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洒热血沐苍穹》 077.大哥巧言托付约 上文书说到,陆景师徒三人,已定下了周全之计。便叫乔方、肖猛分头行事。而这肖猛,乃是护送火器,路上家有危险,故又让石锁同去。婷儿自是想和肖猛同去,但女兵营中事务又多,而这猿儿,力大无比,自是帮之办了不少事情。 白十三置一马车,内装三眼铳头一百支,四眼铳头五十支,弹丸三千发并黑火药百斤。这铳,虽是旧制使用多年,寨内皆有专人精细养护,上了鲸油,新如初制。为得快速,此次护送皆用骑兵,共五十人,皆巡哨营石锁原班人马,石锁自是指挥自如。除此又化装成客商模样,免得引人注目。那故意让官兵劫掠之商队便全然是另一样子,先选南吴至中原再至塞南、塞北之“西北官道”又置小马车,内至五十余老旧过时之“火门铳”并二十支三眼铳。货物之上,将早已写好之一封信塞入其中。车上插号旗,旗上大书“清竹寨”三个大字,唯恐官家看不得。怕那护送之人受得伤害,便叫寨中最老练之人——武兵营首领薛虎,带领二十个乡勇护送,又吩咐其但见官兵,不可纠缠,扔下那车货物保命即可。其实这薛虎上次在引诱“快活寨”之时,已是做过一次这般“丢包”活计,自是驾轻就熟。 肖猛次是便要出发。这是晚上,正在房中研习几本书籍。忽听门外婷儿喊他。 婷儿道:“肖大哥可在里面?” 肖猛道:“婷儿进来便是。” 婷儿进来,对肖猛道:“我自是来提醒你得,那西山玉佩,此次去塞北之地,定要带上,切莫忘记,有时亦会救得性命。” 肖猛笑道:“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多谢婷儿。”说罢,将那玉佩先行戴在脖颈之上,又贴至胸前。而后,又埋头读书。但见婷儿未走,便又道:“婷儿还有甚么事么?” 忽见陆婷眼中似有泪光,道:“肖大哥,这次你自是去西北,我爹和白叔叔又怕我顽皮,惹得麻烦,坏了他们大事,说甚么也不再让我去得。而这猿儿倒是可靠,想去让他帮你和石哥哥,他却不离我半步。石锁这人,人却是憨直,但没得头脑。一路之让,定要自己照顾自己,凡事多用心机头脑,莫要蛮干。千万平安回得山寨。” 说罢,头也不回便跑出去了,肖猛听得婷儿在外面却似哭了。心思,若是做不好这事,不光对不住师傅,便是婷儿,也对不住了,止悉心机智去办得,容不得一点马虎,才能保住这治学一学圣地。由此心下愈强也。 次日早上,肖猛并乔方上路,一个向西北,一个向南。早有陆景写好两封书信交与二人,二人自是贴身装好。那薛虎后一日出发,自是没见着。陆景、白十三对二人嘱咐几句,便出发了。肖猛左右找找,亦是没见着婷儿,想是心情不悦亦不来送行了。肖猛、石锁并五十骑兵,便顺大路向西北而去。乔方自是带两个心腹乡勇向南去了。 先表这肖猛一路。二人顺大道而行,因化装成客商,人数多而精干,小贼并不敢骚扰。一路之上,穿州过府,一日后又渡洛江,自是顺畅。偶有府兵刁蛮讹诈,为行大事亦是忍了,均用那少量“黄白之物”充了通行腰牌。由是骑兵快马,又三日后,寻船分批过了通天江。时值春日,天气转暖,雪亦是化了不少,但见通天江边,亦有不少去年因江水泛滥而淹死之流民尸骨,冰封于河岸两侧。但见这众尸骨被泥水泡得膨胀如猪,脸大似盆。饶是肖猛、石锁二人皆行伍出身,见此惨状,亦不忍直视。 肖猛道:“石兄,你看这工部每年亦是拔银修河,可这河水近年来每每决口。想是除了工部之人不做为,亦有下边脏官贪污银两,才致此惨剧发生。” 石锁道:“造孽、造孽,俺原便是吴州府兵营一千总,按说这六品官也倒不小。换个一般人儿,管他怎地,有俸禄银子便好。但吴州知府许超与总兵赵须龙合伙贪污银两,使我这一班兄弟,一年未得饷银,虽是俺还银子照发得。但这一班兄弟与俺出生入死,哪有不管之理?与之理论,竟把俺也陷进去了。忍不得,一发反了,从此啸聚山林。多亏了那陆家父女及白寨主,乃是我与众兄弟再造恩人。俺看俺这妹子婷儿,像是喜欢你这小子,你倒给俺记得,莫要欺负于她,若如此,俺便大斧伺候。” 肖猛笑道:“小弟不敢。” 二人一路之上,有说有笑,自是不觉得疲乏。又过一日,来至天风谷附近,忽见前方一条小河挡住去路。前后左右看看,并无渡船。无奈便顺河向西而行。行了二里路,见前方有一浮桥。走近一看,竟全是羊皮筏串联而成。肖猛心思,却是谁人想得这好法子。见羊皮筏浮桥之上,有兵士模样人数不少,兵士虽穿着统一,但却不是魏国府兵军制,心思这许是顺天军。这伙像是正要拆卸。肖猛心急,赶忙阻止。 肖猛道:“前边兵大哥,莫要拆桥,容我等几十人过去再说,可否行个方便。” 一年轻兵士,抬起头来。肖猛见其头巾,却与众人颜色不同,想是个头目。 那兵士道:“你等何人,来此做甚?” 肖猛道:“这位兵大哥,你可是这地目府顺天军的人马?在这顺天军中,可否有个孟子真,我是他的生死弟兄,亦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兵士听此一说,脸色立即和气起来,道:“你可是那肖英雄?” 肖猛暗自奇怪,道:“你怎知道?” 兵士道:“我是穆天王亲军护卫穆平,离穆天王不离咫尺。今日有事无人可派才命我去收这浮桥。那孟军师亦是说起过名叫肖猛的救命恩人。我看你样子雄壮,便冒昧一问。” 肖猛道:“那便好了,快快引我去孟伦那里。” 穆平道:“那是自然,不过规矩还是得要的,若进得地目府,先缴了兵器。因不知你等是真是假。” 旁边石锁听了不悦道:“哪有这般迎客之理?”肖猛赶忙挥手阻止。 肖猛道:“我等亦不知你们是真是假,这样罢,过了河,止见得地目府城门,兵器自是要缴得。” 穆平想想亦也道理,便让其过河,引着众人到了地目府南门,而肖猛见得城门,自知不是其他义军或流贼,便按规矩行事。进了这城,见这城内,车马不时通过,熙熙攘攘还算热闹,茶楼、酒楼、布店、杂货亦有不少商铺开业。只见顺天军有买卖货物者,皆是按规矩行事,亦是与店家一团和气。心思这穆子丰确不同一般绿林人等。后众人来至一大院,门上有牌匾上书“接待营”字样。穆平自是让手下人安排食宿,又置一干净内外间,便自行去找孟伦了。肖猛、石锁二人一路亦是辛苦,便喝些茶水,等待孟伦。忽尔一阵脚步声甚是急促,须臾但见一人跑着进来。 但见这人口中喊道:“我那肖贤弟在哪?”肖猛一见,正是孟伦。便赶忙行了跪拜大礼。旁边石锁,亦是行了礼来。 肖猛道:“小弟拜见孟大哥,分别一段时日,大哥一向可好?” 孟伦赶忙扶起,道:“好得很那。我在这里却是发挥了才气,真真解那心头之怨。贤弟定是来投靠顺天军来了?”又看看旁边石锁,道:“还带来如此威猛雄壮之猛将。” 石锁见有人夸他,哈哈大笑,道:“孟军师却是说错了,我二人可不是投靠于你们的。” 孟伦道:“那贤弟有何事情?但说无妨,兄长自会全力为你办得。” 于是肖猛便将信件拿出,先让孟伦看了看。孟伦看毕,坐在那里,思量一番。肖猛赶拿出准备好之白银一百两,递与孟伦,道:“孟兄,此事关系我清竹寨存亡。寨中所有资银,全用在这战事上了,若能完成此事,还有重谢。” 孟伦正色道:“贤弟这是那里话,如此生分,若要再让我看见银子,你便回去罢,你乃我救命恩人,怎还用此伎俩。你这忙,我亦是死也会帮得,我方才是想,如何用话打动穆天王。想我顺天军,方得休养生息,实有避战之嫌。但你信上所说,句句在理,我想按我与穆天王之情面,说了亦会答应。” 肖猛道:“孟大哥,那穆天王何等人物,虽是信上所说在理,但在高人面前,亦是怕其还有忧虑,大哥不可太过自信。成与不成,尽力便好,不过,我在路上,又想得方法,如果话能按此方法去说得,应比直白去讲,效果好些。” 孟伦大喜道:“那便最好,如何讲得?” 肖猛道:“我在清竹寨之时,有时闲来无事,亦会跟着众朋友去那西剑山下金沙镇里,去那店铺之内,大批进上些生铁、布匹等寨中必用之物。与这商人来回瓜葛,却发现其亦有一定之规。” 孟伦道:“此话怎讲?” 肖猛道:“这商人,更是谋利之人,心思全向利益去得。自是自己赚得越多越好。其在与你交易之时,总将这欲卖之货物,说得好上添好,价格自是十分高昂。其实乃是虚价也。若是此时不去货比三家,定会吃亏上当。若总去做这进货之买卖,心里自是明了,便会压住这价格。但是若是头次购买又不知行情之人,稍有犹豫,商人便会让些价格,若再有犹豫又得让价,最后好似这货是赔本卖你。如此一来,买货之人便是觉得自己是占了莫大便宜。若是还能稳得住之人,才会再行压价,一般人便会购买其货。且买货这人只道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其实这商人若是不挣得你银子,做这买卖做甚?我学过治家‘人性至私’这话却是实理。若想让其接受,先让其失望之极,再慢慢补偿则心中愈喜,乃是原无贪心而满足其渐长之贪心也。若是先许了莫大希望,再慢慢抽去,则心中愈恨,乃是贪心已然定位,便只可大不可小了。其人心中固有私心,不可改也。我在路上常想,若是先将这兵器送与穆天王,再向其诉苦,求其帮助。便是先定了价,其必会先考虑此事中各种弊端,而后必会挑剔,再便觉得利不厚、事太难。若是先将事态严重说来,而许小利,让其自觉利小事难,再缓缓退让,减事而加利,最终将这厚利及所帮之事定下,其心便会自觉有此事得有重利可图。便有可行之机会也。” 孟伦一听,茅塞顿开,道:“阿也,贤弟所学之治学,还有此理,却是从无听过,这‘仁家’叫世上众人不得贪心、说谎。却未提及此人性固有之事。佩服、佩服。但有时间,亦有我也讲讲这‘治家’之理。” 肖猛笑道:“这时自然,你若也能入我治学,便是最好则个。” 孟伦笑道:“看来是我来投靠你了。不过我看你这信,却是要改一改了。你这信上已挑明说事与利,不好我再行发挥” 肖猛恍悟道:“好,我三人便以此为依据,商议一下对策。”故三人又定夺一番。并绝定次日拜会穆天王。 次日,肖猛让石锁留在接待营,自己便与亲军护卫穆平进了地目府府衙,由是私事,便径直至穆子丰后宅书房。肖猛进了书房,但见里面坐着六个人,上首一人,红缎圆领官服,头戴乌纱帽,腰系玉带,脚蹬皂靴,胸前并无瑞兽补子,想是还未封品级。再看其人,白脸黄眉,丹凤眼深陷,灰蓝色眼仁。五绺褐黄短胡须飘然胸前,鼻梁高挺一张大嘴。心思这便是穆天王了。旁边几人除了孟子真外,皆不认识。 孟伦道:“贤弟这便是穆天王,快来拜见。” 肖猛赶忙行了大礼,道:“清竹寨使者肖猛,拜见穆天王。” 穆子丰见肖猛五官端正,虎狼之躯,是个将才之相,又听得军师孟伦与之说过大破食人客栈之事,心中亦是喜欢。便先让其坐下。孟伦赶忙为其介绍其他将将。那黑脸穿罩甲的便是张林宗、农夫模样的是刘思德、精瘦小胡子便是杨向武,白净面皮书生样子乃是“天智虎”李让。 这会晤,却是行得怎样?且听下章分解。 078.小弟闲管家务事 上文书说到,山寨为救那穆子丰帮助,派肖猛会见天王,阐明利害,叫其帮自己道上一番好言。 宾主落座,肖猛道:“天王,今我清竹寨,被朝中毕家陷害,那毕成撺掇成宗出兵进攻,实是无名不义之举。八千京营之兵,我一小小山寨,止一千余可用之兵,实是灭顶之灾。久闻穆天王威名天下,常有周济他人之善事。将来必是天下之主,而这清竹寨,亦是天王治下乐土。故我寨全体寨民,恭敬拜上天王。白勇寨主应战无暇,实是无法亲至仰慕天王圣威。止派小人肖猛叩血拜请天王派出一支神武天兵,袭击中原洛州府,则朝廷之兵,有望转回中原。从而使我清竹寨在天王神沐之下恩存。我山寨自有重谢回报。”说罢,又将信取出,递了上去。 穆子丰看了信,沉吟半晌。良久,道:“这朝廷无故出兵,确是可恶,不过我顺天军方得安定。你方才所说之事,我亦是做不了主。你且先行休息一下。我与我这几位兄弟商议之后,再行定夺出兵救援之事,如何?” 肖猛早已料之此事,便先行退下,在前厅等候。肖猛一走,穆子丰便和书房内各心腹商议。 孟子真道:“天王,这肖猛是我生死兄弟,肯请天王相救。但是我军现在实力不强,亦是不轻出。于私,我想帮他。于公,又做不得。实是难也。” 穆子丰道:“方才听那肖猛之言,说得恳切真诚。又看这信,却也有道理。这清竹寨若是真的被灭了,其求救于顺天军之事,于那江湖之上传出,定会有损我军威望。但见其为我军所送之百余之铳,实是丰厚,我正想组织火器营,这便是到手之机会也。虽是近期便要重立旗号,但我军还得训练准备几月,一出击便是告诉朝廷已经反了,必会引得朝廷攻击。真是为难也。” 孟伦又道:“我有一计,可否不去出兵,因我军打算三个月后竖起‘顺天’大旗。但因此事,只要现在将我军旗号提前亮出,便可吸引朝廷之兵,而并未真心出兵可否?” 张林宗道:“这便是与出兵同一道理,亦会引得官兵蜂拥而至。我军脱不得这危险。” 刘思德道:“但我军所缺建制,止火器营,我军现有这四十几支破三眼铳,全系旧式,无法精确点射,只得排放才有威力,但四十支如何排放?若是加上清竹寨所送这批三眼铳,我军便有共计二百支左右。马上便可组建,实是一良策也。” 杨向武道:“出兵不出兵,哪由得这小小清竹寨。听穆平说,这肖猛已将火器及弹丸、火药送至地目府,我便想得,先接了这批火器组建火器营。若真不想出兵,他又能奈何?送到嘴边的肥肉岂能跑掉。” 孟伦旁边一听,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心思。千想万想,却没想出这杨向武出这奸恶之损招。赶忙站起,道:“杨将军,此事不可,做人亦得讲求信用。未替人消灾,怎能收人钱财?再说我顺天军若是干出如此龌龊之事,便尽失天下人心,人心一散,大事便做不得了。” 穆子丰听得杨向武如此一说,心中早已厌恶,赶忙道:“向武,你这是何意?我军一无天时,二无地利,这十几年止靠得人心一条方得存活。若再失了人心,你让我顺天大军不也了流贼了么?切勿再说得此事。” 杨向武悻悻不语,心中暗想:我乃是为了顺天军,不似孟军师,为得朋友江湖义气,卖得我顺天军兵士性命。穆大哥向着孟小儿,却对我这老兄弟恁无礼些了。 孟伦听穆子丰如此一说,心下平静许多,道:“天王,我方才想想也是不对,止太过江湖义气了。凡事应先为我顺天军着想。我还有一法,若这清竹寨主动归顺于我,朝廷又询问下来,可否为那清竹寨说上几句善言?说其久有招安之意,不应再行剿灭。若这样,朝廷便会认为我二支义军有联合之意,便有了顾虑。从而为清竹寨用招安之计赢得时机。如此一来,我军毫无损失,又可按原计划而行,这批火器之礼,便可理所应当收下了。” 穆子丰听罢,心下大喜。心又转念又想,又有不妥之处,便道:“孟军师,这样处治,好却是好。止一句话,就算帮忙,那咱不就白得了清竹寨这许多好处么?” 孟伦心中暗喜,心思这肖猛确是有些手段。真乃洞悉人性之高手。正要应了这事,忽听一直默默不语之李让,又发了话。 李让道:“天王,我顺天军亦不能白拿人家钱财,止耍耍嘴皮子了事。我有一方,即可出了兵,又可让我军脱了这之干系。” 穆子丰大喜道:“快快讲来则个。” 李让道:“中原一带,自去年夏秋之季,通天河决口便灾祸四起,我顺天军残部正沿河之地乘机扩充军力。实不有不少人自立门户,止葛玉良、张财、丰树平三支人马还忠于我顺天军。其中张财部已得到天王首肯,回地目府接受整编。而剩下两支人马还在中原,天王可暗中命令这二支人马去攻击洛州。如此一来,我军明正言顺乃是府兵,而这两支人马又是顺天军。若是朝廷问起,便可以‘虽我原顺天军残部但拒不接受整编’为由搪塞。若再问起清竹寨之事,天王再为其多说善言。如此一来,一文一武,全是帮了,江湖之上必有声望,朝廷之上,又可免责。而清竹寨这礼物,亦是收得问心无愧。” 孟伦听得心花怒放,心思,本想要个鸡蛋,却无意间收个鹅蛋,如此结果,真真出科意料。穆子丰亦是喜出望外,连夸“天知虎”伶俐。又商量一番,几人商议已定,便叫肖猛进来。 穆子丰道:“肖英雄,我几人已商议好了,这忙定是要帮得。不过我本部军马还在组建、训练之中。实是无法亲去,但中原省一带有我军分部葛玉良,丰树平部,每部大约人马五千余。我现在便写书信与他们,葛玉良去进攻洛州,而这丰树平便直接去救援清竹寨。朝廷那边你自是放心,我会多多善言,为你寨争取招安之事。” 肖猛亦是大喜,结果却也出乎意料,便赶忙三拜九叩,谢过了穆天王。 穆子丰又道:“不过我还要提醒于你家白寨主,朝廷招安之事,应付便好,切莫当真,若被其哄骗失了兵权,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肖猛记下,又谢天王,并将一马车火器详单递上。穆子丰看过,亦是高兴得很,赶忙让刘思德去接收这批火器,并将组建火器营一事交与刘思德全权办理。 原来,这肖猛早已料到虽是报酬优厚,但穆子丰还会推脱,便用这经商之法为之,止是换了个做法而已。将这火器为报酬,视为“定数”,而让顺天军所做之事为“变数”。先定好“定数”,再用不同“变数”试其可承受之心,而先将这变数定为最大,却也不管穆子丰是否承受得了,再逐一减小变数,直至其认同。若是一开始便便交了实底,主动权便在那穆子丰之手了。故,取得成效还比陆景原定之意还有好些。而陆景原写那封信,便无法配合此次交涉了。原来信中已明示了所帮之事项及报酬。其实便是交了底,饶是陆景想得全面,亦是有些漏洞。而肖猛却看出此漏洞。这信,重新一写便好,其实止改最后了一句。 原最后一句为:望天王在朝廷问询之时,为我清竹寨多置善言,令朝廷认定我寨与贵军有联盟之意,则我寨便可再用招安之法。乞望天王之助,白某铭记在心矣。 后被二人改为:望天王与我所派之使者肖猛商议定夺此事,肖猛为我寨必腹之人,亦可权全负责此事。乞望天王之助,白某铭记在心矣。 如此一来,便由得肖猛用些手段了。 肖猛任务圆满完成,明日便要回去。是夜,孟伦又置一桌丰盛酒席,用食盒搬至接待营,三人有酒有肉,美美吃了一顿。肖猛志得意满很是开怀,石锁亦是开心,二人频频向孟伦敬酒致谢。 孟伦喝了几杯,忽道:“贤弟,你可知这次交涉,其中有一大凶之事么?” 肖猛一惊,道:“如何大凶之事,孟兄快讲?” 故孟伦便将杨向武之言向肖猛道出。听得肖猛亦是一身冷汗。半响不语,酒亦是醒了不少。石锁一听,哪里耐得住,破口大骂,被孟伦赶忙劝阻。 孟伦道:“石将军息怒,这里不是清竹寨,那杨向武耳目众多,若是被人知道,你们是客,奈何不得。我却不好收场则个。”石锁听了,只得愤愤作罢。 孟伦又对肖猛道:“看来这人性之中,还有一种大恶之人。其特征便是:眼中止有自私而全不讲道理。若是按人性来讲,人虽是私心重,但多少有感恩之情。但这类人天性却似无此说法。今后为人处事,必要将人之此特征时时想起。如此一来,再做决断,便少有失误了。” 肖猛道:“谢孟大哥提醒,孟大哥确是我知心兄长,不仅为我谋了大事,还为我提醒为人处世之道。有兄长在,小弟似有一亲兄也。” 孟伦大笑道:“你乃我救命恩人,理应如此。” 说完这杨向武小人之事,席间气氛便又缓和,三人又继续饮酒谈天,亦是开心得很。聊至二更天方才各自休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肖猛离开地目府,自带领石锁及五十名骑兵,穆平早已将兵器又还与众人。