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少年蓝》
chapter 1:青梅竹马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恰到好处的落在枕边,我懒懒的睁开眼,伸出手,想要留住它的温度,却只能徒劳的看着它在指尖肆意宣泄而下,一如奶奶死去的那个清晨,无力而悲伤。
八月终于结束了,离开小镇度假的人们想必也应该都回来了吧?
我兴冲冲的跑到窗前,推开窗户,咸咸的海风中夹杂着些许勿忘我的花香,放眼望去,半月形的海湾静谧而安详,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沿着沙滩徐徐而行,海湾的另一头,可以依稀看到广场和白色电影院的屋顶。
随着隔壁作坊机器转动的声音响起,小镇彻底从沉睡中苏醒了。
“海蓝。”
小院外,卢卡斜挎着包向我挥着手。
他今年十七岁,与我同年,是我在镇上唯一的朋友,也是除了奶奶之外,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
认识他的那年,我七岁。
他和小伙伴在院外踢球,不小心将皮球踢进了小院,砸碎了楼下咖啡屋的玻璃,因为奶奶腿脚不便,有客人看不过去,追出了小院。
他就那样被带到了我面前,白色球衣沾满了污泥,汗水夹杂着灰渍在脸上划下道道沟壑,狼狈,还有些倔强!
奶奶没有追究,她说,少年就应该奔跑,那样才有活力,她用饼干和牛奶款待了他,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让他带走他的皮球。
从那以后,每当他踢球饿了,或是打湿了衣裤不敢回家,都会先到咖啡屋来,渐渐的,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朋友,一晃就是十年,书上说,这叫青梅竹马。
我匆匆换好衣服下楼,穿过小院,拉开了防护的栅栏。
“怎么到了这个点还没开门,不会是奶奶走了,连咖啡屋也要关门了吧。”卢卡边说边往里走。
奶奶是在八月的一个清晨去世的,那时卢卡已经离开了小镇,不过后来我在给他写的信中提过此事,那似乎是我唯一的一次倾诉。
“怎么会呢?只是因为今天要打扫,所以晚点开而已嘛。你来了正好可以帮我。”
事实上,这个月咖啡屋都没有开过门,里面有关于奶奶的一切,我不愿别人去触碰它,奶奶走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逗留在广场上,搭着画板,为那些偶然到达小镇的游客画画,然后再从他们的梦中窥视外面的世界。
卢卡似乎看出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他帮着我打扫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将墙上的画取下,擦拭了上面的灰渍。
这些画都是奶奶留下的,我画画也是她教的。
夕阳,大海,一排长长的脚印,这是奶奶最爱的一幅画。
“这幅画好奇怪。”卢卡说。
“有什么奇怪的?奶奶说,这幅画是她最幸福的回忆。”
“所以才奇怪啊,如果真的幸福的话,应该有两个人的脚印才对,可是这幅画……不过也对,奶奶本身也是一个奇怪的人。”看我不说话,卢卡伸了伸舌头,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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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不寻常的气息
其实卢卡说得没错,至少在镇上大部分人看来奶奶都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她一生未婚,在十七年前的一个雨夜收养了我,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经营着这间名为“雕刻时光”的咖啡屋,在每个黄昏的时候,都会让我推着她到海边去静坐片刻,她看向大海的神情很专注,似乎那里有她最深的守候。
“其实奶奶可以不用这么孤独的。”我若有所思的说。
“你在说什么?”
我回过神来,看了眼不远处的海滩,那个孤独行走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了,“我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一个老人在海边散步,如果奶奶不是坚持晚上去的话,或许他们就能见面,又或许他们还可以成为朋友。我有种感觉,那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卢卡似乎想要反驳,此时咖啡屋已来了第一个客人,只好作罢。
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灰色夹克,面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给他端上了他需要的咖啡,卢卡回到柜台,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除了他自己的,还有一个叫朱诺女生的作业,那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人,卢卡每个假期的作业几乎都是依靠她完成的。
咖啡屋又断断续续的走进了几位客人,和之前进来的人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不安,我似乎嗅出了空气中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给他们端上咖啡,我回到了柜台,有意无意的看着卢卡作业上那些陌生的符号,多少有些羡慕。
小镇本来就人少,再加上奶奶经营咖啡屋的方式很奇怪,每个来店里的客人只要用一个故事就可以换取一杯免费的咖啡,当然前提是他的故事要和小镇无关,所以奶奶和我的生活并不富裕,我没能去学校上学,只从她那里学会了认字,值得庆幸的是,她教会了我画画,除了“偷梦”,那是我唯一的乐趣。
“伊诺回来了,就是那个杀人犯。”尖刻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靠窗的几桌客人将桌椅拉到了一起。
“嗯。”穿灰色夹克的男人点着头,故意将声音压低了少许,努力想制造出一种神秘紧张的气氛,“他是三天前回来的,我听说,他不仅买下了一片庄园,而且还从苏侬夫人的手里买下了糖果厂,看样子是打算在镇上长住了。”
“天哪。”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尖声叫了起来,“苏侬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将糖果厂卖给一个杀人犯,一想到要和他在小镇过以后的日子,我的心里就直发怵。”
“问题是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问得好。”灰衣男子说,“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我想,唯一的解释是,他从监狱出来后,一定又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要知道,一个庄园、一个糖果厂,加起来可不便宜。”
“可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十七年前,人们都说他杀了那个女人,可是并没找到她的尸体对不对?那天晚上,他被警察带走之后,就失去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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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风吹草动
“蹊跷?”戴眼镜的女人尖刻的说,“我可不这么认为,找不到那个女人的尸体,只能说明他在杀人前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失去他的消息,可能是被带到某个地方服刑了。”
“如果他真的被关在了某个监狱,镇上的人们不会不知道的。”
这点倒是真的,消息在小镇传播的速度绝对不会低于病毒,除了因为小镇并不大之外,还因为它太过平和宁静,因此,只要有一点能激起涟漪的风吹草动,就会迅速地蔓延开。
“无论如何,我要打电话告诉我丈夫,让他下班后去接孩子,还要告诉他们,以后都不可以买苏侬糖果厂的东西,我可不愿和一个杀人犯沾上任何一点点的关系。”戴眼镜的女人夸张的吼道,然后匆匆将钱压在了杯底,拿起手袋便跑了出去,就像她稍晚片刻,她的丈夫和孩子就会遭遇不测似的。
“我也该走了,上班快迟到了。”
人们纷纷起了身,放下钱离开了。
卢卡始终未抬头,此时才甩了甩胳膊,略带嘲讽的说道,“还真是群‘多愁善感’的人啊。”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小院,那里满院的勿忘我开得正欢,“小镇太过平静,幸福得久了,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人们觉得惊恐和不安的。”
“所以才需要有点刺激的事情调解一下嘛,我倒觉得这个伊诺回来得还真是时候。”卢卡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态。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卢卡将书本一一收了起来,我狐疑的看着他,按理说,他堆积了一个假期的作业不该就这么快完成的,卢卡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笑道:“除了历史作业,其它都做完了,历史要写的字太多,不过我想我用不着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夏佐。”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卢卡不怀好意的解释说:“他也没做。而且他刚从非洲回来,还给历史老师凯蒂带了份‘大礼’,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你知道的,那个女人一受到惊吓就会把什么都忘了,至少一个星期回不过神来。”
凯蒂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师,身材娇小,随时随地都穿着一双粉色的高跟鞋,高昂着头,她偶尔也会来“雕刻时光”喝咖啡,听卢卡说,她整人的方法总是千奇百怪,卢卡和他的朋友便是其中的“受害者”。
我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相信我,你们的这个方法不管用。”
“明天就知道了。”他笑着抓起书包跑了出去,如果他肯听我说说凯蒂的梦,或许他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我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第二天中午,我刚拿着画板从广场回来,卢卡和他的朋友夏佐、安其斯和布特就来了咖啡屋,几人的脸上都布满了交错复杂的手掌印,每一道都清晰可见,我不经意的打量了四人片刻,得出的结论是,布特挨得最轻,因为他两边脸上只各留了一个手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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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她和蜘蛛跳舞
“你们还好吧?这是……”
“海蓝,有没有吃的?”卢卡问,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脸上的红痕让他们不好意思去学校的饭堂,只好来这里。
我点头,拿出了一些面包分给他们。
他们一边咀嚼着面包,一边控诉起了凯蒂的“罪行”。
夏佐的蜘蛛并未让凯蒂觉得惊恐,甚至还让她欣喜不已,因为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她就想要这样的一只蜘蛛做宠物,接下来的事更是与卢卡设想的完全不同,因为没做作业,凯蒂惩罚了他们。
“是凯蒂打了你们?”我试探着问。
“不是。”卢卡面无表情的说。
“那你们?”
“是他。”卢卡和布特互指着对方,夏佐和安其斯指着彼此。
难怪卢卡会说凯蒂整人的方法千奇百怪,看来一点都不假,想象着他们互相掌掴的情景,我差点笑了起来,抬头对上了卢卡愤怒的眼神,忙假装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这个臭女人,真是可惜我那只大蜘蛛。”夏佐怒道。
布特瞪视着卢卡,“你当时就不能轻点。”
“布特。”我自认为公正的说,“说实话,我觉得卢卡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是四个人里面挨得最轻的,只有两巴掌,你不该怪他的。”
“那是因为他都打在了同一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布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下午六点半,“雕刻时光”开始营业了,卢卡帮着我打开了咖啡屋的门,他还在为日间凯蒂的事生气,面色阴沉,但也许是他父母听说了这事,刚才他回家的时候批评了他也说不定。
卢卡的父亲是面包师,母亲在另一所学校当教员,他们对他管教很严,总希望他的成绩能有所起色,但偏偏他骨子里就流淌着一丝不安分的血液。
“我早提醒过你,你们的方法是不管用的。”
“你早就知道凯蒂那女人的秘密是不是?”
“秘密?你是说蜘蛛的事?”
卢卡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是啊。”我回忆着,“有一次我进了她的梦,看到她热情的拉着一只巨大蜘蛛的腿跳舞,你知道的,梦里出现的,往往就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卢卡露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你是说,她渴望和蜘蛛跳舞?”
“哦,我是说,这至少表明,她很喜欢蜘蛛。”
“嗯。”卢卡赞同的点头,“不过我很惊讶,你竟然会进她的梦。”
“因为她说,她去过北欧。”
那是去年假期结束的时候,凯蒂和她的朋友来喝咖啡,其实我并无意去听她们的说话,但凯蒂的声音真的很大,似乎是在向周围的人炫耀着什么,她说,她在假期去了北欧,那里的雪,那里的村落,一切都美得像童话。
她的话就像魔咒,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它们,过去的十七年,我从未离开过小镇,但我也用我的方法“到过”很多地方。
那晚我便进了她的梦,可无论我在梦中如何引导,凯蒂都不愿和我谈论北欧的事,我也就无法跟随她的梦去到那里,也许是她正在和一只蜘蛛跳舞,也许是她从未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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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杀人犯伊诺
卢卡漫不经心的问,“那你进过我的梦吗?”
“没有。”我将近旁的一张椅子扶正,我们都太过熟悉,所以我很清楚,即使假期卢卡离开了小镇,也只不过是为了躲避他父母的唠叨,根本就不会去什么有趣的地方。
所以,我对他的梦不感兴趣。
“那算了。”卢卡显得有些失望。
咖啡屋来客人了,我们只好终止了这场谈话。
进来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黑色西装搭配着米色领带,个子很高,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他在进门的桌子前坐下,颇有兴致的打量着满院的勿忘我。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恭敬的问着。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数秒,直到听到卢卡的咳嗽声,方才收回了视线。
“给我杯卡布奇诺,谢谢。”
“请稍等。”
当我端着咖啡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院外那一片蓝色上,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东西,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先生,您的咖啡。”我轻轻的将咖啡放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海蓝。”
“你喜欢‘勿忘我’?”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这片花圃和这间咖啡屋一样,都是奶奶留下的,与其说喜欢花,倒不如说是为了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很多年以前,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很喜欢‘勿忘我’。”他自顾自的说。
“您不是镇上的人?”
他笑道:“我是这儿的人,只是离开了很多年,大概这里的人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刚回来没多久,本想去海边走走,却看到你院外‘雕刻时光’的标牌,所以进来坐坐。”
他是因为咖啡屋的名字而进来的,离乡多年,再次归来早已物是人非,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神情才会如此的落寞和孤独。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卢卡突然问道。
“伊诺。”
杀人犯伊诺?我显得有些吃惊,卢卡却只是笑笑,“那你放心好了,镇上的人从未忘记过你。”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的味道,这让我有些不满。
“也许吧。”伊诺的神情很平静。
看他不说话了,我端着托盘往柜台走去,卢卡也跟了过来。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我把头埋在柜台后低声问道。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为什么?”
“你没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这种人犯罪率一般不会太低。”卢卡半带玩笑的说。
我白了他一眼,目光不自觉的又看向了伊诺,心里泛起了疑虑,在他身上我能感受的只有落寞和孤独,可为何整个小镇的人谈起他时都会惶惶不安呢?他真的杀了那个女人吗?
是的,小镇的人们都这么说,而且还有人看到警察带走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又是谁?
******
雨夜。无月。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隐隐生疼。
四周渺无人烟,只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在雨中急速而行,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脸,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用衣袖遮挡着雨水,黑暗里充斥的一个女人的啜泣声,看不到人,但哭声却很清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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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偷来的梦
雨夜。无月。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隐隐生疼。
四周渺无人烟,只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在雨中急速而行,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脸,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用衣袖遮挡着雨水,黑暗里充斥的一个女人的啜泣声,看不到人,但哭声却很清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一阵风过,掀起了兜帽的一角。
伊诺?
是伊诺,只是要比现在更年轻些。
我进了他的梦?
不,我能清晰的感觉我就在这里,可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身子,这在之前的梦境中从未出现过,我有些恐慌了起来。
伊诺已经走远了,消隐在了远方的雨幕中,现在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黑暗,无助,和她撕心裂肺的痛哭……
蓦然惊醒,阳光已偷偷泄进了小楼,一瞬间,我仿佛自寒冬走进了温暖的盛夏,暖暖的,舒服极了,只是那个梦依然清晰。
那是伊诺的梦?还是我的梦?
可是,我自己从不做梦,我只“偷梦”。
******
“我要咖啡。”
“给我杯橙汁。”
“咖啡,还有一块面包。”
“……”
我迅速在卡片上记下了客人的需求,目光却焦急的望着院门,昨晚的那个梦已经困扰了我一整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人诉说,可到了现在卢卡依然未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将咖啡和面包放下,就听到了门边客人惊讶的声音,抬起头,卢卡刚好从我身边走过,匆匆去了柜台,尽管只是一瞥,我还是看到了他的狼狈,身上溅满污泥,左臂的袖子少了一截,伤口还在流着血。
“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揍他一顿。”卢卡咬着牙说。
“谁?”
“不知道。”卢卡还很愤怒,讲得也断断续续的,可我大概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卢卡在来咖啡屋的时候,被一个骑着单车的少年撞到了,所以才会弄得如此狼狈,而让他愤怒的,则是因为那人非但没有道歉,还摆出了一副冰冷的姿态,卢卡从泥污中站起想追时,他已踩着他的脚踏车离开了。
“奶奶留下的药箱在楼上,你自己去处理一下吧。”
看着卢卡上楼,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昨晚的梦里,按理说,若非我刻意想进一个人的梦,睡前努力想着他的模样,是不可能“偷”到他的梦的,我发誓,我从未想过要进伊诺的梦。
难道,那真的就是我的梦?
夏佐走了进来,斜挎的书包比以往鼓了很多,一进门便左右张望了起来,应该是在寻找卢卡。
“人呢?”
“在奶奶的房间换药。”
夏佐直奔楼上而去,片刻之后,他和卢卡一起走了下来,卢卡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衣,不用说,一定是夏佐带来给他的,不得不说,就这一点,卢卡的确很让人羡慕,总有一群朋友在他身边陪他犯错。
“对了,海蓝,这个星期天,我们学校和隔壁中学有一场球赛,你会来看吗?”卢卡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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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拉小提琴的男孩
“对了,海蓝,这个星期天,我们学校和隔壁中学有一场球赛,你会来看吗?”卢卡问我。
“可是星期天我要去广场画画。”
“拜托,海蓝,这可是我们团队的最后一场比赛,下个星期就要进行新球队的选拔了,如果我们落选,这就会成为我们的‘告别赛’,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就不想来见证一下吗?”夏佐总喜欢把每件事都夸大,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卢卡,他似乎也希望我能去。
“好吧。”我点头答应了。
******
周日的阳光很温和,刚过正午,刺目的灼热便已消退了不少,我站在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一艘过路的游轮渐行渐远,终于只剩下了一道剪影,游轮的尽头是什么?那里的世界是否会和这个白色小镇一样,宁静安详,与世无争?
窗台上的沙漏落下了最后一粒沙,我转过身,从衣橱里取下了一件碎花连衣裙,很奇怪,我竟把这当成了卢卡的一次邀约。
校园里空无一人,不远处有噪杂的呐喊声传来,看来所有人都已经去了球场。
顺着林荫小道往前走去,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落了一地,煞是可人,忍不住停下脚步,举起右手,让它顺着指尖倾泻而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什么地方有乐声响起,似小溪在林间缓缓流过,轻柔婉转,在一片嘈杂声中显得格外的清冷、孤傲。
追寻着乐声,我渐渐偏离了原来的小道。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拉着他的小提琴。
一身白衣,瘦瘦高高的,低垂的双眸,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十指干净而修长,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抬头发现了我,我有些无所适从,想逃已来不及了,讪讪的一笑。
“你好,我叫海蓝。”
“海蓝?”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变成了冰冷,这让我心中泛起了疑惑。
“你也是这里的学生?”他问我。
“不是。”
“海蓝。”卢卡走了进来,一身白色球服,额前的头发兀自沁出了几滴汗珠,“你怎么还在这里?比赛快开始了。威廉?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狐疑的看着我。
“我刚才听到小提琴的声音,所以进来看看。你们认识?”
卢卡经常会给我讲班里的事,所以对于他们班的同学,我也知道个大概,可从未听他提起过“威廉”的名字。
不用卢卡回答,我已知道了答案,他们不仅认识,恐怕彼此之间的记忆也并不太愉快,二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
“认识。”卢卡冷笑道,“我上次受伤还是拜他所赐呢,没想到我们还成了同学。”
威廉一直在看着我,似乎并未听到卢卡的说话,他的眼神很奇怪,我总感觉,在那冰冷的深处,似乎还有恨,错觉,一定是错觉,我暗自解释着,威廉是这个学期才转到卢卡班的,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哪来的仇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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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穿7号球衣的男孩
他缓慢的将小提琴收进琴盒,提起它往外走去,在经过我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我淡淡说道,“真可惜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自以为是的家伙。”卢卡不忿的说。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吧,你不是说比赛快开始了吗?”
卢卡回过神来,拽着我匆匆忙忙的往球场跑去。
在我的印象中,足球比赛只是一场十一个人对十一个人的对抗而已,那个位数的比分跳动并不能给我其他人所说的血脉贲张的激情,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原本你并不喜欢的一件事,却会因为你喜欢的一个人而变得可爱起来,足球于我便是如此。
四周的呐喊此起彼伏,围观的学生交替呼唤着场上队员的名字,而我目光却始终在那个穿着白球衣,身后印着7号的男孩身上。
盘带、过人、射门,比赛开始不到十分钟,卢卡便打进了第一个球,所有人都在庆祝,我也忍不住跟着呐喊了起来。
“朱诺,卢卡进球了。”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被称作“朱诺”的女孩个儿不算太高,皮肤白皙,头发微微卷曲的披散在脑后,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眼镜,应该是那种成绩很好的人,否则卢卡也不会每次开学前都找她借作业抄了。
不明白她的朋友为何要特意提醒她卢卡进了球,是因为她喜欢卢卡,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交往?
一种莫名的失落情绪占据了我的心,让之后的比赛也变得乏味了起来。
哨音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比分牌上的数字是2比1,卢卡他们输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失落的卢卡,在由另一个学校学生构成的欢庆海洋中,卢卡黯然的低着头,退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他只是充耳不闻,从我身边经过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我正准备转身离开,抬眼却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我认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威廉,他的眼中同样写满了失落,是对这场比赛失利的心痛。
男孩子的感情总是很奇怪,就算他们之间有着再多的不愉快,可在荣誉面前,他们总能莫名的放下一切,就像威廉和卢卡。
******
因为是周日,咖啡屋的生意特别好,傍晚刚近,便有断断续续的客人走了进来,很快就坐满了每一个角落,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谈论着日间两所学校的比赛,发表着各自或专业、或调侃的言论。
小镇就是这样,即使是一场无关痛痒的球赛,也会让人们津津乐道很多天。
过了很久,我才从忙碌中抽身出来,回到柜台,将音响的声音调低了一些,努力从他们的谈话中捕获那个我想要听到的名字。
卢卡,他到底怎么样了?
“伊诺?!”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然后整个咖啡屋都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下一秒,所有客人都像躲避病毒般,匆匆将钱压在杯底便逃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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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九月,悄无声息的改变
他并不介意,径直走到我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生意。”
我轻轻摇头,礼貌性的问道:“你需要点什么?”
“卡布奇诺。”
他在就近的位置坐下,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只停留在院外的“勿忘我”,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四周墙上的挂画。
“这些画是你画的?”他问我。
“不是。”我边煮着咖啡,边说,“画是奶奶留下的。”
“奶奶?”
“她原本是这间咖啡屋的主人,不过上个月去世了。”
“她对你好吗?”
伊诺的问题有些奇怪,我抬头看了眼他,见他已转过了头,只好答道:“很好啊,她不但教会了我煮咖啡,还教会了我画画,要知道,我和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不过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我们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或许已经死了,也或许还活着,只是已经忘记了我。”
“你恨过他们吗?”
我将咖啡放在他面前,好奇的看着他,十七年来,他是第一个对我身世如此感兴趣的人,这让我有些狐疑,可奇怪的是,对于他的问题,我却并不想回避,同样的,十七年来,除了卢卡,我从未对人说过这些话。
我苦涩的笑着,“就算恨,也该知道恨谁才是,可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恨呢?”
他静默的点头,低头品尝起了咖啡,没有再说话了。
直觉也好,错觉也罢,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不然,我不会在见他的那晚就做了那个如此奇怪的梦,也不会潜意识的觉得,我应该告诉他我这十七年的生活。
我有些欣喜,也有些忐忑。
他喝完咖啡,将钱压在杯底,对我报以歉然的一笑便起身离开了。
我收拾杯碟的时候方才发现,他留下的是张百元的钞票,我匆忙从柜台后拿出一些零钱想要追出去,咖啡屋的门却再次开了,他的出现比我见到伊诺时更让我吃惊,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威廉。我想他绝不会是因为咖啡屋的名字而进来的,“雕刻时光”,似乎只有经历过岁月风尘的人们才会对它“感慨万千”,而威廉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太年轻了。
他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而且似乎就是冲着我来的。
“果然是你,看来我的猜测一点也没错。”他冷冷的开口。
“什么猜测?”
他怒视着我,说出的话像是诅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凡有我在,你的目的都不可能达到,你们欠我们母子的,我一定会加倍拿回来。”
“我们?什么意思?谁欠谁什么?喂……”任凭我如何喊他,他都充耳不闻,很快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进入九月以来,似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而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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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静谧的时光
在比赛输球后的第三天,卢卡终于又来了咖啡屋,我犹豫着要不要将伊诺和威廉带来的变化告诉他,毕竟这两人在他心里都早已被打上了“坏人”的烙印。
“那天你踢得很好。真的。”我说。
他故意露出了一个痛苦状,“哦,海蓝,可不可以不要提了,这是你第一次来看我的正式比赛,可是我却输了……”
我隐隐觉得卢卡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心里涌起了一丝欣喜,面上却依然很平静,“你踢得很好,真的。”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卢卡大概以为我是在讽刺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扫视了一眼咖啡屋,里面只零零散散的坐了三两个客人,“都几点了,怎么只有这么几个客人?”
“因为,伊诺来过。”
“他又来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了一些关于我的生活。”我尽量淡化了语气。
卢卡却不依不挠了起来,“海蓝,我必须得提醒你,你应该小心这个叫伊诺的家伙才是,我总觉得,他每次来咖啡屋都是有目的的,你想想,他离开小镇都十几年了,一回来就对你表现出了如此浓厚的兴趣,你不觉得奇怪吗?况且,他毕竟还是个杀人犯。”
“可是你曾经说过,他回来得很是时候……”
“那是以前,如果他没有三番五次的到访咖啡屋,我想我不会讨厌他。”卢卡嘀咕着。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更奇怪的是,威廉也来过。”
“威廉?呵……真有意思。”
“他说,我好像欠了他什么,他要拿回去,我总觉得,威廉恨我,在音乐室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卢卡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末了,不耐烦的说了句,“管他的呢,总之这两人都有问题就是了。”
******
上午的时光总是比较清闲的,小镇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伊诺来过的事,让咖啡屋的生意变得更加惨淡了起来,我在院子里搭好了画板,面对着大海的方向,用心描摹了起来。
已经九月了,很快,院子里这些蓝色的勿忘我就将结束它的花期,等待来年的绽放,我想在这之前,将它们留下来。
空气中的花香味淡了许多,为它们的离去做着提前的告别,取而代之的是咸咸海风的味道。
四名少年骑着脚踏车自远处的小道驶来,为这静谧的时光增添了少许生气。
饱蘸浓墨,几笔勾画,原本干净的白纸上就凭空多了许多的勿忘我,画景到底不是我的强项,仔细端详了片刻,自觉不是太满意。
脚踏车的铃声在不远处响起,抬起头,卢卡和夏佐等人已经进了小院,我忙将面前的画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
几人脸上都洋溢着骄傲的笑容,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嗨,海蓝。”
“什么事让你们这么高兴?”
“卢卡这小子终于报了仇了。”布特笑着说。
“报仇?”我将目光转向了卢卡,他撅了撅嘴,仿佛在说一切都是那么简单,“什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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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第七天
“报仇?”我将目光转向了卢卡,他撅了撅嘴,仿佛在说一切都是那么简单,“什么仇?”
“还记得上次我受伤的事吗?”
“威廉?”
