭牌,却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带着那么多钱出城?” “摸摸你的脑子,小兔崽子,老子哪次给你的东西不是‘好吃’或者是‘好玩’的?”白舒瞪着赵正,“你以为那些东西是遍地石子,随便抬手就能捡到,随便来个小鬼头就能完好无损的弄到手?” 白舒冷笑一声:“连野菜和野草都分不清的你,还想打猎?”他斜视赵正,“天下之大稽。” 或许是他的讽刺之意太过溢于言表,赵正提出了他的疑惑,又或者说,他的疑惑从来未在白舒面前遮掩过:“为什么你行,我却不行?” “你有身份,我没身份,为什么你能有身份,我却没身份?”白舒反问道,“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是王族子孙,有人却卑贱如泥?为什么你有个娘护着你供着你,我却要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荒野求生?” 这些问题赵正无法回答,他迷茫的看着白舒。 “你管为什么啊,”看着赵正并没有生气,白舒翻了个白眼,“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真要追究,你还要追究‘为什么脚底是黄的绿的,头顶是蓝的。为什么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为什么你要叫赵正而不叫钱正孙正李正。’” 赵正看着白舒,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给你讲个故事,”白舒眼睛一转,“从前有个青楼女子,性格能力没的说就是丑了点儿,还瞎了一只眼睛。可有一日,一个英俊的青年爱上了他,誓要娶她为妻。迎娶当天,有人问他为何娶一个瞎了眼睛的风尘女子。” 白舒凑近,眯起眼睛看着赵正:“你猜那年轻人答什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错,年轻人答,自从爱上了她,天下的姑娘都多了一只眼睛。”白舒眯起眼,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这里面的为什么那么多,你问的来么?人家青年觉得自家姑娘最美,其他姑娘才是异类,你又管得过来么?” “那就不管不闻不问?” “你不管不闻不问,却有人会管会闻会问。这对儿鸳鸯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过,青年自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姑娘知道她嫁的如意否,不就已经足够了么。我过得开心,你或许会觉得‘既然你有能力,为什么不做得更多’,可我就只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绕了一大圈,白舒终于讲回了重点:“从一开始,你就想要问我为什么不去弄个身份,对吧。”他哼笑,“虽然不知都这么久了,是什么让你突然起了这样的想法。但是赵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稀罕。” 赵正看着白舒:“什么?” “我不稀罕你。”白舒认真的回答道,“赵正,你稀罕我,所以你每天都会遛出来找我玩。你想我求教为什么,甚至无意识的在讨好我。别急者否认,你难道没发现你每天和我讲的事情,无论是你听说的,又或者是你经历的,越来越多了么?” 赵正一愣。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对你来说,我有价值且不可取代。可对我来说,你有价值但并非是不可取代的。”白舒露出了得意的,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你瞧,我不在乎你对我的在乎,既然你是我转身就忘的路人甲,我凭什么陪你蹉跎年华到天涯?(备注一)” “你想要我拿一个身份,成为你的书童也好,作为你家人的或者说是你的门客也罢。”白舒的眼神冷漠,好似他们过去一年的日日相见不过是一场大梦,“我不稀罕你的稀罕,赵正,我也不会为你而改变我的意愿。” 赵正看着白舒,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荣光,即便是沾满泥污的脸,赵正却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能让我百依百顺的,至死不变的,只能是我自己。我去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我决定’,而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很难说出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心跳很快,自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且健壮有力的跳动着。比他下定决心要去秦国,要成为秦国的王,要当这天上地下第一人的时候,更为急促和健硕。 他看着白舒,未曾意识到自己眼中是何等的光芒,却知道如果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清楚地看到‘自我’是什么模样——他像是太阳,指引了他的方向,照亮了他的前路,甚至将地上所有的阴影与障碍,都揭露在他的面前。 “如果你输了呢?”他忽然想要知道如果是对方在自己的立场,如果对方才是那个被扣在异国的,多年不得见亲父的质子,又会怎么做,“如果你深陷狼窝虎穴,想要挣扎却越陷越深,看不到希望呢?” 相交一年,赵正第一次将他真正的疑惑展露一角给眼前的伙伴。 “事情总不能更糟糕了,对吧。”白舒并没在意,“既然都是狼窝虎穴,要喂狼虎之徒,左右都是一个死,我为什么不放手去做。说不定正是因为我的一无所有,反而会留下点儿东西。”白舒从树干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如果有前有狼后有虎,我为什么不先喂那贪婪的狼,然后去投那饥饿的虎呢?”白舒的笑容里是疯狂的笑容,“狼舍不得到嘴的食物,虎不想放弃入口的美食,他们就算是不死也会重伤。” 赵正俯视着白舒。 “他们要么放弃,要么互博。前者是我苟喘,后者自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样看着那个小乞丐,知晓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遇上与他一般的人了。 他和这个时代,是不一样的。 第8章 同居长干里 白舒听见野兽咆哮的时候,正躺在一棵高大的松木上和系统扯犊子,便是听见了远处属于灰熊的怒吼,他也没当回事儿:‘哎哟,也不知究竟是谁家的蠢货,在这个时候惹怒了暴躁的大狗熊。’ 【肯定不是个老练的猎人,】系统跟着白舒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他跟着白舒打猎,向当地的猎户学习知识,作为ai的储存能力让他很多时候成为了白舒无形的记录本,【是个新手吧。】 ‘想去看热闹么?’白舒眼睛一转,幸灾乐祸的从粗壮的枝干上爬起来,重心向下一压,借着树枝的力量跳到了远处的另一棵大树上,‘运气好,我们还能渔翁得利呢。’ 系统自然没有什么所谓,毕竟他无法干涉白舒的举动,而此刻白舒都已经朝着声音去了,想要什么答案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的问题真的很多余。】 ‘只是礼貌性的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啊,’白舒嘻嘻的笑道,‘说得好像你有征求我的意见后,才把我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对于白舒的记仇程度,系统已经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于是它机智的闭嘴阻断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白舒也不在意,作为这个时代唯二的另类,他和系统之间的关系即是相互依托,也是彼此敌对,但是更多的还是合作——系统提供理论,由他进行实践。 猛兽发出怒吼的地方离白舒之前休息的地方并不远,借着他习武的敏捷和灵巧,以及走捷径的便利,白舒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撞树的大棕熊,以及…… 看着如八爪鱼一般扒在树上的人,原本轻松看戏的心情瞬间变得狂暴,白舒到底没忍住自己烦躁的心,骂出了声:“艹!” 反观系统,他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该!】系统觉得它如果是个人,那么它就要喜欢上这个叫做‘赵正’的小鬼头了。 赵正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模样,他双脚岔开,紧环着大树偏上的粗壮枝干,双手扒着周围树枝与树干连接的地方,唯恐下一秒就会被大棕熊撞树的剧烈摇晃而晃下去。 听见人类的声音,他哭的红肿的眼睛带着哀求的转过来——然后看到了白舒。 “别撒手。”白舒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让系统根据此刻大树的摇晃程度,以及棕熊撞击的地方估测一下赵正所待的树还能撑多久,“你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大家伙的?!” 就如赵正此刻的慌张,白舒现在也很抓狂:‘如果我比他大就好了,提起来就能跑。’比起虽然上空树枝容易划伤人,但是总比地面上未经开采的道路更容易笔直前进,‘想想办法,系统?’ 【这个时候你找我?】系统也有点儿方,【不然我们尝试下假装死人?据说熊不吃死人。】 ‘你觉得赵正能信我?’听见白舒这么提问,系统不说话了。 就如白舒最初对赵正感兴趣的所在一样,这个动不动就把白舒拉入‘红名仇杀’的小鬼,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相识这么久,他对白舒的认同度也仅限于‘黄名中立’,根本就没有达到‘绿名友善’的程度。 让他放手落地假装死人,白舒敢用自己的伙食打赌,赵正会以为他是在使坏,直接把他拉入红名仇杀的:“狗熊不吃死人,你摔在地上假装自己摔死了试一试?” 【唔,红名了。】系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感叹,【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虽然白舒性子冷漠,但是就这么看着一条人命在他面前消失却也是做不到的,白舒暴躁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否则我把你的眼睛挖下来!”感受到赵正红肿却依旧带着杀意的目光,白舒到底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 赵正仇恨的眼神,让他感到非常焦虑,而他无法对赵正视而不见,正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赵正或许是来找自己的。甚至很有可能,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对赵正所展露出的‘打猎很容易’,而给了他他也能够做到如此的错觉。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么,你既然做到了,那么我也能的攀比心。 ‘系统,’白舒环顾四周,除却石头愣是没找到能够做武器的工具,‘你能想办法给我弄来陌刀么?’陌刀是苍云的兵器,在比起普通的刀剑要更长一些,很适合远攻。 【我能给你弄来陌刀的配方,你要么?】系统冷笑,对白舒的奢望给予绝对打击,【你真当我是游戏系统啊,做不到。】 他这样说着,看着在赵正所攀附的那颗摇摇欲坠的树:【别管他了,这种和他认识这么久,还能毫不犹豫把你拉到红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死了就死了吧。反倒是你,别把你的命给陪上了。】 在这个时候,系统终于展露出了他作为人工智能绝对理智的那一面。当‘有用’和‘无用’的事物放在他的面前,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他也不会将‘有用’的那一面置于险地。 比起他必须依附存在的白舒,赵正什么都不是,他甚至都吝惜在此刻贡献出他的计算内存,寻求一个能够救出赵正的方法。 白舒能够理解,却不会接受:“赵正,”他喊道,“你得信我。” 也不知赵正究竟是如何惹怒这头大棕熊的,此刻即便发现了白舒,他也没有理会。反而将自己的注意力和攻击,全部集中在了赵正的身上。 赵正两眼通红的看着白舒:“我不会跳下去的。” “不,不是这个。”白舒尊重赵正的选择,虽然同样恼怒他不听自己的话,但是对于一个小孩子,这样听起来与找死无异的建议,不相信也是理所应当的,“把你身上用于防身的铁具抛给我,连护柄一起。” 在这个打铁都需要官方证书,铁器受到严格控制的年代,白舒身上最锋利的东西就是他用木头磨出来的箭矢了,但是那不够。 赵正咬牙看着白舒,似乎在对他的话做出是否可信的评估。这种犹豫让白舒更为恼火,但恼火之外是对赵正在这种罐头还能够静心思考的惊叹——这家伙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是个一鸣惊人的大人物。 棕熊已经开始试图用爪子攀爬大树了,但是过于笨重的身体和爪子,让他没有办法很好的攀附这棵比他更为粗壮的树木。 “你会抛下我么?”赵正咬牙,腾出了一只手,从腰间用力扯下刀具。 “我不会,”白舒浅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赵正,试图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我不会抛下你,阿正。”他对着赵正展露了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即便是沾满泥泞的脸,也无法遮掩他令人安心的气质。 赵正看着扒上树又滑落的熊,咬了咬牙,用力将铁具朝着白舒抛了过去。 扔的角度有些高,白舒不得不用力起跳,才堪堪勾住了刀具手柄处的细绳。只是因为过于关注头顶,他落在另一棵树上的动作,就不是那么的美观了,甚至脚下一滑,如果不是手疾眼快的抓住另一侧的树枝,怕是要摔下去。 系统在短暂的沉默后,读取到了白舒一定要救赵正的执着:【你打算怎么做?】 ‘趁着他爬树的功夫,射他的眼睛。’感谢这一年多的‘荒野求生’,白舒的弓箭水平虽然算不上百步穿杨,却也能做到箭不虚发的程度了,‘然后就要拜托你看一看,这只大狗熊的心脏在什么地方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很抱歉啦~’虽然很想回到自己的年代,但是如果做人的底线都丢了,那就太可怕了,‘都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将铁具用绳子绑在了自己的木箭一段后,随手别在了腰间。 然后白舒取下了自己背着的长弓,取箭搭弓瞄准—— 狗熊已经找到了着力点,正竖起身子准备第二次攀爬。 “赵正,”白舒站在大棕熊的侧面,微微侧头用食指做标瞄准了棕熊的眼睛,“接下来可能会很晃,抱紧树干啊。”然后他将箭微微向棕熊的眼睛上方挪动了一点儿,却又不超出他的活动范围。 一箭射出。 被磨的锋利的木头笔直插入棕熊的眼睛中,巨大的棕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嚎,然后以更为大力和迅猛的力度撞击他面前的大树,如同这样就能够把他的疼痛撞走一般。 赵正不得不用力夹紧了枝干,身子紧贴在树杈上,才避免自己被甩出去的事情发生。 白舒没有停下,他快速辗转到了另一侧,正想要故技重施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大棕熊剩下的那只眼睛转向自己,然后他停止撞击赵正坐在的大树,迅速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要你别多管闲事!!】系统努力不要在白舒脑海里发出过于尖锐的声音,影响他的判断,【射他另一只眼睛,让他变成熊瞎子!】知晓白舒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逃跑的系统,只能做出最优选项。 “在树上别动,赵正!”白舒倒是比赵正和系统沉稳的多,他一脚落在粗壮的树杈上,一脚踩在更为靠前的枝芽上,“在得到我命令之前,抱紧树干别移动,赵正。”他一面这样命令,一面迅速搭箭瞄准了黑熊的另一只眼睛。 此刻白舒与快速移动的棕熊不过十米的距离,而白舒却没有丝毫固定自己的意思。看着这样的情景,赵正惊叫道:“你会被撞下去的!” “不会,”白舒的指尖微微用力,临到危险关头,他的头脑却是超乎寻常的冷静,甚至还有心情调戏系统,“还有,熊的视力很好,所谓‘熊瞎子’不过是一种称呼,不是真的表示熊是个瞎子的意思,宝贝儿。” 说话的功夫,白舒手中的箭射出,赵正看得并不明确,但是系统却能从白舒的视角看到他射的这一箭过于靠前了:【你失手了。】 “没有,”白舒前脚用力一踩,后脚同时离开树干,整个人高高跃起,“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注意到了白舒所谓‘失手’的那一只箭,棕熊极具人性化的改变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却因为转向而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了另一侧的树干上。 白舒的第三只箭,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空中射出去的。 第9章 同居长干里 白舒的第三支箭就是在这个时候射出去的,只是不同于其他的两支,他从腰间取走的这支上帮着来自于赵正的铁具,也并非是冲着眼睛,而是大棕熊的鼻子。 铁器本身的重力加上白舒射出的力度,这只铁头的箭迅猛的切开了棕熊的鼻子,‘嗡’的一声插在了不远处的泥土中。 所用力度之大,直至它插入地面,还能够看见摇摆的尾部。 棕熊停了下来,他不再冒进,受伤让他变得更为焦躁,但是焦躁带来的是畏惧和警惕。而白舒趁着这个功夫落在了另一个大树上,再次搭弓,只是这一次弓箭却没有射出。 “离开。”白舒对着棕熊吼道,用上了他体内被系统称之为‘气’,然而他更像叫做‘内功’的力量,“否则这一次,冲着你的去。”说着,他将箭对准了棕熊的脑袋,只是没有意义的瞄准,并未打算射出。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棕熊畏惧了,他四爪着地,焦躁的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插着木枝的眼睛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在白舒和赵正所在的树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做着思考。 看到这样的场景,白舒知道棕熊起了退意,但还没有完全打算离去:“赵正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了?”死咬着你不放也就算了,如今受了伤都不打算离开。 “我,我就是想要打一只熊,扒下皮子来卖钱。”往日他看着白舒经常用动物的皮毛换钱,这日来找白舒的时候瞧见了一直看起来没多大杀伤力的小熊,就起了这样的心思,却没想着刚靠近,就来了大的。 “但是我也没得手啊。” 白舒和系统同时在内心发出了‘果然如此’的感叹:“你的孩子没事,”白舒不知道棕熊能够听懂多少,但是他知道万物皆有灵,动物园那些更是快要成了精的,“离开,否则我会杀死你。” 白舒不知道这只棕熊能够听懂多少人类的语言,所以他的话语只能尽量简短。 棕熊的爪子再次刨地,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白舒,似乎想要将白舒刻入他的脑海中一般。 【哇哦,看着他周围的气场,这只小可爱是彻底记住你了哦~】系统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现在你要怎么办?】 白舒没有回复系统的话,他手中的箭在拉满弓这么久后,离弓而去。带着白舒不加遮掩的杀意,直奔棕熊的另一只眼睛。 这一次,棕熊退了,他不仅后退几步躲开了白舒的箭,还转过身子抛弃了他围攻的赵正,朝着与白舒前来相反的方向,往森林的更深处跑去。 ——现在,应该是安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舒并未放松警惕,他单手持弓,顺手折了周围的树枝,去掉了树枝上的枝芽之后搭在弓上,假装这是一支已经成型的箭,警惕的环顾四周。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赵正,看着白舒这样警惕的动作,将自己的想要说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小心地扒在树枝上,环顾四周,唯恐出现新的危险,就连耳边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够引的他心脏狂跳不止。 【应该是没事了,】系统过了半响后出声,【我没在周围感受到棕熊的波动。】 虽然不知道系统究竟是如何操作的,但是白舒还是相信系统的,毕竟如果他死了,系统也不会好过。听见系统的话,白舒一下子卸了力。原本凛然的气势,一敌当千的勇猛,都化作了软绵绵瘫倒在树枝上的动作。 赵正也注意到了白舒的松懈,自知惹了事的他声音里还有几分恐惧后的喑哑:“没事儿了么?” “啊,”白舒哼唧了一声,不是很想理会惹麻烦的小鬼,原样转述了系统的话,“应该是没事了。” 除此之外,他一个字都不想说,一个字都不! 或许是一同经历过了意外事故,又或者是他终于从之前的冲击中缓过来的缘故,赵正却忽然一下子变得话痨了许多:“对不起,”他道歉,“我不应该冒进的。” 白舒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温柔的风,还有风中的血腥气,那是大棕熊留下的…… 嗯? 白舒一跃而起,原本懒散的神态再次紧绷,而这也应想到了赵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伏身双手紧抱树枝,做出了防护性的动作。 看着赵正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白舒心态有些复杂,当然更复杂的地方在于系统小地图内,赵正第一次变为绿色的小圆点儿:“不,我是想说我们得感激离开这里了。血腥气会引来其他危险的动物。” 赵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从树枝上坐起,想要爬下树。 “不,不。”白舒选了几个相对粗壮的枝子,跳到了赵正的身边,“你跟着我,别走下面。”树上的危险生物相对于树下要少了很多,等离开这一片空地再下去也不迟,“别太用力,就当是跳水沟了,很简单。” 小孩子体重本就很轻,加上这些树木多是百年老树,树干比成年人的大腿都要粗,承受两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生平第一次,赵正体会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但是他所有的注意力,却在他身前那个为他示范道路,比他矮小很多的小鬼身上了。 直至回到了两人平日的活动范围,白舒才示意赵正可以下地了。 而赵正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为了他不听白舒,不相信白舒,甚至觉得白舒会视而不见甚至放他自生自灭的想法而道歉。 “无所谓,”白舒倒是看的很开,毕竟他不是赵正的什么人,也正如系统在他和赵正之间会选择他一样,如今不过是他有能力救。若是没有能力,那么当赵正与系统放在一处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系统,“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与你的感激或者愧疚无关。” 白舒说的坦荡,却让赵正更为愧疚了:“谢谢你救了我,”他张嘴就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还需靠他人养活的质子,什么也无法给予,什么也不能许诺,“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并不知道赵正身份的白舒并未将赵正这些话放在心上,他只是随意的摆手,瘫倒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了。之前提取的‘气’和与棕熊对持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让他现在感到浑身酸软疲乏,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正经历了这么一出也是筋疲力尽,他爬到白舒的身侧,学着白舒的姿势躺倒在了大石头上:“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以后,等以后我长大了,我欠你一条命。” 对于小孩子的豪言壮语,白舒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下次别这么鲁莽就行了,”蔫蔫的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可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有人来救你的。” “你也不会么?”赵正侧头,他第一次离白舒这么近,近道他能够清晰地看见白舒满是脏污的脸下,细腻的皮肤以及精致的五官,还有他浅棕色,倒映着天空的澄澈眼眸——好像是女孩子啊。 已经隐约有了性别意识的赵正后知后觉的想到。 “没人能够随叫随到,也没人理所应当要为你做些什么。”白舒知道赵正在看他,但是他太累了,不想理会,“你现在依赖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边了,你又要去依赖谁呢?” “为什么你不会在我身边?”一直生长在赵,从未离开的赵正并不明白‘分别’的意思。 “大概因为我腻歪了,你腻歪了,或者是某种不可力抗的因素让我们不能在一起了……这个说法怎么这么奇怪。”白舒低声吐槽道,“总之,你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吧,人生和朋友也是如此。” 赵正看着白舒,听他以一种懒散的态度,说出了只有书房先生才会说出的大道理:“不要依赖别人,是你还有人可以依赖的时候,才能说出的话。万一有一日你没有,那么那一日就是你生活完全崩塌的时候了。” 赵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听白舒的话锋一转:“我下次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看着白舒咬牙切齿的模样,赵正笑出了声:“好,”他想了想自己之前的举动,等事情过来了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么的莽撞,“我下次也不会再这么冒险了。不过白舒,你想过把脸上这些泥糊糊的东西弄干净么?” 白舒侧头,警惕的看着赵正:“你要干嘛?” “总觉得你好像长得很好看啊,”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伙伴总是不同的,如今已经放下了警惕的赵正,很多话不经思考的就脱出口了,“你要是长得好看,我可以帮你在城里找个活计,或者你想要个家?” “不了谢谢,管好你自己就行。”白舒否决这个提议,“我自己能够养活我自己。” “说起来,你射箭好准啊!”赵正想到白舒三箭只空了一箭,“就是可惜中间那一次,没能把那只大熊的另一只眼睛也射瞎。”这一刻,赵正和系统的思维同步了。 然而白舒却是有意落空了那一箭:“是什么给了你射瞎那只眼睛的自信,没听说过背水一战……哦,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这种造词还得解释的事情,真的很麻烦啊,“如果我射瞎了他那只眼睛,这只大熊就得和我拼命了。” “我打不过,你也打不过,咱们两个联手也打不过。”白舒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我真的射瞎了他两只眼睛,这只熊就彻底被我激怒了。我断了他的活计路,他自然也不会放我一条生路。所以,吓唬他并且吓走他,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赵正似懂非懂,他还想再追问,可白舒已经不愿意多说了。 第10章 同居长干里 许是因为受到了大狗熊的惊吓,又或者是终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所在的林子,即便隔着就是赵的都城邯郸,也并非是绝对的安全,赵正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再来找白舒。 对于这件事,白舒倒是没有系统那般愤愤不平:‘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个家伙。’白舒蹲下身,将那日射出的,带着青铜匕首的箭拔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箭端上帮着的青铜,听着匕首发出的嗡鸣。 ‘毕竟你一直在叫他小红名?’ 【难道我应该喜欢他?】系统在白舒的意识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那种吃你的,喝你的,虽然还不至于用你的,但是你所给予远超于他所回报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对吧!】 白舒抽搐了一下嘴角,到底没忍住去纠正系统的形容:‘吸血鬼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算了其实也能这么用,但是你有意识到那家伙还是个小孩子吧,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系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很感激你对我的偏向,但是你瞧,’抹去了锋面沾染的血迹,白舒将青铜匕首举在空中,感受着匕首在眼睛上打出的阴影,‘这不就是我所获得的报酬么,迟来,但是不会不来。’ 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国家对生铁的铸造已经极为成熟。但是同样因为其是兵器的主要成分,各个国家对铜铁的铸造极为严苛,若是没有户籍或者是渠道,轻易是无法得到铁具的。 白舒心馋冷兵器很久了,却碍于他黑户的身份,只能停留于‘借用’的程度。虽然当初救赵正的时候,索要匕首确实是为了震慑那只大狗熊,但是这都五六日了也不曾见到赵正来,可见这匕首于他也算不上什么。 自己小弟的身份,看起来也不是普通家的孩子呢。 将匕首在怀中藏好,随手将树枝扔在地上,调转方向朝着与邯郸完全相反的地方去了:‘眼光放长远点儿,小可爱。’他又并非只有赵正这么一个小伙伴。 就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在邯郸的周围还萦绕着无数的村落,近的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距离,远一些的也不过是半天的路程。 所以当白舒进入小镇的时候,太阳也不过刚过头顶。 村外群聚的小孩们不知是谁先瞧见了从林子走出来的白舒,丢下手中的石子朝着白舒跑来。其他孩子也被影响,一边跑一遍高声欢呼着:“白哥哥来了,白哥哥来啦~” “小白来了啊,”在田地里干活的庄稼汉子听见了小娃娃们的喊声,放下了锄头对着白舒打招呼,“今日要不要再大叔家吃饭?” “那可好,”白舒张开手,稳稳接住了冲的最快的两个小鬼头,“我惦念婶子的饭可是好久了,今日我要是吃得太多,大叔可不许叨唠我。”他露着两颗小犬齿,看起来格外可爱。 庄稼汉子听见自家婆娘被夸奖,自然也是高兴:“让你婶子把你上次提过来的兔子宰了,今天加餐!”他笑着回应,一边说,一边叫自家儿子跑回家去和婆娘传话。 听见有肉吃,小鬼自然高高兴兴的往回跑,不过一眨眼就窜远了。而其他的孩子们听见别人家有肉吃,自然也不甘落后,唧唧喳喳的缠着白舒,指望他能改变主意。 “白哥哥你来我家,来我家嘛!” “不,白哥哥你来我家,我大姐前番还在惦念哥哥你呢。” 被一群小鬼头坏绕的白舒超级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感觉:“你们不赶紧回家吃饭?”他摇头晃脑,“我还打算吃完饭教你们打鸟,要是你们没力气了,我可不教啊。” 早就见识过白舒百发百中的手段,小娃娃们兴奋地冲上前和白舒拉钩钩,然后手拉着手,哗啦啦的往村子里跑去了。 白舒盘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小鬼头们用完就扔的架势,好气又好笑。 “那群小鬼还真是喜欢你啊,”趁着这个机会,庄稼汉子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架在肩上爬上了相对高出一块儿的土路,顺手将一个包裹递给了白舒,“今晚在叔家住下?” “那就麻烦大叔了。”白舒并未拒接,没有固定住处的他这些年就是这么长起来的,信息与科技不发达的农耕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且直接,虽未能达到大同,却也是极善的。 并非是个真小孩儿的白舒,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更加讨人喜欢:“我和弟弟一起睡,婶子身子刚显怀,阿弟正是闹着的年纪,叔要是信我,这些日子我看着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叔哈哈大笑着,看着白舒将东西抱好后,一巴掌按在了白舒的头顶,“你也是叔看着长得,是好是孬,叔还能不知道么。他要是有你一半自立,叔就放心啦。” 白舒笑嘻嘻的嗯了一声,对于这种家长式谦虚报以微笑为回应,然后像是随口的提起了其他事情:“叔,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靠的铁匠啊。” “铁匠?”认识白舒也有两年多的庄稼汉子并未多想,“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和村子里说啊。” 