穆子丰并众头领出城相送,两方各道离别之词,不在话下。孟伦又要单独再送肖猛五里路,穆子丰便让其去了,自己则和众头领回府。 杨向武与穆子丰并马而行,乘着孟伦不在场,便道:“天王,这孟子真这次出谋划策,却好像事事都向着清竹寨,却无视我顺天军安危。” 穆子丰微微一笑,道:“大丈夫志在天下,我若是得了江山,这清竹寨亦在我这江山之内。他孟伦心向着清竹寨不也便是忠于我么?” 杨向武见穆子丰如此一说,便不好再说甚么,默默不语。 再说孟伦又送了肖猛五里路,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过了地目府南边丰河,孟伦便停下马来。 孟伦道:“贤弟,我在府中亦有很多事情,便送到这里了,一路之上,多多保重。” 肖猛道:“此次交涉顺利,全凭兄长张罗。不过我有一话,必要说得。我看那杨向武每每见天王夸你,面相自是难看得很,如此小人,必要多多防着。” 孟伦点头称是。二又拱手拜别。肖猛才打转马头,正好顺路向南而去,忽见旁边树从之中,跑来一人,不由细细去看,竟是一女子,披头散发,衣冠凌乱。边跑边喊“救命”,看见肖猛,自是跑了过来。离其三丈远时,忽见树从之中,射出一支利箭,不偏不奇,正中那女子后心,又从前心透过,这女子大喊一声,倒地而亡。 肖猛由不得一身冷汗,想出路上有了强人出没。赶忙一按绷簧,“嚓棱”一声,抽出青锋宝剑。 孟伦惊道:“贤弟,你抽出宝剑却是何意?” 肖猛向树从那方一看,并未有人。便对孟伦道:“一会似有强人出没,有人却要丢了性命。” 孟伦虽是不解,但也抽剑自卫。石锁及五十余名骑兵,见二人如此,亦是做好战斗准备。 忽见一女子从树从中跑出,披头散发,衣冠凌乱。边跑边喊“救命”,看见肖猛,自是跑了过来。 肖猛大喊:“快快伏倒,小心身后有箭!” 那女子一听,赶忙伏在地上,一支利箭从上方飞过,又飘向远处去了。再看树林之中,一员武将,骑着黑马。左手持弓,右手持缰绳。向这边跑来。但见此人,戴水磨锁子护颈铁盔,上身穿对襟水磨锁子甲,下身褐黄马裤。卡簧腰带之上又系一把雁羽刀。 这女子跑到肖猛面前,赶忙跪下,道:“顺天军救我”忽见这员武将跑了过来,赶忙又躲在肖猛马后。 这武将来至肖猛面前,大喊:“快快让开,我家娘子跑了,我却是来追她的,你等众人莫管我家务事。” 但听这女子喊:“谁是你家娘子?将军,是这恶人强抢奴家做押寨夫人,快快救奴家一救罢。” 肖猛心思,别人看不到,我却是看到了,按方才这因果,若是我不喊这一下,这女子早已命丧黄泉了,哪有这般对待自家“娘子”的?这鸟汉定是强人无异。我且为这女子做主了。 这肖猛又如何处理这“家务事”?且听下章分解。 079.国老朝堂争锋芒 上文书说到,肖猛因这“前见感”救下一名女子。又被这武夫索要。 肖猛道:“不论是否你家娘子,但见你下得如此狠手,便不是好人。若还知趣,赶快离去,还饶你一命。” 那汉子抽出雁羽刀,大喊:“让你知道你家顺天军爷爷厉害。”说罢,举刀便砍。 但见旁边孟伦大叫一声:“大胆,我乃顺天军军师孟伦,你是何人,敢在此地冒充我义军,无礼造次!” 那武夫一听此言,马上软了,将手中雁羽刀赶忙扔在地上,翻身下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孟军师,请恕小人无意得罪之举。我乃是顺天军中原残部张财,奉天王之命,来地目府整编。这女子确是小人娘子,在外面偷了汉子又跑了出来,那鸟汉已被我杀了,一怒之下,便想射死这贱人。谁知被这后生截住。我这娘子,在生人面前一贯爱装可怜,谎话连篇,休要被她骗过了。” 孟伦对这女子道:“莫要害怕,我却替你做主,你却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道:“多谢这位英雄及孟大人相救,小女子名唤张春娥,家住康州北边野原镇,爹爹亦是镇中大户。不想前几日一伙顺天军路过野原镇,哄抢富人财物充做军粮。我无意间这被厮瞧见,见奴家还有几分姿色,便强抢来做押寨夫人。我便随这大军北上。在这军中,我又认出一后生原是我家中小奴。这小奴因我爹爹对他不薄,自是有些感恩之心,我俩便商议一道逃出去。方才脱出虎口,不想被这厮发觉,径直追来,先杀了那小奴,又来射杀奴家。方才要不是这位英雄喊了一声,怕是现在已丧命了。” 孟伦大怒,心思这顺天军头领张财却是流贼一般,抢男霸女。如此匪帮,若是整编入了地目府,怕是刚建的一些基业,又有危险了。但毕竟张财乃是奉天王之命来此,我若太过自做主张,亦是不好。但这女子,还可救得。 孟伦道:“这女子所言是与不是,且先回地目府审审再说。你即来此整编,现在不宜耽搁,快回去寻你那队伍进城去罢。” 张财听军师如此一说,亦不敢不从,止得恨恨捡起刀来,转马而去,集结队伍去了。张财心中暗想,定是这孟军师看见这女子漂亮,有了非份之想。这夺妻之恨,早晚必报。 原来这张财入伙前,本就是一名山贼,一贯打家劫舍惯了。到了野原镇,更是借着顺天军威名一顿烧杀抢掠,胡做非为,又抢了张大户家未出阁的女儿张春娥做压寨夫人。比起那葛玉良,丰树平部,军纪自是差得多了。天王亦有耳闻,止因现在正缺人手,又怕其在外边坏了自己名声,便用重金,又许了高官才将其收编至地目府,其实却是看着这人。这张财见钱眼开之徒,哪有不就范之理。谁知马上便至地目府,这“夫人”便策反一名小喽啰逃了。这还了得,又怕这奸情被手下耻笑,便单身匹马前去追捕,看见那小喽啰,与之搏斗一番,先是杀了。而乘此时机,这张春娥便跑出了树林,一箭射不,心想其必死无疑,不知怎地却被她躲开了。这才有了方才一出好戏。 肖猛见事已平息,便又与孟伦告辞,一行人便向南去了。孟伦自带着张春娥先回地目府去了。张春娥先整好衣冠头发,又在丰河边洗了脸。孟伦旁边一看,确是个漂亮美人。心思,这天下美人,止太平世道,才有众人欣赏,若是落在了这乱世,美貌竟成了灾祸,每每被这强人掠夺强暴,实也惜也。随后,二人便进了城来,孟伦先带其来至“接待营”,这接待营乃是顺天军接待前来投奔之人所用。孟伦见其是一女子,亦有不便。便叫出营中管事亲挑了一处小单间,为其居住。这管事一见孟军师。赶忙拿出一小方盒子。 管事道:“军师,昨日那个清竹寨后生,早上托付与我一事,说这盒子,一会孟军师便会来取,叫我千万保管好。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思要给你送过去,恰好你便来了。现交与军师罢。”说罢,便先张罗别的事去了。 孟伦接在手中,掂掂却十分沉重,心下已是了然。打开一看,果是肖猛昨日所说一百两白银。心思这肖猛真是言必有信之人,事已如此也只好收下。忽又看见旁边张春娥衣服破烂,又有同情之感,便拿出三十两来,让其置办些家什。那张春娥哪里肯要,最后还是孟伦硬塞下了。 后孟伦自与穆天王说起此事,天王也见其可怜,便在城中与了这女子一处小院落,但因欲收张财人心,并未对其责罚。此事后话。 肖猛这事便告一段落。再说朝廷之上,春节已过,兵部尚书郭有常早已拟好进攻清竹寨方略,一日早朝,便与皇上呈了上去。 成宗看了看,道:“这小小山寨,竟要的京畿八千人马去攻取?是否有些小题大作?” 不等郭有常回答,毕成忽站出道:“陛下,郭尚书所列,需要八千人马,实不多也。” 原来这毕成对这次进攻,已早有准备,此次领兵之三员大将戴青方、刘子良、巴利方,皆是毕家“自已人”,统兵之上亦是有些手段。所带之兵又八千之众,火器、弓矢准备俱全,踏平这小小山寨,定不是甚么难事。毕成听得成宗一问,便赶忙抢先应答。 毕成又道:“南方虽是表面安定,实是有得不少顽匪啸聚山林。除这清竹寨之外,还有南吴省西南处,便有‘济世虎’刘丁孙,南吴省东南与南姜省交界处又有‘逍遥世主’李地来、‘大同王’赵旷德、‘神威太岁’王志清。而那西山之地,微臣听说,这‘万寿教’又死灰复燃,其教主李挺梁仍是用香火一味招摇撞骗,吸引众流民、江湖豪客、四方损贼入伙。南川之地,又有西边波尔国清月教派势力不断渗透其中,组织‘归国会’、‘清月新世团’、‘东方波尔凝心社’等十数邪恶社团,皆在蛊惑人心,而其主要用意乃是将南川省全境划入波尔国。陛下,天下如此凌乱,皆人心不齐所致,而这世人之心,哪有止用教诲便可依得。乱世需用重典,应派出强大天兵,轮番消灭之些冥顽不化之徙,也让其知道若犯我天威者,万世必诛。从而重塑我大魏国雄风,只此才可天下归心,江山巩固。而陛下之‘削藩新政’,亦是有了基石矣。故,兵力盛则好。且在南方,那清竹寨,盘踞西剑山多年,与众匪帮自是有了联盟,若是匪帮皆来救援,则八千兵马亦是不多矣。” 成宗听后,心下又激动起来。想其接过仁宗这一团乱麻之后,便一心有“图治”之心,但每每境况愈差。想这天下之人,若人心不向朝廷凝聚,便是一盘散沙也。成宗道:“毕爱卿言之有理,依你便是。” 话才说完,止见下方又上来一人,大声道:“陛下,臣有话说。”声音宏亮,亦是把个成宗吓得一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老丈人”童善豹。 愿来这童善豹,自毕家有发兵清竹寨之意后,一直让其妹童瑞花劝阻成宗罢了这事。但毕家一直撺掇,成宗最终还是顺了毕成之意。童善豹心中自是明白,这童皇后并未给皇帝生育一子女。实是在这皇家会有绝后之意。止这成宗梁威对瑞花还是爱惜有加,但这成宗若是一味这般胡做下去,这天下亦是不稳,若是他做不得皇上,最背运的却不是毕家,这毕家早有太子梁至揽入其势力之中。而这妹子瑞花及自己这个“娘家人”,从此便是无依无靠了。再说,其世交好友陆景自是在这清竹寨中,哪有不帮之理? 童善豹道:“陛下,天下之乱,皆不在你,而在这天下百官矣。若是陛下不信,现就翻翻这《大魏治国法典》看看哪条不是万世之真理,而这陛下又忤逆了哪条?哪天下为何还乱,则是这执行之百官了。想我今番大魏天下,无官不贪,上方不正又带坏这下方,故贪官刁民不断。单说方才所言那‘万寿教’为何如此猖狂,皆因理宗淳风年间一次天灾之时,振灾之官员贪污捐银,使那流民没得饭吃,没得病治,正因如此,才让小人得济,乘机作乱犯上。若是能清治官吏,则天下自清矣。若是在这时再急功近利,一味穷兵黩武,乃是火上浇油。这出兵已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老臣以为,威慑为上,实战为下。这清竹寨并无造反之事,说其创制火器,乃是其世代山中狩猎之用。说其截杀朝廷考察南吴之地官员,可考察吏部办事明细薄,到底是那个官员被其截杀,又是因何是被截杀。若是私事自行进山,那便不是朝廷之事所为。自谈不上因公被杀了。” 成宗听了,心中思考,默默不语。 毕成一听,暗想这童老儿句句戳其软肋,若是这成宗反悔那便怎生是好。转念想想,又有狡辩之言,便道:“陛下,其他不说,单是这清竹寨乃历代朝廷所禁‘治学’窝藏之地,便是可以用兵剿之。这‘治学’可句句如刀,都是戕灭皇族于万代!” 成宗一听,心又硬了,便道:“二位,不要再争了,寡人已有了方略,这兵自是出得。” 童善豹一听,心思,这陆景自是有了灭顶之灾了。却是如何搭救于他。毕成心满意得,自是脸上也泛着红光。君臣又商议些其他军国大事,便退了朝。童善豹无奈,止得先回家去,想找个时机,再与妹子商量一番。回至自己府宅,下了轿子,方才迈进大门,忽见老管家童原立在那里。 童善豹道:“何事在这里候着?” 童原道:“老爷,童皇后回咱娘家来了,已在内宅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童善豹心思,方才想得与我这妹子商议一番,不想自已来了,倒是省得我再用金牌。便道:“那自是好,你赶快去安排一桌酒席。” 管家童原听了老爷如此吩咐,自是活着张罗去了。童善豹自走至后院,后院又有一正楼名唤“凤楼”,是专门为那瑞花而布置得,皇后若是想回他这“娘家人”之处居住,自是住这后院。还没进得这堂,自是听到里面童皇后招呼。 童瑞花道:“是兄长回来了么?” 童善豹赶忙走进堂内,笑道:“妹子料的道是准。今怎的有事来我这里?” 童瑞花道:“心中郁闷,无处与人诉苦,自是来找哥哥了。” 童善豹惊道:“又有何事扰心?” 瑞花道:“哥哥有所不知,近日才听得。那慧妃已怀上龙胎了,想这太子梁至,昏庸迟钝之人。毕家为其今后势力,巴结有道,自是亲密。这又有了一个龙胎,成宗却是高兴万分,乃是其实厌恶这愚笨太子。若真得个男婴,却还真有换储之嫌。而我这里,成宗来得却是频繁亦不见有得身孕。长此下去,那慧妃自是又招得皇上赏识了。想来想去,心中不悦,便来找哥哥聊聊。” 童善豹听罢,心下亦是黯然,为这亲妹能怀上龙胎之事,自己亦是费了不少功夫。上至御医,下至民间偏方,试过不少,光那药引,便不好取得。近些年来,这南犀褐洲之麒麟泪、西洋费洲之神蛇蜕、东洋天罗岛之人鱼鳞、南洋力古多岛之巨龟卵,哪个不是花费重金取得。花钱是小,但这龙胎却迟迟不至。其他妃子,若是再生了男婴,自家在这皇门之内,便再讨不得半点便宜了。再加上今日朝堂之上,又补毕成争了先,自已世交好友陆景,前途未卜,一时间心乱如麻,竟想不出个对策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080.神医客栈使妙方 上文书说至,童家兄妹,为这不孕之事,却是没少犯得难。二人先摆了酒宴,边吃边聊。 少倾,管家已置办好上桌丰盛酒席,旁边家丁及聪儿伺候着。兄妹二人对饮了几杯,因心情皆不好受,自是没吃得多少。不至旁晚,童瑞花便要回得宫去了。 瑞花道:“哥哥,小妹此番来,却有此冒昧,想是惹得哥哥郁闷,真罪过也,哥哥所托清竹寨之事,我自会寻得不伤我等前程之机会劝阻圣上,哥哥自是放心。” 童善豹道:“妹子哪里话,你心中有事不与我这亲兄说,自是去找谁说去?切莫胡思乱想,回去好生休养,夙愿自会来哩。” 皇后瑞花行了礼,上了马车,自与心腹宫女聪儿回宫去了。童善豹心烦意乱,便早早睡去。方才睡着,听得门外有人轻声呼唤,却是管家童原。 但听童原道:“老爷、老爷,外面有客人,说是有急事见拜见老爷。” 童善豹被扰了觉,心中不悦。 童善豹道:“今日我已睡下,有何事非要半夜来访,明日再来不迟。” 童原道:“老爷,那客人却说,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大事才来的。” 童善豹一听此话,心中一惊,睡意却也没了。赶忙转身爬起。先对童原道:“让那客人先去前厅,上茶好生款待,我即刻就至。” 少倾,童善豹收拾妥当,来至前厅。见右手方偏座之上,坐有二人。一老一少,先看那年长的,年约六十,须发皆白,三绺长胡须飘然垂下,长得慈眉善目。头戴乌色六瓣瓜拉帽,身穿一件淡蓝盘领长衫,外套一件深褐五蝠纹对襟罩甲,脚蹬黑布鞋。再看那年轻人,甲字脸儿高鼻梁,平眉细眼,一张小口,相貌自带三分文静。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灰青色右衽棉布宽袖长袍,脚蹬黑布鞋,看着却像个书生模样。这二人,自己全不认得。童善豹来至近前,先行了礼,那二位客人亦是起身行礼。 童善豹道:“二位是何人?深夜至此,听说是有事商议?” 但见那位年轻人道:“童国老,却是讨扰了。小人乃国老世交挚友陆景,陆不平老先生弟子,姓乔名方字向春。此次来访,一是为了我师傅送一封信来,二是带家父前来。这位便是家父,人称‘圣手全科’,乔雪西。” 童善豹听到这“乔雪西”三字,顿时身上一抖,心思,难道是多年来寻得那位神郎中是也?又怎会与陆景扯上关系?却是没得这么巧得事来。有听客道:“这全科大家乔雪西,怎会这么快便来至京城?其中又有何事也?”听客莫急,书生却为你表一表来。 原来,这乔方自和肖猛告别,从大道向南而去,走了一日,来至一县,乃是南吴最南之县——苍南县。若说起这西剑山,亦是属于苍南县管辖。乔方并两个心腹乡勇,顾丰、李猫,三人疾行了一日却也是累了。街上转转,看有一家“向海客栈”便投宿打尖,饭亦是让店二小上街买了一些。吃过晚饭,便想早早歇息。那顾丰、李猫二人早已睡去。乔方心中有事,自是难眠一些,忽听得街上似有不少人走动,心下好奇,便又出去看看。 来至街上,见一闲汉与人闲聊。这男子道:“这‘向海客栈’南边却还有个小客栈,自是无名号。但昨日来了一位‘神医’,游医至此。真乃善人亦。为人看病,若是穷人,不毫不取,有时亦是赠得一些药材。但见有钱人,亦会收得费用。我苍南县,不少人前去看诊,止一天,便坐诊数十例。各病皆有说道,不得不服矣。” 另一人道:“实是神医,且乃全科。心病却还医得哩。前几日夜里,我家旁一邻居,半夜里黑灯未得光亮,饮了家中一小水缸中生水。次日,见其水缸之中不少红线虫,心中恶心,竟郁郁成疾。实这红线虫乃喂鱼之物,不小心落入水缸之中。人吃上一二条,亦是无事。但我这邻人心眼恁小,竟为此事病倒,每日观自己粪便,若不见红虫,则自认为还在腹中,便惶恐愈甚矣。神医来此,家人便带其看病。这神医自知乃是‘心病’,便让其等待,自回后屋制药去了。片刻之后,便给其一颗丸药,对其称一颗便好,且若遇腹泻,观粪便自知。这人如获至宝,立刻买下,当即吃了,方回至家中,腹内胀痛。赶忙找一盆泻了,再一看那盆中,竟不少红线虫矣。自觉腹中再无异物,当即病便痊愈。我这邻人乃一商人,家中颇富,心中欢喜,除去药资又赠其银二两。这神医看其家中富有,便不推卸,拿这钱财又买药接济穷人去了。” 闲汉道:“却是真的泻下红线虫?我亦有时不慎吃下,未有此境况。” 那人哈哈大笑:“你实不知也,那颗丸药乃是泻药,其中这神医用红色棉线,剪成小段,形似红虫,包在泻药之中,诱其吃下。实吃的乃是红棉线也。现周遭人全已知晓,止瞒着我那邻人。” 闲汉道:“高明,高明,而又心怀仁善,真乃世之上善之医也。” 这乔方自是个郎中,哪有不好奇之理?便赶忙上前询问。 乔方道:“这位大哥,你说的那位神医,现在哪里?” 那人道:“便是南边那无名小客栈,你看不少人正向这边去哩,随着他们便好。” 乔方谢过,便向南进了那无名小客栈,果见客栈之中,果是门庭若市。乔方心思,看来这病患却还真个不少,想是平时银钱太少,有病自是忍得。若真在我清竹寨中,看病不用花得银两,天下自是大治了。掂起脚尖向里面看去,真真吃了一惊。原来,那所谓神医不是别人,正是其父亲“全科南医神”乔雪西。在乔雪西左右,又有一老者及一妙龄少女帮忙张罗事情。乔方自是认得,那老者是父亲一助手郞中,名唤许存俞,亦是有些手段。另一妙龄少女,相貌甜美,两只水汪汪的大眼,手脚麻利,却是自已青梅竹马之师妹,名唤于锦艺。乔方见了这几位亲人,自是高兴得很。那于锦艺眼尖,一瞅眼便看见了乔方,方想招呼,但见乔方冲其摆手示意,心下自是明了,便不再理会,面带笑容,自去忙活去了。实是乔方知道,父亲坐堂之时,心思全在病患,容不得半点打扰。 正给众人看着病,忽见门外有人哭喊而来,乔方转头一看,乃是一对夫妇,四十余岁样子,抱一七、八岁之小儿,慌慌而至。