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天娇》 第一章 怎能如此欺负小姑娘 晨雾刚散，入梦的睡眼，开始清晰起来。

巨大的琉璃牌楼立在眼前。白石须弥座上红漆的立柱，五彩斑斓的雕梁，太气派！牌楼高耸入云，杜娟向牌楼中间的三个鎏金字看去，京华坊

“京华坊！”杜娟笑出声，“怎么可能！”

“京华坊何时有此等气派！不是，这真的是京华坊？”她不相信，再一定睛，跟她自己开的京华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那京华坊是在胡同里租的小单间开的一个做绢花手艺的小作坊。

眼前这个京华坊一看就格外高大上，有气质，鎏金字大牌坊，档口也开在热闹的街上，看着就像是这里的最热闹的地方，街市两旁周围到处都是各种繁体字样的店铺。

杜娟小心翼翼的溜达了一圈，听着周围穿来文里文气说话声，入目有丝丝繁琐装扮衣裳，杜娟心里嘀咕起来，她怎么来到了这里。

杜娟陷入了沉思，没一会儿整个街市变得喧闹起来，青石砖的地面，直通牌楼外。络绎不绝的行人，有着素衣汉服的早市商人、有着冕服的达官贵人、更有奇装异服顶戴高冠的外邦使节……紧接着面前陆续走来几十位身着同样服装的女子，从牌楼进来，匆匆向后走去。

杜娟看得清她们的服饰，虽都身着淡雅青绿，但看着对襟的直领，各个都梳着高鬓，也判断出了一二，如今这朝代像是宋朝。

她再低头一瞥，自己也是如此装扮，难不成梦里穿到了宋朝，成了宋朝人？

此时一鲜亮年轻的姑娘正匆匆对对面走过来，杜娟随她们匆忙的身影一瞧，立在不远处的一座大殿，门匾依稀可见的“京华坊”三字。

大家走的神色匆忙，路过她身边时候，其中有个圆脸的姑娘悄声对她说道，“娟姐姐，快走吧，一会迟到了，姑姑又该罚我们了。”

杜娟愣在那里，娟姐姐，这称呼倒是可以！她本身就叫杜娟，不过这什么姑姑，又是何人？。

杜娟先前已经站在这里思考了都快一刻钟了，她感觉自己是真的人，掐一下会疼那种，而且周围环境又古风古韵，心理怎么念叨醒过来又醒不来，依旧还是在这梦里，那还不如跟着大家先进去看看。

那就好好看看这真实到如此逼真的梦境倒地是什么样，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个京华坊是做什么的，想到这儿，杜娟向牌楼外走去。

“姐姐，你就看看我做的娃娃吧，你就看一眼……”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寻声看去，牌楼外一处角落，单薄的身影，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手里正拿着几件布偶，一一向进入牌楼的人递去，只是这些行色匆匆的女子，无一理睬她。

小姑娘看上去年方一十有二，但为何在此向大家展示这成色并不是很好的布偶娃娃呢，杜娟好奇向她走去，正巧又一位女子前来，小姑娘拦住她的路。

“姐姐，能看看我的娃娃吗？”

“别烦我了，迟到了会被姑姑责罚的！”

小姑娘不想放弃一丝的希望，可能是因为她看到进入牌楼的人越来越少，或许过了今天，明天又要重新开始。牌楼外卖糖葫芦的一位老妪，瞧着直摇头，像是在劝小女孩快回家，：“别再这得罪贵人了，小姑娘。”

但是小女孩似乎很执拗，她拉着女子的衣角，几乎是哭着祈求道，“姐姐，求求你了，就看一下吧。”

“哎呀！脏死了！走开！”女子用力推开她，正要打算离开。

眼看小姑娘要摔倒，杜娟看不下去，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姑娘，“不看就不看，何必欺负她？”

“她日日来此纠缠，就像一个乞丐一样，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脏了京华坊的门面，要是冲撞了贵人，你待如何？你还护着她，你不怕姑姑责罚你？”那女子反驳道，“亏你还是京华坊的人。”

小姑娘委屈的抽泣起来，手里紧紧的握着几个布偶，杜娟这回看清楚了，原来她手中急于向大家看的东西，还真是绢塑娃娃，顿时感到了几分亲切。

“有何难处，跟姐姐说，我看看能否帮你一下？”

听完这句，小姑娘立刻就眼巴巴的问道，“姐姐，你真的是京华坊的吗？你能看看我的娃娃吗？”

杜娟认得这物件：没错，在宋朝，这布娃娃就是绢人的雏形（绢孩儿），只是这做工粗糙，在这个朝代，民间的绢品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这小姑娘的手艺虽然粗糙，但是其心坚韧，而且前面拒绝这小女孩的口气，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是手艺人，何苦如此瞧不起人。看样子对方也是出自这京华坊的，虽然不是她家的京华坊，但是京华坊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被她们败坏了，好歹跟她有点缘分！

杜娟气不打一处来，但再瞧，该女子早已走远，总有一日会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真是狗眼看人低，京华坊在这里如此有名？都来欺负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卖糖葫芦的老妪自来熟，款步走来，“姑娘，看你从京华坊走出来，莫非你也是里面的绣娘？不过我看着你怎么有点面生呢？”

杜娟一时语塞，脑子在不停飞转，怕说错话，只能含糊说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前日偶感肺疾，歇息数日，这京华坊，我也有些时日没来了。”

“你们京华坊在大名府的盛名，那可真是第一家。”老妪一听也不打听杜娟了，反倒是忙夸赞起来。

不过听大名府这词，杜娟再次确定了如今的朝代为宋朝，大名府也就是现在的京城，她这梦境，还真是真实，像是她真的穿到了宋朝的大名府一般。

“老太太您谬赞了，不过关于这小姑娘是什么情况，老太太能否给我说说说看。”杜娟看着小姑娘，她更想知道的是这小姑娘的身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杜娟总觉得很是心疼。

老妪不再追问，顺手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姑娘，娓娓道来，“小姑娘来到这里已有月余，每天都拿着不同的布娃娃来此。估摸着是想跟这里师傅拜师学艺。

可这里面的人各个身份显贵，即便一个学徒，都可能是王公贵戚，听闻还有从汴京特地赶过来的。要说为何，就得说起这京华坊，那可是在汴京都出了名的绢塑坊，更不用说在大名府了，做出的布娃娃可都是直接运往汴京皇城的。只是万事终有遗憾，没人知道京华坊的来历，只知道它是给皇家做事的，谁知道上面连着大名府的哪位贵胄呢。就连规矩都是按照宫里的，大家都怕，就更不用说节外生枝了，所以刚才那些绣女，也才会如此冷漠。”

“她们这么冷漠，还能做出有感情的绢孩儿吗？”杜娟立刻不高兴了，这里人怎么都这样。

“呦。”老妪忙上前一步制止了杜娟，“哪有你这么说老东家的，你现在这身打扮，是京华坊的绣娘，听我一句劝，赶紧进去吧，一会让官兵发现，就麻烦了。”

“官兵还管坊内之事？”

“这里面半数人都是皇亲国戚，官兵在这里，也自当是护她们周全。”

那这里还有什么自由，完全就是被监视？那这里的手艺人也是有点惨，看似高人一等，实则都被禁锢了自由。

“什么人！胆敢在门外聒噪！”高靴的声音铿锵有力，杜娟未转身就听到了，再看老妪已经匆忙收拾了摊点，冲着杜娟打手势。

第二章 本戏精上线 杜娟没看懂，老妪急了，几步上前低声道，“赶紧带她走，要被他们抓到就麻烦了！”

“好！”杜娟拉着小姑娘的手疾步向前走去，听着靴声越来越近，老妪上前跟官兵周旋起来，只不过还没张嘴，就被官兵呵斥住了。

“你要插手此事，明天就不要在这里出摊！”老妪没了话，杜娟大概了解一二，老妪在这里摆摊应有数日，官兵原本是可以赏她几分薄面，只是今日这情况不同了一些，“我们接到坊内通告，说门外有乞丐，已在此逗留数日，这是什么地方，难不成你还要护着乞丐！”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就当我不存在吧。杜娟的算盘打的倒是可以，不过还是被叫住了！

看着杜娟的背影，再看她正拉着小姑娘的手，为首的官兵几步上前，“站住！你是不是坊里跑出来的，都误了上工时辰，还有这个乞丐，因何而聚，掌事姑姑已经生气许久，你最好识相一些，自己进去领罚吧！”

“赶紧走，赶紧走！”老妪刚说完，杜娟就觉得后背一丝凉意，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再回头看，官兵拔出的剑已经搭在了老妪的脖子。

小姑娘并未见过这种场面，杜娟原想护住她的眼睛，可连她都没有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挣脱开了自己，大喊着“糖葫芦奶奶是好人，你们不要伤害她！”冲着官兵跑去，狠狠的咬住了为首官兵的手。这官兵疼的大叫一声，跟随的几人都拔出了剑。杜娟一把将小姑娘拉回，揽在怀中。

被咬的官兵，用剑指着老妪，“走！这没你的事！”老妪只能匆忙离开，回头看看杜娟和小姑娘，眼神里充满了无力和歉意。

“你叫什么名字！速速报上来！”为首的官兵已经被激怒了，看着架势，不把她们抓回去是不罢休了，自己倒可以与之周旋一二，但这小姑娘的命运会怎么样呢？我要不要救她？

等等！不对，我为什么要救她！这里应该是梦境！这一切都是假的，可这一次，为何她会让我感受那么真，难道这次的梦，真不同于往常？

梦，由心生！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杜娟不止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她微闭着双眼，些许困意，夜灯晕黄，洒在窗帘上，让原本皎白的月光不再清冷，反倒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过在杜娟看来，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晕黄的光。

从杜娟开始经营京华坊以来，关于那些小物件的梦是越来越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入梦，也不知道梦中会发生什么，而梦中她是清醒的，仿佛与现实的距离仅有一墙之隔，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这梦缘起何处，是日有所思，还是天赋异禀？杜娟不止一次深思这个问题，而今，她到底要不要救下这个小姑娘？

“你跟这个小乞丐到底是什么关系！”杜娟被拉回梦境，那晕黄的光，是顶头刺眼的太阳，看这些官兵咄咄紧逼，如若再不做出抉择，小姑娘命运堪忧。深知此境为梦，然万物向生，这里所有的一切如真实一样，而杜娟更想搞清楚，小姑娘这样做究竟是为何。再者，这是我的梦！我自己做主！

日光刺眼，官兵手持刀剑上所反射出的光，早就晃得杜娟睁不开眼。强光下，杜娟眼睛通红，再一瞧似有泪滴挂在眼角，她索性蹲下来，一言不发的轻抚着小姑娘的脸颊，这操作让官兵们不知如何是好。

“让你受苦了，这本不该是你受的苦。”杜娟说罢一把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声嘱咐道，“配合姐姐，姐姐带你回家。”

小姑娘聪慧，手里拿着娃娃，“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杜娟接过话茬，“你不能这样说自己，知道吗？往后时日还长，当言则言，当行则行，你已经做得挺好了，怎奈这世道，让你我……”

“没用，不要做出一副娇柔的样子，我们统领也不吃这一套！这小乞丐在这里已有多日，如此下去，如何是好！”说话的是一个小兵，见他这样说，杜娟索性抽泣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小姑娘哭喊着，“我不是乞丐，我不是乞丐！我就想多卖出几个娃娃贴补家用，难道……难道我做得真的不好看吗？”

杜娟拿起小姑娘手中的娃娃，用衣袖擦着娃娃的脸，“你做的很好，看它，都脏了，咱们不要脏兮兮的，咱们一起要干干净净的。”四处打量下，为首那个官兵腰间的水袋甚是扎眼，杜娟直接用手指过去，“喂，你的水袋能不能拿过来。”

“放肆！”几位上前，拿剑指着杜娟和小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敢如此造次！”

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姐姐，我怕！”

“你们真就这么忍心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吗？”杜娟将小姑娘抱紧，为首那个官兵的神色稍有些变化，不多会儿，解下水袋让手下递过去。

杜娟接过水袋，冲着为首的官兵点头示意，这柔弱的样子让谁看了都会怜惜几分，官兵们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杜娟先是将小姑娘脏兮兮的脸擦的白净，之后又擦了擦几个绢孩儿。为首的官兵，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来回琢磨：京华坊虽为名门贵胄，大多都是知书达礼，而此女子这般刚烈作风，倒不像是坊内女子，可这一身衣物，却与其他女子无异，莫不是其身份高于坊内所有女子之上，来此微服，如此琢磨不透，看来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你们看，这样白净的妙人儿，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她呢？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乞丐，你们仔细瞧，她哪有半点像乞丐？”

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污垢后，的确白净很多，再加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是再硬的心也该被萌化了。

“行了，行了，走吧！”统领拿回水壶，冲着二人摆摆手。

“你家在哪里，带姐姐过去，我送你回家。”杜娟温柔的对小姑娘说道，但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终归还是要一探究竟，“你们放心，等送完她，我自会回来。”

杜娟不容分说拉着小姑娘紧忙离开，生怕时间长了这些官爷又生出什么变故，小姑娘也明白杜娟的意思，拉着杜娟的手朝京华坊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朝身后看看，杜娟觉察到，小姑娘很怕他们，自己救下的这位小姑娘，姓甚名谁还尚未可知，杜娟放慢了脚步，“小姑娘，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

“姐姐，我叫杜小娘。”

这么巧，都是杜家人，杜娟心中暗喜了几分，“杜小娘，是个好名字。”

“刚才跟姐姐配合的不错。”杜娟对自己周旋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佩服，在这个朝代，初来乍到，首当学会生存。

杜小娘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拉着杜娟的手往前走，京华坊离闹市不远，过了几个街巷，可比刚才热闹多了，不过看小姑娘心事重重，杜娟没再多问，一会到小娘家后，会有想知道的答案吧。

小娘脚步快了起来，杜娟索性迈大步跟了上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穿了再穿了一条街巷，就她浑身不舒服，凡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不约而同的打量着杜娟，这样的压抑感，杜娟不知如何是好，刚在官兵面前自己完全就是戏精，只是这众目睽睽的目光下，倒显得羞涩了几分。

“这是京华坊的绣娘？”

“没错，她怎么会来这里？”

“旁边那个小女孩是谁，怎么能和京华坊绣娘在一起？”

杜小娘加快脚步是有道理的，京华坊在百姓口中如此相传，杜娟忍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姐姐成了师傅 “姐姐，只要是京华坊的人，大家都认识。”杜小娘说道，杜娟起先还不明白为何，不过离开京华坊入了闹市，是感受到了刚才那位老妪所言“即便一个学徒，都可能是王公贵戚”这句话的分量，而这身份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那般眼神，那般碎语，只因自己是京华坊的，“京华坊的绣娘是不能出入闹市的，每天也只能活动在府中和京华坊之间，坊内是有这规定的，姐姐你穿着这身京华坊的衣裳，只此青绿，也只有京华坊才用如此染色的面料。”

家和京华坊！这不就是两点一线！小娘对京华坊这么熟悉，这越发让杜娟生疑。

小娘的家在城郊，倒是遂了杜娟的心愿，现在只想从这闹市中脱身。出了城门往东，需穿过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绿色，林子中漫着泥土的香，是前日夜雨留下的。路，不再是青石砖，变得泥泞起来。怕杜娟走不惯这路，小娘的脚步也慢了很多，林间飞过几只啼叫的鸟儿，鸣音刺耳，杜娟还是担忧起来。城郊的冷清、荒芜、廖无人烟比起闹市却是天壤之别。来往行人的脸上，也少了几分笑意。这一路也遇上了二三行人，也认得杜娟是京华坊来的，只是大家不再议论，先是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开。

“他们看着好像不开心。”

“住在城郊的，日日夜夜以生计为主，哪有谈笑的机会呢？”

杜娟佩服小娘，眼前这个仅有一十二的小姑娘，在讨生计中已成熟了许多。沿着泥泞的小路继续往前走出了竹林。是几处村落，破旧不堪，而现在日上三竿，村里竟无人烟。

村里的青年都去闹市寻生计，只剩下村里的老人们，在院落里也没闲着。这杜娟一来，大家也顶多是看一眼。

“小娘，回来了？”

是一位年近六旬的婶婶，推着独轮车迎面走来，车篓里满满的装了番薯，这是奔着闹市的方向去的。

小娘饶有礼貌的打招呼，“李婶好。”

杜娟随着小娘点头示意，李婶一看杜娟，以笑回礼，“小娘，家里来客人了？”

小娘点头，李婶再一看她手里的娃娃，随手抓过两个番薯递给小娘，“还没吃饭吧，拿着回去赶紧吃。”

小娘摆摆手，“不行，不能要了。婶婶，我娘亲说了，不能再要您给的东西了，你帮助我们已经很多了。”

李婶却是好心，小娘推了几个来回，杜娟看得出小娘志气，自行浑身上下一摸索，衣襟间竟还有十几枚铜板。杜娟欣喜，拿出两枚递给李婶，“婶婶，这个您就收下吧。”

“不行不行！”李婶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您还是收下吧，就当是今天开门红了，听小娘刚才的话，您平日里也没少帮助她，这点心意是应该的。”

杜娟拿出铜板来，小娘更慌张了，她都不知道这份恩情该怎么去还。再三推脱下，李婶收了铜板，随后又拿了两个番薯，递给小娘，小娘只好接着，“平日里乡里乡亲都互相帮衬着，住在这里的人，大家讨口饭都不容易，你看我这一把岁数了，还不得照样出去。小娘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再往前走没多远，就到她家了，小娘这位姐姐是好人，人这一生，遇见贵人真的不容易。”

告别了李婶，小娘在前面带路，心里堵了好多话说不出来，杜娟看得出她有心事，思忖道：莫不是因为刚才铜板的事儿？

“姐姐……”小娘停住脚，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我……我……”

杜娟心知，摸了摸小娘的脑袋，“小娘，不要放在心上。”

“姐姐，你能跟着我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份恩情，小娘不知道怎么去还，不过姐姐，等这些娃娃卖出去后，我一定报答您。”

小娘懂事的让人心疼，直到走进小娘家时，杜娟心头的酸楚涌出。破旧的院落，院落里堆满了杂草柴火，两间土坯的小屋，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屋里忙活，应是小娘的爹爹和娘亲。看爹爹的腿脚不便，坐在门边编草鞋；娘亲的蹲在院落一角，砍着柴火。

“娘亲，爹爹！”

“小娘回来了。”爹爹转脸就看到了杜娟，再一看这穿着打扮，一眼就认出来是京华坊的，有些责备小娘，“小娘过来，爹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去京华坊了，你就是不听，那个地方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

“天天就知道凶孩子！赶紧编草鞋，下午还要上城里。”娘亲热情很多，看着小娘和杜娟一起回来，心里也是有担心的，“姑娘，我家小娘是不是给你们京华坊惹什么乱子了。”

刚才在京华坊门前发生的事儿，杜娟并不打算告知。这一路杜娟已被杜小娘的坚持所感染，“杜叔、姨母，前来叨扰多有冒昧，还望见谅。”

“京华坊是大名府名坊，敢问姑娘，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要没什么事，姑娘请回吧。”

小娘的爹爹并不怎么好相处，听口气似乎对京华坊有成见，说话直截了当，得亏有小娘的阿母帮着打圆场，“怎么说话呢！甚是抱歉，姑娘，他平时就这么脾气。”

“无妨无妨。”

“娘亲，爹爹，这位姐姐是来教我的！她会教我做好多好多娃娃！”

杜娟看着小娘，知道她是撒了谎，不过也只有这样，小娘的坚持才有了望，突如其来成了师傅，杜娟慌了，自己仅仅是入梦时分，在这里自己能不能担得起师傅一职？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姑娘，这可是真的。”小娘的阿母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拉着杜娟的手坐下，“姑娘可真是从京华坊而来？”

不能说从京华坊出来就是京华坊的，不过自己这身衣裳也没法解释。小娘的阿母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娘打小就懂事，原本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龄，可家中这样的情况也无法给她更好的生活。她爹爹腿脚有疾，每月家里还得支出去些许药钱，这些年我们都觉得亏欠小娘的。”

“娘亲，家里还有我呢，您和爹爹养育了我，已经是最大的恩了。”

“起先，小娘用秸秆编制一些小动物、小草鞋，到了闹市也能卖些铜钱，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放太久，很快大家就不喜欢了。后听闻京华坊的绢塑，小娘一直想找师傅拜师，但京华坊哪能是我们这些平民去的地方？之前小娘一直去京华坊，我跟她爹爹一样反对，但小娘独爱于此，真的只求她能寻得一位良师。”

“其实我……”小娘的娘亲、爹爹对小娘的希望很大，杜娟开始紧张，恐是难当此任。

“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小女姓杜名娟。”

“杜娟？甚好！甚好！原来姑娘也是杜家宗族，我们能够遇见你是福气，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实属艰难，姑娘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姨母何出此言？”杜娟不解，这一家子都想让小娘学绢孩儿，但如今却打了退堂鼓，再看小娘，听娘亲说了这话，也是欣然接受，难道她就这样放弃了，小娘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姐姐，这声姐姐不能让小娘白叫。

第四章 就收了杜小娘吧 杜娟来回思忖着这个问题，却依旧没想通。刚才还说要寻觅一位师傅教小娘，可眼看小娘的所求要实现了，却在这个时候打了退堂鼓，姨母口中所言的难又会是什么？

“小娘，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杜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在京华坊门前热情满满，可这回小娘却异常的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小娘不敢直视杜娟的眼睛，拿着刚才的娃娃跑进了东侧的堂屋。

“小娘……”杜娟追了上去。

看杜娟跟进堂屋，小娘爹爹正要拦，阿母摆摆手，“让她去吧。”

屋内没有过多的陈设，单单是草席堆积起来的床榻，盖着一层粗布，被褥甚是单薄，床榻往里摆着一张“方桌”，说是方桌，也不过是木墩和木板支撑起来的，尚能放置东西。墙边角落几块木板支撑起来的架子上，放满了娃娃（绢孩儿），小娘将今日没有卖出去的绢孩儿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放上架子，杜娟不解，“小娘，你是喜欢它们的对吗？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你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何不向前再走一步呢？”

“都是小娘懂事，才不能这样……”小娘阿爹走进来，“寒舍的情况你都看到了，我们知道小娘能够遇见你是福气，难是难在我们这般家境根本无法有束修（报酬）给到姑娘，您是京华坊来的，先前我们是想让小娘在京华坊寻得一位先生，而今你真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这场梦也应该醒了。”

“他爹言之有理。”阿母接着说道，“原本小娘做绢孩儿，仅仅是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尚可对付。可前些日子京华坊传出消息来，下月初汴京绢塑比赛在京华坊举办，我们不想让小娘错过这个机会，小娘像我们这样没出息，只可惜苦了小娘，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杜娟姑娘，您这面我们也不能亏欠太多，今日您能把小娘送回家，其实我和她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准又是京华坊的官兵出来驱赶了，之前也有过此类情况，有时入市的街坊看到了，就带着小娘回来。咱们素未平生，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再让你来教小娘，我们心里真就过意不去了。”

“我和小娘遇见更是缘分，我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放弃自己所追去的东西。”杜娟打量着木架上的这将近几十个绢孩儿，“这些都是小娘做的？”

“嗯，姐姐，都是我做的。”提起绢孩儿，杜小娘的眼睛都是亮的，几十个绢孩儿，小娘几乎介绍个遍，从最开始以稻草而支撑，到如今的绢布缝制，小娘的确进步了很多，“其实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练手的，到最后都拆了。姐姐看这个，这就是我做的第一个绢孩儿。”

一件碎布缝制的衣服，里面是用稻草扎成的小人，但稻草难以固定住绢孩儿原本的骨架，双腿部分都已经开始散架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在小娘眼中视为珍品。再看看其他的，有很多绢孩儿衣物上的针孔密密麻麻，拆拆缝缝，一块布料重复使用，最终定格在了现在看到的绢孩儿身上。

“杜姑娘，这些绢孩儿中的任何一个，小娘都是过了好几遍手才做出来的，家里的绢布太少了……”

真难以想象为了完成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绢孩儿，小娘究竟付出了多少。只是现在看着如此懂事的小娘要放弃这一切，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担心付不起束修。

小娘上私塾都成难事，更何况是去京华坊请一位先生呢。杜娟没有多想，反倒是更坚定了她的信心，她不仅仅要让小娘入京华坊，而自己也要进去，毕竟现在的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技艺几何。

“姨母，如果我能让小娘进入京华坊呢？哦，你们不用给我任何东西，我带她进去就可以。”

“什么！要我家小娘进入京华坊，杜姑娘，这……这不太可能吧。”小娘爹妈半信半疑，“早听坊间传闻，进入京华坊得过层层筛查，更要通过层层打点才行，京华坊乃王公贵戚所在之地，我等平民百姓哪能有此机会，还是算了吧，我们本该就不敢奢望京华坊。”

“可有些东西，还是要试试的，我有信心，带着小娘进京华坊，小娘天资聪颖，她值得！”想起小娘父母让自己教她，这是万万不能的！现在的身份好歹是京华坊的绣娘，只不过怕是亲自教她会漏了馅，伤了小娘的心，我应该能重新回到京华坊。清晨听闻京华坊的掌事姑姑严苛至极，我倒是想领教一二，若真能带小娘入了京华坊，那也是极好的。

“杜姑娘，杜姑娘……”杜娟回过神，“杜姑娘，您稍等片刻。”

阿母向里屋走去，不会儿的功夫手里拿着一个棕色木盒，放在桌上。她的眼睛是红的，她是做了多大决心，才拿出这木盒。白色的玉镯，晶莹剔透，质地纯良，杜娟一脸疑问，看这玉镯价值不菲，只听阿母道，“这镯子跟了我半辈子了，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杜姑娘，你有心让小娘有更好的前程，我甚是感激！只是家境贫寒，家里实在没有拿得出的东西，这镯子姑娘收着。”

“使不得，使不得，姨母，这万万不可！”这镯子是杜家唯一的家当，为了小娘，这个家豁出了一切。

“杜姑娘，你收下便是。”小娘阿爹话不多，却句句诚恳，这样一说杜娟更得拒绝了。

只未等反应过来，手腕一阵微痛，一瞧，镯子已经在手腕了。杜娟不知所措，想要摘下来，小娘抓着杜娟的手，“姐姐，你戴着它挺好看的。”

小娘父母面露喜色，阿母更是看着这镯子，“看看，杜姑娘戴着多合适，我的手大，都戴不进去。”

杜娟一语成噎，此时的她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偌大的承诺和厚礼，这京华坊是不得不去了！

第五章 杜小娘的秘密 “杜姑娘，您的家就在大名府吗？”

对啊，我住哪儿啊！误打误撞进了这梦境，眼看着天色已晚，不过京华坊应该有我一席之地吧，但这眼下得应付一二，“姨母，我从汴京过来的，目前是寄宿在京华坊的女子公斋（宿舍）。”

“无妨，无妨，京华坊网罗各地绣娘，寄宿公斋也属常事，您有恩于我们，与小娘又甚是投缘，今日天色已晚，如若不嫌，可留寒舍一晚，明早再走也不迟。”

小娘阿母的盛邀倒是随了她的心愿，等天明再回京华坊也不迟，但这京华坊内，她并不知道，一切未知在等着自己。杜娟应了下来，暂住小娘家一晚。

今儿算刚入这梦境的第一天，作为京华坊的绣娘就这样跑出去，这后果她还未考虑到。

青菜叶汤、邻里给的番薯，这就是小娘家的晚饭。

“粗茶淡饭，杜姑娘，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招待的。”

杜娟不嫌弃这些，流落在梦里的她，也是心存感激。从衣袖里摸出剩下的铜板，“姨母，我这身上也不多，这个你们留着吧。”

“杜姑娘，万万不可啊，你让小娘入京华坊，这对我们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这不能收，不能收。”

“那就给小娘吧，多买点绢布，后续还是能用到的。”

小娘母亲落了泪，双膝弯曲，将要下跪，杜娟一把扶起来，“姨母，您这是为何，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安慰好了小娘的母亲，杜娟心情变得沉重，她顿时觉得一条扁担，狠狠的砸在自己肩上，“姨母不必这样，真的不必，小娘会有一个好前程的，她会成为大名府有名的绣娘。”

几口淡饭入了口，小娘就帮着娘亲忙活去了，留下爹爹和杜娟，“杜姑娘，你这样帮助我家小娘，却是为何？”

杜娟没想到小娘爹爹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从刚才一进屋，小娘爹爹给杜娟的感觉，就好像是有隔阂存在，是不是自己显得过于热情了？杜娟并不是很舒服，自己明明给了最大的善意，可为何还是遭此质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娘爹爹的话更迷了，跟这家人接触不到一日，自己还能知道什么？

杜娟摇摇头，正巧小娘跑了过来，“爹爹，娘亲叫你去庖屋帮忙。”

总算是解了围，只不过小娘爹爹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杜娟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真是岂有此理！京华坊如今任务繁重，这个时候她无视规矩、随意外出，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掌事放在眼里！”大殿里，掌事姑姑高高在上，完全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气势，殿下是京华坊所有绣娘，依次按个头排开。殿下无人敢说话，就连大声喘气都得斟酌一番。再看姑姑的面相，一脸横肉，双手叉腰的样子好不威风。一边的丫鬟手里拿着戒尺，这威慑力确实拉的太满，“她今天出去，有谁看到了！”

“禀姑姑，平时就看她不在坊中。”人群中有人说道，“之前都没怎么见过她，应该是近日新来的。”

姑姑不听，反倒是更严厉的呵斥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新人旧人之分，只要是在京华坊的，都得遵守我定的规矩，因为我！就是这里的规矩！”

殿内仅有的余晖，随着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天色暗了。那天边仅存一丝的微光下，迸发出金色的火烧云，绣娘们从大殿一一走出，道路两旁的官兵看的更紧了，大家木讷的穿过牌坊，各自回家，也不知这样的日子，她们经历了多少个日夜。

风过竹林发出瑟瑟的声音，也时不时有几阵清香扑鼻而来，混杂着泥土、竹叶的味道。天朗气清，透过屋顶的空隙，几点星星孤零零的悬在空中，杜娟是被冻醒的，今夜她都不知道是如何睡着的，只记得睡前跟小娘聊了好多，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寒夜凄冷，躺在一边的小娘倒是习惯了，杜娟生怕冻着她，将自己身上的单薄被褥给小娘盖好。

这时的杜娟头脑异常清醒，可能是这寒夜的凉意过于透彻，让她精神百倍。而自己也是有心事难以入睡：自己从京华坊出来到小娘家，按掌事姑姑那么严苛的要求，势必会点名，来到这里什么事都没做，就在京华坊落下了把柄，并非杜娟想要的。

趁着夜色悄悄溜进去，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想到这里，杜娟起身，再次给小娘掖了掖被子，小娘睡得踏实，手里却紧紧的捏着一个绢孩儿，杜娟新奇。看这绢孩儿，杜娟回忆白天木架上那些绢孩儿，都没有这一个精致，不，它就没出现在木架上。杜娟俯下身，这个绢孩儿比起她自己做的那些，质地用料都好太多了。

绢孩儿从何而来？晚膳后小娘爹爹的奇怪的问话和眼神，并没有从杜娟的记忆中消散，如今一来疑问更增加了不少。杜娟彻底没了困意，她没有打扰正熟睡中小娘，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匆匆离开。

小娘身上还有一些秘密，按照小娘的家境，这么精致的绢孩儿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杜娟顿时觉得建立起来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但受人所托，也只能忠人之事，答应小娘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街市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官兵和打更的人，入了深夜，全城都要宵禁了。

“站住！都宵禁了！还胆敢出来！”

古代有宵禁，这都能忘！如何是好，自认倒霉！杜娟站在原地，官兵几步上前，问道，“你是哪家哪户的，不知道已经宵禁了？你这身，应该是京华坊的绣娘？京华坊早就放班了，你为何在这里？带走！”

“官爷，您听我解释，我……”

“还是回去跟你们掌事说吧，在大名府得罪了京华坊，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杜娟想强行挣脱开，只因架着自己的两位官爷体格宽硕，硬的不行也只能来软的，“官爷，我是去民间寻访绢塑匠人的，也在为京华坊广纳贤才。”

“可有凭证？”

“凭证？什么凭证？”杜娟说完就后悔了，果然不管在现实还是在梦中，自己就不是撒谎的料。

“休在这里巧言令色！带走！”

杜娟怕了，这要送回京华坊，以严苛着称的掌事姑姑，该怎么惩罚自己，“官爷，这回坊内掌事姑姑应该歇息了，要不您放了我，等明日一早，小女自行前往领罚。”

“你归京华坊管，不归我们城防司，有什么话，你去跟她们说吧。”

第六章 我原来是登州来的 城防司的官兵还真是一丝不苟，一路扭送着杜娟就到了京华坊牌坊前，他们也不进去，待看着杜娟进去了，这才算是完事。等杜娟回头去看的时候，官兵们早已离开，白天看牌坊和大殿的位置近在咫尺，可如今夜半三更，这里空旷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在这儿的记忆中，杜娟一无所知。

“真不该出来。”杜娟暗自私语着轻步向前走去，到殿门前还有几十层的白玉台阶。今夜的月色正浓，银白的月光铺洒在台阶上，整个台阶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走上去只觉得胆战心惊。一步一步，杜娟再抬头时，如此真切的看到京华坊的门匾。殿门微闭，透过缝隙能看到最深处的点点烛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烛光前摇曳着。

只听里面说话了，“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杜娟听这声儿，铿锵有力充满傲慢，八九不离十就是掌事姑姑了。推开殿门，吱吱扭扭发出刺耳的声音，怕是早已打扰了这夜的静。刚入大殿两边都是精致的桌台，借着烛光桌台上放着线卷、绢布还有锃光发亮的刀剪用具。如此的桌台在大殿少说也有几十台，这是绣女们工作的地方。那发出光亮的，正在殿内最中间的三层高台上。琉璃灯盏，烛火通明，烛火左右摇曳，杜娟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杜绣娘！你好大的胆子，绢塑大赛临期，敢擅离京华坊，如今过了子时，你拿这里当什么了？”

这强硬的态度，要是硬着来估计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可服软也不是她的性格，如今许了小娘承诺，不能就这样得罪了掌事姑姑，在京华坊自己还需安身立命。

杜娟躬身作揖，“回姑姑，是小女的错，只因近日在坊内做工，歇息甚少，多有劳顿，今晨去坊外散心，也是为回坊内能够精进做工，兢业勤恳。”

掌事姑姑走下来，杜娟看仔细了她的脸，的确是一脸横肉，凶相外露，杜娟忙低下头，掌事姑姑围着杜娟转了一圈，慢悠悠的说道，“依你所言，坊内不如坊外是吗？你是觉得在坊内做工了无生趣？擅自去坊外散心？你觉得如此搪塞的说辞，我就会信你！”

“姑姑，小女所言甚是，绝无半点虚言。”大家一点说的没错，这位掌事姑姑的确不好应付，她对所有人几乎都是有着十足的戒心和猜疑，难怪坊内的绣娘们这么怕她。

“虚言？”掌事姑姑胸有成竹道，“杜绣娘，你真当认为我不知其缘由，我且问你，今晨坊外的那个小乞丐是何人，你又为何跟随她而去？你口口声声说出坊外是为了散心，可她你怎么解释！”

看来定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了掌事姑姑，不过也能理解。掌事姑姑如此的威严下，其他绣娘们定是为自保，不受罚而说出了此事，只是顿然觉得这里暗潮汹涌，自己的无心举动都有可能直接被她人所利用。罢了罢了，这样充满暗潮的京华坊，所有绣娘应该都憋着一股劲，就看后续如何被我所用了。

不过是职场中常用的伎俩罢了，杜娟自然清楚，却也是想好了对策，不过这掌事姑姑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就索性把真话都说给她听，“回姑姑，门外的小女孩并非是乞丐，她徘徊在坊外月余的时间，也仅仅是为了入京华坊读几堂绢塑的课，她……”

“哈哈哈……”掌事姑姑突然狂笑，打断了杜娟，“杜绣娘，你怕不是精神恍惚、神志不清，竟然替一个小乞丐说话。她还想入京华坊，当我们京华坊是什么，收留乞丐的丐帮？我就不明白了，这坊内所有的绣娘躲之不及，你却为何反其道而为之。别说月余，就是她在坊外，一年、十年，她也没有资格入京华坊！”

杜娟强压的怒火，压不住了，这掌事姑姑确实是没有任何同情，刚想着怎么回复，掌事姑姑接着说道，“坊内的绣娘都来自大名府各个名门望族、皇亲国戚，在家里都是被宠溺，性格如你乖张！但入了京华坊，一切都得听我的，得懂规矩，懂礼数。你一个登州来的，能进京华坊是你的荣幸，在这里你哪点能比得上她们！”

我原来是登州来的，入了这梦，算是找到根了，谢谢姑姑！

“她们贵为名门，可也没见得你有多尊重。”杜怼怼上线了，再也压不住的火，面对姑姑这番刁难，杜娟不能惯着她。潜意识中杜娟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里，对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她无需惧怕。

杜娟这一句话，掌事姑姑就炸毛了，“你好大的胆！胆敢对我这么说话，在这里，所有人都得尊重我三分，你擅出坊外，不知悔改，却言辞凿凿认为有理，我要狠狠的罚你。”

“来啊！”杜娟冲着掌事道

掌事姑姑狠狠咬着嘴唇，看这眼神恨不得让杜娟永远离开京华坊，听她暴吼道，“来人！”

殿内侧门中出来四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各个都是教条刻板的样子。凶相的眼神不亚于掌事姑姑。四位女子彬彬有礼给掌事姑姑作揖，“姑姑！”

“你们四个听好了！今晚好好看住她！杜绣娘，既然你这么不想留在坊内，那我就让你好好地在这里留着，你就好好跪在这里反省，等明早再做决定！如若还不知错，你就一直跪在这里！”完了！这是彻底激怒姑姑了，这如何是好，还说让小娘入京华坊，可如今看来，自身难保了。

姑姑拂袖而去，四位女子见姑姑离开，向杜娟围了过来。杜娟真怕了，唇枪舌剑的面对姑姑，尚可；倘若这四位女子真要是掌事姑姑的心腹，双拳难敌四手，今夜怕是难过了。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做什么！”杜娟向后退了几步，四位女子面无表情，掌事姑姑已走到殿门，回头看着杜娟被围，心中暗喜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规矩！”

清冷的夜，忽而吹起了风。过了竹林，窸窣的风声更大。紧裹的被褥掉落在一边，一个激灵，小娘被冻醒，回头看杜娟不在身边，着急的开始找寻起来，“娟姐姐，娟姐姐……”

喊了几声，倒是把娘亲喊了过来，“小娘，怎么了！”娘亲进了屋见杜娟已不在屋里，忙拿起被褥将小娘紧紧的裹抱在怀中，不急不慢道，“没事，小娘别怕，有娘亲在。”

“娟姐姐是不是走了，她是不是不管我了？”小娘心细，杜娟这次的不告而别，却让小娘误会了。

第七章 风花雪月四姐妹 娘亲摇摇头，“不会的，杜姐姐一定言而有信，你要相信杜姐姐，她可能是临时有事，回坊里了。”话虽这样说，但她不想让小娘担心，对于杜娟的突然离开，她心里更充满了疑问。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时候！你娘俩还是清醒一些吧！”屋外是爹爹的声音，给里屋的娘亲吓了一跳，“谁会无缘无故的帮助我们！”

“你做什么！小娘还在呢，竟说这等话。现在事情尚未明了，就不要轻易定论，京华坊的规矩，整个大名府都知晓，你不知道！再者，就算她真的不帮助小娘，那却也是人家的本分。”

“不说了，不说了，说不过你！”

“唉！”娘亲虽嘴上不言语，却忐忑至极，“这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时候的京华坊大殿内，可热闹了许多。四位女子面无表情的将杜娟围住，只待大殿的门一关，掌事姑姑离开后。其中一位女子突然拉住杜娟的手，冷冰冰的脸突然堆满了笑意，“听掌事姑姑说，你今天出去了？”

“对……对啊。”这些人怕不是有什么……杜娟完全被弄懵了，四位女子应是掌事姑姑的心腹，刚才唯命是从，可现在这反转也太大了吧！

“跟我们讲讲，这外面有什么好，大名府的市集热不热闹？大不大？”拉着杜娟手的女子继续追问，杜娟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今早却是看到了市集，只是更多的时间是拉着小娘再躲官兵。

“你快别吓到人家了！”一边的女子拦住风风火火的同伴，“杜……杜绣娘，吓到你了吧？”

“没有，没有……”杜娟木讷的摇头，这样的反转，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起先她是这样想的，而后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次了解京华坊、了解掌事姑姑的机会呢，“我可以给你们讲热闹的市集，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但说无妨。”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一不小心就冲撞了姑姑，你们跟姑姑这么亲，要不讲讲她的事儿，我也涨涨记性，下次就知道怎么跟她交流了。”杜娟想了解掌事姑姑，如今的她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而做的这些，也只为之后能把小娘带入京华坊。

“好，我告诉你。”大家都答应的很爽快，杜娟本暗自窃喜，直到听完了这四位女子的故事，她才明白了一切。

四位女子是掌事姑姑从汴京带回来的，刚才如社牛一样拉着杜娟手的名若风，拦着她的女子名若花，剩下的两人分别名为若雪、若月，四人连组成“风花雪月”之美名，但其身世却让杜娟泪下。

听若花所言，“我们四人是亲姐妹，自幼家室还算殷实，一家人过着幸福的日子，但好景不长，十六那年只因家乡遭了灾，爹娘蒙了难。四人被邻居叔伯收养一年，而后因叔伯欠了地主钱财，将我们四人卖到了汴京花雨楼。在此烟花之地寻生存如登天。好在我们四人自幼习得会琴棋书画，有此技一长，花雨楼答应只要我们卖艺。直到十八那年遇到了姑姑，说她先生被封了将军，宫里赐了府宅，急需四位丫鬟伺候，便将我们赎出，革了贱籍。本以为改了命，未曾想姑姑的控制欲很强，将我们禁足，让她先生教我们剑术、武学，十八般兵器如今是样样精通，练得一身好武艺。”

杜娟没想到自己会跟她们聊成一团，“那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学得一身好武艺，也好谋生计。”

若月接过话，“杜绣娘说的是，原本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姑姑最初的目的也是想让我们学会保护自己，我们学成，府上的丫鬟也多了起来，我们不再去伺候姑姑。我们去找姑姑告别时，边外传来了将军战死沙场的噩耗，此事暂被搁置了。那时金国缕犯大宋边关，抵御外族的争战更是毫无休止，将军和他手下百名将士成了忠魂。自那之后，姑姑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没有感情，稍看我们不顺眼，就惩罚我们，后面更是制定了家法家规，半年的时间，我们身体上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呢，她这样对你们，你们为何还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杜娟甚是同情四人的身世遭遇，这已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我们要报仇！”若雪冷冷的说，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对往事的伤感之情，她看着大家，再一次斩钉截铁道，“正因为要报仇！所以我们现在蛰伏待机，就等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会杀了她！”

“这……”若雪眼中迸出的怒火，杜娟看得见，还有那一丝的悲意。

若风不再是刚才热情的模仿，这段往事她并不想提起，这些年了，她们不知道和谁提起，直到刚才在侧门屏风后的时候，看到杜娟不畏权势而回怼掌事姑姑的时候，她们觉得，她们的机会也来了！若风年龄稍大，是四姐妹的姐姐，“我们想到过离开，想到过嫁人，但那个时候我们也想报恩，想陪着姑姑度过最艰难的时候，我知道我们虽为贱籍出身，但这命我们无法逆天。姑姑收留了我们，原本她是善良的，尽管禁足让我们习武，但在姑姑身边我们可以相互照顾、衣食无忧，为姑姑分担一些家务也是情愿的。只是这后来，姑姑先生离开后的一年，我们再次向姑姑告别，想要去市井寻一惬意生活，结婚生子，平凡走完这一生。姑姑当即答应了，可她……”

若风哭了！她哭的那么无声，她轻声的抽泣，三姐妹挂着泪水，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杜娟不知道如何去安抚四人，若雪忙说道，“都别哭了，一会把官兵招来就不好了！”

“抱歉，失态了。”若风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她让我们不再是女子！”

“不再是……女子？”杜娟没有明白若风的意思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们四人去找姑姑告别的时候，姑姑答应的爽快，给我们四人各自倒了一碗酒，以示告别。可喝完那酒之后……”

若风清楚的记得，清酒下肚后不过多久带来的剧痛，让四人晕厥过去。再次醒来时，姑姑就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们，许久才说，“都醒来了？”

四人腹部疼痛难忍，但当时并未怪到姑姑头上，直到姑姑自己说明了一切，“是不是疼痛难忍！”

姐妹震惊，若雪忙问，“姑姑，您这话是何意？”

“哈哈哈……”几声大笑后，她们记得清楚，姑姑是流着泪给她们说的

“你对我们究竟做了什么！”若风虚弱的问，“你不是答应放我们走吗？”

第八章 叫板的代价 “放你们走？你们身上的武艺都是我先生教的，你们这样一走了之，对得起我先生吗？”

“可我们该报的恩已经报完了，当初你也是答应过我们的。”

姑姑可不听这些，“报恩？我给你们的恩，你们报的完吗，要不是我把你们赎回来，你们现在还在花雨楼卖唱呢！就算是现在让你们离开，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你们就得陪着我！”

听得出掌事姑姑的控制欲到了极致，而让四姐妹决定蛰伏报仇的，却是姑姑的下一句话，“你们喝的酒里，被我加了麝香，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有孕了！”

“我们瘫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我轻生过，是姐妹们救下了我，那一刻开始，我们只想报仇！后来姑姑不知道怎么就打通了宫里的太监，成了京华坊的掌事姑姑，如今坊内怨声满满，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你是第一个敢跟姑姑叫板的。”若雪说，“杜绣娘，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的事情我们自有定夺，我们只想报了仇，你肯定也有你的目的，若我们都能完成自己的目的，杜绣娘你同我们一起，痛痛快快的在大名府最繁华的市集畅饮一番！”

“好！一言为定！”

原是闺中柔弱之女子，原是楼中莺歌燕舞者，这番豪情，让杜娟感到了侠气。如若雪之意，于白雪于圣洁！四位女子身着白衣，又何尝不是若雪一样纯白无暇，可这世道弄人，造化弄人，命运弄人！让四人原本花样的命途变得多舛，心里早就有了仇恨，杜娟未曾想到，四位会如此坦承心境，而她只想让小娘入京华坊，这些小心思比起四姐妹的故事，自己未免有些自私了吧。

姑姑让杜娟在大殿跪了一宿，不过四姐妹给自己放了水，相聊甚欢。杜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趴在桌台上睡着了，早已忘记了时间。直到耳边人声嘈杂起来，睁开睡眼杜娟吓了一跳，自己被绣娘们围了个圈，大家争相看着自己，就如赏一件珍品。

“你们……你们做什么？干嘛都看着我。”杜娟慌张的站起来，看着这些绣娘没有如昨日那般冷漠，却是十分新奇，人群中挤出一个小脑袋，古灵精怪的样子，打扮的倒是不拘一格，年岁看着比杜娟小很多，却也是这儿的绣女，只听她好奇的问，“姐姐，听闻昨晚你顶撞了姑姑？是不是真的？”

“啊？”这问题问的，杜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有她是怎么知道的，“你……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用管啦，我自有我的方法，你就说是与不是嘛！”小姑娘逗趣的说，还有几分得意与娇气，杜娟心里打起了鼓，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很了解，追问的这么紧不会是姑姑那面的人？但看气质不太像，姑姑身上有太多的戾气，这小姑娘可没有，算了，不管了！

“是，我……”

“太好啦！”小姑娘带头一鼓掌，不想其他的绣娘也跟着鼓起掌，小小年岁竟有如此号召力，看来这京华坊确如大家所言，卧虎藏龙，“我们可算是等到你了！”

“等我？”

小姑娘点头，“确切的说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一个能带着我们起义的人。姑姑在京华坊独断专行已有多年，不管是谁稍微一犯错就会被罚，我们来到京华坊已有月余，原本来这里是想习得绢塑技艺，参加绢塑大赛，但大家整日都处在心惊胆战中，生怕做错了什么被姑姑罚，每日这样的心境，怎么能习得绢塑之精华。你是第一个敢跟姑姑正面叫板的，能不能带着我们一起。”

工具人？不怕姑姑枪打出头鸟？杜娟熟知这套路。不过小姑娘如此盘算，却是为何呢？看来在这个朝代大家都比较保守，却也如此，言语之过，在这儿的确没有。

见杜娟犹豫，小姑娘倒也自告奋勇，“要不我们一起联手，还有这么多姐姐呢，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护着姐姐！当然啦，你也可以提要求，我都能答应你。不过你叫什么来着，这里姐姐太多，我都记混了。”

“杜娟……”

“哐！”殿门打开，姑姑来了，大家忙散开到两边，留杜娟一人站在中间，四姐妹紧跟其后低着头在姑姑身后走着，若雪手上拿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大家见木匣，都害怕起来，只听姑姑道，“杜娟！你可知错！”

杜娟回头，刚那位小姑娘站在第一位，两人眼神刚对眼，小姑娘就暗暗冲着自己摆手。

这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让我当工具人，怎么这回她先退缩了。思忖间，姑姑就到了面前，凌厉的眼神盯着杜娟，四姐妹从身边低头走过，随姑姑上了高台。姑姑转身，众人双手交叉，缓缓推至胸前，齐刷刷的屈膝弯腰，“姑姑万福！”

“今日可还有未到者？”姑姑环视一圈，言辞凿凿道，“京华坊在大名府乃皇家钦点的工坊，你们来自各个府宅，皆为大家闺秀。只是来到这里怕是忘记了家里的规矩，昨日杜娟未经坊内允许，擅自出坊，与不良人结交，影响我京华坊声誉，该罚！”

姑姑说罢向身后方看去，若雪了然，上前一步，打开木匣。姑姑从中拿出一把长戒尺，缓缓走下来，看着杜娟。四姐妹紧随其后，若雪忙跟杜娟递眼神，杜娟明白，若雪是想要自己暂且屈服，在姑姑的此等“威严”下，谁都无能为力。

“按照规矩，应该怎么罚！”

若月回道，“回姑姑，未经允许擅自出坊者，着清心智十尺！”

清心智？什么意思！杜娟未思量，若月上前同情的看着她，姑姑的命不可违，杜娟自明白这顿罚是逃不掉的，若月道，“伸手。”

杜娟伸出手，周围出奇的安静，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睹此情景。若月拉着杜娟的五指，往后退出两步，向上平行举高，手掌心平整的展现在姑姑面前。戒尺搭在手掌上，杜娟一哆嗦，要说不怕是真的不怕，毕竟是梦境，可梦中的疼也是真疼啊！

“啪！”一阵风呼啸至掌心，掌心火辣辣的疼，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原来这便是清心智，掌心皆有一个清心明智的穴位，名曰劳宫穴，清心智就是拿着长戒尺打手心。

第九章 坊内规矩，勿在识海摸鱼 杜娟这手掌渐渐没了知觉，戒尺一下一下落在杜娟掌心，姑姑面无表情的厉声问道，“杜绣娘！你可知错！”

杜娟疼的说不出话，她怕这一张嘴就哭了。而姑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戒尺落下的速度更快了，“看来还是不知悔改！”

“那是我妹妹，我只是出去看看她！”

“妹妹？”姑姑自然不信，这里每位绣娘的身份她都清楚，“从你的脚色（简历）中，可未曾写道你在大名府还有一位妹妹！撒谎成性，是何居心！”

手钻心的疼，姑姑这张跋扈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杜娟身体渐渐软了下去，隐约能听到坊内其他姐妹为自己求情。

“姑姑，不能再打下去了，就放过她吧。”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她和自己一样有胆识。

“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该死！我和睡觉姿势也是没谁了，怎么就压到手了？难怪梦里手这么疼！杜娟转了个身，将手放平，继续睡，毕竟帝都这天，还没亮呢。

果然，在梦境中跳出潜意识，转个身的功夫，在这儿已是过了两天一夜。

“她醒了，醒了！你可算醒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

“姑姑罚你，当时你疼的晕过去了，都晕了两天一夜了，急死我们了！”

两天一夜，可真够长的！杜娟微微睁开眼，还是那位小姑娘，和其他两位绣女守在自己身边。杜娟挣扎着坐起来，手上的疼痛是缓解了很多，不过已经被精心包扎过，只不过这包扎的结绳处，竟是一个蝴蝶结。杜娟险些笑出声，强忍着笑，小姑娘一眼看出了杜娟的心思。

“你是不是想笑，想笑你就笑吧，我这是第一次给人包扎……你……你就凑活看吧！哼！”她赌气撒娇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也是被闺中被惯坏的。

“谢谢你。”杜娟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手心也是微红的，杜娟忙拉过来一瞧，三道清晰的戒尺印。

“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迅速把手抽回去，故作无事，“没事，没事。”

旁边的绣娘忍不住了，“杜娟，你可不知道，她为了让姑姑不再罚你，也顶撞了姑姑，姑姑这才……”

杜娟想起来了，在自己晕倒之前是听到小姑娘为自己发声，“她怎么能这样，难道在这里说一句话就是错的吗？”

“那可不！”小姑娘对姑姑早已是深恶痛绝，“在这里她就是一言堂，哼，我早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京华坊不能任由她在这里为所欲为了。对了，姐姐，你说你在外面有一个妹妹是真的吗？”

杜娟摇摇头，“并非如此，就是这些天以来在坊外牌楼的，你们应该见过，我觉得她可怜，便随她去了家中，她跟咱们一样，也是做绢孩儿的；可唯一不一样的，她做绢孩儿是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

“我们是在坊外见过她，那么小年岁，也会做绢孩儿？”一位绣娘言道

“是啊。只不过做的没有我们如此精致，原本我是想回到坊内，找掌事姑姑说明此事，想要姑姑纳她入坊，可如今看来，这一步如比登天之难。”

小姑娘摇头，“你找她？你有此想法就是错误的，姑姑如此蛮横，你这刚挨过罚，莫不是还想吃板子？”

杜娟猛然想到前日，这位小姑娘许诺自己的一个要求，就近日而言，这位小姑娘来头定不小，倒不如，“所言极是，对了，听前日你所言，如若我答应与你一起对抗掌事，你可答应我一事，此事还可作数？”

“肯定作数，出言成钉，岂能食言？”

“甚好！如对抗掌事事成，可能让她入京华坊？她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才人，年虽尚小，但稍加温习，定能成大器。”杜娟笃定了眼前这位小姑娘，定有能力让小娘入了坊，原本是真想央求掌事姑姑，可如今，自己在掌事姑姑这儿一定是一位“坏学生”。那日的不告而别始终还是过意不去，怕不是小娘对自己有了误会。如今在大名府，唯一让自己挂心的却也只是小娘了。

“你放心吧，她一定能来京华坊的。”

“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我叫赵安安，你叫我安安就行。”

“好。”

几日的时间，杜娟受伤的手已然痊愈。杜娟也算正式习绢花技艺，到了坊内学堂，同坊姐妹们却很热情，丝毫不像头日见到的那般冷漠，这掌事姑姑一天在坊，这规矩就破不了。

“掌事到！”学堂瞬间安静，又是那张跋扈的脸，大家端坐着，等候姑姑吩咐今天的活。

一见到掌事姑姑杜娟恨不得上前与之撕扯，哪怕是两败俱伤，这样的画面在脑海中已经过了好几遍：在家里爸妈都没骂过我，没想到这梦里，却遭了她的毒手，我这一身反骨在这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杜娟，杜娟……”安安小声的叫，杜娟回神，安安道，“你脸色不太好。”

杜娟恍然，明白安安所指什么。忙点头刚才副神色要被掌事看到，可又要挨罚了。

“肃静！”

掌事姑姑拿出针线、绢布，虽厌倦了姑姑，可这是杜娟的首堂课，还是略听一二，针线与绢布，难不成现在京华坊还停留在初学阶段？

“杜娟，下午有半天休沐的时间，你可愿随我去逛逛街市。”

几日来，杜娟心系小娘，从受伤这几日一直在坊中，既有休沐，便一定要去小娘家看看，“我得去看我妹妹。”

“又是妹妹，这么神秘，下次一定带我去！”

“杜娟！你掌心可还好！”姑姑厉声问道，“新来坊中才有半月，还需我重复一下坊内课堂规矩吗？林巧，你来告诉她，什么是规矩！”

最后一排的林巧站起来，个头高挑，素颜清净，也是落得一美人样，“坊内规矩，一切规矩以姑姑为准，听姑姑吩咐，听姑姑指教；勿僭越、勿插嘴、勿交头接耳、勿在识海摸鱼，若……”

“噗——”杜娟笑出了声，摸鱼什么鬼！这时候都有摸鱼一词！

抬眼姑姑正瞪着自己，林巧继续道，“若违反以上规则，按不同程度，执清心智之责罚。”

“今日我们授绢孩儿华服缝制法，唐（代）有赋绢纱以生命，施丝绸以灵性的说法，绢纱，也就是绢布是绢孩儿的生命之灵，而生命之灵当如何让其有灵性，便在于缝制针法。绢布为绢孩儿所穿华服，一针一线必透着严谨……”姑姑虽跋扈，但讲起这些东西来还是有一套，杜娟充满了新鲜感，大家依次上台领取了绢布、针脚、剪刀，不过大家看上去兴致不高。

“到今日午时，大家务必完成手中的活，若不能完成者，便留于此地，直到完成！”

第十章 被pua的大宋绣娘 缝制华服有什么难的，对杜娟而言，这是绢人最基本的工序。穿针引线刚下针，邻座的一位姑娘凑过来，“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的，你得这样来。”

这姑娘心灵手巧，年岁比起自己小不了几岁，可那双纤细的手指着实让人羡慕，针线在她的指尖回绕，如丝绦穿过舞娘的腰肢一般，“方才你是从内往外缝制的，针走的不对。这绢布有内外两层，为了不让看出针脚，过针去之后要从内层再穿回去。”

针线在杜娟手中自是游刃有余，只是按照这姑娘所言缝完一截后，发现外层的绢布就显得大了一圈，如这绢布用在绢孩儿身上，哪能现出灵性之说。内层绢布紧贴于身，外层却松松垮垮。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宽松了？”

“这是姑姑要求的，必须要这么做。用姑姑教的针法缝出来的华服穿在绢孩儿身上时更有风韵。”

风韵？这是盛唐时期女子的特征，绢孩儿刚起源于唐朝时，所流传并不广泛。直到《东京梦华录》中所言“剪绫为人，裁锦为衣，彩结人形”这是十二字对绢人的描写。其中剪绫、裁锦、彩结三词，其后均跟为人、为衣、人形，足以见得绢孩儿到宋朝时已经修出了曼妙身形，只是这姑姑如今下令大家这么做绢孩儿，让绢孩儿就技艺是不进则退了。

“你难道没发现，这么做出来的绢孩儿太胖了，现在怎么还能用旧时的方法。”

“嘘——可不敢妄言，倘若被姑姑听到了，又该不高兴了。”

“平时那么严厉就算了，现在连这块她都要插手？就这些，你们做了有多长时间了？”杜娟真是操心的命，和她的几句对话，杜娟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此粗糙的去完成绢孩儿一件华服的缝制，比起杜小娘做的都差远了。

“三月有余。”

“这么长时间！”杜娟的声儿还是大了，四周环顾一下忙压低声音道，“你们在府里应该都会学习女红，缝制的最简单的，为何在此却学了三个月？”

这姑娘自有道不完的苦水，“学了三个月，倒不如说在此白白耗了三个月。你是不知道，掌事姑姑每天都会说同样的话，就是刚才听到的那段，起先是靠着竹简念的，如今熟能生巧，她可算是背下来了，我们整天缝制这些东西，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教我们做什么呢，姑姑说什么，我们跟着做就是了，没人能猜的懂姑姑的心思。”

杜娟和其他人一样很快就完成了缝制，她没有感受到一丝绢孩儿带来的快乐，大宋应是绢孩儿最为繁盛之时，只是依当下这种萧条之象，小娘进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久盼而来的休沐，在京华坊并不多。掌事姑姑的高压下，在京华坊大家盼望的便是休沐。一时间京华坊牌楼前，各府的宝马良驹套着名贵木制的马车，自午时就开始络绎不绝的往这里赶了。出了京华坊的绣娘们，不再是随时就要被罚的可怜人儿。远远的丫鬟瞧见了，便相应过来，搀扶着走向马车；思闺女的爹娘们，各个都是富态满满、一脸福相，见闺女出了牌坊，抱着就一通大哭；那些远郊的绣娘，也是事先雇好了轿夫，安静地等在离牌坊很远的地方，绣娘也绝不与轿夫与他们站在一起。

“杜娟，你是有什么心事？”

杜娟和赵安安走在一起，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正为一会去杜小娘家而发愁。

“没有。”杜娟停顿许久，“安安，你说咱们真的可以成功吗？”

安安明白杜娟的意思，京华坊的现状安安比她看的还清楚，“我们会有机会的。”说完她眼中略过一丝忧伤，转而又问杜娟，“你当着不跟我一起去转转，你初来乍到，倒不如带你一起逛逛大名府。”

杜娟还是婉拒了，眼下杜小娘的事儿已经让她好几日未能安眠了，“安妹妹，谢谢你的盛邀，只是眼下之事实在无法脱身，还望妹妹见谅。”

“好啦，好啦，你去吧，一个人在大名府真挺无聊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一定陪我。”

“好，一言为定！”两人出了牌坊，杜娟见此景象并不例外，在现实中的京城，这已经成了一种风气。与安安道别，却发现没有车驾来接安安，杜娟顾不上她，还是赶紧去找小娘吧。

绕过京华坊一角，赵安安进了一处偏僻巷口，一顶极为普通的马车停在街巷边，但看这马，高有八九尺，尾部的旋毛随四时之变，眼神凌冽，名曰步景！街巷每隔三五米便有一位素衣男子，但看其背阔腰圆、一脸横肉，定是练家子。马车旁，两位着淡蓝百花裙的侍女各站一旁，见安安走来，上前作揖，“公主千岁！”

“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公主，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果然，这竹林一人行走的时候，却有几分瘆人。虽已是午时，竹林里空无一人，凭着记忆，杜娟来到了小娘家，仅有小娘的阿爹在。本来小娘阿爹对杜娟印象不好，再有上次的不告而别，这回阿爹是一句话都不想跟杜娟说。两人就这样站在院里院外对话，杜娟自知理亏，“杜叔……上次……”

“勿言上次之事，姑娘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杜叔，前日离开并非有意之举，我等受制于京华坊，也实属无奈。”确实，这几天在京华坊，杜娟过得可没那么好受。

阿爹看了一眼杜娟，也没在计较，毕竟前些日子的恩情不能忘，“小娘随她娘亲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愿意等就进来等吧。”

“不碍，我就在外面等即可。”杜娟不想进屋，她只想第一眼就看到小娘，只是这午时的太阳正烈，不会儿功夫，杜娟的困意说来就来，脚下站都站不稳了。小娘的阿爹见此状不忍心，端着一碗粗茶走了出来。

“姑娘，姑娘！”

杜娟回过神来，困意减了一半，躬身接过茶水，“谢谢杜叔。”

“我并非那种不懂知恩之人，只是我家小娘，真的适合去京华坊吗？”杜娟不知道小娘爹爹在担忧什么，也想起那晚在小娘床榻上的那个绢孩儿，忍不住问道，“杜叔，那日离开时，无意间发现小娘手中的有绢孩儿一个，这也是小娘做的吗？”

第十一章 安安，你竟是公主 小娘阿爹的脸色立马变了，仿佛这是一件忌惮的事，杜娟更想知道所谓何事，但阿爹并没有说的意思，“小娘喜欢绢孩儿，入睡时手里拿着绢孩儿，也不是什么怪事，那个绢孩儿是她的宝，她现在做的很多的灵感，都是来源于此。”

杜娟点头，阿爹这是又把天给聊死了，还好这粗茶苦涩，让这困意已全无了。约摸一个时辰，小娘母女俩从竹林走来。小娘也是远远地就看到了杜娟，直奔着她跑来，杜娟不知道如何去接纳。直到小娘扑到自己怀中，杜娟这脸上如火一样烧着。

“娟姐姐，我以为你不来了！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不会的，怎么会呢，姐姐只是突然想起有急事，便匆匆回了坊内。见你酣睡入梦，便不忍打扰你，但也都是姐姐的不好，姐姐本想很快就来告诉你，只是坊内杂事繁多，一下便脱不开身了。”

“姑娘，你离开的这几日，小娘整天无精打采，生怕你不要她了。”

小娘委屈巴巴，泪水打转，杜娟见此情形心就软了，“小娘，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进京华坊，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只有她自己明白，京华坊不仅仅是小娘一直追求的，更是自己的，此次来到小娘家，杜娟挪开了一直压在胸口的石头，顿觉轻松，而她更坚定了，京华坊，也将迎变天。

那个绢孩儿的事，杜娟没在过问，不过听杜叔，小娘的灵感源于那个绢孩儿，这身上的秘密，谁又能知道。

又是一周匆匆而过，大殿上掌事姑姑向往常一样照章念词，只不过加了一句话，“绢塑大赛举办之际，各位可要上点心，为京华坊添彩。”

“姑姑言之有理，不过是不是应该教我们一些其他的技法，而非成日的在这里缝补？绢塑大赛比的又不是比裁缝，姑姑可想，如在大赛比了裁缝，外人将如何笑话我们京华坊？”杜娟无所畏惧的话音一落，心里也不再害怕，在这里挨了手板，无疑是现实中睡觉压了手，不过能够趁此改变一下现状，还是值得的，杜娟心知，自己出了头，安安也必定会帮助自己，只是这安安呢？

完了！今日这课，掌事姑姑定视我为刺头，可不止是打手板的惩罚了，赵安安，你着实很坑。再看其他绣娘，眼神中含着坚定，杜娟这番话完后，都窃窃细语起来。

她们这是做什么？增加掌事姑姑的怒气值？我又是工具人？在这里我是不是活到头了？

果然，掌事姑姑很容易就被激怒，“杜绣娘，你是在质疑我的决策？缝制乃为绢塑之首，连缝制都做不好，还想去接触其他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四姐妹站在大殿一旁，不停给杜娟示意。

杜娟微笑回之，且这幕被姑姑瞧见，“你们四个！回去！杜绣娘！在这坊内，你当真是对我不满，要与我作对。”

