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身份尚在确认中》
1确认001.
在一切开始之前,玖木绫曾经一直是个普通人。
虽说本质是个好吃懒做的散漫姑娘,却生得一副温温软软亲切可人的好皮相,也就是俗称‘面善’、‘邻家姑娘’的那一类型。远远笑吟吟地觑着你,就像久暌再遇的青梅竹马,就算是初次见面,也总是给人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在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普通乡镇,她与家人勉力维持着一间杂货铺,生活称不上富裕,却也足够温饱所需。她早年母亲离世,被父亲和兄长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呵护成长,常人该拥有的亲情她亦从未缺失半分。
嗯,之前说过了,作为一个懒散到骨子里的姑娘,玖木绫十分享受这样的生活。
一切灾难的源头,是在她为了避债、举家搬迁至江户后。
本以为生活即将随着新环境的到来而生更加美好的化学反应,然而却未曾想,在安顿好新宅后她跑去商店买自己的生活必需品,结果竟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只一个人多高的白色大狗连人带着购物袋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如果事情至此就画上休止符,她也只会将这当做新生活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只是这事后的展,远远出了她原来的预想。
她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才清醒过来,得知消息赶来的那只肇事大狗的主人——一个穿着旧式武士服、拥有一头奇怪的银色卷的男人摸着后脑,似乎并没有什么诚意地道了歉。她秉持着一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法,并没有对对方恶劣又无耻的态度过多深究,简单地做了个检查便坐着那个男人的破旧电动车,一路咯吱咯吱地被送回了家。
可是大概是刚刚搬家的缘故,玖木绫对新宅地址的记忆十分模糊。而那个银天然卷的武士在将她送到了她所说的街道路口后,就极其不负责任地把她丢下了电动车,然后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于是她只得挨家挨户地查看铭牌,想要藉此来认出自己的新家。
她已经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三天,想必家人会担心得紧——想到这里,玖木绫不由得加快了找寻的步伐。
事情生的很突然。
在途经一个围坐了几个年迈老婆婆的巷口时,玖木绫决定去找她们问问看。然而当她刚刚迈出一步,动作就因不经意间听入耳畔的一句话生生凝滞在原地——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握着旁人的手,笑得满脸的沟壑都加深了不少。
她说:“阿绫姑娘的嘴可真甜。”
阿绫姑娘。
玖木绫瞪大眼睛,一瞬间流露出十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满脸菊花褶子的老太婆刚才……说了啥?
说不定只是重名罢了——她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躲到了拐角的墙壁后,偷偷窥视那个被几个老人围坐在中间的人。
那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年龄与玖木绫不相上下,唇边正噙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不知开口说了些什么,将身边的几位婆婆都逗得前仰后合。
那人的容貌举止都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像。
确定了这一点后,玖木绫终于松了口气。自嘲地为自己刚刚失态的惊惧勾了勾嘴角,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定定神刚准备继续寻找,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人影正面带微笑地从对角走了过来。
短。酒窝。笑眯眯。
这些关键词只属于一个她熟知的人——她的哥哥。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兄长,宠溺地抚了抚那个陌生女子的头,说出自己从小到大听过了无数回的话:
“该回家吃饭了,阿绫。”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过脸不敢再看下去,身体无力地倚靠着墙壁,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紧咬下唇强忍下惊恐尖叫的*。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顷刻间天崩地裂。
为什么短短三天之后一切都面目全非?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她似乎深陷进了一个莫名的断层。
记忆里对于搬来江户之前的事情一片模糊,她亦不敢太深刻地回想,惧怕这又会是一脚空渊。
这是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
她不知道那个陌生女子究竟是谁,冒名顶替她这样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究竟有何目的。最让她困惑不解的,却是家人反常的态度——就好像,‘玖木绫’原本就该是那个陌生人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姑娘?”
一直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原地,不知不觉日轮已经即将西沉,整个江户全然浸染在一片柔和的霞光之中。
这时一个路人现了抱膝蜷缩在路边的玖木绫,好心地上前推了推她,关切地问道。
玖木绫抬起脸,用涣散得悚人的眸光盯住对方,半晌不语。
无辜的路人被她空洞苍白的表情吓了一跳,抚着心口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玖木绫默然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有困难找警察——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左手边就是真选组的屯所,你可以试试向他们求助。”
路人这样提议道。
···
···
“然后我就来找你们了。”
蜷曲着双腿跪坐在木案前,玖木绫坐直身体,直视着对面的人如是说。
“这还真是个灵异事件——”低沉略带喑哑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胶着成一片的空气,开口的男人有着利落的黑色短碎,眼神锐利如鹰隼,腰杆挺得笔直。他拧紧了眉心掐灭手中燃尽的烟蒂,随手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然后随意地抱着臂将视线移回玖木绫的身上,“不过这种事情不归我们真选组管,你应该去找寺庙避避邪。”
玖木绫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似乎并不出意料之外的表情。
她很冷静。
毕竟突然之间说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换了谁都不会相信吧。
生硬地扯了下嘴角,她低敛下眉目直起身体,颇有礼数地浅鞠了一躬,“……麻烦你们了。”
说不上此刻有多么失望,因为她对于这次求助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
不出所料,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可以依靠。
故作潇洒利落地转过身,她此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身份,失去了作为‘玖木绫’的自己,现如今她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未来的路又能如何走下去?
然而殊不知,身后男人的视线不经意间的一瞥,青蓝的眸子便陡然凝集。
绷紧了腰身一步一步向大敞的门扉挪了过去,在木屐即将跨出门外时她仰脸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身体却突然被大力向后猛地一扯。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扯得一个趔趄,玖木绫跌跌撞撞了几步后才勉强站稳,不知道对方这是突然要闹哪出,她用快要喷火的眼睛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怒目而视——是刚刚将她一口回绝的黑警察,全身散的讨厌的纯爷们儿气场。
一直努力保持的理智假面喀嚓碎裂。
“……你的脑回路程序运转出现bug了吧警察先生,袭击独身少妇可是涉嫌性骚扰啊我说。”
翻了个白眼,她对着对方此时正握着自己腕部的手抬了抬下巴,挑眉看向面前不知名的警察,明摆着是在要求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所做的解释就是掏出了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铐,啪嗒一声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真是人生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搞毛……?”
玖木绫一瞬间被对方的举动弄的有些懵,她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腕上做工精良的手铐,又看了看一旁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抽着的黑男人,表情扭曲道,“哪儿来的倒霉孩子……好玩儿吗?听到咔的一声了对吗?玩儿够了就赶紧给我解开,老娘还有正经事要办……小心我找你们上级领导投诉啊!!”
“……”黑男人被烟呛了一口,抽了抽嘴角用复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旋即从衣袋里随意摸出了什么东西丢到她眼前,“少啰嗦。这是你的东西吧,女人。”
那是被什么利器削过后只剩下了半截的竹条,断裂处的边缘还泛着毛糙,却可以清楚地看出在折断之前它显然被主人十分重视,从上至下都不留一丝缝隙地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色烤漆。
玖木绫一时怔在原地。
许久之后才如梦方醒般地,她的头脑一凛,立刻低下头去看那一直拴在足踝上的铃铛御守——不出所料,正随风碰撞出清脆响声的铃铛下系着的长竹条,已经不明缘由地只剩下了小半截。
“我靠老娘的平安符居然在你……”虚着眸光瞟了一眼站在眼前的陌生警察,玖木绫绞了绞手指,忍不住问道,“好吧警察先生——这东西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
“装什么蒜——三天前的晚上,有个女人入侵了真选组屯所。”不耐烦地一扬眉,黑男人掂了掂手里的御守竹条,“这玩意就是那家伙逃离的时候,我从她身上砍下来的。”
“……哈啊?”
一瞬间露出僵硬而古怪的表情,玖木绫的眼神凝滞在对方的手中——她清楚地记得,三天前的晚上她刚刚安顿好在江户的生活,是在与家人一同饮茶赏月中度过的——但是眼前警察笃定的神情,却又分明是已经十拿九稳。
“涉嫌袭击警察,你被逮捕了。”黑男人在烟灰缸的白瓷壁上碾灭香烟,刻意抬了一下另一端栓在他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微微眯起眼睛盯住她,似乎是在告诫她不要妄想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你有权保持沉默——当然,就算你说了我也会无视的。”
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玖木绫望着牢牢扣在腕间的手铐抽了抽嘴角,被连拖带拽地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快用肘部捅了捅对方紧实的腰线,“我说,我最近一直在倒霉……如果不想一直保持这种丢死人的状态,你最好把手铐钥匙看牢点。”
对方歪过头看她一眼,语气不耐,“在日语里,‘你有权保持沉默’的意思就是赶紧给我闭嘴。”
踩着木屐随着男人稳健的步伐一路向审讯室走去。途中遇到了不少真选组的警察,一路而来紧随着她的好奇目光让她觉得十分尴尬。
她耷拉着脑袋,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脚步十分温吞。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喂,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对方叼着烟转过脸,身高差促使他略低了下颌。
玖木绫翻了个白眼,“……没什么,看看能不能捡到节操。”
随后黑男人推开审讯室的门将她扯了进去,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理应对待女士的温柔。终于结束了被围观的煎熬,玖木绫抿了抿唇还是舒了口气。
她一向坚信清者自清,而且在当下的情况下坐几天牢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就算幕府倒了,监狱也还是管吃管住的。
“——奇怪,钥匙找不到了。”
男人皱着眉头翻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一抬头便迎上了玖木绫含义不明、似乎夹带着‘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嘲笑目光。
于是眉间的凹痕就拧得更深了些,他偏过头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另一只手抓着放到耳边,“……喂,总悟吗——我抓到了前几天入侵真选组的那个家伙,快来用你的钥匙开一下手铐。”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土方先生——会弄丢钥匙的你本来就是脑子被天人锯掉了一大块吧。”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毫无起伏,平静地凉凉道,“我和近藤老大现在正在离屯所五百公里外的地方陪将军钓鱼,大概几天后才能回去,所有的事情都请你自己解决吧——啊,就来了。”
似乎在电话的那一端应和着什么人,对方啪的一声就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总悟你这混蛋——”直愣愣地看着响起忙音的手机,黑男人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兀自咒骂了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回衣袋,他一转头却再次对上了玖木绫此时已经丝毫不掩饰嘲笑意味的眼神。
“……电话里的那个先生显然说错了。脑子被天人锯掉一大块的前提是——您的脑壳里需要有脑子这种东西存在。”
摇了摇头唏嘘了一声,玖木绫囧着一张脸专心致志地研究起白得刺眼的天花板——来到江户以后她的运气真是糟糕透顶,碰见活物的不是会吃人的凶恶大狗,就是连手铐钥匙都能遗失的白痴警察,“你真是弱爆了,警察先生。”
“……吵死了。”
黑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单手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烟衔在口中,然后又把烟盒丢到面前的桌子上,用空出的手拿起打火机,极其费力地终于点燃了一支烟。
“喂喂喂,饶了我吧……我究竟为什么要和嫌疑犯搞成这种状态啊……”吐出一个烟圈,男人用郁闷的目光瞥了一眼身旁同样郁闷的玖木绫。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是在无声地谴责——‘看你干的好事’。
用力挠脸,她翕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开口。
“看你干的好事——你确定你的智商没有被扔进回收站栅格化处理吗?”僵硬着面部表情,玖木绫控制不住语气中的不善,嘴角仍在隐约地抽搐。
“啰嗦——我才不想被带着证据自己找上敌人的白痴说教。”身体一僵,黑男人别过脸用力吸了一大口烟,有些没好气地回嘴道。
玖木绫苦着脸揉着被勒得红的手腕,看着空旷的审讯室中明晃晃刺痛眼球的日光灯,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在这种地方孤男寡女待上一夜真的没问题吗——事先说好,如果你要做什么色.色的事情,我可是会叫的哦。”
“……”黑男人噗了一声,青色眼珠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不屑地从鼻孔深处一哼撇过了头。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半晌过后,玖木绫感到被紧紧铐住的手腕有些酸痛,仿佛被尖细的枕头密密麻麻扎过一样向手臂处爬去。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向旁边百无聊赖地朝空中练习烟圈套烟圈的男人伸出手去,“……我叫玖木绫。”
空中源源不断的烟圈骤停,而后逐渐散去。
选择性忽视了对方伸来的手,黑男人看着将两人扣在一起的手铐犹豫了半晌,才皱眉开口道,“……土方十四郎。”
很好,这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2确认002.
入夜时分。
真选组屯所内,庭院内*的雨声浇打出一片静谧,濡湿的瓦片被夜风掀起,出沉闷含糊的杂音,混杂着草木曳动带来的香气,意外地定人心神。
屋舍早已纷纷熄了灯,房中隐约传来飘忽浮动的鼾声。
……只有一户例外。
“我要睡榻榻米。”
“不行。”
“那你睡地板。”
“……不行。”
“……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室内微弱闪动的灯光将挺拓的轮廓勾亮,土方十四郎用拇指揉了一下隐隐跳动的眉角:“……闭嘴。”
玖木绫忙着将被角掖进手铐里,让冰冷坚硬的金属与早已红肿起来的手腕隔开,头也不抬地回道,“那就让我睡榻榻米。”
“不行。”
“或者你睡地板。”
“……都说了不行!”
“……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嘁,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可是个嫌疑犯啊我说,嫌疑犯没有资格向警察提要求的吧。”
土方十四郎拼尽全力才把死死抓上武士刀刀柄的手指一根一根挪开,抽到一半的刀刃折过半道光,继而啪地一声收了回去,“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快给我闭嘴然后滚到一边去,我要睡觉了。”
“你想要拆散我和被窝吗,没有被窝我可是活不下去的哦。”
“我管你啊混蛋……快点让开。”
“谁要你多管闲事,去去去到那边拔草玩儿,姐姐困得眼皮都要垂到地面了,乖。”
“……住、住手!不要擅自钻进别人的被窝啊你!!还有这根恶心巴拉的草又是哪里来的?!你又是谁的姐姐啊?!!”土方注视着榻榻米上的人在拿被子蒙住脑袋之前硬塞到他手上的、还粘着半湿泥痕的草根,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两只手铐套环之间的细锁链长度不过十公分,侧卧在榻榻米上的玖木绫不得不向上伸直左臂,才勉强够得上站立着的土方十四郎。
被窝带来的融融暖意将身体从头至尾地包围,顷刻便冲淡了这种奇怪姿势带来的不协调感,玖木绫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脸颊还在蛋黄酱包装罐形状的枕头上蹭了又蹭。
“……我说你这女人不要太过分……”
半句话还没说完,屋外的雨势陡然加大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惊雷从半空中猝不及防地直劈而下——
轰隆!
接下来便是‘哗啦’‘啪嗒’‘噼里啪啦’……
……
“啧,这个月的预算又要支了啊,可恶。”
看着砸到地上的焦黑砖瓦,土方拧起眉头吁了口气。
在屋顶坍塌下来的千钧一之际飞快地滚到一边的玖木绫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半蹲着的身上还挂了棉被的一角。
另一半厚实的被子被不知从哪里迸来的碎木片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时之间屋内棉絮飘飞,几缕钻进了土方的鼻孔里,迫使他倏地打了个喷嚏。
“都叫你到一边玩儿去……你看你,非要又吵又闹的,结果遭雷劈了吧。”玖木绫抓了抓沾满了斑白棉絮的头,虚着气息后怕地望了望那堆看起来重逾千斤的瓦砾,又立刻板起责备的眸光,向站在一边盘算修理费的男人扫过去。
透过天花板上脸盆大小的窟窿,依稀可见夜半璀璨的繁星,半明半昧地隐没在疏松的薄云之下,偶尔漏出细微的亮光一瞬而过,快得甚至来不及捕捉。
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淋到堆砌在窟窿底下的砖瓦,将扬起的细小浮尘通通溶成黏稠的灰浊,一股腐朽的糊味掺着冷空气迎面扑来。
“阿嚏……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压抑着额角上突突的青筋,土方撇过头皱了皱鼻子,最后瞥了一眼那团烧焦成一坨、疑似屋顶瓦砾的暗物质,然后径自向屋外走去。
玖木绫扁扁嘴,被他通过紧扣在一起的手铐扯出了房间。
“副、副长?!”
睡在隔壁的部下被屋顶坍塌爆出的巨大响声惊醒,三三两两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衣冠不整地围拢过来。
看到举着土方的棉被狼狈地挡着雨的玖木绫,一张张脸上忽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彼此交换了几个饶有深意的眼神,明智地笑而不语。
这群寂寞的单身基佬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啊……
玖木绫默默地把被角向下扯了扯,遮住了半张脸。
“没事,因为收留了不该收留的嫌疑犯遭报应了而已……你们都回去吧。”
土方仰头看看破损的屋檐,眉间的凹陷深了几分,“喂,山崎,你等一下——明天把万事屋叫过来,反正是这种你都能补的小窟窿,就算是那家伙的智商也能用被糖分黏在一起的浆糊大脑填上的吧。”
“不……那个人被歧视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也要被相提并论啊?!”
“少废话,交给你的事情就给我利索的去办——对了,有没有能暂住的地方?”竖起拇指指向身后直面大雨夜观天象的玖木绫,“遇上了点麻烦事,要和这家伙将就一晚了。”
“啊……说起来,冲田先生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一间屋子是特别为副长准备、以备不时之需的——”
山崎退左顾右盼地张望了片刻,最终肯定地指了指长廊最深处的一间大门紧闭的空房,“应该就是那里。”
“啊,知道了,你去睡吧。——喂,走了。”
土方十四郎摆了摆手,拉了一下与玖木绫相连的手铐姑且算作提醒,转身利落地朝着对方给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他带着她迅穿过了漏雨的长廊,来到了隐隐从罅隙中透出潮霉味的门前。
“往旁边一点,站到门边去。”他面无表情地贴到门上侧耳听了听,修长的右手重重搭上了武士刀。
“进个房间而已,你有必要搞得像……”
玖木绫的话头刚开,对方已经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就着暗沉沉的月光,房间的全貌一寸一寸铺陈在眼前——一张被放大后裁成规整尺寸的黑白照片装裱隆重,柚木相框四方还煞有其事地搭了层层叠叠的繁复黑纱,庄严地被悬挂在长了点点霉斑的昏黄墙壁上。
照片下方摆了一张不知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灵台,坑洼不平的桌面上歪七扭八地置放了些瓜果,绝大多数早已腐烂萎缩,缺了口的桌角处还有几根拦腰折断了的白蜡烛。
土方十四郎与墙上自己板着脸的黑白照片对视三秒,机械地后退了半步,‘砰’的扣上了门:
“总悟你这混蛋……你到底是准备应付什么样的不时之需啊?!”
···
···
江户本就是多雨的城市。
路边深灰色电线杆矗立成一道笔直的线,径自往东方蔓延成灰色的浓缩奇点。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有水洼沉积多日,隐约可以瞥见淡薄月光的浮影。枯败落叶的线条锋利而饱满,擦过水洼浅浅一层边缘,最终和着泥泞黏连在潮湿的路边。
土方十四郎把被湿漉漉点不燃的烟卷吐到地上,用脚尖踢进下水道井口,鼓起腮帮子呵出一口气,在转冷的温度里迅凝结成湿漉漉的水汽,将少得可怜的热量挟到冻得白的手心里。
他搓了搓手,把食指指腹按在太阳穴上,顺时针方向揉了起来。
“我记得……过了这个巷口,最里面的那一家就是了。”
停下脚步来来回回做了几个深呼吸,玖木绫提起一口气将目的地指给他看,胸口却始终有股浊意缠绕不散,有如梗骨在喉,痒痒地卡在嗓子深处。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冒着大雨和你跑来这种地方啊——”对方一手把玩着零星擦出几点火星的蛋黄酱式打火机,贴着路边建筑凸出的屋檐迈步,顺着她说的拐了个弯。
“是你没办法在你自己的灵堂里安稳的睡上一觉吧。”毫不留情地回击道,玖木绫用手背擦了擦侧脸蹭上的水珠,斜过视线。
周遭阒黑弥漫,只有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泛起带有分割噪点的喑哑昏黄,安静地伫在斜对角的居酒屋散出的融融灯光因而显得分外醒目。
“……是那里吧。”土方十四郎黑着脸抬起手。
“嗯。”
内心滚涌起不知是什么滋味,玖木绫木然地点了点头。
把宽大的振袖扯下来一点点,盖住银光锃亮的手铐。
她定了定神,率先掀开了半遮的布帘——就连藏青色帘子上懒洋洋圆滚滚的‘24小时营业’几个字,还是几天前她亲手写上去的。
听到门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两人细碎的脚步声,身着浅鹅黄色粗布衣低头在台前擦拭玻璃杯的女子仰起了脸,看到来人一愣,旋即抿了抿嘴角微笑道: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呢……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
玖木绫深深地垂着眼睑,散落的头从脑后流下来,梢刺在颈间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你是……你是谁?”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出声问道——可从喉管深处挣扎着出来的声音却诡异得可怕,仿佛不是自己的。
“诶,我吗?”似乎被唐突地问到了奇怪的问题,对方稍怔了一下,旋即温柔地笑了起来,“我是这家店店主的女儿,今天被拜托来临时看店——我叫做玖木绫,请多指教。”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玖木绫的面上瞬间血色全无。
“是、是吗……那可真是巧合啊,”她定定地扶住桌角,“我碰巧……也叫这个名字呢。”
3确认003.
令人难堪的沉默漫漶了数秒,便被轻描淡写地一笔擦去。
“嗯……这样啊。”
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对方专心致志地抹着手中的玻璃杯,眼帘稍稍低垂,纤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晕开了一片柔和的深色。
她甩一甩擦好的杯子中残存的水珠,将它们一一摆放整齐,方才继续温声说道,“‘绫’这个名字在女孩子里很常见的吧,不过要是姓氏也相同,真的算是非常巧的事情了。”
即便相隔了几米,玖木绫仍旧听出了对方语气里满满的不以为然。
——不、不行了!忍不下去了可恶!!冒名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还很镇定自若啊这个人!!
“……我说的‘我也叫这个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我才是玖木绫’。”
撩开耳边阻碍听觉的长,她微眯起双眼,上前一步看进对方的眼睛,秉持着乎寻常的镇定,一字一句说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头鬼?”
“唔……”对方动作一顿,索性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面前码放成排的玻璃杯将暖色灯影折成泛凉的荧荧冷光,五彩斑斓地闪烁着撞入眼底。
她的手一松,最后一个杯子低距离落了下来,倒在台面上磕碰出狰狞的脆响。
“少装蒜了,就连旁边的这个从刚才到现在连一句台词和出场镜头都没有的白痴警察都知道你懂的。”玖木绫冷笑了一声,随意地指了一下身边站着正低头点烟的男人,扭过头挑起眉毛问道,“是吧?”
“诶?”土方十四郎眼梢一斜,捏着打火机的手突地滞了一下,“是啊……不对我干毛要回答你啊!谁是白痴警察啊!!”
“你也省省吧警察先生,明明长着一张从小因为智力障碍被父母嫌弃、中二病作大喊着‘我要变坏我要抽烟喝酒玩女人’过早接触成人世界、人到中年终于幡然悔悟拿起武士刀做了庸庸碌碌人民公仆、从警十多年来还一次都没有抓到过未成年小偷的尼古丁中毒人生负犬的脸……”
“……不要随便乱给人编这种曲折的身世好吗!!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结论的啊!!”
“总而言之,”
玖木绫回过身重新面向吧台内的女人,踩着木屐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清楚地看见对面女子笼罩在面上一层模糊难辨的表情,扣着手指扬起下巴道,“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
对方拿她没办法地笑了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拨着垂到肩头的尾,神情显得无奈而困扰:
“你疯了……都说过我是玖木绫,这家居酒屋店主的女儿。”
“你是玖木绫?你是玖木绫我就是来自m78星云-贝吉塔母星-塞伯坦星球的迪迦·级赛亚·大黄蜂。”
“……够了这是哪里来的变异种族啊!”正吸着烟的土方被一口呛到,两指挟着烟干咳了半晌,话锋忽然一变,“说起来我……我比较喜欢雷欧·级赛亚·霸天虎来着。”
“好像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种设定呢……不过你快走开,这是什么奇怪的品味,明明赛文·级赛亚·威震天更帅气一点……”
“……”
吧台内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袖口突然一抖。
藏在袖中的什么坚硬物体脱手而出,在半空飞转重回掌中,即刻被牢牢握紧,继而随手一抬。
土方十四郎和玖木绫不约而同地转了过来。
黑洞洞的双枪枪口正对准他们。
自称‘玖木绫’的人歪过头,嘴角一歪嗤笑出声:
“只要我现在扣动扳机,就算是那个传说中的白夜叉,也会‘叽’的一声就死掉的吧。”
三个街区外的歌舞伎町,睡梦中的万事屋老板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挖了挖鼻孔,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梦话,眼皮都没掀一下便翻个身再度睡了过去,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传说。
“为啥是‘叽’的一声,难道说然后还要配上蹬腿翻白眼的*动作吗……那个叫白夜叉的还真可怜。”
玖木绫边回嘴边悄悄用另一只手攥住了腕上的手铐,犹豫着如果对方真的准备开枪,她是不是可以把身旁的警察先生拎起来抡圆了砸过去。
不料偷偷摸摸地伸去的手却在冷硬的金属上碰到了一块软软的、带着体温的……*,她一愣,低下视线看去,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青蓝色眸子。
玖木绫:“你……不会在跟我想着一样的蠢事吧……”
土方十四郎:“……”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但是一个江户里……不能有两个玖木绫。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很遗憾,有资格存在的人是我。”
对方盯着她抿抿唇,眸中抖落的情绪变化莫测,扣在保险栓上的拇指向下按去。
‘咔哒’一声。
……
快到来不及捕捉地、一道冷锐的银光忽而从半空斜劈而下,女子手中的枪身几乎被削去大半,应声袒露出铜色的枪膛。
握着刀柄的男人眼角弯起一道笑弧,仿佛什么也没生一般收刀入鞘。
虽然隔了半眯的眼睑,仍有光晕的琐屑扑簌成金粉颗粒,熔融在他微微收缩的黑色瞳孔里。
被熟稔如昔的身影侵占了全部视野,玖木绫的眼眶顷刻泛起酸意,险些流下泪来。
涌到喉头的一句呼唤却被对方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嗯,真是不好意思,两位客人。”
礼貌地浅浅鞠了一躬,玖木清见揽住了吧台内女子的肩,苦笑连连地摇了摇头,“我的这个妹妹啊,从小就被诊断出脑髓体永久性功能缺失——也就是大脑偏瘫。她总是会间歇性病,十分抱歉。”
“……你才间歇性脑瘫!你全家都间歇性脑瘫!!”
“乖,别闹脾气了,快跟哥哥回去。”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怀中人的头,睫羽下透出的目光里氤氲着温馨的宠溺,迟了一会儿又转而向玖木绫颔道,“真的是非常非常对不起,这孩子平常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早上不小心吃药吃多了的缘故。”
看着彬彬有礼地再三致歉的男人,玖木绫环抱起双臂来,忽然觉得有点冷。
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半个天涯那么远——他站在深夜的那一头。
这究竟是……怎么了?
斑驳缭乱的光与影浮动在脑海里,黏稠沉淀成一团灰浊。
情绪反复激荡,濒临失控的临界点,呼吸沉重拖沓起来。
“……没关系。”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界内的画面晃动得一片混沌,剧烈挣扎的内心反应在外表上,却是面无表情的一味木然,“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们该走了。”
侧颈安静弯曲,勾勒出赏心悦目的线条。
她紧抿着嘴唇推门而去,紧攥得白的指骨遽然印在了清见的眸间。
“可别告诉我,这种无用的羁绊让你心软了。”身后的女声夹杂嘲讽,霍地剖开在他双目短暂停留的画面。
“怎么会。你想得太多了,不会觉得脑容量不够用吗——脑袋里鼓鼓的胀着可是很难受的哦。”纤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刀柄上精雕细刻的繁复纹路,清见歪了歪头,声线温和而柔软,“血缘关系那样的累赘,我早就弃之敝履了。”
“哼……刚才那么强硬的阻拦了我动手的人还真敢说。”女子抱着臂向后靠在酒柜上,低低地冷哼了一声。
清见并不在意对方生硬的态度,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样愉悦地弯起嘴角,“这是作为兄长的执念,你这种计划生育的产物是不会懂的——凄美的死在哥哥怀里,这才是妹妹该有的宿命啊。”
“不过,要是在我之前,你敢动她一片衣角——”
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笑意围绕的眼眯得更深了些,清见用指尖点了点对方的颈窝,深不见底的瞳仁里却似有蜷曲喷薄的火光与热浪席卷而出,“我可是会哭的哦,一边哭一边砍掉你碰她的手、再一刀捅进你的心脏哦。”
4确认004.
踏出居酒屋店门时,东方已有熹微的晨光升空扑朔,云翳边缘印出的轮廓温柔而细腻,洋洋洒洒地在四方铺开,经由黑夜的浸泡愈显得暖白。
土方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来点燃,牙关咬住烟嘴呷了一口,隔着重重叠障的烟幕,斜眼一瞥身边低着头默默前行的玖木绫。
她的十指紧紧绞扣在一起,粉白圆润的指甲尖端深刻进肉里,毫无血色的下唇上留有明显的齿痕。
步履停驻了半秒,他视若无睹地回过头来,青蓝眼眸目不斜视直视眼前绵延的巷道,故作不经意随口说道:
“喂……你要是打算哭的话记得提前通知我,我会勉为其难的假装看不见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眼泪之类的东西我在出厂设置的时候就已经删除掉了。”
玖木绫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把覆在手铐上遮挡的白布盖好,眼睑上微微泛起的红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竖起一身的刺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你一定是刚才被那个冒牌货传染了脑髓体功能永久性缺失吧,现在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有智商存在过的影子了。”
“……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早就宰了你啊混蛋!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贤良淑德啊!!”
被丝毫不领情的对方恶声恶气回喷了一脸的土方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间略微一紧,“有件事情你倒是说对了——那家居酒屋确实有问题。回头我派山崎去调查一下,你就暂时另外找个住处吧,调查出结果了我们会联系你的。”
“我看有问题的是你的脑子吧,那种冒牌货有什么可调查的,应该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才对。”
“我查案子还不需要你来指导,一副手铐还堵不上你的嘴吗嫌疑犯。”
“哦哦,那还真是抱歉,你就自由民主独立的查案查到死吧白痴警察,看来我有生之年也见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啊,真是遗憾。”
“你这家伙——砍了你哦,我真的会砍了你哦!!”
“……无论查多久都无所谓,我对警察早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反正日复一日的过着同样生活的你一定不能理解现在我的心情吧。”
玖木绫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脸上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眼睫低低地罩下来,遮住了眼底深深的一片叹息和迷惘,“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夜之间全部成为了另一个人的,突然一个陌生人闯了过来宣称她才是你,最可怕的是连最亲近的人都把她当成了你……如果事实和真相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坚守并笃信着,不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吗?这种荒诞的事情,换成谁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到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吧。一个人在说谎,和所有人都在说谎,凭你的直觉,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喂,你……”对方再直白不过的剖白让土方怔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一小撮燃烬的烟灰抖落到洁净的领口,被他随手掸去。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种闹剧会生在我的身上……真是麻烦,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玖木绫揉了揉毛绒绒的脑袋,状似很苦恼地喟叹了一声,“我活着的最终愿望其实并没有多伟大,无非就是睡醒了有饭吃,吃饱了有床睡罢了,所以一直以来对什么事情都很无所谓……”
“……干嘛装得那么深沉啊!明明就是简单的吃了睡睡了吃而已吧!!”
“虽然说的粗俗了一点,不过倒也符合你的文化水平——没错,我的愿望就只有这么简单,但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要被人强制剥夺,也不能就这么像往常一样无所谓的算了吧。”
玖木绫蓦地抬起眼,自然放松随着步伐摇摆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土方挂在腰间的刀柄。几缕凉的细风浮动,将飘摇不定的云朵浅浅地揉开,被遮蔽削弱了大半的日光隐匿下去,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昧的划出一道阴影,“就算是只有一个人,我也会把她的脑袋塞进菊花里去,夺回我原本拥有的一切。”
“……这个表情和宣言已经完全不像是良民了好吗!”
“逼良为娼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工作吗?”玖木绫气定神闲地将手移开,又恢复了懒洋洋连个表情都懒得做的散漫面容,不紧不慢地踱步前行着,“以扰乱江户治安为己任的流氓警察,我在老家都久仰你们真选组的大名了。”
“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还说得有够理直气壮啊你!”土方强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总而言之,你这几天先呆在屯所里,等近藤先生回来了再做定夺吧。”
“啊,也只能这样了,反正这种状态——”玖木绫晃了晃两人结结实实紧固相连的手铐,“想分开都不行吧。”
“别做出一副很勉为其难的样子啊!!可恶,果然还是要宰了你——”
“喂喂新吧唧,不爬梯子是上不了屋顶的,你可是过分高估自己的身高了哦。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高看自己的能力……”
“新吧唧一定是需要浇水了阿鲁,浇了水就会长高了阿鲁,就像登势婆婆养的那盆恶心巴拉的仙人掌一样恶心巴拉的阿鲁。”
“……完全没有可比性.吧我跟那个仙人掌!还有你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恶心巴拉啊!”
“恶心巴拉的仙人掌戴上眼镜就是恶心巴拉的新吧唧了阿鲁。”
“说的也是,戴着眼镜的仙人掌比这个披着人皮的眼镜要好养活多了。”
“就是说阿鲁。”
“……谁是披着人皮的眼镜啊!!神乐你又在乱附和什么啊!麻烦住手好吗!!!”
“看来是把万事屋找来修理屋顶了。真是的,这群家伙在别人的地盘上好歹收敛一点啊。”
刚刚远远地看到真选组屯所的木制牌子,就听见振聋聩的一阵吵闹喧哗,土方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加快了步伐。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玖木绫遥遥注视着屋顶上显眼晃动的一簇银毛,眉心稍稍一蹙。
“我说你们,被委托了工作就给我努力完成,少吵吵嚷嚷的——!”
土方十四郎的声音震得她鼓膜隐隐作痛,不做声地白了他一眼,玖木绫忽而感到袖口被人扯了一下——
“姐、姐姐……这位姐姐!!”
“?”她转过头去,略一挑眉。
“我、我叫做山崎退,是真选组的监督……”身着制服的真选组警察畏手畏脚地站到眼前,不小心碰触到玖木绫询问的目光,慌忙四处闪躲,“我有问题要问你……其、其实是被别人拜托来的啦,才不是什么打赌赌输了受到的惩罚……”
“……?”
“请问……副长一夜几次?”
“……”玖木绫的余光瞥见已经和万事屋的三人吵成一团的土方十四郎,干咳了一声。
她明显地感觉到,长廊上的某个转角处,投射来了几道蠢蠢欲动的猥琐视线,正急不可耐地盯着这个方向。
于是她为难地低了低下颌,“虽然我很想说他连御数女一夜七次金枪不倒,不过事实却……”
“你在胡扯些什么——以为我听不见吗!”正和一头银毛的白衣武士对掐得不亦乐乎的土方十四郎在百忙之中气急败坏地回头,“还有你,山崎,私自刺探局中他人私生活,给我滚去切腹——”
“就那么想看你们的副长亲自提枪上阵吗,到时候可是会失望的哦,这家伙。”天然卷的银武士用小拇指挖着鼻孔,撇了撇嘴嫌弃地看了一眼土方的两腿之间。
“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你又知道我的什么啊!!”
“……喂,前面那个银卷毛。”
脑中遽然有什么画面掠过,玖木绫倏地想了起来,这个独善其身不负责任喜欢拿左手小拇指指尖挖右鼻孔的银武士——
就是那只把她吞进肚子里的变异巨型大狗的主人!
“诶诶?”对方的视线只往她所在的方位偏移了一瞬,马上一敲拳头闪电般转了回去,以嘲弄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土方,不怀好意地勾起了嘴角,“我说怎么早上来的时候没有闻到狗食的味道,原来是趁着家长不在偷偷带女人回家了吗cherryboy?啧啧啧,真是值得怀念的青春啊cherryboy,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领悟成人世界的美好啊cherryboy……哦?已经懂得手铐情趣y了吗,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啊对吧cherryboy。”
“一口一个cherryboy的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还有这个手铐是……”
“再仔细看看我的脸。”打破了剑拔弩张一触即的气氛,玖木绫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面无表情近距离直冲着对面的银卷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爸爸?”
5确认005.
“啊……什么嘛,原来是花子啊。”
银男人站在原地直愣愣半秒钟,随即从善如流地弹一弹挖过鼻孔的小指,懒懒地半眯起红眼扬眉朝她看去,“真是的,真是的,这么多年不见了,想不到你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啊。”
“等、等一等阿银!为啥你会有这个年纪的女儿啊!!花子又是什么?!花子?厕所里的花子*吗?!!”旁侧一个长相极其路人甲的眼镜少年抽搐着眉角,毫不留情地大声吐槽,然后四处逡巡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玖木绫的脸,顿时惊恐地后退一步,颤巍巍伸出手指道,“你……你不是那个前几天被定春吃掉的……”
“你想要爸爸为那条狗犯下的罪行赔偿吗花子,爸爸可是在社会底层挣扎打拼的被压榨阶级哦,被狠心地主婆剥削的穷光蛋哦。”坂田银时苦恼地揉了揉肩膀,一条手臂横过胸前另一只手肘搭在上面支撑着下巴,紧皱着眉头思忖片刻,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闪闪亮的硬币:
“喏,给你三百日元,这是爸爸最后一点积蓄了。快回到厕所里自生自灭早日成佛去吧,爸爸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完全进入‘爸爸’的角色了啊这个人!入戏的啊这个人!!!”
玖木绫取过那枚在阳光映射下熠熠生辉的硬币,托在掌心里细致地看了看,随后眉尖打成了一个结,“哼……你以为当初你对我们母女造成的心理创伤,是这区区三百日元就能够轻易消除的吗?”
“……太老套了!这是哪个年代来的老套戏码?!江户卫视芒果频道黄金八点档都不会播这样的剧了好吗!!还有你!你不是嫌弃三百日元很少吗!嫌少你就不要接过去啊——啊啊啊,还直接揣到袖子里面去了!!”
“够了你们,少胡闹了。”
土方十四郎吐了个烟圈,随手提一提真选组制服的衣领,不悦地翘起一边的眉毛,线条分明的侧脸偏转过来,青蓝眸光扫了一眼侧前方的玖木绫,“嘁……果然跟那个银毛的家伙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喂,万事屋,好好在这里干活。……住手山崎!你还真要去切腹啊!……跟我过来,有任务派给你。”
“是,副长!”
“我说,什么叫‘跟那个银毛的家伙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啊,我看起来难道不是个良民吗?”被手铐拖拽往排屋的方向,玖木绫十分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最该抱怨的应该是我吧,所有长着银毛的家伙全被地图炮了啊多串君。”刚刚爬到房顶上的坂田银时抽了抽嘴角,嘴里衔着青绿色的草根仰面平躺下来,斜眼觑着下方,“无缘无故被喷得一无是处,爸爸我可是会伤心哭泣的。”
“你那个日光浴一样的姿势是怎么回事,还有谁是多串君啊!你也差不多该从爸爸的角色里出来了吧!!”
土方铁青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迈入舍内,砰地一声关上了拉门。
···
···
时至午后。
笼罩江户多日的霉雨阴霾终于渐渐地散去,天空澄净如洗,呈现出某种宝石般的透彻湛蓝,最后一缕浮云也被细风捕捉打散,化为升腾的水雾消弭在逐渐升温的空气间,遇到下沉的冷空气便凝结成细小水滴,被散射的天光影照,碎钻般轻盈浮动地熠熠光。
烈性烟草焚烧的浓郁味道不知不觉中充斥了整间屋子,玖木绫揉揉刺激到趋于麻木的鼻尖,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终于做了最后的总结性言:“……我讲完了。”
土方点了点头,将烧到一半的烟卷在白缸底里碾灭,狭长上挑的眼梢转向斜对角席地而坐的山崎退,沉下声音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监视玖木家开的那间居酒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山崎。”
“……”
仿佛还沉浸在对所耳闻的事实无比巨大的震惊里,貌不惊人的真选组监督保持着端坐姿态,对自家副长的委任毫无反应。
玖木绫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低下视线一面心不在焉地用掌心抚平和服上叠起的层层褶皱,一面摇头叹息道,“我知道这种乎寻常的事情一时之间很难用常识来理解,不过……”
“好厉害!”对方忽然闪电般抬起了头,本来恹恹沉沉毫无生气的眸子kirakira地闪亮起来,直勾勾的眼神紧迫而兴奋地盯着玖木绫,“这但凡是正常人的脑袋都不会想到的曲折又白烂的剧情,简直就像在拍好[哔]屋间谍电影一样……我负责出演的角色是提着枪大搞破坏还四处留情的詹姆斯·[哔]德*吗?!!啊,不对,果然还是潜伏在敌人身边秘密搜集情报的余[哔]成*更加贴切一点……?”
“……”玖木绫的双眼定定地凝固在他身上半秒,脸上始终没什么波澜起伏,果断地拧过了头去,“最后一个已经完全跟好[哔]坞没有关系了我说,这个蠢货真的是你们真选组的监督吗。啊啊啊,江户的和平与安定在你们手里果然是没什么搞头了。”
“闭嘴。”土方十四郎已经足够驾轻就熟地吐出几个命令的音节,转而面向山崎退咳嗽一声,“……你的人设里什么时候多了‘重度角色扮演妄想症’这一条了,山崎。还有你那个消音是要闹哪样,尊重版权吗?!”
“咳……总而言之,”山崎退清了清嗓子握起拳头,语调陡然拔高,变得清爽明快、信心十足起来,“这次的任务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会努力完成的!绝对不辜负副长和玖木小姐的期望!”
“嗯,去吧,有收获的话会奖励你红豆面包的。”
“……不,比起红豆面包来,更想要……”
“时间不早了,依照你的经验,傍晚应该是调查的最佳时机吧。”土方十四郎一手稍微摆了摆,另一手伸进制服外套口袋里掏烟,“快去吧。”
“……是。”
山崎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呼了口气,拖沓地站起身,慢吞吞朝着门口走去。
拉门开了一隙,午后微醺的徐风浅浅地吹拂他的梢,激起不易察觉的微小弧度。
他突然转过身,不甘心地向前一步,悄声道,“玖木小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认真回答:副长他到底一夜几……”
“吵死了,那种事情不重要!!快给我滚去潜入调查!!!”
“……是。”
下属矮瘦的背影消失在了隔门另一侧,土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继续被迫停滞许久的掏烟动作。
几秒钟后,他抽出一个干瘪的香烟空盒。
···
···
“蛋宝路……蛋宝路……蛋宝路……”
男人嘟囔着香烟的品牌名称,修长的双腿屈膝半蹲,立着一根食指在自动贩卖机的玻璃罩前一寸一寸寻找着。
“你知道你和围栏里一窝叽叽喳喳的老母鸡有什么区别吗?”玖木绫一脸嫌弃地蹲在他身边,正对着额头的恒温装置出风口源源不断喷出热气,在她额前细碎的刘海上凝集成水珠。
土方十四郎四下寻觅的手一停,“……哈?”
“你没有被围栏围起来。”
“……你以为我愿意搞成这种状态吗!要不是山崎被派走执行任务,屯所里的自动贩卖机又出了故障,鬼才想到这种又远又偏僻的地方买烟。”
“不不不,别找借口了。退一万步讲,从你把手铐钥匙弄丢的那一刻起现在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啊,不如说从你的智商在中二那年定格以后,就……”
“为什么是中二那年啊!说的好像你了解我的什么一样!!”
捕捉到空气中乍来的一丝不同寻常的异动,土方十四郎的脸色忽然稍稍一变,伸手扯起蹲得双脚麻的玖木绫,快翻转身体猛地将她死死压在了墙壁上。
一手堵住她口间挣扎的碎呼,一手探到腰间抽刀。
糟糕了……这、这家伙,不会是要在这里毁尸灭迹吧……
玖木绫的呼吸骤停,心下忐忑毛骨悚然地直愣愣望着他掌中反射薄光的利刃。
——血液喷溅带来的浓稠腥膻味猝然绽开。
土方十四郎后退一步,弯腰取来出货口处刚刚掉下的蛋宝路香烟,垂眼不紧不慢地点上,咬在口中深吸了一口。
醇厚的尼古丁味道渗入肺间。身后,被一刀精准刺透要害的攘夷浪士面上犹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高高举起的武士刀随着身体的倒下而滑落在地。
“正好试试昨天新磨的刀——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
从毙命的攘夷浪士心头拔出刀来,他嘴角向上一翘,脸上浮起跃跃欲试的神情。
玖木绫捅了捅他的腰。
他偏过身握紧刀柄,目光没有从接二连三包围过来的攘夷浪士身上偏移一分一毫,白烟轻絮般爬上青蓝的双眼——
“你就呆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真抱歉打扰你。”
颤抖的视线避开不远处攘夷浪士血肉模糊的尸体,玖木绫双手扶着胸口,喉间一波又一波地紧缩,十分艰难地说道,“不过我好像……要……吐……了……”
话音刚落,她躬下身,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
攘夷浪士们紧密移动脚步,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虎视眈眈地睨着被围在中间的土方十四郎。“嘁,没办法了。”后者僵硬地挤出一个抽搐的笑,十分为难地抬了抬跟还在不断呕吐的女人连接在一起的手铐,尽量用商量的语气道,“虽然很想跟你们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不过这个家伙……现在又是这种状态……不如我们改日再战吧。”
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举起刀便怒吼着冲了过来:
“我们上——!”
“杀了那个女人!!!”
杀了……那个……女人?
喂喂,没搞错吧……
6确认006.
成群结队数不清的攘夷浪士们纷纷叫嚣着挥起刀,看也没看站在前方严阵以待的土方十四郎,一窝蜂地越过他迈着大步朝向他的背后涌去。
与他半臂之隔的地方,站着吐得天昏地暗的玖木绫。
胸口的布料被紧揪成皱巴巴的一团,她深弓着上身,几绺汗湿的丝极其不舒服地黏在面颊上,刮磨皮肤带来潮淋的痒意。
半眯的双眼因喉管深处翻覆的刺激感生理性地泪光盈盈,她随意伸手抹了一把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狼狈地起身,胸口却再度涌起一阵恶心,脑袋里搅成了混沌的一坨浆糊。
凶神恶煞的攘夷浪士黑压压地扑来,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慑人的景象,却奇异地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惧。
玖木绫摇摇晃晃地拍了拍泛起酡红的双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不适感压了下去。
“嘁,瞧不起人吗——”头一次被敌人彻彻底底忽视的土方十四郎倏地转身,刚准备提刀冲入敌阵厮杀一番,余光不经意瞥见的情形却让他的脚步生生一顿——
有攘夷浪士蛮横无礼地将手按在玖木绫的肩上,似乎意图将她向另一个方向扯过去。
被粗野地猛力拖拽带得一个踉跄,还没等她的大脑判断出眼前所处的境遇,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刘海低垂遮挡了双目所能及的范畴,右手一翻却仍旧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对方粗壮的腕部,玖木绫猛地旋身的同时后腰顺力,硬生生单手反拗掰断了骨关节,然后左手搭上对方的肩头,在痛极的惨呼声中径直一个一气呵成的过肩摔!
或许是筋骨大动促进了血液的流通和活络,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控制了神志,她意识不清地喘着粗气,步履蹒跚地躬身捡起昏死过去的浪士丢在一边的武士刀,刀背向下牢牢攥在手心里。
空中划过弯折起弧度的冷锐薄光,她自然而然地顺手把刀搁在肩上,瞳孔遽然全开。
微漠的冷光在眸中碎溅开来,温软和气的五官被锋利如刃的眼神浸染得麻木一片。
这人谁……不光是气场,连人设都瞬间变了啊这个人。
被玖木绫戴着手铐的右手拖得一头载到地上,土方十四郎吐出不小心冲到嘴里的干热尘土,一脚蹬开下方密密麻麻集结在一起的几名攘夷志士,想也不想左手就近抓住了刚才被震掉的刀,挺身翻了起来劈刀就砍。
谁知受着坚实手铐的牵连,身侧原本还稳稳当当伫立的玖木绫随着他的动作硬是被扯了过来,猝不及防地骤然撞上了他的肩胛……
两人一起脸朝下相叠着扑倒在街前。
“勤能补拙,遇事多用你有限的智商好好思考一下再行动啊你这白痴警察。”被挤压的胸腔出艰难的抽吸声,被迫扑街的玖木绫吐息紊乱,嫌弃地伸手扒拉着压在她身上的土方十四郎,翕动着嘴唇脸色木然地说,“胸都要被你压得凹进去了。”
“……”没工夫与对方打嘴仗,土方十四郎灰头土脸地翻了个身,背部总算碰到了有坚硬实感的地面,没给他站立起来重振旗鼓的机会,围成一圈的攘夷浪士们已经嗷嗷叫着挥刀斩了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就挡——
哗地一声,被几面刀刃同时砍中的一刹那,手铐中间相连的细铁链应声而断!
“去死吧,攘夷浪士和土方。”
属于少年的独特音色平稳地在远处响起,语调直板没有丝毫起伏。
攘夷浪士们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挡住说话者的影子,土方仍然即刻便分辨出了声音所属的那个人,瞳孔蓦地一缩,他抓起身旁一刀贯穿敌人腹腔还要继续向上剖去的玖木绫,折身硬是将包围圈破开了一个豁口,带着她猛冲了出去。
就在他们逃出包围圈的半秒钟之后,轰鸣的炮响从天而降。
闪躲不及的攘夷浪士伤亡惨重,剩余的数十人彼此之间相互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真选组的人来了——!”
“我们撤!!”
迸溅的热浪挟着扑鼻的浓烈血腥气席卷而来,灼焦了垂在胸前的梢。
遮蔽缠绕在瞳眸间的浓稠雾霭渐渐地化开,玖木绫如梦方醒般一下子丢掉了血锈驳杂的武士刀,又低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染上星点血花的素色和服,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别开玩笑了……这是在玩儿我吗……
···
···
在听过了土方十四郎对近日的总结汇报后,真选组组长近藤勋摆了摆手,颔示意自己已经对情况有了足够的了解,摸起泛青的下巴上残存的胡渣道:“这么说来,不光是那个可疑的居酒屋老板的女儿,还是这一次数量惊人的攘夷志士,都想要杀掉阿绫小姐啊。”
“没错。我觉得她的身上,大概隐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吧。”土方斜了一眼一直失魂落魄不知陷入了怎样思绪里的玖木绫,转向案前问道,“说起来,你们不是去陪将军钓鱼了吗?”
刚刚在攘夷浪士包围网外射火箭炮的少年——冲田总悟盘膝坐在对面,闻言抬起半敛的眸子,栗色丝下露出清秀分明的五官,“提起这个,是我们和将军比赛谁讲的荤段子更好笑,将军输了被罚不许吃便当,饿得头晕眼花掉到水里不小心染上风寒,我们就回来了。”
“你们真的是出去保护将军的吗!!怎么看都像是春游胡闹的小学生一样吧!!”
近藤勋交叠的双臂环在胸前,清咳了几声正色道,“没办法了,看来已经到启用‘那个’的时候了。立刻着手办这件事,十四。”
“我知道了,近藤老大。”顺其自然地接下了命令后才觉有什么不对劲,土方疑惑地一挑眉毛,“……等等,‘那个’是什么?”
“不过一天不见,我们的默契就被你用蛋黄酱拌饭吃掉了吗十四!你真是个薄情的人……”近藤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无比,忸怩地垂着眼睑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轻咬嘴唇不甘心地提示道,“……‘那个’就是‘那个’啦,‘那个’。”
土方的眉角抽了抽,随手取过烟灰缸用食指点下细碎的烟星,“……不,所以说‘那个’到底是什么。”
“说的是从正式制定开始就从来没有实施过的缺心眼提案——‘证人保护计划’吧,近藤老大。”一旁的冲田总悟竖起一根手指,半睁着大大的眼睛回忆道。
“你刚才是说了缺心眼吧!你说出来了吧!!真、真的很缺心眼吗……”近藤勋一手扶住额头,沮丧地左右晃了一晃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坐直身体飞恢复了神采奕奕,“对了……之前十四你不是还抱怨过公务太多,想要个侍从帮忙?”
被提及的人怔愣一瞬,“啊……嗯?”
仿佛真切地想到了什么绝顶的好主意,近藤勋一拍脑门,眼底闪过星火燎原的光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整个江户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真选组了吧,那就让阿绫小姐做你的侍从好了,这样一来你的工作也会轻松不少……怎么样?!”
始终没什么多余表情的玖木绫抬起眼帘,在短暂权衡了利弊之后反应机敏地立即提出要求,“你们要保证我不会被真选组的痴汉们拖去车轮战哦。”
土方十四郎呼出一口淡白的烟雾,向她瞥去一眼,“……你想太多了。还有别这么自然的就答应下来啊,我还没有……”
近藤勋捂着嘴上下摇了摇手,表情正直而诚挚,胸有成竹地打了保票,“噗噗~当然,十四会保护你的。话说回来,阿绫小姐,十四一夜几次?”
“为什么连你们也关心这个问题啊!!况且这个梗在上章和上上章都用了好多次了吧!作者你是有多偷懒啊!!”
听到对方忍无可忍的吐槽,玖木绫稍稍耸了耸肩,“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毕竟还没正式放寒假,就已经成天蹲坐在电脑前了啊,接触不到外界五彩斑斓的生活,独自在家闭门造车想不出什么萌梗也情有可原……主要负责卖蠢的你就勉强牺牲一下吧。”
“完全变成了作者的自我检讨会了啊我说!!还有为什么我是主要负责卖蠢的那个?!”
“放了寒假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很寂寞的。”冲田总悟眨了眨红眼睛,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午饭都要自己煮泡面解决哦。”
“就是这样。”玖木绫掐住纤细的手腕,摇头唏嘘不已,“作者她啊,已经吃了五天的康帅傅了,顿顿都有蛋黄酱的你又怎么懂得她的悲伤。”
“谁管你!!”土方按下隐隐跳动的额角,皱着眉头放平了语调,“……总而言之,我跟这家伙除了警察和嫌疑犯之间的关系以外,什么特殊关系都没有。”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满脸严肃的近藤勋抱臂看向他,义正辞严地劝诫道,“都是一起过了夜的关系了,你就不要再害羞啦,是男人就要负起责任来,十四。”
“谁在害羞啊……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
玖木绫顺理成章地点了下头,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你要对我负责,副长。”
“你也别顺杆子往上爬了!!”
苦恼地捶着被吵得突突生疼的太阳穴,一瞬间有什么滑过脑海,土方的动作凝滞了一时——
那一刻迅捷灵敏的身手,可不像是属于寻常人的。
——这家伙的身上,也有不少疑点啊。
7确认007.
翌日清晨,被晨光和曦霭笼罩的真选组屯所里照例一片鸡飞狗跳。
无数胡乱披着队服的单身剩男们顶着蓬乱的头,一个接一个从蜂巢一样的隔间中爬出来,嘴里还时不时含糊不清地嘟囔上一两句梦话,睡眼惺忪神情游离地自排成稀散的队列,人挤人朝着位于屯所西南角的狭小厕所涌去。
为的十番队队长原田右之助看起来比部下们稍微清醒一些,揉着糊成一坨的眼睛打了个呵欠,脚下加快步抢先来到了厕所门前。
习惯性地伸出去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他怔愣地看着粗糙木门上歪挂着的一个提示牌足足三秒,重影相叠的双眼才依稀分辨出了‘女用’两个醒目的毛笔字。
大脑反应过来,蓦地打了个激灵,原田右之助瞬间清醒了一半。
“这次又是哪个混蛋搞出来的没营养恶作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他粗暴地一手扯下崭新的纸糊提示牌,随手揉成团向后一抛,毫不在意地一脚踹开了门,一面迈步向里面走去一面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可是号称基佬天堂的真选组啊,哪里来的女人……卧槽?!”
一点顾忌也没有地往前直跨的步伐倏地停滞下来,原田右之助不可置信地直瞪着镜子前咬着牙刷回过头来的人,口中不断重复着‘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仿佛要把这辈子攒下来的卧槽都喷洒出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嘈杂噪音,捋起袖子正在专心致志刷牙的长女人使劲眨了眨眼睛,看着镜子里倒映的与自己模样相同的面容,吐出一口牙膏的白色碎沫,才不急不缓慢悠悠地转过了脸。
出现在视线中的脸孔五官隽秀和软,唇角稍稍扬起柔弧,面带三月春风般温暖的笑意。
原田右之助喉咙一阵紧,目眦欲裂。
居然真的是……女……女人?!
活的……女人?!!
“您、您……”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语,原田右之助花了不少力气找回自己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捏攥在了衣角的手羞涩地紧了紧,目光怯怯四下乱瞥不敢与对方对视,期期艾艾地问道,“您是……厕所里的神仙花子吗?是来拯救我们寂寞空庭春欲晚人生无望注定孤独一生的真选组战士们的对吗?”
……
对方想也没想便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是麻烦。不是都已经挂了牌子在门上吗,你额头以下鼻子以上的东西是什么,菊花吗。”
纤白的两指一夹把牙刷从嘴里扯下来,玖木绫不慌不忙地翻了翻双眼,抬手一指大开的厕所前门,满是泡沫的口中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语气却严肃得好似毋庸置疑,“从昨天开始这里就是女用盥洗室了,请快点出门右拐。”
说罢她一刻未停回头弯腰,拧开了水龙头咕噜咕噜地漱起了口。
待到洗漱完毕,玖木绫拍了拍细腻红润有光泽的清爽脸庞,满意地转过身。
……长着一张痴汉脸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蹙了蹙眉尖,她扣住腰间崭新的佩刀,不怀好意的目光穿透了男人的身体直刺后.庭,脑中假想着将刀柄贯穿菊花时对方如箭离弦般直冲云霄的身影,体贴入微地好心道,“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保证效果堪比阿姆斯特朗回旋式阿姆斯特朗炮,直接飞到将军府哦。”
……
“喂,这里出什么状况了。”
动用副长威压把刚刚起床神志不清的真选组队员们都轰赶回了就寝的隔间,意图提前霸占洗手间的土方十四郎一进门就看见了对峙相持的两人,拧起眉心开口问道,声音里还犹带着些疲困半醒的低嘶喑哑。
“副长!”