民风淳朴不过如此了:“我估摸着我的户籍快要落下来了,”这种假话白舒张口就能来,“想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怎么也得置办写家用,若是种地不也需要器具么。” 若是置办家用的话,的确是无法借用了:“小白你这是要落在哪里?” “邯郸吧,”白舒说得含糊不清,“找了个门路,去当书童。” “那你得拿着户籍,去找官老爷办手续。”大叔和白舒念叨道,“有了准许,铁匠们才愿意给你打铁哩,不过要是小件,多给些银钱倒也能行,这日子谁还不过活了是不。” 白舒嗯了一声,顺应道:“那可不是,所以叔一般从哪里打啊。” “邻村有个老铁匠,以前是邯郸城里数一数二的师傅,不过好像后来犯了什么事儿,被砍了一条胳膊,退下来了。”有些唏嘘,“邯郸城里的铁匠啊,可真是好手艺啊。” 庄稼汉子脸上流露出了向往之情:“那可是给王孙公子们打器具的匠人,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我儿时随我爹去瞧过,啧,那器具!” 白舒若有所思:“刘家村的那个独臂老鳏夫?” “你小子跑的还挺远啊,”汉子从自己的回忆里拔出啦,好笑的看了眼白舒,“之前你婶子和我说你都跑到刘家村了,我还以为你婶子在说笑,小心哪天被征兵的抓着,把你弄到北边去挨打哦。” “我这么机灵,才不会呢。”白舒笑眯眯的眼睛下闪过一道光,“还真是那老鳏夫啊,可我瞧着刘家村里的孩子们整日里欺负他,超好脾气,还好欺负哦。” 男人哼笑,对着迎面走来的村民们招呼,抓着空隙和白舒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是很知晓,但阿爷活着的时候,总是叫他老滑头。他无儿无女的,你若是真的要打些什么,猎些野货给他,他好说的紧。” 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一个好说话的老鳏夫,年轻的时候还是数一数二的手艺人,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儿才导致了他失去一条胳膊,狼狈的离开邯郸,却始终没有远离这个地方呢? 听起来,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呢。 白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和男人扯起了其他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路,白舒就把这几日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捋了个清楚:“所以,大夫诊出来说婶子这次怀了个女胎?” “是啊,”说起这件事,男人脸上沾染了几分愁色,“不是叔偏爱儿子,而是这年头,养女儿比养儿子更让人发愁啊。” “叔你就算是嫁女儿,不也还有十多年么,那之前阿弟还没娶媳妇儿呢。”白舒插科打诨道,“现在就愁,未免太早了些。” 男人却和白舒忧虑的并不相同:“小白啊,知道叔为何叫你出门在外,别露脸么。”作为白舒经常寄住的人家,他自然是见过白舒干净工整时,是何等模样的。 白舒当然知道,但他却不会就这么诚实的表达出来:“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叔不会害我的。” 听见白舒信任的话语,男人伸手盖着白舒的头,用力揉了揉:“几年前隔壁的三丫头,就因为那么个身段,被掠进邯郸当了丫头。如今他家五小子都娶亲了,那丫头却也没个信儿,怕是……” 他省去了后面不吉利的话语,但任是谁也能够猜到后面所隐藏的内容。仰头看着男人沉痛的表情,想着男人所说的‘隔壁娶亲的五小子’和他大哥相差三岁的年纪,白舒嗯了一声,眼睛里无悲无喜。 邯郸那些公子哥们的行事,真的是越发荒谬且不着调了。 “若真的是姑娘,叔就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那也是我的孩儿。”男人抹了把脸,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家门,语气坚定,“大不了离邯郸远远地,去南边而,去东边儿,再要不就去深山老林里窝着。我就不信这天大地大还没个能藏我家姑娘的地方。” 白舒笑眼弯弯,没回话。 第11章 同居长干里 赵正惊异的发现他竟然在城里看见了白舒的身影,准确的来说,他在卖肉铺子外面,看到了正将什么放入怀中,另一只手却不忘牵紧身侧三四岁小不点儿的白舒。 那小不点儿并没意识到自己身侧的大哥哥在忙,他正仰着头似乎在和白舒说着什么,而白舒,不同于他认知中浑身带刺的模样,他蹲下身和那小鬼平视,微笑着点头应下了什么——然后赵正就看着那小鬼笑着搂住了白舒的脖子,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大概是撒娇,然后被疼爱的模样吧。 原来白舒也会有这么温和的时候么? 不是要求自己跑圈时严苛的模样,不是要求自己挥刀时挑三拣四的模样,更不是聊天时充满了嘲讽和道理的训斥,而是这样温柔又充满了耐心,包容至极的模样。 赵正就这样看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心中翻滚的是什么情绪。甚至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迈开步子跟着白舒和那个不具名的小鬼一起,沿着道路偏离了他原本想要去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更多他从未见过的白舒,对着那小鬼微笑的模样,和街边小贩讨价还价的模样,被撒娇后无奈却又纵容的模样——那些是赵正从来没有获得过的待遇,白舒与他说话时多是站在树上的,高高在上的,恍若…… ……恍若什么呢? 赵正不知道,但是他看着这样陌生的白舒,却发觉那样的距离感越发的明显了。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他都不知道在自己之外,他还有其他可以相处的人,他甚至都说不出那个孩子究竟是他的弟弟,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他应该知道,但是那些原本可以挖掘真相的细节,却被他刻意忽略了。 是因为每一次对方都好似是在等待自己的到来,是因为每一次对方目送自己的离开,是因为遭遇危险时对方的不离不弃,是因为这一年多来他教自己功夫,告诉自己道理,明明更为年幼却像是长辈一样的陪伴。 就如他的母亲一样,他以为属于他的,就不会是别人。 他所洋洋得意的独特,手把手教授刀法的师徒之谊,一同玩耍的相交之谊,棕熊口下逃生的过命之谊,这些他所以为会成为的独特,仔细想来似乎又没有那么的重要。他甚至不知道白舒原来还有另一面,一个从未向他展露,他也完全不了解的一面。 他所以为的独特,或许在白舒看来什么都不是。他所洋洋得意的事情,或许在另一个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所在意白舒,而或许对白舒来说…… ……他什么都不是。 远远的吊在白舒的身后,赵正沉默地看着他纵容又充满耐心,会蹲下和那个小鬼说话,也会微笑着用衣袖抹去那贪吃小鬼脸上的污垢,而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路上有一个人跟着他,看着他,关注着他。 赵正想要停下的,转身离开,不去关注白舒。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看,看他的自以为是究竟还有多少,看他所没见过的部分还有多少,自虐一般的他想要知道,想要知道自己对白舒来说,是不是他口中的路人甲。 努力许久获得的玩具,如视珍宝藏起来的玩具,忽然有那么一天在朋友的手里看见,比自己所收藏的更好。 赵正想要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 【咦?】系统在白舒的脑海中发出了差异的呼声,【往后看。】 ‘看什么?’白舒牵着暂住人家的孩子,嘴里是哄孩子的话语,内心却是系统话语的不以为意,‘你若是想告诉我我身后有个小红名,我已经知道了。’ 系统惊异的哦了一声,表达自己对白舒既然知道却不打招呼的不解。 ‘没什么必要的事情吧,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在城里么。’将刀币递给贩子,然后接过了对方的货物,‘他既然没有主动上前和我打招呼,说明他现在也不想要我和他打招呼啊。’如此回答。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的系统沉默片刻,看着自己扫描出来的任务感应点,以‘负责’的心态还是直言了:【但是现在他在绿名和红名之间反复横跳也不要紧么?】 ‘我干嘛要去哄他?’白舒却这样反问道,‘我是他什么人么?’ 其本质只有0和1的系统,就算拟人程度和自我思维能力再高,也没有作为‘人’所拥有的那些思考:【我不懂,你是他的……师父?传道受业解惑,如师如父?】 ‘首先,他没敬茶我没喝茶,他并非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徒弟。其次,徒弟分很多种,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外门跑腿的。第三,就算我真的是他心里的师傅,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师父孝敬徒弟的?’ 说到这里,白舒想到了其他事情:‘而且你认真的么,对一个不停对我发出红名警告的小鬼这么好?’想想看小地图上被中立黄名包裹的他,手里牵着的这个打从见面起就是绿名的小朋友及他的村子里的百姓,‘你凭什么要求我对他特殊?’ 对于系统的想法,白舒嗤之以鼻:‘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对我以仇视,你又如何要求我对他以恩典?更何况相处了这么久还会莫名其妙把我拉红的小鬼头,和他相交我还得担心我被背刺呢。’ 系统以沉默对答。 “白哥?”被白舒牵着的男孩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仰起头,孩童天真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白舒沾染灰尘和泥土的脸。然而他并不在意,甚至举起自己抓着果子的手,将果子凑到了白舒嘴边:“吃!”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所图为何,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这么做,于是便这样做了。而这样下意识的动作无疑也让白舒感到心情愉悦,红名又怎么样,愿跟就跟,于他有没有什么损失。 更何况他此时身侧还有个见人就笑,天然暖宝宝的小可爱啊~想到这里,白舒一挑眉,嗷呜一口将果子直接咬去了一半。 小可爱并没有意识到大哥哥阴险的举动,他感觉到喜欢的大哥哥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后,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看到原本只咬了小两口的果子,只剩下一半了。 白舒好笑的看着小可爱茫然的看果子,抬头看他,低头又抬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哥哥只咬了一口哦。” 小孩懵懂的点头,看着白舒又去看他手中的果子:“哥哥喜欢吃么?” “喜欢吃的话,你全给我?”其实兜里还有其他的果子,但是看着小不点儿的样子,白舒到底是没忍住作为怪蜀黍的恶趣味,“但是阿弟也很喜欢这果子,哥哥不好意思抢弟弟的东西,对吧。” 小不点儿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依旧举起了手,将果子递给了白舒:“阿爹说,要听哥哥的话。”所以哥哥要是喜欢,我会把果子给哥哥的。 读到了小可爱言下之意,甚至今天看着大叔叮嘱小可爱的白舒,笑意盈盈的抬手揉乱了小不点儿的头发:‘系统,看见了么。’比起总是板着脸的赵正,脸上带笑天生会疼人的小孩儿,明显是更讨喜的那个,‘没人喜欢任性的孩子。’ 【我以为你对他是特殊的,】系统在思考无解之后,这样说道,【无论是教授他外功,还是和他聊天说话,我以为他对你来说是特殊的那个。】 ‘就好像你除了聊天之外,也就只有个仿游戏系统的作用了?’白舒哼笑,‘他的性子在同龄人里不讨喜,但是我可不是个真小鬼。’所以赵正眼睛里的野心、算计还有欲o望,他看的清清楚楚。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绝对的黑与白,更多的是可以游走的灰色地带:‘他想从我这里获取东西,而我也恰巧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东西,他如今的见识虽然还无法让他形容致使他做出判断的决定源于何处,可这就是一笔交易。’ 在小巷里的初遇,再逢时赵正的记恨与迁怒,后来表面礼貌骨子里却是愤怒的反应,还有后来不动声色的靠近和索取。那小鬼头即便是年幼,一些特质就已经展露无疑了:‘活下来了,他就会成为不得了的人。’ 想到那个就算是累到气喘如牛,在他喊停之前也绝不会停止基础练习的小鬼,这种对别人狠,自己更狠的性格,也不知他未来是喜是忧。 但是与他何关呢,他又不是赵正的什么人,要为他的前途和未来负责。他不过是对方漫长人生中的路人甲,一如对方于他来说也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红名便提防,绿名相交就好,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正是如此么。 ‘更何况若是收徒,我会更喜欢这个。’ 第12章 同居长干里 【你有意识到,你对那个小红名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么?】系统看着视角之内做完了今天任务而显得无所事事,格外慵懒的宿主,【你现在开始每天数着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小红名的到来了。】 躺在树上的白舒挑眉,总觉得系统话里有话。 【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你就像是戏本里等着丈夫归家的怨妇?】 ‘……不会用词就闭嘴,别暴露你的蠢。’这样诡异的比喻,让白舒感觉浑身难受,‘不过是一个难得看得上眼的小徒弟而已。’ 所谓剑侠情缘三,便是‘剑侠’‘情缘’‘三’,系统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剑侠’,而是个三:‘我现在开始好奇你的资料库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的资料了。’ 【所以你默认了你是个等候丈夫归家的怨妇对吧。】 唔,果然被蠢系统带歪了思路。 ‘只是有些想法而已,’头顶的树影摇曳,摇晃交织的茂盛枝叶间能够看到头顶碧蓝的天空,以及雪白的云朵,‘只是对改变历史这样的事情,有些想法而已。’ 谁年幼的时候,还能没有个王侯将相的美梦呢? 年少时每每对着书页上那些交织变换的风云,那些短兵相接的热血,那些朝堂上阴谋阳谋的来往,又有哪个儿郎不会幻想着回到那些风云变幻的年代,指点江山挥洒热血呢:‘如果我改变了历史,系统……’ 如果他改变了历史,会怎么样呢? 就像是著名的祖父母驳论,如果他回到了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父母,那么他的父亲或者母亲便不会诞生,那么他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又是谁杀死了他的祖父母呢:‘如果我改变了历史,系统……’ 历史有纠正性么?就像是人类的进化不会停止,在此处受阻就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突破阻碍,继续前进一般。 历史呢?会自我纠正和修改么? ‘我还会存在么?’ 这样哲学的问题,系统回答不上来:【严格来说,当你回到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再这条时间线上开创出了一个节点。节点之后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对于你真正的过去来说,都已经是平行世界的未来了。】 白舒放空了眼睛的焦距,视线穿过交叠的细密枝叶,望向天空。 【所以你的任何改变,都不会影响你的存在。】来为未来的未来,系统有着超脱白舒那个年代的科学理论,【因为任何的改变,对于你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别再说我的事情了,系统,这次轮到你来说了,和我说说未来吧。’白舒不想再继续谈论他的事情,这会让他感到孤独,‘未来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一次,轮到系统沉默。 白舒却笑出了声,原本萦绕着他的那些负面情绪,在一瞬消失不见。他从系统的沉默中读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原来他和系统,是一样的存在,被一样的问题所困扰着啊:‘这就是你找上我的理由,对么?’ ‘什么回到过去寻找被漫长时光所掩盖的历史资料,什么弥补未来的未来所缺损的真实,系统,从头到尾你就只说过一句真话。’白舒闭上眼睛,安静的数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你是被遗弃的。’ 系统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所以你想被认可,被承认,被夸赞,被他人当做不可缺少的那个。’所谓的追寻真实,不过是想要证实自己的存在是必要的,是被需要的而已,‘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系统,而你却想要成为最特殊的那个。’ 【那么你呢?】 白舒只是笑了笑,垫在手掌的脑袋向左一倾,看着树下刚刚撅起袖子准备爬树的男孩儿:“今天来的很早啊,阿正。” “有些事情找你说。”早已习惯自己藏得再好,只要靠近就会被对方发现的赵正仰头,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利落的爬上了树,“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找?”往日都需要他找上好半天,对方才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嘲笑他都没发现他跟了好久。 白舒没回答,只是向树梢的方向移了移,示意赵正坐在他身侧。 “你心情不好。”自小生活环境复杂的赵正,仅凭白舒这么一个动作就读懂了他此刻的情绪,“发生什么事情了么?”这还是他认识自己小伙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他的身上发现负面的情绪。 这让他感到新奇。 “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有什么好奇怪的。”白舒扫了一眼赵正,对他此刻隐约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担忧不以为意,“我也是人,负面情绪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吧。” “只是一直以来你都是那一副‘我什么都能解决’‘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就连我觉得天大的难题在你那里也只是小事。”赵正在柏树的身侧坐下,学着白舒板脸的模样,“所以忽然发觉竟然有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啊。” 白舒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鄙夷他一个小孩子,还能有什么天大的难题。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赵正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有些褪色的布袋子,递给白舒:“拿去。”停顿,似乎是担心伤及到白舒的自尊心一样,“你说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也别担心欠我的,一直以来我受你照顾颇多,这算是还了一部分。” 和赵正接触了一年多,白舒自然认识赵正的钱袋子:“我不缺钱,也没有困难到生活不下去。”虽然赵正这样什么都不问,却依旧想要帮助他的举动让他感到暖心就是了,“我到底在你眼里有多落魄啊,还有,你欠我的太多,这么点儿就试图抹平?” 白舒哼笑一声:“休想!还有,这么坦诚小心我揍你。” 赵正耸肩,假装自己的小心眼儿被对方看破了:“好吧,如果你坚持,但是如果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还缺个书童?” “别试探我,赵正。”毕竟还是成年人的灵魂,赵正这点儿小手段在他眼睛里简直幼稚得可笑,“我想要个身份太简单了,就算是需要钱我也有无数种方法。”有系统画蛇添足的漂亮脸蛋,什么做不到?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这和我把不把你当朋友没关系。”白舒停顿,然后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般,“好吧,有点儿关系,但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赵正愣了一下,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承认吧,”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在最厉害的猎人手中抢夺走了猎物一般,“你遇上的是只有我才能够解决的麻烦。” 白舒暗搓搓翻了个白眼,对赵正得寸进尺的举动不做评价:“已经解决了,谢谢。” 这下轮到赵正不理解了:“什么?” “你猜啊~”恶趣味的成年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表现的有多么幼稚,“猜不到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从两米多高的树上利落的翻下来,对着仍然坐在树枝上,因为他跳下的动作不得不抓紧树干稳住自己的赵正,露出了恶劣的笑。 “就算你猜到,”白舒得意洋洋,“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就困惑一辈子去吧! 【你发觉你现在变得和他一样幼稚了对吧?】系统看着恼羞成怒的顺着树干滑到地上,开始追打白舒的赵正,适时出声提示,【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按照你们的亲密度刚刚及格的份儿上,他随时可能变红名哎。】 ‘又不是没变过。’最初他对赵正感兴趣的原因,不就是对方说变就变的技能么,‘而且你不是游戏系统么,连这点儿技能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是建立在科学之上的分析系统,只不过我将对方的微表情和微动作以游戏系统数据的形式展现给你了而已,不是真正的游戏系统!】系统暴躁道,【老子是个辅助,辅助,辅助你懂么!】 ‘随随便便捏出来我这副身子,还给我送了个整容脸以及武侠内功外功的奇怪存在,你说你不是游戏系统,你仿佛在逗我。’白舒一个翻身躲过了赵正扔来的石子,‘小地图什么的,你说你不是游戏系统?’ 【你的身体不是我捏的,是我找了一个死胎用能量改装的!气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存在的,也不是我创造的!还有小地图,那是我扩散出去能量场所形成的回馈,够了是仿游戏系统,而不是真的游戏系统,你给我闭嘴!】 白舒瘪了瘪嘴,心情因为系统的暴躁又上升了几个愉悦度。他放慢步速以防身后的赵正追不上,然后又在对方即将追上来的时候猛然加速,让赵正意识到刚才他都是在逗他,因而继续暴怒追赶他。 林子中尽是白舒愉快的笑声回荡。 直至赵正是真的累到停下喘气,白舒才停了下来,但是他欢快的笑声依旧没能停止:“这么快就不行了?阿正你还有的练呢,哈哈~”得意洋洋的站在离赵正几米之外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你这体力,不行啊。” 赵正一手扶着身侧的大树,一手撑在膝盖上穿着粗气,他难得没有反驳白舒的话,只是在气顺之后,对着白舒伸出手。 “什么?”用袖子随便擦了擦顺来的果子,白舒靠在树干上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赵正,“没有了,自己去找。” “和我走吧,”赵正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白舒,“和我去秦吧。” “哈哈,这是什么新的玩笑么?”白舒再次笑了起来,他眼睛弯成了弯月,嘴角上翘,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意味这样我就会上当么?你还是……” 【他是认真的。】 系统突如其来的插话,让白舒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而赵正同样意识到了眼下不是个摊牌的好机会,他动作慌乱的放下手:“我开玩笑的,”他打了个哈哈,试图将这件事抹消而过,“上当了吧~” “我要是信了你这句话,才是真的上当。”白舒复杂的看着赵正,脸上的笑容散去,“要去秦国啊……” 第13章 同居长干里 “要去秦国啊……”白舒看着赵正,看着他对自己伸出的手,看着他眼睛里的诚挚,听着他因为自己的停顿而加速的呼吸,垂下眼睛不再直视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件事白舒从来都是清楚的,但是他以为的分别却没有这么早:“那就去吧。”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他远比他所想象得更加平静,甚至连想要挽留的心都不曾变化过。 心跳还是那样,沉稳缓慢。 “你看着我,”赵正几步上前,原本邀请的姿势变成了抓着白舒胳膊的动作,“白舒,你看着我的眼睛,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他太了解白舒了,就在刚才他才发现,他太过于了解白舒了。 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像是白舒教的那样,是因为对方在逃避。有些漂浮的语气,如同白舒说的那样,是不愿意承认的心虚。侧头的动作,是白舒告诉他的,不愿承认和面对的模样:“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白舒无意识所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早已铭刻于心。 “我说,”赵正理直气壮的质问,也激怒了白舒,“你要去秦国,那就去吧。”他直视着赵正的眼睛,声音冷漠且平静,“我说过的,秦国是很好的发展地方,他有着一统六国的未来,你想要去,那就去吧。” 【真是无情呢,】如果系统有形态,那么此刻他一定是托着下巴看戏的模样,【你对面儿的那位小朋友,可是真的有带你一起走的决心哦。】 ‘无所谓。’白舒不以为意,“我又不是要靠着他才能活下来。”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成长,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活,没有根的他,去往任何地方都是归宿,但是赵正的态度,真的激怒他了。 “你以为你是谁,赵正。”这样突兀的通知他,甚至还带着几分你一定会和我走的傲然,“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秦。”他伸手拍开了赵正抓着他的双手,表情冷漠的看着离他不过分寸之遥的赵正。 赵正对白舒的拒绝惊讶至极,以白舒拍开他的动作他都未能反应过来:“难道不是你说的,秦在未来会一统六国么?我以为……” “所以呢?”白舒盘着胳膊,看着赵正,“所以我就一定要跟你走?”他要被赵正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你是我的什么人么,赵正?是我的父母,是我的长辈还是我的主人?”最后的形容堪称伤人。 但是白舒不在乎:“你以为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么?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那里是未来一统六国的地方不假,但是比起邯郸这样歌舞升平的地方。咸阳,乃至整个秦国都位于西北,那里固然与多年后他所在的时代不同,是被山带河的沃野之地,但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要与赵正同去秦国呢?又凭什么要求赵正带着他去秦国呢? 他不欠赵正的,正如赵正也从不欠他的。他们或许是所谓的‘朋友’,但是这种脆弱到没有任何事物维系的感情,只是需要一次简单的争执就会碎裂的感情。到了那时,寄居于赵正之下的他,又或者是欠下人情的他,怎么可能走得再干净利落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白舒很现实,就算他有系统,就算他有超越这个时代太多的知识,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孩子而已。他能在赵正面前逞凶斗狠甚至装了不起,不过是因为赵正是真正的小孩子,手中没没有势力更没有靠山。 他可以欺负赵正,因为城里同样有其他人在欺负赵正,所以他只要把控好度,那么赵正不会记恨他,因为有人替他拉了更大的仇恨值。 他可以关心赵正,不过是因为赵正本身有家,他自己能够填饱肚子。所送的那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他的存在对于赵正来说是助燃的风,而不是不可或缺被惦念不已的柴。 但是如果赵正不是一个被排斥的孩子,如果他是王孙公子,那么他就不会欺负赵正。相反的,他会对赵正恭恭敬敬,甚至不会暴露出一点儿独特之处,被他看好或者选中。 因为赵正随时可以找人抓捕他,就算是他死在赵正手里也不会有人为他申冤,甚至都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存在。因为赵正随时都有权利处置他,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只要赵正愿意,他一辈子都只能是‘奴’。 甚至如果赵正是公子王孙,那么所有的随手相送,甚至是作为交易的物件,对他来说都是耻辱,而并非助燃的风。 白舒很清醒,也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赵正不过是个落魄家族的独子,没有父亲只能靠母亲卖艺为生,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在赵正面前说话,在他面前做事,甚至从不掩饰他的特殊和格格不入。 因为赵正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透露出那些特殊之后,倒霉的只会是赵正而不是他。能够眺望到邯郸的林子是他最好的隐藏,赵正每一次都要花费功夫才能够找到他,除却是他的恶趣味,更是他的试探。 白舒冷漠的看着赵正,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你的事情,从来都与我无关。” 邯郸之地和秦土的人文是不同的,就算未曾到过这个年代的秦,看看如今邯郸的风气,再去想想看后来一统六国堪称彪悍的秦风,白舒就能够将这个时代的风景推测的大差不差。 所以才会更加生气,所以才会对赵正自以为是的邀请而恼怒。 赵正难道不知道一直以来,因为邯郸人人富裕,公子王孙数不胜数。载歌载舞的背后有多少可以谋求生存的地带,酒池肉林之下有多少能够让他活动的空间么? 和他接触了一年多,与公子王孙一起念私塾的赵正知道。 赵正难道不知道一直以来,他能够混入邯郸,用皮毛换钱丰富自己的生活。正是因为邯郸的歌舞升平,以及赵国境内的安逸,让守城军疏于防守甚至极易被收买,所以他才能自由的进出无所畏惧么? 经常混出城的赵正当然知道。 那么赵正就从来没有考虑过秦国是何等的模样么?他考虑过秦土的风貌与邯郸的异同么?他考虑过秦四代强国人人并非如邯郸赵人一般倦懈么?就从未考虑过他(白舒)会无法生存下去么? 赵正考虑过这些么? 他固然向往着秦,一如赵正想要回到自己的故土,但是‘背井离乡’又是何等的艰难。没有户籍要如何离开?没有打点要如何穿越国界?没有银钱要如何生存?到了秦后他又要如何拿到身份甚至自力更生? 这些事情,赵正考虑过么? 他考虑过么,到了秦之后他们还会是如今平等且互不干扰的存在么?到了秦之后他还会是赵正面前自由且不羁的存在么?他还会是赵正心里‘特殊’的那一个么? 他当然不会考虑这些,就算这些东西已经展露在他面前,赵正也不会在意这些,只因为从头到尾赵正只想过一条路给他走,只想过一个让他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成为他的仆从。 公子王孙,平民百姓,下等仆从,娼妓罪犯的身份划分何等的鲜明,其间鸿沟有多么难以跨越,血统身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何等重要,连他一个外人都清楚,难道赵正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会不知道? 白舒要被赵正气笑了,被他的理直气壮,被他的理所应当。 但是他又感到深深的悲哀与凄凉,他比赵正差了什么呢?他比赵正更加聪明,比赵正有着更加卓越的见识,比赵正有着更为出色的能力,就连赵正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有他四次三番的招揽。 可是啊…… 白舒咬住了嘴唇,看着赵正,盯着他的眉宇,注释他的五官,看着他的眼睛:“我从不比你差什么,赵正。” 可是啊,就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时代的籍贯,就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他就注定要被对方施舍么?他就注定要成为谁的仆从么?他就注定什么都不能够把控在手里,一无所有么?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你也意识到了,所以你不想放我离开,因为你意识到我是助燃的风,我是助飞的羽翼。”