又挤至乔雪西面前,两人“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于锦艺知是急病,赶忙上前张罗。 那妇人道:“神医救我儿之性命!” 于锦艺道:“这位大姐,莫要惊慌,有我家师傅在哩,先把那病情说上一说。” 那妇人道:“神医,我夫妇二人开一家铁匠坊。我家小儿,方才无意之间,将其父亲所打制钉马掌钉之小铁条含在口中玩耍,不小心向后摔了一跤,竟咽入喉中,现在怕是已进了肚子了。这小铁条多半寸余长,存在肚中,却怎生是好?我与我那相公,一生亦无甚么积蓄,老来得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自是不想活了。” 再看那中年汉子,亦是无奈叹气。于锦艺听了,自是着急得很,这铁条如此之长,却也不好通便排出。看看师傅乔雪西,亦是在那里思量,半晌不语。 忽乔雪西对那汉子道:“这位兄弟,你那铁条,却有多大?用手比划一下罢。甚么时候吞进去得?” 中年汉子用手比划一下,说有多半寸余长,却不算太粗,比筷子亦是细了许多。又道是方才吞下的。 乔雪西点点头,道:“你家里可有磁石?” 汉子道:“有不少哩,平时吸个钉子用着。” 乔雪西大喜道:“赶快去拿来,越多越好。再带铁锤几个,铁锤几个,细磨石亦是要得。” 汉子哪里敢怠慢,赶忙跑去准备了。乔雪方又命于锦艺去寻羊脂、蜂蜜、红薯粉。再命许存俞去拿来铁捣药罐几个。片刻,磁石便拿来了,又置铁锤、铁板、细磨石。陆景便让其用一大磁石伏于小儿之肚子上,先行吸住那钉子。后又让众人将磁石在铁板上砸碎,又分与众人在铁捣药罐中敲成粉末,其粉末自是也有磁性,故黏黏一团似的,粘在铁捣子之上。乔雪西便让这铁匠汉子将一小块磁石磨成一椭圆状,左又用小锉开小槽,再打磨光滑如玉。又叫于锦艺将磁石粉末分开,每一小撮用羊脂、红薯粉调和包裹,制成不少小丸,小丸外有物包裹,磁性亦是不大了。便再让这患儿,和着蜂蜜将这小丸分批吃下肚去。见着蜂蜜,小儿自是高兴得吃个不停。须臾,小丸已全部吞下,乔雪西轻轻为其揉腹,片刻,又用手探其腹。须臾,点点头,又将磁石伏于肚子上。乔雪西将这光滑椭圆磁石用极韧之棉线系住。又沾了大量蜂蜜,又叫患儿吃下。那小儿自是吃了,而线却在嘴外边。接着便又是揉腹。少倾,又摸摸腹部。但见乔雪西点点头,道:“好了。”便轻轻拽那嘴外棉线,又道:“若是疼痛,便喊停”,小儿自是知道了。众人亦是屏住呼吸,心却提至哽嗓咽喉。忽听乔雪西道:“张嘴!”小儿一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物,但见这物,被这椭圆磁石吸着拽出,自已亦是包裹一身厚厚光滑之物,却像是虫子。乔雪西将这“虫子”剥开一看,确正是方才吞之下小铁条。 乔雪西笑道:“这铁条四边锋利,若是不用磁石粉末、羊脂、蜂蜜、红薯粉包裹,亦是能拽得出来,但这小儿,胃及食道之内壁,怕是不得保了。若是靠这肠子蠕动,又怕卡住。我便先用磁石将其定住,而这磁石粉自粘成一团不可用,我便再用粘物混合磁石粉,分批吞下,再磁石伏肚,让磁石粉及粘物徐徐将这铁条包裹。再后再用光滑椭圆磁石将其吸出,铁条四下滑润,则又保了其胃及食道之内壁。异物自是已排出休外,这几日小儿受了惊吓,先吃些清淡易化之物,一二日自是痊愈如初了。” 听客,我这里却得插上一句。我所说乔雪西之事,亦是听得传说所来,你若亦遇到此事,定要去寻那正经郎中医得,切不可胡乱用此法,若是医出人命来,书生自是概不负责。 再见那夫妇二人,引着小儿,倒头便拜。自是将这乔雪西当做救命恩人了。那汉子赶忙掏出一包银子,打开里面止一两有余,道:“神医救了我儿,真乃再造之恩,我家止这些银两,全数带来了,想是付不全这治病之资,但缓些时日,再去借得,定不拖欠。” 乔雪西道:“壮士,值甚么?我见你家中亦无余资,若是都与我了,你们怎样过活?这治方才这病,自是小伎俩耳,又不费得甚么,不必谢我。银子自去拿去,若真有心,省下这银子为你家小儿郎读个书来,长些见识便是最好。” 夫妇二人,感动流泪,千恩万谢带着小儿自是回去了。室内四下众人,见这乔神医用这神巧之方,须臾便治好了这小儿不治之症,医德又如此高尚。皆万分悦服,在场不分老幼,全数行礼称赞。乔雪西便又让大家安静,继续看病,直至深夜,病患方得看完。 这乔郞中,真乃心善之神医也,书生亦有诗《善神医》,乃赞其医德。 妙手郎中乔雪西,药到病除众人喜。 遇穷不收分文财,实是良善好神医。 乔雪西见外面还坐一人,便道:“外面病患,我见你总让着他人,现止你一人了,进来便好。” 乔方赶忙进来,上前便行礼道:“父亲在上,一向安好?儿乔方行礼了。” 乔雪西见是自己儿子乔方,亦是吃惊不小,道:“我却是来清竹寨寻你来得,你却怎得在这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乔雪西为何又来找自己儿子?且听下章分解。 081.乔雪西凤楼问诊 上文书说到,乔方受了白十三之令,去寻自已父亲一同进京。没成想,行至这苍南县一无名小客栈,遇个正着。 乔方道:“父亲,我正在找你哩。” 说罢,又将白寨主所托之事陈述一遍。乔雪西听着,不住点头。而旁边于锦艺与许存俞,收拾好杂物,亦是坐在旁边听着。这二人,乃是乔家心腹之人,有事自是不会瞒着。那于锦艺,年方十八,生得眉清目秀,甜美可人。此时,头梳小髻发,穿一身上蓝下粉之半棉襦裙,又蹬一双淡粉半棉绣花鞋,分外清爽靓丽。那于锦艺双目不时看看师兄乔方,面带笑容。 乔雪西道:“我找你便是帮忙去了,我亦是听说朝廷大军进攻清竹寨,想是战事一起,自是有不少死伤,你与丁郎中定是忙不过来。便过来搭把手。” 乔方道:“父亲,战火一起,这清竹寨有可能不保,你若再来,无异于飞蛾投火。孩儿是治学弟子,这等险事,我一人承担便好。哪能连累父亲、许叔叔并师妹。不过,那白寨主给我等这般任务,自是用了我等才学。若办得好,这清竹寨便有取胜可能。方才听父亲心意,想是可去帮我忙了?” 乔雪西笑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找你做甚?” 乔方大喜,赶忙又和父亲并众人商量一下,进京又将如何行事。商量妥当,天色亦是晚了,几人便各自休息。乔方自是回“向海客栈”,方出得客栈,见于锦艺又出来,手中提一小包袱。 乔方道:“锦儿又有何事?” 锦儿道:“师兄,我在南姜高官湖府之时,闲来无事后,为你做一双牛皮靴子,如今正值春暖花开之时,穿着靴子不冷不热,看你还着冬靴,想是不舒服了。明日便换上罢。”说罢,又将包袱递与乔方,又道声:明日见。便自回客栈了。 乔方自是高兴,暗想这师妹心思还在自己身上,却是难得。只因急事在身,不好与她闲聊,若办成了事情,定要带着师妹游玩这南吴之地。 次日,乔雪西、乔方一行六人,向京城进发。一路之上,乔方与父亲聊起这看病之事。 乔方道:“父亲,我看你看得病来,穷人却不收费用。如此下去,能支撑否?” 乔雪西笑道:“我自是有得手段。你瞧,这天下之人,穷人每日奔命,又不得温饱,病患得亦是多了。我常为他们看病,虽是不少免费,但手段经验自是高明多了。又有众穷人为我四下宣扬,便有更多人找我看病,名声自是大了,这穷人所用之药,我亦是用得有效便好,不求金贵,也花不得许多钱财。而这富人,亦找我看病,我对这富人要了高价,他们却好应付。故用些金贵、高利润之方子,若能看好病,所花之银,亦不在乎,反觉值了。而那些‘中等’之人,自也不会拖欠诊资药费。找我看病之人,实是其他郎中三倍有余,故我诊堂之中,门厅若市。虽是咱郎中救人为生,但自己若活不下去,还能救得谁人?故我这用富人之财,救得穷人,而这穷人又帮我扬名,自是更多人找我看病,是便是我为何能养得徒弟郎中十数人之方也。实亦是一种‘劫富济贫’,只是将这世上病患之钱财,通我等之手绵绵运化流动,大家亦是都看得起病了。这亦是我郎中行医宗旨矣。” 乔方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自是佩服,我那清竹寨好友,陆老先生新招之弟子肖猛,亦是很会使用手段。”说罢,又将肖猛办“众济社”一事,与父亲说了。乔雪西听了,连声称妙。 乔雪西道:“说起看病,虽是为父用些个‘慷慨’之法,但止我一人使用,世人皆贪图眼前之财,不好推广。而这‘众济社’若也能搞个看病众筹,利用众人之‘小投大回报’之私心,天下人则都可看得起病了。” 乔方道:“不过,孩儿想这事,朝廷若做最好,止是今番天下又有谁人管得。若是民间,止得英雄或是众人信得过之团社才可行之,若是交了银子,又被奸人骗了,虽是所骗之财亦不会太多,但却再没得第二次了。” 乔雪西笑道:“看来我儿去了清竹寨,心思自是缜密多了,想法亦与我这老儿不同了,实是让人欣慰也。” 乔方笑道:“父亲哪里话。” 六人有说有笑,直奔京城而去。一路无话,直至到了童国老家中。 再说这童善豹,见了乔雪西却像见了救星一般。赶忙行了大礼,那乔雪西哪里吃得消,自是阻拦。待情绪平静,乔方又拿出陆景所写之信,递与童善豹。童善豹打开观看,但见上面写着: 亲表兄、讨逆侯、一品太傅、国老、童英亲鉴: 表弟山野乡人鹿坷,几年未见,不知表兄长泰安否。弟现于山中小寨隐居,又有农事缠身,不得亲往行拜见之礼,望表兄谅解。往常得兄为皇后身孕之事,找那“全科南医神”乔雪西,劳费心机。现我身边一徒儿,近斯闻得其父正乃此名医,心中大喜,想亦是天助皇后也。便叫其寻父北上进京,实为诊疗之事也。 表弟又有一事,时下正赶上小寨亦有强人攻取,兄朝中大才,想是有些手段,请为弟帮忙平匪患。弟自是感谢万分矣。若能得苟存,自是兄之功劳,全伙山民自会视兄为再造之神也。此番小弟请救之事自是看兄之能力而助,不可强求。话至于此,唯愿兄并皇后一切安好。 山乡野人鹿坷 这信中,却无一个“陆景”并“清竹寨”之事,但这童善豹何等人也,早已是看出陆景手迹。其中这“鹿坷”一词,已知其意。“坷”,意为不平,而这“鹿”与那“陆”谐音,“鹿坷”便是陆不平,即陆景也。想是这陆景由于乔方上京,怕遇见暗访卫盘察,故做个乡下之人求那朝臣亲戚之信,实是掩人耳目也。 童善豹看完这信,心中竟惭愧不已。心思,我这老友这许多年来还惦记着我这心事。而我一朝廷堂堂大员,为这清竹寨之事,不过仅仅动动嘴皮而已。如今老友有这大难,再不能不管了,定要想条好计帮他。 童善豹对乔方父子道:“二位,信中所言,老夫俱已明了,这寨子之事,请你们放心,老夫以官运担保,定要为你们想个良谋。且容我先思量一日。” 乔方见童善豹如此爽快便答应了,心中亦是高兴,想是陆景这信起了作用。便赶忙站起,又行了大礼,道:“小生替全寨山民感激童国老救护之恩!” 行过礼后,乔雪西又道:“关于皇后娘娘之不孕症,我需为其问诊一番,请国老尽快安排便好。天色实是不早了,我二人不便先行讨扰,就此告辞。我等一行几人已在城中找下客栈了,便是那诌四胡同的‘听书客栈’,离这里亦是不远。若是娘娘哪天回了国老这里,去找小人便是,随时过来。” 童善豹大喜,今日皇后瑞花方才回去,现天色又晚,哪能再去叫回?想是这一二日再说罢。便与乔雪西订好这一二日便可问诊,让其切勿再行他事。乔雪西自是答应,童善豹赶忙又派马车将二人送回“听书客栈”。 乔家父子并其他人等在客栈之中,住了二日,并无他事,亦是有此闲暇时光。这日,乔方亦是带着锦儿在客栈附近买些日用杂物,重任在身,亦不敢远处玩耍。方回得客栈,见乔雪西命其拿好药箱并器具,说是童国老已安排皇后娘娘回了国老府,可以问诊了,马车亦是备好,就在门外。乔方不敢怠慢,让众人先呆在客栈,自是与父亲同去了。来至国老府邸,众人互行礼之后,童国老便带乔家父子来至后院“凤楼”,上文书表过,皇后若是回娘家,便住在这里。童善豹、童瑞花兄妹二人父亲乃是童德,“神武之乱”之后,因其与陆衍抗狼狄有了大功,自是封为兵部尚书,从此一家官运便起,二代人亦是朝中重臣。童德与陆衍乃是忘年之交,若按其辈份,应是陆衍子侄一代,正好与陆景同辈,故兄弟相称。乔家父子进了“凤楼”。只见那堂上,一妇人貌美如仙,雍荣华贵,头戴双凤游龙冠,身穿百鸟纹明黄大衫,又置紫玉坠霞帔。桃心脸儿柳叶眉,丹凤长眼,小鼻朱红口。乔雪西心思定是皇后娘娘了。便赶忙硊倒,行了拜见大礼。 乔雪西道:“草民乔雪西,拜见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瑞花赶忙扶起,宾主落座。 瑞花笑道:“好个乔大郎中,让本宫找得好苦,今番遇见,果然仙风玄骨、鹤发童颜,真与那神仙相似也。莫要多礼,本宫自是有事请乔老先生帮助。” 乔雪西道:“皇后之事,小民定会竭尽全力去办得,皇后但说无妨。” 瑞花叹一声气,道:“想是老先生已然知道,我多年未孕,亦是请了不少御医、郎中,无奈夙愿不成。久闻老先生‘全科南医神’,便请老先生为我出诊。若能了了我这心思,定有重谢。” 乔雪西道:“老夫定会使出浑身解术。但有一点,还需明示娘娘,这怀孕之事,有时亦是天定之造化。能否医成,或是医成生男生女,亦是由不得人。” 瑞花笑道:“这个,我自是知道,万事皆不怨乔老先生。” 病患、郎中即已达成一致,乔雪西便为娘娘先行了诊脉,乔方自是赶忙在一旁张罗诊垫等工具。乔雪西为皇后把了把脉后,忽而面色略带惊慌。童善豹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下亦是一惊。 童善豹:“神医,脉象如何?” 乔雪西道:“娘娘这脉象,滑动而欢,乃是已有了身孕之脉象。” 在场众人皆大惊。而这瑞花,摇头连连,对乔雪西道:“这个,却是没得可能,这段时日,圣上因迷恋慧妃,已是近二月未至本宫处就寝。而那慧妃此时便得了龙胎。我来例虽是有些苦楚,但时日亦是正常。若说这已有身孕,却真真说笑也。但请神医再仔细为本宫把把这脉。” 乔雪西亦是低头沉思,思量,这成宗与那慧妃仅两月便有龙胎,想是不似那“天宦”之人,这病便定在这皇后身上。半晌后,又道:“在这后宫之中,可有与娘娘有仇之人?” 瑞花笑道:“若说起这个,哪个人与这别人都是仇人。想这后宫之中,止圣上一个男人,我与这几十个妃子都要争宠。哪有处得和睦之说?” 乔雪西又道:“可有与娘娘交好之人?” 说到此事,竟勾起瑞花一翻心思来。瑞花叹道:“若说起这交好之人,倒还真有一个,这便是露妃——张淑露。想来与她一直姐妹相称,真个缘善得很。事不巧矣,真乃红颜命薄,在五年前,这露妃便得了劳心病一命呜呼了。” 乔雪西道:“娘娘常与其在一处?” “常在一起吃饭、游玩、吟诗书画,却也乐得其所。” “娘娘可否告知小人,这露妃喜欢吃些甚么?” “这露妃,乃原二品少保张也秋之女,听露妹说过,其一家信奉普济佛,止吃得素食,见不得一丝荤腥,又不可常年吃青菜过日,她一家便喜食豆腐,亦是做得许多花样来。” “这露妃可与娘娘一同吃过豆腐。” “若说起这露妃所食用之豆腐,却真真是世间少有美食,有一种所谓‘龙脑’之菜肴,今番回味,口中又流涎水。其鲜味甚浓,洁白如玉,软嫩如脂。再加独特之方烹调,真乃世间美味。每食一口,却似有食鲜鱼之感。因我常去得她处,亦是总可以吃上。” 这乔雪西,好似听得其一说这“豆腐”,便有些察觉。究竟这神医心中又有何计较?且听下章分解。 082.童善豹将相虚合 上文书说至,神医乔雪西似有些心思。 乔雪西听得娘娘如此一说,心下却是一惊。道:“不瞒娘娘,这问题恐怕便出在这‘豆腐’之上。我中原之医,若说起这妇人怀孕,其理论乃是男精女血,女子这子宫之内有‘血海’,排血养精,故结合而孕于子宫之中遂成人矣。通常若男人天理无异,便是这女子肾气不足,气血虚衰,‘血海’失能,不能养精,而致不孕,则调节血气便好。娘娘有所不知,这‘血海’若是怀孕之后,亦是不能养精也。想是这人之躯体自身造化所为,若是怀孕还未分娩,便又可排血精养而再怀孕,反复几次,这妇人一胎得生多少?这足月与未足月之胎儿还不把那肚子撑破?故止一次授孕,若是排得血多,便得双胎,排得少,便得单胎。若是这精还未至,这‘血海’便自己认定已是怀孕,那却又有甚么表象?” 瑞花忽而明了,道:“若像神医所说,那便再养不得精了,故而再怀不得身孕。但,孕还未怀得,这血海却又怎得再不养精了?” 乔雪西道:“我想这便是那‘豆腐’之功劳了。我亦是听说,在南洋力古多岛,产一种豆类,其土著人称其为‘绝脉豆’,其止有野生,并不种植,故产量亦是低得很。原来这当地人,见蓄养之牲畜,若是食了这成熟之豆,便不得孕。人若食用,亦是如此。但这豆子,食之有鲜鱼之味,若用油炸,更是美味诱人。故在当地,有恶妇人通奸害夫者,若不得死罪,怕其再行不义之事,怀上野种,便强使之食用此豆,一段时日内便不得怀孕,若慢慢停食,亦可恢复。想这娘娘食用得,便是这‘绝脉豆’。实是寻常之豆子都有亢奋‘血海’之功,而这神豆愈烈之。这种豆子所制之豆腐,那豆腐乃豆子之精华,其美味更甚,效果亦是更甚也。” 瑞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几年之前,我自食用这此豆腐,这来例便不得正常,时有恶心、呕吐等表象,由于不甚严重,当时亦未重视。这豆腐,止这露妃家吃得,别处自是没有。难道这露妃是要害我不成?” 乔雪西道:“娘娘,且听小人说得。这人,都乃私心重者。方才娘娘还说,后宫之间,哪有真正情谊?为争上位,众妃各各用心良苦,害人之事,做得亦是不少。再问娘娘,你与那露妃吃饭之时,可亲眼看见其食用这‘龙脑’?” 瑞花思量,猛然想起,这妹子从来止为自已用勺子舀来,而她却还真未见吃过一口,当时便有疑问,问过其缘由。自是:终日饱腹,吃不得几口。或是:姐姐喜食便多吃些。之类话语,搪塞过了。好姐妹自不不去怀疑。 如此一想,万事皆通,瑞花忽尔勃然大怒,将手中茶杯摔得粉碎,站起道:“好个贱人!竟害得本宫多年未孕,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亦解不得我心头之恨也。” 童善豹听了,亦是愤然,但见其妹顿足,心下又有怜悯之心,便劝道:“妹子,切莫再发得火来,想这张淑露年方二十八岁便得急病死了,未给宫中添得一子一女,亦是害人得了报应。” 乔家父子见见冲撞了凤颜,赶忙劝阻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瑞花忽尔怒气又消,对乔雪西道:“神医,按你方才所说,这豆子,妇人食用便不得孕,若是停食一段时日,亦可慢慢恢复。而我常在露妃家中食用这豆腐,乃是五年前之事,但方才神医诊脉,却还有假怀孕之脉象。这五年,却还恢复不得么?” 乔雪西笑道:“正要与娘娘说得此事,若说起这事,乃是一悲一喜。娘娘是先听这悲,还是先听这喜?” 瑞花心下暗自奇怪,便道:“还是先听这悲罢。” 乔雪西道:“实告与娘娘,虽是五年前,食了这豆子,引得血海不调,但后来,久而不孕,每日忧虑,已成心病。身体自是适应了这‘不调’之法,已这‘不正常’为‘正常’了。