原田右之助回过神来,激动地涨红着一张脸,飞快扭头向不明所以的土方看去,“快看,妹子!是活生生的妹子!!穿着我们的队服制服y不打码的妹子喔喔喔——!”
“……”眼底朦胧的倦意被打散,土方怔了半秒,旋即反应过来忍无可忍地抬脚,动作十分流畅自然地踹了过去,不耐烦道,“……搞什么,你男人的尊严去哪里了原田,真选组的形象都被你毁透了。”
转头瞟见旁边的玖木绫,眼角略微一扬,“还有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大白天的就别说梦话了,副长。”她松开握在刀鞘上的手,拍拍不太合身的制服袖口,移步到门外捡起前一刻被原田右之助丢弃的纸牌子,展开按平重新贴到了门上,“喏,这里是女厕所。”
“给我住手!女厕所什么啊女厕所!这里可是从建成起就是男人们自主解决需求的地方,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对这里产生依赖了啊我说。”
“刚才你好像一不小心把这所屯所里肮脏的单身汉世界暴露出来了,副长。”
“……给我闭嘴。”捏了捏抽痛的额角,土方十四郎握起拳抵在嘴角咳嗽一声,正了正脸色总结道,“总而言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就到外面的树根下自行解决吧。”
“哟,早上好……十四,原田,阿绫小姐。”
脸上挂着神清气爽的笑容,近藤勋提着裤子从合抱粗的树后冒出头,神态自若面色如常地打着招呼,“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没有看见你们走过去。”
土方十四郎抬眼望过去,眉间皱了起来,“……你在那里做什么,近藤老大。”
“咿咿?!有什么不对劲吗?”
近藤勋摸了摸后脑,绕到树身前方仰起头,面容严峻地指了指垂挂在树枝上的纸质牌子,“根据这上面写的字,我确实应该在这里放水的。”
“……为什么跑到树根底下自行解决的是你啊?!”
头疼地扶住额头,土方十四郎凝眼粗略地往对方所指的指示牌上看了看,勉强辨认出‘↓男性自留地,请在这里解决生理需要,注意不要把恶心的液体漏溅到外面哦↓’几行字迹。
“……”他狠狠抽了抽嘴角,最终明智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一言不地点燃。
“菊长。”玖木绫踏出厕所门外,朝近藤勋微点了下头,同时不着痕迹偏移视线,轻描淡写地剜了一眼身侧的土方。
“是局长啦,局长。”近藤勋爽朗地笑着摆摆手,一本正经道,“你就到门口等我们吧,阿绫小姐。十四,你尽快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出。”
“……去哪里?”被点到名字的人一怔,不明就里地衔着烟奇怪道。
“一早你们还在睡懒觉的时候,我和总悟还有阿绫小姐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去那家可疑的居酒屋侦查侦查。”近藤勋张开粗壮的双臂伸了个懒腰,回身向来时的方向迈开矫健有力的步伐,“啊,我也要快点洗漱准备了。”
土方十四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数秒钟后终于暴出一声大喝:“……快回来!怎么又回到树根底下去了啊近藤老大!!”
···
···
人生真是命运多舛。
玖木绫单手托着腮,眼也不眨地直视着吧台前忙碌的人影,不由得打从心底深切地感叹了一句。
她做梦也没想到,前一天还兵戈相向几乎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的敌人,现在却面带公式化的迎宾笑容亲手调制一杯酒越过台面递到她手上。
“不喝吗?”
冲田总悟手握银勺漫不经心地搅拌着香蕉船,看见她摩挲着玻璃酒杯却一口也没碰里面的酒,便随口问了一声,然后又转头远远地喊道,“麻烦给我一杯伏特加。”
“我不会喝酒。”
玖木绫想也没想就给了他回答,目光逡巡在他隐约可见稚气的挺秀面容上,“倒是你,喝酒没问题吗,明明还是个鲜嫩多汁的未成年吧。”
“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挖起一勺奶油冰淇淋含在嘴里,某个未成年面不改色地说道。
“明明刚过十八岁吧,总悟你。”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对方的谎言,土方十四郎低头研究了一会儿酒品单,终于啪地将活页一合,“给我来一杯日式蛋黄鸡尾酒。”
“对不起,没有这种奇怪的东西。”清见端着杯伏特加走过来,轻手轻脚地搁在冲田总悟面前的桌子上,微笑着回复道。
“一盆黏糊糊的狗粮给这个人,麻烦了。”有礼有节地浅浅一颔,冲田总悟指着对面的土方,对桌边的清见缓声说道。
清见也点了点头应承下来,手中的自来水笔刷刷地在纸薄上记了几笔,“好,狗粮一盆……三百元整,多谢惠顾。”
“……”
近藤勋鬼鬼祟祟地用余光瞄一眼人来人往的吧台,将音量压到最低,悄悄地小声提醒,“别忘了,我们是来秘密侦查的,要自然一点装作认真在玩乐的样子——隐蔽,注意隐蔽。”
玖木绫当机立断地应声道,“从你穿着真选组队服踏进居酒屋大门的那一刹那,隐蔽什么的就注定和你无缘了,局长。”
“……咳。”假意清了清嗓子,近藤勋故作欢欣鼓舞地向吧台挥了挥手,“请给我们每人两壶烧酒。来玩拼酒吧,民那~输了可要接受惩罚哦~oo84;”
“……好像在句尾看到了什么猥琐的符号。”土方十四郎嘴角一抽,注意到玖木绫眼前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却还是满满的酒杯,“而且,这家伙好像不会喝酒吧。”
“没关系,没关系,这么好玩的游戏不参与怎么行,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近藤勋将前方满盛着流转的金荧液体的杯子又向她推了推,孜孜不倦地劝说道,“先少来几口做个预热吧,阿绫小姐——那边的aiter,我们的烧酒还没好吗?”
……
轻手拿过那杯不知名的酒,玖木绫犹豫片刻,还是依言浅浅地尝了一口。
浓郁的辛辣味道在唇齿间绽开,被燠热的吐息在口腔里融化,又慢慢转为沁入心脾的甜香。
不由自主地仰头把整杯都一口气灌了下去,她咂了咂嘴,赞不绝口道,“真好喝。”
“我就说嘛,酒这种东西……”近藤勋哈哈大笑着前倾上身,越过桌子大力拍了拍她的肩,又一本正经地说了些什么。
但她一句都没再听进耳中。
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摩擦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玖木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而古怪。
……酒这种东西,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可从来没沾过。
“喂,真巧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了话,掀帘而入的银男人一身武士装凌乱落拓,左手揉着乱糟糟的卷,一脸还没睡醒的慵懒样子。斜眼看到方桌边的四人,不由得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怎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你们。又出来公款吃喝了吗,税金小偷们?”
···
···
中规中矩的方桌边上又挤进来一个人,蓝白波浪花纹相间交错的武士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显得尤为扎眼。
大大方方坐到小板凳上的坂田银时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杯巧克力慕斯,又含糊回手揉起了半阖的眼睛,另一只手腕支撑着下巴歪歪斜斜地来回扫视一圈,这才注意到斜对角玖木绫身上与他人款式别无二样的真选组队服。
稳稳维持着散漫的姿势不动,他象征性地扩了扩眼角,改竖起一根颀长的食指:
“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你也失足下海了啊,花子。”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认真的说起来,你也算是这件事最初的肇事者之一吧。
舌尖迂回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酒杯的杯沿,玖木绫朝着坂田银时使劲翻了翻眼皮,转而对吧台处绽放出一个轻缓有礼的微笑,慢声说道,“‘玖木’小姐,麻烦再给我一杯刚才那样的酒,谢谢。”
“好,马上送到。”对她刻意咬重的玖木两字充耳不闻,吧台内的女子轻声回应着,同时将松松拢起的束拨到背脊,也回赠给她一个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
然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刺透蒙昧烟气胶着相撞,隐约击出一连串砰然作响的激越火花——
把两个女人之间的电闪雷鸣错误地理解为了对他的愤恨和恼怒,坂田银时舀了勺刚刚送到桌边的巧克力慕斯,换了个趴坐在桌前的方向,将脸扭向一边。
“……那天在街上被定春遛……遛定春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到会生这种情况啊。”
没精打采的红色眸子看着旁侧的某一点,坂田银时抓了抓满头乱糟糟的卷,故作随口说道,“不过,只要男人的剑、钥匙和插头还在,责任感这种东西就会在两腿之间永存的。要是花子你真的因为这场事故卷进了什么麻烦,爸爸我有空一定会顺手帮个忙啦,顺手。”
玖木绫虎视眈眈的眸光被扯了回来,挑起小半截形状纤长的眉梢,“你的剑、钥匙和插头还没有找到女人的剑鞘、锁芯和插座吗,爸爸。”
“不,爸爸我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
忍无可忍的土方十四郎重重地放下满装着黏糊糊乳黄胶体的杯子,低练的声调拔得高了起来,一脸不耐地沉了沉青蓝眼眸,“烦死了,你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增加血糖好了,真选组内部的事情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今晚就给我抱着你那肮脏的剑、钥匙和插头跳河溺死吧。”
“身为cherryboy的你是不会懂得的,多串君。男人的剑就要收在女人的剑鞘中,男人的钥匙总归要捅.进合适的锁芯,男人的插头一定要插.入相配的插座,那可是世界上最伟大最神秘的室内运动啊。”表情一瞬间散起神圣崇高的闪闪金光,坂田银时用敬畏无比的眼神看着顶头的天花板,字正腔圆一板一眼地说道。
话音刚落,恢复成死鱼眼的眸子瞟了瞟土方十四郎捧着的那杯不明黏稠物,立刻厌恶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说起来,你面前那杯散着恶心味道的黄.色糊糊又是什么,狗粮换个容器装也改变不了它是狗粮的本质,吃多了照例会阳[哔]的啊我说。”
把香蕉船上堆成一个字母‘s’的冰淇淋丢到一边,冲田总悟神情认真地插话道,“可是旦那,听说高血糖也会导致阳痿[哔]哦,到时候你和土方先生就要变成一对快乐的互撸兄弟了。”
土方十四郎眉角一抽,伸手扶住隐隐跳动的额迹:“全都说出来了——所以说你的那个消音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啊!!”
“唔,总而言之,有什么事情就到万事屋来找我吧。”一手插到袖口里捣鼓了半天,坂田银时两指夹出一张皱巴巴的硬纸片,抻直手臂越过桌子塞到玖木绫手中,胡乱叠出褶皱的武士服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地荡在腰间。
“万事屋?”玖木绫的视线在硬纸片正面歪歪扭扭、明显是用毛笔漫不经心一挥而就的粗体汉字上凝集了一会儿,“这个名字真奇怪,‘屋’什么的……啊,难道是窑子吗?”
“就算你这么说……好吧,如果客人有要求的话,我们确实也承接这种业务。”百无聊赖地拧捏着巧克力慕斯上装饰用的朱古力棒,坂田银时毫不迟疑地扔掉了职业操守,面容坦然道,“大致说来,叫我们‘啥都干’应该比较准确一点。”
“诶,真的吗?”玖木绫满怀期盼地捏了捏双手,遥遥指着吧台前忙前跑后对客人笑脸相迎的碍眼人影,“把那个女人杀掉抛尸到河里,我给你三百日元。”
土方十四郎正打算端起蛋黄酱酒杯的动作一顿:“闭嘴,给我有点身为警察的自觉——”
“少来了,副长你才是一直在为玩儿坏江户的稳定团结繁荣展不懈努力吧。”
细细眯起被柔亮和光浸润的阒黑双眼,桌面一簇烛火四下摇曳逶迤,映在她的瞳孔里又落到梢。
她的唇边惯性微弯,笑意显得尤为和暖亲切,语声却尖刻地批驳道,“在鱼龙混杂满是粗野基佬的真选组屯所里,不仅有男人,还有男人的男人。这样一来,本来就残障的心灵只会越来越扭曲,不带把儿的我的到来也算是给你暗淡无光的腐烂前途注入了一丝光明吧,不客气。”
“您点的八壶烧酒和一杯甜酒。”
八个窄口细长的瓷瓶被渐次摆上了桌,然后是椭圆容积内澄金流溢的高脚玻璃杯。
近藤勋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掌示意几人肃静,黝黑粗犷的面庞上笼罩起一层庄严的神情,“作为一菊之长,我……”
土方抱着臂开口纠正道,“是一局之长吧。”
“那不重要。我是这次侦查的领导者,一定要保持彻头彻尾的绝对清醒,才能现这个酒馆隐藏在正常表皮之下不同寻常的秘密。”
近藤勋粗大的手掌搔着后脑,兀自点头作出决定,“既然这样,你们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假装拼酒玩得开心,借此麻痹敌人。我在旁边喝一点阿绫小姐那杯看起来度数很低的甜酒,顺便观察那可疑的兄妹俩。”
他监督着四人瓜分了八壶烧酒,这才倾身取过那杯晶莹剔透的甜酒,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旋即一眨眼的光景,近藤勋的脸上突兀闪现出铺天盖地不断交替变换的红绿两种颜色,最终搅成了一团晦暗的死白,两眼一翻仰头栽倒在座位上不省人事。
“近藤老大——!”
土方十四郎猛地将酒杯一甩,刚要冲过去便被身侧的坂田银时一把拉住。后者熟练地用小拇指挖着鼻孔,然后冲着袒露眼白口吐白沫的近藤勋掸了掸,不以为然道,“这只猩猩只是酒精中毒,喝醉了而已。”
说罢毫不留情地拎起他的衣领塞进桌子底下,坂田银时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板凳,坐到空出来的正位里。
……
“你输了。”
“……搞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快就拼起来了!”
“我没有。”玖木绫把剪刀手抵在颊边,嘟起香肠嘴含糊其辞地推脱着,又悄悄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摆了出来,五指张开铿锵有力地一把搁在台面上,“这个布才是我真正要出的,所以赢的是我。啊,这只手不是在出剪子,只是想拍张非主流艺术照罢了……喂,副长,手机借我一下。”
“是这样啊。”冲田总悟微微眨动了一下泛着红光的双目,没什么多余表情地飞快把左手换到背后,右手摆成剪刀状抽到前方,故意要引人注意地上下左右晃了晃,“我出的正好是剪子哦,你还是输了,布。”
“……住手好吗!你们两个是白痴吗!!”
玖木绫恨恨地收起手腕,咬牙整了整衣领,摊手道,“没办法了,愿赌服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冲田总悟低着眼睛,仔细地思忖起来。
良久,他歪过了头:“啊……那就请阿绫小姐用嘴咬开土方先生的拉链吧。”
8确认008.
“不要随随便便就扯上围观的无辜路人——喂!”
登时感到躺着也中枪,土方十四郎愣了一瞬随即挺直腰杆,徒劳无用的抗议刚说到一半,便感到一股拿捏得不轻不重的力道从天而降,抵住他的肩膀就把他径直推倒在了居酒屋的硬板茶座上。
“你……”
完全没有得到反抗的时间,他只来得及出几个短促音节,腰间就突然一沉。
翻身跨上来的玖木绫垂看了他半秒,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上拉出浓稠的一圈扇影。鬈软的梢长长地从肩头滑落下来,流垂铺展到他的胸前。
……
身体直挺挺地僵硬住,硬朗清晰、线条深刻的五官扭曲起来。
“小鹿乱撞了吗副长?”两手按住他不断起伏的肩面,玖木绫抿嘴不怀好意地嘿嘿嘿嘿笑了几声,略沉下身体向他凑近。
土方十四郎不自在地果断将脸别到一边,嘴上却依然丝毫不肯示弱地反驳着:
“小鹿乱撞你个荷包蛋!……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你太重了。”
下一秒,颌骨斜下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冰凉铁坠被火热的唇舌含住,后槽牙关咬紧,撑着肩胛向后慢慢退着拉去。
刷拉一声——
从颈项至腰间跨越整个上半身,黑金边束身马甲的拉链被咬开,勾勒着结实线条的白衬衫有些凌乱,薄薄一层面料隐隐透出坚韧修长的身体轮廓。
……糟糕,好像有点玩儿脱了……
乐在其中的玖木绫近距离地注视着对方鲜活诱↑人的身体,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跳动的微末热量,被对方身体上特有的温度和热气蒸得脸上腾地一烧,赶快松开了臼齿,欲盖弥彰地捂着嘴巴咳嗽了几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搅基下梁gay。”她再度扬起脑袋时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满脸严正的求知欲,动了动腰重新换了个舒适而愉悦的姿势,“你一个礼拜要找多少男人才能练出这种身材,副长?”
“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好吗!差不多就收手吧,花子。在店里继续这样羞耻y下去的话,多串君他会□焚身的——我现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查克拉味道了啊。”
两手唯恐避之而不及地捂住眼睛,坂田银时重重摇了摇头,抬脚踩在桌下醉得东倒西歪的近藤勋身上,一脸正气凛然地指摘道,“流氓城管什么的还是回娘家种田去吧,你们都应该好好的去陶冶一下节操。”
“你才需要陶冶节操吧,而且流氓城管又在哪里……别再掩饰了,指头间开的缝已经把整只眼睛都露出来了!!”
肘关节勉强支撑起了上半身,土方十四郎微微仰着头,皱眉看向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的栗少年,“喂,总悟,这样已经可以了吧我说……”
“不,太天真了土方先生,别忘了还有下面的拉链哦——那里才是重头戏啊。”
冲田总悟掂着白瓷瓶的窄口,将烧酒抵在唇边,呼吸间渐渐染上了醇重的酒气,双瞳却如水般透彻清明,不咸不淡饶有兴味地开口道,“真想看看口嫌体正直的土方先生一边大叫着‘不要不要’,一边悄悄撑起小帐篷的样子呢。”
“你暴露了总悟!这种奇葩中的战斗葩一样的恶趣味……”
“在店里对女孩子做出无礼的举动,可是要受到惩罚哟。”温润平缓的嗓音从天而降,旋即趴在土方十四郎身上的重压霍然凭空消失——后者立刻迅捷地起身,转眼就看见玖木绫正被清见单手提着后颈的衣料,拎回了一侧空着的座位上。
“搞什么,正高↑潮呢……”抬起头迎上兄长含义复杂的眼神,玖木绫余下的话尽数被咽回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土方十四郎伸手提了提衣领,不满地斜过眼梢:
“……你哪只眼睛看出是我做的,我才是被胁迫的那一方好吧!”
“嗯~所谓惩罚,大致包括【砍↑腿】、【断↑手】、【掉↑脑↓袋】等等等等,具体措施因人而异。”对他的抱怨无动于衷,清见笑眯眯地转过脸来,唇角上扬着赏心悦目的弧度,“至于这位城管先生你,大概是车裂肢解的级别吧。”
“城管是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别人讲话……”
到最后,还是一个软糯而陌生的女声帮他解了围——
“……您好,请问是这桌的哪位定了蛋黄酱咩?”轻细的音调有些怯怯地问道。
土方十四郎一撇眼,进入视线的是一个腼腆地低着眼帘的少女,手里紧攥拓印着便利店标识的棕皮纸袋,鲜亮制服的葱绿色与胸前横着的一行白色粗体字‘冠希24小时可外送’形成了鲜明色差。
玖木绫屈起食指扣着下巴,俯下身盯着那行白字看了半天,终于抬起眼口齿清晰语飞快地问询道,“把冠希外送到卧室要多少钱?我有三百日元。”
“不……我们、我们店里不外送冠希……我们的店名叫冠希,是一家24小时连锁便利店……”少女嫩白的面庞晕开一层薄红,纤秀十指惴惴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咛,诺诺了半晌才完整地将要表达的意思述说出来,“……提供商品外送服务。”
玖木绫撇了撇嘴,灌下一口辛辣刺喉的烧酒,毫不掩饰希望落空般失意的表情,“既然没有外送冠希的服务为什么要叫冠希,24小时便利店取这个名字不是很奇怪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吧,先把你身上的麻烦事处理干净再说。”
土方十四郎取过鼓鼓囊囊的棕皮纸袋,抽出一张两千日元的纸币递了过去,“蛋黄酱吗——虽然不是我们点的,不过我要了。”
“如果警察先生喜欢蛋黄酱的话……”
将对方拍到面前的钞票收下,少女认真地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从口袋里挖出一把硬币找好零钱,继而满眼希冀地开口宣传道,“冠希便利店提供蛋黄酱优惠,还推出了新款试吃装——鸡肉味嘎嘣脆的冠希限量版……”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叫冠希?!”
明显是对对方刚刚蹩脚的宣传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土方十四郎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棕皮纸袋放到一边,搓了搓手压抑着兴奋的语调,掩饰不住泄露了一线迫不及待的神情,将视线别到了一边,“有外送电话什么的吗,你们的便利店。”
……
“嗯!”踟蹰了片刻才使劲点下了头,少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眸光不断飘向自己的足尖,右手捏住被汗水濡湿的电话卡片一角,迟疑着朝对方的位置送了过去。
土方十四郎把卡片接了过来,粗略扫了一眼便打算丢进衣袋里,然而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在半空的手一转,将硬纸片塞进了玖木绫的上衣侧袋中,“你是我的侍从吧——以后这种不需要大脑的杂活就交给你了。”
“不,显然你判断失误了副长。无论怎么看这种事情都更适合你来做——从你刚刚暴露的达四肢就能看出你空无一物的头脑。” 用轻蔑又刻薄的口吻回应了对方的托付,玖木绫莞尔一笑,坐直身体挺了挺胸,字斟句酌地断言道,“至于我,我的胸有多大,我的智商就有多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砍了你啊混蛋!”
“那、那么……我就先走了。多谢惠顾,欢迎再次光临冠希24小时便利店。”
少女礼貌地浅浅鞠了一躬,扑在脸上的红晕丝毫未减,如同来时一样嗖地匆匆离开了居酒屋。
“我说,还有人记得当初来这里的目的吗?说好的什么侦查都被你们脑子里的黑洞吸没了吗?”
百无聊赖地起了身,坂田银时掏着耳朵将最后一口巧克力慕斯倒进嘴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翻着褶皱的武士服,用鄙夷的目光在座间来回扫视几眼,“我也不陪你们这群人生无望、只知道用市民的税金抽烟喝酒逛窑子的剩男们消磨时间了,啊啊,新出的《jump》应该也要到货了吧,先走一步啦。”
“再见爸爸。”玖木绫挥了挥手目送对方摇摇晃晃地远去,转脸若有所思地一挑眉,“话说《jump》是什么?‘you jump, i jump*’吗?”
土方十四郎抽了抽嘴角:“……你进错片场了吧。”
“你怎么了jack*,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rose*啊jack。”
“所以说你进错片场了吧!!”
“反正近藤老大已经被k.o了,侦查啊什么的谁要去管它。”
冲田总悟的眸间红光一闪,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挂在嘴角,语调四平八稳,“能够欣赏到土方先生娇羞的蠢样子,我的这趟居酒屋之旅就已经稳赚不赔了。”
“谁娇羞了啊你在说哪位——咳,我买到蛋黄酱就够了。”
“不好意思,我可以把空酒瓶撤走吗?”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来,捏住倒空的烧酒瓶细窄的瓶口。
“啊,请随意。”玖木绫动了动嘴唇给出一个淡而无味的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冒牌货’麻利地拾掇桌面的动作,心头五味杂陈。
那种又宽又大的振袖是用来擦桌子的吗,翘着兰花指是要给谁看啊,可恶真是让人不爽——等等,袖子里似乎掉出了什么东西……?
硬物磕碰到桌角出的轻微‘咔哒’一声被她敏锐地捕捉,而对方似乎并没有适时注意到,仍然秉持无懈可击的神态举止哼着不成调的祝酒歌,将最后一个空酒瓶放到了托盘上。
然后她虚伪地点头致意了一下,端着托盘扭身离开了。
玖木绫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来到吧台的另一头,才闪电般回过头,捡起了地上的不知名物体。
迫不及待地摊开掌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润小巧的电子产品,款式和颜色统统无比熟悉——没错,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那的的确确是她的手机。
这段时间,居然一直被这个冒牌货大大方方的霸占着……
“这是我的手机……原来在她那里。”玖木绫心疼地用袖口抹擦着屏幕,自言自语般嘀咕道,“有了它,我就是新世纪之神。”
“新世纪之神?……那个手机里面有什么啊,未来日记吗。”
···
···
从居酒屋回到真选组的一路上,玖木绫一直翻来覆去地反复擦拭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嘴里不停地来回重复地念叨譬如‘让你受苦了宝贝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身上的气味已经变得恶心又残念了这可怎么办果然还是要去杀了那家伙’……之类的话。
被跳大神式的絮絮叨叨骚扰了一路,土方十四郎将已经打起了呼噜的近藤勋扔到榻榻米上,走回自己的队舍才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梦魇般的招魂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按键啪啪啪的琐碎噪音。
背对着他的玖木绫手指飞舞,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机。
……
“喂,你在那里哔哩哔哩的做什么。”
对方头也不回,继续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恐吓短信和无声电话留言给玖木家。”
土方十四郎绕到她身前,看着被她用极大力气扣在手里的东西,眉角一抽,“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我的手机吧。你的不是已经拿回来了吗,去用你自己的打。”
“你是白痴吗副长,做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不可能用自己的手机吧。”
“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找死吗你?!”
“let’s go ed! yikeyike go go……”
一阵悦耳的铃声伴随着振动突兀地响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指间被震得麻,玖木绫拨拉着磨磨蹭蹭地翻开机盖,只随意地稍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毫无神采的瞳孔却刹那间亮了起来。
屏幕上欢脱地跳跃着一个名字——‘兔美’。
玖木绫立即容光焕,手忙脚乱地将电话接了起来,捧着手机赶紧挨到耳边:
“喂,兔美吗……我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我需要你和熊吉的帮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地被身后传来的轰然爆响打断——
重物坠地的闷声随即在不远处冒出来,被烟烬兜头喷了一脸、继而又被气浪冲到房间另一头的土方十四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门口自行爆炸的棕皮纸袋,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9确认009.
当朝阳无声地从地平线高悬起来,继而光照的面积不断展陈而开,澶薄稀松的日光将四目所能及处都蒙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融黄。江户闹市熙攘的人群川流如织,拖成一张密密麻麻地簇拥着的网,似乎下一秒便要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沉重的紧迫感令人喘不过气。
天空澄净一如水洗,玖木绫抬头望天缓步走在阡陌交通横纵分明的居民区街道上,挺拔的真选组制服与腰间佩刀冷硬洗练的线条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此时她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不相干的怪异目光之外的地方。
指腹细腻螺旋的纹路不断摩挲着放在宽松裤袋内的手机,擦得金属机壳隐隐热。
兔美和熊吉,是她在老家时最好的两个朋友,有着青梅竹马近乎数十年的交情。
在电话里听到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匆忙求助后,兔美果断地决定叫上熊吉一起连夜来江户,看看能不能帮到她些什么。
为了能够准确快地指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商议好直接约在了玖木家的居酒屋见面。
“真是的,早知道就直接找他们好了……这样一来,那个冒牌货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蠢话来了吧。”
她自说自话地小声嘀咕着,不由得慢慢翘起一个志得意满、势在必行的笑容。
雏鸟婉转轻细的啁啾声混入草木扑鼻的鲜香味道,产生了别样心旷神怡的化学反应,将郁积在心头多日的烦闷阴霾一扫而空。
玖木绫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心里一直以来紧绷的弦终于因着这一个转折的契机而微微放松了下来,她舒展身体心情大好地飞起脚尖,随意地踢起路边不时纷乱散落在地表的碎石子。
终于可以不用再经受这样苦刑一般的身心折磨了,接下来,一切都会变好的吧。
虽然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得到清楚合理的解释:譬如那个白痴黑警察递给她的半截御守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又为什么凭空多出了耐人寻味的好酒量,哥哥又怎么会变得好像完全不认识她……她并不打算深究这些有的没的,一切的一切,都会在兔美和熊吉的帮助下划上休止符吧。
她只想尽快回归往日平稳安逸的生活,然后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度过一生。
——至少在当下,玖木绫依然是这样憧憬着。
“嘶嘶嘶……好疼!!!”
侧前方突然爆出一声中气十足的痛呼,正默默埋头走着的玖木绫美好幻想被打断,不由得愠怒地抬头一瞧:
只见有只体型硕大足有一人多高的泰迪熊布偶正跳着脚,弯下腰一手揉着被石子击中的膝盖,一手破罐子破摔地摘下了罩在脸上的巨熊头,露出一张正死皱着眉头的挺秀面孔,不依不饶地大声道,“究竟是谁——!”
把熊头夹在腋下,相貌清秀的长男人愤怒的目光来回巡视着,在接触到她身上崭新的真选组制服后凝滞了半秒,压低了声音抱怨起来,“……切,居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吗……真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黏人蚂蟥。”
茶褐色的清润瞳孔一眨也不眨地与她静默对视了一会儿,对方突然猛地一个翻身撒腿就跑!
这谁啊这么奇怪,踢石头打中人膝盖的又不是他——
觉得对方不同寻常的反应十分可疑,玖木绫想也没想便拔腿断然追了上去。
对方动作灵敏而熟练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逃窜,玖木绫在其身后紧追不舍,两个人的步神奇地和谐而统一,过了大半个小时依旧处在追不上甩不开的尴尬黏糊状态。
终于,一个神秘的外星生物打破了相持不下的僵冷局面——
就在玖木绫紧迫逼人地尾随着对方的脚步途径一个九十度直拐角的瞬间,一块木板破空而来直直挡在眼前,她猝不及防一头便迎面扎了上去,整张脸都像是要被拍扁一般扭曲起来,仰面跌跌撞撞后退几步腾地栽倒在了地上。
长男人从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与刚刚成功使了绊子的同伴击了下掌。
这是在搞毛啊那个贱笑……
毫不掩饰地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就着巷间弯折模糊的日光,玖木绫这才看清楚那个半路窜出来偷袭的家伙。
全身上下毛绒绒软绵绵类似布偶,圆滚滚的身形同企鹅如出一辙,嫩黄的尖嘴却又跟鸭子没什么两样……
这算什么?哪个星球来的异形?!人.兽杂.交的产物吗?
“哼……比起你们庸碌无为的真选组,我可是高了不止一个level。”
一旁的男人甩了甩被淋漓汗液濡湿的直,将棕熊头顺手丢到脚边,环抱起双臂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住她的脸。
霎时间,对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变化,夹杂着明显的困惑与不解。
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探究对方表情的转变,玖木绫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下,左右晃了晃脑袋一个鲤鱼打挺迅翻了起来,额头瞄准叩击上对方的下颌碰撞出一声脆响。
对方吃痛捂着红肿的下巴回退两三步,旋即冰冷的刀刃就从身后架上了脖子。
“您哪位?”玖木绫左手摁在他肩头,右手捏着刀把环过身体勾住他纤细白皙的脖子,歪头大幅度地眨了眨眼睛。
“……”
这个问题好像完全乎了对方的认知范畴,他怔了片刻稍侧过头,半张脸上浮起疑惑的神情,“我没想到居然是你……嘁,早知道就不跑路了,白白丢了三百日元一小时的高薪工作。”
“……所以呢,你想说啥?”这个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的陌生男人态度翻天覆地地变为了另一个极端,一副跟她从小在一个浴盆里洗过澡般的熟络样子,让玖木绫忍不住吊了吊眼角,不由自主地略微放松了抵在他颈间的刀,继续追问道。
“你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跑到真选组去了?”
似乎料定了她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方丝毫没有要挣扎开来的意思,反而摸着下颌认认真真地沉思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掌,自顾自下了结论,“原来是去潜入卧底的吗?哈哈哈真是个好主意,看来我们稳健派也要学着推陈出新了啊,总是一味的墨守成规一成不变,最终可是会被时代的洪流吞没的。”
说着说着,他顿了半晌,又赞赏地开口夸奖道,“演戏演得也很不错嘛,害得我差点把你当成敌人,还在担心今天的帮宝适薄装不够用呢——啊,不是,我并没有害怕啊什么的,你不要误会……”
“……”
意识到对方话语中传达出的信息,紧接着心中陡然剧变,玖木绫攥着刀柄的手彻底放了下去,动作利索地收刀入鞘后疾步走到对方身前,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梢,不确定地出声道,“……你……你认识我?”
“……你究竟是怎么了,阿绫?”
对方清彻明澄的眸子透出担忧,窸窸窣窣上前一步关切地看着她,和声细语地问道,“是不是那边中午营养餐的甜点取消了?还是说那家伙又不许你喝酒了?别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攘夷大业岂能因一己之私所拖!打起精神来,让我们一起迎接日本的黎明……”
他的话里净是些让人听不懂的陌生名词,玖木绫囫囵地听了个大概,最终抖了抖眉毛摆起手,“……对不起,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现了,桂!就是那边墙根底下穿着棕熊布偶装一脸傻样的男人——快去爆了他!!”远处的屋顶上忽而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三三两两的黑色身影便接连冒头,操着刀快步往他所在的方位跑来。
“是真选组!可恶,居然来得这么快……伊丽莎白,帮我拿好这个头套!弄丢了可是要赔钱的……”不胜其烦地跺了跺脚,长男人用足尖一挑将棕熊头提到白色不明生物的怀里,转身抛下最后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就迅消失在了巷口——“改天再见了,阿绫,替我向高杉问好……”
把对方难以捉摸的几段话语拼凑起来,在心里反覆咀嚼几遍,玖木绫终于将重点圈定在了几个关键字上——攘夷,桂,高杉。
然后她闭上眼睛,在浩如烟海的冗长记忆里寻找着能和这三个词语沾上边的事物,却终究一无所获。
她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从未接触过刚刚那个看起来似乎与自己相当熟稔、似乎本名叫做‘桂’的男人,更是从来都没听过他所说的那些话。
头顶真选组队员们劈劈啪啪地踩过屋檐上的瓦片,冲着桂逃走的方向追赶而去,厚重的警靴激起大片大片干热烟尘,呛得玖木绫捂着嘴咳嗽两声,心烦意乱地拢了拢垂在耳廓边缘的碎。
“let’s go ed! yikeyike go go……”
揣在衣袋中的手机响起喧闹的来电铃音,她简单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接起电话提到耳边,“喂?”
听筒里传来兔美清脆的嗓音,明快爽利丝毫不见长程旅途该有的劳累,“我们到了江户火车站,你在哪儿?”
“诶……”玖木绫猛地偏过视线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钟,“……你们怎么这么快,是坐动车来的吗?!”
电话另一头的对方语气不善,似乎是话筒与嘴边离得太近,每一个咬字都带着呼噜呼噜的风声:“你管那么多,快去酒馆啦,我们说好在那里见面的吧。”
“以我们的节奏来看,似乎会比你早一步到呢。”有一把沉甸甸的男音突然出现,在话筒那边插话道。
“又在用你的蓝牙耳机偷听别人讲话了吧,熊吉。”毫不客气地指摘着,玖木绫脚尖抵着地面一旋,朝向玖木家居酒屋的方位加快了步伐。
10确认010.
刚刚远远地眺望到玖木家居酒屋门前淡昏的笼光,颜色浓艳鲜明的和服一角就闪到了眼前。金黄色头披散两肩、在一侧束了半高马尾的女人柳眉倒竖,双臂环胸,裁成半截的樱粉色和服罩衣下露出精致玲珑的腰线,短裙包裹着纤巧腴润的双腿,长至腰际的开岔裸.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她拢指作扇厌烦地在颊边扇了扇,被旭日蒸熏看不出色泽的暗沉双眸一转,盛气凌人地瞟了过来,“真是太慢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烈日炎炎下等了多久啊?!皮肤都快被晒成蓝翔技工了,你要负责……”
对方一口气也没歇,连珠炮似的将一长串责难抖露出来,尖细的音调差点钻破玖木绫的耳膜。
……真是怀念啊,这种有胸没大脑的傻□语气。虽然仅仅分别了不到半月,但经历了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奇异事件后,连面前蛮横骄纵的女人凶巴巴的脾气居然都会觉得十分亲切。
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玖木绫不堪忍受地捣了捣备受荼毒的右耳,弯着嘴角向对方报以一个歉疚的笑容:
“说什么蠢话啊兔美,我跟你作为生物的属性不一样。我是人,两条腿走起来当然要慢些——说起来,兔美你就这样在太阳底下烤着没问题吗?胸部塞着的硅胶可是会融化的。”
“谁、谁垫了硅胶你给我少开这种玩笑!!我可是天生的d-cup……!”
下意识伸手托了一把胸口才反应过来,对方恼羞成怒地跺足,捋起袖子握起拳就要上前,却被旁侧伸来的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
“别再胡闹了,我们有正事要办。”
横在粉色和服的女人眼前的是一只纤长瘦削的手,骨节明错而有力,血管在皮肤下突起浅浅的一隅,一路蜿蜒伸展到隐没在墨绿色的袖口中。
顺着抬得笔直的手臂看上去,是背着一把古旧三味线的宽阔肩膀,微微前梗的脖颈,和遮住了大半侧脸线廓的浓黑墨镜,被巨大耳机压罩得根根支棱的短硬丝。
男人半歪地倚靠在店门外矗起的招牌上,屈起一条长腿,随着音乐节奏不断有规律地左右摇摆上身,而挡在女人身前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玖木绫歪头看过去:“喔喔,是三条腿的熊吉,好久不见了。”
她笑容满面地冲对方挥了挥手。
唇边勾着一丝难以揣度的笑,对方从居酒屋屋檐下的阴影庇护里踱了出来,最终站到了她面前。
“我们进去吧。”
深深提了口气积攒在胸前,再缓慢地一丝一丝吐出来,这一个循环的流转让玖木绫舒展了略显僵硬的身躯,视线调转几度直戳向店门前风中摇曳的招旗,“……应该还在里面相亲相爱吧,真是让人看不顺眼——那个冒牌货……和哥哥。”
身侧的两人迅交换了一个含义不甚明晰的眼神,最终兔美突然出手一把将熊吉推远,扭身拉起玖木绫折过步子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先不要忙着进去,我们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总而言之,等你向我们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以后,再试试看从长计议吧。”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熊吉跟了上来。
对方挽着她的手僵了半秒,即刻生硬地拗过话题,“……对了,刚才的动作……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那叫按墙背入式深呼吸——清新口气,让你我更亲近。”
随口爽快地解答了一句,被唐突地拖走的玖木绫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的意图,顺从地被拉拽着往人迹罕至的巷间深处快步而去,却有疑窦丛生的神情在脸上一纵而逝。
熊吉和兔美的举止神态……有点奇怪。
他们看起来好像并不愿意踏入居酒屋——不,要是这样说起来,更像是急于远离一样——虽说兔美给了她一个看上去似乎无懈可击的理由。
终于,在最后一个路人的身影也消失在湿气淋漓的潮霉小道尽头,兔美突然放慢了步伐。
空无旁人的昏暗巷间,一直若即若离地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方的熊吉也倏尔贴近。
不易察觉地,握在她胳膊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兔美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
玖木绫莫名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寒颤直窜上背脊。
然而没有再给她反应的时间,出乎意料的电光石火之间,身侧的兔美遽然翻转手腕大力扣住她的肘关节往后猛掰,后方的熊吉也紧跟着踢上她的后膝,迫使她两腿吃力酸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双手被反拗在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她有一刹时的不知所措,随即条件反射般想要做出抗拒的举动,可不知是谁已经把一块纤尘不染的洁白手帕死死压在了她的口鼻之上。
反剪的手腕带来尖锐剧痛电流般穿刺过骨缝,玖木绫依稀听见了心底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每个人……都想她死。
过度刺激带来的生理性泪水充盈眼眶,晕湿了浓长低敛的眼睫。
她死死咬住嘴唇。
或许是那方皎白手帕中混合掺杂的不知名物质起了作用,她脑中构建的清醒理性分崩离析,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神志即将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秒——
明利刀光骤然撕裂深蓝压抑的晦败天穹。
身手敏捷地向右一偏,熊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抽出三味线里藏着的剑挡下凌空斩来的刀刃,歪头看向来人,漆黑墨镜遮障了意味深长的眸光。
捏着手帕的五指转而握起了剑,失去了助力的布帕子猝然脱离了玖木绫的脸,顺延着汗湿的衣料滑落到地面摊开。
“可恶,清见……”
兔美暗自咒骂了一声,察觉到原本再没反抗力气的玖木绫因着药物中止而有了苏醒的迹象,不由得加紧了桎梏她腕间的力道,抽出一只手悄然摸向藏塞着手枪的腰间,同时从鼻尖挤出冷哼,“麻理子那家伙真是意外的靠不住,切……我早该想到的。”
“嗯~别这么说。”
气定神闲地单手持刀与对面半直着身体的男人对峙,清见仿佛毫不在意剑拔弩张的气氛,用闲话家常的口吻随意回应道,“你的好徒弟她,可是很努力的想要拖住我了——可惜露出的破绽实在过多,让人想装作不注意都没办法呢。”
语句暂缓停滞,他后退半步扬了扬下巴,忽而张开的阒暗瞳孔里泻出森寒的冷意,语调却仍旧夹杂着半分柔和,“不知道麻理子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过那不重要了——现在,我再说一次——
“在我杀死她之前,任何人都别想动她。”
……
“现在的她,这种索然无味的节奏就像三俗的北京大鼓书,我已经没兴趣聆听了。”搭在刀柄的指骨骨节紧握得青白,‘熊吉’忽而一翘嘴角,饶有兴致地挑起了隐匿在细碎刘海下的眉,“倒是你的天津快板,忽然有点想听听看了。”
“好啊。”清见欣然应允下来,“那就来一吧。”
……
“哥……哥。”
逐渐恢复了神志的玖木绫动了动手指,涣散又重新聚焦的视网膜不期然倒映出陷入鏖战的人影,她翕合了一下嘴唇,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节。
“你醒了。”
早有准备地,冷黑枪口抵在了对方的额头,‘兔美’的语调中清晰可见地透出露骨的不善,复杂的神色悄无声息地爬过眼角,“既然没办法顺利的带走你,那就在这里杀掉你吧。”
……并不出意料之外啊,这种话。
饶是如此,玖木绫还是怔忪了片刻,最终低下眼帘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歹让我死得明白点儿吧。”
像是被出了一个难题从而心里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兔美’也罕少地迟疑半晌,最终却还是狠下心来用力摇了摇头,“你……你没必要知道。”
“是吗。”
喉间滑出迷惘的叹息,玖木绫筋肉滞涩地扯起一边的嘴角,长高高低低垂落遮掩了大半面孔,使人始终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以为对方已经彻底地放弃了挣扎,‘兔美’也稍微放松了警惕与防备,按在扳机上的指尖已经准备扣下——但就在忽然间,‘兔美’现对方原本被自己牢牢紧锢的双手突然爆出了极为强劲的力道,几乎是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被挣脱,下一刻耳畔冲进了一声毫无诚意的致歉:“那就对不起了,我还没活够。”
“哼……恢复得还真快,是我大意了。”
堪堪稳住了身形,‘兔美’眯眼冷觑着眼前半弯着腰的玖木绫,空下来的另一手也掏出了一把枪,抬起臂让双枪直指向对面。
显然是残余的药物作用还未褪去,过大幅度的动作一定程度上将她的体力削弱过半,玖木绫分外狼狈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垂在身旁随着胸口剧烈起伏不算颤动的手却突然摸到了腰间的佩刀。
——在她成为侍从的时候,土方十四郎亲手交给她的那把刀,曾被他严谨而细致地亲手打磨过。
急促的抽吸声中,她终于抓住了刀柄。
11确认011.
闪避着清见猛烈的攻势,男人在百忙之中不忘扶稳自己的墨镜,余光瞥向另一侧,若有所思地一扬眉:
“嗯……她的节奏变得有趣起来了,是因为什么,那把刀的缘故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刚刚打到高.潮就要抛下我了吗,真是残忍的人。”
真假参半地埋怨着,清见半眯着眼睛偏过脸,唇角略微上翘。
忽而姿态从容地一刀直劈,从上至下削去对方半片衣角,在对方闪身躲避时早有准备地反手持住刀柄,用与和颜悦色的面容毫不相称的狠戾力度朝着对方的腹部重力一击。
——男人裹在深绿色长风衣里的身体与被削落剥离的布料一同坠地。
清见缓缓收回手腕,步履轻盈地上前,继而宽长的和服敞袖滑过空中,刀尖点上对方眉心。
“离开。”温煦的声调咬字清晰,半开的眸光却凌厉如同蛰伏中的鹰鹫,“我来解决。”
死按住刚刚遭受猛击的下腹,仰面卧倒在地上的男人正了正耳机,干脆交叠起双腿将手垫在脑后,远望着经过深色镜片过滤而渲染成棕色的烈日,用沉默回应了他。
随即,清见锋利的目光放柔了下去,微微一笑收起了刀。
……
子弹破空的凌厉声响过后,是右肩肩头陡然传来的锐痛与喷薄炸开的血花。
弹头疾旋转着钻入皮肤撕破筋肉,最终卡在严密的骨缝之间,异物带来的不协调感迫使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武士刀砰地砸到地上。一股灼烤的火药味窜进鼻尖,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力而不受控制地后仰过去,尖刻砭骨的疼痛袭遍全身。
重重地仰跌下去,玖木绫咬紧牙关换用另一手捡起刀,翻滚避开尝到甜头的对方利用距离优势接连扫射来的子弹,还能动的左手挟着刀按住地面挺身而起,促使肩上伤口绽裂得更深,汩汩流出的血液浸透了黑色制服。
不想死,还不想死——
生存的强烈*敦促着她强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卯足了力气提刀直冲向远处双枪高举的粉衣女人,子弹接二连三地高袭来,被她偏头避开要害,脸侧、手臂和腰间却被擦出了驳杂的血痕。
腥膻气充盈了胸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用手背擦了擦沁润血滴的眼角,着力使糊成一团的视野重新呈现清明。
对方的弹夹用光,徒劳无功地扣动了几下扳机便低咒一声将失去作用的双枪丢到一旁,
玖木绫快移动的脚步丝毫未加迟疑,瞬时闪身到粉衣女人身前,左手高高起抬起刀劈头砍下——
忽而隔空伸来一条手臂,动作和缓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却轻而易举便令她的刀再也无法下沉半分。
玖木绫调转视线,愣忡地看着对面棱角分明的笑脸,眼眶微微一热。
惯性使然地,她顺着对方柔软五指的力道,缓缓放松了握着刀的手。
“我们该走了。”
短男人两指并拢按着耳机,从另一旁走了过来,抬手稍微拍了拍粉衣女人的后肩。
粉衣女人忿忿不平地瞥过一眼,最终低低一哼,转身与男人并肩离开了。
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关注两人的动向,玖木绫全部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眼前直面她长身而立的清见身上,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不已,定定地将她钉在原地。
清见的目光温柔而热烈,融融细细地洒下,灼烫地燃烧着星点在她的裙边袖角。他就带着这样温柔的眼神,向她张开了双臂,轻声细语地呼唤道,“阿绫。”
只这一个暌违已久的称呼,就让玖木绫的身体猛然一个战栗。喉咙涌起一阵难言的哽咽,她隔着蒙上血雾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终于缓缓地将疲累脱力的身体完完全全依靠进对方怀中。
熟悉的温暖味道充斥在鼻尖,玖木绫僵直的身体舒展开来,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即刻迎接她的却是一把冰寒冷冽的刀锋。
薄利的刀刃压在她的颈上,对方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颈间游走,寻觅摩挲着她激跃跳动的血管动脉。
“别担心,我知道你怕疼。”他亲昵地抵在她的耳廓边,放得极轻的声调近似呓语,“会让你死得很快乐的,相信我……阿绫。”
玖木绫浑身一僵。
啊……是了。
所有人都想让她死,包括她的哥哥。
……
远方的某个斜对角,一间旧式公寓楼六层,遮盖着厚重挡光窗帘的室内,山崎退放下端在手里的望远镜,将窗帘掀开的一道缝隙关拢。
“糟糕了……好像监视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他吞咽了几下口水,颤巍巍从衣袋里摸出手机,三下五除二按出号码拨通了电话,对着话筒结结巴巴道,“副、副长……”
···
···
衔着烟拐过一个别角,土方十四郎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着抖的一坨真选组制服。
凌乱斑驳的血迹洒在身侧,她抱着刀双手环膝深埋着头,垂落的丝被血污黏成条条绺绺,湿嗒嗒地粘连在颈项之间。
全身上下都是伤啊,怎么搞的,这家伙。
缓步踱了过去,他并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地用脚尖拨了拨她瘫软的身体,出声道,“喂,还能动吗。”
玖木绫触电般乍然抬头——
接触到那双隐约闪烁着猩红的漫涣眼球,土方十四郎顿了一下,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不确定地开口,“你怎么……”
话还没说到一半,对方紧抱在怀里的武士刀已经狰狞出鞘!
她举着刀胡乱劈砍着,毫无章法的疯狂进攻夹带着斩断劲风的呼啸声狂风骤雨般扑来,即便是事出无比突然,长期的实战经验还是让土方十四郎立即做出了反应,闪电般拔刀在她的刀刃即将猛力砍上身体的一瞬间抵挡住攻击。
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让他短暂地呼吸一滞。
玖木绫红着眼睛,原本白皙净秀的面容隐隐泛起扭曲,碎溅的血点不规律地琐碎凝结在皮肤上,更与紧缩成针芒的瞳仁交相辉映,泄露出理智全无的混乱与癫狂。
她忽而咧开嘴角,绝望到最深处酵成危险至极端的情绪猛烈地爆出来,瞳仁一缩一扩,死死地胶在他身上。
脚踝一转勾住对方的小腿牵制了他下一步的动作,腰身沉下不可思议的角度,她翻过手腕巧力将他的刀戳向一侧,然后用手腕顺势向上一托,径自一刀捅穿了他的手臂!
眼见着对方利落抽刀,下一步就要直刺进心脏,土方十四郎强忍着剧痛握刀翻腕,勉强抢在被长刀贯胸的前一刻挡住攻击,掌中拼尽力气与她不断试图砍下去的刀作着抗衡,同时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将她踹了出去。
脊骨狠狠在墙壁上撞出痕裂斑驳,细微痛感传递到趋于麻木的神经末梢。
……
玖木绫双眼上浑浊的阴翳渐渐散去,最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不远处边脱下染血的外套边用靴底碾灭香烟的男人,愣了愣,随即声音沙哑地笑了出来,“……是你啊,副长。”
她以刀撑地缓慢地站直身体,扶住紧的胸口喘着气,目光始终紧迫地锁定着他,“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对方提出的问题显然很大程度上出乎了他的意料,土方十四郎微怔了一瞬,将浸泡腥气的外套随意搭到肩上,掏出一根烟卷重新点燃,不耐烦地掀了掀眉毛,“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脑子也被攘夷志士砍掉了吗你。”
半晌不一言,玖木绫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哆嗦着身体倚刀而立,用力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有温湿液体浸润了脸颊的弧线,她崩溃般地将手中的武士刀用力一撇,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嘁……真是麻烦。”低声嘀咕了一句,土方十四郎随意地浅倚到壁上,放松了皱起的眉头,双手搭兜状似极其百无聊赖地抽起了烟。
——却自始至终没有出声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才传来玖木绫磕磕绊绊、语不成调的声音:“……我说,刚才的事情,请不要说出去……拜托了。”
她看着他臂上翻开的皮肉,愧疚地别过了脸去,“……抱歉了。”
“……少啰嗦,我什么也没看到。”掸了掸多余的烟灰,他旋过了迈开步子,“走了。”
“是。”玖木绫鲜见安分地点了点头,俯身拾起沾满了血迹斑斑、早已残破不堪的刀,加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
···
拖着满身的血污撞开了居酒屋挂着‘暂停营业’招牌的门,清见抬起眼帘,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绞着手指等待着的女人。
“很晚了,你没必要在这里等我。”抽出一把椅子倾身跌了上去,他疲倦地阖了阖眼,连无时无刻不挂在唇边的笑容都懒得继续维持,漫不经心地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是阿绫了吗,麻理子。”
‘玖木绫’——麻理子抿了抿唇,担忧不已地小声道,“你的伤……”
清见摆了摆手,随意地给自己倒了杯清酒温在手心里,愉悦地挑起嘴角,“真不愧是阿绫啊。能被妹妹伤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兄长难能可贵的幸福吧。”
然而就是一眨眼的光景,些微的笑意倏地褪去,清见放下酒盅,提眼看向对方,“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我去的及时,阿绫一定会死在他们手上。”
“你还是早些收手吧,清见。”对方的质问堵在心里,麻理子满眼都是灼烧的怒火,声嘶力竭地高声道,“我说过这件事拖久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你迟迟不出手,我就只好拜托他们……”
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清见突兀起身握着她的手腕动作粗暴地直接将她压在了墙上,粗重的吐息缠绕在她的间,“我也说过,如果你在我之前动手,我就砍掉你碰她的手臂——可是这次你不是用手,是亲口委托了别人呢。
“真是钻了个巧妙的空子——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他住了话音,轻浅地吻了吻她的脸庞,慢慢向嘴唇游移过去,“既然是这张嘴惹的祸——”
在他的动作下卸掉了所有的戒备,麻理子颤抖着合上了眼睛。
他噬咬着她的嘴唇,温润的嗓音轻且柔,紧接着继续说道,“——那就割断你的喉咙,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好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他忽然抬起头离开了她,下一秒锋锐的刀刃便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她的脖子。
清见歪过头,微笑着低声说,“不过答案……我不打算听了。”
···
···
“副长……副长您在吗?”
黄昏时分的真选组屯所内,山崎退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直到确认了四周无人方才叩响了门。
“山崎吗?不是叫你去二十四小时监视那家居酒屋——”听出门外人的声音,在书案前批阅文件的土方十四郎住了笔,揉了揉抽涨的额迹,“算了,进来吧。”
“是……副长。”将门推开了窄窄一道缝,山崎退斜着身子勉强钻了进来,却不期然看见了墙角身穿常服拎着一个烧酒壶面无表情的玖木绫,顿时欲言又止地改了口,“……我没什么事……啊、只、只是……不,果然还是算了……”
“有话就快点说,少吞吞吐吐的,山崎。” 不悦地调转视线,土方看着支支吾吾语不成句的下属,顺口命令道。
对方踌躇了良久却一直没有爽快地开口,飘忽不定的目光不时扫过墙角,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余光沿着山崎退看向的方位瞟过去,土方十四郎看见了自己的侍从。
——原来是在忌惮她吗?
“……跟我到门外来。”他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随手扣上了门。
紧跟着出来的山崎退并没有马上将要说的话说出口,反而反反复复确认了门已经关得严丝合缝,适才回过头来,模样颇为认真而古怪:
“我知道现在说这件事可能有些唐突,但是副长……阿绫小姐她……不能够信任。”
脸上有意外的神色一闪而过,土方十四郎嘬了口烟,平声道,“继续说。”
“今天我奉命监视玖木家的居酒屋,现阿绫小姐去见的那两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山崎退止住了话音,双手递来一张照片。
接过薄薄的照片随意瞥去,青蓝眸光却霍地一凝:
“这是……”
山崎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是鬼兵队的河上万齐和来岛又子。”
12确认012.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我去干这种事?!”
玖木绫使劲抽着嘴角,死盯着眼前两把破损不堪的武士刀,再将视线向左调几度,看了看粗砺水滑的磨刀石。
一阵沉默过后,她终于忍不住狠狠将两样东西往对面一推,着重强调地动了动层叠缠着一圈厚重绷带的右肩,“我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一级伤残了,倒是你看起来可还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啊副长。既然这点小伤看起来连打飞机都不会耽误,磨刀这种事情就自己动手,不要总是麻烦别人,我也有自己的私生活。”
“还真敢说啊。看你干的好事——我现在变成这样是你的责任没错吧,”半点不甘示弱地指了指同样裹在白色绷带里的手臂,土方十四郎扫了一眼虽然想要辩解却哑口无言只得灌下一大口烧酒的对方,满脸理所应当的表情,“那就别再废话,赶快去给我把刀磨好,否则只能内裤外穿去巡街了。”
心知肚明不论怎么说理都在对方那头,玖木绫憋屈地顿了一会儿,果断起身走了出去。
土方十四郎保持着盘膝的坐姿等了半分钟,对方便啪啪地快步走了回来,扔过一条皱皱巴巴黄的白布:“喏,给你。”
他用两指拈起那块肮脏的布巾,瞬间一股刺鼻而残念的味道迅猛地袭来,不由得皱了皱鼻子朝着来的方向反手丢了回去:“这是什么?”
从头到尾一直屏着呼吸,玖木绫嫌弃地瞄了瞄又被对方抛了回来的白布,磨蹭着脚后跟把它顶到门外的长廊里,这才舒畅地吸了口气,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是近藤菊长的兜裆布,你可以尽管自由地外穿着去巡街——我打赌肯定比配着这把又破又旧的武士刀更有威慑力啦,方圆三尺都不会有人胆敢靠近的。”
“……与其说是不敢靠近不如说是被熏走的吧,会成为市民公敌的吧一定会的吧?!还有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条还印着‘阿妙小姐,嗯~’的兜裆布的……不管怎样看就是被猥琐的呵护着珍藏起来的那种啊!”
神态自若地接下对方汹涌旺盛的吐槽,玖木绫摊开手摇了摇,又就势取过低矮桌案边的烧酒壶,凑到嘴边少量抿了一口: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磨刀什么的还是交给你吧副长,磨一下又不会怀孕。我最近每天都要喝酒到半夜,然后戴上插着蜡烛的帽子在屯所里转圈抓鸡呢,这可是很消耗体力的。”
“……你那是在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不是喝醉了就是在练法.轮.功吧!”
被对方的信口胡诌噎了一下,土方十四郎吞掉一口烟,嘴角燃半的火星升腾出透白的银丝,在空中缠绕消弭。
他看着对方片刻不离手的酒杯,眉心紧绷起来,出言提醒道,“还有你也适可而止一点,我可不想哪天突然接到有个醉醺醺的真选组警察在江户街头闹事的群众举报。”
“两章只出场了一个镜头的人没资格说我。”对对方的警告报以懒懒拖长的尾音,玖木绫撑着下巴,食指点点接连浮肿了几天的眼睑,声音里透出一丝疲乏倦意,“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喝都喝不醉……也有够苦恼的啊。”
“……你以为我想一直在后台待命这么久吗,还不是作者的错。”
“作者说这都是时臣惹来的大宇宙的恶意,一直在抱怨更新不上去呢,‘连接不上文章核心读写数据库,部分相关数据可能异常’什么的……”扣在下巴上的手转而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玖木绫仰头望天质问道,“管三,你又摸服务器了吧。*”
就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吱呀作响个不停的屋顶上孜孜不倦施工作业带来的分贝顷刻间翻了一番。
大幅度颤动的天花板抖下几簇木屑,浮尘的微粒洒到黑上细细地十分扎眼,土方十四郎抬手一抹,看着满掌心的渣碎拧起了眉角,将音量调高了几度,“我好像没有雇你们来拆屋顶吧,万事屋?”