他看着赵正,一点儿一点儿将他的面貌从心底抹去,“所以你不想让我离开,你想要控制我,你想要让我对你唯命是从。” 白舒看着赵正毫不作为的惊讶以及惊讶之后的恍然,忽然意识到或许连赵正本身都未能意识到他邀请之后真正隐藏的东西,那么就当做告别的礼物吧:“你想要我帮你,但是你又怕我弃你而,所以你那身份作为交换,拿我最常挂在嘴边的秦作为交换。” 赵正脸上的恍然慢慢改过了惊异,他看着白舒,再次伸出了手。 “然而我拒绝。”心底的怒火渐渐消散,白舒看着赵正的眼神不再熟络和愉悦,而是如同初见的陌生人,如同未曾相识,如同过去的岁月不曾有过,“我拒绝,赵正。我从不欠你什么,是你欠我良多,但是这些债,我不要了。” “如果我跟你走,赵正,我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我了。”白舒得意的勾起嘴角,“你没有解决我的户籍,是因为你希望我成为你的书童,生死都与你绑在一起。那么未来你便是我的主人,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是我需要围着转的光源。” 他直言戳破了赵正内心深处深藏的东西:“可那就不是我了。”多骄傲啊,虽然只有一年,但是这是他养出来的崽子,“无论你如何假装,承认吧,对你而言,我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是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的那个。” “对你,我是唯一的太阳。” 赵正的瞳孔一缩,看着站在树下骄傲又自信的白舒:“那如果我能给你更多的东西呢,”他想到了吕不韦和自己的父亲异人,“如果我能够给你的,是平等的身份和无限的未来,是携手向前,是同塌而眠(这里指好兄弟相互信任的那种)呢?” 那么你会跟我走么,会跟我回秦么,会帮助我夺得父亲宠爱么,会扶持我向前么,会助我夺得那个位置么? “你给不了,”白舒转身,不再去看赵正,“你什么都没有,你也什么都给不了。”谁都会画饼,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将画中之物变为现实,“在你能够实现之前,在你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什么都得不到。” 【真是残忍呢,】系统看够了戏,【你会送他离开么?】 ‘从刚才开始,他的事情便已经与我无关了。’白舒朝着林子深处走去,将所有的过往和回忆都抛在身后,‘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拿,那些自以为会被我感恩的施舍,只会成为我想要前进的助力而已。’ 他不会去秦,或者说在他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不会去秦。 那是他所向往的梦幻岛,是他所幻想的理想乡,那里当然也有黑暗和阴谋,也有暗潮涌动,但是当他有足够的力量触及未来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 他要有能做自己的自由,和敢做自己的能力。而在那之前,他会潜伏在浅滩之中,等待着逐渐成长的身躯和逐渐健硕的翅膀。 白舒伸开双手拥抱天空:‘在那之前,不要打破我对阿瓦隆的美好向往。’ 第14章 同居长干里 ……那日的不欢而散是赵正没想的,就像他没想到他到他会把事情弄砸,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么糟糕的程度。精准的来说,他没想到他所有不愿去深度思考甚至刻意遮掩,隐藏在所有‘想要’之下的贪婪,会被对方看透。 他知道白舒性子并没有他所展示出来的那样开朗,也知道比起邯郸,对方更为向往的是秦的土地。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邀请信心十足,只因为他曾经四次三番的从白舒的话语中,读到对方秦国的向往和赞誉 当他知道他要离开邯郸,要离开这片带给他糟糕回忆的土地时,理所应当的,他认为白舒应该和他一起走,理所当然的,他认为被困在这一方天地的白舒,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为什么会这样想,赵正不想去思考,也不想知道。 ——直至白舒毫无遮掩的,将他所有的‘不想’背后隐藏的真实,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那不是对小伙伴分离时的不舍,而是一得到心爱物品不愿撒手,更不愿与他人共享的占有。 那也不是对小伙伴的提携,而是他对未知的恐慌,以及想要在未知之中找到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甚至能够帮助他前行靠山的索取。 那更不是帮助,不是想要帮助对方实现愿望的友谊之手,而是一种卑鄙的要挟。 所以早在他发出邀请前,他的大脑已经给出了他答案。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拒绝去想,去思考,去判断。 他未曾站在白舒的角度考虑过,甚至理所应当的以为白舒会答应。他所以为的友善,帮助,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的赏赐以及无声的要挟呢。 而原因正如白舒所说,只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他当成朋友,理所应当的认为一个没有户籍的贱民,是没有选择权利的。 这样强加于他人意愿之上的举动,让他又和赵国的其他公子王孙,有什么区别呢。 赵正看着吕不韦在院子中来回走动,看着他焦躁不安的不时眺望向门的方向。他知道对方在等什么人,一个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又或者是带来糟糕厄运的人,吕不韦希望是前者,而赵正……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等什么。 他在等白舒返回么?他在等那个他找不到但是一定能够找到他的小伙伴,来到他的面前并告诉他‘我要和你一起走’么?他在等从不回头的人会突然回头,等那个在他面前好像从未犯错的人承认他或许根本没有做错的错误么? 坐在院子的石头上,赵正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开始思索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糟糕的,无法挽回的情况。 是一个星期前悄悄回到邯郸的这位‘仲父’在大半夜来到他家,告诉他他是他父亲异人派来接他们回秦的?还是几天前他想要带着小伙伴一起走,却被对方嘲笑拒绝从此消失不见的?又或者是他大半夜起床发觉母亲房里有人,这人正是他所尊敬的‘仲父’呢? 看着吕不韦焦躁的身影,赵正忽然就理解了白舒所说的当你意识到一件事做错了的时候,当得不到的变成了不想要了,就是长大。就好像曾经的他想要白舒向他认错,想要白舒承认他比他更加厉害的想法,现在通通都变成了盼望白舒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赵正看着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吕不韦,如他母亲所要求的那样,唤对方为仲父:“仲父,”吕不韦晃得他心烦,“您怎么了?”脸上是得体的笑容,孩子在慌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向自己最信任的人靠近一样,当表情做出来,赵正才发觉这样的笑容,是白舒喜欢做的。 诚恳的看着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如在为对方忧心,抿起的嘴角表达了自己的困惑和犹豫,还有欲言又止的声音。那是每每白舒想要坑他,或者想要从他这里套取情报所用的动作,此刻却被他不自觉的用了出来。 事到如此,赵正才不得不承认你,白舒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他的判断永远是对的。他想要对方于他一起去秦,为的不过是那片未知土地上等待他的历练和磨难。 他想要的是抄答案,而不是自己做题——或许这才是白舒生气的地方? 赵正的思绪忍不住飘远,然后又在一瞬被他拉回来:“仲父看起来,”不能分心,在他成长为和白舒一样能够独立自主的人之前,他需要做的是求助和依靠,而不是展露自己,“似乎在为什么烦心?” 吕不韦低头看着坐在石头上,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男孩儿,小步走上前:“阿父没事儿,”他抬手按在赵正的头上,“阿父只是在等消息。”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要隐瞒赵正的意思,而这也早赵正的预料之中。 或者说,赵正知道吕不韦是在做戏给他看,其中几分真假他上不知晓,但是吕不韦希望他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 “是为了我么?”忍着吕不韦按着他的头而暴躁的心情,赵正垂眸看着立在自己面前,属于吕不韦的华美步履,“是因为我们要离开邯郸么?” 吕不韦希望他记住他今天为自己的做的事情,那么未来吕不韦一定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白舒告诉他这叫做人情,但是在另一方面,赵正知道白舒所做的是另一种同样需要他欠下人情的事情,即便白舒根本没指望他还。 “阿父在等消息,”吕不韦这样回答,“阿父找人买通了邯郸的守卫,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晚就能够离开邯郸,回咸阳去。” 咸阳啊…… “仲父买通了邯郸的守卫?”赵正想起了白舒对邯郸士兵和秦国士兵截然不同的判断与评价,“那为什么仲父看起来忧心忡忡?”停顿,像是想要证明自己聪明的孩子一样,“所有的守卫都很好买通么?” “邯郸是,咸阳不是。”说到这个,吕不韦来了兴致,“怎么,吾儿对这个有兴趣?” “因为只要给钱,邯郸的士兵就会放我出城玩啊。”这不是什么秘密,赵正不会蠢到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瞒着吕不韦,“所以我在想,等到了咸阳我是不是能够找到更多的机会,跑出城去玩啦。”如同调皮的孩子,期待新环境的冒险。 看不见赵正的表情,不知道白舒和赵正之间不欢而散,甚至不知道赵正还有个异常聪慧小伙伴的吕不韦,只是将赵正的话当成了童言:“那可能有点儿困难了,不过等到了咸阳,吾儿就是公子了。” “到时候吾儿想去什么地方,只要挥挥手就有人为你铺路。”似乎觉得这样的情景会让赵正心情愉悦一般,吕不韦的解释跑偏了赵正想要的,“所有人都会讨好吾儿,所以吾儿要学会怎么样成为一位合格的公子。” 吕不韦并未正面回答赵正的问题,不过赵正并没有被吕不韦所假设的美好未来所拉走心思:“那么溜出城去玩?”赵正只想知道白舒是不是对的,“城外会有和邯郸城外一样的林子么?有没有野物可以让我打?” 吕不韦停顿,再次逃避了这个问题:“等公子回了咸阳,可万万不能在大王面前这么说。”他似乎想要使用其他词汇,但是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等离开邯郸,你就不再是赵正了。而是秦国太子的长公子。” 两次避而不答,赵正已经知晓白舒的说法是正确的,咸阳和邯郸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可是与失落一同升起的,还有吕不韦的避而不答,甚至答非所问所造成的疑惑:“为什么?” “因为,您是大秦的长公子,是未来的王太子,会成为大秦的王上。”吕不韦认真的看着眼前尚显年幼的孩子。 赵正却恍惚想起了曾经,那个站在他面前昂着头,骄傲的说未来的大秦一定会一统天下的白舒。 那样自信的语气,那样骄傲的态度,那样理所应当的模样,才是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我要成为这样的人。 我要成为当他人提起我的时候,对我爱着,敬着,仰慕着,崇拜着,充满了惊叹和赞慕的存在。 我要成为当世人看到我,便会敬畏我,仰望我,甚至恐惧我,高高在上无人可践踏的存在。 我要成为这天下至高无上的王,成为白舒嘴里那个流传千古,后人人人为我所作为而惊叹的存在。 在这一刻,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究竟为什么一直缠着白舒,为什么一直跟着这个没有户籍的贱民,为什么脑海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一言一行。 因为他想要成为像白舒一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够掌控在手中的人。 吕不韦的手从他的头上移开,赵正听见有人步履匆匆的进了院子:“成了,成了!”来人步伐凌乱,声音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喜意,“先生,成了。” 低垂眼睑,赵正脸上暗暗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要去秦! 第15章 低头向暗壁 赵正一直听白舒讲什么‘利益至上’和‘财帛动人心’,直至亲眼看到吕不韦以钱买通了邯郸城外的守卫,在午夜宵禁之时放他们的马车离开邯郸,就连一路上关卡的守卫,也一并被钱财买通之后,才真正发觉‘钱’这个东西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重要。 那么一国的王呢? 一国的王,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么? 极速前进的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来回摇晃,窗外的帘子后隐约可见马车之外飞快退去的风景。 赵正被他的母亲搂在怀中,不过与其说是搂着他,倒不如说是用两条手臂紧紧地缚着他,力度之大让习武两年多的嬴政都觉得身体发麻:“娘?” 他抬头看向赵姬,看着她脸上掺杂着复杂,和恐惧的表情,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娘亲并未因他们即将回秦,即将摆脱质子的身份而欣喜:“娘?”他再次呼唤,希望赵姬能够注意到他的不适。 赵姬的表情却一直是惊恐而复杂,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吕不韦听到了赵正再三叫喊赵姬的声音,注意到了赵正极度不适的动作:“赵姬!”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了赵姬的胳膊,将她的手臂硬生生从赵正身上掰开。 如此,才换回了赵姬不止飘向何处的神志,几乎是下意识的,赵姬转头看向了抓着她手臂的吕不韦,眼神中是求助的无力以及顺服的依赖。这让一直注意着赵姬的赵正感到了一种烦闷和憋屈——为什么是吕不韦? 为什么你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吕不韦,而不是我这个一直以来都和你相依为命的孩子?是因为我无法带给你足够的利益么?是因为对于你来说吕不韦的存在远比我要重要么?是因为对你来说能够依靠的人不是我么? “你弄疼政儿了,”吕不韦蹙眉看着赵姬,对方此时的态度让他非常不满意,“政儿是你唯一的孩子,回到王子身边后他便是王子的嫡长公子,未来是要继承王位成为秦王的。”他咬重了‘唯一’‘嫡长公子’和‘秦王’这几个个词。 赵姬直勾勾的看着吕不韦,吕不韦的话唤醒了她的神志,急匆匆的低头后她才注意到了在自己怀中,还未来得及掩去面上不适的儿子:“我弄伤你了么,政儿?对不起,娘只是太激动了,娘只是太高兴了,娘……” 她的言语混乱,眼神中的慌乱和担忧未能及时的收敛起来,对于一直关注着自己母亲的赵正来说,却是焦躁心头的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一直以来的坚定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对于赵姬,对于吕不韦,对于他自己。 但是一直以来在邯郸公子王孙之间艰难求生委曲求全的而养成的习惯,让赵正下意识的遮掩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甚至还下意识的调出了一个笑脸,安抚自己的母亲:“政儿没关系的,娘。” 若是系统在这里,定会惊讶的发现白舒从一开始就看见了赵正深藏在‘无害’外表之下的毒液,仅仅是因为一个举动,赵正对将他带回秦的吕不韦,以及一直以来抚养他长大的赵姬,原本友善的绿名在一瞬间变成了中立的黄色,即便又很快恢复为了友善,但那一瞬间的转变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瞧见赵正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温顺和乖巧,赵姬松了一口气从新将赵正揽入怀中:“政儿没事儿就好,娘如今只有政儿了,政儿一定要好好地为娘争口气啊。”这一次,赵姬拍抚赵正后背的动作,轻柔的如同诱哄婴儿入睡。 赵正把头埋在赵姬的怀里,静静听着马车震动发出的声音,听着马车外的风声和林子摇曳的声音,将那些翻滚着的晦暗情绪埋了起来。 和白舒不欢而散的事情他想过很多次,若是他这样或者那样做,事情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如果他不是那么的直接,而是在白舒直言拒绝的时候就止住,那么是不是白舒就不会从他后续的言语中挖出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思?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但他从中却学到了新的事情——多听多看多做少说。 直至他听见了风与树叶摇曳之间突兀且繁琐的杂音,那些细碎的声音在沙沙声中并不明显,但是对于过去一直在林子中穿梭的赵正来说,却是优雅乐章之中极为刺耳突兀的尖锐音符,是和平之中带来了杀戮和血腥的猎鹰。 有人在追击他们! “大人,后面有人在追我们!”马蹄声靠近马车,青年人低压的声音自帘子外传来,吕不韦的表情陡然一变,身后那些追击的人无疑就是发觉秦国质子离开的赵军,吕不韦在各国游走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若是被追上后,这一行人也就只有赵正一人性命无忧,于是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弃车上马,所有人抛却重物,全速前进,直入函谷关。” 只要进了函谷关就是秦国的领地,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赵姬活着赵正有任何一个人在,那么事情就会好解决多了。吕不韦锐利的眼神扫过此刻爬在赵姬怀里的赵正,这是继异人之后他新的赌注,而这一把他绝不能输! “政儿!”吕不韦抓住了赵正的肩膀,将他从赵姬怀里扯了出来,非常时刻他也顾不及什么尊卑地位了,“记住了,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保全你自己,活着去见你的父亲和祖父。” 说完,他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将赵正抛到了与马车并行的青年身上,在看到青年将赵正拢到身前后,对着青年点了点头:“函谷关见。” 青年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后,结实有力的双臂将赵正环在怀里,以身体做他的靠背与遮掩物。而骏马感受到身上骑手夹紧马腹的力度,一声长鸣后朝着与马车相岔的方向飞驰而去。 赵正在颠簸中回头,在交叠的枝干间,在逐渐拉远的距离间,赵正瞧见了另一位与他身形相仿的孩童被男子送上马车。他知道那个孩子,那是吕不韦在出行前以伺候他为名,要求他带上的孩子。 所说为了伺候他的孩子,原来在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这一瞬间,赵正脑海中恍惚是离别前白舒冷漠的表情。 若是白舒与他同行,那么在这个时候进入马车的会是这个孩子,还是…… 赵正背靠身后的青年健硕有力的胸膛,头顶是打开又褪去的茂密树冠,身侧是夜晚黑暗的密林,耳侧是风声呼呼还有青年的粗传声:“他们还在追我们,”在这枯燥单调的重复中,赵正忽然开了口,“有人在追我们。” 或许是意外与赵正的敏感,青年过了许久,才轻嗯了一声:“听声音,还有三四个人跟在我们的身后追。”赵正能够从青年的声音里听出他此刻稳定的情绪,对方并不意外他们身后会有追兵,对于如何解决他们也胸有成竹。 这让现在内心如浮萍的赵正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而上一次这样无法形容的情愫还是棕熊退去后,他瞧见白舒瘫软在树上的时候:“人应该更多才对。” 即便没有人告诉他,赵正也知道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而来。就如同白舒送到他手里的鸟蛋从未成功要回去过,各国交换的质子也大多是被遗弃或者一辈子终老异国他乡的悲哀存在。 虽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弃子’,往日里或许是可有可无,但是更多的时候确实一种炫耀和证明,以及必要时成为要挟的重要存在。赵国在发现了这样的棋子竟然逃跑了,其愤怒可想而知。 “吕不韦大人安排了好几路疑兵,”青年停顿,紧接着却又换了说法,“吕不韦大人安排了好几路人前往秦国,刚才车队也被拆开了,他们不知道您究竟在哪里。”活着还有很大的可能认为他们要的人还在马车之中。 所以此刻追在他们身后的人,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公子莫怕,”青年的声音沉稳,“翦会护送您回到咸阳的。” 在赵国一直被恶意包围的生活,让赵正下意识的想要试探这个青年究竟所图为何。但就在他想要试探青年,想要询问青年事成之后希望得到什么赏赐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白舒的嘲讽。 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在你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你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一刻,嬴政才从‘我要回秦了’的兴奋之中缓过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归‘家’的路途或许不会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顺利,这种茫然,这种不确定,这种命运要寄托于他人之手的漂浮感,让他感到不适。 白舒再一次说对了。 赵正闭上眼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马蹄声。 白舒再一次说对了,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无法许诺。 “你是吕不韦的门客?”在马蹄声越发靠近的时候,赵正抬起头看着青年略带胡渣的下巴,“不,你不是吕不韦找来保护我的。那么你是是父亲派过来的人呢?” 他不会是吕不韦的门人,吕不韦要他们函谷关见后一并去咸阳,但这个青年却坚持要把他带到咸阳去。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但是这其中却是有天壤之别的:“你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青年差异的低头看了一眼赵正,不知是在惊异他的敏锐,还是惊诧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有闲心想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说道,“我只是一个游侠。”停顿,似乎担忧这样还不足以完全取信于赵正一般,他继续说道,“你的父亲交钱,让我来保护你的。” 在赵正的记忆里,远赴赵为质的异人很早便以脱身离开邯郸回到咸阳。虽然赵姬每隔几日都会告诉他,他的爹一直在记挂他,也总会有一天将他们娘俩接到咸阳去住,去享受荣华富贵。 但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话语,日复一日的无望期盼,让赵正早已不再抱有希望。那些虚无缥缈如空中楼阁的承诺,那些干涩又单调的形容与从未见过的描述,于赵正来说还不如一个烙饼,一个鸟蛋来得更为实在和心动。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逐渐懂事长大,他开始埋怨。埋怨异人对他们母子的不闻不问,埋怨他自出生开始便是质子的身份,埋怨秦对质子的冷漠,埋怨他自降生始就与他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可到了现在,到了这种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告诉他,他的父亲竟然一直还记得他? “他……”赵正张嘴,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他还记得我么?” 青年未能回答,他单手持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手猛然压住了赵正的脑袋用力向前一压,他自己的身子也向前倾俯,将赵正夹在了他与马匹之间的狭小缝隙之中:“小心。” 赵正听见了破空的声音,那是弓箭飞行划破空气的声音。 “看起来事情不太好啊,”青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们现在可不像是想要留你性命的样子呢,这可真是我所设想中,最糟糕的状态啊。” “抱紧了,”青年再次直起身,手中是不知何时抽出的长剑,“要是不小心摔破了哪里,翦可不会负责的。”他笑嘻嘻的态度和紧绷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正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压在身上的力度忽然消失,就连青年与他身体其他接触的地方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夜晚空气的微凉。 身后是金戈相撞的清脆碰撞声,可赵正不敢抬头,身体下意识的抱紧了马脖,双腿夹着马腹,让自己紧贴在马的身上,不被颠出去。他只能任由那马匹自己越跑越远,身后乒乓之音慢慢远去。 如果他会骑马就好了,如果他和白舒一样能打就好了,如果他已经是个大人就好了…… 赵正紧闭着眼睛,这样想到。 失去了控马的人,一直处于告诉奔跑的马匹逐渐放缓了脚步,马匹最终停在了小路的一侧。身后并没有追兵的声音,周围安静的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也就在这个时候,第一次骑马的赵正才敢直起身环顾四周的环境。 似乎是被赵正的手抓疼了一般,马匹用力的甩了甩鬃毛,发出了不耐的嗤声。被马匹的声音惊到,赵正猛然松开了紧抓着马鬃的手:“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语,又如同在询问一个看不见的存在。 夜晚的林子安静的可怕,树枝摩擦摇曳的声音在黑夜下如同无数潜行的敌人,让赵正毛骨悚然。他想要前进,可他已经在林子中迷失了方向,他想要后退,却又不知道之前马匹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赵正下意识的将手放入怀中,将匕首抓在了手里。冰凉的青铜器在这个黑暗的夜晚,给他增添了几分安全感,他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开始思考如果白舒在这里,他又会怎么办呢?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就如同那日他被棕熊困在树上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白舒能够出现就好了。 然后白舒就这样出现在了那里,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看见了湖泊,如同在海洋中飘荡的人看见了岛屿,他就那样及时的出现在了那里。即便自己表露出了‘不信任’的情绪,但是他依旧救了他的性命,并且待他如初。 直至这个时候,赵正才终于意识到或许自己欠白舒的,正如白舒所说,比自己所偿还于他的部分更多。从始至终,这场交易里,他赵正从来都不是吃亏的那一方,反而是仗着自以为的特殊,得寸进尺的那一个。 可现在,白舒被他弄丢了。 而当他是孤身一人了,无人能够再依靠时,才意识到那些不要依赖别人的话,是还有人可以依赖的时候,才任性说出的。 第16章 低头向暗壁 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的时候,青年手中的弓就已经搭好了羽箭。在腾飞的瞬间拉满了弓弦,箭在下一秒破空射向了身后的追兵。即便因为黑夜能见度不高,青年出色的弓术成功命中目标,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黑夜成为了最好的掩体,过于害怕的赵正紧贴马背,却意外在黑夜的掩护下被对方视为了马的一部分,机缘巧合的将所有的火力都遗留给了青年。 而青年也正有此意,对自己武力极度自信的他在落地后再次拉弓射落了一匹马。只是遗憾的是双方迅速拉近的距离,已经不足以他再次搭弓射箭了,只得弃弓拔剑迎战敌人。 “不在这里。”他听见了对方的低声咒骂,“追错了,这个吕不韦也太过狡猾了。” 青年挑眉,对这一次自己的另一位雇主又高看了一眼,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以后只要跟着这位让他收到了双份儿赏金的小公子,他日后定然能够看到不少好戏啊。 明明身为秦国公子,却私下托人曲折找到他的嬴异人就不说了,小公子的亲生父亲不希望他的委托暴露在小公子的仲父面前,这其中究竟是阴谋还是双保险,究竟是提防还是不信任,日后定然还是有的闹的。 就算是现在这位明面上的雇主吕不韦,能以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做到这一步,其能力不可小觑。将邯郸的士兵戏弄于股掌之中,这究竟是这个商贾能力高超,还是赵国的士兵上不得台面,他倒是很感兴趣呢。 这样想着,青年原本打算一个不留活口的心思一转,青锋在划过一位士兵脖子的同时,轻微侧身,让另一位士兵的攻击紧贴着他的手肘擦过,通入了他们自己人的身体中:“唔。”像模像样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早已死去的人自然不会发出声音,林中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挡住了月光,黑暗让青年的声音和剑锋捅入的感觉,让对方更加确信自己伤到了敌人:“他受伤了,一起围攻他!”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青年是真的非常想要吐槽这些士兵的——究竟是他在秦国的时间太长,还是邯郸的这些士兵太蠢? 不过,蠢自然是有蠢的好处,比如在聪明人刷小心眼的时候,蠢货是看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青年一个附身假意踉跄一步,掐着自己的嗓子发出了沙哑粗狂的吼声:“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破了主子的大计!”停顿,像是濒死之人用生命的最后一秒放出狠话一般,“等小公子继承了王位……” 他模糊了‘主子’的概念,在同时还引入了‘大计’的暗示。 而正如他所预计的那般,在听到这样消息后,原本还想要杀死他的士兵在短暂的交流后,有了想要撤退的意图。这让青年需要很用力的咬住下唇,才能挡住嘴里洋溢出来的笑声,不让对方抓住把柄。 认真的么?这就信了??这么简单的么??? 哇,果然趁年轻人还是应该多出门走走,他以前在咸阳的时候怎么就谁都骗不到呢?害得他还以为他游走诸国练出来的技能退化了呢,果然还是老秦人做事太踏实不走捷径,不好骗啊! “把消息传回去。”领头人这样命令自己的属下,而青年也适时的假装自己是个被敌人勘破秘密,担忧自己主人计划受阻的忠诚之士想要拼死一搏。于是像模像样的挥动手中的剑踉跄上前,想要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一方撤退一方‘重伤’的基础之下,青年‘勉为其难’的以‘重伤’的代价,‘无能为力’得眼见一只小兵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在地上假装重伤的青年在瞧见人跑远,确定不会折返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 “可别辜负我的好意,”青年得意的哼哼了两句,长剑入鞘后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儿也不见和四个人大战过后的疲倦,“要是这样还能闷声闷气的装乌龟,哇那赵国就真的不足为据了。” 顺手捡起身侧死人身上的铭牌,手指勾着绳子让颇为厚重的铜牌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圆圈:“希望那位小公子不要乱跑啊,否则我这辛辛苦苦拿到手的通行证,可不就要废掉了么。”他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朝着之前被他‘杀死’的士兵走去。 他出手的力度很有分寸,若是幸运的话那可怜的小士兵还活着。能问出姓名来最好,就算是不能——小可怜的身上也一定有刀币对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青年愉悦的蹲在那士兵的面前,用手轻拍对方的脸颊:“醒醒喽,我可是要赶时间的人啊。”他露出了几分邪气的笑容,“要是耽搁我去找小公子哥,害得我损失了赏金,那你万死难辞其咎啊,嗯,是这么说的对吧。” 他自言自语着又拍了几下对方的脸,在确定对方是真的重伤到失去意识后沮丧的蹲坐在地上叹气:“这可让我怎么办啊——”他拖长了声音,“不知道你的名字,这要我如何才能蒙混过关哦。” “什么蒙混过关?”赵正的声音紧接而知,却并未惊吓到青年。实际上赵正的脚步声从一开始就被青年捕捉入耳了,更别提他身后慢悠悠的马蹄声——他家兔子可是很聪明的。 “本来还想着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来冒充他,你来冒充我,嗯,还是弟弟吧。”