“姑姑，我们在坊内做缝制已有数月，而今绢塑大赛临近，姑姑也应该改变一下教学方略。”

“你又在质疑什么！上来！”

说话这位绣娘杜娟并不相识，在这里些许时日，杜娟只认得赵安安，其他均一面之缘，却也无机会深交；以往惧怕姑姑躲都来不及，可这回反常竟帮自己说话，大家脸上也少了惧色，莫不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绣娘并未上台，姑姑是彻底被激怒，从桌案下抽出戒尺气冲冲向她走来，扬起手就要打。杜娟三两步过去一把抓住姑姑的手腕，姑姑缓缓回过头，语气由温柔变得暴躁，“杜娟！你是想干什么？你们……你们都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这里是京华坊，看谁敢放肆！”

姑姑的力道很大，挣脱了几下，杜娟被挣脱开推倒在地，姑姑拿戒尺过去，正要动手，所有人都为杜娟捏了一把汗。眼前的姑姑就像是一个疯子，杜娟早已满头大汗，直到看到赵安安来的那一刻，姑姑也随之瘫软在地。

不，她不是赵安安了，可她又是安安，刚救了自己一命。

几十名官兵从坊外冲进来，紧接进来一位白发的内官，一声嘹亮的嗓子喊道，“安邦公主到！”

“李公公！怎么是他！”姑姑这么慌张的眼神，定是惹到大人物了！

红顶花翎！这是二品太监才有的待遇，这位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杜娟很庆幸，入梦的时候带了脑子。

殿门外，熟悉的身影款步而来，凤冠高立，长长的霞帔上绣着百花图，金丝勾边在殿外这少有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这周身的粉色，贵气中也多了几分俏皮可爱，倒合了她的气质。手中轻握的圆扇，是鸳鸯戏水。白净的脸颊，最显眼的便是一抹红唇了，正是应了“十里红妆女儿梦”这句诗。原就娇小的脸，如今这一打扮，怜人许多。

“这大宋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不，公主！”杜娟心里惶恐暗想，“难怪她之前说话不计后果，本以为是莽撞，却是这大名府公主。”

掌事姑姑跌跌撞撞爬起来，“奴婢，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安安公主没搭理她，直接冲着杜娟去了，“姐姐，你没事吧。”

杜娟晕沉沉的被扶起来，转念一想，却忘了礼仪，忙作揖，“民女杜娟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坊内绣娘均以礼还之，她们并无惊讶之意，莫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姐姐，你不要跟我拘谨，我还是喜欢安安这个名字。”

杜娟愣愣的点头，这突如其来的曝马甲，自己也是没想到安安这样尊贵的身份！公主转身，姑姑紧随其后，杜娟看不惯，这样子不是恃强凌弱吗？

“怎么姑姑，别来无恙啊。”

掌事姑姑扑通跪下，“奴家该死，不知公主驾临坊内，这些日子唐突了公主，是小的不识泰山，还望公主恕罪。”

“这坊内所有人，应该都被你唐突过吧，这笔账又怎么算了呢，李公公。”

李公公上前一步，朝天拱手，“孙掌事，皇上念将军已故之情，您怎么就不知情、不知恩呢？京华坊交由您打理，是为绢塑大赛做准备，选我大宋之良才，而如今您却弄成了一言堂，您这让咱家如何向皇上交待？”

“公公，你得救救我，当时可是你……”

“大胆！孙掌事，是我把你推荐给皇上，要你掌管京华坊。可谁想到您是带着仇恨来的，绢塑大赛迫在眉睫，您却在这里浑水摸鱼，您是想砸了皇家的招牌吗？”

第十二章 京华坊是皇家的 杜娟了然，之前四姐妹所言姑姑和宫内太监搭了线，原是如此，但这宫闱的事儿，谁又能知道后续。

“奴家也不知赵安安是……”

“放肆！胆敢直言皇家名讳，你怕活腻了！公主打小起，咱家就陪伴公主左右，公主最喜小布人儿。这开府刚不到三月，原本来京华坊学得绢塑，孙掌事你消怠至极、误皇家大事，还对公主动粗，您知道犯的是什么罪吗？我看这京华坊您也别待了，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京华坊新的主人不日就到，这已经不是您的一言堂了，京华坊永远是皇家的。”

“哈哈哈……”孙掌事苦笑起来，“你们皇家当真认为，京华坊离了我能行吗？我是将军遗孀，我有什么错！”

“咱家劝你切莫做强弩之末，不要以为她们怕你，咱家可不怕你，花雨楼的那场风花雪月，您是已经忘记了？”

风花雪月四姐妹的事情，原是孙掌事的家事，可对四姐妹所做的一切，早就被大家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主说道，“花雨楼的姐姐们虽出身贱籍，被你赎下做家中丫鬟，原是出了狼窝，可你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她们跟随你的这些年，倒不如又落入虎口。”

“这些事情你们怎么知道？难道……是她们！”掌事想起来，唯一的机会便在那晚罚跪杜娟的时候，“都是叛徒！叛徒！”

公主看着狼狈的掌事，“孙掌事，你当初若放下仇恨，潜心钻营京华坊，又何必走到这步？统一方天地，即是方寸，让人信服，才会让人敬重，将军当年力统千军，奋勇杀敌，靠的又何尝不是信服。”

掌事姑姑不再言语，信服二字让她沉默了，只是为时已晚，当四姐妹出现在公主身边时，掌事姑姑彻底绝望了。杜娟记得那夜四姐妹口口声声说想要报仇，如今她们却很冷静，姑姑这般惨状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气数已尽，孙掌事站起身，多久未见的疲惫，只是默默的向殿外走去。众人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言语，没有欢呼，孙掌事落得如此下场确实大快人心，而她最终是悲哀的一生。

“京华坊永远是皇家的！”李公公这句话不停在杜娟耳边回荡，杜娟难以接受，京华坊不是自己家的吗？不，这是梦境，我这是怎么了？我何必在意梦境？

公主走过来，杜娟自保持着距离感。，小退一步，“姐姐，以后咱们一起，一起留在京华坊。”

“公主……”莫不京华坊是如今公主说了算

“不是说了，叫我安安嘛？姐姐，你不要有压力，我刚开府，以后坊内大小事情还得你帮衬才行。”

杜娟自愧不如，急忙打退堂鼓，“不行不行，我来这里也是学习的，怎能僭越。”

“杜绣娘放心，公主的意思是您帮衬着她，公主刚入世道，往后的日子也难免会有现在的情况，这里还烦您多照顾照顾公主。坊内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等新的师傅来了，由他们打理就行。咱家不多说了，公主奴才就先告退了。”

李公公走后，公主不生分的拉着杜娟，“姐姐，还好有你！若没有你当庭对抗孙掌事，我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我自看不惯如此之事，不过公主你……你这身份当时着实是吓我一跳。”眼前这位微服公主，隐瞒身份一直来京华坊温习绢塑技艺，刚刚大家对她毕恭毕敬，应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这里是不是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公主点头，“姐姐这都能猜对，坊内的好几位姐妹都是之前在私塾的时候见过的，都是玩的不错的同伴，有好几位还是跟着我一起来京华坊的。再过几日，汴京城的齐师傅就来了，京华坊就有盼头了。”

“齐师傅？”

“对，齐师傅从汴京文思院亲派到京华坊的，这些时日孙掌事在坊内嚣张跋扈，不谙正事，姐妹们早已不满，皆联名上书给父皇，这一次孙掌事走到这步，也真是咎由自取。”

文思院在唐宋时期盛行，下设四十二坊，不过关于大宋文思院的记载，留存下来的甚少，公主说起文思院，杜娟倒是来了兴致，只是这距离感该如何保持？孙掌事的事，杜娟不敢在公主面前妄议，在齐师傅和公主手中，京华坊也定能重振旗鼓。

和公主熟络起来，杜娟不知道是喜是忧，不过如今掌事已换，在这里也定能大展拳脚了，“新的掌事，想必大家都很期待。”

“齐师傅为人谦和，记得小时候他曾来过大名府，有些许印象。齐师傅广罗天下奇才，只要真心钻营的绢塑的，丹青书画、缫丝绢布、金银璎珞等有能之人，都会成为他的门客，绢塑达十几门门类，每一门类各自讲究，齐师傅这趟前来，应有二十人有余。听父皇说，这次来京华坊的，大多都是齐师傅的门客。”

“如此甚好。”杜娟不知道自己技艺如何，原想在这里看自己所学几何，再带小娘入坊，却不想卷入了孙掌事风波。

公主未忘当日对杜娟的承诺，“姐姐，一会儿带我去看看你那位妹妹吧，她若真有绢塑天资，纳入京华坊也不在话下。”

“好！在此谢过公主。”杜娟恭敬的作揖，辗转半月，这事算是有了着落。

“姐姐，你这番也太客气了。”公主惭愧道，“当时立京华坊，原本就是广纳贤才的，京华坊对大名府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孙掌事执掌京华坊这些时日，机遇就不存在了，如今京华坊恢复往日盛景，想必大家也不用对京华坊有所忌惮了。”

若不是孙掌事闭塞关坊、消极怠慢，可能小娘已经成为了京华坊其中一员，而今机会是公主为大名府所有有才学之人争取来的，虽不知在这里能待多久，公主此番善举，将推大宋绢塑进入一个新的繁华光景。

杜娟想到这里，还是且珍惜当下，“京华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它还会流芳百世，我定与公主共进退。”

表决心？怎能说出这么傻的话。

公主却听得进去，憨憨的拉着杜娟，“姐姐，你太好了。对了，你那位妹妹叫什么名字？”

“杜小娘。”

“原来都是同姓，难怪你这么上心，她的身上你一定是看到了弥足珍贵的东西吧。”

“嗯。小娘是真诚，很执着。”杜娟没有说出内心的话，这几次与小娘接触，杜娟更想到了自己，这份真诚和执着，她到现在都坚持着。

第十三章 公主赐你一处宅院 小娘的事情眼看有了眉目，也不枉这段时间杜娟的费心。

“那咱们这就去……”

“好！”公主雷厉风行，杜娟引路前往小娘家，只是这一次面对小娘的时候，自己也该说出实话了。

一路上公主不忘叮嘱，“姐姐，一会到了之后，就不要说我是公主，我不想太招摇。”

还是那辆质朴的马车，只跟了一位车夫和丫鬟。久居宫内的安邦公主，出皇城的机会太少。这一路看市井繁华，遇零嘴糕点，公主都会停下来买点，不会儿的功夫，多的连马车里都放不下了，这完全就是一个烂漫且贪吃的孩子。

“公主，这些吃食宫里面不都给您备着，您又买这么多，回去后皇上又该说你了。”丫鬟拎着大小包，噘嘴抱怨起来

“你这个小淘气，让你拿点东西都不乐意了。”公主伸出手，“要不我自己拿，你回去吧。”

丫鬟一听怕了，“公主，还是奴婢拿着吧，累着您了，我可吃罪不起！”

公主嘴上是这么说，不过依旧是帮着丫鬟分担了一些。

熟悉的竹林，与繁华闹市却是另一番景色，公主下了马车，深呼吸竹林的清香，“应该不远了吧？”

“就在前面的村子。”

小娘在家吧，别又像上次一样，让公主再等个把时辰，这总是过意不去的。杜娟担忧起来。

公主决定随杜娟走过去，刚才一路上买的东西，公主全数拿在手里，更吩咐丫鬟把车上所有的东西带着。

“公主，你这是？”

“当然都是给小娘的，之前坊外那个小姑娘，我并未关注太多。当时坊内规矩森严，却也是有心而无力。说起帮助小娘，我肯定连你都不如，最起码没有你的这份胆量，又或是顾虑太多，这回就当是赔偿了吧。”公主一路挑挑选选，竟是为了小娘，“小娘是你结实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她被误当做乞丐，听你前日几句，她一定是有了上顿，没了下顿，这些吃食，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吧。”

公主这般仁爱大义，杜娟没有想到，大大咧咧的性格，心细如发，原本用饱含崇拜的眼神去致谢公主这番好意时，公主正瞪大眼睛，嘟着嘴盯着自己，杜娟吓了一跳，“公主……”

“公主，公主，就知道叫我公主。都说了要隐藏身份的，还有咱俩是好姐妹，你叫我安安可好，还要我说几遍嘛？”

的确是公主，公主气这就来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就叫你安安。”

“对嘛！这样才不显得生分。”

没了繁华与市井，却是萧条。久居皇城过足了殷实生活的公主头回见到此番情境，那原本开朗精怪的性格，也不在了，一路上也很少说话。眼中只有村落人家的炊烟与日常，只是公主这身装扮，虽将头冠放于马车中，但少不了雍容的气派。

“想不到这里的百姓竟过着这样的日子，这还是大名府的百姓吗？”公主触景生情，“这样贫瘠的村落，他们怎么生活。”

“我也是前些日子来到这里的，他们在村落有几亩田地，各自务农，产果了就到市集去换些银两；也有直接去市集务工的。小娘也是如此，小娘家父腿脚不利，家中只有小娘母女俩卖些手艺活维持一家的生活。小娘做绢孩儿已经有些许时日，之前还能因此卖点好价钱，可如今好一些的绢孩儿，家家户户做的人多了，家里的营生也不是很好。”

“小姐，我听府里的杂役说，城郊外有好几处村落都是如此，其中有一半都是边城逃到这里的，边城战事不断，他们只能就此安身立命，暂且不说营生，能在这里活下来已是幸事了。”丫鬟在一边说道

“倘若边塞无了战事，他们应该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又何必会潦倒至此。”那种悲哀再次浮在公主眼中，只是杜娟未能察觉，然公主说出心怀天下的话，也对她敬重几分了。

庆幸的是，小娘一家人都在。远远地杜娟就看到了小娘母女俩正在门外，“小娘，小娘。”

“娟姐姐，娘亲，是娟姐姐来了！”小娘看到杜娟，跑过去拉着杜娟，陌生的看着公主，又看了一眼公主、丫鬟手中的吃食，“姐姐，她是谁啊？”

“她是姐姐在京华坊的好姐妹，这次也是来看看你的。”

“小娘，看看这些吃的，喜不喜欢。”

小娘退后一步，只是这抓着杜娟的手还未撒开，娘亲见状走过来，上下打眼看着公主，向杜娟打招呼，“你来了。”

公主直接将手里的吃食塞到小娘阿母手中，“姨母，我是杜娟的好姐妹安安，是京华坊的同窗。”

小娘见到公主还比较生分，阿母若再这样生分下去，怕是会拒绝了公主的好意，便打圆场道，“姨母，我们关系很好的，这些都是她给小娘买的，就让小娘拿着吧，也没花多少银两，大多是家中买多剩下的。”

“这么说真的好吗？她会不会不收啊。”公主小声的问，她对百姓的内心并不知晓。她更不知道的是，像小娘这样的家境，只有按照杜娟的说辞才得体。

“你只有这么说，她们才会收。”

“收着吧，确实是府中买多了。”

“盛情难却，姨母，你就拿着吧。”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小娘，快谢谢姐姐。”小娘自懂事，接过公主手中的东西，忙着道谢。

“太懂事了。”

“杜姑娘，如不嫌弃，请你姐妹到屋中喝口粗茶，只是我们这屋……”

公主不在意此，连摆手，“无妨，姨母。”

进了屋，露天的几个窟窿透着风，简陋的陈设和破旧的屋墙，公主看了甚是心酸，“日子怎会过得如此清苦，姨母，我在城中还有一处宅院，要不你们搬过去吧，城中的吃穿用度，我来置办。”

杜娟被公主的大方吓到了，丫鬟更是扯着她的衣袖提醒，生怕是太露富曝了身份。

“小姐，小姐。”

母女俩听着先是一愣，随后小娘阿母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这……，我们……，承蒙姑娘心意，可这恩情太大，我们实在承受不起，这万万不可。你们对小娘如此上心，这对我们家来说已是祖上积德了。”

“安安姐姐，我想自己卖绢孩儿住上大房子。”

杜娟趁这功夫忙提醒，“再下去，人家就知道你公主的身份了。”

公主回过神，刚才只是被小娘家这番情景酸到了心，可这身份还得瞒着大家，忙说，“小娘，你一定会住上自己的大房子的，不过姐姐今后会经常来看你，你还要跟着姐姐去京华坊。”

“啊？京华坊？”小娘眼睛亮了，激动的看着杜娟，“娟姐姐，我是能去京华坊拜师学艺了？”

第十四章 她们不知道团宠 杜小娘满含期待的看着杜娟，从不敢奢望进入京华坊的她，这回也如愿以偿。

杜娟点头，“嗯，小娘，能去了。”

“娘亲，我能去京华坊了，我能跟着娟姐姐求学了。”

一句话说的甚是心酸，京华坊原是对众人开放，对小娘来说是一个公平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却让她等了月余。杜娟也不再隐瞒事情的真相，趁此告诉小娘，“小娘，我有一事还是要坦白，我的绢塑技艺并不精湛，在京华坊也是一位学徒，还需更多的学习才可，你想跟着我求学求艺，我怕是难担此任。”

“不行，娟姐姐，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你就要当我的师傅。”

杜娟不知如何应对，只因前些日子大名府的人对京华坊的名号过于在意，乃至于只要是出入京华坊的都有些许能耐，杜娟来此不过月余，公主见状道，“小娘，其实我们的技艺都不是很精湛，京华坊里的师傅啊，只有真正的老师，同窗之间是不论师徒关系的，依我看这样可好？我们三人一起前往京华坊求学，互相帮衬，相互指教。”

“安安说的即是，小娘，这次能入京华坊还得亏了安安姐姐呢。”

杜娟环顾四周，没见小娘阿爹，问其母，“姨母，许久怎么未见杜叔？”

“他是城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那……小娘入京华坊，杜叔会反对吗？”

“他不会的，不瞒你说，自小娘开化起，他一直希望小娘入京华坊，只是多年以来入坊无门，此事便搁置了，而今小娘能入京华坊，他定会高兴，真的谢谢两位姑娘，为我家小娘上心此事，来，小娘！”

母女俩一同下跪，杜娟、公主忙上前搀扶起，杜娟道，“姨母，你看看你，怎么又来了，使不得，使不得。”

“不用这样，小娘能入坊，全凭她的聪慧。”

“小娘做了好多绢孩儿，要不要带你去看一眼？”杜娟邀请公主，公主自然应允，一同走进小娘的屋子，之前破旧的木架换了新的，上面的那些绢孩儿也如重新擦拭一番。

随后小娘进屋，“爹爹重新做了木架。”

“小娘当时以为入坊无望，沮丧了几天。她爹为此重新打了一副木架，来此激励小娘，小娘重新将这些绢孩儿缝缝补补，弄得干干净净的。”

杜娟明白，“其实小娘一直没有放弃。”

转眼间，杜娟也看到那晚小娘怀中紧抱的那个绢孩儿，公主也注意到，拿起来看着它，“比起那些，这绢孩儿不管绢布、还是针脚上都很精细，这应该不是小娘的东西吧。”

“怎么放这里了？”阿母有些责怪小娘，从公主手中拿过绢孩儿，但转而见杜娟公主二人，一脸不好意思，也只好说出实情，“小娘钟爱绢孩儿还是得从它说起，那时候小娘年幼，她爹曾在皇家做过一阵短工。有一次他带着小娘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绢孩儿，说是宫内的人给的。也是那个时候，小娘就喜欢上了绢孩儿，后来小娘做的这些，基本都是按照这个绢孩儿的模样做的。她爹拿此视为珍宝，怕脏了破了。可谁曾想这些年，小娘照猫画虎，自己也学会了做绢孩儿，如今遇你们二位贵人，这都是小娘的福气。”

“这个绢孩儿挺好看的，怕也是京华坊的东西，不过几年前京华坊做出的绢孩儿只供宫内流传，或许还能找到它的主人呢？”公主说道

“不必不必。”小娘阿母连连摆手，“这绢孩儿能到小娘手中，着实她的缘分，皇城宫内的事儿，都是大事，又怎能因为一个绢孩儿，去扰了他们的清净呢？”

公主重新拿起绢孩儿，左右端看一番，“不过此绢孩儿真可谓是极品，我在坊内这一二年，也从未见如此精致的绢孩儿，倒不如让小娘随身带着。等到了京华坊，可以当做同窗们相互交流的鉴品。”

“娘亲，我真的能带过去吗？”

见她脸上迟疑，杜娟也瞬间猜到了公主的目的，不过还是答应了，“行，小娘带过去也好，只是万分小心，不要弄坏了这绢孩儿。”

“小娘呵护如此细心，姨母大可放心，等从汴京来了老师傅，大家一起求学，钻营绢艺，到那时，小娘会做出更多好看的绢孩儿，等到了京华坊，小娘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妹妹，坊内还有很多大姐姐呢。”

“那是，小娘去了，定成团宠！”

众人面面相觑，公主小声的问，“何为团宠？”

怎么回事！嘴里还说出现代词了，我不是在梦里吗？难不成要醒了，这该如何是好。潜意识中，杜娟与梦斗争起来。

“团宠就是……小娘定会成为被大家关心疼爱的，毕竟在坊内，她年岁应是最小的。”

“原是此意。”公主点头，“想不到杜娟如此多才，不过我也是头回听闻，两日后京华坊重新开坊，小娘，恭喜你。”

“小娘年小，往后还多烦两位姑娘细心照顾。”

小娘这事儿算是了了，杜娟这心里的石头也搁下了。回城的途中，公主疲惫的样子，昏昏欲睡。杜娟欲言又止，公主道，“想说啥你就说。”

“怕是打扰到公主安眠。”

“又叫我公主？”安安噘着嘴，一脸的不快，“我哪有那个娇气，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为何让小娘随身带着那个绢孩儿？”

“是。”

公主说出缘由，“我就想知道那个绢孩儿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宫内有规矩。那个宫里流出的绢孩儿虽是一件玩物，但也是不被允许的。小娘只是庶民，她怎么会有此物，即便她爹爹曾在宫内做工，但其中的逻辑确实说不通。”

杜娟思前想后，公主所言不无道理，刚才小娘阿母的反应，也不难让人怀疑一二。

数丈的七彩绢布从牌坊落下，京华坊门前阵阵鞭炮声，三声锣响礼成。京华坊来汴京名师的消息早已传遍大名府，大家争相来这儿看热闹。坊内也开放起参看区域，这一大早，就排起长队，官兵巡视，嘴里不停的喊着，“一字队列开，前后按序入坊。”

在各个闹市口叫卖的摊点师傅，也拉起车子匆匆赶往牌坊门口。牌坊的人越来越多，皆相议论着此番盛举。

第十五章 京华坊开放日 “难得京华坊开放三日，平时咱想进去都难。”

“听闻坊内换了班主，这回来的可都是汴京的人。”

“什么班主？你当这里是唱戏的？京华坊那叫掌事姑姑，这回从汴京过来的是齐老师傅和他的弟子们，是为绢塑大赛做准备呢！”

“绢塑？便是泥人？这有何难，我家孩童便会做。”

“你我学识不一，不可同路，还望你与我保持一二距离。”

“来此都为热闹，何必如此当真，心有疾且需心药医。”

两人呛着火，走走停停也到了点卯台。今日盛世，点卯台为礼部接待，见两人争论不休，“二位，二位！再这样争议下去，就请离开此地。”

官员递过一条丝带，“将其系在腕处，凭此进入。”

偏殿为众人查看区域，早已腾空了屋内陈设，转而摆上了木展架，上面罗列的是各个精美绝伦的绢塑，有人、飞禽、地兽……还有绢布扎染成的花儿，旁边的官人撒上水花，就如真的一样；最出彩的是便是仿制的唐三彩骏马，骏马为三匹，各自以不同跃跳姿势示人，马背上的人神采各异，惊恐、欢喜。不管是这唐三彩的马，又或是马背上的人儿，全都是绢塑技艺。金属丝框出骏马模样，一丝一线缝制精细，再用彩线从外勾勒，连接着马背上的绢孩儿，绢孩儿脸部拿白色粗布描画，淡眉红唇，发髻高耸，只是整个身形肥胖，却有这大唐风采。展架另一端摆放的是绢塑所用的工具，金剪刀、锉刀、五彩线。人们按序前行，嘴里津津乐道这齐师傅的手艺，出了偏殿便是大殿，众人从这里的侧门就出去了，坊外络绎不绝的长队，进来也只想一睹唐三彩绢塑真容。侧门到大殿一条长廊，延长廊前行，便直入大殿。

大殿是安静的好去处，没有了人群的拥挤。齐师傅是前日晚时到大名府的，稍作安顿便入了坊。从前日起，京华坊内各绣娘也都开始忙活起来，帮着齐师傅的弟子摆放展架、绢品。公主和杜娟便带着小娘入坊造册，还同往日一样，公主的身份大家避而不谈，而今坊内不知公主身份的便也只有小娘了吧。

殿内安静，偶然听得“铮”的一声，又不知是谁手中的针掉了。齐师傅不在乎这些，花甲之年的他在各个绣娘间走走停停，时不时指导一二。弟子们一一坐在每位绣娘身边，手里也忙活着。大多绣娘还不适应这些弟子，各个都有疑问：齐师傅给每个人安排了同座，也不知是何意。

“绢艺如能成就，做出良品。切不可闭门造车，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尤为重要。老夫来京华坊之前便熟知你们所有的长处和短板，我手下这些弟子才学并不算很高，不过你们尚可交流一番。一个绢孩儿，上下十几道工序，每一道都需精细斟酌，每一道都需你们极力配合，铸模绘染、裁衣琳琅，半点都不能马虎，在老夫这里，沟通是首位，如今京华坊重振，担负使命，我们更要做到事事巨细。”

齐师傅言之有理，如此活跃的氛围，早已冲破了之前的桎梏。走走停停，齐师傅注意到了杜小娘，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环视一圈，俯下身看了看小娘手中的活计，“这位小姑娘，敢问你是哪家的孩童？”齐师傅误认为小娘不是坊内之人。

杜娟坐在一边，站起身躬身作揖，“师傅，小娘也是坊内一员。”

“是吗？”齐师傅半信半疑拿起桌上小娘刚完成的绣品，“这做工虽然粗糙，但有自己的想法，年岁尚小，能做此程度，也算是可造之材，后生可畏啊！”

“谢师傅谬赞。”小娘起身谢道

一对一相互求学，齐师傅的弟子虽与京华坊众人一起修学，其技艺更是高于京华坊，不过几日下来，绣娘们却也学到了一些。只不过在给绢塑画头时，杜娟为难了。

白色的粗布包裹着寒水石制成的头型模具上，姑娘们在粗布上作画，成功时便取下交于齐师傅；失败也只能换一块粗布重新开始。桌上有三四块粗布，都是失败之作。杜娟手中的笔怎么都不听使唤，这画头临摹了多次，眼唇口鼻俏秀脸庞，总能偏离或者重墨浸染。

杜娟深吸一口气，朝旁边看了看公主和小娘的，栩栩如生，活如真人一样，两人沉浸其中，杜娟也不忍打扰。

齐师傅走来，瞥了一眼杜娟的画作，就指出了问题所在，“笔锋着墨太多，其手不稳，粗布遇水则染，若将笔锋提高，以少墨染之，可试之。”

杜娟依齐师傅所言，改了笔锋高低，果然粗布上重墨浸染是不存在了，画出的脸线也着实细腻几分。齐师傅满意的点头，“画脸为神色五官之首，着喜怒哀乐之本，脸无半掌大，可这其中却是绢孩儿的一生过往，还需多加熟习才可，只有熟习，笔下才如马良，触布生花。”

齐师傅寥寥几句，杜娟恍然大悟，收获颇丰。自孙掌事离开后，京华坊焕然一新，几日内改观如此之大，也实属幸事。下堂后，大家皆有所获，待杜娟想拜谢齐师傅时，转而才发现不见了齐师傅的踪影。

“看什么呢？”是公主，正拉着小娘的手走了出来

“方才齐师傅解我所惑，本想在此拜谢，可他老人家已离开。”

“又有何妨，等明日上堂，你再问不迟。”

话是如此，可公主越这么说，杜娟越是担心，指不定哪日，自己就不属于这里了。

“娘亲！”小娘远远就瞧见熟悉的身影。

“娘亲，你怎么来了。”

“今日是小娘的第一堂课，刚好家中无事，便过来看看。刚入坊中，甚为震惊，小娘在这里，我真的放心了。”

杜娟和公主各自打了招呼，母女俩就此离开。小娘冲二位姐姐告了别，公主道，“多好的一家人，我应该早些站出来的，这样小娘就不用受这么多委屈了。”

“你站出来的也不迟，至少现在的京华坊，是我们都喜欢的样子。”

“小娘这样的家境，后续在京华坊也势必会很难，绢塑用度也是很大的开销，我们还是要多帮衬她才行。”

杜娟看着公主，她没有说话。公主心系天下，连像小娘这样的庶民都惦念记挂，如若当了君，也定是明君；如若当了后，也会恩泽大名府。

人慢慢散去，这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是今晨之后，京华坊不再是大家口中高不可攀的神圣之地，王公贵族、达官贵人、白丁黎明、老叟孩童都可入坊。

第十六章 拦住师傅如厕的路 小娘在京华坊的日子过得还算充实，跟着杜娟、安安两位大姐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坊内其他姐姐也拿小娘当妹妹看待，确实成了团宠。齐师傅来后，京华坊所有公斋进行了调整，公主和杜娟分到了一个公斋。由之前的四人一舍调成了两人一舍，杜娟知道这是公主暗地疏通，不想欠公主这份情，在调整名单出来的第一天，杜娟就找到了公主。

“公主，这样实在不妥，我怎会与公主同住一舍，我初来京华坊，只当这是一个休憩之地。”

“姐姐此言差矣，既在京华坊一同求学，你我两人也相聊甚欢，又何尝不能住在一舍。前日孙掌事在此跋扈，众人只想逃离魔掌，而今一切明了，你我二人在此求学，可也不能懈怠了这般光景，同窗之情弥足珍贵，姐姐无须在意我的身份。你我就当姐妹相处，可不甚好？”

既被公主安排了，得来之则安之，而她却言之有理，来到京华坊后，除了小娘外，最亲近的关系也莫过于公主了。

见杜娟未回答，公主立马不高兴道，“怎么，你不愿与我同住？”

“愿意，愿意！只是公主的这份情，我该如何去还。”

“你我自京华坊相识以来，便是姐妹，何谈其他。在京华坊的时日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呢，不过可惜了小娘，说什么也不愿意来坊内住，不然我们三人该有多热闹啊。”

“你找小娘了。”

公主点头，“调斋之前就问过了，可她没有答应，这里条件这么好，离师傅的书房又近，何必住那数里之外的陋室呢。”

“定是小娘自有考量，能入京华坊对她来说已是最大恩德，家中贫寒，她每日回去还得多做些绢孩儿，拿去市集，换些生计来。”

“却也如此，只是她一个人，对一个家来说，怕也是杯水车薪。”

“你又有想法了？”

“嗯。倒不如你我抽空，也帮着小娘完成一些绢孩儿呢，再拿到市集去卖，我知道大名府最热闹的市集在哪里。”

“甚好。”

两人说定了计划，小娘真是遇贵人。只不过就近这段时间杜娟便把自己关在屋中，没日没夜的练习画头。功底是慢慢上去了，但这份自信还是少了一些。每每夜过子时，公主总能透过细纱窗帘上摇曳的灯影，看到杜娟忙碌的样子。

时而掀开半边帘，弱弱的问一句，“姐姐，你还未入寝。”

杜娟这时才回过神，自己过于专注，“是不是惊扰到你了？”

“哪有。”公主摇头，打了也哈欠“你要当心身子，莫累坏了身子，我还是继续回到温柔乡吧。”

杜娟连夜练习，只为画出一批新的习作，在次日开课之前向齐师傅请教一番，一周过去了，皆是如此。这日来到齐师傅书房，见齐师傅正准备出门，忙拦住道，“师傅，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齐师傅脸色都变了，见杜娟又不好意思，左右也不是

“既然无事，还劳烦师傅看看此作可有什么问题，学生好改之。”杜娟不容分说呈上画作。

齐师傅也只要接过来，翻看了几张，“如今你画的已经很好了，杜娟，你大可不必每日前来请教，绢塑画头重在于练习，你练习的多了，功底自然就上去了，你要深信自己。”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还是有瑕疵。”

豆大的汗珠从齐师傅额头落下，他更着急，“要不你且等我一盏茶的时间，为师却有急事。”

“齐师傅，您看看还有几张就看完了，不耽误您功夫的，要不您去哪，我跟着您，您在路上跟我说。”

“为师可是要去如厕。”

地缝在哪，我要钻进去！杜娟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方府宅后跳进去。自己敏儿上学，却将师傅逼至如此田地，满脸通红的杜娟，也只能说一句，“师傅，我等您。”

一盏茶的功夫，齐师傅也确实守时，一张张看着杜娟的习作，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瑕疵还是存在的，“你所言的瑕疵，当真存在。你看此处，画头重在于画眼。绢孩儿一张脸在描摹后才是糊头，眼神更是精髓，在这些习作中出现的瑕疵与我之前教的弟子如出一辙。你看看你画的眼神不在于传神，倒像是随意一点。”

几日下来，杜娟更是为此所困。每次画完耳鼻口唇，最难不过于画眼，“正因如此，也是每每困于我。”

“绢孩儿的眼神是有技巧所在，然我们看绢孩儿时，并不太注重眼神，只因绢孩儿体型小，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你看这幅，你在画眼的时候，淡线所勾勒出的轮廓，已经给你的视孔留下了位置。视孔在何方，是左是右，眼中的瞳子可偏向与视孔相同的方向，你看这样。”齐师傅拿起笔，在杜娟的习作上稍作改动，眼便传了神。

“弟子受教了！”杜娟拱手拜谢，“这几日我便多习得几张。”

齐师傅道，“习作需劳逸结合，切不可过度劳累。如今你的习作已有很大进步，绢塑的每一步都不可心急。”

“弟子谨遵师命。”

杜娟正要告辞，却齐师傅叫住，“你请留步。”

“师傅可还有指教？”

齐师傅走到门前，四处望望关了门，小声问道，“近日来坊内那位年方十二的金钗女子，可是有何来头？”

“师傅所指杜小娘？”

“正是。”

“小娘出身寒微，居京郊一处人家，孙姑姑掌事时，曾多次在京华坊前求学，后觉其可怜，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齐师傅了然，杜娟慌了神，这突然问杜小娘的来头，是否与前些时日自己所猜相关，师傅自然知道孙掌事，“前些时日之事，为师确实也听闻不少，公主和你都是有义之举，老夫敬佩！”

齐师傅也知道公主？杜娟纳闷，但转念一想，这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京华坊本属皇家。

“那……师傅问其小娘的事……怕不是因为她手中的那个绢孩儿？”

杜娟想到了这一层，毕竟自那个绢孩儿出现后，才有了后续这些事情。齐师傅应允，“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可曾知道那绢孩儿来自何处？”

“弟子不知，只听闻小娘阿母言之，绢孩儿从小便跟着她。”

“好！老夫明白了。”齐师傅若有所思的缕缕胡子，杜娟稀里糊涂出了书房，却与公主撞个满怀。

“公……安安，你怎么来了。”

差点叫出公主的名，虽说大家都知安安是公主，但在此处，杜娟知公主不想过于招摇。

第十七章 招牌效应 “我也来请教师傅。”安安扬了扬手中的习作，杜娟这一看，“你都画这么好了，还请教师傅。”

“精益求精罢了，对了，一会放课后你等我片刻，叫上小娘，咱们的承诺该兑现了。”

“好。”

看来杜小娘的身世，绝不只那么简单。齐师傅来自汴京，离大名府千里之遥，又怎会去在意小娘？难不成小娘跟汴京也有关系？杜娟不再想这些：不行，我入梦是为何？习得古法绢塑技艺，为自己打气？可眼下种种，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承诺该兑现了，是杜娟和公主约定好的事情。午后放课，小娘不知道两位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硬是被二人拉到了公斋。

“姐姐，小娘可不住这里。”

“小娘。”公主让小娘坐在床边，“来，坐这儿。姐姐们叫你过来，是有一个承诺给你。”

说着向杜娟示意，杜娟从掀开帷幔，“小娘，你且回头。”

床榻上正是五颜六色的绢孩儿，小娘惊呼，“这么多绢孩儿，姐姐，我从一次见这么多绢孩儿！”

小娘激动的心难以言表，她兴奋的要哭了出来，杜娟忙安慰，“小娘，你可知这些绢孩儿是给谁的吗？”

“我不知道。”

“这些都是给你的。”公主说道，小娘更是欣喜，眼中放着光随而又暗淡，“这么多，给我？不行不行姐姐，我知道自己做的绢孩儿不足为美，但我不能拿着姐姐们的绢孩儿欺骗师傅。”

“小娘，你想哪儿去了？”杜娟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这些绢孩儿都是让你给师傅上交的习作呢？小娘，不是的。这些绢孩儿都是姐姐们，还有坊内其他的姐姐们送给你的，姐姐知你家境，这些绢孩儿是让你买了换生计营生的。”

小娘连连摆手，“姐姐，这更使不得了。姐姐们对我的帮扶，怕是一辈子都感谢不完，又怎会受如此重恩。”

“小娘不必挂怀，姐姐们素日里闲着无事，做几个绢孩儿解解闷。提升了技艺是真，可久而久之，放在手边的绢孩儿越来越多，这不就想到拿去售卖，岂不是两全其美？小娘，可能从你而言，这些是受之不起的重恩，但在坊内姐姐看来，也仅仅是举手之劳了。”

“可……如此总觉得会亏欠姐姐太多。”

“你如我们的家妹，我们又岂能在乎这些呢？坊内其他姐姐也同意，你现在可是大家的团宠。”呦呵！团宠一词公主倒学得挺会，听公主这么说，怕是出了梦境生活也不是难事吧。

姐姐们的盛情难以推脱，小娘左右为难起来，杜娟冒出一个点子，“小娘如此为难，我这里倒有一方。不如我们一一八怎么样！”

公主听出了一二，“你是想，小娘卖出去的绢孩儿，我们也跟着牟利？”

“正是此意，小娘，你觉得如何？”

“这……”

“小娘，若还是不同意，那姐姐们只好自己卖，然后把银两给小娘送回家。”

公主你这招儿着实狠，“安安，小娘就是个孩子，你……”

未等杜娟说完，小娘道，“姐姐，小娘觉得二二六甚好，不能让姐姐白白帮助小娘。”

“二二六？”公主惊呆了，要说小娘这些年在外卖绢孩儿营生，这算账还真算的明白，“小娘，可能这回我的识海入了水，经不起这番深思了，杜姐姐，小娘比咱们都聪慧的很。”

一致同意小娘所提，以二二六定了规则。小小年纪精通商道，几言几语便让坊内所有姐妹都多了一份小用钱（零花钱）。

“那便说定了，小娘，待每日休沐、闲暇之余，我们就去闹市卖卖绢孩儿，不过我们做的绢孩儿，你也看到了，良莠不齐，还望别介怀。”

“姐姐处处为小娘着想，小娘感激不尽。”

“谢承的话有一二，小娘不用挂心，我们三人皆是有缘识得一场姐妹，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既然说定了，那下午放课后我们就去试试？市集那面我已经打点好关系了。”

“安安姐姐，认识市集的人？”小娘在市集卖东西也有一些时日，她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一般好的摊位是需要多数银两来打点的。小娘在市集卖绢孩儿的时候，那位置更不算很好，人迹罕至，在那里待一天也没几个人过来。

公主道，“家父先前在市集做丝绸营生，和市易务（市场管理）的官人相熟，这回却也是他们介绍的。”

有说做生意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人是全都占全了。公主通过自己的关系在热闹的市集为京华坊征得一块摊位，这其中李公公帮了不少忙。杜娟和小娘又在京华坊收了一批绢孩儿，和各位姐姐谈定了分成协议，这一来很多姐姐都入了股。在每天下午放课后，市集人来人往，现在就差最重要的一样：京华坊的招牌。

公主、杜娟三人各自背着一个不大的背篓，来到摊位时，起先无人搭理，顶多是驻足看看。

“这个位置可不一般，安安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果然是皇家气派，有这等身份，别说在大名府就算在汴京，还有什么生意是做不来的？杜娟也是头回见识到了公主的实力，只是如此招摇，别让小娘起了疑心。

公主拿出写有京华坊的一块牌匾，立在摊位旁，双手叉腰站起来开始吆喝，“大家过来看看，京华坊新出的绢孩儿，五文钱一个了！”

“姐姐，姐姐……”小娘忙拉住公主，小声的说，“五文钱，这价是不是太高了，我之前买的时候才一文钱一个。”

公主蹲下身，“小娘，如今绢孩儿所值不同了，它值这个价。”小娘往京华坊的牌匾看去，明白一二。

京华坊就是品牌效应，可我的京华坊何时又能如梦中这样，名声大噪呢？杜娟异常清醒。

果然，京华坊的名号一出，大家都争着过来围观，却还有人质疑一二，“你们当真是京华坊的，京华坊属大名府名坊，怎么会在市集呢？”

“这还有假，京华坊的招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用的。”

就在众人还在观望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杜娟和小娘，“你们不就是那日在被官兵追赶的京华坊绣娘，她们当真是京华坊的！”被认出了身份，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再报官？

第十八章 梦境开始崩塌 大家凑近一瞧，这满满的压抑感袭来，杜娟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中也有认得两人的，“还真是！确是京华坊跑出来的绣娘，看来真是京华坊的招牌不假。”

“我记得前日京华坊开放时，那些绢孩儿各个惟妙惟肖、眉目传神，看此质地确实如此，只是你们带过来的这些，怎么看着像是……”

不行！再这样下去绢孩儿一个都卖不出去了，杜娟上前一步道，“各位各位，听我说，你们所言不假。我们带过来的绢孩儿的确不是当时你们在京华坊看到的那些，那些绢品都是出自汴京齐师傅之手。眼下这些，是我们京华坊的绣女各自做出来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添补点小用钱。”

“这绢孩儿看着也不是很差，冲京华坊的名号，我买了！”

“我也给家中女娃买一个。”

“给我来三个。”

大家未曾想到，头回拿着绢孩儿到市集，就如此顺利的卖出了，于小娘来说确实帮了大忙，只因大家认得都是京华坊三个字，若了没有京华坊做招牌，在短时间内，这些绢孩儿不可能这么快就抢完。

三人兴冲冲的往回走，一路上小娘乐的合不拢嘴，杜娟道，“从认识小娘到现在，我是第一次见小娘这么欢喜。”

“这才是一个好的开始，就如齐师傅所言后生可畏，也是看重了小娘的才学。这些时日小娘的进步很大，不过绢塑大赛临近还有月余，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准备绢品了。”

的确，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齐师傅来京华坊的原因也是如此。只是这绢塑大赛，公主又是怎么想的。

“如若按一人一件绢品，怕是来不及了，而今我们还要分担一部分心思到市集上。”

“正是如此。此次绢塑大赛分个人和组合赛，倒不如我们三人一组完成一件绢品如何？”

“尚可，但不知小娘……”

跳出喜悦，小娘依旧是冷静的，她进京华坊的目的除却精进绢艺外，也是为参加绢塑大赛，可初入京华坊的她还需两位姐姐的提携，自己又哪能独当一面？对公主和杜娟提出的组合赛，也是认可，“全听姐姐们安排，小娘照做就是。”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定出一个绢品题目，着手准备。这几日见坊内其他姐妹们已开始做准备了，大家口风都严密的很，也是等着大赛上一鸣惊人，我们自当不能落后，姐妹们，你们二位有什么好的题目？”

公主把杜娟和小娘问住了，在平日里杜娟、小娘也做了一些绢品，去市集买卖尚可，但要做参赛绢品，还真拿不上台面。毕竟之前所做绢塑都是野路子、仿作品，随意的很；杜娟刚掌握好画头技法，还未谙熟，这一问，都没了主见。

杜娟递给公主一个眼神，自己失望的摇头，公主明白其意，也不再问，怕是问到小娘这儿，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就先说说自己的想法，“题目方面我们三人尚且斟酌，不过按照齐师傅这次带来的绢品来看，多以史书中所记载的人物为主，上达群雄逐鹿之三国，下达玄武贞观之盛唐，有千百人物可做我们绢品之题。”

“人物是主要，可绢品中最为传神的将是他们的故事，在千百人物中择一，有感天悲歌之往事，更有眷属鸳鸯之别离。如貂蝉、贵妃、虞姬，我们可从此中选取一位为题。”

“待回到坊中再行商议吧，咦？再往前走就是小娘的家了。”

公主提醒的及时，杜娟纳闷：不对！刚才走的路明明是回京华坊的路，为何却到了这里？眼前的竹林杜娟再熟悉不过，是小娘的家没错。三人这一路也没聊多久，就到了竹林。明明市集离城郊有段距离，怕不是这梦，要醒了？她的记忆开始混乱，去京华坊的路，去小娘家的路？到底怎么走才是正确的。

“娟姐姐，娟姐姐……”耳边一阵嗡鸣，杜娟回神，公主和小娘正瞧着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小娘都叫你好多声了，想什么呢？”公主在杜娟眼前摆摆手，“小娘问我们，要不要去她家中歇歇脚。”

“可……可以。”

竹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吹起了风，晌午的太阳照在竹林，感受不到暖意。这风吹得甚是邪乎，前两次来时就未遇这样的情况，竹林深处的风变大，三人顶着风，杜娟冲小娘喊道，“小娘，现在这季节怎会有如此大的风？”

小娘不语，和公主继续往前走，慢慢地杜娟发现，自己就已经被落在后面了。可无论怎么呼喊，公主和小娘就跟没听见一样。“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由远而近向远，这声儿怎么像是胡同里驶过的自行车？这声音怎会出现在这里？不行，我不能听，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善始需善终，我不能回去！杜娟索性捂着耳朵，让自己安静下来。风声、铃声全不在了，万籁俱静。

眼前一片清朗，有炊烟的村落，有过往的村民，仿佛一切又正常起来。

“你刚才怎么了？可有不适？”

杜娟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这竹林的，刚才那思绪就像是断了线，她们不会也听到了什么，“无妨，无妨。你们刚才可听到什么声音？”

公主、小娘面面相觑，公主道，“没有，竹林甚是安静，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今天也奇怪了，以往竹林中鸟鸣燕飞，可今天静的出奇。”

杜娟深知，这在梦中架空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至少它不像之前那么完整。

“小娘，你爹爹回家没有？”

前些时日小娘爹爹在城中忙碌，未能见公主一面。如今小娘已入京华坊，更找到解困出路，为这个家出了大力，公主很想看到他们一家人喜庆的场面。

“爹爹是回来了，可近几日每到晌午就出去，两个时辰后才回来，现在这个时辰，怕是又出去了。”

“晌午市集闭市一个时辰，而今正值仲夏，家家闭门不出，杜叔在此出去又是为何？”

“不知，爹爹也没有告诉我们。”

此事却是蹊跷，公主也不再过问，没走几步，这眼前就已到了小娘家。

“娘亲，娘亲……”院内无人应答，小娘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不过这饭香味还是从庖厨飘出。

“娘亲？”

“看来姨母也出去了，小娘，别着急，这饭刚上锅，可能刚走不远。”公主开始安慰，可杜娟心中越来越慌。刚一路上就觉得蹊跷，竹林原是鸟鱼啼鸣，刚才如此安静，也定是人们惊扰走了鸟儿。小娘爹娘在晌午膳时不在家中，却忘了锅中的饭，若非情急之事，何须如此离开。

（梦境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娟儿，起床了! 公主觉察出不对劲，看着杜娟，又看看小娘。眼下还是要把小娘的情绪稳下来，“不如我们分开找找？或许能找到他们呢？”

“好！我去竹林走一趟！”杜娟主动提出，如今竹林蹊跷诡谲，公主如此尊贵，这趟还是自己去吧。

“你……好，那我就在村里周围找找。”公主了然杜娟的心意，见杜娟去意已决，也不忘加紧嘱咐，“一路小心！”

“好！”杜娟应着正要出去，见无措的小娘，“小娘，别担心，娘亲爹爹一定是有事出去了，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我们去看看。”

“我就在家里，就在家里等着爹爹和娘亲回来。”

两人分头找寻，杜娟直奔竹林，她没有大声呼喊，只是按原有前往城中的路线，再走一遍。竹林里原阴冷潮湿，地上的泥泞很容易留下痕迹。阔步向前的鞋印，看这鞋底纹路，并非是村里人能穿得起的，一瞧就是官靴，这里怎么会有官家的人？

脚印深浅不一，起先是一人，而后两人、三人……平板的鞋样，应该是小娘的爹爹和娘亲了，杜娟决定再跟一段。

林中碎碎细语，果然如此，杜娟清楚的看到，一位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主，正跟小娘的父母说着什么，只是相隔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娘亲抹着眼泪，爹爹痛苦的蹲在地上，从未见二老如此悲伤，是因为小娘？

“叮铃铃——”刺耳的声音又传来，这究竟有完没完了！杜娟捂着耳朵，脚下不听使唤，“咔嚓”踩到树枝。

“什么人！”那位主呵斥一声。这声后，见身后闪出六位官兵，就连小娘爹妈都被吓了一跳，“什么人在偷听！出来！”

竹林风声大作，回到了刚入竹林时所遇之情，只是这眼前越来越模糊，青翠的绿色糊成了一片，几个黑影将闪到眼前，这梦境还有什么可破解！这场梦，也该醒了！

风声夹带着飞雪，仲夏有雪，杜娟瞬时被坠入万丈冰渊！

可真冷，明明盖着被子！杜娟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想紧紧周身的被褥，却怎奈那寒风嗖嗖而来。

“娟儿！娟儿！”

这是？母亲的声音，难不成妈也在这里？还未来得及想，迎面吹来的飞雪拍打在脸上，刺骨的疼，“娟儿！起来了！”

一个机灵，杜娟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是梦，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她正思忖着：小娘，公主，这个梦好长，好长，我从未做过这么长的梦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杜娟低头一看，被子不知去向，难怪梦里飞雪如刀，这又是老妈干的好事，打眼往窗外一看，果真如此，老妈正院里晒着被子呢，今儿这太阳足，

杜娟气不打一处来，想发火却又担心伤了妈妈的心，速速穿好衣服，倚在门边，也只能撒娇道，“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拽我被子呀，害得我总做梦。”

没错，像刚才那样的梦，杜娟做了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每醒来，不是发现被子不翼而飞，就是老妈大开着窗户透气。

老妈雨燕回头白了一眼她，“呦，这是谁家的小祖宗，终于知道起床了？”

杜娟老妈姓季名雨燕，原北京美术人形厂工人，师承厂里赵玺老师傅，也是北京绢人非遗传承人之一，和老中医杜北京相识后，恩爱至今，有一儿一女，儿名为杜锋，还在国外留学，今年即将回国；闺女名为杜娟，出生在春暖鸟啼之时，正巧杜娟落院中唱曲儿，杜娟这名就此而来，杜娟打小对绢人娃娃上了心，而今也正是一绢艺手艺人。

“妈！我跟您说正事呢。”

老妈雨燕才不搭理她，“你啊，每天把绢人带回屋，不做梦才怪，工作还是在工作室里完成的好。”

未等杜娟回答，老妈又开始唠叨……

“还有，你那床上的书，每次看完就收拾好喽，别到处扔。”

杜娟还在床上寻摸着，一打眼见床头柜上那本《东京梦华录》静静地躺在那里，就着书签打开，“剪绫为人，裁锦为衣，彩结人形。”杜娟轻声念着，脑海中努力回想刚才的梦：自己因此还与孙掌事争执呢。

“妈，我知道。”

“对了，你屋里那绢人，是不是首饰放错了，跟青绿的衣服就不搭，妈教你的东西是不是都忘了？”杜娟眼睛在首饰盒略过，目光停留在一对绿玛瑙耳饰上，轻手拿出和原先的绢人宝石耳饰作比较，“我这是在尝试不同的搭配，这叫创意。”

“创意归创意，但别人的要求咱得放在第一位，毕竟是人家的单子。”

杜娟忽略了妈妈的唠叨，仔细看去，换了耳饰，一身青绿，配着绿玛瑙的耳饰，绢人的这一身还算得体。

青绿华服，这……不是自己在梦中的打扮？还是，这就是自己？

换了她的首饰，杜娟也从梦中彻底醒了过来，毕竟这京华坊的担子还在自己肩上，“妈，您说这批单子交出去了，下一批怎么办啊，咱京华坊总这样也不是个头啊，总不能一直承包别人的单子来做吧。”

雨燕当然清楚绢人这门非遗的传承之难，杜娟也不止一次这么说了，她知道女儿想在绢艺这个圈子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品牌，但绢艺这门非遗技艺，在大街上随便找人问一嘴，估计都很难有人知道，更别说做出成绩，却是难上加难了。

“妈也想啊，哪能不想呢，咱就说……”隔壁屋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雨燕要说的话，“这大清早的，谁啊。”

雨燕忙跑回隔壁屋，还不忘扔下一句话，“赶紧洗漱洗漱，你爸做了早饭，在厨房呢。”

“知道了，妈！”

雨燕和杜娟母女俩住的屋相挨，旁边有什么动静，另一个屋就能听见，杜娟正拿着牙刷缸子往院里走，隔壁屋的母亲传来惊讶的声音，杜娟正站住脚，雨燕着急忙慌的赶了出来。

“咋了，妈，这是？”

雨燕的脸色不好看，顺手理了理衣服道，“甭刷牙了，咱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杜娟更紧张了，“医院？是爸？爸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第二十章 老死不相往来 雨燕摇头，“不是你爸，你爸今儿正赶着退休，他能有什么事儿？是你赵爷，在家里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

“妈，等我穿件衣服。”雨燕说话的功夫，杜娟迅速刷完了牙，漱漱口，三两步进屋穿件外套。

母女俩急匆匆出了门，这朱红的大门一关，杜家这广亮大门更是气派！老胡同这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奔着胡同口的都是上班的人，还有四五位老爷爷，拎着鸟笼，腰里别着收音机，哼着放出的京剧小调，精神头十足。

门前的青石板接着胡同的水泥路，也不乏有来这儿旅游的，走街串巷的拍照留念。不过对于住在胡同里的人来说，就见惯不怪了，时不时就听大妈来一句，“您拍照悠着点，这老砖墙可有年头了。”

要说这胡同的老砖墙，灰色的砖墙，在整条胡同随处可见，砖墙上留下的裂痕印记，都代表了这儿的时间。

“吱呀——”杜家正对门的一户人家也开了门，一位打扮时髦的大妈走了出来，和雨燕一样也是急匆匆的，雨燕瞧见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这大妈，头也不回地速速走去。

杜娟跟在身后都不好意思了，冲这大妈打招呼，“秀芬阿姨早。”

秀芬没有说话，一定是被雨燕“冷漠”的还没回过神，只是微微冲着杜娟点点头，不过这“冷漠”秀芬也见怪不怪了。

雨燕健步如飞，杜娟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妈，秀芬阿姨一定也是去医院的，您都不跟人家打招呼，好歹一胡同住着。”

“跟她打什么招呼，看见她就来气儿！”

“唉。”杜娟叹口气，“您说这邻里邻居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斗来斗去，也没斗出个结果，竟生闷气了……”

雨燕白了一眼杜娟，“打住，别说了啊，再说你就自己打车过去。”

雨燕的脾气杜娟最了解了，执拗的性格更是好几头牛都拽不回来。这说话间母女俩走到了胡同口，杜娟也不再言语，拿出手机操作一番，“这早高峰打车都排二十分钟的队呢。”

“拦拦路边的车吧，打车软件不靠谱。”雨燕老古板，始终是相信最简单的方法。这早高峰的出租，也不是那么好拦的，杜娟一回头见秀芬阿姨出来，也在胡同口路边拦车。

“嘿，来了来了。”正巧一辆出租被雨燕拦下，“走，娟儿，赶紧上车，师傅，去协和。”

秀芬往雨燕这儿瞧了瞧，杜娟不好意思点点头，雨燕早就钻进了车里，杜娟紧跟上车，这一大早见秀芬阿姨两次面，原本是打打招呼的事儿，可这招呼打的，那叫一个尴尬。

“妈，秀芬阿姨跟咱们也是一道去医院，这早高峰又不好打车，何必不一起呢。”出租驶过，雨燕瞧了一眼窗外的秀芬，满脸的焦急，杜娟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这些年，您说你俩这关系闹这样，每次我见秀芬阿姨都挺尴尬的，一边顾着您的面子，一边还得给人家打招呼，这关系您说闹得太僵了也不好。”

雨燕拿出化妆镜照了照，随意理了一下头发，“闺女，要不您跟秀芬阿姨过日子得了。”

“妈，您看您，又开始了。”

出租车司机来了兴致，回头调侃道，“呦，我说大姐，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您闺女置气呢？”

“哪儿啊，这丫头让人操不完的心。”

“就您会操心，妈，您最会操心了。”

雨燕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是，家里哪件大小事不都我操心？”

“大姐，儿女都长大了，这有时候啊，适当的给自己放松放松，给儿女一些空间，没什么不好的。”司机倒是话茬子，劝起雨燕来

杜娟一个劲的点头，认同司机师傅说的话。

雨燕合上化妆镜，却在车上犯了愁，“也不知道这老爷子怎么样了？早就说家里请一保姆，有人照顾照顾，这多危险啊。”

虽对母亲抱怨一二，不过女儿就看不得老妈犯愁，这小棉袄的作用就出来了，“妈，别太担心，赵爷一定没事的。”

“嗯，还是闺女懂得心疼人。”司机道

刚才雨燕对秀芬并不友好，杜娟更是担心，小声地在母亲耳边说道，“妈，一会在医院碰到秀芬阿姨，您别跟她急。”

“我跟她急？她不跟我急就不错了。”雨燕说着来了一肚子气，“你说这去趟医院，非得打扮得那么时髦，又不是去看演出。”

“妈，少说两句吧，您听我的，千万别在医院跟秀芬阿姨急。”

“嗨！我知道，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雨燕倒不是完全不讲情面，和秀芬家多年的矛盾，心里揪着是不舒服，可遇到这样的事儿，雨燕倒也是拎得清。

秀芬姓金名秀芬，和雨燕都是一个厂的绢花工人，两人从相识的状态是“如胶似漆的姐妹”到如今的“老死不相往来”。从师承来说，雨燕和秀芬都是绢人老师傅赵玺最看重的两位徒弟，在绢艺上那是没得比；不过这俩徒弟的关系，可不让人省心，让古稀之年的赵师傅操碎了心，两人虽为邻居，但因二十年前的一场恩怨，早已不再来往，就连雨燕还曾有过搬离胡同的想法。

这回正在医院的赵玺老爷子，命途多舛，无儿无女；年少时有遇到过合适爱情，但那个年代，忘我的工作也是让到手的爱情渐行渐远，索性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绢艺，唯一庆幸的是，收了俩徒弟，雨燕和秀芬，两人时不时会去家里瞧瞧，按照赵玺老爷子的想法就是：视为女儿，此生足矣！

医院走廊没有亲属相陪，也没有焦急的步伐，一切静谧的可怕，直到她们来了之后，这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你们是家属？”雨燕刚到，急救室就走出一位医生问道，随即认出了雨燕，老杜刚好在这家医院上班，“唉？你不是，杜大夫的……”

“郭大夫？哎呀，好久不见了。对对对，是我。里面是我师父，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夫看了一眼病房，也是有口难言，“嫂子您先别着急，这怎么说呢……是赵大爷自己打的120，时间也算及时，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一会我们就送到普通病房，但老人体质差，还需要做一定的恢复工作，老爷子这高血压有年头了吧。”

“是啊。”雨燕回答，“十多年了。”

“像赵老爷子这种情况，家中最好有人照看着，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医生说完推门而进，“行了，就不多说了，我再进去看看。”

“行，麻烦您了郭大夫，我们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随时。”

赵师傅脱离了危险期，不过雨燕更发愁老爷子今后的生活。坐在长椅上，雨燕也是不安，自己的父亲去世得早，唯有老母亲“倔强”的呆在养老院，多少年来赵玺老师傅对她的帮助很大，从技艺传承的那一刻起，雨燕就把赵玺老师傅当作了一位慈祥的父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雨燕这里诠释的算很到位了。

第二十一章 胳膊肘往外拐 杜娟陪着母亲，她的记忆中赵玺老师傅深深地影响着她和她如今的事业，打小就去厂里玩耍的她，对赵老爷子也有很深的感情，绢艺方面更不用说了，老爷子便是她最为尊敬的前辈。

“早就说给他找个保姆，就是不听，这回可得好好寻摸寻摸，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赵爷爷他自己愿意吗？”

雨燕知道老师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要强，“得好好劝劝他了，再这样要强下去，自己的身体可怎么办？”

“妈，你这脾气是不是也是赵爷爷教的？”

“你这丫头，不说你妈两句你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母女俩说话间，一阵高跟鞋的“咔嗒”声由远而近，雨燕知道是老冤家来了，不去理会，径直站起来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踱步。秀芬快步走到门前，见着雨燕正打算问师傅的情况。

杜娟生怕母亲这一张嘴又引起事端，便朝秀芬递眼神点头。秀芬心领神会，坐在长椅上，神情焦灼，时不时朝急诊室探望，虽从杜娟这儿知道师傅没事，可还是担心。

雨燕踱步的声音慢慢沉重，秀芬也耐烦了雨燕在眼前晃来晃去，索性闭上了眼睛，雨燕一瞧来了劲，挨着秀芬就径直坐了下来，秀芬往一边挪开，雨燕往相反的另一边挪去，坐在对面的杜娟看着这二位，想笑又不能笑出来。

红色“抢救”字样的指示灯总算灭了，门一开，两个年轻的护士推着病床就出来了，秀芬就凑上前，急忙询问着医生病情，“大夫，我师父怎么样了？”

病床上老爷子赵玺睁开双眼，吃力地冲着雨燕、秀芬点头。

护士并不知道雨燕和秀芬之间的恩怨，直勾勾地回了一句，“刚才郭大夫没跟你们说吗？现在病人基本恢复正常，但病人年岁大了，恢复到平常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我们要转到普通病房，你们商量下今晚谁留下来陪房。”

“现在可以探视吧。”雨燕问护士

“可以，不过病人刚醒来，你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要太大，也不能让病人太激动。”郭大夫从后面跟过来

“好，我们注意，我们注意。”

医护离开病房后，三人进去后秀芬直接便说，“今晚我留下来陪师父吧。”

雨燕要争，杜娟一把拉住，小声的说，“妈，就让秀芬阿姨吧，你俩就别争了。”

雨燕才不听，这急脾气还是来了，“要陪一起陪，师父需要人照顾，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秀芬没有说话，拿手指示意让雨燕小点声儿，师父赵玺还处于迷迷糊糊的苏醒之际，不过两人的说话倒也听得清楚，拼尽全力咳嗽了两声。

“你……”

杜娟见状忙说，“妈，您就别跟秀芬阿姨争了，你俩要都在这儿，赵爷爷肯定休息不好，谁照顾不都一样？”边说边拉着雨燕的胳膊。

“行吧。”雨燕也知道师父的病情，但自尊心强的她依旧不忘多说一句，“我啊，是怕她照顾不好。”

秀芬更是不甘示弱，“看老爷子病了，不跟你计较。”

“哼！”

瞧着这俩的口舌一触即发，杜娟是真着急了，急忙拦住了雨燕，“妈，妈……”

“病人刚转过来你们就吵，再吵就都出去，你们这些家属怎么这么不懂事。”一位年岁大一些的护士走了进来，她才不管什么亲属关系，雨燕低头一瞧，护士胸前的牌子上写着“护士长”三字。

雨燕看着病床上的师傅，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出去。”

“对了！”护士长叫住她们，“今晚病人是要陪夜的，你们家属决定好了吗？”

“护士，我留下来。”秀芬不假思索地说

“行，晚上要加床位的话，得提前预约，对了还有一件事，哪位是金秀芬。”

“是我。”

护士长从口袋拿出几张费用单据递过来，“这是刚才你提前交付的费用单据，多余的钱会在24小时内原路径返回。”

雨燕也才想起来，老爷子从入院到现在，医生护士们就压根没提过费用的事儿，自己现在更是一头雾水，“这是……秀芬，你给老爷子缴费了？”

“是这样，病人自己打的120，然后被邻居送过来。恰巧邻居认识金女士，就给她打了电话，她是通过我们医院的一网通直接交了费。”

“哦。”雨燕缓缓点头，“都智能化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金女士，还得麻烦您去缴费处核对签字。”

“好，我这就去，那师傅这儿……”

雨燕被秀芬抢了先，心里不太高兴，“去吧，去吧。”

秀芬脚步匆忙的离开，雨燕内心的不满变成了愧疚，“这阵子太忙，都没去老爷子家，她倒是去的勤，我这徒弟也当的太失职了。”

“妈，您就别多想了，秀芬阿姨一定是怕赵爷爷一人在家里出事，估计提前给邻居打过招呼，让邻居多照看照看，不过这回还真是亏了秀芬阿姨。”

“是。唉？你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雨燕抬手要“打”女儿，杜娟机灵，一下就躲开了，哪能忍心去“打”，雨燕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情绪出口罢了，“钱也是秀芬交的，今晚她还留下来陪夜，不行，这钱不能让她一个人交。”

杜娟被母亲这番“折腾”的都没气力了，拖着长腔，“妈——您就不能消停点吗？”

“你看着你赵爷！妈一会就来。放心！我又不找她吵架。”

雨燕嘴上这么说，杜娟还是担心，心生一计，上前忙拉住雨燕，“妈，今儿爸退休，要不咱去楼上参加爸的退休欢送会吧。”

她知道今儿是老杜退休的日子，老杜在这座医院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医院对他照顾有加，雨燕原是想过来凑凑热闹。可昨晚老杜说欢送会并未邀请家属参加，不提这事还好，被闺女这么一提，雨燕反倒是不高兴了，“人家中医部的老头子聚聚，我一个老太婆过去做什么，咱啊，就甭添这乱了。”

雨燕奔着楼梯下去，杜娟瞧母亲这性子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跟着。秀芬正签完字正要往出走，就被雨燕一口喊住了，“秀芬，金秀芬！”

大嗓门让整个医院大厅的人都朝着雨燕看来，秀芬这一瞧来者不善，索性直奔门外。雨燕追上去的时候都已经到了院门外，“嘿，别走啊，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老妈被拿捏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楼上师傅还要照顾呢，我自己去，你赶紧回去吧！”秀芬压根不搭理雨燕，匆匆忙忙就奔着马路对过的粥铺去了。