四人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大笑了起来。
卢卡被威廉的脚踏车撞到那已经是很多天前的事了,之后卢卡一直未提过这件事。
“海蓝,你真应该看看那小子当时的表情。”安其斯说。
“他以为自己的技术有多好,还想努力摆脱我们的追截,谁知道我们四人只是略施小计,就把他逼到了海滩那边,哦,对了,这一点上卢卡功不可没,方法是他想的。”夏佐不怀好意的拍着卢卡的肩,对我笑着。
“然后呢?”我问。
卢卡耸了耸肩,“然后让他在水里洗了个澡,这小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这件事正好给他个教训。”
“这样做……有点太过分了。”我嗫嚅着。
“海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卢卡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夏佐、安其斯和布特互相看了一眼,骑着单车离开了小院。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威廉撞你,是他的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我本以为,你应该忘记了,没想到你这么小气。”其实,卢卡对威廉做了什么,我并不关心,刚才的那句话也只是我的无心之失,但卢卡对我发脾气,这让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去理他。”卢卡吼道。
“关我什么事?”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互不相让,瞪视着对方,卢卡懒得解释,我也懒得去听,径直走进了咖啡屋,等想起我已经将威廉说过的话告诉了他的时候,转过身时,他已踩着车子出了小院。
我有些懊恼,走出小院,再无心思画画,只是看着卢卡离开的方向。
******
“七天了。”我圈起了台历上的某个数字,自语着。
这一个星期,我过得并不顺,少了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我开始感受到了孤独,另一方面,伊诺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中,咖啡屋始终陷在一片清冷的气氛中,偶尔来的一两个客人,也只是喝了咖啡便匆匆离开,大概是怕再和伊诺遇到吧。
阳光、沙滩、那个孤独行走的老人,一切如昨,只是少了那个挎着背包的少年。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换了睡衣,洗漱完毕,下楼吃了早餐,背着画板离开了小院,今天是周日,广场会有很多人游玩,希望那里的生意会比咖啡屋好些吧。
广场位于小镇南边,中心是一个硕大的许愿池,池中心矗立着一个天使雕像,池底静默的躺着无数硬币,每一个硬币都承载着一个愿望,或美好,或悲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广场的四周分列着二十四座小喷泉,喷薄的水柱如断线的珍珠,欢欣跳跃,煞是可人。
在广场的正前方,是一栋白色的方形建筑物,那便是电影院了,那也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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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白色电影院
以前看守电影院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矮矮胖胖的,留着花白的胡子,如同圣诞老人,那时,我们都还很小,没钱买票,又不敢问家里人要钱,每次都只好无奈的放弃。
有一天,卢卡和夏佐他们发现了后院墙角的一个小洞,之后每次放电影,我们都是从那里进去的,再后来,老爷爷去世了,而我们也长大了,我们没有再去过,也无从知道,他是否知道我们的这点“小伎俩”。
“可以帮我画幅画吗?”
我将目光从电影院收了回来,“是你?”
伊诺微笑着点头,“你不想见到我?”
我轻轻摇头。尽管伊诺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但是我却莫名的觉得,他并不是一个讨厌的人,他对我有着某种吸引,就像一个熟悉的长辈,可以耐心的聆听我的一切。
他在我对面坐下,双手放于膝上,目光专注的望着许愿池里的天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细心的为他作画,偶尔也会从他眼角的皱纹中去捕捉一些关于他的故事,那里刻满了风霜,却拒绝别人探究。
我将画好的画递给他,他很满意。
“多少钱?”
“不用了,这个就当是你上次喝咖啡剩下的钱吧。”
他没有坚持,微笑着点头,真诚的说,“上次的事,很抱歉。”
我轻轻摇头,“过段时间,或许就好了。”这句话是说给他的,也是说给我自己的,当一个新的话题在小镇蔓延的时候,人们就会忘了他的事,况且人们也知道,他留下来居住,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们的“排挤”根本无关痛痒。
而我和卢卡,也会好起来的。
******
院外响起了单车的铃声,我倏然从梦中惊醒,拉开窗帘,栅栏外,卢卡斜跨着包,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面无表情的看着咖啡屋的大门。
我下楼拉开了栅栏,他漠然将小竹篮递给了我,“这是今天的面包。”
咖啡屋的面包都是在卢卡父亲的店里订购的,可之前每次来送面包的都是店里的伙计,卢卡来送,这还是第一次。
我本来是想为那天的事道歉的,但看到他阴沉的脸,知道他心中的气还没完全消下去,便没有说出口。
“怎么是你?韦斯特呢?他病了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一些,想让他知道,那天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他家里有事。上学该迟到了,我走了。”卢卡依然很冷漠,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
在我的印象中,卢卡一直不是个小气的人,可自从伊诺和威廉出现后,似乎一切都变了,看来这个九月,改变的不只是我的生活。
小镇一天的生活通常在晚上八点就结束了,除非是圣诞节,人们会在外面逗留得长一些,平时到了这个点,外面几乎就没人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我正准备收拾小店,伊诺却于此时走了进来,他尴尬的笑着说,“怕再打扰你的客人,所以现在才来,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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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苏侬工厂的糖果
他坐下,扫视了一眼咖啡屋,只在靠窗的地方有三五个空了的杯子。
“这几天生意好吗?”他试探着问。
“不是很好。”我摇头,然后又补充道,“一向如此。”
我将咖啡端到他面前,他轻轻啜了一口,“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我的糖果厂来工作吧,在那里,每天都能接触到不同的人,而且时刻闻着空气中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心情也会好很多。”
他说得很诱人,但我到底还是有我的顾虑,尽管我不认同镇上人们对他的看法,可毕竟在这儿生活得久了,也感染了这儿气息,去一个“杀人犯”的工厂工作,有违这儿生活的“主旋律”。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接着说道,“其实小镇上还是有很多人在那里工作的,他们尽管不认同,可是他们毕竟还得生活,况且他们用不着和我的过去打交道,那与他们无关。”
这话有些自负,却是事实,但我到底还是一时拿不定注意,踟蹰了片刻,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我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但随即他就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没关系,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主意。”
“什么?”
“我让工厂做一批糖果,印上‘雕刻时光’的字样,然后拿到咖啡屋来销售,你知道的,我接手苏侬糖果厂以后,生产的糖果大部分都销售到了镇外,其实小镇还有很多人在怀念那种味道,只是不愿和我扯上关系,在这里销售,你只需告诉他们,糖果是你从镇外订购的,即使他们猜到真相,也不会拒绝的,这样也算你帮了我一个忙。”
以伊诺的自负,他不会在意小镇人们的看法,也不会在意糖果在小镇的这点销售份额,他是想帮我,又不想让我觉得欠着他,我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执意如此。
“好啊。”我笑着点头,他满意的笑了,迅速喝了咖啡,留下钱便离开了。
******
三天后的清晨。
咖啡屋刚开门,我就收到了苏侬糖果厂送来的包裹,满满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糖果,巧克力、薄荷糖、太妃糖、南瓜蜜饯……让人眼花缭乱,仔细看包装上的字,竟真的印上了咖啡屋的名字“雕刻时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心情物语之类的小句子,却看不到厂家的名字。
“天哪,这些是什么?”卢卡提着装面包的篮子走了进来,惊讶的问道。
这几天一直是他在送面包,不过因为他总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们通常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是苏侬工厂的糖果。”我接过了他的篮子。
卢卡的表情虽然有些不悦,可比前几天倒好了不少,至少没有立刻离开。
“你要在咖啡屋出售这些东西?”
“是啊。”我看着她,警告道,“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这些东西是从苏侬糖果厂弄来的,就说是我从镇外订购的,否则肯定会卖不出去。”
“随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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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怦然心动
我将糖果抱到了柜台后,我必须要在客人来之前将他们摆放好,回过头,卢卡却还在咖啡屋里,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
“还有事吗?”我问。
“那天的事……对不起!”卢卡道歉的样子很可爱,我怔怔的看着他,强忍着嘴角的笑意。
卢卡被我看得有些气恼了,负气的说,“接不接受嘛?”
“哪有像你这样道歉的?”我嘀咕着,点头算是接受了。
卢卡又恢复了以往的本性,笑道,“对了,周六下午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在小镇上映,要不要去看?”
我再次点头,卢卡笑着往外走去,在门口时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俏皮的向我眨着眼睛,“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韦斯特一直都没事。”
我笑着目送他出了小院。
九月,就连我和卢卡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改变着。
现在看守电影院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所以他选择播放的电影和之前老爷爷放的很不同,老爷爷喜欢放映一些温情的关于亲情的影片,而像《怦然心动》这样的电影是怎么也不会被他看上的。
电影具体讲的是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依稀记得,它们是关于青春,关于初恋的。
卢卡坐在我旁边,第一次,我和他如此近,如此静,很多时候,我都在黑暗中打量着他的轮廓,当他转头看我时,我又会迅速的移开目光,而他也是如此,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有走过那段青涩年华的人们才能感受其中的滋味。
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卢卡的手在向我靠近,甚至触碰到了我的指尖,很温暖,但我略微的瑟缩又会让他惊恐的移开。
从电影院出来,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谈笑,只是不知不觉间似乎都已察觉了那细微的变化,默契的相视一笑,什么也不用再多说。
******
随着我和卢卡关系的好转,咖啡屋的生意也开始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这么多年来,苏侬糖果厂的味道已经成了小镇的标签之一,若非有伊诺的介入,想必这种影响力还会继续持续下去,伊诺的接手,让他们远离了它,可那种熟悉的味道却是渗入在他们骨子里的,从不曾淡忘。
尽管我一再坚称,糖果来自小镇外的某个工厂,可人们依然对此趋之若鹜,有时我甚至怀疑,他们是知道真相的,只是谁都不愿去点破,用这样一种看似有些矛盾的方法接受了伊诺的苏侬糖果厂。
但一旦有人道破了,他们又将变得抗拒起来。
而这个道破它的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黄昏的时候,威廉来了咖啡屋,这是他第二次出现在这里,咖啡屋里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着,这个干净沉郁的男孩究竟是谁,来自哪里。
我没有上前打招呼,他上次那些奇怪的话还言犹在耳,所以我相信,他不会是来喝咖啡的。
他径直走向了柜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巧克力棒,冷眼看着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糖果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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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骄傲倔强的十七岁
我也以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丝毫无惧,“糖果来自镇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是吗?可是它们和苏侬糖果厂生产的糖果一模一样,因为,这根本就是苏侬糖果厂的东西,只不过是换了个包装而已,伊诺为你做的还真是不少。”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与此同时,咖啡屋的其他客人也停止了谈笑,怔怔的看着我,一名中年妇女一把夺过了他儿子手中的棒棒糖,厌恶的扔在地上,问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糖果究竟来自哪里?”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低声说道,“是苏侬糖果厂的。”
“海蓝,看来奶奶教会了你如何煮咖啡和画画,却没有教会你如何做一个诚实的人,你怎么可以和伊诺那种人扯上关系?你知不知道,他是‘杀人犯’,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人,他……”
“他不是。”
“闭嘴。”
我和威廉几乎同时开口阻止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妇人愣了愣,留下咖啡的钱,愤怒的拉着她的儿子离开了,而其他的客人在对我报以不屑的一瞥之后也相继离开了。
“你到底是谁?”我转头看着威廉。
“你这么维护伊诺,不会不知道我是谁的。”他淡淡开口,走了出去。
如果说伊诺的出现像是个意外,那么威廉则更像是一个谜!
卢卡进来的时候,我还站在原地,暗忖着我们三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他看到了地上的棒棒糖,也看到了客人杯子中剩下的咖啡,关切的问我,“海蓝,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都知道了。”我淡淡答道。
“怎么会这样?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是伊诺,是他,对不对?他又来了。”
“不是。是威廉。”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想他是针对我来的,记得吗?我说过,他讨厌我。”
“也许是针对伊诺呢?别忘了,他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卢卡调侃道。
我思索着说,“这正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威廉很维护伊诺,他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坏话。”
“我想我很快会搞清楚这一点的。”卢卡自信的笑着,帮着我一起收拾起了咖啡屋。
我将糖果悉数收进了箱子,打算一会儿把它放到楼上去,经过了这件事,想必它们是卖不出去的了。
“海蓝,我有事跟你说。”卢卡突然停下了撕胶带的手,带着几分探寻的味道看着我,“今天,我们班有个女生说,她喜欢我。”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取笑他一番,可是自从电影院的事后,大家虽未说些什么,但总感觉,我们之间的友情似乎已经不再单纯。
“是朱诺吗?”
“你怎么知道?”
我故作轻松的说,“上次去看你踢球,你进球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你怎么从没问过我这件事?”
“这关我什么事?”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可我依然在笑,开玩笑似的说,“这很好啊,反正你每个假期的作业都是靠她才完成的,无以为报,就当是以身相许喽。”
“呃,是啊。”他也笑了起来。
这就是十七岁的我们,骄傲、倔强,即使疼痛,也要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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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夜,深不可测
夜,深不可测。
下过雪的夜晚更是如此,诡异的分着黑白。
前方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在雪地中艰难的奔跑着,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尽管他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可小脸和手都已冻得通红,嘴唇也失去了该有的血色,只是眼神却很坚毅。
我站在花台的阴影处,等他跑远了,方才随着他的脚印跟了去。
现在,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秘密,也就不能让他看到我。
他是年幼时的威廉。
这是他的梦。
男孩在一栋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自窗户倾泻而出,在这样的雪夜显得尤为孤独,一阵风过,积雪从四周的树木扑簌而下,折断的残枝劈啪作响,让人不寒而栗。
男孩却不为所动。
他小心翼翼的走上楼梯,在房门前停下,几次想伸手敲门,都瑟缩的放弃了。
里面住着的究竟是谁?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这一点。
他从窗户的缝隙窥探着里面的物事,大概里面的人看到了窗户上的剪影,开了门,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穿着仆人的衣裳,面容有些憔悴,看到他,忙蹲下身,将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轻轻揉搓着,“少爷,你怎么来了?是一个人吗?”
他点头,目光始终望着木屋里面。
“她已经睡了,我们不要打扰她好不好?你知道的,她……”仆人的话尚未说完,屋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他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仆人脸上的忧色更浓了。
“是谁?谁来了?”屋里的女人尖着嗓子大吼着,听不到回答,转而又变成了低声的啜泣,“是啊,他怎么会来看我呢?他的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呜呜……”
“是威廉少爷来了。”仆人恭敬的答着。
屋里的女人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并未听到她的话,还在喃喃自语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我也该死……”
哭声越来越大,掩盖了周围的风雪声。
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即使是在梦中,也不免有些寒意。
“她,会好吗?”他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仆人轻轻点头,“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说不定到了冬雪消融的时候,她就能回到庄园去了。少爷乖,你先回去好不好?”
“嗯。”
“路上小心一点。”
“嗯。”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屋,没走几步就会回头看一眼,似乎希望那里能出现一个自己期待见到的身影,只是并未如愿。
我在他的背影即将离开我的视线之前醒了过来。
威廉的梦,还有之前那个关于伊诺的梦,两个都是这么的诡异,它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那个木屋里发疯的女人又是谁?她在这个梦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而我又是谁?
一切似乎都越发迷离了起来。
第二天卢卡来咖啡屋的时候,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倒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每次和他谈起威廉、伊诺都会让他莫名的生气,上次的争吵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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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前方,远方
第二天卢卡来咖啡屋的时候,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倒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每次和他谈起威廉、伊诺都会让他莫名的生气,上次的争吵一次就够了。
不过这次,先提起他们的竟然是卢卡。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威廉要那么做了?”
“什么?”
卢卡解释说,“威廉不许咖啡屋出售苏侬糖果厂的东西,又不许别人说伊诺的坏话,是因为他是伊诺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早上帮韦斯特去送面包的时候,经过伊诺家的庄园,看到威廉从里面出来。”
威廉是伊诺的儿子,伊诺想帮我,威廉讨厌我,那个疯了的女人,我似乎很快就要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了,但卢卡却打乱了我的思绪。
他从背包里将作业本一一拿了出来,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假期作业,卢卡还从未将作业带到咖啡屋来做过。
“海蓝,给我杯绿茶吧。”
我将茶递给他,不知是他故意,还是真的就是不小心,茶水洒到了本子上,我顺手将它拿了起来,那上面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不再是朱诺了。
他从我手里将作业拿了回去,笑道,“班里成绩好的可不止朱诺一个人。”
我浅浅的一笑,郁结心里的阴云似乎一下子就散开了。
******
躺在床上,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在这片夜阑人静中,我开始试图串联我、伊诺和威廉的关系,以及那些似是而非的恩怨。
或许威廉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或许威廉梦中那个疯了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伊诺娶了她,却也同时爱上了我的母亲,还生下了我,她知道了真相,受不了刺激,所以就疯了。
伊诺帮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威廉恨我,是因为我是他并不想认的“妹妹”。
事情似乎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可随即便有很多问题接踵而至,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伊诺会抛弃我,我的母亲是谁?活着,还是死了?
它们一直缠绕着我,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睡去。
第一楼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我便起了床,今天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我相信,只有那样我才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吃过早餐,走出咖啡屋,我径直去了苏侬糖果厂。
伊诺曾说,要我到这里来工作,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遗憾的是,伊诺并不在,看守工厂的人说,他出去了,而且七天以内都不会回来,这是惯例,每个月的月中他都要离开小镇一段时间,说是去谈生意,不过看守门人说话那表情,即使是他,也有些怀疑这事的真假。
他答应我,伊诺回来,会第一时间将我来过的事告诉他,我道了谢,转身往回走去。
清晨的海滩,安静地只剩下了海浪声。
波光粼粼的海水一直延伸到了天际,我的心情有着从未有过的舒畅,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回到父亲的家,只要知道,在小镇的某个地方,还有着我的亲人,已经足够。
前方、远方,那个孤独的老人依然还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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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难以置信
很快我就收到了苏侬糖果厂寄来的信,是伊诺亲笔写的,他同意让我去那里工作,如果可以,我还能在每个黄昏继续经营这间咖啡屋,他说,女孩子就应该为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寄托点,咖啡屋于我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我去街头的复印店打了告示,贴在院外的墙上,告诉人们,从今天开始,咖啡屋只在黄昏后营业。
然后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花期以近的勿忘我只剩下了零星的几朵,景随人心,果真如此,看着残枯的花叶,我的心里依然是满满的幸福,尽管那些幸福还有些模糊不清。
卢卡在院外看了告示,进来不解的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糖果厂工作了,所以咖啡屋只能在黄昏后营业。”
“哦,海蓝。”卢卡难以置信的说,“你竟然会选择去那里工作,你明知道镇上人们对于伊诺……”
“我就知道告诉你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有些不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咖啡屋的生意因为上次的事而变得更加艰难了,但是就算你要另外寻找一份工作,也不一定就要去苏侬糖果厂啊,我可以跟爸爸说,让你去面包店帮忙。”
“我已经决定了。”
看我执意如此,卢卡终于还是妥协了,随口说了句“随你吧”,然后便转移了话题。
“下个星期,学校要进行校队选拔了。”
“你和夏佐、安其斯、布特应该不用担心啊。”
“可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看他说得认真,我只好坐直了身子,至少让他看来我很严肃的对待了这件事。
“听说,这次会有球探过来,你知道的,能够去俱乐部踢球,这是我最大的梦想,况且,明年就要毕业了,就我那成绩,父母希望的大学肯定是考不上的,如果这次成功了,或许就能把问题都解决了。”
一想到卢卡即将毕业,之后便要离开小镇去读书,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但这事终归是改变不了的。
“我都说了,你不用担心的,我相信你。”
“你会来看吗?”
我想了想说,“我在上班,肯定去不了了,这样吧,如果到我回了咖啡屋,你还没出现,我就去找你。”
“也只能这样了。”
“海蓝,关于你去伊诺工厂的事……”
“停。到此为止。”我起身,往屋里走去,在我证实了我的想法之前,我是不会把真相告诉他的。
******
苏侬工厂的香甜味自它创办开始就一直充斥在了小镇的每个角落,淡淡的,愉悦着人们的神经,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它,这还是第一次,从走进工厂大门起,香甜味便以数十倍的速度侵袭着我的嗅觉,整个身心都在一瞬间变得欢快了起来,温度也高了不少。
一排排银色的大桶正冒着汩汩热气,每个桶前都站着两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木棍,不断搅拌着桶里的东西,甜味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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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有趣的人
“嗨,海蓝小姐?”
“我是。”迎面走来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带着温和的笑,“您是?”我问她。
“苏菲。”她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轻轻握了握。
她笑着说,“老板说你今天要来,让我在这儿等你,他还有一会儿就到,我先带你到处看看吧,等他来了,他会亲自安排你的工作。”
“谢谢。”
我跟着她往里走去,打开一道铁门,空气一下子冷却了下来,短短的一瞬,却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这间屋里中间是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模具,工人们正在将熬制好的糖浆细心的倒入模具中,苏菲说,桌下有制冷系统,等着糖浆冷却,然后便可用各种植物提取物为其上色了。
之后我们又去了糖果拉制和切割室,刚从切割室出来,就有人来通知说伊诺来了,苏菲带着我出了作坊,去了旁边的一栋小楼,伊诺的办公室在二楼,一楼是陈列室。
苏菲把我带到门口就离开了。
我推门进去,伊诺的办公室简单却很整洁,他笑着向我伸出了手,“海蓝,欢迎你加入苏侬糖果厂。”
我微笑着点头,和他握了手,目光却始终盯着他的脸,我想从那里寻找一些关于我身世的蛛丝马迹,但是失败了。
“我带你去你工作的地方,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爱上这里的。”他说。
我本以为他会问我一些问题,毕竟之前我拒绝了他来这里工作的提议,可是他却什么都没问,我只好将那些在心里嘀咕了很多遍的说辞给咽进了肚里。
伊诺带我去的工作室只有五六个人,苏菲也在那里,几张桌子上随意摆放着很多画稿,他们以各自最舒服的方式靠在沙发上,画板就在他们腿上,见到伊诺也只是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似乎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方式。
伊诺清了清嗓子,表示他要说话,众人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海蓝,你们的新朋友。”伊诺向他们介绍着我。
他们向我点头,尽管带着笑,却让我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我要做什么?”我问伊诺。
“设计糖果包装上的图案,海蓝,别紧张,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苏菲会帮你,对了,你们之前见过的。”伊诺安慰我说。
我点了点头,苏菲向我眨了眨眼睛。
伊诺拍了拍我的肩,以示鼓励,然后便离开了工作室,其他人又开始了他们的画稿,苏菲拉着我在一张空着的沙发上坐下,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她倒了杯热巧克力给我。
“海蓝,不用紧张,在这里,凡是你喜欢的东西,你都可以把它画下来,而且几乎都会被用在糖果的包装上,老板说,他会为每个美好的梦想插上翅膀,所以不会丢弃任何一幅画,当然,除非你画的真的很糟糕。”苏菲半开玩笑的说。
呵……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苏菲回到了她的座位,我转着笔,一时间竟想不起要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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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波光,蔓延的悲伤
从我这儿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对面伊诺的办公室和他楼前的小路。
“威廉?”他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会来这里?我看着他从不远处走来,往伊诺的办公室走了去,轻声喊道:“苏菲。”
苏菲过来,问我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摇头,假装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说话的时候,威廉已经走进了小楼。
“她叫威廉,是老板的儿子。”
整个工作室里,在我来之前,只有苏菲一个女生,现在有人和她聊八卦,她似乎很开心,索性将画板也拿了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他应该在读书吧,怎么会到这里来?”
苏菲耸了耸肩,“不知道。”
苏菲继续在她的画板上勾画着什么,而我的目光却始终停留窗外,片刻之后,威廉便从伊诺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精美的盒子。
“那是什么?”
本是一句自语,却不想苏菲竟回答了我,他看了眼窗外,低声说,“巧克力,威廉拿着的是盒巧克力,真奇怪,不上课跑到这儿,就为了拿这个,哦,对了,听人说,昨天老板一直在作坊里,就为了亲手做一盒巧克力,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了。”
不知什么时候,伊诺也站到了窗边,望着威廉远去的背影,满脸忧色。
在糖果厂的一天竟比在咖啡屋要漫长得多,对于陌生的环境,我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应,若非为着心里的那个秘密,我多想就此放弃。
离开糖果厂时已近黄昏。
太阳在大海的另一边奔跑,努力想敛去一身的光华。
我低着头沿着海滩往回走,奶奶在的时候,我每个傍晚都会陪她来看夕阳西下,那时我便觉得,这满眼的波光是蔓延的悲伤,现在则更是如此。
一个皮球不小心落在了我脚下,我轻轻将它捡起,抬起头,嘴角刚扬起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威廉!
白色球衣和球鞋都沾上了细细的沙粒,脸上还有未干的汗珠,他看向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大步向前,夺走了我手里的皮球,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你会去参加选拔吗?”我忍不住问,之前在卢卡比赛的时候,我曾看到他出现在散去的人群中,那时我便相信,威廉或许是想要融入别人的生活的,只是孤独得久了,便习惯了。
如果在十年前,我不曾遇到卢卡,或许我也会和他一样吧。
“我不会去。”他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
“为什么?卢卡说,那天会有球探到场。”
“那是他唯一的出路,不是吗?可是我,和他不一样。”他不屑的说。
“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有些方面他的确比你强,比如上次,他和布特等人把你……”
“闭嘴。”
“如果你想报仇,这就是机会,去球场上打败他。”
我希冀听到一个想要的答案,而他却固执的抱着他的皮球离开了。
威廉永远不会知道,我进过他的梦,也看到了他的脆弱和恐惧,所以他也就永远无法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他能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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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上帝赐给的天使
卢卡靠在小院外的石板上,无聊的用石子在地上写着什么,看我走近,忙笑着站了起来,用脚擦掉了地上的字。
“你来了多久?”
“一会儿。”
卢卡帮着我拉开了栅栏,“海蓝,你今天过得怎么样?习惯吗?”
“挺好啊。”
“这就好,我还以为威廉那小子今天又去找你麻烦了呢。”
“什么?”
“真奇怪,那小子今天竟然没来上课,呵呵……我还以为逃课只是我和夏佐他们的专利呢,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成绩真的不错,才来没几天,就被老师当成了珍稀动物,就连凯蒂都对他赞叹有加,看那神情,她都快爱上他了。”卢卡旋即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威廉像王子,沉稳、内敛,这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有了这种感觉,成绩好,似乎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让卢卡听见的,否则他又得奚落我很久了。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在此期间,只有一对青年男女进来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份香草蛋糕,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再加上,现在我的重心并不在这里,因此倒也并不觉得失望。
刚过八点,我们就关了门,我送卢卡出了小院,看着他走远,转身的瞬间,我不自觉的看了他之前在地上刻画的字迹,虽然只剩下了一些残痕,但仔细辨认,依然可以看出“海蓝”两个字。
我蹲下身,捡起一根枯枝,在后面写上卢卡的名字,想了想,又在下面画上了一双牵着的手,然后傻傻的笑了。
******
在糖果厂工作已经一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完成了两幅画稿,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画的,没有考虑过它合不合适糖果的包装,一幅是在黄昏海湾踢球的剪影,一幅是远去的渡轮。
苏菲比我要活跃很多,她几乎是以每日一稿的速度在完成着自己的工作,所画内容也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很快乐。
苏菲将她最近的一幅画稿递给了我,上面是一个半隐在云端的天使。
“这个是……我。”她骄傲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飞身坐到了我旁边。
我淡淡的一笑,苏菲见我不信,着急的说道,“这是我爸爸说的,我就是上帝赐给他们的天使。”
难怪你会如此幸福!