青年从士兵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原本轻快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后才勉强接上,“……走官道了。” 天生敏感的赵正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出于好奇他向前几步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让青年突然沉默,可青年的手太快,还不等他靠前对方就已经将东西收入怀中了:“看起来你和兔子相处的很好嘛。” 赵正被他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带懵了:“什么兔子?” “就是兔子啊,”青年也很茫然,“你不正牵着兔子么?” …… “你管马叫兔子?” “我为什么不能管她叫兔子?跑得快的不就应该叫兔子么?狡兔三窟听说过没?” …… 这个家伙真的靠谱么? 赵正小声的在心里哔哔,却因为眼下的情况不得不服软于他:“你是我爹派过来的?”赵正将话题牵引回了他最关心的那一部分,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你究竟是吕不韦派过来的,还是我父亲派过来的?” 青年向后一仰,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身侧是个重伤将死得人:“翦若是吕不韦派来的人,那此刻你这嚣张的态度,日后可有你好过哦。”他的手搭在圈起的膝盖上,动作散漫又随意,“所以,你猜呢?” 赵正仔细的盯着青年,他的夜视能力很不错,即便是这样的黑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更不用提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瞒的戏谑语气:“你领了两份赏金。”别以为他离得远就没听见,“吕不韦知道这件事么?” 被威胁的感觉真的非常有趣,即便这位小公子哥所说的事情,对青年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威胁,他有无数种办法解决这种小事。但是他还是配合的假装自己被抓住了把柄:“你竟然听见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灭口?” “那你就一份赏金都得不到了,”赵正脑子转的很快,对方在很大程度上愿意和他聊也给了他继续下去的信心,“只有把我平安送进咸阳,你才能得到赏金,而我猜我父亲所许诺给你的一定比吕不韦给你的,更让你心动。”否则也不会以嬴异人的命令优先了。 利益动人心,财帛崔人意,白舒说的并没有错。 话说到这一步,青年终于放弃了他戏弄小孩子的心思,认真打量起来眼前这位真正的秦国嫡长公子。这些事对于成人来说是一眼能够看穿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惊艳了。 “心眼这么多,看起来你在赵国的日子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好过。”青年打量着赵正,脸上松散的笑容也随着他的话语淡去,“你的父亲承诺翦,若是能将你平安带回咸阳,便给翦‘五百将’当着玩玩。” 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嬴异人所答应的五百将手下有士兵五百人,不多,却也是个相对较大的官了。 可赵正却并不觉得对方散漫的‘当着玩玩’之下,代表着他想要的东西止步于此。看着青年,在他身上赵正看到了白舒极为相似的东西,他还无法形容那种令他震撼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从白舒的身上,他已经汲取到足够的教训了。 那是他现在还给不起的东西:“你想要的东西更多。”赵正对着青年直言道,“父亲给你的,无法满足你,他只是你向上攀爬的阶梯,是你朝着你想要之物努力的踏板。”这样的说法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在成功之前,没人能够阻止你。” 青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原本松散的坐姿也随着赵正的话变成了正襟危坐。他注视着赵正,眼神却落在了赵正执剑的手势上:“你有个不错的入门师父,”他如此评论道,“既然学武,没见过血怎么行。” 他起身,动作随意的指了指他身后倒地的赵国士兵:“他是你的了。” 第17章 低头向暗壁 青年起身,动作随意的指了指他身后重伤倒地的赵国士兵:“他是你的了。”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嫌弃的掏出帕子擦干净了手指上沾染的粘稠血腥,“想要知道答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赵正仰头注视着青年,心中却是对自己父亲所许诺最低级爵位‘五百主’的这个男人有了大致的计较:“你是故意放走那人的,”他到的虽然不早,却也能够从青年毫不费力的留下三条命的武力下,发觉那溜走一个的异常,“你是故意的。” 不小心做了坏事被发现了的青年并未因为被抓住把柄而慌张,实际上他的表情更为期待了。就像是原本只想要得到故事结局的读者,意外发现故事之外还有新的故事存在一般:“就算我是故意的,你又欲如何呢?” “我放走了敌人,你要用赵的法律处罚我么?你要用秦的律法制裁我么?或者还是打算当成什么都没有看见?”骨子里天生好武喜战的性子,让他在面对未知时异常活跃,看着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小鬼头,语气中难掩期待。 青年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份简单的委托,却能够让他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赵正微微侧头,他听出了青年的期待,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并不是回答问题的好时候。更何况现如今他的遭遇与当初被白舒从棕熊手中解救后的情形何其相像:“这里不安全,该离开了。” “这里很安全,”青年对赵正的‘提醒’不以为意,“就算是有人追过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点儿本领翦还是有的。不过如果你害怕了,”充满了挑衅的笑声,“就此离开也不是不可。” 被如此评论的赵正心中升起一股戾气,可是势弱于人的局面又让他下意识的伪装自己: “我并非是害怕,不过是不屑于欺压这种伤残之士而已。”赵正抿唇,像是怕对方再次追问一般,“你如何知晓我会武?”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过翦今日心情好。”他裂嘴笑出了声,“若是你心中并无底气,即便你再怎么需要翦带你去咸阳,你也绝不敢自己过来看情况。而在这种关头你还记得寻件兵器防身,必然是有所依仗。” 听闻如此,赵正的指尖用力攥紧了剑柄:“虽然还很生疏而且浑身都是破绽,当然更重要的,你手持兵器的动作是最省力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学的不错,还有待努力。”青年如此夸奖,“见过血就更好了。” 赵正的视线转移到了青年身后倒地的赵国士兵。 “怕了?”青年给赵正让开位置,方便他走到士兵面前,“都说老秦人尚武,血不流干死不休,在你身上倒是完全看不出来。”盘着手臂在胸前,声音中满是看热闹的戏谑,“不过也对,毕竟是从赵人……” “我是秦人!”赵正迫不及待的打断了青年的话,“我是秦人。”比起第一句,第二句话的语气更为沉重和骄傲,但在这些骄傲背后还有连赵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惊慌和担忧,“我是秦人。” 赵正出生的时候也是不巧,当年携长平大战大胜之威围攻赵国,眼见就要拿下赵国都城邯郸之时,若不是赵国平原君求取到了楚国的援兵,赵王用原本应交割于秦的城池换以齐国援助,就连魏王的也因兵符被窃引兵救援,那么赵国早就成为秦国国土的一部分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赵自秦手中苟延残喘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加之前有于秦大战时赵国男子老少皆举兵上阵十室九空,后有白起又屠戮赵国降将多少男子妄死疆场,赵人对秦人的仇恨空前。 这种背景之下,秦国的质子自然不好过,而正是感受到了这种不好过,异人联合吕不韦蛊惑华阳太后偷跑回了秦国,只留下怀孕的赵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失去了大的那个质子,赵人的怒火自然迁移,虽不危及性命,但赵姬母子的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 这种背景下,又能指望赵正对赵国有多少感情呢。可同样,他所属的国,他从未去过的国,他也没有归属感:“秦,是什么样子的?”赵正单手提剑,步伐稳健的朝着那失去意识的士兵边走边问道,“和赵的差距很大么?” “差距啊,”青年只知赵正或许过得不如秦国本地的公子哥,却也未曾想过他的生活是那般艰难,他能够听出赵正的愤怒和不满,但心中更多的还是看着赵正双手握紧剑柄高举宝剑时的怂恿和期待,“天壤之别。” 他所想的事情再一次从旁人嘴中得到了答案,赵正手中悬起的剑在赵国士兵颈部上方的空中停顿了一瞬,再无犹豫的施力刺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儿没有手刃他人的犹豫和不忍。 青年站在一旁看着锋利的剑芒穿过人类脆弱的颈脖,看着血液在这个黑色的夜晚沾染大地,看着那个比剑高不了多少的孩子松开紧握剑柄的手后转头看着他,眼睛亮的惊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的脸上不见杀人的恐惧,也没有不安和彷徨。就在剑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所斩断的不仅仅是身前那个倒霉的赵国士兵,而是某种肉眼无法见到,纠缠他更久的事物——现在的他只觉得一身轻松。 “王翦,”青年回答,好像在这一刻赵正才终于有了让他直视的资本,“我欠别人一个人情,所以你父亲顾我来护送你去咸阳。”他买一送一,一并连之前赵正心中的疑惑也回答了。 赵正对秦是期待的么? 他说不上来,但是却总想着即便是差也不会比在赵国的日子更差劲了对吧。即便他从吕不韦那里听说过他的父亲又有了新的孩子,即便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回到秦面对的或许是新的难题,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总部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等送我到了咸阳,”赵正看着王翦,“你就要去从军?” “不是我要从军,小公子。”王翦对着那匹叫做‘兔子’的马招了招手,“你难道不知道秦律中规定秦国男子自成年起就必须服役么?” 这件事,赵正是第一次听说,他又复向王翦询问,才知秦国男子一般要强制参加两次兵役,第一次是作为正卒,一次是作为戍卒。 做正卒的时间只有一年,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地方的安宁,而戍卒则是指秦朝正规的军队。除此之外,结合当时实际情况,还会有更卒政策,即召即参军等。当然想要自愿入伍又是另外的情况了。所以说秦人无论老少,放下农具便是兵,全民皆兵便是如此了。 “而且秦律和其他国家的政法不同,”王翦补充道,“农田不准买卖,死后归国有。勋爵不得传袭,就连食肉都有明文规定。”在赵正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补充道,“秦律是七国中最严苛的。” “就……没漏洞可钻么?”他无端想到了天天贿赂邯郸城外门卫,城内城外来回出入如无人之境来回乱窜的白舒,“就像是邯郸的士兵,给点儿钱就算是没有出入凭证,也能够进出邯郸城?” 王翦啧了一声,将赵正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所以六国除却秦,皆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鄙夷,“你说的问题,秦律里也有明文规定。” 第一次知晓此事的赵正安静的听着:“秦律有令,凡庶民皆比邻而居,若邻居犯了问题却不举报,周遭一圈人都是要被连坐的。若是发现有违法行路人为却视而不见的,也是要被连坐的。” 赵正已经不想思考自己认识白舒之后,究竟违反了多少条秦国的律法了——秦的确不适合白舒。 毕竟和白舒混了两年多的赵正清楚的知道,白舒在狩猎上是一把好手,生活的经费也大多来源于山林之间。按照刚才王翦的意思,在秦律之中,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但这不是断了所有人的后路么?” “如果行侠仗义,匪徒的东西路人也是可以平分的。若是你邻居作奸犯科,举报后发的家产你可以分得部分,”王翦不以为意,“举报者也有奖励,有奖有罚赏罚分明,虽然繁琐但是如今秦国境内,也可以算得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 王翦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这便是秦律。” “更何况从军士卒但凡努力点儿,就能给家里挣下好大一片良田,一个伍夫的口粮就能养活一家人。”想到这里,王翦表情变得愉快了不少,“我家那小子,下这么大点儿就嚷嚷着以后要做个大将军了,明明还没我的大腿高呢。” 嫌弃的表情之下,赵正却听出了王翦那颗为父为子骄傲的心情。那些过于复杂的思考,那些对小伙伴的不舍和思索,立刻被其他情愫所掩盖。赵正开始不受控制的期盼自己的父亲会和王翦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并为他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而发自内心的骄傲。 会的吧,既然都派人专程来保护自己了,那么他的父亲,正如他娘所说也一直在牵挂着他们的吧。这么多年,他一直是碍于情势,才没能将自己和娘接到秦国,如今形式刚缓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自己了吧? 第18章 低头向暗壁 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心态,王翦到了最后也没有按照嬴异人的要求直接将赵正带回咸阳。但他同样也没有顺从吕不韦的意思将赵正带回函谷关,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在他看来远不到独立年龄的赵正:“如此,便由你来做决定吧。” 见过太多自作主张的大人,忽然出现了王翦这么个异类,让赵正颇感意外。少年询问的看向王翦,却得到了他满不在乎的敷衍回答:“这样他们询问起来,翦好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在不干活的情况下拿到双份儿的赏金啊。” 只是为了赏金的敷衍么? 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都可以在雇主询问起时以‘这是被监护人决定’而推脱的借口,却真的只是为了那份赏金么?看着表面一副玩世不恭状态的王翦,赵正却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对方放走的那个赵国士兵,总觉得被当做‘借口’只是因为对方想要看好戏而已。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如此恶劣之人的赵正抿唇,在对咸阳父亲的期待和对暂且无法摆脱的吕不韦之间,做出了决定:“去函谷关,找仲父。”说出决定的同时,赵正同时修正了他对吕不韦的称呼。 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却是为了活下去必须的苟且。这么多年在赵的生活教会了赵正,如果要装,就要从一开始就欺骗所有人。 既然他当年可以为了在赵国活的更好而面对那些赵国公子王孙时打不还手,如今也可以在获得新的保障之前,对能够保护他得人展露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只是不同的是,当年的的委曲求全赢来了意外之喜,现如今未来他能够获得的保障,是一直挂念着他的生父。 血缘总要比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为坚不可摧的吧? “哦?”王翦自然并无不可,“就这么决定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还没他腰高的赵正,脸上的打趣和期待不加掩饰,“要知道如果你决定去函谷关,那么在到了那里之后,我可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而已了哦~” “但是你必须要与我同去咸阳的,”赵正才不跳王翦不怀好意挖下的坑,“你舍不得我爹的那份儿赏金,也舍不得五百主的官职。”所以即便这一路你仅仅是个普通的护卫,但到了咸阳之后再想要找到你,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听出赵正言下之意的王翦撇嘴,觉得眼前的小少年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可爱了。:“行吧,函谷关就函谷关了。”他当然无所谓,总归是要陪这位小公子去咸阳的,就算不陪他去咸阳......怎可么能,他亲儿子还在吕不韦/嬴异人手里扣着呢。 之前那些弯弯道道的询问,也不过是好奇在这种展露信任和决断的时候,这位一直在异地的质子会如何选择罢了。至于评判嘛—— “你倒是比公子成峤更适合当王。”将赵正扶上马后,王翦随口评论道。 这样的话自然是夸奖,对于一个一直渴望着认同的孩子,一个一直期待并向往着自己宗族,想要成为无人可辱无人可欺人上人的赵正来说,本应是一种肯定。 但细心地赵正却无法不去在意王翦话中隐藏的内容:“公子成峤?”尚在邯郸之时,他就偶然听见吕不韦同自己的母亲说起他的祖父病重,便也知晓了他的祖父是如今的秦王,他的父亲则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秦王。 那么有资格和他同台竞争,成为继他父亲之后成为秦第三十四代君王的人,能够被称之为公子的人——他父亲的儿子。 “你不知道成峤是谁?”王翦差异的看着赵正,脸上难掩惊诧之色,“喂你是认真的么?你不会不知道你父亲在秦又再娶,还生有一子的事情吧?” …… “开玩笑的吧,你真的不知道?!”王翦出色的夜视能力让他将赵正颇为难看的脸色观察的一清二楚,恍惚间发觉自己似乎捅破了某重大秘密的青年颇为尴尬,“或许是因为你父亲碍于形式不得不委曲求全呢?” 想到眼前这个小家伙也就比自己的儿子大了几岁,王翦下意识为这位直至刚才都在期盼着父爱的少年寻找借口:“他的新夫人是楚国的公主,毕竟是华阳夫人替你父亲做的媒人......我是说没准儿子楚公子有自己的苦衷呢?”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几分不信,他离开前秦王病重,秦国诸事交于公子子楚(嬴异人)已有多时。无论他是因为真爱还是形势所迫求娶到了如今的这位夫人,于赵国代替他为质的赵姬于公子政来说,都是一种欺骗和拖延。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夜黑风高,身后有追兵狼狈逃回秦国的时候。 “但是你瞧,这不是他一听说吕不韦要把你们母子接回秦国之后,就派我过来保护你了么。”王翦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试图缓解当下两人尴尬的局面,“乐观一点儿的话,其实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他有很多机会将我要来的,不是么?”被安抚的赵正紧抿薄唇,说不上是苦涩还是失落,“他抛下妻子(老婆和孩子)回到秦国那么多年,难道这么多年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么?难道就从未想过我和娘会有的处境么?” 赵正想起了比自己大了自己几岁同在赵国为质的燕丹,想起了他信息告知自己他将要被燕王接回自己国家时的欣喜,想起了曾经他们同时为质时他身边跟随的小童,想起了与他(燕丹)一同玩耍的赵国公子王孙。 身侧时光倒流,他仿若又回到了几前仍是那个被欺负被排挤,还尚未认识那个生活在邯郸城外骄傲又自由的小伙伴,踽踽独行的时候。他站在书院的一角,看着同为质子的燕丹说着邯郸话,如若赵人。 “我不知道,”赵正茫然的望向远处黑暗的丛林,如行走于迷雾的旅人无法辨清前路,“我从不知道原来我不是唯一的那个。” 没有人会给一个质子讲这些事情,无论是宗族又或者是国家的事物,而或许会给他讲这些的人却又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以为他足够特殊,因为他在赵国对秦最为仇视的时候,代替他的父亲异人在赵国为质。他以为他足够独特,因为他是他父亲的第一个,曾经也是唯一一个孩子。他以为他足够重要,重要到听说王翦是他父亲所派时,心中还有欣喜和洋洋得意。 然而现在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他的父亲还有其他的孩子,他的祖父还有其他的孙子,秦国还有其他的继承人。 原来他对于谁,都不是惟一的那个。 于白舒他不是无可取代的那个,于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亦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就连他心心念念的秦也不是唯一的那个—— ——或许只有他的母亲赵姬,或许只有对赵姬来说,他才是唯一的那个。 如同逆水之人在激流中紧抓住了稻草,如同于茫茫海洋漂泊得人于沉浮之中揽住了浮木。曾经与母亲于赵国邯郸委屈求生的日子在赵正面前接连闪现,曾经在外被人欺负唯有家中才能获得安宁的日子在他回忆中接连浮出。 他还有他的母亲…… ……他还有他的母亲。 黑暗中的人看见了曙光,原本心中的不甘和委屈逐渐褪去,渐而升起的是对未来的展望和贪婪,赵正的手紧紧抓着缰绳,他的手指几近恰如掌心,但脸上却是与心情截然不同的轻松:“那么,我们该走了吧。” 第一次,他发觉伪装自己的笑脸也没他想象的那么难。 阿舒说得对,赵正弯起眼睛挡住了眼中落寞的神色,阿舒总是对的那个。 若没人喜欢乱发脾气的小孩子,那么当他笑起来,当他变成听话的那个,那么是否他的祖父会喜欢他呢?是否华阳夫人会喜欢他呢?秦国的那些公子王孙是否会喜欢他呢?秦国的宗族是否会喜欢他呢? 是否会喜欢他胜于成峤?是否会喜欢他胜于他的父亲? 若是所有人都在为利益而前行,若是所有人都在为利益而心动,那么当他有用更多的东西,当他手中有足够令人心动的利益,那么那些所有他不可得的的东西,就会被他攥于手中了吧。 如果他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壮士,”赵正带着笑容回头仰视王翦,“若是未来我能许你更多,你会帮我么?” 阿舒说得对,若是前有狼后有虎,那么为何不舍身喂狼再去投虎。既然两手空空也注定要身无旁物的离去,说不定能舍下什么后,还能在身后带走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呢。 在这个乌云笼罩的夜晚,呼吸声被树叶沙沙所掩盖,就连马蹄声也融入了无边黑暗之中,谁人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握。 一直自诩聪明的年轻男人发觉今夜的他,因为无知犯下了太多的错误。那些并不致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微小的错误,一点一点的累积,最后成为了此刻崩堤的蚁穴。 或许过去他游走于六国太过顺利的旅程,磨去了与生俱来的小心与谨慎,让他变得狂妄无知起来,自大的认为可能够把所有事都掌握手中,自大的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你又能许我什么?” 若是知晓一直深埋的那颗建功立业之心,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因为秦国这个小公子蠢蠢欲动,王翦法师他绝不会如此鲁莽。不会鲁莽的因为想看热闹放走赵国的士兵,不会鲁莽的因为想要拿到双份的好处而告知自己的小心思,不会鲁莽的放任他一个人于马上而暴露自己对他的不在乎。 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啊。 他拿了吕不韦的好处,拿了嬴子楚的好处,甚至还因为恶趣味放走了一个敌人后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后,被当事人以他差点儿遗忘的那个躁动的心所蛊惑—— ——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啊。 “你想要什么呢?”王翦的呼吸还是那样平静,可赵正听见了自己身后如雷鼓般属于心脏的跃动,“当我成为秦王,你想要什么。” “若是我要彻侯之位呢?”男人低哑的声音似是为了遮掩他的异常,“你能给么?” 秦自商鞅变法后,废除旧世卿世禄制,以战封爵改为二十级军功爵位制。 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王翦狮子大开口,张嘴便要了秦国最高的侯爵之位,其野心昭然若揭。可嬴政却笑了起来,他固然对秦国法制了解不多,却知与其余六国勋爵世袭不同,自商鞅之后秦国百姓若想往上爬,便只能以战封爵。 此刻提及侯爵之位,王翦的野望昭然若揭。 赵正在王翦的身上看到了白舒一种与他在小伙伴白舒身上看到的,极为相似的东西。此时的他并不能够准确地形容出那是什么,但这种相似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在搞砸了与白舒的关系后,他更为知晓该如何与这类人相处了。 赵正曾无数次听母亲提起过吕不韦与嬴异人‘此奇货可居’的故事,也曾无数次听吕不韦讲起秦国的强盛。既然当年吕不韦能以六百金送走他的父亲如今又能以百金送走他们母子,既然嬴异人能以大权许以吕不韦又以兵权许以王翦…… ……那么为何他不能如此呢? 那些欺辱他母子得人,那些嘲笑他母子的人,那些对他袖手旁观的人,那些对他落井下石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但在那之前,他要成为秦国的王。 “若我为王,”黑夜中,少年对自己许下了誓言,“我要荡平六国!我要这普天之下皆为秦的疆土!我要这寰宇之内只有我的声音!我要这九州百姓见我皆俯首!我要千秋过后这片土地依旧属于秦。” 他要这天下为一个名字而匍匐跪地。 他要这天下为他的名字而颤抖胆寒。 他要这天下只有一个至高之名——嬴政 第19章 低头向暗壁 有看到有小天使问为什么好好地赵政忽然变成了嬴政,在这里解释一下。 1)关于‘政’和‘正’: 咳,实际上在之前的‘赵正’是白舒音译过来的(就别在意赵音和秦音的区别了233),毕竟政哥和阿舒也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让彼此认识一下自己的名字对吧。谐音多常见啊,所以之前严格来说应该是使用赵国文字的‘赵政’来称呼政哥,但是白舒不知道,所以他以为是这个‘正’(虽然这个正也没什么错误)。 2)关于自称: 其实政哥如果在说话的时候自称的话,应该用‘政’这一个字来自称。但是内心独白嘛,大家就不要在意了~ 3)关于姓与氏: 百度百科上是这么说的:【远古时代,有姓有氏,姓氏一分为二。姓是大的氏族部落集团的徽示,氏是一个姓所分出的小氏族支系的标志。姓氏合二为一,是秦汉时才开始的。】 所以,战国时期姓与氏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当时的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政哥要是随异人叫那就是嬴政,而要是随赵姬叫就是赵政,两个叫法都没问题的。但是,在战国时大多是称氏的(简单来说现在的姓就是当年的氏,比如你叫‘小明’那么你‘姓小名明’,战国时期就是‘小氏明’),这也就是为什么按照秦国国君‘赢姓赵氏’的叫法,汉代史书都是叫政哥‘赵政’的。 同时,在战国时期包括秦汉时期,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自己的姓氏。换而言之大多数人只有‘名’也就是说,这里需要划重点,阿舒告诉政哥他的名与字——白舒~ 4)关于‘赵政’和‘嬴政’: 政哥的百度百科是这样的:【秦始皇(公元前259年—公元前210年)嬴政,嬴姓,秦氏或赵氏,名政。又名赵正(政)、秦政,或称祖o龙】 所以‘嬴政’和‘赵政’的称呼都是正确的,不过前者是后人习惯性叫法,后者是那个年代的叫法而已。虽然有一种说法说是因为政哥出生在第一个月(即正月)所以名正,但是大家都叫政哥了,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了。为了大家愉悦的阅读体验,还是按照最习惯的叫法——‘嬴政’即可。 (反正我私底下都是叫政哥的~) 5)综上所述所产生的bug: 严格来说,在战国时期‘嬴政’或者‘赵政’的叫法都是错误的。今天我们当然可以这么叫,但是在那个年代都是称名不称姓的。顶多在名前加个职位比如——秦王政,所以之前那个时期真的叫政哥的话,那就是‘质子政’或者‘政’(咦听着好亲密啊~),异人上位后就是‘公子政’或者受封的话为‘太子政’,再未来的话就是‘秦王政’以及‘秦始皇’的。 6)为什么上一章为什么在结尾忽然改了叫法: 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下政哥在这一夜下定决心蹚夺秦王位的浑水了,毕竟自称的话比较有气势啊于是就这么写了,但是现在看起来我文笔还是差了点儿(鸵鸟埋头式害羞)。另外一方面,也不能总是‘赵正’的叫啊。这是为了接下来大家的阅读体验,以及政哥回秦的事宜,称呼政哥为‘嬴政’,做铺垫嘛~ 7)关于白舒: 咦嘻嘻嘻其实最初政哥和阿舒接触,也是因为人家白舒有名有姓啊!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只有名没有姓哒,所以都说了政哥其实是个小心机,人家天天给别人红名还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活到现在,其实也是很有一手的。不过阿舒灵魂里要比政哥大了‘20+’所以就像小孩子在你面前撒谎一样,很容易就看出来啦,所以会显得政哥不是那么的心机——因为阿舒更是个小绿茶啊~ 至于未来鹿死谁手嘛emmmm......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在后文还要再姓氏上做文章的,虽然还没决定好是套路a还是套路b又或者是套路c,但是现在给大家解释清楚总是没有坏处的。也正好有小天使问起来了,所以唠叨一下顺带凑~个~字~数~(咦嘻嘻嘻嘻) 哦,对了,另外其实史书上政哥是因为异人眼看着就要成为下任秦王了,所以被赵国送回秦国的。然而为了王翦的出场需要,以及孩童时期临终纪念一波阿舒,嗯,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本文政哥回国的时候比历史上真正回国要早一点儿,这个时候异人(子楚)还是太子,但是很快就会成为秦王哒(当然他让位的速度更快) 如果还有其他问题欢迎提出,如果出现bug欢迎指正,也欢迎一切学术探讨,能改的bug我会尽量改正,给你们比个小心心~ 最后,小天使们要信我啊,这文真的没坑! 为了我男神这文怎么可能坑!! 绝对不可能坑的!!! ———————————————————————————————————————— 与赵正的不欢而散于白舒来说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是那个成日在林中晃荡天生地养的小鬼头,系统也依旧是那个除了教授武学之外,只能瞎逼逼的没用武(you)学(xi)系统,就连每天从邯郸跑出来找白舒小朋友,因为霸道且游手好闲小朋友的离去,快速从一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日常的挥刀,日常的举重,日常的打坐,日常的负重长跑,日常的教(zhuang)导(bi)小朋友。 流水的跟班,流水的徒弟,流水的野物,流水的寄宿,流水的来来去去。 野兽的皮毛扒下来换钱,野兽的躯干用来烤肉做汤,偶尔提着野味去各个村子蹭饭借宿,相识的人越来越多,能联络的人脉越来越广。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舒对于系统的功能运用也越发的熟练。 脱离了粘人的小鬼头,白舒开始越发频繁的出没于森林之中。原本只是普通的训练量逐渐增加,学习系统所传授的武学占据了白舒生活的大半重心。赵正的离开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也有一些什么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对于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只有0和1组成的系统说不出来。但是他看着在短短几个月内突飞猛进,进度远超过去日子的白舒,原本单一的数据第一次理解了记忆库中那些残破文字上记载的,所谓‘在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是为何意。 ——原来是一种比喻啊:【无法理解,】系统如此询问道,【你会长不高的你知道吧?】 ‘你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打击我?’白舒将抗在肩上的木头随意扔在了柴堆旁,然后仰头对着趴在窗户上,探头出来看的小不点儿打了声招呼,‘不是还有你替我掌控分寸么,长不到一米八那你格式化谢罪吧。’ 【那要是你自己作到只能长到一米六,也怪我咯?】系统觉得自己受到了压迫,【开什么玩笑,熬夜的是你,不好好吃饭的也是你,凭什么我要格式化给你背锅?】 ‘大概这就是爱吧,’白舒抬手接住了小不点儿扔过来的水囊,‘还有哦,练武的长不高这是偏见,个子小的身手灵活看着更精彩所以更出名,要是真的个子高干什么习武,早就去打篮球了好不好。’ 系统不置可否,左右他提出这件事,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白舒对武学的决心罢了。如今话题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和宿主争这些长短——当然更多是因为现在白舒这具身体是他选的,能长多高他的数据早就分析的透透的了。 