而这血海,便‘不听将令’了。” 瑞花急道:“这却是如何是好?那这怀孕之事,我这一生便再做不得了?” 乔雪西笑道:“娘娘莫慌,还有一喜事哩。” “那喜又从何来?” “这喜便是这‘心病’也,若是真个器质之灾,再来十个乔雪西,亦是救不得娘娘。但娘娘实是身体无异,这便是大好之事。心病,若是心下明了,再用补方,慢慢调养,自是能好。我现在心中,已成一方,稍后便为皇后娘娘开得。” 瑞花大喜,赶忙起身行礼。乔家父子赶忙跪倒拦阻。乔雪西道:“小老儿一平头百姓,哪能让娘娘行礼,折煞我也。”说罢,便叫乔方拿出纸笔,开了一个药方,亦是些寻常补药,并千万叮咛,心气定要开朗,病自会好得。开完方子后,乔雪西还有一事,便又问起皇后。 乔雪西道:“小人还有一事,亦是重要,想问问娘娘。” 瑞花道:“但说无妨。” “这太医院内,名医亦不不少,怎就看不出娘娘有假孕之脉象?敢问是那个御医平日里为娘娘诊断?” 瑞花道:“是首席御医胡文可为本宫诊断。” 乔雪西大惊道:“娘娘,却再不可用得此人了。常听得人说,此人与毕家时有往来,想是收了他家银子,诊脉之时,便不说实话了。” 瑞花又怒道:“胡文可这贼子安敢如此?看我不去圣上那里与之评上一理。” 乔雪西道:“娘娘,为这身子,再不可动怒了。那胡文可一向小人,戕害同僚,想那仁宗之时,我便是被其排挤出宫,无奈止四下游医。知其恶,防着便好,今后饮食,只童国老娘家人伺候,外食莫入口。谨防他人使奸。” 童善豹亦道:“妹子,这胡小人算不得甚么,止是其后台便是毕家,暂动不得他,若是今后铲除了毕家大恶,自会收拾他得。” 瑞花千恩万谢,自是回宫去了。乔雪西道:“国老,这皇后娘娘的病,应无大碍了,我与我这犬子,自是不好再讨饶,山寨之中还有要事,亦是得先回去了。” 童善豹感动不已,道:“多谢神医,不然我这妹子,便一生都难怀上这龙胎了。陆老先生之事,请他定要放心,拼上官不做,亦会为他想些良策来。这京城暗访卫多,止盯着众官员。计策方才我亦是想了一条,信我便不方便写了,若还信得过我童善豹,回山寨便与陆老先生说得。这忙我却是帮定了。” 于是,又与乔家父子如此这般,说了自已之计策,二人一听,都觉得此计妙得很。乔方父子亦是开心得很,任务圆满完成。童国老因皇后看病之事,又准备白银二百两,答谢乔家父子二人,二人哪里肯要?便与童国老告辞,先行回去了。次日一早,一行六人,出了京城,顺南边官道,一路向南吴西剑山而回。 再说童善豹,心下已是有了方略。次日,又上得早朝。早早站在一边,只听其他大臣先行报奏请示之事。 有户部尚书于长标道:“陛下,三位将军已准备出京远征,现在保天卫已准备就绪,止等报了军饷,粮草便可出兵。据三位将军所言,又经兵部主事估算,此次作战一月有余,所需粮草大米七千石,军饷一万两白银。现明细已列入在册,请皇上过目,若皇上首肯,下官便上奏章,批示之后便可按册给付。” 说罢,拿出花名册,递与秉笔太监霍启,霍启又呈至成宗处。朝堂之上,下方各大臣心如明镜,这八千兵马行路作战一月,五千石粮草已是极限,哪能用得了七千石。想是这“毕家一族”乘此出战之机,又可大行贪污了。但这满堂上下,皆不敢得罪权臣毕成,却哪有一人敢出来反驳。童善豹听罢,心下却是释然,心思:这贪便好了,就怕其不贪。 原来,这二品都统戴青方、参将刘子良、巴利方皆是毕家一族,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集”,自是这贪婪小人都向一处凑。故方得出兵,毕成便将这三人叫至家中,密谋了一番。实是这次作战,粮食四千五百石,银六千两便可,但这心贪之人,哪有放过如此好机会之理?便又叫来户部尚书于长标,又谋划了多时,虚列费用,硬是将这粮草、饷银提得高高在上了。这于长标实是与毕家并非一族,但被这毕一威逼利诱,又怕丢了自已头上乌纱帽,只得乖乖就范。 成宗看看花名册,心思,却是高了些。但大节方过,此进出兵,众将士皆有倦怠之意,先问问这阁老毕成何意,再行定夺。 成宗道:“毕阁老,你对这所列粮草、饷银之事,意下如何?” 说罢,又让霍启将花名册交与毕成。实这花名册便是毕成亲自做的,自是明了得很,但在朝堂之上,又装得仔细,手划着册上所列条目,装模作样看了一遍。 毕成道:“陛下,这花名册上所列皆属实,并无夸张造作之意。不过,万事皆陛下定夺,若是朝堂上许了,便叫户部上奏章。我便可放至阁中,等我与内阁之中众大学士拟过处治方略之后,便可批得。” 成宗道:“好罢,就依毕爱卿之言。叫那于长标上奏章去罢。” 毕成心下欢喜,心思又可“纳入”一笔不小银钱。正在此时,忽听得有人高喊一声“陛下,关于粮饷之事,臣还有话要说。”毕成听了这话儿,却像晴空中打了个霹雷。心思哪个人如此大胆,敢搅了我这好事?回头一看,见是童善豹,心便凉了一截。毕成心中随即大怒,暗想这老不死的童老儿,万事皆与我毕家作对,真真可恶之极也。 成宗道:“童爱卿,你又有何事?” 童善豹道:“陛下,我看这粮饷之事,粮草却是准备充足,但这饷银,看似还是不够,还应再番一番。若是两万两,便是最好。” 毕成大吃一惊,心思,这厮今番却是发了失心疯,平是里一向与我等作对,今日却向着我这一方说话,却不是有甚么不良心机?一时间却又想得甚么,止得不语。 成宗亦是奇怪,心思这“童家”“毕家”两方重臣,每每遇事,都争个鱼死网破,今日却难得达成一致,不知何意,且先问他一问,便道:“童爱卿,加银又是何意?” 童善豹道:“陛下,大节方过,将士心思恋家疲惫,此时出兵,士气并不高涨,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皆重利,若是将银子番上一番,想是这士气便好了。打此一仗所为何事?自是胜了方才有用,若是不胜,来得出兵,事倍功半,便不是二万两银子可行之事了。不如一鼓作气,以免后患。” 成宗想想却也有些道理,便点头称是,又叫兵部尚书郭有常与户部尚书于长标重造花名,再多加饷银。毕成心想是这童善豹,难道怕了自已不成?不管怎地,这事之上,自家却是赢了,在那银子之上又可多占些便宜。 毕成拱手对童善豹道:“童大人,爱国爱兵之心,天地可鉴,在下佩服。” 童善豹微微一笑,亦是拱手还礼,并不言语。 事即以定,便退了朝,众人自是忙活去了。这毕成心中毕竟有疑,不敢耽搁,赶忙来至大丰园父亲那里,将此事告与毕大力。 毕成道:“父亲大人,这童老儿一惯与我方作对,今番却是怎得了?” 毕大力沉吟半晌,道:“我却明白了,我听龙儿暗访卫所言,圣上这二个月来,并不去那童皇后之就寝,却一直去得慧妃娘娘处,想是慧妃现已有了身孕。而这成宗,一直对太子有不悦之心。若是慧妃生了儿子,便有另立储之意。再看看童老儿他那妹子,一向不下蛋的鸡,如此一来,失宠乃是早晚之事。想这这几年来,童老儿亦是想明白了,再不积点阴德,恐怕落不得甚么好下场。正因如此,便不敢再与我毕家争锋了。” 毕成道:“父亲言之有理,不过童家势力极大,我等还需小心从事。” 毕大力道:“确是如此,且先让着他一些,待其童家若真的失了宠,再除之不迟。” 这童善豹一向与这毕家不和,但此次出兵,竟能达成一致,还为毕家争取可“纳入”之银,这又是何计策?且听下章分解。 083.清竹寨万事俱备 上文书说到,童国老为这出兵之银饷,“帮”了毕家一回,而毕家却认为乃是有怕失宠便不敢与之争锋之嫌。 倒底却是何意?原来却是童善豹之计策。原来,其深知“毕家一族”皆大贪之人,上至毕大力,下至徒子徒孙,没一个不喜欢银子的。但说这都统戴青方,虽洛州是武举人出身,但满心思都是权、钱二字。其官职乃是自己岳父大人上下打点才得来。这岳父便是沐德年间内阁大学士胡丹涂。进得京营之后,又大肆贿赂毕家,升至都统,实是庸才,由是对毕家一心一意,得了重用。而这参将刘子良、巴利方,虽是一样贪心,但却是世家武将出身,有些手段。而这童善豹便是利用其贪心,将这饷银提高一倍。这南征军之银饷,上有首辅毕家、兵部、户部,头头脑脑惦记,下有有都统、参将、守备、千总、佰总、什总,大大小小官员垂涎。只要见了银子,便雁过拔毛,层层剥皮,若是少,还少贪些,若是多,便更是贪得无厌。 果如童国老所料,这二万两银子,毕家先拿了六千两,兵部尚书郭有常与户部尚书于长标各二千两,戴青方二千两,参将刘子良、巴利方各一千两。诸人又怕事情败露,刑部、吏部追查,又与了那刑部吏部二位尚书各人一千两。这两万两现银,拿到这南征之军中,止剩得四千两,参将以下,各守备、参谋、军需、幕僚、千总、佰总、什总,亦是想尽办法多拿多占,最后至这持刀施铳之小兵手中,竟连半两都不济了。 而这军中,亦有不少童国老心腹之人,发银之前,便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这朝廷因大节之时运兵,体恤将士,赏银翻了翻,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而这银子到手,如此之少,竟还不及往常,一个个却像是霜打的茄子。须臾,便将这怒火延至当官之人头上。这下方兵士皆指天骂地,心思:哪个不知戴青方毕家心腹,大贪之人。想是把这银子,全都贪污殆尽了。底下这众小官,亦不是好货,明明银子不多,还层层盘剥。却让我等冲在前方为其卖命,真乃不知廉耻,若真个开起战来,但求自保,却不为其尽忠了。诸位听客,你看这八千大军,毕竟兵士乃占得多数,还未及出发,军心便已乱了。如此作战,哪有得胜之理?这毕家此番总认定自己胜了,却是补这童善豹因其“贪心”算计一把,却还蒙在鼓里。 再说这肖猛、乔方两路,皆已回至清竹寨中。乔方父亲乔雪西、师妹于锦艺等众人自是安排妥当。白十三又将新来之高手分配至各营之中。而后二人向陆景、白十三禀报所做之事。二人大喜。 陆景道:“猛儿用那巧话,劝动顺天王,却将我之遗漏亦是补上了,不错不错。而这乔方,任务亦是圆满完成,还带回乔老先生为我方助阵,真乃天助我也。你二人皆有大功也。” 白十三亦笑道:“仗还未打完,若是胜了,自当重赏。” 肖猛道:“白寨主哪里话,自家兄弟,不必多心。这外面一文一武已成,但看咱山寨的手段了。不知我方现今准备如何?” 陆景道:“亦是差不多了,今晚便与众头领商议。方略便告与众人,你二人亦要参与。” 是夜,大公厅内,火明灯亮,开了会议,止为此次保寨之战。上首坐:白十三、陆景、丁尚、乔雪西、薛虎、冯英、石锁。下首坐:肖猛、乔方、陆婷、温绵艺、马大婶、张化、郝雨德、李三娃子、刘书生、童老五、苏大姐、陆老六、许存俞。白十三见众位头领已到齐,便先与众人说说当下形势。 白十三道:“诸位,朝廷以我山寨用了‘治家’之法治寨,及剿灭几个祸害山林之贼兵为由,向我寨出在大军。这战事,在所难免,故此一战亦是关系我寨生死存亡之战。诸位定要团结一致,将这官军杀败,才有我寨存世之理。” “定与山寨共存亡!”众人皆同仇敌忾道。 陆景道:“这朝廷之兵,亦不用太过恐慌,我寨现已有了二条胜利之方。诸位且听我道来。其一,这官兵出战时机,却是不对,想是其认定我寨不堪一击,亦是没做多少准备。现南吴之地已入春,而这西剑山,历来春节不缺雨水,天气潮湿,其火器营便最怕此阴雨天气,而攻城灭寨,火器当先,若是这火器成了哑巴,自是仗便好打多了。而我寨所用新式火器,施放便利,子铳皆用新法蜡汁浇缝防湿,想是比那火器营还要优上一番。故在这兵器之上,我军先占一利。其二、大节方过,京营士兵皆有倦怠,本就武纪废弛,再加上童国老所助,士气大挫,定不会为其卖命死拼。而我寨之乡勇皆保家之战,故在这人心之上,我军又占一利。其三、薛虎所做之‘夺车诱导’之事,业已成功,如此机密之事,不久定会传至朝廷,如此一来,这朝廷怕我寨与顺天军同盟,后援便有摇摆之意。正好可行招安之策。故在这天时之上,我军又占一利。其四、西剑山险恶,野人谷迷魂。其京营兵士,外地之人,哪知其中玄妙。故在这地利之上,又有一利也。有此四利,我们还怕他甚么。” 众人听陆景如此一说,皆心潮澎湃,便想着与官兵大杀一阵了。 白十三道:“在座各位非亲即友,皆是我寨内心腹之人,我先将这方略告与各位,而后再分配任务。此次做战,敌众我寡,故敌兵粮草有限,胜在速胜。而我山寨人少粮多,又储备大量火器、物资,故坚守为主。但敌兵人数八千,除却杂务二千余人,可作战者六千,我军调集全部可用之人,二千有余。若是敌军集结全部兵力单攻一寨,亦有危险,若能使其分兵,则胜算多矣。我寨主战之地有三。其一,野人谷。其二、清竹寨。其三、快活寨。三地皆可做分散敌兵之用。我寨人少,故得利用地势、消信埋伏、火器灭敌,故此事不可耽搁。其余弓弩、床驽、投石机等旧式兵器,亦可发挥作用。分散灭敌之后,敌我实力倒悬之时,便是反击之时了。” 下首众人,皆点头称是。而后,白十三便为众人下了将令。 白十三道:“巡哨营头领石锁、乔方、陆婷。” 石锁道:“在!” 白十三道:“命你三人率领五百步兵,先在野人谷内布置疑兵,再派探马,在金沙镇一带探听敌兵动向,若进这西剑山,金沙镇乃必经之路,若能在金沙镇南小悬崖三岔路口,将敌兵分散引入野人谷,便是你等全功。那野人谷内路径,止得心里记,用不得器械引路。石锁,我寨去年冬季便让你带兵探明,自是记得否?” 石锁笑道:“牢记在心,进那谷子却像走俺家后院。” 乔方亦道:“去年采摘‘催魂草’之余,又已走过几次了,全盘熟悉。” 白十三道:“那便好,疑兵若做得善些,好似我军主力在此地。引得那敌兵,进谷子愈多愈好。若是想设‘消信埋伏’所用物资,尽向你马大婶取之。进了谷子后,留得少量人马继续在暗处游击而战,剩余兵马,赶快寻路出去。绕至敌后,待命侍机而动。” 婷儿道:“白叔叔放心,我身边又有猿儿相助,在这野人谷中,却和自己家中一样了。” 白十三笑道:“那便好,这事我便放心交与你们了,定要不辱使命!” 众人道:“得令!”白十三见其明了,便与之一块行令腰牌,命乔方为统领。乔方揣在怀中。 白十三道:“武兵营头领薛虎。” 薛虎起身行至白十三面前,道:“在!” 白十三道:“你负责守主寨清竹寨,带五百人即可,我寨北面老虎台皆悬崖峭壁,止一条小山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重型火器无法搬运,不必毁路,止派少量精兵防守。先将东门那边入寨石桥、栈道、竹桥全部拆毁,沟堑甚多让其无路可攻。东坡地势平坦,我料敌兵在此立寨。可先设些个雷火挫其锐气。南边地亦是平坦,又有通向西寨之路径,敌军定会主攻。我军主力便集结于南门,与之坚守。所用弓弩、床驽、投石机、火铳、火炮,尽取之。这战乃最艰辛之战,薛头领可否应对?” 薛虎道:“止要我薛虎还有一口气在,定不叫敌兵进得山寨半步。” 白十三笑道:“那这守寨之责便交与薛头领了。” 薛虎道:“得令!”说罢,又取了腰牌。 白十三又道:“狩猎采摘营童老五、建筑营郝雨德、女兵营苏大姐。” 三人站起道:“在!” 白十三道:“童老五,我命你为西寨总统领,你三人领一千,驻守西寨。郝雨德先将这西寨之内,做上‘消信埋伏’,再令二百乡勇在暗处防守。而童老五带三百乡勇骚扰东坡敌兵,引其攻取西寨。苏大姐再带兵五百,埋伏于二寨小路中间密林之中,若有敌兵至,先杀他个措手不及。若敌兵不去攻寨,童、苏二人之兵化整为零,隐入林中或游击而战,若是敌兵攻寨,便是中计了,其中了埋伏再行退出,便内外合力绞杀。定可大获全胜。而后,在西寨待命等我东寨发出消息,再合力灭敌。” 三人道:“得令。” 白十三道:“丁尚、乔雪西老先生何在?” 三人道:“在!” 白十三道:“丁老先生留在主寨,乔老先生在西寨,二人皆带郎中若干,为受伤之人医治便可。” 三人领命而去。 其余众人,于锦艺与许存俞,一个东寨一个西寨,自是医治伤者。内库营马大婶、兵器营张化负责分配兵器备战。农耕仓储营李三娃子,负责粮草供应并将寨外牲畜并各物资送回寨中储备。怕飞鸽传书不利,又同时置一新法——“烟灯并用”。经营帐房营刘书生、教习营冯英,便负责点“彩烟”放“悬火飞灯”通报军情指引各路兵马行动。 说起“七彩烟”与“悬火飞灯”用来通报军情,却不得不提冯英。冯英本是个落第秀才,但实是有才之人,心机灵动,亦是善于创制些个“奇技新巧”。方所说说二物,便是他创制得。原边兵所用“红烟”乃是用火烧树枝涂了血雾石粉,呛人得很,且止能做这红烟。这“七彩烟”乃是用食物之中颜色提炼染料,又涂于草、木、革等可燃之物,用微量小火闷烧,则可产生大量彩烟。虽是有烟呛人,但食物提炼染料又不致产生毒气伤人太甚。自古这西剑山中,各色花朵不少,赤、澄、黄、绿、蓝,村民便有将花瓣碾碎制作染料之习惯,草木所提,并不毒害,故在食物之中加之亦无大甚。而这冯英便是利用这颜料烤与火上,产生彩烟,若火太盛,则颜料烧焦,皆白烟,若太小则无烟,故火候亦得控制得法才可。再说这“悬火飞灯”,自是民间之物,先用细细竹篾制一方形格子,再用薄纸裹之成灯笼状,下方固定一小纸盒,盒中有蜡或油脂,再用粗棉线为稔。用之点燃,片刻之后,火灯便会飞起。此灯在夜间,甚是明亮,故冯英心思,“白天用烟,夜间用灯”联络消息,自是妥当。创制此法后,便交与山寨白十三,白十三见此法虽在平时不为使用,若是真起了战事,却是联络好法子,便赏其白银五十两。这法子从前一直没得做用,今番却顶了大事。 白十三又与众人头领商议联络之事:白昼举白烟,夜晚悬两灯,为总进攻之讯号。白昼举红烟,夜晚悬三灯,为山寨有难,全伙救援之讯号。白昼举黄烟,夜晚悬四灯,为山寨已被攻破,众外边兄弟,不必再回,暂伏于山林之中再做计较。白昼举蓝烟,夜晚悬一灯,则是命西寨出兵。而外部之人,白日举红烟,晚上放二盏“悬火飞灯”,便是得胜,若是败绩,便不用这番工夫了。 再说肖猛在下方听着,众人皆有任务,止是没他做得,心下亦是着急得很。便问:“师兄,大伙都有将令,为何我没得做?” 白十三笑道:“师弟莫急,你这任务,却最合你口味,我知你斥候巡哨出身,机灵得很,这刺探军情之事,便交与你做了,还可以再带些伶俐之人。你若是自觉不太好做,亦可再与你安排别的事情则个。” 肖猛大喜,道:“莫要再安排别的,这个端的便是最好。” 众人皆吩咐停当,白十三又令人写了告示,说明此次官兵灭寨,乃是大灾,全寨之人,当同心协力退敌,“众济社”所约之事,已是明确说明,这等大事亦是救济不得。若有殉职者,山寨取胜之后还按原规每人二百两银子。众寨民亦是明了,心思寨子在如此危难之时,还不忘自己利益,皆感动无比。且这寨子若是破了,如此好家园哪里寻得,便都有效死命之决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084.通南县刺探军机 却说那清竹寨,于那治学大家陆景师徒调遣之下,万事俱备,止差这肖猛等人刺探一番了。 吩咐停当,众头目皆领命而去。当夜休息一晚,自是无话,次日天还未明,众人便都分头准备去了。先说英雄肖猛,从山寨中巡哨营内挑得两个精细、干练之人,一名叫李潘,一名叫元超。二人三代世居山寨,广受恩惠,对清竹寨忠心不二。三人化装成贩卖活家禽及腊肉小贩,每天挑一扁担,两边大笼内几十只鸡鸭,又置鹌鹑、肉鸽另放小笼挂在扁担之上。