苏菲尽管比我大两三岁,可相处得久了,我才发现,对于某些问题的看法,她比我要天真得多。
“海蓝,说说你吧,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我的父亲……”我停了下来,目光不自觉的看了眼对面的小楼,怕苏菲发现,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正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工作室的门却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对我说,老板要见我。
我向苏菲报以歉然的一笑,暗中舒了口气,跟着他走了出去。
伊诺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与之前威廉拿走的一模一样,这种盒子我从没在糖果厂的其它包装上见到过,所以我猜想它只是特属于某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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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小楼,疯了的女人
“您找我?”
他点头,将面前的盒子递到我面前,“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
“把这个送到庄园去,这件事本来是威廉做的,可他说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只能麻烦你了。”伊诺抱歉的说。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挂历,上面清楚的写着今天是周六,校队选拔就在今天,看来威廉到底还是去了。
我拿起了巧克力盒,问他,“送给谁?”
“戴茜。我的夫人。你进去后,告诉看守庄园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她在哪里。”伊诺说。
威廉梦中的那个女人?
“知道了。”我转身想离开,伊诺突然叫住了我,“海蓝,记住,把东西交给蒂娜就离开,她是专门照顾戴茜的仆人。”
“嗯。”我隐藏着心里的疑惑,点头走了出去。
******
穿过广场,绕过电影院,沿着一条两旁皆是勿忘我花田的小路往半山的方向走去,不多久,就看到了伊诺的庄园,铁门紧闭着,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仆人正在修剪着花草的枝叶。
看门人发现了我,走了过来,看了眼我手里的盒子,嘀咕道:“不是应该威廉少爷拿来的吗?”
“他今天有事,老板让我送过来。”
他开了门,指着右边的一条碎石小路对我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用多久,你就会看到一栋小楼,那就是伊诺夫人的住处了。”
“谢谢。”
戴茜没有和伊诺一起住在主楼内,即使从威廉的梦开始,也已经持续了十来年了,而我的母亲也已经在十七年前过世了,是因为伊诺另有了新欢,还是她的恨持续到了现在?
戴茜的小楼掩映在一片矮树林后,楼前有一个池塘,除了浮萍,一无所有。
仆人蒂娜在池塘边挂晾着衣裳,她比我在梦中见到时又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每挂一件衣服便会停下歇息片刻,剧烈的咳嗽两声,再接着之前未完的事做。
“蒂娜。”我试探着叫她。
她抬眼看我,微眯着双眼,显然看事物也已不再真切了,只是直觉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说明来意,她指了指小楼外的摇椅,示意我将东西放在那里就好。
我把东西放下,小楼响起了开门声,一时间我竟将伊诺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因为即使是在威廉的梦里,我也没有见过她的人,而此时,想要见一见她的心便变得强烈了起来。
开门的一瞬间,她和我都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女人穿戴整齐,雍容华贵,眼神有些呆滞,但即使如此,你也能从深处捕捉到丝丝寒意,和威廉如出一辙。
她看我的眼神渐渐从冰冷变成了愤怒,下一秒,她突然冲上前,掐住了我的脖子,面容癫狂得几近狰狞,“你来了,哈哈哈……你终于来了,你该死,你这个坏女人,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她的力气很大,任我如何努力,也逃不开她的钳制。
蒂娜跑了过来,近了,她大概也看清了我的容貌,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便帮着我一起掰开了戴茜的手,戴茜还在发疯似的向我扑来,蒂娜艰难的拖住她,说道,“夫人,不是她,这个女孩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怎么会是她呢?”
戴茜根本听不进去,眼看蒂娜也快无能为力了,只好示意我赶快离开。
走在回去的小路,我更加坚定了我之前的想法,蒂娜口中的那个“她”说的一定是我的母亲,只因我们长得太像,所以戴茜见到我才会如此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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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好消息,坏消息
下午五点半,我准时往家走去,在糖果厂工作唯一的好处便是,每个黄昏,我都要沿着海滩回家,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奶奶在世的时候。
威廉坐在不远处,面朝着大海的方向,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了头,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特意在此等着我。
“你今天去过庄园?”
“是老板说……”
“我不管是谁的意思,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之,从今天开始,我不许你再去那里,她不想见到你,我也是,因为……”
“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我的母亲,所以她才成了现在的模样。”我紧盯着他,希望能得到答案。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庄园?你明知道我母亲她不想见到你,为什么还要去刺激她?”他吼道。
“原来真的是这样。”
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我却瞬间迷茫了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
周日不用去糖果厂,难得的可以睡晚一些,九点钟起床,吃过早饭,本想去广场画画的,可天却突然飘起了小雨,只好开了咖啡屋的门,给自己煮杯咖啡,听着安静的音乐,望着大海,漫无边际的遐想。
中午的时候,卢卡和夏佐等人来了,几人还穿着球服,上面布满了污渍,但他们的脸上却写满了笑容。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卢卡问我。
“好消息。”我随口答道。
“校队选拔,我们都通过了。”
“那坏消息呢?”
夏佐哀叹道:“威廉也入选了。”
“我一直觉得这小子会去参加选拔就是一件怪事,他似乎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过不可否认,他球踢得真的很好,卢卡,你有压力了。”安其斯拍着卢卡的肩说。
卢卡不屑的打掉他的手,嘴角扬起了一抹高傲的笑容。
“放心吧,虽然他和卢卡的位置很相似,但卢卡的进球数一定比他高。”布特话里有话的说。
夏佐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不错,上场十一个人,我们就占了四个,只要球不传到他脚下,看他怎么进?”
“你们想要孤立他?”
“有什么问题吗?海蓝。”四人都在看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威廉和我的关系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可是卢卡是个例外,但偏偏此时大家都在,我只好艰难的说,“比赛是团队的事,如果他真的踢得不错,你们这样做,不是只会弄巧成拙吗?”
“呵!海蓝,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你不会是喜欢上威廉那小子了吧?”安其斯不满的说。
布特不易察觉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噤声,我假装没看见,将目光转向了院外。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夏佐率先起了身,故作轻松的说,“离午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大家要不要去踢一场?”
布特和安其斯也站了起来,只有卢卡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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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最美好的回忆
“卢卡,去吗?”布特问。
“你们去吧。”卢卡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寒意。
看着咖啡屋的门在夏佐身后关闭,卢卡将目光转向了我,带着几分的不确定,“安其斯说的话是真的吗?”
“不是那样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威廉是我哥哥。”
“什么?”
卢卡的反应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有谁会想到,被奶奶收养了十七年的我会是杀人犯伊诺的女儿。
卢卡难以置信的说,“这怎么可能?”
“伊诺想帮我,威廉讨厌我,这让我产生了怀疑,所以有天晚上我进了威廉的梦,从他梦里我知道了他母亲的情况,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我决定到糖果厂去工作,昨天我替威廉去给他母亲送东西,她母亲看到我很愤怒,甚至想杀了我,只因为我长得太像我母亲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是,我问过威廉,他也承认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会和伊诺相认,然后回到庄园去住吗?”
我摇头,这也是我这两天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家的诱惑如此强烈,可是是伊诺在十七年前抛弃了我,既然当时如此,现在他也未必就肯接受我,否则他早已对我说出了实情,而且我也不想关闭咖啡屋,这里有奶奶,也有我最美好的回忆。
在没找到答案前,我将这个问题暂时封存了起来。
******
卢卡他们的新球队很快就要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和镇上其余四所中学的校队一起参加今年的联赛杯,因此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很少出现在咖啡屋了,每天晚饭后都要和队友们进行一个小时的训练。
而我,也就成了他们最忠实的观众之一。
“海蓝,给。”卢卡递给我一瓶可乐,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扫视了一眼球场,没有看到威廉。
“威廉呢?”
卢卡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三分钟训练才开始,这小子一向很准时,绝不会早来一秒钟,怎么?你不会是以为我们真的孤立了他,让他不敢来了吧?”
“哪有。”我笑着说,掩饰了心里的想法。
威廉果然是踩着点来的,和往常一样,从不往我坐的看台看一眼,径直走上球场开始了训练,尽管他训练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可他愿意走上训练场,至少在我看来就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我去训练了。”卢卡说。
“嗯。”
转过头,我对上了不远处朱诺的眼神,她和她的朋友坐在一起,我敢打赌,她一定一直在看着我们。
我将目光转向了球场,卢卡正将皮球踢向威廉,这引来了夏佐等人的不满,卢卡却并不介意,每次他拿球的时候,他都会有意无意的找到威廉,这让威廉在队中显得不那么孤独了。
安其斯的一次失误让皮球飞出了球场,正好砸到威廉背包上,威廉愤怒的说了句什么,因为隔得太远听不清楚,紧接着,安其斯便怒气冲冲的跑向了他,很快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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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天气微凉
观看训练的同学都跑向了场地中央,我也跟了过去,在经过威廉背包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难怪他会如此生气,背包上放着给她母亲准备的巧克力,看来他原本是打算训练完了给他母亲送过去的,可是现在整个盒子都变了形。
卢卡、布特和夏佐拉住了安其斯,其他人则在劝说着威廉,他刚才猝不及防下被安其斯打了一拳,眉骨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你没事吧?”
威廉咧着嘴,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安其斯的那一拳打得并不轻。
“海蓝,你在干什么?”安其斯怒吼道,我转过身,他和夏佐、布特都用一种不可理解的眼神看着我,而且很愤怒,只有卢卡知道原因,他不可察觉的向我点了点头。
“走吧。”卢卡拉着安其斯往球场外走去。
有女生给威廉递过去一块手帕,却被他顺手扔掉了,孤独的太久,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爱,也忘记了如何去接受被人所爱。
“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她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我看着他背包上的巧克力说。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威廉会在意的,那一定是他的母亲戴茜,这句话就像是个暗号,只有威廉和我懂,他虽然有些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却到底还是背着背包跟我去了咖啡屋。
我从奶奶房间拿来药箱,他自己处理着伤口。
盛放巧克力的盒子虽然被压坏了,里面的巧克力却没有破碎,我问他是否需要换一个盒子,他倔强的不肯回答。
咖啡屋一会儿就该营业了,我去楼上拿奶昔下来的时候,威廉已经离开了。
******
认识卢卡这么多年,除了假期最后一天赶作业和帮韦斯特送面包之外,他从未这么早来过咖啡屋,今天却是个例外。
“给你送早餐。”卢卡举着手里的盒子说,我将他让了进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去糖果厂了,自从去那里工作,我已经很久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况且进入九月,天气渐渐转凉,起床也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盒子里是一块蛋糕,上面用糖浆歪歪扭扭的写着我的名字,下面是一张笑脸。
“怎么样?喜欢吗?”
“这个字好丑。”
“哦,海蓝。”卢卡那表情恨不得杀了我,“这好歹也是我亲手做的,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别说那样的话吗?”
“不过,我喜欢。”我补充说。
“威廉怎么样了?”
“没什么,他自己清理了伤口然后就走了。”
卢卡就近坐下,坏坏的笑道:“说实话,昨天安其斯那拳打得挺解气的,哦,海蓝,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的,我对这小子一直没什么好感,要不是因为他是你哥哥,我也早揍他了,不过,他球踢得真的不错。”
哥哥?那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
卢卡收起了脸上的坏笑,严肃的说,“威廉早晚会明白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他没理由讨厌你,打起精神来,说不定事情很快就会有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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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6:变化,接踵而至
卢卡说得没错,就在我到达糖果厂,开始新一天工作不久后,变化就来了,不过却不是来自威廉方面的。
伊诺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来糖果厂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开始不习惯,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早说过,你很快会爱上这里的工作,在这个世上,可没有多少人每天都能和香甜的糖果打交道。”他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接话,这段时间,我尽管完成了几幅画稿,不过却没自己真正满意的,大多是应付之作,伊诺不会看不出来,可他似乎并不介意。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周日到庄园来吃晚饭。”
我看着他,想从他眼里读出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邀请我去庄园,是他想要认回我的第一步吗?可是,我真的想回去吗?
“你还在为小镇的流言而担心吗?”
“不是。”
“那就好,周日下午五点半,我会在庄园等你。去工作吧。”
“嗯。”我机械的点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工作室里的每个人都在专心的画着自己的画稿,只有我不断看着墙上的挂钟,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希望时间走快点,它就越慢,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没想到今天的第二个变化又接踵而至了。
亚伦匆匆走了进来,焦急的说,“老板让我通知大家,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必须留下来加班,你们几个吃过晚饭后留下来帮忙裁剪包装纸。”
“怎么回事?”苏菲有些不满的问道:“我们在糖果厂工作了这么久,可从来没留下来加班过,再说了,我今晚还要去电影院呢,这部电影我可期待很久了。”
亚伦解释说,“天气预报说,接下来的几天,小镇会有暴雨,到时候所有的渡轮都出不了海,这批糖果是要运往镇外的,老板答应的交货时间就在两天后,所以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赶制出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运送出去,老板说,加班的酬劳会另外补给大家。”
“哦。”苏菲痛苦的倒在沙发上,不过和其他人一样,她其实很愿意帮助糖果厂度过这次的难关,这段时间我发现,不管外面的人是否已经接受了伊诺,至少糖果厂的工人并不是那么排挤他了,甚至还有点点喜欢上了他。
我往窗外望去,一朵乌云正悄无声息的爬上海平面,往小镇的方向席卷而来,看情况,很快就会卷起一场狂风暴雨。
糖果厂从未像现在这样忙碌过,听以前的老工人说,苏侬家掌管的时候,糖果从未卖到过小镇以外的地方,而现在却不同了,几乎在这个国家的任何角落,人们都可以尝到这特有的味道。
就连伊诺也来了作坊,帮着大家把包装好的糖果放入一只只大纸箱里,再用胶带封牢,我和苏菲则守在一台大机器前,等着其他工人将桌布大小的塑料印花纸放在前面的铁板上,我们再按动按钮,将它们切成一张张方格大小的包装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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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暖暖的夜
这项工作并不复杂,间歇的时候,我会从窗户看看生产作坊的情况,伊诺满脸汗水,亚伦将手帕递给他,似乎告诉他让他休息会儿,却被他拒绝了,其余的人也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负责将糖浆送往冷却室的工人穿梭其间,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离开糖果厂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黑色的海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着向前,不断冲击着宁静的沙滩,夜风肆意掠过,将沿岸小楼阳台上的盆栽吹得仿佛失去了根基。
我将领口向上拉了拉,正准备回家,身后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海蓝。”
“老板?”
“以后就叫我伊诺叔叔吧。”他在外面套了件皮大衣,匆匆向我走来,边走边说,“海面已经开始起风了,沿着沙滩回咖啡屋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哦,看来不用了。”
他的目光望着我身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转过身,不远处,卢卡在一棵树下不断的来回踱着步,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看到我,他笑着挥了挥手。
伊诺向我告别,转身往广场的方向走了去。
“嘿,海蓝,你可没告诉我,糖果厂晚上还要上班的。”大概是在风中等得太久,卢卡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工厂要赶在暴风雨来临前运一批糖果到镇外,所以他才让我们加班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今天训练得有点晚,我到咖啡屋时天已经黑了,看你没回来,再加上这天气,怕你被风浪卷走,以后我就没有抄作业的地方,所以就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暖暖的。
海水被夜风卷上了沙滩,浸湿了我们的鞋袜,又是一阵大风掠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
“不冷。”尽管嘴硬,却还是将领口往上拉了拉。
卢卡忍着笑摇了摇头,脱下外套递给我,“给你。哦,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有多绅士。”
“绅士?”我反唇相讥,“卢卡,说实在的,这两个字实在和你扯不上什么关系,相信我。”
“你穿不穿?不穿还我。”
看他伸手来抢,我忙将身子钻进了外套,衣服上还有卢卡残留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接下来的路,我们都莫名的变得沉默了起来,只是静静的听着海浪声,我希望卢卡能突然牵住我的手,可是他没有,这让我有些失落。
卢卡把我送到咖啡屋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妈应该已经睡下了,你快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点头,将衣服脱下来还给他,道了声“谢谢”,转身走进了小院。
“对了,海蓝,联赛杯的第一场比赛在这个周末,你,会来吗?额,我是说,我希望你能来。”他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威廉也会上场。”
“周末?”我皱起了眉头,那正是伊诺邀请我去庄园吃饭的日子,说实话,我不想错过卢卡的任何比赛,可是也无法拒绝伊诺邀请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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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伊诺的庄园
“你有事吗?”
“嗯。”我答道,“伊诺邀请我那天去庄园吃晚饭,你知道的,我……”
“没关系。”卢卡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下一场吧,下一场比赛一定要来好吗?”
“一定会。”
卢卡笑着点头,穿上外套,向我挥手告别,然后渐渐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
这场大雨持续了很多天,雨水将这座白色的小镇洗刷得越发纤尘不染,却也使镇上人们脸上的表情越发苍凉伤感了起来,事实上,自从伊诺回到了小镇,他们似乎就没真正的开心过。
接送孩子上学的先生女士们,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各色雨衣中,只露出两只眼睛,低头匆匆而行,让小镇的颜色难得的不再单调。
只有那个沿着海滩漫步的老人依然还在孤独的行走着,在每一个清晨来临的时候,唯一的不同,是他手中多了一把黛青色的雨伞。
我打心底里喜欢这场雨,除了因为被它笼罩的海面看上去神秘凄迷外,还因为,如果在今天下午四点以前雨不停的话,卢卡他们的比赛就得被迫取消,另外选时间再赛,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他的任何比赛。
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后者的可能性的确大得多。
下午五点过一刻,我准时出现在伊诺的庄园外,看门人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不等我开口已开了铁门,礼貌的说道,“伊诺先生在屋里等你呢。”他一边将我迎进院子,一边嘟哝道,“唉,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感觉人都快发霉了。”
我在门厅处换了鞋子,将雨伞收起,小心的靠墙放着。
伊诺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一叠报纸,面前的方形木桌上摆放着一壶茶和数只茶杯。
“先生,海蓝小姐来了。”仆人低声提醒道。
伊诺放下手里的报纸,愉快的向我点头,示意我坐下。
他将一杯茶递到我手里,笑着说,“喝下去你会感觉暖和一些,这场雨持续的时间可真长,希望它能在下个礼拜三前停下吧。”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解释说,“哦,我要离开小镇一个星期。”
“去做什么?”我好奇的问,因为就连工厂的看门人也不信他的这个说法。
“哦,没什么,去谈一笔订单。”他平静的回答。
“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我局促不安的说。
“当然。”
“戴茜,您的夫人,她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小木屋里?”
伊诺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她生病了,需要静养,你上次看到了的。”
“我是说,她为什么会生病?是谁让她生病了?”我急切的问。
“哦,海蓝,这个问题我还不能回答你,不过我们都应该相信,她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可是……”
“其实,这次除了邀请你来吃晚饭,我还有件事请你帮忙。”伊诺转移了话题,阻止我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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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雨水模糊的少年
“您说。”
“让我为你照张相。”
“什么?”
伊诺温和的笑道:“你知道的,厂里的糖果要在镇外销售,需要做一些宣传,我希望把你的照片印在宣传页上,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我不置可否的点头,目光怔怔的看着他,仆人已经拿来了相机,伊诺让我坐着别动,我满腹心思的看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他迅速按下快门。
“嗯,不错,再照一张,海蓝,开心点。”伊诺鼓励的向我点点头,紧接着像自语般嘀咕了一句,“我想,她希望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谁?”我警惕的问。
伊诺掩饰的笑笑,一边示意我从新坐好,一边解释说,“一张充满笑意的脸总是会向别人传递很多幸福的信息的,不是吗?我们的客人会喜欢的。”
一连拍了十数张照片,伊诺才满意的收起了相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他愉快的起身,“好了,现在该请我们尊贵的客人用晚餐了。”
伊诺很少笑,至少我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过,或许是因为下周三即将开始的每月一次的“旅行”吧。
他的话音刚落,门厅的门再次开了,仆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威廉少爷,您怎么都淋湿了,快进来,去壁炉前坐坐,不要着凉了。”
从威廉的表情不难看出,对于我出现在庄园,他显得既惊讶又愤怒,而这种愤怒不光是对我,还有对他的父亲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
伊诺用一种自认为轻松的语气解释说,“哦,威廉,这是海蓝小姐,她在糖果厂工作,她也是我今天晚餐的客人。”
“在糖果厂工作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威廉嘲讽道。
“威廉,不许没礼貌……”
“总之,我不想见到她,更不想在庄园内见到她。”威廉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伊诺话音未落,门厅处已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以及仆人紧张的呼喊。
我转过身,雨水顺着落地窗倾泻而下,模糊了那个渐渐远去的少年的身影。
伊诺不自然的对着我笑,“你们认识?”
“哦,他和卢卡是同学,就是你在咖啡屋见到的那个男孩,他们之间有些不愉快,而我和卢卡是朋友,所以……”我撒谎道。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伊诺很多时候都在一个人喝着酒,显得很沉闷,也很孤独,就像他第一次来咖啡屋时的样子,偶尔他也会抬头看一眼院外,我知道,他在担心着威廉。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出现让伊诺和威廉如此的不愉快。
伊诺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滴酒,大概是我的眼里透露了什么讯息,他问我,“海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我点头,“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不能去糖果厂工作了。”
“你不喜欢那份工作?”
我摇头,浅浅一笑,“不是,只是相比起那里的工作,我更怀念在广场画画的日子,能看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也更……自由一些。”
伊诺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算是默认了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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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戴茜的梦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我起身告辞,刚在门厅换好鞋,拿着雨伞准备离开,伊诺突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羊皮纸的信封,鼓鼓的,他将它递到我手里,“这是你在糖果厂工作的酬劳。”
和那杯咖啡一样,他给我的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我从里面抽出了部分钱还给他,挥着手里的信封说,“这些就足够了。”
“可是……”
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已撑开雨伞走了出去。
庄园的灯光在身后渐渐隐去,我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也许就是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了,只是,当我决定离开糖果厂的那一刻,也决定了不再“回家”,我的母亲已经让戴茜失去了快乐,伊诺和威廉,他们不应该再因此而受到责罚。
这件事,将成为我们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
时针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何时,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以往的时光,我很享受下雨的夜,享受雨水打在玻璃上那种单调、轻快的节奏,可是今夜,我却希望它能停下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睡着,想要去看一个人的梦。
尽管,我已猜到了大概。
唯一不确定的是,她是否会做梦。
窗外的雨声渐渐离我而去,恍然间我似乎进入了一间紧闭的屋子,四周墙上光与影混乱的交错着,屋子中心站着戴茜,她惊慌失措的打量着四周,终于目光停在了我身上。
这是戴茜的梦,我欣喜她有梦,遗憾的是我虽然不想让她在梦里看到我,可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在这里,我根本避无可避。
和那天我出现在小楼的情况一样,她看到我很愤怒,也很疯狂,只是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无法碰到我的身体,在梦里,我主宰着一切。
戴茜终于累了,颓然的靠着墙坐了下去,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哭声中夹杂着几分恐惧。
“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把我关起来?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这个坏女人,放我出去。”
她似乎认定了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我母亲。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惊恐的抱着头,哭声越来越大。
我有些犹豫,可还是忍不住靠近了她,蹲下身,轻声问,“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它发生在什么地方?”
“放我出去……”
我知道,下一秒她就会去出事的地方,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墙壁说,“去吧,门就在那里。”
戴茜慌乱的起身,仿佛那扇门立刻就会消失,她永远都会被困在这里,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用力拧着门锁,“咔哒”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屋外是一大片的勿忘我花田,在阳光下开得正欢,海浪声此起彼伏,美好得令人心碎,任谁也不会料到,这是戴茜悲剧的开始。
眼看她越跑越远,我忙跟了出去,一旦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这间屋子也会消失,我就会错过她的下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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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熟悉的陌生人
光怪陆离的房间消失不见了,阳光海岸、蓝色勿忘我,在戴茜的梦中,所有一切的颜色都被无限加深了,仿佛被做上了lomo风格的风景画。
一对青年男女紧紧相拥着,他们是那年的伊诺和戴茜。
伊诺眉目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戴茜依偎在他怀中,尽管在笑,眼角却有尚未冷却的泪水,一只蝴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肩上,她立刻敛去了眼中的悲伤,在她眼里,那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生怕自己一出现,会惊扰了他们的安宁。
一个女人自远处而来,长发披肩,穿着一袭冰蓝的长裙,她径直走向了伊诺和戴茜,在离他们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她背对着我,因此看不到她的脸,她很羸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离天涯。
我的心紧了紧,我知道,与我而来,她就是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戴茜离开了伊诺的怀抱,怒目瞪视着眼前这个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女人,伊诺也在看着他,眼里是欲语还休的悲伤。
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有事请你帮忙。”
“你说。”伊诺说。
女人有些犹豫,迟疑了许久,方才低声说道,“这件事我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
伊诺转身往高处走去,女人跟了上去,戴茜紧咬着双唇,突然扑向了她,一如当日她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很快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伊诺想要分开两人,拉扯中,戴茜和蓝衣女人几乎同时失足落下了山崖。
“啊!”我忙用手捂住嘴,闭上眼,不敢再看。
“抓紧我的手。”伊诺喘着粗气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我暗中松了口气,再次往远处望去。
伊诺一只脚勾住身后的树干,半个身子伸向了海岸,两只手分别紧紧拉着那两个女人,每一次海浪扑击岩石的声响都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加大手中的力道。
“松开我的手。”蓝衣女人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仿佛这是她等待了许久的结果。
伊诺摇着头,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回答什么。
戴茜尖刻的说,“你不可能同时救我们两个人,早晚要松开一只手,你决定吧,不过你可要快点,否则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死。”
我紧张的看着伊诺,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她死在了十七年前,而戴茜依然还活着,尽管那样的生活方式未必是她想要的。
我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梦,努力阻止了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冲动。
“啊……”长长的一声尖叫,很快便隐没在了海浪声中,伊诺终于松开了他的右手,与此同时,我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伊诺松开的是戴茜!