干嘛和智障在一个层面然后被对方拉低水准呢:【你太急了。】 ‘我的时间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多,’白舒将空掉的水囊随手放在了一边,‘昨日那小家伙和我说秦国的质子前些日子被送走了。’他的历史换算或许不好,但是他知道嬴政及冠那年亲政,正式开启了一统六国的道路,而他离开赵时应该......十岁左右的样子? 具体日子虽然算不清,但这个时代来都来了一趟,若是不能见一见那开创未来千年格局的帝王,若是不能在这翻滚的历史洪流之中有名有姓,若是不能亲眼见证这片土地的变革,那么等他回首,该有多遗憾啊。 面对与自己最亲密的系统,白舒不再遮掩自己心中的野心和贪婪。他从来不是随遇而安的顺流者:‘天子之位未曾奢望,但王侯将相勋爵之位,却还是敢谋求一二的。’他有着前瞻性,又有系统这个庞大的资料库,若是这样还一事无成,那就真的有愧于他这条意外得来的命了。 ‘而且想想看的话,如果我位高权重,对你不也很有利么。’白舒例行对系统许诺,‘等我有权有势,你想要什么只需要我一句话就能尽数让下人为你寻来。届时你想要的什么‘能量’又或者是‘资料’,还不是应有尽有?’ 【你还真是擅长画大饼啊。】系统并不反对白舒的说法,实际上权衡过后数据告诉他白舒走得越远,他能够得利越多。正如当年吕不韦对着身于赵国的异人说出‘奇货可居’一般,此刻的系统与白舒,也正是这样的关系。 ‘又不要钱,’白舒笑嘻嘻的蹲下身,与小不点儿平视:“喜,大叔人呢?” 名作‘喜’的小不点儿摇了摇头,手中抓着染湿的粗布:“一大早便出去了,阿娘去了大夫那里,阿爹让喜在家等舒哥哥。”一边说着,喜将手中的布递给了白舒,“爹说若是哥哥来了,便叫哥哥去林子那边儿寻他。” 第20章 低头向暗壁 邯郸附近的林子的布局对白舒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而追踪林子中人类留下的痕迹,在系统的帮助下在也变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从林子中找人,对于白舒来说就变成为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找见大叔人的时候,他正拉满长弓,闭起一只眼睛试图瞄准离他十几米之外的靶子。猛然在这种只有燕语莺声的林子中听见行走的声音,大叔紧绷的神经促使他带着满弓转身,被削的锋利的木箭直至声源。 直至看清楚了来认识谁,他身上的警备才消散:“是小舒啊,”他长长松了一口气,“你这么无声无息的过来,真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林子里想要捕猎我的野兽呢。”慢慢合上弓弦,一手持弓,另一手将原本搭载弦上的木箭放回身后的箭筒中。 白舒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却并没有接话。 大叔倒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对着白舒招了招手:“你来的够快,快过来看看我削的弓怎么样!”带着几分洋洋自得的将手中的木弓递给白舒,“很多年不做了,手艺有些退步,不过我刚才试了试,没想到这么多年不碰,我的手艺居然没退步。” 小步上前接过了大叔递来的木弓,手指顺着纹路在弓附上划过。感受到手底下贴滑的质感,丝毫没有木刺或者劈裂的痕迹,说是不惊讶那是骗人的。余光扫过已经落有不少木箭的靶子,看起来在他来之前,大叔已经试过箭了。 “阿叔祖上是木匠?”受弦的弭上缠绕的是普通的丝线,但是凹槽却和弓的整体浑然天成,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后打磨的,“好漂亮的弓啊。”说着,将木弓举起到了更亮的地方,似乎真的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哈哈哈,怎么样,连你也骗过了对吧。”大叔放声笑了起来,看着白舒右手持弓左手拉弓的动作,得意道,“我以前有个好兄弟,他家祖辈都是木匠,这是跟他学来的。不过小舒,你这搭弓的动作和其他人怎么是反着来的?” 正在试弓的动作一顿,原本拉到一半的空弓又被换换的松了回去:“什么?”如同之前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啊,阿叔你之前不是这么做的么?”似是偷学大人动作的孩子被发现,脸上带有几分扭捏。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在观望的系统终于忍不住了,从内核深处发出了自己的感慨:【你这幅样子真恶心。】明明会射箭,甚至自己私底下也藏着一把精心打磨出来的木弓,却偏偏要在这里装新手。 白舒懒得理系统:“那是这样么?”将左右手对调之后,变为了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他当然会射弓,虽然因为臂力的限制杀伤力不大,但准头即便在成年人中都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他会射弓? 大叔在白舒的身后蹲下,从箭筒里抽出了一直尚未贴冒的木箭,左右手附在白舒的手上指引他的动作:“都忘记了,你没学过射。”牵引着白舒的手,将箭搭在了弓的左侧,然后用食指中指固定箭尾,与无名指一同勾住弦后拉。 “现在你还小,力气不够拉满弓,”或许是因为种地的缘故,白舒能够感觉到大叔拉弓的力量非常大,就算放在现代也是较为出色的拉力了,“射程和拉力有关,等你长大了,就能换更重的弓了。” 说着,白舒手中的箭就被放了出去。 只是放矢的动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应笔直向前的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刚刚离开木弓就呈圆弧式的滑落到了地上。看着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的木箭,大叔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 “别丧气,这箭还没装雕毛呢,准头是算不得数的。”并没有注意到白舒脸上毫无失落之感的大叔在笑声中穿插道,“而等你到了该学骑射的年纪,或者等你从军入伍,这些东西就变得很普通啦。” “不过要记得不要拉空弓啊,”站起身后,大叔伸手按了按白舒的肩膀,“这对弓来说是一种损害,在战场上你手中的兵器就是你的伙伴,如果想要和伙伴相处的长久,还是需要用心好好爱护的。” 白舒看着远处地面上散落的那些尚未完成的木箭,不置可否:‘骑射是王孙公子加的孩子才有资格学的,而寻常人家根本用不着弓箭。所以你觉得他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被点名提问的系统尚未从‘我的宿主装起嫩来真恶心’的循环中□□,猛然听到提问还猛了那么一小会儿:【什么?哦,没什么意义吧,你自己说话一句话三个坑,别把别人也想象成这副模样啊。】 “大叔,”并没有对系统抱有任何指望的白舒抬起头,“你要去投军?” 被如此直白戳穿了心思的庄稼汉子愣了一愣,看着仰头看着自己,满面好奇和不解的小娃娃,或许是这样的心思在心底埋得太久了,又或许是终于找到人倾诉的喜悦。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心声倾诉了出来:“等你婶婶生了,我就打算去北边儿试一试。” 北? 白舒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划过了很多东西,但最终还是变成了疑惑不解:“为什么?”他问道,“大叔不是很期待小妹妹的到来么?” 你是那样的期待她的降生,又为何要选择离去呢? 抚摸木箭的手停了下来,没想到会被如此质问的男人,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手中被打磨光滑的木箭,直至耳畔传来断续的呼声,才从自己纷繁的思绪中拔出身来:“你还小,”他如此重复道,“你还小,不明白的。” “但是我会长大,”白舒仰视着男人,“大叔要走,却不带着婶婶和弟弟妹妹一起走。若是有一天喜问起,我又要如何回答他呢?” 随着他的话,心怀忏悔的男人被在提心吊胆中终于被法官判决,悬挂风中的危时终于抵不住狂风随风滚落,男人再次叹气。 “小舒,”他说,“你这样敏锐,长大之后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没有停顿,也并没有想要得到回应,仿若只是在正文之前的随笔,“正是因为期待,正是因为我对他们的爱,所以才必须做出选择,才必须要去。” “我想让他们有资格去学习那些五礼七艺?还是四礼六艺?”大叔茫然的挠了挠头,并不因为自己的见识短浅而感到不好意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也好,有身份在身,他们起码不是一个普通农夫的孩子,他们起码有资格,去接触这些东西。” 那是一个父亲,想要给予自己孩子最好一切的心:“我想要隔壁三丫头的事儿,不在我的孩儿身上再演。”他停顿,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这话过于自私,“抱歉啊小舒,你大叔我这一生,或许只有这一点儿志向了。” “在那之前,小舒不好奇我是从何处学来的么?”淳朴的庄稼汉子脸上的笑容带着怀念,“那是我儿时的一个友人,他祖上皆是邯郸城里数一数二的木匠。”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并未意识到这件事他之前已经讲述过了:“他对木匠并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着征战沙场报效国君。他的父亲无奈,又不忍祖上的手艺在他这一辈失传,便向外征收学徒,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 白舒只是看着,没有出声更没有提问。 他好奇对方一个农夫如何知晓一个手艺家族在招收学徒,也好奇为何在成为学徒之后他又回来做了一介农夫。但他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此刻大叔并不需要回应,他只是想要讲述一个过于久远,早已被时间埋没的故事罢了。 “在我成为学徒的第四年,秦国欲吞食我赵国疆土,将军便向大王谏言征兵于民间,以做布防,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去了。”说到这里,庄稼汉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剩下的话他不说,白舒也已经能够猜到了。 廉颇与白起僵持三年,最终却因为年轻气盛的赵王中了秦君的反间计,赵军临战换将以赵括换取廉颇,却不想如此正中秦君下怀,白起暗中替代王龁一举大破赵军,截断粮道,俘虏近四十万赵军,并于长平杀埋。 史称——长平之战。 “那时战局越发紧迫,我年轻,一心想着与他一般报效国君,便借着探望之名趁着师傅不注意,偷溜到了前军。” 什么? “却没想战争没赶上,却赶上了被围困的那些日子。” 还有后文? 许是白舒的表情太过于惊异,庄稼汉子原本沉痛的神态被他逗乐了,原本沉重的声音中沾染上了几分轻快:“我那时年纪小,还不认识你婶婶,连婆娘都没想过哩。”他讲木箭放回箭筒,又顺势捡起了放在一旁尚未完工的木枝。 “也是因为年纪小,又不是正规军,他们屠杀赵军的时候,便把我放过了。”大叔背对着白舒,又低着头,白舒很难看到他的神情。只是听他的语气,除却追忆之外,更多的还是恐惧和敬畏。 【放他走了?】系统惊呼出了声,【为什么??】 ‘是为了威吓。’白舒倒是理解这个举措,‘也许是因为心软,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也许是因为给赵国传信,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示威。’可能性有很多,没有身处那个环境做出这个决策,没人能说清究竟是为什么。 庄稼汉子说到这里,又反复弯腰再起身,将散落在地上未装雕羽的箭都放回到手中的箭筒中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与剩下那些侥幸被放走的少年们一起回到邯郸,才知这不过是秦国计划的一环。” 他们,带回了赵军败于秦军的消息。 不,他们带回的哪里是四十万赵军亡于长平的噩耗…… “我或许从来不该从那个战场回来,我或许从来就不应该步入那个战场,不,我或许从来都不应该认识他们。”男人背对着白舒,声音哀恸。 ——他们带回的是秦深深刻印于赵国骨血中的梦魇啊! 那是他多少次梦回,都会在深夜满身大汗的被惊醒,躺回却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噩梦啊:“小舒,”那庄稼汉子声音哽咽,“当我从将军那里出来,想要去找师傅的时候,才得知因为家中独子身亡,我又多日没有消息,师娘无法承受这样的噩耗,当日便去了。” 将军?他在说谁? “至于师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舒却知道那定然不是个好消息。或许是去了秦,为自己的孩子与半子报仇,又或者更为极端的借着自己祖上皆是木匠的世承,前往赵国王宫做了更为偏激的事情。 无论如何,那一定是个以悲伤结局的故事。 “这一代的,我们这一代的赵人,对那个杀神,对秦的士兵,对秦国……” ‘白起放走他们,只是为了给赵国的下一代一个震慑,也是为了传递一个消息罢了。’白舒并非是赵人,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远超这个时代的野望,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见识,让他无法对这种感情感同身受。 于他来说,这个天下从来都只有一个名字。 ‘难怪这七国斗到最后,却被一个牵马的吃到了肚子里。’白舒看着几近而立之年的男人,‘这样的决心,这样几代人不懈努力积累下来的东西,甚至背负骂名也要做的事情,嬴政不过是最后那个站在累累白骨之上称皇的那个人。’ 这个名字,不是赵,不是秦,甚至不是汉或者唐。 【我不懂。】系统本着不懂就问的态度,想要询问人类对于历史和眼前庄稼汉子的感慨究竟从何而来。 为何比起北放匈奴羌人,明明南方的战事更为猛烈。若是想要拼一拼,为何比起只有冬日的防御,连年征战的地方更有前途,却不往?为何空有一门手艺却不以此谋生,固执的去做一个普通的种地农夫? 那诸多为什么,那诸多的疑问,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答案:“……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梦魇了啊。”随着大叔哽咽的声音,他说出了自己内心深藏多年的恐惧和胆怯,也揭露了幸存者对战争的胆怯。 因为胆怯,所以不敢。因为不敢,所以明明有拼上性命,也要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拼下一份家业的心,却没有往最容易获得功勋的地方走的意。也只能选择了去往更为苦寒和不确定的地方,去挣那不确定之中的富贵。 ‘面对秦,他不敢。’白舒看着这个被过往之事彻底击垮的男人,如此回应道,‘他宁肯去挣扎那一线生机,也不想再面对自己的梦魇了。’ “是我对不起他们,”男人背对着白舒举起手,似乎从脸上抹去了什么,“是他们的阿爹胆怯,明明想要为他们挣得一份功劳,但是却因为昔年的经历,宁肯远走也不想再重新回到那片血腥之地。”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男人卸下了在外所有的笑颜:“小舒,大叔知道你聪明,知道你能干,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大叔也不问你的从前,若是你有需要你大叔的地方,大叔绝不说二话。” 男人转身,蹲在了白舒面前与他平视,声音哽咽:“大叔求你,求你……” “若是我未能归家,求你照顾看在昔日大叔对你的份上,照顾他们。让喜找一门谋生的手艺,给小女看一位靠得住的夫家,若是你婶婶愿意带着嫁人,只求你替你婶婶看一看,那男人是否真的爱她。” 这个男人,抱着必死的心,正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可这片土地,这片对他来说名为‘华夏’的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对他来说太过庞大了。赵也好,秦也好,只不过是这诺大土地上的一部分…… ——他无法感同身受。 白舒看着男人,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系统,’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白舒却出乎意料的忽然呼叫了系统,‘问你一件事情。’ 这呼叫太过突然,系统如同一个正拿着小手绢哭啼着看着生离死别的追剧者,忽然在最伤感的地方看见广告一般,被哽的不上不下:【干嘛?】 也许是因为白舒过于冷淡的态度,又或者是庄稼汉子终于意识到了他所求的不过是个不到总角的孩童,在沉默过后,男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是大叔失态了,今天把你叫来,本不是为了这些事的,”他从新站起身,捂住了眼睛,“抱歉。” 白舒仰头看着男人:“我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弟弟妹妹的。如果婶子不嫁人,我也会照顾她的。”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左右短期内他也不打算离开这里,在他的羽翼还没完全丰满之前,打好关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得到承诺,但也就是这样的承诺,让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男人清醒了过来。 男人低头看着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不点儿,沉痛的心情忽然被逗乐了:“我在说什么啊,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他摇了摇头,“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了,那本不是我的本意。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庄稼汉子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太阳,又环顾四周,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口。而白舒,他被打道回府的男人牵在手中,在离去数米之后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他们之前所站的那片空地之后,密密麻麻的林子。 ‘系统,’白舒如此询问,‘那里有人。’ ———————————————————————————————————————— 这一章,首先说庄稼汉子,他是昔年长平之战的生还者,他见到了那么多往日和他谈笑,相知相识的赵国子民,甚至还有他敬爱的友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秦军无情杀死,自己因为年纪小侥幸生还。回邯郸之后,又发现因为这件事,他失去了自己的师傅和师娘。 理论上来讲,遇上这种事,人在接受现实之后,会有两种极端的走向。一种是彻底变成梦魇,从此不再敢直视这件事。大叔就是这种,他不算是最极端的那种,他战胜了一小部分,所以他还能够接受当兵,但他宁肯去面对匈奴和羌人也不愿意去面对秦军。而他的师父是另一种,以为自己儿子和视若半子的徒弟都死在了这场战斗中,他决定复仇。而他师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没有熬过来的那种。 成年人的崩溃只是在一瞬间,今天庄稼汉子把白舒叫过来其实不是想做这些事的来着,结果莫名其妙被带歪了,然后在讲起昔年的故事时,被无意带到了坑里彻底崩溃。在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小大人儿的白舒时,就像是喝醉的人抓这个柱子都能讲故事一样,因为白舒过于‘大人’的模样,让他一瞬以为对方是个靠得住的大人,所以说顺嘴了。 然后他也已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一件很蠢的事情,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把白舒的话放在心上。就连今天的这些事情,他也只是以为自己压抑在心里太久,又恰逢自己参军这件事发生,所以找了个人倾诉,恰巧这人是白舒而已。 这里就要疯狂暗示那个站在树后的人了哈哈,他本章出场了,下章就要正式挂牌营业了,大家来猜猜看是谁啊~ 再说男主,这一章想要写出来的男主是二十多岁,长期身处和平年代却因为意外突然穿越,自我感觉良好的普通小青年。就算再怎么牛逼(装逼),对战争也只是电脑里和键盘上的‘啊战争真惨啊’‘幸好我生在和平强大的国家’这样的感叹,甚至因为他知道故事的结局,还有系统这样堪称bug的资料库,种身为局外人和先知的冷漠以及高高在上。 就好像你知道你邻居家重男轻女而且女孩子还是个扶弟狂魔,你试着劝过但是对方根本不听,作为单身子女的你也只是单纯的恨其不争,甚至因为你身为旁人深刻知晓她弟弟被惯坏了,带着几分兔死狐悲/颇为感慨/暗自庆幸的感觉而已。再举个例子的话,你看围脖上那些别人的故事,也只是‘别人的故事’而已,时间长了就淡了。没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永远不会感受到当事人的疼痛,真的,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不过很快男主就会对战争有一个更直面的认知,所以这个时候我的男主大概感觉就像是刷围脖刷出了别人的故事,只是单纯的感慨而已。另外其实男主也不是那么成熟的人,一直觉得所谓成熟,并非是年龄的增长而决定的,而是你的阅历和经历。就比如你穿越了,哪怕你穿越前二十一岁了,但是因为你一直处于学生生涯并未接触过社会,穿越后从0开始再来21年学生生涯,42年的时光你未必比24岁进入社会的30岁人士更成熟。 想要写一个成长类的男主,如果没表达出来那是在下笔力有问题。你瞧这不就是因为写不出来想要的感觉,自己跑过来给你们进行分析我想要表达的内容了么23333(不,这真的不是为了凑字数,这真的是阅读理解的分析贴) 接受有理有据的指点和评论,rua~ 第21章 低头向暗壁 在那之后,生活有进入了短暂的平缓期,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意外。除却喜原本心心念念的妹妹,在瓜熟蒂落后意外变成了弟弟外,普普通通的日子如流水淌过众人身侧。 喜看起来对弟弟的到来并不如妹妹那般欢喜,不过他的父亲却是为此松了一口气的。不用操心自家的白菜哪天被野猪拱了,总是要轻松一些的。 然而在短暂的喜悦之后,却是对着这对儿兄弟加倍的沉默和思虑。 【我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系统借着白舒的身体,看着那个在天地中收割的庄稼汉子,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就那么站在摇晃的金黄色田地之中,直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的出神,【明明都不是女儿了啊?】 ‘人啊,一些念头一旦升起,就绝不会那么容易被掐灭的。’喜背着自己的弟弟跟在母亲身后捡地上的碎谷子,而他们的母亲在生下弟弟后没几天,就开始下地收割粮食了,‘女儿变成儿子又如何呢。’ 变成了儿子,难道就不用担心被那些公子王孙欺负了?变成了儿子,希望自己孩子去念书改变命运的想法,就会淡去了?被告知妻子怀有女儿后,那个男人想的可不仅仅只有为降生的女儿,比起未知,更多的还是已知的那一部分。 喜。 三岁的喜,也到了要开蒙的年纪了。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还要定期给自己的租主赋税,养活一家人已是勉强,又哪里来的多余钱财去给先生做束修(学费)呢? 可若是不念书,不识字,不懂得一门手艺,不另谋一条出路,那么喜的这一辈子,也只会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只会种地,靠老天爷和达官贵人生活的穷人而已。 邻居家的三丫头,和这一胎被误诊为女儿的男孩儿,不过是燃烧火线上助燃的油罢了。能在年幼时就去拜手艺人为师,甚至还有过从军为国念头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自甘平凡的老百姓。 【但是他的妻子也不同意,不是么?】系统虽然只有简单的0和1,可数据的对比往往是最靠谱的。这些日子他看着庄稼汉子和他的老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和对话时的句子,就能够分析出昔日这对儿恩爱的夫妻,吵架了。 所为是何,就变成了一件非常简单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猜测。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在大多数时候是不一样的,’白舒倒并没有感到意外,实际上从认识这位婶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比起庄稼汉子的粗糙,这是一个心思十分细腻,且有一点儿过于感性的女人。 她的男人野心昭昭,想要为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博出一个前程。但她眼中只有男人和孩子的安危康健,那些功名利禄金银钱财,在她的心中倒是变成了旁的,不重要的东西。 并非说是不好,而是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东西并不相同,所想所做也会截然不同罢了:‘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了,’喜手中捧满了谷子,哒哒哒的跑到白舒的身旁,将金黄色的谷粒全部倒在了竹筐中,又颠哒颠哒的跑远了。 白舒也只是看着,没有参与到其中的想法。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男人当皇帝,女人当皇后的原因?】系统没有放过这个采访的机会,争分夺秒的为自己的资料库里增添上新的素材。 ‘不,这是为什么大多数人认为男人适合当皇帝,女人适合当皇后的思维框架。’白舒看了眼身侧明显就是为了敷衍小孩儿的竹篮子,以及竹筐子旁边儿被捂得严实的小不点儿,‘适合当皇帝的女人不是没有,不适合当皇帝的男人层出不穷。’ 话说到这里,白舒颇为不耐的打断了系统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想法:‘话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种事情?’ 【大概因为你看孩子太无聊了吧。】系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哼唧唧了一声,继续观察这个年代的秋收去了。而白舒看着在田地里跑来跑去的喜,看着不复之前干活利落的大叔,以及偶尔抬头看见喜和大叔一脸愁容的婶子,若有所思。 看起来,大叔已经做好决定了呢。 而如同白舒所预料的,在这一个秋收结束的日子里,在晚饭过后,正打算告辞的白舒被大叔叫住了:“小舒,”穿着粗布衣的男人站在夕阳下,叼着一根草蕙子对他招手,“今天不带喜这个小子了,你陪大叔走走。” 白舒没有拒绝,而在一直站在两人身侧的女人也没插话,她一手抱着还在襁褓中熟睡的幼子,一手牵着本想要跟上去的长子喜,就静静的站在家门前,看着自己的男人,消失在了村子的拐角处。 “娘?”喜被自己的母亲牵着,并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饭后散步,只是自己的阿爹和舒哥哥有不能告诉他的话说,所以才不带他一起玩了。 “你为什么哭了?” ...... “我听说,你劝动那个老鳏夫为你开炉打铁啦?”随意被挑起的话题,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接下来话语的铺垫,“能够劝动那个老倔头,真不知你是拿出了什么劝动了他。” 【他在套你的话,】系统万分肯定的插入了聊天,【他为什么要套你的话?】 “像是阿叔之前说的,”白舒笑嘻嘻的走在男人的身侧,“左右都是小件,猎些野物,给些银钱,再自备材料,那个老鳏夫还是很好说话的。”他没有说自己找那位铁匠打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 听到这样理直气壮的答案,这个答案还是来自几个月前自己给对方的建议,这让男人侧头看了一眼仿并未察觉的白舒。他看着男孩儿毫无自觉的表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口边儿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劝解呢?事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正有他的一份功劳么?他又哪里来的脸面,在做完了坏人之后,绕过来继续装一个好人呢? 男人望着白舒的神情复杂,想到自己昔日的老上司,想到他对自己的打探与追问,还有言语间的好奇...... 罢了,这件事是祸是福,也未可知晓啊。 “分配已经下来了,”男人这样说道,“等立冬过后,我就要走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又或者是因为还想要说些别的事情,“是北边儿。”带着松下一口气的呼声,男人的语气可以算得上是轻松了。 “阿弟之前问我,为什么不能一起走,一家人不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么。”白舒没有抬头,也没错过了男人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脸上闪过的差异和动容,“我说不知道,要阿弟自己来问大叔,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问起过。” “哈哈,这或许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败吧。”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比起我这个父亲,看起来喜还是更喜欢亲近你啊。”并非是吃醋的不满,也不是看着小孩子胡闹的纵容,而是真正如释重负的模样。 白舒看着地上的倒影,如同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跳到了男人的影子上,然后又跳了出来:“既然大叔你能分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那么带着他们走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虽然有各种搬家上的不便,虽然有各种人口不能来回流动户籍的麻烦,但是既然想要分配到战事相对轻松的北方而不去南方都能够做到,那这样拖家带口的事情,还是往偏远地区的拖家带口,便不是不可能的吧。 庄稼汉子没有反驳,却说起了一件好似完全不相关的事情:“等阿叔走了之后,还请小舒多多关照一下弟弟们了。”他没有提自己的女人,姿态也没有当初在林中时那样严肃与崩溃,想来已经做过其他准备了。 与白舒,不过是额外的提及而已。 不过也对,谁会把重要的托付交给一个还没稻谷高的小鬼头呢。 白舒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实际上对方没有认真的要他的承诺,也让他多少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一下喜和他的弟弟的打算,但是被人认认真真的拜托一件事,还是压力很大的。 “那在离开前,大叔不打算和婶子好好说一说么?起码要把婶婶哄的高高兴兴了,在离开吧?”白舒嗯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敷衍,“刚才,我有看见婶子哭了。” 充满眼泪的离别,再次回想起来,那该有多少遗憾和伤感啊。 “她当年执意要嫁我的时候,我就是个穷小子。”大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全是浓郁的笑意,“这么多年她为我操持里里外外,除了两个臭小子,我也什么都没能回报给她。这一次,也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吧,我想要给她些什么。” 白舒回头,看着大叔温和的笑容:“如果她不想要呢?” “小舒,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大人的事情,并非是天与地那么分明的。我想要给她我所拥有最好的东西,是我的意愿。”男人摇了摇头,“当年她身边那么多优秀的人,我总要做点儿什么,向那些人证明她选择我,是再正确不过了的啊。” “如果她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你这个人呢?”白舒没有谈过恋爱,他不懂也不能理解这种一厢情愿,枉顾她人看法的付出,“如果从一开始,她所想要的就只有你的平平安安,以及你的左右相伴呢?” 如果这样的话,你的离别,甚至是你的死亡,不就是忤逆她愿望的事情了么? “没人能预言生死离别,小舒。”摇头以表自己的不赞同,“在那之前,在死亡和离别之前,说是我贪婪又自私吧。她想要的,和我想给她的并不冲突,” 男人这样回答道:“如果我一辈子只是一个农夫,那她也永远只是个村妇,即便是死,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存在。可若我是个将军,那世人说起她,便是‘那个将军的女人’。” 这样说着,男人的眼睛里盈满了白舒看不懂的东西。他侧头望着夕阳,望着天空,身上闪耀着金红色的光。 “我想要她的人生里,我是那抹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永恒的存在。”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为美好的事情呢?” 第22章 低头向暗壁 “敢问小友,”老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想要去往刘家村,老朽该往哪个方向前行?” 