又置不少腊肉、腊鸭、腊鱼。为何非要贩卖这乱叫之活物?其实乃是欲用信鸽通信,掩人耳目罢了。三人方要出发,陆婷又至,嘱咐肖猛千万小心从事,肖猛自是答应。带不得长剑,止使用短刀,而肖猛自是用那“五宝匕首”。三人准备停当,便下了山,先顺道去金沙镇。 西边“快活寨”这边,亦是干得热火朝天。苏大姐从内库营内领取“神机雷”,但见这雷,木制扁圆盒状,炊饼大小,亦是一种“自来火雷”,火帽之上,又置卡簧,卡簧之上,可连线绳。使用之时,先将雷与拉绳埋于道路之上,人则藏于暗处,若见人过,则拉绳,牵动卡簧击发火帽,则雷爆。此雷较之原各卫所之中所常用之“遁地雷”,亦有先机,因其一拉便爆,再无时间之差异,更好控制。但因是拉绳控制,若线布得太远恐有卡滞,则人不可离得太远,若用此法爆那“遁地雷”,这拉绳之人亦是同归于尽。故,此雷大部用于近战埋伏,雷之威力亦较小。而陆景为此次埋伏之战所用之“神机雷”,则药量更小,且盒上方未填充碎铁,故此雷一般伤人而不致命也。 有听客道:“这陆景虽是视天下生命平等,但对这灭寨之敌,却是太过仁慈,只伤不灭,亦是把这‘治学’用得迂腐了。”书生却说,听客,这回你却错了,用得此招,并非仁慈所致。实是另有原因。若说起这战事,两军相斗,士兵无非死或伤。俗话说“死了死了,一死都了”,真个战死,反倒痛快,不用去管先顾及战斗,得胜便可马革裹尸还,战败这尸首便听天由命。而这伤者,与其余未受伤者皆自已同生入死之人,哪有不管之理?一般都得带着,这一带,便得有人照应。实是一人受伤,二人不得战。战力大降。而这陆景便是用此理,用这雷将其兵士双腿爆伤,人却未死,伤者再有人搀扶,自是一下便削减其双倍兵力也。 苏大姐取好几箱雷之后,又与众手下男兵女兵来至东西两寨之间密林之处小路,先埋下这雷,用一家畜山羊试之,果然是有效。原来,这道路自是不宽,若大军一走,定会密集,若是先用众“神机雷”轰之,坏其后队兵力,再乘前队救护后队之时率兵突出一顿砍杀,效果更甚。苏大姐自是高兴,便将那断脚之羊杀了,羊肉、羊下水分与众乡勇回去下酒。只等官兵将至之时,便去埋雷。 快活寨内,自有郝雨德建了不少“消信埋伏”。话说这郝雨德,其祖上名唤郝西华,亦是建筑匠人,道行自是不错。在历宗神武十八年,跟着神匠朱子春前来筑寨,乃是其副手。寨子建好之后,看这西剑山苍松翠柏,一派祥和之气,竟不想走了。便与当时寨主白旺商议,可否安排他入这寨子,亦好为其世代维护城堡、建筑。白旺听后大喜,本就想让这朱子春派一二个人手过来居住,止是没有那么大颜面,没成想到有送上门来好事,哪有不答应之理?故这郝家从此便定居于此地,其子孙亦是建筑高手,从来做那修缮、营造、维护之事。此次战事,郝雨德亦是用上了浑身解术。原来,他所看来,这寨子乃是凝结其郝家三代人心血,又有如此殷实生活,哪能说丢便丢得。 这郝雨德,先在这寨墙内,建筑“防御墙”与原寨墙相距六尺,墙内有竹管连接“通音管”,这“通音管”长空竹筒所制,筒上又插另一四寸短空竹筒为“言听筒”,与长筒相连。连接寨内机要暗处,一人说话,若人在“言听筒”旁,所连之处皆能听清。而不在“言听筒”旁边者却听不清,更不用说墙外之人了。“防御墙”之内又留有铳孔,因新墙与原墙六尺距离,士兵在其内亦可施放火器、弓弩。 而后又在空场内置了不少自已所创制之“拉线翻板井”。此陷井乃是方形,长宽均为四尺,深一丈五,人掉下去,若无人施救,再无上来可能。上用石制翻板虚放。此石制翻板,中间让石匠打上两排小孔,两排小孔中间再置一木棍为翻杆,用柔韧棉线穿两排小孔将翻杆固定于石板底面。再置二寸高石制凹槽两个,却像那笔架似的,但止一凹。将这两个石制凹槽放置陷井左右两方边缘不远,入地三寸。陷井左边或右边,埋空竹管两条,管内涂鲸油,只为润滑好拽。将空竹管再分别在那凹槽前后,且入地两寸。再取上两个小木柱,一边穿孔,连一极坚韧粗棉线。分别通过空竹管引至“防御墙”后方,底端打结,可让人轻易拽动。小木柱另一方突出竹管,抺上鲸油极为润滑。最后将这石板扣至陷井之上,翻杆正好置于两个石制凹槽上,前后又被小木柱挡住,故人踩上无事。上面再放置一层虚土、草叶,已是伪装。若是有人将这粗棉线拉动,那涂抹鲸油、极润滑之小木柱瞬间抽走,这“拉线翻板井”便是活了,人若站在其上,左右不是,终将掉进这井中去。由于这小木柱极易拉动,故一个乡勇可把持二、三个陷井所控之棉线。分别拉动、同时拉动皆可,控制自如。 这“防御墙”与寨墙上方平于一位,郝雨德又筑暗道与墙上平台相连。若是开起战事,“防御墙”亦可屯兵于墙内。若是围歼,则可出墙上城,居高临下打击敌兵。除此之外,又建不少暗堡,分别连寨内寨外各隐蔽之处。进攻、撤退皆自如。 最后,在这快活寨内,除分配“弩铳”、防身短刀之外,又分配众乡勇爆雷火器,胶泥所制“万人雷”及小号毒药火器“毒烟球”若干。又于“防御墙”内置“百爪网铳”若干。说起这铳,却伤不得人。此铳铳管粗大,压好火药,再填一矿中所产丝状“石棉”所制之网,曲折其内,网上皆有铁制小爪,网中间便是一石棉长绳,又与铳管最外口处铸铁环相连。向人施放之后,网射出后遇风而张,将人套在其中,而铁制小爪又钩住人之棉甲。中招之人,愈挣扎则网愈紧,而放网之人,拽住绳索将人捉回擒之。因网、绳皆用石棉“火浣绳”所编制,则不怕火侵。此物捉人一绝也。 建此物对于这郝雨德内行人,不在话下,几日便好。而后便与童老五、苏大姐一同训练乡勇,几日后便是精熟了。乔雪西与几名郎中,早已准备好所用药材,在一与“防御墙”及众地堡相连之地下暗室又设医诊营。快活寨万事具备,止等开战。 石锁、陆婷、乔方,这几日早已商定诱敌,灭敌之策。其主要心思,便是这迷宫似的“野人谷”,领着这五百乡勇日夜牢记路径,若是遇见猛兽,一般不去惊扰,而无意之间,发现一溪水之内,有众多巨蟹觅食迹象。若用鱼肉诱之,却有进攻之意,三人瞧见,自是心中又有一妙计,可用这天赐之猛兽灭些敌人。商议停当之后,又置疑兵。便在密林深处建营寨、挂旗号。不逍几日,亦是准备好了。 最忙之处,还是这主寨,马大婶、张化、李三娃子早便将粮草、兵器分配于众头目。冯英、刘书生则将通信之物备好,在白日及夜里又反复演练,众人皆知道通信之物何等样子。薛虎引五百人置好弩铳、子母炮、备用弓弩、投石机具、擂石、万人雷、毒烟球,备好之后,便将东门外石桥、栈道全部拆毁。北边老虎台虽是极险之地,亦不可不守,便又派二十人又置二门子母炮,每人三眼铳一支,严密防守。主寨内外,皆按陆景新法架设“消信埋伏”。除此之外,众人又将这战事可发生之意外一一想了,皆定了方案处治,便每日又行操练数回。 寨里寒外,一切妥当,再说这肖猛三人,一行先来至金沙镇。看这镇上,却是更加萧条。寻问街上闲汉,皆说:朝廷对西剑山用兵,但有门路之人,皆跑至其他州县避战,故这里人口自是少得很了。肖猛又问现官兵行至何处,众路人皆说,已进东川之境。肖猛心思,光这路程便得十数日,我等几人何不再向北去,遇得官兵,便暗地跟随,再使此手段刺探些个军情。便一路昼夜兼程,不惧劳苦,十余日后,过了南吴境,又二日便至东川最南边之县——通南县。 三人来至县内,先找一家客栈住去,而后拿上一筐腊肉,一笼鸡鸭,便上街瞧瞧。县城不大,亦是萧条得很,想是有些手段之人逃这兵乱去了。果见街上不少京畿兵士模样之人,想是巡哨之队伍才可上街去。兵士还好,自是忠厚一些,而这些小头目,方得出京,便又耍开大爷威风来了。那边肉铺前,一佰总带几名兵士卖肉。佰总以腊肉火腿质地不好为由,大骂铺子主人奸商,而后又多拿了两根火腿。主铺子主人见这佰总用一支火腿钱拿了三支火腿,自是不干,但又得罪不得。止得赶忙说些好话恳求。 铺主道:“兵爷,多可怜小人则个,指望卖些肉糊口哩。” 佰意不耐其烦,又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甩至案板之上,道:“拿去。” 铺主道:“实是不够。” 佰总抽出雁羽刀,怒道:“用这刀给你补两下怎的?” 吓得那铺主再不敢言语。肖猛暗想,太祖兴始爷所带之“虎贲骑”,军纪何等严明,为何到了这启安这代,却像一群泼皮。想是世道一坏,自是人心不古了。但是因为街上不少官兵,正可刺探。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见一什长,只是一个人,来至摊前,看了看鸡鸭,又瞧瞧腊肉,问了价格之后,右手伸入怀中,想是摸了摸身上所带铜钱。肖猛心思,这厮定是身上无钱,一会便要明抢了,不若早些给他一些,也好套个近乎,问出些端倪。 肖猛见状,忙道:“兵爷,上好的腊肉,为何不长些口福?听说圣上为此次南征,银饷翻了一番,看兵爷这样子便是京城里大富大贵的有钱人了。” 这什长听肖猛如此奉承,脸上亦是开了花。方才本是想强买些腊肉,“抬手难打笑脸人”,又有些不好意思来了。什长心中暗骂,老子南征为朝廷卖命,这赏银却都被千总、佰总们拿了,身上这几钱银子,还不够美美吃上几顿。这几天军需官又作祟,饭菜里见不得几滴油星,真真嘴里淡出个鸟来。想吃个腊肉却还真舍不得哩。肖猛早已看出这人心思。 肖猛道:“莫不是兵爷没带钱?兵爷为国尽忠,去南方剿灭顽匪,乃是我大魏朝百姓心中大英雄也。我这腊肉,便是白送与兵爷也罢。小潘子,去筐里寻块精瘦的腊肉,用麻纸包好,送与兵爷。”李潘应和一声,赶忙包好一块上好腊肉,递与这什长。 这什长心中大喜,暗想,长官不济,还不及这小贩子心疼他人,实是可恶。心存感激,便又与肖猛攀谈起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起来,肖猛尽捡些奉承讨巧的话儿说着,什长自是受用得很。闲谈之中,肖猛得知,此人名叫张二宝,现任京畿步兵营刘百总手下任一什长,手中止十个步兵,平日里做些巡哨之类活计,才有这便利出得兵营。肖猛心中暗喜:若能熟识此人,不愁套出情报。又思量一番,心中已初定了方略。 肖猛假意大惊道:“兵爷名唤张二宝,却是和小人太有缘份了。” 张二宝不知何故,道:“为何也?” 肖猛道:“小人名唤张三宝,南吴金沙镇人,你二我三,看来我乃是你弟弟。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罢,行了一礼。 俗话说“他乡遇故知”,张二宝见这小贩子讨人喜欢,又认了小,大喜过望,忙道:“自是缘份太巧,你这弟弟我便认了。”二人哈哈大笑,又闲聊开。旁边李潘、元超,亦是笑得合不拢嘴来,不过心下却暗自佩服肖猛能屈能伸。 张二宝道:“实不相瞒,我在这军中一月饷银,还不及你这小贩子哩。“ “张三宝”假意大惊道:“这却是哪里话来?哥哥吃皇粮公饭,金贵之人,哪有此番道理?” 于是,这张二宝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吐沫横飞,将心中怨气一股脑说出。肖猛心思,看来童国老之计,却是高超。然而又有了一条计策。 待张二宝说完,“张三宝”道:“哥哥好此憋屈,身上又无多余银钱,我却有个方法,叫咱二人都赚一些银子,也不枉哥哥来趟南方,如何?” 张三宝一听有了银子可赚,心中狂喜,赶忙道:“那你便是我之亲弟弟了。快快讲来。” 这“张三宝”与张二宝,又合计出个甚么发财之道?且听下章分解。 085.大军行什长图利 上文书说道:肖猛化名“张三宝”,要与那什长张二宝,说个发财之道。引得张二宝心中狂喜。 “张三宝”:“哥哥,方才听你一话,深知你不易,你看这几年间,各京营、府兵、边兵之中,不少是那做个小生意的,把这针头线脑、烧酒腊肉、旱烟棋牌之类吃食、寻乐之物混入兵营,分卖与众兵士,亦是嫌得不少。你一当当什长,为何不做些这个?” 张二宝心中早有此意,心思这张三宝想是要与我合伙,嘴上却不说,生怕其占了上风,便道:“兵营这边却没得说,但缺个诚实稳妥之人供货物。” “张三宝”大喜道:“小弟便是这诚实、稳妥之货源。”说罢,便对其说可供之货物,肖猛这一通胡侃,好似天下之货,他却都可供得。把个张二宝听得心下似猫抓般痒痒,恨不能立马便私带上一些,嫌上银两而后快。 一番话讲完,这张二宝听得心花怒放,忽又听“张三宝”说了一句:“哥哥,但咱大魏律法之中,亦是有一条:武将,兵士以保家卫国为先,一切经商、赌博、游艺之事,若做之则军法严惩。这货没得问题,这‘法’之事,哥哥却有甚么手段消得?” 张二宝哈哈大笑道:“这个,弟弟你便不懂了,这法是有,但执法却是人也。你不见这些个行伍之人,上至兵部官僚,家中自是在京城不少临街商铺,下至千总、佰总这些小将,哪个家中不做些私商?若是真有责罚,每每花些钱财便是消了灾。这若不懂,还敢向兵营之中兜售货物么?” “张三宝”道:“弟弟佩服,那咱兄弟二人便说定了。我原亦是想北上贩些货物,但遇见大军南下,城内人跑得不少,与其将这货物被人白白拿去,不如与哥哥嫌钱快活。如此一来,大军一路南下,你我二人便可赚他一路。极妙,极妙!” 二人即已商定,便先将腊肉又与张二宝一些,看其是否好销。银子亦是不与张二宝要,止等销完之后,再按三七开分银子。而后再与之下一批货物。这肖猛倒不担心张二宝拿这几条腊肉便再不联络,实是早看出其贪财好利之人,本钱不出,便有源源不断货物销售,白白赚些银子,自是没够,怎会止吃一次好处? 张二宝道:“这通南县,还可再停留一日,后天便不在此地了,明日探探兵营之中所需之货,还在此地相见。” 说罢,张二宝带着腊肉离去,约又次日再来此地。 三人赶忙又回至客栈,取来信鸽。肖猛拿出一小纸条,上写“启安二十一年二月初四,货物已至东川通南县,停行一日,初六再行南去。”写这不明不白之语,乃是怕鸽子被闲人打去,又有暴露之嫌,故写得像是生意人间语调。而后塞入细竹筒。又将鸽子放飞,那鸟儿自回清竹寨去了。 次日早上,那张二宝果然又来了,亦是带来了银两。这腊肉一日之内便全销干净。肖猛亦是不含糊,三七分银。张二宝不费本钱便得了三成银子,眼睛乐得开了花。便又捎得不少货物,有棋牌、骰子、博彩之用具等物。这次便是卖得更快,下午便又全销了。这张二宝自是心下按捺不住了,不等次日,下午便去客栈找上“张三宝”,分银进货。而肖猛、李潘、元超三人,投其所好,又进了一批皮囊米酒。各地兵营皆有禁酒之规,这酒在军中自是稀罕之物,其销路自是不必说了。张二宝大喜,便请三人去酒楼喝酒吃饭。四人来至一酒楼,门上匾额“一居仙”,看楼内窗明几净、摆设古朴,想是这县内最大一家。方至门口,早有小二上前殷勤迎客。 四人来至一安静雅间,自是肥鸡、嫩鹅、牛腱、鹿脯,“张三宝”将那贵菜、好菜一股脑地点上一桌,点东川名酒“俏东烧”一瓮,又置菜蔬果品按酒。肖猛三人句句不离好话,又不停劝酒,喝得张二宝自是心爽得很。一会儿便是醉了。 “张三宝”道:“哥哥,我听你说这火器营中,黄军需最为吝啬,总将那物资克扣,火器营众兵无奈,只得自行找些个衬布、竹竿作为填弹、擦膛之用。想这兵士,为得在沙场之上保命,自是得准备好这些物品,那咱兄弟不妨贩些个麻布、硬竹竿之类。或许还有些收成。” 张二宝听后哈哈大笑,醉道:“弟弟你恁机灵之人,今番却是看走了眼。为此战得胜,兵部已派参将巴利方将此次出战所用火器皆换为‘长腹子母铳’,每人配发大量子铳,且早已填充完毕,又用蜡封口则不会受潮。这仗才能打多久,哪用得了如此之多填弹麻布。而这‘长腹子母铳’残余药渣大部皆在子铳之内,亦不用常常擦膛。这竹竿亦是可以免了。” 肖猛听后,却是一惊,心思官兵所配火器,如此占尽先机,亏得我寨方才换配师傅所新制之“弩铳”才可与之较量,若还用原来不得精射之三眼铳、四眼铳,那先是这“器利”上便吃了大亏。这机密,必得通知山寨小从应付。 这张二宝吃得肚子亦是撑得溜圆,便将卡簧腰带解得松些,不巧箭囊系绳松了,掉在地了,箭亦是撒了一地。旁边元超早已弯下腰去捡拾,忽见一支箭,却与众不同。箭头乃是木制,似中空而上有开孔。细细一看,乃是一支响箭。 元超假意不知,便对张二宝,道:“哥哥,这箭却能射死人么?” 张二宝笑道:“看你便是外氓,如此粗大木头,怎能射死人哩。此乃响箭。莫要小看哥哥此箭,在杀场之上,亦可救下许多人性命。” 饶是这张二宝喝多了想说些大话吹牛却没得由头,但见元超一问,便又自吹自擂起来,便又道:“你哥哥乃是巡哨斥候,若是我在前方寻得甚么不利之事,便喊声“万事大吉”包管后面千军万马,乖乖撒走。若是放上这一枚响箭,管他甚么官、兵,便都得随我冲锋。”说罢,又喝一杯酒。 肖猛旁边听得清楚,心思此次官兵若是行了暗袭之策,撒兵则喊“万事大吉”,若其进兵,便是听这响箭之声。肖猛自是记在心中,又奉承道:“谁说哥哥官小,却干系大军进退之机,实是机要之人哩。”听得张二宝大喜,又与之对饮几杯。 这酒一直喝至深夜,那张二宝得回营履命,便喝些清茶解酒,揣好所分三成银子,兴冲冲回兵营去了。 张二宝临走道:“我大军,明日便出发,这里却是做不得买卖了,你可一路跟随,若过州县,大军驻扎屯下,你便再进批货物,自是又有发财之道了。” 有听客道:“这兵营,还让人喝得大醉进得?”实是这大魏军律,哪有让兵士喝酒之理,乃是上方贪了银子,下边报怨得很,又怕有了兵变,自是军纪便放得松些了。 肖猛并李潘、元超二人赶忙又回至客栈。肖猛又写下条子。上书“启安二十一年二月初五,货物还屯至东川通南县,明日南去。其货中所带之物,有子母长腹袍。货物未潮。又有小儿口哨十分神机,吹之,小儿则进,若喊“万事大吉”小儿则退。定要记得使用之口令也。”而后,又塞入小竹筒让那鸽子带回山寨。而后几日,肖猛三人一路随着官兵南行,过东川省,进南吴省,大军又渡洛江南下,直至金沙镇又驻扎整备。三人自是进得不少讨巧之货物,而这张二宝,一路之上,银子已赚了三十余两,欣喜若狂。 再说白十三、陆景,这几日间,一直不断有肖猛所探军机而至。 陆景道:“若是路上无事,这几日间,官兵便可到金沙镇了。猛儿信中所言,‘母长腹袍’乃是官兵火器营中,装备了‘长腹子母铳’。且信中所言,货物未潮,想是这子铳亦是用了封蜡之法,我原心思其铳有受潮之事,看来却是失算了。此铳腹长可破重甲,又是子铳装弹,换弹快速,这便不可轻视了。” 白十三道:“我寨所用之铳,可否与之较量?” 陆景道:“这个,为师倒是自负得很哩,我知官兵此铳,不是火绳,便是侧装火帽。而我寨所用后装火帽之‘弩铳’,虽与之换弹无二致,但后击火帽,使铳口不致上下抖动,精准得很。故比他们之火器,好上一成。但官兵所用之铳,亦是好铳,威力不俗,若是在迎敌之时,见持铳官兵,及时除之,才可避了后患。” 白十三点头称是。 陆景又道:“猛儿还刺探一军情,便是官兵巡哨皆用响箭为进,喊‘万事大吉’为退。此军情与方才军情必要及时告与众人,免得中招。” 白十三道:“师傅所言极是,徒儿亲自去通知众人。” 知其事关重大,便亲与小六子又带五十名乡勇,去通知乔方部、童老五、苏大姐等众人去了。而陆景,又将主寨内外“消信埋伏”,查验一遍,已绝后患。 再说朝廷南征大军,皆由二品都统戴青方指挥,号称八千人马,但其行伍之中,各营之军需、杂役、随军郎中、食宿厨工、车马夫、文书幕僚、账房统计、修缮工匠又占得二千人马,实可用之作战兵力,骑兵五百人,火器营一千五百人,步军四千人。