“你在说什么啊土方君,门被脑袋夹了需要拿来跟屋顶一起修理吗?抱歉我——听——不——太——清——”屋顶上传来毫无干劲的男人明显是故意拉起的长腔,软绵绵有气无力地给了他一句回音。
···
···
长用缎带束在脑后的青春少女此时正煞白着一张脸,浸身在比桑拿房还要燥热得多的正值繁盛夏季的江户。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端端正正地写着‘真选组屯所’几个大字的简陋木牌,嘴唇咬得白却踌躇着不敢踏进去半步,原本整齐清爽的式也因渗出的汗水而松松垮垮地变了形。
她驻足在这处屯所的大门前,葱绿制服上鲜明的‘冠希24小时可外送’一行大字反射耀目的白光,在熙熙攘攘无不步履匆匆的人群间显得格外醒目。
“……请问,小姐你……还好吗……?”
夹带着一卷厕纸神清气爽地从厕所走了出来,真选组后勤负责人平田酱油已经是第六次看到这个站在门口的女人了。他当然没有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计时的无聊习惯,之所以对时间掌握得这么清楚,只是因为这几天他正在腹泻,平均每半个小时就要出门去一次厕所解决生理需要。
在心里为对方坚韧的毅力暗自赞许地叹了口气,平田君犹豫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看正无私地为整个江户提供着难以忍受的光和热的毒辣太阳,还是挂起了自以为很友善的笑容,踩着木屐嗒嗒嗒地走了过去,十分好心地拍了拍少女的肩:
“我说……与其在这里看着近藤老大惨不忍睹的手迹呆,不如进来聊聊看?无论是怎样的千古奇冤真选组都一定会为您解决的,谁叫我们是……”
余下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被强制地咽回了喉咙中,喉结狠地上下攒动了一下,平田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用惹人怜爱的怯懦眼神注视着真选组屯所木牌的少女——
在肩膀被自己的手轻轻拍了第一下以后,眼前的可爱少女就僵直着纤细的身体,直挺挺地仰面向后倒去,在皮肤接触到滚烫的地面时还徐徐冒出了几缕白烟,没过多久便传来阵阵扑鼻的烤肉香。
平田酱油直愣愣地与躺在地上的少女依旧依稀开始涣散失真的瞳孔对视着,良久后终于如梦方醒般猛地惨叫出声:“不好了……近藤老大!副长!!!死、死人了……”
……
一刻钟后。
少女浓密长卷的睫毛微不可见地抖了抖,颤巍巍地睁开了一道宽缝,半梦半醒般的眼神犹带着惺忪的迷茫。
直到看清了屋内活动的另外几个人影,少女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对不起……听说了真选组生爆炸的报道,我立刻就赶来了……”
双手合十恳切地一遍又一遍道着歉,少女的眼角滑落莹润的水滴,扑簌扑簌淌下一连串泛光弧线,裹在宽大便利店制服里的细瘦身影显得柔弱而无助,“是我把‘不是化名,是桂’先生订购的炸弹和您的蛋黄酱弄混了……土方先生您没有受伤吧,对不起……”
听到身后断断续续带着抽泣的哭腔,正在挥汗如雨地磨刀霍霍的玖木绫捏住袖口擦了擦额头,打量着大清早便前来叨扰的对方,眼睛向上一翻,“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切腹做什么。”
脑中戛然回响起刚刚对方的话,她赶快扔下手中磨到一半的刀,面向少女坐直身体,试探地挑起话头,“等等,你刚才说,桂……?”
“连假都不知道,你这样还算是个警察吗。”
门框上倒垂下一个白花花的卷毛脑袋,坂田银时掏了掏耳朵,神色索然地上勾起眉毛,“那家伙是稳健派攘夷志士的领袖。真选组专注抓他三十年风雨无阻,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直在浪费纳税人的税金。所以奉劝你,还是早点换个靠谱点的地方打工吧——人民公厕都比这里强得多,花子。”
“……你想被逮捕吗混蛋?!”
土方十四郎搁下了刷刷地不断书写着的毛笔,伸手就摸向腰际钩扣着的手铐,“刚才你说出来了吧,其实明明就跟桂很熟吧,小心我真的按勾结攘夷志士的罪名把你扔去坐牢——”
“原来你认识那个叫桂的吗,爸爸?”
稍作思忖片刻,玖木绫指向自己的脸,板着面孔情态庄重严肃地问道,“……那你认识我么?”
“在问什么白痴问题啊你,花子,你不就是花子吗——”无神的红眼珠向她转了转,“定春自从上次在厕所里把你吐出来以后,一直呆在你们分别的地方想念它的那顿大餐呢,有空去看看它吧。啊啊,正好可以省下一个礼拜的狗粮钱了。”
“……你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是我的错觉吧。”
“没有没有,是你听错啦花子,根本没有让你去填饱定春的肚子、好给我省掉狗粮钱什么的,绝对没有哦。”
“太过分了,明明就说了吧,还说了两遍!!真是的,我想对爸爸讲脏话,可以吗妈妈?”
“这种事等爸爸我给你找到妈妈以后再去问吧。”
“……都给我住口你们两个,差不多也该给我滚出无聊的父女档角色扮演游戏了吧。”
按一按抽搐不止的眼角,土方十四郎看向旁侧双手交握惴惴不安的少女,略微缓下了些语气,“至于你,上次那袋蛋黄酱炸弹爆炸让我们的屋顶又塌了一次,你付了重新修补屋顶的钱作为赔偿就够了。——啊,还有,回去以后查到桂最新的联系电话,当做物证交过来。”
“嗯……没、没有问题,无论怎样的赔偿我都可以接受的!”
眼也不眨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少女捏着衣角用力鞠了一躬,可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暴晒的缘故,她的躯体突然一阵摇摇欲坠,直冲着对方英挺的身影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
玖木绫眼疾手快地横□一脚,抻着手臂一把将她搀稳。
“谢谢……”少女红扑扑的脸上乍现忐忑青涩的羞赧神情,余光不断朝书案边的人飘去,“我、我叫明日香,这次犯了错您没有追究真是太好了,希望以后可以再见面……鬼之副长大人!”
像是鼓足勇气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话,明日香捂住滚烫的脸,飞一般地转过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玖木绫看着她的背影浓缩成天际线边的一点最终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轻咳了一声,“少女心都是敏感又脆弱的,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玩弄这种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啊副长。”
“你那老妈子一样沧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有谁准你停下来了,继续磨你的刀。”
“是你的刀。对了,磨完之后我可以用它插死你吗,副长?”
“……你先抱着那块磨刀石去投河吧混蛋。”
“……你、你是何人?!”门栏外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屋内三人同时伸头一看,只见后勤负责人平田君*右手抱着直堆向高空的一大摞衣物,左手拎着满满一壶酱油,花容失色地圆瞪着眼睛直瞅着什么,目标又好像在一刻不停地变幻移动着,导致他因为眼花缭乱看不真切而使劲跺了跺脚。
转瞬间,一个心宽体胖的白影出现在了大敞的屋舍门前。
这是……
玖木绫的瞳孔剧烈收缩——
是那天用一块木牌豪迈地猛拍了她的脸的、桂的奇葩外星人帮凶。
好像叫伊丽莎白……还是白兰杰索什么的?
13确认013.
一天前。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座古旧陈腐的木桥横越半宽河岸,萦绕着湿冷蒸汽的水面有粼粼波光扑朔摇曳,大半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的男人缓步踱至桥中央,与桥面那头迎面走来、戴着一顶硕大斗笠的黑影擦肩而过,压低的脸孔被分割成半明半昧截然相反的两类色块,看不清那张脸上究竟涂抹着怎样的一副表情。
“打扰一下。”
衣袖相擦过后对方继续踽踽前行,男人却忽而止住脚步略仰起了头来看向对方,原本的阴郁被某种隐隐压抑的兴奋与雀跃所取代,以诡谲莫名的怪异声调低笑出声,“看来您就是桂小太郎吧。”
对方低却足,孑然独行的身形凝注,踏出的木屐向后一收,垂手茕立在中空的桥板上,平静地回答道:“你认错人了。”
男人做出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没有立刻回话,缓慢地挪动身体朝着对方走近几步,霍然出的夹带病态的刺耳笑音刮破了深夜里无声的静谧,“哼……不必担心,我不是什么幕府的走狗。”
短促尖锐的笑声让桂小太郎蹙起秀长的眉梢,食指和拇指夹住斗笠圆檐微微向下压了压,视线端端正正直视前方不见尽头的道路,并没有往与之对话的方向偏移半分,以轻稳的语调不以为然道:
“就算是狗——也是渴求鲜血的狂犬吧。”
他稍抬起眼帘,披着斑点阴霾的圆月倒映在清澈瞳眸中,“听说最近小巷里经常生试刀杀人事件,你还是慎重选择咬人对象比较好。不然,再锋利的牙齿也会断掉的哦,江户看牙医贵的。”
“呵……”男人并未出言反驳,反而顺其自然地就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右手悄然掐住了腰边刀柄,“可是我和我的搭档,追求的正是你这种高手的血呢。”
他的声音突然开朗起来,盎然的兴味暴涨,“所以……能不能和我过上两招?”
话音未落,滑滚着幽荧红光的利刃已经脱鞘——
“你……”
眉间一紧,桂小太郎蓦地回过头去,目光在接触到泛光奇异的刀身时明显地一定,“那把刀是……”
自然放置在身侧的手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地想去伸够自己的刀,谁知男人的动作更快一步——夜空中锐影四下激闪,利器破空的风声呼啸而过后,男人姑且迈了两步权当缓冲,挑起意味深长的一抹笑,徐徐收刀。
“啊呀,原来只有这种程度嘛。”
用失望而不屑的口吻感叹着,男人将头抬起几度,削尖的下巴和大幅咧开的嘴角暴露在如银月华的洗礼之下,与浓淡不一的阴影交相辉映成异样已极的奇诡画面。
摸刀的手僵冷在半空,脊背被斜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陡然后身喷溅出大量腥稠的血液。
规整梳起的髻跳跃划出曲线,桂小太郎双腿一屈,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一天后。
与意乎吞没一切的黑夜截然相反的明朗白昼,仍是同一座桥。
暖洋洋的日光积聚成细束渗过木栏长期被风雨侵蚀而形成的空洞,在疏松多孔的桥面上抹开层层涌涌的热浪。
嫩黄尖嘴一张,名叫伊丽莎白的不明宇宙生物站在桥中央左右看了看,随后从口中拎出一个沾满血渍的陈旧吊饰,晃荡在爪心戳在对方的眼前。
【快看!】它举起一块木牌。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捡到的吗,这个东西?”
志村新八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俯身摸着下颌仔细研究了数十秒,露出老气横秋的担忧神情,“而且这么说来,最近几天都不见桂先生的身影……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伊丽莎白?!”
面对对方句尾处不加掩饰的指责,伊丽莎白三根睫毛下的大眼睛显现出愧疚,再次举起了牌子——
【听说最近小巷里试刀杀人案横行……该不会……】
看见白纸黑字清楚写下的语句怔了一下,志村新八苦恼地揉揉眼睛,字正腔圆地纠正道,“伊丽莎白,你应该最清楚吧,桂先生他是不会输给那种丧心病狂的试刀杀人犯的!”
“那可说不准。单从这东西的破损程度来看,恐怕真的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玖木绫蹲在桥栏的木墩上,手心里攥着一把碎石子一个接一个零星打着水漂,若无其事地加入进对话,“真选组最近也接到了不少关于试刀杀人的报案,听说这次的这个犯人从小喝脑黄金长大,智力障碍的程度非同一般呢。”
“阿绫小姐……?”极度惊骇地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志村新八咽了咽喉咙,抬手用力把滑下的眼镜推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不明生物说到底也跟攘夷志士有关连吧,竟然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真选组屯所里,还掳走了当时正在修理屋顶的万事屋你们,身为江户武装城管于情于理都该追出来看看情况。”
玖木绫理所当然地冲向伊丽莎白挑了挑下巴,继而干脆地扭身跳下木桩将话锋随机一转,“但是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抓这个杂交产物——坂田银时在哪里,我有事情想问他。”
“阿银的话,刚才接到了一单生意,赶去和委托人见面了。”
志村新八顺口回答着,旋即才迟迟抓住对方话里的槽点,登时反应了过来,“……话说回来武装城管这是要怎样?!你们还没有堕落到连路边卖羊肉串和三鹿奶粉的非法板车都要扣压的份上吧?!别再开玩笑了,土方先生听到这种话会怒射六刀流*的!!”
“这次的吐槽晚了一步啊新八。而且与其说是堕落,不如说是爆了经验值级别max-max呢。”丝毫不在意对方喷出的一长串,玖木绫竖起一根手指直指向天,头顶喀拉亮出了一个提示灯泡,“没听说过这句话吗——给我三千城管,还你爱与和平。”
“……出现了!百年一见的白痴就在这里!!!……啊,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你了。”
这时,一个逼近的巨大阴影突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旋即正认真地普及着常识性知识的玖木绫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连人带刀吞下了肚。
——只剩下踩着长靴的一双脚还露在卡在森白的牙缝里不断挣动。
白色巨熊一样的大型犬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蹬起后腿用肉爪顺了顺满身蓬乱绵软的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绫小姐——!”
大惊失色的志村新八慌忙赶上前,一把揽住对方露在外头的两腿,身子后仰拼命想要将她从巨犬的嘴里□,“坚持住阿绫小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会救你出来的拜托出来以后请不要起诉我们更不要逮捕我们我们都是善良的好市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错嘛定春,已经可以自己觅食了阿鲁。”
一旁皮肤细白五官精致的女孩含着醋昆布,透蓝眼珠眨巴了几下,满意而赞许地拍了拍爱犬硕大的头。
拼尽全力死命抱着对方的双腿往外拖拔着,志村新八重拾了怒吼的力气,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没有现它觅到的食物有哪里不对劲吗神乐?!眼下就有个一目了然的错误在定春的牙缝里挣扎啊!!!”
‘噗滋’一声,浑身湿透的玖木绫面无表情地被揪了出来,双足踏地立正站好,身上黏糊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滩。
然后她上半身一歪,整个人后仰扑通掉进了河里。
“……咦?”
不解地偏过头,神乐看了看因为吃到嘴里的食物跑掉而怏怏不快地走到边角缩起来的爱犬,又指着水面上不断浮浮沉沉的玖木绫清脆地道,“诶诶,新吧唧你快看,定春居然吐出了一个人阿鲁,而且这货好像在哪儿见过阿鲁……?”
“……不,你真的已经认不得这个人了吗神乐,这个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定春吞进去又吐出来了。”
满脸疲惫的志村新八叹了口气,全身脱力地扶起了额头,目光一转看到了直挺挺地漂浮在水中的玖木绫,“……还有拜托别露出那种看开了的表情啊阿绫小姐,像是明摆着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一样啊阿绫小姐!!!”
……
把布满干结血痕的吊饰从伊丽莎白手里劈手夺来,放在定春棕色的三角鼻子下嗅了嗅,神乐回头撇着嘴说道,“新吧唧,我跟定春先去试着四处找找看假阿鲁。”
被牵着走的巨型犬一步三回头,半开的嘴角溢出馋饥的口水,恋恋不舍地不断看向刚刚爬上了岸边正努力晒干衣服的玖木绫。
察觉到虎视眈眈的视线,玖木绫掀抖着半干的制服,毫不闪避地转眼回视对方,“还往我这里看什么看,想被健力宝灌肠吗。”
……
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明显的恐吓意味,定春呜咽了一声,垂头丧气地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你就跟伊丽和饲料小姐一起调查试刀杀人吧新吧唧。”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神乐快步追上了白毛巨犬的背影。
……
世界诡异地沉寂了三秒。
“……她刚才……”玖木绫神色僵硬地扯起嘴角,满心郁结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志村新八,“说了‘饲料’小姐吧?她刚才很过分的说了‘饲料小姐’吧?!……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是有多想把我当成饲料啊?!!!”
14确认014.
江户城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原本活色生香的景物褪色成单调的黑白灰。
低矮居民屋拥挤形成的狭窄过道内,玖木绫与伊丽莎白对面而立,容色肃杀。
“……报、报告!!!”
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在巷口响起,玖木绫和伊丽莎白同时转过了头去。
怀抱着购物纸袋的志村新八憋红着一张苹果脸,原本高抬着的眼镜早已滑落到鼻翼两侧,这手想去推镜片那手捧着的纸袋就起了侧落的危险征兆,顾此失彼间手忙脚乱地道,“伊丽莎白前辈,阿绫小姐——炒面面包和黑巧克力买好了!”
【我要的是炸肉饼面包。】——伊丽莎白高抬起木牌。
“我要的是酒心巧克力。”——玖木绫双手环胸,倚着墙别过脸道。
“……呃,这个……”
志村新八一愣,即刻吃力地往前走了一步,连忙急切地解释道,“炸、炸肉饼面包卖光了,售货员还说‘不能把高酒精含量的零食卖给你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所以我就买了差不多的来……万分抱歉!!”
【哼。】——伊丽莎白转身不再看他。
“嘁。”——玖木绫耸了耸肩。
“……”
志村新八不做声地低下头,默然了半晌突然双手一松,装着大包零食的纸袋砰地坠地,零零散散摔得东分西散。
他澎湃地拔高了音调,慷慨激昂地纵声嚷起来:
“真是够了——你们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吧!明明你的设定是个外星人吧伊丽莎白!外星人还真是有够挑剔的啊你!!况且吃再多的炸肉饼面包腿毛也不可能再浓密一点的赶快死心吧!!!
“还有阿绫小姐你,你不是警察吗?警察不是人民公仆吗?人民公仆不该为人民服务吗?!为什么现在反倒变成了我来服务你啊!!!”
【比起腿毛,更想要电动刮毛刀。】——伊丽莎白将写字板换了一面。
“人民公仆人民公仆,就是让人民成为自己的公仆。”——玖木绫一字一句说得有板有眼,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断然道。
“……阿绫小姐,你的逻辑已经先于你的*一步提前被定春消化掉了吗!!”志村新八捂着脸□起来,“谁又管你想要什么啊你先去死一死好了伊丽莎白——!”
……
勉强宁定下心神,气喘吁吁的新八调整了一下呼吸,压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终于将话题切回正题,“怎么样……我说,试刀杀人犯出现了吗?”
左右四下巡视一番,玖木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猜也是呢。”
露出并不出意料之外的表情,志村新八盘腿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就地坐了下来,手肘支在膝上托着腮,“其实我还是觉得这样太乱来啦,虽然说是直接向试刀杀人犯打听桂先生的下落……可根本就还是不能确定凶手就是试刀杀人犯吧。”
“喂——”
一点笼火灯光出现在不远处,来人梳着一丝不苟的武士髻,正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么晚了你们在这种地方干什么,真是有够可疑的家伙们,不知道最近这里很危险吗?”
正唾沫横飞地说教着,对方忽然注意到了玖木绫身上的制服,脸色顿时一变,“真选组的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总而言之,还是请您快点把私生子和外星宠物带回家吧,这个地方一直都不太安全。”
“哪里来的什么私生子和外星宠物……不要随便给人加这种奇怪的人设。”翻出一个白眼,玖木绫毫无诚意地摆摆手回应道,“好了好了,会尽快带这两个家伙回去的。”
“什么啊,原来是巡逻的,麻烦不要突然出来吓人好不好。”志村新八心有余悸地拽下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谁吓唬你们了,我是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对方粗声粗气地说着,把手提的灯笼放低了一些,“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最近这一带可是有……”
警告到一半的语声戛然而止。
负责巡查的男人身着麻布衣的高大身体颓然倒了下去,失去生命力的右手松开了灯笼的提杆,双眼圆睁到几近绽裂开来,小幅度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地中止了呼吸。
成滩的血液在他的尸体下缓缓流溢出来。
“最近这一带,可是有试刀杀人犯出没——”
男人手握染血长刀,了无生气的面上带了一丝阴鸷的诡笑,将食中二指立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以轻声故作警示般告诫道,“很危险的哦。”
“你——!”
志村新八猛地站起了身,出口的音节刚刚冲出嗓子眼出了一个模糊的音头,身体就被站在靠前方的伊丽莎白飞起一脚利索地踹到了身后。
“……”
玖木绫略一皱眉,果断抽刀飞快地三步冲了上去,两手交握吃力地反挡住男人劈砍向伊丽莎白背后的锋刃。
“哦呀,看看这是谁。”
不知被什么勾起了兴味,男人小指一挑揭下了宽檐斗笠,嘴角噙起势在必得的古怪弧度,伸出濡湿的舌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听见了……听见了,真清晰啊——我的搭档说它很渴求你的血呢。”
“你、你是!冈田似蔵……!”
认出了眼前这张面孔,志村新八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恶……之前的那些试刀杀人案都是你干的吗?!”
“要我的血做什么,难道是想体验女人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么?”流畅而熟练地回嘴,玖木绫悄悄攫紧刀柄,死锁起眉头紧迫地聚焦在面前敌人的身上。
对方不再理睬她没营养的饵料,提刀便刺。
好强劲的力道——
在刀身相撞的一刹那便判断出了对方乎常人的水准,玖木绫的虎口被震得险些脱手,呼吸变得短而急促起来。
她用力收紧了交叠在刀柄上的十指。
“啧啧啧……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冈田似蔵嗤嗤地笑出了声,用手背摩了一下眉骨,高高地挑起眼角,“没想到现在的你,还能抵挡住妖刀红樱的一击呢——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嘛。”
“你说‘红缨’?那算是什么妖刀啊,你以为‘红’字开头的刀就是了不起的好东西了吗。”
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挡着对方有如排山倒海般压将下来的沉重力道,玖木绫左右晃了晃摇摆不定的刀身,利刃反射的冷银月光直映进瞳孔深处,“妖刀又算得了什么,比起斩魄刀弱爆啦。告诉你,我的这把可是叫‘红姬’哦,还可以卍解哦,需要我卍解给你看吗?”
“这篇同人文的标签是【银魂】不是【综漫】吧,赶快闭嘴啊花子。”
单手持着木刀只一斩就将对方手中看似牢不可破的圈固劈开,一头银卷毛从天而降,带着一副散漫的腔调斜眼扫视了半圈,“喂喂,我找妖刀都找到这里来了,怎么看到的是你们几个。”
目光在冈田似蔵处多逗留了半秒,坂田银时若有所思地一扬眉,“还有这张脸,不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嘛。”
“哦?”
随意出一个尾音上挑的拟声词,冈田似蔵动作缓慢地掀开一片衣襟,摸出一小瓶气雾剂塞进鼻孔里挤了又挤,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真的……这味道我也好像在哪里闻过呢。”
志村新八前跨了大半步,“阿、阿银,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坂田银时没有回头,与对方互不相让地对视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啊啊,虽然目的不同,不过要找的似乎都是这个家伙,新八。”
“真是荣幸啊……原来是特地跑来找我的。”冈田似蔵嘴角异样的弧度翘得更高了,怪腔怪调地愉悦道,“虽然听说这是会召来灾难和不幸的妖刀,没想到真的能吸引麻烦的高手上门呢——攘夷战争一举成名的白夜叉。”
“突然窜出来抢我的风头会让我很困扰的,爸爸。”
舒筋活络着酸麻的两只手,玖木绫重新抓住了刀来,斜斜地挑起刀尖将背面搁在肩上,撇过眼去看着那一头银卷毛叮嘱道,“原来你就是白夜叉……待会儿记得小心一点,注意不要‘叽’的一声*就死掉啊。”
“怎么,你居然还能拿起刀站在对面吗,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
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题,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了可以被称之为‘困惑’的表情,冈田似蔵刮蹭着下巴状似在认真地思考着,口中出几声含糊的嘟囔,“……说到你,可是已经被‘那位大人’亲口下令抹杀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苟活在世上?这个世界里,早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没等她接着说些什么,他已经结束了深思熟虑,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哼,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好了——下地狱去吧。”
说着,他突然脚步一闪猛冲过来,对准玖木绫的侧颈挥起了刀——
15确认015.(日更开始)
“……又来了。”
轻微蹙起眉头,她下意识撑起手腕勉力挡开对方强势而下的劈砍,原本直冲颈项的刀尖错到肩头划开黑色制服,再度闪现在月光下时已经沾染了一线血迹。
“这种似是而非的饶舌早就不想听了,好歹把话给我说清楚吧——‘那位大人’什么的,立足之地什么的……”
她死咬住嘴唇,双臂绕出一个圆弧将冈田似蔵手中映着妖异红光的刀别到一边。
幅度过大的动作使得之前被来岛又子的双枪击出的深刻伤口迸裂,浓稠黑的猩红液体带着血痂碎屑飞溅到额角,顺着下巴的轮廓滑滴下来。
攻击被隔挡偏移了既定的目标,对方却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就势反手一刀刺透她的左肩胛,登时玖木绫便感到尚且能够紧握的左手忽而一下子被抽空了全部力气,软绵绵地垂落到身侧。
断筋割肉的痛楚带着细微的麻痹一股脑传来,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阿绫小姐——!”
志村新八焦急的呼喊从巷口传来,随后有人从一侧扶住了她的肩头。
坂田银时一手撑着她的身体,一手抓牢木刀点上冈田似蔵的喉咙。
他偏了偏熠熠反射银光的脑袋,十分随意地翘起了一边的唇角,“话可不能这么说哦。立足之地这种东西啊,是要靠自己的力量亲手开辟的。”
“嗯……了不起的宣言,你就是带着这样天真幼稚的想法,在这个污浊世界自以为是的开辟了一块想象中的所谓‘立足之地’吗,白夜叉?”
冈田似蔵不避不让,时而做出上下吞咽动作的喉结与残存木纹的刀尖相距不到半厘米,眸中有浑浊的色块渐渐相纠成结,显露出恶意的嘲弄与讥诮,“安于现状,独善其身……原来就算是高杉大人曾经的同伴,也只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寻常之流啊。”
“啊,果然不管是什么事情,一旦扯上高杉那个家伙就都会变得麻烦起来了。”
顺手挖了挖鼻孔,坂田银时表情苦恼地呼了口气,缓缓放下了压在对方喉间的木刀,“那家伙又在背地里策划什么阴谋了吗,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现在这把妖刀在你手里,想必也是他搞的鬼吧。”
“爸爸拜托你注意点,不要借机把鼻屎抹到我身上。”
捂着肩面的指缝里渗出一点红色,玖木绫向后让了让,略挑起眉角,“对不起,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什么高杉大人……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我所追随的高杉大人,与你白夜叉、和你们的旧识桂小太郎这样的泛泛之辈并不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啊。”
冈田似蔵死灰一团的眼底迸过零星的火光,随即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没有握刀的那只手伸进了衣襟,边寻找着什么边低声喃喃道,“说到桂,差点忘了,有件东西要交给你们呢。”
“桂先生?!”站在伊丽莎白身边的志村新八猛地前跨了一大步,不可置信地惊声道,“你把桂先生怎么样了……?!!”
冈田似蔵勾起嘴角轻哂,伸到衣中的手攫住了收在夹层里的物件,“真是对不起了——我也是拿到新刀一时兴奋,一不小心就把他……”
“喂,这么晚了你们在那里做什么,满脸都写着可疑啊。”
一把沉稳偏嘶的声音自桥面上响起,突兀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啧,看样子来了麻烦的人。没办法了,我们之间的胜负就下次再说吧,白夜叉和……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视线在玖木绫身上勾留半秒,冈田似蔵摸了摸鼻子调转目光,将手中的东西往外一丢,“算了,这不重要。至于我把桂怎么样了,看到这个以后你们就会明白的吧。”
一截柔顺整洁的髻被抛到地上,对方的身形一转,迅隐没进无边黑夜之中。
伊丽莎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奔向前拾起那一截切口极其毛糙的髻,捧在手里怔怔地望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顿时涌现泪花。
它摇摇晃晃地举起木牌:【这是……桂先生的……】
随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跑来的志村新八面色大变,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兆,却又立刻被他自己全盘否定:“不、不可能,这么说来,难道桂先生他……”
“你在傻什么啊新八。假他,是不会输给这种杀人犯的。”
一把从迷之宇宙生物的手心将割断的髻扯过来,坂田银时看着软趴趴自然垂下的一束,不由得轻微抽了抽眉毛,“话说假的头怎么像女人一样又软又滑,他平常都用什么洗头,飘柔吗?!”
“你搞错重点了吧,爸爸。”
蛮横而强硬的压迫感随着冈田似蔵的离去而消失殆尽,玖木绫松了一口气全身疲弛下来,满怀无法消化的讯息靠上涩黯巷角,这时便感到一直压抑着的疼痛从早已无法动弹的肩头砭入骨缝地传来。
真是的,明明才摘掉绷带没多久……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花子。那个冈田似蔵的力量,不像是人类的力量。”
就着月光瞥一眼她久久不曾凝固的伤口,翻开的皮肉边缘隐约泛起了青紫颜色,坂田银时摸出一方手帕递过去,犹如自语般压低了音道,“……看来这次真的是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委托啊。”
接过洁白的手帕盖在伤口上,隔开细细灌入的晚风,玖木绫赞同地点了点头质疑道,“居然拜托你半夜三更到这种地方来打野.战,那个委托人真的靠谱吗。”
“就算为人再怎么不靠谱,人家好歹会造刀,你又会造什么啊花子。”
“……”玖木绫想了想,从善如流地挺起胸,正色道,“我会造人。”
“……这还真是令人赞叹的外挂特殊技,就像阿银我不会开飞机但会打飞机一样了不起嘛。”
“不,跟你说的那种猥琐的运动完全没有可比性。”
……
之前在桥头远远地喊来的人影疾步迈了过来,闪烁着青光的狭长双眼看见几人,不悦地掀了掀眉,“搞什么,怎么是你们。”
坂田银时从头到脚上下将他盯了个遍,懒洋洋地半眯起眼睛,“鬼之副长摸黑出来逛窑子吗,会不会太写实了点,小心我去纪检监察机关投诉你哟。”
“来巡街,顺便找人。喂,你们有没有看见……”
话说到一半,余光不经意瞟见蜷在边角一脸无害又无辜的玖木绫,与此同时有一丝血腥气飘进鼻翼,土方十四郎立刻皱紧了眉心,“突然从屯所跑出来到最后却跟这群家伙混在一起吗你,小心三观都被毁灭重塑——该回去了。”
圆月勾起对方颀长的影子,她仰起脸认真地看过去,“刚才我看到了试刀杀人案的嫌疑犯,不去逮捕他吗,副长?”
“……说到底你的目的根本不在于什么试刀杀人犯吧。”
蛋黄酱打火机喷出的火苗撕破了浓重的夜幕,土方十四郎将新点起的烟夹在指间,低头俯看着她,语声滞了一滞才继续道,“……是桂吧,你要找的家伙。”
“不管是那个桂还是别的什么人,反正都跟试刀杀人犯脱不了干系。既然都是殊途同归,不如一口气调查到底。”
玖木绫沉默了一瞬,继而一如往常般牙尖齿利地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忘记说,想要回屯所的话就请过了桥左转然后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
土方十四郎顿了顿,鞋跟研磨地面转过身去,甩给她一个挺拓的背影,“我像是放着受伤队员不管的上司吗,先到世界的尽头包扎一下再说。”
···
···
真选组屯所的屋舍中,里外室间隔的拉门严密地阖着。
争先恐后地汩汩涌出的血液终于固凝下来,却结成了一块深浅不一的浊黑色薄痂。
脱下沾血脏污的制服放到回收筐里,准备第二天交给负责洗衣烧饭的平田君,玖木绫在里室缠绑好刚刚阔别不久的绷带,臼齿咬下多余的部分打成一个活结。
然后她靠着拉门弯腿坐了下来,下巴低低埋在膝间。
有价值抑或无价值的信息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大脑,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全部都混杂不堪。
所有人都摆出一副认识她的样子,却无一不希望让她赶快消失在这世上。
冒牌的玖木绫、兔美和熊吉、桂小太郎、冈田似蔵,还有清见……她的哥哥。
身后一扇纸门之隔,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有人倚着门轻轻坐在了地上,卷来一阵烟草焚烧的气味——
“鬼兵队的来岛又子和河上万齐,再加上稳健派领袖桂小太郎——看来你的身上,确实隐藏了什么有关攘夷志士的机密啊。”
玖木绫在绷带上面又套上一层作为内衬的白衬衫,低着头细致小心地将纽扣一枚一枚扣好,自始至终缄口不一言。
现在,应该是有一个有力的背脊,抵在她濒临失溃的背上吧。
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对方住了话音亦是许久不语,最终再次开口却是另一番她从未听闻的语气:
“失去挚爱的亲人,一夜之间拥有的全部都变了模样,就算是我这样除了刀一无所有的人,也大概能稍微体会到这种痛苦的心情。……所以不要止步不前,试着努力找出真相,让一切重回原样吧。”
槅门的这一边,玖木绫披上厚实的制服外套,规整循矩地系起领结。
另一边,对方停了片刻,声音一低:
“……嘁,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忘了吧,这些话。”
纸门上闪闪绰绰的剪影站了起来,他背对着她捻灭香烟,状似随意地说道:
“我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这次试刀杀人案的调查,就拜托你了。”
16确认016.
“其实倘若不看蛋黄酱怪癖和烟草强迫症、还有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属性的话,我们副长大概能算得上是个靠得住的好男人吧。”
玖木绫右手拎着一侧衣角,坐到万事屋*的长条沙上,看了看对面仰面翻着一本《周刊少年jump》的银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们副长’?喂喂,别一进门就突然说这样劲爆的话。”
对方闻言抓了抓头,一挺身翻坐了起来,将边角泛褶的杂志随手扔到一边,表情严肃道:
“那种动不动就拔刀爆青筋的税金小偷有什么好,你可要好好的洁身自爱啊花子,否则爸爸我会伤心哭泣的。”
坂田银时边说边习惯性散倦地站起身,大喇喇伸了个懒腰,宽大松弛的武士服叠出波纹。
手背擦了擦有些酸软的眼角,他走到茶桌旁边,回头问道,“想喝点什么吗?”
“啊,可以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玖木绫交叠起双腿,轻车熟路语飞快地交代道,“日式烧酒一比三兑上苦艾酒,放苏打水和黑胡椒末调匀,打半片去皮冰柠檬,如果可以的话再加点糖。”
“……”坂田银时动作僵迟地放下想去拿茶包的手,“……你还是直接去人道毁灭吧,我给你三百日元。”
……
扣上杯盖将湿热的水蒸气隔绝在茶壶内,银卷武士提着圆弧把手将壶身拍在矮几上,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还有,花子,不要被那家伙看似靠得住的表象欺骗了,男人给女人的安全感这种东西啊,就像马桶旁边包在卫生纸里的节操一样,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仔细探究的话,世界观会毁得连渣都不剩下的。”
感受到对方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些许关心,玖木绫支着下颌,轻轻微笑起来,刻薄成性的声线也不自觉地柔暖下来:
“包裹着你的节操,就算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卫生纸也会痛苦的流下眼泪吧,爸爸。”
……当然,就算外在表现得再怎么温软又亲切,吐出的话果然还是老样子。
“为什么卫生纸会流泪啊,爸爸的节操是那么肮脏的东西吗?!”
彻红的死鱼眼用看不孝女的眼神瞄着她,坂田银时动了动鼻尖,嗅到满溢而出的茶香,紧忙取来杯子倒了一杯,顺带将谈话扯回正轨,“……话说回来,你回真选组包扎的时候,我去‘刀锻冶’——就是那个大嗓门的委托人——那里把情况都和盘托出了,结果对方……”
【“你说什么?!红樱落到了试刀杀人犯手中?可恶……我的红樱……我的红樱居然成了杀人道具!!?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梳髻的委托人突闻噩耗,不敢置信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死抱住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浑厚嘹亮的声道有如重槌砸击,震得人耳膜胀痛,仿佛承载了极大的震惊与悲伤。】
回忆起那时候情绪激动的委托人,坂田银时掏着耳朵叹出一口气,端起一杯茶来,龇着牙吹了吹,咕噜咕噜灌进喉咙,小声地咕哝起来,“高血糖退散……高血糖退散……要茶不要草莓牛奶……”
自我催眠到一半,有什么霍地钻进了脑海,他语声稍驻旋即一转,“……对了,我走出店门以后,那个委托人的妹妹——叫什么铁子的——突然跑出来叫住我,让我等天亮再过去一趟……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么说来……目前的线索也只有那把妖刀红樱了吧。果然不管怎么说,都要去一趟看看。”
几乎没经过深刻思考便顺理成章地下了判断,玖木绫膝盖一提站了起来,眼眸稍稍斜过,充斥了视野的是窗栏外模糊地透出鱼肚白的天际。
收回视线,她直视面前被浓茶涩味苦得皱起眉头的银男人,嘴角挂着的笑意在不知不觉中尽数隐去。
食中两指戳进衣袋,夹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薄纸片,撂在对方眼前。
“给我这个东西的时候,你说过要是我真的因为你家宠物造成的事故卷进了什么麻烦,有空一定会顺手帮个忙吧。”
她微弯起眼睛,唇边上挑出一个纯和良善的笑容,略略歪了歪头,“现在,是时候去找麻烦了——调查妖刀红樱这么刺激的推理悬疑剧,也顺带着加我一个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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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牌匾上镌刻着枯润自流、苍劲有力的毛笔字‘铁锻冶’,正下方抱膝斜坐的少女有些疲倦地掀起眼帘,却看到踏着满地曦霭走来的两人,毫不意外地淡淡点了点头,“你们来了……请进屋坐吧。”
语罢,她稍显吃力地直起腰板来,动作徐缓温吞地一步步率先走进了舍内。
跟着她的脚步坐到了打铁的高热熔台前,坂田银时闪躲着不时冲射而出足以烧焦眉毛的滚烫热气,顺口出声问道,“铁矢大哥呢?不在吗?”
“……嗯。”
铁子低垂着眼颔,用一个极短的音节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四处闪烁的目光不经意接触到玖木绫左肩显眼的绷带,旋即触电一般猛然避开,面上掠过一丝歉疚,她的神情隐约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某种无法言明的缘由而迟疑不定,到头来又再度重归为沉默。
“喂喂我说,不要这样啊,放过我吧……”坂田银时头疼地按按额角,看着对桌不断变换表情却自始至终就是死不开口的少女,“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出来,我还想早点回去看tvb啊。”
“……是,我明白了。”
铁子使劲咬了咬下唇,在对方的催促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高抬起了头坚定道,“与其说是大哥碰巧不在……不如说,是我特地找了大哥不在的时候请你过来。”
澄亮双眸望向一言未的玖木绫,怯懦的声线带上显而易见的愧意,“对不起,警察小姐,因为我们的缘故害你受伤了。”
“……?”
对方脱口而出的恳切致歉让玖木绫忡忪了一下,眼里明确地透露出疑问。
铁子紧攥了放在膝上的双手,窗隙间渗入的晨光打在泛白骨节上,“你们听说过,高杉晋助这个人吗?……他收拢了试刀杀人者冈田似蔵,又意图开力量强大的新兵器。我的大哥也被吸引了过去,还把红樱……”
铁子的喉头窒住,眼圈逐渐晕红,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难辨真切,“红樱的力量,可以从与它交手的对手滴落的血液处汲取,从而得到增强……十分抱歉。”
高杉……?
这样一想,那个冈田似蔵曾经提及过这个名字,似乎这个人与银时和桂也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旧情。
玖木绫捏了捏手指,眉间一紧。
高杉晋助,或许是这堆冗杂线索中至关重要的关键点。
“……在背地里乱搞的果然是高杉,这种胡搅蛮缠唯恐天下不乱的残念趣味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这次你大哥好像扯进了一场非同小可的乱子呢。”
坂田银时微抿起嘴角,不上不下地抬起手挠了挠头,像是回忆起了遥远往昔,表情有一刹那间的郁结。
【“你说什么?!红樱落到了试刀杀人犯手中?可恶……我的红樱……我的红樱居然成了杀人道具!!?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梳髻的委托人突闻噩耗,不敢置信地颤抖了一下,双手死抱住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浑厚嘹亮的声道有如重槌砸击,震得人耳膜胀痛,仿佛承载了极大的震惊与悲伤。】
回想起那个委托人大哥‘得知’坏消息时夸张的表现,他的嘴角抽了一下,感叹道,“话说,你大哥是不是看过一本书,叫《论影帝的自我修养》?”
看见对方脸上茫然无知的表情,坂田银时无可奈何地朝着铁子摊开手,一向四平八稳地耷拉着的死鱼眼略微吊了起来:
“看来我是被你大哥利用去做那把妖刀刷经验的boss怪了……这也太过分了点吧,虽然阿银我运气好毫无损的回来了,但是我可怜的女儿花子可被殴打成了重度伤残、说不定下半辈子都生活不能自理了哦,说不定以后会智力弱化变成随地大小便的残障儿童哦。”
“……我们断绝父女关系吧,爸爸。”
“我也不希望生这样的事……如果你想要赔偿,多少都好,只是……”
屈着双膝席地而坐的铁子突然噌地立起身,深深弯下腰向对方鞠了一躬,语气里满是诚挚的乞求,“拜托你们了……请阻止大哥,请不要再让他继续泥足深陷下去了!”
“你大哥他让我给红樱做血祭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吧。明明一直放任自流闭口不语,事到如今又想让我们去阻止你大哥?”
用诘难的口吻指责着对方不可理喻的行径,坂田银时伸出三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拉长了句尾的话音,“这种掉尽一生节操的委托,没有3ooooooooooooooooo日元我是不会干的。”
17确认017.
江户下町。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你推我搡,疾步穿梭在江户街市中常见的遮雨屋蓬下。
支棱起的檐头密密麻麻织成一片,两家接缝处偶尔会扑簌落下日光的颗粒,勾淋到被快迈动步伐带来的阵阵疾风鼓吹起的衣角袖边。
没头没脑地随着对方拐了个急弯随即停下脚步,坂田银时只看了一眼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就扩了扩眼角,抬起一手指向水波荡纹的河面,“……我说,这里不是大明湖畔吗花子?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寻找夏雨荷还是要带两个格格回去?”
目光胶着在手里的地图上头也没抬,玖木绫细致入微地比对了许久,终于肯定地点起头来,“没错了——根据真选组监察提供的情报,高杉晋助在江户的窝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窝点是要怎样?!你真的把高杉他们当成犯罪团伙了啊!!”
坂田银时扶住额头长长地吁了一声,半拢上眼皮避开愈刺眼起来的炎炎赤日,脚尖胡乱踢蹭着地面细碎的小石块,“……既然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就四处去找找看吧。”
没有立即回应他的提议,玖木绫望了一眼晴朗清新的天色,继而爽快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哐叽坐了下来。
“天太热走不动了,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算啦。”背倚着数人合抱粗的桥墩,她单手折起地图收进衣里,顺便友善地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爸爸你也来坐,趁正好有空,我们可以深入的讨论一下人生。”
右肩上来岛又子造成的积深弹孔还未完全痊愈,左肩就又添新伤,本来已经十分乏惫的身躯被暖融融阳光带来的舒适温度包裹,竟给了她一种多日以来的奔波徒劳全部一扫而空的错觉。
“守株待兔什么的根本就不科学好吗?!况且哪里会有那么脑残的兔子跑来撞桥墩这么大的株啊!花子你快醒醒!!”
尽管满脸抽搐地大声吐槽着,坂田银时权衡再三还是一撩武士服坐到她身边,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红瞳倒映着河面不住晃荡激漾的清浅波浪——
“说起人生这种东西,应该是要做分类讨论的吧——对于男人来说,人生的长度是和巴比伦塔的长度成正比的。而对于女人来说,在她们从青涩萝莉变成黄脸人.妻的时候,人生就已经结束了哦。”
只在对方一大堆没营养的人生启迪中捕捉到一个关键字,一夜没合眼的玖木绫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随口慢悠悠说道,“你的脑子里分明是塞满了巴比伦塔吧。就是因为你的人生像你的老二一样又软又短,我才会一直没有妈妈。”
“住口!你哪只眼睛看到爸爸又软又短了?!”
“我左右眼视力2.5,在真选组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刚刚查过。”
“……没人问你这个。”
……
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闲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日头高挂。眼见到了中午,所谓的‘高杉同党’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一脸‘我就说嘛’的得意表情,坂田银时从脑后抽出一只手,在地上拔起几缕草根挑拣了一下衔在嘴里,闲适地张口道:
“我就说嘛,最近这里试刀杀人案频,巡逻密集得像十五六岁少年脸上的青春痘一样,不可能会有那么蠢的攘夷志士在大白天还出来闲逛啦。守株待兔这种想法简直就跟爸爸的头突然变直一样不现实,劝你还是趁早……”
‘轰’的一声巨响振聋聩,过后有狂风呼啸侵来,蓬松卷翘的银白色头瞬间被拉直。
极度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股脑涌上坂田银时的脸,他抓住一绺飘逸的直左拉拉右拽拽终于确认了境况,赶快压抑住激动难耐的兴奋心情,仰面对天长声道:“请给我一百箱草莓牛奶!不要三鹿和蒙牛!”
“死心吧爸爸,这种程度也就等同于黑心店家用吹风机冒充离子烫,过一会儿就会复原的啦。你难道真的以为是上天听到了你内心渴求的呼唤吗?”
不留分毫情面地一语打破对方的妄想,玖木绫转过脸,往轰隆巨响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湿热层土淤积的河堤上尘雾散去,一扇伪装得与岸堤本来颜色别无二样的沉重石门呈现在眼前。
椭圆形的石门粗略地估摸着达到几寸厚,此时已经被人从内打开了一道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的窄缝,有半个高壮的身体从里面探了出来。
玖木绫果断地扭头,捅了捅仍旧痴痴仰着头等待奇迹降临的坂田银时,“快看,大白天出来闲逛的蠢货出现了。”
……
鬼兵队新晋攘夷志士武大郎不久前刚接受了排查可疑情况的任务,踌躇满志地从藏身的河堤洞穴里跨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歪靠在桥墩下方的人。
对方直勾勾盯向这边的眼神里带着雾蒙蒙的绵绒惺忪,面容勾勒着柔软而可亲的弧线,在阳光余晖的笼罩之下,全身都散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光晕,显得贴心又治愈。
——莫名地,扑面而来一种妈妈般的感觉。
自幼父母被天人杀害的武大郎鼻头一酸,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往下一扫,就看见了对方身上笔挺挺的真选组制服。
“……”
尽管是妈妈(?)……但……真选组……
他徘徊不定地迟疑了半晌,还是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捏住十指攥紧,展开步子冲去的同时声带激震爆出一声大吼,“做好横尸在此地的觉悟吧!幕府的走狗!!”
听到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身后藏身地内送他出来正准备关上石门的攘夷前辈探出了头,朝着他奔袭而去的方位瞧上一瞧,面部表情立刻突变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大郎你小子!长本事了,什么人都敢抡刀往上招呼吗!”
前辈前脚踏出藏身地旋风般直奔过来,一个爆栗就兜头甩在他额角。
莫名其妙就被前辈劈头盖脸地骂了个狗血淋头,武大郎讷讷地捧着刀站在原地,隐藏在壮硕外表下一颗纤细敏感的内心顿时一阵委屈。
眼眶里再次堆砌起温热的泪珠。
前辈却不理睬他柔弱的心灵,转脸便双手盖在膝上鞠下深躬,口中正直念叨道,“真是万分对不住,大人,大郎是新来的,还没来得及认得您……请您多担待些。”
“……这算是什么展开啊。”
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有些懵,玖木绫来不及过多地思忖,仓促间只得单刀直入切进主题。
下一秒,抽噎着的武大郎就感到有什么冰冷的利器架在了脖子上。
耳边是洋溢着浓浓母爱(?)的平煦声线——
“我和爸爸跋涉千里慕名而来,快让你们那个叫高杉的头牌出来接客。”
···
···
庞大船渡破开镜面般净澈无波的水面,悄无声息地沿着笔直航线缓慢滑行。
一艘草棚小船靠着人工奋力地划桨击水,紧赶慢追总算接近了渡轮。
搬来木梯在两船之间摆好,攘夷志士武大郎贴站在被反绑双手的玖木绫背后,一步一步登上了对面的宽阔甲板。
早已严阵以待的守卫将手执的兵戈对准他们,厉声高问道,“来者何人?”
武大郎片刻不敢耽搁,连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武大郎,鬼兵队一字号分队,编号1827。”
对方继续追问:“通行口令?”
武大郎顺畅地将滚瓜烂熟的口令背了出来:“通行口令:‘高杉大人是新世纪括号中二括号完之神!也就是新世纪中二之神!’——请回复口令。”
这时,守卫谨小慎微的神色才略略松弛下来:“回复口令:‘后面都完整的说出来了还要括号有什么意义啊!’”
武大郎重重压了压下巴,敬了个礼粗声粗气道,“确认。”
守卫即刻回礼:“确认。批准登船……等一等,你抓了什么人回来?”
艳阳流金铄石,灼得守卫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模模糊糊不真切地看到对方似乎绑了个人,随口问道。
完了,这句的回答没教过……
冷汗落在颈窝汇成小小的一滩,武大郎支支吾吾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回话。
况且,哪里是他抓到了别人,分明是——
松大的武士服胯.下,对方被缚住的双手正持着一把短刀,精准无误地抵在他的老二上。
“喂,你说什么?!”
心生狐疑的守卫快步走近,在看清了甲板上的人影后一愣,顿住步履习惯性地改口道,“大……”
“退下去吧。”
木屐与硬板碰撞的清脆喀嗒声由远而近,出现在舱门前的短男人开口命令道。
来人被绷带遮挡了一只眼睛,柔软熨帖的紫色丝绕在额迹耳后,松垮随意地搭在肩头的暗色和服上绣着绚璨金蝶,蝶翼随着衣角在风中轻颤,几欲脱缎而出。
他扣了扣左手上一支长烟管,唯一露出的眼底深邃得似将世间全部的灰黑色吞噬,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细碎亮光,却稍纵即逝。
“真可怜啊……”他喟叹了一声,沉厚而浓重的眸光里渗出怜悯的意味,“失去了‘本我’,只剩下一幅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这样毫无意义的、软弱又天真的人生,恐怕不是你想要的吧——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就由我来亲手帮你解脱吧。”
提着刀的男人一步步逼近,玖木绫木然地与他深不见底的浊色瞳眸对视着,终于出声道:
“……你谁?”
18确认018.
听见她的话,男人嗤地一笑抬起了下巴,阳光滑过颈项之间优美的弧线,流淌旋转在纹着金色袖蝶的衣摆。
他挑起刀尖,利刃直面左上身缠着绷带的玖木绫,扬了扬纤秀挺长的眉梢,“哼……没想到现在的你,也出乎意料的足够身残志坚呢。”
“身残志坚……是吗?”
对方周身散出浑厉锋锐的威压,让她的身体有些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她紧咬着牙关竭力维持着面色和稳,回眼一瞥绕在肩头的圈层白色绷带,一点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那真是遗憾,我的残是暂时的,你的矮是终身的。”
……
水上潮风捉起一缕绛紫色丝,男人缓缓上勾嘴角,没有再多回一句话。
——作为替代,他高抬起了掌中刀。
薄光自半空中斜切而下,擦过干热空气带出哨啸声。
一道耀目的银影从草棚小船上一跃而起,窜上甲板稳稳立足,反手便格挡住对方削来的刀锋,金属碰击成一连串四溅的火花!
极佳的视野使男人轻而易举便看清了突然袭来的人影,唇边不带温度的笑痕忽而抿得更深。
他并无意与对方短兵相接僵持下去,径直收回了持刀的手,分明骨节摩挲着握柄上横纵交错的深浅纹路,踏着木屐的足踝往后挪了一步,“好久不见了……银时。”
坂田银时也翻臂将刀背扛在肩上,并没有先回应对方语调异谲的招呼,而是偏头歪看向后方的玖木绫,庄正地告诫道,“花子,对这个人而言身高缺陷一直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可不能随便嘲笑哦,否则就算是老同学他也不会客气的——爸爸我以前是切身经历过的啊,对吧,高杉。”
“老同学?你还保留着这种称呼啊,真让我为难。”
被毫无客套地指名道姓,高杉晋助苍白如纸的面上没有出现一丝愠色,波澜不惊地半挑着唇角,流露出淡淡的嘲讽笑意,“那种一触即碎的脆弱关系就像垃圾,只会引来你这样的蝇虫。”
映烁猩红光点的死鱼眼微微张开,坂田银时啧啧地摇了摇头,伸手捋了一把满头直,“你是在把自己比作人体新陈代谢的产物吗,高杉?”
“说到大便,你的刀柄上就有一坨哟,爸爸。”
玖木绫指了指在刀身盘卷卧踞三圈、贴着对方指骨的一条拇指粗的金龙,好心提醒道。
坂田银时的嘴角狠狠一抽,差点一松手丢下掌中的刀:“……太失礼了花子!这可是铁子小姐为了能顺利打败红樱亲手打造的宝刀*啊!……不过仔细一看这个菊.黄.色的东西……还真是很像……”
没给他接着探究的时间,高空中乍然一声爆裂的轰隆炮响,渡轮船身应声蓦地一震,紧接着剧烈颤动起来!
他们身处的甲板似乎被击中了某处,四周当即有烟尘纷杂腾起。
“高杉晋助——!枉我们一直以来把你当做同伴,可是你竟对我们的leader桂先生作出如此背信弃义的龌龊之事——理当天诛!!!”
攘夷志士铿锵有力的高亢嗓音在炮火掠来的方向响起,玖木绫抬头一看,几艘印着伊丽莎白圆形头像的大型飞艇正悬浮在空中,周边架着的大炮齐刷刷地直对准了这艘水面上孤立无援的鬼兵队船渡。
……是桂小太郎的手下吗?
玖木绫错步闪向一边,堪堪避开了接连投射而来的大炮,钢球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砸出一个深坑,三秒过后陡然炸裂!
木制甲板理所应当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空中投放而来的炮弹仍未间断。
银直尾被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烤得糊,坂田银时回头瞄一眼四下燃烧轰鸣的炮火,当机立断一把扯起玖木绫,用令人目不暇接的度闪电般冲进了高杉来时的那道舱门。
对稳健派攘夷志士们仍在持续不止的激愤叫嚣声充耳不闻,高杉晋助以轻蔑而不屑一顾的一声轻哂权当作给予他们的答复,清明眼眸的最底端划过某种野兽嘶吼挣斗般的混沌神采。
在他背后,是吞天噬地的狰狞烈火。
灼烫火舌缠卷上衣角,他突地轻笑出声,对着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沉音开口,“如果这艘船撑不到春雨到来,应该会很麻烦的吧——是该用到你的时候了,别让我失望。”
“遵命……高杉大人。”
浓稠到吸不进一厘光线的满片阴翳里,冈田似蔵徐步走了出来。
全身上下袒露的皮肤早已呈现出不正常的死灰色,他翕动着青白嘴唇,没有分毫血液流淌痕迹的面皮毫无预兆地扯起一个怪诞的笑容。
他的右臂此时已被红芒乍泄的刀脊所替代,潜匿在缭绕光晕之下的铮亮刀身中探出黏腻腥稠的触角,成股成结钻入他早已一片死气沉沉的皮肉中扎根固连。
在高杉晋助似有若无的轻慢视线注视下,冈田似蔵拖过一辆暗色机车,喘着粗气翻身跨坐在软座上。
他一拧油门,后翼的喷射器蹿出激越火苗,机车如箭离弦般一飞而起,冲向三三两两浮在空中仍在不停地连连开炮的稳健派飞艇。
···
···
坂田银时拖着玖木绫乒乒乓乓奔进舱内一把甩上舱门,将重重薪火连同白日光照一起阻隔在厚铁板的另一头。
“那个高杉晋助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知道的有关于我的事情,看起来比桂大脑里全部的常识还要多得多的样子。”
摸黑磕磕绊绊地往前走着,玖木绫嗅到空气中传来焦糊的气味,不由得屏住呼吸按了按额角,十分担忧地对他说,“如果高杉就这样在打.炮的时候被轰死了,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说什么蠢话,别再杞人忧天了,花子。”
坂田银时一口否定了她悲观的揣测,一手摸着墙壁探索前路,一手在满目漆黑中竖起了食指举证道:
“这世上的中二都是不死之身啦,像是那个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风纪委员长*不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嘛。就算是在樱花树下被一颗凤梨头攻得下不来……攻得遍体鳞伤,到最后不还是拿着残疾人专用拐反攻回去了。”
“你刚才是想说下不来床吧,确实是想说下不来床对吧?”
坂田银时义正辞严地矢口否认,“花子你想多了,爸爸怎么可能是死基佬。”
“嗯,那你就是人民的好同志。”
“……同志也完全不对!!!”
前方终于有扇紧阖的门漏出了一线灯光,玖木绫和坂田银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地迈了过去。
玖木绫在冰凉的铝合金门把手上扣拢五指,不做声地缓慢将其旋拧而开。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时之间被突然亮起的光线刺中。
两人生理性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再度睁开时,舱房的全貌映入眼帘。
“……你在这摆着双枪老太婆的造型的想怎样,兔美?”
“……你怎么会在这里玩儿捆绑羞耻y,神乐?!”
坂田银时和玖木绫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
穿着粉色露腰和服的金黄色长女人左手持枪,直指着被绑缚在木桩上的团子头少女,另一手里的手枪端端稳稳冲向了门口的两人。
木桩上动弹不得的夜兔少女看见来人,清澈蓝眸飞快地眨动几下,盯着对方的脸脆声说:
“阿银,饲料小姐,我都到这里来找假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阿鲁,等他出现了一定要罚他五十年份的醋昆布阿鲁。”
“谁是兔美啊……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会继续承认你起的那些奇怪的外号吗?!”