伊诺救了我的母亲,但遗憾的是她依然死在了十七年前,戴茜没有死,却也因为那次事件而成了现在的模样,很难说,哪种结果更好一些,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件她只能告诉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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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遥不可及的愿望
天还未亮,我躺在床上,看着灰蒙蒙的屋顶,四周安静的让人窒息,偶尔有水珠自屋檐落下打在窗户上,留下一声清灵空洞的声响,我这才惊觉,刚才做梦的时候,大雨竟已停歇。
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回放,不过她未说完的话似乎注定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我已无从窥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下楼去院外撕了那张咖啡屋只在傍晚营业的告示,准备迎接今天清晨的第一批客人,九月带来的改变已经过去,我努力想让生活回到原来的轨迹,没有伊诺,没有威廉,也没有那个关于“家”的念想。
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愿望通常都是不能实现的东西,好在过去的十七年,我已经证明了,没有“愿望”,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卢卡早早的就来了咖啡,兴冲冲地给我讲了昨天比赛取消的事,末了,他说,“这样的结果挺好是不是?比赛改期了,下个星期你应该就没事了吧?”
“应该是。”
“对了,你昨天去伊诺的庄园吃晚饭怎么样?我是说,他对你说什么了吗?你知道的,关于你们的事……”
“没有。”我故作轻松的摇着头,“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而已,那个地方不属于我是不是?从我第一次去那里给戴茜送东西时我就感觉到了,我和那里格格不入,我还是喜欢‘雕刻时光’,还有,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去糖果厂工作了,伊诺也同意了。”
“我早告诉你别去那里工作了,你看,还不到一个月,你自己就离开了。”卢卡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啊,起码让我弄清楚了很多事,离开,只是因为我发现我的出现让伊诺和威廉,甚至是戴茜都不愉快了。”我趴在靠窗的桌上,看着窗外说。
卢卡在我对面坐下,也学着我的样子将头趴在了桌上,“不过说实话,海蓝,我觉得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呢!这就好比有人在黑暗中给了你一道光,可无论你如何努力,它总是在远处,你永远也到达不了,不是说这段路有多远,而是你无法预料在这段路中还会有什么变化出现。”
我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说话这么有水平了?”
“一直都是好不好。”
一个身影走进了小院,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咖啡屋该营业了。
“你再不走,上课就该迟到了。”
“管他呢,反正今天上午是凯蒂的课,那个女人通常都要花很多时间来给我们讲她的周末,尽管我认为那些事基本都是她虚构的。”
我耸了耸肩,走回了柜台。
进来的人是伊诺,他手里拿着卷好的画纸,卢卡似乎认为他有话要单独和我说,起身抓起了书包,“我看我还是去上课吧,你们聊。”然后匆匆出了咖啡屋。
我没有问伊诺需要什么,直接给他端上了卡布奇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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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再陪我走过未来
“海蓝,坐下。”伊诺的语气尽管带着几分长者般命令的意味,却很温和。
我在他对面坐下,等着他说下去。
他浅浅的饮了口咖啡,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海蓝,你有梦想吗?我是说,是否有某件事是你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有去做的。”伊诺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光芒。
梦想?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东西,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我从她那儿学会了煮咖啡和画画,从此,周末的广场、别人的梦便是我最热切的期盼,过了十五岁,这种期盼渐渐又多了些东西,我渴望着那个陪我走过童年、少年,奔跑在风中的男孩再陪我走过未来。
我避开了伊诺的眼神,尴尬的摇了摇头。
伊诺清瘦的脸上露出了几许笑意,“懵懂也算是年轻的礼物不是吗?所以说,年轻真好。”
他将手中的画稿打开,这是我在苏侬糖果厂工作第一周完成的东西,一幅是夕阳下海边踢球的剪影,一幅是远去的渡轮。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个男孩。”伊诺随意说道,将第一幅画放到了一边。
“他叫卢卡。”
画中的人却不是他,完成这幅画稿的前一天,我在沿着海滩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威廉,他在夕阳下踢球,第二天回到糖果厂,我便不由自主的将他画了下来,而卢卡,那是和威廉完全不同的人,他不会这么孤单。
伊诺拿起了第二幅画,仔细打量着,仿佛上面有什么难解的密码。
“这是……”
“远去的渡轮。”
“为什么会想到画这个?”
“我希望有天能离开这里,亲身去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看他皱起了眉头,我忙补充道,“我是说,我以前所知道的世界全部来自电影院,我希望我能亲眼去看看电影里的世界。”
“你有什么打算吗?”伊诺犀利的问。
我茫然的摇着头,伊诺的目光又回到了画上,温和的说,“你画画得不错,可到底缺乏专业的指导,我恰好认识一位艺术学院的教授,我可以把你的画稿寄给他,也许他会同意让你去他们学院学习,你觉得怎么样?”
伊诺的提议充满了诱惑,可一想到因此要和卢卡分离,我便忍住了立刻点头答应的冲动。
伊诺似乎看出了什么,故作神秘的说,“那个地方在瑞士,那里有最美的村落,最美的雪,另外,即使你通过了,也要等到明年九月份才能入学,那时我相信要去小镇读大学的人们也应该都离开了。”
我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缠绵小镇多日的雨水已经停歇,深秋的天空、静谧的海水都蓝得不染一丝杂尘,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远去的渡轮,海的那头有什么,与我而言,是诱惑,却也是挑战。
伊诺将画稿重新卷了起来,喝干了杯里的咖啡,站起身说,“咖啡屋该营业了,我也该走了,你有时间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决定了,你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他微笑着向我眨了眨眼睛,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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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第一个客人
早上的客人依然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咖啡屋要想回到以前的热闹想必是要花一些时间的,一来奶奶死后,她的那套用一个故事换取一杯咖啡的经营理论便被我无情的“抛弃”了,二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再加上它们都不可避免的和伊诺扯上了关系,这挑动了人们的神经。
午饭之后我去了广场,因为大雨,小镇的人们已很多天不曾出过门了,现在天已放晴,人们又变得躁动了起来,广场前所未有的热闹着,许愿池里的天使、不远处的电影院、四周跳动的喷泉,每一样都闪着耀眼的光芒。
我在许愿池边坐下,搭起画板,一边看着电影院,回想那天“怦然心动”的感觉,一边等着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嘿,海蓝,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可不是周日。”一双粉色的高跟鞋停在了画板前。
凯蒂,卢卡的历史老师,她来咖啡屋的次数不算多,可我对她的印象却很深,一方面来自她的梦,一方面来自卢卡他们的“控诉”。
“我离开糖果厂了。”我简短的回答。
“真的吗?”她尖声说,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了笑容,“海蓝,你早该这么做了,如果奶奶还在,她也不会同意你去那种地方工作的,说真的,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认为伊诺不是什么好人,尽管他回来的这一个多月,小镇并没出过什么意外,但我相信,这种风平浪静一定不会太久的,你知道,他骨子里就不安分,时间久了,早晚会暴露出来的……”
“先生,需要画画吗?”一个男人从画板前走过,我忙借机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男人抱歉的摇了摇头,往另一边走了去。
我很遗憾他没能帮我赶走凯蒂,但凯蒂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顺势在我对面坐下,露出了一个自认迷人的微笑,“没关系,海蓝,反正我今天上午没事,我可以做你的第一个客人,况且我一直想找人帮我画张画,贴在办公室的墙上,那里什么也没有,太单调了。”
我浅浅的一笑,开始在画纸上勾勒了起来。
“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的吧,我叫凯蒂,是中学教员,教历史的,告诉你,那可是一门很有意思的课程,我很遗憾你没有上学,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以前,安其斯和夏佐说凯蒂坏话的时候,我心里总认为他们有些过分了,现在却完全理解了他们的心情,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她从来没来过咖啡屋。
“海蓝,你知道威廉吧?你在糖果厂工作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的。”她再次打断了我。
“这事倒是挺奇怪的……”凯蒂用手托住下巴,思索着什么。
“请您保持不动可以吗?”我无奈的提醒她。
“哦,不好意思。”凯蒂调整了姿势,继续说道,“无数的史实告诉我们,儿子是受父亲最深的人,可威廉这孩子却是个例外,虽然有点我行我素,可成绩不知道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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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卢卡的意见
我想起了卢卡曾说过的关于凯蒂的那番话,不禁笑了起来,看这表情,她似乎真的就快爱上他了。
“您的画。”
她接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点着头说,“嗯,还不错,就是小了点,有机会你再给我画张大一点的。”
“好啊。”我应付着回答。
凯蒂付了钱,站起身整理着裙摆,然后挥手向我告别,“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见。”
“我也是。”如果她认为这也算是聊天的话。
这一天来画画的人很多,小镇的人们似乎都把那场大雨当成了一道分水岭,越过了它,便从盛夏走进了深秋,于是都想在这天留下点什么,从凯蒂开始,我的画笔就不曾停过,一直到黄昏。
我将画交给最后一位客人,看了眼广场的大钟,已经过了五点,我忙收起了画板,匆匆往咖啡屋跑去,卢卡他们的训练五点半开始,如果我加快速度的话,还能在他们训练前和他说说伊诺的提议。
******
我到球场的时候,卢卡他们都还没到,看台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些人,朱诺和她的朋友坐在最前面,朱诺的腿上放着一本书,她一只手拿着笔正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我在最后一排坐下,她的朋友看到了我,用手捅了捅她,她回头看我,眼里有着明显的恨意,然后迅速转过了头,和她们低语了起来。
卢卡、安其斯、布特和夏佐最先到达球场,布特和夏佐向我打了招呼,安其斯似乎还在为上次威廉的事生气,假装没有看到我,径直到球场训练去了。
“嘿,海蓝,我刚才还去咖啡屋找你来着,可是你不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卢卡在我旁边坐下。
“你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伊诺和你说了什么。”卢卡讪讪的笑道。
“我去广场画画了,哦,对了,你猜我今天第一幅画是为谁画的?”我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凯蒂。”卢卡随意答道。
“你怎么知道?”
“拜托,海蓝,那幅画还挂在她办公室呢,下午放学我去补交作业时看到的,左下角有你的名字,我想,她一定还嫌它太小了吧?”
我会心的一笑,然后正了脸色,严肃的说,“我来找你也是为了伊诺,他今天对我说,他认识一个艺术学院的教授,可以介绍我明年九月去他那儿学习绘画,他想问问我的意见。”
“你想去吗?”
“嗯。”我点头,“伊诺的话很有道理,我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梦想,可是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打算过,以前每次看到你书本上那些难解的符号,我都会有点小小的嫉妒,可以去学校读书,这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
“你答应他了吗?”
我摇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海蓝,既然这是你想要做的事,那就去做吧,况且,到了明年九月,不管是我去踢球,还是上大学,肯定都已经离开小镇了,夏佐他们也是,到时你在这里就没有朋友了,出去学习,你可以认识不少好朋友呢,再说了,每年夏天放假的时候我们都会回来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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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承诺,唯一的后顾之忧
卢卡侧头看着我,他的双眸就像夜空的星星,总能给我坚定的信心,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不会食言。
我略微羞涩的点了点头,不想让他看出他的承诺就是我唯一的后顾之忧,我将目光移向了球场,安其斯正将皮球踢向布特,刻意避过了离他不远的威廉。
“看来他还在生气。”
“放心吧,过段时间他就没事了,联赛杯马上就要开始,他很清楚,如果他一直和威廉这么敌对的话,我们一定会输,可这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了,谁都输不起。”
“嗯。”我释然的点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那我先回咖啡屋了,今天是咖啡屋第一天恢复正常的营业,我想早点开门。”
卢卡也起了身,微笑着向我挥手,纵身跳过围栏,开始了他今天的训练。
******
我一直坚信,消息在小镇的传播速度不逊于病毒,这一点再次在凯蒂身上得到了验证。
咖啡屋刚开门不久就迎来了第一批客人,而且很快就坐满了每一个角落,就算是奶奶在世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辉煌”,当一批客人离开,很快又会有新的客人前来填补空缺,仿佛他们一早已等在了院外。
又一批客人走了进来,这是一群年轻的女士,每个人都穿着漂亮的高跟鞋,穿着时尚,满脸的骄傲,走在最后的是凯蒂,她笑着向我打了招呼,然后和她的朋友在一张刚空下的桌前坐了下来。
凯蒂挥手叫我过去,一边对她的朋友介绍说,“她是海蓝,今天那幅画就是她画的,有时间你们也可以让她帮你们画张像。”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问道,“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凯蒂似乎并没听到我的话,扫视了一眼咖啡屋,颇含深意的问我,“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显然很好。”
凯蒂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是我告诉他们你离开了苏侬糖果厂。”然后她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我就说嘛,只要不和那个杀人犯扯上关系,你这咖啡屋的生意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毕竟奶奶为人那么好,大家又怎么忍心看到咖啡屋停业呢?海蓝,虽然你之前犯了些错误,我想可能是受到了伊诺的蛊惑,所以才会和他扯上关系,不过我想大家都会原谅你的,毕竟你还这么小,辨别是非的能力还不是太强。”
我相信,凯蒂一定认为她的这番话是在帮我,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用一个咒语让她的声音消失,或者直接变个地洞让我钻进去,也好过站在这里的尴尬。
“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我再次提醒说。
凯蒂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和年轻女士们交换了意见,最后一致决定要了四杯咖啡和一块芝士蛋糕。
我快步走回柜台,隔了许久,咖啡屋才再次响起了说话声。
“这下好了,终于不用担心再在这里见到那个杀人犯了。”
“海蓝,你真的不会再和苏侬糖果厂扯上关系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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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深秋的早晨
“海蓝,你不用担心今后的生活,我们会经常光顾咖啡屋的。”
“海蓝……”
每个人都在笑,咖啡屋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乐,而我的心却瞬间跌到了谷底,如果他们知道明天一早我就会再次去见伊诺,他们会怎么想?当然,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
深秋的早晨,格外的清爽、宁静,阳光一如既往的亲吻着小镇,只是少了盛夏的灼热,隔壁的作坊推迟了工作的时间,一直到九点,才响起机器转动的声音,空气中彻底失去了勿忘我的花香,只剩下了海风咸咸的味道。
沿着沙滩行走的老人穿上了一件皮大衣,他似乎还未寻找到他失去的美好……
香草蛋糕、一杯浓浓的咖啡,我一边享受着晨的静,一边翻看着面前那堆厚厚的画稿,这是过去闲暇时画下的,也是最让自己满意的画作,我打算从中挑选几幅,一会儿给伊诺送过去。
我到咖啡屋的时候是十点半,伊诺还没来,我在他办公室外面遇到了苏菲,她是来交稿的。
她看到我,很热情,拉着我的手说,“海蓝,你怎么不来糖果厂工作了呢?我想去找你,可是之前又忘了问你的住址,我听人说,你是因为老板才不来的是吗?你知道的,他们都说他是个……”
“不是。”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继承了奶奶留下来的一间咖啡屋,之前因为出了些事,客人很少,所以我才来这里工作,现在危机过去了,我要守着它,腾不出那么多的时间。”
“真的吗?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嗯。”我用手指了指海湾的那头,对她说,“就在那边,你沿着沙滩一直往前,就会看到了,外面树上有指示牌,叫做‘雕刻时光’。”
“我记住了。”苏菲对这个名字并没什么感触,点了头,说,“那我去工作了,有时间我去找你。”
“好的。”
离开糖果厂,我去了伊诺的庄园,明天就是周三,伊诺要离开小镇了,所以无论如何不愿意都好,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好在威廉在上课,会省去很多的不快。
******
“好在你今天来了,不然明天我就要离开小镇,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呢。”伊诺从一叠照片后抬眼看着我,瘦削的脸上漾起了笑容。
我轻轻的把画稿放在他面前,礼貌的说,“麻烦你了,这些画是以前画的,你看可以吗?”
伊诺把照片放下,我惊讶的发现,那些都是上次我来庄园吃饭时拍下的,他说,是为了糖果厂的宣传,不过到现在我依然心有存疑。
“太棒了,海蓝,我相信,维克多教授一定会满意,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伊诺鼓励的向我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夸张。
“呃……”我还有另外的顾虑,可艰难的不知该怎么开口,正在此时,仆人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皮箱,她将它放在了伊诺面前的桌子上,边打开边说,“伊诺先生,这是您明天要带走的行李,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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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围观的人群
皮箱里只有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没有一件与糖果厂有关的物事,丝毫看不出他是去谈生意的迹象,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工厂看门人的话再次得到了印证,我将目光转向了冰冷的壁炉,忍住了想问的冲动。
“把这些照片放进去。”
仆人接过照片,眼光狐疑的在我和它们之间打量着,让我有些不安。
她抱着皮箱回楼上去了,伊诺起了身,有些抱歉的说,“我该回工厂了,你可以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很抱歉,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我也要回咖啡屋了,呃……先生,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伊诺从架子上拿起了外套。
我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维克多教授接受了我的申请,那么我去那儿读书是不是……”
伊诺微笑的看着我,似乎明白了我的窘境,和蔼的说,“海蓝,你只要准备好去迎接一个新生活就好了,其它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谢谢您。以后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记住了。”伊诺笑着点头,再次向我道了别,往门厅走了去。
******
这个星期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尽管不知道伊诺是否已经把我的画稿寄给了维克多教授,而即使寄出去了,想必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核,可我依然还是会在每天清晨站在咖啡屋外的小路旁,等着邮差经过,这个时候,我总会幻象,他的单车突然在我面前停下,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对我说,“海蓝,你的信,从镇外寄来的。”打开,里面是维克多教授的回信,通知我在明年九月的一天去他们学院报到。
这几天我和卢卡见面的机会不多,他们训练的时间越来越早,结束得越来越晚,只有间歇的时候才来得及和我打声招呼。
周日很快就到了,早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我便开始期待着下午的时光,今天是卢卡他们联赛杯第一场比赛的时间,在这之前,我只看过他的一场比赛,而且结果让人很沮丧。
这一次来看比赛的人比上一次还要多,挤满了球场外的每个角落,我怀疑,是否小镇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来了这里。
球场边上矗立着一块大大的记分牌,足以让每个人都看到它的存在,左右两侧分别写着两所学校的名字,下面的比分显示着零比零。
正对球场的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看台,摆放着一排长长的桌椅,估计是给两所学校的代表准备的。
围观的人群中,有很多学生手里都拿着自制的横幅或者标语,不知道是不是在本校举行的缘故,支持卢卡的人很多,在我对面的球场边还站着穿着另外几个学校校服的男生,旁边一女生“哼”了一声,对她朋友说,“他们一定是来刺探军情的,真不要脸。”
人群中有人在兜售饮料、冰激凌和糖果,我低下头往兜里拿钱,想给自己买一块雪糕,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起头,苏菲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面前抱着一个竹篮,里面摆满了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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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9号,威廉
“海蓝,要来一根棒棒糖吗?我请你吃。”
“这些糖果……”
苏菲看了眼人群,压低声音说,“是苏侬糖果厂的,不过我把包装换了,老板知道,他很支持我呢。”
苏菲的生意很好,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在离开前,她匆匆将一根棒棒糖和几块巧克力塞到了我手里。
此时看台上的长桌前已经坐满了人,凯蒂也在其中,今天她穿了件红色的毛边风衣,显得格外醒目,正中的一个男人正在讲话,不过现场乱哄哄的,一句也听不清。
等他坐下,两边的队员终于上场了,现场立刻尖叫了起来,各自呼喊着自己支持队员的名字。
卢卡他们学校的队服是白色的,对方则是墨绿色。
比赛从一开始就很激烈,人群中也是掌声和嘘声四起,震得人耳鼓生疼。安其斯终于暂时放下了对威廉的成见,传球时并不会刻意的去避开他,也许卢卡说得对,他也认为这是他们输不起的比赛。
大家很努力,可进球却迟迟不肯到来,卢卡和威廉的几次射门都偏离了门柱,而对方球员也有几次威胁到了他们的球门。
比赛最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在下半场刚开始不久,夏佐将球踢给安其斯,安其斯顺势传给了威廉,威廉正欲起脚射门,对方的球员突然从背后踢倒了他,随即威廉便捂着脚踝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裁判尚未判罚,安其斯已冲上前,凶狠的推倒了对方犯规的队员,然后蹲下身去询问威廉的伤势,而在他们身后,双方的队员早已争执不休。
裁判向安其斯和对方犯规队员各出示了黄牌,安其斯对此似乎并不介意,和卢卡一起扶起了威廉。
“这人真坏,是吗?”不知何时,苏菲已卖完糖果回来了,手里还提着空竹篮,她看着球场,然后突然张大了嘴,惊讶的问我,“海蓝,那个穿9号球衣的人是威廉吗?”
“是啊。”
“天哪,我居然不知道他球踢得这么好,我在工厂见过他几次,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天哪,我打赌,老板一定不知道这件事。”苏菲夸张的说。
“我想是吧。”比赛已经继续了,我的思绪却飞到了场外,如果伊诺知道,威廉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么孤独,他会作何感想?他会有些许的开心和安慰吗?
比赛还剩下最后的五分钟,布特将球传给了夏佐,夏佐顺势踢向了威廉,此时威廉面前已无人防守,就在所有人都在准备为他的进球欢呼时,他却顺势将球横传给了另一边同样已无人防守的卢卡。
卢卡进球了!
“哦,9号这个球完全可以自己射门的,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踢进。”身旁一个穿褐色西装的男人很有见地的说。
“我也这么认为。”苏菲转过头,热情的答道。
我打赌,苏菲之前一定不认识这个男人,只是她的性格天生就是这般热情,不论是谁,用不了多久,都一定会成为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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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7号和9号之争
呼唤“卢卡”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在场上,夏佐、安其斯、布特等人早已将卢卡围在了中心,热情的拥抱着他,等所有人都散去,卢卡径直走向了威廉,向他伸出了右手,威廉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伸出手,迅速的和他击了一下掌。
长长的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了,比分最后定格在了一比零,卢卡他们赢得了这场比赛。
因为咖啡屋要营业了,所以我没有留下来观看随后的庆祝,我本想邀请苏菲去咖啡屋坐坐,可她坚持要回去了,因为她父母还在等着她一起吃晚饭。
******
今天的客人都来得很早,我猜想有些是比赛结束就直接过来的,迫不及待的想和他人分享对这场比赛的看法。
桌椅被他们随意的拼凑在一起,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拢在一块,激烈的辩论着这场比赛哪个学校踢得更好,哪个人是本场的最佳,而争吵得最激烈的当属唯一的那个进球,到底是该归功于卢卡还是威廉。
“哦,比利,那个球很明显是9号让给7号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算了吧,也许是他觉得7号的位置更好,更有把握打进呢。”
“他面前已经是空门了,和7号面对的情况一样,而且整场比赛你也看到了,他的技术可一点也不逊于7号,我敢说,若不是他有心相让,他就是本场的英雄了,桑亚女士,你觉得呢?”
“我倒觉得,或许是9号之前被人踢倒过,说不定脚上有些不适,为了确保赢球,他采取了一个更稳妥的方式,将球交给7号。”
“有可能,不过无论如何,是7号打进了那个球,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卢卡,是面包师的儿子,他也喜欢来这里,不过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如果能遇到他,我正好可以给他照张相,登在明天的晨报上。”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当然,其他人也很棒……”
“我还是觉得9号……”最先说话男人嘟哝着。
争论还在继续,我关掉了收音机,想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从某个时候开始,就连卢卡的名字也会在我心里激起不小的波澜,以前不知道缘由,而现在,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卢卡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半,咖啡屋只有两个客人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对今天这场比赛似乎都没什么兴趣。
本来以为卢卡进了球,赢了比赛,一定会兴奋不已的,我甚至都想好了要捉弄他一下,就说我没来得及去看比赛,可事实情况却相反,在卢卡的脸上丝毫也看不到赢球的快乐。
他将书包随意的扔在一旁的桌上,声音低沉的对我说,“海蓝,给我杯咖啡好吗?”
我端着咖啡在他对面坐下,不解的说,“我今天去看你们的比赛了,你进了球,你们赢了比赛,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你也看到了,那个球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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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在十二点的时候
“可最终是你打进的,如果没有那个球,你们就赢不了这场比赛了。”我安慰他说。
“海蓝,你到底明不明白,那个球是威廉让给我的。”卢卡负气的说。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我知道原因。”卢卡搅拌着咖啡,因为动作太大,咖啡溅到了他手背上,可他却似乎没察觉到,“今天在看台上坐着职业足球俱乐部来的球探,赛前教练告诉我们的,威廉知道我想去踢职业足球的想法,所以他才故意把机会让给了我,那个球他可以自己踢的。”
“谁进的都好,反正你们赢了比赛不是吗?卢卡,你就开心一点嘛。”看他没反应,我想了想,从柜台后拿来了牛奶,仔细的在他咖啡上滴出了一个笑脸,然后递给了他,“这可是一张施了魔法的笑脸,据说,就算你被摄魂怪吻过,喝下它之后也会变得开心的,不过,魔法持续的时间有限,你快喝吧,要不它就该消失了。”
“真有这么神奇?”卢卡皱着眉,端起咖啡,大口的喝了起来。
此时咖啡屋的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喝下咖啡,再加上毕竟赢了球,卢卡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本来还想如果今天进了球,就对你说个秘密的。”
“什么?”
卢卡思索了片刻,认真的说,“本来想让你去梦里发现的,可是你一直不肯进我的梦,算了,我说吧,不过,我只说一遍。”
“嗯,说吧。”
“其实我……”
“啊哈,我就猜到你肯定在这里。”咖啡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布特、安其斯和夏佐手里拧着几只大塑料袋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男女学生,朱诺也在其中,看样子这些应该都是他们班里的同学。
卢卡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海蓝,同学们今晚想庆祝一下,所以我就提议来‘雕刻时光’了,你不介意吧?”夏佐笑道。
“当然。”
“我们可是特意等到客人都走了才来的。”布特说。
“那多谢啦。”我笑着说。
大家动手将桌椅拼在了屋子中间,然后从袋里拿出了啤酒和零食,朱诺从进来开始一直狐疑的打量着我和卢卡,似乎想知道我们在他们来之前说了些什么,我有些小小的窃喜,可是很好的掩盖了起来,刻意的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
卢卡一一为我们做了介绍,我礼貌的点着头,却没有记住一个人的名字,这样的狂欢我从未经历过,有些诱惑,却也有些抗拒,我希望它能早点结束,我希望卢卡还有时间对我说他没说完的话。
挂钟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一个短头发女生突然捅了捅朱诺,指着钟表低语了句什么,朱诺轻轻摇了摇头,那女生跺了跺脚,突然高声说道,“安静一下,大家都静一下。”
“贝丝,你想说什么?”夏佐红着脸,显然是喝了太多的啤酒所致。
“不是我想说什么,是朱诺有话要对卢卡说。”贝丝神秘的眨着眼睛补充道,“在十二点的时候。”
“我没有。”朱诺红着脸,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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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我喜欢你
贝丝皱起了眉头,“朱诺,这话你都憋了两年了,如果你再不说,明年我们就毕业了。”
“说说嘛。快说。”除了卢卡、安其斯、夏佐和布特,所有人都开始跟着起哄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会把庆祝地点选在这里。”朱诺的目光快速从我身上掠过,我假装未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拨弄着一只空杯子。
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卢卡,他有些不知所措,很难说,是希望朱诺说,还是不说。
“明天还上课呢,我们该走了。”布特向安其斯、夏佐使了眼色,三人起身,却立刻又被其他人按了下去,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说,“布特,不要扫兴嘛,你就不想知道朱诺想对卢卡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说。”朱诺红着脸,紧抿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卢卡,我喜欢你,从第一天进入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沉默了片刻,有好事的同学立刻尖叫了起来,将两人推到了一起,我没有留下来去听卢卡的答案,趁着众人不注意退出了屋子。
深秋的夜,有了些寒意,笑声还在身后继续,不过被海浪盖过了许多,远处的海面,星星和海水连在一起,美好的就像童话,可就算如此,我的心里还是很难受,这是从未有过的疼痛,心脏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挤压着,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了。
在那块钉着“雕刻时光”标牌的树下,有一个少年正在眺望着咖啡屋里的“热闹”。
威廉,他还穿着下午比赛的队服,来了多久,没人知道。
知道我发现了他,他忙转身往另一方走去。
“威廉。”我追出去,他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在里面庆祝呢,你,要不要进去?”