戴青方亦是派了探子,对山寨之地形,心中明了。 这日,戴青方与参将刘子良巴利方商议军情。 戴青方道:“二位将军,我军现已至金沙,离清竹寨止百余里,现已探明,其寨北边,乃是万丈悬崖,只一条小道。山路狭窄崎岖,又上不得重炮,真真进攻不得。而这东边之路程,得通过不少石桥、栈道。这清竹寨贼兵早已将其拆毁。南边地势,虽是有些丘陵,但却平坦些。寨子东边,有一处平地名唤东坡,原是清竹寨梯田所在。地势东部略高而西边略低,视野极佳,又有几条小溪从东边流下而使军中不致缺水。可做为我军大营,再伐木为栅,造上炮台,想是贼兵攻不进来。” 刘子良道:“戴将军所言极是,这清竹寨贼兵,为防我天军,早已将东边通路自行封毁,我军正好止守好南边便可,这东边大营亦是安心得很。” 巴利方道:“南边寨子外围,已探明可以架设炮台,我军可先佯攻,探得贼兵火炮射程,而后在其射程之外设置炮位。想这一个小小山寨,哪有甚么远射火炮。而我军所用‘龙门炮’可射十里,所带弹药充足,又有‘开花弹’先用这火炮轰开石墙,这寨子便唾手可得了。” 这巴利方,火器锻造、使用亦是有些手段,但其人心思不细,好大喜功,做事自以为是。方才所说“龙门炮”可打十里,却是胡诌。这龙门炮威力虽猛,打上五里,便是了得。哪可打上十里。 戴青方大喜道:“毁城之事,全凭巴将军费心思了。若破了城,记你大功。” 巴利方心中自是高兴。 忽尔刘子良又道:“戴将军,我军从北方而来,地势自是不熟识,而这西剑山,有探马回报自金沙镇南便有不少岔路,需谨防贼兵偷袭。我步兵正好可派上用场,若是进攻山寨之时,戴将军‘虎贲骑’为前锋,火器营为中军,保得精良大炮火器。我步兵可在外围,若有伏兵,便可先发制人,从速剿灭。” 戴青方思量,这刘子良平日里吝啬奸滑之人,凡遇难事都向后退缩,今番却主动请战,定是觉得毁寨需用巴利方,而我又是主将,自是功劳不少。这次灭个小小山寨,自是稳操胜券,他步兵人多势众,想是与我等争些功劳罢。不过,大战未开,便先行内斗,却真真没这么做的,我等自是而精诚团结,让他一些也罢。 那戴青方又欲用如何言语打动二将?且听下章分解。 086.小鸽飞老汉报恩 上文书说至,朝廷派出大军,去剿灭清竹寨,那军中之将,虽商议军情,却也是各有心机。 戴青方道:“难得刘将军主动请缨,这外围护军之事,便全托付刘将军了,不可大意。”忽尔又想起一事,道:“再有几日便是攻敌之日,各位手下兵将,自是辛劳,故前方未到总攻之日时,我管理得亦是不严,听说军中有博彩、酗酒闹事之徒,我自是全忍了。我等皆是毕阁老心腹之人,凡事需以其安排之事为重。进攻一日前,全军之中,嗅不得半点酒味,我亦是会派得参军幕僚随机查验,若发现饮酒之人,不分官位大小,就地斩首正法。请各位定要明示下属,若真出了事,可别怪我戴某不讲情面。” 刘、巴二人赶忙发誓保证出不得此事。而后,三人又定夺一阵,自觉万事妥当,便设下军令:戴青方手下参将李为成任先锋,领骑兵二百前方行军。戴青方领三百骑兵随后,安营后李为成部再汇入戴青方部做为中军。火器营行军之时在内,安营后在寨栅四周防守。步兵营行军之时在外,若遇见贼兵,分兵而击之。安营之后在中军外、火器营内,内保中军,外援火器营。攻寨之时,火器营先行轰击,若寨墙毁,则步兵再行冲入城去。若是火器不利,则由步兵架云梯攻城。三位将领,又因各自利益讨价还价一番。细微调整,便皆认同将令安排。 而这几日,肖猛与李潘、元超亦是呆在金沙镇,止为再探得官兵何时进攻。肖猛早已有招,每日进得不少“皮囊袋酒”,交与张二宝。 这天傍晚,张二宝又乘巡哨之际,来找肖猛,见面之后,先将银子按三七开分了。而后,转身便走。肖猛心下奇怪,心思这位“活宝”怎得不要货了? “张三宝”道:“哥哥,货还未拿哩。” 张二宝道:“今番,却是进不得货了,都统相公有令,今夜若是嗅见半点酒味,便要杀头。” “张三宝”心中一惊,心思定是明日便要出兵攻寨了,道:“却是军中有了甚么大事了?” 张二宝面色一沉,道:“这却不是你这人可料得了。” “张三宝”亦觉得话说得有些造次,赶忙道:“哥哥恕罪,怪小弟多口。” 张二宝面色和缓,道:“我亦是为了你好,有些事,却是不晓得为妙。不过,我大军得胜之日,都统定会还有赏钱,倒时你定要备好货物,咱弟兄俩再赚他一笔。” “张三宝”道:“多谢哥哥提携,货物之事,定不会有丝毫差池。” 张二宝随后赶忙离去。肖猛自是回得客栈,将这事情告知李潘、元超。 肖猛道:“我料明日便是进攻之日,若不是明日,也便是后日,真乃我山寨危急之时也。你二人现在速回山寨,向白寨主报知此事,不得有误。” 李潘道:“肖大哥,有些事情你方才与那什长接银,还不晓得,今日傍晚,这金沙镇便被众军包围起来,却是谁也出不得了。” 元超道:“说是那官军怕有细作,容不得一个人出镇。又在四下街中安插巡哨,捉拿可疑人等。” 肖猛心下焦急,忽尔想起还有一只信鸽,便道:“还好,有一只信鸽可用于传书信,事情急矣,我即刻便写条子。” 李潘道:“肖大哥,万万不可,此处放鸽子,却不同于其他州县,金沙镇弹丸之地,又被围得水泄不通,若上你一放鸽子,被这官军发现又当如何?这客栈内人杂,而外面街上便驻有一支巡哨官兵,鸽子一飞,想是会被其射下。” 肖猛道:“想我清竹寨安危,这险亦是得担了,你二人不必发愁,我把鸽子揣至怀中,自寻个僻静之处放飞便是。” 二人点头称是。 故肖猛便拿来一小纸,上书“启安二十一年二月二十日,货已定,明日便可入山。”亦是塞竹筒系于鸽子的爪子之上。而后,肖猛揣这鸽子,避开官兵,行至一偏僻小巷,将那鸽子放了出去,但见这雪白的鸟儿“扑棱棱”向南边飞去。 肖猛心下释然,正要转身回去。忽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甚么人,敢在这里放鸽子,想是个细作,快快与我拿下。” 肖猛猛一回头,见一什长,引五六个火器手,正将他逮个正着。但见这什长,手持一“长腹子母铳”,火绳早已吹亮,却正瞄着自己。肖猛心中叫苦不迭,心思作事不利,竟被人发觉。忽而一想,若是使上些银子是否可行?猛然又想起,方才心中焦急,身上竟分文未装,再回客栈取钱,便有暴露李潘、元超之嫌,更是不妥。无奈之中,竟一时语塞,背后冷汗直淌。心中暗想,今番完了。 忽听有人喊:“好你个爬床懒虫,我叫你帮我收拾鸽子、鹌鹑,你倒好,撇下你舅舅到这里放那鸽子玩耍。还不快快与我回家去。” 肖猛大惊,听这话儿声调却有些耳熟,仔细一瞧,见一挑担子的老者从众兵身后进来。肖猛认得,这老汉不是别人,竟是那前段日子自已所救的卖烧饼、熟鸽子鹌鹑的李老汉——李起。 肖猛却像是得了救命稻草,赶忙道:“舅舅,我却是错了,还被兵爷误会,我这便回去。” 说罢,赶忙向李老汉处走去。 忽听那什长又喊道:“等等,莫要急着走。” 肖猛一惊,赶忙驻足。 那什长又道:“你们这一老一少,看这面相便滑头得很,我看便是清竹寨的奸细。这后生方才还放走一只鸽子,想是那鸟儿身上便有刺探我军之机要密事,还敢抵赖。来人,两人都与我拿下,回营交与佰总大人,也好领个赏钱。” 肖猛心思,这却是完了,方才出虎口,又入得狼窝,李老汉呀李老汉,你救不得肖猛却把自己也毁在其中了。 但见李老汉不慌不忙,道:“兵爷,我这几十年养鸽子、耍鸽子,亦做得一手好鸽子肉来,一会便送兵爷几个尝尝。方才这鸽子亦是个雏儿,连这金沙镇也飞不出得,怎会进了西剑山中哩。还不是自寻死路。止我一招乎,他便可飞回来。哪里会是清竹寨的信鸽?” 火器营什长道:“飞回来?你若真个把那个鸽子叫回来,我检查其身上无事,便放了你二人。” 肖猛听了,自是觉得李老汉所言乃天下奇闻。李老汉冲着天空,吹了一声哨子,不一会,但见一只雪白鸽子,从天而降。竟飞入李老汉手中,停了下来。肖猛仔细一看,正是自己方才所放那只鸽子,忽尔大惊,心又是一凉,暗叫不好,这鸽子爪上系着机要之事,若被这官兵瞧见,亦是大祸临头了。但见这什长,拿起鸽子细细看过,身上确无一物。正想再寻个破绽,只见李老汉,早从担子一头,拿出七八只烧鸽子,递了上去。这京营兵士这几日想是伙食不好,眼睛都盯着这烧鸽子。 李老汉道:“众兵爷确是辛苦,为我大魏剿灭山匪,操劳有加,我等小民,没得甚么山珍海味,止献些烧鸽子与众兵爷罢。” 说罢,又从怀中暗自拿出一两银子,悄悄塞与那什长。这什长本就找不出甚么破绽,又见有了熟肉,银子,乐得脸色开了花。 什长道:“看你舅甥二人,亦是本份,想也不是甚么奸细,你老汉叫这后生,莫要再于街上胡乱玩耍则个,若再见了其他巡哨之人,却没得这般幸运了。” 说完,便与众兵分了肉食,扬长而去。李老汉见众兵士走远,赶忙收起鸽子,又拉起肖猛,话也不说,径直来至“玲珑楼”戏院后街巷,走至最内一家,打开房门,推肖猛进院子,随后,又将门关上。 李老汉喊:“老婆子,咱家恩人来了,快出来拜见。” 只听得屋内,“阿也”一声,而后,见一老妪,走了出来。 李老汉道:“这便是咱家恩人,肖猛。” 说罢,李老汉跪倒便拜,而那老妪,亦是跪下拜了起来。肖猛惊慌,赶忙扶起,道:“大叔大婶,莫要如此,真真折煞肖猛了。” 二人将肖猛让进屋内。肖猛进屋,见其家徒四壁,确是个穷苦之人。正坐在椅子之上,但见李老汉从担子里,拿出一只鸽子。 李老汉笑道:“肖英雄,这可不是你家的鸽子,乃是我训了几个月的玩物。不舍得杀,平日便带在身上,与你那只颜色相似,那官兵狗眼自是省不得。你那鸽子,想是早已飞回了西剑山。” 李老汉见肖猛一脸胡疑,便为其解释。原来,这李老汉家中贫穷,虽是外面兵荒马乱,但这小生意却不可一日不做。这几日便做得些烧饼、熟肉,当街叫卖,亦是有那官兵骚扰、抢夺,但也有些忠厚之人,也会照世价与他银子。里外一算,还可赚些,便每每冒险出门叫卖。今天傍晚,正要回家,忽然看见肖猛怀中似揣着东西,向一僻静之处走去。见了恩人,哪有不去拜见之理,故这李老汉一溜烟跟了过去。见肖猛放一只白鸽,心下早已明白了七八分,早闻清竹寨那“治学”大家陆景收了肖猛这徒儿,想是他也入了这寨子,为清竹寨办事。忽又见官兵将肖猛截住,心中大惊,转念一想,有了计策。说来也巧,这李老汉早年也放这鸽子玩,现如今,人还供不起,哪有闲情养这东西。止前几个月一只鸽子却是精灵,讨人喜欢,便不忍宰杀,当个宠物养了起来。又精心训练,那鸽子果然聪明伶俐,能识得人口哨调遣。这李老汉便平日里也身上装着,只道做个伴儿。见恩人有难,定要相帮,但那什长哪能因自已巧说几句便放过恩人?想方才肖猛所放之鸽子与自家颜色相同,便先将这鸽子放飞。而后再与官兵周旋,什长果然问起鸽子之事,李老汉便一声口哨,将鸽子召唤下来,解了燃眉之急。还怕什长不肯,又塞了银子,方才了事。 肖猛一听,恍然大悟,心思,这李老汉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还为我舍了一两银子。心下感激之情顿起。 肖猛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帮我完成使命不说,还让老人家破费,肖猛惭愧。我在客栈之内还有两个兄弟,身上自是带着银钱,一会便还与李老丈。” 李老汉道:“哪用你还得?你却想想,那日府兵做乱,非要讹诈我五两银子,若不是你,我早便死于非命了。我家亦无儿无女,我这老伴,无人照料,想是也活不长久,你肖英雄乃是救了我全家性命也。” 肖猛万分感动,只得暂且做罢。 听客,看这肖猛,几月前在街上行侠仗义,救下一人,今日却又反被救。若是那日他与这李老汉擦肩而过不去理会,今番便是完了。想这人,做得善事,不一定得了好报,但若不做善事,定是不会得了好报。故,若是不损失自己之时,还应做些善事来,有时亦是帮了自己。有人言,做了善事而被人讹诈,这善事还能做得么?听客,这实是两个见解也,做了善事而被人讹诈,这乃是中了恶人之招。恶人,还管得你是甚么人等?无意间与之有些瓜葛便大行讹诈之道。想是你不做得善事,有时亦会无原无故被恶人算计中招。实是与“人做好事,而无好报”无关也。 李老汉还想让肖猛在其家中吃些便饭,肖猛赶忙推辞。 肖猛道:“老丈即已知我乃清竹寨中人,我身上自有重大干系,客栈之中,还有两个兄弟在等我回去。这饭,却是吃不得了。他二人若是见我久不归还,定会出来寻我,自是万分危险。” 李老汉道:“即是如此,我便不挽留了,但你一人出去,却不有妥,我这几日与巡哨之兵士亦是熟识许多,你帮我挑这担子,我送你过去,却是最好。” 肖猛大喜,便与李老汉一同回至客栈。又叫李潘拿了五两银子送他,李老汉决意不收,向肖猛鞠一躬,转身飘然而去。肖猛自是感慨万分。事即已办完,三人心下已是安然,见这镇子亦是出不得了,便安心在客栈中休息,止等明日大军进攻,这镇子定是不再封锁,到时再去寻婷儿他们。 大战明日便起,这清竹寨确有胜算么?且听下章分解。 087.诱山林机关显威 上文书说到,肖猛一行三人,完成任务,止等大军进攻之时,溜出镇子,去野人谷寻婷儿他们。而了信鸽,晚上便飞回了清竹寨,白十三并陆景即刻做好防备,次日四更便为众人做好饭菜,先饱餐一顿,人披甲、铳装弹,只待迎敌。 果不出肖猛所料,大军寅时便出发了。随即金沙镇也解了封锁。肖猛三人乘机溜出镇子,亦是尾随着大军向南而去。戴青方手下参将李为成任先锋,领骑兵二百前方行军,怕中埋伏,与大军离得不远。来至南边一处小山崖处,见有二条路,一条向南,一条西南。早有向导告知李为成,南边才通得清竹寨。于是这李为成便又向南行,大军亦是跟随,而火器营,辎重在队伍中部。这路并不算宽敞,如此多人马,亦是拥挤不堪。 忽尔,一枝箭从西边密林中飞出,正中一骑马佰总左肩,透过棉甲,深入骨胳。那佰总大喊一声,掉下马来。众兵士大惊,皆喊“有埋伏”。但见林中又飞出许多箭来,一时间如过骤雨,不少兵士中箭倒地。好在刘子良所率步兵在队伍两侧早有防备,用盾牌护住众人。盾牌后方,亦有步兵弓弩手,举弓装弩,开始还击。刘子良伏在盾牌后面,看着这弓弩手连射了两番,心中叫起苦来。原来,这乡勇在密林之中,皆躲于树后,掩体坚实,官兵用箭,自是被树木挡住了。而官兵所在大道之上,毫无遮拦,竟像活靶子一般,任其一顿狂射。听客你料这群乡勇是谁带着?正是陆婷,上文书说,乔方、陆婷、石锁三人,领了将令,伏于野人谷。其作用便是吸引官军进得谷来。陆婷带领二百人,猿儿自是跟着,乡勇皆用弓弩,在岔路口先行伏击。为何不用火铳?实是因用了火铳,火力过猛,那敌兵便有了顾及,若不敢放内,而用这旧式兵器一发,敌兵便会认定这乡勇无利器,再引其入瓮,亦合常理。 刘子良赶忙叫身旁传令兵鸣锣收箭,一阵锣响过后,箭是停下,而树林之中,还有零星箭羽飞出。好在有盾牌护着,伤不得。刘子良心思,贼兵用弓弩,想是没甚么利器,亦是不用怕他便好,不过若是不去理会,他便总在行军之时骚扰,不如派些兵马,进林中剿灭,以为后快。于是便先去了戴青方处,合其商议一番,得到首肯。便命本部步军一千总崔二柱,率一千步兵,多带盾牌,又怕敌有火器,又抽调一百铳手,两架“冲天炮”做为利器用之,共计一千一百余人。崔二柱得令后,便在盾牌手掩护之下,众兵徐徐进了林子。林内陆婷见状,大喜,心思,看这一彪人马,少说也有一千。这番也算立了功了。故,赶忙让手下乡勇向西而退,又吩咐十余人,且退且向敌人射上几箭。进林之时,那随军向导亦是说过此路通向野人谷,易迷失方位,但这刘子良立功心切,而这千总崔二柱心思,前方贼兵就在眼前,只要捉住其一二人,哪有问不出路的道理?故心思,只要盯死前方乡勇,便是无事。于是陆婷引着众官兵,向西而行。 再说官兵被陆婷所带乡勇骚扰一番,看看手下,十余人受伤,但皆不严重,止那个佰总,已无法骑马、参战。便派随军郎中简单包扎,二人兵士抬着,扎营之后,再行仔细治疗。伏兵即已有人收拾,大军便继续南行。 而这官兵进了密林,一路追击,因这林中,愈向西路却愈崎岖难行,崔二柱索性不骑马了,将马儿交于一个兵士,让其先回大队伍,并告知戴都统贼兵人数不多,亦不用援助,只消片刻,灭了这股贼兵便回。那兵士骑马而去。西边林子更密集,陆婷在前方带众乡勇边跑边引,心思,可行那“分兵之法”了,便吹声口哨,这乡勇早已做好准备,六七十人一组,分成三组,分别向西、西南、南边三个方向跑去。 崔二柱见状,赶忙让刘佰总、李佰总带三百人,向西追。丁佰总、郭佰总再带三百人向南追。而自己,准备亲自追击这西逃向南边的。兵还未分,忽见一人气喘吁吁,从后队跑来。崔二柱一见,乃是随军参谋王何。 王何大喊:“千总不可如此行事!” 崔二柱道:“参军何事惊慌?” 王何道:“千总,不可分兵。这乃是贼兵使的‘分而聚歼’之计。你看这贼兵,没几个人,看来其目的便是分化我军。再说我部,若是一千人聚在一处,又有火器为先,量他们亦不敢动我。你若再分成三股,又西、南、西南三个方向远追,这三股便不能相互照应。而敌军则可集结大队,逐一消灭。崔千总不可不防啊。” 这一番话,听得崔二柱一身冷汗,赶忙道:“多谢王参军提醒,若我还有差池,定要多多指教。” 王何听了此话,自是受用得很。故不再分兵,止追击西南边这一路。陆婷正巧在这一组人马之中,回头看看,官兵并无分兵之意,心中暗想,这厮倒是看出了端倪。我便再给他们吃些“消信埋伏”,故一声招呼,又向西北方跑去,后面官兵自是追赶不停。来至山路一密林旁,陆婷及手下七十余人窜进林中。原来这林中,早已布好不少“悬石捕兽器”,止等敌军中招。树林之中,地上厚厚一层枯叶,将这捕兽器套子隐得很深。 这“悬石捕兽器”乃是中山猎人常用之物,先选一高大结实之树木,在一上端小杈处,架一结实绳索,再于这小杈上方,用一横木绑在杈两端固定,使这小杈与横形成一“树杈孔”,这孔大小止可穿行绳索便好。而后贴着树下隐蔽之处,向地面之下深深楔一木枝,这木枝上粗下部削尖,亦是好向土中敲打,而上粗部又有小枝,以便绳索做结。将长绳一端捆绑一重石,若捉人,自是一百八十余斤便绰绰有余。若是捉虎,还得加重。再使两三人,拉起重石。而这猿儿在做此事之时,一人便可拉起巨石,足见其神力也。而后,将绳索系活结于下方木楔子之上。这活结,只要稍稍用力,便解开绳子,重石便落。再将绳索隐于草地之中,那一端回成一国圆套,而套绳头绕过后方绳索再于绳头“稍后方”处打死结,故这套子重石一落,便可收紧,猎物便挣脱不得了。再将绳索两端取半处,横着系上二处粗木棍,若有人、兽上套,重石下落,那横系着的木棍便卡于“树杈孔”中,二处,乃是怕其第一处断裂,便再系一处以为保险。此时,人、兽正好卡至树中央,上不得下不得,便是中招了。 这官兵哪知林中还有如此利器,朝着乡勇方向便跑,方才进了树林,前方二十余人便中了套,被悬于树当中,那边重石,这边人,都离地高得很,救之不及。后方众人再不敢前行。徘徊之时,陆婷那边又不断弓箭袭扰,众官兵无奈又躲至树后,亦有十数人中了招。 崔二柱大喊道:“快快撒出林子,等灭了众贼人,再来救人。” 众兵听主将发了令,赶忙又置盾牌挡箭,徐徐退出了林子。早有乡勇附近埋伏,见大军已去,便将树上之人,全用挠钩套索拽下,一一生擒了。