蹲在地上认真观察蚂蚁前行的童子闻声回头,脏兮兮的脸上分不得五官,只有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在糊着污泥的脸上看的分明,如湖水柔静清澈,令人心下发软。 “老先生走错了方向,”上下打量了一下老者,在注意到对方把持木杖的手势后,白舒原本糊成一团的脸上裂出了一口小米牙,“这是李家村的方向,若是要去刘家村,得往那个方向走呢。” 一边说,他一边动作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 像是被打扰的阅读者,又迫不及待的埋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了。 他将不欢迎来者搭讪的态度,明明白白的展示给了对方。出乎意料的是,那年过半百的老者,却并未因为这样不受待见的遭遇而恼怒,与之相反的是,他专注的看着背对他的小不点儿,耐心十足。 就这样过了好半响,在确认对方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不打算继续理会自己后,老者拄着木杖,动作迟缓又小心的向前走了两三步,在一旁跃出地面的树根上坐了下来。 这样大的动作,白舒却一反往日警醒,连丁点儿注意力都没有施舍给对方。他双臂环膝,整个人团成了一个小球,面朝粗壮的树干蹲的乖巧,一动不动的固定在大树前,如被雕刻的石雕,成了这森林的一部分。 ‘你猜他能忍多久?’白舒的视线随着那个爬出蚁窝的小蚂蚁,越过小小的水坑,翻过坑洼的泥土,从他的身侧路过,然后离开他的视线所及,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系统习惯性的打击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宿主,【你不也说老人和小孩儿是最不起眼的么,或许他只是那个被派出来打探情报,完全不重要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忽然被这么问,便是机敏如白舒也愣了一下:‘炮灰?还是探子?’他觉得这两个都很符合系统所给出来的形容,不过这其中的差距却是巨大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个时候,在树根上来回挪动了好几个位置,终于调整到了一个舒服姿态的老者,维系着自己半依在树根上的动作,发出了一声长叹。 白舒的嘴角因为这声长叹向上勾了几分,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蹲守在猎人的陷阱前,等到了跳入陷阱的猎物,只要想到接下来的丰盛,心情就会不自觉的愉悦起来呢。 老者的角度并不能看到白舒的表情,他拄着的木杖来回敲了敲身前的泥面,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又尴尬的发现木杖并未发出自己想象中的声音而戛止。 ‘好了,’白舒伸出手在蚂蚁大军的必经之路上戳出了一个新的坑,看着被截断了行军路程的蚂蚁们绕开坑洞,后续部队加快了速度,追上了前行军,‘现在,你便可以完全确定,他是为我而来了。’ 如自言自语的声音却被控制的恰到好处,老者的话传入白舒的耳中:“年纪大了,腿脚就不灵便了啊,想老夫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小山头一天就能翻上百个。” 白舒侧头,似乎真的被他的话而吸引,眼珠一转不转的样子,甚至让老者有一种对方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个,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对方包容,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都会一直纵容的感觉。 他也自诩见多识广,此刻却依旧忍不住为眼前这双眼睛而感到心惊——若是位女子,几年后怕又是一位如褒姒般的祸水啊。 这种想法刚刚升起,就把他自己逗乐了。他在想什么啊,且不论眼前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就算是位姑娘家,若是君王贤明,又哪里会做那等如烽火戏诸侯般,自毁祖宗基业之事呢。 “小友啊,”压下心中走偏的思绪,老者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若是方便,可否拜托你给老朽带......” “不方便,不方便给你带路,不方便陪你找路,更不方便陪你聊天。”堵住了对方所有可能的提问,白舒顿了顿又再补充道,“除了我要等的那个人——所有的问题和请求,答案都是否定的。” 随着这些年身份渐高,许久未被如此果决拒绝过的老者哽住了。精心酝酿好,刚刚送到嘴边的话,也如此不上不下的卡在了那里。 进路被堵死,欲要退离,道路却被后面排队向前,不知前方是死路的后来者,堵的无法倒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当第一个倒下,前进的势头便无法控制了。 发展到这一步,如若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也枉负他这些年的位高权重了:“那老朽可有幸得知小友在等的,可是老朽?” “对的人,自然知晓我在等的是什么。不对的,便是猜也不能摸到答案的枝角。”绕口令一般话语,配合着白舒弯起的眼睛与高高上扬的嘴角,带了几丝炫耀的意味。 这样如幼齿小儿手握黄金招摇过市,得意洋洋向周围人炫耀自己手中有无价黄金的同时,还一并展示了身后数十壮汉护卫的戏剧感。如此□□裸揭示自己手中握有财宝,如挑衅一般向外人示威你能奈我何的嚣张—— ——便是之前有天大的不满,也在他如邀功般炫耀的表情下,在他过于年幼的年龄下,变做了对聪慧晚辈的喜爱,和对方恃宠而骄的无可奈何。 罢了,他此行不正是为了这孩子么:“那小友又如何分辨,来的那位是不是需要你的那位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不是么:“若是那人连他自己需要的,所求的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大费周折的追寻,还特地来此见我一面呢?” 这样的自大和狂妄,放在一个年不过十大的孩子身上,放在一对儿刚刚见面,对彼此都不甚了解的陌生人身上,实在不能不说是令人发笑了。 看出了老者的不以为意,白舒满不在乎的补充道:“更何况,”他扬起头,语气中难掩骄傲自得,“我要等的那个人,定然是值得我等的。便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要是千秋只他唯一的。”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注1)?”老者讲这句话在嘴边细细研磨了几遍,看着白舒的眼神里,笑意淡了几分,“真的有那样的人么?” 孩童听闻老者的文化,学着老先生教书一般摇头晃脑的动作:“为何没有?若今年没有,便等明年,若明年还没有,便等后年!” 白舒有一双很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其中水波潋滟似醉酒一般:“若是十年后那人还不来,就该轮到他等我啦。” 听到这个答案,老者脸上的笑容猛然僵持在了脸上。他打量着眼前的孩子,想要从他团子一样的身型,从他那双闪雀跃着星辰的眸子中,找到玩笑的意味。 这样的试探注定无功而返,白舒不是真正的孩子,他不属于这个年代,而他远超这个年代的见识与思维,注定了他对于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究竟在等什么,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 系统到底没忍住他吐槽的欲望:【你现在已经不打算局限于忽悠小朋友了么?】 ‘哈哈,脚踢北海幼儿园,拳打南山敬老院,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没毛病!‘厚脸皮的好处,就是明知对方是在开嘲讽,你却依旧能够毫无忌惮的接受对方的恶意,并且进行自我打趣。 系统被白舒如此直白的臭不要脸,气到无编码可发送。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他自己手抖选出来的宿主,不能也无法退货的那种,他又能怎么办呢——然而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对此亦是有所期待的。 除此之外,在这任不负责的宿主嬉皮笑脸之下,系统能够感受到宿主的认真。 他是真认真,想要被历史称颂,成为那个千秋万代被历史铭记的存在。想要去秦,从来都只是因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能够结束战乱的,只有他们。 “那你又要如何判断来人是否你要等的,并值得等的那个人呢?”不知不觉中,老者一反最初对待白舒的态度,从长辈对待晚辈的纵容和退让,变为了平等的对话与询问,“你又如何知晓你便也恰巧是他在寻找的那个人呢?” “因为我还小,”白舒看着对方不知不觉中弃置一旁的木杖,知道对方上钩了,又或者自己咬住了对方的钩子,“我年纪足够小,小到我有机会失败,然后再爬起来。” 一语双关的答案,既是前者的回答,又是后者的解析:“在大厦倾倒前,承蒙前辈蒙阴庇佑,不是在理所当然不过了的么?”他直视着老者,“前辈不也是想要庇护后人,才会来寻晚辈的么?” “晚辈?”老先生看着自己递杆子自己向上爬的小鬼,被他忽然熟络的样子忽悠的愣了一愣。 既然到了这个时候,白舒自然也没有了继续班门弄斧的想法。展露了自己的聪慧和野心,那么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大老远跑到深山老林里,不问童子其长辈何处,却是要来问路,若不是有所图谋,便是个拐子! 看着小不点儿邀功的言语,原本因为之前对话还有那么几分思索的老者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敢说老夫是拐子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个。” “说小子是第一个的,老先生你也是第一个。”白舒笑嘻嘻的回应道,“我们彼此都是彼此的第一个,这一来一去互相抵消,可是很公平了。” 老先生好笑的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和狡猾的小不点儿兜圈子了:“你又是如何知晓老夫是为你而来?” 现在反过来再回头看,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觉自己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他本身屹立朝堂多年,就算是最初因为对方的年纪而轻视了对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段和能力,已经可以登堂入室了。 被算计,对于老先生来说并不是多么新奇的体验,他这一生坎坎坷坷多少年,朝前朝后被算计利用不知多少次,伤筋动骨的都经历过了,这样小打小闹的玩笑他更是不会放在心上。 他所惊异的是这样挫败又无可奈何的既视感,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事后反应过来的好笑感,他只有在一个老家伙的身上才有过——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又对那个老家伙的各种事情了如指掌,怕不是会把这小家伙当成那个老东西在外面不小心留下的崽子哦。 唔,这样一想,又多了一个必须要把这小家伙拢在手里的理由呢,只要想到能够膈应一下那老东西,他今天就能多吃一碗饭! “大概因为我上次卖货,卖的太顺利了吧。”既然打定了主意,白舒自然也不会遮掩什么,“那种摆下摊子就有人来询问我祖辈营生的模式,明显是有图而来的啊。” 老者便是想破头,也没想到他原来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若是单纯看你年幼出来买卖,想要照顾你生意,或者是想要和你维系长期买卖的呢?” “那便要问我所求验传(户口本)啦,若是再警惕些,便是要向这周围十里八乡,打听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他却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动,要知他比较经常住宿的那些家庭,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会给他通风报信的,一个不报或许是他看走了眼,但是好几户人家若是都没有动静,那便能说明些什么了。 没做过生意的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条条道道:“或许是看你年幼,想要贪墨你的货物,又或者看你机敏,想要给家中小少爷寻个同龄的玩伴呢?” “那他在一开始就可以拿走我的东西不付钱啊,这种事情在城里难道还少么?”白舒注意到老者脸上失落的情绪,“至于给那些公子王孙找玩伴,这种事是多少人家挤破头也在想的好事情,又何必找我这种身份不明的路边小贩呢。” “那我又是如何暴露的?” “你的行走方式,不像是个半百老朽。”白舒解释道,“你想要装一个行走无力所以必须依靠木杖前行的老者,但是你走路的跨度、步速、呼吸、说话的声音甚至脚印的轻重,都暴露了你根本不是的事实。” 【这是我的功劳!】‘自闭’的系统到底还是没忍住,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还是我告诉你他在树后站了好久的!】 ‘是啊,在我要求你观察一下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之后。’白舒反讽道。 “而且你能够注意到我,”白舒松开环着双膝的胳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是因为你认识的人,向你说起了我,言语之间多是溢美之词,才引起了你的好奇。” “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他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他弃置脚边的木杖,也懒得再继续装一个行走无力的老年人,“在见到你以前,老夫以为要见的,只不过是一个还有些看头的后辈罢了。” “那么现在呢?”白舒站直身,大方的将对方的夸奖收了下来,“你见到的是不是一个特别值得,让你不虚此行的人?” “哈哈哈哈,值不值得老夫不知道,但是的确是不虚此行。”老者今日已经不知第几次被孩童天真话语逗乐了,“你若是能够道出老夫是从谁那里知道了你,老夫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交易白舒喜欢:“是大叔吧,他用我换了戍边北方。”并没有为此生气或者不满,“他说他是长平之战的幸存者时,我就猜到了。”否则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又是如何有能力和人脉做到这样的事情呢。 老者用指腹抹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果然值得老夫为你跑这一趟,不,如你所说,物超所值。”他俯下身,按住了白舒的肩膀,“既然知道,难道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白舒摇头,语气中不见任何埋怨,“因为大叔,我有了更好的选择和未来,能够离开现在的环境接触到更多的事物,感激还来不及,又何来不满和愤怒。” 这样聪慧的孩子,他忽然有些不忍送出去了呢:“你想要留在老夫身边么?”他一改最初的想法,看着孩子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在听说你有一手好猎术时,但现在,老夫想问你,可愿读书?” 白舒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还未敢问,老先生姓名是何?” “蔺相如,”伴随着白舒倏然瞪圆眼睛的,是系统完全不打算遮掩的嘲笑,“怎么,不相信是老夫?” 不,不是不相信...... ......而是我以为你是廉颇来着orz 第23章 低头向暗壁 你以为的廉颇,并不是廉颇。 你看到的蔺相如,是自己给自己凹了廉颇的人设的蔺相如。 自诩聪明的小狐狸守着猎人的陷阱,没有等来他想吃的肥美午餐,却等来了打算用陷阱吊狐狸,前来收网的狡猾猎人。虽然猎人先生也喂了狐狸一顿鲜美的午餐,也算是也没有白耗小狐狸等了那么久。 但是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说一直装逼如风,稳如老狗的宿主,在这么多年河边走后终于湿了鞋——他翻车了! 系统觉得这件事他能嘲笑白舒整整一年都不带停歇的:【哈哈哈哈,那么现在是时候采访一下了,意外多了一条选择道路,要被两位大人物双线栽培的天才少年,你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好么!’被笑到恼怒的白舒只想掐住系统的咽喉,让他当场咽气,‘我怎么知道好好一个兵,甚至还是从长平之战幸存下来的兵,不去认识武将也就算了,竟然和文官打得热闹。’ 这个年代朝堂上的文武之争难道还没开始? 想法刚刚冒头,就如打地鼠一般被一棒子打了回去。就算没有后世宋明那般针锋相对,却也一定是有偏颇的,毕竟‘将相和’的初始,就是武将看不惯文官凭着一张嘴,就比他们卖命的地位更高,更受器重。 【是啊,他们针锋相对也就算了,怎么能害得你把人认错了呢。】系统悠悠的插话道,【哎,不过想想也是,马都有失前蹄的时候,你不过也就是演了一戏给错误的观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噗~】 ‘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我该怎么彻底删除你,请你务必告诉我。’白舒咬牙,闷闷不乐的跟在蔺相如的身后,踩着他踩过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脚被他留下的脚印完全包裹,一步一步的描绘他所走过的路,‘我给我自己惹出的麻烦事儿啊。’ 最初发觉喜的父亲在赵军中有认识相熟的朋友,是他偶然在一次进城时,听见开头是‘好久不见’的寒暄。被寒暄的那个当时并没有立刻回话,反倒是思虑良久才恍然,但他的回复也同样是熟络又亲近。 白舒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男人,再后来偶然在落脚的村子里遇见,怀着不可说的小心思,一来二去他和那一家人也逐渐熟悉了起来。仔细想来,那邯郸城守卫与大叔不是一个村子的,两人也都不识几个字,加上男人还算不错的打猎水平,白舒对男人逐渐上心,也有意开始在他面前展示自己。 都说男人有‘四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么多年还能念念不忘的感情,和一个刚从边疆退回来的老兵如此熟悉,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在军中相识这一种可能了。 而知晓了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的白舒,自然不会浪费这条消息,才有了后来逐渐的熟悉。 至于当他知晓了大叔打算从军,甚至还有能力找关系疏通他到底是去北方抗击蛮夷还是去南方抵御秦军时,白舒就打算借着庄稼汉子的路向上窜上一窜——能够找到下一任接盘侠是最好,便是找不到,以这个年代人们的实诚程度,男人走之前定然是拜托过周围一圈人,多多照料他的家人的。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脸熟,哪怕只是一个捎带,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在白舒的剧本之中,种地的庄稼汉子会去寻他当年的老上司,又或者是去拜托他如今在军中的朋友,拜托他们照料妻与子的同时,也定然会顺嘴提上他一句。往好里想便是夸他能力斐然大是可塑之才,差一点儿也会是请他们多照料。 前者,自然是好奇动人心。后者,只要他多冒几次头对方就会注意到自己,不过是绕个弯子,继续走前者能够走的道路。一但刷上了脸,白舒有足够的自信,凭借系统的库存,他能很快的出人头地。 他也计算过了,被大叔拜托的定然是邯郸城内有些能力,甚至运气好还能撞上对方嘴里的‘将军’。虽然‘将军’是个大众的称呼,但不同于平头老百姓,在谁的手下当过兵,那这个‘将军’就会变成唯一的那个形容。 联系男人之前的上下文,加之他字里行间对这人的敬仰和敬畏,这个将军十有八九说的就是在长平之战前和秦国耗了近三年,却因为最后赵王的换代被取缔,导致赵国四十万大军送人头的廉颇。 就算不是,就算他算走了眼,这边儿大叔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但凡靠些谱的的就会来打探一下大叔的老婆孩子过得怎么样。走心的定然会亲自来看,就算是装模作样也会派人,到时候他就在旁边候着,也定然是能够博出对方那么一两眼的。 然而,千算万算,算对了开头却没能算对结尾——话说你一个文官,瞎掺和什么啊! “总感觉你不是很想看到老夫呢,”走在前面的蔺相如忽然开口,他没有回头,可这如同自言自语的话却吓了白舒一跳,“这熟悉的感觉,现在老夫很肯定,你一定在心里暗暗的痛骂老夫呢。” “没有!”先不说那个槽点满满的‘熟悉的感觉’,就算有也不可能当着你的面儿承认的,“您想多了。”白舒还不至于自大到把自己的失误怪罪于别人身上,但是他也的确是郁闷,“我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大叔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幸存者,现在更只不过是个的村夫。他的事情,却会惊动您?” 蔺相如手中的手杖挑开了一旁倾斜的灌木,扫开了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这似乎才是他手中手杖的正确用途:“大家不都是赵王的臣民么,他为我们准备吃食,我了他一桩对我来说顺手可解的心愿,很公平。” 旁人听了或许会夸蔺相如为人忠厚心善,可白舒却并不这么认为:“就算是帮忙,也应当是信平君(廉颇)前来吧,我都打探过了,信平君对当年长平之战幸存的士兵在私下是多有照顾的。”所以别装了,就算是顺手帮忙也应该是对士兵更为在意的廉颇,而不是你蔺相如。 知晓自己已经被看透的白舒,直白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叔到底是怎么提及我的?” 听到白舒的困惑,在前面领路的蔺相如语气中带着几分笑:“不装了?现在你这幅模样倒是比之前顺眼了几分,老夫倒是越发舍不得把你还给老夫那个朋友了。” 还?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自己又被算计了的白舒在纠结片刻后,放弃了和文人雅士兜圈子:“那蔺相现在,是要带我去见信平侯(廉颇)么?” “信平侯信平侯,为什么比起老夫,那个老东西反而更讨喜呢?明明比起之前莽里莽气还不听人说话的样子,你现在这样倒是与老夫有几分相像。”蔺相如并未直接回答,“要不是打不过,嗨呀,气煞老夫了,要不是打不过,岂能容忍他在老夫面前来回横跳。” ??? 都说直觉不可能骗人,所以之前他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果然没有错:“大叔在一开始拜托的就是信平侯对吧?” “小友啊,”蔺相如摇晃着他花白的头发,“人生短暂,选择便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做出选择之前一定要再三思虑,权衡利弊才好。比如究竟是当一个一辈子只能打打杀杀被人欺负的糙汉子,还是选择当一个可口诛笔伐,落笔千军的雅士,就在你今日的一念之间了。” 老者回身,比起他言语中满是玩笑的意味,他的表情要认真的多了:“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若是你愿跟着老夫,老夫定将所学所会倾囊相传。谋士说客不比将军士卒,但笔起字落却是千百年的杀伐买卖。” 许是觉得白舒年幼,他停顿又补充道:“杀一人为卒,杀百人为士,杀千人为侯,杀万人者为将,而趋将役侯者,乃是相。若你愿成为老夫的弟子,老夫定倾心栽培。假以时日,你必是我赵国抵挡秦国的一员大将。” 白舒的瞳孔猛然紧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诱人的馅饼,是一个放在它面前触手可及的美好宏图,尤其是他还未见到廉颇其人如何的时候,蔺相如的这些话,无疑是一个保证。 可他不清楚的是蔺相如的这番话究竟是出于本心,是路遇千里马的喜爱,还是试探。而比起纸上来回,他所规划文人墨客不见刀光的战场,他还是更想去做那个儿时马上杀伐,统领千军的美梦。 这边儿白舒刚刚下定决心,那边儿蔺相如就看出了天平的倾斜。他开口截住了白舒的话头,如同之前的严肃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询问:“开玩笑的,毕竟老夫此行只是代为跑腿,若是真的把人抢走了……信平侯不得堵我家的矢夫啊。” ??? 短暂的茫然后,白舒脑海中出现了‘矢’通‘屎’的重点翻译。 “等等,你不会信了吧?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心眼又开不得玩笑,不比我们那个时候人心纯善了哦。”老者长叹一口气,“你怎么能把老夫想的这么坏呢?林中行军是那个老莽夫的事情,老夫辛辛苦苦进来找你,有多不容易啊——” 距离产生美啊。 白舒看着嘴上说着对自己没意见,但是其实就是有在告诉他‘是的老夫就是因为你跑得太远,甚至还以为老夫是廉颇而感到非常不开心,于是决定逗你取乐’的蔺相如…… 总感觉他心里‘将相和’里的相,已经破灭了呢 第24章 低头向暗壁 刚抵达蔺相如的家门外,白舒就听见了一个大嗓门的怒吼:“老匹夫厚脸无耻,害我通失犬子,嘴上说着什么替老子去参谋一二,以为老子这么多年白混的么,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什么套路么,老子打仗就该用他的脸皮当城墙去!” 如果说前面还在尝试咬文嚼字,到了后面这人便已经将自己的本性和脾气全都暴露出来了。比起对方的用词,白舒倒是更好奇是什么人,敢在赵国国相蔺相如的府上,如此失礼的大喊大叫,还没人制止的? “哼哼,”听到自己被如此痛骂的蔺相如却并不恼怒,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笑了两声,余光扫到了一脸好奇的白舒,心下一转,“小家伙,老夫为了寻你在林中走了这么久,如今早已体力不支,快来搀扶老夫。” 说着,他伸手牵住了白舒的手,像是长辈带孩子上街一般,先白舒半步向院子里走去:“没办法,年纪大了就不得不服老啊。”嘴上这么说,他的步子却迈的格外有力,以至于白舒一路小跑,才能够跟上他。 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已经充分看透蔺相如外白里黑特性的白舒,知道自己又要被当枪使了。 想要挣脱,却发现老者的手如铁钳一般牢牢地钳着他,于是挣脱无能的白舒,便只能顺从蔺相如的力度,以一种算得上是狼狈的姿势,追着他进了府。 实际上进城后,发觉蔺相如竟然不和其他公子王孙赵国重臣住在那条‘权臣一条街’,而是住在这种小巷子里的白舒还是蛮惊讶的。而蔺相如的住处比白舒想象的更加简朴,连位置都在他的预料之外,从外面看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位对赵有大功,且颇受赵王器重的臣子所居住的地方。 视线豁然开朗,入目的便是一位身穿轻甲腰佩长剑,牵马执鞭,此刻正对着一棵老树破口大骂,头花也已半白的将军。而白舒第一眼见到这位老将军,脑海中就突兀的蹦出了一个形容词——老莽夫。 都是蔺相如的错! 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蔺相如洗了脑的白舒慌张的侧头,视线绕过这位大概真的是‘将相和’里将的廉颇将军,在他身侧那匹红色的骏马上来回。 “这是谁如此不长眼的招惹到了我们的信平侯?” 蔺相如牵着白舒满面笑容,若没有提前在院子外听见那一通点名道姓的话,白舒便真的信了蔺相如不知对方是在骂他,“说来给老夫乐一乐?” 嗯? 白舒近乎惶恐的去看蔺相如,眼神中大概饱含着‘蔺相你的人设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你是不是坏掉了’‘等下对面其实是廉颇吧?’‘你刚才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为什么是说出来让你乐一乐?’‘真的是同僚而不是世敌么’的震惊。 蔺相如却并没有理会白舒,实际上从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白舒抛之脑后了:“什么风让洪野(廉颇的字)大中午的来我的院子里,唾骂我的爱树?难道是政务还不够多,可再需要多一些?” 魔……魔鬼吧? 此刻的蔺相如,在白舒的眼里恍然就是高中的班主任,笑意盈盈的询问同学们为什么在课间到处乱跑,是作业不够多还是规矩不够严,是老师太忙没空盯着他们,还是成绩太好能考上北大清华? 就算我今年一年级,看到十二年级(高三)的班主任,也知道这是个魔鬼! “都吃完饭了算什么中午头,”廉颇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别转移话题,以为你询问老子到底吃没吃饭,老子就会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说什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是不是政务不够多’,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你这个蔫儿坏的家伙,把要给隔壁李牧的东西放在老子的桌案上了么!” 白舒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然而这好像的确是一件让人非常生气的事情? “是我的不对,”蔺相如叹气,向斜前方迈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挡住了白舒看向廉颇的视线,“就麻烦洪野把放错的政务转交给李牧将军吧,改日,我定然带着礼物去你的府上亲自谢罪。” “这还差不多,”廉颇看着向自己道歉的蔺相如,万分得意地将手中马鞭一收,“我顺带看了一眼,若你就打算这样劝,别说是那个老固了,就算是老子,也不可能会同意的。” “不急,”蔺相如摇头,“这件事,王上也只是有了个想法,真的要做,怕也要是几年后了。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先询问一下诸君的意见罢了。”说起正事,蔺相如身上才退去了那种懒散平庸的模样,“洪野若是想要挣上一挣,现在就要去王上面前自荐一二最为稳妥。” 廉颇看起来十分意动:“李牧那个家伙在北方过得自在,最近又添了一批新小子。反倒是老子这些年困在邯郸,天天对着你这令人发毛的笑容,都快闷死了。”他停顿,双手放在身前向蔺相如躬了一躬,“若是能借这个机会带兵,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着廉颇打算翻身上马的动作,蔺相如脸上笑意又浓了一层:“真的只是一个?” “干嘛,老子到现在欠你的人情不都已经还了么?”廉颇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糟糕,“你休想借着这个机会敲诈我,又要我给你在大冬天里抓蛇去,蛇在冬天不出门,现在我知道了!” “怎么会,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洪野记得真清楚。”手上使了个巧劲儿将白舒从身后扯了出来,“另外,叫你多读书你不听,‘犬子’不是对孩子的称呼,而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对外人称呼自己儿子的谦卑之语,不适合用来骂人的。” …… 于是白舒就有幸亲眼所见廉颇老将军的表情,从茫然到惊异,从惊异到恍悟,从恍悟到不解,最终变为愤怒:“你又转移话题!” 直至看见白舒,才想起自己此行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奏折政务,而是昔日手下托付给自己,希望自己多加照顾栽培小鬼的廉颇,脸迅速涨红。 反倒是被指责的蔺相如,毫不在乎的耸肩:“又不是老夫的错,是你自己提及到的政务。如此轻易被我引开话题,只能说明这个小鬼在你心里也就不过如此了,倒不如送给老夫做个人情,老夫这里还缺个小书童呢。” 蔺相如说的是实话,而他之前那看似只是为了转移廉颇注意力,打消他怒气冲冲火气的话,却一石三鸟,在警告了白舒他也没他所想象的那么重要的同时,也算是另一方面对廉颇的再次劝阻——而这件事,想必他之前已经做过了。 看着廉颇的态度,加之他之前怒气冲冲来找蔺相如算账的模样,白舒敢肯定蔺相如来找自己之前,定然是没有把他的打算提前告知廉颇的。 “别给老子装瞎子。” 廉颇三步并作两步上千,一把从蔺相如的手里夺走了白舒,“这是老子的兵拜托给老子的好苗子,以他的能力以后不从军便是可惜了,旁的你忽悠我也就罢了,这件事绝对不行。” 面对这样的廉颇,蔺相如脸上的笑意淡去,他打量着廉颇脸上的认真,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是你的儿子,洪野。你了解他的来历么?打听过他这一身功夫是从哪里来的么?你知道他的品行如何么?询问过他以后是否愿意……”后面的话被蔺相如含糊而过。 可前面的话,却也足够成为惊雷,在白舒的耳边炸开了。 蔺相如代替廉颇去试探那个被夸赞大有前途的孩子,甚至想要制止他领走这个孩子,并非是一时起兴的恶趣味,而是忧虑颇深,进行过思考衡量后的决断:“如今王的身体日渐愈下,咱俩的关系我也不瞒你,若是有一日太子偃上位,你身边这样身份不明——”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若是一个孩子都能和家国大事相提并论,那我这个信平侯也不用当了。” 廉颇打断了蔺相如的话,“他有异心,若是胆敢背叛赵国,背叛赵王,那不需你多说,我便不会轻饶他。” 白舒感受到了此刻廉颇手上的握力,他不由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在战场上度过了大半生,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对着自己的老友一字一句的许下诺言:“我会亲自看着他,确保他不会做出有伤国体的事。” “至于你说的另一件事,只要王在位一日,我便会为这个国家尽忠一日。