“唉？唉？这穿着高跟鞋，走的还挺快。嗨！我在跟您说钱的事儿！”雨燕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暴脾气，秀芬完全不吃这一套，雨燕也是无奈，“这么多年了，还拿捏我的脾气，可真有你的。”

杜娟赶来，看着秀芬阿姨，“你俩没吵吵啊。”

“吵吵啥，她去给师傅买粥，等回来再说吧，走咱上去。”

杜娟扶着雨燕，劝道，“按我说啊，妈，您就消停点吧，这地儿真不是你俩吵吵的地儿，赵爷爷还在上面躺着呢，你俩这样，老人怎么看。”

雨燕的火下去了一些，转身拉着杜娟，又想起什么，往楼上一瞧“你……你怎么也下来了！”

“妈！放心，楼上护士在呢，我跟护士说好了。”

“那也得赶紧回去，护士是大家的，哪能照顾老爷子一个人呢。”雨燕向周围环顾了一圈，“得，咱也周围转转，给老爷子买点水果吧，这还指不定住几天呢。”

秀芬放慢脚步，刚过了马路，回头一看雨燕母女俩正往水果店走去，手机响起来，“天天，你赵爷爷住院了，挺突然的。中午怕是赶不上看你演出了，啊？你在路上，赶紧回去吧，别过来了。”

秀芬打扮这么时髦，原本是去看儿子柳天在京剧院的演出，但遇到这事儿，只能推了。雨燕和秀芬去的地儿都不远，刚分开没多久，完事两人又在医院门口碰着了。

“挺用心，还买了各种口味的。”雨燕看着秀芬拎着的几碗粥，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碎嘴子。

“妈——”老妈这句话一出，杜娟感觉刚才这火并没消，“您消停点，这才多久又这样。”

“季雨燕，你是不是小孩？”秀芬丢了一句话完全不搭理，这口气雨燕是咽下去了。杜娟一边抚着雨燕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忍不住的偷笑，大家直奔电梯，雨燕跟在身后，也没辙，不过杜娟还是招秀芬阿姨喜欢，“娟娟，阿姨多买了几分粥，老爷子吃不了那么多，你一会就在这儿吃吧。”

“好，阿姨，谢谢阿姨。”

伸手不打笑脸人，雨燕明白这个道理，电梯间气氛尬到了极致，杜娟也不知道该向着谁。雨燕是一眼都不瞧秀芬，瞧这架势，秀芬头一扭，俩人这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爸，我跟妈来医院了，秀芬阿姨也在。”杜娟拿出手机，给老杜发了一微信。

正在会议室开退休欢送会的老杜，一见信息冒头，就直接给摁了。这回沉浸在欢送会的欢快气氛中，大家一起吃吃喝喝，桌上一堆瓜子皮，忙忙碌碌大半辈子，可算放松了。

会议室不算很大，正前方的幕布上投着“医者仁心、一生奉献”八个大字。连同老杜在内的五位老中医，穿着白大褂端坐在那里，他们的脸上少了往日的疲惫，如今都很佛系的享受这一刻。

坐在正中的女领导照着稿子一字不落的念着，“你们为医院奉献了青春，你们为病人贡献了自己的微薄之力，在我院的中医药科室里，你们是杰出的代表，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们是……”

会议室除这五人外，还有和女领导并排坐的四位领导，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女领导慷慨激昂，不过还是被老杜不停响起的微信声儿给打断了。老杜抬头不好意思，将手机放在一边，“没事，领导您继续，都是广告，不用管它。”

“爸，这俩是一见面就掐，就我妈那脾气，万一绷不住了，怎么办，刚看妈的神情，都扭曲了。”看到这儿老杜“噗嗤”一笑

“你们是……”女领导想继续，但继续不了，这一“噗嗤”引起了大家注意，领导们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老杜觉得自己要社死了，女领导示意他先处理信息，老杜索性一脸不好意思的低头钻到桌下，大家一阵哄笑。

按照雨燕这暴脾气，不会真跟秀芬起冲突吧。他越想越害怕，冒头冲着大家致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要不出去一下，领导，你们继续。”

关了门，这才在走廊回拨电话，“闺女，我正开会呢，咋回事，你妈怎么来医院了，不是，你秀芬姨怎么也来了。”

“是赵爷爷病了，就在医院呢，可她俩一见面就掐，我害怕我劝不住。”

都知道雨燕的脾气，杜娟这一路劝了几回，都觉得精疲力尽了，总感觉这“大战”是一触即发，倒不如把老爸搬来当救兵。

“好，我们继续。”女领导接着讲，“你们是……”

信息声再次响了起来，女领导这回是绷不住了，“谁的手机没关？”

女领导旁边一位大夫提醒道，“领导，是您的。”

“哦哦，好……那个不好意思。”

其他几位老中医乐了，这让女领导更不好意思了，旁边一个领导帮衬道，“再笑，等一会开饭了，全给你们换成素菜。”

大家哄笑，女领导这尴尬的气氛才算是有了些缓解。

“杜大夫，正找您呢，嫂子是来医院了吧，还有一个大姐，我之前没怎么见过，这俩人刚才在病房呛呛起来了，这回刚回到病房，看两人的神情不太对，你要没事去看看吧，别出了什么事儿。”看来这事儿不小，真让闺女说对了，老杜本就紧张这事儿，被护士长这么一说，还多了一份担心。

一路上护士长给老杜说了大致情况，这一听两人是为了赵玺老师傅的事儿争了起来，也明白一二，“她俩就是冤家，不能碰面，一碰面准掐，好几回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护士长也是会说话的一位，“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都认识。”

说话间两人到了病房，门一开，哪有什么吵架，一进门老杜就觉察到这病房有种奇怪的氛围，雨燕和秀芬正互相“battle”呢，老杜忙上前打招呼。

“赵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住院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赵玺早就醒了过来，病房里雨燕和秀芬都在，见杜北京来了，原本这气氛才算缓和一些。

“好多了，好多了。”赵玺虚弱的回答，用奇怪的眼神瞟了一眼雨燕和秀芬。

第二十三章 对这小子有兴趣了 杜娟上前，忙把老杜拽到一边，小声道，“你可算来了，爸。你看看她俩……”

这一瞧，秀芬正喂着赵玺师傅喝粥，雨燕手里也没闲着，拿着小刀正削着苹果，两人隔着不远，一左一右陪在赵玺床边，这氛围充满了奇怪的味道。

“师傅，您喝完了粥，就吃个苹果吧，帮助消化。”

“苹果这么硬，师傅刚恢复过来，还是吃些软乎的。”秀芬道，老杜父女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下，的确是没办法插话进去。

“硬不硬的，咱听护士长的。”雨燕强势，扭头就问，“护士长，您说老爷子现在能吃苹果吗？”

护士长摆摆手，“还是过几天吧，苹果是太生硬了。”说完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还不忘给老杜打招呼，“杜大夫，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你叫我。”

“好，麻烦护士长了。”

雨燕赌气把苹果放在一边，又拿出橘子，怎奈秀芬又一句话驳了回去，“橘子也不行，太酸了，师傅现在肠胃虚弱，怎么能吃酸的？”

“我吃，我吃，正好渴了。”老杜忙从雨燕手里拿过橘子，剥开皮就往自己嘴里塞，雨燕白了一眼他，老杜开始无效夸赞，“看这大橘子，倍儿甜！”

嘴上说着甜，脸上这神情早已告诉了一切，杜娟看着老杜被“酸”的样子，忍不住也咽咽口水。

袋子里就剩香蕉了，雨燕不容分说拿出来，摆在桌上，秀芬道，“香蕉太……”

“金秀芬，你是不是故意的。”

秀芬不急不慢放下粥碗，师傅看了一眼雨燕，雨燕也不再说话，秀芬接着刚才的话茬，“香蕉太软，适合师傅吃。”

赵玺看得明白，俩徒弟真是不够省心的，提着一口气说道，“你说说你俩，我这是住院了，要放在平常，你们是不是得吵起来，这么大人了，娟娟还在这儿呢，真不害臊！”

“师傅，您这……您别生气，别生气。”秀芬见师傅急了，急忙安慰，雨燕递了香蕉过去，秀芬接过来，匆忙给老爷子剥好。

老爷子耍小孩子脾气，见香蕉便把脸扭到一边儿，“我不吃，你俩吵吵个没完，我吃不下去。”

“师傅，您看，我们现在不是不吵架了？”雨燕也顺坡下，她知道这样闹下去没有好结果。

“师傅，您就吃吧，是我们错了。”

秀芬道歉，雨燕看了一眼她，倒也没说什么。老爷子见状这才拿过香蕉，“你们俩，真够让人操心的，还没人家娟娟懂事。”

杜娟不好意思起来，“哪有，爷爷。我平时可不听话了，我妈总数落我呢。”

“这丫头！”

“和谐就好！和谐就好！”见情势稍缓和了一些，老杜也放心了。

秀芬的手机再次响起，“天天？哦，好好！我这就下来。”是儿子打来的电话，秀芬道，“师傅，我儿子过来了，我先下去一趟。”

“好，好！”

见秀芬离开，雨燕忙跟了出去，她这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呢，最起码的，得把钱算清喽。

“看着点你妈。”老杜提醒杜娟，“这雨燕，可真够让人操心。”

秀芬听见身后的脚步，一回头便是雨燕，怕像刚才一样大嚷大叫，索性等她。

雨燕被秀芬这波操作弄懵了，“你……你怎么不走了？”

“我还赶走吗？您这嗓门这么大，再让全医院都听见。现在老爷子脱离危险期了，不是我说你，雨燕，二十年了，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臭脾气。”

“您还在这提二十年呢，二十年了，您倒是变得会打扮了，来医院打扮成这样，您还可真能耐。”

果然，这俩又呛起来了，跟在身后的杜娟正要上前。见一个身形消瘦、年轻小伙子跑过去，个头高大眉清目秀，杜娟瞧着有几分熟悉，他就是秀芬在京剧院唱戏的儿子柳天。“是在哪里见过呢，看着这么眼熟？”

“妈，您怎么在这儿，刚接到电话我就过来了，咱回去吧。”柳天冲雨燕点头，见两人剑拔弩张的，“季阿姨好。妈，咱别在这儿吵，回去再说吧。”

嗨！他还挺懂事！身后杜娟走来，不想柳天这后退一步正踩到了杜娟的脚。

柳天也意识到了，看了一眼杜娟，先是一愣，随后忙说，“不好意思。”

“儿女都在，就不吵了，说正事吧，师傅这次医疗费，我出一半。”雨燕识相，二十年的事儿再说下去无济于事，也解决不了两家多年的不快。

“不行，这钱我都出完了。”秀芬不想让雨燕出，这瞧着又得僵持一会，柳天不知所以，以为她们是为了医疗费争执。

“就让我妈来吧，没关系的。”

“小天，你就别裹乱了。”雨燕摆摆手，径直拿出手机，“你就说多少钱吧，我转给你，你刚才不是去缴费处了，单子拿来看看。”

秀芬头都大了，索性拿出缴费单，直接塞到雨燕手中，“真是懒得跟你犟了。”

“这不是犟不犟，师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傅。”

“妈。”杜娟拉着雨燕的衣袖，“您就少说几句吧。”

“行，我转你一半，你打开收款码。”雨燕瞟了一眼收据的数字，心里算出了大概，秀芬原本是不想让雨燕掏这钱，谁知这性格，就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见事情也妥善处理了，柳天舒了一口气，“行，妈，我下去发动车，一会送您回家。那个……对不起啊。”

柳天再向杜娟道歉。

“啊……没事没事。”突然就对这小子有了兴趣，彬彬有礼，甚得娟心！

“天，要不你先回去吧，下午不是还有演出吗，你赵爷爷现在这样，我得留在这里。”

“那也行，妈，晚上我过来送饭。”

柳天前脚刚走，杜娟忙跟了出去，穿过院内路，柳天刚坐到车中发动着车，调整座椅的间隙，就听有人敲窗户，以为是秀芬呢，顺带嘴的就是一句，“妈，稍等……我……”一抬头车窗就关了一半，不过眼前这位柳天记得，刚才踩了她的脚，难不成是找到这儿来了。

“是你？刚才踩你脚了，不好意思。”

一听柳天这样说话，杜娟有些着急了，“我不是说这个事情，我是替我妈给你道歉的，您……您是秀芬阿姨的儿子吧，平时也不怎么见你，我妈脾气就这样，您别放在心里。”

“哦，我知道，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两家二十年的纠纷柳天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恩恩怨怨都二十年了，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我爸离开也二十年了，我妈这些年很不容易，这事儿跟你无关，你不用道歉。”

第二十四章 老爸退休 几句话说得杜娟云里雾里，难不成他爸爸离开和家里还有什么关系，恩恩怨怨二十年，都是二十年，杜娟暂时不想这么多，“但还是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妈大大咧咧有啥说啥，您多担待。”

看着杜娟离开，柳天驻足了许久，那曾出现在童年中的那个她，只不过在时间的磨练下，所有的关系都发生着改变。

杜娟赶回医院，一路上提心吊胆，老妈和秀芬阿姨怎么样了，不过等赶到的时候，只听得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决定，雨燕正做着安排，“咱这样，师父是咱俩的师父，为防止刚才那种情况发生，师父住院的这段时间，一三五连着星期天我来照顾，二四六你来，今儿是周四，明儿我再过来，咱俩可别碰着面，你明儿别来啊。”

“行！”两人总算是达成共识，但这一言一语的火药味还是很足，秀芬回怼，“明儿就是您请我，我都不来。”

“还我请……”雨燕暗自嘀咕，这一扭头，秀芬又匆匆离开了，“嗨！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您留着说给自己听吧。”秀芬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先回家拿点东西，晚上再过来。”

刚好看到杜娟跟秀芬阿姨打了照面走来，雨燕忙问，“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干嘛去了？”

“我出来上一厕所。”杜娟没有告诉母亲去单独找柳天的事儿，这一层紧张的关系，能缓和就缓和吧。而刚才和柳天短暂的聊天，让她充满了疑虑。

“妈，咱和秀芬阿姨家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长这么大好像也没听你们提起过，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两家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这有啥可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雨燕并没有打算告诉杜娟真相，二十年前的这场恩怨后，两家见面后也只有开启互怼模式了。

杜娟也没打算细问，“行，妈，我也不问了。”

“就是，有啥好问的。”

“没错，雨燕和秀芬这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两个人心里一直有疙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本以为到现在了，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能化解呢，到头来一家还是看不惯一家。”病房里，赵玺也为雨燕和秀芬的事儿犯愁，正跟老杜唠叨呢，“以前两人原本多么要好的关系，现在搞成这样，太可惜了。你没事就多劝劝吧，雨燕这脾气性子，和秀芬大差不差，都不是省油的灯，虽说现在绢花厂也没了，这再过十年，从绢花厂走出来的感情，那可都是真感情，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开呢。她们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我要不是今儿生了病，可得好好说和说和她俩。”

老杜正坐对面，陪着赵老爷子，也一个劲的道歉，“雨燕这些年也是托您的照顾，您说您这都生病了，还不让你省心，回去啊，我好好说说她，您可别心急，别让病情加重了，她俩之间这事儿，得她俩自己慢慢解开，咱啊就是操再多的心，也没辙。”

赵老爷子心里明白，二十多年的时间，老爷子自己劝雨燕和秀芬就不计其数，更何况这次两家的矛盾又加深了一层，就甭想着说能有什么好的结果，索性转移了话题，“刚才迷迷糊糊听她们说，你今儿要退了？”

“是，今儿刚退。”

赵玺点点头，“在这儿一干就干了一辈子，也是不容易，这退休后有什么打算？”

老杜心里是有打算，不过这回念着赵师傅和雨燕的师徒关系，这个打算他并不想现在就说，“还不知道呢，暂时就在家待着吧。”

“你啊，可不像是能闲下来的人，雨燕也是，这么多年了一心扑在京华坊上，又要照顾你们一家子，我都担心她这身体，再过些时日还能不能吃得消了。”

“是，她更是闲不住的人，现在她们母女俩一起经营京华坊，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是没找到门路还是什么，总感觉困难比问题多。”老杜虽整天两点一线，不过对家中的事儿也是了如指掌，母女俩整天在京华坊忙碌，可就是不见黎明，他也是打心眼里为母女俩着急。

“门路？非遗的门路又在哪里呢！”赵老爷子明白，这哪儿是什么门路的事儿，自己作为绢艺传承人这么多年，也是一直在关注着绢艺这个圈子的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在京城流传下来的绢艺，基本都是以绢人为主了，“如今大家对非遗的感知度并不高，相信提起绢人，可能大多数人不知道，更不用说咱当地的了。这行啊，要的、等的就是一个机遇，唯一好的一点是，这几年以来，首都相关部门对老京城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度在逐年增加，作为非遗手艺人，也一定会看到黎明的曙光。”

“老爷子，您不休息，叨叨什么呢？”雨燕走进屋来，师傅赵玺不想搭理她，见身后跟着杜娟，“娟娟，这儿还有一橘子呢，你给吃了吧。”

杜娟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妈买给您的，您应该多吃些水果，补充补充维生素。”

“秀芬回去了？”师傅问

“对，她回去拿点东西，说晚上再过来。”

赵玺白了雨燕一眼，“你看看你俩刚才像什么样子，还以为我胃口是二十几年前，一个劲的喂我吃东西。”

果然还是被师傅批评了，老杜见师傅没有放过雨燕的意思，忙解围，“她俩倒是挺用心，买的都是师傅爱吃的。”

“嗯，是挺用心了，罢了罢了，一会你们就回去吧，家里都有一堆事儿呢。等秀芬来了我再好好说说她。”师傅不想再怪罪谁，俩徒弟虽都已嫁为人妇，但在他这儿，还是两个小女娃。

“你一会怎么弄？医院给你们安排了？”

“呦，我得赶紧回去，还能赶上领导说个结束语，你们娘儿俩就先回去吧。”老杜恍惚，这才想起楼上还开着欢送会呢。

“娟，你呢？跟妈回家？”

“我先去趟工作室吧。”

车内放着京剧选段，柳天开着车一言不发，坐在后排的秀芬瞧瞧他，“天天，你今儿不对劲，往常都是跟着它哼唱，有心事啊。”

第二十五章 现场炒了hr “啊，没有，妈。”

“你雨燕阿姨说话吧，不中听，你就别放心上了，这都是我们这辈的事儿！”

柳天压根没注意听妈妈的话，反倒是关注起杜娟了，“妈，雨燕阿姨那闺女，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你说娟娟？”秀芬想回答来着，可瞬间明白儿子问这个问题的缘由，“应该没见过吧，小时候你竟忙着排戏，哪有时间去我们厂子。”

秀芬能看出，柳天对雨燕定是有了兴趣，不过两家这样的关系，是根本无法奢求两人去进一步发展的，干脆就在根上断了念想，“天天，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妈给你安排相亲，你爸走得早，要是现在活着，还能看到你结婚。”

“妈——你看看你，提这儿做什么。”柳天自然清楚妈妈的意思，“我就这么一问，你提什么相亲啊，再说了，相亲就能遇到对的人？”

“得，妈不说了，你好好开车吧。”从后视镜看去，秀芬闭目养神，柳天这才放下心。

忙完医院这摊子事儿，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了，正是大太阳地儿。杜娟穿过几条胡同，远远就看见一位穿着西装的女孩在工作室门口等着自己，这是谁？正纳闷儿呢，这女孩倒是先给杜娟打招呼，“杜老师，杜老师！”

走近一看，确实这年龄比杜娟小很多，“您好，你是？”

“杜老师好，您还记得吗？我是动创文化的人力小罗，咱们之前在电话里沟通过。”

动创文化？杜娟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始终想不起来，“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顺带掏出钥匙，这一开门，地上的银行催款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门缝，杜娟忙捡起来，折叠后放在手包，可这一切还是被这个女孩看在眼里。

“这么说吧，您之前两次拒绝了我们。”

小罗的大实话果然管用，杜娟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想起来了：半个月之前，杜娟投了一份简历，没想到这大海捞针的机会还被自己捡到了，“记起来了，小罗。”

“杜老师，这次我登门拜访，还是想请你去我们公司，虽然你拒绝了我们两次，但你的实力我们是认可的。我们公司最近正在打造非遗的纪录片，您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来当这个内容总监算是绰绰有余。”

“可上次我也应该给你们说清楚了原因。”

“我记得您说的，杜老师。您说非遗的传承，不能只靠着商业变现，更重要的是传承，但话说回来杜老师，您想想，如果一件非遗不能商业变现，它又怎么会被大家知道呢？”

小罗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杜娟有自己的坚持，“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去贵司的原因了，我不想这门传统手艺被商业绑架。其实这几天也有好几家公司给我打电话了，开出的待遇和你们一样优厚，但非遗，不是这么来运作的。”

“您说的都对，有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我们说一些现实问题，至少，您过去之后，不用再为工作室的房租账单发愁了，其实我们对您还是有些了解的，您现在这间京华坊的工作室，已经好长时间没盈利了。也没有固定的员工，所有的项目业务应该都是合作承包制吧，这样哪能有什么稳定的收入呢？倒不如加入我们动创，大家一起共事，任何模式的工作室到头来都是商业，非遗也差不多，您这京华坊不转变思路，很难起来的。”

她一定是看到了催款单，和她没什么隐瞒的，直接把信从包中拿出来，大方的摆在桌上，“看来您对非遗还是了解的不多，非遗传承的是一种匠人精神，并不是你所说的全都是商业转换，咱们是理念不相同。现在非遗大火，很多公司、商家都想趁着这个热度蹭一波红利，但如果这阵势头过了之后呢，下一步呢？你们该怎么做？”

小罗被问住了，有些着急起来，“您说这么多，现在看这情况你还是更偏向于个人创业，又何必投简历给公司呢？您自己的方向把握准确了吗？”

“我投简历是我的自由，每个人都会有迷茫期。不过贵司我已经拒绝两次了，这次是你们自己登门。我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理念不合，实在是抱歉，让您跑一趟。”杜娟心里也有了火，用温婉的抱歉说着最直接的话。

“哦，那祝您的京华坊蒸蒸日上！”小罗阴阳怪气的说着，随后转身离开。

杜娟看着桌上的账单陷入了沉思。小罗的出现无疑是给自己上了一课，可也坚定了杜娟的信心，她拿出手机，随即将招聘软件卸载。

深吸一口气，杜娟穿上白色的褂子，坐下来心情平和了许多。桌上是未完工的绢人，戴上手套还是安心的完成这些吧。金色的凤凰头冠，当中是一颗微蓝的珠子，杜娟小心的用小棉签擦拭着它，再拿镊子重新将它固定了一番，用鎏金的细金线，在珠子四周环绕铺开，呈花瓣绽放的样子，簇拥着这颗珠子。

每每在这里的时候，杜娟的心异常平静，她总能静下心来。直到老妈的电话打断了这一切，“娟，今儿早点回来，给你爸庆祝退休！”

“好！知道了，妈，我一会就过去。”

胡同迎来夜色，灰色的砖墙在路灯下，反射出晕黄的感觉。墙头的灰瓦更显得立体，门前挂着红灯笼，一到晚上，红色的光照的两扇门通亮，就像是新的一样。过了门槛三进院，这四合院可就热闹。院当中摆着四四方方的桌子，老杜一家人正围在一起，今晚的饭菜还算丰盛，从紫光园拿回来的烤鸭配上几碟凉菜，一壶老茶，可惬意了，杜娟跟老杜说着什么，时不时大笑起来。

雨燕拿着手机，正在跟儿子视讯，“儿子，今儿你爸退休了！你在国外怎么样，缺钱吗？”

“哦。”儿子好像并不在意老爸是不是退休，态度上却是冷漠几分，“不缺钱，对了，妈，过阵子我就回来了。”

“啊？杜锋，这留学好好的干嘛要回来，你学业修完了吗？拿到毕业证了吗？”雨燕这声儿一大，老杜和杜娟安静了。

“妈！你是不是都不关心我，两年了！我都毕业了，自然要回去！”

雨燕恍然大悟，离儿子杜锋出国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自己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竟忘了日子，“儿子，妈……妈不知道……”

电话挂断了，雨燕既恼火又失落，冲着父女俩就抱怨起来，“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去趟国外没大没小的，我这儿话都没说完呢！”

“这不得怪你，当初要不是你非让他出国，他哪能有这么大气性。”老杜一直以来就不支持儿女出国，“你说咱国家现在多好，非得出国，出国能学到什么？到时候回来了还不是在这儿找工作。再说，你说说你，儿子出国两年了，你是愣把时间都忘记了。”

第二十六章 京华坊的瓶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看隔壁王叔家闺女，主动出的国，人家现在回来了，直接去外企做高管了。”

“那也就是镀层金，我可不认这个！你就等咱儿子回来吧，有你烦的时候。”

“现在打电话都跟我打马虎眼，这叛逆劲儿回来可怎么管？”

家教这块儿，雨燕是很严格的，不过这点老杜一直都不赞同，“儿女都大了，还是少管吧，都有自己的想法。”

“爸妈，就先别想这些了，今儿爸刚退休，要不咱一起举杯以茶代酒庆祝一下？”

“对对！这是大事！”老杜看看闺女，还是闺女懂事，父女俩眼神交集，雨燕明白了，“你俩就欺负我吧。”

“来，妈，今儿您辛苦了。”杜娟凑上去碰杯，雨燕还能说什么呢，就此打住吧。

“辛苦了！”老杜也端过杯，夸赞道，“为这顿饭，你妈回来后可没少忙活，今儿咱们家的大功臣，当属你妈！”

一家人喜乐，茶余饭后。杜娟起身要收拾碗筷，被父亲拦下了，“等会，娟。”

老杜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给杜娟，后看看雨燕，“这卡你们就收着吧。”

“爸，你这是？”

“京华坊是不是又欠房租了，这钱就拿着交房租吧。”

“爸，这不行，房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雨燕拿起卡塞给老杜，“你这老头子这是做什么，这是你退休卡，还得补贴家用呢。京华坊有我和闺女，你放心就行，前些日子给他们订出去的一批绢人，我再催催尾款就是了。”

“可这也不是头啊，要不咱这院里腾出一间方，京华坊就直接搬院里得了，反正也没啥人。”

“那不行。”雨燕忙摆手，“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有啥。工作室现在是瓶颈期，就算搬到四合院了，到时候也是麻烦事儿，那些合作的匠人还得上咱院里做活，那像什么样子，工作还是得跟生活分开，这事儿啊，您就别操心了。”

知道拗不过母女俩，老杜无奈只能将卡收起来，“唉！一个个的都这么犟，到时候要真急用钱了，随时说！”

“真到那时候，我估计就直接拿来用了，还跟你打什么招呼啊！”

杜娟乐呵一笑，老杜彻底emo中。短暂的笑后，母女俩这情绪也是陷入了死循环，京华坊虽没到停业的地步，但如今也不远了，雨燕看的透彻，“现在跟咱们合作的匠人也越来越少了，很多都转做全职了，咱这京华坊要想正规化运营，目前就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组建团队，扩大规模；另一条就是再找找老关系，找找人脉，咱们直接做一手的活，现在总跟别人做嫁衣，对咱们京华坊是一点帮助都没有。不过目前看来，组建团队这条应该是不可能实现了，还是重新梳理梳理以前的关系打问打问。”

“你师傅就行啊。”老杜喝了口茶，吐出一口茶渣，“赵师傅不就可以，他他一定有办法。”

雨燕不想欠师傅人情，“不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二十年前，师傅是给我们领进门，可这修行的路很长，而且师傅现在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不能麻烦他老人家，现在唯一的优势是，咱这门手艺没忘，这才是最重要的。”

“哐当”雨燕插了门，这一天又这样过去了，杜娟的屋门还没有关，雨燕喊道，“娟，一会睡觉别忘关门，别给自己着凉了。”

“知道了，妈！”

雨燕知道女儿一定也在为京华坊的事儿发愁，她轻叹口气，进了屋。这一瞧，老伴儿脸上也是愁容满面，似有心事。见雨燕一进来，老杜就堆着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都过大半辈子了，还遮遮掩掩的！你这退休了，寻思啥呢。”

老杜道，“还说呢，我这退了休，总不能一天待在家里吧，这突然闲下来了，还有些不适应。”

“这多简单，你留在家里帮我做做家务，不就得了。”

“那不行，家务我也不会做啊。”

“也倒是，这些年这家都我一人操持来着，你们一个个都忙，得，我也甭指望你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雨燕道

老杜这才鼓起勇气说道，“你说，我退休了，跟几个老伙伴创业怎么样？”

雨燕也来了精神，“这行啊！”

“啊？”老杜惊讶，原以为媳妇不同意呢，不料雨燕这么快就表明了态度

“你是怕我不答应吧。”雨燕坐下来说道，“你在医院的时候，就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人，这回退休了，要说你能在家里坐踏实，我还就不信呢，你要创业也行，但别像之前在医院似的。大半夜才着家，你说老伙伴是……这次一块退休的？”

“是，就是他们。”老杜道，“嗨！这你就放心吧，创业时间自由，到时候想回家就回了。”

雨燕不怎么相信老杜，“嘴上说的好听，到时候跟几个老哥一忙，估计又给忘记了。那你们要创业，做什么啊。”

老杜心里是有些想法，只是目前还未成熟，他也没法跟家人说，只好隐瞒，“现在正商量呢，方向还没有定。”

“看来是预谋了好长时间。”

“什么预谋啊，说的好像我们要干坏事一样。”这老两口就爱逗嘴皮子，逗来逗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这才是生活的乐趣，老杜担心闺女，“咱闺女最近瞅着心情不太好，应该是为工作室的事儿愁的，你也多劝劝她。”

“行，刚才我路过屋，她还忙呢，我就近也想想辙吧。”雨燕也犯愁，未来京华坊要如何走下去，恐怕今夜更是难以入眠了。

老师傅赵玺看着病房窗外，眼神木讷的发呆。金秀芬提着一壶水走进来，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师傅，咱该休息了。”

赵玺回过神，“秀芬，来坐下，师傅有话跟你说。”

秀芬坐下来，赵玺正要起身，秀芬忙帮着他将病床摇起来。赵玺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秀芬啊，都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这些恩怨吗？白天雨燕在的时候，我看她都在让着你，你时不时就噎着人家没话说了。”

“唉，师傅，您就别操心这些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好身体。”金秀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原想搪塞过去，可师傅却不这么认为。

“师傅也老了，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自打绢花厂关门后，绢人的技艺一直都是很难传承，依旧是一块短板。雨燕和杜娟那个京华坊其实并不乐观，一直都在给别人做嫁衣。要说咱这儿也有一些成型的绢人工坊，但它们的商业价值太高了，根本无法传承。你和雨燕都是我的徒弟，我是想你要是加入京华坊，会不会好一些？毕竟雨燕是你的师姐。”

第二十七章 二十年的隔阂(上) 金秀芬“腾”地站起来，脸色都变了，“师傅！不行，这绝对不行！这辈子我都不会跟她共事的！我没有这样的师姐。”

“你激动什么，坐下！”赵玺被秀芬吓一跳，可秀芬就是站着，“咳咳——唉，罢了罢了！现在我老了，你们这些徒弟就没有一个是听话的。”

秀芬也留了话口，“师傅，别的什么事儿我都能听您的，唯独这件事不行。再说了，京华坊经营不起来，是她们自己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加入就能好起来？”

“就是你这种自私的想法才是最可怕的，这样的想法何谈传承！你加入京华坊我肯定会帮助你们。如今的绢艺，抱团才能取暖，这门技艺才能传承。雨燕性子执拗，她是不会主动求我帮忙的。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你们还是邻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秀芬没有说话，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边儿。走到窗前，这才道，“师傅当年我家老柳一走，我的天就塌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柳天也不容易。老柳走了，跟老杜家能脱开关系吗？跟她季雨燕能脱开关系吗，这些事情我怎么会忘记呢？是，二十年了，每次我见到她，我真恨不得离她远远地！”

“你这是被恨冲昏了头脑，柳云去世，跟老杜家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心里难道没数？”

“师傅，这些陈年旧事，咱还是不要说了。”

“陈年旧事更需要解释清楚。”赵玺不搭理秀芬，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现在不说，恐怕之后是没机会说了，老师傅这么一说，秀芬也没再说什么，隐约觉得师傅是不是有事儿瞒着自己。

“二十年前的美术人形厂是何等的辉煌。”赵玺老爷子讲着，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年代大车间内，大家赶制绢人的样子来，“当年老葛前辈带着大家成立美术人形研究小组后，受到了周总理的高度重视，咱做出来的绢人一开始就成为了国礼，这样的高度在当时可没有哪家工艺厂能够相比。研究小组后发展成为美术人形厂，在当时的京城属第一家，那大大小小进出厂里的车子，都是一车一车的提货，那时候我年轻，干劲十足，也收了很多徒弟，但最后还是留下了你们三个，柳云、你还有雨燕。”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秀芬很现实，她知道老师傅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秀芬，可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知道的。”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秀芬刚才的猜测印证了，师傅真有事儿瞒着。

“师傅，您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老爷子摆摆手，“不算是瞒，但就觉得这些年很对不起你。看你一个人拉着柳天这些年，太不容易了。白天你和雨燕来看我，我很欣慰。原本想着二十年的时间，也应该会冲淡一些东西，可我没有想到，你们两家的关系闹得这么僵，面和心不和。秀芬，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秀芬记得，只是她不愿意提及往事，不过这回老爷子这么说，这层伤疤怕又是要揭开了，“我记得老柳离开前的一个月前，厂里刚好完成了一批国际订单，绢人再一次被当做国礼走出了国门，当时整个厂子都在庆祝。只是一个月后，他走了……一声不吭的走了，没有任何预兆！”

二十年前，秀芬和雨燕都是如花似玉，正值少女！两姐妹关系很好，那天是去医院产检科，雨燕陪着去的，秀芬进去后，雨燕焦急的徘徊，时不时往里瞧瞧，就像是自己在里面一样，她紧张极了。

白色的帘子掀起来，秀芬调皮的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己，当时那种感觉宛如：侍女掀了半边帘，巧然一笑拨心弦！

“怎么样！怎么样！”雨燕迎上去，忙扶着秀芬，“先坐下，慢点，慢慢说。”

秀芬幸福的笑着，她看着雨燕，喜极而泣，一把将雨燕抱住，激动的声音有些发抖，“姐姐，我要……我要当妈妈了！”

“好，好啊！”雨燕轻拍着秀芬，喜悦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啊！”

“我这不为你高兴吗！”

姐妹再次相拥，秀芬说道，“你和老杜也抓紧时间，都这么长时间了，到时候咱们两家攀娃娃亲！”

“好！攀娃娃亲！咱们说定了，将来一定要做亲家。”

“快，打电话告诉老柳！”

秀芬恍然，“对啊！这老傻子，我怀孕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我得赶紧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

投了两个钢镚儿进去，叮当的声儿很脆生，秀芬难耐激动，“听！姐姐，这声儿多脆生，这是好兆头，我这肚里的孩子怕不是唱戏的吧。”

姐妹俩大笑起来，雨燕在一边劝着，“收着点，收着点！别动了胎气。”

激动的手拨着电话的号盘，那个年代还是拨号盘的“古董”电话，“喂，你好，帮我转美术人形厂。好，谢谢。你好，我是人形厂的工人金秀芬，我找我丈夫柳云。”

电话那头，“柳云在吗，柳云在吗……”又听，“柳师傅刚被救护车拉走了！”

秀芬愣在那里，看着雨燕道，“姐，厂子说……柳云被救护车拉走了。”

秀芬无措，雨燕一把抢过电话，急忙问，“哪家医院！在哪家医院！哦，好好！”放下电话，雨燕看着秀芬，“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院外一阵救护车的声儿由远而近，医生们纷纷向外面跑去。秀芬紧张起来，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直到看到救护车上推下来的确实是自己的丈夫，“柳云，柳云……他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随车下来的还有赵玺，“快！快，医生，他在厂里晕倒了！”

秀芬冲过去趴在担架上，被医生拉开，“您是他什么人。”

“家属，家属！”雨燕帮秀芬说道，“秀芬，咱先让医生救人，先让医生救人。”

“秀芬，先冷静点……”赵玺劝道

担架上的柳云晕厥，却还有一丝意识，不过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见到秀芬、雨燕，拼力的笑着。

“快！秀芬，告诉他，告诉他！”

“什么，告诉什么！”秀芬不知所措

“柳云，你一定要挺过来！秀芬怀孕了，秀芬怀孕了！”

柳云微闭的双眼缓缓闭上，雨燕神情焦急，秀芬回过神，“是，我怀孕了，我要告诉他！不对，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

急救室外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好的结果，秀芬满眼泪水，无力的倚靠着门，手抚摸着肚子，她眼中有光，她看着模糊的窗户，一刻一刻的等着，等着。直到刺耳的“滴”声划破安静，秀芬瘫倒在地，赵玺雨燕忙上前，将她扶住。

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的隔阂(下) 秀芬冲进急救室，丈夫柳云就静静地躺着，他没有见到孩子落生就这样离开了。秀芬嚎啕大哭，扑在床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色的被单缓缓盖过柳云憔悴的脸，秀芬声嘶力竭，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秀芬始终不相信这一切，“医生，我丈夫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雨燕在旁边背过脸擦拭眼泪，赵玺拍拍她的肩膀。医生摘下口罩，“病人已经有两年的心脏病史，这次是心肌炎爆发的急性心梗，应该是过度劳累导致，真的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

“心脏病？他身体很好的！”

“病人有心脏病史你们不知道？”

秀芬摇头，医生拿过一张皱巴巴的草纸，“这是他一直攥在手里的。”

草纸上只有一个“天”字，还有一个宝盖头，未写完的字，“这应该是他拼力写下的，但没有写完。”

“天，这是给孩子取得名字吗？”秀芬这话说出来，雨燕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着她。

秀芬一激灵，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的推开雨燕，盯着雨燕，问着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

“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我怀孕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出不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他的病情！”

面对秀芬的质问，赵玺正上前，雨燕冲他摇头，说道，“我无意的，秀芬。我上个星期才知道的，他让我瞒着你……”语无伦次，雨燕紧张起来，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她也明白这番解释后，姐妹情定是回不到从前了。

“走！你走！滚！”秀芬大声吼着，雨燕转身离开，赵玺左右为难，最终向门外追去。

秀芬不想回忆这段往事，这段伤痛是她心里无法抹去的，直到现在，都影响着她。

“当年柳云留下的一个“天”字，柳天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吧。”

“是。也从那时候开始，我跟他们杜家、跟季雨燕再无半年关系！可当时厂里分购房，她偏偏就住在了我家对面！”

老爷子看着秀芬，“当年所有厂里的都在你们那一片，她并没有针对你。秀芬，师傅要跟你坦白，二十年前，柳云的病情我是知道的……”

“您知道？”老爷子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将秀芬心里仅存的温存击碎，她没想到师傅也会跟雨燕一样瞒着自己，“所以，二十年前，你们一起瞒了我是吗？”

“那时候工期紧，柳云怕误了工期，让我们瞒着你。我和雨燕让他休息住院，他不肯……”

“师傅！您别说了！”秀芬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就回到了二十年前在医院的时候，“一个是我视如亲姐的雨燕，一个是我备受尊重的您！二十年了，你为什么不说！这些年，我去您家，您为什么不说！”

“秀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总觉得说出这些就是对你的伤害！”

“那现在就不是伤害了吗？师傅！我对您太失望了！我最信任您，可您……”秀芬摇着头，赌气离开。

她既气愤又失望，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那二十年的回忆，仿佛是又一次的背叛。

老爷子摇头，深沉的自语道，“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看着院里杜娟屋的灯灭了，雨燕也放心了。老杜半躺在床上，正刷着手机短视频。抬头一瞧雨燕，吓了一跳，“呦，您这嘛呢！”

雨燕摸了摸脸上的火山泥面膜，“今儿回来超市面膜打折，看着效果多好，火山泥的呢。”

“大晚上吓死人了！还火山泥，瞅着这色，还以为你把泥巴敷脸上了呢。”

“少贫嘴，来，给你也来一片。”

“我不来，我一老头子，敷什么面膜，我不习惯，你给闺女啊。”

“咱闺女还用操心？倒是你，看这脸上干的，就裂皮了。”雨燕不容分说，“啪”一声就给面膜拍在老杜脸上，这清凉的面膜，一到脸上，本有些困意的老杜这回精神了。

“真凉啊，哎呀，我这不习惯敷这个。”说着正要拿开，雨燕一把按住他的手。

“别介！敷着啊，拿什么，这一片十好几块钱呢。”

“得得得。”老杜索性躺平了，“那你给我好好弄弄，你这pia脸上也不管了，我这眼睛都看不着东西。”

雨燕大笑起来，这一瞧还真是，“别动啊，我给你慢慢弄，先把鼻子露出来。”

老杜随口道，“今儿医院秀芬也去了？你俩就没说点什么？”

“说了。”雨燕不想提起她，只能敷衍的回答

“这么长时间了，你俩应该常走动走动，秀芬这些年一个人也不容易，一个人拉着小天，又得操持家务……”

“你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说她干嘛？白天闺女跟师傅唠叨，晚上回家听你数落，反正对她金秀芬，我是问心无愧，是她自己放不下过去，老跟这儿置气。得了！这面膜你别敷了。”雨燕说着说着就急了，刚给老杜敷上的面膜就直接被扒拉走了。

“我这正享受呢，你这……说都不能说啊。”

“你不配享受。”

“你看看你，还急了。这不街里街坊的住着，这些年了，你俩也应该缓和一下关系了。”

雨燕不搭理老杜，拿着从老杜脸上扒拉下来的面膜，又给自己摞了一层。

“呦！”老杜这一瞧乐了，“这面膜还能敷两个呢，这老脸得该有多水嫩啊。”

“管着吗你！”

雨燕心里不想提起往事，当年秀芬让自己“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今晚这样怕是睡不着了。

“嗨！你说说你，既然认定是秀芬自己放不下过去，那你呢，你得放下啊。”

老杜的话有几分道理，只不过现在就这两人的关系，谁都不搭理谁，除非说像今儿老爷子病了这事儿，才不得不表面上敷衍几句。

老爷子没了困意，护士刚给换完药，还不忘嘱咐，“您就早些休息吧，药我帮您看着就行。”

“谢谢，谢谢，我这还不困呢。”

“您这精神头可真大，但还得注意休息，您现在正恢复期呢。”护士推门走了出去，不会儿的功夫门又开了。

老爷子探头看去，是秀芬的儿子柳天。见到柳天的一瞬，老爷子心里更愧疚了。

“小天来了。”

“赵爷爷，您还好吧。”柳天进病房环视一周，“我妈呢，她不在？”

“你妈生我的气了，估计是回家了吧。”

柳天懂事，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提溜着饭盒放在桌上，“她生什么气，您别放心上，没几天就过去了。我这是刚演出完，想着我妈还在医院没吃饭，就随便买了点。赵爷爷，我也给您弄点吧。”

“不了，不了，我晚饭的时候吃过了。”

“没事，我还买粥了呢，您喝点粥吧，晚上休息喝点粥还是不错的。”柳天麻利的拿出一碗粥，给老爷子打开，“先放这儿吧，凉会儿。”

刚放下老妈的电话就进来了，柳天也不避讳直接当着老爷子就接了，“妈，您这是在哪儿呢，怎么听着都是风声？”

第二十九章 竟是青梅竹马 秀芬还在出租车上，她摇上车窗，“妈这回刚坐上车，透透气。你是不是去医院了？”

“是，我就在医院呢，这回在赵爷爷病房。”

“妈今晚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妈！您放心，明儿我休息，今晚我照顾赵爷爷，您就先缓和缓和吧。”小天秒懂老妈的意思，心想着肯定是跟老爷子闹不愉快了，就先让两人缓和缓和关系得了。

“别！小天你回去吧。这儿还有护士呢，不用麻烦你，你这大演员多忙啊，不能耽误了你的正事儿。”秀芬这头电话里传来老爷子的声儿。

“不碍事，赵爷爷。”

“那行，老爷子身体弱，你多盯着点。白天我开了一张陪护床，一会你别忘了取一下。”

“好，妈，放心吧，好好，行，先这样妈。”

挂了电话，老爷子还是一个劲的让柳天回去，柳天说道，“您就让我留下来吧，赵爷爷，我明儿没事，不耽误我事儿的，都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您要睡不着，跟我聊聊天解解闷儿。”

“你们小辈儿还喜欢听我这老头子叨叨过去的事儿？看你这小子，心里也是有事儿吧。”老爷子阅历深，瞧出了柳天的心事。

柳天坐下来，“没有，爷爷，我哪有事儿。过去的事儿怎么了，我妈平时都很少跟我提这些。您说我爸都走好些年了，我妈还是放不下，今儿白天看她跟季阿姨唇枪舌剑的，弄的挺不好。这些年我都不敢提我爸这茬，生怕她又多想。”

“你爸妈跟你季阿姨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徒弟，你爸走后，两人就没怎么来往过。就上门劝，我都劝了好些年了，不过这事儿也赖我，当年你父亲离开是因为心梗，我是知情的，但我也隐瞒了你妈，正因如此，刚才你妈一气之下，就走了，这以后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妈。”毫无保留，老爷子刚才心里的那股劲儿还没过，见了柳天也只想一股脑的倒出，他不去担忧柳天会不会理解自己，只是这两次冲着秀芬和柳天说出来后，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柳天通情达理，上一辈的恩怨他是不想过于参与其中。从上次遇到杜娟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而今老爷子对自己坦露心声，柳天可不这么认为，“爷爷，这些事儿您不用放在心上，我妈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毕竟这些事儿困扰她多年了，过阵子就好了，我妈妈那面，我找空也劝劝，爷爷您莫放心上，现在养病才是最重要的。”

“你平日里忙吗？现在演出是不是挺紧张的？”

“还行，京剧院那面的排期还算可以，就是现在准备的展演比较多，有时候会排练到很晚，不过演出结束后，也有一两天的调整时间，过得比较充实了。”

老爷子看着眼前这充满才气的柳天，不禁感慨，“这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还记得娟娟吧，也是好久没见了，今天一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想当年，你俩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我俩？”

“你这臭小子，怎么你忘记了？”老爷子记性不错，往事历历在目，“你跟娟娟是青梅竹马这事儿你忘记了？”

老爷子一句话让柳天的儿时记忆从心海中慢慢浮出，白天见到杜娟的时候，他抑制住了所有的情绪，两家的关系大不如前，处关系这块柳天也是小心翼翼起来，老爷子说出两人是青梅竹马，柳天还是承认了，“没忘，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也难免，当年你跟娟娟经常来厂子玩，大家都拿你们开玩笑，说两家一定要攀娃娃亲，雨燕和秀芬也有这想法。只是后来你父亲走了，这些事儿都不再提了，后来你妈妈安排你报考京剧院，你也就很少来厂子里了，那时候记得，娟娟还为这事儿哭了呢。”

零散的记忆中，都是唱念做打。在每一次登台的时候，柳天高度紧张，直到现在，女娃的哭声传来，将柳天一下拉到记忆深处。

只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厂房空地上是天窗投下的格子影，泛黄且疲倦的照在砖地上。这天忙活的工人很少，大多都下班了，儿时的柳天和杜娟蹲坐在地上玩着玻璃珠。小杜娟怎么都不会弹，自己先着急了，“这太难了，我不学了，不学了！”

“别泄气，这不是还有我吗？”

“正因为有你，我才感觉我学不会，你教的都是错的吧。”

杜娟急的要哭出来，柳天不紧不慢，“要不，我给你翻个跟头吧。”

那时候，柳天在京剧班练底子已经有段时间了，不容分说的就连着翻了三个跟头。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太棒了，太棒了！天天哥哥真厉害！”

只是后面的回忆都不太好了，柳天记不起来，母亲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记得在厂门外，母亲和季阿姨在争吵着什么，随后母亲气愤的走进来，一把拉起柳天的手，“走！回家！以后不准和她玩了！”

杜娟被柳天妈的气势吓到了，木讷了许久，“哇”的一声大哭。紧接着雨燕走进来，抱起她冲着秀芬吼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吓到孩子了！娟娟，记住以后不许跟她们家来往。”

杜娟哭的很伤心，柳天走到厂门的时候，回头看着雨燕怀中的杜娟，不舍的冲着杜娟摆摆手，这一摆手，却也是多年过去了。

“可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柳天几分失落，他一直没有忘记杜娟，只是这份青梅竹马的儿时友情，越发的平淡了。这些年在胡同里，见到杜娟的机会几乎很少。两家都是躲着对方，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只能拉着脸各做各事儿，又或者在胡同大吵一通，雨燕和秀芬这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柳天突如其来的惆怅和冷静，老爷子看在眼中，他满意的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关于娟娟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想知道一些？”

柳天脸红了，演了这么多戏，还没有脸红过，被老爷子这一问，倒是脸红起来，“哪有，爷爷，我们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那你自己想不想知道？”

“我……不清楚我要不要知道。”柳天一时语塞，多年过去了，当年只是青梅竹马，要说其他的感情，一无所有。只是白天杜娟给自己道歉的时候，他心里的那根弦，悄然被拨动，但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他心里是有强烈的欲望想知道这些年的她究竟在做什么，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三十章 自立门户 “你们这房间的家属在吗？赶紧去医务处领陪护床，一会剩值班的就没法领了啊！”值班护士推门喊道，“这床病人，赶紧休息了。”

“好，我这就来，爷爷，那我先……”

“去吧，去吧。”

医院的走廊很静，柳天顿然感觉到清醒，他摇摇头：和杜娟还能有什么瓜葛呢，她过得好就行了。

可也有老杜家自己心里明白，杜娟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好，至少在事业上一致处于低谷，杜娟会调整心态，即便再如何，心态是关键了。心细的雨燕不这么想，京华坊如今的低迷已让她彻夜难眠，每天深夜不知道何时入睡，更不知道何时清醒。便是关了灯，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

卧房的台灯亮了，倒是把雨燕吓了一跳，“哎呦，你干嘛你！”

老杜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打了一哈欠，“你这是又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的我也睡不着了。”

“嫌折腾睡地上去！”

“你看看你，我说什么了，这大半夜气也不顺啊。”

“你说，当初我让咱娟娟学绢艺，是不是错了？”

“啊？怎么会这么想？”老杜没料到雨燕会这么问，“娟娟学绢艺，是有天分的，你之前都不这么认为，今儿这是咋了？”

雨燕背靠着床，抽抽身子，“现在京华坊这情况，最发愁的就是娟了，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装着事儿呢，当时也怪我，应该让娟自己选择，选一个前景好的行业。”

“咱家丫头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人心态好着呢，做你们非遗这行，要的就是一个好心态，心态不好，谈什么发扬光大，谈什么传承，哪个匠人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不也一样，怎么现在后悔了，当年你离开厂子的那魄力去哪儿了，要说真要后悔的事儿，就是你离开厂子，你气不过人家，你就当了逃兵。”

这往事不提则已，一提雨燕就生气，离开厂子多少跟秀芬有点关系，“谁当逃兵啦，我是单纯看不惯她这人，不是我说你，这点破事还提它干嘛，跟她有什么关系。”

“行行行，不提她了，你小点声，一会让闺女听见了。”

“你小点声儿。”雨燕当仁不让

“你说说闺女喜欢绢人，这是她打小就做的选择，这是咱闺女自己的选择，您啊就别多想了，当年你师傅教你不少东西，娟成天跟着你去厂里，不也学到不少吗，还成了大家的香饽饽呢，都愿意教点东西给娟儿。”

“确实，师傅第一次见娟的时候，就说这丫头聪慧，娟娟能走到现在，跟咱师傅离不开关系。”

“燕，你还记得咱闺女是怎么喜欢上绢人的吗？”

老杜这问题，没有人会比雨燕记得更清楚了。雨燕和秀芬不合也已经过了十多年，可两人依旧不对付。十多年的时间，雨燕还是按不住气性，想要离开厂子自己办绢艺培训班。

自立门户的想法，从一个月前雨燕就开始有了。而这也正是那天秀芬带走柳天后的一个月，雨燕的气性还没消，总想让秀芬给杜娟道歉，原因就是秀芬那天大吼大叫吓到了杜娟。

当然杜娟喜欢绢人，还得从这之后说起。十年的时间，雨燕、秀芬在厂里已是赵老爷子最得意的门生，这一听说雨燕要单飞，赵玺肯定不同意，不止一次的挽留她，而秀芬内心也是巴不得让雨燕赶紧离开，这就更让雨燕坚定了单飞的想法。

雨燕记得清，那天东城这天儿也不知道怎了，阴雨哗哗下个不停。胡同里不像现在这样铺着青石砖、水泥地。那时候的胡同，坑坑洼洼的都是水坑，走路上几乎都是深一脚浅一脚。胡同两边的院墙都是灰瓦青砖，高矮参差不一，这一下雨，雨水顺着墙檐往下流，墙根的地方，就又多了一条新的“水渠”。赵玺披着一件雨衣，跨在“水渠”上，可劲砸着杜家的门。

好一会儿的功夫，这大门才开，雨燕一见是师傅，慌里慌张的，“师傅，您怎么来了？我当谁敲门呢，这么大声儿。”

“别叫我师傅了，我是不是该叫你师傅了？你都自己开班了，可厉害了你。”当年的赵老爷子血气方刚，正是中壮年，说话更是掷地有声。

雨燕道，“哪儿啊，师傅，您别这么说，赶紧进屋说话吧。”

师傅倒也不客气，三两步就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木凳上，雨燕这一瞧，师傅这回来可不好伺候，“师傅，您这是……带着气来的，昨儿您不是刚来过吗？今儿下这么大雨，您还过来。”

“能不气？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徒弟现在单飞了！嗨！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这地儿我来了好几次了，你说你是女诸葛还是什么，让我三顾茅庐？这厂里就这么不值得你回去，都俩星期了，你愣是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开除了。我知道你跟秀芬斗了十多年了，大家看戏都看累了，就不能以大局为重？你看看你闺女都那么大了，多少给孩子做个榜样。”赵玺指着墙上的相框中一家三口的合照，随后起身走过去，一眼便瞧见旁屋里整齐的摆放着桌椅，“这小课堂，还弄得像模像样的。你说你现在自立门户，你立得起来吗？”

“那她金秀芬也一定没忘，她老伴儿走了十年了，她过不了这坎儿，我就能过去？”

“说一句你就抬杠，三个徒弟现在就剩下你们两个了，这些年我也好受不到哪儿去！”赵玺压了压火气，说话也开始变得软乎起来，“我知道这些年你委屈。”

“要我说，倒不如把真相告诉秀芬得了，省的受这股子闷气。我家闺女跟小天本来玩的挺好，她倒好，搅黄了不说，还吓到我家娟儿了。”

“跟小孩子置气是她不对，回头我说说她。但说老柳心脏病的事儿，咱也瞒了这么多年。当年本想告诉秀芬，可这些年她对你的成见一点不减，咱要说了这事儿，怕是更让她受刺激。可现在是，你因为她你要离开厂子，你是厂子的骨干，要我说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开培训班，这阵子是不是也没开起来？大家的反应也不是很好吧？”

一句话扎到雨燕心窝里，师傅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师傅您怎么知道？是有几个人报名想要学习来着，可最后不知怎么了全部走了。”

第三十一章 芭比娃娃有什么好的 “不是说在厂子里待几年，就可以出去开培训班。厂子的工人都是真心喜欢绢艺的，培训班来的都是想着学这门手艺能不能赚钱，现在填饱肚子才是关键，还有，你是不是对人家发火了，说人家没有天赋之类的话？”

“师傅，这是有人告状了？”

“是啊，有人告到厂里来了，都知道你是咱厂子出去的，说你要求太严厉，一上来就要求人家剪一朵花，有两个都是老爷们，你让人家剪一朵花，合适吗？”

雨燕也有自己的道理，“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不适合绢艺，甚至可以说并不是真正喜欢绢艺，就图一热闹，这门技艺必须要有门槛。”

“话是没错，但做事情方式方法还是要注意的，毕竟你现在还没有正式从厂里离开。”

雨燕听出了师傅的言外之意，看来是上头对师傅吹风了，“师傅，是不是领导刁难你了，要不我找领导去理论？”

“你可省省心吧，别给我找事了。不是我说，你这气性可比我大多了。因为你的事情，人家都找到领导了，但领导也没有刁难你，领导的意思还是想让你赶紧回厂里工作，厂子里也确实离不开你。我跟领导说明情况了，领导也答应把你和秀芬调去不同的车间，当然了，在一个厂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是避免不了的。”

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枉赵玺冒雨跑这一趟，雨燕也不好意思再倔下去，“行吧，师傅，我考虑考虑吧。”

“行，不多说了！我得赶紧回厂子，趁着还没下班去做做秀芬的工作，这一天真够你俩折腾的，赶紧考虑考虑回来吧。”

师傅在雨中的背影如一位老父亲，雨燕百感交集。她恍然，和秀芬争来争去的十年时间里，她已经把自己的前途赌了进去。进了屋，拿起墩布正擦地上的雨水，就听培训那间屋里，传出了杜娟的哭声。

“娟儿，怎么了！”雨燕扔下墩布进了屋，杜娟正蜷缩在角落，捂着手指抽泣着，“手怎么了，妈看看，来。”

“妈妈，我不小心把手扎破了。”

杜娟的小手指被针扎破了，血珠子正往外流着，可把雨燕吓坏了，“哎呀！这怎么回事，走走，妈给你上药，快！”

雨燕抱起闺女就往外屋走，一个未做好的绢人从杜娟身上掉下来。

“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雨燕捡起来正纳闷呢，仔细一看这绢人，“唉？这不是我昨晚还没来得及做完的绢人，这怎么都做的差不多了？”

雨燕差点儿就怀疑自己的记性不行了，转而看看杜娟手上被扎伤的针眼，“闺女，这是你做的？”

杜娟轻轻的点头，被妈妈抱起的那一刻，不再哭了。温暖的怀抱里，她只想静静的呆着。雨燕不知道是喜是忧，杜娟这才多大，也就十一二的一个小姑娘，就敢拿着针线活缝制绢人。雨燕抱着杜娟站了许久，仔细的回想着这段日子，“宝贝，告诉妈妈，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这样做？”

自从这段时间从厂子暂时离开后，有那么几个夜晚，雨燕基本都是失眠的，加上老杜在医院工作忙，这漫长的夜晚也只能通过做绢人来打发时间。她并没有注意，每天做绢人的完工进度都比预想的要多，直到现在才发现，都是杜娟的功劳。

杜娟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却懂事的说，“这阵子妈妈每天晚上都忙到很晚，白天还要忙那么多工作，我知道妈妈不在厂子里了，妈妈要做绢人养家糊口，我就是想多为妈妈分担点。”

“谢谢你，妈妈谢谢你，妈妈只是暂时休息，妈妈还会回到厂子里的。”雨燕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她忍着泪给杜娟包扎完伤口。宠溺的看着杜娟，她心中杜娟已经长大了。雨燕仔细端看闺女缝制出来的绢人，虽然缝的还算可以，但毕竟是小姑娘，手法还是差一些，“好多了！好多了！闺女你比这几天一些来报名的人都好多了。”

妈妈对闺女这份评价算高的，评价没有私心，雨燕看到了杜娟身上的天赋，她蹲下身认真的问道，“闺女，你喜欢它吗？”

“喜欢。”杜娟坚定的点头

“能告诉妈妈，为什么吗？”

“它看上去好可怜，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不过我可以把它打扮的美美的，给它穿最好看的衣服，还可以给它画上任何表情，这样它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娃娃了，比李班长的芭比娃娃都好看。”

雨燕听得出，李班长在班里家境优越，时常往班上拿点洋玩意是保不齐的。闺女这是受了“刺激”，还是说想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攀比？雨燕担忧起来了，毕竟杜娟刚上小学，这种攀比是避免不了的，自己和老杜平时太忙，好在杜娟自觉，在学校的成绩一直不错，“闺女，咱们可不能跟人家比。”

“没有，没有。”杜娟连连摇头，“妈妈，我不喜欢芭比娃娃，我的娃娃跟芭比娃娃没法比。我有自己的娃娃，我自己的娃娃我自己留着就行，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快乐。芭比娃娃有什么好，一点都不接地气。妈妈，要不你教我做嘛。”

“你太小了，闺女，现在还不适合做这个，现在你应当以学习为重才行。”这几日培训班的事儿让雨燕对绢艺失去了不少信心，她内心是很抵触让闺女接触绢艺的，只是这热情难以磨灭。

“妈妈，我想学，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欣慰的，担忧的，雨燕很清楚绢艺是一个人一辈子要追求的事情，本以为杜娟仅仅是一时兴起，她都没想到，她和她一样，将自己的人生献给了绢艺。

“妈妈，我还能跟你去厂子里学习吗？之前去厂子里，看见很多叔叔阿姨，他们都好厉害，我长大也想像他们一样。”

“傻丫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想我一定会做好选择的。”

闺女这句话久久萦绕在耳边，直到晚上。又是一个新的夜晚，杜娟早早地睡着了，依偎在妈妈怀中。今晚雨燕的心情异常平静，她不再因为厂子里有秀芬而去避讳，不再因为培训班招不到人而去沮丧，她看到了光，怀中的宝贝女儿，就是她一生的光，就算是为了她也要拼一把。

第三十二章 《长生殿》的爱情 讲起这些往事，有讲不完的话，不管是十年，又或是二十年，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杜娟早已独当一面了，雨燕想着过往，“当年绢艺培训班没办成，却让我意外的发现咱们的闺女就是绢艺之才。当时我回到美术人形厂，可把师傅高兴坏了，他没想到的是，我给她还带来了惊喜，娟儿只要一放学就到厂里写作业，写完作业就缠着厂里的那些老伙计拜师学艺，那时咱家娟儿可认下了不少师傅，大家都喜欢她。唉！只是没想到，娟儿最终还是走上了我这条路，我现在是干不动了，京华坊现在这样，老伴儿你说说，我能不头疼吗？这几天好多公司找闺女，想让她过去上班，咱闺女都拒了，再这样下去，我这不是耽误了闺女前途吗？”

“别急，别急，你得稳住，咱闺女才能稳住。”老杜不知道怎么安慰，在医院多年，对绢艺更是一窍不通，也只能用自己的专业来安慰一二，“《医学心悟·论补法》中有写道：天地之理，有开必有合；用药之机，有补必有泻。意思就是我们要遵循自然规则，有开有合，不能过于着急，可能是时运不到；也跟我们平时吃药一样，吃了药补充了营养，那必然你也会拉肚……”

雨燕忙拦住，“得得得！哎呀，好家伙，你这大医生的学问还带着味儿呢。”话音刚落就钻回被窝。

“嘿！我这不是安慰你呢！要我说啊，最近这段时间你也别太操心了，京华坊不是一直交给闺女打理吗，她有自己的主见。这阵子你就多跑跑医院，照顾照顾你师傅得了，别整天绷着神经，弄得怪紧张的。”

雨燕没搭理老伴儿的话，心里却咂摸这话的味道，得听进去才行。见雨燕睡了回去，老杜也放心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胡同老大爷们的鸟笼子里，照样传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来回的自行车叮里当啷，几声冰糖葫芦的叫卖，一切都如平常。雨燕往医院跑得勤了，却也是和秀芬错开了日子。杜娟这几日把自己关在屋，只有吃饭的时候出来扒拉两口，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一曲京剧《长生殿》，戏腔完满的音色，似黄鹂落柳，这婉转绵绵的爱情，从他口中唱出后，充满着期待，如看到了长生殿中那般奢华、那般悲壮，那般对爱情的向往。又听后段，“只愿此心坚似始，终还有相见时。天路迢遥，怎生飞渡？死生仙鬼都经遍，直作天宫并蒂莲，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爱情的路上终究会经历坎坷万遍，见他在台上唱的艰难，台下观众也感同身受，为这曲中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而伤悲。此曲一罢，鼓落定音，掌声雷动，演唐明皇这位，正是柳天。

过了后台，还未来得及脱戏服的“杨贵妃”忙夸赞，“天哥，《长生殿》演了这么多场，您这唐明皇演的更是形象了，不愧是咱院里的台柱子。”

“谢谢，谢谢，你的贵妃也演得不错。”

一来一回的搭话倒也不显得尴尬。

“一会儿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刚好咱们可以再讨论一下展演的事情。”

柳天婉拒，“下回吧，我家里还有点事儿，卸完妆我就走了。”

“天哥，您这可是第3次拒绝我了，我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看不出来？从第一次跟你搭台子，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直球，让柳天不知如何回答，坐在化妆镜前，这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无心谈这些，实在抱歉。”

“看来天哥是名有主了？唉，说出来就痛快多了，天哥，就当我是一厢情愿吧，以后在唱功方面还望多多指教。”

“贵妃”转身离开，这已经不是柳天在后台拒绝的第一个女演员了。

身后化妆师走过来，“柳老师，给您卸妆了？”

“好。”

“刚那位老师是咱们副团长家的女儿吧，柳老师就这样拒绝了？”

柳天透过镜子看着化妆师，“感情原就是双方的事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在一起，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双方，这样的爱情又怎么能称得上爱情，倒不如直接拒绝。”

“柳老师看的通透。”化妆师也没有说什么，“跟着您十多年了，的确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就没有让柳老师心动的女孩？”

心动的女孩？柳天注视着化妆镜许久，脑海深处，应该是有这样一个女孩的。恍惚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天抬头在化妆镜中，一个羞涩的女孩跑了进来。

随后她慌张的看了看这儿，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而后匆匆离开，这女孩的模样，柳天认得，就是杜娟。

“柳老师，柳老师……”

柳天一回头，身后除了化妆师，并没有其他人，“可能未来会遇到吧。”他恍神了，刚才恍惚间的记忆片段，那张熟悉的脸，如今是不是还能撩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呢？

“遇到好的姑娘，就去追，不然这辈子错过了，就后悔了。柳老师这些年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可爱情这方面一定要给自己松松发条。”化妆师说道

“好，那就等你到时候把我未来的新娘化的美美的。”

“听柳老师这意思，心里是有人了。”

柳天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娘，是否真能如愿？

“对了，柳老师，忘跟您说，刚才您的电话一直在响，其他老师在，我就给您调成静音了，您赶紧看一下。”

连着三个电话，都是妈妈打来的，柳天忙回过去，“妈，怎么了，我这儿刚演完，一会就过去。”

“儿子，赶紧过来接你妈妈，今儿季雨燕来的挺早的，我不想看见她！”

“别着急，妈！我卸完妆就过去。”

可真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卸了妆柳天忙开着车去医院，老远就看见母亲在路边冲自己招手。

“怎么才来啊。”

“这都晚高峰了，路上堵车。”