来至路上,点点人数,被射死、中捕兽器者,共计五十余人,又有五十余人受伤无法参战。而陆婷这边,早已发了响箭信号,那三股又聚成一股,因在暗处又有“消信埋伏”杀敌,竟无一人死伤。 陆婷大喜,对众兵道:“官兵虽减员不少,但还未动其根基,我等众人还得再引其出战,将其引至布雷之地,再叫他们吃些‘神机雷’的厉害。” 众人又收拾弓弩、箭矢。一齐出了林子,又对官兵骚扰。 这边王何道:“崔千总,这贼兵人好似又聚至一处了,又对我军进行骚扰,正好可以攻击。” 崔二柱道:“确是如此,但此处道路弯曲,路面又高低不平,而贼兵在树林边缘,进可扰,退可逃。不利于火器施放。我想我军可边追边打,到个开阔地势,再行利器攻击。” 二人商议完毕,便统领兵士追击。但见乡勇,时打时撒,如此行了四五里路,忽见前方,确有一处开阔之地,两边林子亦是稀松了。 崔二柱道:“参军,你看这里如何?我军被这贼兵扰得亦是辛苦,这边可先做个寨子,歇息一下,亦可安心防守。” 王何道:“崔千总所言极是,现在便可一边用火器还击,一边从附近取木立寨。” 崔二柱本部中,巴利方支援之火器手本就不多,止一百余人,方才一顿打杀,又死伤不少,现可做战之人,只剩八十余人。这火器手却也了得,皆占了有利地势,各自相距又不远不近,藏于掩体之后,只看林中乡勇一露出头来,便有几发弹丸打将过去。陆婷这边乡勇,亦有五人战死。陆婷见状,赶忙让众人伏于地上,不可再露头。 陆婷对身旁几个乡勇道:“切不可鲁莽行事,你们几人伏在地上,悄悄爬过去,用那‘神机雷’炸残几个。” 众人领命而去。原来,这空地之上,早有准备,埋了不少“神机雷”,陆婷、乔方知道若遇见平坦、开阔之地,火器手定要发威。故不光平地,掩体之后,更是布了不少雷。而这雷,与苏大姐所领之雷一致,底火不足,但可炸伤人腿,乃耗损敌之兵力之用。但见这几个乡勇,无声无息爬至树林边缘。要说这官兵火器手,实是看见了,但见其趴着,不知何意,亦是不好打着。便止等他众人站起后再行射击。而这众乡勇,却再不向前去了,原来这打雷之绳索,正在树林边缘布着。等好时机,众人一齐拉了绳索,但听那边“轰隆隆”这阵阵巨响,白烟腾起,中雷之人亦不在少数,大部皆腿脚被炸断,路亦是行不得了。而这火器手,却是最惨,方才皆在掩体之后,这掩体后正是埋了雷,不少人伏在其上,反被炸死了。一时间,官兵大乱,哪还有心思再行建寨,赶忙向回逃命。伤兵被其他兵士架着,亦是跟着逃窜,但因其行路太慢,被甩在后方。这队伍,此时早已分成两截。 陆婷见状,心中大喜,暗想,方才叫你分你,却没得成功,如今便得逼着你分了。见官兵已大乱,赶忙叫乡勇又射一支响箭。原来,石锁、乔方听见前方有厮杀之声,早已暗自行至不远之处,皆准备好做战。听得这一声响箭,便从西北向东南方向杀出,将刘子良部正好截住,虽止三百人,但官兵心志已乱,经不得再战,见北边四下冲出乡勇,却不知有多少人马。一时,竟被砍杀不少。陆婷见状,亦是与众乡勇冲出杀敌。官兵虽是人多,哪里能挡得住。尤其那狠儿,撕开上衣,露出黑铁塔似的一身健肉,却像个巡海夜叉,平日里官兵哪见过如此神兽,吓得东倒西歪。猿儿却是起了劲,铁条似的两条臂膀,上下翻飞。须臾之间便打倒一片。 崔二柱、王何自知抵不住,慌不择路,赶忙带领剩余之兵又向南边一条路上逃去,亦是管不得那些伤兵了。石锁、乔方见官兵退去,并不追赶,又冲向后面伤兵队伍,这一队伤兵并一些看护之人,见乡勇势大,不敢与之争锋,兀自降了。陆婷与二人合兵一处,令众人先将投兵缴了兵刃、弓矢、火器、盔甲。叫降兵抬好伤兵。而后由石锁带二百人将降兵先押至一处山洞,派五十人持刀剑、火器看管。伤兵一百降兵二百余,早已是士气殆尽,哪敢再行反抗。清竹寨这力,亦有十余人阵亡,三十余人受伤。乔方皆派人好生收尸,并登基在册,已发放抚恤银之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088.借奇谷异兽致胜 上文书说至,京营之中,千总崔二柱并参军王何,先吃了一败。 再说崔二柱,方才一仗,所带一千人马已剩下不到八百。路途之中,又有掉队,迷路之人,损失百余人。这损失之人,后皆补林中乡勇俘获。此时,战了半天,崔二柱占不得半点便宜。约摸行了十余里,却感到在原地打转。王何早已感到不对头,便拿出“指北神鱼”,看了一下,却是呆住了。 王何道:“崔千总,坏了大事了,你看这谷子里,东西南北亦是无法分辨,我等却怎得出去?” 说罢,又将指北神鱼递与崔二柱,让其观看,崔二柱看了大惊道:“这却是奇了,天下怎会有如此咄咄怪事?让众兵士小心从事,看谁能认得回去的道路。” 王何问问大伙,却更是叫苦不迭,这七百余人,连经了几仗,早已心惊胆寒,再说又非本地之人,竟无一人记得路程。崔二柱又怕后面追兵上来,便让兵士继续寻路,众人见这地势险恶,谁也不敢离队,缓缓而行。又行了七八里,实不寻不得路儿,忽听后队一阵大乱,这崔二柱疑是又来了追兵,吓得险此喊娘。只听有兵士大喊“大虫来了!”,崔二柱定仔细一瞧,只见后边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冲进人群,肆意撕咬,众兵士不及防御,被咬倒十数人。后方火器手赶忙举铳便射,一阵铳声过后,见这猛虎,摇摇晃晃向林中行去,走不得几步,身子一歪,倒地死了。王何几欲崩溃,崔二柱亦是面色难看得很。众人除却逃命,亦是做不得甚么。 又行了十数里,已过下午。七百多人,苦战一日,随身携带水粮,早已用尽,自是饥渴难耐。四下又无水源,真真急煞个崔千总。转来转去,忽听见前方树从尽头,似有流水之声。众军大喜,心思却是找到甘泉了,兴头亦是来了,一股脑全向有水那方向奔去。果不其然,一条小溪现于眼前,这小溪水青查透明,虽是不深,却也没过大腿,溪边怪石嶙峋,又有似洞穴之处。众人扑在河中便饮,一解半日之渴。有的清洗伤口,有的则在水皮囊中又灌满清水,亦有洗脸解乏的。忽尔,众兵士见溪中一股股黑色袭来,有大胆者用刀扎起,见是黑色鳝鱼。有人却还真是认得。这正是西剑山所产“黑鳝”,乃是此地特产,京城中亦有不少南吴小贩贩卖“黑鳝干”便是用此鳝鱼做得。众军皆没吃饭,心中大喜,想是用这鳝鱼,捉些烧来吃甚好。 忽听一兵士道:“阿也,这里却还有青蟹哩。” 另一兵士道:“有鱼有蟹,却是真好,我等可吃些河鲜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溪边洞穴之中,一阵窸窣之声,不一会便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皆是从那洞子中传出。众人大惊,不知是何物,赶忙拿起兵器,做抵御之状。但见水中之人,有人大喊一声,不知被甚么拖于水下了。 有兵士道:“水中有怪物,大伙快行上岸。” 话才说完,水中又不少人中招,吓得众兵向岸上跑,才至溪边,见那洞穴之中,竟窜出一片片大螃蟹来,小的亦如战盔小大,那大的,若边上两边刺爪,竟有一丈长。这北方之人哪见过如此阵势,铳亦是放不得几个,便四处逃命。再看这螃蟹,真真来了兴致,岸上、水中,一通大杀,刺死官兵甚多,鲜血亦是染红了溪水。不少官兵,慌忙之中,跑进齐胸深的溪水之中,北方之人,又无几个会水性的,一慌一乱,滑倒便再爬不起来,淹死的亦是不在少数。这千总崔二柱与参军幕僚王何,好在并未下水,止让兵士为其取水饮用,才逃过了这一劫。但这状况,却真真八辈子也没能料得。一路之上,贼兵、捕兽器、地雷、野人、迷路、猛虎,现在又出得杀人蟹,真如进了地狱一般。 二人再无抵抗之力,亦是无法控制官兵,正准备四散奔逃之际,忽听西边几声铳响。 崔二柱道:“众人莫慌,听那铳响,定是刘子良及巴利方将军救咱来了。” 说罢,带头便向西跑,这群兵士,在这溪中又损了二百五十余人。止剩得六百余人,一个个丢盔卸甲,只顾逃命,兵器、火器亦是扔光了。方至岸上,但见树林之中,横着出来几排乡勇,皆手持长腹铳,那铳造得却是奇妙,铳管之上左右已铸好两个小铁柱,柱上有小孔让那牛筋似的长绳穿过。前方闪出几员大将,二男一女,还有一个便是那神兽野人。众官兵自是不知是何物,其实便是陆景所制“弩铳”。崔二柱大惊失色,心思这乡勇手中竟有如此多的火器?看这火器样子虽不知是何物,但像是新式。官兵出征之时,便被克扣赏银,士气大减,如此强势之下,众兵不敢造次,皆下跪投降。原来,陆婷、猿儿、乔方、石锁四人合兵一处,便放下弓弩、刀枪,众乡勇止带短刀、火器。早有探子探得,官兵已至深水溪旁。三人便将早已备好之黑鳝,悉数从上游放出,这几日,他三人早已摸着这杀人蟹之栖息之规,但有大量食物引诱,便会从洞中出击。此战,便是用这了“杀人蟹”之便利了。 这野人谷中,清竹寨大获全胜。陆婷、乔方、石锁欣喜若狂,将所降二将:崔二柱、王何,并众官兵,不论受伤与否,都押入山洞。止是未伤之人,手脚尽绑缚之。众兵器、火器、盔甲,又另运至一隐蔽之处。缴获“长腹子母铳”八十支、盾牌一百五十副、“冲天炮”二尊、雁羽刀、长枪、弓弩皆几百有余。杀死敌兵四百二十人,伤三百四十人。而清竹寨这边,死十五人,伤三十五人,已如此微小之代价,换得大胜,亦是靠了这智慧之力也。 陆婷道:“乔大哥,这洞子便交与你了,伤者,由你与众医诊营郎中妥善照顾。我派猿儿协助于你罢。也好有个猛将,我看这些敌兵却也怕猿儿怕得很哩。” 乔方道:“好罢,这伤兵你自是放心,这洞中早已备好食物、药材。不过,这猿儿一直跟着你,你今番让他留下,他却会听你得么?” 陆婷道:“别看我这猿儿,长得像是猴子,但真真有人之智慧,平日里,任性一些,但在大是大非之上,却真真比人还坚毅哩。” 说罢,将猿儿叫来,与其说明此事。但见这猿儿,看看陆婷,又瞧瞧乔方,一脸无奈之相。但还是努力点点头颅。 陆婷又道:“乔大哥,咱们却是打了胜仗,可肖大哥现在却还不知在何处,好生叫人担心。不过今日官兵进攻的密报便是肖大哥让那白鸽子送来的,想是也没甚么大碍。” 乔方笑道:“婷儿自是放心罢,肖大哥一身是胆,人又精细,定会平安无事。” 陆婷听了乔方劝导,亦是心安了一些。于是,又叫一百兵士,看守这洞中俘获之敌人,自已同石锁,带三百五十余人,又去谷子东北处等候命令。临行之时,陆婷又嘱咐乔方一番。 陆婷道:“乔大哥,若有紧急之事,便放‘七彩烟’,千万注意用过之后要熄灭火焰,免得引发山火。” 乔方自是知道。于是三人便暂且分离,各行任务去了。 再说肖猛、李潘、元超三人,从金沙镇出来,顺大道向南而去。行至三岔路口小悬崖处,见西边路上,不少羽箭插在地上。肖猛心思,这里定是婷儿引诱敌兵而战。心中想着婷儿,便向路西南边走去。行不至五里路,但听前方有马蹄之声,三人赶忙躲进从林。少倾,见一京畿步兵模样之人,正驾马飞驰。肖猛便冲李潘使个眼色,李潘会意,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这李潘虽是武兵营薛虎手下,但家中却是猎户出身,自幼便随父亲打猎。亦是练得一身好手段。其最精妙之处,便是以石为矢,且百发百中。寨中亦是有个响亮绰号“神石子”。李潘看准那名兵士,准备停当,“倏”地一声,将石块飞出,这石块正好打在兵士左肩之上。只听一声大喊,这人便栽于马下。肖猛三人抽出匕首、短刀,将其制伏。 肖猛道:“你却是哪个队的,来此何目的?” 刀架脖颈之上,自是不敢说得假话了,便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尽数告知三人。三人知道前方应已开战,便牵着马儿,又押着这人,再向西南方向走去,行不至十里,前方闪出一队人马,几人正思躲避,元超却认出是自已人马。 元超道:“肖大哥,莫惊,你看前方走着那二位,却不是陆姑娘和石头领吗?” 肖猛仔细一看,确是如此。一路之上,一直为婷儿担心,方见到了婷儿,这心才踏实了。三人便加快脚步,那那队人马走去。婷儿远远看见肖猛,亦是安心了,赶忙也向他跑了过去。二人见至对方,心下甚喜,当着众人之面,又不好问长问短。 石锁笑道:“肖公子,这一千一百敌兵,已被俺三人尽数歼灭,还得了不少火器、盔甲。你看俺们这计策,还算厉害罢。” 肖猛道:“石大哥粗中有细,令人佩服。乔方又在哪里?” 陆婷道:“肖大哥放心,他在看守俘虏,并为伤者医治,身边又有猿儿帮助,自是无恙。” 众人皆喜,肖猛便让李潘、元超二人将那俘获的一个兵士,押回山洞。这清竹寨之人,自上回陆婷、肖猛探明野人谷之地势,又亲自行得,自是熟识,送个俘虏不在话下。而后,三人便带这几百名乡勇伏于三岔路口西南密林之中,歇息一番,拿出干粮,白水吃喝,以为休整。又派不少探马,密切关注白空“七彩烟”及“悬火灯”,凡事皆以主寨号令行事。陆婷按所定之机密,放了红烟为号,及至夜里又放飞二盏“悬火飞灯”乃是作战胜利之信。清竹寨这边早有人不停瞭望,自是知道了。 有听客道:“这一路人马,被消灭干净。那戴青方手下还有近七千人,又却了哪里?”原来,这千总崔二柱,率领一千一百余人,进了野人谷,便是一去不知返了,而仅一个通信之士兵,还被肖猛三人擒获。故,这队人马便与大军失去了联络。不消一日,大军已至东坡,距清竹寨十余里远。众兵士就地取材,伐木砍竹,先扎好大营,又在栅栏前搭了瞭望塔,设了炮位又安置三门“龙门炮”。按已定好之位置布下兵将。众将在营中呆了良久,亦是不见千总崔二柱所带一千一百余人回来。刘子良暗自叫苦不迭,心思定是中了贼兵计策,陷在那谷子里了。 刘子良道:“戴都统,我手下千总崔二柱这时不归,定是已中了贼兵之计,想是这贼兵亦是持有利器,崔千总战之不胜。现在可否派出火器营众将士营救?” 巴利方在一旁,听了心中暗恨道:好个刘参将,自已手下压着几千人马不去营救,却叫我去,定是想先把我送进虎口,自己好立下全功。 戴青方军令已定,哪有悔改之理,便道:“我知你刘将军爱兵如子,但此乃战场,若是上午不派出崔千总去截住贼兵,我等哪能如此顺利来至清竹寨前。兵者,听将令为己任,崔千总作战经验丰富,又有机敏参军王何协助,定是在密林之中与敌周旋。亦好为我大军分化敌兵。若是明日我军破了敌寨,不用救得他来,危急自是解了。今日不可再行出兵,传我将命,全体人马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便是绝战之时。” 刘子良见都统心思已定,亦是不好再说甚么,手下爱将崔二柱,亦是听天由命去罢。这戴青方为得自己顺利进兵,舍了一千将士,只图个“好生休息一晚”,但这一夜,却真得了休息了么?且听下章分解。 089.偷敌营舍身取义 上文书说到,戴青方率大军在东坡安营扎寨,只图明日决一死战。 清竹寨这边,早已做好准备。深夜里,白十三亲信乡勇小六子,又带十名精细年少乡勇,用绳索滑下寨子,悄悄潜入东坡附近。原来,清竹寨众人,早已在东坡好地势处,深埋了几枚“遁地雷”,皆用火药捻相连,止引得源头火线便可全爆。听客,想是你已经知道这“遁地雷”之厉害,早在二十年前,大魏国这“遁地雷”便是威力了得,曾在边关青云卫,重创狼狄阿索格攻城塔,狼狄战败这后,十数年未敢轻进。但这雷亦有不妥之处,便是不可拉线引爆,是因其威力巨大,而用这线,布得太远,万一有个缠绕、崩断之灾,雷便是哑了火。故这雷应为几条火药捻同时引爆。而东坡离清竹寨十余里,哪里寻得这么长的火药捻?止得先于隐蔽之处放这火药捻之源。二十丈开外,正巧有一小片竹林,竹林之亦有乱石从生。约摸这里应是不会布寨,便将源头隐藏于此乱石之地,又用蜡纸包裹。引爆之任务,早已定好人了,正是小六子及十个乡勇。 这十一人,乘着夜色,先出了南门,又绕远路,从西南双至东边,来到东坡。众人再看这东坡,梯田方才抛秧种植,因官军建寨,早被夷为平地。陆老先生所建“自流肥”,尽被拆毁,猪圈亦是改成了兵士所用茅厕。众人看了皆气愤不已,不过战事之中,在所难免。这东坡,小六子自是熟悉,其父兄皆是寨内农耕仓储营农夫,平日里亦是使刀弄棒,若遇战事,也可上得杀场。小六子跟随其做农活,来往东坡无数次。今番,带领众人,身上皆带着火镰子,乘夜摸向最南面火药捻之源。路才走至一半,小六子便叫苦不迭。原来,这官军大营却将那点火之处围了进去。没奈何,众人伏在大栅外大石块后面,商议对策。这大营栅栏高一丈三尺开外,木头上方又砍成尖刺,虽有飞虎爪二支,但营内营外,皆有巡哨之人,来回走动。实是不好进入。 正是焦急之时,忽见一队巡哨兵士同西至东走了过来。一行五人,行至离他们不远之处,又有两人离队。但闻这二人,于其他之人喊声“行个方便,稍后归队”便冲这边大石块而来。小六子对其他人做个手势,众人皆明了,这便是个好时机。四人赶忙先伏地爬至两侧,又抽出随身所带短刀。因身着黑衣,夜里自是看不明了。那两个官兵方行了小便,“倏”地一声,四名乡勇窜出,从背后上去两人,向后搬扳起两个官兵脑袋,脖颈却亮在外面,剩下两人,上去便是两刀,插至哽嗓咽喉,又朝旁边一划,这两人没得出声,便命丧黄泉。小六子又一挥手,剩下六名乡勇又向东边巡哨之人走去。这几人,三拿强弩,三人握短刀。从背面攻击,先用短刀除掉二个,剩下一人,发觉身后情形不对,方才转身去看,两支强弩已射入脑门。这一战,小六子打得却是漂亮得很。 小六子与四个乡勇,换上官兵及甲,由东至西,绕至西门,门口不少守卫之兵士,几人虽是心中惶恐,但却不乱,面无惊慌之色,一发都混进去了。五人来至大营最南边栅栏内,四人分几个方位看守,小六子便从乱石之中,寻得了那点火之源。夜色中,又不敢先行点火照明,自是看得不十分清楚。好不易弄开了蜡纸,借着月光,见里面火药捻完好。心中暗喜,便拿出火镰子,方才打着火,但见几个官兵,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大喊“谁在那边引火?” 原来,这官军巡哨,自是有其规矩,众队皆由西门、南门、东门、北门,如此顺序。则再入西门时,应是从北边下来。而小六子这队,只呼赶快入营,哪管你顺序。被门口守卫中一名心细佰总发觉,暗想不妙,便带十余人跟随而至。此时,万军之中,再寻退路,却真真是没得了。 小六子心下一横,对其他四人道:“诸位兄弟,我看横竖亦是个死,不如把这机要之事办好,打好这仗,咱清竹寨内众亲人才有得活路。” 四人见已无退路,亦是有了必死之心,皆道:“六哥你自去引火,我等为你打这掩护。” 说罢,四支强弩一齐发射,先将跑在最前面那个兵士射倒在地。那佰总躲在后面,大喊“有细作!”,又向前方放了一铳。单这一声,却惊起了营中人马无数,早有瞭望塔上之官兵,听见铳响,便又敲起锣来。一时间,大营之中,皆认为清竹寨偷营,简单披挂,便拿出兵器跑出帐篷应战。再说小六子这边,那四个持强弩之乡勇,奋力迎战,但这官军愈来愈多,渐被包围。少时,铳手又至,且皆持“长腹子母铳”,击发神速。须臾之间,四人便被打死。小六子此时,已将火镰子点燃,又引着了火药捻,但见火药捻徐徐燃烧进入竹管之内,便又从身上掏出一支“子母手铳”与众人周旋。但敌军人多势众,小六子还未及放铳,便中了十余发弹丸,死于非命。饶是这山寨之中,为自已家园而战,无不拼命,至死方休,其心志亦是叫人佩服这已。 