便是王不在了,我也不会背叛他。”不同于之前憨厚的模样,不同于被忽悠时的憨傻,此刻的廉颇身上锋芒尽显,“这也是我的国家。” “还有什么,比出生在这片土地,度过一生后又深埋这片土地,更为美好的事情了呢。”廉颇如此说道。 所以我的老朋友啊,谢谢你的提醒与担忧。不过别担心,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会先你一步替赵国,解决这个隐患。 “这是我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地方啊,我又怎么会容忍任何不确定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逢不远道 “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白舒侧转身体,向正站在一侧对自己汇报情况的利看去。却因为过大的动作扯到了腰腹的新伤, 被眼瞧着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血液,瞬间将雪白的布料浸透, 医官再也安耐不住一遍遍做无用功的气恼, 以下犯上一巴掌按住了白舒的脑袋。 “将军您再动,就等着等死吧!”这要若是旁人,他才不耐心在这里奉陪, 早就用力戳一下伤口,看看谁才是那个疼的应该好好疗伤的那个。 “主子, 您安分一下吧。”瞧见自家将军被老大夫强力镇压后委屈巴巴的求救眼神, 难得不打算与白舒统一战线的利, 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老大夫的支持, “您好好休息上一个月,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帮助了。” 他停顿, 手中的竹简一扣,长卷因碰撞发出了清脆哗啦啦的响声:“羌人的事情也请您放心,毛和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属下明日就安排他们去养老营发放养老金去。” 跟着白舒学会了不少新鲜实用词汇的利, 把镇守关内不得出关的军令说的万分清奇。他甚至罕见逾越了自己的职责,把自家上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标了个一清二楚:“此一战十年之内那些蛮夷不会再有大动作了,想必今年秦国的边境也会非常的安宁——关于这一点,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 派人前往咸阳,以此贺那位秦王的冠礼了。” 说到这件事,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主子,您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位秦王?”对着白舒,利从来都不会伪装成对外那副万事皆胸有成竹的稳妥模样,他会问出所有心中的迷惑,也会向白舒倾诉他的恐惧。 “之前与那两个秦人相处的时候,您就好像对他们特别的优待,”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试图探查赵国边境的六国细作中,唯独留下了秦国这一批人的性命,“秦国有什么令您另目以待的人事么?” 白舒被老大夫按住了头,只得乖乖的从新背过身。 而利想了想,还是为了方便自家将军不再被老大夫训斥,往榻脚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了往日他绝对不会站的位置,只方便自家将军能够正面看到他:“还有那位秦王,这样连自己生母都能说出‘死不相见’的君王,与邯郸那个有什么区别呢。” “问题是,利,你有发现你在拿赵国的未来,和秦国的过去相比较么?赵国的继承人和一个过去权势全靠他人,如今大权旁落的女人,有什么可比之处呢?”这也是令他非常困惑的问题,赵国的那群至今都在嘲笑嬴政的贵族们,是傻子么? 倒是没有什么歧视女性的意思:“秦王政的身世你也清楚,他母亲不过是赵国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这甚至是赵国贵族之间的一个笑话了——昔日被他们欺负的母子如今便是为王族又如何,“他幼年在赵国的日子,又关他如今在秦国的日子什么事儿呢?甚至这才几十年啊,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事情,他们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陷入沉思的利顺着白舒的思路,开始反思曾作为‘贵族’一员的自己,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了如今邯郸贵族们所有的,某种将军大人曾说过的‘自以为是’:“但是他对自己的生母,是否太过无情了?” “关你什么事儿呢?”白舒也觉得很奇怪啊,“你在质疑秦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赵姬如今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上一个秦王,她不还是普通商户女,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又或者去富贵人家做妻妾。” “若是嫁个普通男人,丧夫后再行嫁娶谁会管她啊。若是嫁了个富贵人家,她若是运气不好便是陪葬的命——她靠着秦王政的父亲有了权势,靠着秦王政成为了能够插手朝堂的王太后,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因为他的儿子是王还不用陪葬。但是这些,难道就是她就理所应当一下子变得尊贵的原因了?” 白舒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买卖,上一笔我知道的好买卖,还是褒姒呢。且你也看到了,她和男宠于秦王政冠礼上欲以‘秦王政非先王之子乃是伪王’将他拉下来。是不是亲爹不知道,但怕不是个假娘啊。” 冠礼是多么重要的成年仪式啊,如此大刺刺的破坏亲儿子的加冠礼,这真的是亲娘么?这样拉仇恨的举动,真的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么:“所以说这位王太后也是个蠢笨的,她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愚蠢么,那位秦王是不是真正的王室真的重要么?只要他的父亲说他是,那他就是。” “就算他不是,就算秦王政死了,这天下也轮不到她一个赵人的孩子来坐——那可是秦国。”白舒的看着利,剑眉之下是风光流转,“长安君是死了,可别忘了当年秦王政之所以在赵国做质子,正是因为他爹是兄弟中中,最不讨喜的那个。” 被白舒这样扒开仔细说来,利才注意到了一直以来他的盲区:“所以那两个孩子......” “男婚女嫁,丧夫失妻后再行嫁娶育有子女的,这世道何其多,只要不是婚内出轨,我是说明面夫妻背面各玩各的,你管人家到底要做什么?那赵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着王太后的身份,把这事儿玩的这么大,还妄想要用杂种混淆正统。” 白舒嗤笑一声,对这种和人家无亲无故,就因为一个妈便异想天开的要夺异父兄长父辈留下财产的白痴表达了鄙夷:“她若是偷偷摸摸的养着,当个玩物也就罢了。大家暗地里可以心照不宣,但明面上毫无关系,秦王政便是再气也不会说出不相见这种话,还把她赶到了偏僻的行宫里——他可是个王,没有什么好借口,再不满也得装个样子出来。” 被老大夫敲了敲手臂,白舒举起双手,方便对方从新给自己上药:“连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到底来源于何处都没想明白,明明是沾着自己儿子的光,还大言不惭想要弄死自己的儿子让小的上位?若说这消息传的这么快,秦王政没做手脚我可不信。” “再加上那女人自己不长脑子,莫要说是秦王了,秦国的宗室也容不得她了。” “......那在赵姬面前被活活摔死的两个孩子,果然不是他们疏漏才被我们知道的啊。”利是白舒身侧最长代他处理政务的,加之他父辈也曾是邯郸的高门贵族,对于这些圈圈绕绕天生敏锐,“但是放这种消息出来,秦王就不怕这天下学子恐惧于他因而疏远秦国么?而且那可是他的生母,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 “呵,草原那群家伙传本将军食肉饮血身高十尺五大三粗最喜婴孩肉,怎么也没见你们远离本将军?而且气量小?”腰背挺直,缠绕着白布的胳膊因高举的动作,有流畅曲滑的线条暴露于视线中,“真要说起来,当年匈奴不过进犯了三个村镇,这些年他们可是后撤到了草原内部,还在节节后退呢。” “这不一样,”利摇头,“将军您这是......” “有哪里不一样呢?蛮人对边关百姓虎视眈眈,所以我报复了他们。赵姬对秦国基业图谋不轨,所以秦王打断了她的爪牙——为什么有了个‘亲缘’的名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白舒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狂妄,“更何况,谣言永远只是谣言而已。用的好了,还是利器。” “您将其他人的事儿想的这么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如今边关的百姓,都挂念着您的安慰呢。” 一直沉默的老大夫插入了白舒与利的对话,便是看过很多次了,老大夫也忍不住为自家将军身上交错的伤痕叹气感伤,“将军啊,您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下次可别玩这种让老夫快要吓死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知晓老大夫看不到,白舒应答的语气变得特别诚恳,“话说轻点儿啊,真的很疼哎~” “疼就对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擦拭血迹并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就该疼一疼,让您知道下次有那些小子们冲在前面。他们都跟着您这么久了,该有的本事也都已经有了,您不能一直帮扶着不撒手啊,年轻人,总该让他们自己继续走下去。” 白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儿郎,能保一个是一个了。”这话很轻,像是不自觉地呢喃,转瞬即逝,“真正的野心之辈,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退缩。便是今日秦王血洗了王庭,明日他就能从野心之辈里拉起一个新的,没有腐朽根基的,更有活力的队伍。” 这天下缺贤才么? 从不缺。 缺的是让贤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为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君主。 而秦王政做到了,他用在嫪毐身旁卧底的王翦显示了他的思量深远和用人不疑,他用在外围手握重兵快速镇压叛军蒙家兄弟宣告了他的知人善用且小心谨慎,他用赵姬和嫪毐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容人之量,但也用那两个孩子宣告了他的处事公正纪法严明,绝非任人为亲看中血缘的昏庸之徒。 无人知晓他是否对嫪毐和赵姬的事情心怀不满,因为他处置这两个人的理由令人无法劝阻,甚至还要为此叫一声好。因为秦王政用这么一件事,显示了他的杀伐果决,显示了他的仁慈大度,显示了他的远见和谋略。 “且看着吧,”白舒只要想到后面会发展出来的那些事情,就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这可是个除去朝中异己的好机会——借着这个王太后,秦国的王庭可要血流成河了啊~把那些刺头去掉,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承认自己的错误,彰显一波披怀虚己从谏如流,啧啧啧,秦国可就要成为六国人才心生向往的地方了。” “所以说,秦国真的很可怕啊。”用感叹的语调说着惊悚的事情,“这一代的秦王,不好惹啊。更可怕的是不仅这一带不好惹,往上数一数的话,早死的嬴异人给秦国带来了吕不韦,那位熬死了儿子差点儿没熬死孙子的长寿先先王若不是当年那一时昏庸,咱们脚下这片儿土地早就更名改姓了。” “一代贤明也就算了,三代代代如此,若说不是天命所归——”白舒剩下的话被他自己吞下下肚,变为了笑声。 “秦国天不天命的老夫不知道,但将军您是我们的命根子,却是百姓们心照不宣的!”老大夫瞪了一眼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利,训斥道,“别给老夫装模作样的,今日您的药还是老夫熬,您若是想再吃到点儿本来不用出现在里面的东西,就继续敷衍老夫!” “先生,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再说,这不是还有您呢么,营里的大家都很相信,只要还剩一口气,您就能妙手回春的救回来么。”这里到底是在说整个边关,还是单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就只有利知晓了。 “安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点儿伤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系统在那里用精准的数学告诉他还能撑多少微秒,“好啦好啦,莫生气,莫生气,这个冬天过去后,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争了,这是何等功勋啊~” 不提还好,一提老大夫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冲着邯郸那群人去。于是火上加火,这边儿刚包扎完将人扶到榻上躺好,就走路带火的冲到药房去了,连个讨巧或者关照叮嘱的话都懒得和这两人说了。 这熟悉的模样让白舒撇了撇嘴:“你真的不考虑像个法子把他调开?” “为什么要调开?”利取过了毯子盖在白舒的身上,注意没有压到伤口,“若是今夜先生不盯着您,您怕是又要熬到天亮了。”战争还未完全收尾,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事儿永远处理不完的,主子您的身体更重要。” 利看了一眼白舒受伤的位置,表情沉了沉:“另外咱们的武器流传到匈奴蛮夷手中的事,属下也会去查的,主子就好好休息吧。”若不是最后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铁对着将军下黑手,将军也不至于重伤到需要卧床休养。 这一点白舒也想要彻查,利此举正中他心意,便没有阻拦:“着重查最近几年来到边关的人,”对于曾与他走过艰难岁月的那些百姓,白舒还是愿意去相信的,“邯郸那边儿也盯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徐夫人走了——” “主子既然觉得秦国可怕,又为什么要和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从任由秦国使臣试探,到后来让他们带走了徐夫人。从帮忙顺手驱逐秦国边关的蛮人,到派人去秦王政面前刷存在感,桩桩件件都昭显了他对秦国的在意。 “当然是为了送个人情啊~”屋子中煤炭烧的正旺,或许是最近的疲惫加上身上的新伤,白舒产生了一丝倦意,“咱们手握钢铁多久了都才只能勉强凑齐一个队伍,秦国难道还真的能倾举国之力去打这么几个破玩意儿?” 虽然后期收益会是不可预料的高,但是前期的投入也是可怕的啊:“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刚刚你不还说,秦王政送了个礼物过来么~”他说的,正是利告知他,害得他太过激动扯到伤口,被老大夫一顿好骂的消息。 “这套装备,我奢想好久了啊,没想到徐夫人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想着我当年说的话,走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白舒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席卷全身,“盯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点儿,我担心……” 利瞧见自家将军说着说着话,没了动静,便附身去看。在确定过自家将军已经陷入熟睡,从袖中取出了几株被晒干的草药,轻轻地放在了正燃烧的煤炭之上,尔后对着已经睡着了的将军恭敬的行礼,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却早已忘记他在一开始向自家将军提出的问题—— ——秦国到底有什么,值得将军特殊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的地雷~ 哈哈好的可以进入下一卷了,已经磨拳霍霍向政哥了~ p.s 我发现评论区真的有些小天使们的想法和在下非常贴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55瓶;不吃鱼的猫 20瓶;扉页襌 10瓶;cloud 2瓶;小荔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能食 “哦?”嬴政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倒尽是笑意,“若将军见过,倒不如与孤诉说一二。人生漫长, 孤有的时间,听将军说。” 白舒微微侧头,总觉得嬴政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亩产千斤之庄稼,肩胛簇拥之人海,灯火不落之城市,日行千里之车撵,上入九天下可深海之铁具, 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都曾有幸的得见。”垂眸,“坐地日行八万里, 这片土地的尽头也曾抵达。” 此话落下, 如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击重雷, 轰然炸裂。但嬴政却对此置之不理:“将军既然见过这中原之外的天下,那么依将军所见, 何为天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被教化之所即为中原, 知礼乐之人便是我中原之臣民。这世间本无‘中原’与‘夷狄’, 只有‘敌’与‘我’。这世间也无‘天下’,只因一人为单, 二人为从,三人为众,四人可为一个国——才有了这天下。” 嬴政眼中欣赏愈重:“将军之见, 七国百姓与草原夷狄,皆可为我秦民,是也不是。” “中原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改自韩愈),” 白舒听到了身后持续不降的吵闹与政治,但此刻他无暇顾及他人,只是紧紧抓着嬴政的视线,毫无胆怯的直视了回去,“这天下,是庙堂与江湖,是目光所及之处,是这芸芸众生。”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天下。” “荒谬!”朝堂中支持老派学说的臣子已经忍不住怒斥出声了,“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若百姓无国度之分,若人人皆可为他国之人,传承何在,血脉何在,尊卑何在!这简直就是天下之大稽!” “一年可见春去秋来,十年可识沧海桑田,百年可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便见斗转星移。”白舒侧头看先那拄着仗的老者,“七国王族之间通婚何其多,便是秦王——说他是半个赵人,半个秦人,也不为过吧。” 嬴政哼笑了一声,没有打断,放任白舒继续说了下去。 “便是如今长公子,其母也并非秦人,说扶苏长公子是秦人,是赵人,更是齐人,不为过吧?若是如此,教蛮夷以礼乐,派秦人至草原,百年后他们说着秦腔,留着秦人的血,是秦人又或者蛮夷——阁下心中难道还没个定论么?” “荒谬!”那臣子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拄仗,怒视着白舒,眼睛快要跳出眼眶了,“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白舒瘪嘴,耸了耸肩:“看你这幅样子,儒家出来的吧。那好啊,你家孔老夫子有言:‘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以人辨教,自是强调人人有教,有教无类。那如今舒在此断言以蛮夷教化将其归我中原,有何不可。” 嬴政脸上的笑容越盛,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臣子,瞧见他们脸上或沉思或好奇或惊叹的表情,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雁北君说的不错,”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此计虽耗时颇长,却也不失是个扩土开疆的好策略。” 白舒:??? 恍惚发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的白舒嘴角一抽:“秦王好算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与他的针锋相对,不知何时在对方的引导下,变成了他的独秀,“如此煞费苦心,秦王想要证明什么呢?” “想要证明,这么多年,君还是君,孤留着君的命,利大于弊。”嬴政坦荡的看着白舒,“这不是雁北君当年给孤上的第一课么——世人重利,若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便会被舍弃。而如今将军既然不想被舍弃,难道不应该拿出自己的价值来么?” 白舒:还有这茬?我怎么不记得我装过这个b? 系统:【好像是因为一只兔子?】 忽然觉得自己好廉价的白舒:所以过去的我为了一只兔子,坑了现在的我??? “那如今,秦王可满意?”白舒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若是有时光机,那他一定会弄死多年前喜欢瞎逼逼的自己。 “你与孤有恩,”并不晓得此刻白舒心中竟是如此做想的嬴政不答,反扯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可你也与寡人有仇——”说着,他手中的剑出鞘,架在了白舒的脖子上,“——恩仇相抵,现在,给孤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嬴政脸上的笑容淡去,如此迅速的变脸让系统惊叫出了声,但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系统,同时也发现即便他此刻要挟着宿主,却还是个友善的绿名:【他要杀你,但他还是绿色的,所以他是要杀,还是在吓你?】 “恩仇相抵?”重复道,“恩自何来?仇自何来?” “仇自将军之欺骗,并非是雁北之时的欺骗,而是幼年时的欺骗。”嬴政要比白舒高上半个头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是以轻微下倾的斜度架在白舒脖子上的,“当年将军拒绝孤的邀请是,又是如何说的呢?” 白舒早就忘记了,那些事情于他不过是如同昨日吃了什么一般,是不重要且可以转头就忘的事情。又哪里会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将他随口的几句话放在了心中,且还惦记了这么多年——虽然感觉很好就是了。 “你说孤不想让你离开,是因为孤想要控制你,想要你对孤惟命是从。”冰冷的剑架在白舒的脖子旁,只要再往旁边进上分毫,就能切开皮肉,“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来到秦——但是你失约了。” 嬴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说在孤的心里,你是唯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那个,你说你从不欠孤什么,是孤欠你良多,但是那些恩情你不要了。”表现于嬴政面上的怒火于白舒看来十分的莫名奇妙,“是你自己说不要了的。” “所以现在——是你欠孤一条命了。” 他这样说道:“给孤一个理由,一个留下赵国边关大将雁北君性命的理由。” 白舒好似没有看到架在他脖子旁边的剑一般,脸上并未有恐慌,但暗地里却暗戳戳的要系统再一次核查自己周围的情况。 【咦?】小地图上的局面令系统吃了一惊,【为什么现在都是黄名了?还有几个绿名哎!】自仇杀变中立或友善,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但为什么嬴政现在对你是黄名了?明明刚才还是绿名的??】 ‘简单,’白舒心中得意,‘他们自始至终的判断指标,都是秦王。’秦王想要留他,那么他的性命便无忧。如今他勾起了秦王的兴趣,也让这群人看到了他的才华,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杀他。 而秦王,他之前是以嬴政的身份在与他交谈,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而现在的他,是秦国的王,他则是赵国雁北关的人心所向。嬴政要站在秦王的位置上权衡利弊,他需要以秦国的利益为重——能用便留,不能用便杀之。 “外臣难道还有得选么?”白舒不仅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将自己的颈部将前送了送。开了锋的宝剑刺破了白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而鲜血自破口迫不及待地涌出,贴着皮肤落下,落在了青白的袍子上,地落在了棕黄的木地板上。 “为何没有。”嬴政没有移动手中的剑,白舒也没有因为颈部的刺痛而后退,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模样,“将军之才于赵国乃是屈才,若是愿授与我秦国——大秦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白舒笑了出来:“可那样,舒便不是秦王一心想要得到的雁北君了,不是么?”因为笑声震动了颈部,更多的献血迫不及待地娟涌而出,“秦王看重的,不正是在下的‘忠诚’和自始至终都不变的模样么。” 将剑往外挪了挪,嬴政看着铁剑上的鲜红:“为了那个廉颇,值得么。”秦国的探子于七国之中都是顶尖的,加之这些年雁北关对秦国的放纵,很多消息于秦国只要愿意费上时间精力,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王为了当年的情谊惦记外臣至今,廉颇老将军与蔺相如老相国于舒又有大恩。若舒是那种知恩不报,受惠不知感恩的人,秦王又哪里敢用呢?若今日舒仅仅因为秦王几句话便倒戈,那秦王又如何知晓明日外臣不会因为另外几句话,叛向他人?” 嬴政的剑落下,滚动在剑尖的鲜红的血因重力,自剑尖滑落地面:“你执意如此?这些年对秦国渗入赵国边关的纵容,还有对我秦国的相助,”嬴政说的很模糊,一句带过,“——将军的这些作为,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纸诉求么?” 另一只手扯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一把扔在了两人之间:“就为了那些不知你身处何等险境的愚民,就为了那些于你离关时还以性命要挟的愚昧之徒?那你自己呢?”嬴政越说越气,“一心为他们谋划,你又将你自己又置于何处呢?” 被他质问的人却蹲下身,素白的手指捡起了地上的锦囊。那布袋子已经有几分掉色了,看得出袋子的主人对这个袋子是多么的喜爱,佩戴之外也经常把玩手中。而感受到其中轻薄的质感,加之嬴政之前的话,白舒便对其中究竟是何物心知肚明。 那是当年于雁北之时,山大王送于‘蒙毅’,托他转交于秦王政的纸。 见此,白舒便直言捅破了嬴政心中所想:“并非因为对赵国尚有留恋,而是舒当年曾答应过廉颇老将军,此生不会与赵国为敌。”双手捧着那锦囊,单膝跪于嬴政的面前,不再去看这位君王,“出征赵国,请秦王恕白舒做不到。” 嬴政没回话,他看着白舒手上捧着的锦囊,又落到了低头俯首的赵将身上:“就这些?” 白舒疑惑的抬头,尚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焦急小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话头,瞧着内侍自他身边小跑而过,对着嬴政恭敬行礼后,附耳说了什么。 而嬴政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看着白舒的眼神里有怜悯,有惋惜。待那内侍说完后,他挥退了对方,收剑入鞘转身背对着白舒与众朝臣,一步一步托着黑色的袍子,从新走回到了高高的秦王座前。 “王上?” “刚刚传来的消息,”嬴政俯视着白舒,“廉颇归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问起阿舒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实际上除却后人的视角,阿舒在雁北执掌边关数十年,雁北就是他的天下,且他数次追蛮夷深入草原,除却他的手下和心腹,没人知道阿舒到底走过多少地方,更不知道阿舒到底到达了多西的地方。 而且啊,谈判谈判,当然是自己怎么牛逼怎么去说啦~ 停杯投箸不箸能食 因为觉得原·本章看了之后, 似乎中间错过了十几章剧情线的模样,所以原本发布于12.09的90章被12.12的新版换走了,然后属于12.12的那版又被12.26这版替换了。旧的12.09应该会在之后适合的地方放出来。但是因为正文的变化, 可能评论区会存在评论与文不搭的情况,非常抱歉做出调整。p.s 作话就不做改动了 ———————————————————————————————————————— 白舒伸手欲接那张纸入手,却在即将碰到那纸时又忽然远离。是嬴政收了手,他无视了白舒落空的手,自顾自的将纸从新叠了起来收入怀中。 然后他俯身,伸手掐住了白舒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他:“但你记住了, ”漆黑的眸子与白舒浅色的眼睛相对,“孤没有你这么伟大的胸怀,心系天下子民。孤的承诺, 也不是对着一个死人的。” 抛却儿时玩伴的恩情, 除去对人才的看好和喜爱, 他秦王竟然不能动区区一个赵将,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然而这种事情不仅发生了, 他竟然还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孤的承诺更不是对着赵国的——而是对你雁北君的。” 白舒任由嬴政的动作, 仰头的动作使他脖子上的伤口再次破开, 原本已经停住了流势的血再次涌出。可白舒却好似没感觉到一般,琥珀一般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嬴政, 长而密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如蝶翼飞舞,显得他安静又乖巧:“是。” “以雁北换赵之子民,为你, 孤应了。但若孤的雁北没了,自此之后,天下也再也别想有雁北了。” 白舒仰头望着秦王政,望着他不加掩饰的杀意,望着他黝黑眼眸中的志在必得:“喏,”他坦荡的直视回去,“只是君上之雁北,又是为何呢?” “将军以为呢?”被白舒提问的嬴政依旧维持着他单手抬着雁北君的脸,一手抓着那微有褶皱纸的动作,“将军心中,何为‘雁北’?是雁北之地,雁北之民,雁北之军——又或是雁北君呢?” 还是个宝宝的系统抱住胖胖的,一无所知的自己,在白舒的脑海中瑟瑟发抖。 “舒以为,君上之雁北,皆是。”白舒一改之前‘外臣’的自称,“君上之雁北,乃是于秦国有利之雁北。若是百姓于秦国有利,君上想要的雁北,便是边关之民。若是君上缺乏人手,那么君上欲图之雁北,便是赵国之北军。待到他日君上灭了邯郸,那么君上之雁北,便是雁北进可通草原,退可守中原的边关之地了。” “那若是孤缺大将——”嬴政左眉微微上挑,嘴角眉梢尽是‘兴致’二字,“孤的雁北,”他看着白舒,几乎要将自己所想要之物搬到明面上,令所有人观看一二了,“为何?” “那君上之雁北之地,便是雁北那只精良的队伍了。”绕过了正确答案的白舒坦荡道,“并非是舒自夸,若是他日君上欲讨伐蛮夷征战草原,雁北之军乃是胡刀飞骑的精良之军,舒有自信......” “——孤要你雁北君。”若不是情形不对,嬴政就要被这装疯卖傻的小狐狸气笑了,“土地没了可以再打,兵甲没了可以再造,若是队伍不成样那便再训,唯有将领,唯有人才,是不可再得的。” “这是你教给孤的,不是么?”嬴政便挑为掐,“这天下什么都可以被取代,什么都可以追寻到替换之物,唯有你是不可多得的么?唯有你是独一无二且不可被取代的,不是么?” “若是有了你雁北君,孤何愁不能再训出更多雁北那样的精良之士?只要你站在秦国这边儿,边关那些为你马首之瞻的百姓和将士,又如何不会倒戈向我大秦?将军,莫要与孤装傻——今日孤以大良造待君,君可愿往?” 大良造? 白舒愣然的仰视着嬴政,周遭原本寂静的大殿背着白舒突然的炸开。莫要说是白舒了,便是稳如茅焦李斯,也忍不住在此刻高呼‘王上’,欲图制止这种在他们看来格外荒谬,几乎是把秦国置于危险之地的举动。 只是嬴政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君王,他连理会的想法都没有,只是专注的盯着那双倒映着他面容的眼睛:“当年你说孤的许诺什么都不是,你说孤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是现在,孤有这诺大的秦土,孤有大秦千万士兵,孤有肱骨之臣子,还有这个无主的天下唾手可得!” 虽然秦惠文王时秦国效仿三晋分割了相权和军权,后又逐渐以‘将军’取代了这个官职,使其逐渐变为了二十军爵中的一个,但作为此刻秦王脱口而出的词汇,却毫无疑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现在,孤问你,赵王言你殉国,弃你如草芥。如此,可愿与孤入秦?”时空轮转,他们仿佛又是当年于邯郸城外的孩子,一发出邀请,一冷言拒绝,“如今孤能给你很多东西,孤能给你平等的身份,孤能给你无限的可能,所以——” 嬴政附身,他与白舒离的如此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错:“可愿与孤共往?” 说是不心动,那定然是假的,要知上一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白起呢:“君上就如此信任舒?