秀芬逃命一样的上了车，柳天大笑起来，“妈，您这至于吗，就这么害怕季阿姨？”

第三十三章 都是豆腐心 “我怕她，我是不想看见她！你说也奇了怪了，这都快十天过去了，我俩都是遵照之前的约定，按点来的，为的就是避开她，今儿她来这么早，是什么意思，看着师傅要出院了，过来献殷勤吗？”

“妈，这就是您想多了，您想这么多，人家季阿姨肯定都没放在心上，估计是这几天闲了，就来得早一些了。”柳天一反常态的回答，像平常对两家的事情柳天从不发表自己的观点，大多都会顺着母亲的话说下去。

“儿子，您今儿不对啊，怎么说话向着人家呢，你不对劲，不对劲。”

“哪有，妈，您这是不是更年期还没过去呢。”

“好好开你的车！”秀芬嗅出了一丝奇怪的味道，她从后视镜中一直盯着儿子，越发的觉得不对劲，许久终于蹦出一句话来，“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对人家老杜家那闺女余情未了？”

就差一脚踩刹车了，柳天也着实无奈了，“妈，您说什么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呢。”

“那说不准，上次从医院回来后，你就不对劲，这几天我观察你小子，已经好几次都心不在焉了，看来是见到儿时的小伙伴了。”

秀芬的印象里，杜娟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杜娟每次见到她都会礼貌的打招呼，从这点上她心里是喜欢杜娟的，只是跟杜娟的妈妈，是一万个不对付，但今晚是有细微的改观。

“妈，您晚上想吃什么，要不咱吃烤鸭去？”柳天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摺过去。

秀芬看看车上的表盘，“吃什么烤鸭啊，怕是来不及。回家对付一口得了，家里不还有昨儿的菜团子，一会再跟胡同口买二斤肘子肉，赶紧吃完，今晚还得替班呢？”

“替班？”

“季雨燕说晚上约了人见面，让我今晚替她照顾老爷子。”

“然后……您就答应了？”柳天不相信老妈会做出让步，“刚你不还躲着人家呢？行啊，妈，这几天下来，看来您跟季阿姨相处的不错啊。”

秀芬嘴硬，“说的什么话，我是可怜她，万一有什么大事，别再耽误了，跟她相处，还是省省吧。”

“嗯。”柳天认真的点头，“要放我妈以前的性格，绝对不会让着季阿姨的，这也就说的通了，您帮着季阿姨替了班，她早点来也是正常的，放心，妈，今后你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秀芬继续不搭理儿子，不知道儿子在盘算着什么，不过对自己的做法还是质疑开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季雨燕心软呢？

半晌的功夫，柳天开着车刚要拐进胡同，见胡同口告示栏面前就堵了一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来是进不去了，妈，您先回家，我去停车场停车。”

“行，这回人多，你悠着点。”

走到公示栏，秀芬也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正是京华坊的招生简章，秀芬一惊，左邻右舍更是议论纷纷。

一位头发花白的胡同大爷，对京华坊再也熟悉不过了，“老杜家这京华坊弄了好些年了，早些年就招过几次生，也没见什么起色，现在他家闺女又开始弄，这母女俩折折腾腾的，也没个方向，不知道再弄什么。”

“这京华坊不就是平时给大家缝缝补补的地儿？这回怎么还招生呢？招什么？裁缝？”手里拿着一冰棍，歪着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是个说话没大没小的小伙子，秀芬白了他一眼。

“人家这做的可都是非遗，没见上面写着，绢人！咱京城的绢人！”算是有明白人了，秀芬扭头不是别人正是老杜气呼呼的站在身侧，大家反应过来，一瞧忙打着招呼。

“呦，杜大夫？”

“杜大夫，您这退休了，日子可清闲许多，您家闺女弄这东西，能成功吗？前几次不都失败好几回了。”

老杜摆手，压根不听这位的话，“您先安静会吧，我家闺女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她现在想做什么东西，往这儿一贴，大家有兴趣的就上我家问问，没兴趣的也别说那么多。”

“嘿！我说老杜，您这脾气……”人群中有人不耐烦了，秀芬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道，“绢人怎么就不能成功了，我家就是做这个的，做了好多年了。大家都一个胡同住着，对京华坊还陌生吗？一个个的有几个了解非遗，都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呢。”

大家都安静下来，就连刚才那位老爷子，也忙转身离开了，秀芬朝他叫道，“崔大爷，您别走啊，您这把事情挑起来了，就想走人啊。”

大爷不听，一溜烟就没影了。

人群中不知谁悄声说了一句，“赶紧走，金剪刀都来了，可不好惹。”

“散了散了！咱别挡着道儿，有兴趣的来我家瞧瞧，没兴趣的就请自便吧。”老杜冲着人群吼了一嗓子，人也散的差不多了，老杜回头致谢秀芬，“真是麻烦您了，要不是您啊，我真不知道他们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秀芬不好意思起来，“那……那没事，我就是看着一帮人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合适，杜娟呢，怎么不在？”

“她去停车场发宣传单了。”

秀芬见四处无人，低声问道，“我说老杜，你家闺女这么干，雨燕知道吗？”

“我估摸着不知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事儿。这些传单都是新印的，这姑娘把自己关进屋里好几天，本以为是被这几天的事儿弄郁闷了，没想到她又捡起了雨燕的老本行，她还是想通过办绢艺班的方式，招一批喜欢绢艺的人，让京华坊回到正轨。”

“这孩子这么做，雨燕肯定不同意！那个倔女人的思想……不好意思。”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了，秀芬忙改口，“雨燕的那个思想，跟杜娟压根就说不到一块去。当年京华坊成立的第二年，是不是也通过招生的方式做了，可结果呢，京华坊一直都不稳定，再到后来成了大家嘴里的缝缝补补。”

老杜没办法，明知雨燕不同意，但对闺女杜娟，只要她想做的，他都支持，“那没辙，现在好像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救回京华坊了。”

第三十四章 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呦，我跟你这聊什么劲呢。”秀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跟老杜聊上了京华坊，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说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呢，走了走了。”

老杜着实是没看懂秀芬这番做法，小声道，“我看啊，你跟雨燕的脾气，差不了多少。”

停车场离胡同就隔着一条街，柳天停好车刚从出口出来时，就见杜娟站在不远处发着宣传单。这未免也太有缘了，之前是在医院的停车场，这回又在家附近。原本柳天是不紧张的，可他刚才正好想的就是杜娟，这回又见了面，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一步、两步、离她越来越近了……杜娟，这么多年，我又见到了你，我说不清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可我看到你我会紧张，我会有千百种思绪上涌，会不会是对童年未尽的回味，又或者是我戏子多情……我这是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离杜娟仅有一步之遥。杜娟听得身后有人，回过头来，柳天紧张的不知所措，无处安放的手更是主动拿了杜娟手里的一张宣传单。他不敢正视杜娟的眼睛，嘴里也胡噜起来，“那个……你好，发单子呢？”

“是你？又见面了。”杜娟落落大方，柳天感觉放松了许多，童年记忆中那个只会哭鼻子的杜娟如此成熟。只是杜娟，还记得自己和那些往事吗？

“杜……杜娟，我过来停车，你在这里干嘛呢？”

又问了一句傻话，杜娟险些笑了出来。指了指柳天手中的单子，“你不是拿着呢？”

“对对对，不好意思！”柳天大概扫了一眼，“京华坊招生？怎么，你又要重新开始？”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一句话问的杜娟不知怎么回答，“啊？”

“哦，我是想说，京华坊刚成立后，不是招过生吗，这条路现在还可以走吗？”看着杜娟充满疑问的看着自己，柳天意识到话多了，“抱歉，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明明是默默关注，这回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你又不懂，你关注什么！”杜娟红着脸，从柳天手中抽回那张宣传单，慌张跑开。

京华坊重新招生这事儿，基本老杜家这条胡同都知道了，不过最后一个知道，就是雨燕。

雨燕和秀芬替了“班”，原本是赶着去见一位新客户，可谁曾想刚到地儿就被对方给放了鸽子。这肚里正憋着一股火呢，怎奈刚走到胡同口，遇见一大妈遛弯，才知道此事。

“季大姐，厉害啊，您家京华坊要重振旗鼓了，招生招的怎么样了？”

“什么招生？”

“呦！您还不知道呢，您赶紧奔胡同口看看吧，您闺女跟那儿贴广告了。”

雨燕不信，一路小跑到胡同口见了公示栏，刚才那把火上更是添了一捆柴，一把撕下宣传单直奔家中，可这一路走着走着，雨燕的脚步缓慢下来了，突然变得沉重了。

看着雨燕这个点还没回家，老杜是着急了，一边瞅瞅门外，一边指责杜娟，“你说说你，这么大事儿，你妈都不知道，一会她回来了，看你怎么跟她解释。今儿下午我在胡同口待了半天，大家对这意见挺大的，要不是你秀芬阿姨出面，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爸，您别在意那些，我们做事跟他们解释什么，他们有什么意见他们自己留着，时间长就忘了。”

“哎呀！闺女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担心你，我怕你妈一会回到家，你俩又吵吵起来，京华坊重新招生，这一直是你妈的心病，之前都失败多少回了？”

杜娟有底气，“爸，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虽然之前失败过，但现在不一样，我想把京华坊做好，我想让京华坊有自己独创的作品！”

院里开门的声音，老杜紧张了起来，这一望去，见雨燕像是蔫吧的茄子，“你妈回来了。不是，你这是怎么了？”

父女俩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雨燕异常的冷静，老杜在身后忙提醒闺女，“你妈这不说话才是最可怕的。”

杜娟点头，扶着雨燕坐下来，递过一杯水，“妈，喝点水。”

雨燕推开杯子，摇摇头，“没事儿，不渴。”

“你这怎么了，是不是跟秀芬吵架了？不对，秀芬不是回来了。”老杜的猜想是有根据的，以为是秀芬在医院气着了她。

雨燕摇头，“跟她没关系。”

“妈……你是不是知道招生的事儿了，我……”

“娟儿，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后，咱京华坊刚成立后第二年的事儿吗？”雨燕打断女儿的话，问起以前的事儿

“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担心你管理不好京华坊，妈跟你一起管理。是你跟妈提出来要开绢艺兴趣班，在京华坊成立后的第二年开了班，三年的时间，送走了一批批兴趣爱好者，可到最后才发现，他们仅仅是爱好，即便是学习了绢艺，那也只学了一个皮毛，爱好终究代替不了专业。人形美术厂倒闭后，老爷子希望我们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可这么多年开班上课培训绢艺，这些爱好绢艺的，好像并没有让绢艺传承，反倒是把这门技艺当成了消磨时间的工具。开兴趣班虽然能维持工作室正常运转，可也不是长久之计。打那以后，咱也就不招生了，后来断断续续又办了几次短班，效果更是大不如前，对绢艺的传承，我真的看的比什么都重。”

杜娟听出了妈的意思，听这口风应该是不同意她继续办班，但眼下摊子已经铺开了，就算想撤回来，也不可能，但她真的是一个听话的闺女，“妈，您说不办，咱就不办了，您别这么难受就行，京华坊的事儿，咱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娟儿。”雨燕坐直了身子，郑重的说，杜娟一瞧，老妈这精气神正在蓄力中，“这些年，京华坊也尝试了不同的方式方法，但最终却落得给人家做嫁衣、甚至做起了裁缝铺的活儿。咱这行当，是有很多大的绢艺工坊，已经发展的非常成熟了，也有自己的品牌。但如果我们只接这些外包的散活，咱京华坊是做不出来任何作品，每一个手艺工坊，作品才能展现技艺传承。现在看来，能做好作品又能传承，最好的方式还是要开兴趣课，几年前我们没有好好的发掘他们，现在是网络时代，科技时代，咱们的观念要转变一下了。”

“妈？您支持我？”杜娟这心情就像是过山车，她只想在确定一下，为何母亲改变了一直以来陈旧的想法。

第三十五章 老妈开窍了 杜娟忐忑的心放下了，本想着自作主张老妈一定会反对。这波支持来得猝不及防，雨燕拿过刚才推开的水杯，一口气儿喝了下去，老杜一边儿的眼神都变了，看着她，“你瞧瞧你妈，就喜欢大喘气，这是打算重温一下当培训班老师的时候，再熟悉熟悉感觉？”

“你真臭贫！真是哪都有你！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咱家娟娟。你说现在娟娟都宣传出去了，这么多人都知道，咱自己要再打退堂鼓，那不成笑话了。这回就算是做，就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必须得听个响！”

雨燕这么一说，杜娟自然信心百倍，只是老杜担心起家庭关系，“做是必须做，新的开始，终归是好的。不过你俩别又因为观念不同闹别扭，前几次办培训班的时候，你俩可没少折腾，闺女这回斗志满满，你可别瞎掺和。”

母女俩不好意思，雨燕道，“这次不会了，咱家闺女现在能独当一面，工作室大大小小的事儿她自己做主就可以了，我就做她坚强的后盾，这段时间我也想了，我就整天去外面跑跑老关系，看看能不能对咱工作室有帮助，就完了。之前跟娟娟一起管理，其实也是害怕丢了老关系，但到头来咱自己没发展起来，倒给别人做了不少，这对咱们京华坊来说也是成长。绢艺培训班咱们要开，咱自己的作品也要做。”

“谢谢您，妈。”杜娟很需要被母亲认可，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与母亲的经营理念不同，害怕京华坊会走之前的老路。这几天杜娟有很多新的想法，本还担心母亲这面，现在可以甩开手去做了。

“一家人谢什么啊，我这性子你们也知道，老一辈的东西坚持的多了，就改不掉。现在看来不行，老的东西是要坚持，但也得与时俱进。”

“你妈能有这个觉悟，挺不容易的。不过还有一个观点你们要转变，绢艺培训班开起来之后，过来报名的学生大多也都是对绢艺感兴趣的，可能还跟几年前一样，但现在可不能再因为人家是感兴趣而苦恼了。”

“这就要工作室多元化的去发展才行，以前总觉得兴趣班，对于绢艺的传承转换比太少了，毕竟几年前像短视频、网络革新还没有这么快，我们可以在培训的时候，录制短视频，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这样咱们的绢艺在短视频领域不也是一种传承吗？开兴趣班的最终目就是师徒制，让更多的人成为传承这门非遗的弟子。”

雨燕看着闺女说出这番话，充满认可，“现在这个思路，我是真跟不上了。再有三天，师傅也出院了。后面的日子我看没事的话就往师傅那儿跑跑，老爷子还得需要人照顾。”

“倒不如你跟秀芬一起，给老爷子请个保姆。”老杜提议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老爷子生病那段日子前，一直都是秀芬间接照顾的，雨燕可不想再欠着她什么，“秀芬做的已经够多了，这师傅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师傅，我也得出出力。”

“前些日子去医院办手续，看秀芬那儿子也去了，还真别说，他那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都没见着了。”

“人现在可是京剧院名角！”

“得空听听戏去？”老杜来了兴致，不过他自己对京剧可是一窍不通

雨燕了解他，老杜听戏？真是百年不闻，“你去添什么乱，都过半辈子了，没见过你听戏，你以为是咱家老太太呢？”

“我得听听啊，这过段时间去看妈，好歹也跟妈念叨几句。”老杜道

“你那几句念叨就省省心吧，好长时间没看老太太了，要我说这回就直接把她接回来得了。”雨燕说，“这老在那儿待着，也不是事儿，咱这又不是没地儿住。”

“那她也得听啊，老太太这么倔，说多了吧人就跟你急。”

杜娟不插父母的话，就在一边儿安静的听着，听两人说差不多了，才说“我倒是挺想奶奶的。”

“到时候一起劝劝妈，让她回家住得了。”老太太在家不常住，这些年也是成了杜家的心病，雨燕一直想要老太太回来，可在那儿，老太太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儿。

“妈，咱这工作室重新调整的话，之前的那些手艺人还保留着吗？这两周又有几个兼职的师傅辞职了。”

“没事，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发展的事业，咱们又不能强求人家，这几天我也安抚安抚人家，后面咱这再有合适的机会，再邀请人家过来也行。虽是兼职，但也陪京华坊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留下来的，咱也争取让他们做全职吧，把福利待遇弄得好一些，现在留下的这几位师傅里针线裁缝的比较多吧。”

杜娟在心理盘算一番，“是，妈，现在工作室还有四位师傅，都是做针线裁缝的，她们要同意做全职那再好不过了，咱开培训班，针线活也是最基本的。”

“回头赶紧找一个会计，之前的帐头都是我在弄，我这真不行，现在一看数字就头大。”

“好，妈！这教给我，我明天就开始发招聘信息，在我的计划里，妈，咱们得招一个负责市场的，我们要真想带着产品走出去，跟市场对接的人可不能少。”

雨燕也赞同杜娟的想法，“好，闺女，你看着安排就行，这是咱自己家的事儿，怎么好怎么来。不过你要招市场这块的话，必须对非遗，甚至对老北京绢人得有一定的知识阅历才行，现在市场这块鱼龙混杂，得注意些。”

“这句话你妈说得对，现在咱们工作室面向的是市场，市场代表的就是咱的脸面，得慎重啊。”

杜娟答应了二老，“好，我知道了，爸妈，招聘你们二老就放心了，我有分寸。”

“咱京华坊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的，也一定会越来越好！”雨燕充满了信心，从京华坊创办到现在，起起落落经历了不少，但这一关想过去，对老杜家的考验还早着呢。

一家三口聊到了很晚，直到茶水冲去了茶色，只剩下清水，大家这才去休息。回到屋，杜娟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几日的忙碌在今天算是有了一个好结果，工作室的事情又向前推进了一步。明儿重新收拾收拾，就等人过来面试。可杜娟也想到了，做起来比起说起来终归还是有些难度的。多年的锤炼，杜娟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局面，现在的她依旧不是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男大三十二变 次日清晨，杜娟早早地去工作室打扫卫生。浑身充满了干劲，紧接着又擦擦桌子、玻璃，归置了一下之前的半成品绢人，一切收拾好之后，就到中午了，平时这些也都洗洗擦擦，可今儿既然是一个新的开始，意义就不一样了。

忙活一早到了中午，遗憾的是都没有一个人过来面试。今早雨燕在家休息，索性也来到工作室，坐在里屋，就开始挨个儿打电话，杜娟一开始还不知道老妈到底要做什么，后听了几句才知，她正联系那些做兼职的裁缝。不知道老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些兼职的裁缝师傅来了之后，谈了几句，都是乐呵呵离开的，老妈更是一句一个“姐妹姐妹”的叫着。一上午，那面倒是忙得不可开交，再看杜娟这边，冷清至极。

“娟，回家吃饭，等下午再说。”

“您先去吃吧，妈，我再等等。您下午不还要去医院？”

“是啊，没几天了，老爷子快出院了。我一会早点过去，跟他商量下雇保姆的事儿，得好好跟他说说，你赵爷不喜欢别人伺候，一个人生活惯了。我得好好改变一下他的想法才行。这无儿无女的，以后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怕我受不了这刺激。”

“是，赵爷爷肯定是需要被照顾的，实在不行您跟秀芬阿姨一起劝劝。对了，妈，您这一早晨嘛呢，那么多师傅都过来了。”杜娟说完，自知又提了秀芬阿姨，怕老妈不快，忙转移话题。

“跟她们签合同呢，以后就是咱工作室的全职师傅了，咱这工作室没那么多规矩，上班时间也是灵活的，大家都挺愿意接受的。”

雨燕雷厉风行，昨晚还在说的事儿，转眼间就办的利落，“妈，您这执行力这么强，不过妈，全职的话她们的工资怎么解决，您这钱还够吗？要不我想想办法。”

“钱你不用担心，咱之前给人做活还剩下一些。也跟她们都商量完了，先在京华坊待一个月，就当是上班了。这一个月给她们开一半的工资，不过她们可以带着自己的活进来做，也可以接其他的活，不过京华坊要真有活了，她们也能顶上去”雨燕盘算的很清楚，“后续咱们做绢人，用到她们的时候还多着呢，所以能用这种方法留下她们，就先留着吧。闺女，你也别太担心，咱都走出这步了，会好起来的，我先去吃饭了，你一会也记得吃，别饿着肚子。”

雨燕出了门，杜娟继续收拾，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又过去了。看看手机，也该出去吃口饭。就在这时，工作室门外吵吵起来，动静还不小，不会是有人在这儿闹事吧。

杜娟忙打开门一瞧，这一男一女正在门前追闹。男的捂着头一个劲的往前跑，女的在后面扬起手包追个不停。仔细一瞧，这男的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柳天吗？没听说过他交女朋友啊。

这女的又是谁，穿的一身时髦，妆容画的精致，在门口的几个来回，杜娟看的清楚：她是……怎么又有点眼熟。

“臭流氓！站住！”

“我不是流氓，哎呀！别追了！疼疼疼！”柳天捂着头到处乱跑，杜娟从没见过柳天如此狼狈，自从知道了柳天是京剧院的名角后，杜娟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浮现出穿着戏服、化着彩妆，一身精气神十足的霸气旦角。如今被追成这样子，看着看着忍不住想笑了，柳天一眼看到杜娟，“快，快，救救我，让她停下来！”

见杜娟出来了，那位姑娘也不再追，她惊讶的看着杜娟，杜娟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文……文欣！”

“杜娟，你，你真在这里啊！”文欣看了一眼京华坊的招牌，又看看杜娟，“我刚才还不信呢，京华坊现在做这么大了？”

确实，从京华坊成立到现在，是已经换了两个地方，如今京华坊租的是胡同里一处空房，当时杜娟租下它的唯一理由就是图它的地儿大。

“真的是你，文欣！”杜娟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叫文欣的姑娘，是她关系最铁的闺蜜，从大学一别，也有近十年的时间。

“是我啊，杜娟！不过就过去十年时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文欣上前几步，一点都不客气的拉起杜娟的手，“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好姐妹了。”

“哪有！这怎么会忘！”

姐妹俩拥抱许久，杜娟松手，气呼呼的看着文欣“责备”起来，“你说说你，咱们毕业的时候都说好了，每个星期都会通电话联系。可是你去南京之后你怎么连手机号都换了，后面去你家里，又说房子租给别人了，整个人就像消失一样。后来听同学说，你一直在南京工作，也不知道联系我，你拿不拿我当闺蜜！”

“哎呀，是我错了，我去南京之后，我爸就安排我出国留学，当时走的太急，手机都买新的，后来我再问我爸的时候，说旧电话都扔了，唉，反正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就话长，到时候慢慢跟你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三天了，前两天安排一下住的地方，然后就来找你了，十年过去了，我也想第一时间看看我的姐妹。”

杜娟半信半疑，开玩笑道，“还拿我当姐妹呢，对，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还不简单，你的京华坊好歹也是注册的工作室，这一查不就查到了，不过我刚来的时候还不确定呢，直到看到这个牌子！”文欣白了一眼柳天，他终于存在了，刚姐妹情深的时候，柳天一直在旁边看着，这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这个说法还是得要回来的，“我正打算敲门进去找你，就发现他趴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往里看，我一看这人斯文败类的，就是一个臭流氓！”

“你说话注意点啊，谁斯文败类，我……”

“我什么我，你要是一个正常人，你怎么不敲门进去啊，你趴在窗户算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这儿，柳天？”杜娟问，文欣一瞧心里嘟囔起来：我天，原来两个人认识啊！这下可完了！

“你们认识？”

杜娟不好意思的点头，一边看看闺蜜，一边看看灰头土脸的柳天，凑到文欣耳边道，“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没，柳天，那个青梅竹马。”

“啊！是他啊！青梅……”文欣张大了嘴，没想到这回真是打错了人

“嘘——你小点声！”杜娟捂住文欣的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文欣虽不懂什么事，却也点点头，这可能就是闺蜜间的默契了，十年的时间，这种默契还是有的。

柳天摸摸头，“我来找你说点事儿，想看看你在不在，第一次来你这儿，我不确定这大中午你出去没，结果刚一看就被这……”

“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以为你是流氓呢。”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邻居柳天，然后现在在京剧院。”互相认识下，应该就没事了，杜娟在文欣耳边小声道，“人家可是名角。”

“哦，这么厉害啊。”

杜娟接着介绍，“这是我大学的闺蜜，文欣。”

文欣不好意思，却也是大度的伸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

柳天摆手，“不用，不用，误会解开了就行，不过我这么有范儿的坏人，你们是不是第一次见。”

“他怎么这么自恋，这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我哪儿知道啊，男大三十二变。”

“三十二变？不是猪八戒嘛。”

姐妹俩哈哈大笑起来，柳天“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虽然没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却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被diss了。

文欣的突然出现为杜娟鸣不平，却为误会一场。杜娟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了，“你回来要待多久，这几天就住我家，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咱俩得好好聊聊。”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那面的工作我辞了，现在就想在这儿发展，也是给自己换一个环境，毕竟还有京城的你。”

“你们闺蜜，上大学的时候就这么损吗？”柳天插了一句

杜娟本以为文欣只是回来工作，可后面的事情她没有想到，文欣会成为自己事业路上最重要的那个人。

第三十七章 恩怨不应该隔代 “什么损，我们可什么都没说。”文欣更是一脸无辜

“瞧你们那样，准没说我什么好话。”柳天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杜娟道，“哎呀，你说说你这个大男人，干嘛计较这些嘛。”

“就是！”

看杜娟和文欣这一唱一和的，柳天不再争，就随她们去吧，“你们开心就行。”

“那既然大家都认识了，误会也解除了，要不大家进来聊聊。”杜娟邀请二人。

一进屋重新收拾过的京华坊的确让人眼前一亮，偌大的空间里整齐的摆放着缝纫机、工作台、展示柜……直观感上很是整齐。

“哇！真不错！杜娟，你现在的工作室已经有规模了，怎么样生意也都不错吧。”

一句话问的杜娟不知道如何回答，“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年一直都不是很稳定，不过最近重新调整了策略，今儿也才算是再一次重新开始。”

“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我这次回来就一直待在这儿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说。”

杜娟点头，“好，谢谢你。”

“咱俩这关系还说什么谢谢啊。”

柳天在一边附和，“看着是不错。”

一场旧相识，误会终解开。杜娟想不到闺蜜文欣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一时间情绪激动，不过柳天就这样找过来，却是为何？平时看着都相互别扭的关系，这次因为赵老师傅住院，才算是熟络起来。

“对了，柳天，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柳天看看文欣，欲言又止

文欣瞧出柳天的意思说道：“我碍事了，要不我走？”

杜娟拉住文欣，“别介，你又不是外人。柳天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可以了。”

“咱两家的事情……”柳天还是不打算就这样说出来。

“要不我先出去，你俩说完我再进来？”文欣很识相，这柳天到底是憋着什么呢。

“别啊，不是，柳天你说吧，真没事，这我好闺蜜。”

来回的拉扯弄得杜娟挺不好意思，刚跟闺蜜见面就被这样拉扯一番，柳天也不避讳了，“那我就说了。”

“说吧，说吧，我保证不把你俩的秘密传出去。”文欣大大咧咧，开起玩笑来

“说什么呢。”

柳天说的是上一辈的事儿，上一辈两家的恩怨，文欣知道的并不多，上大学的时候杜娟也只提过一嘴，柳天瞧有文欣在，原本是想把事情再“复盘”一遍，转念一想这些杜娟未必能听得进去，就简单一说得了，“这算是我第一次找你吧，其实是想说，这次赵爷爷生病后，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季阿姨跟我妈妈毕竟也这么多年的不合了。不过我想说的是，这是属于上一辈的恩怨，我也相信这里面的误会终归会有解释清楚的一天。恩怨虽然有，但不应该隔代，我最近总是回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想说的是……你，你不用对我有那么深的芥蒂，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化解上一辈的恩怨。”

“你……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杜娟打心里是有些反感的，她该后悔让这些琐事让刚回来的闺蜜听到，还是说柳天说了这么多话呢，“其实我觉得咱们两家现在的相处方式和距离是最合适的，另外我也从来不参与我妈和秀芬阿姨之间的事儿，秀芬阿姨算是我的长辈，我对她有尊重是应该的，但这些事情我现在无暇顾及，我有点不明白，事情过去这些年，为什么你今天会来找我说这个？”

“我是觉得咱们两家还有缓和的可能，这次过来是因为之前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接受，但毕竟都在胡同住着，赵爷爷也是希望两家重归于好。”

杜娟不想听柳天说这些，她没想到两家恩怨这么大的事情，柳天说想要和好就那么轻松，“咱们不要说谁希望，两家积怨已久。现在我妈跟秀芬阿姨的交流都在赵爷爷的病情上。你说我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接受，这个时间我妈妈也需要，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这件事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你还有事吗，要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不是……杜娟，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暴脾气啊，现在怎么一点就炸。”

“什么啊，我哪里炸了！那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性格啊，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柳天气不打一处来，“婆婆妈妈，我婆婆妈妈，我今儿就是好心过来说一嘴，你这……真是不可理喻。”

“那请你……”

“我有脚会走，不用请。”

“再见！”柳天堵着气出了门，杜娟的嘴也撅得老高，“什么人嘛，真是气死我了。”

柳天此番过来也是好心，杜娟内心还是认可的，她也不想看到母亲整天为这件事发愁，只是这上辈子的恩怨积累这么多年了，自己就是晚辈，又该如何插手呢？

文欣八卦的眼神看了看走远的柳天，凑到杜娟身边，“我看你俩挺有戏的呢。”

“你……”杜娟想到柳天刚才说的那些话，对闺蜜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一过来就看到这些。”

“这有什么啊，你们两家的事情，在大学的时候不是也说过一些吗。嗨！我对这些才不感兴趣呢，我感兴趣的是我看刚才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和柳天的关系，杜娟压根儿没往情侣方面去想，“哎呀！你说什么呢，我近几年都不打算考虑个人问题。”

“那我就坐等你打脸喽。”文欣看的明白，“他能跟你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说明他是真的在乎你，最起码你们最快乐的那段日子，他没有忘记过。”

杜娟依旧倔强，“跟他还有什么快乐的日子，净剩下气了。”

“说说你的工作室吧，现在重振旗鼓，到哪一步了？”文欣关心杜娟的事业，她在工作室转了一圈，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早晨我妈刚跟几个裁缝师傅签了合同，之前是兼职，现在转全职了，我昨儿发了招聘广告，找一位专业的市场专员和会计。”

文欣点头，“确实，工作室想要做起来，必须要正规化管理才行。”

“还没问你呢，你现在做什么？我记得文叔叔就是开公司的？”

“对啊。我被我爸安排出国后学了mba，回国之后找了两家公司待过一段时间，随后就去他的文化公司了，主要也是做市场营销和工商这块。但我不想在我爸的公司待着，整天顶着我爸的光环，被下面的人当面奉承，背后又说我是关系户，你说说我在自己家公司上班也有错？最主要的是跟他们的理念不合，可能我不适合在这种环境里整天玩江湖，心太累了。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就来了。”

第三十八章 都是为了师傅 文欣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虽在职场上打下了一番天下，但这种成功得来的方式，文欣并不喜欢。如今闺蜜换了战场，杜娟忙打气，“在北京，机会还是很多的。你学历这么高，又有大公司的经验，在这儿找一份同样的工作应该不难。”

“对，我最近也是在观望。其实现在对我来说，公司大小无所谓，最重要是文化氛围要大于权利氛围。”

“还打算找一家文化公司？”

文欣点头，“对，现在文化多样，呈现的方式也不一样。像咱们这儿不都有四大文化和三个文化带。”

“连这个都知道？文欣，看来你真的下足了功夫，你跟上学的时候一样用心。”

文欣谦虚起来，“这也就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做事情之前都得先调研一下，这样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份安心。不过杜娟，我刚才就发现，你提到工作室的时候，底气可没那么足？怎么到现在了还对自己没信心？”

“哪儿有。”信心杜娟是有的，喊口号也要喊得响亮，不过她没有想到，心里空洞与担忧还是被文欣识破了，见文欣急切等待答案的眼神，杜娟承认，“真是，心里想的被你看破了。这一次我虽然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过还是在担心会不会前几次一样。”

文欣走到展示柜，看着里面摆放的绢人，各个精致，“其实现在是有一个好办法，就是走纯商业化的道路。其实像传承非遗的公司我见过很多，他们将很多手艺人集合起来，创作出一些作品，然后通过商业的手段进行变现，这样发展起来是最快的，也就是说非遗的传承，商业是离不开的，可你不想融资对吗？”

文欣真的好懂自己，杜娟自认为，“还是你了解我，其实做非遗，最害怕的就是融资。我总感觉融资会让一件坚持初心的事变味。这些年你看看，有多少创业团队和小公司经过融资后，到最后的结局都不如人意。公司如果做起来了还行，但大多数小公司到最后都逃不掉被割韭菜的命运。传承非遗是一件值得尊重的事情，哪怕是走的慢一些，也不想失去原有的初心。”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你需要找出一条适合京华坊发展的路子，融资这条路的确不适合非遗的传播，我也帮你想想。非遗是需要结合文创的，就看这两者之间如何能融合。”

文欣说的话并不多，但句句杜娟都听进去了。尤其是刚才听闻文欣主要做市场营销，这不正跟自己招聘的要求一致？但杜娟犹豫了，文欣这么大一位市场总监，怎么能来到京华坊工作呢，而现在，她真的很需要像文欣这样的人才，只是这个口，太难开了。

雨燕拿着一摞家政保姆的信息表，风风火火正要走进病房，就听见秀芬正跟师傅道歉呢，这一听才知道，就在师傅刚住院那天晚上，秀芬负气离开，让柳天照顾了师傅一晚。

“师傅，我知道我这么做幼稚，我现在想起这件事就后悔，那天你刚住院，我不应该发脾气丢下您，还让小天照顾您，我就是太自私了。”

赵玺不怪罪她，“是师傅的错，没有深思熟虑就告诉你了事情真相。柳云的事情我也不应该隐瞒这么久，他当时让我和雨燕瞒着你，是为了厂子的大事，我糊涂啊，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唉！”

雨燕没有推门进去，按照以往的脾气，她一定推开门质问秀芬为什么“擅离职守”，但这回她忍住了，多年压在心头的委屈也稍微舒缓许多，至少师傅帮自己分担了一半，她心里想：如今秀芬算知道了事情原委，师傅瞒住这个秘密多年，也太难了。秀芬这些年一直认定，是我在当年隐瞒了柳云的病情，现在虽然解开了疙瘩，但两家要真回到最初的时候，估计也很难了。

雨燕看了看手中的家政宣传单，纠结了许久：算了，还是不进去了。雨燕转身离开，一张宣传单不偏不倚落在门口。

电梯刚下了一层就停住了，雨燕正想着刚才的事儿，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

“小季？你过来了。”

雨燕抬头，熟悉这人，“老院长，好久不见了。”

“有段时间了，怎么，又来看你师傅了？”

“是，过来瞧瞧。”

“他好像快出院了吧。”

“嗯，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他老人家的情况我知道一些，老杜刚才来跟我说了。”

两人攀谈一番，雨燕都不知道老杜今儿还来了医院，疑惑起来，“老杜来了，他的退休手续还没办利索？”

“哪儿啊，不是，弟妹，您不知道啊。”

雨燕摇头，“我不知道啊。”

“嗨！瞧瞧老杜，这事儿有什么可保密的。”院长说道，“这不老杜退休了，跟他一起退的还有几位，几人就合计说要创业，开一个药膳小店，刚才老杜找我问来着，说开这种有什么手续，不，您真不知道啊。”

雨燕忽然想起来，“之前他是说要创业什么的，说自己闲不住，这没成想他还想干回老本行啊，不是，这是好事啊，他怎么不跟我说呢。”

“估计是怕你有压力吧，老杜说你的京华坊最近又重新开了。”

雨燕点头，“是，最近这压力是不小，不过这是好事儿，他想做点事儿，咱得支持啊。”

见雨燕支持，院长也是放心，“弟妹你就放心吧，老杜他们都是医院最优秀的医生，就算后面真有什么困难，咱医院不会坐视不管的。”

“谢谢，谢谢。我这到了，那我就先撤了，老院长。”

“对了，小季！”院长跟出来，看四下没人，小声的说，“老杜这事儿在他们打退休报告开始就一直在弄，好像是要走什么商业模式，之前咨询过我这事儿，最近又见了不少投资人，这事儿你回去还得劝劝他，慎重点，毕竟商业市场的水太深了。”

“好！谢老院长了，您这消息太及时了。”

出了电梯间，雨燕现在就想立马回家，是得好好问问老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往事说了几遭，越说赵师傅就越容易回忆起往事。

“您快别说了，师傅，再说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您了，本来就已经很愧疚了。”病房里的师徒俩还在聊天，秀芬拿出平板坐在师傅旁，“师傅，我给您看一东西。”

不愧也是老闺蜜，想的东西都一样，平板上也是几家家政服务公司，不料赵玺这一瞧就来了气，“不看不看，不看这些！这什么啊，我现在还能动，还能自己照顾自己。”

“师傅，您就听我一句劝吧。您看看这次多危险啊，要不是我提前跟您小区的邻居打了招呼，您可怎么办啊。”

“我身体好着呢，这次就是意外，你看看我这次来医院都是我自己叫的救护车，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要什么保姆啊。”果然老师傅不吃这套，估计雨燕和秀芬齐上阵，也是这结果，“收起来吧，收起来。”

不过秀芬有办法，“师傅，她们不是过去照顾您的，是帮您打扫屋子的，您说您现在刚刚恢复，腿脚都不利索呢，回到家您自己收拾家啊？师傅，您就听我的，每天让她打扫打扫家得了。”

“我自己有手有脚，我用她们做什么！”

“师傅，您就不能给我一个照顾您的机会吗？”眼前这倔老头，秀芬是真没辙了。

第三十九章 好闺蜜 老师傅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说，“要我答应你也行，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师傅您说。”

赵玺老谋深算，说出这话后秀芬都合计，这老头早就盘算好了，“我也没那么多要求，就是回去后跟老杜家别再那么僵了，两人勤走动走动，二十多年了，你们这段恩怨也该放下了，就算再给你们二十年耗下去，你觉得还会改变当年的结果吗？”

赵师傅的苦口婆心，絮絮叨叨了二十年，秀芬了然事情的真相，可要打心里接受雨燕，她和雨燕一样，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师傅这儿，也只能先答应着，“好，师傅，我答应您，我尽量。”

“好！”赵玺给了自己内心一丝安慰，他知道两家回到二十年前的那种关系，已经很艰难了，“一切尽量尽心就可以了。”

眼下对秀芬来说，师傅答应给家里请家政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两家的关系，秀芬也佛系了：一切看缘分吧，雨燕，我觉得我们两家不是孽缘。

这番心意雨燕不知，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行，师傅，那我就回去安排了！等您出院的时候我再来接您。”秀芬告别后离开。一开门，是那张宣传单，秀芬捡起来，她一瞧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向四周看看，她知道雨燕一定来过。独自走在忙碌的走廊，穿梭在医护和病人间，听着换药吆喝和离开的悲痛，这儿都是对感情的牵挂，直到走出医院，秀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掠过楼顶的蓝天，几片慵懒的白云，对她而言，是少有的惬意了。

喝了一杯新下的茉莉花茶，文欣细品着茶的清香，“真的很久没有喝过茉莉茶了，要说这茉莉茶，真的还得要属老北京的。”随后文欣叹气，“也真没想到你们两家经历了这么多，京华坊走到现在也太不容易了。”这会儿功夫，闺蜜就已经吐露了心声。

“所以经历的多了，现在做什么都很谨慎。”杜娟颇有心得，说话间给文欣又添了一壶水。

“累死我了！这老头子，什么都瞒着我，一天自己瞎折腾！”雨燕边说话火急火燎入了屋，这一瞧杜娟在客厅摆上了茶具正在搞“养生局”，再一看旁边的文欣，“呦，这丫头是谁啊……”

“阿姨好！”文欣起身打招呼

一站起身，高大的个头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雨燕瞪大眼睛瞧着，“出落的跟模特一样，你是……文欣吧，是娟娟大学时候的同学？”

“是，阿姨您记性真好。”

“快坐，快坐，你这是刚回北京？你可是好多年没来咱家了。”

文欣被阿姨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尴尬时，杜娟忙说道，“文欣当时毕业后就直接出国了，联系方式都换了。”

“这都不重要，现在回来了，有什么打算啊？”

“阿姨，我想留下来。”

雨燕忙点头，文欣的回答让她很“满意”，为何这样说，这些年以来杜娟来来往往都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虽身为女儿的母亲，但闺蜜之间相谈和长辈聊天终归是有区别的，这回好了，文欣回来了，杜娟也算是有了一个伴儿，“留下来好啊！现在北京这面机会很多的，你学习又那么好，留在这儿很适合你。”

“谢谢阿姨。”

雨燕一拍脑门，忘记了一件大事，“哎呦！瞧我，这一聊天把重要的事儿忘了。娟娟赶紧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家。”

“啊？”

“嗨！文欣我也不当你是外人了。”雨燕有些着急，杜娟这一瞧像是出了大事一样，听雨燕回忆道，“刚我去医院看师傅，碰上他们的老院长了。老院长告诉我你爸跟几个同事要合伙搞一个什么药膳小店，临走时老院长说这阵子你爸正四处找着融资呢。”

“融资？爸能融什么资？”

“哎呀，你怎么就不明白。”雨燕重新说了一遍，“你爸要开店，到处找钱。”

“阿姨，是不是那种天使轮、a、b轮次的商业融资？”文欣对这方面还是了解。

雨燕也不清楚文欣说的是不是就是老杜正在谈的融资，随后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不过院长提醒我，让我看着点老杜，说现在商场水太深了，要老杜慎重。你说我对融资这事儿也不清楚，所以现在还是想赶紧叫你爸回来问个究竟，别哪天稀里糊涂被人骗了。”

“那是要慎重，阿姨，现在资本市场割韭菜的太多了。药膳小店在目前来说算是上升产业，南方那面有不少成功的案例，盯着这块蛋糕的资本估计不会少。”

“我说爸每天早出晚归的，我还以为是干嘛呢，原来急着见投资人？不过今儿不用担心，妈！咱可以直接过去。”

“啊？”

杜娟说道，“今早爸出门的时候我还碰见了，我家里那双拖鞋不是开胶了吗，然后我让爸给买一双，爸说他就在富力城聊事儿，聊完就买。”

“呦，去的地方还挺高档，那估计就是去谈这事儿了，咱就过去吧。”从刚才文欣的谈吐，雨燕判断出，这一趟文欣要跟着肯定能帮上不少忙，对什么融资、ab轮雨燕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头回见了文欣，就让人家帮忙，难免不好意思，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文欣，你一会儿有事吗？”

雨燕这话一出，文欣也听出了什么意思，直截了当的说，“阿姨，我没事，倒是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那太好了，文欣，你说说阿姨，一见面就让你帮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阿姨，您这说的哪里话。”文欣说道，“我跟娟娟就跟亲姐妹一样，上大学那会儿您又那么照顾我，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让我过去吃，我可爱吃阿姨做的红烧狮子头了。”

“还记着呢，一会回去阿姨就给你做！要不你留下来住几天得了，刚好阿姨这阵子闲了，给你俩做一些好吃的，到时候再让娟娟带你逛逛北京城，你可不知道，咱北京城现在变化可大了。”

“不用了，阿姨。我晚上还有点事儿，这几天刚搬过来，家里房子还得收拾收拾呢。”

杜娟点头，“要不，妈，您做好，我直接带过去。不过文欣你家里方便吧，不会有男人吧。”

“这丫头！真不害臊！”雨燕拍了拍闺女的肩膀，“你们年轻人现在聊的话题，我是真捏不准。”

“哪有！”文欣迟疑了一下，而后苦笑，只不过这般情绪杜娟是没有感受到

第四十章 骗子，要不要做个人 老杜外出跟投资人谈事，雨燕是跟闺女和文欣说说笑笑，但内心还是担忧，“你说老杜平时就在医院工作，人际圈子小的更不用说了，这一上来就跟各位投资人聊事儿，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聊明白。一帮老头子再别让人给骗了。”

“放心，阿姨，有我在。”

吃了文欣这颗定心丸，雨燕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文欣身上。不过有一点还真让雨燕说对了，老杜今儿见的这帮投资人，的确是套路满满。

老杜这面来了三人，穿着随意的坐在一边；对面却是西装革履的两人，各个都打着领带，一身的商务范儿。再看老杜这面的三老头，倒是先紧张起来。

对方为首的一位年轻小伙，看了看打印出的资料，时而抬头时而看看资料，弄得就跟面试一样，“你们的想法是很好，我们也很中意。药膳在中医食疗文化中占据着很大的位置，你看现在很多人生病后，都是不吃药，吃吃药膳就好了。”

“你好……打断一下，这个说法我是不认同的，病人生病后还是要吃药，药膳也仅仅是调理身体所需，甚至说是平时的营养代餐，在防病治病这两方面来说，最主要还是防病和后续的调理。”老杜说道，从刚才见面除了一直看资料，在概念而言，对方的专业性在老杜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嘛，我们现在要说的是，这个项目到底怎么变现，它的回报率又是多少，它的投入市场产出比又是多少，它值不值得我们去投？”

对方一句话，让老杜不知如何回答。另一位老同事问道，“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操作？”

“其实，刚才我们一直在聊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我们是专业的，你们要相信我们。我们要的不是概念，是把这些概念转变成钱，这才是关键的，生意场吗，就要大家一起赚钱，什么项目到这里都是一样，商业价值才是最……”

老杜再次打断，因为他实在是听不下去对方这套完完全全的金钱理论，“不好意思……如果说我们做药膳小店就是为了赚钱的话，那它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那你们想要一个什么价值，我想不出除了赚钱还有什么价值。”年轻小伙身边一个看着老成的男子说道。

老杜的初心是没有变，只不过在这儿聊，却招了一通嘲笑，“药膳属于是我们传统的药食文化，而且在现在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除了你们说的盈利，药膳本身的非遗价值就是其一……”

话音未落，对面这二人大笑起来，“咯咯”的笑声让老杜三人很不舒服，约摸笑了几口茶的功夫，直到对面卡座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这笑声才算戛然而止，再看老杜他们三人，脸都有些黑了。

这两位投资人可不管这些，笑完后指着方案，又时不时还有几声讥笑，“非遗价值……哈哈哈，你们三笑死我了，怎么现在你们还要传承非遗？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哪有什么非遗价值可传承！做生意不要有那么多情怀，我们是投资方，我们不差钱，我们现在只看好项目，其他的情怀在项目面前一文不值！”

“这样吧！”年轻的那位投资人不耐烦了，“我看你们三位岁数都大了，应该都退休了吧。药膳小店这个项目我们收了，给你们先投资五百万，但我们需要年轻化的团队，所以后续的团队我们自己会铺设。就等于是我们买了你们的这个idea，然后股份占比的话，我们这面占26%，你们考虑一下如何。”

“如果股份占比做到10%-13%，这个盘子你们敢接吗？”文欣的出场太霸气，此处就差有战歌！杜北京都惊到了，身后竟还跟着自己的妻女，老杜思忖：这是砸场子来了！算了！这种场子砸了也罢！我们不能把这么好的一个项目交给眼里只有钱的商人。

“你们是谁？”那位年轻的投资人站起身来，转而看着杜北京，“呦，该不会是你们请了其他的投资公司，来我这儿套路来了？想货比三家是吗？”

“我……”老杜不知如何回答，在他眼前这两位投资人的嘴脸，老杜看着就膈应。

文欣上前一步，“叔，别急我来。”

老杜退后到雨燕身边，又看看身边的杜娟，小声问，“你俩怎么来了，她是谁啊？”

“她是你的救星！眼瞅着你就被骗了，还傻呵呵的跟他们聊呢。”

“我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我也打算要撤了，你们就过来了。”

“贫吧，全身上下就你嘴硬！”

文欣气场很大，对方这两位投资人也慌起来，文欣道，“这个项目在目前这个阶段来说，就是天使轮。天使轮次的项目在融资分成占比上，你们能要出20%的股份，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你是谁啊，这里有你什么事！”

文欣完全不搭理对方，径直说道，“刚才你们谈话的内容，我也听到了一些。你们还真是纯纯的商人啊，连一点文化和情怀都不讲？当然这也是商人的本质，但如果说做一个项目，连一点情感都没有了，这跟冷血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文欣注意到对方西装胸针的logo，轻蔑的一笑，“本味基金？你们公司不是已经被列入失信人了吗，怎么还敢出来？”

“不是，小姑娘，你谁啊！”对方坐不住了，“我们在这儿聊事情，跟你有关系吗。再说了，做基金的公司，你们去查查，哪一家没有劣迹。”

“据我所知，你们公司的负责人白总目前还在接受调查中，怎么现在还敢出来找项目？不怕家里暴雷吗？”

中年那位投资人道，“找项目怎么了，我们这次来这里，就是白总允许的，他是很看好这个项目，才让我们过来的，没想到这几个老头不识好歹！”

“你说话注意点啊！”雨燕听得出，对方这伙人就是骗子，这心里憋着一股火，已经压了很久了。

文欣会心一笑，“你们要不要做个人呢？还是说我现在就报警？”

“不至于！不至于啊。”老杜站出来，小声道，“姑娘，证明他们是骗子就足够了。”

“杜北京！你给我回来！人家文欣是来帮忙的，你进去插什么话！”

“文欣？她是文欣？”老杜这才回过神，“我刚才说看着就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咱闺女的好闺蜜吗？”

“就是她，她心里有数，你别跟着瞎掺和！自己受骗了还有理了，回家再说！”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情，先走了。”

说出这话，所有人更认定这两位所谓的投资人更有很大的问题了，但文欣没有让他们走的意思。

“要走啊，行！不过我说一句实话如何？”

“你……你说。”

“本味基金的负责人姓武，可不姓白哦。”文欣这句话说的温柔，眼神中更透露着一丝柔情。

第四十一章 割韭菜 这两位投资人一瞧，瞬间被吓到了，那位清瘦的小伙道，“求求你们了，别说了，我们这就走，行不行，就当我们没来过。”

两人一溜烟跑得到快，杜北京目睹这场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骗局，还有刚才压着的火，一股脑全发了出来，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积点德吧！”

雨燕瞪了一眼老伴儿，“还说让别人积点德，我看你啊，还是擦亮眼睛吧。”

“可真有你的！”文欣寥寥几句，就让对方原形毕露，杜娟在一边都佩服，“你说你学mba的，我可不信。”

文欣小声道，“之前在公司帮我爸整理过项目，做的多了，就敏感了。”

正说着，老杜几位走过来，老杜感慨，“多亏了你，文欣。真是你刚来北京就帮了我一个大忙，太谢谢你了。”

“您客气啦，杜叔！”文欣笑着回答，顺带向其他两位叔叔打招呼，“叔叔们好。”

雨燕好奇的问，“欣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就是骗子的？我看刚才他们跟你杜叔叔聊的都挺真实的。”

“其实吧，融资这行业也是一门专业。一般这种项目融资都会有低于15%以下的股份给到投资人，他们一上来就开到了20%以上，明显就是割韭菜。他们掌握的百分比越多，等后续项目真做起来的时候，那这个占比是很危险的，不过他们还懂这个，看来也是没少下功夫啊，不过他们的目的太明确了，一上来就想割韭菜，这对于创业来说，就是一个大坑了。”

老杜木讷的点头，旁边两位更是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文欣再说什么，雨燕看不下去了，“真是！一帮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这样听人家忽悠！”

“哎呀，嫂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都想退休了，一起做点事儿。”

雨燕的气还没消，听同事护着老杜，也懒得计较了，“我知道，以后你们啊多多注意吧，多咨询咨询专业人士。”

“话说回来，你对本味基金这么了解呢？之前打过交道？”

杜娟更不明白，此类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茬接着一茬，文欣又是怎么辨别出来的？

“本味基金是……我爸公司参与投资的，但后面因为他们的负责人武总，私自挪用了公账，所以就……”

“难怪！我说呢，你对本味基金这么了解。”老杜恍然大悟，也瞬间明白，这两位投资人在本主面前，压根就不值得一提，“搞了半天，还以为他们是本味基金的投资人，一开始介绍的时候可好了，说投过什么大项目，到头来全部都是空架子。更可气的是，这俩压根就不是本味基金的人！那他们又是谁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文欣无意间又提到了老爸，其实她心里一直是抗拒的，老爸为自己安排的太多，但谁能想到。文欣以前认为没用的东西，还能在这儿派上用场。

“他们应该就是项目中介，靠转变项目来获利，他们也是背靠公司，但都是一些割韭菜的公司，他们会打着各种知名公司的名义，要的就是你的一份信任。本味基金被查出来也有一个月时间了，武总也不在公司了，成为失信人理所当然，不过他们掌握信息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这就是妥妥的骗子，刚才就应该报警！”雨燕道

“他们要接着这样下去，自会栽跟头的。”文欣确定的说

事情全然明了，要不是文欣的及时出现，老杜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叔叔，现在药膳这块是投资风口，很多人都盯着呢，咱更得当心，千万别被人割了韭菜，以后叔叔有这方面的疑惑，也可以随时问我，其他方面可能不在行，但在这块还是没有问题的。”

雨燕也认可文欣的能力，“听见没，以后别什么都自己拿主意，多跟我们商量商量。现在就是一个开始阶段，以后估计还有不少事要麻烦到你。”

处理完这事儿，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今儿天气热，不过这老北京的道道胡同倒是阴凉。大家都喜欢在各家院门口待着，拿一小马扎一坐，地上再摆一小方木桌，沏上一壶茶，一坐到晚上，这生活别提多惬意了。刚回到家，杜娟就接到一电话，“爸妈，我得去趟工作室，有人过来面试，我得去看看。”

“怎么安排在这个时候了？”

“她白天说是上班，这回才有功夫过来。”

“行，那你去吧。”

杜北京一回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心里的气是更不顺，“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儿，本想好端端做个事儿，尽遇到这种的。”

“听你这说，不是头一回了吧。”

老杜心里清楚，这段时间见“投资人”的确也是见了不少，但到头来却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你之前说一直想创业，我还以为做什么，到头来没离开老本行。你也是，这么大事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最起码得让我知道，你这创业到底要做什么吧。”

“想的是等全部弄下来之后，再给你说，谁成想……”

雨燕没有说什么，老杜退休后想一心做成事情的决心，她是最明白的。进了卧室，雨燕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出屋递给老杜，“拿着吧，用别人的钱不如用自己的。”

老杜一瞧，“不行！这不是你的退休金吗？再怎么急用钱，也不能拿你养老的钱啊。”

“一家人，说什么呢！拿着吧。”

老杜推开，一个劲的不同意，“不行，不行，老伴儿，这绝对不行。”

“你听我说啊。”雨燕道，“这钱你拿着就行了，这些年我对家里也没什么贡献。管东管西的让儿女都不待见，现在一把岁数了，京华坊是娟的事业，儿子也有他自己的发展。”

“想多了，老伴儿！”杜北京不认同雨燕的说法，这份对家庭的愧疚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咱闺女现在多听话，儿子就是叛逆，等回来后也就稳定了。我现在要开小铺，准备的时间长一些都无所谓，但这钱绝对不能用你的，咱家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拗不过老杜这性格，雨燕也只好作罢，“那咱就慢慢来，你要开小铺，也一定会开起来的。”

“就跟京华坊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走稳了，比啥都好。”

“行吧！我去做饭，一会咱闺女忙完回来……”雨燕说半截话，鼻子里飘进一股饭香味，“老伴儿？不对！”

“怎么了？”

“这谁在做饭啊，怎么一股辣子鸡蛋的味儿？”

老杜闻了闻，点头，“是有这味儿，刚进门我就闻见油烟味了，我还以为是隔壁的炒菜呢。”

“不是隔壁的，就是咱院里的。”雨燕笃定的说，“这辣子鸡蛋，不就是咱闺女最爱吃的菜吗？这厨房谁啊，娟娟不是去工作室了吗？”

一瞧不对劲，老两口忙奔厨房去了。

第四十二章 活宝奶奶来了 这四合院的厨房、卧室、客厅各个都不挨着，就像杜家来说，厨房就在最西侧的角落位置。

里面传来翻炒的声音，听着还很老练。里面混着的还有一曲京剧的声儿，雨燕一踏进门，“妈！”

老杜跟进来一瞧，桌台上已经炒好了三个菜，就连汤都在锅里炖着呢，“妈，您什么时候来的，快吓死我们两口子了。”

“瞧你这胆吧。”老太太扭过脸，关小了桌上的收音机，“下午就过来了，好家伙，这一个个都不在家。之前你们给我留了钥匙，忘了？今儿过来就是看看我孙女娟娟，这都好些日子没见了，怪想的。”

“我帮你，妈，您赶紧歇着吧。”雨燕从老太太手里拿起铲子，老杜从门后拉过一凳子，扶着老太太坐下。

“您说您，来了也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进屋一大会儿了……”雨燕边炒边说，随即给老杜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老杜心领神会，转而就问，“妈！这回来要不就别走了，住这儿得了。”

“那不行，我还得回去。”

雨燕接了话茬，“妈，您就从养老院搬出来吧，当初住养老院是因为爸在这儿上班，后来爸走了，您说想待在这儿找找念想。都七八年过去了，现在您儿女都在身边能照顾您，又何必回去呢？再者，您这让外人怎么看咱呢？”

老太太不应雨燕的话，说道，“外人，你管他们怎么看呢，怎么看看去。养老院多好，你们现在这么忙，一天到晚不着家，还能照顾到我？我住养老院能吃吃喝喝，还有人伺候，还能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我要住这儿，那我这里享福呢，还是给你们看房子呢。”

“您瞧瞧，妈，您又是这说辞。”同样的说辞，雨燕记不清老太太说过几回，雨燕是劝不动了，这也没法劝。

似乎每座城市，只要是住了养老院的，基本都不想回家，对于迟暮的老人而言，养老院自然有养老院的欢乐。

“妈，明年大年初一就是您的生日，现在还有小半年时间呢，要不就在家住得了，到时候还能给您过一个八十大寿。”

老太太连连摆手，“过什么八十大寿啊，折腾那钱……别打岔，好些一会儿了，我怎么没见着我孙女？她怎么比你们还忙。”

“工作室有个面试，她过去看看，要不我给打一电话。”

“别！我一会又不走，她忙她的，急什么啊。雨燕，差不多该出锅了，再炒一会儿就糊了。”

雨燕听老太太的话，忙盛了盘，拿饭菜罩先罩着。

回了客厅，老太太一眼瞧出了儿子的轻松来，不免怀疑起来，“你这平时在医院工作这么忙，怎么今儿回来这么早，这么清闲？”

“妈，老杜退休了，这几天刚退的。”

“退休？这什么岁数了，该退休了。”

老太太有些糊涂起来，掰着手指算起来，雨燕忙说道，“他是提前退了一年。”

“提前退了？不是，你该不会是被医院给开除了吧，是不是在里面犯错误了？”

“哪有，妈！没有的事儿。”

老太太半信半疑，拿出手机道，“要不我给你们院长打打电话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老杜慌忙解释，“我是提前退休了，是提前退了。在医院这些年身子也熬不住了，就提前退了，过几天退休证就下来了，到时候您看看不就得了。”

“妈，是真的，他没骗您。”雨燕道

“就你这大忙人，能闲得住？”果然还是妈了解儿子

雨燕也不藏着掖着，“这不嘛，他的第二春就来了，闲都闲不住。”

“第二春？杜北京！你这嘛呢，雨燕对你不够好？都想着第二春了，你这还有俩孩子呢！”老太太厉声问道

老杜心里有一万个无奈，对雨燕假装“抱怨”起来，“哎呀！你看看你！你倒是说全啊，这不让咱妈误会。”

“哈哈哈……”雨燕乐呵起来，“对对对！妈，是这样，不是那个第二春，是他事业上的第二春，他准备创业了。”

“这样啊，吓我一跳！真是，说话都说不全乎，那你打算做什么啊。”

老杜说道，“目前是打算开一家药膳小铺。”

“啊？不行啊，这绝对不行。”老太太不同意杜北京，“你说说你在医院干了一辈子了，就是一个操心的命。这退下来了，还想着干这行？又是整天跟药打交道，活生生把自己弄成一个药罐子，现在创业项目这么多，倒不如换一个清闲的。”

杜北京知道老妈会反对，“妈，创业哪有什么清闲。药膳小店跟医院不一样，药膳是以饮食为主的，就是在食材里加一些中药，帮助人调理身体的，我还有合伙人呢，这一茬我们退休的几个老朋友，一起来做这个小店。”

“那你跟中药离不开了，反正我是不同意让你继续干这行啊，多累啊，这一天天的。”

老太太态度坚决，雨燕急忙说，“妈，药膳不是你想的那样，它没有那么累。您就当您儿子开一粥铺，是一个道理。”

“可别糊弄人，别的方面我不懂，这块儿我门儿清。现在要说是粥铺、饮品店，满大街都是。你说你开一个药膳，问题是谁来喝？谁没事喝药啊，这广告你怎么打？养生还是滋补？又有谁信呢？别的不说，就我认识的这圈老年人里，没有人再信这种保健的鬼话了。”

“怎能说是粥铺呢，你这解释的越描越糊涂。”老杜埋怨起雨燕来

雨燕小声回怼，“那要不你自己来，我还懒得跟你说这些！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刚才早就……”

老杜也担心雨燕这嘴没把门的，一时间把差点受骗的事儿说出来，忙拦住小声的嘱咐，“别别，刚才这事儿可千万别让咱妈知道，不然我这创业就没法弄了。”

“你俩嘟囔什么呢，反正啊，你开药膳铺子，我是不同意！”老太太一个劲的轴，老杜和雨燕都不知道下面的话怎么接茬了。

杜娟哼着歌跑进屋，一瞧老太太在，满心欢喜的奔过去，“奶奶！”

老太太眼睛一亮，好久没见到孙女了，“呦！娟娟，我的乖孙女！可想死奶奶了，快过来。”

杜娟这一来，给老两口算是解了围。刚进屋之前，杜娟也是听到了老太太跟爸妈的对话，这会儿心里也正想着怎么应答呢。

“让奶奶好好看看，好长时间没见了，娟娟怎么又瘦了？”老太太不高兴了，平生里最疼爱的就是俩孙子辈的，转而这火又冲着老两口来了，“瞧给我孙女瘦的，还做什么药膳小铺，平时怎么照顾她的。”

杜娟挽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是，奶奶，是我最近在减肥呢，最近胖了。”

“呦！就你这还胖呢？还减肥呢，都成人灯（北京话形容瘦弱的样子）了，孙女，这肥可不能乱减，知道吗，别再弄坏了身子。”

第四十三章 乌鸡枸杞汤 “不会的，奶奶。我是健康减肥，是爸用药膳给我调理的减肥粥，对身体可没副作用。”

“啊？”奶奶看向老杜，“药膳？还有这功效？”

可真是我的好闺女！

老杜心里想着，跟雨燕对视一看，心里跟明镜一样。杜娟长大后，哪里还操心过她的生活饮食啊，平日里一忙起来，好几天都见不着娟儿的面。不过娟儿这一说，也倒让老杜两口子愧疚起来了。老杜明白娟这回是出来给自己解围，要按老太太这脾气，甭说开药膳小店，就是想创业一番，那也是困难阻阻。

“对啊，药膳功效大着呢，奶奶。现在大家一生病就吃药，对肠胃的伤害很大。但如果平时就吃一些药膳粥饭来预防一下，不就很少生病。就像奶奶您之前给家里熬的绿豆粥，里面加了茯苓、薏米，其实这就是药膳的一种，北京天最热的时候喝了它，这一夏天家里就很少有人中暑了。”

听孙女这么一说，有一番道理，也不再争辩，愣神半天才道，“娟儿，你不会是帮着你爸说话呢？”

“哪有，奶奶，我哪能骗您呢。”

“是啊，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娟，打小就诚实。”

“奶奶，您是不是炖了我妈最爱喝的乌鸡汤？这乌鸡汤也是药膳，里面一定放了枸杞吧……”

“是啊。”奶奶自豪起来，“你妈妈当年养你弟弟的时候身子弱，都是一直用乌鸡补的，肯定得加枸杞了，这乌鸡汤啊……呦，我这汤……”

厨房里的汤煮得“咕咚咕咚”响，老太太话都没说完忙进了厨房。老杜这一家子算是喘口气，杜北京看着闺女，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老太太不知不觉中也跟药膳打了交道，就算是再怎么反对儿子，也没有那么多理由了。

老太太来到家中，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个饭，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家人还是不够全，少了杜锋。

吃饭当中雨燕一个劲的称赞着老太太的手艺，生怕老太太再说起不让老杜开小铺的事儿。

“妈，这乌鸡汤做的是越来越好了，这都几十年过去了，您这手艺一直在线啊。”

老太太往锅里打眼一瞧，压根就不想搭理雨燕，但又不得不说，“这里面都没剩下多少汤了，刚差点儿就烧糊了，还捧着我呢。”

“哪儿，妈，这不是夸您手艺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们要折腾就随你们吧，开药膳小铺也罢，做其他的事儿也罢。我是干预不了，就说现在的市场经济可不像之前了，凡事得三思而后行，越是冷门的东西，越要把握得住，别让人给骗喽。”

老杜这心里一凉，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儿没给呛着。连咳嗽了几声后，老太太看出了一些问题，但并没有点明。

“放心吧，奶奶。我来监督爸，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逗趣间，巧妙中，杜娟再一次缓解了尴尬。

老杜也不想瞒着这件事，还是主动交代了，“不瞒您说，妈。今儿下午我们出去，就是碰了一个骗子，冒充投资人来着。”

老杜一五一十讲述了事情来龙去脉，老太太大体也知道一二，也听文欣帮着解了围，老太太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人家刚回北京就帮咱们家这么一大忙，娟儿，咱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做生意不像在医院上班，生意场上什么人都有，咱啊，凡事自己留个心眼就行了。甭管遇到任何事儿，斟酌斟酌再做决定，你要开药膳小铺，妈不反对，就是担心这个。倒不如，娟儿，你看这样行吗，你那个闺蜜，直接聘请过来多好，这样还能帮你爸排排雷呢。”

老杜感动，老太太知道事情原委后还能这样支持自己闯事业，已是很难得了，但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也是有了这想法，“是啊，娟儿，你跟文欣打小关系就不错，要不就直接让她过来吧。”

杜娟摇摇头，“奶奶，爸，我觉得不太行。文欣这次来北京也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咱这儿还没成型，就是这么一个想法，而且她现在到底要进入什么行业，我也不是很清楚，后面再看看吧，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

“爸，就刚才咱从富力城出来后，我就跟文欣说了，让她来你这儿做一个顾问，但只是兼职，就是爸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她。”