众官兵怕其不死,又将其尸体打了几铳,方才敢进前。见乱石之中,几根竹管之内,冒出清烟。那佰总忽尔心下明了。赶忙大喊“有雷!”话音未落,一枚“遁地雷”已被击发,霎时之间,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地皮翻起三丈多高,四下帐篷,皆被冲力吹走,方圆十丈之内,毫无生还之人。随后,石块、尘土、碎木碎布,又夹着官兵断肢内脏,从天而落,却似一阵暴雨。未被炸着之人,还未缓过神来,剩下“遁地雷”又逐一而爆,整个大营,却似进了地狱一般。炸得众兵士鬼哭狼嚎一阵叫喊。有人虽未直接炸死,但被这冲力所致,震破内脏,口鼻出血而亡。大营之中一阵混乱。 要说这戴青方、刘子良、巴利方,还真有此狗屎运。原来三人正是商议明日进攻之事,呼听得外面一阵锣响,心思定是有贼兵偷营来了。赶忙草草披挂,走出大营,指挥众兵集结。方离开中军大帐七八丈远,但听背后一声巨响,大帐及帐内众物,随着火光,化为齑粉。残渣扬起数仗,戴青方亦是迷了眼目,急得大叫,早有亲兵赶来,将其救下。戴青方这才知晓,已中了贼兵早已埋制之“遁地雷”。众人心思,这爆破之地,定是不会再爆,便全伏于爆破后之坑内,又听得几声巨响,便再无声音。走出坑外,但见营中,一片狼藉,崩死,崩残之人,不可计数。皆倒在地上,哭号不止。三将领,赶忙召集未伤之人,救护、防御。 再说清竹寨之上,早已听得响动,又见火光四起。便知道官军已是中招。 白十三心中大喜,对陆景道:“师傅,敌兵中了‘遁地雷’,我看现在已是人仰马翻,我率领乡勇再冲入敌寨,杀他一番如何?” 陆景道:“不可,我寨内可作战者止五百余人,还有一千多家眷。虽是敌兵正焦头烂额,但其兵力是我军十倍,若是有个闪失,我清竹寨,却是赔不起。更不用说守寨之事了。我军除了这‘遁地雷’还有其他埋伏,定是要让他们一一尝过了,再去砍杀不迟。” 白十三想想也对,便听从师傅之言,不敢再做冒险举动。又过一个时辰,小六子所带之乡勇那剩余五人,回至寨中,白十三亦是没睡,听众人所述,流泪不止。这小六子,自已心腹之人,一向用得顺手,时间一长,竟和自己子侄一般。若不是如此万分机要之事,亦是不舍得让这精明后生去做得。人死不能复生,故白十三便先至其家中安抚一般,又许下重赏,只得过了这场兵灾,再发抚恤之银,及赏银。 戴青方这边,大营之中忙活二个时辰,方才收拾干净。点点卯来,炸死一百二十人,伤四百。为何伤者众多,原是因众兵士夜间伏地而睡,正被这火药爆发之冲力涌入地面,引起巨大震荡,已致内伤。戴青方命人将伤兵抬至大营东部,死者先堆至南边栅外,因天气已暖,又怕腐烂生得疫病,便撒上石灰。忙活半夜,总算完毕,众兵士皆劳累过度,身着衣甲,坐于地上便可睡着。戴青方及众将又置一帐篷,草草睡在里面,将就了一夜。兵将皆没歇息好。 次日早上,官军集结。虽是号角冲天,但经昨夜一场雷爆,死伤减员五百余人,士气大挫。戴青方誓师。 戴青方道:“众将士,此次朝廷南下剿匪,顺应民心,解百姓之大患。我京营将士,世受浩荡皇恩,定要一心报国。大军同仇敌忾,一举剿灭清竹寨匪帮,显我大魏之天威……” 才讲了几句,忽听身后“咔嘣”一声响,帅旗断裂,亏得跑得快些,好悬将其砸个正着。众人兵将大惊失色,皆心思,还未出战,这帅旗便断掉,实乃不祥之兆。 旁边巴利方亦是惶恐,赶忙对戴青方耳语道:“戴都统,看这兆头,对我军却是不利。我看不若先暂缓出兵,休养几日也罢。我军势大,围困其一段时日,也好耗其锐气。” 戴青方虽是内心慌乱,但其性子却是个着急之人,凡事总想急急办了而后快。便对巴利方道:“巴参将,俗话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常言‘兵贵神速’,这寨子虽小,但却不似在平原无险处攻城之战。兵法有云:十倍则围,五倍则攻。听说这寨子全民亦兵亦民,则我军实是无贼兵十倍。而你瞧这寨子,西边、北边、东边皆不能用兵,就算我军十倍于敌,怎能围困?这寨民狡猾诡异,不时设奇方重创我等,若再不进攻,便又中其损招。出发之时,你我等三人对兵部尚书郭大人信誓旦旦,说止一月便可班师凯旋,若长久围战,还得再调粮草,岂不让童家众人在朝堂之上参劾我等?” 巴利方心中思量一番,暗想若是误了期限,确是吃罪不起。亦是点头称是。故众兵士又将帅旗扶起重立。一番誓师念叨之后,大军从西门出发,进攻清竹寨。大军离寨五里之时,远远望去,已可瞭见清竹寨南墙,但见大门已拆,用大石块封住,门外遍插鹿角又开挖几条沟槽。 戴青方道:“巴将军,你前日所说火器营中‘龙门炮’可打十里,现离寨五里之距,想这火炮更是能打得了。你在此地架炮位轰击城墙如何?” 巴利方听戴都统如此一说,后背先冒了冷汗,其前番说火炮打十里,只是夸了海口,想不到这都统却当了真。其实这戴青方怎能不知这火炮打五里便是了得。只是见其方才顶撞自己心意,耍个威风压制其一下罢了。 巴利方道:“戴都统,所谓十里,已是强弩之末,伤不得城墙。若是要破城,还得近处轰击。末将心思,还是按原定方略,以贼兵火器最大射程为限架设炮位为宜。” 戴青方已解了气,便不再为难,仍按原定之策出兵。大军在距寨三里处停下,刘子良先派一千五百步兵携带云梯,大盾佯做攻城,又命剩余步兵一千余人,及火器手一千余人向寨内放箭、放铳以为掩护。 再说清竹寨,白十三、陆景、薛虎三人在城上瞭望。见敌兵势大,便吩咐众人好生防御。一时间箭矢、弹丸横飞,却如下了一场骤雨。寨上众乡勇皆躲于城垛之后避箭。 陆景对白十三道:“徒儿,你看这前方步兵,一个个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皆伏于盾后,防御有加,又离墙较远,却无进攻之意,你看这却是何意?” 白十三道:“恐是其想试探我军火炮射程。” 陆景道:“是也,我军便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上一亏。” 故陆景命人将城上所架“子母炮”之子炮火药,故意填充不足,又装上实心炮弹,向城下打去。但听得“轰隆隆”几声巨响,炮弹飞出,打至寨外,亦是杀伤一些步兵。巴利方看得清楚,最远者,不过一里半地,且都是实心炮弹。心思,果然如此,一小小山寨能有多少利器?于是便在离城二里处架了炮位。此次出征,共带得五门“龙门炮”,大营防守用了二门,故带得三门。这巴利方却是太过自以为是,总认定小寨无利器,却是因此吃了大亏了。陆景看得分明,官军炮位已架好,便命乡勇冒着箭矢、弹丸又从后方推来二门“龙门炮”。有听客道:“这山寨之内,竟也有此利器?”原来陆景来寨之后,大兴火器,加之其一生浸于此道,对这重炮更为重视。陆景命乡勇对准敌军两门火炮,又装了“开花弹”,调整炮位轰击。这众乡勇在其教习之下,早已精熟。但听“轰隆隆”两声巨响,这寨上之火炮,正中下方两个炮位,弹丸皆击中炮架,火炮倒地,须臾开花弹又爆,众炮手化为齑粉。官军止剩下一门重炮,又被寨上其余“子母炮”连番轰击,虽是实心弹,炮位亦是被毁。又死伤不少炮手。 这官军炮战,又得一败绩,却是还能否与清竹寨再行对峙之势?且听下章分解。 090.攻西寨损兵折将 上文书说至,山寨一阵炮轰,炸死不少官军。 巴利方始料未及,大惊失色。戴青方不及责备,赶忙按原定方略,命刘子良率步兵攻城。刘子良却也有些手段,与巴利方二人命步兵时进进退,先拔鹿角、填沟槽。引得城上火炮不断,又命弓弩手、火器手不断放箭放铳,亦杀死不少寨上之人。 寨上见下方敌军如潮水般涌来,亦是弓铳火炮齐发。一个时辰之后,弹丸已尽,一虽炮铳铳管过热,不得填装。 陆景道:“敌军势大,命西寨出兵。” 白十三赶忙叫人点起蓝色“七彩烟”,须臾,蓝烟升上长空。戴青方等三人亦是看得到。而这烟体蓝色,却还是头次见得。 戴青方对众将道:“诸位,你看那蓝烟,可否是寨中又用损招害我等之妖术?” 巴利方道:“想是贼兵有援兵,这烟便是召唤之用。” 戴青方想想有理,便命刘子良暂缓攻城,分兵四周防御。果不其然,不消半个时辰,但见西边路上,尘土飞扬,又有呐喊之声。戴青方赶忙派遣先锋李为成并参军汪玉真带骑兵四百人及火器手四百人,前去堵截。二将领命而去。李为成所带“虎贲骑”乃是太祖皇帝所创,及这一代,早已人心不定,武技废弛。骑兵在先,冲了过去,哪知西边这一彪人马,见官军中有兵出击,又原路退了回去。李为成料他们亦敢与自己“虎贲骑”争锋,便回路回得戴青方处,向其禀告退敌之事。戴青方大喜,正要再发兵攻城,忽听人报西边那人马又来袭扰。戴都统大怒,心思,若是不先灭了这西边之贼兵,我这里怎能一个心思攻城?便命李为成与汪玉真再去截杀,并命若是敌军再退,不可回营,定要尽数歼灭,绝了后患,方可算胜。 李为成领兵又出,果然那队人马又撤了。这次李为成便一路追了下去,行了二十余里,方要赶上,见前方众贼兵顺路进了一片林子之中。李为成正要进去,忽听旁边有人对其大喊。却是汪玉真。 汪玉真道:“将军莫追,想是这林子之中必有埋伏,是引我等进去哩。” 李为成一惊,赶忙停下,道:“若不是参军指教,还端的坏了大事。” 汪玉真道:“按地图方位来看,再向西去,便是西边‘快活寨’,想必亦有山匪重兵,若是能灭了这‘快活寨’,自是将军大功一件。而这片林子,定要派遣伺候探查一番再行入内。保个万无一失。” 李为成连命一名斥候,骑马而入。须臾,但听得一声响箭,这响箭,便是平安无事之信号。又见那伺候,从密林之中出来,向其招手示意,而后又跑进林子。李为成大喜,赶忙命众兵前进。 汪玉真道:“为保万无一失,将这队伍分成两队,先过一队,若无事,再过一队,万一伏兵再起,也好有个照应。” 李为成点头称是,先带四百骑兵通过密林,如然平安无事,便又放一枝响箭,叫汪玉真所带四百火器手通过。而后,骑兵在林子西边空地等候后方火器手。片刻之后,李为成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惊。 李为成对左右道:“我方才派张二山进林子刺探,方才还看他向我等招手,他如今在哪里?” 左右皆言不知他在何处。李为成心中叫苦不迭,心思定是中了诡计了。正在此时,但听密林之中,惊雷四起。汪玉真所带火器手,已是中招。李为成急火功心,赶忙又返回林中去营救,行至二里处,果见火器营兵士中雷者众多,那汪玉真战马腿亦被炸断,将其翻下马来,摔断了手臂,正在那里呲牙咧嘴,叫苦连天。二人赶忙清点从数,炸死十人,伤者一百五,皆腿脚之伤,行路艰难。众人皆感奇怪,心思这山寨之中地雷,效用却小,只伤不死。无奈李为成又派遣一百人马,将其送回大营。 原来,苏大姐领命,带领三百人马,早已埋伏于密林之中,那粉娥便是她的得力助手。一早,童老五带领五百人马,骚扰敌军。继而引得李为成部进兵西寨。童老五见敌兵中计,便先回行西寨防御去了。留下苏大姐、粉娥众人。稍后,见一骑兵斥候,又驾马而来,想是来打探林内情况,方才行至一里路,便便粉娥使用绊马锁翻下马来。又押至苏大姐处。那斥候见她像个主将,自是跪地求饶。 苏大姐道:“你叫何名?你方进兵及后撒之口令如何做得?若告知与我,便饶你不死。” 这斥候心里却想着使个诡计,道:“小的名叫张二山。止一小小斥候,我军进兵便喊口令‘万事大吉’,后撒则放一枚响箭。” 苏大姐早已知道口令如何,故意与之比对一下。听得这小子满口胡言,大怒。一拳便打得张二山满脸是血。 苏大姐实是早已有了肖猛所探之军情,便怒怒道:“好个诓骗泼皮,在此胡乱说来,却是一句真话也没得,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则个。”说罢,又抽出雁羽刀,冲着张二山便砍。 这下张二山见这女魔头却是慌了神。赶忙交待了实情。确与肖猛情报一致,便叫粉娥换上张二山对襟棉甲,六瓣护耳盔。拿了响箭,又骑上这马儿。粉娥骑走至密林边缘,先放了一支响箭,在树后看见官兵似科未动,便又跑出密林,冲其挥手,便引得众兵进入密林。却发现火器营未动。而后,三拐二转,又来至苏大姐之处。便又告知其行军之情行。苏大姐先吩咐众乡勇待命,骑兵过后,用雷消灭火器营为上。故李为成部过去无事,而这汪玉真部,正中了雷爆。这一阵,官兵连死带伤带送,共损失二百五十余人。可这事还未完,剩余这六百余人,方要出得这片林子,前去攻击快活寨。那苏大姐又率众从后面攻击,方才一阵雷,早已压了官兵士气,加之林地,骑兵又派不得用场,阵仗须臾便被清竹寨人马冲乱,众兵最后止得乱窜逃出密林,方收住阵角,火器手方才列阵,再看众乡勇,又缩回了林子,真真没得奈何。 李为成清点兵马,又损失一百,气得亦是咬牙切齿。再入林子作战,却是万万不可,而退兵又定要经过这林子。便只得硬着头皮,前去攻西寨。这六百人吃了一亏,自是再不敢大意了,一路之上,先用刀尖向下刺地面,若刀不进则是实地,才敢前行。如此一来,耽误不少工夫。一路摸至快活寨,众人却是吃了一惊。原来,寨门大开,内面竟无一人。有了方才一亏,这回李为成不敢怠慢,又派十余人先行进寨刺探,这十人进了寨子,四下走走,确是并无一人,又以刀尖刺地,皆为实土,有时坚硬难入,拔开浮土,下面乃是青石板。众人又出了寨子,便以实情告知李为成。 李为成听了,心思,这石板下方,哪有埋雷之理?定是这寨子中人,见我军势大,皆逃至方才密林之中,游击而战。我若是先取了这寨子,还可坚守,大军攻下主寨,我便是攻下了副寨,亦是大功一件,便可以折了方才战败之罪过。如此一想,心中又乐开了花,赶忙率领众兵,冲进寨去。这西寨之内,确是静悄悄地无人看守。李为成怕又有乡勇冲入,便先命兵士将寨门关闭。众军集中于前厅处空地处,方才解甲休息,忽听“咔嘣”一声,二名士兵,随地一翻,便掉进一个陷井之中。这才发现,原来这石板乃是一翻板,李为成大惊,赶忙命全军再撒出山寨,却是晚了,“咔嘣”之声不停,众兵踩上翻板,左站不是,右站亦不可,便不断有人跌入陷井。众兵不敢妄动,僵在那里,却又听得铳声四下响起,不少人中铳而倒。这才发现,这寨墙之内,又筑一堵内墙作为掩护。寨内众人,皆藏于墙中去了。中铳之官军,亦是不少。那参军汪玉真,头上中了一弹,命丧黄泉。又有不少士兵,拼死打开寨门,又从寨门脱出。此时,童老五带众乡勇早上了寨墙,将寨内众官军围住。众官兵见大势已去,又不知道寨内还隐藏多少人马,亦是不敢抵抗,大部都降了。 李为成这厮,知道已无法取胜,便于混乱之中,脱去参将衣甲,头盔。窜入众士兵之中,想乘乱先溜出山寨,早被童老五眼尖,用那“百爪网铳”放出一张大网,将其网住,又拖了回来。剩下众兵,吓得丢了魂魄,四下逃窜。寨外又有苏大姐并粉娥,率乡勇围捕,尽擒之。这一仗,大获全胜,杀死敌兵二百二十人,伤三百人,剩下二百余人,众人出兵之时士气便不高,谁肯死战?皆做了俘虏。而清竹寨这边,有雷爆及“防御墙”之功,竟无一人死伤。苏大姐并众头目将俘虏押回寨内,又叫乔雪西先医治伤者,再派兵将这西寨防御好。而后,亦是放出蓝烟,以通知东寨。 再表戴青方这边,近七千所用之兵,现剩得五千余人,杂役由是没得参战,损失不大。自参将李为成分兵而去,二个时辰之后,便又送回一百五十伤兵,戴青方心思这李为成用兵不利,心中大怒,又将送运伤兵之一百余人归入步兵,继续攻城。官兵仗着人多势众,一时间竟也拔去鹿角,填平沟壑,又冲至寨南门前。南门已被封住,众步兵便架设云梯攻城,后方又有铳手、弩手不停射击。寨墙上方,亦是伤亡不在少数。薛虎赶忙组织乡勇抵抗,众乡勇个个奋勇,人人当先,滚木礌石、弓弩火器,不停施放,又置投石机不断抛下大石块。城下人被这石块、火器、箭矢轮番,伤亡自是不少。刘子良赶忙令城下官兵放火箭,但因寨内早有准备,将所有木制建筑涂满泥浆,火箭亦是效果不佳,官兵只得作罢。 白十三、陆景躲在敌楼之内,正在调动兵马,忽有人报来,西寨那边,已放了蓝烟。二人大喜。 陆景道:“大事已定,今番官军却是败了,现在便举红烟,让西寨及野人谷边上乡勇从西、北两个方位夹击敌兵。” 白十三方想派人,忽又有人来报。官兵如潮水般退却了。 二人大惊,心思这红烟还未放,如何这官兵会有退兵之举?山寨纪律严明,定是不会不见命令而擅自夹击敌兵。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便赶忙先去寨墙上方,一看究竟。二人来至城上,果然官兵已退尽了,退得却是慌忙,连尸体亦是没得收拾。寨内人皆怕此乃官兵诡计,亦是不敢有半点松懈。 有听客道:“这却是怎得一回事?”听我慢慢道来,原来,是那“顺天军”的援兵之故。 却说肖猛托付孟伦,尽其利害,说动了穆子丰。又有“天智虎”李让明白事理,出了这救兵之计。穆子丰便令葛玉良、丰树平二将从中原出发,进攻洛州。已缓解朝廷对南吴用兵。而这中原省洛州,三朝帝都,自古便是中枢之地,坚城深池,固若金汤,几股散兵游勇,哪里能攻之?连边儿亦是挨不着。这洛州之内,又有桂王坐镇,自是物资雄厚。葛、丰二人眼见完不成任务,亦是不甘。这晚,二人在大营之中商议一番,若这般草草退兵,自是违抗了天王之意。左思右想,拿不定个主意。 忽丰树平道:“葛兄,你我二人眼见不济这事了,我却有个法子,可破了这僵局。” 葛玉良大喜道:“贤弟有何办法?” 丰树平道:“现我军已至中原最南,若再行个几日,便是倒了南吴之境,西剑山最西,便是盖灵县。这南吴之地,自古便十分富裕,又少有战事,虽是有些匪帮,自是温和得很,多数有招安之意。则各州县防守单薄,我军正好可以绕过洛州,转而南下,攻击盖灵县。朝廷若知,便会纠结南吴南征之兵,先去救得县城。想这清竹寨一小小山堡,怎能比得上一个县城重要?如此一来,我二人便是退了这清竹寨之兵,天王那里,亦是有交待。” 葛玉良道:“贤弟果然聪明,就依你这计。但天王那边,亦不好搪塞。事情急矣,我等先写下书信,禀明利害,派人送与天王,一边出发去攻那盖灵县。” 二人即是商议已定,自去行事了。不数日,便至盖灵县。那盖灵小小一县,防守又差,县内止府兵一百余人,若做巡捕,还算凑乎。若是真打起仗来,自是不济了。葛玉良、丰树平二人部下一万有余,又有家属随军,从远处看来,浩浩荡荡接天连地。那盖灵县知县潘德,一介举人出身,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没得开战,自是腿脚便软了。草草行令抵抗,不消半日,业已崩溃,便开城投降。 这葛、丰二人,亦是有些礼教之人,尤那丰树平,亦是秀才出身,以前办过私塾。不似张财这般野蛮,过这县城,除却将官粮、大户之银,拿了不少,其余秋毫无犯。县内众人,自是感激不已。 这顺天军攻下县城,不数日,消息便传至朝廷。朝堂之上,又是惊恐不已。又有洛南县上报,捉住清竹寨镖车,内装清竹寨与顺天军私通之证据。成宗大怒,命众臣再想良方处之。这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这君臣之间又有何事?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