“不用了,我只是刚巧路过而已。”威廉没有回头,说完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很快,他的背影就在浓郁的夜色中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威廉?他怎么不进去。”安其斯在我身后说。
“他说只是路过。”
“是吗?”安其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我转过身,在院外的一张竹椅上坐下,看着威廉离开的方向,思绪万千,这个或许是我哥哥的少年,竟是这般的让人心疼。
“对了,安其斯,你不是一向挺讨厌他的吗?为什么下午比赛的时候,他被踢倒,你会那么着急?”
“我是怕输球好不好,这小子多让人讨厌都好,可球技确实不错,如果他受了伤,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大损失,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不是吗?”
我但笑不语,看得出来,安其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确定,或许过去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们和威廉之间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对方了,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咖啡屋的门再次开了,其他同学相继走了出来,朱诺从我身边经过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禁让人怀疑卢卡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chapter 43:维克多教授的来信
最后出来的是卢卡,他有些怀疑的看着我和安其斯,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我负气的撞开他,进了咖啡屋。
收拾完屋子躺在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卢卡的梦去看看,听听他想对我说的话,还可以顺便问问他究竟对朱诺说了什么,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决了,卢卡知道我的秘密,出现在他的梦里,问他那些奇怪的问题,他一定能察觉到,我不想看到他得意的样子,更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对我是如此的重要。
*********
又是一个清晨,我早早的就起了床,穿上一件厚厚的毛线外套,像往常一样站在院外的栅栏边等待着邮差经过,已经半个多月了,伊诺应该已经回到了小镇,那么维克多教授的回信也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送信的单车在我身旁停下,邮差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人很热情,他笑着向我打招呼,然后脱下皮手套,一边在后边的袋子里翻找着,一边似自语般的嘀咕着,“让我看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你的一封信,哦,找到了,给,海蓝。”
他将一个米黄色的信封递给我,吹了声口哨,正准备骑车离开,却瞥见了远处沙滩上行走的老人。
“真是个奇怪的老头子。”
“你是说他每天早上都会来沙滩这件事吗?”
“哦,海蓝,他的奇怪之处可不止这一个,好了,不和你说了,大家还等着看昨天的新闻呢。”他指了指袋里那叠厚厚的晨报。
我边往院里走边打开了信封,信是维克多教授亲笔写来的,他告诉我,我的画稿他很满意,他很愿意让我明年九月到他们学院去学习,顺便让我替他向伊诺先生问好。
这封信并不长,我却反反复复的读了很多遍,直到几乎快把上面的每个字都背下来了方才放下,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收到某个学校的通知书,若非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做梦,我肯定会怀疑这是一场梦,美得那么的不真实。
我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奶奶,自从她死后,我很少来过她的墓地,怕勾起那些或美好或伤心的回忆。
我在奶奶坟前待了很久,把维克多教授寄来的信认真的读给她听,直到太阳渐渐爬上中天,这才离开。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卢卡来了咖啡屋,我没有将收到信的事告诉他,却选择把信摆在了柜台一个显眼的位置,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我到现在依然不肯原谅他,尽管我不知道他错在哪里。
“海蓝,你收到了一封信。”卢卡惊讶的说。
“是啊。”我淡淡的答道。
卢卡并未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快,打开信,迅速看了上面的内容,然后夸张的说道:“海蓝,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你这信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天早上。”
chapter 44:背影,孤独而倔强
卢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昨天为什么没去看我们的训练,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去告诉我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我随意的说,“况且,我不认为我应该把这事第一个告诉你。”
“你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在生气?你也看到了,是朱诺有话对我说,不是我要对她说什么,你不会是……”卢卡似笑非笑的打住了话头。
“才不是呢。”我瞪着他,“你该去上课了。”
“哦。”卢卡讪讪的答道,离开了咖啡屋,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身后捏着一张晨报,大概是想让我看来着,封面有他那天比赛进球瞬间的一张照片,下面的文字似乎是对他的专访。
我有些后悔刚才的傲慢,却忍住了想叫他的冲动。
下午的时候亚伦来了咖啡屋,他在糖果厂工作,是伊诺最得力的助手,他说伊诺想见我,让我跟他去一趟糖果厂,我正好要去向他道谢,便跟着他去了。
******
进了糖果厂,亚伦直接去了工厂,我则去了伊诺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两个精美的盒子,略小一点的是给戴茜的巧克力盒,一尘不变的包装,另一个盒子要大许多,用蓝色勿忘我花纸包裹着。
“你好,先生。”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不习惯称呼他为“伊诺叔叔”。
伊诺点头让我坐下,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伊诺的眼神可以看穿人的内心,这件事再次得到了证明。
他思索着说,“嗯……让我想想,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应该是有件好事正在发生,介意对我说说吗?”
“我正想对你说这件事呢,就算亚伦不来,我今天也会来找你的。”
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维克多教授的信,双手递给他,伊诺微笑着打开,迅速看完了信,又将它递回给了我。
“恭喜你,海蓝。”
“我是想来谢谢你的,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对了,我还有件事想对你说,你看到今天的晨报了吗?”
伊诺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了报纸,将印着图片的一面递给我,慈爱的说,“进球的这个是卢卡吧?这孩子真不错。”
我仔细在照片中寻找着,在左边的某个角落,威廉的背影孤独而倔强,我指着他对伊诺说,“先生,你知道这个穿9号球衣的少年是谁吗?”
伊诺仔细辨认着,然后迷茫的摇了摇头。
我兴奋的告诉他,“先生,这个人是威廉,卢卡的这个进球是他传给他的,威廉球踢得很好,卢卡和他的朋友都这么说。”
伊诺拿起了报纸,更仔细的打量着那个背影,嘴角挂起了欣慰的微笑,或许在他的记忆中,威廉也已经太久没有融入过别人的狂欢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开小镇的那个周末,不过你知道,小镇的新闻本来就不多,人们总喜欢把曾经的某个瞬间拿来重提。”
“这孩子……”伊诺浅笑着摇头。
chapter 45:十七岁的水晶鞋
“对了,先生,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伊诺这才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然后将桌上略大的那个盒子推向我,“这是我们的客人送给你的,上次的那些照片让她欣喜若狂,所以在我离开时,她非要让我将这个带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好奇的撕开包装纸,揭开盒盖,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再难从它身上移开,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那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上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白色水晶。
“好漂亮。”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仿佛灰姑娘在十二点钟遗失的美好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想要伸手去触碰,又怕下一秒它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的客人说,过了十七岁,女孩子就应该有自己的高跟鞋了,它会让你无论何时,都保持优雅的姿态,也都会记得,自己在某些人心里就是高傲尊贵的公主,永远不会放低了自己。”伊诺智慧的说。
“可是……”
“放心吧,海蓝,有一天你会需要它的。”
我又瞥见了包装纸上的勿忘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先生,我记得,你第一次来咖啡屋的时候,你说,你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很喜欢勿忘我,她就是送我高跟鞋的人吗?”
“海蓝,我必须说,这只是巧合,‘勿忘我’本身就是一个很美的念想,喜欢它的人多并不奇怪是吗?”
“嗯。”我轻轻点头,起身告辞,我本来以为伊诺是要让我把巧克力带给戴茜的,但显然上次的事让他也意识到,让我再去见戴茜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穿着它穿在镜子前了,这双水晶鞋是我的又一个秘密,就连卢卡我都没有告诉,轻轻的转个圈,踮起脚尖,以一种我认为很快乐的舞步在房间中滑翔着。
窗外,一只海鸥正骄傲的划过碧海蓝天……
“海蓝。”卢卡在楼下向我挥手,我忘了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课,于是止了舞步,收起高跟鞋匆匆的跑下楼。
“你今天怎么没去广场画画?”
“上午去了,下午想给自己放个假。”我拉开咖啡屋的门,侧着身子,让他进来,他却站着不肯动。
“海蓝,我带了个朋友来。”卢卡神秘的说。
我往他身后看去,在栅栏外挂着标牌的树下,威廉挎着书包,不安的踢着脚下的草皮。
“威廉,进来吧。”卢卡喊道。
威廉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了过来,他之前来这里的经历并不让人感到愉快,我很惊讶,卢卡可以把他带来。
“拜托,海蓝,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和威廉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次比赛结束之后。”
威廉进了咖啡屋,却对门边的我视若无睹,仿佛这个地方与我无关似的,我有些生气,却又为他这高傲得有些幼稚的行为感到想笑,愣了愣,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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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特殊的客人
我将一杯卡布奇诺递给他,他没有拒绝。
“海蓝,威廉的成绩很好哦,一点也不逊于朱诺。”
“这我知道,凯蒂也说过。”我冷冷的说。
卢卡假装咳嗽了一声,嘟囔道,“我是说,以后学习上的事,我想用不着朱诺帮我了是不是?”
威廉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自顾喝着咖啡,偶尔会抬头看看墙上奶奶的画。
我本想再数落他几句,将这几天压抑的不快都发泄出来,偏偏此时夏佐走了进来,看到威廉,他倒不觉得惊讶,似乎早已知晓了他和卢卡的事。
“卢卡,我正找你呢,威廉也在,那正好了。”
“什么事?”
“队长说,很快第二场联赛杯的比赛就要来了,今天晚饭后大家都去球场再练练,我已经通知了安其斯和布特,其他人他去通知。”
“海蓝。”院外响起了苏菲的声音。
“嗬,今天还真热闹。”夏佐看了眼威廉,在卢卡的对面坐下了。
我将苏菲迎了进来,她手里抱着一堆的糖果,不用问,这些一定都来自苏侬糖果厂,我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威廉,他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你好,我叫夏佐。”夏佐冲上去打招呼,我和卢卡对视了一眼,都显得有些不可理解。
苏菲淡淡的对他一笑,低头看到了威廉,立刻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迅速将糖果藏到了身后,微微红了脸,“你好,我叫苏菲,在你父亲的糖果厂工作,上次你的比赛我去看了,你踢得很好。”
威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让苏菲更不知所措了起来。
“坐吧,苏菲,对了,我还没有给你介绍呢,这是卢卡。”
“我知道你,你进球的那张照片已经在小镇的晨报上出现了好多次了,各个角度的都有。”和卢卡说话,苏菲自然了许多,不如之前那么紧张了。
“你要喝点什么?”
“橙汁。”苏菲答道。
苏菲坐到了夏佐旁边,正对着威廉,糖果已经被她偷偷的放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海蓝,我也要橙汁。”夏佐说。
“你不是向来都不喝橙汁的吗?”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夏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菲,然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有时候是需要换换口味的嘛。”
“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我低声自语着回到了柜台。
“苏菲,那天的比赛我也参加了,穿着4号球衣,你看到了吗?你觉得我踢得怎么样?”夏佐得意的说。
苏菲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只注意看前面的队员了。”
卢卡一口红茶差点喷到了他身上,忙掩饰的笑道,“不好意思,茶太烫。”
威廉眼底的笑意一扫而过,让人来不及捕捉更多。
夏佐瞪了眼卢卡,尴尬的说,“没关系,反正还有三场比赛,你会来的哦?”
苏菲不自觉的看了眼威廉,似乎怕被发现,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我一定会去的。”
夏佐傻傻的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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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不祥再次席卷小镇
这个下午,咖啡屋始终弥漫着一丝异样的味道,因为夏佐,也因为苏菲,当然也因为一言未发的威廉,尽管他或许并不承认与他有关,而于我和卢卡而言,唯一的好处就是,它终于掩去了朱诺那件事留下的影响。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偷偷的问了卢卡,那晚他给朱诺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卢卡说,他告诉她,她会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之一,可是和爱情无关。
我想起了朱诺离开时的那个笑,这才明白,她并不是想炫耀什么,而是她太骄傲,即使被拒绝,也要用一种微笑的姿态离开。
******
不知从何时开始,阴霾的情绪再一次席卷了小镇,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伊诺刚回来的八月底,尽管这一次并没有大雨的洗礼,可人们紧张的情绪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街上的人们匆匆擦肩,匆匆离开,若不是沙滩上的老人步履依旧,我真怀疑小镇被按下了快拨键,迅速得失去了真实感。
傍晚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会来咖啡屋了,似乎都在躲避着一种不祥,不过早晨的生意却没受到什么影响。
几张桌子拼在一起,这一次凯蒂也在。
“伊诺庄园死人了,这一次,我相信苏侬糖果厂的人该相信了吧,那些为数不多的人,总不愿意相信伊诺是坏人的话,还在为他工作,现在该醒醒了。”
“谁死了?”我暗暗有些担心,怕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那是唯一能让威廉在意的人。
“听说是个仆人,叫什么来着?”
“蒂娜。”一个胖女人坚定的答道,“我从庄园的看门人那儿打听到的。”
我去给戴茜送巧克力的时候曾见过这个女人一面,那时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突然离世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意外,只是,蒂娜一直在小楼照顾戴茜,就算是庄园的人,对她也所知不多,而更主要的是,她死在了伊诺的庄园,若非如此,就算小镇再平静,也总是有人要离开的,大家也用不着如此不安。
“海蓝,我说什么来着,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不会太久,时间久了,伊诺终究会暴露他的本性,你看,我没说错吧?”凯蒂得意的大声说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那个仆人?”我不安的问。
“没有理由,就像十七年前他杀了那个女人一样,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戴眼镜女人的话有些牵强,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所以说,在这里,你千万不能和‘罪恶’沾上哪怕一点点的关系,否则你一辈子也休想洗的清。
“希望警察能快点搞清事情的真相,把他赶出去,否则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一个尖下巴的男人尖声说道。
“……”
我没有再听下去,透过窗户,凝视着海湾那头的糖果厂,似乎看到一朵乌云正在临近。
等客人们终于都走了,我独自去了糖果厂,那里没有了机器“轰隆隆”转动的声音,香甜也只剩下了些余味,不安的宁静,只有看门人百无聊赖的在一张晨报上勾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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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不安的宁静
等客人们终于都走了,我独自去了糖果厂,那里没有了机器“轰隆隆”转动的声音,香甜也只剩下了些余味,不安的宁静,只有看门人百无聊赖的在一张晨报上勾画着什么。
“你好,请问一下……”
看门人挥了挥手,“不在不在,糖果厂都已经关门三天了,有什么事等上班了再说,当然,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去伊诺庄园看看,可一想到那里现在肯定忙得一团糟,蒂娜的丧礼、警察的盘问,还有一些未知的变数便放弃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我相信伊诺一定可以处理好此事的。
******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一直在持续升温,用凯蒂的话说,几乎整个小镇的警察都去了伊诺庄园,不过让她有些不解的是,除了警察,还有一些医生也去了那里,似乎是想查出蒂娜真正的死因。
不过好在威廉在这件事里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伊诺的儿子,可是上次的比赛,他已经成了学校的英雄,更因为最后他踢给卢卡的球而让很多人相信,他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再加上凯蒂的维护,倒没人将矛头指向他。
“事情虽然未牵扯上威廉,不过他看上去依然不怎么开心,我是说,他比以前还要冷。”卢卡说。
“这件事发生在伊诺庄园,他不开心是正常的。”
“嗯。”卢卡说,“不过我觉得他不开心更多的是因为他母亲。”
“是啊。”我若有所思的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蒂娜在照顾她,现在蒂娜死了,她一定会更寂寞了。”
“别担心了,海蓝,他们都会没事的。哦,我差点忘了,夏佐让我帮他问问,他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苏菲。”
“他找苏菲做什么?”
“哦。”卢卡那表情似乎在告诉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夏佐说,他第一眼见到苏菲就觉得她很漂亮,换句话说,就是喜欢上了她。”
“怪不得那天他那么反常呢。”我低声说,“不过,我只知道苏菲在糖果厂工作,不知道她家住哪里。”
“无所谓啦,反正这小子注定会碰壁的,那天你也看到了,苏菲的心思明显在威廉身上。”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思绪又飞到了伊诺庄园,卢卡接下来的说话便变得模糊了起来,隐隐约约的我似乎听到了“圣诞节”、“舞伴”之类的字眼。
“海蓝,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算了。”卢卡有些丧气的说,“反正这件事还有段时间呢,到时再说吧。”
“嗯。”
******
那天晚上我再次进了戴茜的梦。
小镇的盛夏。
放眼望去是蔓延的蓝色,戴茜一身白衣,在花丛中翩跹而舞,无数的蝴蝶围在她周围,她粲然而笑,那笑容竟比勿忘我还要美。
我站在树后,安静的感受着她的快乐。
突然,天空一下子就暗了,飞舞的蝴蝶围绕她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像深秋的黄叶般盘旋落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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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不舍,却无力阻止
“啊!”戴茜绝望的跪了下去,之后便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戴茜喜欢蝴蝶,只是无论她怎样努力,终究挽留不住它们离去的脚步,那一刻,或许在她心里,那些美好的精灵便是蒂娜的化身,她不舍,却无力阻止。
直到我从她梦里出来,耳边依然还回荡着她的哭声……
******
这几日的小镇匆忙得有些可怕,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人们对蒂娜离世的猜测,与之相伴的少不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伊诺,大概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的吧,但那时毕竟太远,我只能想象。
第一次,我开始有些讨厌这个“与世隔绝”的半月形海湾小镇了,仅仅是一个人的过去就可以将它搅得浑浊慌乱。
卢卡每天都会来,可带来的消息永远是威廉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
其实,相比起伊诺,我更担心他,前者已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尽管他看上去有些消瘦,但我相信他可以扛起所有风雨,而威廉却不一样,他刚刚逃离孤独,却又那么快的陷了进去,对于未来,他会不会更加不确定?
十月就这样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十一月,想必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吧?
清晨,我裹了件厚厚的毛绒外套,倚在窗边,遥望着海湾那头已经冰冷了很久的糖果厂,脸颊不小心碰到了窗户的玻璃,刺骨的冰冷让我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却看到了卢卡。
季节在他身上基本是看不出变化的,依然是那件白衬衫和那双白球鞋,阳光得让人有些嫉妒。
他神秘的笑着向我挥了挥手里的晨报。
“又是你那场比赛的照片?这个小镇啊……”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卢卡将晨报卷起来,放到嘴边,大声说道,“海蓝,快看我,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不看,我就跟卢卡走啰。”
我被他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转身下了楼。
“什么消息?”我无精打采的拉开了栅栏,接过卢卡递过来的晨报,只一眼,仿佛心中的那块大石就放下了。
头版是一张大大的伊诺的照片,旁边的黑字清楚的写着,经过多日的审查,警方已证实蒂娜是因病去世,与伊诺无关。
“看来流言很快就要终止了。”卢卡说。
“是啊。卢卡,你说,威廉今天会去上课吗?”
“肯定会。”卢卡肯定的说。
我不确定的点了点头,而接下来的事实也证明,一切都在往我预料的方向发展着,两天后,当卢卡再次来咖啡屋的时候,带来的消息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真不明白,威廉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事情都过去了,还不来上课,难道是逃课上瘾了?”卢卡不解的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你和夏佐他们的把戏吧?”
卢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不过说实话,海蓝,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会对他很不利的,就连凯蒂,估计也会‘移情别恋’了。”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chapter 50:单调得有些悲伤的琴音
我泄气的点了点头,自从蒂娜死后,我几乎天天都有去广场画画,除了希望能打听到一些关于伊诺庄园的消息外,更多的是希望能见到庄园的人,亲耳听听那里的情况,可他们却突然都失去了踪影,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似的。
我一直避免在庄园混乱的时候去打扰他们,现在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送走了卢卡,我也出了门,一路往庄园走去。
阳光再次回到了小镇,匆忙的节奏也在无形中放慢了脚步,偶尔能从擦肩而过的人们嘴里听到一些“伊诺”、“杀人犯”之类的字眼,尽管少了些恐慌,可不屑的语气却丝毫未减。
我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庄园的看门人阴沉着脸为我开了门,大概这几天他已被频繁的开门关门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嘴里嘀咕着,“那些个讨厌的警察、医生终于不再来了,进来吧进来吧,快一点。”
仆人们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清扫落叶、修剪残枝,看到我,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几乎不怎么说话。
我在门厅处遇到了之前为伊诺整理衣物的女仆,她正端着一盆换洗的衣物往外走。
“您好,请问伊诺先生在吗?”
“他一早就出门了。”她勉强露出了个微笑,“大概是为了糖果厂重启的事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没有糖果味道的小镇似乎总缺少了点什么,我相信,这一点不只是我,就连那些讨厌伊诺的人也会这么想的,只是他们不肯、也不愿承认而已。
女仆端着木盆走远了,我犹豫了片刻,绕过屋子往旁边的碎石小道走去。
舒缓沉郁的小提琴音隔着矮树林传了过来,我不禁放缓了脚步,似乎又回到了和威廉初次相见的那个午后,那一天,阳光也是这般耀眼,只是那时的少年还在希冀着融入别人的狂欢,而现在,他还会有同样的希冀吗?
穿过矮树林,威廉就站在不远处的荷塘边,紧抿着双唇,低着头,一遍遍重复着那单调得有些悲伤的音符,那一刻你会觉得,他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站在一望无际的虚空,静待时空的消逝。
他身后的小楼门窗紧闭,里面的人似乎也受了威廉琴音的影响,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池塘的浮萍随风荡漾,我竟看得出了神。
琴音戛然而止,我像从一个迷茫的梦中突然醒转,抬起眼,威廉正看着我。
“你又来做什么?”
“卢卡说,你已经很多天没去上课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警惕的回头看了眼小楼,那里依然很安静,“你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见到你。”
“那么,你会去上课吗?”
自从卢卡带他来咖啡屋之后,每次在学校的训练场碰到他,他虽然还是不和我说话,可神色却没那么冷了,所以我才敢大着胆子问他这个问题。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chapter 51:故人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以为你是他的女儿,所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不会承认你的身份,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不要妄想管我的事,明白吗?还有……”
他突然停了下来,惊愕的看着我身后,我回过头,伊诺站在矮树林前,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但从他复杂的神色不难看出,至少威廉的话他是听到了的。
“你好。”我不安的低声说。
威廉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以为,威廉对于你来庄园吃晚饭那件事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真的就像你所说,是因为他和卢卡的矛盾,看来我错了,对吗?”伊诺平静的问。
我红着脸,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对不起,先生,是我说谎了。”
伊诺看了眼小楼,淡淡的说,“我想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谈论这件事,跟我去书房,威廉,你也一起来。”
我有些紧张,同时也充满了期待,再过不久也许我就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那些从他们梦中拼凑起来的片段终于不再支离破碎。
******
“这么说,你们之间的芥蒂与卢卡无关?”此时,我和威廉已站在伊诺的书房内,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书桌后靠墙的书架上井然有序的摆放着各种书籍,其它三面墙上则挂着几幅油画。
伊诺坐在书桌前,眼神来回在我和威廉身上轮转。
威廉没有回答,事实上,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是说,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你却为我做了很多事。”我艰难的开口。
伊诺平淡的说,“我是替一位故人照顾你。”
“她是谁?”我紧张的问,余光扫到了威廉,他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变化,认真的看着伊诺,似乎也急于想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可是伊诺却突然沉默了,他紧盯着桌上的一支笔,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他不愿再触碰的名字,已经忘了我还在等他的回答。
“你说的那个故人,”我小心翼翼的开口,“是我母亲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伊诺脱口而出。
我看着他,那些在心中积压许久的问题终于爆发了。
“这么说,你真的是我父亲?既然如此,十七年前,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我的母亲是谁?她为什么会死?”我突然停止了说话,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冰层包裹着,问出这个问题我才发现,有些事情可能未必就是巧合。
我母亲死在了十七年前,而伊诺在十七年前成为了杀人犯……
“是你杀了她?”
不会,如果他真想她死,又怎会松开的是戴茜的手呢?梦中的一幕清晰的在我眼前浮现着,我突然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中,越想理清,缠得越乱。
“不是。”伊诺平静的答道,“你不是我女儿,我也没有杀你母亲。”
chapter 52:伊诺的故事(一)
我感到一旁的威廉和我一样,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伊诺将目光转向了威廉,用看似轻松的语气说,“好了,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我在你书房看到过那个女人的照片,和她长得很像。”威廉扫了我一眼,冷冷的说。
“可是你一直没有提起过。”伊诺难掩心中的失落,似乎他并不在意威廉知道我母亲的存在,他在意的,只是他始终将秘密摆在心里某个即使是他这个父亲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没必要。”
伊诺苦涩的一笑,“所以你们都认为,海蓝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们之间才会有那么大的隔阂?”
我和威廉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伊诺身子后倾,将头靠在了椅背上,眉头深锁,他在回忆着那年的那些人,那些事,然后轻轻的向我们诉说了关于他们的一切。
那一年。
伊诺十一岁,留着利落的短发,个不高,身子很单薄,在同龄的孩子中显得很瘦小。
从读小学的时候开始,班里的男孩子就不喜欢和他一起玩,有时还会欺负他,在他们看来,无法在球场上奔跑的人都无法成为他们的朋友,这是小镇的传统,似乎只有足球才能证明一个人有多强势,而女孩子对他也唯恐避之而不及。
于是,伊诺就在这样的疏远中过完了自己的童年。
那年的九月,他顺利考上了威廉现在所读的中学,在那里他遇到了莉莎,一个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姑娘。
那天放学后,他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独自回家,路过一片空地时,他看到了正在踢球的同学,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想加入他们的阵营,可偏偏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脸的厌恶。
一个男生故意将球踢到他身上,那一刻他终于爆发了,在他来捡球的时候,他狠狠的将球砸到了他脸上,那个男生立刻捂着脸痛苦的蹲下了身,鲜红的血液顺着他指尖往下滴落。
伊诺开始害怕了,可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其他的男孩子就都围了上来,拳头像雨点般砸在他身上,他抱着头,已忘记了反抗。
“不要打了,让开,让开……”
莉莎突然冲进了人群,用力推着那些打他的人。
“走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莉莎倔强的抬着头,朗声道,“我就不走,你们要再打他,我明天就告诉老师,对了,还要告诉你们的父母,你们走不走?”