少女正前方的来岛又子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玖木绫,斜梳的单马尾披垂在颈间,抿起嘴唇冷笑道:“上次在江户一战之后,我就知道很快会再见到你的。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做好葬身在我枪口下的准备吧。”
玖木绫出手抽出刀来横在面前,对着来岛又子掂了掂:
“见我做什么,来看我卍解吗?那个红樱持有者——叫什么冈田似蔵的——都没机会一饱眼福呢,这次算是便宜你啦。”
隐约可见的青筋爬上来岛又子的额头,“……别光说不练啊!你有本事倒是卍解给我看啊混蛋!!”
忽然之间,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横插.进空旷的舱房内——
“到时候了,已经到时候了——你们都闭上嘴,来一同聆听这世上唯一理应存在的血腥正义吧。”
不知何时倚靠在门框边沿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嗓音低沉而磁性,穿透重重迷雾直渗入来岛又子的两腿……两耳之间。
惊喜与激动在心底咕噜咕噜地冒起泡,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愈加激烈起来,轻轻启唇带着一抹失魂落魄的迷惘,低声唤道:“高杉大人……”
“现在,就以晋助·v·布里塔尼亚*之名命令你——”
森寒压低的语气,隐隐混杂着绝望咆哮般的扭曲气势,‘高杉晋助’猛地转过了头来:
“销毁《大江户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修正案》喔喔喔——!”
来岛又子刚刚满晕上娇红的脸瞬间一僵,想也不想就一把将手里的枪飞掷了出去——
“……你……你给我赶快出门右转去跳河啊武市变态!!!”
19确认019.
回过脸来的男人敏捷地头一偏躲过对方直向脑门扔来的枪,现自己失败的cos又一次露了馅,只得挥手抓着假、绷带、和服等高杉晋助标志性的全套行头掀了起来,利落地朝脑后一丢。
“哦?真是意想不到的两位贵客嘛。”武市变平太耙了靶被紫色假头套箍得乱糟糟的头,用铜铃般泛出死光的眼睛瞪着对面,身上旧式棕麻色系和服跟着眉心的皮肤一同叠起褶皱,极富有耐心地纠正道,“……还有,不是武市变态,是武市变平太前辈哦,野猪女。”
来岛又子藐视地扫过他故作清高姿态的脸,从鼻孔顶端哼出一声,“算得上是什么前辈啊你这萝莉控,脸皮跟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哪个厚?!”
对方端了端表情,不肯让步地正色道,“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萝莉控——只是个程度稍微深了一点的女权主义者而已。”
“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程度深过头了吧!喂,不要拿你那猥琐的眼神往那个小姑娘身上死盯啊!!要是传出去我们鬼兵队的威信就会跟着节操一起碎成一地的啦!”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痴。”特地在掩饰用意一般,武市变平太重重地咳嗽,饶有深意的目光始终逡巡在少女身上,“你看她的肩膀,被你打中的伤口一夜之间就开始愈合了。唔……还有那乎寻常的怪力,和……”
说到这里,他的语声忽然不明所以地顿了一顿,“……和这雪白娇嫩、鲜美可人的肌肤……”
来岛又子的眉毛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忍无可忍道,“……前辈,麻烦你适可而止一点。”
“所以我说你误会了。”武市变平太稍稍站直了一点身体,有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出现在脸上,“没现吗?我说的这些,正是宇宙最强战斗种族——‘夜兔’一族的标志啊。”
“哦哦哦,恭喜你们总算猜出来了,等得我真辛苦啊——此处应有掌声。”
手心相击违心地啪啪啪鼓了几下掌,坂田银时咧开嘴角露出来岛又子和武市变平太生平见过得最贱的笑容,毫无征兆地将手中削铁如泥的钢刀一挥,“作为奖励,就由阿银我送你们每人一张去三途河旅行的单人份便当吧。”
来岛又子连忙抽枪堪堪抵挡——
原本使船身剧烈波动的、一接着一的鸣震炮响不知为何悄然中止,紧接着舱门外传来了嘈杂鼎沸的人声,纷纷绕绕搅成一团,刀刃与枪管碰撞的清脆响动显得尤为锐利地剪过耳膜。
“真不愧是爸爸,居然是个自带bgm的男人。”
趁着鬼兵队两名干将在为争夺萝莉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之时,玖木绫早已悄悄摸到了粗高木桩后,探出头来蹑手蹑脚地绕到前面,用刀喀喀斩着桎梏少女纤细手腕脚踝的铁箍。
神乐扁着嘴,满脸早有预料的冷艳高贵表情,“我就说嘛阿鲁,阿银要是来了一定会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谁叫他们这样欺负阿银瘦小娇弱的大女儿阿鲁。”
玖木绫顺利地砍断了一只箍环,边转移战线边接口道,“按照年龄来算的话,怎么看大女儿都只能是花子吧。”
神乐舒活起即刻获得了解放的腕臂上稍有些僵直硬的筋骨,以成熟少妇老妈子的语气劝诫着,“不不不,不要被阿银欺骗了,那家伙最擅长玩弄花季少女的感情——妈妈说,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甜言蜜语都是别有目的的啦,阿银一定是因为想让你成为定春的永久饲料、好省下钱交房租买《jump》才跟你展父女关系的阿鲁。”
用拉锯的方法硬是劈开了第二只,玖木绫擦拭一下脸上腾起的薄汗,又把滑落的碎服服帖帖挽回耳后,“你妈妈平常究竟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这种太写实的东西根本不适合孩子接触吧,你们天人的家庭教育究竟有多奇葩。”
说着,她转而打算去对付拴住两只脚踝的铁环,不料凌空伸来一只手腕以迅耳不及掩耳之势捉住她的小臂往外一掰——
‘咚’的一瞬闷响,玖木绫砰地一个倒栽葱头朝下碰撞上了地面。
鼻孔中细细地渗下两道湿热涓流,她一个挺腰重新站起来,伸手往鼻下一碰摸到满掌的血红,抖了抖嘴角道,“……少侠好身手,练过咏春拳吗你,武市变态?”
“不要以为是老相识,我就会允许你叫我那个野猪女起的粗鄙外号。”
武市变平太清咳几声,数不清第几次孜孜不倦地试图为自己正名道,“我只是个清白无辜的女权主义者!”
“……老相识?”
玖木绫姑且挑刀到一半的动作生硬地滞注,凝视着眼前再陌生不过的一张脸,意图在脑中搜索这张特点鲜明的面孔出现过的痕迹,可终究仍旧一无所获。
她润黑的瞳孔猛地一缩,锁定住眼前赤手空拳的男人,掌中刀威胁性地前移了几分,“我不记得我见过你,更别说什么老相识了——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
“咦,花子,你怎么流鼻血了?——难不成是偷看了前面那个变态大叔的三角内裤吗。”
正不亦乐乎地拿刀尖一截一截削着对方枪管的坂田银时忙里偷闲往这边看了一眼,瞬间捕捉到对方哗啦哗啦成汩淌下的鼻血,将视线向旁侧调整几度望了望武市变平太密实的和服长下摆。
“我说你这个人,一对一死掐的时候好歹专心一点吧?!可恶……高杉大人昔日的同僚竟然是这么不靠谱的家伙!”
被对方心不在焉的态度彻底激怒,来岛又子使劲扣动扳机哐地接连射出几枪,被砍掉一大半的枪口缺乏足够的控制力,子弹旋飞而出却早已偏移了轨道,歪歪斜斜地打了个空。
“三角内裤吗?我早就不穿那种束缚下半身的、酷刑般的东西了——零内裤养生法才能让身体得到最通畅自如的呼吸啊。”
快更正了银时话里的错误,武市变平太枯死般毫无光泽的黑白眼球又转回玖木绫身上,似乎对她问出的话颇为无奈。
三秒钟后,他摊开手遥遥指向她背后方砖铺就的天花顶——
“看,浴缸里全身沾满黏糊糊泡沫的粉嫩萝莉!”
玖木绫不为所动地岿然立于原地,眯起眼看着对方煞有其事的夸张举止,“……这是你独特的癖好吧,这么就把自己的幻想场景暴露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见对方并未达到他所希望的低智商没有成功上钩,武市变平太遗憾地放下手却还不死心,定了片刻忽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只是这次,台词换成了:“看!酥胸半露媚眼如丝的高杉大人!”
激战中的来岛又子霍然一个急刹车,扭头便期冀地朝着武市变平太所指的方向望去。
抓准了这个空隙,坂田银时立即反过刀来,刀柄力戳上对方的后颈。
来岛又子眼前突黑,扑通一声屈下双膝软倒在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脸上还残存着如梦似幻的一丝痴笑。
“……”
“……”
玖木绫和武市变平太看看那边刷新了智商下限的人,又再次回头对视。
一旁k.o了对手的坂田银时潇洒地揉了揉一头银毛,结果却悲哀地现原本飘逸爽滑的直又一次隐隐产生了鬈曲起来的迹象,不由得认命地一松手,两步跃到木桩前翻刀砍碎了约束着神乐的最后两个铁箍。
玖木绫的视线黏在对面人的身上,语气平静道:
“别傻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武市变平太不语,又过了一会儿,他第三次行动了——
“看!笑得像个衣冠禽兽实则禽兽不如的清见!”
……
玖木绫一怔,旋即顺着他的手指闪电般回过了头。
就是现在——!
武市变平太正准备瞅准时机实施动作,背后却有一条纤直的腿如箭离弦般踹了上来。
棕麻色和服男人应声而倒,偷袭成功的神乐得意地笑出了一对小巧虎牙,雄纠纠气昂昂地纵身一跳,踩在他腿上狠狠一跺脚。
喀嚓——骨节断裂的声音。
“我可是堂堂头顶青天的歌舞伎町女王,”神乐毫不客气地两手环胸,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不是你这样的变态可以随意yy出工口糟糕物的阿鲁。”
武市变平太用异常平直的视线仰望站在腿上的萝莉,叹了口气但一直缄着口没有出声。
……
“为什么她说你是变态你就不反驳啊,这样还不是萝莉控吗!”
“对了阿银,新吧唧又去哪里了阿鲁?”玩腻了的歌舞伎町女王总算从别人被踩断的两腿上跃了下来,望向两米开外站着的银半卷的男人。
“听说是去跟假养的那个外星宠物鬼混了。”
坂田银时想了想回答道,顺带挖着鼻孔大喇喇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怎么想都有阴谋嘛,阿八他说不定是想借机做什么下流的事。”
在天花板上找了半天才终于确定根本没有什么哥哥在那里,玖木绫回过头就听见对方猥琐的揣度,立刻驳斥道,“居然会说出这么腐坏到骨子里的话,像爸爸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别人好心给你旺仔小馒头你都会怀疑里面混进了驴粪蛋吧。”
“……暴露了吧,其实你才是天天都在算计着怎么往别人的旺仔小馒头里放驴粪蛋吧!”
20确认020.
稳健派攘夷志士的飞艇高高地浮立于天穹之上,船尾喷薄而出的白色蒸汽将沉黯天幕划出一道闪动利光的曲弧,领头舰的甲板上肩并肩齐齐立着两个人……一个人和一个迷之宇宙生物,严阵以待地注视着正前方鬼兵队的渡船。
他们全都以武士刀为支撑拄刀而站,额头上分别绑有绣着【我的姐姐不可能那么变态】和【腿毛?刮毛刀!】字样的白布条,威风凛凛地被强劲的气流撕扯,迎风飘荡在脑后猎猎作响。
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在鬼兵队渡轮的甲板上,愤懑又不满的呼喝与谩骂声此起彼伏,而桂小太郎的手下们仗着有火炮撑腰,不断隔着悬浮的高空朝对方比起中指做着鬼脸。
“真的要这么做吗,伊丽莎白?”志村新八洁净眼镜后直射而出的视线没有丝毫偏移,只是动了动嘴唇问询着身边的人,“刚才那个冈田似蔵骑着会飞的冲天小绵羊过来找茬,已经击沉了我们好几艘战舰了……”
【不要紧。】——没等他自言自语一般地嘟囔完,伊丽莎白已经即刻举牌,目光也始终直视着对面,没有看向新八哪怕一秒——【如果桂先生在的话,也一定不会放过消灭敌人的机会的。】
“那那那……那好吧。虽然神乐阿银和阿绫小姐都不在,一个人有点怕怕的……但是我会努力帮助你们打倒鬼兵队这个全民公敌的!”
志村新八终于定下决心,这才转脸对上了伊丽莎白噙着感动泪花的一双分明大眼睛,心照不宣地相互默契地点了点头。
唰啦——两把刀被同步率破表地从地上拔起的沙沙响声。
然后是利刃破空带来的风声。
志村新八站稳下盘,与伊丽莎白一同将刀尖直指向天。
“桂先生手下攘夷志士的各位,我只说一次,请大家都听好了——”
高抬的手臂紧贴着耳廓不断被腋边衣料摩挲,志村新八转开脸缓缓回过身,来来回回巡视着在身后整齐排成队列的攘夷志士们,激情昂扬地大声说道,“我与伊丽莎白先生手中此刀放下之时,就是各位竭尽全力往对面那艘看起来就很猥琐的飞船上打炮、丢燃烧弹、扔烂西红柿瓜子皮的时候!”
“是,志村大将!”
个个身穿粗陋简单的麻布衣,志士们对肩上和腋下补上的补丁视若无睹,纷纷振臂高声响应。
于是一时之间,飞艇上充斥了布料撕裂的一片杂音。
“……好了,已经够了,你们的愿望我清楚的感知到了……”
志村新八以无法用常识衡量的频率抽起了一边的嘴角,勉勉强强说服自己举着刀回身,默念着倒数计时道:
“三——”
第一次参与这样像是三合会老大的继母之子争遗产的疑似帮派争斗,顿感自己责任重大的新八不由得死死握紧了刻有防滑纹的刀柄。
“二——”
志村新八觉得举过头顶的两手酸软无力了起来,而原本能拎两颗二十斤大白菜的手臂也渐渐开始有点吃不消,他紧咬后槽牙拼命让自己坚持住,在心底紧张而期许地计算着时间。
终于——
“一!”
——砰!
紧闭的钢铉舱门突然被从内猛力撞飞,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谈笑风生怡然自得地从里面走入了甲板。
就是那一个瞬间,鬼兵队渡轮上嘈杂鼎沸的人声定格,转化为冰冻般难以言喻的沉默。
数十道视线面无表情地集中投射而来,饶是卖蠢耍贱毫不手软的三人也各自觉得有些或轻或重的头皮麻。
“诶诶,我们是不是误闯了什么禁地阿鲁……?听说这条河上有时候会爬出虾、螃蟹、水鬼、旗鱼什么的呢。”
敏锐地察觉到被极其不对劲的气氛所包围,蓝荧荧的眸光环视着四周小幅度向内靠拢的人群,神乐最先张口出声说道,“说起来,为什么这艘船飘起来了阿鲁?明明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它还在水面上的阿鲁!”
“啊,就算你问为什么这艘船升到空中了,阿银我也没办法解释啊……大概是安装了最新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喷气加式阿姆斯特朗炮吧,想要飘起来的时候冲着地面轰上一炮就会被炸飞到天上啦。”
信口胡诌地随口给乖巧的女儿解释了一通,坂田银时揉着已经完完全全变回最初模样的自然卷,扛着刀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还有虾蟹鱼中间好像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进去啊我说……其实是水鬼吧?船上的这些怎么看怎么像白板或者三条还是九筒的脸其实统统都是水鬼吧?!”
“每次听你说话我都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爸爸——水鬼应该是水做的鬼吧,就是像鼻涕那种玩意,前面活生生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粘稠白.浊的液体呢。”
“……我看智商捉急的是你吧!究竟是哪个缺心眼的家伙告诉你水鬼就是水做的鬼啊!!!”
……
虎视眈眈的攘夷志士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自动环成一圈纷纷挥舞着武士刀大步包围了过来——
“我们上!”
“那两个没见过的一定是奸细,杀了他们!”
“还有鬼兵队的叛徒!杀——!”
“冲啊——!!!……咦,刚才谁踩我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银!神乐!阿绫小姐!!”
瞠目结舌地看着船上突然出现的三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志村新八半天合不上陡然张大的嘴巴,求助般望向侧方抬着短粗右手的伊丽莎白,“我们该怎么办,伊丽莎白前辈——!”
【没办法了,】对方严肃地刷刷在板上写下几行字:【我们下去走一趟吧,千年等一回。】
“……不是‘千年等一回’,而是‘潇洒走一回’吧。……不,就算是‘潇洒走一回’用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也完全不对……”
【不要开火,在这里等待接应我们。】
假装没听到他一连串的吐槽,伊丽莎白熟视无睹地嗖地一下回过头去,将木牌转向身后的攘夷志士部下们。
看清了牌面上的字迹后,横纵排列的方阵整齐鞠躬,“再见,伊丽莎白先生!祝您凯旋!”
“……快给我住手!这个待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桂先生仅仅消失了一天你就已经俨然快要取代他的地位了啊伊丽莎白!”
【我们走。】
抱臂环胸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飞艇甲板边沿,迷之宇宙生物敏捷娴熟地一把擒上多条拧成一股的粗长铁链,一头固定着船舷手一挥将另一头丢了下去,然后冲着志村新八挥起了手。
···
···
……高杉晋助不在甲板上。
玖木绫甫一踏上材质与船舱内截然不同的坚实地面,就开始四处搜寻想要找的那个唯一不会给她带来身高差压力的身影,可最后得出的却是这样一个结论。
桂小太郎生死未卜,高杉晋助不知所踪。
苦恼地拢了拢被狂风吹得乱散开来的长,她几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当初执意跟着坂田银时一起调查妖刀红樱的去处,无非就是想要找到那个满脸自来熟表情的没常识武士桂,而后却又喜闻乐见地牵扯出了相较于桂而言好像知道得太多了的高杉。本以为来这一趟一定会收获不少线索,可现在两个至关重要的目标却全都失去了踪影。
现在又该去找谁……
就在她皱着眉整理凌杂思绪的时候,一团绒白的鹅蛋形从天而降。
鹅黄色脚蹼岔开似乎为了追求平稳落地,却一不小心失策将玖木绫罩在了中间。
“呼……呼……阿银、神乐,你们没事吧?”
随后顺着绳索荡来的志村新八握着刀,警惕地看着人山人海的鬼兵队攘夷志士们,边四下旋视顺嘴问道:
“话说,阿绫小姐呢?刚才还看到她跟你们在……啊啊啊伊丽莎白前辈!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站姿有哪里不妥吗!!!”
……
被新八连拉带扯地拖出来的玖木绫感觉到世界观正在崩塌。
刚才被罩在那个外星生物的表皮(?)下,她有了彻底颠覆三观的神奇现——
譬如健壮的小麦色皮肤、白色兜裆布和……浓重的腿毛。
已经贴得足够近,鬼兵队的志士们蠢蠢欲动地踮了踮脚,三三两两互相交换着目光,终于——
“是时候了!”
“嘁,叛徒和奸细居然叫来了增援……”
“上啊!杀——!”
成群结队的武士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鲜见的大阵势让玖木绫觉得手脚有点软,尽管如此,她还是惯性抽出了刀,正想跟着战友们——嗷嗷叫着冲入敌阵横扫一片的万事屋三人、和毫无惧色地抡着木板逮谁往谁脸上猛拍的迷之宇宙生物——一同并肩作战的时候,耳朵却突然一动。
注意力被出轻微吱呀声的舱门吸引了过去,她循声一睨,只见一个可疑的影子从缝隙里探出了头。
——白色毛茸茸、心宽体胖鹅蛋形身躯、奶黄鸭子尖嘴。
这不是……那个什么伊丽莎白兰杰索吗?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
玖木绫果断扭头看了一眼深入战线的一只椭圆,又回头再度望向舱门前鬼鬼祟祟的家伙。
“你——往后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心头的疑惑愈浓,她收刀迈步朝着舱门走去,“你是……”
谁知对方一抬头看到了她,圆眼睛眨巴一下,然后一言未转身就跑——
玖木绫来不及过多权衡,拔腿就追了上去。
而就在此时,她身后的甲板上缓缓降落下一辆空中摩托。
已经被红樱吞噬了半边身体,冈田似蔵咧着嘴一步跨了下来,干枯如树的面皮折出深浅不一的层层皱叠。
他不分敌我地随意挥着刀,在人潮中劈开一道鲜血飞溅的通路,末端直达坂田银时身前。
“又见面了……白夜叉。”
*的舌头探了出来,沿着皲裂嘴唇舔舐一圈。他低嘶地笑出声来,一步又一步稳扎稳打地走着,手中轻松自如挥舞利刃的动作一刻不停,“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打扰了,就让红樱好好的饮下你这恶鬼的血吧。呵,尽管放心,我会让你痛苦而又求死不能地死去的……”
“……其实我从小就能看见幽灵,隔壁黑崎家长男一护的斩魄刀都是我给的哦。”
坂田银时丝毫不甘落于下风地反言道,然而下一刹那间,赤红瞳孔却骤然紧缩,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绕到眼前狰狞砍来的身形!
他花了半秒钟扫视了一眼刀柄处的盘龙,随即转手抡刀高声道:“——散落吧,大便樱!”
21确认021.
紧随着圆白的一坨矫健身影,玖木绫纵身穿过空无一人、漆□仄的船舱,眼前有白光闪烁一秒,她紧随其后推开了通路尽头的那道舱门。
映入视野的是轮渡那一头的甲板,海风氤氲着潮湿水汽卷来淡淡咸腥味,悬立在半空头顶近在咫尺有云丝环绕,相较于另一个此时正处于混战中的甲板而言,这里显得安静怡然得有些过分。
玖木绫反手带上船舱的门,视线向前掠去。
那个疑似伊丽莎白兰杰索·影分.身的家伙此时正稍斜着身子,目光深沉而复杂,直挺挺地凝视着某一点。
玖木绫站在原地,顺沿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
“高杉……!”
她猛地向前一步,右手反抬抓牢了挂在腰间的刀。
一隅乌浊阴云自上方拂过,为紫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盖上了半层薄翳。
他手持泛着铜泽的烟管抵在唇边,屈着手肘浅搭在飞船的栏杆上,缭绕叠障的烟幕模糊了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杰索君你的脑袋被定春啃了吗……放着那边的大乱斗不管,跑到这儿来找这人做什么。”
自从见到高杉晋助第一面,就一直有种难以察觉的危险直觉在脑海中徜徉不定,玖木绫警惕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挪向那边的迷之宇宙生物,好言劝告道,“这家伙把‘我是本文大boss’的气场都写在脸上啊……靠他太近小心竖起死亡g。”
【不是杰索,是伊丽莎桂。】
举起牌子反驳了她一句,对方没有流露分毫领情的打算,反倒转过了它圆滚滚的身体,并不十分友善地面冲着玖木绫,将手中的牌子翻过一面:【还有,我是被你一路赶到这里来的,见到这家伙并不是我的本意。】
顿住了几秒,它又换了一个新牌子,白底黑字的话语里明显有种无可奈何的神气:【或者换句话说,我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在这里……真是够意外啊。】
“啧,这里什么时候成了假面舞会的现场了?”
举着木板的毛绒爪子还没来得及放下,突然一束冷光伴随着沉厚的嗓音猝不及防地贴着它的身体削过,长有嫩黄尖嘴圆眼睛和三根睫毛的头部被风鼓吹着轻飘飘落到了地上,缩皱成一团。
站在它身后的高杉晋助利落收刀入鞘,略抬起尖瘦的下颌,嘴角难以捉摸地向上挑起几分:
“这儿可不是小鬼该来的地方。”
……
“喂,小心后……你?!”一切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玖木绫刚刚出了个音头的提醒便中途转折,赶紧奔过去意图查看对方的状况。
它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种不明所以的阿米巴原虫属性生物,怎么想都该是有满血复活点的吧?
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要死啊……倒不是她有多担心宇宙生物保护协会即将对地球来的谴责声明,而是如果她和高杉晋助单独呆在这个没有战友支援的地方,下一个死的大概就是她了。
除非……除非她能像上次和蛋黄酱副长遭遇攘夷志士堵截时、或者被差点被哥哥杀死弃尸在荒郊野岭那样开挂,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但是,总不能把生命寄托在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情上吧?
话说回来,现在只能凑合着用一只手、已经完完全全处于半残状态的她……一个背摔把高杉晋助抡进海里喂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是小鬼,”正当玖木绫站在它身前脑中飞转之时,被砍掉头部仍旧稳稳站立的‘尸体’突然出了声,一本正经的严肃声线显得分外耳熟,“是假……啊不对,也不是假,是桂!”
尾音长长地拖出,下一刻残余着下半身的‘尸体’里遽然站起一个修长人影,翻手一刀在滑跃的灼亮白光中横劈过高杉的腰腹——
“桂……?”
一脚迈过应声仰倒的高杉,玖木绫绕到正面才看清对方溢满了正直神情的熟悉脸孔,“你不是被那个冈田似……”
余下的话语截然中止,因为对方的刀尖已经指向了她的胸前。
之前还对她笑脸相迎的人此时俨然换了一副模样,桂小太郎抬脚踏出伊丽莎白布偶装,抬着手臂握刀直点在她的胸口,语气里掺杂着难以忽视的戒备与提防:
“不要过来,绫绡。从你的同伙向我挥起刀的那一时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你到底在说啥,我一句也听不懂。”
玖木绫感觉到额角一抽一抽地颤动,不由得叹了口气用指腹按了按,后退一步避开对方锋锐的刃,继续说道,“说到底,高杉晋助、冈田似蔵还有你,都把我当成了一个故人……没错吧?”
完全没有料到她的反应,桂小太郎一愣,刀尖稍稍偏移了一点,茶褐色的瞳仁里透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语调激烈地上前一步,盯着她的脸愠怒道,“那些一同在战场上沐浴鲜血斩杀敌人的日子,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不知道你们都误会了什么……反正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家伙。”
她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放下扣在额迹的手指,“喂喂,拜托饶了我吧,为什么我要在这种麻烦事上躺着也中枪啊……我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吗?”
居酒屋里顶替了她身份的假‘玖木绫’,和这一连串搅成乱麻的奇异遭遇,或许说不定都和那个人有关。
“哼……没准是这样吧。”
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应了一句,高杉晋助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苍白纤长的指节叩击着衣料表面,掸下金蝶和服上沾染的尘埃灰迹, “你的事情,已经不值得过多关注了。”
“……切,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学会说人话吗高杉。”
桂小太郎脸上的迷惑与不解显而易见,与高杉不置可否的随意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目光触及对方裸.露着大片肌肤的腰间,被一本破裂的草绿色软皮线装本吸引了注意,原本正气凛然的眸子却顷刻间有些柔和了下来,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原来你还随身带着那种东西啊……”
他从怀里抽出了另一本模样与其如出一辙的本子,封皮中央裂开的部位黏着干涸的黑红血迹,“看来我们半斤八两呢。”
“……不,你们傻的程度不同。”
信口驳斥了一声,玖木绫从头到尾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现桂、高杉和银时的故交三角恋,不由得混乱地用指尖绞了绞眉梢。
高杉晋助瞟了一眼对方手里抓着的物件,浊色眸中似有所悟,“多亏了这个东西,你才从红樱刀下逃过一劫吗……呵,要善待纪念品才行啊。”
“不,是多亏了你那个没用的部下,他真是个不合格的试刀杀人犯。”
桂的音调拔高了几度,柔细琐碎的黑色刘海下双眼闪光,“他当时精虫上脑兴奋得过了头,也没认真确认一下,割下我的头就走掉了。高杉,你可要好好让手下记住这个教训哦。……啊,还有,刚才也拿纪念品挡了刀的人才没资格说我。”
玖木绫的目光在他被割成半短的丝上滑来滑去,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原来你这个新型是那个砍人似藏干的啊。他现在大概已经和银时交上手了……别忘了等他回来一定要给他加薪,高杉先生。”
“我会的——如果他有命回来。”
爽快地一口应允下来。高杉晋助翘了翘眼梢,微微收缩的瞳眸钩在桂小太郎身上,“看来不光是逃跑技术,连装死也越来越拿手了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所以呢?被强制换了型心里不爽,就特地跑来找我复仇么?想说在背后指使他的人是早就看不惯你长的我?”
“不管是你怂恿的,还是他的个人行为都与我无关……可是关于你近日来的行为,我既然已经有所耳闻,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桂小太郎缓缓横过武士刀平放在身前,平缓无波地叙说道,“你虚妄的野心和那个不可能实现的疯狂计划——抱歉,就让它消失在海平面上吧。”
“说的还真够冠冕堂皇啊……不过,现在你又能做些什么?况且,即将要消失在海平面上的人——是你吧。”
“别说傻话了,在没有看到江户的黎明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被你们这些人粗暴的摇醒,江户也一定不想睁眼啊。”
“诶嘿嘿嘿嘿嘿——是桂啊,是桂。”
“真的是桂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少插手,他可是我的猎物。”
两道尖刻猥琐的语声自身后传来,桂小太郎和玖木绫立马扭头看去。
高杉平静地向后仰头,重新倚靠上栏杆,带着淡漠的微笑看着两人。
……
“我说,你们两个——”
在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体态后,受到了心理创伤的玖木绫忍不住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地一扬眉,“是在cos八戒和它的大师兄*吗?……还原度不太高啊。”
22确认022.[第一更]
来人面目可憎的嘴脸映入桂小太郎眼帘,他猛地后退一步,飞快伸手按上刀柄:
“天人……?!可恶!”
“假,我已经听说了。你以前和银时一起找过春雨的麻烦,对吧。”
高杉晋助闲适地抬起眼睑,单手托着烟管扣在唇角,蝶纹和服徜徉在微风中刮起细不可见的弧度,“为了能跟他们联手,取得毁灭江户的有力后盾,我可是绞尽脑汁呢。托你的福,才能进展得这么顺利。”
桂惊异而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对方,高声道,“你说……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你居然不惜堕落到和春雨联手,高杉你……”
“喂喂,时隔多年的老同学聚会,怎么能不叫上我一个。”
一道清朗直稳的声线突兀地从紧扣的船舱内传出来,旋即密封良好的铁门陡然被从内踹飞出去,三个相互搀扶着的身影踩过腾起的滚滚浓烟,一步一步缓缓踱过来。
走在中间的银男人遍体鳞伤,步伐缓滞却格外平稳有力,武士服上大面积飞溅的鲜血表明了他刚刚经历过怎样一场恶战。
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驻足直立,与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所站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坂田银时梗起脖子,注视着栏杆旁衣袂刺目飞扬的人,“我说矮杉,你打算毁灭世界先从江户开始吗——这中二的人设跟布里塔尼亚帝国第十一皇子*撞梗了啊。”
“银时!”
桂小太郎宽慰地扬起嘴角,抽出刀来一面对准屋檐上隔岸观火的天人一面慢步向他靠近。
野猪精模样的天人鼓起腮帮子吹了声嘹亮的口哨,旋即顷刻间,春雨的兵团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啊啊,看来一见面就要刀刃相向了。”
一脸麻烦地揉了揉头,重伤的坂田银时微微喘息着,脱离了两侧志村新八和神乐的搀扶,“喂,假,先把这两个小鬼送走——还有你那个型是怎么回事,终于意识到你腐烂得一团糟的人生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伊丽莎白,拜托你了——还有,不是假,是桂。”
神出鬼没地从几人身后冒了出来,迷之宇宙生物一手一个强制抱起了神乐和新八,抬脸看向高悬在上方的飞艇。
逗留在飞艇内的攘夷志士受意,赶忙将粗铁索放了下去。
尖嘴勾衔住垂到面前的链子,随着锁链被拉扯而缓慢地悬了上去。
“给我上!”
“取他们俩的级来——!”
“……”
被围困在中间的两人背贴背两手分别握刀,刀尖直直指向了船舷处安稳而立的高杉晋助——
“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是了,高杉。
“我一定会尽全力——打倒你!”
“……哼。”
漠然地勾起半分嘴角,高杉晋助低低一哂,丝毫不以为意地转身离去。
手持各式兵刃的天人们叫嚣着围攻上来,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盯着他的身影在视线尽头越拉越远,最终视野被模样互异的天人所阻碍。
……
桂小太郎环视了一圈满脸狰狞的春雨兵团,当机立断一把扯起了坂田银时,三两步飞也似的拎着他跨过栏杆!
栏杆外面,是广阔的天空。
“假你在犯什么蠢,从这里掉下去是会摔断第三条腿的啊!”
“没关系,银时,请务必看开一点——反正你要那玩意也没什么用。”
“不要一脸正经的说出这么不得了的话啊!况且怎么看要那玩意没用的都是你吧你这娘炮!!”
“不是娘炮,是桂!”
“谁管你是谁……是谁都好快来救救阿银!我可不想跟这种智商低于平均水平线几百万点的白痴死在一起……”
“伊丽莎白!”
正做着直线自由落体运动的桂小太郎一手拽着坂田银时的衣领,一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呼唤着飞艇内的战友。
【是,桂先生。】
木牌上的字迹仅仅闪过了一个微末的瞬间,下一秒一根末端带有爪钩的攀岩绳甩了过来,精准无误地缠上了桂小太郎的腰带。
“呼……总算得救了。”坂田银时虚弱地抹了一把冷汗,注视着越来越远的鬼兵队飞船,疑惑地挑起眉角,“不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
……
“……糟、糟糕了……花子还在那条船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不,爸爸你错了……我不在船上。”
……跟你一样,也在空中。只不过没有同伴把我拉上去而已。
远远地听到对方的话,玖木绫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被拉扯着逐渐升空,面容扭曲起来。
所以说她究竟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跳下来啊!!!
断绝父女关系……这回一定要断绝父女关系……
轰隆作响的噪音透开耳膜,她被呼啸的风声包围,转过眼珠撇去,现有架直升机盘旋在飞船下方。
随即刹那间,她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双有力的手臂。
——然后手臂的主人拎提起她的后领,反手将她扔进了舱内。
“调查失败,回去给我把局中法度抄一百遍。”
斜斜靠在直升机半敞的门边,土方十四郎甩了甩胳膊,重新将点燃的烟卷塞进口中。
“调查失败不是一向都只有切腹这一个选择吗,什么时候多了抄写局中法度了,土方先生?”
“……少啰嗦,总悟。我说有就是有。”不耐烦地往内里挪了几步,土方十四郎调过目光看向顺势趴伏到地上的玖木绫,扬眉问询道,“喂,我说你,调查出了什么没有。”
“试刀杀人犯吗……大概已经死了。”她换了个姿势仰面卧倒,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想了想汇报说。
“……谁问你这个。”
“如果你说那件事……我找到了一个人名,好像曾经是鬼兵队的一员。”
玖木绫回想了一下当初桂小太郎所说的话,良久以后望向正等待答案的土方十四郎,动了动嘴唇张口道,“……我忘记了。”
“……”
“不过那些家伙,看来大概是把我当成那个人了。”兀自接口继续说着,玖木绫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不过这么想来,除了哥哥的举动还没办法解释以外……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23确认023.[第二更]
从鬼兵队渡轮上回来的十余天里,玖木绫一直在思考着那时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所说的话。
联系到之前探寻到的零散收获,无数看似冗杂繁碎的线索形成了一条逐渐开始清晰明了的线——
从前有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姑娘,或许是高杉晋助的部下,大概还曾经和桂等人一起上过战场……总之牵扯了无数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麻烦到逆天的背景,所以才会使得她这样无辜的路人甲被人冒名顶替吧。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之前那些想要杀掉她的家伙们,就是为了不让她揭开假冒者的身份吧。
那么,处心积虑要冒充她的人,又有什么企图……?
看来得到的信息还不够啊——又陷进死胡同里去了。
她长吁短叹地吐了口气,将目光转移到屋子中央的两人身上。
“半夜的时候……屋子附近总是有黑影出没,还能听见一些可疑的声音,下水道也有被掀开过的痕迹……”
明日香深深低垂着头,窗隙中漏入的阳光缀在梢,点映出琐屑碎金颜色,令少女柔美精致的侧脸朦胧地罩上一层薄蕴光圈,“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就只好来找您了……”
露出有点不知道如何应付少女着抖的惶遽神色的表情,土方十四郎略微拧起眉头,左手随便搭上桌角的烟灰缸捻灭了燃烬的香烟,转而稍作思忖道,“……又是午夜的黑影和响动吗?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像这一类的报案突然增多了啊,山崎也向我报告过类似的事件。”
“嗯,说的没错,报案都被这一类的事件刷屏了呢。”
玖木绫抱着茶壶坐在纸门旁侧,食指扣住下巴回忆起来,“昨天隔壁养猩猩的空知英冬君还跟我说,半夜起来放水的时候茅坑里有个可疑的黑影喊了一句地震啦洪水来了,吓得他裤子都没提就跑了出去,结果其实只是睡着的猩猩在说梦话而已。”
“……这跟那些案件完全没有关系好吧!还有哪里来的会说人话的猩猩啊,那其实是近藤局长吧?!是半夜梦游出去的近藤局长掉到茅坑里了吧?!”
五指抄起茶壶的提手,将壶里中心旋转出漩涡的液体倒了一点在口中,玖木绫撇了撇嘴,“这个不重要,近藤局长就是猩猩的影分.身,本体都一样啦。”
“根本不对,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还有别把烧酒装进茶壶里啊……”
土方十四郎头疼地按按额迹,扭脸再度朝向对面紧抱着双膝的明日香,呼出一口气,“……总而言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会立即着手调查的。”
少女轻咬着下唇抬起了头,竭力控制着明显有些软的膝盖,摇摇晃晃起了身,浅鞠了一躬轻声道,“是……”
送走了胆怯赧然的少女,没过多久,负责真选组日常饮食起居的平田酱油就捧着一大摞衣物左右摇摆着冲了进来。
勉强维持着明显不稳的重心,平田君从堆成了小山的衣服后面探出头来:
“副长,这是洗好的衣服,请您验收一下。”
青蓝眸子斜过去一瞟,土方十四郎颔,“啊,好,拿过来吧平田。”
收到了对方的肯定回应,平田君冲到对方面前,砰地将衣物堆撂在地板上,捡起最上面的一件摊开了展示给对方,“这是您的制服。”
土方十四郎瞥去一眼,略点了下头确认道,“对。”
“这是您的袜子和三角裤。”
“……”
将零碎的贴身内衣分门别类地放到另一堆里,平田君又取来一件铺展开来,“这是阿绫小姐的制服。”
土方十四郎抽了抽嘴角,“……对。”
“这是阿绫小姐的bra。”
“……你可以闭上嘴然后出门右转去切腹了,平田。”
“不不不,不要说笑啊副长,我还年轻……”
吓得连忙摆起了手,平田君弯腰重新抱起剩下的衣服准备拿去给别的队员认领,甫一走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立即回过了头来,“对了,副长,有件事局长让我通报您一下。”
“什么事。”
“今天早上三叶姑娘她来了江户,现在正在局长那里做客,局长问您要不要……”注意到对方脸上不易察觉的表情波动,平田酱油的音量渐渐弱了下去,最终明智地噤了声。
“……我还有案子要查,忙到抽不出身。”土方十四郎站起身,三步走到纸门边伸手扯起了玖木绫,“我们走。”
手忙脚乱地稳住因为对方的动作差点斜倒的茶壶,她舔了舔嘴唇边沾上的酒渍,歪头问道,“去哪里……?”
对方拖着她向门口走去,眼也没抬随口道,“找有灵压的驱魔师调查这些半夜出来闲晃的黑影。”
……
长而绵密的回廊拐角,玖木绫加快脚步凑了上去,肩周碰了碰他的手臂:
“三叶姑娘是什么人,副长?”
土方十四郎足下一滞,旋即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迈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这里扩散了哦,瞳孔。”
她伸出食指一指他的眼睛,继而揣测道,“……诶,难道是初恋吗。”
不会承认的,看到的一瞬间,心中有难以言说的细小滋味在爬。
……什么啊,这家伙怎么样跟她才没关系。
“……与你无关。”
对方毫不迟疑地给了她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碾压在胸口,玖木绫耸了耸肩,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走到了他的侧后方。
又路过一个转角,眼看屯所的大门就在前方,土方十四郎的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加快了步伐,转头提醒道,“跟上,我们要去……喂!!!”
——玖木绫正挤在局长屋舍门前拥攘不堪的真选组队员们上方,与无数痴汉们一起透过狭隘的门缝向内窥视着。
……真漂亮啊,那姑娘。
玖木绫看着坐在茶桌对面与近藤勋有说有笑的栗女人,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角。
那张柔美和顺的面孔上展露的,是真正温柔善意的笑颜。
……啊啊,跟她可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呢。
“在说什么啊,那姑娘?”
“刚才是不是说到结婚什么的……”
“什么?都有阿妙小姐了还……局长这个混蛋!代表葛炮制裁他!”
“喂,你们小声点,”对方压抑不住的粗嚷议论让玖木绫揉了揉左耳,出言提醒道,“要是不小心暴.露了,我们都会被那个抖s皮鞭凌.辱y的。”
“不,猜错了哦,阿绫小姐。”
后方有一个平稳的声音加入了对话,“是又粗又长的加农炮爆裂y。”
正在偷窥的数十人不约而同地回过了头。
肩扛着火箭筒的栗少年歪了歪脑袋,嘴角一扬,毫不留情地按下了射键。
爆炸声骤然响彻天际——
“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热闹呢。”
微微弯起唇角,冲田三叶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声说道。
冲田总悟拔出刀来,缓步走向在最后一刹那敏捷地闪到一边的玖木绫,荧红眼眸转也没转,“不好意思,请等我几秒钟——等我把这个唯一幸存的碍眼家伙解决掉就过去。”
冲田三叶弧线优美的侧颈微偏,清澈瞳仁看着他温和地劝诫道,“别这样,小总,不可以对同伴乱来哦。尤其还是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战友。”
握着刀的冲田总悟面无表情,突地旋过脸孔望向她。
然后——
他以肉眼难以辨清的度将刀一扔,双膝一屈跪倒下来,额头触地朗声应道,“十分抱歉,姐姐!”
“……对不起,这人谁?”
看着眼前满脸红晕的清爽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玖木绫正了正衣领,视线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接触到那个栗垂肩的姑娘,“……别误会,这抖s所到之处遍地只剩m,哪里会有什么战友……唔!”
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冲田总悟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声音放得极低,“屯所对门左转的居酒屋,红星二锅头半年限免优惠券。”
“二锅头,三百年,源自牛栏山里面——”她毫不承情地讨价还价道,“正宗二锅头,地道东京味,我专注它三十年。”
“再加牛栏山代金兑换券一千八百日元。”
“成交。”玖木绫再一次抬眼看过去,同时流畅自然地改了口,“嗯,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他的战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那种。”
“多谢你的酒精依赖症。”
冲田总悟坐到自家长姊面前,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目光清润而温顺,“看,姐姐大人,我已经有了很多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了哦。
“所以请你……不要再顾忌我的事情了,安心的嫁人吧。”
···
···
抱着并不那么纯粹的看热闹心态围观完一场家庭伦理剧,玖木绫踏出近藤的房间却不见了土方十四郎的踪影。
花了大半天满屯所地四处找了个遍,她最终在屯所门口找到了背靠在木牌前抽烟的他。
踩在散落一地的烟蒂上,土方十四郎两手搭在裤袋中略低着头,脸庞被黑色短碎刘海笼罩的阴影分割了色块,使他此刻的神情变得难辨真切。
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声调听不出一点异样,“嘁,真慢啊……马上就快到正午了吧,该走了。”
“……”
玖木绫默然片刻,过了许久才总算捉住自己的声音,“……宁可一整天都在这里站着被尼古丁熏肺,也不愿意进去见一面吗?”
“……”
没有回答她的话,土方十四郎向前一步,吐出口中灼烧大半的烟卷,用靴底碾灭。
“……”
玖木绫看着他显然心不在焉的动作,也没有出声。
“我应该说过了吧……”他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如坠高空,“与你无关。”
24确认024.
“所以说……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坐在警车并不十分舒适的座椅硬垫上,玖木绫瞟向右侧手握方向盘的人,一张脸上写满了泰然自若,丝毫看不出刚刚对她说出那种过分的话时隐约不自然的痕迹。
她收回目光,手肘支起了车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案子要查吧……那些所谓黑影和响动只不过是市民精神压力过大臆想出来的产物吧。”
“既然是正经市民的报案,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看情况。”
直盯着眼前的路专心地驾驶,土方十四郎将油门点得稍深了些,“报案多集中在将军府附近,山崎也汇报了有很可疑的现,无论如何都要去那里查一查才对。”
“山崎监察……?啊,说起来,玖木居酒屋也在将军府附近呢,顺道去给玖木家查个水表怎么样?”
“……”
警车拐进一道幽暗昏惑的小巷,土方十四郎熄了火一步踏下来,附近数米开外的居民楼门口一直等待着的山崎退就冲了过来。
“副长!”急奔到对方面前堪堪刹住,他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抬手朝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方位指了指,声音紧迫道,“……刚刚往那个方向开走了!我们现在追上去大概还来得及……”
远远地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切语声,玖木绫重新系上了解到一半的安全带。
把制服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土方十四郎皱了皱眉头追问道,“……什么往那个方向开走了?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一点啊你小子。”
山崎退尖着眼睛又望去几眼,脸色微微一变变,“来不及解释了……是涉及近期攘夷志士鸟枪换炮的运输车!”
“……”
果断折身一脚迈进车内,启车挂档松开手刹一气呵成,土方十四郎掐灭香烟随手丢出窗外,顺口命令道,“上来。”
“……是!”
山崎退连滚带爬地钻进后座,旋即便感到惯性向后猛一重力拉扯——警车已经如箭离弦般弹了出去。
被颠簸着剧烈摇晃了几下,他稍稍稳住身体抓着前排驾驶位的靠背前倾过上身,放开了嗓门高声道,“那辆运输货车好像是要开往码头的方向……现在赶去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
“码头……吗。我知道了。”
土方十四郎轻微低了低下颌,面色严峻地深踩下油门。
“……‘攘夷志士鸟枪换炮’是怎么回事?”
抓准了这个空隙,玖木绫偏过脸面冲车内问了一句。
“啊,那个时候你去调查试刀杀人案,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遭遇了一次攘夷志士大规模的武装袭击。”
略往左探了下头辨别方向,土方十四郎将方向盘向右打去,同时张口回复道,“平常那些一边叫嚷着有的没的一边冲上来当人肉靶子的攘夷志士,一直使用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武士刀。可是当晚袭击我们的那群家伙手里拿的却是步枪、火箭炮、手榴弹还有ak-47什么的……那些杀伤力比刀要大上好几百倍的武器。”
“……不,并没有ak-47,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山崎退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紧绷的身形一松跌回后座靠背,食指擦着下巴汇报道,“至于那辆货车,我也是今天一早无意之中现的。因为对面住在左侧房子里的邻居姐姐每天早上都会洗澡,所以从来没有在十点以前用望远镜往右边看过……”
“……好像刚才说出了什么不该暴露的秘密啊,偷窥狂。不需要狡辩了,办完这个案子就跟我回局里切腹吧。”
“别、别这样副长!我真的没有偷看过那个姐姐洗澡!请您相信我的童真!!”
山崎退赶忙摇起了头,心下忐忑难安地接着往下说着,“唔……然后就是今天早上了。邻居姐姐昨晚带了男人回来,于是一早洗澡的换成了一个长满了胸毛的粗壮大汉……”
“……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还不是偷看了人家洗澡吗!”
“都说了没有啦!”
山崎退忙不迭地为再次自己辩解了一声,转而清咳了几下严正陈述道,“基于这个原因,我第一次在清早用望远镜看去别的地方……然后就现右边的一家我以为是常年废弃的仓库门被打开了,前面还停着一辆印着‘ems包送到家’字样的货车。
“我心里觉得十分可疑,就一直用望远镜锁定着那里,结果过了很久,里面出来了几个攘夷志士打扮的人,抬着几个木箱逐一搬到货车车厢里。在装箱完毕货车开走的时候,突然现从密封得不严的车缝中滚落了几颗子弹……我就赶快跑到楼下等待副长了。”
土方十四郎稍点下头,紧拧的眉间一松,略作思忖后开口表了看法,“在颁布了废刀令的如今,从民间搞到这种东西绝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应该已经可以确定是有人在暗中协助攘夷志士,或者向攘夷志士倒卖兜售非法武器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对了副长,根据之前近藤局长群给真选组队员的短信……”
山崎退拍了拍脑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来,所有所悟地小声道,“今天不是那位冲田三叶小姐来屯所做客的日子吗?我还以为你会去作陪一整天呢。”
“……为什么我就非得去作陪啊?!还有居然群了吗,怎么只有我一个没有收到这种短信?!”
“说起来,我也收到过一条以‘想和活生生的三次元美少年死基佬亲密接触吗、请拨打电话4oo8123123转人工服务’做为标题的简讯呢。”
玖木绫啪嗒翻开手机在短信回收站里找了找,“以为是色.情广告垃圾短信就随手删掉了,原来其实是近藤菊长的群啊。”
“……不,你那个怎么看都确实是色.情广告垃圾短信吧。”
“你想得太天真了,山崎。”
玖木绫唏嘘着撇过头,瞟了一眼侧面的男人神情毫无异样的脸,用责备的口吻指摘道,“别说是作陪一整天,连个面都没见呢,这个人。果然还怀有青涩少男娇羞的心情不敢面对初恋对象吗,平常还真是隐瞒得很成功嘛cherryboy。”
“……谁是青涩少男cherryboy啊,再多说一句就砍了你!!”
“为什么不去见上一面呢,副长。”
山崎退的声调突然轻弱了下来,用不解的眼神注视着操纵警车拐了个大弯的自家副长,“我听局长说过了,副长你、局长、冲田队长还有三叶小姐,在真选组成立前——也就是还在武州乡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跟踪货车这种事我和阿绫小姐就能够搞掂了,去和三叶小姐叙叙旧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原来不仅仅是初恋,还是这种青梅竹马难以割舍的关系嘛。山崎这混蛋居然说得这么大声,想装作听不见都困难的啊……
玖木绫托腮看着窗外飞掠向身后的景物,过了一会儿终于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眼帘。
“……”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丝不苟的正直面容上浮现了难以捉摸的表情,土方十四郎低声嘀咕起来,“居然把这种事情调查得这么清楚……山崎你这家伙不是奉命监视玖木家的吗,平常都在注意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因为屯所每个月都会收到三叶小姐寄来的激辣仙贝,大家都吃得辣并快乐着,只有副长一口也不动……所以才会很在意这件事啊。”
在上衣内袋了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火红包装的仙贝来,山崎退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假思索地把近日来的所见所闻通报了出来:
“嗯……还有,要说起玖木家最近的表现,正常普通得几乎可以淹没在江户大大小小几百家居酒屋里了呢。哥哥负责在吧台应侍,妹妹负责招揽顾客……啊,那个妹妹每天笑脸迎人,看起来跟口蜜腹剑的阿绫小姐完全不一样呢,她真的是假冒你的人吗?总觉得她比阿绫小姐你更适合扮演‘体贴温柔的邻家妹妹’这种角色啊……”
“……什么啊,我明明也是每天都笑脸迎人吧。”
明显感到膝盖突然中了一箭,玖木绫上挑着唇角挂起春风和暖的微笑,轻轻转头望向对方,语不徐不缓地温言细语道,“想我用马桶刷堵住你的嘴吗,山崎监察?”
“……不!副长救……”即将呐喊出的一句‘副长救命’卡在了喉咙处,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山崎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捂着嘴巴干咳着抬头朝前一看——
码头矗立在隐隐透出暮色的天际边缘,四周岸旁稀稀疏疏地停靠着几艘货用轮船,却已然不见了印有‘ems包送到家’字样的运输货车。
“嘁,跟丢了吗。”
稳稳地拉上手刹,土方十四郎伸手推开车门走到码头边,视线在零散几艘轮船上逐一扫过——
“那些装有武器的集装箱,应该就在这其中某一艘轮船的船舱里吧。”
25确认025.[一二更合并]
夜幕终于铺天盖地压将下来,渡口码头跳跃着零星几点灯火如豆,三三两两停靠在岸边的货轮随着水波起伏而摇摆悬晃,激起圈层铺展的环形纹浪。
“动作快……!”
被刻意紧绷得极低的催促声自某处随风送出,摇曳渔灯拖着黯淡模糊的弱光,映亮了说话人所处的一小片区域——船舷一旁。
就在他的正前方,清早山崎退监视到的集装木箱正被逐一搬运进船舱。
那人一面紧着声音促使着干活的手下再卖力些,一面略有点紧张地用警惕的目光四下张望着,转而口中念念有词道:
“不要让那群志士们等急了……当马大人早就嘱咐过,这一次的转手可是涉及到我们「转海屋」的信誉问题……”
而后他又嘟嘟囔囔地咕哝了几句别的什么,却被突然猛烈起来的夜风所隔绝在无形气障的另一头。
眼见已经获取了足够的情报要素,依着漆黑夜色的掩护就明目张胆地躲在不远处的土方十四郎和山崎退果断抽身,略弯着腰踩着一地轻缓而不易耳闻的窸窣声朝停驻一边的警车徐徐前行。
“真是群没脑子的家伙,做这种违法乱纪下流事的时候说出的话居然还敢带上这么大信息量。”
偏移视线望一眼已被水面升腾的雾气所全然笼罩的货轮,土方十四郎重新点起烟夹在牙关,将沾染上灼烧味道的指尖戳进上衣口袋里,“喂,山崎,你知道那个所谓「转海屋」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转海屋」……”咀嚼了一遍对方递来的名词,山崎退在海纳百川各式情报储备丰富的脑中搜索了片刻,最后两掌相击眼前一亮道,“啊,想起来了,那是个在江户本地小有名气的贸易经营企业呢,老板好像叫什么……藏海当马。”
“没办法,只有再去那个老板那里走一趟了。”
紧扣落锁的警用轿车出现在视野中,土方十四郎加紧了步伐随口说道,“这次的收获不小,也不枉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把涉及的地下交易一锅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倒是这家伙为什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啊?!”
近在咫尺的车窗上不均匀地分布着的细碎水珠漫漶凝结,将内里仰着面双眼低阖的人影渲染出混沌的噪点。
山崎退见怪不怪地摊了摊手,满脸无奈地回忆道,“因为这种简单的监视窃听只要我和副长这样智商下限的家伙负责就好——当时阿绫小姐是这么说的吧。”
——这家伙的睡脸和本人性格简直截然相反啊。
眉角不自觉掀了掀,土方十四郎的语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拉开车门倾身坐进去反手轻扣,“……上车,山崎。我们去会会那个藏海当马。”
···
···
“我今天过得很开心哦,江户真是个名不虚传的大城市呢。”
细白指背轻轻拭去面上的薄汗,冲田三叶站在屋舍的侧门前,似有些感慨般温言道,“谢谢你抽出时间来陪我,小总,还有坂田先生。”
她说着,敛下眉梢温近地低下上身鞠了一躬。
第一次被如此当面直截了当地礼貌致谢,坂田银时略感不习惯地搔了搔头,歪过了视线,“啊,不、不客气……您就快些进去好了。”
对面栗色短的少年将购物袋递到她手中,似有不满地撇嘴道,“今天就住在我们屯所里不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快就搬到婚约者家里来吧。”
“……对不起。”
带着抱歉的神色吐了吐舌头,冲田三叶适时掩去眸中藏得极深的叹息,细细说道,“也想多陪陪小总呢,但是这边还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处理……况且,就这么住到屯所去的话,会让那个人很困扰吧。”
“……”
敏锐地捉住对方话中意有所指的含糊名词,冲田总悟将脸扭向一边,过了很久才咬着牙开口,“不要再见那个混蛋了,姐姐……今天早上那家伙也一句话都没说就出门工作了。对了,你在近藤先生那里见到的小姐是他的侍从——逃避到宁可派自己的副手来偷窥啊,无情无义的家伙。”
“嗯,别这么说,小总。那个人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思量吧。”
冲田三叶轻轻摇了摇头,用和软的语声劝慰着,白的唇角勾起一个说不清意味的弧度,“还有那位侍从小姐,看起来也是能照顾好他的贤妻良母类型呢。”
一旁的坂田银时有些难以置信地瞪起红眼珠,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退回半步,“喂喂别这样,什么贤妻良母……你说的跟我想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从头到尾,冲田总悟都一直秉持着缄口不语,此时终于抿了抿嘴角默默转过了身,毫不迟疑地向一旁的巷道走去。
三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扣紧了十指,“……你去做什么,小总?”
“我去给膀胱降降水压。”没有回过头来抑或是降缓步,冲田总悟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挥了挥,“——对准这张讨厌的脸。”
“这样啊,完事后要用纸巾擦干净哦,沾到平脚内裤上的蜘蛛侠面具就不好了。”
“喂喂拜托请快点住手……这么爽快的暴露弟弟的着装癖好真的没问题吗?!还有男人在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根本不需要擦的啦,只要握住那里上下抖一抖就可以了。注意节约卫生纸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
“喂,我说你们在那边干什么呢,这里的主人——”
巷道另一侧不期然出现一个早已深刻在脑海里的熟悉嗓音,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冲田三叶动作生生凝滞,僵涩地转过了头。
就着车灯的强光看清了她的脸,来人的语声猛然刹住。
睡眼惺忪的玖木绫手脚迟滞地从车里爬出来,揉着搅拌成糊涂一坨的双眼一脚踩在坚实地面上,跌跌撞撞迈了几步才稳住身体,迷迷糊糊费力张开眼睛朝前方陌生的街巷看去——
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暖栗色中长在空中逶迤一道羸弱无力的线条,总是洋溢着暖洋洋笑容的脸孔被一片死白所全然覆盖,清隽秀美的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冲田三叶扶着胸口,双腿狼狈地软了下去,目光却始终紧锁在迟疑着不知该不该伸手的黑男人脸上。
在她跌下身去的前一秒,口中喃喃地吐出了几个音节——
“十、十四郎……”
···
···
“虽然有听说过身体不太好,不过……看来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糕呢。”
山崎退扒着窗隙看了看隔壁屋内面目安然地沉静仰卧着的冲田三叶,转头对桌边大嚼着红豆打糕一脸没精打采的坂田银时奇怪道,“话说旦那,你怎么会跟三叶小姐一起在这里啊?”