“这个可以啊，文欣怎么说？”

“她答应了，她愿意帮助咱家的药膳小铺。”

老杜来精神了，“那感情好，这是好事啊，你也告诉文欣，咱们家一定不会亏待的。”

“还告诉什么啊，等哪天我做一顿好吃的，让她过来不就得了，对了，文欣呢？怎么没跟你过来？刚完事后，我跟你爸去买拖鞋了，没注意。”

“人刚搬过来，回去还得收拾屋子呢，等哪天的吧，我约她出来。”

“好。”

杜娟起身给老太太夹菜，老杜两口子可算是舒心了，如今这再创业的问题，在家人这儿可算是全票通过。

“最近没跟小锋打电话吧？”

老太太惦念着孙子，不过这一问，杜娟明显觉得老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得，躲过了一劫，另一个却躲不过了。从上次打视频电话到现在，儿子杜锋是没有主动往家里来过一个电话，其间雨燕倒是打了几个，但没聊几句，母子俩就吵吵起来。

“打了。”

“小锋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你看看你，还带着气说话。”老太太一语道破，也知道母子俩关系不合，“等小锋回来了，就懂事了，有些事儿，他也不能老怪罪你不是？”

雨燕有苦难言，一股脑的吐出，“这都两年时间过去了，可他就是一直怪罪我，您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没辙啊。就是当初帮他做了一次选择，可谁成想，这孩子记恨到现在……”

老太太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是记恨呢。再怎么也是母子啊，小锋比娟小那么多，这几年不刚也是叛逆期吗？过了这阵，等回了国，把心定下来就好了。”

儿子杜锋这件事上，雨燕多少还是有点自卑的，“两年前，我要听他的，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

“两年前，你的脾气要是不那么急，你俩也不至于成这样。”老太太一心想着孙子，这说话也难免有些不顺耳。

“嗨！一个叛逆期，一个更年期，大家都有问题。”老杜不想这事儿让媳妇一人承担，在这件事，他看的还是比较通透。

第四十四章 多一分的关爱 回想起两年前，学习一向优异的杜锋，获得了国际交换生的资格，这一去就是两年，专业也是自选，当时杜锋别提有多高兴了，兴高采烈的拿着录取通知书就到了家，那时候母子俩的关系还闹得没那么僵。杜锋兴冲冲的把录取通知书塞给雨燕，“妈，快看看这是什么！”

“这什么啊，录取通知书！你不是正上大学呢，怎么又一个通知书。”

“妈，你打开看看。”

雨燕好奇的打开，“国际交换生”五个大字赫然而见，雨燕眼中放光了，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以来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基本没让自己操心过。如今又获得了交换生的名额，更是喜上加喜，“交换生？儿子！交换生，真棒！这是要去……两年……”

“对，去两年。”

雨燕高兴地合不拢嘴，“这可太不容易了，交换生的名额很宝贵的，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我会的，妈。”

“有专业限制吗？”

杜锋说道，“有，院校给了两个对口的专业，让我们自己选择。我这面是设计和市场专业，妈，我想选设计专业，这跟我现在的专业很对口，接近度也很相似。”

“好，儿子，听你的，不过选择专业这块，你一定得想想今后自己要做什么。”

“好，知道了，妈。”

“我赶紧给你爸打电话，等他下午回来了咱们庆祝庆祝。”

话虽然这样说，但当妈的总能够多关爱一分。就是这多关爱的一分，让母子俩的关系才闹得现在这么僵。

晚饭间，等老杜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见饭桌前就坐着雨燕和杜娟。雨燕气喘呼呼的不成样子，杜娟正在一边可劲劝着，“妈，您消消气。”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

“你这是为了我好？你什么都想替我做主！”里屋里传来一声，是杜锋。

老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径直坐下拿起筷子正要吃，“怎么了这是，跟儿子闹矛盾了。”

“心可真大！你还吃！”雨燕这股子邪火冲着老杜就来了

老杜也被激到了，“我在医院忙一天，连中午饭都没吃，现在回家了，连口饭都不能吃？”

“爸，您别激我妈了。”杜娟忙在一边小声说道，随后慌忙拿起老杜面前的空碗，往里夹了饭菜，“走，爸，您赶紧去厨房吃。”

杜娟不容分说的将老杜推出来，这才说，“爸，您这回就别招惹她了。”

“不是，什么情况这是。你妈中午跟我打电话还说，你弟要去国外做交换生，等晚上回家一起庆祝呢，现在这是……”

杜娟看看屋内还在气头上的老妈，小声道，“下午趁我弟出去的时候，我妈背着他填报了专业。”

“啊？你妈没跟小锋商量啊。”

杜娟摇摇头。

“那这事儿的确是你妈的不对，再怎么说这么大的事儿，小锋应该自己拿主意，那……不能改了？”老杜还抱有一丝希望

“要能改，您觉得至于闹成这样？我妈是直接在通知书里填的，去报名人家这学校也只认通知书。我弟喜欢设计，妈非得报了一市场专业，说回国后有前途。”

“你妈也真是……我下午就担心这事儿呢。你说说除了你打小跟着她学绢艺，你弟弟出生后就一直被她安排，高考志愿都是你妈给报的，当时小锋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这么一来，可不就炸了，她俩吵吵了吧。”

杜娟点头，“吵吵是吵吵了，但也没吵吵多久……我弟本来说都不去了，妈更不同意，说不去就跟着她学绢艺……”

“这哪能行，绢艺得打小学，那这事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都买好去国外的机票了，明早就走。”

老杜预料到了后续的事儿，“你就看着吧，你妈跟小锋这事儿，每个几年，这心里的疙瘩永远解不开。”

两年后，雨燕回想起来也是无奈，看着一桌的饭菜，唯独桌上少了杜锋，“老杜说得对，这事儿没有几年的时间，我跟儿子这疙瘩是解不开喽。”

杜娟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几张照片，给杜锋发了过去。

“奶奶来家里了，奶奶想你了。”

停了几分钟，杜娟又打了一行字，给杜锋发了过去。

“妈也惦记你。”

北京的傍晚，映着晚霞最后一丝光，也将是一天的结束；可到了杜锋这儿，前后相差11个小时，刚好是大清早。

简约的公寓两人间，杜锋匆忙洗漱完，整理了一下衣裳，拿着书本正要出门。另一床的室友才睁开眼，是一个清瘦的黑人小伙，见杜锋就问道，“feng，whattimeisit，youwakeupsoearly？（锋，这才几点就起这么早）”

杜锋一口流利的英语回答，“itsalready9oclockinthemorning，george，youdontntogotoss.（已经上午9点了，乔治，你是不打算去上课了）”

“thecustomsonyoursidearereallygood.thejegdoesntseemtoworkforyouwhenyouehere.afteryougraduatethistime，dontyountostayhere?（你们那面的习俗真好，来这里时差好像对你不起作用，这次毕业后，你不打算留在这里）”

杜锋摇摇头，正打算回答，手机响个不停。是姐姐从北京发来的，杜锋抱歉道，“sorry，letmecheckthemessage.（抱歉，我看一下信息）”

手机里是久违的家人合照，看着奶奶和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杜锋也羡慕起来。直到看到姐姐发的那句话“妈也惦记你。”杜锋迟疑了几秒，他慢慢将手机中的照片放大，清楚的看到妈妈的鬓角已经出了一缕白发，心中略过一阵酸楚。

转而，那位叫乔治的室友已经起来，凑到杜锋手机面前，“look，whataharmoniousfamily.（看，多么和睦的一家人）”

杜锋合上手机，笑着对乔治说道，“so，aftertheexchangestudentsareover，iwillgohome，gobacktobeijing，andbewithfamily.（所以，等交换生结束后，我就回家，回到北京，跟家人在一起）”

杜娟看着弟弟发来的信息，内心早已有了答案，“妈，您别多想，放心吧，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大仇的。”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等小锋回来了，你做一顿小锋最爱吃的饭，吃着聊着，这误会不就解开了？”老太太说道

说完儿孙的事儿，老太太的去留更是一个问题。雨燕心里想要老太太留下来，但刚才老太太决绝的态度，雨燕开起玩笑，“妈，您不想离开养老院，是不是那儿遇到夕阳红了？”

“什么夕阳红？都这把岁数了，还遇夕阳红。”

“那您就听我一句话，搬回家得了，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啊。”

“对，奶奶，您搬回来吧，您住在家里，我们看着踏实。”杜娟撒着娇对奶奶说道

第四十五章 再遇瓶颈 老太太摸了摸杜娟的头，看看老杜和雨燕，“我跟那儿住习惯了，换个环境怕不好适应。人老了，就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了，你说就算我留下来。吃不一定能吃到一起，生活习惯也不一样，你们各个都忙，这绢花社又要开了，他的药膳小店也开始准备中，到时候都走了，剩我一个人，我也闷的慌，还不如回去跟院里那些老头老太太聊聊天解解闷也挺好的。”

雨燕点头，“妈说得在理儿，我们就依您，您要是院里没事了，就常回来，到时候我去接您。”

“好，好。”老太太应了下来，“娟儿，绢花社是不是明儿一早就重新开了，我刚进胡同听到几位大妈正议论这事儿呢，咱家可真得争口气。”

“可不，这都看着呢。”雨燕说道，“咱该做什么事儿，做就完了。”

盯着天花板的灯，明亮耀眼，今夜的杜娟难以入眠，明儿京华坊将再一次重新开起来了，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儿谁都不知道。京华坊绢人兴趣班重新招生，场面算不上火爆。前些日子杜娟虽然在胡同贴满了招生广告，但前来看热闹的，比实际报名的还是少很多。

今早，京华坊绢艺兴趣培训班重新开业，除了在京华坊门外立了一个简单的易拉宝之外，便无其他。时不时的会有三两人进进出出，这样的情景杜娟也没有想到。杜娟一人在工作室和前来报名的学员们沟通着，可还是有人对绢人压根儿就不是很了解。

“我报名的话，这里都教一些什么？绣花还是针织？”一个穿着时髦的姑娘问杜娟。

杜娟打量着她，一身嘻哈装的时尚装扮，透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样子，杜娟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眼前这位又是一个对绢艺不明白的。起身在橱柜拿过一个身着红衣的绢人，递给她，“这是成型后的绢人，绢人兴趣班的话，绣花、针织、裁剪都有，就是做绢人最基本的东西，需要沉下心去做这件事才行，心态还是要稳重的。”

“这就是一个布娃娃？学这些的话跟心态有什么关系？你的意思是我这种心态不适合做这个？”这姑娘倒也是不避讳，“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合适就学，不合适就不学，来这儿就为了解压，消磨时间。”

“一针一线，如果是解压的话，可能不太容易。”

“那就算了！”这姑娘起身就离开了

杜娟起身相送，“您慢走，后续有兴趣的话，可以再来看看。”

跟她一起招生的两位裁剪师傅都看不下去，“现在都成这样了？我记得老季那会儿弄兴趣班的时候，就不说最后有多少人学习，那报名的人都排着队呢。”

“娟儿，是不是你这方式方法不对啊。”

杜娟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距离上次老妈办绢花班的时间来说已经过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大家的思想都在转变？对传统非遗的一些事物真的无感了？

文欣在京华坊外徘徊，透过窗子见到了杜娟，冲她招招手。

“我出去透口气。”

两位师傅没说什么，可脸上的神情完全是对杜娟充满了怀疑。

文欣仔细看着易拉宝上的招生内容，又四处寻摸。

“你怎么过来了？”

文欣见杜娟出来，又见她一脑门子官司，“今天兴趣班不是重新开张吗？我想着早早过来帮帮忙什么的，这……这是已经忙完了。”

杜娟摇头，“哪有，这都俩个小时了，都没什么人。”

“你不会就立了这样一个易拉宝吧。”文欣指着眼前这随时被风吹翻的易拉宝，“这样的方式肯定不行的。”

杜娟也是干着急，眼下这些与之前自己提出的计划截然不同，“我知道，这种方式肯定是最简单的，我本想着这次的兴趣班用短视频、直播或者网络的方式去宣传，但到现在才发现，这些东西实现起来太难了，我对这方面压根就不懂。”

“哎呀，你倒是问我啊，我……”文欣是这方面出身，可刚要说又急忙将这话收了回去，“我要是早几天来北京就可以了，可以从头给你策划策划，现在都开业了，营销的策略肯定还是要改的。”

文欣探头向屋里一瞧，里面也就几个人，各自忙活着，“怎么就这么点人？”

“之前走了一批，一批做兼职的离开了。”

“兼职？”文欣反问道，“这怎么能行，你工作室要发展，到头来还是要全部往全职这块转，兼职的流动性太大了，对目前初创类的工作室未尝是好事。”

杜娟点头，“我知道，其实很多做兼职的师傅都是跟着京华坊好几年的，她们之前都是跟我妈的。即便当年的兴趣班解散后，她们一直都有联系，也时不时来工作室转转，可我这一来，她们就走了。文欣，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说说是不是她们信不过我？”

“这话怎么说呢？”一向看事情很透彻的文欣，却也是说了大实话，“你要这么认为的话，倒也是有一部分的原因。这就跟我爸公司那些高层一样，高层离职了，那手底下的人都会离职，因为跟着老领导，他们会熟悉。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你接手京华坊之后要如何运营，可能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未知数，很多人在观望，很多人要离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刚到我爸公司那会儿，也是这样，大家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之前我爸妈都说过，做绢人兴趣班，来的要么是打发时间，要么是图新鲜，这些东西是不能过于在乎的。”

“对啊，你看看那些大商场的兴趣班，哪个不是这样的。但非遗传承和那些兴趣班还是不同，这里面有了传承二字，就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大家来报名的目的不同，非遗传承不能太强求，一切都得自然而然的去发展。娟儿，你也别太上火，我这面也帮你想想办法。”

“没关系，你先忙你的事情，我这儿也急不来。对了，你找到公司了吗？”

文欣纠结不知道怎么说，“算找到了，也不算吧。唉，我爸在北京也有一家公司，但规模很小。我爸先让我去这儿锻炼锻炼，然后再做打算，我想想现在找工作也不好找，倒不如先骑驴找马，反正我迟早是要出来独立的。”

“你这是又被叔叔给安排了。”杜娟笑道

“是啊。”文欣道，“其实怎么说呢，我爸平时就喜欢做决定，他安排事情吧，有的有谱有的没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北京这家公司，是爸之前刚起步的公司，后来做到了南京，这家公司没什么业务，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一点事情。你放心，娟儿，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京华坊的事情我也会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用太费心。”

“甭跟我客气，对了，今儿怎么没见到季阿姨？”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算上今天已经有三天了。前些日子妈说要去找一些老关系帮帮京华坊，其实她才是最难的。”

第四十六章 幸运号70 文欣点头，“对啊，生意可不是那么好谈的，季阿姨如果找老关系的话，那是难上加难了，估计很多人都改行了。”

正如杜娟所言，确实如此，雨燕这些天下来，托付老关系聊起绢人的事儿，结果也不如人意。这一早雨燕来到潘家园，本打算跟这儿见几个熟人，但还是碰壁了。

这刚一出地铁口，雨燕拿起电话，“不好意思，徐老师，刚才没信号，您说今儿约地铁口e口见面，我已经到了，您在哪儿徐老师，我过去找您。”

“哦，我这儿有点事儿，等后续咱再说吧。”

“行，那您先忙。”雨燕挂了电话并未失落，直接打了另一通电话。

对方响了好久才接，里面传出不耐烦的一声，“哪位？”

“我老季，季雨燕。孙师傅，还记得我吗，老绢花厂的。”

“哦……”

雨燕停了半晌，刚要说什么，又听电话中所言，“我这电话号码，您是怎么知道的。”

“啊？”雨燕卡顿起来，“这不……这不之前咱们解散那天留下来的联系方式吗？你忘记了？解散那天厂里还组织了一场演出呢。”

“哦，那您是有什么事情？”电话中这位说话透着冷漠

这话茬儿根本没法接，雨燕说道，“孙师傅，我那京华坊还记得吗，我……”

“哦，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干这行了！”

说完对方立马就挂了电话，雨燕慨叹一声，“嗨！这些人，可真行。”

母女俩各自碰壁，是不是这门非遗技艺真走不出去了？雨燕原想找找这些老关系，看能不能帮帮忙或提点建议就行，不过这结果，她也早已预想到了。

电话响起，雨燕本以为是刚才中的一位，一看号码，竟然是师傅赵玺。

“师傅，您怎么了。”师傅这几天要出院了，雨燕担心的问道

“雨燕，你这会儿在哪呢？”

听师傅没事，雨燕放下心，“我在潘家园这儿，过来见见朋友。”

“哦，我刚在你手机发了一个地址。这儿正举办非遗产业论坛呢，你一会有空过去看看。”

“好，我看看……”雨燕切回手机，这一瞧，“师傅，我知道这个论坛，这个论坛规格太高了，邀请制的，我应该进不去吧。”

“去吧，本来我是要去的，人家给了我名额。放心，我给那面已经打好招呼了。”

“好，师傅，我这就过去。”

“好，赶紧去吧。”师傅挂完电话，秀芬正推着师傅在医院楼下花园散心，见师傅挂了电话，秀芬道，“师傅，她过去了？”

“应该会过去吧，这样一个好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的。京华坊重新开兴趣班，希望这一次对她有帮助，只可惜，那面就给了一个名额，不然你也去看看。”

“没事儿师傅。她去比我更合适，这次是产业交流。我都在家呆了好多年了，这种场合还真不一定适合我呢。”

赵玺点头，“你都闭门造车好多年了，再过几年啊，没有人知道你金剪刀的名号了。按我说啊，趁着这功夫，你跟雨燕联手一起做，说不定还能在这行业掀起一股浪呢，京华坊在裁剪这块一直是弱项，现在虽然有几个师傅，但哪能比得过你？”

秀芬不答应，“算了吧，师傅，自打绢花厂倒闭后，这些年都是一个单打独斗，习惯了。”

两人不和，赵玺心知肚明，也不再勉强，看来让两人关系重归于好，还是需要时间的考证才行。

“唉，你俩啊，真是操不完的心。”

雨燕惶恐的入了场，论坛已进行过半，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台上是一位年迈的手艺人，正讲述着景泰蓝的制作工艺。雨燕认真的聆听，她环顾着会场四周，墙面上是用投影仪投射出的各类非遗的代表作品，有景泰蓝、风筝、京西太平鼓、北京皮影戏……等等。

还有北京绢人！投影到墙壁上的绢人惟妙惟肖，下面也附带着一行小字介绍：2009年，北京绢人入选第三批北京市级非遗名录。

有趣的是，介绍下方还有一个数字：70。

雨燕低头一瞧自己的胸牌，也是70号。

非遗真是百花齐放，它们传承了上下五千年的文化，是历史遗留的产物，更是民间手艺人们一直传承的文脉。到今年，北京绢人已成为市级非遗超过十年了，转眼间却如几十年的光阴……

论坛一结束，大家都进入了交流环节。可面对这样的场合，雨燕已经好久没有参加了，她端起酒杯，四处寻觅着什么，随后回到桌前坐下来，翻看着资料。

“您好……”

雨燕回神一瞧，一位穿着工装服的男子正站在面前，面容看上去饱经风霜，比自己要大几岁。

雨燕回礼，“哦，您好，您好。”

“大家都在交流，看你一个人在这儿，过来跟你聊聊。”男子看了一眼雨燕胸前的号牌，开玩笑的缓和气氛，“70号，挺吉利的数字。”

雨燕不好意思，“我是来晚了，我看着数字跟墙上投射的非遗是对应的。”

“这一次论坛来了北京非遗产业内百位行业代表人物，每一个数字对应的是都是一个门类，像您这70号，代表的就是绢人这个门类。”

男子这一说，雨燕差点儿吓出冷汗，“别别别，我可代表不了这个门类，本来是我师傅要来的，他身体不太好，所以……唉？您怎么知道我是？”

“哦，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男子礼貌的伸出手，“我叫钟正，是一位修复师。”

“幸会，钟老师。也正式介绍一下，季雨燕，之前从老美术人形厂出来的工人，现在有一间绢人工作室。”

“那挺好！人形厂那会儿在整个工艺美术领域，可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钟正对此了解的很清楚。

“您是修复师？是专门修复文物的？”

“大差不差吧，我平时在恭王府做文物修复，然后副业是做非遗修复的，就拿景泰蓝来说，它是属于用非遗技艺成就了一物件，那这些通过非遗技艺产出的物件，后续要是损坏了，那就是我的活了，我们自己也有团队，专门就是做这个的，目前已经涵盖了十二个非遗门类。您刚才问我怎么知道您是做绢人的？讲真的我来这次论坛之前，看了一遍名录，感兴趣的我就多看了几眼。”

“呦！您这记性是真好啊，能记这么多东西。”

说话间过去两三人，冲着钟正打招呼，“钟师傅好！”

“你们好。”

看来这钟师傅的威望的确很高，想起钟正刚才说的话，雨燕继续道，“涵盖十二个门类，钟师傅这团队也算是卧虎藏龙了。像我们能把一个门类弄清楚就已经很难了。”

“可能是我们的着重点不同，我们大多在于修复，你们是专一于一项技艺的传承。我们要说的话就是工匠精神，你们可不一样，传承这个词的分量是很重的。”

（注：70号为北京绢人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项目编号项目编号：7-70，在此有致敬意义）

第四十七章 老太太生气了 钟正这番话，说到了雨燕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雨燕内心的那份激动按耐不住。

“您刚才说有一间绢人工作室，应该开了有很长时间了吧，有机会的话可以让我去看看？”

“可以啊。”雨燕盛邀，“随时欢迎，只是目前可能……唉，不瞒您说，钟师傅。工作室吧开开关关好几年了，之前主要是办绢塑兴趣班，折腾了几次成效都一般，现在工作室由我闺女打理，就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钟正大概明白了雨燕说的意思，却也猜出了雨燕这儿的真实情况，“您的师傅……是不是赵玺师傅？”

“对，是的。”

“哦，还真是他，您刚说赵师傅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也差不多出院了。”

“改日去看看他老人家，赵师傅可是行业的前辈，也是我一直以来敬重的师傅。先前修复绢塑这块，我请教过他很多问题。那我明白了，您刚才说的工作室就是京华坊了，对京华坊我还是有所了解，京华坊从人形厂倒闭后就成立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别灰心，非遗传承就是在摸索的过程中，有人走到半道就放弃了，这断断续续，你们也坚持了有二十年吧。”

“差不多，一直在做这个，人形厂倒闭后，很多东西都不存在了，丢了太可惜。”

“你之前是老工人，现在您的闺女又在做，其实您这也是一种传承。”钟正对雨燕的赞同还是很高

雨燕谦虚的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后续看看吧，我也帮你找找相关的渠道，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现在京华坊的这种困境，其实这个困境不仅仅是你们绢人项目存在，像其他的一些咱老北京的皮影戏、灯彩、雕漆等等这些非遗项目，也都存在着这个问题。不过这些年咱北京对非遗的重视度一直很高，尤其是今年，第五批全国非遗代表项目的申报已经开始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那太好了了，谢谢钟师傅，我现在也是寻找突破点，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家那闺女能不能撑得住。”

“你得相信的现在的孩子，想法多着呢，可能咱为一件事发愁，她就想到其他办法了。”

和钟师傅又闲谈了几句家事，便道了别，原本只是过来碰碰运气，不想遇到了钟师傅，今天也算是有收获，只是雨燕并不知道，她与钟师傅的遇见，并非是一场巧合。

门外的人声多了，自行车打着铃，穿过胡同。熟悉的夕阳照在工作室，杜娟让所有人提前下了班。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她看着夕阳透过窗户，缓缓变换着角度，由明亮刺眼再到暗淡落去。

杜娟的情绪不怎么好，她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关了工作室的门。回到工作台上，将展示柜中的绢人尽数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用白色的绢布，小心翼翼的擦着绢人头部；用小号的镊子，将绢人的胳膊腿重新固定一番；用定制的小梳，一丝一缕将发梢整理开。

晨钟暮鼓，老北京钟鼓楼人海攒动，这胡同来来回回的人们，各自欢笑或是悲伤，各自激励或者是消沉。雨燕认识了钟正，但依旧没有放弃联系其他的老关系，整天忙得不着家，等回到家吃口饭就直接睡了。老伴儿杜北京这几天忙活药膳小铺的事儿，家里所有的事儿都是老太太操持。

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了，老太太可是心疼自己的孙女。老两口都不知道这几天下来杜娟几乎都没回过家，基本都是老太太做好饭之后带回去的。

这天傍晚，好不容易老两口坐在一起吃饭，也是难得。老太太将饭菜端上桌后，随后拿来一饭盒，将饭菜分走一些，老杜是一脸的懵，“妈，您这是？打包给谁啊。”

老太太真生气了，把饭盒往桌上一扔，吓得雨燕忙起身，“妈，您这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快，坐坐。”

“我怎么了？这几天吃饭没发现桌上少人了，你俩这事儿就是在忙，也得关心关心闺女啊。”

“我瞅着她屋里灯灭着呢，以为还没回来呢。”

“她是没回来。”老太太护孙心切，“都好几天了，一直在工作室忙活着，这几天你们都不着家，娟娟的饭都是我给送去的，你说我打包做什么，难不成留着自己晚上躲被窝吃？”

“妈这是真生气了。”雨燕忙安慰老太太，“是我们的错，这几天都跑关系，找渠道，一会我给送饭去。”

老太太气顺了一些，“现在京华坊落在娟娟一个人头上，你们都出去了，她一个人守着，而且这块一周了，也不见起色。她心里肯定也憋屈，这冲谁说去，娟娟是大了没错，有自己的主见了，但你们这还是得继续关心关心，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们的关心。”

“妈，妈，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太太，趁着老太太去厨房的机会，雨燕自责的对老杜道，“这几天工作室弄成什么样了，我都没问过闺女。绢艺兴趣班要想传承非遗本来就是一件难事，咱闺女不会挺不住吧。”

“那不会，咱闺女我还是有信心的。这几天要不你就跟家待着，多陪陪她，看看工作室下一步怎么弄，给她分担一些。”

“我觉得也是，不过这样的话，闺女又要说咱管的太多了，到时候又是误会。”雨燕将京华坊交给闺女打理，可这第一步，雨燕还是想帮她完成，“算了吧！误会就误会吧，我这当妈的就陪她一起走出这第一步吧。”

“一会还是我去送饭吧，你们收拾收拾，看明儿怎么安排，得留一个人去工作室陪着她，过几天我就回养老院了，谁来照顾她？”

“别这么着急啊，妈，多待几天。”

“我待着干嘛，给你们做饭？你们白天一个个都不在家，这么大屋子就我一人，我待着有什么意思？”

雨燕这一瞧老太太又说起了这事儿，也只好依着她，“行，妈，我们听您的。”

“之前听雨燕说做一个绢人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闺女这段时间是在做新的？”老杜道

“好像不是……”老太太去了几次工作室也看的清楚，“都是那些展架上的绢人，娟娟拿下来重新拾掇呢。”

雨燕不解，“那些都是几年前的了，拾掇那些做什么，这闺女又是有什么想法了？”

“有什么想法，你们自己去问，我哪知道。”

老太太这一顿饭气都不顺，雨燕给老太太盛了一碗鸡汤，“妈，喝口汤消消气。”

“这还差不多。”汤是温的，老太太几口喝完，还没等老杜扒拉两口饭，“还有吗？”

第四十八章 隔辈亲 “辛苦您了。”杜娟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外卖，道一声辛苦正要回去，不远处就见到奶奶提着饭盒步履蹒跚的向她走来。杜娟迎上去，接过奶奶手中的饭盒。

“奶奶，不是不让你送了吗？”

“点外卖了啊。”奶奶看着杜娟手中的外卖，“家这么近，还点什么外卖啊。”

“奶奶……”

带着老太太再一次进了工作室，老太太找一闲地儿坐下来，“赶紧趁热吃吧，这外卖也不能浪费喽，一会吃不完我帮你带回去放冰箱。”

“好，奶奶，以后您别再往这儿跑了，虽说离着不远，但也够折腾人的。”

老太太道，“我过几天就回去了，这不过来多看看我孙女。”

“奶奶，您要不听听爸妈的话，在这儿住下来多好。”

“这你就甭管了，今儿过来呢，也是想跟你说说话。”老太太说，“你吃你的，不碍事。”

饭菜都是杜娟爱吃的，心里不禁感动起来，“又是我爱吃的，奶奶，你走后我可吃不到了。”

“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到时候奶奶回来给你做。”

看着杜娟吃了几口，老太太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绢人，几天的功夫，有几个倒是焕然一新，“这几个是重新做了？”

“没有，奶奶。就是之前做出来的，然后给它们重新换了换衣裳和装扮。”

老太太不知道杜娟要做什么，也没有多问，却还是很关心她，“好，看上去很好。娟娟，这几天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没有，奶奶，怎么会。”杜娟是报喜不报忧，话虽这样说着，但能让老太太感觉出没有底气。

“一定不要有压力，娟娟。现在人们对以前事物的接收方式不同，我们不能在看重过程，要等待结果才行。可能你觉得大家对绢艺兴趣班很陌生，所以它更说明了绢艺在大众心中的陌生，我们自己不能放弃。”

“我明白，奶奶，我也想出办法了。”杜娟自信满满的看着工作台上的绢人

老太太明白，不能说太多，毕竟杜娟已经长大了，看着绢人自语起来，“看看这些绢人，各个活灵活现的，被你这么再一弄啊，就跟真的一样，我要是成天盯着它们，晚上非得做梦回到那个朝代不可。”

杜娟心头一紧，奶奶怎么会知道……这不就是之前自己做的那个很长的梦吗？是啊，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没有做那个梦呢？也不知道小娘怎么样了，梦中的我又怎么样了呢？

“奶奶，您什么时候走啊。”杜娟不再想这些，对工作台上的那些绢人，她心里已经有数了，这回她真的打算豁出去了。

“再待两天吧，等看着你们一个个的稳定下来再说，我现在要走了，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才还说你爸妈呢，一天就顾着忙自己的事儿，都不关心你。”老太太顺带提了一嘴

杜娟理解父母，“没事，奶奶，您就放心我吧，妈既然把京华坊交给我打理，我也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你这小棉袄还真不透风，行吧，我也该回去了，吃完饭忙差不多就休息吧，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知道啦，奶奶。”

杜娟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这几天虽说一个人在工作室做着绢人，但心里也并非是开心的。空唠唠的一个人在工作室，虽说白天偶尔也有三四位过来问培训班的，可目前报名的也是寥寥无几。再说招聘市场经理的事儿，一周的面试过去了，都没有让杜娟碰见合适的。

听了奶奶的话，明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可这天一亮，杜娟就让见到她的街坊着急起来。

一大早，胡同里很是安静，连上班的人都没出门呢。工作室的门开了，杜娟拖着一个大行李箱从工作室出来，轻轻地关了上锁。怕是行李箱的轱辘发出“辘辘”的声音，杜娟索性就提着，这么大一个行李箱这样拎着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脚歇歇。

正打扫胡同的高阿姨认得杜娟，“呦，娟儿这么早就出去啊。”

“高阿姨早。”杜娟一愣，原本是想不惊扰大家，可没想到胡同的环卫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我出去办点事儿。”

“拖着吧，别拎着了，齁沉的。”

“没事，阿姨。”杜娟继续拎着箱子一口气走了几步，“大家都没起呢，阿姨，我先走了啊。”

“好好，注意安全。”高阿姨立着扫帚心里盘算，“这姑娘大清早去什么地儿，这么紧张干嘛，跟做贼似的。”

北京的天这回才蒙蒙亮。胡同里的路灯还没灭，扫帚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微黄的路灯照在灰色的胡同砖墙上，在清冷中透着一丝暖意。正东方的天，泛出灰蒙的白，慢慢的变亮。阳光是金色的，天是蓝的，胡同几颗歪脖子树，在这时节已是枝繁叶茂，透过清晨的绿色能看到天空中那几片闲散的云。总有第一声脚步踏过胡同的石板，也有第一声自行车铃声悦耳且急促的响起。

杜北京开了门，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沏一壶茶坐在门前，看来回过往的行人。这老北京清晨第一口花茶，算是清肠刮肚，一口下去，就连呼出的气儿都是清香的。雨燕刷完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老伴儿，吃饭了！”

进了屋，发现老太太不在，杜北京道，“妈呢，还没起吗？”

“哪儿，妈一大早就出去遛弯了，说这几天没怎么锻炼身体。”

“她一个人能行吗，你不跟着点。”

“我跟得上吗？老太太腿脚可利索了，再说了，人也不让我跟啊，咱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咱闺女的门也锁着，昨晚在工作室又是一宿，这都好几天不着家了。”老杜心疼杜娟，“我就说昨儿啊，你就应该跟着妈去看看。”

雨燕不乐意了，“你咋不去呢，竟是马后炮。我一会还得出去一趟，刚好带着她一起去。”

“去哪儿啊。”

“就上回那个论坛上认识的钟师傅，今儿约着见面，说是给我介绍介绍人。”

“这好事啊，我还帮你看过钟师傅，人家在恭王府修复文物三十年，还获过很多奖呢。”

“那太行了，不是你没事查人家做什么？”

“哎呀，这不是谨慎吗。钟师傅约的你，你带咱闺女过去行吗？”

雨燕确定道，“那有啥，上次聊天能看不出来，钟师傅对绢艺很感兴趣，我也跟他说了，现在京华坊是闺女打理，这几天闺女一直把自己关屋里，带她出去见见人也挺好。”

“行，你们去吧，我就跟家陪着老太太。”

雨燕突然想起老伴儿药膳小铺的事儿，“对了，这几天你们几个人没再找找渠道什么的，药膳小铺不打算做了？”

第四十九章 初遇王府文创 “他们几个再弄，不过还是得谨慎，像上次多危险。最近这日子，我就先陪着老太太吧，等过段时间再说，上次的事儿后，我也明白了，这凡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心急。”

“呦，时间不够了，我得赶紧出发，你快去厨房里还有些包子，给我装几个，我给咱闺女带过去。”

雨燕刚走没多久，杜北京正收拾屋子，电话就来了，“老伴儿，闺女回家了吗？”

杜北京往窗外一瞧，“没有啊，怎么了。”

“工作室门锁着，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雨燕那头有些着急

“你别上火，这么大人还能丢了不成。”

“行，我刚在胡同口碰见妈了，你赶紧给她热热饭。”

气派的恭王府，威严中的奢华，清晨中最可见的王府霸气。一大早这儿就开始排队了，就等着八点半入园。钟师傅早早的就在3号门等着雨燕，这儿是工作人员入口，没有什么游客排队。

“钟师傅，怎么约这儿了？”

“带你见见王府文创的人，你这儿的情况我跟他们说了，刚好今年年底他们要举办一个大展，看看有没有可合作的空间。”

雨燕惊讶，“王府文创？您是说恭博文创？”

“对，就是负责恭王府文化产品开发、策展的，最近在做“福”系列的展出。季老师别紧张，一会咱就拿出实力聊就完事了。”钟师傅看出雨燕激动的心情，京华坊打拼这么多年，这一次也算是头回与博物馆牵了线。

从3号门入了恭王府，随着钟师傅穿过管理处，就到了王府文创。这里看上去跟cbd的办公模式一样，大家都在工位办公。不过唯一的一点是这里的文化氛围很浓，与其说是工位办公，倒不如说在宫殿办公。大家在电脑前忙碌着，雨燕内心感慨：谁能想到恭王府历经沧桑，而今也能这样与时代接轨。

“这是王府后建的房子，原来是仓库，现在就改成办公的地方了。”

和钟师傅一样年迈的男子，穿着板正的中山装，见到钟师傅和雨燕主动走过来，冲着钟师傅点点头，“带过来了？这就是季老师了？”

“对，这就是季老师。季老师，这位是王府文创负责咱这块对接的严老师。”

“您好，您好。”

“那我们就直奔主题吧，聊聊接下来的一些意向？京华坊的一些情况，钟师傅跟我说了，我们也私下了解了一些，现在的话还是以兴趣班为主？”

雨燕惭愧的点头，“对，目前是。”

“嗯，那这种经营观念是比较陈旧了，兴趣班算是最早的一种呈现模式。现在除了我们北京，几乎每个省市都在开发自己的非遗项目，非遗不仅仅单是让人知晓，更是让人感觉到它的魅力。你说像老北京的皮影戏，不就是这样？现在通过一些特定的剧院表演，也是吸引了一部分喜欢皮影戏的观众。反过来，绢人也一样，得用多种方式呈现。”

雨燕后悔今儿未能带着闺女过来，如严老师所言，非遗用多种方式呈现，这不是正应了前些日子闺女说的短视频、直播等一些网络方式，“严老师说的在理儿，其实本来今儿我是想带我家闺女过来，她有很多想法之前跟我说过，说绢人也可以通过短视频、直播等一些方式走出去……”

严老师点头认可，“没错，现在我们都在提倡一种新的方式，就是非遗+。老北京的非遗通过新型的模式走出去，不管是传播模式还是线下模式，那都是值得研究的。”

“话是如此，严老师。可我们最近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些新兴的方式是不是需要投入较大的人力、财力，毕竟像网络和视频这块，那我是一窍不通了。”

“投入是肯定的，但这是后话了。就目前你们这样的经营状况来看，如果直接走网络这一步，怕是很难，即便想投入，那也很大，我们最近也是再做一个投标扶持的活动，绢艺方面目前已经找了一家，这次让钟师傅请您过来，也是想问问您，看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雨燕没有思考，直接答应下来，“可以啊，没问题。”

“因为绢人制作周期太长，所以这一次的投标扶持，就从你们以往的绢人作品中选择一个，然后重新进行修调就行，也是看你们以往作品的功底，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雨燕清楚，严老师说的这个，不正是闺女这几天正在做的事儿，这难道就是一种机缘巧合？整件事已经奔着好的方向去了。

“谢谢严老师，谢谢钟师傅。”雨燕充满了信心，她有把握拿下这次投标。

“竞标成功后的一些扶持政策，我先跟您说说？”

“不，不……”雨燕打断严老师，“严老师，我们先做出来再说，我们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

“行！做事有个性，有把握度，就冲这个，你们京华坊的前景一定会不错。”

出了恭王府，雨燕忙拿出电话，关了静音。这一瞧有好几个未接，都是街道办居委会打来的，雨燕纳闷：街道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不会是老太太出什么事儿了？

再往下一翻，老杜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老太太的……

雨燕正打过去，街道办又来电话了，忙接起来，“你好……啊，好好，我马上回去。”

老太太、老杜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老杜一个劲的道，“要不我去周边再找找。”

“都跑了三趟，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这姑娘不会想不开了？”

“别乱说……”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娟出什么事情了？”

街道办大妈认得雨燕，“这一大早，干环卫的高姐看见你家闺女拉着一个行李箱就出去了，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干什么去。然后刚才老太太过来说，你家闺女不在工作室，这才想起来这茬，是不是跟家受了什么委屈，离家出走了？”

雨燕回想起来，一大早去送包子的时候也没瞧见闺女。从恭王府谈事出来回到家这都快中午了。

“早晨她就不在，我就没放心上。哎呀，这可怎么办！”雨燕焦急，“妈，你们没给她打电话？”

“打通了，就是不接……现在又不知道人在哪儿！平时不关心她，这回好了，人都找不到了。”

怕老太太心焦，老杜在一边劝，“妈，我们再找找，再找找。”

街道办大妈道，“按道理说这么大人了，应该丢不掉，就怕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了，实在不行咱报警吧。”

“那不会，我闺女不是那样的人。”雨燕道

事情的大与小，都在一张嘴去说。街道办的大妈几句话，让老杜一家人不知所措。

第五十章 南锣鼓巷练摊儿 大家正愁眉莫展，这时老杜的电话响了，“是闺女，是闺女！”

“接啊，快接！”

“闺女，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听杜娟这口风，心情也不是很沮丧，“爸，我在南锣鼓巷呢。”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你可急死我们了！”

“刚手机没电了，爸，我到处找充电宝呢。今儿南锣这面人太多了，充电宝都不够使。”

“快，让她发个定位。”雨燕道

“闺女，你发个定位给你妈。”

“好，爸，你们别担心，我这正忙活呢，你们要过来的话过来吧，请你们去对面吃披萨。”

一家人都不知道闺女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么，这股着急劲还没下去，雨燕也决定亲自去看一趟。

“你们去吧，我就懒得折腾了。”听孙女没事老太太也放心了，也不忘再一次叮嘱老杜两口子，“你俩啊，以后多注意点吧。”

中午的南锣鼓巷，除了人多烦躁外，这大热天更是让人加了一分困意，却就算是酷暑中的汗流浃背，也挡不住来自各自的游客那颗爱旅游的心。整条胡同巷子里摩肩接踵，想要走快根本是不可能的。还好知道了闺女没事，不然就这行进速度，可把老两口急死了。

“要不咱边逛边往里走？”

“还是加快脚步吧，这闺女一大早拎着箱子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你还有心思逛，是咱妈数落的还不够是吗？”

“你急什么，这人挤人的，你也不是走不快吗。”

老两口拌着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挪步。雨燕一手拿着手机，看着手机的定位，“还有一条街呢！”

就在这时，网络电话进来了，老杜正点地图，却不想手滑直接按下免提。

“杜叔，我找到文欣了，她刚给我回信息了，我现在到了。”

“好，好，谢谢谢谢。”

老杜挂了电话，雨燕盯着自己，“怎么回事，你还给文欣那姑娘打电话了？”

“刚才一时着急，想咱闺女是不是过去找她了，不曾想……”

“你说说你，你给她打什么电话啊，上次咱就欠人家一次人情，这回又让她跑一趟？人姑娘现在忙着工作，又得往咱这儿跑。”

老杜不说话，细细看着导航往前走，雨燕也不再埋怨。过了一条街，这回的杜娟和文欣可热闹了，就在一家北京特产小店旁，杜娟拉着的大行李箱中整齐的摆放着那些修整好的绢人。还真别说，这么一来，对这小玩意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但这些绢人杜娟并不出售，行李箱边上立着招生的易拉宝。箱中这些可爱的娃娃，着实招路人喜欢。路人中却也有对绢艺略知一二的，杜娟这趟出来成效还是有的。

文欣在一边帮着杜娟登记，等一拨人走了，文欣得出空才说道，“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真出什么事儿了。你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可紧张了。”

“哪儿啊，我就是想换种方式，试试看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兴趣班。昨晚忙活绢人，手机都忘记充电了。”

“你说说你等我几天，等我这面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一起商量商量。”

“那没事，现在也不算太迟啊。”

“后续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这儿做一个调研，南锣鼓巷里这么多文创店，到时候也可以跟他们去聊聊，让他们谈谈对绢人的看法。”

文欣的想法一向大胆，杜娟有些担心了，“那会不会不太好啊，感觉像是在抢他们的生意一样。”

“要想做起来，必须要走这一步，咱们就是做一个调研，其他的不用管。”

“那我听你的安排。”

不远处，老泪在眼眶中打转，雨燕强忍着眼泪。看着那入了市井人海中的女儿，是那么朴实。她正在卖力给路过的行人去介绍绢人，平日里在工作室连门都不怎么出的她，这回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老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到闺女平安无事，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啊，不该这么早把京华坊就交给她，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

老杜不赞同雨燕的说法，“话也不能这么说，咱闺女现在已经迈出这一步了，这其实也是好事。可能是她想从其他方面着手吧，咱们还是应该去支持女儿，走，过去看看吧，你擦擦眼泪。”

“你赶紧跟咱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什么！你打算每周都要过来两三次？”文欣惊讶道，“娟儿，咱这次做完就回去，后续调研的事情我来做就行了，你还是要回归到工作室安心的去做绢人。”

“如果单做调研的话，可能收效不会太好，大家可能会认为我们是发传单推销产品的。咱们还是得有实际的东西，到时候你做调研的时候，我就在身边跟着，咱们可以双管齐下。”

“闺女……”雨燕走到跟前，杜娟都没有注意，一抬头爸妈就站在自己眼前了。

“你们还真来了……”

“叔叔，阿姨好。”文欣打招呼

“哎呀，又给你添麻烦了文欣，一会一起回家吃饭。”雨燕见文欣热情的说道

“回头爸给你买个充电宝，随身带着，省的联系不上你。”老杜有一丝严厉的说道

雨燕在旁边捅咕一下他，看着额头上沁出汗珠的闺女，心疼起来，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给杜娟擦，“你看看你，大中午的这都热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这不是有您嘛。”杜娟娇气起来，随后一把抱住老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雨燕轻拍着杜娟，文欣看着这一幕，会心的笑了。

老杜看看行李箱中的绢人，误以为闺女是拿出来往出卖呢，“闺女，这里是不是不好卖啊。”

“不是，爸，您误会了。”杜娟解释，“我压根就没想卖，重点在这里呢。”

杜娟指着易拉宝，老杜心领神会，“看看我这脑子，差点又想错了。你是想在这里让大家看到实物，然后报名兴趣班？怎么样，效果怎么样。”

“咨询报名的也有，但是不多。但要说起效果的话，大家对绢人的认知还停留在外观上，都认为这个是一个有京味的布娃娃，但很多人都叫不上它的名字。”

“这种情况早就应该想到的，其实闺女这么做也对，至少更了解了现在大众的需求和审美。”雨燕明白了女儿这么做的意图，也理解她的用心

“所以，我打算每周都过来一两次。”

“每周？”

“放心，妈，等做够足够的调研后，就回去了，不会耽误工作室的活。”

雨燕忙摆手，“你这每周过来多热啊，这到后面天肯定会越来越热的，你这身体哪能吃得消呢。”

“放心，阿姨有我呢，杜娟没事的。”文欣说道

第五十一章 网感非遗 雨燕不想欠人情，忙回绝道，“这哪能行，上次的事儿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怎么再好意思麻烦你。”

“不碍事，阿姨。”

杜娟也不好意思了，“你还是忙你的吧，整天顾着我这面，太耽误你的事情了。”

“那也行，反正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电话就行。”

雨燕本想再次盛邀文欣回家吃饭，“要不现在咱回家，文欣，你也尝尝阿姨的手艺？”

“今儿就不了，阿姨，我下午还有点事儿。”怕这句话会驳了叔叔阿姨的面子，文欣冲杜娟看去。

杜娟道，“对，妈，下午她的确有事儿。”

“那也行，到时候抽出空了一定来家里坐坐，这都好些年了。”雨燕再次客气起来，做了简单的告别，文欣就先离开了，这匆匆忙忙的，雨燕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看看，又给她添麻烦了。”

“妈，以后我保证，手机24小时有电。”

“好！傻闺女！”雨燕刚才是着急，但也的确生不起来气，反倒是刚才去恭王府的事儿很重要，“走，闺女，咱找一个凉快地儿歇歇，刚好妈给你说点事儿。”

冷风十足的胡同小店，爸妈各自要了一杯酸梅汤，杜娟手里拿着北冰洋，一口气闷了半瓶，吓得雨燕在一边忙嘱咐，“慢着点，这么凉的，别再伤到胃了。”

杜娟放下瓶子，神色轻松了很多，不知道是这屋里冷气给的十足，还是心里有多了一丝希望。雨燕把清晨去王府文创的事儿给杜娟又复述了一遍，杜娟眼里有光，她神采奕奕道，“那这么说，妈，咱以后等于就是跟王府文创合作了？”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还不能说是合作。只能说现在大家都是竞标阶段，最终花落谁家，就真的要看咱们的本事了，总的来说，这件事是一件好事，咱们京华坊这次得把握好机会了。”

“一定的，妈，我相信咱们京华坊一定能重新起来的。”

“这次他们的要求就是用之前的作品重新修整之后进行竞标，闺女，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对咱们来说倒是方便了很多。但还是得用心去做，这个竞标作品我们一起完成。”

“好，妈。”杜娟明白，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如果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完成的话，那好比登天了。虽说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做老绢人的修整工作，可要从旧品拿出一件精品的话，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正想着，文欣来了电话，杜娟接起来听了几句，应和道，“可以，可以，真的太谢谢你了亲爱的，你这么忙还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别客气，咱们是什么关系啊，说谢谢的话就见外了，我本身就是做这个的，现在刚好看到你这面面临的一些问题，就帮你顺手做了，你要真谢啊，就好好把京华坊做起来。”电话那头文欣说道

挂了电话，杜娟道，“妈，是文欣。她说这几天帮咱们在网上发起一个对非遗绢人的调查，这样更直观一些。”

“这文欣是给咱们添了一把火，太好了！就是咱家又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闺女，你也随时问问文欣，她现在重新回到北京，要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让她随时说。”

“知道了，妈。”

随后，雨燕又开始自责了，“你看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几年前我们还在用传统的方式招生，可这几年过去了，网络这么发达，咱都跟不上形势了。要不是我这些年这么固执的按照老路子走，估计京华坊早就起来了。都说绢艺难传承，非遗难传承，别的不说，就拿我自己来说，造成现在这样的地步，我也是有责任的。”

“又开始自责，你妈就是这样，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妈，您别多想，您看看现在，咱们不是正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吗，这说明咱们这些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其实不难看出，现在网络对老一辈文化的影响太大了。咱们为什么总是做不起来，就说明咱们做出来的东西，那些绢人的身上缺了一样东西，缺少时代感了。以往的绢人都是以古代三国西游的故事为原型，现在的绢人身上都有一种风尚，这些东西咱们没有。为什么有些老物件、老技艺到最后丢失了，是因为它跟咱们一样，也陷入了这个问题。我这些年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把京华坊交给闺女，毕竟你年轻，想法跟我们不同，等王府文创竞标成功了，京华坊该怎么走，绢人风格该如何定义，你自己定吧。”

“瞧你妈说这么多，闺女，你就放开做！我们都在呢。”

“妈，你不用想这么多，非遗技艺传承是一辈子的事儿，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老式样的绢人已经适应不了目前日渐变幻的时代，时代趋于年轻化。绢人的制作上也更应该这样。雨燕没有想到非遗的推广形式还可以利用线下与网络，这是压根就没想到的，“你们的想法新奇，网络投票我都没想到，摆摊招生我也没想到。”

“这以后就是一个趋势，妈。您看看今年在各大商场不都开始搞文创市集，文创文化促消费，既能让大家熟知咱老北京的文化，又能身在其中，这多好。”

“别说了，闺女，再说你妈又得感慨一会儿了。”老杜在一旁打趣，“她这么多愁善感的，你再给她说哭了。”

“酸梅汤喝多了吧，说话带着酸劲儿。”雨燕不想搭理老伴儿，往外挪了挪位置。

“妈，您离爸那么远干嘛，一会卤煮上来了，您不得喂喂他？”

“跟你爸学的是不，嘴这么贫呢。”雨燕气也气不起来，转而冲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一会还有一份打包的卤煮，一会再做就行。也不知道老太太现在吃不吃得惯外面的卤煮。”

“咱妈不挑嘴的，你怕啥。”

“边儿去！”

“等你们这面安定了，我也跟我那几个老伙计合计合计药膳小铺的事儿。”见媳妇和闺女这面见好，老杜心里也有新的盘算，“工作室不是在招市场经理吗，我觉得你们得抓紧时间了，而且还要招一个懂网络营销的市场经理才行，就像文欣说的，这之后都是网络时代了。”

第五十二章 不能动京华坊 “爸，您说的对。回去后是得抓紧时间招了，实在不行咱们请一个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帮我打理都行。”

雨燕认同杜娟的提议，“这样挺好的，咱们就专注于绢人手艺上的事儿，工作室制度、管理、运营的事儿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管理才行，之前工作室管理分工不清，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再瞎弄，早就力不从心了。”

“在没找到之前，咱们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多问问文欣。”

“行，但是别太打扰人家。”

文欣对公司的管理有自己的建树，这么多年了，历经商海的她如今来到新的城市，也是面临着很多问题。老爸在北京留下的这间小公司，文欣是打算做出一番事业来，可这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常言道：越小的公司，越是风起云涌。原本认为这间仅仅不到二十人的公司也就如此了，却不想文欣这刚回去，就被这间公司原来的领导黄总给摆了一道。

黄总心里是有怨气的，原本在这间公司待得好好的，可以混日子也不求上进，拿着总部的工资也算过得逍遥自在。可文欣从总部空降到这儿，端走了他的饭碗不说，就连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被砍了一半。黄总自然是气不过，倒也“激发”起了他的斗志，只不过这样的斗志在文欣看来就是歪门。

“文总，您回来了？”文欣被吓了一跳，刚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见黄总大大方方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一早公司这么多事儿，您这是去哪儿了？”

文欣也不示弱，把包往桌上一扔，“黄总，我做什么还需要向您汇报？”

黄总站起身陪着笑脸，“哪有，文总。您是咱们大文总派过来指导工作的，应该是我向您汇报才是。”

“您有什么事儿吗？”文欣坐回到自己位置，打开电脑，正眼都不看黄总。

“想跟您聊聊咱们公司的事儿……”黄总见文欣没再问，接着说道，“您看北京这间公司比不上总部大公司，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是有一些自身的业务，不如咱们趁此发展发展？”

“哦？怎么发展？”文欣假装来了兴趣，其实如黄总这样的人，文欣见得多了，阅人无数的她基本看过一眼就知道对方什么心思，看黄总这架势，肯定没有憋着好事儿。

黄总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咱们这家公司原本是做会展信息服务的，可你也知道，现在会展业务很少了。咱们公司也需要用新的业务来转型，所以文总，咱们公司有没有希望转型呢？”

“转型自然是要做的，这是我来考虑的事情，不过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文总，最近几年非遗项目都挺火的，咱们何必不偏向这块？非遗这块能做的东西太多了，咱们何不在这个时候入局？”

文欣认可黄总的想法，“非遗这块是行业的香饽饽，它是文化的传承和手艺人的匠心，但具体怎么入局呢？”

“文总，这您就浅薄了吧，你身边不就有一个吗？”

“我身边？”文欣思索了一阵，“京华坊！黄总，您是在调查我还是在跟踪我。不能动京华坊！它是我好朋友的，现在也是创业阶段，你想动它，你这想法就有些卑鄙了。”

“您先别着急，您听我说啊。”黄总满眼都是势力，和文欣考虑的自然不一样，“听我说文总，咱们现在公司账上不是还有点钱吗？直接把京华坊收购过来不就行了，咱们自己招募手艺人，这样不就可……”

“闭嘴！”文欣拍桌起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京华坊是我朋友的心血，怎么就被你说的这么轻巧，收了京华坊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路。还有，自己招募手艺人，这跟现在市面上那些打着非遗的旗号，以商业为目的的公司有什么两样。”

黄总双手一摊，冷笑一声道，“可，公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那这钱也不是这么赚的，这个想法你最好给我打消了，京华坊谁都别想动！”

“行，可以！文总，您真清高。”黄总不再是赔笑的脸，文欣的拒绝也让他瞬间撕下了面具，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出了办公室。文欣被气的不行，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爸，北京分公司这面都什么人，一个个心术不正，能不能把他们调走？”

电话那头的文总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欣欣，跟爸爸说你想调走谁啊。”

“我……”文欣还是忍住了，她才不是这样随意断人前途的人，“要不你把我调回去吧！”

“这哪能行？你刚过去不到一个月时间，再熟悉熟悉吧，爸让你过去就是为了让你寻找自己的方向，你要坚持，欣欣，只有坚持了你才能看到自己想要什么，北京不像南京，这里有爸爸保护你，到了那里，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

大文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文欣也不再反驳，只要接下来的日子跟黄总相处也一定会有更多的矛盾。

“京华坊走了这么多年，才算是见了一丝光，太不容易了。”回到工作室后，一听到这个消息的几位裁缝师傅也相继感慨起来。

“是啊，咱们是京华坊的老人，能看到这一天，满足了！”

雨燕自觉这些年亏欠了大家，“都是我不与时俱进，失去了一些好的机会。京华坊到现在，都是有大家的帮衬，咱当初都是从厂里出来的，你们能够跟着我到现在，我老季已经很感谢了。京华坊虽然已经过了这些年，但仍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今后还是需要各位多多支持才行。”

“燕姐，您说的这什么话，只是可惜有的人就走了，您看咱要不重新让她们回来。”

雨燕记得清楚，前段时间京华坊经历了最艰难的时刻，工作室很多人都选择知难而退，没有陪伴着京华坊，那到底要不要请回来，雨燕陷入了两难。

“要不我们找找其他人，吸收一些新鲜的血液进来吧。”杜娟冷静的说，杜娟心里最清楚，在工作室最艰难的时候离开的，不管是因为生计还是其他原因，杜娟的内心是不想再招她们回来的。

见杜娟这样说了，大家都不作声，雨燕接了茬，“就按她说的来吧，娟娟之前在大学的时候，成立了绢花社，后来跟我的作坊合在一起了，才有了现在的京华坊。在绢花社的时候，娟娟也有一些喜欢绢花的同学，不如就联系联系她们，看看有没有想过来的。”

“小姑娘很厉害，大学就有了自己的社团，给我们讲讲呗，那时候的绢花社是什么样的，跟咱们厂子里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有意思的多？”

回想起这段大学时光，恍如昨日。

第五十三章 小太妹文欣 杜娟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女孩儿，自小喜欢绢艺，被赵玺师傅识出慧根后，雨燕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她。通过努力来到大学后，杜娟更是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一部分用来贴补家用，剩下的都用来买制作绢人的材料。

那年大一，学院对学生的发展很是看重，“勤工俭学”的政策在学院更是流行，大家都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有的赚取零花钱，有的赚取生活费。杜鹃本想靠着卖绢人给家里贴补家用，但能够卖出的绢人寥寥无几。

杜娟拿着一箩筐的绢人来到活动处，申请成立“绢花社”，唯一幸运的是学院一口就答应了。

本是忐忑的心情进了活动处，冲活动处的老师打了招呼，见杜娟拿着一箩筐的绢人，老师说道，“杜娟同学，你拿着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咱们活动处可不能帮你卖出去哦。”

“老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个想法……”

“你说。”

杜娟的想法是大胆，“老师，咱们活动处不是负责校内兴趣社团的吗？我想……我想新成立一个社团。”

老师看着箩筐中的绢人，“你是想成立绢花社团？”

杜娟点头，老师思忖了半晌，先是答应了一半，“想法是不错，成立社团需要三个同学都是做这行的，你现在就一个人，不符合成立社团的流程啊。”

“老师，我想做个榜样。我在班级做过调研了，喜欢绢花的很少……所以，这次来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我这种情况能不能成立绢花社。”

“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过现在绢花属于是工艺美术中的热门学科，你母亲好像也在美术人形厂？你有这个想法我们是很支持的，这样吧，杜娟同学，绢花社就按你的标准成立，看看有多少人报名加入，后面咱们再继续走流程。”

就这样，杜娟一人在学院成立了绢花社，当时还没有名字，只是叫绢花社。新的社团一公布，前来报名的人很少，有报名的也仅仅是同班的几个同学，而后因为感到枯燥，有一半的人直接退出了绢花社。杜娟白天精修学业，晚上用功制作各类样式的绢人。一天天的时间过去了，杜娟坚持了一年，都无人问津，这一年是孤独的。直到第二年新生入学，杜娟的绢花社出现在新生社团中，但却还是受到了其他系同学的嘲笑。

“绢花社？怎么还存在啊，这社团不是没有被批下来吗？”杜娟顺着声儿抬头，是比自己大两级的学姐，带着两个人争相冷嘲热讽起来。

“学姐……”杜娟有礼貌地站起来，“绢花社已经批下来了，校领导允许的。”

“那比起其他社团，绢花社能做什么？能给学校带来什么？”

旁边一个学姐道，“绢花社不就是做布娃娃的，人形厂多的是，我妈就是那儿的工人，你这个娃娃做的比起我妈做的可差远了。”

“可能的确比不上你妈做的，我妈在美术人形厂刚成立的时候就在那儿，不知道现在她俩谁管着谁呢。”

“你！”

刚才为首的学姐知道一些杜娟家的情况，小声道，“别说了，走吧！她妈在人形厂真的是一把手。”

几人灰溜溜刚要走，转身却有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把人损完了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快给她道歉。”这一嗓子，甭管是新生旧友，都围了过来。

是文欣，当时的文欣刚转到学校，打扮上就是一个小太妹的样子。破洞的牛仔裤扎着脏辫，学姐这一瞧，“你是谁啊，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是啊。我刚转过来的！”

“那你管我们做什么？”

文欣假意笑着说，“姐姐，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人，人家在这里卖绢人怎么了，绢人是一种文化，它的使命你们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仗着人多在这里欺负人家，这事儿啊，我管定了！”

“都做什么呢！”活动处的老师来了，刚还气焰嚣张的学姐这回见到老师立马没话了，“别看热闹了，散了散了！”

老师看了她一眼，又瞧瞧杜娟，“人家在这里招新社员，碍你们舞蹈社什么事儿了，都是搞艺术的，怎么这么没品，都一个学校的，斗什么斗，有能耐把舞蹈跳出咱们校外，这才叫本事！再这么没事找事，你们舞蹈社也别留了。”

学姐灰溜溜的走了，老师还是关心杜娟，“杜娟，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知道了，老师。谢谢老师。”

文欣没有离开，随手拿起一个绢人在手里把玩，见老师走了，杜娟还要感谢她，“谢谢你，刚才给我解围。”

“没事，没事。”文欣的目光聚焦在绢人身上，头也不抬的说

“你喜欢这个？”

“嗯。”文欣点头，“还是有些了解的，在南京博物馆见过南京的绢人，没想到来到北京也能看到，虽然说样式不一样，但这个看上去更有神采，同学，这是你做的？”

杜娟点头，这么长时间，终于是来了一个完全懂绢人的，“是，平时闲的时候做的，做的不是太好……”

“不不不，已经够好了。哦，对了，我叫文欣，叫我欣欣也行。”

“我叫杜娟。”

两人握手相识，这友谊就是一辈子的。

“你能给我讲讲北京绢人的故事吗？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文欣和杜娟相聊甚欢，她们有着同样的话题。这次文欣出来为杜娟打抱不平，两人在之后更是来往频繁，这样一对闺蜜就这样来了。

记得有次在食堂，文欣问了杜娟一个问题，“杜娟，你现在做绢花社，那将来有什么打算吗？要继续在这行发展下去？”

杜娟不假思索的点头，“对，妈妈就在人形厂工作，从我小时候就一直熏陶我，我也很喜欢绢人，也想一直钻研下去。”

“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真好，不像我……”文欣说着有些伤感了，她的人生已经被她爸安排的差不多了。

“你……未来是怎么打算的。”

文欣烦恼起来，“我爸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跟着心的方向吧。”

杜娟的这句话，文欣一直记在心里，她没有想到多年后，这句话会从掌控欲极强的父亲口中说出，而她心的方向，真的找到了吗？父亲这么说，是不是也真的改观了？大学时期的杜娟也是迷茫的，虽说如母亲一样在大学也做起了绢花社，可并不是很多的报名人数和这门技艺的冷门，也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人形厂，杜娟已经有好几年没去过了。自打上了高中，学业就紧张了；到了大学，白天学习晚上做绢人，这两件大事几乎是充斥着杜娟每天的生活，时间是不够用的，也只有在万般迷茫的时候，她才会静下心来。

第五十四章 老妈的坚持 重新走进人形厂，所有的东西还是没变，只是这无情的时间，让整个厂子有了岁月的雕琢。

“你是……杜娟吧。”

是门口开大门的大叔，这一转头，早已是满头白发。

“路叔叔？”

“呦，长这么大了，你可是好久没来了，你妈妈可没少提起过你。”杜娟永远是妈妈口中的自豪，看到门卫大爷的那一瞬，杜娟心里是酸楚的。这些年，时间也没有放过母亲，没有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杜娟的记忆几乎是停留在小学、初中……至少在厂里是这样。转眼间多年已过，再给他们打招呼时，一切都在变。

老妈已经是厂里一位领导了，一边自己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还指导着手下的人，见秀芬阿姨过去了，两人就如陌生人一样。那时候杜娟心里就已经明白，这恩怨是完不了了。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放假？”母亲完全是忘记了时间

“妈，今儿周末，过来看看你。”

“等妈一会，再过一小时，妈就去找你。”雨燕从桌上抓起钥匙，“给，你先去二楼的宿舍休息会儿。”

杜娟拿了钥匙，打开门，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的衣柜。上了大学，杜娟便住校了，看来母亲也是很少回家，这里已经成了母亲的第二个家。

躺在床上，墙壁上贴着的都是绢人的设计图，床头柜的闹钟下压着几张新图纸。等了不一会儿，或是很长的时间，雨燕进了屋，手里端着饭菜。

“闺女，就在这儿凑活两口吧，一会妈还得忙。”

杜娟一头扎进雨燕的怀抱，抽泣起来，这两年在大学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全部倒了出来，雨燕不知道闺女因为什么哭，自己倒是自责起来，“是妈太忙了，都没去学校看你。”

“妈，不是你的错，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么累。”

“嗨，这有啥，妈不就一直干这个吗？这几天又有一批绢人要送出国，单子比较紧，所以时间都比较紧张。”

“出国？”对厂子的事情，杜娟关注的并不是很多，她只知道妈妈一直在做着绢艺，绢人能够出国，在杜娟这儿根本是不敢想的，“妈，如果是个人做绢人的话，能让更多人熟知吗？”

雨燕知道闺女要问什么，也能感觉到闺女在大学的绢花社发展的并不好，“绢人属于是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想要更多的人熟知，这可是一条很长的路。”

母亲字字有力的说着，杜娟听出了坚持的力量。这天，杜娟跟母亲不知道聊了多久，她更明白了这门技艺的传承之难，也始终记得那天临走时母亲说过的话，“闺女，绢艺再过五年，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它可能会消失，也可能会没落，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在人形厂做了无数绢人；可能未来大家就散了，可能不会再从事这个行业，那么就看有没有想要一只坚持下去。”

“从小，您就带我到这儿，我对这里有着很深的感情。今天刚来的时候，见到门卫路叔叔，已经是满头白发了，他在这里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他在这里守着人形厂，妈，我想我一定也会守住这份技艺。”

只记得那日，跟母亲攀谈了好久。那一年对杜娟来说是幸运的，她认识了闺蜜文欣，也从那一刻起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你们啊，就别为难我家闺女了，能有什么意思？”雨燕一句话将杜娟的回忆拉回，她原本还想回忆下去，可她明白，要再回忆下去，不管对母亲，还是对在场的阿姨们来说，那就是痛处了，雨燕拉回的及时，“咱厂子那么多人，能跟绢花社比？唯一能比的就是我家闺女守住了这份技艺，这就足够了。”