男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悻悻然的离开了。
“谢谢你。”伊诺满怀感激的站了起来。
莉莎转过身,脸上依然余怒未消,“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要欺负你,怪不得班里的同学都不愿和你玩呢。”
嘴上这么说,可莉莎还是从兜里掏出了手绢递给他,“擦擦吧,你手在流血。”
从二人的交谈中,伊诺知道了莉莎的名字,也知道了她今年十岁,还在读小学,不过明年九月就上中学了。
chapter 53:伊诺的故事(二)
渐渐地,莉莎成了伊诺最好的朋友,在她的影响下,伊诺变得比以往勇敢了很多,班里的同学也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而两人的关系也从最初的朋友变成了甜蜜的恋人。
十八岁那年,伊诺考上了镇外的大学,离开前,他们来到那片她最爱的花田,在那里许下了他们一生的誓言。
莉莎因为家庭原因,中学毕业就没有再念书了,在镇上找了份工作,然后等着伊诺的归来。
而学校里的伊诺,也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回到这个白色的小镇。
大学即将结束的那年,伊诺和几个好朋友受学校老师的鼓舞,去一个贫困的边远村寨支教三个月,那里几乎与世隔绝,就连书信也几乎一两个月才能送达一次,很多时候甚至都到达不了那里,但他却一点也没抱怨过,他知道,三个月后,他就会离开这里,离开学校,然后回去迎娶他美丽的新娘。
三个月的时光不疾不徐的过去了,就在他们启程回城的那天,一场大雨封住了回去的路,大雨引发了泥石流,同行的同学中有两个当场就失去了消息,伊诺为了救另一个同学,被滚下的大石压伤了腿,只好被迫回到了村寨。
之后,他和剩下的同学在村寨中一边开始了漫长的恢复过程,一边等着道路被修通的消息,于他而言,那是他生命中最难捱的半年,他们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好在山里还有大片大片蓝色的小花,尽管不是勿忘我,可看到它们,他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扎着蝴蝶结的姑娘。
半年之后,他回到了小镇,可一切已然改变。
莉莎成了牧场看门人儿子的新娘,就在一个月前。
其实,自从她不再读书,她的父母就一直在为她物色着一个合适的丈夫,只是倔强的莉莎除了伊诺,谁也不愿嫁,无奈之下,她的父母和她定下约定,如果伊诺不能在毕业后的三个月以内回到小镇迎娶她,那么她就必须接受他们的安排,嫁给牧场看门人的儿子。
所以,一个月前,她出嫁了。
七个月之后,伊诺也在父母的安排下迎娶了戴茜。
再然后,那一年的四月,戴茜生下了威廉。
又过了五个月,莉莎生下了我。
医生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意外发现,她的心脏有问题,而且因为生产的缘故,病情越发严重,估计活不过那年的七月,为了逃避责任,不久之后,牧场看守人就带着他全家离开了小镇,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莉莎的父母认为,这样的结果无异于被抛弃,就算是现在的小镇,人们也将它视为耻辱,所以拒绝了对莉莎的援助。
最终莉莎找到了伊诺,即使是到了那时,伊诺依然深爱着她,他知道莉莎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他决定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帮她完成这个小小的愿望。
在那个雨夜,他将我送到了奶奶的咖啡屋,要她暂时照看我,之后他带着莉莎离开了小镇。
chapter 54:黑白边缘
他带着莉莎去了他曾居住的城市,看他读书的地方,莉莎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幸福……
幸福戛然而止。
莉莎死在了旅行的途中,心灰意冷的伊诺不愿再回到小镇,回到有关莉莎一切的地方,于是便带着家人逃离了小镇,一直到今年八月,因为威廉即将中学毕业,所以才不得不再次回来,以便他能顺利参加考试。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伊诺疲惫的说。
伊诺所说的故事美丽凄迷得就像八月的勿忘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轻声问道,“可是,为什么小镇的人们会说你是个杀人犯?你真的杀了一个女人吗?”
伊诺揉了揉太阳穴,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我,“没有。那个时候,因为你父亲全家人的离开,你母亲的医药费欠得越来越多,而我也不像现在这样富有,仅有的一点钱,我用它买了船票,剩下的我要用它们来实现莉莎最后的愿望,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选择了偷偷逃离。”
“可他们说,有人看到警察带走了你。”
“我和莉莎上船后才发现,她有很重要的东西忘在了医院,所以我帮她回去拿,刚好遇到了警察,他们认为我深夜不应该出现在那里,所以把我带走了,可他们并没从我身上搜出什么赃物,只好把我放了,然后我回到了船上,我想他们之所以认为我杀了人,是因为第二天他们发现莉莎从医院失踪了,而我那天晚上刚好在那里出现过。”
威廉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似乎这件事里的人自始自终都和他没半点关系,他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看客。
此时,他将目光从他那双白球鞋上转移开了,紧盯着伊诺,冷冷问道,“当时,我和我母亲在哪里?”
“在镇外你叔叔的家里,不过后来没有再回过小镇。”
伊诺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轻轻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示意我们离开。
威廉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伊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威廉,你明天去上课吧,你已经落下不少功课了。”
“不去。”
我紧张的看向伊诺,他的脸上却无丝毫不快,似乎这样的答案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会去照顾她。”
威廉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迟疑了片刻,离开了。
我匆匆向伊诺道别,追出了书房。
“威廉。”
在门厅处我追上了他,他双手插在口袋,斜睨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你明天会去上课吗?”
他侧着脑袋打量着我,我不安的绞着手指,却没有低下头。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收起你的‘关心’,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不上来,我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他,不想再让他走进一个人的黑暗世界中,大概是因为他和曾经的我实在是太像了,只是我比他要幸运得多,因为我早早的就遇到了卢卡。
而他,还在黑白的边缘挣扎着。
chapter 55:缺少点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向他走近了些,不过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母亲快乐起来,你是不是就会去上课?”
“你要做什么?”
我故作神秘的一笑,避开了他的问题,“总之,你只要去上课就行了,你母亲的事你不用担心,联赛杯的下一轮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输掉比赛吧。”
我浅笑着绕过他出了门厅,这个时节的阳光即使绚烂也已不再给人灼热的感觉,我站在院中,抬头望天,深深的吸了口气,要让戴茜重新快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我可以在她的梦中主宰一切。
身旁的碎石小路一路蜿蜒,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海蓝。”
我转过身,伊诺的头从楼上的窗户伸了出来,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了金色的光晕,让他看来精神了许多。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糖果厂很快就要重启了。”
我笑着点头,故意皱眉道,“难怪我总觉得空气中缺少了点什么呢。再见。”
知道伊诺和我没关系,我并未感到失落,反而轻松了许多,之前那些假设性的问题都瞬间消弭于了无形,我不用再担心是否要回到庄园,也不用担心未来的日子要如何与威廉相处。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瞥见了门厅玻璃上映射出的威廉的影子,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拒绝阳光。
******
“你相信吗?威廉今天竟然来上课了。”卢卡顺手将皮球扔在柜台后,自己倒了杯绿茶,边喝边说道。
我点头。
卢卡警惕的看着我,“你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去?”
“我昨天去了庄园。”然后我把昨天在庄园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讲给了他听。
“这么说,你和那个庄园的人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嗯。”
“那么,威廉也就不是你哥哥,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思索着答道,“其实我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因为我的话才回到学校的,还是因为伊诺承诺会照顾戴茜。”
“你要怎么帮她?我是说戴茜。”
“去她梦里。”生活中的戴茜完全活在自我的世界中,而且对我有种天生的敌意,就算我离她很远,她也会瞬间变得癫狂,因此就算我想为她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的,在梦里,尽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起码我可以让她不再拒绝。
卢卡艰难的说,“既然你和那里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要……”
“你认为,我不应该帮戴茜?”
“不是不帮她,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再和他们走得那么近,至少,不应该和威廉走得那么近。”
“什么?”
“没什么了,随便你吧。”卢卡不耐烦的挥着手,有些生气的离开了咖啡屋。
这样的卢卡,和不知道威廉是我哥哥前的卢卡很像,尽管不太知道原因,但我认为以后还是尽量少在他面前提起有关庄园的人为好,否则肯定又会引起许多的不快。
chapter 56:泛黄的旧照片
为了准备明年九月份的入学,我把奶奶房间之前收藏的一些书画资料都找了出来,奶奶曾经在国外一家很出名的美术院校学习过,因此这些资料里也少不了有许多教材。
这些年来我所见过的画都是小镇人们的手笔,大部分都是广场画师的作品,对于镇外的画风,我一点底也没有,再加上我没入过学,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读通不难,读懂却不是件易事,可就算如此,我还是想把它们都翻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减少我的不安。
这些资料因为许久未曾翻过,再加上之前小镇的阴雨天气,开始有些发潮了。
我将它们整理好,一箱箱的搬到楼下,趁着上午空闲的时间,一一摊开在院子里晾晒,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我竟有些愧疚,是对奶奶的。
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书页中掉落,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尽管很陌生,可我还是从女人身下的轮椅猜到了她就是当年的奶奶,身后的男人弯着腰,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一脸的甜蜜。
奶奶从没和我讲过关于她感情的过去,镇上的人们对此也一无所知。
所以,她才被冠以了“奇怪”的代名词。
联想到奶奶每个傍晚都会去海边张望的事,我不禁开始怀疑,她的一生未婚是否和这个照片上的男人有关。
“这是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卢卡已走到了我身后,皱着眉头打量着我手里的照片。
“你觉得这像谁?”
“奶奶!?那这个男人?”
“不知道。”我摇头道:“他们看上去很幸福是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奶奶一个人。”
卢卡耸了耸肩。
“你们今天不用训练吗?”
“晚饭后再去。”
“哦。”
“海蓝,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
卢卡随手翻着桌上的一本油画,淡淡说,“放心吧,我们不会去孤立他,可是海蓝,你可不可以别再关心他的事了。”
“哦。”我含糊不清的答着,转过头,瞥见了栅栏外站着的苏菲,兴奋的向我挥着手。
“进来吧。”
苏菲走进小院,向卢卡打了招呼,目光在私下搜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问。
“没什么。”苏菲不自然的答着,“就你们两个人?”
“不然呢?”卢卡放下了手里的书,神情诡异的打量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苏菲,你似乎觉得这里还应该有另外一个人,你不是来找海蓝的吧?老实交代,你想找谁?也许我可以帮你哦。”
我明白卢卡的意思,轻笑着低下了头。
苏菲着急的追打着卢卡,“胡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来找海蓝的了,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然你以为我来找谁?”
“找……”
“找我。”卢卡话还未说完,夏佐却背着包走了进来,故意将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很绅士的伸到了苏菲面前,“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也是。”苏菲这话说得有些口不对心,匆匆握了握他的手,很快就抽了回来。
chapter 57:绝望的梦
苏菲这么刻意保持和一个人的距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海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
“哦,对了,咖啡屋里的那些桌椅该擦擦了,我刚才进去的时候,碰了一身的灰呢,海蓝要在这里整理书,你可以帮帮她吗?”卢卡抢先挡在我身前,阻止了我说下去。
苏菲爽朗的一笑,“没问题”,卷起衣袖,向我问明白了抹布和水桶的位置便走了进去。
咖啡屋的桌椅我每天早上都有擦洗过,而且卢卡来了之后还没进去过呢。
没等我问他,他已坏笑着拍了拍夏佐的肩,挑眉道,“怎么样?你要不要去帮帮她?”
“去,当然得去。”夏佐恍然大悟,扔下书包跟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你明明知道,苏菲是以为威廉会在这里才来的,为什么……”
卢卡转过身,撇了撇嘴,“怎么说夏佐都是我十几年的好朋友,不是应该帮帮他吗?再说,我们很快就要中学毕业了,有些事总要去尝试一下吧,说真的,一直到现在,我还从未见他喜欢过哪个女生呢。”
“你不也一样。”我脱口而出,“认识你十年,怎么没见你说过喜欢谁啊。”
“我……”卢卡张了张嘴,双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负气的说,“那我总有人追吧?而且我长得也不错啊。”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心里却是赞同的。
“算了,我下午还要训练,先回去了。”
我点着头,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照片上,阳光下照片中两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清晰了起来,于是我开始在心里漫无边际的编织起了他们的爱情故事。
******
又是戴茜的梦,又是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
威廉已经去上课了,所以我也该遵守自己的承诺,让戴茜从新快乐起来,虽然她或许已经并不记得快乐的滋味了。
这一次房间中没有光怪陆离的色彩,而是呈现着一种暗灰色,戴茜穿着黑色衣服站在中间,看上去如同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
没有哭泣,没有悲伤。
她的脸上只剩下了绝望。
直到她看到了我。
我讨厌戴茜这样的梦,让我毫无遮掩的地方,只是别无选择。
“蒂娜。不,你不是蒂娜,你是那个坏女人。”
“你在等她?”我轻声问。
“蒂娜走丢了,蒂娜走丢了,我要去找她,门呢?门呢?”
“那里。”我指了指右边的墙壁,迫不及待的希望她能走出去,要让她快乐的前提,至少不能让她在梦里见到我,而在这间屋子里,我避无可避。
“我要去找她。”戴茜嘴里嘀咕着,手紧握着门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自语道,“不行,如果蒂娜回来看不到我,她会着急的,她说过不让我乱走,我在生病,否则我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对,不能出去,我要等她,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chapter 58:长长的脚印
“她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去找她吧,出去吧。”
戴茜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突然的转过身,眼神愤怒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
“是你,你这个坏女人弄丢了蒂娜,现在又想弄走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出去,出去……”
她疯狂的扑向我,我没有动,事实上,她根本碰不到我的身子。
这不过是梦。
伴随着她凄厉的尖叫声,我倏然从梦中惊醒。
虽然我早已料到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了起来,若每次戴茜的梦都停留在那间紧闭的屋子,那么事情会变得更加的困难,我完全找不到突破口,更主要的是,让她连续不断的从梦中惊醒,对她的精神状态也会有很大的影响,但要如何让她离开那里,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在清晨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大海,过路游轮喷射着烟雾渐渐远去,而海湾另一头的糖果厂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六天了,伊诺说它很快会重启的,可是……
孤独的老人正缓步向前,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让他看来越发孤独。
一尘不变的清晨,一尘不变的小镇。
等等,在沙滩上今天似乎多了什么,少年漂亮的盘带,用力射门,皮球穿过了两堆细沙搭建的“球门”,如此反复,不曾停歇。
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威廉。
听卢卡说,自从蒂娜死后,威廉再次远离了人群,就算回到学校,也没有再去训练过,我们都猜测,他放学后之所以匆匆离开,是为了照顾戴茜。
可是,他还是爱着足球的。
他还爱着奔跑,我淡淡的笑了,从书桌上拿来了画板和铅笔,仔细勾勒了起来。
换了睡衣下楼已经快七点半了,令我意外的是,今天进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夏佐。
“嗨,夏佐,是要喝咖啡,还是……橙汁?”我故意将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那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苏菲时所作的改变。
“不用了,我一会儿该去上课了。”
“哦。”
看我转身往里走去,他忙叫住了我,“海蓝,我有事问你。”
“说吧。”
“苏菲,今天会来吗?”
“不知道啊,她也不是天天来的。”
“嗯。”夏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对了,如果她来的话,你可以帮我约她周日在这里见面吗?我有东西要给她。”
我本来想问他是什么的,可看到他脸上的窘境,临时改了口。
“好吧。”
“那我先走了。”
我点头,他笑着走了出去。
******
上午九点,送走咖啡屋的最后一个客人,我依例去了广场,不在糖果厂工作后,这已经成了我每天固定的工作之一,尽管有的时候一个需要画画的人也没有,可我还是乐此不疲。
往复的循环,不需要理由。
尽管我开始有点厌倦这个小镇,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气质”是它赋予我的。
chapter 59:逆光
上午的广场还有些清冷,偶尔有逃课的小孩互相追逐打闹,目光却始终惊醒的望着四周,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大人们给抓回去。
我用身子遮挡住阳光,继续勾画着早上未画完的画。
清晨,沙滩,还有威廉。
一双粉色的高跟鞋划破了晨的静,停在我面前,其实不用抬头,我也猜到了它的主人是谁,出于礼貌,我还是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凯蒂,你好。”
“你好。”
她手中拿着一张卷好的画纸,笑着在我对面坐下。
“我之前说过的,有机会希望你能帮我画张大点的画,今天我正好没事,特意去街头的复印店买了纸来,看样子,你也应该没什么事做哦,不介意帮我画一下吧,嗯?”
“当然。”
凯蒂将身子调整到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状态,交叠着双腿,双手放于膝上,让我想起了奶奶某本画作上的王室贵妇。
“海蓝,你知道吗?你上次帮我画的那幅画挂在办公室里,我同事们都说不错呢,他们有机会也想来找你画幅画,你可得答应我,他们的画可不能比我的大。”
“嗯。”我一边勾着线条,一边不置可否的点头,估计除了凯蒂,也不会有人无聊到自己买张纸来要求画画的,而我所拥有的画纸,绝对都要比她带来的小。
“海蓝,你听说了吗?糖果厂要重启了,听说,警察已经批准了,等伊诺出差回来就会开工,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愿意去那里工作。”
别人我不清楚,但是苏菲肯定会去的,看得出来,她对那里的感情很深。
我淡淡的说,“这不是挺好吗?难道这段时间,你就没有想念过苏侬糖果厂的味道?”
“当然有了,只是,一想到他的主人是伊诺,我就觉得那种味道不再纯粹,而且还经常做噩梦,梦里的糖果厂总笼罩在一片红色的雾霾中,诡异极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说,你会经常做同一个梦?”我停下了画笔,看着她。
她的表情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无知,叹了口气,说,“海蓝,这世上没有谁会做同一个梦,就算是梦里的场景相同,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你真该到学校去接收些文化知识了。”
我从没做过梦,哦,对了,伊诺回来的时候有过一次,那个诡异的夜,那个女人无助的哭泣,那或许是我的梦,所以我无法知道人们为什么会做梦,以及会否做同一个梦。
所以,对戴茜,我才觉得毫无办法。
“那你说,如果一个人的梦里总出现同一个场景,呃,我的意思是,她在梦里总在同一个地方,那是为什么?”我尽量不去看她带笑的脸,假装随意的问道。
也许是作为老师固有的心态,对于我虚心的提问,她显得很满意,答道,“那只能说,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有很深刻的意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不断的想着它,自然每晚都会梦到它了。海蓝,这是你的梦吗?那个地方是哪里?我可以帮你更仔细的分析一下。”
“不是。是一个朋友。”
chapter 60:密谋
“哦。”凯蒂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是明显的不信任。
整个上午,我都在为凯蒂一个人作画,而且因为她这幅画实在太大,一直到午饭时间都没完成,凯蒂渐渐失去了耐性,不断变换着姿势,又不得不在我的劝说下坐回最初的样子。
“好了吗?”看我停下手中的笔,她舒了口气,将头伸了过来。
“这样吧,画稿基本部分已经完成了,我拿回去再润色一下,两天后你再来这里拿可以吗?”
“好啊好啊。”凯蒂如同获得了大赦,起身舒展着筋骨,然后嘀咕着什么离开了。
*******
我抱着画具,沿着沙滩往回走,威廉练球时留下的两堆沙粒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海水在离它们数步之遥的地方就退了回去,仁慈的没有冲刷它们的记忆。
想着凯蒂的话,我渐渐离开了沙滩,毫无意识的拉开了防护的栅栏,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侧头望去,卢卡正皱眉看着我,手还扬在半空。
“海蓝,你在想什么?我们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进来吧。”
我将画具拿上楼,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很自觉的一人倒了杯绿茶,几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神情很严肃,显然是在商量着什么。
“明天下午的体育课怎么样?”夏佐问。
“不行,我无意间看到过她的课程表,明天下午她没课,说不准会和她碰个正面呢,你想吗?”安其斯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什么时候?”布特煞有介事的看着安其斯。
安其斯回忆了片刻,“明天上午,她有隔壁班的课……”
“啪。”卢卡的手快速划过了他的后脑勺,“你傻了?明天上午我们班是数学课,你敢逃吗?不是,我说夏佐,你确定东西真的在她办公室吗?”
“当然。还记得上次我被罚校内劳动吗?去她办公室打扫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她在玩弄。”
“那就明天上午。”布特像在布置什么任务,严肃的说。
“可是……”
“你小子不是挺会装病的吗?既然你知道东西在哪里,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你把它偷出来了。”布特对夏佐说。
“好吧,可是我要一个伴儿……”他的目光来回在几人身上流转,布特假装在欣赏墙上的一幅画,卢卡转身和我打着招呼,安其斯夸张的望着屋外的小院,感叹在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蝴蝶出现。
“你们在说什么?”我随意的问。
卢卡刚张嘴,夏佐已将杯子递到了他嘴边,只能无奈的笑笑。
“秘密。对了,海蓝,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嗯?”我想了好久才想起他让我约苏菲周日来这里的事,“这两天她都没来呢。”
“别忘了。走吧,快上课了。”夏佐似乎怕我再追问他们刚才谈论的事,半推着其他三人出了咖啡屋。
这天在傍晚客人来之前,我都在思索着戴茜和她的不快乐。
chapter 61:灰色空间
按照凯蒂的说法,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是她心心念念的过往,如果我能帮她找到那里,如果我能让她从那里走出来,如果……没有如果,凯蒂和我的距离早已在十七年就注定了。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迅速蔓延。
也许是人们发现了伊诺真的没有再来过咖啡屋,之前还有些怀疑的人也渐渐相信了我和那里脱离了关系,他们开始频繁的光顾“雕刻时光”,说笑声也开始爽朗了起来。
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这可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当然,圣诞节是例外的。
我将杯碟放入水槽,决定明天早起半小时来清洗它们,而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去戴茜的梦。
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进展,可我还是想再去碰碰运气,也许今天戴茜会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呢,也许她今晚恰好就不再梦到那间屋子,那么,也许事情也就变得容易许多。
刚进入她的梦,我就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
一个十几年来重复着的梦,改变,谈何容易?
灰色空间,还有孤独的戴茜。
她靠坐在一面墙角,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神情木然,就连发现了我的出现,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抬起的眼睑很快又垂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在另一面坐下,正对她的地方。
年轻时的她不算让人惊艳,却绝对是令人见过便难以忘怀的人,长长的睫毛完全覆盖住了她低垂的眼睑,面容有些憔悴,这恐怕是嫁给伊诺后就不曾改变过的状况。
伊诺、戴茜、莉莎,前世要多少次的擦肩才能纠缠出今生的爱恨?孰对孰错,谁也说不清。
这样安静的戴茜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我反而希望她能像以往一样,疯狂的扑向我,然后在尖叫中醒来,只是现在,她却连头都不肯抬一下。
她的梦,她不醒,我也醒不了。
在这样的房间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所以,我们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戴茜在清晨六点半醒来了,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十一月的六点半,天还有些灰蒙蒙的,我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毕竟昨晚一直没休息,身子有些困乏,可突然想起楼下还有一堆杯碟要洗,不得已起了身,拉起了窗帘。
恍然的一瞥,我竟然看到了威廉,在那两堆沙粒前练习着射门。
他们早上的课是八点开始,而下午放学后,他又要急于回去陪戴茜,因此只能在这个时候来练习,不过到目前为止,卢卡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希望他们不会以为他疏于练习而再次将他孤立在球队之外吧。
我匆匆下楼,迅速洗好了杯碟,然后跑出了小院。
这是我第一次在清晨来到沙滩,海面被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神秘而凄迷,海风拂过面颊,冰冷刺痛如同刀割,昨日行人们留下的脚印已经被洗刷干净了,再过一会儿,这里又会有新的脚印出现。
chapter 62: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
很难说清晨的朦胧和黄昏的波光,究竟谁更迷人,只是各自的心情罢了,就像奶奶和他,各自爱着各自的海面。
威廉漂亮的抬脚,即使有风的干扰,皮球依然准确的穿过了沙堆中间的空隙,他缓缓跑过去,右脚轻轻一勾,皮球跳到了他手中,回过身,正好对上了我的眼神。
“你找我?”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聊聊。
他踟蹰了片刻,向我走近了一些。
“什么事?”
“关于你母亲。”
威廉的表情瞬间严肃了,“她怎么了?”
“我说过要让她快乐起来的。”
“哼!”威廉带了些嘲讽的意味看着我,“就当是你为了让我回学校说的谎吧,连我都做不到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经常会从梦中惊醒?”
“你怎么知道?”
“猜的。不快乐的人做梦肯定也不会快乐,从梦中惊醒有什么奇怪的?”
威廉的表情明显在告诉我,他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其实我之前犹豫过要不要把我进过戴茜梦的事告诉她,可是最后我还是决定不那么做,这是秘密,只有我和卢卡知道的秘密。
“我想,戴茜之所以那么不快乐,是因为蒂娜死了,也许我们可以从这点下手去帮她,如果她整天想着这事,只会越来越伤心。”
“应该怎么做?”
和威廉谈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话并不多,可是每一句都直切主题,似乎对他而言,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当然这不仅是对我,对其他人也一样。
“呃,我想,比如,在她睡觉前,或者和她的日常接触中,尽量去提及一些其它的事,一些可以让她开心,又暂时不会想起蒂娜的事,呃,戴茜很喜欢蝴蝶是不是,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威廉皱眉道,“这个季节没有蝴蝶。”
“我知道,可还有其他办法啊,你不是隔段时间就要给她送巧克力去吗?我想刻意试着把巧克力做成蝴蝶的模样,应该会让她开心一些吧。”
威廉思索着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并不反对我的建议。
阳光刺穿了薄雾,驱散了少许的寒意,行走的老人出现在了海湾那头,正缓缓往我们这边走来。
看着他我暂时忘记了一切,浅浅一笑,低声感叹,“真是个固执的人。”
“是挺固执的。”
威廉的话让我回过了神,侧头看他,他却迅速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向了老人。
老人和莉莎一样,于我而言,也算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甚至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在海滩行走的了,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住址,只是看他行走,看他在四季的海风中独自前行。
走近了我才看清,他的须发已经如霜,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只是眼神很坚毅,望着前路,偶尔他也会停下来,看看大海的方向,然后又继续向前。
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他的目光迅速的掠过了我们的脸,有一丝惊愕,大概是不曾料到在这样寒冷的早晨,还有和他一样出现在海滩的人吧。
chapter 63:冬日阳光
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神似曾相识,也只是似曾相识,因为我根本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睛。
“我的话你考虑一下,或者你会有更好的办法。”
我向威廉点了点头,转身沿着老人的脚步往咖啡屋走去,一直走出很远我都没听到身后有离开的脚步声,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阳光沿着他的脸渐渐往下,驱散着晨的阴霾。
******
冬天的阳光总会让人变得舒适和慵懒。
我坐在院外的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奶奶留下的《艺术概论》,这应该是她上大学时的课本,书中空白处还有用娟秀笔记写下的注释,可即使如此,我也看得不大明白,很多时候思绪都在书本之外,想象着当时她读书时的场景。
一个短发女孩坐在教室里,偶尔会扬起头看看宣讲的老师,偶尔也会低下头,在课本的某个地方记下点什么,在她的身后,不,也许就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孩,会偷偷的看她的脸,在她发现前,迅速转移开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啊!