若舒是赵国派来使秦的细作,是想要离间秦国的,连赵国言雁北君殉国也是舒曾策划好的,如此,君王也愿意予外臣如此重要的职责?” “有何不可。”嬴政坦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不还是当年将军教给孤的么。” 嬴政的用力很大,大到白舒下意识的蹙眉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君上说笑了。” “说笑?”没有强迫白舒,任由白舒从自己的手中挣脱,明明是含糊不清的句子,嬴政却如心有灵犀一般通晓得对方在说什么,“我老秦人从不饶舌,你对孤来说是最为与众不同,是失去了便不会再回来的那个,这点,你并未说错。” 瞧见这样的嬴政,白舒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不抱有任何希望,平声平调的询问系统:‘我真的有说过这句话?’ 【你说过,】系统也已经麻木了,【他记性真好。】 “孤想要邀请你一统入秦时,不是将军说的么?”许是瞧出了白舒脸上的木然,嬴政那报复成功的得意越发明显,“既然将军是孤唯一的太阳——” ‘这么肉麻的台词,我当年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事已至此,便是知晓秦王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白舒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阵的尴尬迎面袭来。 【大概因为你是个中二病的沙雕?】系统忽然开始庆幸他没有形体了,否则这样尴尬的局面他会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从此消失在世界上的,【自一开始,历史就已经改变了。】 白舒内心拒绝三连:不是的,不会的,不可能的! “君上不是刚说了,赵人养不熟么。”白舒还想做最后一波挣扎,倒不是对秦有什么不甘,而是秦国这战车是真的不好上,一但上了,他有充分理由相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跳不下来了。 “赵人是养不熟,”生于赵国长于邯郸的嬴政比多数人更加了解赵国,“可将军不是赵人啊,”他将手中的纸收入怀中,言语坦荡,“赵人养不熟,将军已经养熟了他们,孤只要牢牢抓住将军,不就够了么。” “王上又怎知舒,能养熟呢?” “养不熟便养不熟吧,我大秦男儿铮铮铁骨,又有何惧!”嬴政甩手,言语大气,“为王朝更迭,为国家兴亡,天地间轮回大道自古如此。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过是那些没有本事短见之人自断臂膀的荒谬举动。” “孤还是那句话,”嬴政犹如捕猎的野兽一般眼中闪着光,“这天下就放在这里,由着天下人来取,孤能拿到的便是孤的本事,后人守不住,那也是后辈无能,与孤何干?” “个人恩怨何足挂齿,门第之争无足轻重,重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个天下,也只有这个天下。”嬴政看着白舒,如此说道,“在天下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最重要的,只有这个天下。” “将军啊,可愿与孤共往?” 白舒仰着头,怔怔的看着嬴政,第一次自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想要臣服的谦卑。甚至是自他接管边疆之后,一直古井无波的心,也开始了躁动。 他想到了曾经年幼时愿为乱世人的狂妄,想起了曾经隔着史书想要回到纷争之世的狂傲,想起了也曾熬夜熟读兵书只是为了一个‘穿越’的中二,还有逐渐趋于平凡甚至开始满足于床榻的宅。 啊,原来我的中二病,还没有彻底被治愈啊。 白舒后知后觉的想到。 【是啊宿主,】感知到白舒心中所想的系统也幽幽道,【你飘了。】 “将军啊,孤要这天下,也想要你。”嬴政朝着白舒伸出了手,“来帮孤打天下吧。”他笑了起来,爽朗又大气,“赵国也好,魏国也罢,只要将军所需,秦国必倾尽举国之力予将军——这天下就在将军的手边,将军,难道还能忍得住?” 忍不住啊...... 白舒的视线落在了嬴政像他摊开,掌心向上的手。 那并非是完美的手,虽然其主人养尊处优为秦王,但他的指节与虎口可见老茧,甚至还有已经淡去的疤痕。 可这样的手,正带着机遇,欲图握住他的手。 这怎么能忍得住啊...... ‘这可是天下啊,系统。’白舒呢喃着,‘这是天下啊——’并非是一城一池,并非是一家一国,是春秋战国百年纷飞,是广袤几千里的土地,是七国之人,是后世无论春秋几番变化,都牢牢凝聚在一起的天下啊。 脚下的土地,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天地。 眼前的君王,表示愿意重用这样的自己。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他是否真的会践行他说过的话语,可此时此刻,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热枕,充斥着他的内心。 【宿主?】莫要说是白舒了,就连系统都被此刻嬴政所表现出来的豁达所震慑,【你要不要留下来?】感受到了白舒心动的系统小心地试探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想要来秦看一看对吧?】而眼下,嬴政的邀请,是最好的机会。 白舒沉默了,他嘴唇微张,说出的却是与心愿截然相反的话:“草民白舒——”另一只踩着地面的脚后撤,彻底变为双膝着地的模样,双手自空中画了个圈,袖子摊平落于地面,额头与贴在地上的手掌相碰,匍匐于君王脚下,“谢王上赏识之恩。” 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如白驹过隙眨眼便逝,可如今的我所执着的东西,你却不能再给我了:“王上抬爱,但请恕草民惶恐——”白舒轻轻瞌上了眼睛,“草民,仍欲意返赵。” 若是多年前,他只身一人无牵无挂,莫要说是秦国,便是天涯海角也可随他去得。可如今他已在雁北扎根,可如今他已见过想要见的人,也算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吧:“故人如今返赵,舒果然,无论如何都想去问一问。” 问一问我可曾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否则又为何要如此对我? “便是孤以权势富贵,珍奇美人相许?”嬴政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多么意外的表情,甚至还隐约带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怀念之情,“即便孤能给你赵国不能给的,也不愿留下?” “舒若是能弃往昔如不顾,”白舒抬头,脸上是释怀的笑容,“于王上才是真的泯然众人矣吧。” 嬴政停顿,然后放声大笑,他忽然理解多年前曾祖父病重于榻上,抓着他的手时,究竟是何等心情了——也一定如他今日这般,喜悦却又满腹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凌晨有一个小时过的是真的精彩,先是fgo出了avenger安哥拉纽曼,然后食物语单抽出吉利虾,就在我感叹我真的欧时,我的外卖告诉我我想要的烤土豆没土豆了所以能给我换成饼么(英国,一个土豆比菜都便宜的国家,dono,一个土豆快成特色了的披萨店,告诉我没有土豆了???),然后我的外卖在‘准备派送’上准备了一个小时,等到我完全不饿快要睡着。 最近还在因为重感冒引起了发烧(现在是考试周啊qaq),就这一次感冒就把我所有带来的药都吃完了,还得去中超买(但我朋友推荐了boots一个据说超好用的感冒药,准备去买一个吃着看)。 感谢在2019-12-05 02:03:46~2019-12-09 22:5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遗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放开那个炮哥,让我来 40瓶;忘我 忽忘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停杯投箸不箸能食 因为觉得原·本章看了之后, 似乎中间错过了十几章剧情线的模样,所以原本发布于12.09的90章被12.12的新版换走了,然后属于12.12的那版又被12.26这版替换了。旧的12.09应该会在之后适合的地方放出来。但是因为正文的变化, 可能评论区会存在评论与文不搭的情况,非常抱歉做出调整。p.s 作话就不做改动了 ———————————————————————————————————————— 白舒伸手欲接那张纸入手,却在即将碰到那纸时又忽然远离。是嬴政收了手,他无视了白舒落空的手,自顾自的将纸从新叠了起来收入怀中。 然后他俯身,伸手掐住了白舒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他:“但你记住了, ”漆黑的眸子与白舒浅色的眼睛相对,“孤没有你这么伟大的胸怀,心系天下子民。孤的承诺, 也不是对着一个死人的。” 抛却儿时玩伴的恩情, 除去对人才的看好和喜爱, 他秦王竟然不能动区区一个赵将,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然而这种事情不仅发生了, 他竟然还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孤的承诺更不是对着赵国的——而是对你雁北君的。” 白舒任由嬴政的动作, 仰头的动作使他脖子上的伤口再次破开, 原本已经停住了流势的血再次涌出。可白舒却好似没感觉到一般,琥珀一般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嬴政, 长而密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如蝶翼飞舞,显得他安静又乖巧:“是。” “以雁北换赵之子民,为你, 孤应了。但若孤的雁北没了,自此之后,天下也再也别想有雁北了。” 白舒仰头望着秦王政,望着他不加掩饰的杀意,望着他黝黑眼眸中的志在必得:“喏,”他坦荡的直视回去,“只是君上之雁北,又是为何呢?” “将军以为呢?”被白舒提问的嬴政依旧维持着他单手抬着雁北君的脸,一手抓着那微有褶皱纸的动作,“将军心中,何为‘雁北’?是雁北之地,雁北之民,雁北之军——又或是雁北君呢?” 还是个宝宝的系统抱住胖胖的,一无所知的自己,在白舒的脑海中瑟瑟发抖。 “舒以为,君上之雁北,皆是。”白舒一改之前‘外臣’的自称,“君上之雁北,乃是于秦国有利之雁北。若是百姓于秦国有利,君上想要的雁北,便是边关之民。若是君上缺乏人手,那么君上欲图之雁北,便是赵国之北军。待到他日君上灭了邯郸,那么君上之雁北,便是雁北进可通草原,退可守中原的边关之地了。” “那若是孤缺大将——”嬴政左眉微微上挑,嘴角眉梢尽是‘兴致’二字,“孤的雁北,”他看着白舒,几乎要将自己所想要之物搬到明面上,令所有人观看一二了,“为何?” “那君上之雁北之地,便是雁北那只精良的队伍了。”绕过了正确答案的白舒坦荡道,“并非是舒自夸,若是他日君上欲讨伐蛮夷征战草原,雁北之军乃是胡刀飞骑的精良之军,舒有自信......” “——孤要你雁北君。”若不是情形不对,嬴政就要被这装疯卖傻的小狐狸气笑了,“土地没了可以再打,兵甲没了可以再造,若是队伍不成样那便再训,唯有将领,唯有人才,是不可再得的。” “这是你教给孤的,不是么?”嬴政便挑为掐,“这天下什么都可以被取代,什么都可以追寻到替换之物,唯有你是不可多得的么?唯有你是独一无二且不可被取代的,不是么?” “若是有了你雁北君,孤何愁不能再训出更多雁北那样的精良之士?只要你站在秦国这边儿,边关那些为你马首之瞻的百姓和将士,又如何不会倒戈向我大秦?将军,莫要与孤装傻——今日孤以大良造待君,君可愿往?” 大良造? 白舒愣然的仰视着嬴政,周遭原本寂静的大殿背着白舒突然的炸开。莫要说是白舒了,便是稳如茅焦李斯,也忍不住在此刻高呼‘王上’,欲图制止这种在他们看来格外荒谬,几乎是把秦国置于危险之地的举动。 只是嬴政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君王,他连理会的想法都没有,只是专注的盯着那双倒映着他面容的眼睛:“当年你说孤的许诺什么都不是,你说孤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是现在,孤有这诺大的秦土,孤有大秦千万士兵,孤有肱骨之臣子,还有这个无主的天下唾手可得!” 虽然秦惠文王时秦国效仿三晋分割了相权和军权,后又逐渐以‘将军’取代了这个官职,使其逐渐变为了二十军爵中的一个,但作为此刻秦王脱口而出的词汇,却毫无疑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现在,孤问你,赵王言你殉国,弃你如草芥。如此,可愿与孤入秦?”时空轮转,他们仿佛又是当年于邯郸城外的孩子,一发出邀请,一冷言拒绝,“如今孤能给你很多东西,孤能给你平等的身份,孤能给你无限的可能,所以——” 嬴政附身,他与白舒离的如此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错:“可愿与孤共往?” 说是不心动,那定然是假的,要知上一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白起呢:“君上就如此信任舒?若舒是赵国派来使秦的细作,是想要离间秦国的,连赵国言雁北君殉国也是舒曾策划好的,如此,君王也愿意予外臣如此重要的职责?” “有何不可。”嬴政坦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不还是当年将军教给孤的么。” 嬴政的用力很大,大到白舒下意识的蹙眉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君上说笑了。” “说笑?”没有强迫白舒,任由白舒从自己的手中挣脱,明明是含糊不清的句子,嬴政却如心有灵犀一般通晓得对方在说什么,“我老秦人从不饶舌,你对孤来说是最为与众不同,是失去了便不会再回来的那个,这点,你并未说错。” 瞧见这样的嬴政,白舒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不抱有任何希望,平声平调的询问系统:‘我真的有说过这句话?’ 【你说过,】系统也已经麻木了,【他记性真好。】 “孤想要邀请你一统入秦时,不是将军说的么?”许是瞧出了白舒脸上的木然,嬴政那报复成功的得意越发明显,“既然将军是孤唯一的太阳——” ‘这么肉麻的台词,我当年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事已至此,便是知晓秦王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白舒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阵的尴尬迎面袭来。 【大概因为你是个中二病的沙雕?】系统忽然开始庆幸他没有形体了,否则这样尴尬的局面他会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从此消失在世界上的,【自一开始,历史就已经改变了。】 白舒内心拒绝三连:不是的,不会的,不可能的! “君上不是刚说了,赵人养不熟么。”白舒还想做最后一波挣扎,倒不是对秦有什么不甘,而是秦国这战车是真的不好上,一但上了,他有充分理由相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跳不下来了。 “赵人是养不熟,”生于赵国长于邯郸的嬴政比多数人更加了解赵国,“可将军不是赵人啊,”他将手中的纸收入怀中,言语坦荡,“赵人养不熟,将军已经养熟了他们,孤只要牢牢抓住将军,不就够了么。” “王上又怎知舒,能养熟呢?” “养不熟便养不熟吧,我大秦男儿铮铮铁骨,又有何惧!”嬴政甩手,言语大气,“为王朝更迭,为国家兴亡,天地间轮回大道自古如此。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过是那些没有本事短见之人自断臂膀的荒谬举动。” “孤还是那句话,”嬴政犹如捕猎的野兽一般眼中闪着光,“这天下就放在这里,由着天下人来取,孤能拿到的便是孤的本事,后人守不住,那也是后辈无能,与孤何干?” “个人恩怨何足挂齿,门第之争无足轻重,重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个天下,也只有这个天下。”嬴政看着白舒,如此说道,“在天下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最重要的,只有这个天下。” “将军啊,可愿与孤共往?” 白舒仰着头,怔怔的看着嬴政,第一次自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想要臣服的谦卑。甚至是自他接管边疆之后,一直古井无波的心,也开始了躁动。 他想到了曾经年幼时愿为乱世人的狂妄,想起了曾经隔着史书想要回到纷争之世的狂傲,想起了也曾熬夜熟读兵书只是为了一个‘穿越’的中二,还有逐渐趋于平凡甚至开始满足于床榻的宅。 啊,原来我的中二病,还没有彻底被治愈啊。 白舒后知后觉的想到。 【是啊宿主,】感知到白舒心中所想的系统也幽幽道,【你飘了。】 “将军啊,孤要这天下,也想要你。”嬴政朝着白舒伸出了手,“来帮孤打天下吧。”他笑了起来,爽朗又大气,“赵国也好,魏国也罢,只要将军所需,秦国必倾尽举国之力予将军——这天下就在将军的手边,将军,难道还能忍得住?” 忍不住啊...... 白舒的视线落在了嬴政像他摊开,掌心向上的手。 那并非是完美的手,虽然其主人养尊处优为秦王,但他的指节与虎口可见老茧,甚至还有已经淡去的疤痕。 可这样的手,正带着机遇,欲图握住他的手。 这怎么能忍得住啊...... ‘这可是天下啊,系统。’白舒呢喃着,‘这是天下啊——’并非是一城一池,并非是一家一国,是春秋战国百年纷飞,是广袤几千里的土地,是七国之人,是后世无论春秋几番变化,都牢牢凝聚在一起的天下啊。 脚下的土地,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天地。 眼前的君王,表示愿意重用这样的自己。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他是否真的会践行他说过的话语,可此时此刻,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热枕,充斥着他的内心。 【宿主?】莫要说是白舒了,就连系统都被此刻嬴政所表现出来的豁达所震慑,【你要不要留下来?】感受到了白舒心动的系统小心地试探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想要来秦看一看对吧?】而眼下,嬴政的邀请,是最好的机会。 白舒沉默了,他嘴唇微张,说出的却是与心愿截然相反的话:“草民白舒——”另一只踩着地面的脚后撤,彻底变为双膝着地的模样,双手自空中画了个圈,袖子摊平落于地面,额头与贴在地上的手掌相碰,匍匐于君王脚下,“谢王上赏识之恩。” 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如白驹过隙眨眼便逝,可如今的我所执着的东西,你却不能再给我了:“王上抬爱,但请恕草民惶恐——”白舒轻轻瞌上了眼睛,“草民,仍欲意返赵。” 若是多年前,他只身一人无牵无挂,莫要说是秦国,便是天涯海角也可随他去得。可如今他已在雁北扎根,可如今他已见过想要见的人,也算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吧:“故人如今返赵,舒果然,无论如何都想去问一问。” 问一问我可曾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否则又为何要如此对我? “便是孤以权势富贵,珍奇美人相许?”嬴政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多么意外的表情,甚至还隐约带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怀念之情,“即便孤能给你赵国不能给的,也不愿留下?” “舒若是能弃往昔如不顾,”白舒抬头,脸上是释怀的笑容,“于王上才是真的泯然众人矣吧。” 嬴政停顿,然后放声大笑,他忽然理解多年前曾祖父病重于榻上,抓着他的手时,究竟是何等心情了——也一定如他今日这般,喜悦却又满腹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凌晨有一个小时过的是真的精彩,先是fgo出了avenger安哥拉纽曼,然后食物语单抽出吉利虾,就在我感叹我真的欧时,我的外卖告诉我我想要的烤土豆没土豆了所以能给我换成饼么(英国,一个土豆比菜都便宜的国家,dono,一个土豆快成特色了的披萨店,告诉我没有土豆了???),然后我的外卖在‘准备派送’上准备了一个小时,等到我完全不饿快要睡着。 最近还在因为重感冒引起了发烧(现在是考试周啊qaq),就这一次感冒就把我所有带来的药都吃完了,还得去中超买(但我朋友推荐了boots一个据说超好用的感冒药,准备去买一个吃着看)。 感谢在2019-12-05 02:03:46~2019-12-09 22:5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遗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放开那个炮哥,让我来 40瓶;忘我 忽忘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停杯投箸能不能食 关于九歌之前修文究竟都改了些什么, 详情请看作话(球球那些屏蔽作话的读者们,看一眼作话吧) ———————————————————————————————————————— 白舒的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大殿上掉针可闻。嬴政站在白舒的面前, 俯视着匍匐于他面前,团成一团的人影,眼中的风暴尽被冠冕的垂帘所挡。 过了好半响,他喑哑的声音才在白舒的头顶响起:“想好了,再与孤回复。” “草民意已决,”无视了系统疯狂的哀嚎声,白舒的额头抵在手背上, “舒自问这些年在雁北恭恭敬敬未曾有一日懈怠,可他如此对我,我想要一个答案。” 这里的‘他’究竟是赵王还是廉颇, 一如究竟是什么人让赵王宣告天下, 言雁北君暴毙的事情,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要知道,若你留下, 秦国的官职爵位, 孤任你挑选。”若说之前还是利弊权衡之下的诱引, 那么此刻的嬴政便是不加思考的赌注。 因为雁北君出乎意料的拒绝,他像是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孤注一掷便是付出远超其价值的东西,也要得到他看中的东西:“可你若是返赵,那么等待你的是什么——” 嬴政拖长了音, 似炫耀自己成就的孩子:“——赵国宣告天下雁北君已死,无论你此行是否能重洗谣言,都不会是条轻松地道路。更有可能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引你上钩的陷阱,是为了将你置于死地的阴谋。如此死局,你一定也要去?” “要去。”白舒贴着手背,声音坚定,“舒此行,求的只是一个答案。” “孤也可以给你这个答案。”嬴政的声音有些暴躁,“你为雁北之民谋划,为雁北之军谋划,为雁北关谋划甚至可以为我秦国谋划——为何就不能想想你自己?”事已至此,嬴政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是在为对方恼怒,还是为对方而不齿。 怎么会有人蠢到如此境地,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只为了一个冰冷的,根本毫无意义的答案?若是丢了性命,有了答案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王上可还记得,草民幼年曾与王上讲过的事?”白舒不知嬴政心中恼怒,“一个手无寸铁的旅人在过独木桥时,被饿狼与猛虎堵在了桥的中央。”既已做下决定,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与胆怯了。 白舒一贯是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头破血流,也要走到底:“若是一无所有又无力挣扎,为何不——” “......为何不舍身投了饿狼,再转身去诱猛虎。”嬴政呢喃的接上了话,他看着白舒的眼神十分复杂,“既然事情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为什么不放手去做,”说着说着,嬴政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了然,“狼舍不得到嘴的食物,虎不想放弃入口的美食,他们就算是不死也会重伤。” 嬴政俯视着白舒,骤然记起多年前他为何会花费那么多的功夫,每日混出城去找那个混迹山林的孩子了:“你好大的胆子,”他嘴上这样说着,却笑出了声,“将秦比作猛虎,还是将秦比作饿狼?” 要么放弃,要么互博。前者是苟喘,后者自有人坐收渔翁之利。苟喘的是他白舒,坐收利益的是他秦国——若说他白舒此刻心中无秦国,那便是天大的笑话了。 “你好狠的心啊,雁北君。”这样的话配上嬴政的笑,一时难以令人分辨他的真心,“雁北君啊雁北君,”从未有一人能如他白舒一般,吊的他嬴政的心忽上忽下,却甘之如饴,“一无所有的你,又想要留下些什么呢?” 那个身在邯郸的质子,如追光一般憧憬着混迹山林的混小子,只因他知道若是错过了,那么终他一生,都不会再遇上与白舒一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光芒万丈的人了 “这样,不好么?”白舒只以为嬴政是在反讽,“王上放舒返赵,若是草民真的死在了邯郸,那么王上不正有理由离间邯郸与雁北之间的关系,绕道草原入雁北关,直取邯郸了么?”他将自己的生死分析的透彻,“若是草民侥幸得生,赵王宣告草民殉国之谎言被戳破,他赵迁的威信与掩面扫地,不也是王上想要看到的么?” “好!自是大好!”笑声过后,嬴政的声音逐渐平复,“你雁北君的计谋,算尽了这天下芸芸众生,有何不好可言。”嬴政又向前一步,他的黑靴几乎贴近了白舒紧贴地面的手掌,“君既说到这里,孤若是再不同意,便太没有人情了。” 听闻嬴政同意放行,白舒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若是能有秦国护佑,一如他平安进入了咸阳,他一路行至邯郸,便不成问题了。 “但在那之前,”嬴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跪于自己面前的人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孤有一物,要予将军。”他微微侧头,不知对着站在阴影处侍卫比划了什么,等那侍卫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手中提了一把略带古怪的剑。 那剑与平常的剑有所不同,没有木质的剑鞘,反倒是裹着一层绣着黑色暗纹的布。在场所有曾有幸得见秦王加冠之礼的臣子们心下暗惊,只因那剑正是秦王加冠那日,作为象征着权利与成年而奉上的佩剑。 至此,若说秦王对这位雁北君没有任何的优待,又或者之前的种种只是为了迷惑敌人的眼睛,或者收买对方,他们是截然不信的了。 只是白舒他低着头,自是不晓得身后臣子们的震惊,在他的世界中,只有嬴政的声音主宰了一切:“平安从赵国回来,孤等着你回来,给孤打天下。” 白舒的身子一抖,一股战栗自后脊蔓延至四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慢慢的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单手横剑于他头顶的君王,看着他在顺着阳光,隐藏于摇曳垂帘之后的面容,张嘴,却发现嗓音干涩到连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 系统看着这样的场景,在自家宿主听不见的地方,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作为只有编码的他,它忽然明白了当年廉颇与宿主说的那些,在当时于他们来看近乎于荒谬的话:【宿主,你大概这辈子都要在这个坑里栽到死了。哪怕这个坑腐了臭了烂了,恐怕也只能继续栽在这里面了。】 那些历史上生死不离的君臣,那些在史书上寥寥几笔的生死效忠,那些以身殉国以死谏君的故事,在此刻忽然脱离了荒谬与可笑,变得真实了起来。 {‘小舒啊,’记忆中的廉颇语气温和,‘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尚未经历过。若你能平安长大,也总会遇上这样一个人,哪怕你再年轻,哪怕所有人都对你不抱期望和信任,哪怕整个国家都对你满腹怀疑,他却依旧坚定地,毫无保留的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托付在你的手上,安静的坐在你的身后等一个未来。’} 作为武将,作为对自己一身武艺无比自信甚至杀人都不曾手抖的武将,白舒第一次知晓原来自己的手也能抖的和个年迈老人一般:“王上,”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是认真的么?” “孤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嬴政嗤笑一声,“将军,当年于棕熊掌下的时候,孤就说过,孤欠了你一条命——况且将军说那些恩情不记了,孤就真的能忘了不成?”他的笑不知是在笑白舒的天真,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忘恩负义,孤可不是赵王,这种没良心的事情,可不是孤会做出来的。”借此机会又嘲讽了一把赵迁的秦王,看着面色苍白的雁北君,心下除却遗憾和惋惜,还有他说不出来的疼痛。 而白舒启唇,一贯滔滔不绝的他,此刻竟觉得言语是如此的干涩无力。 “安心,孤既然说了要放你走,就绝不会返回。”嬴政将剑向前推了推,“这剑,是当年将军送给孤的。”虽然更确切的来说,是在看到了那引又‘舒’字旗时,为了不知名缘由赶他离开雁北关时,顺手塞到他手中的。 但不要重视那些细节,只看结果——这就是送给他嬴政的。 “如今,暂借将军。”他未说物归原主,反倒是用了‘借’这个词,“将军来秦国来的匆忙,连常备的甲都没能来得及穿戴,这把剑,就算是暂借将军以防身了。” 到了这一步,嬴政都不忘顺手黑上一把赵迁:“将军是我大秦未来的将领,这大良造的位置,还等着将军呢。”瞧见白舒微颤的手,他微微弯腰,空闲的那只手盖住了白舒的手,借力向上一拉,将剑送入了白舒的手中。 这剑也曾是白舒随身携带的佩剑,熟悉的触感入手,还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早去早回吧,”嬴政甩袖,绣着暗纹的黑色长袍扫过地面,扫过那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他的话语轻松,如他们明日便可再见一般,“政,就不送了。”言罢,君王的步伐稳健,踏上了阶梯。 “待你归来,且与政说说那亩产千斤的庄稼,肩胛簇拥的人海,灯火不落的城市,日行千里的车撵,上可入九天下可深海的铁具,还有天外天海外国人外人的盛世吧。”自言自语一般,“还有这天地的尽头,究竟是何等模样。” 葱白的手指骤然紧握木质的剑柄,白舒闭上眼心中翻滚不息的情绪:“谨遵王上旨意。” “顺带,”嬴政的声音飘忽传来,“赵国,将军不愿打也就罢了,可这天下这么大——将军总不愿只活在他人的故事里吧。” {‘小舒啊’廉颇眺望着头顶的天空,‘若是有一日你遇上了那样的人,便将自己全部都交付出去吧,如同他将一切都给予了你,将你自己也托付给他吧。’} “若是臣下短暂的一生真的只活在别人的嘴中,”有谁声音哽咽,心中所思所想尽是君王,“舒愿终此一生,活在王上的故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修文主要是在修改错别字,以及修补一些旧的bug: 1)第二卷行路难的赵王赵偃彻底更换为赵迁,这是个旧bug。 2)廉颇还没死,第88章朝堂上‘廉颇死亡’的消息被替换成了‘廉颇归赵’,这个是修改。 3)白舒的姓氏基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加上之前赵王封白舒雁北君时顺带赐姓,所以外界基本以为白舒叫赵舒,知道他姓白的除却身边副将利,就是政哥和王翦,以及廉颇了,这是个伏笔。 4)请从第89章开始重新看,因为自第89章开始修改较大。jj后台修改已发布章节,新章节必须要比旧章节字数要多,所以基本上新章要比旧章多了300多字(所以,在下真的没有偷懒啊!) 5)66,67,68发生大改动,原本去见廉颇的剧情变为了赵嘉(赵王迁的兄弟,赵偃的原太子)见白舒的剧情,也就是说自廉颇离开雁北,阿舒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后面再见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原本66,67,68的章节会出现在那里。以前买过的小伙伴们到时候可以返回66,67,68看一下替补章(现在还未替换,但到时候会作话提醒大家哒,所以就不要说在下骗章啦!)因为之前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白舒与廉颇之间的冲突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而且突然去魏国感觉很突兀。且想象中他们的再遇应该更扎心(双向的)一些,加上赵嘉的剧情是被遗忘的,就在前文写个伏笔好了。 6)过了人生词汇巅峰期的高三,才发现自己的文笔到底有多么的乏力,最悲哀的莫过于连自己想写的东西都写不出来qaq 谢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一月正式进入日更状态,加更随缘,请大家多多支持,rua~ 如果我能fgo能够抽出政哥哥,我加更十章! 如果考试都过了,我加更十章! 如果我一月之前能交到男朋友——别说了,这个是不可能的orz 小剧场: 政哥:将军早去早回吧。(内心os:等回来了就是孤一个人的将军,和赵迁屁事儿都没有了!) 感谢在2019-12-09 22:58:34~2019-12-25 12: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之花、遗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动、被被的被被 20瓶;玲玲、忘我 忽忘10瓶;北城霜 5瓶;瀚篠晡 4瓶;鸿蒙潇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