“啊啊啊……别说了,自然而然,自然而然。”
满脸抱怨不满地用手指揉捏着软糯的打糕,坂田银时将沾满糖分的指尖含浸嘴里,看一眼门厅长廊前低头抽着烟的男人和屋内勾着嘴角笑得勉强的玖木绫,含糊不清地道,“不过这边的鬼之副长……和那里的花子,看起来都不怎么自然而然嘛。”
山崎退在一边忙不迭地点起头,“就是这样,只看了一眼就倒下了……肯定是生过什么吧,副长和三叶小姐。”
玖木绫拉高视线挑眉看向他,毫不客气地开口道,“你这辈子的智商都用来观察这种无聊事情了吧,继父大人。”
“……为什么我突然就成了继父?!”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手指头,坂田银时呸呸地干咳几声,看着对方被灯光映得蓝的黑色制服,“上次的事情不能怪爸爸,是花子你的存在感太低了……好吧,好吧,没看牢你是我的错……对不起啦。不要因为门外的那个家伙心情像带着三个拖油瓶的中年寡妇一样黯淡就迁怒于我啊。”
“吵死了……给我闭嘴。”
烦躁地丢下熄灭的烟蒂,土方十四郎背着身强迫自己压下抽刀砍去的冲动,伸手捏着突突地涨痛的额角,“怎么样都不关你们的事吧。”
“那还真是失礼了,十分抱歉,对男女关系乱插嘴的我太不识趣啦。”坂田银时捂住嘴巴噗噗出一声并不甚明显的嘲笑,在句尾又补充了一句火上浇油,“真的很对不起。”
山崎退站在他背后做出如出一辙的动作,随声附和道,“别这么说嘛,旦那。别看副长外表看起来夜御数女一夜七次金枪不倒,其实内心级纯情的……阿绫小姐可以作证啦。”
“作证什么啊适可而止一点!那套说辞在前几章就用过很多次了吧,作者这样凑字数真的没问题吗?!”
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土方十四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起刀鞘,过了半晌才平复自己一根一根掰开指节,“……都说了不关你们的事,还有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作者凑字数什么的不需要你操心,反正是处在感冒流鼻涕的没灵感倦怠期,磨人的小妖精读者们都能理解的。”
玖木绫捋着勾勾卷卷的黑直尾,低敛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咬字尚且清楚,“还有,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做什……”
唰啦一声,突然有人推开里屋的隔门,打断了她脱口的问话。
“诸位。”
与谨慎嗓音一同来至身前的来人梳着一丝不苟的月代头,两手撑地恭恭敬敬地俯下身体行了个庄重的大礼,“没能好好招待,真是万分抱歉。承蒙你们把三叶送回来,感激不尽——我是经营贸易的「转海屋」藏海当马。”
土方十四郎仓促别过目光,欲盖弥彰地探手进衣袋里掏烟。
对方端正屈膝跪坐,将两手合拢放在腿上,唏嘘着长叹一声:
“我提醒过她好几次……既然身体是这种状态,就尽量不要在外面乱跑。这次我家三叶真是给各位添麻烦了。”
“喂十四郎酱,这家伙好像在挑衅你的权威嘛。”
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玖木绫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土方十四郎背后,摊开掌拍了拍他的肩头,“是男人就快拔刀至少让他终身不育,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三叶小姐……”
对方压低了声音眼也没斜,“‘十四郎酱’是哪里来的恶心称呼啊……还没睡醒吧你,需要我帮你长眠吗?!”
藏海当马秉持恭顺的眼神看着他们,有礼有节地抿声猜测道,“看几位的制服,莫非是真选组的大人吗?那就是三叶弟弟的朋友了。”
“才没有这种朋友。”中途插.入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凉凉说道,“这不是土方先生吗,会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亏你能厚着脸皮来见姐姐。”
走到某处住了足,身高的落差使得栗少年稍微抬起了脸,深红的眼眸里未见波澜,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
土方十四郎侧身与他面对面对视良久,抿起的嘴角扣着并未点燃的烟卷,却始终没有出言反驳。
“不是的,冲田队长!我们来这里是因为现……”
对方没有回头便飞起一脚准确零失误地踹上山崎的脸,强迫他出口的话在中途转折为一声惨烈的痛呼,在四溅的鼻血和碎落门牙中弹倒在了地上。
玖木绫继承了他的遗志,接口说道:
“因为现这个银头的万事屋老板在这里,山崎监察想跟副长一起委托万事屋匿名购买润滑油皮鞭蜡烛手铐等情趣y道具。——你的土方竹马已经不喜欢女人了,到现在还没现吗,冲田队长。”
“……”
土方十四郎抽了抽嘴角,一手拖起山崎退转身往前走去,同时仿佛为了增加可信度一般顺着她的话状似自言自语地道,“万事屋那群家伙们,一旦被戳中g点就像脱肛的野马,不好掌控啊。果然还是要亲自去买吗……打扰了,「转海屋」。”
“我就说嘛。”
玖木绫朝冲田总悟一本正经地用力一点下颌,然后快扭头追了上去。
菊花隔着薄薄的裤子摩擦粗砺地板,快要激出火星一般火辣辣的疼,山崎看着前方拉拽着自己的衣领步幅平稳的男人,诺诺地小声质疑道,“副长……这样真的好吗?!不是指您大方地承认了喜欢男人的事,而是这个「转海屋」……”
“……啰嗦,我喜欢的是女人,只不过顺口一说而已。”
不着痕迹地规避了对方话中强调的语句,土方十四郎不徐不缓地向前走着,即使是路过那个人休养的病榻前也不见丝毫停顿的意思。
目不斜视地经过大敞的门,青蓝瞳孔却在离开的一瞬间稍稍偏斜了过去,却正好对上软榻上栗女人温柔如水的目光。
那双与冲田总悟如出一辙却又截然相反的红眸里,掺杂了许多看不懂的东西。
玖木绫的步伐果断一转,扶着门框冲着屋内仰卧的人眨了眨眼睛,“不介意的话,我来陪你聊聊天吧,三叶小姐。”
26确认026.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那么多谢款待……唔,说起来,这个红豆打糕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胃袋里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尽是快要撑破肚皮的幸福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后坂田银时才终于意识到天色已晚,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刚刚抓在手里送到嘴边准备一口咬下去的打糕,残存着黏连胶糊的指间感觉到一阵空虚,便在句尾又加上一个问题。
“啊,当然,打糕不算什么贵重的食物,又不是切糕。”
「转海屋」藏海当马恭谨地低眉颔,吐露的话语字斟句酌礼节周到,“您可以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权当是送病倒的三叶回家的谢礼。”
“喔喔喔——!藏海老板你真是个好人!好人可是会一生平安的哦,我向爱神丘比特求过签了,很灵的。”
将困扰自己多年的高血糖痼疾抛到脑后,坂田银时忙不迭抓了漫把裹满糖粉的甜腻糕点,不亦乐乎地给对方卡。
终于全身上下的口袋都被甜点塞满,他满意地长长呼出口气,随口告了别就走出房门往左边长廊尽头的大门处拐去。
……这回口粮看起来已经足够维持几天了嘛,阿银真是个幸福的人。
啊啊,这些甜滋滋的红豆切糕……打糕,配上自家经过长时间放置y的草莓牛奶,一定是人间少有的极品美味吧。
脑中意淫着黏黏糊糊粉红相间的画面,坂田银时不由得以家中储备着草莓牛奶的储物柜为目的地匆匆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一扇半开的拉门前本想就此掠过,却听见本该沉眠养病的人却正用细细的语声兴味盎然地陈述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顿足怔了半秒,内心似乎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最终毅然决然地回身趴到了门缝间向内看去。
……
“……我和小总从小在武州的乡下长大。那里既偏僻又很安静,跟江户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沉敛着纤长睫毛,眼睑投映着一根根浓密而分明的弯卷淡影,冲田三叶仿佛陷入了某种有趣的回忆,细而洁白的双手在被面上交执起来,唇角弯起忍俊不禁的愉快弧度,“有一段时间啊,小总他总是磨磨蹭蹭不愿意去道场修习。我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十四郎抢了他的风头不说,还连带着把近藤先生关注的目光也夺去了的缘故……真是幼稚得可爱对吧,阿绫小姐。”
门外的坂田银时这时方才看到坐在一边软垫上的玖木绫,嘴角不自觉轻微颤了颤。
——【这是在搞什么,午夜知心好姐妹茶话会吗?这两个人的口味会不会太猎奇了点……】
“……没想到那个冲田队长也会横吃飞醋嘛,居然还是为了猩猩菊长……糟糕信息量真大,突然觉得我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一阵恶寒直窜上脊梁骨,玖木绫果断地转头四下环视一整圈,在排除了隔墙有耳的可能性后才扶稳隐隐抽动的眉角,“话说回来,我不会被冲田总悟找一个犄角旮旯杀人灭口顺带毁尸灭迹吧?”
——【有可能啊!依照那家伙的属性绝对有可能啊!趁着还没有听到更严重的机密赶快结束这场危机四伏的对话吧花子!】
“阿绫小姐真有意思,又在说笑了。”
冲田三叶伸展开五指,搭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掩住了半点扬起的笑涡,原本放得轻缓的音调却突然低了下来,“……十四郎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坚定地做下去,所以有的时候就算他的决定是不合时宜的,也请不要马上就试图纠正他。”
——【欸?!话题好像突然就转到了奇怪的方向去了……】
坂田银时突起的喉结上下攒滚了一下,眯起稍许眼睛。
早就料到了对方会着重某一个人的话题,玖木绫顺其自然地点起头,却并没有回应对方似乎意有所指的话,避重就轻地接口道,“就是这样啦,那家伙级麻烦的,没脑子偏偏还非要死脑筋,撞死南墙也不回头的白痴。”
“‘撞死南墙也不回头’的……白痴吗?哈哈哈哈哈……阿绫小姐真是有趣的人呢。”
毫不忸怩做作的短柔笑音从喉咙深处洋溢出来,冲田三叶相攥的手指稍稍绞了绞,忽而轻声叹息道,“照顾十四郎这样别扭又偶尔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的家伙,实在是辛苦你了。”
“……辛苦确实是辛苦了点。”玖木绫面不改色地应承下来,信口胡诌着扳起手指数落道,“而且每天都要洗脸刷牙换帮宝适,身为尿布党的我也会觉得很困扰啊。”
——【帮宝适……?刚才是说了帮宝适吧?好像不小心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这种时候该逃走吧?绝对该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转身逃走吧?!不然说不定下一个被毁尸灭迹的就是他了……】
“不……阿绫小姐,我……”
仿佛是被陡然激跃起伏的情绪所感染,冲田三叶的指突然用力扣住了唇间,无法掩饰的轻咳声自嘴角泻出,搅碎了完整的话语不成句——
“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请你好好照顾他,至少……让那个人能、能感受到一点点……平常人的幸……”
“……你误会了三叶小姐,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部下而已。”
赶快倾身伸出手去,看着对方在被中蜷缩起的羸弱身体,玖木绫迟疑几秒,缓缓收回了指尖,“倒是你……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向别人提出这种请求的啊——明明一副只要他开口就会毫不迟疑的抛下一切、跟他一起私奔到微风吹拂羊驼奔腾的荒沙戈壁的模样。”
——【喂喂,这样说真的可以吗?!这不是很直白尖锐的把不能说的秘密一下子指出来了吗?!面前躺着的可是病人不能玩得太激烈啊花子你快住口!……私奔到‘微风吹拂羊驼奔腾的荒沙戈壁’又算是怎么回事,你是风儿我是沙吗?!还有为什么会有羊驼?!】
……
无言的尴尬境地漫漶在室内一隅,像是不受风熄的一盏烛火。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冲田三叶渐渐松开了泛白的指骨节,腾绕起湿雾的眸子含着星点微笑转向她,声道里却带着露骨的倦怠和早已对命运疲于抗争的无奈服从——
“怎样都好……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种任性的权力了。”
有一秒钟的停顿,她眼角温柔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咬字尚清楚地缓声道,“……阿绫小姐,对十四郎很依赖吧。”
“……哈啊?”
就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棒,玖木绫一瞬间露出僵硬而古怪的神情。
这算什么话……
像是感言戳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冲田三叶满目了然地眨了眨眼睛,“女性对这种事情都是很敏.感的,别以为能够瞒得过我哟。”
“……”
心中的波折动荡被急剧变换的表情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玖木绫捂住脸自我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放下手掌露出一脸挫败的表情,“……与其说是‘依赖’这种黏哒哒的关系,不如说成‘最信任’来得恰当一点吧。”
她略微调正了坐姿,感觉有些难堪地将脸稍别向一边,艰难地开口道,“这几个月来遇到了很多事……所有熟识的人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变成了敌人。那个时候只剩下副长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了……啊啊,不知不觉就……就变成像羊驼和卧草一样的关系了。”
——【这是在说那个满脑子塞满了尼古丁和蛋黄酱的家伙吗?……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有羊驼?!】
在外监听得紧迫的坂田银时心里咯噔一声,脑内突然蹿出了‘女儿长大了’这种喜悦与辛酸掺半的诡异想法。
“……已经很晚了,我也是时候回屯所了。和你聊天很愉快,三叶小姐。”再也不给对方任何做出回应的时间,玖木绫以手掩面迅地起了身,略一点头致意便快步哒哒哒迈到了门边。
伸手搭在门框上却并没有立即拉开,她注视着闪过红光的门缝,挑起了半边眉梢——
“喂,爸爸,要一起走吗?”
27确认027.
……与其说是‘依赖’这种黏哒哒的关系,不如说成‘最信任’来得恰当一点吧。
这几个月来遇到了很多事……所有熟识的人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变成了敌人。那个时候只剩下副长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了……啊啊,不知不觉就……就变成像羊驼和卧草一样的关系了。
……
玖木绫仰面支睖着两只眼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白得晃眼的平整天花板上投射的光线由暗转明,映亮了空气中浮动的一团浊尘。
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说出那种话了。
她心里想的才不是那样……根本就不是那样,不是啦。
一定是缠绵病榻多年的三叶小姐太温柔的缘故,让她不由自主把什么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倒出来了,真是可恶……果然她对这种型完全没有办法呢。
窗外已经零零散散传来了真选组队员们清晨进行日常对战训练的杂乱响动,一动不动横躺着的玖木绫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抱着这段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在无法明说的复杂郁结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
“怎么回事,居然熬了一夜啊……说不定是失眠症的前兆,有空喝点脑白金试试看吧。”
自言自语地鼓起腮帮子,她摸了摸眼窝处依稀能感到有点浮肿的温热皮肤,在床上展开肢体吸口气一骨碌爬了起来,动作温吞地一件件套上队服。
正当她一颗颗系好纽扣、将颈口的领结摆正,又一把捞起门边整齐码放的一件制服外套的时候,耳畔突然钻进啪地一声脆响,有什么从被绞洗得焕然一新的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玖木绫疑惑地弯下腰去,伸手捡起了那串触地流溅出细碎银光的物件。
那是——
那是旁边夹着一张便签纸的半个手铐,半个平安符。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立刻认出了这两件东西。
平安符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给她的所谓‘证物’,即是证明了她在前天夜里曾经袭击了真选组屯所。而手铐则是那之后他和她被迫捆绑在一起行动时,被偷袭的攘夷志士一刀斩断的。
明明是数月前的记忆,此时回想起来却有太多的地方深藏在脑海里,被繁重的时光细致磨洗而过,却并未显得悠远绵长抑或模糊不清。
尽管时间流淌的度缓慢得就像是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
舌尖舔了舔嘴唇上干涩程度最深的中心,玖木绫感到有两股不知名的力道让她微微牵起了嘴角,然后她翻开了那张花色的便签纸:
【至正在读信的阿绫小姐——
这里是洗衣服的快乐人.妻平田君~收脏制服的时候不小心洗了你的bra,被副长逼着来道歉啦,真是不好意思~被副长教育后我才知道bra是女生才可以戴的东西,曾经我买过来戴可是现自己想胸部连a-cup都填不满,还黯然神伤了很久呢。
ps.藏在洗衣机里对着苍老师的爱情动作片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突然现这两个东西,副长说是你的,我就擅作主张放到你旧衣服的口袋里啦。那个手铐是跟副长玩s游戏的时候弄坏的吗……顺带问一句,阿绫小姐你和副长谁上谁下?还有,平安符上面刻的图案很精美哦,断掉了真是可惜。】
……什么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便签纸上随便写这种全是*的话吧,还有这家伙在“ps.”后面跟的字数好像比正文还多啊,这个塞满了奇葩中的战斗葩的真选组真的没有问题吗?!
心里默不作声地吐槽着,玖木绫把纸片揉皱往后随便一抛,目光斜了斜那个残破得已经不成样子的平安符竹节。
硬质木纹上刻着一个被压缩得偏长的‘卍’字,边缘棱角刀削般冷厉整而齐,被浓稠的黑墨淋染出泛着乌青的色泽,旁侧的空隙被工笔精巧地用繁复花纹装饰填充。
虽然这玩意带来的奇怪森寒和肃杀感不像是个平安符该有的,不过按照哥哥一向不入流的品味……这个一定是他看中买回来送给她的了。
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异常的端倪,玖木绫将平安符连着手铐揣进怀里,大步走到门边唰啦扯开了门。
就像以往无数次的早上一样,对面土方十四郎居住的部屋门窗大敞,流动的空气贯通在室内,印证了屋里此时空无一人。
今天不是时间安排表里巡街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旧情人登门拜访,副长会在的也就只有那个地方吧——确定了这一事实后,玖木绫果断脚步一转,轻车熟路地往剑道训练场走去。
已经能够逐渐娴练地在屯所复杂的甬道内七拐八折来回穿梭,十几分钟后,玖木绫远远地就听到了道场内模糊的交谈声。
她并没有放缓步伐,只是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过去。
“……这么说来,那些攘夷志士啊ak-47啊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了吧?”
“不。我们下一步就要根据已知的线索继续监视那个「转海屋」藏海当马。如果能当场抓到他和攘夷志士进行非法交易,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可、可是……藏海先生是三叶小姐的未婚夫,肩负着三叶小姐后半生的幸福啊……尽管与攘夷志士勾结贩卖火炮弹药,含蓄的提醒一下让他收敛一点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定非得赶尽杀绝啊。”
“……”
“您的内心不可能没有一点动摇吧,副长?况且三叶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咳了血被送进医院了,您是不是……”
“……原来那个‘未婚夫’其实是个人渣奸商吗,怪不得昨晚你们的表情都那么奇怪,就像欲求不满的种马男急需印度神油一样。”
玖木绫臂肘虚扶着道场的门框边,两手抱臂环胸扫视过去,略微勾起了眉角。
“……起的真够晚的啊你,这幅懒散的样子还像是个侍从吗?!”
土方十四郎穿着宽松随意的常服,手握木刀与面前一身忍者打扮的山崎退对峙着,衣袍斑驳起线的边角时而擦过遭到了尘染的凹凸地板。
对方泛着青光的清亮瞳仁中映着自己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玖木绫对着满身神清气爽的他用力翻起白眼,打着呵欠揉按眼角,向前稍微走了几步:
“昨晚一夜没睡,都在回味你昨天晚上满脸扭曲的表情呢,副长。”
“……谁表情扭曲了,只不过是脸着凉了肌肉抽筋罢了。”
不肯安分地伸了个懒腰,玖木绫卸下腰间佩刀取来木刀的动作十分熟练,另一头还不忘反驳道,“‘脸着凉了’这种谎话也就只能去骗骗还没见识过人生险恶的受.精.卵,面对智商正常的人还不如说成是中风靠谱一点。”
木刀纹路细腻的刀尖一抖,土方十四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使劲抽了抽,“说出来了你,其实你一直都在盼着我中风吧!我中风了你就可以摆脱蛋黄酱和其他一大串麻烦了吧!”
“什么嘛,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副长。”
勉力压制住咽喉连天的呵欠,玖木绫随手将腕部翻了个圈,握着的木刀在空中拖曳出一道褐色旧麻般的影子,满脸不以为意地说道,“既然明白自己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就赶快踏进三途河里游泳顺便就在里面永远游下去好了,还给我们一个没有蛋黄酱依赖症和烟草依赖症患者的正常世界吧。”
“……酒精依赖症患者明显没资格说我。”
“好啦好啦,烟酒不分家嘛。”山崎退好言好语地劝慰了一句,旋即又将已经慢慢偏到诡异地方的话题引了回来,“……话说副长,你真的不去医院探望一下三叶小姐吗?”
“……今天给你放假,山崎。”
被他坚持不懈的问题惹得头疼不已,土方十四郎深深地用指骨戳了戳额迹翻腾的太阳穴,半晌不语后终于伸手一指站立在侧面的玖木绫,偏过视线不再直视山崎退,语极快地说道,“我还要教这家伙剑道,你要是偷偷跑去医院的话,我可能会注意不到的。”
“……小时候脑子被榴莲扎过吗你,副长?”
对方的话纳入耳道激起刹那间的迟滞,玖木绫花了一秒钟时间恢复了常态,用无法直视对方智商的表情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摇了摇头唏嘘着问道。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懂得了他的意思,山崎退大力点下头,扭身就快步没入了灼烧翻卷在木制栏杆表面的重重曦霾之中,只余下一句消弭殆尽的留言回荡在偌大的道场中央:“是!副长!我这就去探望三叶小姐……”
“……嘁,居然都说出来了,我前面说的蠢话还有什么意义啊。”
土方十四郎加大了按压额角的力道,转眼看向侧方因为睡眠不足满脸委屈神态的玖木绫,“喂,上次教给你的用来防身的基本剑道还记得吗?”
“……完全没有。”
玖木绫干干脆脆地答道。
“……连最基简单的套路都记不住,之前被逼到绝路时的剑技果然是骗人的吧混蛋。”
听过了不下几十次这样断然的答案,土方十四郎握紧了木刀硬而粗糙的刀柄,上下左右地四下挥了挥,权当是热身时的准备动作,挑眉警告道,“看好了,我再演示最后一遍——你那表情是在嘲笑我吗?!笑什么笑,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遍!要是再忘记可不会给你演示了——再笑就砍了你!!”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门外,有零零碎碎的木屐叩地声渐近,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个漫不经心地将木刀搭在肩上的栗少年。
他倾身斜倚在门边,纤短刘海下的红眼不起波澜地望过来——
“不好意思,阿绫小姐,可以借土方先生过来和我打一场吗?”
28确认028.
削尖下巴遭受刀脊重击,牙床略有松动,舌尖因惯性撞上坚硬臼齿感到一阵短暂的酥麻,相较起颌骨传来的火辣痛楚却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冲田总悟脚下趔趄几步,裸足底下贴着冰凉的地板,一阵寒意浸入皮肤贯穿四肢百骸。
被汗水泼淋湿透的栗色丝黏腻在颊边,末端浅浅戳刺颈间。强压下自心底和神经末梢双重喷涌而出的怒意,他忍着不适感抿起嘴猛地仰起了头,支在地上的木刀刀尖一旋,挟着凌厉呼啸的曳风声向对面的人直劈而出!
黑色略薄的利眉在眉心皮下拧起一道极深沟壑,土方十四郎动作利落地抬手一格,木质刀刃相错拖出刺耳的声响,将冲田总悟的攻势撇开,继而就势一步跨前斩松了他紧攥刀柄的手。
五指一懈木刀骨碌骨碌滚落地面,汗珠滚落额头顺着眼皮滑下,狼狈挂上一侧睫毛。
冲田总悟陡然收住步伐,泛起驳杂红痕的肌肤因为显而易见的愤懑而变得过分苍白,只有瞳孔中将世间所有亮光阻绝在外的哑红色跃动粼粼,深刻砭入与他对视的人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里。
“你到底打算怎样——”
将头略低下微小的弧度,双眸匿入细碎刘海拖出的阴影中,他的音调难得一见地冲动拔高,“不要再继续破坏姐姐的幸福了!”
“……”
用沉默来回答无法应付或是难以招架的棘手对话,似乎已经成了对方的拿手好戏。
土方十四郎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扎眼的陌生。他并不急着言语辩驳些什么,后退一步侧身让开了对方紧迫而来的逼视,表情复杂难辨地凝噎片刻,终于出声道,“……那个「转海屋」藏海当马,涉嫌与不法浪人勾结,大量倒卖幕府明令禁止的武器装备……”
喉头似乎滞了半秒,他再度开口嗓音已然低哑了几分,最后以一个干脆的尾音终结了对话,“……你姐姐未来的丈夫,是我们真选组的敌人。”
“……土方先生,商人要是没有清浊并包的器量,就没办法做成生意了啊。”
眼廓稍微扩大了一个微妙瞬间,旋即少年呼出一个带着爆破的气音,极短促的惊诧转化为一派冷淡与漠然,竖眸锋利地透出股执拗深刻的情感,“我才不会去管攘夷志士拿什么武器,只要我们一个不差的打倒那群家伙不就可以了吗。”
强撑着故作平缓无波的声线忽地沉了下去,混进了状似隐忍的坚持,“……那个商人先生他,看起来像是从心底爱着姐姐的,一定可以给姐姐幸福吧。”
土方十四郎稍抬起眼角,日光渗过窗桕在面孔上印出纵横规整的斑纹,确认一般出口问道,“你是指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总悟——”
依旧保持着下颌微低的姿势,对方垂手立在对面,以某种默不作声的情态权当默认了。
“……抱歉,办不到。”
对方的反应证实了心中猜测。一点情面也没有顾及到对方,土方十四郎将手中的木刀往边角一扔,然后缓步移向透光黯淡的门口,“刚才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对战结束了。——喂,该走了。”
最后一句话叫醒了靠坐在墙边歪着头睡出了鼻涕泡的玖木绫,她吸了吸鼻子坐起来,抱着木刀手脚并用爬起身跟上了他。
少年站在他背后,缓缓地攥紧了拳头,翻覆着猩红光点的双眸朝对方离去的方向压了过去,“现在就要离开可真是失礼啊,副长大人——我还没有说完呢。”
“没必要再说了。”
一声疑似叹息的轻音滚出喉头,土方十四郎并没有转过身去,单脚跨过门槛背对着他,“事到如今还没明白过来吗?嫁给那样的恶人,你姐姐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吧。”
“……不长了。”
困扰而悲伤的模样出现在他清秀白皙、尚显稚嫩的脸上,将原本鲜明的神色晕染得一片模糊,嘴角寡淡又似无可奈何地轻挑了起来,喃喃地又复述了一遍,“好像已经,活不了多长了。”
睡眼朦胧的玖木绫困意顿时消了一半,她调转视线在斜前方对焦,不出意外地看见那人挺得笔直的背脊猝然僵硬。
垂在身侧的手收拢成拳,却又立刻极其不自然地放松回去。土方十四郎没有回头,视线端正直视前方,而炙烤灼目的烈日落在眼底,却惹起了不明所以的难言酸涩感。
像是对外界细微的变化已经浑然不觉,冲田总悟兀自沉浸在搅得世界天翻地覆的痛苦之中,依然在低声断断续续地叙说着,“……真受不了啊……从小就一直忙着照顾我,自己的事情却一拖再拖,最后连婚期都耽误了。本以为总算可以安顿下来,没想到身体却又……”
他伸手揉着额前散下的碎,声音不易察觉地起抖来,“至少在临死之前,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刻也好,我想让姐姐她品味一下常人该有的幸福……我不求你放过他,只求你……至少,宽限他几天时间吧。”
一个躬身,他头一次对面前的男人低下了头。
这对姐弟,对所爱的人得到‘寻常人的幸福’好像很有执念呢。
藉由他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冲田三叶说的话,玖木绫不由得小声叹了口气——
像她这样身世平常的人,说不定在这些人眼里都是难能可贵的幸福啊。
老天还真是偏心眼,三叶小姐明明才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才对。
没来由地,脑子里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
令人难堪的静谧铺展而开。
时光轨迹漫长黏稠得使人遍体生寒,过了似乎很久很久,面前不远处重新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脚步声,冲田总悟以为他在良久的犹豫后终于默许,这才直身仰起了脸。
对方简洁明了地抛下一句命令,给他的答案清晰到无法装作没有耳闻:
“今晚。交易就在今晚。——好好养护一下你的刀。”
不可置信的震惊滑过眼底,颤抖的瞳仁死死盯住面前步伐平稳的背影,下一刻骤然紧缩!
“……土方!”
他倏地矮下身抓起地上摊放的木刀,挥抬在耳后快步朝前冲了过去——
——啪!
清透芒光划过圆弧,击上迎面挡来的钝刀。
对方大概是鼓足了全身力气直劈过来,堪堪抵挡住冲势的玖木绫攫着的木刀被震得脱了手。她甩了甩酸涨的手腕,右手搭上腰间握柄微微将武士刀提起分毫,露出的利刃一线锋锐冷光乍泄,映在她色泽柔和的某种混杂出诡谲基调:
“再往前走一步,就剁掉你的两个蛋蛋,冲田队长。”
“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挂名的侍从吧。”
冲田总悟提着木刀皱起眉头,双瞳越过玖木绫的肩头紧紧绞着几米开外已经顿住了脚步的人,“让开——这里没你的事。”
“……他说的对。这里不需要你插手,他也不是你应付得来的角色。”
回身走到玖木绫身后,土方十四郎随手抽出一张纸钞塞了过去,青蓝的眼毫不闪避地回视对方,顺口道,“去给我买包烟,这里我来解决。”
“……啊啊,我明白了。”
玖木绫定定地瞧了他一眼,伸出手拿过那张钞票揣进衣袋,一扬手脱下刀鞘扔给了他。
她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别输得太惨啊,副长。”
留下一句叮嘱,她转身打算就此离开。
……
“不——不好了!副长!!”
猝不及防中途爆破在耳膜的高分贝喊叫声截住了玖木绫的步伐。
山崎退自小径那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角不断淌落汗珠,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隔过两个人在看到冲田总悟后明显地一愣,旋即急切地大声通报道:
“三叶小姐的身体情况忽然恶化……貌似、貌似相当不妙!医生说‘家人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之类什么的……尽是说些诸如此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请冲田队长和副长尽快……”
“……?!”唐突的噩耗让冲田总悟本就瞥不见一丝红润的面孔更加血色全无,他霍地一把丢下木刀,以难以想象的步飞快地消失在视线尽头。
“……”
深蹙起眉头,玖木绫看着他的背影转瞬不见,微微偏过了脑袋,“对不起副长,我请个假——反正以你的设定一定不会去见上一面的吧,就由我来代劳好了。”
注视着她步履如飞地匆匆向医院的方位赶去,土方十四郎从口袋中干瘪下去的烟盒,夹出最后一根烟,眼帘微阖用蛋黄酱打火机点燃,眸中鹰隼般锐利的气息被稍稍敛去。
他没有看向站在一边的人,倒扣下烟灰直言道:
“听好了,山崎。有个任务要委派给你。
“无论我生什么……你一定,不要让那些家伙们知道。”
29番外 百合结局 叶绫
测心仪滴滴答答运转着,眼眸低敛的面孔掩盖在被蒸汽熏白的呼吸面罩下,呈现病态的死灰色。
冲田总悟趴在急救室外的玻璃窗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向内看去,白眼球上微末的血丝遍布。
默默地捧着在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蛋宝路香烟,玖木绫坐在供病患家属休憩的长椅上,把烟盒塞进内袋里。
她听见墙面上内嵌排气扇的嗡鸣,喑哑躁动地带出一连串不规律的振幅,连带着脑内各处都轰隆作响。
窗外长夜弥望,连绵暮色起伏之间一眼看不断尽头。
数小时前被冲田总悟一拳擂碎的玻璃窗呈现网纹状裂痕,凝集在凹槽内的血珠早已干涸。
她的视线挪移到他缠着厚厚一层绷带的右手,此时正隐忍地半蜷握着,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
——仿佛想要紧紧攥住姐姐稍纵即逝的微弱生命之火。
瘦削的颈线因急促呼吸而稍稍鼓动,冲田三叶姣柔的面容此时血色尽褪,气管细弱的吐纳不断喷在呼吸机上,缠起的白雾逐渐减淡,这表明了她的病情正在迅地恶化下去。
无端地,玖木绫觉得有些难过。
她已经和冲田总悟在这里守了数个小时,期间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飞扬的白色衣角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然而三叶的身体却丝毫未见有好转的迹象。
心电图上以极快频率波折起伏的折线印证了这一点。
说不定,真的挺不过去了吧……这一关。
轻轻叹了一口气,玖木绫瞄了一眼窗外逐渐被描黯的天穹,终于笔直地站起了身。
【支线open】
“别逞强了……我来陪着三叶小姐,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冲田队长。”
撇下眼睑掩住眸中深长的唏嘘,她向冲田总悟的背影开口说道。
···
···
她蹲在急救室窗前看着苍白无力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的女人,脑中遽然地闪过无数画面。
自心底地对她温柔以待的三叶小姐,自始至终都在弯着双眼微笑着的三叶小姐,轻而易举便让她不由自主倾吐出全部心事的三叶小姐……
啊啊,就快要死了。
死亡对于玖木绫来说一直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就算是之前很多次甚至刀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也只是凭借身体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做出反抗,就算是到现在也并没有明白蕴藏在其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但是莫名地,现在她的脑中却突然蹿出了一个浅薄的理解——
死亡就是永远离开,再也见不到一面。
所以不想让那个人死。
——想让她再对自己笑一笑。
——想让她一直一直对自己笑。
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日子里,是从那个人身上再次现了温暖究竟是怎样的感触。
心脏被塞满了粘稠不明的情感,有什么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灼烫的温度穿梭在流极快的血管中。
她怔怔地盯着对方微弱翕动的睫羽,连身后的近藤勋和冲田总悟在得到了什么意外的消息后急促离去的响动都未能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急诊室的门被从内打开,步履匆匆的医生走了出来。
好像现了蹲坐在阴影里的她,医生脚步一折,朝她走去。
——不要过来。
在他的脸上辨认出了象征着不祥讯息的遗憾表情,玖木绫张了张口想要制止却瞬间失语。
医生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拿捏不准的力道让她觉得肋骨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隐隐作痛。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字节传递到耳中化为模糊嗡响:
“你是病人家属吗……节哀。”
……节哀。
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一名护士为冲田三叶的脸上铺盖好一层白布,关掉了急诊室的灯默默离开后,置身于彻头彻尾一地黑暗里的她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有喉咙处传来清晰的干涩和钝痛。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步履出乎意料地平稳,并未出现丝毫失衡。
走到楼顶边缘才停下脚步,她仰面望着一隙破晓的天空。
天亮了。
天已经亮了,你会不会回来——?
……
“阿绫。”
恍惚间她忽然看见冲田三叶出现在晨曦的另一边,一如既往展露着浅浅笑容,轻柔和缓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还穿着那身初见时的浅暖色和服,站在对面不远的地方向她伸出手来。
“三叶……小姐。”
眼前的景象太过于真实,容不得任何质疑的可能。站在屋顶边沿的玖木绫向前迈了一步,想去握住她的手。
——
一脚空渊。
30确认029.[第一更]
测心仪滴滴答答运转着,眼眸低敛的面孔掩盖在被蒸汽熏白的呼吸面罩下,呈现病态的死灰色。
冲田总悟趴在急救室外的玻璃窗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向内看去,白眼球上微末的血丝遍布。
默默地捧着在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蛋宝路香烟,玖木绫坐在供病患家属休憩的长椅上,把烟盒塞进内袋里。
她听见墙面上内嵌排气扇的嗡鸣,喑哑躁动地带出一连串不规律的振幅,连带着脑内各处都轰隆作响。
窗外长夜弥望,连绵暮色起伏之间一眼看不断尽头。
数小时前被冲田总悟一拳擂碎的玻璃窗呈现网纹状裂痕,凝集在凹槽内的血珠早已干涸。
她的视线挪移到他缠着厚厚一层绷带的右手,此时正隐忍地半蜷握着,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
——仿佛想要紧紧攥住姐姐稍纵即逝的微弱生命之火。
瘦削的颈线因急促呼吸而稍稍鼓动,冲田三叶姣柔的面容此时血色尽褪,气管细弱的吐纳不断喷在呼吸机上,缠起的白雾逐渐减淡,这表明了她的病情正在迅地恶化下去。
无端地,玖木绫觉得有些难过。
她已经和冲田总悟在这里守了数个小时,期间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飞扬的白色衣角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然而三叶的身体却丝毫未见有好转的迹象。
心电图上以极快频率波折起伏的折线印证了这一点。
说不定,真的挺不过去了吧……这一关。
轻轻叹了一口气,玖木绫瞄了一眼窗外逐渐被描黯的天穹,终于笔直地站起了身。
“我得走了,冲田队长。”
撇下眼睑掩住眸中深长的唏嘘,她向冲田总悟的背影开口说道,可对面的少年却恍若未闻,仍然将目光牢固地胶着在病床上的三叶身上,像是只要略一偏移那个人就会瞬间消失不见一般。
她最后望了望已经失去了全部感官意识的三叶,向出口通道迈了几步,忽而驻足再度面向他又道:
“说起来,现在想必副长已经动身去阻止那钞转海屋’和攘夷志士之间的交易了吧,就这样缺席翘班真的没问题吗。”
……
“你在做什么啊,在这里说这种话,姐姐会听见的……!”
少年如遭电亟般猛地回转过头来,满身的戾气像是快要具象化一般炽烈地喷薄而出,燃烧在他猩红的眸底和柔软梢。
“……别再自欺欺人了,冲田队长。以三叶小姐现在的状态,无论什么都已经无法传达到内心里了吧。”
玖木绫与他尽显愤懑的瞳仁对视着,语调平静地述说道,“全组行动的时候只有你缺勤的话,年终奖金就拿不到了。”
“……姐姐病危,那个混蛋却在千方百计盘算着怎样逮捕她的未婚夫?!你又站在什么立场想要去参与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
结束了咄咄逼人的审问,冲田总悟上下剧烈起伏的胸口渐缓下来,垂拢眼睫拧过了脸,一字一句地说,“……滚吧,再出现在姐姐面前的话,我就杀了你。”
并没有立即回应他不客气的讥诮与威胁,玖木绫想起了冲田三叶叮嘱的话。
——十四郎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坚定地做下去,所以有的时候就算他的决定是不合时宜的,也请不要马上就试图纠正他。
啊,这就是了,经验之谈。
“都在说些什么蠢话啊冲田队长。他是笨蛋副长,我是挂名侍从,不管他的决定是对是错,我都得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吧。”
玖木绫接着移动起步子,在脑后摆了摆手,双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夜光灯条,用随意的模样缓声道,“而且到现在你还不懂吗,能给三叶小姐幸福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未婚夫当马先生,而是那个死脑筋又三观正过头的家伙啊……”
···
···
走到一半,空中下起了疏疏密密的雨。
她在途径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饭团,捧在手心里小口地咬着,蒸热了浸润凉意的细长指骨。
衣袋里的蛋宝路烟盒尖利棱角隔过薄薄一层里衬,硌得胸口有些沉闷地疼。
希望回去的时候,那个家伙不会因为没烟抽而暴躁飙吧。
然而回到屯所以后,她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原田右之助在带领战斗部队成员做着晚间健身操,平田酱油君正哼唱着洗澡歌快乐地在搓衣板上绞洗衣物……一切都跟往常每晚真选组固定的活动别无二样。
可这太过于稀松平常、有条不紊了。
——就像根本没有人知道今晚会有一场阻止攘夷志士交易的行动一样。
“喂,山崎监察,你要去做什么?”
眼尖地叫住了蹑手蹑脚准备往门外撤去的山崎退,玖木绫把吃到一半的饭团收到衣服里,晃了晃手指左顾右盼道,“副长呢,告诉他我把烟买来了——虽然是八个小时以前的任务。”
“啊……副长他……”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山崎退挠着后脑勺额角滚下一滴冷汗,一连倒退几步,满脸苦恼地扭脸回答道,“……他去一片荒凉的戈壁上寻找失落的上古神兽羊驼了。”
“是吗,哦哦我明白了,山崎监督请快来试试我的蛋黄酱灌肠技巧。”
“……不!为什么我要试那种东西!”
“说谎的小孩鼻子会长到菊花里去的,我只是想帮你润滑一下。啊,这样就麻烦说实话吧,副长到哪家妓.院去了?”
“……喂喂放过他吧,副长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所以呢,他到底去哪里了。”
一阵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玖木绫掀起眉角看着对方,“不说的话就用蛋黄酱塞满你的……”
“请等一等!副长说……副长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心下顿感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远远出了他三观认知的范畴,山崎退赶忙大幅摆手同时摇起了头,搬来了自以为最稳妥的靠山给自己撑腰。
玖木绫的嘴角耷拉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始仔细回想,“我记得副长一直把蛋黄酱放在电视柜里……”
“……好啦!阿绫小姐请你住手!!”
苦着脸败下阵来,山崎退老老实实地吐露了实情,“……其实副长是去逮捕那个「转海屋」藏海当马啦,大概是不想让你们觉得他太薄情,就反复命令我不许告诉你们……”
——果然。
真是麻烦又任性的家伙。
“山崎监察,你的智商比副长还要奇葩。”顷刻间便反应过来,她飞快地蹙紧了眉头转过身,在迈开步子之前将真相撂给了对方,“他不是去逮捕「转海屋」,是去独自一人阻止那场交易了。”
“……什么?!可是那里不是还有攘夷志士们的……副长他究竟为什么要自己单枪匹马就……?!”
惊疑不定地瞪圆了眼睛,山崎退心里一慌,急忙脚下一转大声道,“我、我这就去通知局长和冲田队长!阿绫小姐你……?”
“依照那个人的性子,肯定是为了维护冲田队长吧——不想让真选组的其他队员知道他的家人跟攘夷志士有牵扯之类的脑残想法。”
玖木绫按了按隐隐抽跳的眼角,没好气地翻起了白眼,“没办法了。我先过去找他,试试看能不能帮他把领便当的时间往后拖延一点。”
···
···
铿锵金属相击声铮然乍响,摩擦出的一连串火光迸裂闪烁在眼底。
瞳孔扩张复又紧缩,视线被一片血红浸透。
眼见近身攻击占不到一点便宜,对方的领挥手出信号,原本挥刀劈砍的攘夷志士们就纷纷退步到了一丈开外的远处。
浑身上下血迹斑杂,土方十四郎孑然一人站在空旷的中央,斜倚着刀笔直站立。
一声喝令过后传来的,是接二连三的枪响。
闪躲的度不及细密的弹道来袭,几秒后腿腹被子弹穿破,浓稠的腥味乍开扑鼻。
濡湿黑的说不清是雨还是汗,土方十四郎甩手扔出去最后一颗炸弹,趁着造成火力压制网的短暂漏洞一个规避动作翻到遮蔽物后,靠着湿漉漉的铁皮箱坐了下来,狼狈地用手背擦了擦被血液模糊的眼角。
雨丝将指缝里的浓血冲淡,腹腔里满是稠腻的腥臊味,周身上下多处擦伤早已血肉黏连。
嘈杂的人声逼近,他微闭上眼睛,左手惯性使然探进衣袋里掏出烟盒,伸指进去一捞——里面空空如也。
“嘁……本来还想能抽上最后一支烟的。”
他牵起一边的嘴角,仰起头有些疲倦地依倚靠着背后坚实的集装箱,垂手把被雨水打湿的纸质烟盒拨拉到身侧。
就这样结束了吗。
虽然自认不太甘心……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吧。
他也只有——
意识愈陷入混沌不清,他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神志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硬纸盒突然从上方砸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随地乱扔垃圾,影响市容市貌,你被大江户城管委员会罚款三百日元。”
眼前跃下一道较深的人影,他听见对方继续说了下去,渐渐对这个语调感到熟悉起来。
来人用脚尖拨了拨他的身体,以嫌弃的口吻说道——
“喂,我来给你送烟了,副长。”
31确认030.[第二更]
“……什么啊,居然要跟你这种家伙死在一起了吗。”
抿了抿嘴角,土方十四郎以手撑地稍显吃力地支起身,抹了一把脸上被雨水冲刷的血滩,像是早有预料地低低一翘嘴角,“山崎那混蛋,果然还是全都说出去了啊——就知道不能信任他。”
“这就是你这无情无义的负心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还有别做梦了,我还年轻,谁会跟你一起去死啊别想太多。”
玖木绫将手指摊放在腰间的刀上,一根一根抓牢刀柄反手拔了出来,看着三三两两迫近的敌影,原本懒懒散散拖了长腔的嗓音忽然之间压低了下去,“……所以拜托你可要活下来哦,副长。刚才的三百日元罚款还没交,我这辈子就指着这个活啦。”
“……真是让人不爽啊你。”
咬牙忽视周身被雨幕浸泡的潮冷刺痛,土方十四郎以刀尖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沉练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网,“喂,包围圈这么密,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听见他的问题后撇了撇嘴,玖木绫回答得理所应当:“从没有防守的海面那边爬上来的。所以不能回头了,原路返回的话会被淹死的。”
“……喂你给我少啰嗦,我才没有想让你原路回去的意思——!”
撕开烟盒崭新的包装纸,抽出一根来侧咬在齿间,土方十四郎一偏头打量她半秒,吁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嘀咕道,“真是麻烦,身边来了这么个拖后腿的菜鸟……我说你,既然刀法没什么指望,就先给我点根烟,然后站到我背后去吧。”
“侮辱我的战斗力的话,小心我找你决斗哦副长。”
嘴上不甘示弱地反击着,玖木绫还是依言摸出了打火机,点亮一簇微小的火苗踮脚凑到他唇边,原本尖刻的语声不甚明显地软了些下来,“站到你背后又是怎么回事……别打算什么都一个人扛。”
“啧,这个展开好像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太一样啊,藏海当马先生——你不是说已经笼络好了真选组那群家伙们吗?”
突然插话的是不久前下令集体开枪射击的攘夷志士领,他推了推在黑夜里被灯火映出斑驳亮点的墨镜,隐藏在深色镜片下的瞳仁随着目光的偏移而微微转动,“如果我的记忆没问题的话,下面那两个是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还有……喂喂是我看错了吧,旁边的那个不是堂堂的鬼兵队绫绡吗,居然也堕落到和幕府走狗厮混在一起了啊……看来攘夷还真是个没前途的职业。”
……绫绡。
是了,当初桂小太郎口中吐露的也是这个名字。
与土方十四郎投来的目光对上,感受到对方也与自己饱含着相同的疑惑,玖木绫果断回过头去提起一口气来,眼神钩缠住对方全然陌生的脸,开口试图钓出更多的线索,“是你啊,隔壁村的李狗蛋,听说你家的二黄得了狂犬病咬伤了村长,它别来无恙?”
“……”
挥手遏止了已经完成包抄合拢的手下们蓄势待的进攻,面对她的信口胡诌对方连眉头也没紧一下,仍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想当初我和高杉晋助也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呢,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实干家啊,没想到也会失误挑选出这么差劲的手下……啊,差点忘记了,清见分队长还好吗?”
……
开玩笑吧……?
哥哥是……攘夷志士吗?!
还沉浸在被劲爆猛料轰炸带来的头昏脑涨里,玖木绫突然听到身侧的男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同意了。”
她不明就里地出一个拟声词,“……啥?”
“我说我同意了,你之前的提议。”土方十四郎吐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烟圈,刀尖从地面上挑了起来,视线凝集在眼前影影绰绰的敌人身上并不看向她,“玖木清见——要是能活着离开这儿的话一定要去查他水表。”
“不太对啊副长,这种时候正常的脑回路不是该怀疑我吗,我哥哥可是个攘夷志士,还是什么‘分队长’之类的公务员呢。”
“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是你才对吧,这种时候不是该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吗?!”
有些不能理解她偶尔在某些方面突然坚持的执着,土方十四郎用拇指指腹扶了一下酸疼的后颈,神情略有不豫地别开脸去,“……玖木清见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是攘夷党,现在的我恐怕已经被乱刀分尸了吧。”
玖木绫定定看了他半晌。
……有时候也能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嘛,这个四肢达头脑简单的尼古丁依赖症蛋黄酱控。
心底涌起了一种不知所谓的微妙感觉,于是她敛着眼眸弯起了唇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回应了对方令人舒心的判断:
“嗯,而且还是先奸后杀。”
“……烦死人了,就知道你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隔着模糊黯淡的雨幕,手持各式武器的攘夷志士们成群结队织成一道包围网,一张张脸上闪动着跃跃欲试的神态,却一直秉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他们在等待着领一声令下,就冲过去斩断两人的级。
“你们都是三叶的朋友——朋友就这么去世了,三叶也会伤心的吧,实在是太遗憾了。”
拱手在衣袖中从避雨的阴翳处走了出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藏海当马脸上依旧是谦卑有礼的表情,吐出的话语却刻薄无情地让人遍体生寒,“我本来想和你们友好相处的,如果有真选组做后盾,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自由做生意了……为此我有意接近跟你们有关联的人,甚至预定了婚事——可没想到,居然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真可惜啊。”
并没有过分震惊,甚至只是看不出情绪地阖上了眼,土方十四郎扯松了箍在颈项间勒得呼吸困难的领结,嗤地笑出一声:“还真敢说啊,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笼络我们才利用她的吗……”
“别这么说,我爱过她哦——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的东西,商人都喜欢。”
严正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藏海当马十分认真地纠正道,一句话终末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只是当成道具一样爱着而已。我赐予那种残次品‘常人的幸福’——那种她一生奢望的东西,她和你们都该感谢我才对。”
伤口处深深浅浅撕扯传来的疼痛已经麻木到微不足道,土方十四郎呼出一口夹着水雾的烟气,自嘲地扯起嘴角,“……哼,我不会说你是个人渣的。我也差不多,做了无数这样那样的缺德事……就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候,还要亲手制裁她的丈夫。真过分。”
露出颇为意外的样子,藏海当马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遍体鳞伤的对方,稍微翕合了一下嘴唇,“一丘之貉吗,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之副长还挺会说的嘛,似乎我们气味相投。”
“……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
湿寒的晚风灌入肺间激起一串轻声咳嗽,土方十四郎缓缓抬起了维持重心的武士刀,双眼霍然凌厉锋锐如削,“我只不过是……想让深爱过的女人得到幸福罢了。
“对于整天刀不离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希望她能和某个普通人结婚生子,平凡的生活下去……仅此而已。”
“……白痴。”
一直一语不地聆听着,玖木绫终于简短有力地下了评价。
她与他并肩而立,斜过阒黑眼珠看向他一派冷利的侧脸,“对于女人来说,除了自内心喜欢的那个人以外,其他人给的幸福她根本不想要。这一点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啊,副长——要是智商低情商也低,这样的吊丝注定是会孤独一生的。”
“果然武士大人的思维,我们这些粗俗的商人理解不了呢。”
惺惺作态地透出遗憾的神情,藏海当马摊开了手无奈道,“既然这样,那就就此诀别吧。”
说着他转开了头,对身旁攘夷志士的领颔示意。
“这么快吗……还没来得及和故人好好叙叙旧呢。”
冷哼了一声,领满眼惋惜地向圈内掠去一眼,阴阳怪气道,“死在这种地方的感觉如何,绫绡?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站错了队,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反倒帮助起我们的敌人来了。”
他高高举起手臂,朝下一挥,口齿清晰地出指令,“开枪——!”
——“砰”!
收到命令的攘夷志士们扳机还没来得及一压到底,渡口处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然爆响!
“真、真选组!”
“是真选组的援兵来了——”
手下们接二连三的惨呼被利刃撕裂皮肉的狰狞声响所取代,攘夷志士的领陡然变了脸色,与藏海当马耳语了一番,快抽身离开了现场。
“近藤局长他们来了,还真是有够慢的,谴责他们。”
看着大批涌来的真选组队员们与攘夷志士厮斗在一起,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脉络终于松弛了下来,玖木绫满脸不情愿地扶住身边男人的手臂,立起食中两根指头比了个v字,“拖延时间的战术奏效了——副长你配合得不错,那幅突然话痨的样子吓了我一跳呢,回去以后一定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那种东西谁会要啊混蛋。”他踉跄着迈出几步,深吸进一口水汽,捏紧手中的刀向藏海当马匆匆逃走的方向一深一浅磕磕绊绊地走去,“你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吧,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
···
数小时后。
医院,天台上。
刚才医生无能为力地摇头递来放弃治疗诊断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楼下的冲田总悟想必正在和姐姐做最后的道别吧。
玖木绫缩在楼顶突起的一角遮蔽连绵漫天的大雨,一股无法言明的滋味不断闪现心间。
她从怀里摸出了早已经冷透的半个饭团——那是她的晚餐。
剥开随意裹起来的塑料包装,她咬了一大口白米饭食之无味地机械咀嚼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偏向了双肘倚在栏杆边的黑男人。
——啊啊,真难吃。
冷却的东西都一样难吃。
土方十四郎背对着她,第一次拆开了一包辣仙贝。
看着里面激红的脆饼抽了抽嘴角,他却将一整块都塞进了嘴里。
“……真辣。辣死了。”
天际线已经泛起晕黄的晨光,他鼓着腮帮子用力嚼了几下,低声抱怨了一句,“可恶……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望着他怪异僵直、欲盖弥彰的背影,玖木绫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团,受不了地抛去一对白眼,声音里却不知为何染上了奇怪的鼻音:
“你的烟还不是一样,呛得我眼睛也酸起来了,白痴。”
32确认031.
修长双腿一上一下交错相叠,温润脸庞勾勒着好看的棱角弧线,唇边弯起角度适中的些微笑意。
窗隙间有朔风挟裹着柔顺熨帖的黑色长,在脑后激荡起流畅线条,
清见气定神闲地坐在审讯室的靠背椅上,单手支撑下颌,眼角斜上半挑着,目不转睛以某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观察对方,扩了扩犹带惺忪睡意的眼角:
“大半夜把勤勤恳恳辛劳工作的三好市民扣到这种地方,是想要做什么下流的事情?昨晚又淘气去喝三鹿奶粉了吧,鬼之副长先生。”
土方十四郎抽了抽嘴角,将暂且卸下不久的手铐啪地拍在桌面上,“……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是在变相说我脑残吧混蛋?!”
“他是在直接说你脑残。”
与清见面对面相隔不远,玖木绫半点情面也不留地出言戳穿后,屏息别开了清见投射而来的眸光,故作视而不见道,“还有,拜托赶快搞清楚状况吧,你已经作为重要嫌疑人被暂时拘捕了……玖木清见先生。”
土方十四郎吞下卡在喉头的一口烟,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接过了话音沉声道:
“……提醒你一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嘁,才不想听你说话,你还是给我闭嘴吧。”
他翻开山崎退上交的调查记录,扫视半秒已经浏览审阅了无数遍的文字,抬起眼直看向对方神色丝毫未改的人,“只要安静的听我们说就可以了。”
得到对方轻描淡写地一个颔之后,土方十四郎凝固了面容,皱眉开口诵读了起来,“玖木清见,和妹妹玖木绫自幼丧母,半年前从并盛町搬来了江户……”
“嗯,搬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一副顺理成章的表情打断了对方的话,清见稍稍半弯起眼睑,似有些感慨喟叹地兀自追忆起来,“毕竟并盛町实在是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偶尔会看见一些奇葩又肮脏的东西,对阿绫的健康成长和德智体美全面展影响很坏啊。”
玖木绫托着腮盯着地面上瓷砖的横纵纹路,脸上也浮现了类似于回忆的样子,“……比如头顶火炎只穿一条内裤当街裸.奔上学的变.态国中少年、明明离不开拐棍却还身残志坚维护本市风纪的中二委员长、cosy黑手党拿着真枪扫荡一条街的脑膜炎小婴儿……还有很多对吧。”
“……为什么这么自然的就接下去了!给我有点还在审问犯人的自觉啊你!”
眉尾不由自主地略微动了动,土方十四郎转过眼低下瞳仁,压抑住不断隐隐抽搐的眼角继续翻看起山崎退递交的报告,继而简明扼要地继续叙述起来,“……总而言之,在机缘巧合下现了重大疑点后,我委派了真选组的监督去并盛町进行调查,可是根本没有‘玖木’这一家人的存在——这说明你们全家人的身份根本就都是伪造的。”
一旁的玖木绫看着清见毫无特殊反应、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波动的脸,内心像被雨水浸泡般五味杂陈。
当初她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住在并盛町的童稚时光、亲切贴心的邻居泽田一家、因群聚而多次被风纪委员长咬杀的惨烈经历……一切的一切虽然脑海中已经没有清晰的印象,但是却尚且能依稀捕捉到残存的模糊留影。
——然而曾经生过的全部凭依,都被这一张薄纸轻而易举地全然否定。
心知肚明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玖木绫拢紧了手指,蓦地抬高眼胶住了对方神情如常的面孔。
——仿佛对她复杂的目光毫无察觉,清见提高了嘴角笑得十分清爽,眼廓深眯成一道弯弧,泰然自若地解释道,“知道得很清楚嘛。既然连这些都能调查出来,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们搬家的目的吧——”
他前倾过上半身,指骨扣着下巴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是为了避债哦。既然是躲避麻烦的债主,自然需要伪造身份隐姓埋名才好,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看似有理可循的说辞,土方十四郎呷口烟脸色不耐,“……少装蒜了,既然这样就拿出你作为良民的真实身份来。不然我可就要系统自动默认你是个攘夷志士了。”
“那可不行,谁知道你们真选组会不会偷窃个人资料卖给短信群广告的家伙,江户对公民*的保护法还不够成熟呢。”
云淡风轻地在靠背椅上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清见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斜眼扫过他的面庞,缓声说道,“况且,我似乎也没有义务按照你说的话做吧。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们最多只能扣押我十二个小时。”
“……”
被精准地戳中软肋因而张张嘴却无法反驳,土方十四郎一咬牙关,眼底漏出冷冽沉笃的一线利光,“……就算到了时限不得不放你走,我也会死咬住你不放的。你可要小心,别露出太多破绽。”
“凭鬼之副长可怜的脑容量还要思考这么复杂的事,真是辛苦了。”
清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头,稍微收起了一些笑,转折了话音,“不过,又何必这么执着——我只是个开居酒屋还经常半价促销的本分生意人罢了。”
“‘何必’吗——”
语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土方十四郎动了动搭在纸页旁的手指,懒得再跟他继续绕弯子,干脆把话题全面挑明,“因为曾经在特殊的场合听一个攘夷志士亲口指认过,你是激进派高杉晋助统领的‘鬼兵队’一员。”
饶是对方已经将话明说到了这种地步,清见依旧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地加大了笑容,饶有兴味地一扬眉梢,“哈哈哈……这还真是有趣。那么就来继续推理猜猜看好了,这个作为鬼兵队一员的‘我’,绞尽脑汁搬到江户开了间居酒屋,还兴致勃勃的玩起模拟人生经营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老实交代,我们就只好自己去搜查了。”
在心底抱怨了一句对方的顽固不化,土方十四郎两指捏住烟嘴将烟头碾灭在铁皮罐子里,语飞快地说道,“等找到了不能否认的证据,到时候一定逮捕你——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突智力障碍神经系统紊乱的那种人,来江户隐居只能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吧,真相只有一个。”
“……我会查出来的。”
玖木绫突然腾地起身,大步跨到嫌疑犯专用的靠背椅跟前,抬起颌骨抿着嘴角,注视着一直笑眯眯看不出任何多余情绪的清见,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会查出来的——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哥哥你被外来天人捅过痔疮洗脑篡改了记忆成了攘夷志士也好,还是我因为微博账号被盗用了羞耻图片导致情绪失控记忆紊乱了也好,我绝对会找出能解释这一切的真相来。”
清见略歪过头与她对视,唇角柔和上挑,“虽然没太明白,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请加油。”
“……赶紧走人吧你,少在这里丢人了。”土方十四郎瞥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站起来一掌拍上玖木绫覆盖着黑长直的后脑,又转向了口径始终保持统一的嫌疑犯,“喂,剩下的十个小时你就在这里好好权衡一下究竟要不要向我们坦白,玖木清见。”
玖木绫跟着他出了审讯室的双层加固铁门,转身边落上门锁边随口问道,“这么急着出来,是今天早上将军府的仆人说的时间要到了吗?……话说回来,那种大人物到底需要我们去做什么?”