脚踏车的铃声惊醒了我的遐想,夏佐向我笑着,将车停在了院外,从后座上取下一个纸盒,走了进来。
现在刚过十一点,他不是应该在学校的吗?
“你逃课了?就你一个人?”
“海蓝,帮帮忙。”夏佐答非所问。
“干什么?”
“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夏佐说着将纸盒放在了小桌上,打开了盒盖。
我将头凑过去,只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只七彩斑斓的大蜘蛛正沿着盒盖缓缓往上爬着,我忍者想吐的冲动,退后的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佐。
“很漂亮是不是?”他问我。
“你要我帮你照顾这个?”
“暂时照顾一下,到周末就行了。”
“不行,你为什么不把它弄回家去?”
“我爸妈不喜欢它,从非洲带它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高兴了,拜托海蓝,我从凯蒂那里弄它出来可不容易。”
昨天中午,他们四人来咖啡屋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是在密谋什么,又是装病,又是逃课的,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这只蜘蛛是学期开始时他们送给凯蒂的礼物,本来是为了吓吓他,以躲过未完成的作业检查,却不想适得其反,凯蒂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照顾它,你还是把它拿走吧。”
“我可以教你。”夏佐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开始细心的为我讲解起了照顾它的方法。
“早上的时候,你把它拿出来,放在一个阴暗的地方,它会自己结网捕食的,不过,你得时不时的盯着它,要不它走丢了就不好办了,下午下课后,我会来这里帮你把它赶回盒子里,拿进去随便放在个角落就好了,简单吧?”
“可是……”
“好了,不和你说了,快吃午饭了,卢卡他们还在食堂等着听我的英雄事迹呢,晚上见。”
chapter 64:离我远点
“夏佐……”
他讪讪的笑着,迅速跑出了小院,任我如何喊他也不肯回头,很快就踩着脚踏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当我再回头的时候,它的一只毛茸茸的腿已经到了盒子的边缘。
这一刻,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没认识过夏佐。
迅速从桌上拿起盒盖,用边缘将它的腿拨进去,严严实实的盖紧了。
小院四周有不少矮树,要找一个阴暗处并不难,难的是把它拿过去,即使隔着盒子,我似乎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爬动,让人头皮发麻。
一直到太阳下山,夏佐都没有再出现,就连卢卡等人也没来,最近他们训练的时间总是越来越晚。
那只七彩的蜘蛛早已在树杈间结下了一张硕大的网,此刻正悠闲的坐在正中,等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它弄进盒里,让它待在这里的确比放在咖啡屋要让人安心得多,镇上可没多少人会喜欢这个。
一阵风过,吹下了小树上的一根残枝,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蛛网上,它开始惊慌失措的在残留的网面上左右奔袭,我无法猜测它是想努力修补它,还是在寻找一个更安全的避难所,只是一时找不到逃出去的路。
我左手拿着纸盒,右手拿着一根足有一米长的木棍,小心翼翼的靠近它,先将纸盒在蛛网前侧放好,然后退到了一米开外,用木棍轻轻的拨弄着蜘蛛,想让它回到盒里去。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手一抖,木棍戳破了剩下的半张网,蜘蛛受到了惊吓,往迅速往旁边的草丛钻了去。
我愤怒的转过头,威廉满是不解的看着我。
如果是卢卡他们,我还能发发脾气,可面对他,怒火却怎么也上不来,也许是不忍心那么做,也许是我们并不熟……
他很少来这里。
“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好吗?我正在抓一只巨型蜘蛛。”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个厌恶的表情,让我本来打算让他帮忙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
回过头,从地上捡起树枝,却早已没了它的影子,我开始沿着草丛细细搜寻了起来,威廉则环抱着的双手,斜靠在栅栏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拨开一堆枯树叶,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小东西正蜷缩在树叶间,不知所措的打着转。
我将它拨弄进纸盒,迅速盖上盒盖,长长的舒了口气,抱着它转向威廉,笑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进去坐吧,这里太冷了。”
“离我远点。”威廉扫了一眼纸盒,率先走进了咖啡屋。
我将纸盒摆放在柜台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这才走向威廉,他的目光停在两只绞动的手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我说完就走。”
我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呃,我考虑了一下你之前说的话,或许,那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想,你,画画得不错,所以你把蝴蝶的模样画出来,我再去找模具师傅制作,嗯。”隔了许久,他才像突然想起似的补充了一句,“行吗?”
chapter 65:反常
“当然没问题。可是,工厂不是有很多设计师吗?苏菲画得也很好,我是说或许你可以……”
“你来画。后天我来拿。”
威廉不耐烦的说,然后起身往外走去,在门口的时候,刚好与兴冲冲跑进来的苏菲撞在了一起。
“威廉少爷,我……”
苏菲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离开了。
“他怎么会来?”苏菲兴奋的在之前威廉坐过的地方坐下,紧盯着我问道。
“没什么。那你呢?什么事?”
“好消息。”
“别卖关子了,说吧。”
苏菲清了清嗓子,开心的说,“今天亚伦来我家了,他说,老板让他通知我们,下周一就可以回糖果厂工作了,看来一切事情都过去了是吗?”
“蒂娜的死本来就是个误会,和伊诺无关,过去是早晚的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看来威廉还是受到了影响,他这段时间都没参加学校的足球训练呢。”
“你去看他们训练了。”
“哦,”苏菲张着嘴,结结巴巴的解释说,“刚好去学校有点事,你知道的,我妹妹在那里读书。”
我但笑不语!
“海蓝,威廉究竟来做什么呀?”
“都说没什么了。对了,你星期天有空吗?来一趟咖啡屋,有人找你。”
“谁?”
“夏佐。”
“呃,威廉会来吗?”
“也许吧。”
“那好吧。”
她终于不再追问威廉来的目的,我并非想隐瞒她,只是说得多了,难免会牵扯出戴茜的事,那却是我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
这天晚上我没有再进戴茜的梦,我怕再见那间灰色的小屋,我怕再和她静坐一宿,那种沉闷和压抑直到后来的很久很久,我都不曾忘记。
上午的时候,凯蒂准时出现在了广场,神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以往的神采飞扬消失不见的,取而代之的满脸的阴郁,似乎正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
“你的画画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她萧索的摇了摇头,从手袋里拿出钱递给我,我犹豫着是不是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最终还是没那么做,虽然安静的凯蒂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可她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同样让人难以忍受。
“海蓝,你知道吗?我昨天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是吗?”我尽管猜到了她所指的是什么,还是用吃惊的语气问道。
她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一只很漂亮的蜘蛛,那可是我渴望了好久才得到的东西,你都不知道它有多可爱。”
“我想我知道。”我低声说。
凯蒂并未听到这话,自顾说,“它是一个夏佐送给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把它弄丢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也许它只是走丢了,你很快就会找到它呢。”我安慰着她。
她沮丧的点了点头,再次起身,拿起画稿离开了。
没有客人要求画画的时候,我继续画完了清晨关于威廉的那张画稿,然后开始构思起了蝴蝶的模样。
chapter 66:给苏菲的礼物
一连画了数张,总觉得少了些灵动的气息,一直到午饭时间都没真正画出一张适合做成巧克力的作品,其实这一点,苏菲的确比我强,威廉倒真应看看她的作品,或许他就会改变主意了。
******
周日的早晨,客人刚走,我还在收拾着杯碟,卢卡、夏佐、安其斯和布特就已经来了。
“海蓝,我的蜘蛛呢?”
“你不是说你傍晚会来帮我的吗?这两晚上你可都没出现呢。”我不满的说。
“训练给耽搁了,他们可以作证。”
其他三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苏菲呢?”
“来了。”我向院外点了点头,说话间,她已经裹着条红色围巾走了进来,小脸冻得通红,煞是可人,她大概是没料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怔了怔,瞬间脸上便绽开了一个招牌式的笑容,“海蓝,今天这里好热闹啊。”
卢卡和夏佐是她在咖啡屋见过的,至于布特和安其斯,我想她也不会觉得陌生,果然她刚坐下,便热情的说道,“你们也是学校球队的是吗?那天比赛我看到你们了。”
“你不是说你只看前面的了吗?”夏佐有些委屈的说。
苏菲不好意思的笑笑,很快就和他们攀谈了起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天夏佐不表现得那么过于热情,或许苏菲真会和他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夏佐低声问我,“蜘蛛呢?”
我摆了摆头,示意他跟我去拿,尽管这两天我已抱了那个纸盒不下四次,可每次碰到它,还是会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要做什么?”我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低声说,“你可不能把它在咖啡屋放出来。”
“放心吧,不会的,而且我问过了,这蜘蛛是无毒的,你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他抱着纸盒走到桌边,径直摆在了苏菲面前,安其斯本来在给他们讲他第一次踢球的囧事,此时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卢卡和我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将目光转向了夏佐。
我想阻止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苏菲笑着打量着盒子。
“给你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大家似乎都已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易察觉的离开了桌子,尽量离那盒子远了些,夏佐却浑然不觉。
“打开看看。这东西来得可不容易呢。”
苏菲侧头看我,我不知道该给她怎样的暗示,索性将目光移向了挂钟。
苏菲揭开了盒盖,一切正如我们所想,甚至比我们想象的来得还要快,仅仅只是一瞥,她已吓得将它连着盒子扫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夏佐怀里。
夏佐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蜘蛛,讨好似的说,“漂亮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看他正向自己走来,苏菲尖叫着跑了出去。
夏佐回头看我,无辜的耸了耸肩,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真奇怪,凯蒂明明很喜欢的,为什么她就不喜欢呢?”
“不是每个人都和凯蒂一样。”卢卡淡淡的说。
chapter 67:注定徒劳
夏佐一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捏着蜘蛛的手却指了指我,“可海蓝也很喜欢啊,她照顾了它两天,你看,它很好不是吗?”
单纯,没心没肺,还是少一根筋,我发现真的很难找到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他。
我淡淡的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你们说,苏菲是不是不喜欢我?”夏佐丧气的把蜘蛛扔回了纸盒,我忙用盖子盖上了。
“你也没告诉她你喜欢她啊。”安其斯说。
“可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
布特嘲讽说,“如果你指的是刚才发生的事的话,我倒宁愿相信你是因为讨厌她而做的恶作剧。”
“兄弟,你可没告诉我们,你偷回蜘蛛是为了追女孩子。”安其斯拍着夏佐的肩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或许会给你点更好的建议。”
“现在怎么办?”
“找机会补救啊。”布特简单的说。
安其斯想了想,“对了,月底就要进行联赛杯的第二场比赛了,我们可以帮助你在场上表现得好点,你知道的,女孩子都喜欢踢球踢得好的男生,不信你问海蓝?”
“我怎么知道。”
大家都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还有,下个月圣诞节,学校不是要求毕业班的同学带舞伴参加圣诞舞会吗?你可以邀请她。”布特建议说。
“卢卡,你觉得呢?”夏佐转向卢卡问道。
卢卡耸了耸肩,表示没意见。
卢卡和我一样,是知道苏菲所想的,大概他也认为夏佐的努力注定徒劳,虽然他心里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却也无能为力。
“就这么决定吧,去练球,谁去?”夏佐打起精神,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看得出来,大家对于外面的寒冷都心有余悸,不过卢卡还是起了身,“走吧,一起去。”
“等一下。把这个拿走吧。”我指了指纸盒。
夏佐瞥了一眼,淡淡说,“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几人先后出了咖啡屋,我正看着盒子发愁,卢卡突然又走了回来。
“你喜欢这个?”
他问完,我们俩便相视着大笑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我问。
“先放这儿,明天早上我来拿,我想,真正喜欢它的人是凯蒂。”
“嗯。”
“我先走了,他们还等着呢。”
这个世上总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甚至比你自己更懂你。
十年的友谊,天然的默契。这就是我和卢卡。
******
清晨卢卡来拿走了夏佐的蜘蛛,这场闹剧才正式宣告结束。
整个上午的时光我都在画蝴蝶,各式各样的蝴蝶,展翅、敛翅,飞翔、沉静,黑白、彩色,满满的数页纸,几番对比,艰难的选了张相对满意的,其它几幅则和刚完成的清晨威廉的那幅画一起被收了起来。
之后我拿出了奶奶的书,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一个影子慢慢爬上了书页,我抬起头,伊诺逆光站着,手里拿了个比之前放水晶鞋更大的纸盒,我微眯着双眼,用了很久才看清他的脸,以及纸盒上那满布的勿忘我。
chapter 68:无可挑剔的白
一个影子慢慢爬上了书页,我抬起头,伊诺逆光站着,手里拿了个比之前放水晶鞋更大的纸盒,我微眯着双眼,用了很久才看清他的脸,以及纸盒上那满布的勿忘我。
“先生。”我起身,向他打招呼。
他笑着点头,目光停在了书页上。
“你在看书?”
“只是随便翻翻。”
“海蓝,不用太紧张,到了学校,维克多教授会帮你的,放轻松一点。”
“嗯。您请坐,我去给您倒杯咖啡。”
在离开以前,我不易察觉的抽走了那张画满蝴蝶的纸。
端着咖啡出来,伊诺正在翻看我之前看过的书,神情很认真,与他这清瘦、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师。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觉得上面的内容我看不懂多少,顿时觉得耳朵有些发烫,轻轻的将咖啡放下,静站在一旁,好在他很快就放下了书,然后将带来的盒子递给我,鼓励的向我笑笑,并示意我打开盒子。
同样的纸盒,同样的勿忘我包装纸,上一次的水晶鞋让我欣喜若狂了好一阵子,尽管扭了无数次脚,我才适应了它的改变,可我还是无可救药的迷恋着它,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无可挑剔的白!
白得纯净,白得刺眼!
白色的连衣裙,我将它高高举起,才勉强使褶皱的裙摆没有触地。
“穿上高跟鞋,应该就刚刚好。”伊诺说。
“这又是上次的那个客人送的吗?”我问。
伊诺点头,表示默认。
“她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东西,我已经不在糖果厂工作了。”
“也许是她觉得你们很投缘,”伊诺淡淡的笑道,“她很喜欢你的那些照片,也许那些照片为她的店带来了不少收益,也许她下次还想要更多的照片做宣传,我猜应该是这些原因吧。”
伊诺连说了好几个“也许”,可在我看来,这些“也许”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会来小镇吗?我们的客人。”
伊诺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的消失了,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迅速端起了咖啡,目光投进了满杯的棕色中。
“我想应该不会来,她来不了,也可能是不想来。”
“为什么?”
“她身体不好。”
伊诺不愿多说,放下咖啡,将话题转移到了糖果厂今天已经重启的事上,这事我听苏菲说过,尽管如此,对此我还是充满了期待,目光所及,海湾的那头,似乎隐隐有机器转动的声音传来。
也许,过不了中午,香甜的味道又会弥漫在小镇的每个角落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伊诺起身离开,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栅栏外,我已经抱着礼物盒跑回了楼上自己的卧房。
即使外面阳光灿烂,屋里的温度依然很低,可我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水晶鞋,换上了刚刚收到的连衣裙。
当我走向那面落地的大镜子时,心里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chapter 69:我喜欢威廉
从没有一刻我像现在这样认真打量过自己,微微卷曲的头发直达腰际,皮肤因为冷而显得格外的白皙,白色连衣裙仿佛就是为我量身而做,找不到一点需要修改的地方,恰到好处的将水晶鞋展露无遗……
恍惚间,我似乎觉得自己就是那高傲的公主。
圣诞节、舞会,伊诺说得对,我早晚是需要它的。
似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差卢卡的一个邀约。
******
中午的时候,威廉来拿画稿,同时还带来了一个白色的巧克力盒。
我把选出来的画稿拿给他看,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卷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说,“我觉得,也许在这盒子封面上也画上蝴蝶会更好,所以,请你画上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威廉居然说了“请”,我接过盒子,抬眼去看他的脸,白皙的脸上罕见的多了些血色。
“是现在吗?”
“嗯。我在院外等你。”
不等我回答,他已转身走了出去,在之前站过的树下静静的站着,双手插在口袋,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草皮。
我将画具拿到了院子里,细心的白色的纸盒描绘上春的颜色。
阳光海岸,飞舞的蝴蝶……
这是戴茜梦里的场景。
我把盒子拿给威廉看,他没有表示满意与否,向我点了点头,往院外走去,不过在我看来,他的点头便是一种表达感谢的方式。
威廉在小院栅栏处与苏菲不期而遇,两人差点撞在一起,苏菲狼狈的避开,稳住身形,不自然的打了声招呼,她每次见到威廉都是如此。
威廉则兀自走远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苏菲边往里走边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威廉的身影。
“呃,只是,恰巧路过,对了,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苏菲在一张竹椅上坐下,“工厂里的机器出了问题,我想是因为好长时间没用,再加上下雨导致的,修理师傅下午要检修,所以老板让我们放假了,不过他说,我们的薪酬不会受到影响。给。”
苏菲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我手上,“弟弟妹妹下午都要上课,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将棒棒糖含在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草莓香。
苏菲看着画具,狐疑的问我,“你在画画?”
“你知道的,咖啡屋除了早晚是没有生意的,闲着的时候,用画画来打发时间,挺不错。”
“哦。”苏菲思索着点着头。
我想她大概是看到了威廉手中的巧克力盒和卷着的画稿,可我不打算解释太多。
我收拾画具的时候,苏菲突然问我,“海蓝,你喜欢卢卡是吗?”
“哪有。我们是好朋友。”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开心不已。
“还说呢。你看,你嘴角都上扬了好大一个弧度了,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我喜欢威廉。”苏菲说得很随意,语气却很认真,似乎她从未如此认真过。
chapter 70:苏菲的烦恼
这其实已不是秘密,至少对于我和卢卡来说是如此的。
“可是威廉这个人好冷,每次和他说话都得不到回答,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苏菲沮丧的说。
我安慰她,“怎么会呢?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啊……好烦啊。”苏菲摇晃着脑袋大叫,引得院外的路人不时停下了脚步,探头看一眼我们,又继续自己的路。
******
这天之后,很多个中午,苏菲都会来咖啡屋,说是来找我玩,其实我知道她希望能再遇到威廉,可是威廉没有再来过,不知道那盒无处不在的“蝴蝶巧克力”有没有给戴茜带来些快乐?
于是我再次进了她的梦。
和之前一样,我在她梦中陪她静坐了一夜,不过也有些微的变化,那便是四面墙上的灰色不再那么浓烈,浅淡了不少,看来它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在此期间,我曾试图想象着让蝴蝶飞进这里,但在戴茜眼里,似乎这里不应该有蝴蝶,浓烈的悲伤气息阻止了我对梦境的掌控。
******
苏菲在咖啡屋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与之同时,夏佐也难得的频繁光顾这里,即使卢卡不来,他也会偶尔来坐坐,可结果却并没什么改变。
“海蓝,嗨,苏菲,你也在?”夏佐笑着走进小院,苏菲和我正在翻开一本奶奶留下的画册。
苏菲用书遮住脸,向我做了个鬼脸,这才抬起头,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好,蜘蛛少爷。”
这是上次事件后苏菲给夏佐起的绰号,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听卢卡说,就连他们班的同学也开始这么叫他,好在卢卡已经把蜘蛛偷偷放回了凯蒂的办公室,否则她一定会怀疑的。
夏佐尴尬的挠挠头,在苏菲旁边坐下。
“你下午不用上课吗?”苏菲问道。
“要啊。不过,我有点事想和你们说,这个星期镇上要放一部新电影,你们去看吗?”他虽然问的是“我们”,眼睛却是看着苏菲的。
苏菲做了个思考状,我以为她会拒绝,谁知却爽朗的答道,“好啊,顺便叫上卢卡吧,对了,是什么电影?”
“《怦然心动》。”
“夏佐,这电影九月份已经放过了。”我毫不留情的指出。
“你看过吗?”苏菲问我。
“没,没有。”我撒谎了,但事实上我也的确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
那天的电影院,那天的怦然心动……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上课了。”夏佐兴奋的脸都红了。
看着夏佐走远了,我才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去的。”
“去,不过,我还得叫个朋友。”
“嗯?”
“海蓝,你帮我邀请威廉好吗?”
“啊?”
“拜托了。”
“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拒绝夏佐呢?”
“我就是想看看威廉究竟喜不喜欢我嘛。”
“威廉不一定会来。”我皱眉说。
“试一试,好不好?”苏菲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这个女孩,此时怎么看都不像是比我大的人,反倒像是个小妹妹,哀求着想要一件心爱的玩具,而你偏偏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chapter 71:五个人的电影
要邀请威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来我想请卢卡帮忙的,可为了第二场联赛杯的事,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还有圣诞前的考试要应付,用夏佐的话说,现在他们吃饭睡觉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不会超过七个小时。
威廉还是每天清晨在沙滩练习,有时我挺替他担心的,怕再这样下去,教练会因为他融入不了球队而开除他。
不过那里却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地方。
我踢着沙走近威廉,他脚轻轻一勾,将皮球勾入怀中。
“什么事?”
“你星期六有空吗?”
他侧着头,眼里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等着我说下去。
“苏菲说,想邀请你一起去看一部新上映的电影。”
“你也去?”
“嗯。”
威廉淡淡一笑,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你会去吗?”我大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自顾往前走着。
******
在小镇,即使是周末,电影院也显得很空,尤其是进入十一月以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留在广场上晒太阳,或是在某个路边的小酒馆坐下,叫上三五个朋友,喝着啤酒,吃着烤肉,悠闲的度过整个下午。
我到电影院的时候,卢卡和夏佐已经等在那里了。
“正好,这部电影卢卡也没看过。”夏佐笑道。
我没有去看卢卡,甚至假装没有听到夏佐的话,我想卢卡此时也和我一样有些尴尬,至于他还记不记得电影讲的故事,我无从得知。
苏菲拿着一堆糖果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和我们打起了招呼,近了,她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我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着眉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她我已经邀请了威廉,至于他来不来,我不知道。
夏佐去买票,苏菲的眼神不时望着通往庄园的路。
夏佐从买票口出来,笑着扬了扬电影票,下一秒,眼神却怔怔的望着我们身后,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威廉?”卢卡低声说了一句,侧头看我,我想解释,看到了苏菲警告的眼神,只好作罢。
“我只卖了四张票。”夏佐不好意思的说。
威廉径直往电影院走去,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票。
电影院从来没坐满过人,所以也几乎没人是真的按票上的座位来坐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威廉已经在靠墙的角落坐下了,对于这个座位,卢卡和夏佐都显得很不满意,不过经过苏菲的努力,还是和他坐在了一起。
夏佐挨着威廉坐下,卢卡很自觉的把旁边的位置让给了苏菲。
大概是因为有威廉的关系,苏菲对夏佐表现得很热情,不时和他谈论着电影的剧情,威廉的目光则始终在大屏幕上,似乎真的就被电影给吸引住了。
很快我就发现,这场电影或许真的与我无缘,因为不论我如何努力,耳朵里却始终充斥着苏菲和夏佐的谈笑声。
卢卡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好奇的看看另一侧,又转头看我,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困惑。
chapter 72:卢卡的悲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菲想看看威廉到底喜不喜欢她。”我低声将之前的事悉数讲给了他听。
卢卡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威廉的侧脸,“他竟然会来?”
“我想,也许他心里也喜欢着苏菲也说不定啊,要知道,小镇可没多少像苏菲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你不觉得吗?”问完最后那句话,我的脸隐隐发烫,好在里面的光线很暗,并不易察觉。
“也许吧。”卢卡漫不经心的答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只是卢卡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将目光转向荧幕,男女主人公说着什么,却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在动,声音仿佛消失了。
从电影院出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了,苏菲难掩心中的失落,不再谈笑,我和卢卡也都彼此生着闷气,不说话,夏佐莫名其妙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只有威廉还是一贯如常的态度,出来就直接回庄园了。
******
“我真不明白,既然威廉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还要来呢?”此时,卢卡、苏菲和我正缓缓穿过广场往沙滩走去,夏佐在电影院外遇到了他父亲,被叫着回去做功课了。
苏菲在广场尽头与我们告别。
我和卢卡沿着沙滩往咖啡屋走去,两人都显得很沉默。
快到咖啡屋的时候,卢卡停住了脚步。
“威廉不喜欢苏菲,他为什么会来?”
“你又不是威廉,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苏菲?”我负气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更了解他?”卢卡瞪着我。
我毫不退让,回视着他,“我真不明白,之前都已经好好的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这么讨厌庄园的人,所有事情都已经证明了,小镇的不安和伊诺无关,更何况,这和威廉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喜欢把矛头指向他?”
“我讨厌他,和小镇的不安无关,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父亲是不是杀人犯,更不在乎蒂娜是怎么死的,我讨厌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从不肯进我的梦去看看,你几乎进过所有你关心的人的梦,为什么就不肯去看看我的梦,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卢卡转身跑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悲伤。
卢卡的悲伤,从未有过。
卢卡那些未说出的话,或许真的就隐藏在他的梦中。
只是,我从不愿去碰及。
因为,我怕让他看到我的想法。
******
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帘上的一缕月光,我想今晚我一定能有个好梦,一个关于卢卡的梦。
卢卡。闭上眼睛,在窗外的风声渐行渐远的时候,我脑子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我渐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眼前是一片蔓延的黑,只在正中的地方有个乳白色的光圈,里面有些晃动的色彩和影子,却看不清楚,就像冬日透过爬满雾气的窗户看到的景色一样。
chapter 73:我背你!
我围着光圈转了很久,始终找不到进去的门,也看不到卢卡的影子。
光圈内是卢卡的梦吗?