母亲的一番话让之前还对京华坊失望、对杜娟质疑的老师傅们不再言语，她们赞同雨燕说的话，可此时的杜娟内心如五味杂陈。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杜娟欲言又止，雨燕道，“闺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刚才看你想说，又不想说的，是因为她们吗？”

“妈。”杜娟上前一步，跟上了母亲的步伐，“我并不打算联系之前绢花社的那些同学们，我打算重新找人，组建咱们的团队。离开大学这么久了，她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了，我不想去打扰。”

杜娟说出这个想法，也是看到了母亲一个个联系老关系时所碰的壁，杜娟不是不想去碰，而是觉得没必要了。雨燕了然闺女的心思，“京华坊需要壮大，就像你说的要吸收新鲜的血液，闺女，这块你就看着拿主意吧。其实我也不应该去找那些老关系的，到头来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浪费时间。你的想法不错，但一定要看准人，可能这一招人，就需要陪伴咱们京华坊走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我明白，妈。现在王府文创对我们抛出了橄榄枝，咱们京华坊更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了。”

俩人边走边聊，就到了胡同口，杜娟大老远就看见文欣提着点心匣子站在门口。

“文欣！”杜娟冲她喊了一声

“这姑娘怎么不进去啊，家里没人吗？”雨燕上前一瞧，门上挂着锃亮的大锁，“这老头子又去哪儿了。”

杜娟开了门，拉着文欣的手就进来了，“你说说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快进来！”

“这次回北京还没来你家呢，算是第一次来了。”

“娟儿，你先带文欣进去坐，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这俩是不是出去遛弯了。”

杜娟直接把文欣拉回了自己的屋，一路上文欣看着四合院的景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还是上大学那个时候来你家的样子。”

“那时候你是学校的小太妹，第一次领你来我家的时候，我妈还以为我交了什么不良少年呢。”

文欣大笑起来，“好多年不见了，你还挺会说话的，都大学生了，还少年呢？”

“哈哈哈……”

“就是咱们离别的太匆匆了，我记得临近毕业那年，咱们的绢花社有不少人报名了。咱们这一届走了之后，之后就没听到过什么消息，这绢花社真的到你这儿就没了，但也好，正是那样，才有了现在的京华坊。”

杜娟对那段时光记忆犹新，“毕业后的第二年，我打算考研。可人形厂改制，我妈她们都失业了，自然而然的学校也不再对口做绢花社。”

“我听我爸说过，说后来厂子倒了，很多人都转行了，现在像你跟阿姨还能坚持下来的太少了。”

“是啊。”

“不说过去的事儿了，越说越伤心，这种事情就得等我哪天喝醉了，一起说个痛快。”文欣敞亮的说着，紧锁着眉头，而后是一言不发。

杜娟道，“怎么了，今天看你的情绪不对。”

“我没事儿。”

“欣欣，有什么就说出来，我不是说过吗，你这次回到北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咱们一起面对。”

第五十五章 裂痕 文欣却有心事，原封不动的把中午回到公司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杜娟，杜娟听得入神，文欣怕她多想，急忙解释，“娟娟，你别多想，他们是唯利是图，眼睛里只有钱，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京华坊的。”

“这不关你的事儿，欣欣。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还谢我做什么，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感觉不告诉你，就太对不起你了，所以还是赶过来跟你说一声。现在很多人都想进这行搅浑水，但他们进来只会扰乱市场。”

“京华坊有自己的坚持，不会出事的，放心吧。”杜娟给了文欣一颗定心丸，刚好闺蜜俩这番话被雨燕无意中听到了。

雨燕端着茶水点心推门进来，“欣欣，喝点水，吃点点心，一会阿姨做饭去。”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今晚还得回南京一趟。”

“你要回去？”

“有点事儿要跟我爸说一下，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的，有可能明儿就回来了。”

“回去也行，多陪陪你爸。”

文欣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次回去是跟父亲摊牌的。盯上京华坊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这背后如果没有老爸撑腰，区区的黄总又怎么会如此嚣张。

“欣欣工作太忙了，回去休息休息也好。”杜娟帮文欣说话，两杯茶过后，雨燕再次邀请文欣留下来吃饭。文欣依旧拒绝了，待文欣走了，雨燕心里早就有了防范。这时也正赶上老杜推着老太太出去遛弯回来，趁着晚饭时候，雨燕憋不住了，问杜娟，“闺女，文欣她公司是想打京华坊的主意？”

“啊？没有啊，妈。”

“我刚跟你们送茶水，都听到了。”

“这事儿啊，没事，妈。文欣现在的这家公司是她爸之前留下来的，里面的人事关系比较复杂，文欣又属于是空降的，她之前的领导一直想做出一番成绩，就动了歪心思。不过，妈，您放心，文欣不会那么做的，她能跑过来说这事儿，就说明她是向着咱的。”

雨燕依旧担心，“还是悠着点吧，你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谁知道她这次回来到底是什么意图。人家是混商场的，你跟她就好比，小白见大巫。”

“你妈妈说的也在理儿。”老太太说话了，“娟儿啊，社会阅历是有，但商场如战场，一天一个样，留一个心眼没啥坏处。”

“奶奶，我知道了。”

杜娟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她深信文欣，但长辈这儿又不能反驳，只好先答应着。

“你们闺蜜啊，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咱家自己把京华坊守住了，不就得了。”老杜这个完美的总结，迎来了老伴儿的白眼和闺女赞许的目光。

这件事杜娟并没有想那么多，眼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招兵买马，扩充队伍了。

文欣连夜飞回了南京，一下飞机就风风火火回了家。可这一到家，更气人了。老爸正跟黄总喝的正欢，看着两人推杯换盏，压根没注意到文欣回来。文欣重重的将门关上，黄总一瞧，“小文总来了。”

父亲也看到了，满脸充满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不好好在北京待着，回来做什么！”

“我回我家有错吗？”

“快，这是你黄叔……”

“爸，不用介绍了！”文欣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总，“想不到黄总的速度这么快，中午刚在我这儿碰一鼻子灰，这回就到我爸这儿疏通关系了，您是不怕这灰堵你鼻孔啊。”

“欣欣，怎么说话呢！”老爸这一看文欣是带着气来的，走到文欣身边小声道，“欣欣，你先回房间去，爸爸一会再来找你谈。”

文欣坐在沙发上不动，继续道，“黄总，就是我爸在这儿，我也明确告诉你，你们想动京华坊是不可能的。”

“哎呦，小文总，您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黄总没有了中午那副跋扈的样子，反倒是油嘴滑舌起来，“其实这事儿咱们是双赢的，您肯定不愿意看到我继续留在北京分公司，那我就找大文总给我调回总部啊，大文总也说了，可以调我回到总部，让你在北京自由发挥，但你是不是也得做出点成绩，眼下这京华坊不就是吗？”

“爸！你们当真要这么做！”

大文总没有回答，他也觉察出黄总这话说的有些过了，“黄总，你先回去吧，等我通知。”

黄总会察言观色，一下就明白了大文总的意图。看来父女俩这回是要开小会了，便识趣的离开。

等黄总离开后，老爸起身收了酒杯，看着文欣无奈道，“欣欣，就是因为你这脾气，才再总部没法待下去，到北京还没几天又得罪了黄总，你说让爸爸这工作怎么做！”

文欣这回有发言权了，“我就不明白了爸，为什么你们偏偏盯着京华坊不放？不是还有其他的工作室吗？”

老爸不承认了，“这可不是我盯着啊，是黄总盯着。他做了一份很详细的报告，说京华坊是目前最适合收购的。”

老爸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文欣拿起来看了几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老爸也没说什么，“那也不能这样啊，爸，京华坊跟我是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要这么做了，我和杜娟还怎么做朋友！”

“朋友？这世间是没有绝对的朋友的，朋友到最后也会因利而散。”

文欣失望的摇头，“爸，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当年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份冷漠，妈才会离开你，对吗！”

“文欣！”老爸厉声道

文欣不再争辩，她心里跟明镜儿一样，“爸，要不是您授意，黄总他能有这么大胆子？你们想钱都想疯了吧，爸，我今儿也把话放这儿，我明儿一早就回北京，只要我在北京一天，谁想动京华坊，可以试试，至于北京那个公司，爸，您放心，我会按照规章流程向总部提交辞职报告！”

说完，文欣转身离去，她含着眼泪，这一回对父亲是彻底失望了。

“文欣，文欣！”老爸转身时，偌大的别墅就剩他一人了，看着窗外过往的车流和不着边际的黑夜，他望向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慨叹着，“她这性子终究还是向了你。”

沿着夫子庙风光带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文欣的心情很差。走累了便在路边找处长椅坐下，呆呆的看着秦淮河。这个点的秦淮河风情带，来游玩的人不是很多。河边的风也不再是惬意，却透着一丝的凉意，文欣紧紧衣领。眼前一对父女走过，女儿在前面小步奔跑着，手里拿着气球，爸爸看上去年纪很大，气喘吁吁的，“丫头，慢点，我快追不上了。”

“爸爸加油，爸爸加油！”小女儿回过头天真的笑着，也注意到了文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第五十六章 女白领来了 文欣笑着没有说话，老父亲走过来冲文欣点头打招呼，“丫头，晚上的风劲，一会就回家喽。”

“好……”文欣说了半个字，以为这位大叔是在冲自己说话，后一想定是冲着他的女儿了。

“好，爸爸，现在咱们就回家好不好，可是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怕什么，爸爸背你！”老父亲弯下身，小女儿高兴的骑上去，“骑大马喽，骑大马喽。”

天真的笑声远了，或是被风吹得迷失了方向，是秦淮河的水随着风打在了脸颊，湿漉漉的又或者是泪？是泪。文欣蜷缩的坐在长椅上，河水拍打着浪花的声音，像是在找谁倾诉着什么。

手机一个劲的震动，是爸爸打来的，文欣不想接，权当没看见。深夜的风是暖或是冷，文欣痴痴的看着，完全没有了困意。

“姑娘，该回家了。”明晃晃的手电光照过来，是一位景区的工作人员，一看情绪不高的文欣，“姑娘看着情绪不高啊，赶紧回家去吧，睡一觉啊，什么都忘掉了。”

人在这种负面情绪控制下的时候，可能最需要的就是一句安慰，哪怕是随意的也足够了。文欣还真的听了工作人员的话，道谢后在附近开了一夜酒店就当休息了。

次日，文欣果断辞去了北京分公司的职务，随后回到了北京。放心不下她的老文总，还是不停地打来电话，这时文欣的气也消了一些。

“欣欣，你是真不打算回分公司上班了？”

“不去了，我早就提交辞职信了。”

“唉！你说你这丫头，干什么都这么轴。”老文总抱怨了一番，但又关心闺女，“要不你还是回南京吧，回总部上班，爸给你安排一个好职位，或者你跟爸爸说，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文欣拒绝道，“不用了，爸，我在北京有自己的打算，您就不用操心了。”

“要不爸给黄总打一个电话，不让他打京华坊的主意了。”老文总做了最后的让步，但这句话却让文欣更加反感起来。

“大可不必，爸。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反正京华坊这面，我会一直盯着，不会让你们干预半步的。”

老文总无奈道，“欣欣，你当真要跟爸爸闹成这样？”

文欣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老文总再拨过去的时候，文欣又一次直接按掉。

老文总没办法只能给黄总打电话，也仅仅说了四个字，“先缓缓吧。”

京华坊所有的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只是之前的单打独斗让杜娟感到了孤独，可这一次她不这样觉得，她有信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修整绢人、招纳贤才、制定计划……

头尾亮相都在稳步进行，唯独招聘这块，杜娟也是真没办法了。投过来的简历就像大山一样堆满了邮箱，杜娟每天下午会抽出三个小时去处理招聘，约到京华坊前来面试的人也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称心的。

鼠标的转轮在杜娟手里飞速旋转，她眼睛都看花了。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样去看到每一个人，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文欣？

“文欣？”杜娟不信自己的眼睛，一口认定这个叫文欣的一定是同名同姓。

抱着满满的好奇心，杜娟打开了这位“文欣”的简历，这不就是文欣吗？杜娟再一次瞪大眼睛确认了一下：没错，简历和真人是同一个人！文欣不是在自己父亲的公司上班？又怎么会面试京华坊？一看日期，就是这两天发过来的。文欣没想太多，第一时间给她拨了电话。

“娟儿，找我啥事？”文欣的心情好很多了，不过杜娟这一问，自己还要装一把的。

杜娟“不高兴”说道，“欣欣，你是不是往京华坊的邮箱投简历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你现在在工作室吗，我去找你说清楚吧。”

看来文欣这回是认真了，杜娟直觉告诉她，文欣这次可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决定。她到底要做什么？母亲之前说出的担忧再一次在杜娟脑海中闪过，“不可能，不可能，欣欣不是这样的人。”

这份简历让文欣坐立不安，她在工作室徘徊起来。杜娟并不知道，文欣为了保住京华坊所做了什么，她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前程。

欣欣很快就来了，今日与往常不同，文欣是穿着职业西装进来的。京华坊除了杜娟外，其他的师傅都是长杜娟一轮的长辈，见的世面也很少。一眼瞧见工作室走进这样一位女白领，就连干活的心思也没了，私下里说了几句悄悄话。

“这不是娟儿的朋友吗？”

“穿这么正式，还以为在工作室换领导了。”

杜娟被文欣这身打扮吓到了，“亲爱的，你这是来视察工作吗？对了，你在搞什么，怎么把简历投给了京华坊？你不是……”

文欣回答道，“娟儿，我是认真的，简历是我投给你的。”

不管是出于情理还是其他，杜娟都不同意文欣这么做，便直接拒绝了，“不行，文欣。你这样哪能行，你说你在你爸公司干得好好的，现在又到我这儿，这哪能行呢？”

“哎呀，你想多了，亲爱的。”文欣一五一十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委告知了杜娟。之前杜娟听说文欣公司的领导对京华坊有兴趣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回听文欣说为了这件事，文欣已经跟家里闹掰，并且辞职了，杜娟觉得这事儿大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你这是为了京华坊辞职了？你没有跟文叔好好谈一下？京华坊只要我们自己守得住，肯定是没有人能够动它的，你是不用担心这些的，我真没想到这件事你和文叔会闹这么大。”

杜娟说话的声儿大了一些，工作室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杜娟忙拉着文欣到门外，从文欣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了文欣这几天经历了什么，见文欣没说话，杜娟拉住文欣的手，用比较温柔的语气道，“亲爱的，你为了京华坊这样做，真的不值得。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京华坊，可这样你怎么办啊。”

“我不仅仅是为了京华坊，也是为了我自己。”文欣深思熟虑道，“我爸这些年总想管点我什么，总想参与些什么。分公司虽然是交给我管理了，但里面依旧是一滩浑水，每个人都想着为自己捞点什么。都说在商言商，但是他们的方向已经变了，思想都变了，我看，我爸也快被这些人带偏了！”

第五十七章 约定后失约 “也不能这么说，文叔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有些东西还是要综合考量的吧，欣欣，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你要真的过来了，我这心里肯定过意不去的。”

文欣很冷静地说道，“我现在的考虑就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事业。娟儿，你这儿不是正好需要一个市场经理吗？我觉得我是可以胜任的，只要我在京华坊，他们就消停了。在北京分公司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里究竟适不适合我，我本想用这个分公司做出一番事业，可现在都是以前的老关系，老爸又舍不得将黄总调回去，放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监督我？最近这段时间跟他们的相处，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另寻出路。”

杜娟陷入两难，文欣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而文欣资历深厚，又怎么会让她屈尊来工作室，“我是需要，文欣，但我……你资历这么深，经验也丰富，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了，我这儿太小了，而且你也看见了，最近才算是抓住一个机会，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文欣，你是我的闺蜜，我不想让你陪我一起冒险。按照你现在的资历，其实你去任何一家上市公司都绰绰有余的，我这里……”

“那怕啥，我觉得人一旦要重新开始，就要从零做起来。公司是不论大小的，京华坊怎么了，京华坊的未来大有前途。娟儿，我也愿意帮你在绢艺传承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这些年能看出，你一个人走这条路太艰难了。”

“我……我考虑一下吧。”文欣再三的热情，杜娟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绝了。此时的文欣在杜娟这儿如一块烫手的美味汉堡，好吃但的确不敢接。

文欣明白杜娟，也答应给她时间，“不着急，娟儿，咱们是闺蜜，这几天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有什么顾虑随时跟我说就行。你是做绢艺的，我是做市场的，其实我们联手的话，肯定是会成功的，就像大学时候的那个约定一样。”

“约定？”杜娟记得那个约定，可在那个约定中，文欣爽约了

文欣知道当年这件事也伤了杜娟的心，往事既然提起，就不怕被指责，“当年虽然因为我错过了那个约定，但这次我不想再错过。当年的约定对我来说是遗憾，这些年那我都记得呢，娟娟，你还记得这个约定吗？”

“当然记得。”

“记得大四那年，绢花社已经是咱们学院最热的一个社团了，来报名的人都占不到名额了。”

杜娟和文欣大四那年，可以说是绢花社的顶峰。自从文欣在大一的时候“英雄救美”后，两人的关系如胶似漆。后来文欣也成了绢花社的副社长，在大学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少为社团操心。和杜娟一起努力，绢花社已经由原先的一个教室换成了大教室。文欣不太懂绢艺，但跟着杜娟也照猫画虎的学着。不过文欣这性子可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时间稍微一长就浮躁了，一浮躁小脾气也就来了。

偌大的教室，文欣嘟着嘴一针一针的缝制着绢人的衣裳，可就算是戴着眼镜盯得仔仔细细的，还是扎到了手，索性把衣服往桌上一扔，坐在一旁开始赌气。

杜娟手把手教完其他的学员，见文欣又生气了，走过来道，“是哪位绢人又惹我们的文小姐生气了？”

看到文欣的手都扎破了，闺蜜杜娟更心疼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换个工种吧，绢人工序十几种呢，你挑一个，我亲自教你。”忙给文欣包扎起来，文欣顿时不疼了，她还是觉得要坚持下去。

“不了，娟儿，就这个吧。我不能猴子捡西瓜，捡一路丢一路。”文欣看着班里的其他人，“你看大家都在坚持，我为什么就不能坚持呢。我也是绢花社的一员，我更要以身作则。”

“还真有当领导的样子。”杜娟调侃起来

文欣对绢花社信心满满，“娟儿，要不咱们约定今年毕业后，就把绢花社注册成工作室，咱们就拿它当事业怎么样。”

“好啊！”杜娟没想到文欣会有这样的想法，在那个年代来说，这个想法还是很超前的。她当然是赞同的，她也没有想到后面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这是我们共同的约定。”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大学的毕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酷的离别。杜娟还记得那天是绢花社在校的最后一次活动了，来社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还有几位过来的专门给杜娟打了招呼才离开的。

“抱歉啊，社长，这次的绢花课我们不能上了，我们是专门过来告别的，在咱们社团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打了招呼后离开还算好的，但有大部分同学基本就直接不来了。今天文欣也迟到了，一进门见教室的人数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小声对杜娟道，“怎么才这点人？”

“要毕业了，大家各自奔着前程。”

文欣没有说话，因为她被父亲安排了出国，她来绢花社也是来跟杜娟告别的。

“娟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继续深造，读研吧。”杜娟思路很清楚，“在工艺美术要想学到更深的东西，还是要读研的，你呢，想好做什么了吗？”

杜娟只字未提“约定”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大家都成熟了，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归于了现实。

“我要出国了，娟儿。”文欣直接说出，但说出这话后比憋着更难受，“我爸安排的，我不想去！”

文欣没想到说话这句话后，杜娟先是安慰起她来，“别这么想，文欣。能出国其实挺好的，出去见见世面。”

“可娟儿，咱们的约定……”

杜娟没有说话，毕业对于这些“约定”来说，是最残酷的。就像大学时期的爱情一样，在恋爱的时候说着未来的许诺，但真的毕业季来临的时候，大家各奔东西，就也成了分手季。

杜娟没有说话，文欣也没有追问。她知道，可能不久前说的这个“约定”已经不作数了，可能这个“约定”就是两人闲暇之余的调侃罢了。听到文欣要出国，杜娟心里很不好受，她也更加了自己的方向，一定要考研深造。

第五十八章 《北京娃娃》书稿 “要不咱们重新约定一下……”文欣说道，“我走的那天，你不要来送我好吗？”

“好。”

就这样，杜娟和文欣的新约定生效了。文欣离开的那天，在父亲的陪同下，她心灰意冷的过了安检口。在上电梯的时候，杜娟正在下面看着自己。文欣情绪激动的看着她，她终究还是来了，那个约定她没有守。文欣忙拨通了杜娟的电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文欣的声音有些哽咽，杜娟心有不舍，道，“就想跟你说，到国外后我们保持联系。”

“好，好，一定会的。”

电梯缓缓上行，文欣的视线模糊起来，原本瘦弱的身影，待眼睛再清晰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杜娟在首都机场坐了许久，门外她看着飞机划过天空，留下那道美丽的弧线，她痴痴的看着，直到飞机消失在视线中。耳边的轰鸣声小了，杜娟站起身，她偷偷擦了眼泪，转身而去。

她和文欣的那个约定，是约定重新经营绢花社，干出一番事业。但这个约定在文欣出国的那一刻，这梦就已经化为了泡影。而如今文欣以这种方式回归，杜娟不知道如何抉择。文欣说给几天的时间让杜娟考虑，可就算是让杜娟考虑十天，那也是煎熬，现在的文欣很优秀，杜娟真的不想把她留在京华坊这座小庙。

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已是黑夜。树丛中夏虫的叫声正劲，这大晚上就可着它了，这一晚杜娟又失眠了。

雨燕透过门见姑娘一人坐在院中，老杜已经呼呼大睡，雨燕嘀咕，“呦，这姑娘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说着披了一件衣服就出了门。

夏虫被开门声扰了清净，不再言语。

“妈？”

雨燕挨着闺女坐下，“是不是又失眠了？有心事？”

杜娟也不藏事，“妈，您觉得文欣能当咱们工作室的市场经理吗？”

“欣欣的工作能力是有的，而且这么多年，市场经验也丰富……这，怎么，闺女，她想过来啊？”雨燕夸了一通突然回过神来

“是啊。”杜娟将白天的事儿给老妈说了，“现在她辞职了，也要重新找工作，她主动找到我，说要加入京华坊，我不知道怎么办。”

雨燕一向考虑的全面，加上那天听到文欣与杜娟的对话，对文欣要来京华坊这件事，她还是有所保留的，“突然要来咱们京华坊，这是不是他们的圈套？之前不是觊觎我们京华坊，现在又来这出，娟儿啊，这事儿咱们还是防着点吧，说句实话，和文欣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人家藏得什么心思，咱也不知道。”

“妈，我压根儿就没考虑这个，文欣是不会有歪心思的，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咱京华坊，现在她跟文叔叔都闹掰了，要是她为了自己的话，大可不必这么做。”

“话是没错，但终归人家是一家人。要说保护我们京华坊，这个我也信，但我们自己不放手，谁还能影响咱们？”雨燕能感觉出，闺女现在是陷入了两难，她还不知道闺女担心的是什么，“那你担心的是什么？”

“文欣是有很多优点的，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北京任何一家大公司，来京华坊总觉得会亏了她。”

话口能听出，杜娟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她现在纠结的只是大佛进小庙的问题，雨燕也不想再掺和，“闺女，这事儿啊，我就不掺和了。你要让文欣加入京华坊也行，只是后面要真出了事儿，那对咱家来说可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妈，我相信她，咱们京华坊也早该脱离那个单打独斗的模式了。”

雨燕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京华坊虽然全部交给杜娟来管了，可这种大事上，雨燕也想参与，但却无法参与。京华坊毕竟是要扩充队伍的，之前的日子都是单打独斗，可想要做大，市场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杜娟也始终相信。文欣的用心良苦杜娟能体会到，只是老妈过惯了那个年代的生活，对一切看得比较透彻了。

这阵子忙于奔波京华坊大小事的雨燕，等有空回过神说想去瞧瞧师傅。才知道师傅已经出院了，想想也是如此，毕竟这么长时间了。雨燕知道这阵子一定又是秀芬在照顾师傅，心里也没有了那么大的火气，在照顾师傅这方面，雨燕自愧不如，想到后续京华坊会更加忙碌，雨燕这一大早就去了师傅家，还没进门，就被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妇女拦下来了。

“您好，您是？”

雨燕见她手中正拿着扫帚，又系着围裙，反倒是高兴起来了，“您是师傅家的保姆？好家伙，他可终于想通了。”

“师傅？您是他另一个徒弟？”

雨燕点头，“是，”

“进来吧，进来吧。”

屋子比之前雨燕来的时候干净了很多，之前，那应该是半年前了。眼前这个保姆虽和自己年龄相仿，但走路带风，一看就是干练的。再看赵玺，戴着厚厚的老花镜，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老爷子耳朵尖，听得见脚步声，一抬头雨燕站在面前，保姆识趣的离开了。

雨燕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师傅，这保姆是秀芬给找的？”

“没有，我自己找的。”赵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想自己靠自己，但这人一上岁数，就不得不服老，从医院回来后，发现自己上楼都费劲，就干脆了找了一个保姆。”

“之前我和秀芬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平时那么忙，哪能老靠着你们呢，我就干脆自己找了。”

雨燕抱歉道，“这阵子太忙了，您说您这出院了我都不知道……”

“秀芬接我出的院，”赵老爷子说道，“回家后就一直忙书的事儿。”

从一摞摞书稿上，雨燕很快就看到了四个字《北京娃娃》，随意拿起一摞，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修改符号。之前并没有听师傅说起过要写一本书，看这样子是已经准备了很久，“《北京娃娃》，师傅您这书是写咱北京绢人的？看这样子不是最近开始写的吧。”

“看看你，都没来师傅这儿多久了，这书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光准备就准备了两年，把之前在厂里所有的资料找了一遍。绢艺这活做了一辈子，这年岁大了，总觉得应该留点什么东西。这个行当，只留下作品是一方面，能够给后人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最近啊，也跟一家出版社也谈好了，他们对非遗也挺感兴趣的，正好现在在家无事，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这太有意义了，师傅，等出书了，我第一个支持，我看这手稿大多都是理论技法，还有插图？”雨燕翻了几张稿，里面掺杂着纯理论的文字和绢艺的插画，不禁疑惑一问。

“《北京娃娃》是讲述咱们绢艺手艺人的一本书，里面大多还是技艺技法的传承，就算是出版后，那也是一本纯专业的工具书，估计没有多少人会看，但它的意义是不同的。”

第五十九章 无效撮合 非遗专业的工具书自然缺少市场，这点雨燕也赞同，“总要有人要记录下这些的，师傅。您做的是一件好事，不管有没有人看，但在咱们绢艺圈子来说，这就是不可多得的宝藏书，可能几十年后，这本书的价值才会被发掘出来，这意义就不同了。”

“没错，是这样。这本书是需要长时间沉淀的。对了，你京华坊的事儿忙得怎么样了，这段时间跑前跑后可没少忙活吧。”

对京华坊这么了解，师傅是怎么知道的？雨燕并不知道，能与王府文创和钟师傅搭上关系，这其中老师傅可帮了不少忙。

“对，师傅，最近忙着做投标的事儿。然后工作室也是打算重新扩充队伍了，最近杜娟在忙这个事儿。”

“一定要一步步稳稳的来。”老师傅严肃的说，“就目前来看，你们工作室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包括管理上、人员上还有对未来的发展规划上，这些因素你们都要考虑进去才行。”

见师傅严肃了，雨燕也知道师傅一直对京华坊给予厚望，“会的，师傅，这一次不会像之前一样，只顾招生培训了。”

“别的咱们不说，就非遗技艺这块，你觉得你的工作室现在最欠缺的是什么？”

雨燕当然知道，最欠缺的无非也就是裁剪技艺。而要说起裁剪技艺的话，在熟知的人里、在距离最近的范围中，能叫得上号的那就只有金秀芬了。雨燕明白了师傅的用意，而后什么也没说。

“绢人是大的门类，但其中有着将近十几道的工序，你们每个人掌握各有不同。门类是死的，技艺是相通的，你们每个人掌握的技艺不同，也要一定学会融会贯通才行，雨燕，倒不如真的试试。”

雨燕知道走出这一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但怕师傅生气，雨燕也只好先答应下来，“好，师傅我知道了。”

“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你们。和事佬的工作我不知做了多少，可你跟秀芬都是一个性子，一家一家的谁都不让着谁。你说说你们两家如果关系不错，让杜娟跟着秀芬多精进一下裁缝手艺，那多好。”

“师傅说的这些，怕是不能实现了。”雨燕几乎料想到了以后，与柳家的关系，雨燕是没有一点耐心，干脆直接说了得。

秀芬“金剪刀”的名号不是白叫的，闺女杜娟也是有过让秀芬教自己裁缝技艺，但雨燕不同意，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时隔多年，师傅同样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雨燕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和秀芬的关系这点上，雨燕终究还是让师傅失望了。

两家这些琐碎的小事，老太太也看在眼里。虽说老太太来到家后，大小事都不管不顾，整天嘻嘻哈哈，可心里也是有小九九的。杜娟还在为文欣的事儿发愁，晚饭的时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老太太看着心急，“瞧给我孙女为难的，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哪有，妈，我这几天都在寻思小铺的事儿。”

雨燕知道闺女在想什么，今儿去了一趟师傅家，出来后有些问题就想的通透了，“工作室现在也是需要人的时候，闺女，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该让文欣过来就让她过来吧。她既然这么想来的话，那咱们也欢迎，对文欣来说，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老妈支持自己，杜娟自然高兴，但她善良，她担心文欣过来后会跟着工作室吃不少亏。

“招兵买马，总能遇到不同的人，不用想那么多。”老杜说

杜娟点头：那么文欣，既来之则安之吧！让我们一起履行当年的那个约定。

“今儿去你师傅家，没碰见秀芬？”老太太问雨燕

“没有，妈。”

“记得当年秀芬是叫金剪刀吧，在你们厂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京华坊现在这些裁缝，不打算让秀芬过来教教她们？”老太太不知怎么的就有了这想法，估计还是眼高看不上现在的裁缝，“现在这些老裁缝，嘴是太碎了，什么事儿总能说几句。”

雨燕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突然关心起工作室的事儿，这一问才知道，之前文欣穿着西装来的时候，她们是有不少口舌，可雨燕又没辙，“她们上的学少，说话没轻没重的很正常，咱要人家过来干活，爱说啥就说去，跟她们没什么可计较的。”

“要不让秀芬教教娟娟也行，记得当年娟还不是想拜秀芬为师吗？”

听老太太这话是一句句往雨燕的心坎上撞，杜娟察出不对劲，一瞧雨燕的脸色不对劲，忙说，“不用，奶奶。”

雨燕觉察出了异样说道，“妈，这话里话外的，我怎么觉着你在撮合我跟秀芬的关系呢。”

“呦，听出来了啊，怎么还不给这个做和事佬的机会？”没错，老太太这次回家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借此缓和两家的关系。

这恩怨都这么多年了，雨燕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白天在师傅那儿被说了一通，现在回到家又这样，“今儿都是怎么了，怎么都劝我呢。跟秀芬家的事儿也不是一两年了，错在他们，让我主动来往，我可做不到。”

老太太摇摇头，“就这轴劲！你迟早会吃亏。”

“要吃就吃了，妈，这事儿啊，您就别操心了。”

“有些情况，你们不知道。”老太太说完放下碗筷进了屋，雨燕听的是话里有话。难不成老太太还有什么事儿瞒着？雨燕也不敢去问了，她能感觉到老太太已经不高兴了。

杜家的这顿饭吃的很平静，大家都没有说话。老杜喝完后，也是端着半杯茶进了屋，只留下母女两人。

雨燕有气无力的说，“一会吃完你就去忙吧，我来收拾。”

杜娟只能答应，因为秀芬家的事儿，大家已经不止一次不欢而散了。尤其是这次，大家各自选择了沉默，恩怨累积了二十年，想要解开的确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不知道家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此时的杜娟只觉得心累：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被这些琐事乱了心。更重要的是，因为别家的事儿让自己家闹得不和谐，这点杜娟最不想看到了。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睡着，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穿了衣服，直奔院外胡同一个人溜达，下班归家的人已经回的差不多了，胡同里没多少人，更没有早晨的热闹。一个人溜达还算惬意，可这些事儿到底要怎么解决。绕着胡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点，杜娟站在离秀芬家不远的地方，呆呆的盯着那扇门。

不会儿，秀芬阿姨出来丢垃圾，没有觉察到杜娟。她正要转身离开，就觉得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仔细一看，是件黑t恤，而自己差点儿扑在一个结实的胸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抬头这一瞧，冤家路窄？今儿这是怎么了，不该出门？一连串的问号在杜娟脑海浮现，眼前这位正是柳天。想想上次见到柳天还是在工作室误会那次，不过这一次见到他，怎么更有种招人烦的感觉呢？心里原本就压着火，被这一吓，杜娟大声喊道，“你看着点啊，走路没有声音啊！”

第六十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明明是你在这儿一直盯着我家门，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柳天一瞧杜娟拉着脸，语气也变得温柔几分，“呦，今儿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这么大气性，谁惹着你了？”

“要你管。”柳天突然温柔下来的语气，在杜娟看来可不那么讨人喜，“阴阳怪气的，走开！”

“等会儿。”柳天上前一步，拦住了杜娟的去路，“好歹也是小时候的玩伴，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这儿盯着我家做什么。”

杜娟假装不屑，这一时半会的心情是越来越糟，左右也不是，柳天这赖皮的劲儿又来了，“我真希望小时候跟你不认识。”

“怎么了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说说吧，是不是跟我家有关系。”刚才柳天就猜到大概了，不然杜娟会盯着自家门看？

杜娟一言不发，柳天也知道了答案，他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件事，站在任何一个角度都没法评说，“上一辈的恩怨，咱不用管它。咱也没办法管，你得跳出来看这个问题，把这个问题交给时间。”

他倒是想的通透，难怪整天过得这么开心。自己是应该向柳天学习这种大度，可我是女孩子，我凭什么要学？杜娟心里矛盾，两家恩怨的事儿保不齐以后还会再被提及，不能一次次都给它交给时间吧。

“小天，赶紧回来吃饭了！”

是秀芬阿姨，杜娟回头一看。秀芬阿姨站在门口，看架势应该是站了一会儿了，看着秀芬阿姨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杜娟还是有礼貌的打了招呼，“阿姨好。”

“嗯，你吃过饭了吧，阿姨就不请你了啊。天，快回来，这都几点了，演出了一天不累啊。”

柳天向杜娟告别，“得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先颠儿了。”

杜娟认真的点头！

我为什么要点头，仿佛这一刻被他拿捏了一样。不过秀芬阿姨的语气很生硬，平时打招呼还会笑呵呵的回应，这回不同，透着冷漠不说，那种感觉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柳天来往。真是一个受气包，我又没想和柳天有什么关系，烦都烦死了！

“嘛呢，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什么关系啊。”

柳天随秀芬进了门，可这句话还是被杜娟听到了，看来是被秀芬阿姨误会了，“阿姨，我……”

“天黑了，赶紧回家去吧。”

秀芬关了门，杜娟心里：完了，这回更是误会了，原本两家的老一辈不对付，这回可好，小辈也不对付了。

杜娟不敢往下想，还是赶紧回家吧，这倒头一睡，或许真的什么都解决了。

可柳天不同，回到家心里还挂念着杜娟呢。秀芬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有些生气，不过秀芬气的不是两家的关系，而是柳天对杜娟的态度。故意用力将饭菜推在柳天跟前，“刚热了一下，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要觉得凉了，自己再热热吧。”

柳天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母亲的情绪，端到跟前就大口吃了起来。

秀芬心里有疑惑，依然问道，“刚那丫头没给你说其他的什么吧。”

柳天摇头，“能说什么啊，妈。就是刚回来碰到的，随便调侃了几句。”

“没事就少招惹她，真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哪有，根本就没关系。”

母子俩没有很明确去聊这个话题，柳天也明白母亲的顾忌，短短几句也不再提及。

柳天的只言片语还在杜娟的脑海中回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却是被文欣的电话叫醒来的。原以为是闹钟呢，杜娟顺手关了，不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杜娟也彻底清醒了，“欣欣，早上好。”

“嘛呢，还没起呢，赶紧来工作室啊。”

“这才几点啊。”杜娟看看时间，“才不到八点，你怎么这么早啊。”

“早起惯了，你赶紧过来吧，有事儿跟你聊。”

家里其他人还没起床，出了家门，杜娟还是迷糊的。对门也开了，好巧不巧柳天也出来了，两人刚好撞在一起。柳天冲着杜娟打招呼，“早啊。”

杜娟不是礼貌的回回，匆忙离开了，不过这回是真精神了。一路小跑到工作室，文欣早在门口等着自己了，还是那身职场西装。

“跑过来的啊，你这看着也不困。”

“哪有。”杜鹃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不知道是运动太过，还是其他原因。

开了门杜娟回头看一眼文欣，“你又是这身衣服啊。”

“正式惯了。”

见文欣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杜娟忍不住又问，“这什么啊。”

“进去说。”

工作室还没有打扫，地上都是碎布屑，杜娟不好意思，“昨晚的还没有收拾，不好意思。”

文欣摆手道，“跟我干嘛这么客气？”说着打开文件夹，取出一摞厚厚的纸，“娟儿，来看看。”

“入股合作协议书？”杜娟瞪大了眼睛看着文欣，文欣这是要做什么，“入股？文欣你这是？”

“对，娟儿，我想入股京华坊，以市场经理的名义。”

杜娟连连拒绝，“不行，这不行。欣欣，我可以高薪聘请你，但你不能这样把自己的底儿都压进去。”

“你先听我说。”文欣说道，“我想入股京华坊也是这几天深思熟虑的，那天让你考虑招聘我，但回去后我想，既然想做一份事业，倒不如真正的加入进来。娟儿，你就是再高薪聘请我，那比起外面那些大公司来说，是不能比的。我想在京华坊有所成就，带着京华坊一起发展，娟儿，你需要我。”

“可这是一辈子的事儿。”

杜娟顾虑很多，文欣也有自己的想法，“一辈子终其一个事业，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这些年我就是干的太杂了，以至于在市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倒头来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京华坊现在正需要人，你只管做你的绢人，公司其他的杂事都不用你管，我来替你把控就可以了。”

“这哪儿行啊，文欣，你听我说，京华坊现在是一个新的起步，后续怎么样也不知道，现在我走的每一步都在尝试，万一试错了呢。”

“试错了咱就重新试，这次我陪你！”文欣斗志满满，杜娟看她是决心想要加入京华坊了，自己现在正需要人才这是真的，只是……

“总感觉你来京华坊会亏了你。”这是几天来一直困扰杜娟的问题，也算是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了。

“有什么亏不亏的，既然想要一起做事儿，就不用在乎那么多。”文欣果然是跑过市场的人，几句话下来让杜娟不知如何回应，但杜娟还是深信她，她比所有人清楚，如果文欣加入京华坊后，那将是一次全新的改观了，文欣接着说道，“其实现在京华坊正式用人之际，而且更加要规范化，虽然京华坊是以工作室的方式运营，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六十一章 帮冤家挑鱼 杜娟认可，“没错，这倒是实话，之前的模式都太随意了。”

“那你给不给这个让我们一起完成当年约定的机会嘛。”文欣嘟着小嘴，一脸乞求状的看着杜娟。

这还能怎么拒绝，杜娟对文欣本来就是百分百的信任，文欣想要加入京华坊，原是她一直不敢想的事儿，可如今文欣都上门了，杜娟只好点头同意，文欣加入京华坊，杜娟之前也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见杜娟同意，文欣激动，忙把合同往后翻了几页，“娟儿，你看看，这是咱们工作室的股权分配，我加入之后你不用担心，按照我的份额计算，应该是占工作室的15%的股份，当然这个是可以调整的，你看看，娟儿，不合适的话咱调整就行了。”

“20%吧，欣欣。”

“什么？”

“我说给你20%的占股。”杜娟没想到文欣准备的这么充分，她不知道文欣要注资多少，可就凭这份感情，“多出来的5%是给你的干股。”

“不，这不行的，娟儿……”

杜娟拦住文欣的话，“欣欣，这是你应得的，你对京华坊这么上心。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带着京华坊做起来的。”

“好，我会尽全力的，娟儿，放心，未来京华坊有什么问题咱们一起面对，我就是咱京华坊的职业经理人，有什么事儿我冲在你前面。”

两人谈定了一切，马不停蹄就去跑手续。文欣正式加入京华坊，成为了其中一员。杜娟也更有信心把京华坊做好，至少文欣的加入上，在人事、行政上她是不用操心的。而往日京华坊更多的是一些人情世故，在商言商，人情世故多了就很难做事。即便是看着她们偷懒，也没办法去说，毕竟都是自己的长辈。这回文欣来了，杜娟完全放心了，而文欣那句“有什么事儿我冲在你前面”给足了杜娟勇气。

清晨十点多的菜市场虽没有赶集那么热闹，但这人也不少。新鲜的蔬菜还剩着，保持着清晨的青翠；肉摊上亮着暖色的灯光，让所有肉看上去都像是刚运过来的那么新鲜；水箱里各式的海鲜，北京老大爷都喜欢买上几斤花蛤，这晚饭算是备齐了。雨燕也没闲着，在水箱前看着各式的鱼有足足近五分钟，卖鱼的老板道，“大姐，您挑好哪条了吗？”

“这条吧……”

“得嘞，那我给您收拾收拾。”老板说着正要捞起来，一个熟悉的声儿就来了。

“等会儿！”

雨燕一瞧，好家伙，秀芬！雨燕原不想搭理她，可秀芬看着刚才雨燕挑好的那条鱼，“这鱼不行啊。”

“大姐，您这说的什么话，这鱼都是早晨新上的，哪儿就不行了。”

秀芬蹲下来，道，“这鱼鳞都没光泽了，再看这鱼鳃，都带着血丝呢。”

老板一瞧这遇到行家了，无奈的说，“要不您挑挑其他的。”

雨燕一瞧却也是，恨自己刚才眼拙没瞧见，反倒让秀芬碰着了，这一想，又跟秀芬置气起来，“不！老板，我就要这条！”

秀芬的眼睛迅速在水箱找寻一番，指着另一条道，“给她来这条吧，这条新鲜，家里有老人呢，选东西上点心啊。”

“你……”

“我到底听你俩谁的，你们是姐妹是吧。”老板道

“谁跟她是姐妹……”雨燕嘟囔着，倒也是听了秀芬的话，“就来她这条吧。”

“离开了我，你还真不行。”秀芬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雨燕“无力反驳”，因为这会儿她正忙着付钱，“瞧给她嘚瑟的，这点能耐都来这儿显摆了。”

卖鱼老板调侃一句，“要不是真姐妹，还真说不出这话来，要不刚才那条鱼您也瞧瞧，我给您便宜点。”

“那条真不是新鲜的是吧。”雨燕直接问

老板一瞧实在人，“昨儿剩下的，我这点买卖啊，全都让你那姐妹给看破了。”

“行吧，您给我便宜点，我买回去炖汤得了。”

“得嘞。”

雨燕匆忙出了菜市场，见秀芬拎着一袋菜还在路边等车，心里说道，“她怎么老打不到车。”

想着想着走过去，秀芬回头一瞧，“呦，两条都买了，早知道这样，我刚才费什么劲。”

“我又没让你挑，真是的。”

两人就像是赌气的小孩，一呛一火，也没再说话。不过会儿，雨燕叫的车到了，见秀芬，“走吧，一起吧。”

秀芬不上车，自己一个劲的拦出租，可来来往往的都是满员。

“走不走了，这儿不能长时间停车。”

“赶紧来啊，顺道的。”

秀芬终于还是上了车，雨燕没别的，就是为感谢刚才帮她挑鱼，雨燕是一点都不想欠秀芬，“别误会啊，我这人不想欠别人的。”

见秀芬没说话，雨燕多了一句嘴，“现在打车都用打车软件，回头你也装一个。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就这点，你离开了我还真不行！”

无缝衔接，雨燕完美将这话回了过去，不说话的秀芬压不住气，“较劲是吧。”

“哪儿跟您较劲了，我这就事论事。”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一瞧，得，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是赶紧送得了。可司机着实没想到的是，雨燕和秀芬“较劲”了一路，眼瞅着快到地儿了，司机脑壳子都嗡嗡的。

“真是，家里有老太太还买不新鲜的鱼，您可是一点都不负责。”

“这么大岁数，连打车都费劲，刚才就不该拉你。”

司机生无可恋的表情，内心：早知道这样，我都不该拉你俩。还好瞅着快到了，司机也总结一下，“我说二位姐姐，您俩这说了一路了，来来回回就这点事儿，有啥心结是这么解不开的。要我说啊……”

司机话没说完，一脚直接踩了刹车。坐在后面的雨燕和秀芬往前一倾，雨燕忙扶住秀芬，问道，“呦，没事吧，不是司机，您这开车瞧着点人啊，胡同本来就窄，人又多。”

“没事儿。”秀芬摆手，回头看看雨燕，见雨燕也完好，就放心了。

“这不是高姐？呦，还有崔主任。”雨燕一瞧窗外，刚才这一脚刹车正是因为两人正要过胡同，不得了！雨燕紧张的下了车，“崔主任，你们没事儿吧。”

秀芬也跟着下来，“崔主任。”

“这怎么开车的，胡同里还开这么快。”高姐在一边道

司机听不下去了，把头探出窗外，“二位，二位大姐，您俩下次坐车啊，少叨叨几句，就不会出今儿这事儿了！”说完关上车窗，倒车而去。

“嗨！”秀芬看不过去了，“说什么呢！自己分心还怪我们！”

“走吧，聊聊去吧。”崔主任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的恩怨整个胡同都知道。

无奈，两人只能跟着崔主任到了街道办，雨燕还不忘问，“崔主任，您那有冰箱吗，借我放放鱼啊。”

第六十二章 破天荒的和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秀芬在一边提醒雨燕

这下好了，恩恩怨怨二十多年，这也是头一次被请到街道办，却是因为一个小心眼的司机。崔主任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二位就是我姐姐，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您俩疙疙瘩瘩的二十多年了，啥时候是个头啊。平时你俩这样，都一个街坊的，斗几句嘴就过去了，今儿这多危险啊，要那司机再跑点神儿，我跟高姐现在都搁医院了。”

“嗨，不打紧，不打紧。那司机看着年纪轻轻，犯这错儿也正常。”高姐大度的说，“我就不跟这儿待着了，一会还得瞧瞧卫生去。”

“行，高姐，您慢着点。”秀芬、雨燕同时向高姐打招呼，一边的崔主任看着两人，心里寻思：怎么今儿这么和谐？

想起来确实后怕，不过雨燕气不过刚才那司机，低声道，“自己沉不住气，倒头来反咬一口，这司机太不敞亮了。”

秀芬听得到雨燕的话，也认同，“是啊，临了了回头咬一口，可算是让他逮着机会了，都差点撞人了，一句道歉也没有！”

“你俩啊，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咱不说那个司机，他怎么样那是他的事儿，你俩是不是在车上又吵架呢，不是我也奇怪了，你俩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今儿个怎么坐一辆车回来了，也是够破天荒的。”崔主任话里是有责备，但看到两人坐一辆车回来，心里还是高兴的，“怎么，你俩家这关系，变好了？”

秀芬道，“去菜市场，没打到车，她给我顺道拉回来的。”

“这不是好事吗，那你俩在车上也不应该吵起来啊。”

雨燕解释，“没吵，我俩就耍几句贫嘴，刚才那司机就挑毛病，说我俩太吵，可您想我俩这贫嘴都耍了大半辈子了。”

“那还真是，那司机的定力是不够，自己心焦怪别人了。”崔主任向着二人，“您俩家的事儿，我也不想掺和。大家都在这胡同住着，现在瞧您俩心里肯定是还有气，要我说啊，有些事儿能让它过去就过去吧，现在整个北京打造和谐社区，咱不也得出份力？你们做个榜样得了。”

“您放心，主任。大面儿上我们都懂。”

“妈，您这怎么了！没事吧！”柳天从门外冲进来，先是围着秀芬看了一圈，“没伤着吧，妈。”

“好着呢。”

扭头见崔主任在，“主任好。”

“呦，大明星来了。”雨燕调侃着，柳天礼貌的点头招呼，“季阿姨好。”

“你怎么回来了！下午不还有演出吗？”

柳天道，“我来换个衣服，这天太热了，剧院那面没有换的衬衫。刚进胡同，就听您撞车了……”

“什么啊……”秀芬正要说，前后脚的，杜娟也来了，“妈……”一瞧秀芬阿姨和柳天都在，“主任给您添麻烦了，秀芬阿姨好。”

雨燕猜出一二，“又是听到什么了吧，妈好着呢。”

“工作室隔壁小超市的孙姨说，您被请到街道办喝茶了，究竟什么事儿啊，妈。”

“您瞧瞧，瞧瞧！这些碎嘴子呦。”雨燕道，“没啥大事，崔主任让我俩过来坐坐，聊聊和谐社区的事儿。”

“没事，娟儿，放心，我跟你妈都好着呢。”秀芬向崔主任说道，“主任，要我说胡同里这些碎嘴子得好好管管了，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就瞎传。”

“行，我回头说说她们。你们这两家儿女都过来了，也没啥事，赶紧回去吧。”

出了门杜娟还纳闷呢，这两位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雨燕在门口等住了秀芬，把手里那条新鲜的鱼递过去，“这给你吧。”

“干嘛？我不要这鱼儿。”秀芬推诿起来

“拿着吧，拿着吧。”

见雨燕硬是把鱼塞给秀芬，秀芬顺手一拿，把那条不怎么新鲜的拿过来，“我拿这个得了，新鲜的回家留给老太太炖汤吧。”

妈，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同时从杜娟和柳天脑海中冒出来，两人不自觉的看向对方，相视一笑。柳天看着杜娟的笑，脑海中闪过小时候杜娟微笑的样子，回荡着她那“咯咯”天真的笑声。

“今儿这司机是真不地道！”

“就是！咱聊天关他什么事儿！”

雨燕说着和秀芬向前走去，虽说这两人如今看着是和了，但是后续怎么样，这谁也说不清楚。

杜娟和柳天在不远处跟着，杜娟忍不住抬头看看柳天，已经多年没见他了，他看上去没有那么讨厌了。从发梢到喉结，杜娟像是欣赏一俊男绢人那样着迷，柳天回头，见杜鹃这样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杜娟脸红了，她低下头，看着柳天一步一步的步伐，她缓缓放慢自己的脚步，调整的跟他的步伐一样了。杜娟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默默的说：柳天，好久不见！

情愫就这样暗生了，或许儿时的青梅竹马，两人都没有忘记；又或是在之前几次不愉快的“相处”中，两人的讨厌至极就是关心至极，柳天的脑海中，始终没有忘记的是那个匆匆跑进后台的她。

各自告了别，进门时杜娟问，“妈，什么情况，你跟秀芬阿姨怎么待一块去了，还送她一条鱼，这关系都这么好了。”

“崔主任不是说了吗，大面上得过得去才行，后面咋样就随缘吧。对了，你一会有事没，妈有话跟你说。”

杜娟能听得出老妈松了口，也实属不易，二十年的恩怨到现在为止，总算是有些缓和了，杜娟欣慰。不过两家的关系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考验，但今天又何尝不是一次新的开始呢。不过后半句听着严肃，也一定是为了文欣的事儿吧。

“妈，什么事儿，您说。”

“稍等啊，妈这有截图。”雨燕进厨房先把鱼放在水池，擦擦手拿出手机，“这怎么回事，闺女，文欣怎么成咱们工作室的股东了。”

雨燕挺用心，截的图也刚好是企业查询软件的，里面股东一栏中清楚地写着文欣的名字。

这事儿杜娟早已经想到老妈会问自己，“对，妈，她现在是咱们工作室的股东，前几天刚加入的。”

“合适吗？”雨燕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但对此事却也有几分不屑，杜娟从中看出了不满。

“我觉得还行，妈。欣欣的决心挺大的，她过来的话，咱们工作室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就怕到时候不是咱说话做主的时候了，别到时候因为什么事儿闹掰了，朋友之间做生意，闹掰的可不少。”

都说一家人说一家话，文欣在杜家来说也始终是外人入局。杜娟在意两人之间的感情，这话得怎么说，杜娟斟酌了许久才道，“妈，文欣也是想踏实做点成绩出来，这次她加入咱工作室，也是为了帮咱把后面的工作担起来。等到时候潜心创作，怕是顾不上其他的工作了。文欣在这方面有经验，我也相信她能打理好工作室的。”

第六十三章 赛绣最配绢艺 “行吧，闺女，我相信你们俩之间的感情，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这两点一定要分清楚欣欣这孩子来咱工作室，咱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该给的福利要给到，该签的合同也全部得签到位。”

“好，妈您放心，这些我来安排就行。”

“欣欣入股进来，咱也不能老用人家的钱，回头工作室要有什么困难，随时跟家里说，我跟你爸还攒了一些呢。”

杜娟不想用爸妈养老的钱，婉转拒绝了，“没事，妈，这事儿我们自己来就行。”

雨燕说虽不再多管京华坊的事儿，可对用人方面还是很上心，层层替杜娟把关。

“对了，闺女，你这几天有没有再去南锣鼓巷？”

“很少去了，妈，这几天忙着跟文欣跑手续的事儿，等忙完的吧。”

“后续没事多看看也行，给咱工作室也多集集人才。”

杜娟不解的看着老妈，雨燕继续道，“南锣鼓巷里人才还是有的，你看那些自己出来练摊儿的，要是有跟咱绢艺搭边的，可以跟他们聊聊，招进工作室也不错。不然按照现在职场的招聘规则来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咱的队伍扩大。”

雨燕考虑的长远，杜娟这几日也正为此事发愁，虽说想要换新鲜血液进来，可跟绢艺相仿的人才要去哪里找呢？老妈倒是给了一个思路，“妈，这点我都没想到，这点还是得跟您学习。”

“大家只想到南锣鼓巷是景点，可别小看这些，里面都是卧虎藏龙！就跟酒仙桥798艺术区一样，里面那些diy小店，看着不起眼，但做那些物件的人，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等你忙完手头这些事儿，可以多转转这些地儿，说不定就有新的收获。”

“嗯，那就只能找找个人，看看他们个人对未来有没有新的发展打算。”

“所以，这就要看缘分了，只能碰了。你可以跟之前一样，拿着工作室的绢人多去转转，要真有对这有兴趣的，就自然找上门了。”

杜娟思索着什么，老妈说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好，知道了，我一定多看看。”

“想什么呢，这就走神了。”

“没有，妈。”杜娟趁着刚才的功夫大致缕了一下，“妈，我简单想了想。咱现在工作室不仅仅是培训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王府文创竞标的事儿，可能培训班的事儿都得往后放放了，毕竟现在报名的人也不多，根本开不了一个班。除了咱俩负责整个绢艺的把控，咱工作室还得要更专业的人进来，分工明确才能提高效率。”

“你说说你的打算。”雨燕倒了一杯水，倚靠着冰箱，这么长时间，的确还不知道闺女是怎么安排的。

杜娟说道，“妈，我觉得工作室还是离不开您，绢人的组装和饰品部分咱们可以一起完成。然后除了工作室几位裁缝师傅外，咱工作室还得要一个擅长彩绘的师傅才行，绢人的面相承载着喜怒哀乐，但之前的彩绘这块过于传统，现在大家都在追求国潮风，所以咱们的绢人也得换一个新的面貌才行，好的颜值就要有一个好身材，雕模师也是很重要的，绢人的制作周期长，之前雕出来的模，基本都是千篇一律，动作一致，我们需要多样化的模型底子，让绢人更生动。最后就是缝纫了，现在几位老师傅虽然都精通缝纫，但用在绢人身上的话，针脚线头都是讲究，所以我打算寻找一个精通赛绣的，她可以是那种有自己创造力的，而不仅仅是拘泥于缝缝补补的流程化工作。所以妈，咱工作室现在至少要三个人，这就是我大概的一个安排。”

“嗯，这样的安排很到位了，估计这样一来，咱工作室就会稳稳的发展。分工明细，各司其职，是不错的想法。你说的赛绣是不错，绢艺是离不开赛绣的，不过到时候那些老师傅，估计就得有说法了。”

“没事儿，妈，这问题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工作室的老员工肯定不服让新来的去管，新鲜血液进了京华坊，她们也一定会有不同的意见，就看怎么去磨合了，后面发生什么问题母女俩都想不到。

雨燕点点头，道，“行，闺女，你看着办就可以。”她也终于放心了，年轻化的想法跟老一辈的就是不同，杜娟把这些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她也深信，未来的京华坊会在闺女手中发光。

“说啥呢，这么热闹。”老太太进了厨房，一瞧还没睡醒的样子。

“妈，您怎么过来了？刚睡醒啊？”

“呦，今晚做鱼啊，这鱼可以，看着新鲜。”老太太打一哈欠，“你们都出去了，我刚眯会儿。”

“老杜不在啊，我以为他搁家呢。”雨燕道

“出去了，我刚迷迷糊糊听打电话来着，说什么要商量开药膳小铺的事儿，电话里各自讲得挺激动，估计这事儿有谱，咋样，工作室的事儿弄得如何了。”

“放心，奶奶，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就好，那就好，咱老杜家啊都是事业型的家庭。”老太太说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收拾这鱼。”

雨燕将老太太“推”出厨房，“妈，您就接着休息吧，今儿我来做，您说您来这几天，咱这都没好好伺候您，娟儿，赶紧带你奶奶看电视去。”

秀芬这头也没闲着，雨燕给的鱼虽说不新鲜了，但也不影响吃。秀芬炖了鱼汤，拿着纱布过滤了一遍，把鱼骨小刺都过滤出来。浓浓的白色鱼汤满盛了保温桶。柳天小心的端起来，把保温桶的盖结结实实的拧紧，“妈，那我就送过去了。”

“行，你看着他喝完，别跟之前一样。”

柳天出了门，每天拿着保温饭盒去那个地方，柳天早已轻车熟路，心里惦念的那份情一丝未减，那份情，可以找寻到些许离去父亲的影子。这家里要做了什么好吃的，秀芬都会让柳天送过去一份，虽然隔着不远，但能吃到家里的东西，他应该还是会很开心的。

柳天一直没问今儿的事儿，不知道老妈怎么就跟季阿姨在一块了。秀芬回来后也很安静，没有再提及。柳天自然不会问，两家这块冰，是见了一点阳光，只是这彻底化开，还是要时间的。

满满一大盘子清蒸鲈鱼端上了桌，也正巧赶着老杜回家。一进门就闻见鱼味儿，“呦，今儿老太太又做什么了，这么香。”

话刚说完，见雨燕和杜娟两人穿着围裙端着剩下的菜从厨房走出来瞪着他，也瞬间明白这顿饭是媳妇闺女做的，慌忙改口，“季大厨带着闺女出师了！”

“还算有点眼力见。”

“今儿这桌饭菜都是燕儿和娟娟做的，你啊，就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吧。”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

“妈说你今儿去谈小铺的事儿了。”雨燕顺口问了一句

老杜直奔厨房，“对，我先去洗手，一会咱细说。”

第六十四章 一家人欣欣向荣 见老杜神采四溢，精神头十足。雨燕心想老杜这事儿也有谱了，趁给大家盛米饭的功夫，雨燕跟杜娟道，“看你爸这状态，下午应该谈的差不多了。现在工作室交给你打理，你爸这儿又要创业，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弄，后续我可能要多在你爸这面忙活帮衬帮衬了，工作室的事儿就全靠你跟欣欣了。”

“我知道，妈。您就安心帮爸弄，前几天我就在想，到时候让文欣可以来家里给爸还有他们的老伙伴讲讲课，让他们也明白下市场，避避雷。”

“想法是不错，欣欣能答应吗？”雨燕担心起来

“担心什么？”老杜出来

杜娟接话道，“担心你们再被骗，想让我闺蜜过来给你们普及普及，回头你也约约叔叔们。”

“这太好了！下午我们聊的时候还说呢，找一个专业的人给我们上上课，省的再遇到那不靠谱的。”

“那我就跟文欣说说。”杜娟倒是不避讳

老杜忙拦住，“不行，不行！闺女，我觉得这样不妥，人家已经帮咱们这么大忙了，怎么还能让人家过来家里，这肯定不行。”

“有啥不行，现在欣欣是京华坊工作室的股东。”

“啊！”

文欣回来几天的时间就发展这么快，老杜都没想到，听闺女这么一说，倒也是赞同，“欣欣过来自然是好，她对市场很敏感，对工作室会有很大帮助的，咱家一定要留住她。但药膳小铺的事儿，就没必要跟她说了，再让人家帮忙，就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爸，回头我找她聊聊。就让她过来一下午就行，又不是几天时间，占用不了太多时间的。”

“好，别耽误工作室的事儿就行。”在闺女面前，不管是墨守成规的雨燕，还是佛系随意的杜北京，杜娟的三言两语都能把他们说服，说是说服，倒不如说这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饭桌上，雨燕依旧还是如之前一样拿出积蓄想支持老杜的新事业，银行卡放在桌上没多会儿，就直接被老杜推了回去，“这不行啊，你好不容易退了休，这点钱留着自己花吧。”

“你还是拿着备用吧，万一你们找不到合适的投资方，怎么，这小店还不开了，下午你们去开会讨论的不也是这个话题。之前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继续，今儿一回来红光满面，信心满满，看来问题是解决了。”果然还是雨燕了解老杜，这几句话就连杜娟也没懂是什么意思。老杜一听，得！在雨燕这儿是藏不住什么事儿的，再瞧老太太，边吃着鱼边看着雨燕，也是一脸的疑惑，雨燕看着杜娟继续解释道，“以前你爸和几个叔叔开店，愁的不就是钱的事儿。每次都这样，这回这么高兴，那问题一定是解决了，除了找融资，还有什么办法，就是自己拿钱了，只有自己拿钱投资才踏实，是吧，老头子，我说的对吧。”

老杜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店毕竟不是小钱能解决的，即便是凑了老伙伴的钱，也只能勉强开张，现在多一笔钱对老杜来说，那就是刚需！只是雨燕这钱，他不能要。

“那也不行，这钱你要不给咱娟儿，工作室现在要竞标，买材料招人都是钱。”

“爸，不用。之前工作室还有一些积蓄，然后我也攒了一些钱，已经够了。”

“媳妇给你钱就拿着，救救急也是好的。”老太太发话了，老杜没有什么要说的，也只好收下了，“现在大家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挺好的，一家人欣欣向荣。”

雨燕碎碎念起来，“就是，都是一家人，客气这些做什么。”

老杜也明确说了，“那行，这钱就当我先保存着，到时候要用不上，我直接给你存银行得了。”

“那让欣欣过来的事儿，我也最近就安排吧。”

“这么快？”老杜有些跟不上闺女的步伐，自己在中医干了一辈子，要的就是一个望闻问切、慢条斯理，多年早已形成了慢性子的习惯。

杜娟笑着说，“怎么，爸，跟不上创业的步伐了？我跟妈都是行动派的，说啥就是啥，爸，你也应该改一改了，创业中要是慢了半拍，很有可能就被市场淘汰了。”

老杜脸一黑，看着雨燕，“瞧瞧吧，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说要被市场淘汰。”

“计较这个做什么！”雨燕帮着闺女说话，“闺女是为你好，怕你吃亏呢，自己都没有信心？”

“有！怎么没有！”老杜“气呼呼”端起茶缸子，压了一大口茶，咕咚咕咚的咽下去。

“是啊，爸。过几天我就得腾出时间去南锣鼓巷转转招聘的事儿，怕工作室这事儿一忙活起来，文欣也没空了，完了再把这事儿给忘了。”

“行，闺女，你看着安排就行，到时候文欣那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了，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把那老哥几个都叫过来。”听刚才闺女一说，老杜更心疼起来，“娟儿啊，现在这么忙的，自己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别熬坏了身子。”

“知道了，爸。”

文欣在北京正式安顿下来，接下来两天的时间，杜娟先忙着文欣搬家。杜娟没想到文欣搬到了离工作室最近的一个小区，这倒是让杜娟有些过意不去了。

“欣欣，你真的不用这样，搬到工作室附近，这儿附近的房租多贵啊。”

“没事儿，这不离工作室方便吗？”文欣见杜娟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哎呀，没事的，不用担心。”

文欣越是这么说，杜娟心里越过意不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现在还要住这么近，要不欣欣，你把这房子退了，租一个差不多的，每天上班你的时间自由……”

“这哪能行啊。”话没说完，文欣第一个反对，“娟娟，咱工作室要规范管理的，我也不例外。”

拗不过这倔强的性子，杜娟再说的话，怕文欣不高兴，而现在又不能许诺文欣什么。

“东西也不少，欣欣，你是把南京的家搬过来了？”

文欣点头，“对啊，跟我爸闹掰后，我就把所有东西拉过来了，反正今后都是在北京发展的，南京想起来就回去，想不起来就不回去了。”

“有时间还是跟文叔叔好好谈谈吧。”

“要他管，他现在更管不着我了。”文欣还堵着气呢，杜娟想想还是把那事儿给说了吧，“对啦，欣欣，我爸邀请你去上课呢，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啊。”

“啊？上课，上什么课！”

“上次你不是现场帮我爸排雷了吗，然后他们的药膳小铺最近打算继续做下去，我爸想的是让你过去给他们普及普及市场方面的知识，也是怕再遇到上次类似的情况。”

文欣经历过大场面，不过被杜娟这么郑重一邀请，倒是社恐起来，“不行吧，娟娟，我怕我说不好。”

第六十五章 岁的彩绘师 “你经验那么足，就随便讲讲呗。”

“那到时候你在吗？”

“我当然在啊，我得向大家介绍你啊。”杜娟说着乐了，“唉？我发现了，你是不是怕我不在，所以害怕啊，人家都是见生人社恐，你这是见熟人社恐啊。”

文欣也承认这点，“是啊，你说我从上大学那会就经常去你家，那时候我都……你也知道，性格太张扬了，你爸还好几次说过我呢，让我女孩子一些。现在再去你家，除了叔你爸还有其他叔叔，这种情况我肯定紧张啊，我之前的形象都不怎么好。”

“嗨！这都几年过去了，还记着呢。放心吧，我爸记性不好，这儿事儿估计都记不清了。”

“信你个鬼！”

文欣推辞几番，但还是答应了要帮杜娟这忙，“那就后天吧，刚好是周六，刚好我这面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我去之后，我不敢保证我讲的东西都是叔叔们能用得上的。”