“没错。你还记得之前有市民报案说午夜有可疑响动和黑影吧。”
土方十四郎“现在在将军居住的宅邸也生了这种情况,并且还是一连几天每晚都出现——我们被委托调查事件的同时看护将军府,保护将军的安全,直到案件侦破为止。”
玖木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除了扫.黄.打.非充当业余城管大队以外,真选组还兼职私人保镖啊——接私活儿也就算了,有加薪吗,包不包食宿?”
“……没有加薪,不包食宿。还真是委屈你了啊——下次再提出这种问题就送你去切腹。”
对迎面而来的死亡威胁毫无知觉,玖木绫满脸尽是镇定自若,几乎是眼也不眨便习以为常地利落反击道,“我切腹切去了西方极乐世界的话,就没人大半夜跑出去给你买烟和蛋黄酱了,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副长。”
“……”
土方十四郎不语,扭头就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顺带着不那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去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看样子我们至少要在将军府里面住上几天。半小时后出,迟到了就到男厕所里罚站。”
33确认032.[第一更]
依照对方的话把零零碎碎的日常贴身衣物和惯用生活用品打了个包裹,期间搜出了那个断裂成一半的手铐和平安符,玖木绫稍作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了箱子的深格里。
——直觉告诉她,说不定会用得着。
这期间没有什么人来催促,显然时间还尚且充足。她了会儿呆,然后动手扯着衣领脱掉了制服上衣。
解开纽扣将衬衫也撂到一边,玖木绫低头用手指骨节蹭了蹭肩胛处残存着的刀疤,指腹沾了些祛痕乳膏涂在上面——那是冠希便利店里的明日香姑娘送来的,据说治疗疤痕和痔疮都有奇效。
……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等等,痔疮?
她垂眼看了一眼乳膏的胶管,果断挥手扔到了远处。
伸出去的手中途折返,抓住了放在身侧的白衬衫,准备一件一件再将全部制服都套回身上。
可不凑巧的是,就是在这个时候——
推拉纸门哗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没等玖木绫以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动作,来人已经一脚踩进了屋门,一道飘进室内的是他标志性的独特嗓音:
“喂,将军派来的引路车已经到了,你还没……”
“……”
只来得及把衬衫一掀压在身前姑且遮挡着,玖木绫僵硬地维持着背对着门口的姿势,一寸一寸慢慢转过了头——果不其然,她看见那张就算在这种特殊时刻表情也照旧显得冷静而专注的脸。
来人先是有一秒钟的迟滞,旋即收缩的瞳孔里便浸进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惊异’的神情,用略带异样的目光紧盯着她裸.露着的背脊,没再迈进屋中一步。
那种亟待调.教的模样,似乎是在忖度着什么一般。
玖木绫一脸木然,动了动嘴唇斜着眼睛掀他,从喉咙里用力挤出几个音节——
“你还在这里等什么,我是不会转过来给你看前面的,副长。”
“……你这家伙把人当成什么了啊!以为我是山崎和近藤老大那种偷窥狂吗?!”
如梦方醒一般,僵踏在里屋的足底瞬间收了回去,旋即拉门被猛一扣紧,从隔纸外传来了土方十四郎不满的声音。
从门前回身脚步却分毫未动,他单肩靠在门框边,脸上还残存着尴尬不已的表情,眼底更多的却是浓重得无法忽视的不解和疑惑。
就在刚才,他注意到的事实令他的背脊陡然间迅窜起一串凉意。
——就在他不经意间看到的、流线舒柔的光.裸后背上,布满了无数狰狞可怖的伤疤。
他能清晰地辨认出显而易见的刀伤和火药伤,还有其它大大小小不知名的伤口,密密麻麻毫无规律地横纵错列着,深浅不一,新旧也截然不同。
尚且完好的皮肤呈碎块交织,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的光洁白皙,脊骨笔直凸起,此时却已被多处伤疤分割得乱七八糟。
这不是一个开居酒屋的小姑娘该有的伤痕,甚至连自幼在道场修习剑术历经无数恶战的他看了都不由得寒毛倒竖。
而更令人无法不在意的,是她后颈与脊骨连接处深刻烙着的一个含义难辨的‘卍’字图案。
那是个制作粗糙简陋的印记,每一道笔划周遭的皮肤都留着溃烂后重新愈合的疤痕,筋肉连虬隐透着奇诡的不协调感。
……她是谁?
心里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疑问,他却头一回认真地看待起这个问题。
……之前在真选组所表露出的茫然无知的一切,难道都是在撒谎和演戏吗?
不,不应该。那家伙一直以来的表现,还有那些攘夷志士们的刺杀,根本就……
单凭直觉就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土方十四郎也说不清什么缘由,心下当即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来,就着打火机擦出的火星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充盈了肺间,呛人的烟雾腾起弥漫到视线尽头,耳侧相隔的纸门内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响动过后,穿戴整齐的玖木绫出现在了门口。
她低头单手正着领结,另一只手拖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拉杆箱走到他面前。
“我们该出了吧,副长。”
动作里还带有些许的不自然,她迈步前行擦过他的肩头,步履稳扎稳打未作停顿,边走边回想起什么一般飞说道,“还有,以后我的日常开支就拜托你啦。”
“……什么啊,我凭什么……”
“不然就去纪检监察机关告你骚扰独身少妇——啊,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想和我来一场手铐□y来着,还故意藏起了钥匙对吧,这也是个有力的佐证嘛。”
“……”
一瞬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早就不是第一次被无耻威胁的土方十四郎反应极快地为自己正名,“谁故意藏起了钥匙,只是钥匙不甘寂寞先我一步去了蛋黄酱极乐世界而已。”
“你先给我去西方极乐世界吧,那种智力水平的借口没有人会信的。还是说副长你真的是连一把钥匙也看不住吗?因为小时候喝脑黄金喝成了残障导致智力不足吗?”
“……嘁,我是故意藏起来的,被你现了。”权衡了一下两种答案的褒贬程度,土方十四郎果断选择了一边,结果收到了对方略带嘲笑的一道眼神。
“你……等一下。”
无法言明的情绪奔斥进脑海,神经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半强迫地止住了她欲将继续前进的脚步。
对方跫音骤停,回过头来看向他,“……?”
青蓝的瞳孔锁住她没有任何异样的彻黑眼底,土方十四郎手一松径自单刀直入,简洁明晰地问了出来,“后背上的那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后背也有吗……原来我也在身体上看见过一些。”
根本不觉得有多意外,玖木绫把落到颈间的长绑回脑后的束中,指尖不由自主地擦过了刚刚涂完药的肩胛骨,“这里……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
用稳稳当当的声线陈述地说着,她的瞳仁深处却稍纵即逝地闪烁了一瞬。
她记得自己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生活得也一直平和安逸,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滋寻到这些难看的疤痕——尽管一些往事的细节已经像隔了层磨砂玻璃般无法记清,但她始终笃定地坚信着这都是真真切切生过的回忆。
就是这些回忆支撑着她熬过了失去一切后的无数个昼夜。
但这样一来,所有现如今抓在手里的线索就统统变得难以解释。
“是吗……”
显然她的回答并没有消除不确定的疑惑,土方十四郎用拇指顶了顶涨的额角,两人终究相对着陷入了沉默。
不约而同地肩并肩绕过一个拐角,向屯所大门疾步走着。
突然之间猝不及防地,玖木绫没有任何征兆地顿了足,回手扯住了他搭在衣袋边褶皱相叠的衣袖。
略显得有点仓促般避开了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她紧蹙着拧成一团的眉心,目光向左向右不住飘忽着,语声艰难地说:
“……好歹这次请相信我好了,副长。”
面对她难得一本正经的请求,土方十四郎霎时露出不太适应的神态,半晌别开目光从她手里抽回袖口,大步朝前继续迈去:
“……真是啰嗦,怀疑你什么的这种话,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吧。”
34确认033.[第二更]
将军府的灯烛向来彻夜长明。
在顶头上司松平片栗虎的命令与监督下,真选组几乎见缝插针地搜寻遍了每一处生过可疑响动或是有黑影出没的地方,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满身疲累的玖木绫缩在被窝里,被纸门外披风曳动的光点晃得满眼疼,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十个来回也睡不安稳,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挨到墙角抱着膝盖坐了起来。
让她难以入眠的不知是纸门上映着的恼人灯影,还是满脑子理不清的纷乱思绪。
越伸手探身想要剥茧抽丝地找出真相,却反倒离真相越来越远——玖木绫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没有什么能够直中红心、一击掐住要点的方法呢?
她的手指蜷在颈窝里,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纵穿过动脉的一道伤疤——它蜿蜒丑陋地延伸在项间,覆盖在有节奏地跃动着的青色血管上。
脑中照例是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关于这条刀疤的任何记忆。
“我该不会是穿越来的吧……其实我是被封印了记忆的木之本樱吗?是不是先得去收服几张库洛牌?”
自言自语漫无目的地嘟囔着,玖木绫甩了甩脑袋遏止住没来由的诡异想法,起了身披上一件罩衣,推开门来到了长长的弯廊上。
徜徉的夜风掩盖了她细小的足音,耳畔只听得见树梶缠卷呼啸,沙沙作响。
黑夜沉甸甸地挂在枝杈末梢。
她朝前走了几步,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又回屋取来了武士刀挂在身侧。
在那个人的手下呆久了逐渐耳濡目染,就算是半夜睡不着出门散心,她都会随身带着刀。
——正是这个习惯性的举动救了她的命。
举步踱过阡陌交通的山水回廊,玖木绫拐过一个岔路,顺着路引走出了廊堂,无意间来到了将军府的西北侧门。
她看不见的身后,有个稠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倒地昏迷不醒的两个真选组队员身上——他们今晚第一批负责守夜。
俯下身翻过两人软趴趴的身体,感觉到微弱但均匀的鼻息尚存,她这才舒了口气,警惕地握上刀柄四下看了看。
空中一线刀光猝然闪过!
歪过脑袋向左一偏堪堪避开,玖木绫就势回手抽刀劈砍了过去,袭击者抬腕就挡,刀脊相撞迸溅出零星几点火花——
“你还在候审拘禁期吧,色.诱了真选组的基佬们偷跑出来的吗,哥哥。”
她看着对方在夜色与月华中更显深邃分明的轮廓,格挡的刀背利光扑烁,被吸进幽深的瞳孔底端。
“今天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我必须得亲自来监督。”
清见唇边笑涡不减,不由分说地后退小半步收刀回鞘,长飞拂在脑后。
他澄明清亮的目光低垂在她脸上,眼睫半敛着,牵起嘴角轻声问道:
“怎么,打算逮捕我吗……阿绫?”
似乎毫无芥蒂的亲昵呼唤让玖木绫心间一颤。
她拼命板起脸,努力做出严肃正经的模样,清咳一声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但看起来大概跟将军府最近的报案脱不了干系了——我会带你回屯所,连着旧账一起审问。”
“嗯,那可就真的苦手了。我准备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清见摊开手无辜地看着她,稍稍眨了眨眼睛提议道,“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放我走,我告诉你真相。”
他加重了句尾的语气,咬字细致地极慢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
···
“所以说……你是半夜闲逛的时候看到了这两个家伙倒在地上对吗。”
脚后跟毫不留情地踩了踩两张瘫在地上神志全无的脸,被从睡梦中强制叫醒的土方十四郎生生憋回了涌到嘴边的一个呵欠,手提笼灯就着烛火来回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迹象?”
“……没有。”
极其干脆地回答了一句,玖木绫把视线撇到一边,努力掩饰着说谎时面颊隐约的细微抽搐。
‘真相’的诱惑之于她而言无疑有着太过于致命的吸引力,她根本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连摇头拒绝都做不到。
尽管知道对方会信守承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她也想要尽快知道梦魇般纠缠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答案。
“是吗,真是够遗憾啊……这次的袭击事件恰恰证明了那所谓黑影绝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东西,而是真真切切能够威胁到将军安全的存在。”
回以一个不带有任何怀疑意味的眼神,土方十四郎姑且相信了她的话,低声暗忖着将推断说了出口。
玖木绫不置可否地绞了绞交叉在身前的手指,眼中的愧疚神采一闪而过。
尽管已经得到了这样难以想象的信任,却还是不得已亲口欺骗了他。
真是过分啊——她翘了翘嘴角,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短吁了一口气。
没时间去注意她较之以往有些温顺安静过头的表现,土方十四郎指挥其他队员替换了昏迷两人的岗位,紧口叮嘱他们加强巡逻和督察,又在重要的方位增派了不少人手,以保证最大程度地保护将军的安全。
紧锣密鼓地总算布置好了一切后,他望了望繁星密布的天幕正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贴身存放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喂?脑残蛋黄13号吗?这里是抖s·总悟·冲田三世。”
抵在耳边的听筒中传来少年静直的声线,一如既往地隽永平滑听不出一点倦怠的意味,似乎完全未曾因为睡眠被迫中断而受到分毫影响。
土方十四郎的嘴角霍地抽了抽,强忍住啪嗒撂下电话的冲动,耐下性子咬着牙缝回应对方,“大半夜的在玩什么奇葩y啊总悟,别闹了,我还想再去睡一觉。”
“不,土方先生,你误会了,我可是在办正事哦。”
冲田总悟的语调显得颇为镇静平定,每一个音节的起始音与爆破点都咬得清清楚楚,“我现在就在西北门旁边的仓库里,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来历不明的家伙,正在用皮鞭和蜡烛拷问他——这就是那个袭击了将军府侧门守卫的嫌疑犯也说不定。啊,说起来,他现在已经彻底在我惨无人道的审讯下屈服了,应该马上就能有结果。喏,你听——”
一阵嘈杂的气旋与电流声过后,听筒内模模糊糊地传来了一个浑浊不堪的粗哑男声,痛苦的呻.吟与咕哝穿插在破碎话语间,恳求般的哭腔若隐若现:
“……主、主人……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我的一切都是您的……请让我舔你的靴尖吧……啊、啊啊……请更加用力的踩我!就这样用力,主人……”
“……不,这完全不是什么拷问和审讯,只是彻头彻尾的s调.教吧……”
有种拿对方完全没办法的色彩出现在半掩着困乏模样的脸上,土方十四郎“总而言之你可别乱来,我们马上就到。——总悟那边好像有了不小的收获,跟我去看看吧。”
最后一句他在一掌不痛不痒地拍上玖木绫后脑的同时说道。
她好像这时才刹那间回过了神来,咬着下唇往府门处看了一眼,转身便跟紧了他的步伐。
耳边手机的扩音器里对方再度开了口,流露了几分催促语调,声道中饱含着可惜的意味,“请你尽快,土方先生,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看起来都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说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刷下限掉节操的龌龊事啊你?!”
“没什么,只是一些常规的讯问而已,不要想太多啦。”
不等对方出言反驳就从容地扣上了手机盖揣回衣兜,冲田总悟抱起双臂环着两肩,荧红的两眼微微下斜,注视着被反缚两手的中年男人,“喂,你说你叫屉田,是将军府外巷道上一家小杂货铺的老板,对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始终被迫嗅着储物仓库里独有的挥之不去的淡淡烟尘味,这让他十分不适地捏了捏鼻尖。
屉田畏惧地瑟缩了一下,肥腻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看着面前面貌清秀却令人牙齿寒的栗少年,许久许久才把握好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嗫嚅道,“……没、没没、没有了……”
显然对他简略的回答不甚满意,冲田总悟眉头轻微一掀,平静无波的双眸巡视在他堆满厚重脂肪仍在不停蠕动的身躯上,“啊,那么那两个负责守夜的真选组队员遭到袭击倒地不起,也是你做的?”
“……”
极易被忽视的迟疑短暂地出现在面容之间,清晰地映出心底激烈的天人交战,屉田最终响亮地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猛一攒动过后是低弱的一声供述,“是,是我……是我做的。”
对他爽快的招供报以一个富含深意的微笑,冲田总悟察觉到门外跫跫的脚步声,好整以暇地稍稍翘起了嘴角:
“那么想必这几天来叨扰将军的黑影也是你了。我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屉田局促地拱了供宽硕的上身,一时语塞:“我……”
正当他开了个话头便无法自圆其说下去的时候,仓库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率先步入仓库内的土方十四郎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露出舒了一口气的表情——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他脑补出的那种限制级糟糕景象,这至少让他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紧随其后的玖木绫单手掐着腰,一步一步难掩心事重重地拖着足走了进来。
以扭曲得不可思议的姿势匍匐在地的屉田瞧清了她的脸,瞬间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面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死灰色——
他只觉得喉头一阵恐惧的紧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35确认034.
宽大的办公桌后,松平片栗虎两腿交叠在桌面上,藏匿在墨镜后的锋冷眸光低低压着,从面前人的头顶一路扫视到脚底。
“反正那个杂货铺的屉田老板已经认罪了,将军他大概也能松一口气了吧。”
土方十四郎被他露骨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动作僵硬地往左挪了挪,以素来往常的口吻继续叙述道,“看来这家伙是一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没跑了。但是他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又是否还有其他共犯,这些还不得而知。”
近藤勋紧跟着使劲点了点头,“就是十四说的这样。本来那个嫌疑犯已经被总悟y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但是突然之间就什么也不肯再交代——啊啊,真是的,都怪总悟当初太用力导致他快精尽人亡了啦。”
“……你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吗菊长,当初我们连夜爬起来办案的时候是谁还在屋里搂着阿妙小姐的等身抱枕呼呼大睡的啊。”
玖木绫靠在墙角眯着眼睛,悠哉游哉地指摘道。
被刺得一个晃神,近藤勋的眼里6续闪过尴尬、羞赧,最后化为义正辞严的愤然反驳,“并、并没有!只是在充气娃娃的怀抱里呼呼大睡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阿妙小姐的等身抱枕!”
“请你下回狡辩的时候用更显得智力更高级一点的方法,菊长。充气娃娃什么的明显比等身抱枕更糟糕吧,已经暴露了哦,你猥琐下流的癖好。”
“……都给我闭嘴吧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感到额角横着一根青筋突突地跳,土方十四郎果决地忽视了身边两个智商已下线的上司和下属,目光直对戴着宽厚墨镜的直属大boss,“总而言之松平老爹,这案子还有很多疑团待查,嫌疑犯现在正被押送往真选组屯所,我们会尽快调查出……”
“嫌疑犯抓住了就好,其它的不用急。”
漫不经心地用脚跟叩击着桌面出哒哒响声,松平片栗虎摘下嘴里叼着的雪茄,竖起一根茧结交缠的手指,扯着嘴角饶有兴味地提议道,“算作给你们迅破案的奖励,就送你们一次免费的慰.安……慰劳旅行吧。”
“……哈?”
仿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土方十四郎停下话音确认了三秒对方说的话,毫不领情地皱眉回复道,“搞什么,我们要是出去旅行的话,江户的和平交给谁来维护啊。”
“不觉得江户的和平在流氓城管手里才更岌岌可危吗?”
顺口火上浇油了一句,玖木绫回想起在将军府侧门时与清见的约定,立即正了正站姿刻意用不甚在意的语调拒绝道,“我是没空啦,还有要紧的事得赶快去办。况且我要是出现在那种死基佬云集的地方,会像是同人*频道里突然混进了一篇bg一样违和吧。”
“服从组织纪律,一心一意跟党走,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其他有什么要紧事都给我放到一边,新人。”
松平片栗虎稍打量她一眼,指头转而扣起了下巴,灰白坚刺的鬓因着扬眉的一个举动刮磨起耳廓,“况且如果没有一个活蹦乱跳的新鲜妹子,那个麻烦鬼一定会失望透顶的,很可能就此直男转弯了也说不定。”
“……听见了啊,‘麻烦鬼’什么的。果然这次又是让我们去办什么烦死人的蠢事吗。”
并不出意料之外般揉了揉太阳穴,土方十四郎受不了地短呼了半口气,“我就说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只是有个小子想跟你们一起去感受一下同志的温暖而已。放心,不是什么需要特殊照顾的家伙,随随便便塞给他一个奶嘴把他扔到一边,自己随心所欲的玩就可以了。”
吸了口醇香的雪茄提提神,松平片栗虎仍旧不死心地劝说着,“‘将军家世世代代只靠喝国产奶粉就能顽强的生存下去’——这是那家伙刚满六岁还在尿床的时候跟我说过的原话。”
“……我说,刚才说了‘将军’对吧?!冠冕堂皇的说是什么胃抽筋旅行,其实只是让我们去服务将军的对吧?!”
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度完成了收腿起身迈步一系列动作,松平片栗虎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土方十四郎面前,手脚利索地掏出腰间别着的手枪抵到对方身上,“吵死了,这可是大叔我难得赠予你们的关爱啊,还不快给我感激涕零的收下,然后赶紧滚去带着将军滑雪旅行。”
被用枪口指着关键部位的黑男人嘴角抽搐,“……你的关爱就是顶在我两腿之间又粗又长的东西吗。”
意有所指地掌握着枪口直冲对方的裆部上下游移,松平片栗虎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抬头瞥过他冷汗涔涔的脸,“‘再不点头答应的话,就一枪崩掉你的老二’——我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因为比起言语威胁我一向更注重实际行动。那么,现在考虑好了吗?”
“……我们去就是了。”
接天连地白茫茫一片皑皑雪层中,有一道英挺笔直的身影刺破了缠绕在地表上空的重叠蒸汽,滑雪板勾勒出漂亮的轨迹弧线,带动着那人潇洒地直冲云霄。
为了更好地为将军渲染气氛,被委托了任务的玖木绫清咳了几声,故作吃惊不已地放开喉咙高声道,“哇哦快看,上面那人好帅气啊多串君!”
“噢噢噢简直不能更棒!那般气势恢弘的滑翔姿势,还有嘴角一切尽在掌握般镇定自若的微笑!……谁是多串君啊。”站在她身边的人假意激动地随口附和了几句,随后情绪就倏地平淡下来,嫌恶地垂眼研磨靴底咯吱咯吱碾过地面上均匀的积雪,“还有这恶心吧啦的台词是谁写的,迟早有一天要劈了那混蛋。”
经过真选组你唱我和一通不遗余力的拉皮条下来,周遭的围观市民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纷纷仰头看向天空中被冬日澶薄日光包裹的滑雪者。
——那正是穿着质地最普遍的雪地装、试图伪装成普通青年的征夷大将军。
显然底下或惊奇或赞叹的目光令身心感到了油然而生的愉悦,将军一举洗刷了多日以来被莫名黑影纠缠不休的阴霾,畅快地咧嘴笑着,四平八稳地在空中摆出常人难以企及模仿的动作,神情看起来却轻而易举。
当然,这一切大体上都是盘旋在上空的悬吊直升机的功劳。
总算不再需要为将军引来更多的注意力,玖木绫也换回了平常的语气,从滑雪场正中央指指点点的人群里走到边缘,看着正尝试着避风点烟的土方十四郎,抬手一指空中包围护驾的十几台直升机,“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副长?”
“没办法,这人都自曝了是喝国产奶粉长大的,看起来脑洞的尺寸不一般啊。要是让他自己去滑说不定会摔成彻头彻尾的残障,这种方法虽然兴师动众,好歹要保险点。”
对方不胜其烦却又颇为无奈地短叹一声,将备受风熄始终点不燃的烟卷塞回口袋,“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们的脑袋就都别想完好无损的挂在脖子上了。”
“你看起来不太情愿呢,副长——是因为冲田队长和近藤菊长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吗?果然还是很依赖好基友嘛。”
“……我哪里像死基佬了,别把我和那个银卷毛的混蛋相提并论。”
土方十四郎头疼地挑起眉尾,一手扶着额头,看到空中将军渐近的身影,“明明案子还没有理清楚,就把我们赶来做这种差事,未免也太胡来了。”
这时,挂在脖颈间的对讲机里一阵嗡鸣作响,继而传出了掺着杂音的呼叫,“报告副长,目标着6地点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完毕。”
土方十四郎向天空望了一眼便回应道,“啊,知道了。请立刻清除障碍物,完毕。”
面前几步开外的地方一阵子弹激射,玖木绫看着被强制清理出的空地,伸手见怪不怪地扑簌下溅落眉间的雪粒,“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把人民归结为障碍物了啊,这位警察先生。”
“……少多嘴,这是为了将军和我们的人身安全着想。”
眼见着将军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土方十四郎转过身看着对方徐徐滑行而来,适时摆好低顺恭敬的面部神态。
带领着身后众队员们单膝触地,他低敛着眼睑谨慎地问候道,“恭迎您平安归来。请问这第一次初体验的感觉如何,大人?”
“跳跃时□清爽的凉凉感觉很舒服,让我回忆起了初夜时羞人的体验。”
面上腾起不正常的两团红晕,将军抬手摘下防风镜,表情却始终正直无波,礼貌地提出请求,“我还想再来一。”
“了解。”收到了指令,土方十四郎将对讲机凑到嘴边,指挥直升机再度就位,“‘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荡漾玩法’再来一。”
36确认035.
“莫西莫西,土方先生,这里有一个可疑的家伙在用大的雪球堆巴比伦塔耍流氓,如果被看到会玷污了将军的狗眼的,连心理素质已经越变形金刚的我看到这庞大的生.殖.器都想要自戳双目了啊。over。”
相较起前面一长串啰里八嗦没营养的汇报,最后一句短促的英文单词显然要简洁有力得多,这让听者总算是得空松了一口气。
不过……
跟这群人来滑雪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土方十四郎按捺住隐隐扭曲的面容,抬起对讲机抵在嘴角干脆利落地下达指示,“……那就去做了它。”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煞有其事地充分肯定了他的建议,话筒另一头的冲田总悟只安静了半秒钟不到,便旋即又开始追问道,“可是土方先生,事成之后我是要把她这家伙竖着□雪里还是横着埋进土里毁尸灭迹?”
“……想用什么体位随你喜欢,这种事情不要拿来烦我。”
“五路塞,这才不是什么生.殖.器巴比伦塔那种肮脏的成人玩意呢,这可是‘第三十八代阿姆斯特朗回旋加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阿鲁,庶民们还不快跪舔阿鲁。”——另一个独属于女孩子的声线突然加入了对话,每个字节的断音都十分干净清脆。
“……阿鲁?”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莫名熟悉的后缀,土方十四郎的心底蓦地浮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是那群神烦的家伙也来了这儿吧……
还没等他确认这预感的准确度,一波盖过一波的刺耳铃声就嘀嘀响彻了雪线。
土方十四郎看了看屏幕上蛋黄酱图案中央显示的‘山崎退’几个字,颇有些不满地翻开机盖便道,“喂,不是说保护将军的时候别来打扰我吗,山……”
谁知对方拔得过高的嗓门一瞬间压制了他——“副、副长!大事不好了!”
正窥视着冲田总悟和神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对殴,玖木绫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惊得手一抖,差点把望远镜摔出半米远,“……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别开玩笑了阿绫小姐,这是很严肃的要紧事——”山崎退的语声紧迫而仓促,融着不容忽视的焦急和手足无措,“我今天中午打了个十二小时的盹儿,结果傍晚醒来一看——”
“少装蒜了,什么打盹打了十二个小时啊,明明就是白天偷睡懒觉吧山崎你这混蛋。”
“不不这不是重点啦副长你也别插嘴!你们好歹听人把话说完!!”
被接二连三打断了多次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反斥了回去,随后底气明显地又弱了下来,对方似乎很苦恼地期期艾艾道,“……我醒来一看,玖木家的居酒屋已经……已经……已经人去楼空了——!”
……
不是吧……?
明明说好要告知她‘真相’,明明已经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玖木绫的手忽地用力一甩,望远镜彻底被以蛮横不知节制的力道狠狠撞到了雪面凝结的冰层上,玻璃镜片无法逆转地哗然碎裂。
“……可恶,还是被他们逃了吗。我现在暂时脱不开身,你先在周围找一找蛛丝马迹,最好能确定他们的逃亡路线。那么就交给你了,山崎。”
冷静地在心底飞快分析了目前的局势,土方十四郎委派给对方当下所能想到的最实际的命令,一转头却看见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身边的人已经踢踏踢踏地走出了不少距离,足印在身后拓出蜿折的轨迹,“……喂,你去哪里?”
脚步一注,玖木绫面无表情地扭过脸来,遣词造句言简意赅,“……讨债。”
也许是从她面上读出了什么不同寻常却又无法挑明的意味,他没再理睬手机话筒里源源不断传出的“诶诶副长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将机盖翻转过来一阖顺手丢进裤袋,迈步就走上前打算把私自擅离职守的人扯回来。
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受死吧!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万受无疆的抖s混蛋!”——有个巨硕无比的圆润雪球飞来,误打误撞砸上了他的后脑。
——“你打歪了哦,眼睛长到肚脐上变成肚脐眼了吗,中国女孩。”
——“谁的眼睛长在肚脐上了阿鲁,你给我去西方极乐世界成佛吧阿鲁!!”
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丝毫不出意料地被厚雪裹了起来,土方十四郎包在越滚越快的雪球里向背对着他还在以正常步行走的玖木绫滑翔而去——
雪球里的人数从单数变成了复数,片刻也不停滞孜孜不倦地接着朝前方滚去。
雪球表层冒出一个顶满了雪片的黑长脑袋,呸呸地张口吐出了满嘴的雪团,“你又在玩什么培智的游戏啊副长,冻死了快放我下去,我还有笔账没有算。”
指名道姓地成为了抱怨对象,土方十四郎奋力梗着脖子将脸从雪里□,“……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嘁,果然都怪万事屋那群家伙,有他们在就准没好事……”
正说着,行进轨道的正前方突然站起了一个人。
那是个满头银色卷毛乱翘、看上去似乎刚刚摔了一大跤的男人,正低头整理着颜色鲜明的滑雪服。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小心小心小心——————————!!!!!!!!!!!!”
听见身后爆出惊天动地的疾呼,银男人手上拍打衣襟的动作不停,只是微微侧过身来,懒洋洋地一抬红眼看了过去。
——迎面直冲而来的雪球带着两颗翻滚的人头撞进了视网膜。
与此同时,他感到脚下逐渐地动山摇。
“这是在玩啥——”
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当前的情景究竟象征着什么,银男人抓着衣服的双手一凝,没时间把话说完就被一头闷了进去。
挣扎着屏住呼吸,他凭借着求生的*在持续不断的圆周运动中奋力向上滑行,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秒呼吸道了凉丝丝的新鲜空气。
雪球在滚动中不断被挤压,不可避免地稍有些变形。
感到某个地方被一个硬硬的东西不住地冲击着,他憋红了一张脸,“……快停下!阿银两腿之间的小阿银已经快要变成豆瓣酱了喔喔喔喔喔喔——!!”
“不是小阿银,是桂——!”
又有一个不知缘故出离愤怒的声音自雪球重心深处刺了出来。
雪球冲撞开滑雪场围边的护栏,一路猛扑进了周遭枯败繁密的树林中。
37确认036.[第一更]
云层中滑出一道光束,透破眼皮,刺痛瞳孔。
……遇难了。
一掀眼帘便看到充盈了全部视野的银白色雪线,土方十四郎仍旧停留昏迷之中的部分意识先是暂停了半秒,旋即脑中就清晰地掠过了这个念头。
不知雪地里躺倒了多久,身体表面已经开始僵冷直硬,他一面拍打着湿寒黏着身上的半熔雪粒,一面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虚闪着眸光向周遭望去。
……不出所料,是漫山遍野的白茫。
“这里是……”
他微微张了张口,视线扫荡着周围连绵成片被大雪铺盖的景物,“好像……好像是作为将军的护卫来到滑雪场……然后……?”
残存的记忆很是模糊,他只能勉强记起自己成为了一场恶性斗殴的无辜受害者,被卷裹雪球里一路不受控制地滚到了这个迹罕至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岭。
似乎原本那个巨大雪球还捎上了几个路甲乙丙,但是此时此刻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不过,没有了那群累赘,他应该更有把握走出这种绝境吧。
左右各看几眼,他稍稍剖析了一下当前糟糕透顶的局面,最终得出了还不算最坏的结论。
……
“啊,和周公一起看芒果台流连忘返到现才醒吗,多串君。”
正当他兀自一个出神地思考着的时候,有个懒散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传来。
……
很好,有个麻烦出现了。
土方十四郎抽着嘴角决定暂且忽视对方,伸手进口袋里四下摸索着,终于指节碰到了一个泛着金属特有冰冷的硬壳。
幸亏手机还。这样的话,就可以趁着还没冻死之前拨通1258o求援了……
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他翻开了滑盖——
“……没、没信号?!开玩笑吧……嘁,就知道不该信联通。”
瞪着蛋黄酱屏保上刺眼的‘圈外’两个粗体提示足足十五秒钟,土方十四郎断然把机盖啪地扣上,抡圆了砸进远处的雪里。
“居然到现还用联通,副长真是弱爆了。”
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树洞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着一个款式时髦的手机晃了晃,特意将满格的信号对准他的眼睛,洋洋得意道,“神州行,看行。”
话语不间断地说着,那只手的主从窄小的洞口费力钻出来,自信满满地打开了免提键,按下了4oo8823823。
半分钟后,扬声器里出现机械刻板的女声:“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请尽快续交话费方可继续使用,谢谢您的合作,对此带来的不便们深表歉意。”
那一时怔愣原地。
黑色的长擀毡成一绺一绺,连着挂上的枯黄树叶和雪絮颗粒一同披散两肩。她的头顶间颤动了一下,闪现了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那是只身形瘦小的松鼠,它警惕地来回看了看,吃力地抱紧了怀里的糖炒栗子一个转身就消失了深山老林之中。
……
很好,另一个更麻烦的麻烦来了。
没有烟,没有救援,有的只是同行的两个智商不断刷新下限的神奇物种。
……真的是遇难了。
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土方十四郎明显感觉到额角有点抽痛。
别说是护卫将军了,他们集体都……遇难了。
“所以说,爸爸,现们要怎么办?还年轻,这么早就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也太不划算了吧。”
“啊啊,没关系的,花子。这种事情不需要太操心,只要闭上眼睛虔诚的默念一百遍‘杰尼龟~杰尼杰尼~’,就会有d-cup的雪仙子来救们啦。”
“其实的重点就只是放d-cup而已吧爸爸。”
——而面前可以被称得上是暂时的‘队友’的两个看起来毫无身处险境的自觉,依然百年如一日自得其乐地扮演着父慈女孝培智学校父女档。
土方十四郎忽然有一种做掉这两个家伙就能升级的奇特感觉。
“……喂,说们想要卖蠢也拜托先看看情况吧,这种时候可没管是什么cup。”
顿感作为唯一的正常责任重大,他将目光上调几度看着空旷平地周边零星的枯木,略微一想便道,“先去找一些干柴来,们生堆火试试看。”
“别异想天开了,没有用的,副长。”
玖木绫眯起眼睨着忽明忽昧变幻莫测的天色,眼底倒映出水洗般的彻蓝天穹,毫不犹豫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构想,“躲进树洞前也想过生火取暖,结果找树枝的时候遇到了滑着奇葩的新吧唧肉雪橇路过这里的阿妙小姐,说是来找神乐和冲田队长的。他们帮一起收集好木头,结果都是湿漉漉的根本点不燃,就找了两根形状特殊的让他们带走做纪念品了。”
“……为什么能一脸理所当然啊?!唯一的救援就这么被放走了不是吗?!!!”
“谁会管那么多啊。真是的,只不过是买皮鞭蜡烛手铐特惠套装中了奖券出来滑雪旅行而已,们这些税金小偷干出的蠢事怎么也会躺着中枪成为受害者啊。”
竖起小指探进鼻孔深处使劲挖了挖,坂田银时半带挖苦地大声抱怨着,一双漫红的死鱼眼间覆盖着显然嫌弃不已的情绪,直勾勾地看着他。
“……”
土方十四郎瞥了他一眼,对他不客气的话果断予以回敬,“遇到这家伙也算们真选组倒霉。”
没有分毫征兆地,空中突然刮起了猛烈砭骨的寒风,挟裹着严寒冰霜猛地蹿上裸.露外的脸颊。
三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寒噤。
天色愈加转黯,死亡的威胁不知不觉中悄悄蔓延。
也许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三根据还依稀可见的淡薄日头选定了行进的方位,然后就尽数闭口不再多做言语,只是顶着寒风举步维艰。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飘雪粘睫毛上被眨眼的动作连带着刷到下眼睑,玖木绫伸手拂去了皮肤零星浮起的痒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不管松平老爹怎么劝诱都坚决的一口回绝就好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横尸荒山真的妥妥的。
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很多悬而未决的谜团没有解开……才不要就这么死这里。
“杰尼龟~杰尼杰尼~”
她微闭上眼睛小声地念叨了一句——雪仙子也好,只要能救她的不管是别的什么都好,请……
“哈哈哈!就知道们还没走远!”
像是回应她的祷告,一句爽朗的招呼声自远方冲进耳膜,随之徐步走来的身影翩然独立,柔滑长脑后随风轻舞飞扬。
……雪仙子显灵了吗?
玖木绫看着对方孑孓一越走越近,步履踌躇却异常坚定,心头不由得升腾起微薄的希望。
没过多久,待到坂田银时看清来的脸,轻描淡写地随口一语就打破了她的企盼,“假?……还活着啊。”
“事出有因。正和神乐队长玩捉迷藏,当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藏到雪球里。没想到后来就被扔了出去,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桂小太郎轻咳一声,表情一瞬间内变得懊恼不已,“醒来的时候们都还把脸扎雪里睡懒觉,就先去附近看了看情况……啊,说起这个,那边现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洞穴,要一起去避风吗?——ps.那边的鬼之副长先生,虽然们是敌,但是死神面前也还是要枪口一致对外的吧。”
“……既然这么说了……”
被自上而下全身冻透的土方十四郎挑了一下眉毛,只犹豫了半秒就果断地转过了脚步,“那就去看一下好了。”
“嗯嗯,没错。”
桂小太郎嘴角忽地含义不明地翘了翘,竖起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告知道,“如果跪下来求的话,说不定会考虑分个洞口边的小角落给哦。”
“桂这通缉犯给不要太嚣张!可恶,果然应该现就逮捕……”
“等一下啦副长,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极有耐心地劝慰着对方,玖木绫扯住他摸向腰间手铐的右手,转而迅一脚踢上他的后膝,补上了自己的上一句话,“所以赶紧给跪下——拜托了,桂先生,请带们去那个温暖又舒适的洞穴吧!”
……
自己的手掌半抓着的、他的五指硬而坚韧,指节骨缝里塞满了寒雪带来的凉意,掌心一隅却是温暖的,仿佛蕴藏着某个取之不尽的热源。
走身旁的高挑颀长,两肩稍偏宽阔,腰腹窄而有力,给以极大的安全感。
——突然有点不太想松开这双手了。
趁着对方并未表露出什么抗拒的意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对她投以过多的注意,玖木绫也就心安理得地将他往自己身侧拉近了些。
周边的温度刹那间上升了不少。
“喏,就是这里了。”
领头的桂小太郎第一个矮身钻进了洞口,藉由外面渗入的一层亮光展现洞穴的全貌给身后的几,“安心吧,已经把里面的小怪兽打跑了。”
坂田银时抬起一只脚复又放下,站洞外悬而未决地往里探头张望,同时不忘孜孜不倦地吐槽道,“少说梦话了,小怪兽是哪里来的,以为是凹凸曼吗?”
桂小太郎拿对方毫无办法地笑着摆起了手,“哈哈哈哈哈哈哈银时真是爱说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凹凸曼,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大脚怪罢了。”
“……这世上哪会有普通的大脚怪啊,这分明就是传说中世界未解之谜里的凶猛未知生命体吧?!”
“不,现还不能确定。”
“……不,已经完完全全可以确定下来了吧,那个球鞋的尺码也太大了点吧,就连姚明都能直挺挺的躺进去吧!”
注意力被吸引到躺洞里的一只篮球鞋上,坂田银时看着足有一多高的鞋跟赶快急退了半步,满脸扭曲双眼空洞地大声责难道。
“其实有拜托它让们这里借宿一晚,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于是就把图钉撒了它的鞋子里,看来总算是让它理解并心甘情愿的把容身之所让给们了。”
“理解个毛啊!心甘情愿个大头鬼啊!它已经被图钉插得流血了好吗?!”
“……其实大脚怪也是很通情达理的。看,它还留下一张这么棒的床。”
有沉重的脚步声渐近。
……是洞穴的主大脚怪回来寻仇了吧。
“……”
对他自顾自沉浸心满意足的幸福感里熟视无睹,三激流勇退,默默地扭头重新回到了刚刚所行进的路线上。
就身后,桂小太郎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他们冒着肆虐的风雪又走了一会儿,侧方的悬崖边不期然有几个熟悉的影映入眼帘。
“土方先生!银桑!阿绫小姐!”显然对方也现了他们,由衷响亮地远远喊道。
坂田银时足下干脆地顿住,“新吧唧?”
得到了他的回复似乎神情一振,志村新八焦急地纵声道,“请来帮帮忙——神乐和冲田先生掉到了悬崖下面,姐姐也就快要……”
“喂喂,可要坚.挺住——”
坂田银时立即抽步上前,伏□去抓住了刮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志村妙的另一只手。
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上拽着,他银色的眉毛动了动,“……说,姐姐体重略标啊,新吧唧。”
“诶,阿银这么一说……怪不得们两个都没办法拉上来,该减肥啦,姐姐。”
被两合力拉扯着的志村妙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扬起唇角轻声细语道,“啊啦,们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坏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来,跟一起体验蹦极的快.感吧,银桑,新酱。”
说完,她两眼骤然一开,手臂后掀径直把两从边际拽了下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3=
买了v的妹子们么么哒,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啦xd
*币苦手也没有关系,评论25字以上基本都会赠送看文积分=3=括弧千字长评送得更多哟!【走开
感谢[腐猫==][another]的地雷=3=感谢[零]的火箭炮>///&1t;破费啦!
38确认037.[第二更]
……只剩下两个了。
这时的处境似乎更加不妙。
丝毫没有迹象的北风呼啸着灌进本就不甚保暖的登山服内,积雪逐渐堆埋颈窝化成水珠,又被极低的温度凝集为冰屑,贴合早已冷却透顶的肌肤表面。
白茫茫一片中幻影接二连三出现,仿佛一只巨兽攫住颈项,噬咬着全部清醒的神志与理性。
神经末梢受到严酷的寒冷侵蚀,随着身体肉眼不可见地轻微战栗,脑海终于被彻彻底底的纯白色所尽数吞没。
体力还犹有剩余,精神却先一步被巨大的生存压力所摧毁。最终玖木绫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厚密的雪中。
她握着他的手略略一松,最后因着身体的脱力而全然放开。
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避免了她半干的衣服埋进雪里的一瞬间湿透,土方十四郎向垂着头的她撇去一眼,想了想扯过她的小臂绕过后颈搭另一侧肩头,扛过了她身体的大半部分重力,继续蹒跚着深一脚浅一脚雪地中踽踽而行。
“真是有够麻烦……再有下次肯定把弃尸荒野。”他低声嘟囔着,抓住她手腕保持平衡的手紧了一紧,“喂,可别睡啊。这种地方,一旦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耳畔尽是咆哮的嗡鸣声,他的那句有口无心真假参半的抱怨却清晰地传进脑内。
紧靠着的身体能感觉到对方节奏感极强的有力心跳,擂鼓般叩击着轰隆作响。
“还有未完成的夙愿,才不会死啊……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
满眼俱是明明暗暗的混沌颜色,像是被无数支画笔胡乱涂抹过后的残破画布,她的话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呢喃,还没等说完便头一歪径自失去了意识。
肩上忽然一沉,土方十四郎侧过眼角看到她慢合拢的眼帘,蓦地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了不许睡吗?!把别说过的话当成什么了啊这家伙——喂,赶快给醒过来,喂!”
——危机袭来的感觉猝闪!
长期以来的战斗形成的条件反射使然,他反手将她收进怀里,就地向旁侧翻跃了三周半——
就他不久前离开的地方,一大块厚重的冰雪凝核自上空凌厉地砸了下来!
猛烈的撞击使本就结构松散的雪块顷刻间分崩离析,玖木绫呛了一口飞溅而来的雪末,稍微抬起了沉重得不断下坠的眼皮。
浑浑噩噩浓稠黏腻之间,有一缕锐利的青蓝乍现。
对方与她大眼瞪小眼对视着,环圈着她的臂弯有些僵。
单手撑地动作敏捷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土方十四郎故作若无其事地抹掉挂脸上化开的雪水,稍弯下腰朝她伸出手,“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再偷懒就丢下不管了。”
“……”
他递到面前的手修长粗砺,距离近得玖木绫能清清楚楚地窥探到手心淡青色的血管和分明骨节上薄薄的磨茧,还有细腻的螺旋状纹路。
她的反应极其迅,闭上眼就晕了过去。
……
再度醒来时,身边的苦寒已经被难以置信的融融暖意所取代。
她歪靠一个洞穴的石壁上,身前盖着一件深色外套,十余步开外是劈里啪啦地旺盛燃烧着的篝火。
领结扯松了丢一边,白衬衫解开袖口搭扣挽到手肘,土方十四郎背对着她半蹲着,挺直脊背向火堆里又添了些枯木枝,鼓着腮持续吹着气助长火势。
玖木绫披衣而起,慢步挪到他身边,“……副长。”
土方十四郎头也没回,紧接着将新的助燃物塞进火中,“醒了就来干活,这个洞穴通风不好,火没办法自行燃烧。”
“是,是,知道了。”
跪坐到他身边拿起干柴向火里投去,与火堆内已被烧成炭状的木头碰撞,有零散几点火星迸溅。
一时之间,两谁都没有说话。
难得的静默持续了许久,终于被玖木绫开口打破,“……说起来,有件事情很意,副长。”
正将手放翻卷的火舌边沿炙烤着,对方闻言挑起半边眉角,“什么事?”
嘴唇翕合了一下,玖木绫不知道现的状况究竟要不要进行消耗体力脑力的不必要交流,用力挠了挠脸,还是忍不住继续道,“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比如说身上的伤疤和断掉的平安符——都已经看到了吧。如果真的是个攘夷志士,会逮捕吗?”
“……当然。”听到问话的最初一怔,土方十四郎即刻便反应过来,毫不犹豫便给了她答案,“如果是穷凶极恶的攘夷志士,会亲手制裁——所以给本本分分的好好做个良民,不要变成那种家伙啊。”
“……”
明显感到自己的脑回路受到了对方神奇逻辑的冲击,玖木绫扶住额头甩给他一个白眼,“不,是说如果以前的是个……”
“吵死了,谁管以前怎么样。”
对方似有些不耐和其它某种不甚明晰的特别情绪,转眼避开她透彻的目光收回烤火的手腕,眸间倒映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焰,“……至少现还是真选组的一员。”
“……是这样吗。”
得到了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玖木绫自内心地弯起了嘴角,看着身侧他线条英挺的侧脸,“副长虽然四肢达头脑简单了点,但其实四舍五入一下的话也勉强能算个好嘛。”
“……”
压抑着一刀砍死对方的冲动,土方十四郎稍斜一眼她极煞风景还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突然被抽空了言语回击的力气。
——这家伙就是热衷于说些找死的话,等他反驳以后再用更加猛烈的回击打败他吧。
才不会让她称心如愿。
……
“副长——阿绫小姐——”
飘忽不定的呼喊声历经层层的削弱总算还是抵达了耳边,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搜索救援,玖木绫起身跑到了洞口,抬手遮眼前挡住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感知到天空此时已经放晴。
“副长——阿绫小姐——雪地不是打野.战的好地方,请快些出来吧——”
突然被榨干了说出‘们这里’的欲.望,玖木绫扭头一瞥额迹抽动的土方十四郎,脚步一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是悬崖。
高度根本无法估量的悬崖下,密密麻麻地站着数以百计的、疑似是真选组队员的小黑点。
“噢噢噢!现他们了局长!”
“快看——就上面!”
“喔喔,十四,阿绫小姐?”
近藤勋大喇喇的嗓门穿透力极强,无疑是怕他们听不清楚因而音量拔高了数十分贝,“们也不小心滑到上面去了吗,来,快点跳下来吧,阿妙小姐他们就是这样才被们现的哟。”
……不,志村妙小姐她其实是披着皮的哥斯拉吧,这种事情但凡是脑筋正常的怎么样都不会干的吧。
玖木绫使劲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也就没办法了。”
显然身边站着的脑筋不属于正常范畴,旋即玖木绫便感到腕骨被对方握住,同时听见他近处低声说的话,“准备好了吗,们一起跳下去。”
……
“说,花子已经被冻了一夜应该已经是冰雕的状态了,就从那样的高度咻的一下飞下来真的没有问题吗喂?!会碎掉的吧?会像节操一样碎成一片一片的吧?!”
悬崖底部的平坦地面上,摔得鼻青脸肿的坂田银时用手背擦抹着脸上肆意流淌的鼻血,担忧地对全身插满了图钉的桂小太郎说道。
“以她的身体素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啦。”
半点也没迟疑地下了结论,桂小太郎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而似乎回想起什么,歪头调转过茶褐色的眼看向对方,“说起来,银时,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
估计是因为明显的体重差异,从悬崖顶部一跃而下的两重力加度各不相同,土方十四郎先一步撞到了地面,下一刻玖木绫就从天而降倒趴着摔了他身上。
觉得触地时柔软异常,她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了起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坐谁的身体上。
对方稍微呻.吟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遗憾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站起了身。
“……十四!阿绫小姐?!们没事吧!”
远处挥着手跑来的近藤勋喘着粗气满面笑容,被身后跟来的队员提醒般地捅了捅后神色俨然凝重起来,看着死里逃生的两,又向前迈进了半步,“留守江户的真选组队员传来了消息……”
玖木绫停下不住地掸掉周身的浮尘雪粒的动作,跟身边捂着肚子狼狈起身的自家副长一起向少见严肃的近藤勋看去。
“……那个入侵将军府的杂货店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二更=3=
滑雪篇结束,下章开启吉原~
39确认038.[第三更]
洁白平整的天花板下僵直地趴伏着一具早已冷却的尸体,因这特殊的姿态使然,一眼便可越过稀松披拂的斑白丝看到一个深刻进后颈表皮、横平竖直的‘井’字。
隐约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玖木绫紧锁着眉心,回想起御守上那个神秘的卍字。
说不清缘由——或许只是依靠着本能的直觉,她总觉得这二者之间应该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她最后再度扫视半秒那具已然挖不出更深线索的尸体,转身离开了停尸间。
“屉田平之郎——们查到的这家伙的名字。”两手浅搭着衣袋口,侧身斜倚门口等候的土方十四郎注视着她默然回身关上房门,出声将得到的资料尽数告知对方,“他从攘夷战争后不久就搬来江户开起了杂货铺,没有家,只雇佣了一个年轻的伙计——他告诉们屉田此之前并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有件事情困扰了他很久:那个屉田每个月都要送一批稀奇古怪的东西去吉原。”
“……吉原?那个宇宙最大的窑子吗?”
玖木绫心里稍稍一动,笼罩眼前一直以来冲不开的雾霾散淡了些,赶快紧着追问道,“有没有调查出他是把这批货物交给了谁……?”
“没有。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国中之国,三不管地带。”
对方不暇思索的回答让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转眼便被熄灭,他举步的同时进一步解释道,“换句话说,那里不受们遵循的法律制约,就算是真选组也无权公然搜查。”
玖木绫的神色明显郁结下来,无趣地捋着头跟上他稳健的步伐,“……果然还是要亲自去潜入搜查吗。这回还是按照老样子交给山崎监察好了,稍微给他打扮一下装作艺妓混进去吧。”
“……喂,别忘了,山崎他还有‘搜寻失踪的玖木家’的任务。”
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根烟,土方十四郎偏过狭长的眼角略微打量她一眼,语气咬得重了几分,“放一周假期,给去吉原好好搞定这件事。会每隔几天找确认进程的。”
“真麻烦,要亲自出马吗,比较擅长懒洋洋躲幕后等待下属们汇报的官僚角色啊。”
玖木绫摊开手并无烦恼意味地短叹出一口气,抬起目光对上他深色的瞳仁,“如果山崎监察有了哥哥……有了玖木清见的消息,请务必通知。”
将烟卷衔口中,土方十四郎转开脸去重新迈动脚步,回复与烟絮一同自嘴角飘摇到身后——
“知道了。”
···
···
“嗯~武士大,要来店里找找乐子吗?如果是银毛天然卷的话还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哦。”
足尖刚刚点碰到吉原坚实的地面,早已蓄势待的艺妓们就争先恐后地一窝蜂涌了上来,推推搡搡间已有数十个浓妆艳抹的躯体将他全然包围起来,浓郁的脂粉香一时间铺展而开,随着微风递送徜徉鼻尖。
“……放、放手啦!阿银讨厌主动的女!!”
被熏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坂田银时挣扎着一步一步缓慢蠕动着前行,满脸都是即将爆的郁卒,“还有哪里会有优惠细致到银毛天然卷的份上啊,只是想趁机把骗到店里去吧?!”
……
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摆脱了女们喋喋不休的纠缠,他整理了一下被无数双手撕扯得凌乱不堪的武士服衣领,挑起细长的银色眉梢看向身边默默低头一言不地行走着的矮小少年,“说这装成熟的小鬼,居然带来这种地方……是想用美计让屈服吗?计划是不错啦,但是阿银钱包里的三百万日元可不是用几个一般水准的女就能轻易抵消的。”
话说到一半,他抬眼望向重重楼阁至高点茕茕孑立的红衣女,明与暗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她的身后形影相吊,纠缠不清的夜半灯火交错成一朵半开的烛花。
仿佛是赞誉地喟叹着一般,坂田银时凝注了眸光继续说道,“——起码要准备像那样的女。”
“那个是不可能的,凭根本别想办到。”
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闭口不做言语的小男孩终于开了口,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清澈澄明的眸子闪过复杂的情绪,口中语飞快地小声道,“她可是日轮啊,这条街最富盛名的第一花魁。如果不是她感兴趣的角色,不管再怎么一掷千金,她都不会看一眼的……说是朵高岭之花也不为过吧。”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耸了耸肩头,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惋惜的表情,坂田银时的红眼繁华与苍凉并联交织的街道上四下逡巡,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街角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
他用指节敲了敲下巴,微眯起眼来,“如果那位高岭之花没戏的话,这种水准的勉强可以凑合一下。”
那单手撑着朱红廊柱,低垂着头的动作显得柔顺而恭谨,鬓角耳侧有长垂滑将面部遮掩过半,澶薄一层阴翳适时模糊了脸孔的轮廓。
繁复和服勾勒出纤细腰线,裙角袖间与领口相接连缀着金丝络绎,自踏着木屐的足踝一路延伸至微弯侧颈,每一根线条都柔软和顺得恰到好处。
察觉到了他不加掩饰的目光,那抬起了头来。
抱着满怀期待看清了对方的脸,随即悚然惊遽的神态出现了坂田银时面上——
“……花花花花子?!怎么会这里!”
看到他的一瞬间也顿了一下,玖木绫抬手拢了拢脑后精心梳就的髻,抬足径直向他走去,“也饥不择食的堕落到这个份上了啊,爸爸。真选组可是专项负责扫.黄.打.非,要小心一点。”
“别误会,只不过是带着小蝌蚪来找妈妈而已。”
手指隔着空气朝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庞点了点,自觉找到了正当理由的坂田银时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挠了挠满头卷毛不避她的视线,反倒回视起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和服来,“况且这幅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原来的武装城管了吧,真选组已经不景气到要出来做兼职了吗花子?”
“是来这里找线索的……有关之前的那些事,总算有点眉目了。”玖木绫踱至他面前驻足站定,
“……说,花子。那天滑雪场,假他提醒了……”
明昧深浅各不相同的光晕打她的脸上,坂田银时的语声突然有些不自地变了调,“应该是认得——或者说被误认成的那个的。”
短暂地沉默数秒。
神情不见丝毫波动,因为这根本就意料之中。
玖木绫平静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出与素来别无二样的声音,“……这样啊。”
“她叫绫绡。当初攘夷战争的时候,假把她和一个叫清见的小男孩一起从尸体堆里刨了出来,捡回了鬼兵队。也就是那个时候见过她一面,后来听说是做了高杉那家伙的直属分队什么的……也就再没碰到过了。
“啊啊,当初看到的时候根本没有往这里想——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爸爸也是有很多沉重过往的啊,把每件小事都记住太难了点。”
“……”
像是被迎面擂了一记重拳,玖木绫的头脑有些不正常地晕,勉强压下内心的极度惊异,她按住胀痛的额角确认般问道,“说……和她一起被捡回来的小男孩,他叫什么?”
对方答得极快:“……叫清见。有什么不对劲吗?”
玖木绫脚底一软踉跄了几步,全身的力气都似乎一瞬间被一干二净地抽去。
——
一切都不对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谜章no.1
关于清见和阿绫的番外会在真选组动乱篇完结后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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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确认039.