原来一直以来,并不是我不想进他的梦,而是我进不了他的梦,这一点,或许连卢卡自己都不知道。
但卢卡似乎坚定了我不肯进他梦的想法,和以往每次生气时一样,他不再来咖啡屋,我尽管知道这种情况早晚会过去,也许在下个礼拜、也许会更近的一些时候,他就会找借口来看我了,只是心里还是会隐隐的作痛。
这段时间,威廉也已不在沙滩上练球了,大概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还想继续留在校队,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回去和大家在一起训练。
清晨的海湾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呼出的气息在窗户上凝结成了一片白,我抬起手臂,用右手食指在上面轻轻写下了卢卡的名字,然后等着它再次被气息掩去,再次写下,反反复复……
九天了,离他们第二场联赛比赛的时间还剩三天。
还剩三天,十一月就结束了。
我决定在今天傍晚咖啡屋营业前去看他们的训练课,找机会给卢卡说说我进过他的梦的事,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
训练开始前,夏佐特意过来和我打了招呼,顺便问了那天电影结束后,苏菲离开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他的话,我浅笑着摇了摇头,夏佐失望的走开了。
卢卡是在威廉到来前一分钟到的球场,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我,直接走到了场内。
卢卡对威廉的不满并没有表现在训练上,传球训练他不会避开威廉,分组对抗他也没有拒绝和威廉分在一起,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沉郁。
没有阳光,温度急剧下降,在场边观看训练的人越来越少,就连朱诺和她的朋友也早早就选择了离开。
我不断跺着脚,搓着冻红的手,希望训练能早点结束。
教练老师做了最后的总结训话,训练总算结束了。
卢卡径直向场外走去,安其斯看到了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可他却并未回头,反而走得更急了。
“卢卡,等等我,我有话和你说,卢卡,啊……”我着急去追他,却忘了看脚下的石梯,脚下踩空,身子站立不稳,顺势跪了下去,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膝盖顺势传遍全身,我用手去揉痛处,却摸到了一片温热。
刚才跌下的时候,我刚好跪到了一片碎玻璃上。
“你没事吧?”出乎意料的扶起的我竟然是威廉,他面色平静,声音里没有惯有的寒意,“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抬头望向卢卡,他似乎刚刚转身,也或许从没停下,很快走出了球场。
膝盖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血一直流个不停,依稀还能看到残留的玻璃碎片。
威廉在我面前半蹲下身子,淡淡的说,“我背你。”
我踟蹰了片刻,到底抵不过膝盖的疼痛,任由他背着往医务室走去。
威廉的背很暖和,这和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尽管他不是我哥哥,但我们的命运早在十七年前就被伊诺、莉莎和戴茜拴在了一起,无关仇恨。
chapter 74:进不去的梦
医生给我取出了伤口的碎片,又用酒精消了毒,缝合了伤口,敷了药,用纱布和胶带牢牢的固定住,他说,鉴于明天还要换次药,今晚让我就在医务室住下,明天换了药再走。
我本想立刻回咖啡屋的,可那样的话,就必须让威廉背我回去,之前因为膝盖疼痛倒没觉得什么,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医务室的病房并排放着七张床,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不知名的花,每张病床之间用天蓝色的帷幔隔离开,在病房的尽头有一间用玻璃隔离出的小屋子,艾米医生就住在那里。
九点刚过,艾米医生就熄了病房的灯,她叮嘱我,如果半夜需要喝水什么的,按床头的一个按钮,她就会帮我了。
膝盖的疼痛渐渐减轻,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要睡着了,突然医务室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艾米医生开了门,似乎是怕吵醒我,和来人低声的交谈着什么。
旁边病床的帷幔被拉开了,有人躺倒了那里,艾米医生低声叮嘱道,“你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今晚就住这里吧,半夜的时候我再给你送道药,明天就又能跑了,不用担心,你们几个出去。”
艾米医生催促着其他人离开,一人低声道:“那我们明天见。”尽管他压着嗓子,可我依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接着便是几人离开的杂乱脚步声。
等医务室再次安静下来,我偷偷掀起了帷幔的一角,顿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病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卢卡,他向我眨了眨眼睛。
“卢卡,你怎么了?”
“大概是吃错了东西,晚饭过后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了。”
“刚才送你来的人是……?”我望着医务室的门低声问。
“夏佐和安其斯他们。”
“你的父母没来?他们不知道你今晚要住在这里?”这是有些不合情理,他面包师的父亲或许不会多问,可她做教师的母亲却是不可能不过问的,如果知道卢卡生了病,一定会坚持到这里来陪夜。
卢卡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双手枕着头,望着头上漆黑的天花板,“海蓝,你真啰嗦。”
我不安的躺回了病床,沉默了片刻,卢卡突然说道,“我告诉他们今晚我要在夏佐家过夜了。”
“你没有不舒服?”
他不再回答了。
长长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中,人的胆子也会大许多,那些不敢、或者不愿说的话此时却像突然决堤的洪水般直往上涌。
看着窗棂上的一点月光,我淡淡说道,“卢卡,我昨晚进你的梦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你梦里的情景,模模糊糊的,这是我以前从没遇到过的事,是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所以故意不让我看见吗?还是因为,我真的就进不了你的梦?”
没有回答,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卢卡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他已经睡着了,只是不知道,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他是否听到了。
chapter 75:单纯的美好
半夜的时候,艾米医生给卢卡拿来了温水和药丸,卢卡推脱说想上厕所,让她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等他回来再吃,艾米医生却坚持要看着他服下药才肯离开,卢卡终究拗不过,皱着眉将药喝了。
听到艾米医生回到了她的小屋,卢卡才低声哀叹道,“不知道这药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艾米医生很有经验,不会让你吃错药的。”我忍着笑低声说。
“海蓝,你知道的,我根本就没有病,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算了,不说了,只希望这药就像那些治疗嗓子疼的含片一样,什么时候吃都不会有事。”
黑暗中,我轻轻的闭上了眼,嘴角扯出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艾米医生给我换了药,卢卡背我回咖啡屋,他的衣服上没有威廉那淡淡的清香,却多了些阳光的味道,一如他的人一样。
我们没有谈起昨天威廉送我去医务室的事,清晨的阳光洒在卢卡的发丝上,折射出淡淡的黄晕,我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不易察觉的怔了片刻,随后我看到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多么温暖的清晨。
可我忘了他是卢卡,一瞬间他能让事情变得美好,下一瞬间,他也能改变你的想法。
“海蓝,你该减肥了。”快到咖啡屋的时候,卢卡突然说。
“你说什么?”我生气的拍了拍他的头,我虽然不运动,可奇怪的是,不论我怎么吃就是胖不起来,以前奶奶也为此常摇头。
“我说真的。”卢卡轻声说,“如果你再这么胖下去,下次你要再受伤什么的,我就不能把你从医务室背回来了。”
“我为什么还要再受伤?”我反唇相讥。
卢卡淡淡笑着,背我走进了小院。
我们十五岁以前,卢卡会经常这样背着我走回“雕刻时光”,有时是因为我受了伤,但更多的时候,是我耍赖,逼着他背我回来,每次他拒绝,我都会哭个不停,然后他不得不蹲下身背起我,十五岁以后,我们都默契的不再继续这样的游戏,可是那种单纯的美好一直到现在,只要想起,我就会不自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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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冬天,伤口愈合得很慢,不小心碰到还是会出血,但已经不再那么疼痛了。
这两天咖啡屋都没有开门,卢卡会在午间和傍晚训练结束后来看我,每次都会带来许多蛋糕和糖果,他似乎认定我的受伤是他造成的,因为离开时他总会半开玩笑的说句“对不起”。
一连多日的阳光终于在今天敛去了光华,天空出奇的暗,似乎预示了今天将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风雪要来的前兆。
我换好衣服下楼,准备咖啡屋的营业。
刚打开门,就看到苏菲站在栅栏外,目光狐疑的望着沙滩的方向,直到我为她拉开了栅栏,她的目光也没有移开。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除了行走的老人,什么也没看见。
chapter 76:灰暗的天
“今天周末,你竟然起这么早?”我调侃道。
“听夏佐说,你受了伤,刚好放假所以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苏菲往里走去。
“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威廉。”
“威廉?”
苏菲转头看我,神情很严肃,“他刚才来过?”
“没有啊,估计只是刚巧路过吧。”就连我自己也察觉出了声音里的不确定,今天是周末,威廉他们没有课,但在下午有联赛杯的第二场比赛,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恰巧路过这里的。
从他背我去医务室后,我一直就没见到过他了。
而他似乎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苏菲帮着我结束了早上的生意,端了两杯咖啡在我对面坐下,将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问道,“海蓝,今天下午的比赛你去看吗?”
我叹了口气说,“你看我能去吗?”每次比赛场地都很拥挤,加上我膝盖的伤还未痊愈,我决定不去凑热闹。
“我是一定要去的,那我回来给你讲。”
我笑着点了点头。
苏菲搅拌着咖啡,烦恼的说,“海蓝,你说,我要怎样才能让威廉知道我喜欢他呢?我总不能就这样跑到他面前,说我喜欢你吧?而且,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我不得羞死。”
我想起了朱诺向卢卡表白的场景,“如果他们今天赢了比赛,你可以对他说啊,那时他心情一定很好。”
“行不行啊?”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一下。”
“好吧。”她坐直身子,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仿佛是要面对什么强大的敌人,神情坚决的说,“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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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我知道了比赛结果,不是苏菲告诉我的,她早上离开后就没有再来,而是从那些按惯例来喝咖啡的客人口中得知的。
和以往一样,所有人谈论的焦点都是那场比赛,因为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比赛,剩下的两场则要等到明年三月份,天气开始回暖的时候了,所以它的意义要比上一场更重大些。
遗憾的是,卢卡他们输了。
而从谈论的内容看,这场输球,卢卡似乎就是“罪魁祸首”。
“7号今天真是踢得太烂了,和上一场的表现完全不同。”
“是啊,有两个球明明都是必进球,如果他选择打门的话,一定能进,可他却偏偏要横传给9号,怎么?这是在展示他的风度吗?”
“可能他缺乏信心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上一场比赛,比这还差的机会,他都选择了直接打门,这场比赛他明显是走神了。”
“……”
卢卡想让威廉进球,并不是想展示风度,而且即使看台坐着球探,他也没必要那么做,威廉并无意成为职业球员,踢球只是兴趣,卢卡的举动的确有些让人费解。
我破例没有让咖啡屋在八点半关门,想等着听听卢卡的解释,可是他却没有来。
灰暗的天色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一如我此时的心情。
今天,似乎真的有些不平常。
chapter 77:第一场雪
戴茜梦里的灰色越来越淡,这似乎是一个好兆头。
她依然沉默不语,偶尔会抬头看看我,浑浊的眼神在某个瞬间会让你错误的感觉开始清澈,只是一瞬间,之后又是无尽的浑浊。
而这晚她梦里的改变还不止于此,原本封闭的屋子此刻竟在离地一人高的地方多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没有阳光,可这至少表明,从某方面来说,她已经开始从新接受了这个世界。
看来这段时间威廉的确为她做了不少。
我集中意念,让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到窗外,只是却怎么也无法让它飞进来,这毕竟是戴茜的梦,她的悲伤阻止了快乐的进入。
戴茜抬头,看到了窗外飘飞的精灵,很快被它吸引了视线,起身,缓步走到窗户边,将一只手伸出窗外,那只蝴蝶在她指尖做了短暂的停留,很快就展翅飞走了。
我本来以为戴茜会哭泣,可她只是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然后坐回了她之前坐的角落,继续低头沉思着她的世界。
戴茜,我该如何才能让你快乐起来?
我该如何才能弥补我母亲对你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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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醒来,倏然睁眼,窗外竟是诡异的白。
我走到窗前,呵,仅仅只是一夜的时光,小镇竟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
天还未亮,黑白交错着小镇的时光。
依稀可见远处广场的灯光,晕染着白色的雪,格外的清冷,仿佛一只痴情的妖精,在暗夜静静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无人能懂,也不需人懂。
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六点,很快天就要亮了。我再无睡意,拿起一件外套走到了小院,小心的在上面踩下一个个脚印,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关于雪的记忆。
或许我是第一个发现它到来的人,我暗自窃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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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来喝咖啡的人大多穿上了毛茸茸的皮大衣,各式的雪地靴还带了些雪尘,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越来越淡的脚印。
他们不再谈论昨天的那场比赛,而是将话题转向了这场突降的大雪,或欢乐,或悲伤,最后都归结为一句,“真正的冬天开始了。”
我在咖啡屋的一角升起了一盆火,伴随着人们的谈笑声,火苗不由自主的攒动着,很暖,很温馨。
就像事先约好般,傍晚的时候,卢卡、夏佐、安其斯和苏菲都来了咖啡屋,就连这几天被父母逼着学习的布特也在最后时刻到来了,不过,除了苏菲,其余几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这场雪,似乎更加渲染了他们昨日失利的悲伤。
苏菲尽量用欢乐的语气和他们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只字不提昨天比赛的事,仿佛她根本就没去看似的,只是众人的兴致都不高,就连一向以与她斗嘴为乐的夏佐也变得沉默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届杯赛,输了,就不能重来。
苏菲丧气的坐了下去,不满的说,“你们这样算什么?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嘛,既然都结束了,再怎么伤心也改变不了比分啊,何不快乐一点,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两场怎么取胜,或许还有夺冠的希望,要不然,你们就准备迎接下一场的失利吧。”
chapter 78:最后一次
“不错,我们还有两场比赛,赢了依然有夺冠的可能。”卢卡打起精神说。
夏佐点头,“接下来的两场我们一定要赢,不过说实话,卢卡,你昨天的表现有点失常了。”
安其斯和布特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认为现在不应该再把责任归咎到卢卡一个人的身上,夏佐嘿嘿的笑着,“我就说说而已,谁没个失常的时候呢?”
“昨天比赛失利,是我的责任。”卢卡承认了错误,却不愿再多做解释。
苏菲拍着手掌笑道,“这不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提议,我们去广场吧,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今天晚上那里一定很热闹。”
“走吧。”卢卡起了身附和着。
布特沉闷的叹了口气,安其斯将手搭上他的肩,笑着问,“你怎么了?不是还在为昨天的输球难过吧?”
“我想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广场了,你们知道的,最后一年,我父母对我看得很紧,我答应他们一定会考上大学,所以他们才放我去踢球的,我得回去复习了,要不然下场比赛他们估计就不会让我去了。”布特淡淡的说。
在这之前,他们从没公开谈论过学习的事,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回避着快毕业的事实,四人中,布特的成绩最好,也仅仅是从未掉进过倒数前十的行列而已,听他这么说,大家又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再玩一次,明天我们和你一起学。”卢卡坚定的说,看来迫于毕业考试的压力,他们都改变了不少,至少是在试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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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洒落的地方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晕,四周的喷泉停止了喷水,安静的矗立着,像一尊尊年代久远的雕像,刻画着小镇的过往,也刻画着时光的苍凉。
追逐打闹的人们抛洒着片片雪尘,在光的晕染下,闪闪发光,仿佛那又是另一场不停歇的雪。
中央水池中的天使也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冬装,越发的清丽脱俗,飘然尘外,温柔的双眸俯瞰着面前的一切,苏菲说,一定是她庇佑了这个小镇,所以才会这么宁静安详。
苏菲指了指旁边的雪人,兴奋的提议我们也堆一个,说着已蹲下了身,开始将附近的雪聚拢在一块儿,制作了起来,卢卡和夏佐等人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蹲下身,捧起雪,却突然向苏菲撒去,钻入衣领的雪让苏菲尖叫起来,再顾不得手中雪人的头,也拿雪回掷着他们。
“海蓝,你看那边。”安其斯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指着电影院的方向,我顺势看去,一大捧雪花却从我头顶扑簌而下。
我正弯腰抓起一捧雪想要回击,安其斯已被一个雪团打中了后背,惊声尖叫了起来,而另一边,卢卡早笑着跑远了。
布特的雪球打中了苏菲的手臂,夏佐自认为勇敢的追了上去,还不忘回头说一句,“等着,我给你报仇。”
苏菲呵呵的笑着,自己也捏了雪球,从另一边去围堵布特,却被另一群打雪仗的年轻人打中了脸,疼得龇牙咧嘴,又不好发作,揉了揉,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开了。
chapter 79:灯光暗影处
小镇的四季从来都不是用时间来划分的,这场雪便是分割秋冬的分水岭,等小镇不再飘雪,连最后一点雪尘也消融的时候,便是春天了,而当蓝得纯粹的勿忘我遍布小镇的各个角落,盛夏便开始了,一场大雨,天气转凉,那是深秋。
所以小镇的人们从不会刻意的去记某个季节的更迭。
所以小镇的人们会在更迭的时候集体狂欢。
我扫视着广场的人群,苏菲被卢卡、夏佐他们埋在了雪下,徒劳无功的笑着挣扎,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互相追逐,投掷雪球,小孩子和父母一起堆着高矮胖瘦的雪人,老人们牵着彼此的手,笑着交谈着,还有一对情侣在天使雕像前拥吻,甜蜜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某个角落,少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对上了我的目光,迅速的移开了视线,然后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威廉,他是又回到了以往孤寂的时光吗?
我想要叫住他,想把他拉回灯影中,抬脚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卢卡,他也注视着威廉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懦弱的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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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玻璃上的雾气前所未有的厚重,一点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这个冬天,竟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我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去打开咖啡屋的门,在客人来临前,我还要升上一盆暖暖的炉火,离开屋子前,我打开了窗户,窗外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昨日停了的雪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透过那些飘飞的精灵,我似乎看到海滩边有一个黑点在移动,我知道,那是行走的老人。
这场雪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这样的天气卢卡他们是不会来的,吃过午饭他们就回到教室去了,用他的话说,一整个学年,那是唯一让他们肯安静待在教室的时节,那里比外面可要暖和多了。
我将早上收到的贺卡收进了箱子,贺卡是伊诺寄来的,他似乎知道我膝盖受了伤,祝我早日康复。
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响,我很好奇,谁会在这个来咖啡屋,匆匆跑下楼,进来的却是威廉,穿着厚厚的羽绒衣,两手插在口袋,胳膊下夹着一个白色的巧克力盒。
“呃,我明天要给母亲去送巧克力,所以需要你帮我绘制包装盒,还有,上一次的巧克力让她很开心,谢谢。”威廉不自然的说。
我微笑着耸了耸肩,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水,从楼上取出了画具,然后细心的在盒子上描绘起了蝴蝶的图案。
咖啡屋里的时光很静谧,只有炉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许久,威廉竟开口说话了,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听蒂娜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母亲不小心跌落到了悬崖下,是她把她找回来的,回来后她就成了现在的模样,几乎整个小镇的医生都对此束手无策,她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而只有巧克力的味道才能让她安静下来,所以从那时起,每个星期,父亲都会亲自做一盒巧克力让我送到她那里,庄园里的人都说,他对她好,可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赎罪,尽管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chapter 80:意外
我沉默着不说话,现在除了伊诺和戴茜,我想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是我不能告诉威廉,是伊诺最后松开了戴茜的手,才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在巧克力盒上画好了图案,但由于天气的原因,颜料一时半会干不了,我只好将它挪到了离炉火近一些的地方,没了事做,沉默也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你膝盖的伤……?”
“已经没事了。”
他淡淡点头,轻声说,“下个星期是母亲的生日,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你需要我做什么?”
威廉抬眼看了眼屋外的大雪,“母亲讨厌冬天,她总认为冬天除了白,一无所有,所以,我想在她生日之前将她的小楼布置得有生气一些,比如画一些关于夏天的景贴在她的墙上,或者剪一些蝴蝶贴在窗户上,至少看起来颜色不再那么单调,你觉得呢?”
我想不到更好的主意,轻轻点了点头。
“母亲的生日是下周五,我周四来拿可以吗?”
“没问题。”
“嗯。”他点了头,拿起了炉火边的巧克力盒,将羽绒服的帽子拉起遮住了头,起身往外走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淡的说,“海蓝,这件事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吗?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嗯。”
威廉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很快便被大雪吞没了身影,我突然觉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了,我从未想过他会对我说那么多,但也许我从未看透过他,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的是,他已经不再讨厌我。
******
以往的每个夏天,院子里的那片勿忘我总会吸引来不少的蝴蝶,那时我只是觉得它们漂亮,却从未仔细的打量过这些小家伙,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我想把为戴茜准备的蝴蝶画得生动些,可一连画了好几张,纸上的它们依旧毫无生气。
大雪已经在两天前停了,院中的积雪却并未消融,我咬着笔,心情烦躁的看着那满院的白,倒有些同情起戴茜来了。
我突然想起了奶奶留下的那些书,小跑着上了楼,将整理好的箱子又搬了下来,拆了胶带,一本本拿出来仔细翻阅着,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本专门绘制花鸟的画册,里面倒真有不少的蝴蝶。
咖啡屋的门开了又关了,我知道有人进来了,问了句“请坐,请问你需要点什么?”,将画册阖上,转过身,卢卡正睁大眼睛看着这满桌的凌乱。
“海蓝,你在做什么?”
“我……”我暗暗责备着自己的大意,竟忘记了时间,之前我每天都会在卢卡到来前将画纸收好,今天却来不及了。
卢卡走到了桌边,拿起了几张我画好的蝴蝶图,皱眉问道,“你画这个干什么,蝴蝶?威廉的母亲?”
虽然我曾经给他讲过关于戴茜的梦,但此时还是惊异于他能这么快就联想到戴茜,看来是他对那个庄园太过敏感了。
“威廉来找过你?”他又补充了一句。
chapter 81:指尖绽放的温暖
“戴茜的生日快到了,他希望我能帮他,让戴茜快乐一些,你知道的,他没有朋友,而且,我觉得,我应该要为戴茜做点什么,就算是为了母亲也好。”我认真的说。
卢卡淡淡的点头,我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样想起了那晚灯光暗影处的威廉。
“他要你做什么?”卢卡问。
我将威廉的主意告诉了他,叹息道,“可是这些蝴蝶我怎么都画不好,而且戴茜的生日就快到了,恐怕我很难完成那么多画稿。”
“我可以帮你。”
卢卡的话让我有些意外,看他神色如常,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打趣的问,“你会画画吗?”
“不会,可是我可以帮你把画好的蝴蝶剪下来,也算是出了力了吧?不过,海蓝,你得向我保证一件事。”
“什么?”
“你,你得保证,你不会喜欢威廉。”
卢卡窘迫的转开了脸,脸颊漾开了一层少见的红晕,不经意的解释说,“我只是对那个庄园的人没好感,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你不可以喜欢威廉。”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绽放,我低下头,淡淡的笑了,直到手里的画稿突然被卢卡抢了过去才回过神来。
“别傻站着了,开始吧,周五马上就到了。”
他的指尖划过我手心,声音像冬日的阳光般温暖,我突然明白,那绽放的东西是爱情,我们十七岁的爱情。
对于卢卡而言,要把画好的蝴蝶沿着边缘剪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需要很好的耐性,他却没有,整整一页纸的蝴蝶,经他之手后能用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很快连我也有了挫败感。
“这样不行。”卢卡将剪刀和画稿放下,坚定的说,“我们让夏佐他们也来帮忙吧,苏菲会画,加上我们大家,一定会快很多。”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答应过威廉,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告诉卢卡已经是迫不得已了。
“威廉不希望他母亲的事让其他人知晓。”
“我们可以不告诉他们这些蝴蝶的用途,就说是贴在咖啡屋的好了,再不然说贴在我父亲的蛋糕店也行。”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轻轻说道,“那,好吧。”
很快,夏佐,安其斯和苏菲就被拉入了我们的行列,布特因为父母强制留在家里学习,没能加入,可也会乘着放学回家前的时间偷偷的来咖啡屋看看,然后又匆匆的离开了。
连续几个中午的咖啡屋都异常的欢乐,夏佐不断找着苏菲画里的“不足”,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根本不懂画,只是找个可以与苏菲“吵架”的理由而已,这便是他的快乐,渐渐的也成了我们的快乐。
“唉,如果没有考试该有多好。”每次嬉闹过后夏佐都会这样感叹,立刻便会引起卢卡和安其斯的共鸣,快毕业的这一年,似乎真的把他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而布特几乎已经不会出现在咖啡屋。
chapter 82:冬日六点半
“苏菲,你这蝴蝶一定是营养过剩了,还有你这花,是嫁接的吧,怎么看都四不像,还有……”
“你要再找茬,我就真把你打得四不像。”苏菲顺手拍去,夏佐很机警的躲开了,继续不怕死的指着手中的画稿喊道,“还有这只鸟,这棵树……”
苏菲绕过人群,拽住了夏佐的衣角,打闹间,画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刚踏进咖啡屋的一双脚下。
周三,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所有的欢闹声都因为威廉的出现而静默了下来,他的眼神渐渐自脚下的画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最初的愤怒归为了最终的失望,他似乎认定了他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
转身,离开。
我在小院的栅栏处追上了他。
“苏菲他们只是来帮忙,时间太紧迫了,而且我保证,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画的用途,除了卢卡。”我不知所措的开口。
“相信我。”我无力的补充着。
“我不会再相信你。”尽管他背对着我,可我似乎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绝望。
面对威廉,我总会有莫名的无力感。
“威廉。”卢卡在身后叫住了他,擦身从我身边走过,和威廉低语了几句,后者始终静默的听着,然后继续大步的离开。
“你和他说了什么?”
卢卡转过身,淡淡一笑,冬日的暖阳在他脸上肆意绽放,“我只是告诉他,明天下午六点半,你会把画稿送到庄园去,如果他不出现,你就会把它们扔掉。”
“可是……”
“放心吧,海蓝,他一定会接受你的帮助的。”
“可是你说过,不希望我和庄园的人扯上关系……”
“仅此一次。”
卢卡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推开咖啡屋的门,大概发现我还怔在原地,转过身,微微皱起了双眉,“你不冷吗?”
经他提起,我才发现在外面待得太久,双脚都快麻木了,傻傻的一笑,小跑着进了咖啡屋。
“海蓝,威廉来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走了呢?”苏菲好奇的问。
“呃……”
“伊诺有话要带给海蓝,不过他看到我们都在这,所以没说,你知道的,这小子总喜欢独来独往。”卢卡解释说,不易察觉的向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炫耀着他的反应灵敏。
******
冬日的六点半,天空已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广场的灯早早就亮了,各家各户的楼外也亮起了路灯,为偶尔过路的行人指引着方向。
入冬的雪消停了几天,可看今晚的这天气,恐怕很快又会再次降下来,我将毛线帽子压得很低,围巾将口鼻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胸前抱着给威廉的画稿,尽管戴着手套,十指依然像针刺般疼痛。
威廉会来吗?如果他不来,我是否真的会扔了这些画稿?
一切的猜测都在看到庄园看门人小屋的灯光时尘埃落定。
他就站在灯光照射的边缘,双手插在兜里,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