“可以，讲什么你自己来定就行。”

“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虽说面对都是熟人长辈，可这回给到文欣的压力还是很大。趁着还有两天的功夫，杜娟也没有歇着，继续在南锣鼓巷找寻手艺人，连着之前的几天，杜娟都没有找到让自己中意的，或者说她们的作品入不了杜娟的眼。来回找的几率太小了，杜娟还是老样子，借着一家小吃店门口，重新摆上行李箱、立起易拉宝。

小店的老板都认识她了，“姑娘，这都几天了还没找到你需要的人？”

“是啊，又给您添麻烦了，占着您这地儿。”

“甭客气，您摆这儿，还显得我这儿热闹呢。”老板说着拿出一小马扎，“坐这儿吧。”

“谢谢，谢谢。”

老板对这些绢人并不了解，只知道它们是非遗，店里闲着没客的时候，也会饶有兴致的出来问一两句，“这么精致的娃娃做起来是不是得花好长时间？”

“嗯，从定型到成品得需要半个月到两个月时间，主要还是看工序的复杂度。”

“那挺不容易，这要是我这种粗人，估计这么长时间是等不下来的。真挺佩服你们这些做非遗的，这南锣鼓巷要说做非遗的也不少，但耗费这么时间去完成一件事的太少了，他们第一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赚钱。”

老板说的在理，我们经常会在一些景点看到各式各样的非遗衍生品，大众对它的认知度又有多少呢？杜娟深有感触，“非遗传承本就是一件难事，老板到时候要有兴趣的话，可以来京华坊瞧瞧。”

“好，等有机会一定过去！”

“老板，来俩老北京酸奶。”正说着店里又来了客，杜娟低头整理行李箱的那些绢人，面前走过了几人，没太关注。直听一人说道，“这小姑娘画的东西还挺好看，你看那鸟儿，多生动啊。”

直觉！杜娟抬头，没错，应该是机会来了。

那是一只画眉，悄悄地落在女孩的肩头。眼睛虽小，却传出了灵性，它像是在四处张望，又像在惬意的歇息。可回过神，这哪儿是什么画眉，眼前疾步走过的姑娘背着书包，书包的一角拉锁未拉，装不下的画板就露出了一角，这一角也刚好是那画眉的栖息之地。线条勾勒完美、工笔公正到位、就连点睛也是恰到好处。小毛刷画出画眉的羽毛，从颈部到尾端，更是一气呵成！画眉通体黄褐色的羽毛，被画出了层次感，色泽由深到浅，才显得生动。最为动人的却是离画眉眼角处不远的一颗黑痣，都说“痣在此处为美人”，而放到画眉鸟眼边，更是神工之笔！

看这鸟儿似有什么故事要讲述，若是一只真的鸟儿，那便能听到它的啼鸣声了。

要不是后面的游客夸赞这一句，杜娟可就抓不住这个机会了。跟这姑娘走了几步，小吃店的老板打眼往远处一瞧，心里有了数，将行李箱往里挪挪，生怕被人碰了。

国潮、国风、这么精致的线条、还有眼睛旁那点睛之笔，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姑娘感觉到身后有人，索性停下来，直接问出的一句话让杜娟尴尬了，“您是要买我的画儿吗？”

“啊，我……没有，我不买。”

杜娟不知道如何回答，再看这姑娘打扮，虽然穿着平素的衣服，但布艺绣品的耳饰，让杜娟认出这姑娘定是云南的。耳饰很特别也很大，是用绢丝织成的扇形，颜色从红绿蓝三色过度，扇形下坠的地方钓着圆形的红铃铛。再看长相，更是浓眉大眼，但这岁数看着要比自己小很多。

“哦。”这姑娘继续往前走，杜娟上前介绍。

“我……我叫杜娟，是做绢人的，有家工作室。我看你画的画，很符合我的绢人作品，我正需要一位彩绘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哦，对了，做出来的绢人作品就在那面。”蹩脚的介绍，果然还是不适合自己，被刚才这姑娘的操作搞得稀里糊涂，还是赶紧聊正事吧。

“绢人？”姑娘反问，“是非遗？”

还好这姑娘知道绢人是什么，对杜娟来说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走，过去看看吧。”

姑娘半信半疑的跟着杜娟，向小吃店门口走去。路上杜娟顺带问了一句，“姑娘，看你挺小的，多大了？”

“23。”

23岁？应该是大学刚毕业吧，杜娟猜道，而后领着姑娘到了门口，冲着里面的老板喊了一句，“老板，您给我拿俩北冰洋。”

“我不喝北冰洋，太凉了。”

“那来常温的酸梅汤吧。”

姑娘点点头。

老板拿着饮料递给杜娟，后进屋又拿了一马扎，“你俩好好聊，有啥事儿再叫我。”

小姑娘看着有些拘谨，不怎么爱说话，就是拿着酸梅汤也是紧紧地握在手里。直到杜娟把行李箱的绢人拿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眼中的光告诉杜娟：这人要定了！

“这就是绢人？之前只是听说过。”小姑娘捧在手里仔细的端看，细小的手指摸着绢人的脸庞，话渐渐多了起来，“她们的脸庞都好精致啊，这眼神画的太好了。”姑娘放下手里的绢人，继续翻看着行李箱的绢人。

“我能看看你的画儿吗？书包可以拿下来了。”看小姑娘还背着书包，杜娟帮她脱下书包。

“看吧。”

仅欣赏一幅画肯定是不行的，杜娟也是充满了好奇心。果然，姑娘这书包就是一个宝箱，除了那只画眉外，还有其他的作品，杜娟一瞧，顿时惊掉了下巴：

气势恢宏的山河图，猛虎下山迎客松，五代仕女夜宴图，还有一卷仿清明！

“这些……这些都是你画的？”杜娟不相信，这么小岁数的姑娘竟然有如此的爆发力。

第六十六章 丽江姑娘阿木娜 她，会不会成为京华坊最得力的彩绘师？

“是。”姑娘惜字如金，继续看着绢人，随后说道，“刚看第一个的时候觉得新奇，但后面看着，好像也一般。”

“一般？”可能这是杜娟听到过最“刺耳”的意见了，可她并不生气。这些年以来，她很愿意让别人指出京华坊绢人的不足。

姑娘以为杜娟生气了，“要不我不说了？”

“误会了，妹妹，有什么看法您直接说就行。”这姑娘的性格的确有些古怪，这要是到了工作室，那今后肯定是有操不完的心。可如今的杜娟看重的是她的才华，至于其他的都无足轻重。

姑娘接着道，“我说的一般并不是绢人的一般，绢人没问题，都挺好的。我说的一般是眼神的一般，你看这些绢人的眼神基本都是一个样，看不出它们的喜怒哀乐。”

杜娟点头。这个问题也困扰她很长时间了，没想到小姑娘眼睛毒，一下就指出了问题，“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重新招人，看看能不能有所改观。”

杜娟说着将姑娘的画作重新装回书包，姑娘一瞧，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好久一会儿，杜娟才问，“妹妹，你这画的这么好，不管是南锣鼓巷还是其他风情街，能买个好价钱是肯定的。可我刚才看，有些画都过了半年时间。”

“我不允许我的画作被砍价，他们总是砍价，所以就压手里了。”

“砍价？”杜娟大概明白，姑娘这样刚直的性格，一定是将所有画作标好了价位，但买卖讲求一个有来有去的还价，这一点这位姑娘应该是不懂。

当然，姑娘也有自己的道理，“我画一张画大概要半个月时间，甚至会撕掉重画。他们都过来砍价，都以为这是菜市场，那艺术成什么了，要图便宜的话，去买菜得了。”

能听出小姑娘是带着气的，在卖画这块，她一定是没少吃亏。杜娟拿起绢人，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在纸上画画跟绢布上是两码事，杜娟怕这点到时候没办法权衡，但这一步终究还是要走的。

“你是毕业就留在北京了？”杜娟猜想

“没有，我来北京四年了，中专毕业后在家里待了几年，就过来了。”

杜娟点头，姑娘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些，“现在只靠这些画生活？”

小姑娘摇头，“没有，我在楼下饭馆做服务员的。”

“明白了。”杜娟了然，小姑娘这性格在北京卖画太难了，又何况北京人才济济，大家都在追梦，追梦的同时保持理性很重要，正如这姑娘，终究是归于生活的。

“那……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

“长期，短期？”小姑娘这么问，看来是有戏，再看看绢人，“我的工作就是画它们，对吗？”

“是。”杜娟道，“这份工作是长期的，有固定工资的。说实话工作室之前也经历了一些坎坷，现在算是重新开始。我没那么多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喜欢它们。”

“只要让我不放弃画画就行。”

杜娟能听出姑娘的辛酸，“不会的，只是你不嫌弃我们就可以。之前你都是在纸上作画，现在可能要换一种方式了。从纸上到绢布上，还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刚才见过你的画，只要你心智够坚定，这样的转变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我相信我可以的。”

这种自信杜娟也有过，聊半天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姑娘头也不抬的回道，“阿木娜。”

“真是云南人？”

“你知道？”

“从刚才的耳饰看出来了。”

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耳饰，点头应道，“嗯，对，我是丽江的。”

“好地方。”

“待的时间长了，哪儿都一样。”看来丽江对这位叫阿木娜的姑娘来说，有不愿意勾起的往事，杜娟没再多问，“我过去的话，工资能给我开到多少。”

杜娟给阿木娜讲了大概的薪资结构，虽说这些工作是文欣的，但这种事情还是直接讲清楚比较好一些，没想到阿木娜爽快的答应了，“行，没问题，只要能保证这个数字就行。”

阿木娜这么一说，杜娟还是担忧起来。阿木娜来到工作室应该是本着固定工资去的，但她对于工资的要求强了一些，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绢艺传承需要情怀，可能这点在阿木娜这儿还不能体现出来。和阿木娜见面的方式是在大街上，可她也是确实几分本事。杜娟心里更清楚，这要是文欣在的话，估计还会筛选好几层。算了，我慧眼识才，既然发现了她，我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好，我保证。咱俩留个联系方式，我一会把明儿上班的地址发你，你明早9点到直接找文欣报道就行。哦，文欣是工作室是合伙人，也是主管行政人力这方面的。”

“知道了。”

杜娟想了想，还是想多说一句，“阿木娜，咱们工作室的工作都是有规章制度的，这你也知道。可能没有你现在这么自由，这一点的话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阿木娜是一匹好马，但需要好的马夫，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对杜娟将是最大的挑战。见杜娟不说话，阿木娜径直说道，“行，那我先回去准备了。杜老板再见。”

“不用，叫我姐就行。”杜娟正说，阿木娜已经走出了好远

小吃店的老板倚着门，“咋样，找到了一个，这姑娘看着可不好带，以后得多注意才行。”

“是啊，但眼下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在这儿蹲了快一周，才找到这么一个。”

“慢慢来，这招聘啊也是学问，尤其咱们这些创业的。你说像我这店要是招店员，看眼缘是一方面，性子方面也得和才行。”

“您还真是老江湖了。”

是喜是忧呢，杜娟自己都不知道，可京华坊的工作还得继续推进，招人环节眼下才完成了第一步。回到工作室，文欣正准备给叔叔们讲课的内容资料，见杜娟回来忙上前。

“娟儿，给叔叔们讲课的资料，我好像准备多了，这些东西一下午可讲不完，最少得一天。”

“那就按照一天的来，我回头跟我爸说说。”

“能行吗，这些知识很枯燥的。”

杜娟确定道，“应该没问题。”

“要不这样，我做两手准备，到时候看叔叔们的反应，要是觉得无聊，我就直接把资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看。”

“那是不是很麻烦。”

“没事儿。对了，你这面进行的怎么样了，去南锣鼓巷找到人了吗？”文欣问道

“招到了，招了一个彩绘师，年龄挺小的，不过她确实有才，明早就过来报道。”杜娟决定把阿木娜的大概情况给文欣细说，“不过……”

“怎么了，她不愿意来？”

“那倒没有，就是性格有点裂，跟咱年轻那会儿一样。”听完杜娟讲完，文欣这儿倒不算什么大事，“这有啥，这个岁数的性格古怪很正常放心，有谱。”

“你俩都是这性格，到时候别吵起来。”

“那不会的。”文欣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她没想到后面会打脸的这么快。

第六十七章 好一个助攻 杜娟点头，有文欣基本什么问题就能解决。拿出手机翻看了几页社交动态，眼睛一亮，“欣欣，这你什么时候做的！”

“趁着闲的功夫，随便做了一张。”文欣社交动态中发的是一张招聘长图，形象生动，杜娟都没想到过这招儿，“非遗招聘就得用这种方法，圈子里都是做文化的，指不定谁能介绍呢。你要放在招聘软件里，可没这效果好，刚才已经有几个打电话过来了，但要求都不符合。”

“我转发。”

“转发什么，原图都给你了，你这是忙得一天都没瞧手机吧。”

杜娟有所感触，几天下来才招了一个人，“的确，效率太低了，这样下去怕是错过了投标的日子。”

“那倒不会。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

文欣试探着说道，“上次工作室门外那个柳天，你还记得吗？就是你的青梅竹马，他不是唱京剧吗，我想他认识的人应该不少。京剧在定义上也能称为非遗，不如咱们找他问问。”

文欣几句话说得杜娟的脸直发烫，何况自己前几天还见到过柳天呢，何况自己再次看他的时候，心里早就不平静了。不行，不行，杜娟立马否定，“不行，上次咱们那么对人家，人家是不会帮咱的，咱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你怎么这么紧张。”文欣看透了杜娟的内心，“你这么不希望他帮忙，是不是害怕欠他人情啊。”

“哪有，才没有。”

文欣眼珠一转，刚才这一问也是在测试杜娟。忙碌之余聊聊八卦，这都成文欣的习惯了，文欣装作没事人一样道，“没事，你放心，他会帮咱们的。”

“啊？欣欣，你什么意思，你不会？”

文欣神秘起来，不说话。这可急坏了杜娟，忙追着她问，“你是不是私自联系他了，哎呀，欣欣你快告诉我。”

文欣点头，“京华坊离你家又不远，你俩又是邻居，找你的时候难免会碰到，放心吧，上次是事儿我们早就冰释前嫌了。何况我又是以你的名义请他帮忙的，他倒是答应的爽快，还说你应该亲口跟他说。”

“啊！”杜娟整个人麻木了，文欣这是在做助攻还是什么，“你说说你俩见面，拉我做什么，你……你什么时候说的！”

杜娟急了，文欣才不管这些，不紧不慢道，“有三四天了吧。”

一算时间，不正是上次在街道办遇见柳天之前？上次对他有几分好感，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还有他那个害羞的笑，他不会是知道我……

“你……文欣！”杜娟生气的冲文欣打去，文欣机灵跑开，两人从工作室追到外面。

绕了一个胡同，文欣扶着墙气喘吁吁道，“别追了，最近没健身，太累了。”

闺蜜俩倚着胡同灰色的砖墙，文欣说话都温柔起来，“娟儿，这些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家具体因为什么，你虽然给我讲过。但我觉得，你们这样一对青梅竹马就不应该被拆散，青梅竹马多难得啊，为什么非要闹得像冤家一样呢。”

“你少说两句吧。”

“柳天不错的，把握住。”

杜娟是想把握，但如今京华坊可以说是毫无起色，杜娟的心思都在工作室，也不再考虑爱情的问题了，倒是文欣，不在北京的这些年过得如何呢。

“你呢，你怎么样，这些年就没有让你心动的？”

文欣眼神慌乱，她没有准备好如何去回答这问题，忙摇摇头，“我哪有，我的生活都被我爸安排了，这几年我可是事业型女性！”

“知道啦。”

文欣的感情，她不愿提及。她有过心动，那段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岁月，却是以离别收场的伤悲。

“招聘的事儿你不要太心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文欣安慰杜娟

当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以吵架开始了新的一天。

杜娟很少穿高跟鞋，可谁知道今儿一早起来，再见到自己平时穿的板鞋时，早已被老妈挂在了外面。杜娟急匆匆冲着老妈的房间喊着，“妈，妈，我这鞋你怎么洗了。”

喊了三两声，无人应答。倒是老太太的屋里传来一声，“你爸妈出去了看小铺的地儿去了。”

得，这一大早就得赶紧过去。原来就在刚刚，杜娟接到了工作室的老师傅的电话，说文欣跟阿木娜吵起来了。这可急坏了杜娟：两个人的性格都是那种刚烈的，自打认识文欣，她就是得理不饶人，仅有23岁的阿木娜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这俩怎么呛呛起来了。昨儿文欣还信誓旦旦说呢，她自己都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想着这些，杜娟匆忙回屋，翻腾出了好久都没穿的高跟鞋，直奔着工作室去了。

赶到的时候，火是熄了。文欣和阿木娜各自在一边谁都不搭理谁，几位老师傅也各自散开，见杜娟来了，小声道，“我们好不容易劝开了，你也好好劝劝吧，这以后都是要一起共事的，怎么能闹这种矛盾呢。”

文欣独自在一起整理着文件，阿木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怎么回事？”杜娟走过去问文欣，阿木娜瞧了一眼杜娟，点头打招呼，随后又无所事事。

“你自己问她！”

文欣都不想说话了，看来这次是气的够呛。走到阿木娜身边坐下来，“阿木娜，这到底……”

没等杜娟问完，阿木娜反问，“杜老板，您别问我，我先问您，我昨儿说你做的绢人眼神有问题，这一点你接受吧。”

“我接受。”

“可我为什么一说，她们都不接受，还反驳我，既然不接受，让我来做什么？”

几经询问下，杜娟了解了大概的始末缘由。本是阿木娜来到工作室后，先被展示柜的绢人所吸引，但看了一圈后，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正赶上文欣进来，文欣一向维护杜娟，哪能听这些，何况现场还有其他的老师傅，便私下给阿木娜说了几句。

“你是来报道的吧，先把入职手续办了。”

“文老板，你说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原本文欣是想把这事儿就这样压了，没想到阿木娜追问不止，几经来回，文欣的火也压不住了。

“不是你一个新人，来这里工作，先不办手续，对公司指指点点，职场的规矩你是不知道吗？”

阿木娜自然不示弱，直接搬出了杜娟，“这公司你说了算？”

就这样一言一句，两人吵起来了。杜娟了解了大概的情况，一边是自己的闺蜜合伙人，一边是新招来的彩绘师，现在这盆稀泥，她都不知道怎么和了。

第六十八章 文老师，您好 “大家都消消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杜娟说道，果然阿木娜的确是很难管理，两人的性格都太自我了，谁都有主见。要说文欣是成熟的，这倒能说得过去，可原本她就是大小姐出身，哪能受得了这气。杜娟把文欣拉到一边，打算好好安慰安慰，文欣不情愿的跟了过来，“哎呀！你拉我做什么！”

“别生气了，我的小祖宗。”

“我看她才是祖宗吧，你应该供着她才是。”一听文欣这气儿还没消下去，这阿木娜确实是气到她了。

文欣没有停歇吐槽，“你说说，她是不是没经历过职场。一上来就没大没小的，连一点规矩都不懂。最可气的是什么，薪资到底能不能给到那个数？娟儿，昨儿你们是谈定薪资了吧，她这又问一遍什么意思，她的薪资比其他老师傅的都高，得亏我压住了，要不让人老师傅听到多寒心啊。这小姑娘也太没边界感了，娟儿，我觉得这种一上来就说钱钱钱的，在这行未必能做好。毕竟咱们跟公司还不一样，我觉得她不能留，就这种性格，指不定后续惹出多大的乱子！”

“阿木娜性格是张扬，你想想，现在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哪个不是这样。怼天怼地，是人家的常态，阿木娜的绘画底子不错，要不咱再留一段时间看看，总得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

文欣指了一下杜娟的脑袋，“你啊你，就是善良！娟儿，你现在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前期阶段选对人很重要的！”

“所以嘛，这就需要我们的文老师多多调教才行。”一堆彩虹屁直铺脸面，文欣终究还是向着娟儿的，哪怕是自己承受多一些，又能如何呢？

“就怕她pua我了。”

“行了，你多理解理解吧，现在招聘是一方面，等到时候人招齐了，团队磨合才难呢。”

文欣不想听杜娟在这儿“啰嗦”，“得，我回去工作了，你啊，还是好好说说她吧。”

“辛苦文老师了。”

文老师这个称呼分量很重，文欣自然受不起，那么给杜娟能回复的也只有一个白眼了。

杜娟也回工作室，她没有找阿木娜单独谈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淡然的说了一句，“没事，工作吧。”这事儿算是平息了，可这一刻开始，文欣对阿木娜的映像已经有了刻板，后续要怎么挽回，还得看阿木娜自己的本事了。杜娟走到展示柜前，有所深思。这批绢人的彩绘方法是老了一些，可能真的跟不上时代潮流，阿木娜这一点没说错，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也正因此，京华坊墨守成规，多年以来发展不上去。

阿木娜见杜娟在展示柜前发呆，心里也有一丝的歉意，走到杜娟身边，“其实它们已经很不错了。”

杜娟回头看阿木娜，她眼神中依然闪着光，她有信心把绢人重新换个样。杜娟坚定地说道，“它们应该更好。”

文欣看着杜娟和阿木娜，要按照文欣的标准，阿木娜的确留不下来。可谁让自己现在变了身份，一切都是要以大局为重。她知道杜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并不容易，阿木娜的言行，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杜娟回头，文欣忙低下头继续忙。

“明天周六，大家可以好好休息，我给大家准备了购物券，阿木娜你给大家发一下。”杜娟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拿出一沓购物券，直接把分配购物券的权利给了阿木娜。

阿木娜疑惑的看着杜娟，杜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忙说，“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认识认识，快去吧。”

文欣知道，这是要锻炼阿木娜。可两个人毕竟刚闹过不愉快，一会该怎么面对？按道理，自己应该是拿到购物券的最后一个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这种心理。文欣正想着，就见阿木娜先是奔自己过来了。

“文欣姐，给你！”阿木娜嘟着小嘴，随后又没大没小的开了一句玩笑，“多买点梨吃，败火。”

“你……”文欣想撒气却撒不出来，见杜娟也正瞧着自己，只好气呼呼的坐下来。

一圈购物券发完了，工作室拢共就这几人，还剩下一张，阿木娜把它交给杜娟，杜娟指了指文欣，“去给文经理。”

阿木娜不情愿走到文欣办公桌前，“呐，多的一张。”

“你自己拿好吧，就当是新员工入职礼。”文欣将多的这张直接塞给阿木娜，原本就可以了，可文欣也是那种“有仇必报”的，“天热，多喝点酸梅汤。”

“谢谢哦。”阿木娜答应道，“文老师。”

好家伙，这姑娘是刚才听到我跟杜娟说话了？真是气都没法气。

阿木娜也没有那么讨厌，可能是自己久居打打杀杀的职场。一切都是按照规章办事，多少少了一些人情味，看来真的要慢慢融入这个新家了。文欣暗自想着，给自己下定决心。

诚惶诚恐，已是周六。文欣完成了杜娟交给自己的任务，便是给叔叔们上课。叔叔们听得如何不知道，可一边的杜娟从中也学到了不少。一阵热烈的掌声后，文欣战战兢兢走下来，身后的白板上写满了idea，叔叔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文欣再一次被认可。

还没等文欣说话，杜娟就先道，“你还别说，就你说的这些，我觉得咱们工作室也能适用。比如未来企业的管理、商业避雷这些方面。”

文欣谦虚道自愧，“你可别这么说了，我刚才都紧张坏了。其实我讲的这些东西都是浅显的，很多公司也都是这个讲法，可能是叔叔们没有接触过现在的职场，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讲的很好了。”杜娟鼓励她，“我爸他们头回创业，什么也不懂，估计这以后还有不少事情得麻烦文老师呢。”

文欣大方地说道，“你又开始了是吧！这样吧，以后各位叔叔有什么问题，我随时解答，回头你可以拉个群，嗯……对了，给你打个预防针？”

“什么啊？”

杜娟是压根忘了某件事儿。

“下周一，柳天要带人过来面试，你做做准备，别紧张。”可算是让文欣找到机会了，省的杜娟如此“嘚瑟”。

文欣一提醒，杜娟才想起来，柳天这回真是帮了一大忙，妥妥欠了柳天一个大人情，但说到情绪上，杜娟还是嘴硬，“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才不紧张。”

“真没想到，跟他说了之后，他这么快就办完了，看来柳天是对京华坊上心，对你更上心。”文欣继续调侃

杜娟道，“你少说，要不是你，我能和他有什么瓜葛？”

“嗯？”文欣故作思考状，“要不是我，你怎么和柳天有瓜葛？”

“突然有点不想搭理你了。”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很期待柳天再次登门，眼神早已出卖了一切。文欣看得透彻，不再说什么。

第六十九章 如格桑花美的青海姑娘 这一早，杜娟是第一个到工作室的，把工作室打扫的一尘不染。不会儿的功夫老师傅来了，今儿本是老师傅打扫，可这一瞧，工作室这么干净，“今儿没我事儿了？得，明儿我打扫吧。”

随后阿木娜、文欣陆续来了，文欣一瞧杜娟还顶着黑眼圈，止不住的想笑。趁着接水的功夫，路过杜娟说道，“看这样子是相思了一晚上没睡着啊。”

“瞎说什么呢。”杜娟红着脸说道

“放心，他一会才到呢，早上人家得去剧团报道。”

杜娟延续昨儿的嘴硬，“没事！他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又不着急。”

“工作室又要来人？”阿木娜听到了，走过来问道

“来一个缝纫师，说是很优秀，也是个女孩。”文欣了解一些大致的情况

“哦。我今儿做什么工作。”

“来，我给你安排。”杜娟带着阿木娜来到展示柜前，展示柜上摆了三个绢人，“这三个绢人是展示柜中特点最鲜明的，可能还存在像你说的那种眼神一致的弊端。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在纸上画出你所想呈现的绢人，尤其是眼神这块，你自由发挥就可以。”

“好，知道了。”阿木娜利索，直接将三个绢人拿到工作台上，接着从书包拿出画具，罗列到工作台上。画具繁多，有些笔连杜娟都叫不上名字，在这儿论彩绘专业，阿木娜绝对是第一了。

阿木娜作画、老师傅们缝缝补补、文欣在电脑上捣鼓着什么，杜娟手里摆弄着绢饰，大家都在安静的工作。约摸十一点，一阵敲门声响起，柳天来了。文欣离得近，开了门。

“都忙着呢，不打扰吧。”柳天朝里面看看，不好意思的说

“不打扰，进来吧。”

文欣邀柳天进来，先前以为是一个人，再一看一个稍稍矮小的姑娘紧跟柳天身后，要不是这一前一后，估计文欣就看不着这人了，“这就是您说的那位缝纫师？”

“对，来。格桑，这是京华坊的文总。别这么说，算不算师不师，就是一个学徒，来咱这儿学学东西。”

“太谦虚了！”

“文总好。”这位叫格桑的姑娘怯懦的回答，文欣心里担忧起来：难不成这又是一个问题少年吧，一个性格张扬大大咧咧目中无人，一个连正眼都不敢看我，杜娟啊杜娟，你这工作室也是可以！收揽的确实都是奇才。

想是这么想，可又能如何，还是要办正事，“不用叫我文总，叫我姐姐就行。”

杜娟迎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柳天，眼神急忙从柳天身上移开，“来了啊，里面坐吧。”

“这是格桑，做缝纫的。”柳天忙介绍，杜娟礼貌的示意

“我叫杜娟，这家工作室负责人。”

格桑轻微的点头，场面有些尴尬，文欣立马用笑声解围，“哈哈哈，小姑娘有些怕生。”

大家坐下来，阿木娜几次探头往里屋望望，心不在焉。一边儿的老师傅看不下去了，“小姑娘，做好你自己手里的活，别管那些事儿。”

阿木娜没有说话，而是冷冰冰的继续工作，老师傅自讨没趣，摇了摇头。

“格桑是我四年前认识的，当时我演出的戏服坏了，服装师又请了假，是她给我救场，挽回了一局。小姑娘人挺好的，先前没干过什么工作，但这大大小小的剧组里，学徒了当了不少。”

“有没有过正式的工作经验呢，我是说除了学徒之外。”文欣的面试正式开始。

“没有，之前都在跟组。”格桑回道

文欣明了，想起她的名字又问道，“你是叫格桑是吗？家在哪里，青海？”

“对。”

这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文欣着急，跟阿木娜比起来，这两人的相同点和不同点都是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场面着实有些尴尬，文欣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面试，杜娟在旁边看着也着急，两人相视一眼，文欣趁格桑不注意冲着杜娟摇摇头，可杜娟还是决定一试，就刚才的这段对话，得赶紧找一个出口才行。对了，人既然是柳天带来的，他一定了解多一些吧，杜娟的头转向柳天，“你了解她，她有没有什么代表的作品，能给我们看看？”

“这……”杜娟一句话问的柳天也不知道该咋办了，他只能对格桑说道，“来这儿就放开点吧，别太生分，这以后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你还不赶紧拿出作品让姐姐们看看。”

按说京华坊来了一位新彩绘师，对大家就是无足轻重，毕竟绢塑行业也有分界；可新来的格桑，让几位老师傅可坐不住了，大家都围在门外，想看看这小姑娘究竟有什么本事。

“有什么本事，亮出来让大家瞧瞧啊。”

“是啊，怎么这回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过分了啊。”杜娟冲她们嚷嚷，老师傅识半趣，不说话了，但没有离开。

格桑随身背着一个斜跨小包，上面绣着的是草原骏马图，起先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格桑将包递给杜娟，杜娟先一愣，听格桑说道，“这就是我的作品。”

杜娟拿过来，细心地翻看着，也不知过了多少遍，却没有看出任何东西。正要退还给格桑，心里即将落满失望的时候，格桑提醒，“文总，你可以翻开看看。”

杜娟不好意思直接翻格桑的包，交给格桑，“还是你来吧，我这么做不合适。”

包里也没装什么，腾空后将包递给杜娟。杜娟冲着包内一瞧，着实被吸引到了，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缝纫师。包外看着都是粗布针织而成的，可这里面的内衬，就像是古代宫女衣袖风带处一样，柔软的绢布上绣着朵朵花儿。

“这就是格桑花吧。”杜娟认得，她更清楚绣出朵朵格桑花的这般技艺在如今可是流传甚少，便是赛绣。除了赛绣点缀的花朵，再看整个包缝制的针脚，都细丝入微，整整齐齐。

“对，是格桑花。”

“真好。”杜娟赞不绝口，“这个包就是你做的？看这里面的针法，可不仅仅是一种。”

“是。里面有赛绣、刺绣两种，还有一些比较普通的针法了。刺绣的针法是从我家乡民族服饰上学到的，那面主要是往服装上刺绣一些花瓣。”

“从这几朵格桑花来看，应该不仅仅是绣花这一道工序，感觉这花的层次感很强。”

说起专业的东西，格桑的话匣子打开了。文欣见状，也放心了。心想着格桑这性子只聊专业的时候话多，平时话少，这完全是符合她的招人标准了，因为这样的人才能踏实的干实事。

杜娟对刺绣有了解，格桑开始兴奋起来，“是的，绣花只是一道工序。在我们那面不管是服饰还是藏毯，这种形式都会用到很多，除了绣花外，像补花、盘花、抠花更是运用的多。不过我之前听柳老师说过，咱们这里是做绢人的，要在很小的范围上绣花，所以能用到最多的应该是赛绣，和一些缝纫的工作。”

第七十章 熟悉的困意 又捡到了一块宝，杜娟别提有多高兴了。

“是挺专业的，挺不错。”杜娟笑着说，也冲着柳天客气起来，“多谢你啦，给我介绍这么好的人才。”

“都是文艺，文艺就是要百花齐放，相互帮衬。”柳天这大局观，让杜娟不知道怎么回了，只好转问格桑。

“你既懂赛绣，又明白你家乡那面的技艺，这可不容易，有些技艺都失传了，很少找到了，这些都是你自学的还是？”

格桑答道，“技校里学过一些，也跟着阿奶学过一些，然后阿奶认识一些其他的阿奶，也教过我很多东西。赛绣是我阿奶教我的，我阿奶说她年轻的时候来过北京，跟着几位老师傅学的。”

“你看看，这就是缘分。你阿奶年轻时来过北京，现在你又来到了北京。所以技艺的传承并不是很刻意的，而是很自然的去传播。”柳天插了一句话

“知道，大道理都懂的。她掌握的挺精的，一个人能掌握一门就了不起了，她还能掌握好几门，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格桑这些你小时候就开始学了？”杜娟对她赞赏有加，文欣在一边观察着格桑，肚子里也憋着一堆问题呢。

“嗯，阿妈阿爸总是在外面荡羊（放羊），藏袍总是破，小时候就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但这些不算什么。到了技校后，学的就是藏毯工艺，接触了不少来自各地的工艺手法，有过交流也有过学习。”

“对，现在技校里面教的也很好，这几年国家在大力提倡职业教育。技校职校也能出人才，那你父母呢，现在也是在青海？”文欣赞同格桑说的所有话，虽然她自己是高学历出身，但对于每个人，文欣都是一样的眼光，要知道在现实中，瞧不起技校的那可是大有人在。

提起父母，成了格桑的难题，不回答这个问题又不行，难堪的局面又来了，文欣一瞧又触碰到了雷区，忙说，“那什么，杜总，您要觉得她没问题的话，我就带她去办入职了。”

“我没问题的。”杜娟知道文欣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格桑是有故事，只是这个时候，还没到说出来的时间。

“对了，你看着跟阿木娜差不多大，你今年21岁？”

“文总，我24。”

“你说说你，老打问新员工的年龄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人家的隐私？”杜娟在一旁开玩笑道

文欣道，“我是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我最大！”

大家乐的不行，阿木娜也笑了，性格直爽的她主动带起头，“欢迎我们两人加入！”

大家鼓起掌，文欣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不过在这慢慢成型的小家庭中，她也找到了那份遗失的快乐。

这一天都在极度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柳天临走的时候和杜娟说，“现在你收获了两员大将，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我觉得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不定还会做个好梦呢。”柳天说着看着杜娟，眼中的深情流露，杜娟沉浸在刚才柳天的这句话中，忽视了他的眼神。

“是啊，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做过一个好梦了。”这句话的深意，只有杜娟自己清楚。

柳天把这话当了真，“怎么，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因为工作室的事儿。”

突如其来的关心，杜娟还真有些不适应，忙回道，“没有，没有，休息的很好。”

“现在好了，工作室的人员架构也慢慢起来了，格桑和那个叫阿木娜的小姑娘，都很有个性，得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磨合了。”

“还是得谢谢你，我真没想到，你为会京华坊考虑到，我……”对于之前的误会，杜娟还是抱有歉意。

“没事。”柳天看着她，“都给你说过了，恩怨是上一辈的，不应该波及到咱们晚辈的。我们做晚辈的，也要调和好她们的关系才是。”

话中有话，杜娟听出的言外之意便是两家的关系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就在于年轻的这辈儿了。杜娟也同意柳天的说法，“一定会好起来的。”

“行吧，那我先撤了。格桑这姑娘不错，我拿她当妹妹看，放你这儿，也是给你添麻烦了。”

柳天走出几步，杜娟在后喊了一声，“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过来常看看她。”

“她真是我妹妹！”柳天回头强调一声，杜娟忍不住要笑：真是的，这跟我解释什么啊，用不着跟我解释吧。不过转念一想，什么理由她都找不出来了，什么话她都说不出来了。

这天，杜娟和文欣忙到了很晚，等回去的时候，杜娟早已是困意满满。见父母屋的灯还亮着，一步步艰难的挪过去，倚在门口冲着爸妈打招呼，“爸妈，奶奶呢？睡了吗？”

“对，休息了，快，娟儿进来，妈有话给你说。”

杜娟现在的状态迷迷糊糊，临门一脚就直接坠入梦境了！老妈起身拉着她坐下，老爸一脸的不情愿，杜娟困意潺潺，没注意到老两口的细节，“妈，我都忙一天了，您有什么事儿明儿说也行啊。”

“就是，让闺女赶紧休息去。”老爸在一边道

“嗨！就这一两句话的事儿！不占多大功夫。”看来老妈这是真有事儿，杜娟蔫蔫儿的坐下来。

雨燕一开口就问了工作室的事儿，“怎么样，这几天工作室进新人了？”

“是，妈，招了俩。”

“这好事啊，怎么都没跟妈汇报？”

杜娟有些不耐烦，耷拉着睡眼，“妈，这不是想着全部弄好之后再给您说。”

“那有啥，有啥就随时说呗。”老妈很是兴奋，主动请缨，“闺女，听妈说，现在工作室人多了，文欣又刚来，她也是头回管理咱这样的工作室，要不妈回去帮帮你们？”

“嗨！赶紧消停会吧你。”老杜忙在一边拦住，看来自己回家之前老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杜娟心里想。但这个时候的她，只想赶紧应付完老妈回去睡觉，便直接问。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工作室不是交给我了吗？您这几天不是一直帮着爸跑小铺的事儿？”

“这不你爸这儿快忙完了，就想着回过头帮帮你。趁着现在人还没招满还好说，等到时候人招满了，就不好管理了。”

困意再次袭来，杜娟脑海中出现了那空灵的叫声，“娟姐姐，娟姐姐……”

是她，是杜小娘，那个梦境中的姑娘！

她怎么样了，那面怎么样了！

坚持不了，我得赶紧去睡觉！而且这困意，这么熟悉！

“妈，我实在熬不住了，我先去睡了，管理这块……”杜娟连着打了俩哈欠，“管理这块您不用担心，文欣弄得已经很好了。”

说完，杜娟就奔着自己的房间去了。雨燕见求情落空，不免失落。老杜本不想搭理，只见她可怜样儿，忍不住说道，“你啊，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目的，你这样做不就是想近距离监视人家文欣。”

第七十一章 梦回大名府:消失的公主 雨燕起身忙关上门，指责道，“去去去！说什么呢，你这老头子，闺女还没走多远，瞎说什么实话。”

“难道不是？你前脚让闺女管理工作室，没几天后脚又反悔，你敢说你自己没有目的？”

雨燕也说出了大实话，“我这不是担心，咱闺女吃亏吗？你说文欣一来，就直接参与入股，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人家可是在商场拼过来的，人家稍微玩个心思，就能把咱玩进去。”

“你这想的太多了吧，这哪儿可能的事儿。”老杜向着闺女，也向着文欣，“你咋不说人家一上来就给工作室注资了呢，再说了，那个占股比例你不是很清楚吗，对咱们能有什么威胁？她能害咱闺女什么？她那是信任咱闺女。”

“唉！可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

“是！你是非得出点什么事儿，你就得劲了，你想想人家文欣家底子那么大，就算真的给你搞商战那套，咱这工作室他们能看得上？”

听老杜这么一说，雨燕也不再猜疑。老杜放心不下雨燕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事儿，耐心劝道，“现在工作室都是年轻人，她们有自己的想法，让她们自己去折腾就得了。现在的年轻人可比咱那个时候聪明多了，你啊就少操心，多操心操心家里，可别让咱闺女看出来你想监视文欣，咱闺女那脾气，你看着没什么，可这件事上，你要是做的过分了，她指定跟你翻脸。”

“知道了，知道了。”雨燕无力辩驳，双腿一蹬躺在床上，“睡吧，睡吧，嘚吧嘚的，就你能耐。”

杜娟躺在床上，窗外是爸妈屋子的灯，还亮着。那昏黄的色，似曾相识。好像在哪一夜梦回的时候见到过。夜晚寂寥无声，轻风吹过院落中的树，沙沙作响，这惬意的催眠曲倒是管用，她很快就睡着了。

整个身子如千金一样重，杜娟刚躺在床上，整个床就像是深渊一样拖着她入了梦境。刚才跟爸妈都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记得，这时间她只想休息。今儿恍惚间的那一声“娟姐姐”，更等着她去找寻。只是这有些日子了，梦中的大宋大名府究竟如何了？京华坊是不是依旧繁盛如初？绢塑大赛是否已结束了？公主获得名次了吗？还有那梦境中神秘人究竟在和杜小娘的爹娘商议着什么？我的绢塑技艺有没有长进？哈哈，笑不活了。现实中并非佼佼者，但却也有几分成绩，只不过在大名府的时候，我还是那么敏而好学！没错，大名府也有一堆事儿等着自己去做呢！杜娟潜意识里这么想着，想着……

入了京华坊大门，没错！

我杜娟，又回来了！

可这里怎么这么安静？人比起上次也少了很多。迎面的绣女见面，都只管着匆匆行走，却不曾如往日那般热情的打招呼，恐是时间长的缘故，又或是大家将自己遗忘了？这究竟是过了多久。大家脸上的笑意尚少，怕是那专横的掌事姑姑又回来了？不会，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

“娟姐姐！娟姐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杜小娘，那个跟自己同姓的小姑娘。还好，她依旧在！杜娟回头，小娘眼睛通红的站在面前，看上去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未等杜娟问，小娘说道，“娟姐姐，这半月以来，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都不来京华坊了。上次从我家离开后，你就无了踪影，爹爹阿娘怕你出事，找了好久，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我……姐姐有事儿，回了趟老家。对不起，小娘，姐姐应该及时给你说的，但姐姐走的太着急了，对不起，是姐姐的错。”对杜娟来说，可能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半月以来，原来这已经过了半个月，跟现实中差不了多少。

“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姐姐们。”

一个人？难不成公主也走了？京华坊在这儿属于是皇家的，这一路上绣女们的神情没有了欢笑，还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回事，小娘，公主也没来吗？”

“那日你离开后不久我就未见公主到过京华坊。后几日闻宫中来的绣女所言，公主近日闭门不出，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到现在，公主也已有半月未来了，只留下了这回参加绢塑大赛的绢孩儿，这几日师傅也为此着急，问到我娟姐姐住在何处，可我又不知。”

杜小娘很是着急，看来现在带着绢孩儿参加绢塑大赛的重担落在了自己和小娘身上，只不过现在临绢塑大赛的日子接近，公主留下的绢孩儿到底能不能如约完成？

“娟姐姐，不要离开我了，你这回要是走了，在京华坊，我真不知道该依靠谁了。”杜小娘乞求杜娟。

杜娟本就心软，还是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答应了小娘，一起完成绢塑大赛再说吧，“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完成公主剩下的绢孩儿。”

“绢孩儿是公主带着我一起做的，原本是咱们三个的，可你走了，只有公主和我。”

“做的是什么？貂蝉？”

“是虞姬。”还好当时大家商量的确实管用

不知道小娘是否深知虞姬的故事，虞姬算是悲情人物，可公主为什么要选择虞姬做这次的绢孩儿呢，“小娘，你知道虞姬的故事吗？”

“不太知道，但公主好像很中意它。”

“虞姬的故事很动容，要不要姐姐讲给你听？”

“好啊。”

楚霸王自刎乌江，别了虞姬，留下千年情！长长的廊桥上，杜娟将霸王别姬的故事，向小娘款款讲来，小娘听得入迷，杜娟讲得动情。这姐妹俩半月未见，却没想到以这故事开了场。

“杜娟！”是齐师傅的声音，杜娟本打算一会要去拜会，可没想到在此碰到。

“师傅。”杜娟回身恭敬的作揖

齐师傅一身素衣，眼神有些憔悴，却能看出他生气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半月有余，不知道去了何地，杳无音信！前日见你对绢塑颇为上心，而今半月了然无声，为师真不知你是忠爱绢塑，还只是一时兴起！杜娟！你拿这京华坊当什么了！”

京华坊当然是我家啊！杜娟心里做着斗争，可在这儿不能乱说。

杜娟再次作揖，很有歉意道，“师傅，是弟子的错。弟子近日家中有急事，事态难以从缓，未能向师傅告假，是弟子的不对。”

“说这些有何用？十日后便是绢塑大赛，而今公主退了坊，不理此事。小娘年岁尚小，这担子你不担着，难不成还让老夫替你扛着不成！”

第七十二章 梦回大名府:绢品虞姬 “师傅。并非娟姐姐的错，是小娘学艺不精，不能为姐姐们分忧。”

“你何错之有？”齐师傅甚是疼爱小娘，看来这半月的时间，小娘的确是进步很多，她已经不是半月前那个内敛娇羞的小娘了。

“师傅放心。公主所留之事，弟子和小娘一定完成，绝不辜负师傅厚望。”这回是应该下军令状的时候了，杜娟许诺。

齐师傅不再多说，便直接介绍了公主所做虞姬绢孩儿的情况，“公主所做绢孩儿，而今只剩下周身道具物什、凤冠玉坠未完成。先前公主和小娘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就全靠你们二人了。”

“敢问师傅，公主她……”

齐师傅是知道真相的，可到了杜娟这儿，他并不想说，“公主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过问的。还是好好做好这绢孩儿，就是对公主最好的回应，当然这也是公主对你二人的嘱托。”

“公主带话了？”小娘抓住了师傅的言外之意，“师傅，她带出了什么话？”

“是。”师傅回答小娘的问题，倒是很全面，“公主在三日前就告诉为师，绢孩儿虞姬是她的心血，也拖你们要尽力做好，若能在大赛夺魁，倒也是扬了京华坊的名声。”

“师傅，能否见公主一面。弟子刚到京华坊，想着绢塑的事情还是和公主当面商议的比较好。”

齐师傅断然拒绝，“这段时间恐怕不行，公主很不方便。你们若有什么其他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师傅，公主玉体可有不适？”方才小娘说公主已有时日没来，便起了疑心，堂堂公主能有什么大事。而上次见公主天真烂漫、自由洒脱，并不是那种谁都能驾驭她的情绪的。

“关于公主的去向，你们就不用打听了，安心做好你们的事情便可。”齐师傅这么一说，杜娟心里更充满疑虑，看来公主那面的事不小。

见杜娟不再追问，齐师傅接着说道，“你未在京华坊半月，不知绢塑大赛规制。此次来大名府竞争者无数，还有来自外邦异域的，都想在绢塑大赛摘得头筹。而今剩下十日，便是开赛之日。宫内会在开赛前三天来收绢塑成品，这几日为师也是陪着你们，一起完成虞姬。”

“一切听师傅安排。”杜娟道

和师傅道了别，小娘带着杜娟来到坊内二楼最东侧的一间房。杜娟还纳闷呢，随口问小娘，“咱们做绢塑不是在一楼？”

“师傅怕大家聚在一起会分散精力，便安排每个组单独在一间房中。这间房是公主的，也是坊内最大的一间房了。”

还是公主的面子大，杜娟想着。

迎面走来几位绣娘，遇到杜娟和小娘两人，冲她们笑了笑，杜娟正要回应，只听对方道，“小娘好。”

怎么回事？这次来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儿？瞧那几位绣娘，不就是刚才自己遇到的宫里来的绣娘吗？不对！之前京华坊分组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宫里的绣娘呢。

“她们是宫里的？”

“她们是公主府的。”小娘见几人走远后，小声说道，“公主没来的那天下午，她们就进了京华坊，可她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在这里备赛。”

看那几人，的确是不像来此参加绢塑大赛的。倒像是在盯着某人，盯着小娘吗？公主府的人见到小娘如此毕恭毕敬，不行，我还是得找机会问问公主，她一定知道答案。

公主的这间厢房很大，一进门，让杜娟暖心又惊讶的是，原先自己在这儿的公斋，竟然被搬进了这里。厢房内一共有三个架子床，每个架子床的大小一致，上方的四角木棱上，顺势而下的是白色的纱帐。厢房靠南的位置，却是明轩雕窗，窗叶未关，窗外正对着京华坊前那条热闹的街市，站在窗边还能看到络绎不绝的行人。厢房四角，摆放的是名贵的青花瓷，小娘说这些都是公主特地从府中搬来的。

厢房正中的位置，有一张四方桌，桌下刚好是三个梨花木的凳子。这样的品调在之前的公斋中可是没有的。杜娟能看得出，公主是做好了在这里长期做下去的准备，搬来了府中物件，又将这儿装点如此精美。三个架子床，能看得出公主的决心，是想和杜娟、小娘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如今呢？这房中少了公主，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能牵绊住公主。

四方桌上有个木匣，还有早已摊开的交刀（剪刀）针线、西域丝绸。桌上落上了一层淡灰。杜娟的眼神落在木匣，明白这应该就是公主未完成的虞姬。小娘打开，果真如此。

匣中的虞姬，出自公主、小娘之手。这绢孩儿做的精致，杜娟着实被惊艳到，平时看公主不谙世事，可做起这女工来一点都不马虎。身形娇瘦却有秦末女子之柔弱，也有不畏权势之风骨。四肢灵动巧然摆出舞姬问天之美，头首处黑发盘鬓，金色铂片夺了彩晶的美。身披貂绒，她早已不在舞池妖娆看项羽，却好似做好奔赴沙场之备。

眼神娇滴处，是那迷茫不清的。掉了粉的唇，惨白的如一张宣纸，好不给人凄凉之感。杜娟的眼中，这个绢孩儿已经是成功的，可为何齐师傅和小娘都说，未完成全部呢？

“小娘，这就是公主和你做出来的虞姬？”

“是的，可公主并不满意，它不满意虞姬的命运为何如此凄惨，不满意虞姬为何会自刎。”

公主应该是对霸王别姬的故事颇有建树，眼前这个绢孩儿，杜娟仔细端看。除了头部的金色铂片，的确没有其他任何饰品的装饰，就连一对耳坠也没有。

“当时公主说，这金色的铂片要不是为了束紧发鬓，也大可不要。公主认为所有的花钿宫绦（古代饰品）、凤冠玉坠都是多余，可要没有这些，这样的绢孩儿便显得无趣许多。”

“公主因何有如此想法？”杜娟搞不懂公主的用意，印象中的公主是洒脱之风，绝不会因为这些零碎之物而扰了心智，怕是公主的心，早已不在这儿了吧。难不成，大名府会有什么事发生？杜娟不敢往下想，这深宫的事，她又有何权去知。

她年幼天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倒认为这是顺其自然的事，“现在倒也好了，娟姐姐不用担心这些，眼下这个虞姬该怎么做，就听姐姐一人安排了。”小娘这么一说，却是让杜娟觉得她有那么一丝陌生，她知道，从遇到小娘开始，她就太想证明自己了。

“小娘，眼前这多情虞姬，你有什么妙法可让它更添神韵？”

小娘也没有确切的办法，缓缓摇头，“师傅曾跟公主说，应该表现出虞姬最风韵的一面，那便是神韵。而这种神韵，跟她所戴的身外之物有很大关系。可公主不同意这样做，而且娟姐姐，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虞姬身上着的都是素衣锦缎，少了几分贵气。”

第七十三章 梦回大名府:一柄长剑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公主，这些问题，估计只有公主才能给我们答案。小娘，你难道没发现，公主做了这绢塑虞姬，其实是在表述她的心境，这样看来，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怎么回事！我回来这趟，这一切都变了！仿佛已经不是以前的京华坊了，这里所有的人都理智的看待一切。公主在的时候大家都很欢乐，可如今，这种感觉杜娟是不想要的。

聊了些许，杜娟也决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真的不能让公主失望，公主的担子，是要挑起来了。夜深了，小娘已安睡，轻微的鼾声，好似杜娟来了，这绢孩儿的事儿就轻松了一些，她才睡的踏实，可也不知道小娘的阿爹娘亲怎么样了，白日里忙着绢孩儿的事儿，却忘了问。帮着小娘盖了盖被子，看着摇曳的烛火，全然没了困意。杜娟回到桌前，重新拿起那虞姬：虞姬啊，虞姬，你到底是藏了什么样的故事。

望着窗外那轮晦暗的月，仅有的微光，杜娟口中所言的虞姬，更是公主吧。木匣中发亮的是什么，好似透着寒气。白日里怎么没有发现，在木匣的角落，杜娟拿起一瞧，却是一把袖珍长剑，这长剑做得精致。剑柄尾端是金麦色丝绦为剑穗，青铜剑柄雕花祥云或是水纹，银色的剑身一面在月光下透着寒气，一面却在烛火下，如镜中燃起熊火的辽阔之感。

“这应该是公主留下的吧。”杜娟心想着，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公主不想让虞姬有任何的饰物点缀，却多了长剑。尝试着将长剑放在虞姬手中，没错，公主想要的就是这个意思。

乌江自刎为西楚霸王，可虞姬舞剑并非是为了取悦，而是想随他而去。公主，你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件绢塑身上，体会出的是制作人所带出的七情六欲，在虞姬这里，杜娟只看到了悲。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杜娟没了困意，公主还是一定要见的，不过这之前还得告知师傅这把长剑的事情。

轻叩着师傅的门，门开了，杜娟惊愕，齐师傅走出来，“就知道你会来的，是不是发现那柄长剑了。”

“师傅，你是怎么？”

“绢塑大赛之际，为师也难以入眠。料想你今夜造访，便一直在此等着你了。你此番回来，发现一切大有不同。连朝夕相处的公主也未能谋面，心中也一定是有不甘吧。”

杜娟从袖中取出那“长剑”，交给师傅，“莫非师傅早已知道这长剑在虞姬绢品木匣中？”

“那日公主离开京华坊后，我便在木匣中发现了它。它当时是握在虞姬手中的，是我把它放下来的。你也知道，按我朝规制，这种绢孩儿身上是不能出现利器的。虽说此长剑仅为绢品虞姬的装点之物，但这若让有心之人看到，对公主是百害而无一利啊。”师傅看着手中的长剑，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可公主为何会有此意呢？

杜娟不解公主用意，师傅也看懂了杜娟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以长剑取代舞袖之柔美，公主此番用意在于独立。半月以来，可能公主依不是你当初见到的那个样子，这半月以来，她经历了很多。为绢塑大赛操碎了心，更是为皇家劳神。”

齐师傅并没有说明杜娟为何这样做的原因，看此形势必是有碍皇家脸面。有些话齐师傅难以启齿，也必须要见到公主才行。

“师傅，弟子当真不能见公主一面？”

“至少现在是不可的，等七日后时宫里派人来京华坊收绢品，当夜公主负责绢品最后的清点，那个时候我可以送你入宫。”师傅松了口，杜娟就知道师傅这里一定有门道，刚要欣喜，师傅也提醒道，“但此事你要谨记，切不可张扬，让他人知道。”

师傅越这么说，杜娟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多了。公主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见一面还要如此遮遮掩掩？但现在是真的不能再追问了，所有的结果就只能等着七日之后了。

“杜绣娘，见公主并非是难事。此事为师已经打点三日了。所以，在这期间，你且忍耐一二，不可再出什么乱子了。”

齐师傅对公主也这么上心，他早已料到我会因此而去找公主。齐师傅如此费心打点，难不成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仅不过是一介绣女，又能如何撼动大树？就目前看来，齐师傅的目的并不明确。可绢品虞姬，又该如何处理呢？

“师傅，公主和小娘做出的绢品虞姬，弟子仔细看过，无大的问题。可师傅为何还要弟子再次斟酌？眼下这绢品虞姬在弟子看来，素雅中透着几分不阿，头戴金冠为饰，其他的也无需再进行装点吧，没了手中的长剑，再多的装点看上去也是多余。”

师傅道，“杜绣娘所言甚是，绢品的装饰是要华服绣品与首饰花钿相搭。贵气雍容搭翡翠明珠，秀色雅致配翠玉丝绦，这才算是上品。可你们三人的绢品虞姬，言雅致少了秀色，更不用谈雍容。袖珍宝剑是最好搭配，可它不合礼制。距宫里来人还有七个时日，为师也知道在七日内锻造一份饰品并非易事，看看能否在衣裳华服上再略动一针。”

“可这一针改动，若是公主知道，她会同意吗？”

“即是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公主性格张扬，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其实原本这虞姬的身上着的是一件霓裳羽衣，是公主花费了近月余才缝制而成，听公主府的人说，绢塑大赛刚开始的时候，公主在府中就做此准备，轻薄如纱，着绢品身上，宛如你我在汴京乐坊中听那《破阵子》。可那日公主回来后，将她换了衣裳，便成了现在的样子，那件霓裳羽衣，也被公主付之一炬。”

“啊？烧了！”

“那羽衣那么美艳，真的太可惜了，数月的心血刹那间化为灰烬，那晚看着火光，它挣扎着，我仿佛看到一只浴火的凤凰，飞鼎九天。杜绣娘，我知你此番依旧有疑虑，我多番打点让你入宫，也是想让你好好劝劝公主，切莫悲伤过度，一切皆有命数。公主久居府内，已有多日未出宫门一步，老夫觐见多回，都无果而返，你与公主交情甚好，兴致相投。也正是那宫内将所有绢品送至宫内时，公主才会亲点绢品。”

“明白了，师傅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之。”

第七十四章 梦回大名府:小娘的身份 几天的时间太煎熬，每夜杜娟都在担心公主。绢品虞姬还要进行改观？杜娟和小娘都不知道从何下手，愣是放了三天，在这间公斋中，两人也是整整待了三天。京华坊早就取消了传授绢艺工法，整个坊内大家各自关在房中，也只有到三膳的时候，才会出来，比起之前冷清了太多了。杜娟一向喜欢热闹，只是这份冷清，她有些不习惯了。

坊内绣娘们越来越对小娘恭敬，起先杜娟认为这仅仅是大家对于公主的尊敬。毕竟自己和小娘都是公主的姐妹，按现代来说，总得人情世故一番。但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大家恭敬的是杜小娘本身。离收绢品最后一天的时候，杜娟忍不住问道，“小娘，你娘亲怎么最近都没来坊内？”

“她跟我阿爹最近忙着修缮房子呢，一直都没空。”

“修缮房子？”

“是啊。”小娘说道，“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给了阿爹一套宅院，可阿爹不要，说在村子里住习惯了，那些人就说要帮家里修房子。”

小娘出身寒微，哪里认识能送出一套宅院的人家，“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小娘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

是宫里的人，也只有宫里的人才有这样的实力。可小娘家什么时候招上了宫里的人呢？

“小娘，那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对你这么有礼貌？”

杜小娘愣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小娘年岁小，大家都让着我？”

看来小娘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招喜欢的原因了，但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娟姐姐，虞姬这样子，公主会喜欢吗？”小娘一句话将杜娟拉回来，眼下木匣中的绢品虞姬，还是听了齐师傅的建议，略微修改了一些。素雅的服饰未改，貂绒披肩，头戴金冠，这些都一一保留了下来。只是虞姬双手的位置，紧握着一条三彩丝带，色泽艳丽，倒是让整个绢品显出了神采。

“大动未动，大改未改，按照师傅的意思已经达到了。公主原是以长剑装点，多几分刚直，倒不如这三彩的丝绦，也堪比那霓裳羽衣了。”

“三彩丝绦是姐姐选的，要是配上公主姐姐的霓裳羽衣，那该多好看啊。”

小娘的话使杜娟深思，是啊！如是配上霓裳羽衣，那这三彩丝绦自然是绝配，可霓裳羽衣被公主烧了，就像公主生活中失去了一抹颜色。三彩丝绦最是点缀这虞姬绢孩儿。这样做，也是想让公主一切向前看，前面的路才更为多彩，公主，您可要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啊。杜娟想的泰然，可她不知，公主早已万念俱灰。

“霓裳羽衣又或是素锦，都各有美中不足。绢品的配饰，并非都要用华美的明珠翡翠，而是要有适合它的，配饰如同是这些绢孩儿的命运，一珠一绦一翡翠，各有不同，她们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要多多注意去看，去体感她们的生活。”杜娟说

小娘回道，“今天又从娟姐姐这里学到了……姐姐，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街市上吗？你们走了之后，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去街市上，但没有你们，太没意思了。”

“小娘，卖绢孩儿得来的银两，家里还够用吗？要不姐姐看看后面有没有时间，跟你一起去。”

“不用，姐姐，银两够用的。”

杜娟又顺便问了几句，才知道小娘已经有段时间没去街市摆摊卖绢孩儿了，这要放在以前，哪怕是一个人，也会去，看来小娘家来的那些人的确是改变了她的生活。

“娟姐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安安公主？”

杜娟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毕竟师傅再三叮嘱不要告知外人。而小娘现在的身份更是扑朔迷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算了，还是先瞒着小娘。

这天日子来了，白天一大早。宫里都来了人收坊内各组的绢孩儿，李公公紧随其后，见齐师傅两人耳语一番。杜娟在一边看着，心想：齐师傅说打点好了一切，想必这李公公就是了。

各组的绢孩儿放在木匣中，贴上名帖一一上交。杜娟这才见到京华坊昔日的姐妹们，大家脸上比前日轻松了很多，但并未见得有多高兴。李公公见手下官人收的差不多了，缓步上前道，“京华坊绢塑绢品收契完成，即日起将存在宫中藏宝阁，待安邦公主查验完成后，三日后呈于大赛，供万民赏，供万民评，而花落谁家，大家就拭目以待吧。”

随后原本事了，宫人也各自回了。李公公带着两位小公公向自己走来，杜娟慌了！莫不是知道了今晚……

“小娘，你且随我来一下。”李公公恭敬的对身边的小娘说道，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原来李公公是奔着小娘而来，小娘，你究竟是谁呢？你还是我认识的小娘吗？小娘随李公公到了一边，见李公公蹲下身来，在小娘耳边低语着什么，这隐隐绰绰的体态，好像在哪里见过。杜娟绞尽脑汁的去想，对，那天在小娘家附近的竹林中，难道是他？

叮铃铃……熟悉的声音，这并不是北京胡同自行车的铃声，杜娟看的很清楚，李公公起身的时候，腰间正挂着一串猫铃，这铃铛有个特点，平日里款步而行，它不声不响，却是周身有大动作时，才会发声。

是李公公！

那个声音不是自行车的铃声，那个时候我还在沉睡，并没有清醒，我还在梦中！这铃声让杜娟更清醒了一些，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杜小娘与皇家有很大的关系。

眼睁睁的看着李公公送小娘回来，看着一脸疑惑的杜娟，李公公在杜娟耳边低声道，“杜绣娘，今晚子时藏宝阁，咱家都给您安排好了，您直接去便是。”

“是，李公公。”杜娟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猛然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一时一刻，见日落。熬到了晚上，小娘从离开京华坊后一直没有回来，杜娟顾不上那么多了。脑子想的全都是跟公主见面后该说些什么，离子时越来越近了。亥时的时候，杜娟正要出门，门先被敲响了。

“谁？”杜娟小声的问

门外没有出声，而是继续敲了三声。

第七十五章 梦回大名府:夜访藏宝阁 杜娟轻步上前，把门开了一条缝，透着门缝这人杜娟认识，是早前李公公身边的一位小公公，趁着屋内的光，这位小公公说道，“杜秀娘，咱家是专程来接您去藏宝阁的，您可准备好了。”

“哦，好，好了。”

“那咱家就在坊门外等您。”

杜娟换了一身行头，不再是之前那身青绿的华服。本以为这间公斋的衣柜中了然无几，一打开后才杜娟便挑花了眼。一件一件的试了起来，没想到公主把这衣柜收拾的还挺像样。

“杜绣娘，您怎么样了？咱家可是等了许久。”不会儿的功夫，小太监就上来催了。

杜娟拿不定注意，索性打开门，让小太监进来，“要不你进来等会，刚好可以帮我参谋参谋。”

“呦，杜绣娘，您这话要传到大公公那里去，咱俩都得完，您还是慢着来吧，看这时辰，咱家最多再等您一炷香的功夫。”

杜娟也不敢让公公久等了，这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挑好了。坊外等着她的公公一瞧，不由得惊叹，“杜绣娘，您这身白绸锦缎，真是闪了咱家的眼，比咱家这马车的宫灯还亮呢。”

一阵吹捧，杜娟都不好意思了，“公公，要不您把马车上这宫灯给吹了。”

“咱家是说不过您，您还是赶紧上车吧，咱啊，要在子时之前回到宫里，再晚，咱就得睡大街了。”

亥时的大名府早已闭市，打更的也回去休息了。公公赶着马车，马车在道上加快狂奔。坐在轿内的杜娟被摇的七荤八素，一句句的喊着，“公公，您慢着点。”

一连喊了好几遍，可轿帘外的公公压根是没有听到，一个劲的往前奔。杜娟紧紧的抓着轿窗边上，被风掀起了轿帘吹进阵阵寒风。杜娟打个哆嗦，忙缩在一角。

马车缓步下来，能听到有序的马蹄声。杜娟倾身上前，掀开半角帘子，眼前便是大名府皇城。可惜现在入了夜，今夜的月并不明，整个城楼看上去高大威严，城楼上飘着的番旗发出震耳的声响，那旗布被风撕扯的声音。眼前紧闭的朱红大门，上百个青铜门钉更是清晰可见。

“城下何人！”在这风中，一声巨大的声音传来，向上看去，不见人影。

“公主府通令在此，速开城门！”

城楼上再道，“开城门！”

朱红的大门开了一道，公公下了马车，牵着马缓步行进。皇城内静谧的可怕，马蹄踩在这白玉石的地砖，发出的回音，如此有力。

“公公，咱们是直接去藏宝阁？”

“是。杜绣娘，咱家这就送您去藏宝阁，您且小声说话。”

一路上除了会遇到几路巡逻的官兵外，就是夜间还在皇城忙碌的下人。大道两旁皆为亭台楼宇、门牙府邸。公公牵着马微步而走，杜娟一路上也不敢说话，这皇城就像是一个逃不出的迷宫，在这子时将来时，顿感压抑。

“杜绣娘，前面就是藏宝阁了，公主就在里面等您呢。”马车停下来，公公掀开轿帘道，“藏宝阁乃皇家重地，咱家只能停在这儿了，还得烦杜绣娘小走一段。”

“好。”杜娟下轿，大名府藏宝阁就在眼前不远处！虽在夜色中，一路走来见那些府邸的灯也未亮，想必都是歇息了。可这处不同，灯火通明。藏宝阁呈塔状，共有七层，意在七级浮屠。塔身四周，由上而下挂着铃铛，只当风吹过的时候，铃动乐起。

闻公公几言介绍，藏宝阁先前是皇家的一处佛塔，后皇家为其专修庙宇，这塔便空了出来，即成藏宝阁。藏宝阁一二层为皇城常用珍品，若皇家办珍品大典，这一层便派上用场。三四五层分别为书籍、名家字画、还有各番邦使节进贡的奇珍异宝，至于六七层保留了原佛塔的样子，在其中囤积了大量经书。

从杜娟脚下起，通往藏宝阁需要上八十一级台阶。杜娟站在这儿，向上望去，连藏宝阁的正门都难以瞧见。

“杜绣娘，您自己上去吧，您上去了，推了门绕过大殿就能见到公主了。咱家就在此处等您，等您一会完事了，咱家再送您回去。”

“一路上有劳公公了。”