带着满心难以遏止的惶惑与路上偶遇的坂田银时告白,玖木绫揣好了袖口里屉田平之郎的照片,左思右想终于决定结束这一整天的走访询查。
这天下来,她将这张照片放了无数眼前询问,尽管得到的大多数都是摇头否定的答案,可是依然有颇多额外的收获。
踏着木屐的足尖甫一磕碰到地面,耳边就传来了香枝前辈的迭声呼唤——
“诶诶,绫酱终于回来了,刚才又乱跑去什么地方了?有位很帅气的客指名道姓要哦,正部屋里等着呢。”
“……知道了,是个叼着烟扮酷还梳着蠢乎乎的v字刘海的青光眼先生吧。”
□不离十地猜出了来客的身份,玖木绫前辈的指引下低头故作温驯乖巧地碎步前行,同时心底大致估摸着来到吉原的日子。
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单单只凭借对于时间的模糊概念来判断日期,她推算出了自己已经手执屉田生前的照片持续调查了三天还多。
不过,今天终于得到了有价值的回应。
耳畔的轻声提醒之下拉扯回偏移到远处的思绪,她矜持地浅抬起足踝跨过八寸高的门栏,连光影都一丝不漏地遮挡住的双层纸门被香枝前辈从身后徐徐拉阖。
第一眼,她便毫不意外地暧昧昏黄的室内捕捉到一双青蓝色反映逆光的眼眸。
越过燃炉鼎里的青豆香织成的绵密烟网,玖木绫走到对方面前屈起双膝跪坐软垫上,故作不经意地让两眼往纸门处一瞥,她才注意到香枝前辈向内窥视的眼睛。
——估计是要按照惯例给她初次接客的表现打分跟其它艺妓评比吧。
待这里的三天令她早已对这种没来由的无脑规矩见怪不怪。
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玖木绫端起茶壶翻正一个瓷杯,神态自如地用开水烫了烫杯底,倒了满满的清新热茶双手捧好谦谨地递送过去。
“果然是啊副长。到这种地方公款消费没问题吗,的出台费很贵的哟。”
确认对方看不见的方位,她尽量不摆出嘴型,单单凭借着嘴唇微动用气音小声地说着,还对门后怒了努嘴,“嘘——先别说话,那边有个监视者,们得挑一个不会被听清楚又简单容易的体.位。”
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下大半壶热烫茶水,玖木绫又微移余光扫过门缝——那只眼睛还那里,瞳孔的角度随着她身体的移动有一些偏移,其内装满了等得十分心焦却又无比期待着的神采。
……居然还。没办法了。
从软垫上起了身,她挪着步子走上前,土方十四郎的身侧盘起了膝盖就座。
然后,她慢慢往左边靠了靠,直到歪过的额角触到了他的肩头,脑袋压垫他的肩面上,做出亲昵倚靠的姿势,缓慢地低语道:
“失礼了副长,请不要尖叫着‘流氓’之类的词语然后跑开,会很丢脸的。”
“……”
被她喷吐颈窝和耳廓的温湿气息不着意地撩拨,土方十四郎原本就绷得极其挺直的腰杆一僵,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想起不久前对方的忠告,又将即刻便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了喉间。
没让他等待多久,不一会儿,眼前蔓延铺盖上一片灼目的烈色和服衣袂,腰间突然受力向下一沉。
轻薄衣裙飞飞扬扬落下,出现面前的是一头绾成高髻的柔滑黑,和一张抿唇虚假微笑的面孔。
玖木绫跨坐他身上,两手勾他的后颈,修长双腿左右分开缠住他笔直的腰杆,温热的躯体紧挨着他,带动得周遭的空气都径自开始不断升温。
两之间的距离贴得过近,让土方十四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下一秒她就要倾身吻上来的错觉。
“现大概可以正常交流了,副长。”
就势将脸埋他的颈项之间便于遮挡不正常的口型,玖木绫总算能顺畅地将音量放大了一点,便十分舒适地用鼻尖蹭了蹭他,不忘正经地汇报起近日来的调查成果,“找了三天才终于找到自称见过那个屉田老板的,她指认这个杂货铺老板每个月都会送满车的货物给一个姓泷泽的歌姬,她的本名叫萝拉。”
眼角细微抽动了一下,对于过分紧密的依偎有些不自然地拧了拧眉头,土方十四郎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还是顺由着她的动作附了她耳边问道,“获得消息意外的快啊。有关于这个泷泽萝拉,现掌握了什么信息吗?”
“据说这个歌姬每月只单数日接待客,所以正打算明天女扮男装去找她……这个时候过来找真是帮了大忙,副长。”
松软的手指他脖颈光滑的皮肤上着重按了按,玖木绫自胸腔深深吐出一口不均匀的气息,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明天一早就请继续去做个嫖客帮问问看好了,有了今晚的经验应该这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了吧。”
“……别随随便便就自说自话的给下这种定义啊。”
陌生的□感从与她接触的皮肤上源源接连不断地传输进体内细胞,土方十四郎没有多余的空闲重视自己此时有些反常的奇怪感觉,反而就对方顺理成章的建议思考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后就并未迟疑地适时摇起头断然拒绝,“近期有个长期出差的老成员要回来,近藤老大一个恐怕应付不过来,况且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也不适合插手。”
几近微不可见的遗憾和失望仅仅浮现脸上半秒,玖木绫立即重新翘起刚刚耷拉下去的嘴角,晃了晃脑袋笑言道,“明白了,会自行努力的,就稳稳当当地真选组搅基宅到死吧,吊丝注定孤独一生哦副长。”
将一长句话一口气抖落出来后利索地截住尾音,她干干脆脆地站了起来,刻意抬高了音量,“这次的时间就到这里了,客。如果对本次服务还算满意的话请给个好评,欢迎您下次光临。”
“……”
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屋门,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却抬起脚步的一瞬间被门边的香枝前辈叫住。
“……怎么了前辈,已经很晚了,很困。”玖木绫歪头看向对方,装模作样地抬手揉了揉眼窝,眨了眨眼睛神情不豫地平声道。
香枝前辈屈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头,满脸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使劲撇了撇嘴,“刚才的表现只能评一个d级,这位客可是连一点脸红心跳都没有出现……不是说,绫酱,才刚来三天的新就被点名这种事情不多见,要好好把握住难得的机会啊。”
——不不,如果真的脸红心跳了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吧,那个。
——还有的正当职业是警察,艺妓什么的只能算是个兼职啦。
心里想着却没有表达口头,玖木绫只是由着她絮叨着说完,敷衍地点了点头便绕过了拦路中央的对方准备继续前进。
衣摆忽然被从后大力拽住。
“……?”
迫不得已又一次顿住了步伐,玖木绫回过头对着紧抓自己和服下摆的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们有严格的规定,前辈对新的考核不能放水。”
花街柳巷中极其难得一见的,香枝前辈的语调恳切而真诚,“但是如果考核成绩最终只是d级的话,可能就成不了上层那种可以自由选择客的艺妓了。这样,趁着客还没离开,再去提供一小时的免费服务,会依照的表现酌情加分的。”
直接狠狠地噎了一下,玖木绫神色微妙:“……”
第二天特意起了大早的玖木绫信步走吉原一日比一日括宽的街道上,目的地手中的地图上有着极其清晰的标识,时不时被她拿起来凑到眼前翻阅一下。
顺着地图的索引,经过数小时的艰辛努力,她最终幸运地找到泷泽歌姬平日里接待客的三层小楼。
或许是因为本身地处偏僻的缘故,再加上此时的日头实不够繁盛,大门敞开的小楼内空荡荡的不见一个影,全然不同于夜半时分门庭若市的喧嚣尘杂。
原本以为这里必定会像吉原的其他地方一样有负责摘选客的看门,为此玖木绫还特地换上了男性气息浓郁的狩装还精心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派上一丁点儿用场。
——因为她一路畅通无阻地一口气登上了最高层。
漆红勾栏朱色柱有规律地盘错,凭栏远望兀自陷入深思忖度的似乎察觉到了她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轻轻回投来有如含着一泓春水的柔润目光。
将玖木绫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凝看过,那的眉梢眼角染上带着明显深意的笑,甚至没有给她拿出照片开口例行问话的机会,意味深长地启了话音,“认得您,您看起来可不像是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呢。”
猛地一刹住脚步,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率先开口的玖木绫不由得愣了愣。
讥诮的表情面上猝闪,泷泽歌姬姿态优雅翩然地拢了拢鬓间碎,悦耳的嗓音这时已经揉进了点点嘲弄的腔调:
“成为了鬼兵队叛徒的,杀掉了每月给运送酬金的屉田后,终于将目标转移到了为鬼兵队提供情报的身上了吗?”
她以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称呼结束了这段话,“——鬼兵队卍字分队长,绫绡大。”
……
“……屉田不是杀的。”
迅消化完了她说出的话,一时之间脑内闪过了无数个各不相同的念头,玖木绫缄默了半晌短叹了口气,出神地看着眼前随机任意抓住的某一个点,“但是可能真的是口中的那个见鬼的分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xddd开始一点一点解谜之前埋的伏笔都会很快挖开喔喔喔=33=
这文还有三十章多一点就能完结……?我尽量日更如果实在累得不行的话也会保证每周更五章的~请放心续订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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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another][tostantion][夏莳未来]的地雷=3=
41确认040.
——听说,再过几个月,这里唯一的那棵樱花树就要开花了。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了这句话。
不记得是怎样走出那间冷清寂寥的矮脚木楼,玖木绫漫无目的地巷间缓步穿行,周遭熙熙攘攘吵闹嘈杂的群似乎已于自己毫无关联。
她还记得初次走入吉原时身后的世界有夕阳黏连天际线边,描绘着如火似炎的炽烈颜色,灼烧得双眼隐痛。
——吉原的街巷间断然别想见到这般景象。
吉原所拥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夜,这才是独属于此地隽永不变的亘久基调——
泯泯长夜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孤独,也就更加渴求陪伴,需要从他的温度和碰触中汲取些微的慰藉。
此时此刻,置身暖色的笼灯环绕中,玖木绫却将无枝可依的感受体味得十分明晰而深刻。
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生而为何。
世界所呈现给她的事实与她自身本真的认知全然相悖,她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见,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所闻,不敢相信手指所能碰触的一切,不敢相信皮肤所能感知的全部。
眼前滑过一张总是皱着眉头看起来脾气很坏的脸,清楚分明的五官轮廓早已熟稔于心。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去,那张脸却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的前一秒破碎成缭乱的水纹。
仿佛霎时间惊醒,玖木绫触电般收回自己尴尬地悬半空中的手。
环抱住自己的两肩试图填补惊惶失措的内心猛然冲起的空虚感,她紧抿起了嘴唇,讷讷地低声道,“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了啊,混蛋……简直活该被蛋黄酱灌肠而死。”
正当她站吉原街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光景,一声蛮横的高呼破空递到了耳旁:
“……喂,那边的,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里面的内巷正处理土突的紧急情况,都给赶紧靠边站!”
显然这段命令中透露出的信息事与愿违地勾起了围观群众的极大好奇心,各类路甲乙丙丁一路交头接耳纷纷涌了过去,被蒙面的女忍手拉手组成的屏障隔了外侧,仍不死心地止不住向内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结果,终于有按捺不住旺盛的窥探欲,冒出头来大声嚷嚷道:
“说,到底是生了什么大事啊?应该不会影响吉原的正常营业吧!”
……真是群无聊透顶的痴汉。
没什么兴趣地往群密集的方向浅瞥了两眼,玖木绫看着瞬间空荡了不少的流量,抬腿便向影稀少的地方走去。
依稀之间,她听到女忍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公式化地回复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个银色卷的浪公然闹事罢了,们自卫队‘百华’很快就能搞定。”
……
银色卷?浪?
喂喂少开玩笑了,该不会是那家伙吧……
脚底下生生一滞,玖木绫抽着嘴角飞回过身去,钻进了还不明真相单纯围观的拥挤潮里。
“那边有个脱了三角内裤的!”
一路磕磕绊绊挤到最里面,她一旋手指向外围常年漆黑一片的天幕,中气十足地放声道。
唰啦——
所有齐刷刷地顺着她的手指向的方向回过了头去。
趁着把守的百华稍有不备,玖木绫一矮身以难以置信的度瞄准了空隙间一头扎了进去,旋即抖晃着撞入视野的景象让她高高挑起了眉梢——
离她最近的是一个趴地上生死不明的瘦弱少年,整洁朴素的衣衫沾满了尘土,后脑勺的正中央牢牢地扎着一把冷黑色的苦无。
稍远一点的位置,站着艺妓打扮的志村新八,标志性的圆眼镜反射着含义不明的白光。
而就新八的身侧,赫然是血流满面双眼圆瞪的坂田银时。
密密麻麻数不清数的吉原自卫队‘百华’则排列更远的地方,为唯一没有用黑布蒙着面的女口中叼着一根铜制烟管,一道浅浅的刀疤横贯侧脸颧骨的位置,身形袅娜目光却凌厉,微斜着身体抱臂而立。
——果然,刚才还是装作没有听见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就好了……
错愕的表情只脸上出现了一瞬,随后玖木绫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些。
先注意到她唐突的闯入,坂田银时颤巍巍地抬起了涣散的红眸,看着她咽了咽口水断断续续地开口,“花子……那身奇怪的打扮是怎么回事……?”
“……满脸是血的怪真的有资格说吗爸爸。”低头看了看身上不协调的男式狩衣,玖木绫伸手一提衣领就将外套拽了下来搭手臂上,露出里面薄薄一层轻便简单的素色和服,“啊,请们继续吧,要回去接客了。”
“等、等等!晴太他……他……”
志村新八直愣愣地紧盯着脸朝下伏地而卧的小男孩,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疾步跑过去蹲□,看着深深插头顶的那把苦无,失声叫道,“这个、这个真的是被扎了啊!!深深的插.入进最里面了啊!!!还以为阿银是来救们,结果全部都被扎到了啊……所以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冷汗顺着脸侧的弧线一滴一滴滑落。
四周的烛光打坂田银时神态扭曲的脸上,描绘出某种奇异诡谲的斑斓色彩。
他闭着嘴坚持了良久,蓦地舒展了纠结成一团的五官张口就道:
志村新八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瞪视着拼命自欺欺的对方,不留情面地激烈吐起槽来,“被糊弄过去了啊!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啊这个!!”
被半强迫地驻足旁听的玖木绫此时摆了摆手,调整软绵绵的面孔摆出了认真的模样,“别一开口就说梦话了,爸爸。‘直的阿银’什么的只存于异次元幻想空间里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花子,爸爸是谁啊,一听称呼就知道是个英俊潇洒的直武士。”
“……居然当做没生啊!居然无视刚才那段讨论重新编辑了啊这个!”
“不好意思——们,还要继续这种无意义的拖延时间到什么时候?”
一直站对面没有开口的‘百华’领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慢慢松开了扶持着烟管的手,翻转过腕部取出一把滑闪银光的苦无,面色冷峻不苟道,“放弃徒劳的抵抗吧,反正最后都会成为苦无下的亡魂——现,马上送们去那边那个被杀死的小鬼身边。”
……
“嗯嗯~月咏小姐,另外三个无足轻重的家伙任处置,不过要是那个被误伤了,会很困扰的哦。”
对峙相持的双方眼前猝然掠至一道黑影,来者双眼微眯笑如柔水拂柳,右手长指状似心不焉地敲点着绑缚腰间的刀柄,温言出警告。
“是谁?!”
飞快地移动身形做出备战的姿态,被称作‘月咏’的女咬紧了质地坚硬的烟嘴,指缝间满握起锋利的苦无,警惕地注视对方。
并未露出半分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的迹象,来转而面向僵硬地顿原地的玖木绫,眼角笑弧弯得深了又深,春风和煦的语调显得轻松而闲适,仿佛只是进行无关痛痒的一场闲话,“收到了泷泽的报告,立刻就赶过来接了,阿绫。”
“……好久不见了,哥哥。”
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招呼,玖木绫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才想起来到吉原时为了躲避搜查将武士刀留了真选组。心一横抬起脸来直面对方,她也如同对方一般歪头微笑了起来,一句一顿咬字清楚,“来还清之前欠下的账吧,说好的真相呢。”
气定神闲不见丝毫舟车劳顿的匆忙窘态,只是手背碰了碰浸润了一层薄汗的额角,清见朝她迈进了半步,“这次来就是为了带去聆听要的真相啊,阿绫。”
看清她脸上毫无信任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一寸寸将长刀自鞘中抽了出来,眸光却依旧温柔宠溺得像是劝归逃家的孩子,“高杉大很重视泷泽的情报,特意嘱咐无论用上什么手段都要带回去……这样真的好吗,记得很怕疼。”
“……这次又是个陷阱吧,以为会再上当吗。”
玖木绫上扬着唇角,笑意却分毫未达浓黑色的眼底,声调缓慢直接地陈述道,“也要像兔美和熊吉他们一样,不择手段的把掳到那个什么矮杉晋助那里去对吗。——啊,麻烦借木刀用一下,爸爸。”
她的话语里明显透出了‘请让自己解决’的意味,坂田银时掂了掂手中的洞爷湖,一扬右臂将木刀掷了出去。
转身走向月咏带领的敌营深藏功与名,他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如果的想话,就狠狠教训前面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一顿吧。”
“什么始乱终弃,到底误会了什么啊……”
接过对方准确抛来的刀握手心,玖木绫将视线从他宽阔的背影处挪了回来,再度看着面前的清见,紧了紧扣着刀柄的五指,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冲了过去。
——两错身的一个瞬间,金属与硬木乍然相击!
瞅准了清见闪避刀锋时侧颈暴.露的一个细微的空隙,玖木绫并无迟疑收手拔回刀,继而对准他的脖颈一个猛刺!
糟糕……上当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已经为时过晚,清见压下肩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劈砍来的刀刃,反手就是云淡风轻力道却常狠戾的一刀,没有丝毫手软停顿地一举贯穿腹腔。
玖木绫的瞳孔剧烈收缩,侵袭而来的激痛让她连一声低吟也不出。一股腥甜自喉咙涌入口腔,气管呛进了一些液体导致几声咳嗽,随之喷出的是一大口浓稠的鲜血。
轻巧地收锋回鞘,清见一记手刀劈她的后颈,一个回头窒住了坂田银时奔来的脚步。
“喏,还给。”
挂起一对浅浅的笑涡,他取下她攥手里的木刀扔了回去,然后拍了拍手扛起她瘫软下来的腰身,不顾斑斑血迹蹭上洁白衣领。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的矮杉酷爱出现了下章又是解谜章估计有个大揭露爆点……?【喂
还有两三章这卷就完啦下卷真选组动乱请多指教~
依然是评论过25字都会送分哦=3=
附图:阿绫看到的场景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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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被霸王票喂得好饱!【心满意足脸】
ps.别问我上一章那一个小时他们去做什么!我是不会说的!【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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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意识从黑渊里苏醒的同一时刻,有切割般锋利的难耐疼痛从腰腹间沿着血脉神经蔓延,黏固胶着的沉重压迫感徘徊胸口,久久挥之不去。
低低敛着覆盖下眼睑上的睫毛动了动,均匀的吐息变得再无规律可言,玖木绫猛然提了口气又舒了出来,抬手按腰间的伤口处,慢慢睁开双眼。
指腹触及的并非干涸的血痂,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纯白的绷带,似乎被细致耐心地整理过,又加倍体贴入微地缠了她的伤处。
然而她无暇顾及是谁帮她止了血,又做了这些很大程度上救了她一命的应急处理——因为甫一眼,她便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方位、慵懒地倚靠窗桕旁凭栏远眺的紫男。
他身上的和服纹绣着翻飞欲出的璨金色袖蝶,明艳艳地晃眼底,带来一阵不适应的灼刺感。
“……高杉。”
虽说对方身形沉立毫无异动,但玖木绫无端地认为他此时已经察觉到了她的醒来,于是她强忍着遍及碾压全身的痛意坐起了身。
这时她才注意到,队服外套不见了踪影,质地轻而薄的白衬衫被刀尖透破的豁口边缘血迹濡染,时至当下已经被彻底风干成脆硬的血壳。
凝望着窗外的目光许久才偏移,对方随意回了身,浊沌色泽漫开的眸底里捕捉不到一星半点情绪外露,可音调中依然露骨地上挑着八分的讥诮:
“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凭借那些微乎其微的线索找到泷泽,还真是让刮目相看。”
“……多亏了那个杂货铺的屉田老板死得太蹊跷。”
第二次见到面前的这个男,玖木绫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蛰伏血液里的某种委顿与卑微接连复苏,沉厚浓重得致使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已却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错开男深不见底的探寻眸光,“他也是鬼兵队的一员吧,是杀了他吗?”
“不。那样一个小角色,是根本不用劳烦亲自动手的吧。”
轻飘飘地也移开了视线,高杉晋助泛着冰寒的薄削唇角向上一翘,哂笑着扶了扶细长的烟管,“还没现吗?他是被那个真选组队长审讯时看见了以后,害怕被认作叛徒实行血腥的制裁,才挥刀自杀了啊。”
“……”
玖木绫用力地噗了一声,惹得腹部的刀口连带着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倒吸口凉气,她摸了摸瘪下来的肚子,挽起一个不深不浅的嘲弄笑容,语气颇为不善道,“什么啊,身为堂堂激进派攘夷志士领袖,就别做出这种毫无根据的把责任推到别身上的跌份事啦。”
“事到如今,摆面前的现实已经无法逃避了——应该也早就心知肚明了吧,只不过一直自欺欺的不愿意相信罢了。”
声线冷酷而稳练,他的脸上尽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漠然,一字一句却锋利如同箭矢破空而来,“与其说是一厢情愿自认为的‘被冒名顶替了身份’,不如说,所谓的‘玖木绫’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呢……认同的看法吗,绫绡。”
——白痴啊,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又怪诞离奇的爆料谁会相信啊。
她心里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
“……真抱歉,无法认同哦。”
用早已笃定于心的语气着重地强调着,她把散落肩头的长拔回耳侧,另一只撑着地面的手有些抖,却很快又稳定了下来,“——还有曾经作为‘玖木绫’的记忆,这一点就是怎样也不能反驳的证据。”
话音刚落,对方极富讽刺意味地冷哼了一声,随手将卷成筒轴的一份不知名的纸张文件撇了她手边。
居高临下俯视着盘坐地上的她,高杉晋助意有所指地开口道,“看完这个以后,还能这么坚定吗。”
“……”
眼间闪过一道错综复杂的光,玖木绫抿起唇没有回话,迟疑数秒后用食指拈着拾起了骨碌骨碌光滑地面上滚了大半圈儿的卷轴。
蛇信般鲜红的缎带绑缚纸卷中央,随着她的动作略微颤动,像是出无声的邀请撩拨着她动荡不安的内心。
——就有如躺潘多拉手心里、尚未被开启的魔盒。
要不要打开它……?
脑海中两个对立面互不相让地僵峙着,一面是对真相的追寻,一面是对未知的恐惧。
终于,她捻住了用于系成绳结的红色缎带的最末端——
而后轻轻地使力,向后一拉。
绳结散开,缎带脱落。
圆筒也随之缓展开来。
平整光洁的纸面上,有用信马由缰的闲散笔划凌乱地写了些什么。
……莫名地觉得那笔锋的转合十分眼熟。
没有错,这是她的字迹。
呼吸一瞬间停窒,她立刻调动眼珠向下扫视而去,努力辨认着潦草的假名——
‘玖木绫’。
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紧跟下方的,是一长串被用醒目朱红毛笔标榜着‘身份背景设定’的详细档案,被涂涂抹抹删减改动了不少。
眉头深深地蹙起,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细微颤动着,紧缩成针芒的瞳孔一个字一个字地锁定,一口气将所有的文字全部通读了一遍。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令大惑不解的结论——这些,跟她脑内尚存的关于过去的回忆分毫不差。
联想到高杉晋助似笑非笑吐露的那句话,她顷刻间失去了全身力气。
……其实‘玖木绫’根本就不存?
无所适从的冰冷寒意直窜上背脊。
“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
绛紫色梢空中掀起微小的弧度,高杉晋助起步踏至,从容不迫地弯下腰抽出了她手中的那篇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手稿,“‘玖木绫’这个‘角色’,是由为了能顺利潜入江户而一手杜撰出来的啊,绫绡。”
大脑顷刻停止转动,有一瞬间的无法思考。
耳畔嗡隆作响,好像似乎并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一般,她游移不定地嗫嚅着,以忽高忽低的混乱声调再度问了一遍:
“刚才……说什么?”
对方话语里乞求的意味如此明显可见,呈露无疑的软弱和无助让高杉晋助有些厌恶地一挑眉,明知道她仍期盼着自己改口推翻这些血淋淋剖开的真相,可他却并不打算依着她的意向而行。
他将手扶搭刷着白浆的粗糙墙壁上,并未看向她紧迫地胶身上的双眼,叙述的平缓语声里空白一片,不给她任何抓住表情的可乘之机,“是鬼兵队的分队长绫绡,最名副其实攘夷志士。而一直依赖的身份‘玖木绫’,只不过是个任谁都可以扮演的‘角色’而已。还有认为抢走了身份的麻理子,只是一个失踪三天后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而派去的‘替身演员’。”
……
他说的都是谎话,十足的谎话。
她想大笑出声,却无力牵动凝固的嘴角。
她想抓住他的衣袖,却无力挪动僵直的手指。
她想声嘶力竭地高叫,却无力振动滞涩的声带。
洪水般的记忆纷至沓来。
接到与哥哥一起潜入江户的任务的是她。
亲手创造了‘玖木绫’的是她。
被定春吞食后遗忘了真实的‘本’,却又记起了虚构的‘表’的依旧是她。
——最终只剩下满眼深刻烙印的叹息。
“明知道的吧,有多渴望能拥有一个姓氏——好不容易才能站阳光底下,一个置身黑暗里还不够,还要把再拖回泥潭吗,晋助。”
嘴边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她微微扬起凉得透骨的指腹,覆了不断膨胀似欲下一秒就将要炸裂的额头上,嗓音沙哑而干涩,“现如所愿了。”
一副了然的神情出现面上,独露的一只眼眸看不出半点多余的心态表征,高杉晋助终于转过身来注视着她,“就只是因为‘想要一个姓氏’这样软弱又天真的愿望啊,这么多年来还是没变,绫绡。”
“啊啊,要说多年不变,不也是一样。”
玖木绫摇头唏嘘了一声,扼住了手腕感慨道,“为什么当初会接受那个疯狂的计划啊……”
对方兴味盎然地高挑眉角,“唔,现想要后悔了吗。”
“……晋助。”
语气严正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她突然严肃了起来,坐直身体不偏不倚直面向他,“这个世界并不像认为的那样已经朽败腐坏到了内芯,还存着很多足以被称作美好的事物啊。”
“……原来是这样啊。”
对她真心实意的劝告所表现出的尽是不以为然,高杉晋助忽地沉下了声来,似欲将森罗万象尽数吞没的扭曲暗色乍现瞳仁中,“作为‘玖木绫’过着普通的生活,已经彻彻底底改造了原来的思想吧。但是不明白——没有了那个的世界,已经不配拥有什么美好了。
“松阳老师无法看到的美好,就全部摧毁来为他殉葬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放副长
这章没看明白也大丈夫,后面有番外来顺叙解释清楚
其实谜底也没完全掀干净……所有都挖出来大概还得等下一卷真选组动乱篇啦xddd
感谢[another]的地雷=3=
443确认042.
得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高杉晋助无言地缄静下来,仅余深涩独眼仿佛无尽的漩涡般绞着她。
玖木绫昂着下巴,紧紧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平淡地与他对视。
也许是自内心地感到有点儿遗憾,他摇了摇头波澜不惊地移开目光,似乎失去了全部的耐性般往门口走去,手指在搭上把手的一瞬间嘴角倏尔翘起了奇异难辨的弧度:
“久别重逢,你大概有很多话想说吧,清见。”
撂下这么一句让人不明就里的话后,高杉晋助再度迈开的步履稳健而有力,分毫不带留恋地走出了门。
直到这时玖木绫才恍然觉,就在墙角自然笼罩而成的深浅阴翳中,一道挺拔纤薄的身影孑孓茕立,阒黑的长与瞳孔交相辉映,与背光的暗隅溶为一体,只在眼底最深处折过一道清冽的凛光。
下意识地,她抬起了右手,定定抚上横穿腹间的深刻刀口——那是对方亲手种下的标记。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阿绫。”
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清见语句的尾音自然而然地上挑起了愉悦的声调,笑眯眯地垂手站在原地,离她的距离不远亦不近。
“……多亏了你这一刀,哥哥。”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柔和微笑,玖木绫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扎眼。她扶着一边的水泥墙壁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径自挪动身体边朝他走去边出言说道,“我想通了很多事。”
“哦?”
清见挑了挑眉毛,轻轻眨动了几下长薄的睫翼,偏过头好奇地问,“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想要和我分享吗……在你混迹在那群愚蠢的凡人群落中的那段时期?”
在他一句话刚刚结束的时候,玖木绫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顿住脚步停驻半秒,一手穿过他肩头的上方按在墙面上,一手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度敏捷地拔.出了他腰侧的刀,猛地一个翻腕就用长刀连同他的肩膀一起死死钉在了墙上。
刀刃深刺进皮肉里卡在骨缝之间,清见尚且还在面不改色地淡笑着,抬起被蜿蜒流淌的血液浇洒而灼热烫的小臂,握住没入肩头半寸有余的刀柄,慢慢将刀身抽离出来,“唔……你还是跟原来一样爱记仇。看来他们虽然动摇了你原本的观念,但也没有彻底的将你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呢。”
“别再抱有那种天真的想法了。”
长长喟叹了一声,玖木绫滑下手掌按住他肩头血肉模糊的血洞,张了张口劝说道,“你……我们,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是错的,请快些停手吧。”
“嗯~就算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错,那又怎么样?”
清见染血的五指扣着刀把,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富有规律的纹路,并不以为意地淡然笑道,“晋助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和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他是拯救我们的人啊……那么即使他是错误的,我也会追随他一错到底——我们难道不是曾经抱有同样的想法吗,绫绡?”
这句话的最后,他鲜见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全名,不同于以往的语气激烈地加重,面容刹那间笑意全无,一片冷黑死寂的眸间却因着提及了一个名字而变得熠熠生辉。
“‘追随他一错到底’——就是为了这种理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对我拔刀吗,哥哥?”
语调诘难地质问着对方,玖木绫垂下眼帘掩去目光里清晰烙印的失望,稍敛着嘴角默然别开了脸。
“那时你的存在已经阻碍了晋助的计划,将你铲除已经成了定局。”清见将手一伸环住她单薄的肩头,缓缓俯身抵住下颌,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与耳蜗,“我已经为你选择了最安稳舒适的死法了啊,那个时候,只要你乖乖死在我怀里就好了……”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低吟道,“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正在承受的、和未来即将承受的痛苦了吧。”
“……并不会痛苦了。”
对对方的断言予以决然矢口否认,玖木绫垂着头感受着他紧贴在胸口的紊乱心律,挽起了一个笑容,“我已经选择了自己将要走的路。与你和晋助的所在不同,是一条能感受到阳光和温暖的路哦。”
“嗯……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啊。”
清见忽然抬起了脸,几乎是与她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轻声低语道,“你已经回不去了,还没现吗?”
···
···
——已经回不去了。
就在被半强迫地软禁在这个她醒来的无名旧屋中的几天里,她一直都在细细地咀嚼回味着这句话。
她是个攘夷志士——根本就没有立场和姿态待在那个人身边吧。
那么……要待在这里吗?
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真正可以被称之为‘生活’的人生,转身继续作为鬼兵队的卍字分队长,再度为了早已无法认同的肮脏勾当而挥起手中的武士刀?
明明才刚刚对未来抱有期待。
明明还没有体验够阳光的温度和花草的清香。
明明还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对那个人说……
记得当初清见在反锁上铁门时曾经告诉过她,只有能足够坚定地做出选择的时候,才是她可以得到允许离开这个监房的时候。
……但是根本无法抉择。
一面是她所向往却已经无力再度融入的,一面是她所抗拒却不得不遵从的。
她……
“喂喂花子,你在哪儿?我带着神奇宝贝来救你了——!就决定是你啦,去吧皮卡多串,十万伏特——”
“谁是皮卡多串啊!赶快闭上嘴然后给我滚到一边去,你这混帐天然卷!”
零散的喧嚣声隐隐约约振动鼓膜,听在耳中却让玖木绫如遭点击般从指尖到足踝狠狠地战栗了一下,她蓦地扑到了窄小的气窗前,双手展开抵在嘴边高声呐喊出来,音线因久未声而断断续续地嘶哑不堪——
“我在……这里。在这里啊……”
没让她等待多久,过了一会儿厚重铁门上便传来猛力的砰砰撞击声,紧接着是金石相击的劈砍声,最终被人一脚踹开。
她看着站在眼前不断喘着粗气的熟悉人影,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我把你的刀带来了,待会冲出去的时候可别想偷懒。”
对方一扬眉,随意挥手将武士刀隔空抛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稳稳接住,动作迟滞了少顷便将刀鞘别在了腰间。
“喂,你还傻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我带你走。”
见她脚步踌躇着始终没有移动,那人似有不耐地出声提醒,隔着锈蚀斑驳的铁门向她伸出手来。
她颤抖着抬起指尖,用力握住了那只手。
——仿佛攥紧了一个与过去背道而驰的崭新未来。
···
···
他们背靠着背边战边退,一路冲出了鬼兵队在江户的临时据点,却在逃离的路途中被追赶而来的攘夷志士们团团包围。
街边路灯泛起喑哑的昏黄,和着稀薄月光搅拌成黯淡咆哮的泯泯夜色。
笔直地抬起紧握着武士刀的右臂,落满血泥的硬底皮靴靴尖压着地面猛地一旋。
被浓稠血雾成霾模糊的目光锐利依旧,透过薄薄额刀割般削过面前影影绰绰的敌阵,土方十四郎粗重地喘息着挡在玖木绫身前,被自臼齿间升腾而上的烟幕卷着烟草气息模糊了表情。
身上的真选组队服早已满是凌乱驳杂的切痕,玖木绫双膝因过度脱力而微微虚软,勉强单手倚刀而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庞——余光瞥见满掌的污迹斑斑。
她攥紧汗湿的手心,怔忡地看着眼前笔挺落拓的背影,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不出任何声音。
胸腔蓦然一紧,冰冷的四肢百骸被心肺间突如其来的热气蒸得隐隐抽痛。
“喂,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不过别什么事情都打算一个人扛,偶尔也试着依靠一下别人吧。”
青蓝瞳孔漫散扩张开来,他低低地翘起嘴角,鲜见地扯出一丝笑,挪动垂在身侧空置的左手,缓缓捏住了刀柄,双手持刀将豁了口的凌厉刀锋翻向外围。
嗓音嘶哑而略显疲倦,却仍旧挟带着撕破狰狞夜幕的低沉力道——
“嘁,看不见吗……我在这里啊。”
‘别什么事都打算一个人扛’——这不是她在与他一起对付冲田三叶的未婚夫时说的话吗。
玖木绫从喉咙深处嗤笑出一声,满是腥膻味的喉间被气流激起一阵咕哝。
她低垂着头上身躬蜷,被丝丝缕缕从绳圈中漏落的黑色长遮挡了大半的面容神情空白,不由自主地收拢五指,缓缓包紧了指间被血液涂抹得腥腻打滑的武士刀,唇齿间出的语声模糊而难辨真切:
“你是白痴吗,我当然看得见。”
半晌,她仰起脸来,颊边深刻的刀痕早已干涸结痂,视线斜到一旁尽量不去看拦在面前的男人,抖的嗓音被放低得几近微不可闻:
“我当然看得见,一直……一直都在看着。”
鲜血滴落地面,碰撞出轻微的破碎声。
——就犹同她此时有如擂鼓般咚隆作响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忙得居然忘记码字了!炒鸡吐艳【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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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确认043.
“……看来派出去追击他们的手都无一例外的全军覆没了呢。”
久等队士不归的清见不动声色地敛了敛挺秀的眉角,转向面前神情无波的紫男,启声询问道,“怎么,需要去把她带回来吗,晋助?”
高杉晋助姿态气定神闲,舒适地歪坐着略斜过了视线,看着对方肩部干涸凝固的血迹呈现泼洒状,酣淋地蛰伏胛骨。
意有所指地用瘦长的指尖敲了敲深透的伤口,他翘起半边嘴角出言道,“凭着那幅身体还想要逞强啊,清见。”
有种真正意义上带着鲜明色彩的浅淡笑意出现清见的颊边,他深深弯起双眼,语调轻快地说,“啊,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只要是的愿望,都会为达成的。”
“哪怕要把相依为命的妹妹交付上来吗……”
一丝捉摸不透的晦色掠过独眼转瞬即逝,高杉晋助的表情里带上了些玩笑般的琐屑恶意,声音蓦地压沉了下去,半真半假地问道,“不过,如果打算杀了她,又会怎么做呢?”
“这样啊。立刻去办。”
谁知对方竟没有一星半点的迟疑,平淡地一口便应允了下来,只是眯起的黑色瞳孔里渗出了些自嘲的味道,“……一直都被妹妹讨厌着吧,结果到了最后还要亲手将她杀死,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等等,清见。”
开口扼住了对方打算抽身立即离开的脚步,高杉晋助放下了闲撑着下巴的手,一层饶有兴味的神态面上铺开,“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真选组的腥风血雨就要降临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
···
远远眺望到真选组屯所大门前悬挂的暖融融的烛灯,被细风吹拂逶迤不定摇曳着。
距离上一次她看到这缕灯光并不算是隔了很久,但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里她的心境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一瘸一拐地走昏暗的碎石子路上,玖木绫看向身边遍体鳞伤却仍然将腰杆挺得笔直的男,心头鼓起难以名状的滋味痒痒地爬过。
就不久前,这个以近乎于蛮横的方式带她逃离了横亘面前使她进退两难的分岔路口,让一个崭新而富有朝气的世界她的脚下蓬勃生长。
胸口霎时感到有些紧。
——像是有什么早已萌生的东西突然一不可收拾地抽出新芽,埋根进心底某一个柔软的角落。
注意到她投来的异样目光,土方十四郎侧过头回瞥了一眼,接触到她满身的血污时视线变了变,皱紧了眉头稍稍有点不自然地问道:
“……喂,说,这次有什么收获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可别是什么彻底亏本的消息啊。”
“嗯,得到了很惊的猛料哦,比裸.体的高杉站面前大喊‘要去了’还要难以想象呢。”
稍微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停顿半秒,抽空清了清湿黏成一团的喉咙,玖木绫挂起一个微笑,竖起一指手指一本正经地描述道,“——其实是个死堆里爬出来的攘夷志士,很厉害的那种哟,只要内裤外穿就可以去拯救世界的那种哟。”
对方的脚步猛地一停滞,眸光顷刻间锐利了起来,“……难道真的……?!”
……
玖木绫垂下眯成一道缝的眼帘,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减,早有预料般用嘲笑的腔调回应了他的惊诧:
“哈哈哈哈哈又卖蠢了副长,这种事情谁都不会信吧——骗的。”
“……回去给抄一百遍局中法度。”
“嗨依,嗨依,抄多少遍都可以,揭露了的智商水平真是抱歉,副长。”
“想让现就送去检测三途川的水质吗?!”
“可以麻烦等明天吗?困啦,先回房睡觉去了。”
“……”
她单手推开屯所常年虚掩着的前门,吱吱呀呀的锈磨声掩盖了转瞬而逝的轻声叹息。
一进门的葱绿矮树丛前方,有个棕栗色短的年轻男拱了拱便服宽大的衣袖,正满脸不悦地斜睨着步履虚浮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衣袂上凝结连缀的露珠证明了这一点。
“下午的议事会上毫无礼貌的突然离席,对待干部集会的轻视态度还真是百年不变,土方先生。”棕栗男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以讥讽的口吻不留情面地指摘道。
“嘁……真是流年不利,过了门禁时间居然还碰见这混蛋。”
几乎是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土方十四郎就感到额角抽痛,抱怨地嘟囔了一句,旋即加大了音量没好气地反驳回去,“大半夜的也该回去睡觉了吧,伊东。只是履行副长职责,把被敌监.禁y的下属解救出来而已。”
对方轻咳了一声,隔着透明镜片的目光犀利地直射进眼前的眼底,“听到异常的响动,本来以为是有队员私自晚上离开屯所所以出来查看,没想到是这种地方搞什么飞机。”
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将他审视了个遍,土方十四郎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那种蹩脚的理由谁会相信啊——看的衣服上还挂着水珠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明明已经等了一个晚上就是为了抓的现行吧这家伙。”
“以为会是那种无聊的吗。”
被称作‘伊东’的男冷冷地环起双臂,扬着下巴与土方的视线空中互不相让地激烈碰撞,神情却满是厌恶和轻蔑,“‘半夜出门与来路不明的女厮混,还浑身是伤的结伴回到屯所’——总而言之,这份罪状先记下了,下次的干部集会上会好好通报的——可别指望会徇私枉法包庇们。”
“是吗,那可真抱歉,要提前让失望了。”
土方十四郎掀起眉角,随意地抬手指了指侧后方的玖木绫,“这家伙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她是的侍从。”
“之前因为特殊任务潜入了一个奇葩的地方,没来得及换上真选组队服真是失礼。”
抖了抖身上血迹斑斑的残破和服,玖木绫顺其自然地接了口,盯着眼前陌生的脸孔一歪头,“话说回来,副长,这谁……?”
“没必要知道。走了。”
折过脚步不避不让地与挡路中央的伊东错身而过,土方十四郎声音霍地一压,低声继续道,“……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家伙罢了。”
“明白了。”
玖木绫也不再接着追问,三步并作两步紧跟了上去。
身后,伊东探究的视线却如影随形。
···
···
这似乎是玖木绫至今为止睡得最安稳香甜的一个夜晚了。
仅仅一扇纸门之隔,对方熟睡时均匀的呼吸似乎近咫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吉原曾被香枝前辈要求提供的‘一小时免费服务’——他匀称纤薄的肌肉线条、精干挺拔的腰身和粗重而性感的喘息眼前一一回放,她耳根热的奇异感觉中沉沉入眠,再度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察看了一下空无一的里屋,她轻手轻脚地将杂乱不堪的衣物分门别类地整理并收归好,又打开因几日无管理而变得浮尘扑簌的抽屉,逐个拾掇整齐。
打开最下方的抽屉时,边角搁置的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拿过来只瞄了一眼,玖木绫便会心一笑——
“……什么啊副长,其实果然是个闷骚吧。”
握她手中的,是初见时将两桎梏一起的那半截手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大概也得等晚上了qaq嘤嘤对不起【蹲
周六双更>_&1t;!
真选组动乱篇大概是倒数第三卷了吧……喔喔快要完结的赶脚!好开心!【脱裤【等
感谢[anothe][十四满]的地雷=3=
ps.附一张上章并肩作战场景的插图……感谢画手不见蝉衣妹子=3=
405确认.044[第一更]
……
“……诶?!阿绫小姐!”
提着一桶酱油路过的平田君隔着大敞的窗缝看见跪坐地上的她,立刻停下了蹦蹦跳跳欢快前进的步伐,满面笑容地挥手道,“回来了啊。调查任务进行得还顺利吗?”
“啊……早上好。”
不着痕迹地把手铐藏回身后,继而往里偏了偏塞回抽屉里反手扣上,玖木绫回应了他友善的招呼,从铺地面的草席上爬了起来,“对了,副长他哪里?”
“这么说起来……今天一早就不见影了呢,大概又是剑道场训练队士们吧?”
平田酱油搔了搔头,旋过了脚步来到窗前,解下右侧腰间扣着的一把刀,“唔,提到副长,差点忘记了——今早送饭的时候碰到,他给了他的武士刀,说等醒了以后转交给让好好打磨一下……”
“还真是喜欢使唤——可以拒绝吗?……啊啊啊还是算了,如果拒绝的话他一定又会像只经期综合症的短腿羊一样咩咩咩咩咩的吵个不停吧。”
将窗间的开合拉高,她把手探出窗外拿回了那柄刀,抽出薄利的刀身只看了一眼,黏着其上触目惊心的无数豁口与斑驳血渍就乍然窜入视线。
武士刀是极其矜贵的东西,静置不用期间一日不擦磨都会让锋利与光泽锐减,更别提每天还要挥刀斩杀敌——居然弄成现这副样子,明摆着是接连数日不断战斗却疏于打理的结果吧。
那家伙果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嘛。
扬起眉不满地撇撇嘴,她收鞘扛肩上,对平田酱油点了点头,“知道了。已经变成这种模样,看来必须得送去刀匠那里好好修理一下了。”
一想到又要跑出去折腾一趟,玖木绫就觉得麻烦无比。
况且,江户城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鬼兵队的……现她的心境五味杂陈,就算碰上了来追捕的攘夷志士,毕竟是昔日的同伴,她恐怕也难以不掺杂任何多余情绪的利落挥刀迎敌吧。
没办法地长吁短叹一声,她权衡再三出言问道,“……屯所里有闲置不用的刀吗,平田?干脆暂时先拿一把随便给副长配上好了。”
听到她的问话,平田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摊开手摇头回答,“这么一说……昨天回来的伊东先生的确给队士们带来了不少好刀,但是唯独没有副长的份呢……”
“……真是赤.裸.裸的挑衅啊,副长他没当场用甘蔗爆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吗?”
“不……分新佩刀之前,万事屋的那个银卷老板突然闯进来,只嚷了句什么‘花子被那群家伙劫走了恐怕会被欲求不满的剩男车轮战’之类的话,副长就一下子站起来跟他离开了……”
“……”
——女儿的节操和清白都被毁于一旦了,爸爸。
玖木绫压下隐约抽搐的嘴角,将支窗台上的双肘撤了下来,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先忙吧,平田。去找刀匠打理打理这把刀,副长要是问起来的话,帮转告一下。”
踢掉脚上碍事的木屐换上长筒皮靴,玖木绫对着穿衣镜理了理身上暌违多日的队服,熨帖而柔软的触感透过皮肤表层径直浸透内心。
她对着镜面勾起唇角,挂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镜中黑黑眼的高挑女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意。
离开了部屋行至屯所门口的途中,身旁走过三三两两的真选组队士,他们凑成一团窃窃私语着,不时将饱含深意的目光投向踽踽独行的玖木绫。
他们压低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令意的名字,她对周遭射来的躲躲闪闪似乎拼命掩饰的几道眼神视若无睹,放缓了步着意侧耳倾听起来。
“……听说一早起来,近藤局长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很激烈的争吵声呢。大概是副长为了伊东先生的事情跟局长意见不合,所以才吵翻了吧。”
“这也难怪。连局长都叫他老师……明明是个才入队两年都不到的新,副长他感到不爽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伊东头脑又好,工作也出色,而且还是北斗一刀流的免许皆传……虽然副长的头脑也很好,不过充其量也只是战术家,能政治方面给真选组以助益的,只有伊东一个。”
“照说的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威胁到副长的地位了吧?到时候要是他们成为了敌,们这些队员岂不是也要分裂成两派……?”
“啊,看,那个副长的侍从回来了……要是真有敌对的一天,这女肯定会是副长派的吧。”
“这可不一定。要是伊东的价码开得比副长高,没准就算是她也会……”
……
肆无忌惮地揣测着后续展的队士霍然闭紧了嘴巴——
一把破损的武士刀横眼前,凹凸不平的豁刃紧贴着皮肤,寒意连同刀背的血锈一股脑儿沾染到颈项之间。
“……早……”
涔涔的冷汗濡湿了颊边的额,痒痒地腻脸颊上,队士看着眼前的喉结攒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上身后倾了几度想要避开盘踞咽喉的危险,可凌厉的刀锋却紧跟着挪动了过来。
“早。”
举着刀的手平稳不见丝毫颤抖,玖木绫半眯着两眼,笑如汩汩春水般暖心脾。她好意地为对方解释道,“不是土方派也不是伊东派,是彻头彻尾的‘好丽友派’哦。”
对方忙不迭地使劲颔,她回刀进了鞘中,一句话也懒得多说一般快步走出了近咫尺的屯所大门。
……
——伊东鸭太郎。
走江户声鼎沸的闹市街头,玖木绫心不焉地迈动双腿向前行走,脑内却仍旧皱着眉回想着这个名字。
听那些队士们无聊的八卦讨论,她已经几乎可以断定这个陌生男最重要的身份——
不是‘真选组声名显赫的政治参谋’抑或‘北斗一刀流的免许皆传’,而是‘副长的敌’。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对这个予以关注。
而且昨天晚上当玖木绫走过他面前的时候,伊东鸭太郎紧盯着她似乎探询着什么的逼视线也让她无法不意。
——这是个格外敏锐又难以捉摸的。
不远的将来,将会是个十分不易对付的强劲对手吧。
“警官姐姐?!真是难得的巧遇。”
银铃般清脆的嗓音身后响起,中断了玖木绫的思考。
认出了这个甜软声音的主,她只记得是个便利店打工的亲切少女,面目却因太过久远而略显模糊起来。
于是她转过了身准备故作熟络地客套几句,可是辨清对方笑盈盈的面庞时瞳孔刹那紧缩,一句礼貌的问候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中途卡了喉咙深处——
……野原……野原明日香?!
她难得的大惊失色让对方的眸色短暂地暗了暗,可旋即便立刻恢复了常态。
“姐姐?怎么了吗,姐姐……?是明日香啊。”
对方伸出五指她眼前摇晃着,同时殷切关心地问道。
……当然知道是明日香。
额迹沁出薄汗,玖木绫暗自攥紧了手指。
之前的寥寥几次见面,被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蒙蔽了双眼的她都没有现啊……
这个‘明日香’的容貌,跟记忆里被十四岁的自己亲手杀死的‘明日香’,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
不……不会是她。
八年过去了,如果当初的那个侥幸活了下来,到现也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二十二岁吧——眼前的少女却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睛里装满了未谙世事的天真无邪。
就算是心底用这个无法反驳的证据尝试着说服自己,当明日香意图上前一步时,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操纵哆嗦的双腿往后退去。
明日香疑惑地挑起纤细眉梢,绞着十指拉扯衣角怯声接着问道,“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警官姐姐……有没有、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出来吧。”
玖木绫勉强按下心头翻涌而起的恐惧,强迫自己定住脚步,表情不露半分异样地摇头道,“不,没什么……要赶快去这把修理坏掉的武士刀,估计会很麻烦,先走一步了。”
“坏掉了吗?”
顺着她僵硬手指抓握的动作看去,明日香一面说出自己的提议,一面朝她探出了手想要拿过她腰侧的刀,“没关系哦,认识一个很出色的刀匠,就由来帮忙转交吧。这样的话,警官姐姐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玖木绫警惕地错身避开,彬彬有礼地一口回绝,“……不用了,还要顺便买把临时用的刀……”
谁知对方却不由分说地将刀拿了过来,“正巧,店里新进了一批武士刀——据说有一把还是吹毛断的妖刀哟,去帮姐姐拿过来,借给姐姐用几天也没事的哦。”
说着,明日香愉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低头钻进了身后的店门。
……为什么会进武士刀啊?们不是个24小时便利店吗?
玖木绫空着手站原地,不停地抽着眉角。
过了片刻,少女捧着一把新刀冒冒失失地冲过来,一口气塞到了玖木绫的手里。
满意地看着玖木绫推脱不成只得挂到腰上,松了口气的明日香不忘叮咛道,“这把刀叫千本樱,始解语是‘端坐于霜天吧,流刃若火’,姐姐要小心使用哦。”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本来昨天要更新结果电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坏掉了qaq早上抱着去修下午才拿回来……今天说好的双更!晚上还有一更!【撸袖子
446确认045.[第二更]
“我把你的刀送去修了,副长。”
午后时分玖木绫就回到了屯所,她找到沉着脸坐在部屋里批阅文件的土方十四郎,把从明日香手里取来的‘千本樱’递了过去,“这是备用的新刀……需要我教你卍解吗,副长?”
对方手执毛笔在宣纸上重重地划上一笔,看也不看她双手捧在面前的长刀,随口敷衍地道,“啊,辛苦你了。先到墙角去吧,等会儿还要巡街。”
“什么到墙角去?”
“这把刀还有你。”
“……”
玖木绫抱着刀蹲回墙角,看着阳光均匀地流动在他挺拓的背脊,试探地问询出声,“副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难道真的是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吗……?”
“……”装作没听到她的问话一般,土方十四郎继续浏览着桌台上的文件,视线却因着心烦意乱的滋扰而散漫无法凝聚成点。
终于,他钝钝地放下笔,揉着酸涨的指关节从矮桌前站起了身,转头瞥她,“……起来,该去巡街了。”
玖木绫纹丝不动地交叠着双腿坐在原地,仰面望着走到面前的他,支起手中的武士刀将刀柄竖到他手边,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喂,把你搞成这种阳.痿模样的,是那个伊东鸭太郎的事情吧?”
土方十四郎顺势握住了那把刀,回手别到了身侧,扬起了一边的眉,“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你应该从来不认识那家伙才对吧。”
玖木绫用听不出起伏的口气为他解析,“这件事整个屯所都已经传开了啊——什么近藤局长有了新欢忘旧爱,鬼之副长孤独垂泪到天明,伊东参谋横刀夺爱小妖精……这一类的小道消息。”
“……是哪个混蛋散布这种三观毁灭的谣言,回头一定要让他切腹。”
微风簇拥着前额琐屑的碎,挟裹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吐了个不大不小的烟圈,土方十四郎斜眼看向身侧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女人,有股奇异的不协调感卡在眼梢。
——这家伙,似乎在之前一向都是走在他身后的吧。
总觉得从鬼兵队在江户的临时据点逃出来后,玖木绫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
她的表情、眼神、气质、神态、举止乃至细微的习惯性小动作,都与从前有了极其明显的不同,就像飘落的黑色乌鸦羽毛,纷纷扬扬忽轻忽重地压在一汪温水之上。
尽管她还是会绵里藏针地笑,会一点也不懂得行善积德的喷嘴炮,会收拾部屋,会帮他磨刀——但土方十四郎还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已经悄然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带来的究竟是坏消息,还是更坏的消息?
土方十四郎忽然无法明晰地确定下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流氓!有流氓!!!”
斜前方突然爆出女子尖锐的求救声,在吵闹却分外和谐融洽的嘈杂声中显得尤为刺耳。
“真伤脑筋……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小姐。阿银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内裤的图案而已,并不是什么流氓啦……”
“……这还不是流氓吗!来、来人啊——!”
玖木绫反应迅捷地做出一个抛掷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野生的流氓出现了——就决定是你了!去吧皮卡多串蛋黄丘,十万伏特!”
“……那个混帐天然卷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来这一出?!不要随便把别人的名字夹到毫不相干的次元生物里去啊喂!!”
两人边互不相让地你一言我一语边向尖叫声传来的地方疾步而去,刚刚拨开围观的人群就看见面容清凌秀美的短少女双臂环抱,正抬着一只脚狠狠地用木屐踩在一个遍布着银白卷毛的脑袋上,“变态!偷窥狂!我、我的内裤可是只有那个人才可以看的……”
“喂!住手——虽然是变态偷窥狂也涉及法律保护,就让我们真选组把他带回去吧……”正毫无防备地说着,出言制止的土方十四郎双目就与转过头来的短少女相对,旋即表情瞬间凝固,“你……”
抬起却又一时间忘记落下的木屐正下方,一张被硬木底砸成猪肝色的脸挣扎着转头望向他们来的方向,神色古怪又僵硬。
“蛋、蛋黄先生?!您就是唯、唯一可以看我的内裤的那个人咩!”
栗色短齐耳垂下的少女又惊又喜,一脚踩下去在足底人的痛呼声中一跃而起,双颊弥漫着诱人的红晕,两步冲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蛋黄13先生?!……自从上次分别后,我就一直在思念您咩……这份心意终于被您感受到了咩,谢谢您出现在我的面前咩!”
土方十四郎浑身不舒服地被她强拉着袖口,动了动薄削的唇角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没有及时接收到他拧紧眉头投来的目光,玖木绫正忙着打量狼狈地趴在地上武士装脏了一大块的银男人,“……话说回来,爸爸,你怎么开始在这种地方猥.亵起未成年少女了。”
“只是有奇怪癖好的委托人的任务,说是要收集妙龄女孩子的内裤款式数据……”坂田银时全身像是被浓醋浸泡过一样又酸又软,顶着满脸疼痛的红痕看着上方的玖木绫,“那个脑回路堵塞的委托人化名好像是德川茂茂将军大人,委托函上还有幕府的邮戳,真是无懈可击的假身份啊。”
“……不,那并不是什么假身份,只是将军本人而已吧。”
“您、您不愿意看我的内裤咩!”
短少女仍固执地牵着他大力游说着,表情里有着楚楚可怜的动人羞赧,“您真的不愿意看我的内裤咩!是《拉粑粑小魔仙》的图案哦!”
“……不,所以说为什么我一定要看你的内裤啊……而且‘拉粑粑小魔仙’是什么,应该是‘芭芭拉小魔仙’才对吧。”
一根青筋鼓胀起来在额边隐隐跳动着,土方十四郎用指腹使劲按了上去,语调里有些微妙的郁结。
坂田银时在一旁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好言纠正道,“你们都错了,其实是‘哈嘿咕噜呗拉粑粑的芭芭拉’啊。”
“……”
土方十四郎:“……明明是你错得更离谱吧!完全不对了啊!连关键字‘小魔仙’都没有了啊!!”
“就算蛋黄13先生没有了关键字还失禁在家玩泥巴,我也依然永不放弃的想要追寻您咩!”
“……对不起,还是请你放弃吧。”土方十四郎忍无可忍地回头给坂田银时戴上手铐,又对一旁看热闹的玖木绫飞下了命令,“我们走。”
话音未落,他猛一闪身进了旁边的巷道,继而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度用尽全力奔跑着,像是就要这样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
玖木绫单手拖着坂田银时,在他身后不远处努力地紧追不舍。
最终——
眼看着后面除了那对白痴父女档不再有人追上来,土方十四郎终于适时缓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浸润面容的薄汗,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我说,国家公务员,刚才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见到人家掉头就跑啊,该不会是以前参加援助交际活动时的对象吧?”坂田银时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用手肘戳了戳他。
“……她是松平老爹的女儿,总而言之是很……嗯……的关系。”
看到对方促狭的挤眉弄眼,土方十四郎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嘴角更是剧烈地一抖,“你这个变态跟踪犯赶快给我老实闭嘴待到一边去。”
“是,是,不懂得察言观色还真是不好意思。”
坂田银时耸了耸肩头走回玖木绫身边,见他没有注意赶快附到她耳畔小声嘀咕着耳语道,“原来是把到上司的女儿,觉得关系不好处理就干脆扔到脑后了嘛,真是个薄情的家伙。喂,花子,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要嫁人可一定不能嫁给税金小偷。”
“……吵死了,都说你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想愤怒地开口反驳对方毫无根据的指责,土方十四郎的心间突地陡然一动——!
有种莫名觉得十分危险的气息恶虎般猛扑而来。
大脑还没有完完全全处理完第六感传递而来的信息,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自我判断的行动——
他闪电般抽出刀来,看也不看就反身出手格挡!
金石相击的碰撞脆响炸裂开来。
攘夷志士劈砍而来的武士刀被轻而易举地抵住,双双僵持在半空。
“哼……这么快就有没长眼睛的家伙们跑来送死吗。”土方十四郎翘起嘴角环顾四周,脸上丝毫不见被突然偷袭时该有的慌乱神色,瞟一眼手握的新刀眼底浮起跃跃欲试的神情,“正好,就趁这个机会试试这把新刀吧,你们可不要太让我失望——唔,还有,如果用着不顺手可以退货吗?”
玖木绫想也没想就异常干脆地一口否决:“一经使用概不退还,请您快点老老实实的打群架吧,副长。”
“……要不要去帮帮忙?这么多攘夷志士很难对付的吧——只凭他一个人。”坂田银时看看酣畅激战中的土方,又看看一点上前的意思都没有的玖木绫,出言询问了一句。
“还是别这样比较好。要是插手了他的战斗,可是会被不分敌我的一起砍杀的。”玖木绫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满眼麻烦的神色,“那个人就是这种神烦的硬骨头……”
“对不起!请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会做的!”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高声呼喊着难以置信的话语。
玖木绫和坂田银时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曾经以一敌百毫无惧色的鬼之副长,此时却畏手畏脚地缩在地上,止不住连连求饶。
一、一定是我回头的方式不对!
玖木绫默默地扭过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参上
嘤嘤嘤上章的评论数是怎么了qaq好多妹子都不见啦!
六点半还要爬起来上课,先去睡了,留言明天回么么哒=3=
还是老样子……留评过25个字可送分>&1t;
647确认046.
可、可恶,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重重磕在地上的额头蹭上干冷尘土,仿佛被烙下的耻辱烙印般黏着在皮肤上,土方十四郎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操控了,他想要起身摆脱窘境,可身体的控制权却被夺走,让他连一声嘶哑的气音都无法顺畅出。
耳边只能听见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嗓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请别杀我!放、放过我吧……”
濒临晕厥的失衡感潮水般涌来,眼前因急迫而燥热氤氲一片,升起的白雾突然被一道银白刀光削断——
玖木绫微侧着身体挡在他面前,扛在肩上的刀尖滴下成串的血珠,□净利落一刀横劈过身体的攘夷志士双目圆瞪,一头栽倒在她的脚边。
“你……”
土方十四郎试图张了张口勉强挤出了一丝声响,听闻他游丝般虚飘的音节,玖木绫挥刀指着正前方,翕合一下抿起的嘴唇,“爸爸,把这个地上的外星人先带走——等我解决掉这群家伙就去拷问他。”
“外星人?……在哪里,我只看到了一个蠕动着的皮卡多串蛋黄丘。”
银武士挖着耳窝不耐烦地走过来,用脚尖拨了拨拱身在地的土方,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为什么你的称呼也突然进化了啊!给我适可而止一点,都说了跟精灵球少年漫没有半毛钱关系!!”
感到对身体的支配渐渐回复了一些,土方十四郎深吸一口气,片刻不停地回嘴反驳。
反身挥刀剖开一个敌人的腹腔,片刻不歇错开步子踏着飞溅的鲜血将蜂拥而上的几人尽数斩杀,玖木绫一面游刃有余地自如收放着武士刀,一面不着痕迹地斜他一眼:
“你又犯蠢了爸爸,谁是外星人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地上的那个就是啦,因为副长是不会做出这种吊丝举动的,现在的这家伙一定是在cosy他的外星人。”
“……”
似乎被她的话所提醒,全身不受控制地着抖的土方十四郎干脆双眼一闭,忽地就毫无征兆地晕死过去。
“多串君你怎么了多串君?!你醒醒啊多串君!!!”
表情生动悲怆地冲到对方身边,坂田银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死命左右摇晃,可对方紧闭着双目任由他搓扁揉圆,一直都没有给他回应。
坂田银时额头噌地冒出豆大的汗珠,顿觉不妙地默念道,“糟糕了,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我们这边没有驱魔师也没有阎魔爱,哪里有人能帮这货除怨灵啊……”
躺在地上失去神智的人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就要看你的灵压了,爸爸。”
玖木绫头也没回甩下一句话,双手握刀挑起了眼梢,唇线抿得更直,淡睨着眼前从侧翼包抄上来的攘夷志士,“……你们是鬼兵队派来的人吗?”
“……你在说什么呢混蛋?!别把我们和那群疯牛病斗鸡眼的矮子们混为一谈!”
看见对方邻家妹妹般和气一团的脸上突然换成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模样,领头围上来的攘夷志士眉间层层叠叠皱起小丘,不满地粗声反驳起来,“我们只是看不惯幕府走狗趋炎附势的谄媚样子,前来替天行道的——”
“原来不是鬼兵队啊……我知道了。”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就不痛不痒地轻飘飘打断了他的话,玖木绫翻起手腕劈头斩下,刀尖撕破空气划过的轨迹锋利而极富侵略性,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将斩击、返手、收刀一气呵成,只有飞溅到脸侧的殷红血滴和软倒在地上停止了脉搏的身体印证着刚刚生的一切。
她本就是阒黑一片的眼底色泽更黯,呼吸却维持着均匀平稳。
“……这女人……这女人是哪里来的?!”
“从来没听说过真选组有这号人物……”
“呜呜妈妈好可怕我要回家……!”
……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最终被一句高亢的鼓动所截断,“别管那么多了,我们上!今天一定要杀了这群被豢养的恶狗——!”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被点燃了斗志的攘夷志士们眼冒绿光,纷纷含糊地叫嚷着举刀冲了过来。
下意识地右脚往后挪了半步,玖木绫站稳足跟伸手摸到刀柄,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额角一跳,余光不自觉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着抖的土方十四郎扫去一眼。
真是麻烦……
就在略一晃神的光景,视野范畴内闪进了一个泛着银光的白影。
“喂,花子,我不知道那家伙生了什么……这种时候还是先把他带走比较好吧。”
懒洋洋事不关己的腔调却说着十分温暖人心的嘱托,坂田银时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横纹驳杂的木刀,一手揉着乱糟糟的满头卷将眼前危险至极的境况满口包揽,“这里就交给我算啦,反正最近接不到什么委托,事成之后你要给我三百日元。”
“你也就心甘情愿处在这种价位了吗爸爸……?”
并未在此多做纠缠,玖木绫倒退几步扯起还不能自如行动的土方十四郎,最后看了一眼以一当十深陷敌阵的坂田银时,将身侧人的手臂横过来搭在肩上,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自己小心一点,要是死掉了的话我就把三百日元拿去买蛋黄酱哦。”
……
随着与危险地带的距离逐渐拉大,土方十四郎感到原本被抽空的力气慢慢又重新灌输回了体内。他一直屏息凝神,待到确认了自己已经能够自由活动手脚后才睁开了眼睛,故意用迷茫的语气哑声问道,“……喂,这是在哪里?”
为了增加真实性,他似乎对周遭陌生环境产生了惯性警惕般地将身体往旁侧靠了靠,垂在半空中的指尖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一团柔软的物体。
“……啊,你醒啦副长。”
玖木绫偏头就对上他明摆着十分清醒的眸子,停下了吃力地徐徐前行的步伐,“能自己走的话就请快点站起来,然后把手指从我的胸部移开吧。”
“……”
触电般背脊瞬间绷直倏地跳到了一边,土方十四郎掩饰地清咳了一声,赶快转移到另一个话题,“我说,你不问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对方的坦然自陈很大程度上出乎了意料,玖木绫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毛,“……我以为那种丢脸的事情你不愿意提起来,没想到今天意外的诚实嘛,副长。”
“……其实我是被外星人附体了,明白了吗?”
就像是在为自己的说辞增加更可靠的保障,他又补充了一下细节,“——就是那种脑袋大大四肢小小的生物,外星人。”
半信半疑地扫视了一下他看不出表情的脸,玖木绫用手背蹭了蹭被汗水浸润的眼角,复又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烟幕爬上面孔,遮住了眼底游移不定的神情。
——外星人?
那番鬼扯的解释能骗得了她,却根本骗不了自己。
那时候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做出一连串耻辱行为的身体带来了身心双方面接踵而至的痛苦,还伴随着失去主导权的麻痹感、被封闭了感官的无力,简直要迫使他的灵魂深处灼烧起猛烈的火焰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拐入了较为繁华的商业街,两人在应接不暇的霓虹灯饰中穿行而过,有时琳琅满目的贩售物中会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商品,但心知肚明土方十四郎一贯的秉性,玖木绫也就放弃了在商业区逗留的想法,准备像往常一样径直越过街区巡视其他地方,谁知身旁的男人如同提早就决定好了目标一样,竟独自抬腿就往街区深处走去。
玖木绫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
在时而拥挤时而拓宽的道路上弯弯绕绕曲折前进,半小时后玖木绫站在标有‘猫耳女仆咖啡店~二次元聚宅地~’萌系字样的店面前一时噤了声。
土方十四郎昂起头盯了粉红色的招牌足足半分钟,然后有如失魂落魄一样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客人sama~”
门扇摇摆拉动了连在长线另一端的响铃,清脆的铃声让店内笑容可掬的猫耳女仆们齐刷刷地回过了头来,热情地连声招呼道。
玖木绫清楚地看见,土方十四郎举步十分拘谨,似乎有些畏手畏脚地拖开一把椅子坐在桌前,目光长时间停留在女仆们裹在白色围裙下的胸部和细腰,甚至无暇眨一眨眼。
拘谨,畏手畏脚,猥琐的偷窥狂?
……这些词用在这个人身上,简直不能直视……
觉得对方此时的举动奇怪得不能忽视,玖木绫也紧跟着尾随而入,坐到了他面前的桌子另一头。
“下午好,客人sama~”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来到桌前,猫耳女仆将一份薄薄的点餐簿摆到了桌面上,笑容纯真而亲切,“这里是菜单,请过目——另外,请问您想让我们怎样称呼您呢?‘大少爷’‘master’‘欧尼酱’等等都可以哦。”
“……”
土方十四郎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请叫我,毁灭世界又重塑世界的……”
“嗯嗯,我知道了哟。”没等他把话说完,猫耳女仆就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么请点单吧,鲁鲁修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鸡血阶段,以后基本上每天都会更新
大概四月十号左右就能完结=3=
这卷会有很多福利啦亲亲摸摸抱抱什么的大概都会写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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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长……?”
玖木绫屈起食指叩了叩门,屏息聆听里面的动静,却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她无奈摊手,回过了身望向身后的人,“巡街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到现在,这大概也是经期综合症的一种表现吧。”
“怎么会这样!?”
近藤勋眉间微皱,担忧不已地上前一步拍起门框来,“十四,你在里面吗?小兔子乖乖,快把门打开。”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粗鲁地掀开,土方十四郎探出了半个头,单手撑着门栏用拇指按压着刘海下的额迹,“拜托你偶尔说点人话吧,近藤老大。”
“可十四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嘛,”近藤勋粗犷的五官挤出颇为无辜的表情,用忸怩的语气说着,“阿绫小姐可是忧心忡忡得无心做杂务,把刀都交给平田君去磨洗了。”
“……不,这个怎么看都只是她单方面在偷懒吧。”
土方十四郎浅吁了口气,稍微舒展了几分眉头,侧身让出一条通路,“总而言之先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们谈。”
仿佛注意到他语气里隐隐蕴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近藤勋和玖木绫相互对望了一眼,双双走了进去。
土方十四郎关上门折返回来,在外屋径自席地而坐,门扉大敞的内间正传出溢满了粉红色泡泡的萌音:“……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吧——”
近藤勋满脸的不可思议,尖着眼睛望里面瞅了瞅,不确定地出声道,“十四,你……”
“看到了吧,近藤老大。”土方十四郎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一层灰霾笼罩在面上,“我把自己锁在房里打算好好思考一下,没想到等回过神来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电视里的节目已经从焦点访谈调转到了魔法少女叙……
“还有今天巡街的时候,走在商业街的路上,也鬼使神差的就走进了女仆咖啡店。”
“……?”
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一个熟悉的关键词,近藤勋严正地咳嗽一声,上身前探深入追问起来,“女仆咖啡店?就是穿着粉红色胖次的猫耳女仆们甜甜地叫你主人然后让你空着钱包回家的地方吗?”
“重点根本不对吧近藤老大!还有为什么你会对那种地方那么了解啊!!!”
土方十四郎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将偏到另一个奇妙次元的话题拽回了正轨,“……我想说的是……忽然变得不对劲了,我自己。”
“该不会是你心底的‘里人格’被激出来了吧,副长。”
陈述着心里的猜测,玖木绫竖起了一根食指,“自带otaku属性的死宅基佬,再配上鬼之副长的正直身份,还真是意外的有种猥琐萌点。”
“……睡晕了吗你,去泡壶茶然后浇到脑袋上清醒一点。”
稍微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面地反驳回去,土方十四郎刚想再说些什么,脑中却突然有一根线被猛地拨动,当机立断起身便焦急地冲到了电视机前端端正正坐好,“哦哦真是可恶!八点档的《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近藤勋一时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了对方三秒继而大惊失色,“……你是谁,赶快给我把真正的十四吐出来!!!”
玖木绫不着痕迹地勒起了眉角,瞳孔深处倒映着电视机色彩斑斓的画面,“……我的副长不可能这么变态。”
“……”
两眼直地盯着液晶屏幕上傲娇妹妹被哥哥不小心扑倒的画面,土方十四郎脸上恍惚的神态一凝然后迅消失,砰地关上了脑内徐徐拉开的新世界大门,回过眼看着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两人,“我……”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近藤勋的神情里写满了痛心疾:“……别解释了十四,我们都懂的。”
玖木绫也表示十分同情:“嗯,没有人会歧视你的,请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副长。”
“……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那个……”
门口的黑夜里全无征兆地冒出一个怯生生的纤细人影,左顾右盼着轻轻咬唇小声问道,“请问,鬼之副长先生在吗?”
看见到访者的脸,玖木绫一瞬间露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旋即又被巧妙地掩饰过去,动了动嘴唇声音一低,“……明日香。”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背在身后的手抄起遥控器就关掉了播放着羞耻画面的电视机,土方十四郎看着来人挑起了半边眉毛,“真选组屯所不是普通市民能随意出入的地方,看来连过桥费都没交吧你。”
“突然到访真的很抱歉……因为不小心烧掉了一个外星生物的腿毛,它的主人‘不是假’先生愤怒的找到店长投诉了我,我就被……被解雇了。”
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少女葱白的五指拉扯着自己的衣襟下摆,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断断续续地吐露出请求,“我在江户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您了……请问我、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
“……”
玖木绫看着土方十四郎嫌麻烦却又犹犹豫豫的表情,又看了看少女面上晕染开来的浅薄红晕,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鼻尖。
借宿?
你是来借种的吧。
夜深了。
屋外亮起的星点灯火如豆,玖木绫将窗栏支架收起来,严丝合缝地阖上窗臼。
“那么,晚安了,警官姐姐。”
明日香弯起眼睛给了她一个明快的笑颜,钻进温暖舒适的被褥里伸了个懒腰,察觉到她的目光,赶快平直躺好,冲着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晚安。”
吹熄了桌台上的拖曳的蜡烛,她也盖上被子闭拢了双眼。
土方十四郎硬不下心赶走面前柔弱而无枝可依的少女,又不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呆上一晚,最后推来堵去还是明日香的提议解决了难题——但是唯独苦了躺着也中枪的玖木绫。
“那个……警官姐姐,你睡了吗?”
半梦半醒间身后有一团散着热气的柔软躯体靠了过来,玖木绫感到有人伸手推了推她,便咂了咂嘴咕哝着勉强回应道,“……嗯……”
“我睡不着呢,请陪我说说话吧。”
不知不觉地,对方话语里的抑扬顿挫变得奇怪起来,“说一点……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好了。譬如——”
睡眼朦胧的玖木绫突然被一把刀压住了脖颈,耳边传来温热而潮湿的吐息——
“譬如八年前,你亲手杀死的那个人。”
睡意刹那间尽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汗毛倒竖的战栗感。
薄利的触感清晰到恐怖,一声惶遽的高叫被强制咽回喉管,她卡着忽地干涩的喉咙,勉力寻求着内心疑问的答案,“……你到底是谁?不回答的话,我可是会叫的。”
“叫出来啊——叫出来,睡在隔壁的那个人马上就会知道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滥杀无辜、两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了。”
甜美的声音不知何时起变得隐带起了狰狞的恶意,耳边人压低了音量轻声细语地愉悦说道,“在得知你过去犯下的罪行之后,他还会这样若无其事的把你留在身边吗——答案用肚脐眼想想都能明白吧。”
“……”
沉默着使劲抿起嘴角,玖木绫登时无言辩驳。
是的……这个人说的是对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悲,不过现在副长对她的一切‘信任’都是建立在‘隐瞒’和‘欺骗’的基础之上——倘若有一天内在的‘绫绡’撕破了‘玖木绫’的伪善面具,以他的性子……
她忽然不愿意再想下去。
四肢迟滞冰冷,呼吸有些困难。
话虽如此。
但想要让她就这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抱歉,她可做不到。
敏捷地屈起手臂向后一个猛力肘击正中腹部,玖木绫趁着对方因疼痛而弓起身子的光景飞一跃而起,岔开两腿压制住对方的躯体,一手闪电般直接扼住了她的脖子——
“野原……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怎么可能——你应该已经被那把‘妖刀村麻纱’附身、变成废柴的otaku了才对!”
霎时间瞪大眼睛表情错愕而不可置信,明日香抓着她的手腕争取着呼吸的空间,神色转而掺杂了半分轻蔑,垂下眼皮回答道,“哼……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真难得啊,多亏你还记得我姐姐——野原明日香的名字。”
听到对方的话不自觉愣了半秒的玖木绫乍然想到,当年真正的‘明日香’在她面前睁睖着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染血的门帘后悄悄闪过的那一双惊恐无措的眼睛。
“你是……那时候……”她艰难地揣测道,“……她的弟弟……?”
对方冷笑了一声,给予她肯定的答复,“没错,我就是野原新之助。”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家太晚忘记码字【?】了对不起!!!
争取这周六也双更tut
都说了明日香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2333【住口
野原新之助有熟悉感什么的是你的错觉!【才不是这样
感谢[零]的火箭炮=3=亲爱的你还在真是太好啦!
认49确认048.[第一更]
“我说你们,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屋门被人唰啦一声力道颇重地扯开,和着月色出现在门边的是土方十四郎隐隐掺着倦乏不耐的脸。
玖木绫正拿着刀以与平素不符的强硬姿态抵着别人脖子,闻声紧攫的手掌不由得些微松弛,明日香——新之助抓准了时机倏忽翻身两膝别住她的双腿,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一手够到了刚刚一番激斗里被甩到了旁边地面的短刀。
“喂,你……”
锐利的银色反光激进眼底,土方十四郎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继而紧缩,警觉地反手握住不离身的刀鞘立即上前了一步。
……
“你最好放下你的刀然后双手背后跪到墙角去,不然你和这女人就都没命了,鬼之副长大人。”
皱着眉暗自咬紧了牙关,清隽少年歪过头牵了牵形状秀美的嘴角,忽而收回刀尖压在了玖木绫颈间剧烈跳搏的动脉上。
“……”
颈项上被利刃割出浅浅血线,对随之传来的刺痛与不适置若罔闻,玖木绫仰面以僵持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被钳制着,唇边却突然弯了弯——
“居然下达这种命令吗,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人啊,野原君。”
明明为了成功地接近她做足了功课,甚至连土方十四郎对蛋黄酱奇怪的偏执都摸得一清二楚,但对于他正直到扭曲的诡异性格却没有一点察觉吗。
这个人,哪怕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扔掉武士刀跪下来投降的啊。
——只要他没有再被脑袋大大四肢小小的外星人附体的话。
无声的寂静铺陈了数秒。
——“扑通”。
土方十四郎双膝一屈眼也不眨地跪了下来,紧闭起双目手臂上举将武士刀连同刀鞘横过来高高捧起,配合着口中恰到好处的念念有词:
“对不起!请务必放过我!让我怎样都好就算是舔鞋底也不要紧!!!”
………………哈啊?
玖木绫表情一僵,血液倒流的声音响彻耳畔。
……脑袋大大四肢小小的外星人又卷土重来了吗?
新之助得意地加大了满怀恶质的笑容,白皙脸庞大半隐匿进了月光触及不到的阴翳中,依稀盘旋着狰狞的神色,“所谓鬼之副长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厉害到不得了的角色。这样一来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吧,绫绡?”
“如、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还有这个!仿真皮革的钱包!里面有三千日元和优惠餐券!”
见对方阴狠的模样丝毫未减,土方十四郎当机立断将武士刀抛到一边,从口袋里挖出一个浅棕色的钱包来,摊开了拱手抬到头顶。
想了想,他迟疑了一下,复又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呃,话说可不可以把公交卡留给我,不然回不了家的话会很伤脑筋的。”
“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把清冷不起波澜的特殊声线从跪伏着的土方十四郎身后传来,伊东鸭太郎正抱着双臂眉宇微拧地自不远处徐徐走近,看见三人之间一触即的紧张势态眸光须臾一凝。
“哼……又来了麻烦的家伙吗。”
看也没看被颤巍巍捧到眼前的钱包里为数不多的几张可怜钞票,新之助扫避开来人紧迫盯人的视线,嘴角咧得更开,“我也没有耐心跟你们继续耗下去了。反正我的目的一直都只有一个啊——今天晚上,就麻烦你死在这里了,昔日大明湖畔的绫绡小姐。”
说着,他动作不断,将刀尖抬起了几分就狠狠地向下扎去。
压迫着肢体的力量大得惊人,玖木绫根本无法用出与之相抗衡的动作避开迎面刺来的刀锋,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头偏到一边,虽然她心知肚明这也只是徒劳。
伊东鸭太郎一脚刚刚跨过门槛迈入门内,刀尖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
来不及了——
玖木绫感到冰寒的刀刃擦着动脉,缓缓往深处滑去。
筋肉被强制剥离般窒息的疼痛直窜进四肢百骸,她眼前一黑。
以及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的土方十四郎原本怯懦恐惧的眼神突然变了变。
下一秒,玖木绫便感到有温热湿滑的液体滴到了脸颊上,沿着柔顺的弧线滑落下来,淌进颈窝流下一路蜿蜒黏稠的痕迹。
然后,已经捅进颈上分毫有余的刀被强制拔了出来。
松开被利刃割划开血肉的掌心,土方十四郎微微喘息着,旋身飞蹬起一脚踢开了手持短刀的仍要不屈不挠地向玖木绫重新刺去的少年。
“可恶……”
新之助的身体重重撞上了墙壁。擦了擦被犬齿磕破的嘴角,他将短刀收入怀里重新站了起来,往按着脖子慢慢起身的玖木绫处看了一眼,转身打破窗栏一跃而出,迅消失在了泯泯黑暗中。
“刚才那副卑躬屈膝的丑陋样子,没想到居然是副长大人你呢。”
抬起手推了推滑到鼻翼的眼镜,伊东鸭太郎来回巡视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内室,意有所指的语调颇为明显。
“……”土方十四郎罕见地没有回嘴答话,只是弯下腰伸出汩汩滴着血的右手将地上散落的武士刀拾起来,再度挂回身侧正了正,随后推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才又来了……那种熟悉的、身体被他人彻底操纵的感觉。
直到他的背影没入了黯淡的灯火背后,伊东鸭太郎才转而面向了倚靠墙壁低垂着头的玖木绫,注意到她压在颈间的指缝中渗出了猩红色,他从身侧抽了方手帕隔空抛了过去。
接过白帕子的同时对对方大幅度转变的异常态度吃了一惊,玖木绫用柔软的布料盖住大量涌血的伤口,挑眉迎向他的目光。
“别奇怪,我们毕竟算得上是暂时的‘盟友’吧。既然在这点小事上给了你帮助,今后我也要要求你等价值的回报,利益互换的关系想必你也很清楚。”
伊东鸭太郎以平淡如常的语调叙说着,面色沉稳而洗练。
“……?”
似懂非懂地听完了他的话,玖木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打了个呵欠没什么诚意地致歉道,“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真是抱歉。”
要说对于这个半夜三更跑来、还突然说出一大堆难以理解的玄妙语句的人没有半点不耐烦,是绝对不现实的。
况且,她还有很在意的事情想要深入探察——比如今天副长十分反常的举动、还有跟野原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显然没有留意她不豫的神态,伊东鸭太郎嗤地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斯文咬字道,“还打算继续伪装啊——河上万齐君已经向我说明了,你并不需要在我面前继续隐瞒。我已经说过了吧,我们姑且算是‘盟友’的关系。”
“……谢谢你的手帕,伊东参谋,我会早日洗干净上面的大姨妈然后还给你的——但是现在可以请你一边玩儿去了吗?”
被絮絮叨叨得脑袋像是快要炸开,玖木绫将血迹斑斑的手帕取下来叠了一面再重新按上伤处,难掩语气不善地扭头反问道。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装作没有读懂她话里逐客的深意,伊东鸭太郎透彻的镜片上折过一道冷光,嘴唇开合间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称呼,“作为卧底潜入真选组的、鬼兵队分队长绫绡。”
玖木绫先是一怔。
旋即,成串的冷意连同战栗一起,像是麻痹的电流直跳上背脊。
……
虽然还不知道伊东跟鬼兵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但河上万齐轻描淡写的一句‘机密消息’透露,刹那间便封死了她的全部退路。
“鬼兵队是什么?绫绡?那又是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板得笔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反斥了对方,“我叫玖木绫,是真选组副长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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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晚野原新之助跳窗翻墙逃逸后,玖木绫一直埋在无穷无尽压来的繁重公务中抽不开身,并不是特意交给她的任务突然增多,而是她的上司——土方十四郎他最近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美少女战士》全套初回限定版手办、《人形电脑天使心》18禁色气等身抱枕、《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特典蓝光dvd、《缘之空》游戏光碟附带全开存档……这怎么看都不是人民警察该有的独特收藏品吧?
9:15《圣痕炼金术师》,12:oo《亲吻姐姐》,15:3o《我女友与青梅竹马的惨烈修罗场》,17:45《出包王女~to love~》……这怎么看都不是人民警察该有的作息时间表吧?
把这些东西跟土方十四郎联系在一起……
简直是显而易见的违和。
她也曾去试着问过身边的人,得到的回答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毁灭着她的三观——
“啊,看样子鬼之副长也到了这个年纪嘛。这种程度的痴汉二次元不要紧,你只要平常多注意他不要尾随单身少妇或者在电车上骚扰人.妻就好了,其他就由着他去吧……毕竟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了啊,真是可怜。”——坂田银时。
“一定是平时蛋黄酱吃多了的缘故!听我说,绫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他从恐怖料理的深渊中解救出来,不如试试‘~网创原江晋~’公司推出的新款‘漫动言同’美味棒……啊!痛痛痛!住手!!!”——桂小太郎。
“嗯嗯~就请土方先生继续保持这样下去吧。看样子很快我就有机会拿起武士刀为他介错了。……什么?你想问怎么才能制止他继续死宅?……抱歉,只有关于这一点我没什么好说的。”——冲田总司。
……
看来她选择询问的对象错了。
正当她眼看着自家副长日复一日地深陷进后宫向宅物无法自拔、甚至扭曲了自己原本的心性,从而一筹莫展之时——
在一次巡街中,就在玖木绫刚刚把土方十四郎从二次元充气娃娃专营店内强行扯出来后不久,她偶遇了曾经在‘红樱’事件里得到过她和坂田银时助益的铁子。
对方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犹带歉意地道,“就算你这么问我,对于这种事我也……等等,这把刀?!”
仿佛忽然被什么吸引去了注意力,铁子伸手抽出了土方十四郎腰间的刀,托在掌心里细致地翻覆查看着,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出言道,“……我好像大致知道问题所在了。”
“真的吗?!”玖木绫登时又惊又喜,手上加重力道捉紧了还想溜走钻进充气娃娃店里的土方十四郎,双眼绞盯着对方所有所思的脸,“请务必……”
“看,这样的外表和内在一致的独特花纹。”铁子的视线在刀身细腻光滑的纹理上徘徊,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半敬畏半赞叹一般,“不会错的,是妖刀村正……不,村麻纱。”
“……妖刀村麻纱?”
玖木绫倏忽一顿。
她猛然记起野原新之助在刺杀未遂时表情惊愕的喊出的语句:【怎么可能——你应该已经被那把‘妖刀村麻纱’附身、变成废柴的otaku了才对!】
……原来是这样啊。
这把刀……其实是野原君准备给她的吗?
“居然是、是妖刀?!”
完全没有猜测到她的思量,土方十四郎突出的手指骨节按着下颌,脸颊微微一红,表情垂涎,“这么说来……它会在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化身成穿着粉红色bra和丁字裤的美少女趴在床边露出事业线吗?糟糕,有反应了……”
……把原本的那家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把妖刀的功效是有多奇葩啊……
头疼地挠了挠脸,玖木绫屈起食指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额角,“能不能麻烦你稍微安静一会儿,副长。如果这种话被真选组队士听到,你最近已经降到最低点的威信度又要跌破今日沪深指数了。”
对方吃痛捂住泛红的额头,嘴巴稍微扁了扁似乎有些委屈地看向她,嘟嘟囔囔不情不愿道,“当警察什么的,真是太麻烦了啊……干脆让我辞职算了。”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本来就有够简单的脑回路又需要插电了吗副长。”
“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啊,玖木氏。”土方十四郎一撇嘴,“决定了,今天回去就递交辞职报告好啦。啊啊啊,我果然不适合工作,还是待在家里就足够了吧……”
“……”
玖木氏?那是什么称呼啊,混蛋。
她垂着手站在原地,一瞬失声。
细风搅拌进呼吸里,浸染得胸腔冰凉一片。
妖刀也好,外星人也罢,什么奇奇怪怪的新物种触手怪都无所谓……请把原来的副长还回来吧。
···
···
“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题目是……”
注视着下方正襟危坐的真选组高级干部们,伊东鸭太郎尚且起了个话头,会议间的门就被从外推开了一道缝。
伊东立刻转了语调,厉声喝问道,“谁在那里?!”
有个人缩手缩脚地从门后探出头来,虚着眸光一一扫过面前齐齐望过来的众人,“不、不好!被现了……实在是对不起,我迟到了qaq”
“这么重要的干部大会居然迟到!也太不自觉了吧!”
“要是副长在的话,一定会被要求按照局中法度切腹自尽啊。”
“说起来,这个自带表情符号的人是谁……”
“只是出去逛了一下充气娃娃专营店,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原田氏?——我是真选组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是也。”
“……是也?”原田右之助咽了咽口水,满脸不可置信地颤巍巍举起手指,试探般地问,“难道真的是……副、副长?!不是伪装成副长样子的外星人吗……”
坐在主位的近藤勋欲言又止,复杂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张了张口,“……十四……”
“我正好打算提出有关这位副长先生的议题,那么就借此机会一并说了吧。”
伊东鸭太郎慢条斯理地合起手中的文件夹随手搁置在一边,又取来摊在矮桌面上的另一份,展开来话锋一转,“关于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我想诸位也有所耳闻吧。向穷凶恶极的攘夷志士下跪求饶、在重要的干部会议上屡次迟到甚至缺席、沉溺于妄想宅世界把公务都交给侍从处理……给队员们制定了如此严格的局中法度,自己却三番五次做出违反武士道的行径,如果不加以处理,很难给队员们一个交代。”
“等、等一等!伊东老师!”
近藤勋慌忙出声开脱,“关于十四……我想他一定是前段时间清剿攘夷志士压力太大,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所说的并不单单只是近日来的这些琐事。”
伊东鸭太郎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擦了一下镜架的一角,字斟句酌毫不含糊地慢声道,“的确,他曾经为真选组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清楚。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忍痛进言。要是放任身为真选组象征的他破坏法度,队员们自然也会竞相效仿,失去铁律的狼群就将与乌合之众无异。”
尽管心知肚明对方的剖析毫无辩驳的余地,近藤勋仍旧犹豫不决,“可是……”
恰到好处地掩去嘴角志得意满的笑意,伊东鸭太郎紧绷着脸步步紧逼,“对于他的处罚,请你做出英明的决断,近藤先生。”
“……你不用继续困扰了,近藤氏。”
土方十四郎突然的开口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气氛,他捋了捋倒v字的鬓角摊开手,口齿清晰地小声说,“反正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提交辞职申请的。”
说着他转眼,目光迅瞥了一下环臂而立的伊东鸭太郎又绕回来,“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吧,伊东氏,这样一来,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哼……不要多想,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伊东鸭太郎扯起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眼底却冷冰冰毫无神采,“土方先生这么识大体的人,我可是很欣赏的。那么近藤先生,你的决定是……?”
“昔日的情分已经被你弃之不顾了吗,十四。既然这是你的愿望……”
声音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近藤勋闭上眼清了清嗓子,干脆地点了点头,“你的辞职申请,我批准了。”
土方十四郎短暂地停滞了一下,回身便向来时的门口走去。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却不期然撞到了匆匆赶来的什么人,他一抬头——
“你回来了啊,玖木氏。我已经成功辞职了哦,拜托帮忙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来人微喘着气,单手撑着门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清澈过头的眼睛,“……”
“初回限定版手办记得务必要轻拿轻放啊……可以的话顺便借我点钱好了,一个人住公寓的话没钱付房租还真是有够伤脑筋。”
“……”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会做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对不起!前两天没有更新tut电脑又修了一次还是不行于是买了台新的……今天没去上学搬回来就开始码字了qaq原谅我!【跪
现越往后写越不对了otz果然我不适合写太长的文……
进入飞完结期qaq
51确认05确0.
“这么说来……副长走了以后,真选组就是伊东的天下了吧?”
“是啊,那两个人本来就代表了不同的立场。副长不在了,当然就轮到伊东一手遮天啦。”
“……”
这天早上天气很好,玖木绫甫一打开窗子将新鲜的清晨空气放进室内,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边拿着扫帚打扫的两个队士之间的窃窃私语。
……这大概算得上是人走茶凉了吧。
心底突然涌出了微妙的、颇不是滋味的感觉。
脸上还是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只是扶在木制窗框上的手情不自禁地顿了一下。
正嘀咕的两人看见她站在不远处部屋的窗口旁,赶快明智地住了话音。
“早上好。”
玖木绫没再多在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身上耽搁时间,礼貌地回以一句不轻不重的寒暄,便把没打开多久的纸窗又关了起来。
“切……我说,副长都不在了,那个侍从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意义啊?”
几乎在她把窗栏遮上的同时,那两束刺耳的声音便重新响了起来。
像是有根鱼刺痒痒地卡在喉咙的憋屈感,一时之间让玖木绫惯性上弯的嘴角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如今自己原本的直属上司已经不在真选组,她的存在也就变成了一个尴尬的角色。不知道伊东鸭太郎跟鬼兵队有着什么不清不楚的□交易,居然在事后力排众议把她这个‘攘夷志士的卧底’留了下来。
尽管伊东施展的铁腕手段让原本还颇有微词的队士们噤了声,但偶尔这种不和谐的议论还是时有生。
当初回到真选组的目的简单到纯粹——只是为了追随那个人而已。
但是现在,那个人被不知哪里来的奇怪妖刀控制,竟然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她却依然固执地坚守在此地。
是因为笃信着……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吗?
为了从天人手里保护她和哥哥而死去的叔父曾经告诉过她:笑容才是让人最捉摸不透的表情。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学会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于是今后的日子里这段话被她和哥哥完完全全地贯彻到底,虽然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了解其中的含义。
事到如今面对着这脱离掌控的一切,她只觉得满心疲惫,甚至被抽空了全部伪装的力气。
晋助现在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当初将她和哥哥派来江户,以居酒屋作为掩饰身份潜心隐藏下来,就是为他制定的那个疯狂的计划做出充足的铺垫。现在哥哥已经撤出了居酒屋,就说明所有的准备已经完成,那个大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她作为知道大部分细节的计划执行者,现如今却龟缩在敌人的大本营,不制止也不推助,立场暧昧不明。
晋助那样黑白分明到可怖的人,一定不会容忍像她这种人的存在吧。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有些激越的胸口起伏,玖木绫不得不认识到,有什么她不愿见到的事情即将爆而来——而后果,绝对是她一人之力难以承受的。
捏了捏抽痛不已的眉心,玖木绫打消了脑中反复纠缠的念头,暂时把伊东鸭太郎和鬼兵队放到一边,决定依照原定的计划去拜访铁子。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屯所正门,就被人从身后扣住了肩膀,被迫停下了步伐。
“……这样的问候方式我不是很喜欢,伊东参谋。”
在最不想见人的时间里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玖木绫强压下一个过肩摔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后方的家伙甩出去的冲动,拇指按着滞涩的嘴角转过了身,眸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温言警告道,“如果不想变成光头吴克被蓝猫缠着天天淘气三千问,下一次就请千万不要这么做了哦。”
搭在她肩膊上的手一抖立即松开,对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腕自然垂在身侧,隔过镜片目光坦然地看着她,“这种时候,我认为一个人出去巡街还不如在真选组屯所内收集情报。马上我将召开一个内部的小型会议,作为盟约另一方的代表也请你来旁听。”
已经无从纠正他心里认定的关于她‘鬼兵队卧底’的身份,玖木绫刚想一口回绝,伊东鸭太郎的下一句话却使她当即改变了主意——
他用修长的食指把光洁镜片上推半寸,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关于把真选组内部彻头彻尾大换血的具体事宜,河上万齐君也会来参加讨论。”
熊吉他也要来吗……
记得攘夷战争失败后,本以为会从此一蹶不振的高杉晋助却连续将来岛又子和河上万齐纳入麾下,注入了新鲜血液的鬼兵队并没有放弃攘夷大业,只是转入了另一条通向同一终点的道路。
因为两人的到来为鬼兵队带来的复活般的生机,当时的绫绡满怀亲切地为他们起了昵称——兔美和熊吉。
……好吧,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但是要的重点不在这里,最令她心惊肉跳的是伊东鸭太郎刚刚云淡风轻地提及的那句话——
把真选组内部彻头彻尾大换血……?
“抱歉。我不太明白。”
玖木绫跟着他往屯所深处位置隐蔽的排屋走去,同时毫不隐瞒地提出心里的疑问,“副长那个原本就四肢达头脑简单的单细胞生物又变成了死宅基佬,在比甄嬛传还要金枝欲孽的真选组宫斗戏中输给了你,已经永久下岗离开了。不出几日他副长的位子应该就会变成你的吧……‘换血’又指的是什么?”
“呵……原来你在鬼兵队的上司没有告诉过你吗?”徐徐迈步走着,伊东鸭太郎忽地扯起嘴角绽开一个冷笑,“我的目标,可不单单仅是那个脆弱无力的‘副长’之位啊。”
“……所以呢?你想说啥?”
“还不明白吗——”璀璨泛红的熠熠神采砸进眸中,伊东鸭太郎的脸上迸出前所未有的激烈表情,音调都猛然拔高了八度,“我会把整个真选组……都收入囊中。”
……
这种事情……一定、一定要尽快告诉副长。
极度的震惊之余,脑海中第一个浮起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但也几乎是马上,玖木绫就干脆地全然否决了这个乍然冒出的想法——回想起几日前去单身公寓收拾家务时那家伙的状态,怎么看都不会再对这种事情上心了吧。
近藤勋那个满脑子只有香蕉和阿妙的猩猩是绝对靠不住的,那么……或许只能去找冲田总悟试试看了?
尽管那个人似乎和副长很不对盘,但至少是真心热爱着真选组和近藤局长的。
走在前面的伊东鸭太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从她强作镇定的神色里窥视出了什么,眉间的兴致更浓,继而顿住脚步拉开了身前的一扇门。
走在后面的玖木绫正分神思考着对策,冷不防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小心我真的把你剃成秃头吴克啊。”
低声威胁的光景对方已经前脚迈进了屋内,她立刻跟了进去。
昏暗的屋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意料之中的熊吉……河上万齐。
一个是意料之外的……
冲田总悟。
栗红眼的少年歪靠在屋角,耳中塞着两粒耳机,注意到有人来也只是淡淡朝门口扫过一眼,神情一如往常的不温不火,毫无多余的表情。
相较起冲田总悟的态度,伊东鸭太郎显得更加兴味盎然。他自顾自地面冲着阳光绵延的门边盘膝而坐,微微阖上眼皮唇角一翘,“真是意外啊,冲田君。没想到你居然会加入我这边。”
……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还真吊。
从伊东身上移开视线,玖木绫扭头看向冲田总悟,等待着他的反应。
后者却只是极浅地勾了勾嘴角,略微歪过了头,并没有张口说些什么的意图。
伊东背对着他从喉咙深处轻笑一声,兀自接着说了下去,“听说你和土方君在老家抓土鸡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我本以为你铁定是蛋黄酱派的呢。”
“你说蛋黄酱派吗。”冲田总悟摘下一边的耳机,白色的耳机线从颈后弯绕直垂到胸前,神态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蛋黄酱早就过时了,现在都流行用杜蕾斯润滑。”
“哼……真是个精明的人。”伊东鸭太郎稍作低,看着浮在地面上层的浑浊尘土,“你有什么企图?”
“当然是那张名叫‘副长’的宝座了。”
毫不在意的语调说到一半止住,冲田总悟打了个呵欠,起身抬脚迈开了步子向外走去,在路过玖木绫身边时稍微停顿了半秒,红色的眸光飘过她皱成一团的眉心,“你也会很感激我的吧,阿绫小姐。副长的位子又有人坐了,你作为侍从的位置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尴尬了,不是吗。”
玖木绫对着他的背影回以一个白眼,“……你以为我卖身不卖艺吗,又不是做谁的侍从都可以。”说着她偏过脸,无声地看了看伊东神情莫测的侧脸,“况且,伊东参谋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副长搞走,那个位子恐怕不是说让就让的吧。”
“不,只要冲田君效忠于我,副长之位让给他来做也无妨。”
伊东鸭太郎面容沉练而无波,只有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徜徉在唇边,“我说过了吧,我的志向,在于整个真选组啊——身为同盟的绫绡小姐你,也会协助我吧。”
“……”
玖木绫刚想要说些什么,身后与内室相隔的门板突然出一声脆响!
“有劳你了,万齐君。”
伊东鸭太郎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要和许久不见的绫绡小姐叙叙旧,但是为了我们的计划,不安定的因素还是早日排除为好。”
门板后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应该是窥视者自知暴.露,飞快逃离时慌不择路出的声响。
河上万齐点了点头,便转步向着脚步声离开的方向追去。
玖木绫低头看到伊东长满了盘根错节的狰狞*的瞳孔,果断地尾随河上万齐的步履跟了过去。
从后门一路追出了屯所,偏僻幽静的林荫大道笔直贯通,让气喘吁吁地全力奔跑在视线尽头的人影清晰可见。
那个边跑边回头、满脸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真选组队员是——
山崎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回来了……
嗯,最近更新频率降低了otz没有评论真的一点码字的动力都没有呜呜qaq
明明大纲早就写好了完结章都在脑内过了好几遍……但看着空空如也的评论栏就是码不出字来qaq
嘤嘤嘤对不起qaq没有评一定是我写的不够吸引人的缘故……下一本一定会进步的!>&1t;
52确认05确1.
在匆匆忙忙的疾步奔袭中一不小心被土路上凸起的硬石绊倒,山崎退的后槽牙用力咬紧,不顾膝盖传来的尖锐摩擦的疼痛双手支地狼狈起身,下一秒利刃破空的声响倏地刺破耳膜,紧接着被穿刺的肩胛骨传来尖锐砭骨的疼痛——
戴着宽大耳机的男人伫立身后,颀长指节将三味线的弧形琴脊握在手中,被宽大墨镜遮掩了一半的面孔上看不清表情。
线条流畅优美的琴脊连接着的,是削薄而锋利无比的刀刃。
“伊东……居然和你们联手……”
山崎退咬着牙匍匐在地上,滚落的冷汗打湿了尘土,音调因极度的痛觉与愤怒而微微抖,“就连阿绫小姐也……”
“你又在说些蠢话了,山崎监察。”
从旁侧忽地刺来另一柄武士刀,轻巧却精准地刺向河上万齐毫无防备的心口,与之一道传来的是一个温煦惫懒的声线,“我是真选组的玖木绫,并不是什么鬼兵队的绫绡。”
迅自山崎退的肩头抽刀抵挡这致命的一击,河上万齐稍蹙眉角,收紧手心加重了腕上的力道,“曾经的你已经回来了吧——真是久违了的熟悉节奏啊。”
“你快点离开,山崎。”
玖木绫转而双手持刀与对方僵持刮蹭在半空,不着痕迹地改变站姿稳固下重心,眼角的余光凝固在挣扎着爬起身的山崎退身上,“熊吉他……是个麻烦的强敌。”
“‘强敌’……吗。说的没错。”
河上万齐习以为常地接受了对方起的绰号,顺接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说我是《最炫民族风》的话,你大概算得上是一不相上下的——或许更胜一筹的——《忐忑》了吧,绫绡。”
玖木绫抽了抽嘴角,忽地蹬起右脚向他扫去一记正踢,“……你才是《忐忑》,你一村委会都《忐忑》。”
河上万齐轻松侧身躲过,手上微松。
玖木绫抓住破绽敏捷地翻转刀身,反手一刀朝他裸.露的侧颈砍去——
在锋锐的刀刃即将撕裂对方的脖颈之时,她平稳直接不见一丝颤抖的手却忽然一顿。
前所未有的,一种迟疑不定的犹豫充斥了心口。
下一刻,对方的刀尖却瞄准时机毫不留情地正对她失去防护的腹部直刺而来!
……
看来真的如同晋助所说,在成为‘玖木绫’的这段日子里,不只是对世界的看法、站立的角度产生了难以逆转的动摇,连原本果断绝对的性格都变得软弱起来了啊。
自嘲地牵了牵唇角,玖木绫五味杂陈地迅回手想要格挡,但终究迟了一步,眼看下腹即将被刀刃穿透,面前突兀地传来铮然一响,有个沾满了血腥气的身影挡在了身前。
肩胛仍在汩汩地淌着血,腥黏液体渗进黑色队服里晕染出濡湿的痕迹,山崎退捏着刀气息不均地大口急促呼吸,拼尽全身力气堪堪挡住了河上万齐的一击。
“我相信你,阿绫小姐。”他没有回头,玖木绫却无端地觉得他是微笑着说完这段话的,“我相信你并没有像伊东说的那样背叛了真选组……”
他喘了口气,胸腔传来琴弦割裂般嘶哑的抽吸声,“就算我逃了出去,凭我的实力除了传递消息以外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啊。倒不如让我留在这里,再不济也能抵挡这家伙一段时间……”
紧攥的手背上青色血管突突地跳着,山崎退压低了声音,“……以后就拜托你了。”
“……下个月真选组的加餐里就有红豆面包了,就算是为了这个你也得活下去啊,山崎监察。”
在心里稍作权衡,玖木绫当机立断地依照对方的提议做下了决定,收刀回步时留下一句承诺道,“伊东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我向你保证。”
···
···
万事屋内。
志村新八为坐在对面的男人捧了一盏热茶,在氤氲的雾气中注视着对方正直又熟悉的脸庞,只觉得人生处处充满了幸运e,“真是抱歉,我完全没想到像你这样领五险一金的人民公务员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你不会抓我去蹲窑子的吧?土、土方先生……”
“没关系啦么么哒。”
土方十四郎视若珍宝地从一旁拿过一根脚踝粗的大葱,轻柔地抚摸着葱头,“只要这个初回限定版手办:全身衣物可拆卸脱衣舞娘初音未来没事就好。”
“……”么、么么哒?!
这个人的脑筋已经完全脱离了鬼之副长的影子了啊。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志村新八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只得坐立不安地扯了扯嘴角,强自接话道,“……那真是太好了呢。”
双腿交叠坐在一边的坂田银时快跟新八交换了一个眼神,再度看向对面又将壮硕的大葱收回腰包内的土方十四郎,“喂,我说……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夜御数女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的土方君吗?”
对方挑起上扬的眼梢,状似有些不满,“你在说什么啊,坂田氏。”
“坂田……坂田氏?!!!”
没办法地耸了耸肩头,对方伸出中指在腰包里掏了掏,最终钩出了一份硬皮证件,啪地一声搁在桌面上摊开,“喏,如你所见,如假包换的土方十四郎么么哒。”
坂田银时凑近了一看,那张独生子女光荣证上,赫然有着对方满脸严肃面无表情的大头照,上方还规整地印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字样。
没等他咂咂嘴品评一番,土方十四郎的关注点已经顺势转移到了蹲在茶桌旁咬着醋昆布的团子头女孩身上,“啊,中国女孩氏。”
“中国女孩氏是哪里来的啊?!”
“那两个bra一样的罩团子、还有那身不伦不类的中国旗袍——”他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终于得出结论一般猛然击了下掌,恍然大悟地一抬头,“啊,莫非是在cos《银魂》里的夜兔神乐吗?这神一样的还原度,真是捡到宝了。”
“不是在cos,她本来就是啦!!!”
选择性忽视了志村新八汹涌澎湃的吐槽,土方十四郎拉起她用墙作为背景,利索地飞快取出一架相机,“能让俺拍上两张写真不?纯粹收藏用,不会传到微博上去的。”
“……”神乐不在状态地被摆弄出奇怪的姿势,在面前不断闪烁的刺眼闪光灯下罕见地红了脸。
坂田银时额角抽搐,一脸受不了地移开目光,“你在害羞什么啊!都说了不会传到微博上去的啦!!”
志村新八单手扶住额头叹了口气,“……不,银桑,重点也不在这里吧……”
悄悄往右边挪了挪,坂田银时扯了扯新八的袖子,适时放轻了音量,“喂,现在是什么情况,前面这个裤裆上可疑的撑起一块的家伙该不会是个赝品吧……”
志村新八沉痛地点了点头,“……就算外壳是原装,内芯也是山寨的吧……”
“嗯……嗯,这个角度拍起来最像苍老师!”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嘟囔着,扣在快门上的手指用力按下,接二连三拍照的喀嚓声不绝于耳。
“哦哦!这样的姿势略萌!请务必继续保持……唔!”
一只手从半空中伸来,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相机。
“……?”
他直愣愣地呆了半晌,气愤地回过头。
“……阿绫小姐?!你怎么……”志村新八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差点摔掉的眼镜。
坂田银时用小指挖着鼻孔,看着来人扬了扬眉,“几天不见,你去蓝翔学了开锁吗花子。”
“看见门没关我就进来了。”
玖木绫后退一步靠在墙边,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喂,这玩意我先没收了哦,副长。”
“……你欺负人!玖木氏!”
伸手去够却扑了个空,眼底差点泛起泪花,土方十四郎向前进了几步,语气激烈地控诉着,“快、快把我的金坷垃还给我!!!”
“想要吗?”玖木绫动作迅捷地将战利品转移到另一支手上,和善的微笑蔓延在面上,“求我啊。”
仍不死心地想从对方手里将宝贝相机抢回来,可最终还是承认了失败,土方十四郎紧抿起嘴唇,不甘心地瞪视着她,“坏人!!qaq”
说完这句话,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缓和下来,不情不愿地别过视线说道,“求、求你了……qaq”
“……”
双眼胶着在他身上整整三秒,玖木绫的手一扬,相机径直撞到墙面上摔得粉碎。
她踩过一地玻璃碎渣,在恼人的咯吱咯吱声中来到他面前,一把攫住了他的领口,低垂着的脸上神情难辨,“真是受够了……你还想继续这样到什么时候。”
“……”
对方怔怔地看着她,声带嗡动却不出一个音节。
玖木绫的嘴唇剧烈颤抖着,连同整个身体绵延到指尖都着抖,蓦地抬起脸与他挨近到只差分毫的距离,“说话啊!在真选组被伊东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冲田总悟倒戈,内部队员人心涣散,山崎监察生死未卜,你想就这样继续在妖刀的庇佑下逃脱责任吗?!”
“……”
瞳孔深处有某种掺杂着痛苦与挣扎的神态一闪而过,对方缓缓地低下了头。
音调陡然拔高,玖木绫毫不松懈地步步紧逼,“就算真选组成了实现伊东野心的工具也没关系吗?!就算冲田队长变成叛乱者与你为敌也没关系吗?!就算近藤局长被叛军杀掉——也没关系吗?”
忽然之间,对方抬起手扣住了她抓着他衣领的手。
“……嘁。”
他一字一句地说,“很痛啊,给我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了……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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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确认0552.
“妖刀村麻纱——”铁子注视着围绕在眼前的几人,因长期握锤而形成了厚厚一层粗茧的手指缓缓抚过刀背,“是室町时代刀匠‘千子村麻纱’打造的名刀,吹毛断,削铁如泥。”
目光在蹲坐门口捧着粉红色psp酣战于gal-game之中的背影停顿几秒,玖木绫按着额角回过了头,“真是有够厉害的神器……它有什么副作用吗?从头疼腹泻到让脑子烧坏之类的。”
“……硬要说起来的话……是有的。”轻手轻脚地将刀搁到旁边,铁子转而对上她的眼睛轻声说,“这把刀它——会吞噬人的灵魂。”
……吞噬灵魂?
少开玩笑了,这种事……
一阵涩感冲进喉管,玖木绫费力地压下胃间涌出的酸液,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而手捧psp的土方十四郎则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将电子设备随手一丢,鼻孔不自觉地扩张起来,哧哧喷着气,满脸尽是显而易见的期许和希冀,“……妖刀?!真的、真的是妖刀吗!!!!?真的会在早上变成萌妹子穿着三点式躺在我身边吗!!”
“那、那个……”
对方一连串的问句让铁子有些张惶失措,后退了一小步点头复又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说不定也、也可能是美少年……”
志村新八看着蠢蠢欲动的男人叹了口气,果断别开眼光,推了推圆镜片问道,“说是妖刀……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刀呢?”
“据说是家里蹲阿宅儿子被母亲用村麻纱杀掉,他的怨灵附在刀上……”
竖起食指指腹敲击下颌,铁子露出了思忖的表情,回忆着断断续续叙述道,“传说中的家里蹲阿宅儿子整天不去上学,只知道在家里追新番、玩r18-gal-game,还把母亲和二次元美少女做对比,说母亲土肥圆香肠嘴还胸部下垂……母亲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就……”
“已经详细到这个份上了吗?这算哪门子传说啊!那个就是最近生的事吧!刊登在上个月的大江户日报上的那个头版新闻吧!”
“只要佩戴过一次村麻纱,就会被家里蹲阿宅儿子的怨念和土肥圆香肠嘴胸部下垂母亲的悔恨附体,对二次元猥琐宅物产生浓厚的兴趣。与之相对的,工作的热情和战斗的意志就会逐渐变得越来越薄弱,也就是说——彻底变成了百无一用的otaku。
“但是这把刀在天朝有很多仿制的山寨货……如果这把是真正的妖刀村麻纱的话,这个男人……”看着对方愈加难看的脸色,铁子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话音。
注意到对方的踯躅不决,玖木绫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勉强道,“有什么就请都说出来吧——比这更糟糕的消息我也听过。”
铁子稍微想了想,最终还是轻轻开了口,“这个男人原本的灵魂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就算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突然短暂地恢复了一段时间原本的人格,恐怕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被otaku吞噬的吧。”
……出乎意料的,她很冷静。
在心里默默将对方的话仔细咀嚼了一遍,她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令人心情复杂的事实——
“也就是说……很快他就再也变不回曾经的他了吗。”
或许是察觉到她翻江倒海的内心,铁子一言不地默认了。
玖木绫终于卸下了唇边最后一丝面具般的惯性笑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不久之前在万事屋她本以为凭着一席话将原来的土方十四郎拉了回来,可是没想到在她讲述完了真选组近日以来的变动后,那个刚刚呈现了一会儿往昔影子的家伙居然又恢复了无用废柴的模样,旁若无人地拿起了psp——
迫于无奈,她与万事屋众人一起将他带来见了铁子,希望能寻求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不早也不晚,偏偏居然是这种时候。”仿佛被抽空了说话的力气,玖木绫低声喟叹着,“真选组注定要毁于一旦了吗……”
‘刺啦’——
金属撞裂碎溅的刮耳声响忽然自门边传来,紧接着被风挟带着裹来的是浓郁而熟悉的烟草味,舒舒卷卷洋洋洒洒铺盖了满屋。
“呼——”
两只之间夹着烟卷的男人一脸的倦怠疲惫,低头看了看一地psp碎渣,随后望向屋内齐齐怔忡的几人,有汗珠沿着下巴坚韧的弧线滚落,苦笑绽开在嘴边。
“真是的……”
他笑着哑声道,“我是来抽最后一根烟的——怎么出现在眼前的偏偏是你们这群家伙。”
玖木绫猛地上前一步,张开口艰难地出了声,“你……”
视线不偏不倚直视前方,土方十四郎自嘲地拉高了嘴角,“真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啊。……也好,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似乎确认了什么难得的事实,眼前突然变得很模糊,对方挺拔的身形在视野里被冲淡了边缘,显得黯淡不清。
像是阔别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一般,玖木绫哽住了咽喉,只觉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依稀之间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笑也好怎么也好,都随便你们——听好了,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你们万事屋的委托:请……请拯救真选组……拜托了。”
……
这样低三下四的请求……吗。
原来之前她在万事屋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啊。
他略微叹息了一声,随手掐灭了指间燃到一半的香烟,“我已经没办法再呆下去了……这就是永别了吧。”
脑中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玖木绫抓住了他的手,紧咬着嘴唇盯了他良久:
“……留下来。能不能……留下来。”
对方的周身一僵。
闪烁的青蓝瞳孔变幻莫测,他转身定定凝看半晌,抬手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紧扣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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