过了八十一层台阶，推了门，这就是藏宝阁。“哐当”一声重重的门音，杜娟刚一进门，门便自动关了。藏宝阁内比外面要暖和许多，满眼都是烛火，便是这个原因了。

这一层内大殿挑高数米，都是由古铜色的柱子以榫卯结构搭建而成，没有红蓝底色的雕梁画栋，要不是这千百盏烛光映着，这儿是谈不上金碧辉煌的。唯一出彩的便是堆积在两边不计其数的珍品。小且精致的物件放在红漆木的架子上，大的便直接堆放在地上，上面盖着一层薄纱，还有角落堆积的木箱，不知其中是什么。杜娟继续往前走，像这样的陈列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大殿。

绕过大殿向后走去，左侧是琉璃盏的灯，右侧是宣纸糊的窗棂。灯影随着风而摇曳，让这窗棂上的纸也不安分起来。一左一右，本就是被烛光闪了眼，这一来杜娟都有些晕了。

她快速穿过这儿，眼前算是看到熟悉的东西了。这是一间别有的后房，今晨公主府收上来的木匣子正一一摆在地上，所有的木匣子都被打开了，里面各式的绢孩儿清楚可见。房内一侧，是书桌，书桌旁是累积起来的大箱子，上面均绑上了红色绸缎。

看着喜庆，但比起外面的景致来说，这后房的确萧条了几分。公主怎么会把绢品带到这里？杜娟一步步向前走着，奇怪，怎么没看到公主呢？

“公主殿下？公主？”

“公主殿下，公主。”一阵回音连续传来四五次，杜娟吓得不敢说话，公公说公主在此，怎会不见人影呢。

“这不是我们做的虞姬？”在地上找了一圈，杜娟都没有找到虞姬。转而看见那个木匣正在桌子上，虞姬是站立着的，手里的三彩丝绦不见了，拿着的依旧是那柄长剑。

这！公主这是要做什么！显然，公主又把它换了回来！

不行！趁着还没被人发现，我得赶紧换回去。杜娟一手拿起绢品虞姬手中的长剑，可却不想被刺破了手指。

“好痛！”杜娟咧着嘴，用最土的办法“嘬”着手指，她并没有发现，那柄长剑上的血，慢慢化开，被长剑吞噬。

“铮！”刺耳的声音，虞姬手中那柄长剑，本是袖珍如食指长短，可就在瞬间，它脱离了虞姬的手，腾空飞起，硬生生的插到地上。再看时，这袖珍的长剑，已变了尺寸，它竟成了一把真正的长剑！剑身发出的寒光，和那刺耳的声音，让杜娟受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玄幻！不，这剧情不该如此！

杜娟一步步向长剑走去……

第七十六章 梦回大名府:和垓下歌 梦境！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平时看的玄幻剧那么多，这回让自己遇上了，我倒要看看这大名府藏宝阁有什么秘密？再次处于须弥之时，杜娟在梦境边缘意识清醒的想着。

长剑插在地上发出寒光，整把剑微颤着。杜娟每走近一步，就能感到这长剑周围发出了不一样的气场。那一股吸引着自己的力量，也让杜娟充满好奇的向前走。

她想伸手触摸这长剑，手与剑接触的刹那，一道白光闪过，杜娟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可眼前的一切也已慢慢清晰。寒风阵阵，裹着风沙袭来，险些又迷了双眼。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望眼一瞧，身在一个巨大的帐篷中，帐篷四周立着斧钺钩叉各式兵刃。帐内很大，有两旁宾朋做客的草蒲团，中间是一长桌，直贯到帐内正中的台上，台后方挂着地形图，应是掌权人在此运筹帷幄之地，恍惚间，眼前仿佛出现众将士一起饮酒的豪迈之景，再一定睛，什么都没有，杜娟蓦然明白，此番此景，却是中军大帐！

可眼前一切落败，狂风吹起大帐时，能依稀看到门外破烂的战鼓和折断的长戟。时而一阵地动感，是马蹄的共振；又或是远处传来的厮杀，这又是什么年代！全凭那柄剑，自己就入了此地。

“姑娘打扮雍容，又怎会想到来此蛮荒之地？”

谁？谁在说话。看来这大帐并非是荒废的，杜娟回头，眼前站着的这人，让杜娟险些吓倒在地。她后退着一个踉跄，被脚下的兵器一绊，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这姑娘几步上前，一把将杜娟拉回，“姑娘，可知此处是何处，你又因何而来。”

眼前这位再追问着，杜娟自己稳定情绪，“假的，都是假的，这都是梦，都是梦！”

眼前杜娟忌惮的这个人，正是公主、小娘还有杜娟三人完成的那个绢品虞姬。梦境越发的迷离，前些日子入梦时，都未曾有过此等情况。可这是怎么一下就入了绢品的幻象中，杜娟搞不明白。

“敢问您真的是虞美人？”

“您可知我困在此处多年，一直在等着我的王归来。我以长剑舞之，助我王凯旋，我以水袖抚之，只此一生厮守。”

虞姬信心满满，可杜娟心里清楚。在历史演变中，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的故事，四面楚歌，泪别虞姬，项羽和虞姬的故事注定成为悲剧，“可是，结局并非你想的那么圆满。”

虞姬并未搭理杜娟，在虞姬眼中，杜娟仅不过是外人，“此情你可懂？你未经允许闯入我王大帐，也是想一睹我的舞姿？”

历史中素问虞姬跳舞一绝，但这时的杜娟只想从这里出去。她四处找寻着出口，看着风沙不断灌进的大帐门口：这是不是出口呢？自己还要回到京华坊找公主呢。

杜娟思忖这片刻的功夫，一曲《秦时明月》的曲调响起，这大帐并未有乐师，声是从何而来？帐内空空，一曲一舞皆有回音，似千军万马过了大帐之宏，又似浣女在乌江洗衣之柔。

“这一舞秦时明月，愿天下有情人长厮守！你可知，这《秦时明月》是我最为得意之舞！”

在杜娟的历史记忆中，《秦时明月》为虞姬最后一舞。当虞姬说出时，杜娟想要拦住她。

“快停下来！”

可这鼓点舞乐加快，见缝都难以插针。虞姬沉醉其中，见她右脚一挑，一柄剑从袖中划出，这不正是那柄袖珍小剑？剑影如虹，冷光倾出，甚是激烈。

只待这曲罢了，虞姬瘫软在台上，眼角一颗泪滴如美人痣，仿佛已预知了一切，“他不会回来的对吗？”

“我……我不知道……”明知道答案，可杜娟不知如何回答，说完这句虞姬并没有什么反应，看这样子却又是要再起一曲？

见虞姬痴痴望着帐外，那大帘掀起落下，她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

悲悲戚戚，果真唱了。这不是《和垓下歌》？她一定知道了结局。《和垓下歌》为虞姬得知项羽兵败自刎时所唱，天下众人皆知《垓下歌》的名句，却不知在此之后，虞姬的《和垓下歌》才是绝唱。一切已晚，天下众人也皆知，此曲罢了，虞姬便在帐内拔剑自刎。

“不要！”杜娟阻止道，“不要！”

一步上前，杜娟使劲抓着剑身，指间被辞出了血。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杜娟，你也看到了她为不公命运而离开的悲壮？即便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也难抵虞姬帐中的挂念，这命运却为何捉弄这双世人呢？”

是公主，这是公主的声音。神智稍稍清晰了一些，中军大帐被风沙迷了眼。

“贱妾何聊生！”虞姬唱出《和垓下歌》最后一句，将杜娟推开，身后轰然，风沙卷入大帐，将杜娟吸出！

虞姬身形本妖娆，可却为情而为情，长剑落地风嘶鸣，霸王为情姬为和？

杜娟坠出幻象，一个个木匣子在眼前，回来了，还好在藏宝阁中。竟是自己乱了心神，因何会到它们的故事中？

杜娟定睛一看，公主眼泪婆娑的看着自己，和手中的虞姬。杜娟低头，这虞姬什么时候跑自己手里来了，慌忙放下，给公主行礼请安，“公主万安！”

“仅有半月未见，你我当真是生分了吗？”

“公主，我……不敢。”是啊，为何这么生分，这儿的公主是自己的好姐妹呢，不应该是这样的见面，应该有很多问题问公主。

“半月有余，家中事且已处理完？”

公主真的认为杜娟离开是为了处理家事，如此说来也应允着回道，“是，皆以处理完毕。可您……”

“是想问，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何不再理会京华坊大小事务？”

“不敢。”杜娟恭敬起来，“公主为天下的公主，心系万民，内心纯良，应是有家国大事，才未能来坊。可公主留下了绢品虞姬，也不算是完全离开。”

“哼！”公主冷笑起来，回味着杜娟说的每一句话，“什么天下的公主，什么家国大事。我能有什么家国大事……要说这虞姬，齐师傅应该没少犯难吧。”

公主对绢品虞姬中用什么饰物此事，更是知晓。“虞姬佩剑，有何不可？难不成女子这一世都要以柔美示人，难不成女子这一生都要以君命为先？”

听公主话里有话是不假，可公主已判若两人，半月未见，她伤古悲秋，叹世间之不平，和杜娟相聊这几句话间，杜娟深切觉得多了几分距离感，莫不是她真遇到了什么难事，杜娟忍不住道，“公主如遇难事，倘若信得过杜娟，可与我分享一二，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一起面对不了的。”

第七十七章 梦回大名府:公主的使命 “可这事，你们任何人都帮不了我。”公主走到那一箱箱系着红花的大箱前，一个个全部掀开，里面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翡翠宝石、奇珍异品堆满了这些箱子。

而今，杜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公主要出嫁了，就不知轻重的祝福起来，“公主可是要与心爱郎君成亲，这是举国的幸事，是同庆的事情啊。”

说完杜娟就后悔起来，不对，不对，若真是成亲，公主应该高兴才对，可如今公主消颓，不像是同意这门亲事，“公主勿怪，我……”

公主笑着，一言不发又将箱子合上，杜娟上前帮忙。

“和亲使团”四个大字刻在箱子两侧，刚入这后堂时，匆匆找寻公主，再加烛火昏暗，杜娟并未注意到这些。

“和亲！公主，你要和亲！”杜娟惊愕，这样一来所有奇怪的事儿都解释通了。

“是，和亲。”公主转身看向地上的木匣，“杜娟，你可知为何大名府会这么着急举办绢塑大赛吗？”

杜娟摇头，难不成这绢塑大赛与和亲有关？她不敢往下猜了。

“近些年，金国屡犯大宋，大名府居镇边地带，多次抵御金国未果。前些时日，汴京的人过来了，与父皇商议和亲之策，来化解宋金关系。父皇原想借此次绢塑大赛重振大名府威望，让大名府绢塑在让整个大宋人尽皆知。可眼下和亲这个机会，比起重振威望而言，更有说服力，也更有效。”

“这算什么！就算是为了威望，也不能这样啊！”杜娟愤愤不平，难不成公主就如刚才幻象中的虞姬一样，明知道是那种结局，自己却无能为力？千年历史的演变中，纷争不断，和亲虽为下策，但此法屡见不鲜，千百年来历史也就是这样过来的，可在这里，要去和亲的是自己的好姐妹。

“可为了皇家，为了大宋，这又算得上什么呢。我被册封为公主那日，父皇着令我为安邦公主，安邦定国，也就是如此了。”公主原认为，让大名府百姓平安如意，便可以了。直到前些日子被定为和亲公主之日起，公主就明白了“安邦”这个封号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

“这不公平！公主，要不我带你走！咱们走的远远的。”

“走？你以为我走得了吗？”公主看透了一切，“走能走到哪里去？你知道京华坊是怎么来的吗？它原本是在我册封为公主那日，父皇送给我的礼物，让我统领大名府绢塑技艺，可人人觊觎它。我无心卷入这些无畏的纷争，其实你为京华坊出头时，我对京华坊已没有了信心。是你给了我新的希望，杜娟，这段时光我真的很开心，要不是你，京华坊便毁于我手。但话说回来，可你我都无法把握命运，不是吗？”

又是一个早已注定好的结局，杜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公主身为皇家，命运难握己手。公主，和亲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

杜娟原想日子长，可以再细细周旋一番，然三日的时间，即便有计划，也难翻起大浪，而三日后，也是京华坊的特殊日子。

“那不是绢塑大赛开榜之日？”杜娟和小娘都在期待这天，对杜娟来说，在这儿来京华坊学习的日子并不长，开榜之日对两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日子，可这天公主就要随着使团离开大名府。

“京华坊会如期开榜，父皇会亲自颁布榜单的。”

“可有人陪你同去？公主殿下！您若是不嫌弃，我愿陪你一同前往，您就当我是贴身丫鬟……”

杜娟想尽任何方法，可能跟在公主身边，一切都会改变，这样的侥幸心，才是真感情。公主摇摇头，道，“你我相识时日不长，我不能把你也置于危险之地。金国生性野蛮，怕是你去了会吃亏，我不想这样！杜娟，我谢你一心想护我周全，可此番和亲，是我的使命，若毁了契约，届时金兵压境，城里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呢！随行丫鬟、士兵父皇都已经安排好了，当然还有它们，也会陪着我的。”

“它们也要去，这些绢孩儿？”

“是的。”公主深切的说道，“这是我主动要求父皇的，京华坊我倾注了太多心血，我不想就这样把它们扔在这里。坊内的绣娘这几天我也派人告知，她们手中所有的绢孩儿，我都收了，又何况，这里还有我的很多回忆，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真不知道我去了那面，还有谁会听我一言一句。至少我留一个在身边，在我夜望大名府的时候，我有一个可倾诉的对象，我不知道我去那面，我会多恨父皇，又会多想他。”

“只留一个？虞姬？”

“是。”公主道，“这可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完成的，剩下带过去的绢孩儿，我打算散在民间，也算是一份礼物了。”

“公主，您大可不必这样。”杜娟越说越委屈，为何会这样？如此心系苍生、悲悯万物的公主，偏偏是这样的命运！

地上木匣子中的绢孩儿不少，公主说全部收了，在大名府她早已散尽了一切。杜娟仔细看着木匣中良莠不齐的绢孩儿，它们一个个安静的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有一事要托付于你。”公主从桌案角落拿起一沓银票，递给杜娟，“这是你走之后，我和坊内其他绣娘一起帮着小娘卖绢孩儿得来的营生，你可帮我转交于她。”

“这……”杜娟在公主和亲的悲伤中久久未能走出，可公主如今已开始安排身后事，心里挺不是滋味。

“小娘她……”公主提起了小娘，杜娟也想在公主这里搞清楚小娘的身份，可这样，自己未免有些自私，“小娘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公主苦笑起来，那是一抹让人难以琢磨的笑意，“怕是我离开后，京华坊不再如现在这般受人敬仰，你可想过要重新谋一份生计？”

“没有，我刚来的时候便在京华坊，在这里我遇到了小娘，还有公主您，还有坊内的姐妹们，我忠于绢塑，我不知道我离开这里，我要做什么。”

“可前面的路，总会有好的，不是吗？”公主看着杜娟，缓缓一笑，这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也有金手指？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杜娟没有回答，公主和亲木已成舟。即便现在公主对自己笑意满满，杜娟明白，她的内心一定悲伤极了。刚出了幻象见公主的泪眼婆娑，不知道这藏宝阁内的多少夜晚，公主在此独自落泪啊。

“还有一事，京华坊绢塑大赛的榜单，其实我已经拟出来交于父皇了。杜娟，咱们的虞姬未能入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因为饰品一事，宫内人知道不少，我不想让这件绢品惹上麻烦。京华坊也有做得极为精致的绢孩儿，它们可能更适合夺魁。”

杜娟当然理解，这个时候能不能入榜被认可已经不重要了。公主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杜娟感慨，“当时带着小娘到京华坊，是为了帮她家里人贴补家用，想着在绢塑大赛获得头筹，小娘家的生活可以改善，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娘……她属于皇家，她不需要改善任何生活。”杜娟无心一问，公主说了实话，这次来大名府所遇的疑虑，都清楚了。

小娘，你又因何瞒着姐姐呢？

第七十八章 梦回大名府:小娘的身份 “她属于皇家？”杜娟早该猜到的，却依旧充满疑问，几次去过小娘的家，那样落寞的生活环境，怎可能会是皇家？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这件事，当时母后因为和亲之事和父皇大吵一番，无意中说出了民间还有一女，便是杜小娘，是皇家十年前遗失的孩子。当年小娘遗失的时候，年岁尚小，宫里一直在派人寻找，可十年过去了，父皇打算收回成命不再寻找时，它出现了。杜娟，不知你可曾发现，小娘身上随身带着一个绢孩儿？”

杜娟当然记得，上次在小娘家的时候，小娘还抱着它睡觉呢。当时那个绢孩儿质地精良，一看就不是民间之物，这下全部明白了。原来那个绢孩儿就是小娘身份的象征，而小娘现在的爹爹、娘亲那么忌惮的原因也在于此。

“记得，那个绢孩儿是属于小娘的？”

“对，父皇说是小娘刚出生的时候，专命皇家绣坊做的。小娘一见此物，更是爱不释手，就这样成了她随身之物。”

“随身？”杜娟想起来，前几次在京华坊的时候，小娘随身带的那个绢孩儿，莫不是那个时候露了身份，“小娘的身份莫不是在京华坊的时候……”

“没错。”公主说道，“其实在半年前，母后就已经打听到了那家人，就是现在收养小娘的这家人，他们本家姓陈，膝下本有一儿，可在出生后不到三月因疾病夭折。拾得小娘后，视如己出。因之前没有这个绢孩儿的出现，母后不敢认她。直到上次小娘拿着绢孩儿到了京华坊，被手下人报了母后，母后也派李公公去过陈家，证实了小娘就是当年遗失的那个女孩。”

“原是这样。”杜娟豁然开朗，小娘的身份被揭开，但小娘自己呢，“小娘她知道吗？”

公主点点头，“她知道的，你离开后没多久。母后微服去了陈家，告知实情。据回来的人说，小娘悲痛欲绝，而那之后，陈家父母便离开了大名府，母后把小娘领回宫住过几日，可小娘闷闷不乐，母后这才令修缮小娘家的房子，让这念想慢慢断了。”

“这对小娘有些残忍了，小娘和陈家生活近十年时间，爹爹娘亲都叫习惯了，突然换个环境，这怎么能行。”

“可能是母后思女心切，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自己有个妹妹，母后为此事日夜明灯，操劳了不少。”

公主说的也没有错，小娘并非是自己故意走丢的。两家自有两家的苦，可这最终苦了的，还是小娘。她这么小，从贫瘠的生活一下跃到皇宫，怕是会迷了她的心智吧，“小娘她……她喜欢宫里的生活吗？”

“她不喜欢。”公主断定道，“谁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生下来就被附着使命！有时候我挺羡慕小娘的生活，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倒不用烦忧这些事儿。小娘不属于皇宫的，我也希望她不属于这里。小娘在皇宫来的这几次，都没有在京华坊欢悦，她整天哭着要爹爹、要娘亲，可陈家人心里该有多苦啊。父皇看着没办法，也只能任由小娘而去。”

“却是为何？”

“小娘爹爹娘亲出城，是母后安排他们去真定府采购一些宴会所用食材。母后许诺了陈家大好前程，可这代价便是小娘。在绢塑放榜大典上，母后打算宣布此事。”

“陈家当真能同意此事？”

公主什么都没有说，失望的摇摇头，杜娟明白，皇命不可违背，可这事儿就这样陷入僵局，再无转圜余地？公主见杜娟也不言语，便说道，“娟姐姐，我还想叫你一声姐姐。你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姐姐了，我想请你带小娘离开这里，离开大名府，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杜娟突然明白公主为何还会将卖绢孩儿的银票给小娘，公主是为小娘的后路做了打算。可如今小娘被皇家确认了身份，自己形单影薄又如何带着小娘逃出这大名府？

“公主，这……”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你了，我在真定府还有一处行馆，你们离开后就去真定府，把它卖了。刚才给你的银票里，有行馆的地契。卖了它，带着小娘和陈家，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我真的不想看到小娘将来和我一样的命运，宋金两国的矛盾只会愈演愈烈，如今和亲也只是缓兵之计。我怕是小娘到我这个时候，面对的比我更要艰难了。”

宋金两国对战，耻在靖康之变！这段历史是最不愿让人提及的。公主所言有理，和亲并非是长久之计。完颜双宗（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野心昭昭，对北宋所图并非和亲这么简单。杜娟熟知这段历史，听公主多次提到和亲，怕也正是这个时候吧。

“好，我会带着小娘离开。”杜娟答应公主，新一轮的冒险又要开始了，可这大名府层层森严，又如何带小娘顺利出城？那她怎么办，“那公主你呢？”

公主苦笑着，“若我和亲能换来城内一日安宁，我愿意这样做。生在皇家，可不就是这样的命。跟你交代完这些后，我也想通了，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不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也会好好做好这个和亲公主。”

“公主……”

“好了，姐姐，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别忘了所托之事。”

“公主，我们还会再见吗？”

“你我情同姐妹，若真有缘，即便隔了千年万代，我们也会再见的。”

杜娟脚步沉重的走出藏宝阁，沉思默想刚才公主所托之事。回到坊内怕是要和小娘商议。公主推开门，款步走出藏宝阁，站在高耸的九十九阶上，看着远行而去的马车，她抬头望向残月，神情已然轻松了一些。

回去的马车飞快，如何把小娘带出城？杜娟想了一路也无果，和公公告了别。回到京华坊时，公斋的烛火还亮着，小娘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杜娟刚一推开门，小娘就奔着自己跑来，“娟姐姐，你是不是要带我离开？”

“啊？”连杜娟都没有想到，小娘早已把收拾好的行囊放在床榻上，一个人就这样等着杜娟回来。

桌上的一杯水见了底，杜娟问道，“你一直都在等我？”

“是的，娟姐姐，我知道你去找安安公主了，安安公主是不是想让你把我送出城外？”

“此事，公主也曾告知于你？”

小娘点头，“是的，你不在那几日，我去了皇城，安安公主特地告诉我，说我如果离开了大名府，就可以跟爹爹娘亲团聚了，这里已经不让住了，房子就要拆了。”

公主对小娘撒了谎，却是善意，杜娟只好顺着小娘的话说道，“公主是想让我送你离开这里。”傻丫头，你是不知道，公主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她。

“娟姐姐，出了大名府我能见到爹爹和阿娘吗？”

“当然可以。”

第七十九章 梦回大名府:倒戈 小娘着急的快要哭了，这是杜娟头回见小娘如此不平静。毕竟前几日问及爹娘的事，她的情绪并没有这么大起伏，这所有的伤感留到了夜晚，藏在心里最真实的感情也就出来了，“娟姐姐，其实这几天我真的挺难受。安安公主说不能让我看上去很伤心，这样爹爹和娘亲就回不来了，是不是这样？”

公主心善，为了保护小娘，怕小娘与陈家夫妇难舍难分，到头来害了他们一家人，但对于皇家来说，小娘也是他们的家人，这是一个极端难解的双面难题，还是别让小娘面对了。杜娟不知道小娘见到亲生父母后究竟是何感想，一生一养，她的选择又是什么呢？杜娟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小娘，公主虽说带小娘离开，护她周全，从情分而言，皇家为了小娘，也找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可见皇家对小娘的重视，若是自己一意孤行让小娘跟着自己逃离这里，后面会发生什么，杜娟不敢想了。

“小娘，你要想清楚，如果走出这一步，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大名府了。可如果离开了大名府，他们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杜娟这话的含义便是，再也看不到亲生父母了。

说的含蓄了一些，可小娘听明白了。

“我知道，娟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皇宫里他们的确对我挺好的，还说要给我举办什么大典。可……可我放心不下养我十年的陈爹爹和娘亲，这些年他们对我关心的无微不至。我要是留下来，那他们怎么办，这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娟姐姐，我不想待在大名府了，你今夜就带我走吧，去找爹爹阿娘，我很想见到他们。”

“今夜？”

“对。今夜就走。”

小娘这场说走就走的逃离，让杜娟手足无措。对大名府自己又不熟悉，现在连一个具体的计划都没有，现在就这样走，真的能够逃出大名府吗，要知道现在皇家这面，除了公主，连一个帮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娟姐姐，你大可放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会站在前面的。”

“好！现在还未到卯时，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对了，小娘，这是公主给你的。”杜娟将银票全数给了她，她豁出去了，小娘都那样说了，自己一个大人，胆量却没有小娘大，还需要一个小孩子帮自己扛着，自己这也太没担当了，杜娟心想。

“娟姐姐，你拿着吧，小娘身上从未带过这么多银票。”

“那也好，等到了我给陈叔就行。”

两人做好了准备离开京华坊，可这回在藏宝阁的公主，却是遇上了大麻烦。

“胡闹！公主啊公主，您让奴才说您什么好。这杜小娘是皇上的心头肉，您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呢，让那个绣娘带着小公主离开大名府，您是怎么想的？”不曾想，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了李公公耳中

“真没想到，李公公，你手下的探子可真多。今晚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这事儿连宫里都知道了。”

李公公苦口婆心，“哎呦！我的姑奶奶。要不是我手下这些探子一个个效忠于我，当我的耳朵，这些年公主你的跋扈劲儿，怕是让皇上知道好几回了，老奴这是在保护您啊。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这样做啊，皇上要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怒。”

公主回道，“李公公，本宫知道你的衷心。这要真出了事儿，本宫自己担着；要是她们逃不出去而牵连了您，本宫自行承担后果，反正本宫已是出关和亲之人，就算是父皇也会让着几分的。”

“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个绣娘？她在大名府，可是没亲没故啊。”

“本宫就是她的亲！”

见公主决心于此，李公公本想再劝。就听殿外一声，“那朕是谁的亲啊！”

“皇……皇上……”李公公忙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面无表情的作揖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公公，你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请皇上恕罪。”

“你真以为朕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信的人了？”皇上说完，一个年轻的太监伴在左右，李公公这一瞧，是熟人，刚才还派他从京华坊接杜娟来此呢。

“你！”

“怎么？李公公，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认不得了。”

“奴才认得，奴才认得。”

“好了！起来吧！”皇上一摆手，“念你没酿成什么大错，这次就算了！”

杜娟和小娘逃出无望，如今皇上都知道了此事，她们会不会有危险！李公公被无情打脸，想到这儿，公主道，“父皇，她们怎么样了？”

皇上本没有搭理公主，公主这一说，皇上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公主！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儿臣不知何错之有。”

“朕和你母后，苦苦找寻小娘十年，这眼下找到了，你却为何想尽方法将我们拆开？朕自然是不会亏待陈家的，公主，你这么做，究竟何意！”

“父皇，儿臣只是不想让小娘和儿臣有同样的命运。”

“放肆！”皇上生气道，吓得李公公一哆嗦，忙在一边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你是怕朕也会让小娘去和亲？小娘年岁尚小，还走不到那一步。倒是你，现在身份是和亲公主，整天不学习金国礼仪，倒是日夜躲在这藏宝阁，是何体统。”

“父皇，儿臣本就不想和亲！我此行和亲，是为了大名府黎明百姓，并不是为了皇家！”

“你当真这么恨朕！也罢！朕在你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只想着用这些软招数讨金人欢心，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两国交战，那苦的不还是黎明百姓，到时候家家流离失所，亲离子散，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公主不想多言，“父皇不必说这么多，儿臣自会履行好和亲之责，但也请父皇不要为难她们。”

“唉！”皇上深沉的叹口气，转过身，“公主啊公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小娘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她这么小，怎么能跟着一个不知深浅的绣娘跑动跑西。宫里会给她安排好一切，你可别忘了，小娘身上流着的可是皇家血脉。对了，苏公公，这回应该快到了吧。”

那位小太监道，“回皇上，他们正赶往京华坊的路上。”

“你们要做什么！”公主情绪激动，一把撕住小太监的领子，“他们是谁，快说！”

李公公吓破了胆，忙把公主拉开，“公主，万万不可，不可啊，皇上还在呢。”

李公公看得明白，如今自己身边这位衷心的苏公公随了皇上，自己在皇上这儿是没有什么话语权了，这内斗的事儿就不多啰嗦了，只是怕也连累到公主。

“够了！”皇上厉声，“你这像什么！哪里还像一个公主的样子！我看你待在这里也好，应该好好地清净清净了。”

皇上负气离开，可杜娟和小娘该怎么办。李公公想要安慰公主，只听得皇上又道，“李公公，你也是想留在这里？”

“对不住了，公主，都是我管不住手下的人！”李公公说着给自己扇了三个嘴巴，灰溜溜跟着皇上回去了。

第八十章 起床，闺蜜要告状了 两扇门合上，原本天边已是鱼肚白，可这仅有的光亮也不在了。透过窗户，公主看到门外站起了守卫。公主冷笑着，自嘲着，“什么公主，什么一国公主，到头来全都是虚妄！都是虚妄！”

她们逃不出去了，都怪我，这一切全都怪我！杜娟，你可不要记恨我才行。这深宫，大家都盯着自己手上的权利，连一个年轻的太监也能随时倒戈。也是，是时候该离开大名府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杜娟带着小娘出了京华坊，刚走到牌楼，左右各自围上来一堆官兵。

“大胆杜绣娘，胆敢带着小公主犯宵禁，拿下！”

犯宵禁？这是什么荒唐理由！犯了宵禁至于出动这么多人？是不是公主那面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呢！杜娟下意识的抱住小娘，小娘吓哭了，官兵们也不敢上前，怕伤到了小娘。他们叫她小公主，看来皇家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小娘离开的。

“杜绣娘，我劝你识相一些！赶紧放开小公主！”为首的官兵头子说道

“娟姐姐，别管我了，就这样吧。”怀中小娘挣扎着，杜娟知道小娘出去后不会受到半点伤害，可是答应公主的事儿，又该怎么办。

“我跟你们走！你们能放过娟姐姐吗？”小娘冲着官兵大声喊道

“能！只要公主随我们回去，我们定不会为难杜绣娘。”

“娟姐姐，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做了。我跟他们走，你赶紧离开这里吧。”小娘的话真的好使吗？不，她就是一个孩子，官兵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况且这公主的名号也是虚的，并没有正式册封。

小娘见杜娟不松手，使劲咬了一口杜娟的手。杜娟疼的松开，小娘跑了回去。为首的官兵抱起小娘，回过头看着杜娟，冷冷地说道，“拿下！”

“骗人，你们骗人！”小娘哭了，一遍遍的叫着杜娟的名字，可为时已晚，“娟姐姐，对不起，娟姐姐，是我的错！”

杜娟没有说话，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看来公主那面也是一样，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局，而这个做局的人，便是皇家。官兵上前，架着杜娟的胳膊，一阵生疼传来。杜娟要挣扎，只发现这疼痛感更厉害了。小娘哭喊着，为首的官兵头子将她抱远，官兵散开，不远处正停着一架华贵的轿辇。四个丫鬟守在轿旁，将小娘抱上轿辇。

“放开，我自己会走！”

“看紧了！”

胳膊越来越疼，一阵白色的光照在脸上。这是已经卯时了吗？没错！这一夜过得太漫长了，而这一夜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做成。押解的官兵手劲越来越大，胳膊就要脱臼了。

“官老爷，你们能轻一点吗？我胳膊都快脱臼了。”

再怎么乞求也无人搭理。

眼前这白光越发的刺眼，这是什么，白昼？卯时的太阳这么强烈？

官兵们一一捂着眼睛，都顾不上杜娟了，白色的光灼的浑身难受。不远处的轿辇看不见了，整条街巷上白茫茫的一片，都被这白光所吞噬。

杜娟见官兵各顾各，就拼了命的往前跑！怎么回事，他们都不在了，胳膊怎么还是这么痛？这种痛的感觉太熟悉了，不对，我是在梦里，不会又是睡觉的时候压到胳膊了吧！

白色的光，杜娟也未能逃掉，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那么熟悉。在这梦里挣扎着，杜娟想极力睁开眼睛，白色的光渐少，它聚合成一个圆形，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圆球出现在自己面前，杜娟看得很清楚，是家里天花板上的灯，这一宿睡着了，我是连灯都忘记关了？

关了手机的闹铃，我杜娟，该起床喽！

阿木娜来到京华坊后，并没有像之前约定好的去画一些有关绢人的脸谱，而是把自己的画作带到了工作室开始画，对绢人彩绘并不是太上心。几天下来都是如此，文欣看着着急，想说说吧，又怕这阿木娜性子上来跟自己吵架。这天一早，文欣在工作室又看到了同样的事儿，忍无可忍，决定等杜娟来了好好反应反应。

“欣欣，早，给你带早餐了，想什么呢！”杜娟走到文欣面前，文欣都没有注意到杜娟。

文欣愣了愣神，想起正事，“你先别进去，我有事儿跟你说。”

“怎么了？”

“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京华坊是要往前走的，可这才来几天就这样，

她还不如回家去得了。”文欣告知了大概的情况，对阿木娜的工作态度失望，“我并不是针对她啊，娟，你别多想。以前工作室的阿姨们接点私活做一做就行了，她怎么也这样啊。”

“这也怪我，最近是没给她安排什么重要的活。”

“我虽然不太懂绢人啊，但那时候咱也是接触过一些。她想要画画，可以，可以在绢布上练习，我不相信她一个纸上画画的一上来就能在绢布上作画，这有点不现实吧。”

“主要是现在咱们还缺少一个雕模师，人员还不好进行管理，而且头模不出，彩绘也没办法跟上去不是？”

“这倒也是，有可能真是我自己的偏见了。”文欣认自己的暴脾气，转而又说起格桑，“不过你还别说，那个格桑，这几天倒是很用功。我看经常拿一些碎布料练手，她的手也巧，几块碎布在她手里都能变废为宝了，那几个阿姨还想让她给教呢，可她那性格，跟人很少说话，阿姨们讨个没趣也自然就离开了。”

杜娟明白文欣心急，这要放在文欣以前在公司，怕是早就开了员工培训课，可这儿不能这样做，“欣欣，别着急了。咱们多给她们一些时间，她们需要适应。”

“好吧！听你的！”文欣嘟着嘴，“现在京华坊不一样了，我就是不想看着她们在这么一个好平台上荒废了自己。”

“会好起来的。”杜娟深信京华坊定能步入正轨，不管对阿木娜还是格桑，两个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姑娘，文化差异不同，做事风格自然也不同，“其实她们就像绢人一样，绢人身上每一处单拆下来，是绢布、是头模、是饰品、是线头……虽然有它们各自的用处，但作用单一，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我们看到的就是绢人，多美啊。”

文欣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娟儿，您今儿给我带的是不是你家门口那煎饼？”

“是啊。”

文欣一把上手，从杜娟手中“抢”过来，“赶紧拿来吧你，说这些我是说不过你，听得我都饿了。”

“以后每天给你带，腻死你！”

姐妹俩闹了一通，文欣最终还是归了正题，“现在雕模师不好找，尤其在绢塑这个圈子里。娟儿，你跟我讲讲，雕模真的有那么难吗？”

“是啊，雕模需要特定的技艺，比彩绘和缝纫难多了。模型是绢人的骨架，差一分一毫都不行，单用石膏做一个头模，就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倒模出后还要不断的进行调整。很早以前，绢人雕模做头模的时候，基本上不会雕出五官，捏出头模后直接进行下一步糊头，可现在不同了，不仅要捏出头模，还要在上面雕刻出颧骨、五官的轮廓，再进行糊头，这样做出来的绢人就更立体了。”

第八十一章 还是您局气 听完杜娟专业的讲解，文欣听得明白，“我一直以为雕模就是用模具倒模，原来出模后才是最难的，咱们还真得花花功夫了。上次缝纫是柳天帮忙找的，要不咱再试试？”

“什么？”

“找柳天啊！”

“不行啊，这绝对不行。都找人帮忙了，还找人家帮忙，人家会觉得咱什么事儿也做不了。”

文欣才不听杜娟这通解释，“你脑洞可真够大的，你怎么知道人家会那么想。”

“反正，找他就是不行。”

“好，我们自己找，我的杜总，我再去发发招聘信息，这就去。”说着给杜娟扮了一个鬼脸，杜娟拉住她，“等会……”

杜娟小声冲文欣说道，文欣自然的凑了凑，听杜娟说起了两次的梦，“我最近两次做梦，都是连续梦，会梦到同样几个人，然后我跟她们一起经历一些事情，那些梦太真了，而且我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你说，我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好。”

“我看你精神好的很！”文欣回怼，“你啊，就别放在心上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不过我之前看《周公解梦》说，连续一段时间遇到同样的梦境，是说明在现实中阻碍多，成长慢，但是结果却是好的。”

“的确，最近遇到的阻碍是挺多的。”

“那我们就一起挺过去。”

“好！但真的不能再找柳天了，上次就欠他一个大人情。”

“行，听你的。”

刚演出完的柳天在后台卸妆，驱车回到家。倒头呼呼大睡，敲门声响了几声，秀芬端着一碗绿豆汤，推门而入。柳天坐起来，“妈，您来了？”

“这大中午的就睡觉，吃没吃饭？”

“在剧团吃过了，妈。”柳天揉了揉眼睛，“这几天起早贪黑的排练，睡眠不足，好容易今儿演出完了，就回来睡一觉。”

“先挺会儿的，一会再休息，妈有事跟你说。”秀芬坐在床边，放下绿豆汤，“儿子，你是不是把格桑那姑娘介绍给京华坊了？”

“对，妈。”老妈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莫不是她不同意跟杜家有来往，柳天担心起来。

秀芬没有此意，反倒是放心的说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格桑也算有个着落了，之前还发愁怎么安排她的工作呢，不能在我这儿学完了手艺，没工作这也不好。”

格桑是跟着秀芬学了一段缝纫，但时间不长。

“妈，您同意啊？”

秀芬道，“这有啥不同意的，这是好事啊。我说前几天看着格桑进了京华坊，想着她一个人不可能找到这儿，一定是你在后面帮忙。她去京华坊也好，现在京华坊重新调整，她去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柳天点点头，内心的担忧放下了。想起秀芬曾经“金剪刀”的名声，也是感到可惜，“不过，妈，当年你的金剪刀太出名，这回京华坊重新开张，我觉得你也应该捧个场。”

秀芬摇头，“算了吧，这场合我可不能去。再说了，我要去了，还有格桑什么事儿？还是把这机会留给她吧。”

柳天自然明白，母亲和杜家的恩怨没有完全了结，都二十年，多少是疙瘩。柳天不言，发呆想着这些琐事。许后才说道，“妈，您现在还恨杜家吗？”

恨不恨？秀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家的恩怨也渐渐磨平了，不过秀芬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到恨倒不至于，不过要说生气的话，我只跟老季置气。”

“季阿姨？”

“对，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我就一股子气，你说她怎么生活的那么自恰，以前是事事管，现在好像大小事都不怎么管了，反倒是对我指指点点。”

得，看来妈是还记得上次医院的事儿吧，“妈，医院的事儿就别计较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怄什么气啊，毕竟您跟阿姨都上了岁数，别哪天再把自己气着。”

“我可比她年轻着呢，要上岁数也是她上。”一瞧秀芬，这不满的置气就开始了，“行了，不说她了。你赶紧把绿豆汤喝了，解解暑，我一会儿直接把碗洗了。”

柳天也正好渴了，加上绿豆汤的冰凉，几口便喝完了。把碗递给秀芬，秀芬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京华坊这阵子招人，是不是还没招齐？”

“好像是吧，这几天没怎么去，不太关注这个。”

“他们应该还没有雕模师傅。”秀芬思忖道，“这样，天儿。咱家这条胡同后面那胡同奔北走，就是老杜家后面儿。里面有个雕模师叫李维安，可以让京华坊试试这个人。”

“啊？”柳天惊讶，还说对杜家人不关心，这就帮人招人了。秀芬是刀子嘴豆腐心，柳天没有多问，答应了她，“行，妈。”

不过住这胡同多年了，自己都没听过这胡同还隐藏着这样一位人物，总觉得这个李师傅是个迷，“妈，您说的这位李师傅，之前我怎么没听过啊。”

“人家家就在这儿，前几天在外省当老师，也是去年才回来的，他自己有个雕模工作坊，还算稳定，只是眼下他也正寻找这样一个机会。”

“那不行吧，妈，人家自己都有门脸了，还会去京华坊？”

“事在人为啊，这有啥。”秀芬说起这家师傅的大致情况，“他自己有个门脸，但是雕模这项工作它不好干。之前李师傅在外省大学教学的时候，教的就是美术系，负责制模。后面回北京了，这家工作坊是他家人传下来的，可别小看他，人家可是手艺世家。”

“那他爸妈呢？”

“他家可潇洒了，家里老人退了休，就出去旅游了，一年回来三四次都算是稀奇的。这资源你就给杜娟介绍试试看，行的话，就让杜娟自己过去聊就行。”

柳天看着母亲，开起玩笑，“妈，您这口口声声说不帮人家，转眼就给人介绍资源了。”

“我是可冲着杜娟去的，不是冲老季。”秀芬心里有所盘算，但对柳天来说，这回倒是离她又近了一步。

“我看您啊，还是希望这绢人技艺流传下去吧，不然您怎么能这么上心呢？妈，您这大局观还是可以的。”

秀芬被儿子看透了，除了恩怨情感的纠葛外，秀芬最看重的是绢艺的传承了。京华坊兜转多年，秀芬也希望它能好起来，可这话被儿子说出来吧，这老脸就挂不住了，“去去去，都说了我是冲着杜娟去的，我还想着能收杜娟当徒弟呢。”

“妈，还是您局气！不过让杜娟这样唐突的过去，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人家也是一工作坊，咱让杜娟自己过去，这样挖墙脚会不会太明显了。”

第八十二章 屋后那条胡同 “你就让杜娟大胆的去，再不成，你陪着她去？再说了，李师傅这要被挖，也是挖自己的墙角。”

柳天慌忙摇头，“那还是算了，妈，过后几天我还有演出呢，这事儿啊，我抽空跟她说一声吧。”

“好，好，不过这件事，你得抓紧时间通知。对了，那个李师傅脾气性格有些古怪，叮嘱那姑娘，谦虚着来，别撞人枪口了。”秀芬提醒完，柳天也刚好喝完，拿着碗就出去了，“行了，我不说了，你赶紧休息吧。”

眯了几个小时，柳天起来的时候都到下午六点了，精神抖擞，咿咿呀呀练了几声嗓子，闲来无事，心想：今日事今日了，倒不如现在去找杜娟，一起去李师傅家瞧瞧，也不知道京华坊现在下班了没？

“杜总，文总，我们走了。”

“好，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阿木娜、格桑按点下班，冲着杜娟、文欣两人打了招呼。不过对于杜娟来说，忙碌才刚刚开始。文欣麻溜的收拾出桌子，杜娟从库房拿着一摞资料放在桌上，看着文欣，又于心不忍，“欣欣，要不你回去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我累，你不累啊。一起弄得了，再说，这些资料这么多，你一个人什么时候能弄完。”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弄完了，我请你吃羊蝎子！谁让这主意是我出的呢。”

现在京华坊招不上人，杜娟便出了一个主意，找出京华坊几年前办培训班时留下的学员资料，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出一些人才来。这个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京华坊往年培训班的学员大有上千人，现在也只能一页一页的翻看才行。杜娟把这些资料放在桌上，就连文欣都震惊了。

“真没想到，京华坊培训了这么多人？咱季阿姨太厉害了。”

“是啊。大多都是我妈那时候培训的，这些都是压箱底翻出来的，怕是时间久了，看都不能看了。当时登记的时候，只有现场填的表格，当时也没有电脑，这算是唯一的资料了。只可惜当时的培训班只顾着兴趣培训，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儿。”杜娟说道

“不要有遗憾，娟，至少从京华坊这里出去的学员，都是知道绢艺的，不管他们未来从事什么，但对绢艺而言，他们肯定不陌生，这也是一种传播啊。”文欣安慰杜娟，“咱现在就开始吧，指不定在这堆资料里，还能找出一些为咱们所用的人才。”

杜娟和文欣分工明确，杜娟负责从这些资料中筛出合适的学员信息，文欣负责记下他们的联系方式。这样一来一回，工作倒是轻松。杜娟也整理出来了几个适合的人来，单独放在一边，“欣欣，咱们明儿可以先联系这几个，至少从他们的简历看，还在做这行。”

“牛啊！娟你这效率可以！不过他们既然做这行，当初又为何去兴趣班呢？”

“不清楚。”杜娟也不知道这是为何，牛人大隐隐于市，所想所做都不是随便能猜出来的。

“既然要联系还是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这都几年了，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干不干这行了。”文欣道

“这都几点了，还没下班啊！”是柳天的声音，不请自来。

杜娟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文欣，那犀利的眼神是在质问：柳天是不是你带来的？

文欣摇摇头，委屈的眼神表明了一切：我可没有，这回他来可不是我。

“你……你怎么过来了？剧团不忙了？”杜娟打招呼

柳天看了看四周，又瞧瞧她们正在整理的资料，“忙完了，好阵子没来这儿，现在弄得不错啊。怎么样，格桑在这里还习惯吧？”

“还行，还行，就是有些胆小。”文欣说道

“多接触接触就行了。”柳天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坐下来，随手看着资料，“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这个点了，还不回去？”

杜娟上前从柳天手中抢过资料，“我们在忙啊。”

“别瞎忙了，走吧，带你们去见个人。”

杜娟、文欣对望一眼，柳天这么神秘，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文欣忍不住问道，“什么人啊。”

“也是你们这行的，见了面不就知道了，放心吧，这个人你们肯定满意，不过能不能拿下，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柳天也无心瞒着二人，出了京华坊去李维安家的路上，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李维安，你是怎么认识这人的？听着还算靠谱。”

杜娟这一问，柳天脑海中立马浮现了刚才出门时母亲的再三叮嘱，“记住啊！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的朋友。李师傅那面我已经打完招呼了，你们直接去就行。”

“妈，您这做好事不留名哪能行。”

“就这样吧，要老季知道了，就她那脾气，绝对不答应。”

老妈说的在理，柳天也是这样回答杜娟、文欣二人的，“一个朋友介绍的。”

“唉？娟儿，这不是去你家胡同的路吗？难不成这人就住这儿啊。”这条路越走越熟悉，文欣更觉得不对劲了。

可杜娟就有点想歪了，“柳天，你不会是想带着我们去你家吧，那个人在你家？”

柳天忙说道，“哪儿啊，你想什么呢。”

文欣在一边打趣，“你俩太有意思了，娟儿，你就这么想去柳天家啊。”

“别打岔！”

柳天解释起来，“他就住咱胡同后面，离得不远，按距离来说应该是正对着杜娟你家的房子，也就屋前屋后吧。”

“啊！”杜娟没想到这么一位匠才就住在自己家后排，“长这么大，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屋后住的什么人，好像也不太关注。”

“这就是说现在的邻里，像以前大家住在一个院里，都知道谁是谁，现在家家安着安全门，这大门一关，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隔在外边。”柳天又开始炫大道理，但说的句句在理。

杜家屋后这条胡同，她自己还真没怎么逛过。胡同格局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条看着就比前面这条安静了许多，毕竟不是临着主街。李师傅家的院门大开，这院门更是那种有讲究的垂花门，在老北京也叫做宅门。这老北京老话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中的二门，指的就是这垂花门。一般垂花门出现的地方，就说明这是人家内宅，像这样的门上大都贴着“游客勿入”的字样。

一只燕子飞入门内，杜娟小声说道，“这么好呢！”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要说老北京这家家户户这么多，甭管是广亮大门还是垂花门，又或是金柱大门、如意门，只要家中进了这燕子，做了巢，那这儿便是求之不得的吉兆。

院门整洁，柳天带二人跨过门坎儿，这门坎儿也是有讲究的，其高低正说明了这家主人地位身份的高低，只是现在没这么多讲究了。过了门坎儿，门口再往里地上堆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膏倒模，有的堆的时间长了，石膏底部都起了深绿的苔藓，和灰色院墙的苔藓融为一体。

第八十三章 北京大爷李维安 两把藤条编织成的躺椅和一个小圆木桌，在院子背阴处摆着，倒是收拾的干净。桌上玻璃壶里沏的一壶茉莉花茶，从壶盖处飘出清香。再往里走就是房屋了，这屋子虽没垂花门那么气派，可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窗台上支撑起的一块木板，上面放着各式的锉刀、刻刀……

窗户有段时间没擦了，玻璃上呈流体状的鸟粪，早已干涸。往上一瞧，好家伙一排的鸟笼。鸟笼开着笼门，看来这家主人是佛系养鸟。柳天敲了敲门，许久才听得里屋传来一声，“进吧。”

屋里飘着刚炒完菜的香味，这点儿了，闻这味儿，杜娟和文欣都饿了，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起来。柳天在一边小声的说，“别说你们饿，我也饿。”屋内的陈设还算简单，正当中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是未完成的石膏模和倒模专用的硅胶壳，刀剪锉刀杂乱的堆放在一起，还有一个拍立得在一边，看着和这些工具不搭。桌子右侧的一整面墙壁上，贴的都是已经完成的模型照片。杜娟粗略的看了一眼，模型多以人物居多，这拍立得是用来做什么的，立马都明白了。

“桌上的东西不要动啊。”声音依旧是里面传来的，绕过这屋子就到了偏屋，是他的卧室。杜娟和文欣背过脸去，柳天索性关上了门。再往前走，饭香的味道越来越近，这柳天到底要带我们见一个什么人，这么神秘？走了几步，便是厨房。

厨房摆着小饭桌和两三个马扎，一个魁梧中微胖身材的男子正坐在那儿吃饭，厨房里温度很高，他穿着跨栏背心和大裤衩，脚上一双趿拉板，稳妥的北京大爷风范。一瞧这炉灶，和别人家的不同。这位家的炉灶共有四个，两个上面是用来做饭的，另外俩炉灶上，正炖着两锅白花花的似胶水一样的东西，味道闻着刺鼻。

三人受不了这味儿，捂着鼻子。眼前这位定力十足，始终背对着大家吃饭，这屋内弥漫着刺鼻的胶味，他也能吃得下去？不过还好，这位吃饭倒是快，扒拉几口就得了。

“甭担心，这没毒的，都是上等的胶，做模具最好使。”他站起身，个头都比柳天高，只是这声音听着太老成，难不成真是一位大爷？杜娟想着一瞧他鬓角的白发，更确定了他是大爷。不过柳天说要介绍一位雕模师傅，应该不是这位？

他走到灶台前关了火，打开抽油烟机，这屋里感觉算是好些了。

杜娟冲着他打招呼，“大爷，您好，我们是来找李维安李师傅的，请问他还没有回来吗？”

“我就是李维安。”眼前这人一转身，大家可算是看到正脸了，身材算是魁梧，可这脸庞倒是白净许多，看上去也就三四十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胸襟前系着一个围裙，这样一个青壮年就被自己叫成了大爷，旁边又有文欣、柳天二人，最主要就是柳天，他一定是要笑掉大牙了。

“不好意思，我……李师傅，抱歉！”杜娟急忙道歉

李维安看了一眼柳天，大概也知道这三人来此的意思，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风趣的问道，“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哪有，哪有。”柳天出来打圆场，“一定是您刚才沧桑的背影，感染到了她。”

“不愧是唱戏的，这文辞就是多啊。”李师傅一句话，让柳天紧张起来，怕是在说下去，连老妈都藏不住了，正想着怎么应对呢，杜娟一直看着李维安，倒是引起了李维安的注意。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杜娟再次脚趾抠地，他真的太机敏了，不过看这张脸，“李师傅，我就是觉得你有些面熟。”

杜娟这么一说，文欣忙说道，“等等！等等啊，有印象，我有印象！”

“你小点声儿，吓我一跳！”杜娟被文欣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文欣摆摆手，闭着眼睛继续苦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一定是见过的。”

误认成“大爷”的气氛，已经很尴尬了，文欣这么一来，杜娟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柳天是怕李师傅说出老妈，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劝劝闺蜜，“欣欣，想不起来就算了。”

“想起来了！李师傅，你是不是参加过京华坊绢艺培训班？”

“啊？”杜娟张大了嘴，文欣的记忆很好，但被她这么一说，杜娟脑海中飞速过着刚才看到的那些学员资料，是有那么一丝印象。

李维安也承认了，“对啊，那大概是六年前的事了，应该是我教书之前。”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报名参加兴趣班？”文欣问道

“权当是喜欢，这个理由可以吗？”

“可以，可以。”再这样聊下去，今儿的正事就别聊了。

“那你们这次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儿？”李维安主动问起，倒也是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杜娟整理一下复杂的思绪，说道，“李师傅，您之前去京华坊培训过，我就不多介绍了。我们这次来呢，刚才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您在做的一些东西。京华坊现在处于起步阶段，目前还缺一位雕模师，我们想请你加入进来。”

“那不行，我这面还有很多活要忙呢，而且我这儿比较自由，不想受约束。”果然没有那么好答应，李维安一口回绝了杜娟一行人。

文欣见李维安拒绝的如此果断，上前道，“李师傅，京华坊的发展前景还是很不错的，我们不是那种画大饼的。不过在京华坊的话，一定会收获不一样的东西……李师傅，您需要什么条件，您也可以提出来的。”

“你觉得我们缺少你们的这些条件？”文欣被李维安问住了，随后又看着杜娟道，“京华坊就在这胡同前面，这些年它什么样儿，这胡同里没有人不知道吧，起起落落，也是很难的。”

几句话让杜娟和文欣败下阵来，柳天看不下去了，有些急躁，“你就给她们一个机会，试试呗。”

“抱歉啊，各位，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我只做我乐意的事情，我不乐意的事情，您就是开再好的条件，那也没用。各位，要不今儿先这样，我一会又得开始忙了。”

“可……”柳天还想说什么，一把被杜娟拦住，“走吧，走吧。李师傅，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忙您的。”

说着使了个眼色给文欣，文欣意会，两人就这样架着柳天出来了。

一出大门，走了几步道，柳天还被架着，他挣脱开，“不是你们啥情况，怎么就出来了？”

“你真不懂？”

杜娟看着柳天，他哪能知道，便直接摇摇头。

文欣说道，“刚没听李师傅说，要不今儿先这样。这是给咱留话口呢，说明这事儿还有的谈，但不是今儿。娟儿啊，你得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

第八十四章 二顾茅庐 柳天挠着头，“啊？还有这层意思，我还真没听出来。”

“你整天都在唱戏，商业上的事情你当然不懂了。”文欣回答他，转而向杜娟言语，“不过讲真的，娟儿，这李师傅的技艺是真了得，进了他的院，就觉得他们家太有匠人精神了，那些照片你看到了吗，上面的成品多精致啊。”

“的确。李师傅这个人一定要请到京华坊，他要真能来，那咱们京华坊就有挑大梁的了，绢人的根本就在铸模、雕模，它可是一人之本！”这一趟下来，杜娟也颇有感触，“再找找机会吧，我再去找他好好聊聊。”

“你下次可不能叫人家大爷了。”文欣笑着说道

“你是没完了是吧！”杜娟“不高兴”了，疾步向前走去，“我饿了，今天文欣请客，柳天要不要一起！”

“我什么时候说我请客了。”文欣成了冤大头，不过看着这架势，文欣今儿做东，是逃不掉了。

饭后大家各自回家，柳天一回到家老妈就着急问起来，“怎么样，带杜娟她们去李师傅家了？”

柳天有些沮丧，毕竟去了这一趟事儿没怎么办成，“是，妈。带她们过去了，可李师傅好像不太热情，他还不想加入京华坊。”

“能理解，李师傅这些年自由惯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不当老师了？就是因为管束太多，他一直觉得艺术是自由的，自己也是自由的，要想请李师傅重新出山，杜娟那姑娘得费点劲了。”

柳天道，“没错，妈，文欣都做好让杜娟三顾茅庐的准备了。不过，妈，您跟李师傅那么熟，倒是可以通通气啊。”

秀芬连忙摆手，“那肯定不行，你们的事情你们来做就行了，我可不掺和。我这儿还一堆裁缝的活呢，你这儿子，不都跟你说了，避着老季呢。”

“知道了，妈。”柳天应着，“不过按照李师傅这个性，杜娟估计得折腾一阵子了。”

“心疼了？”

“哪有，妈。”

“男女之间啊，还是保持点距离吧。”秀芬的言外之意柳天懂，她不想让儿子跟杜娟有太多的来往。

杜娟不想就这样放弃，如文欣所言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这不，刚吃完饭就拎着一堆东西奔着李师傅家去了。李师傅忙了一天，这儿正躺在院里躺椅上休息，听脚步声眯着眼一瞧，是杜娟拎着茶叶和点心匣子过来了，李师傅装作没看见，继续睡。

“李师傅，这会儿忙完了？”

“嗯。”李师傅随口应了一声，也没有让杜娟坐下。可杜娟不能站着啊，将东西放在桌上，李师傅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我都说了不考虑去京华坊。”

杜娟不打算退缩，如今京华坊大为调整，得好好跟李师傅说说，“李师傅，要不您在考虑考虑，京华坊跟之前不一样了，不再单单是办兴趣班了，我们现在主要是参与了恭博文创那面的一个竞标，我们也想把这次的竞标做好，给工作室打开新的局面。”

李师傅依旧不为所动，许久嘴皮子动了动说道，“那你们是想参与好竞标还是给京华坊打开新局面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参与好这个竞标项目，但与我们打开新局面也不冲突。”

杜娟这个回答李师傅是满意的，不过面对她，李师傅还是要拿一把，“说的没毛病。你也知道，我这儿也是一间工作室。我要是去了你们那儿，我这面的活就得歇着，而且说真的，您说的这类型的文创竞标，我之前也参加了不少，竞争者太多了，你怎么能保证你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大家喜欢的呢？现在你临时搭台子，你确定这出戏能唱好吗？”

聊到这份上，杜娟已经开始着急了，要不是李师傅是个人才，杜娟估计早就撤了，李师傅在杜娟眼中属于是那种“好话说不进去”的，她决定改变策略，“是这样，李师傅。首先呢，咱们是本着一个做事的态度来谈这件事，我也是听柳天老师说到您，白天又看了您做的这些塑型作品，您的确是一个有才的人。可您的工作室，我也大差不差的了解一些，您之前是有个团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散了，现在这工作室也是您一个人单打独斗。说句真心话，李师傅，倒不如我们一起。”

提及以前工作室的事儿，李维安从躺椅上坐起来，看着杜娟，能看出来他有些生气。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杜娟寻思着。

“你先走吧。”李维安淡淡的说

杜娟一瞧李维安这脸色确实有些不对，“抱歉，如果哪句话说的过了，我向您道歉，我改日再来。”

“你不用来了！”李维安语气生硬的说道

杜娟没有搭理，转身就走了，而后被李维安叫住道，“等会儿！东西也都拿走。”

杜娟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心里也有几分不快，负能量是会传染的，便丢下一句，“您要不喜欢，可以扔了。”

“嗨！气性比我还大！”李维安嘟囔着，这时杜娟早已出了门。

一路上气不顺，回到家后也是闷闷不乐。一家人坐下吃饭，老太太瞅见孙女这幅表情，“又是哪家不长眼的，惹我孙女了。”

雨燕两口子还没注意到，被老太太这一说，一瞧还真是。雨燕怕坏了吃饭的气氛，道“咋了，娟儿，吃饭也耷拉个脸，有啥委屈跟妈说说。”

“没事，白天出门碰一钉子。”

杜北京端着酸菜鱼走来，“烫死了，接一下，接一下。”

老太太和雨燕都在关注杜娟的心情，压根就没人搭理他，他也只能快速放下酸菜鱼，然后一个劲的捏住自己的耳朵，听着闺女讲。

杜娟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妈知道，是柳天牵线引荐的人脉。便道，“奶奶，妈，最近工作室不是在招新吗？我发现了一位雕模师傅，非常优秀。可他好像并不愿意来工作室，我去了两次，都被他拒绝了，这么好的人才我是不想错过。欣欣让我三顾茅庐，我怕下次去了，直接给我关门外。”

“雕模师傅？叫什么啊，是哪家的啊，说出来看看我认识不，我去找他谈。”

李师傅住在屋后，柳天知道，妈一定也知道。这怎么能说呢，“妈，您这一上来就打听人家，不合适。妈，这件事我想自己完成，您就不要管了。”

“这行业里现在大火的雕模师也就那么几十家，叫得上名的更是少了，要不妈就帮您问问？”

老杜不赞同雨燕，说道，“闺女说想自己完成，这事儿啊，就让她自己完成得了，你啊，还是少操心吧。”

“我这不是怕闺女吃亏吗？”

“妈，真没事的。这对我来说是一次磨练，您看您现在都把工作室交给我了，有些事情还真得我自己完成。”

雨燕不辩驳，点点头赞同杜娟的想法，“行，妈依你。”

这有啥，自己才二顾茅庐，我就不相信，请不来他！

第八十五章 ＋13道工序 “要实在请不来，可以换别人啊，干嘛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老杜说道，“现在就请不动，到时候要真进了工作室，那你怎么管理？”

“可不能这么说。”雨燕道，“你是不知道，这行里招人得多难，哪能说随便找找就能找到合适的。你看咱娟儿这段时间招人都累成什么样了，不管咱请不请得动人家，就看这事儿怎么去聊了。”

“投其所好的去聊，没什么聊不下来的。”老太太边吃边说，“赶紧吃吧，别光聊天了。”

投其所好？杜娟记住了奶奶的这句话，看来确实要沉下心打动李师傅才行。人脉是柳天介绍的，谈不谈下来就看自己了，想到这里，杜娟心里已经有了方法。

“妈，咱工作室那些雕模工具还在吗？”

“在呢，都在仓库压着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用。”杜娟笑着说。

京华坊的雕模工具已经有好长时间没用了，即便几年前开兴趣班时也是如此，用的都是老模具。再加上后几年京华坊多半是给别人做嫁衣，压根就用不上雕模了，而雕模更是绢人在塑形中原创的根本。晚饭后杜娟一人去了工作室。翻箱倒柜找出落满灰尘的雕模木箱，自己也已有好些年没碰过它了。

雨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这箱子还是你小时候学做绢人用的呢。”

“妈，您来了？这儿太脏了，您还是……”

“我来，老物件容易坏，得轻着点。”雨燕上前，帮着女儿把箱子擦干净，“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事儿还瞒着家里人呢。”

“哪有，妈。”

母女俩打开箱子，里面的工具也是落上了一层白灰，是原来模具上的残留的石灰。雨燕看着眼前的工具，大多都是锈迹斑斑，恍如回到昨日，“那时候教你学做绢人，这雕模的样样工序你都记得，都熟悉。那时候倒模用的都是石灰，就怕你伤了自己的手，没让你往深里学，这些东西都是老物件，用惯了石灰，可灌不得硅胶，不然这些东西就毁了。闺女，你翻腾出来是不是打算自己做雕模师？”

“我哪能做的了那个？”杜娟自谦起来，“雕模师得万分精细，得有十多年的功底。我当时就学了皮毛，我可不敢碰这个。但现在，我想拿它来证明自己，我想做一个简单的头模出来，然后拿给那位师傅，让他指点指点，他要在不答应，那咱只能再找别人了。”

“你这越说，我越好奇了，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师傅，能让你这么上心。”雨燕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师傅的大名，不过她能感觉到杜娟口中这位师傅“段位”一定不低，“你就安心做吧，工作室的事儿有文欣呢，再不成我过去看看也行。”

杜娟知道，这做一个头模，又需要折出去将近一周的时间了。

一个简单的头模，杜娟看似说得轻巧。可在绢塑这行来说，头模才是最难做的，也是最能考验一个手艺人的根本。头模的制作要根据五官之间的距离做一个模型，如前文所言，前几年京华坊绢塑头模（模型）大都是统一的制式，但要想做成不一样的，就需要重新测量所做绢人的五官比例。

老杜家翻出来的这套工具，是最早时候用石膏翻模的。不过做之前先用泥团团成鸭蛋的形状，然后用细线在鸭蛋泥坯上找出中线，做一个浅显的标记。而人的面部分为“三庭五眼”，这位置不好确认，泥坯是绢塑头模的雏形。做好这些之后，真正考验手艺的才开始，那就是用石膏翻模了，石膏翻模又讲八道工序（做槽、放入泥坯、灌浆、隔离、做规矩、再次灌浆、开模、完成）。

都说完成一个绢人需要近十四道工序，而完成绢人的头模就需要八道工序，这八道工序仅用于石膏的翻模。而后又要经过十三道工序才能完成整个绢头。翻出来的石膏上需要摞三层松紧棉布分别放在石膏头模上，将上左右三个角集中到头后，而后用其做出脸型大致的特征，便是下巴和脖颈。这还不算完，等棉布与石膏融合的差不多了，再用塑刀塑压五官，上乳胶。而后将纱绢轻轻的铺上去，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彩绘了。彩绘完成后，将棉布的纺织料慢慢切开，并再次缝合，这样一个绢头就制作完成了。在绢人的非遗传承中，头模的制作最为困难，以上这些能通过文献考究的方法，仅仅是一个参考，待真实操作的时候，还会遇到各种万变的问题，其间一个步骤出了问题，便要推倒重来，这几日杜娟神经紧绷，每一个步骤她都高度紧张，不敢出任何差错。

杜娟在工作室忙着做头模，整天把自己关在小屋子。外面文欣和阿木娜、格桑的交流也日渐顺利，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雨燕本想着过来看看给工作室帮帮忙，那晚回去之后仔细想想，决定不参与这件事，直到工作室收到一堆快递，文欣没办法才让杜娟给家里打电话。

文欣敲了敲工作室里屋的门，杜娟一开门，一身白的站在文欣面前，给文欣吓了一跳。

“亲爱的，你怎么成这样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就连阿木娜和格桑也被吸引了过来，“杜总，怎么了？”

一身的石灰沫子，杜娟怕沾到大家身上，忙说，“别过来啊，这石灰上了身，可不好洗，我这身衣服是打算不要了，你们可别沾上，快，去忙你们的。欣欣，怎么了？”

“你出来看看吧，门口一堆快递，刚才快递说给这里打电话了？”

“对，刚才说有快递，我说放门口，怎么有什么不对劲？”

“你还真心大，出来看看吧，顺带透透气。”

大大小小的箱子正堵着工作室的大门，杜娟忙给老妈打电话。雨燕赶来一瞧才知道，原来是儿子杜锋从国外寄回来的。

这时，杜娟的电话也响了起来，的确是弟弟杜锋搞的鬼，“你在搞什么啊，寄东西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干嘛寄到我这儿。”

“姐，我快回国了，就先把东西寄回去了，哎呀，你那面方便，就替我收一下吧。”

“是小锋的电话吧……”雨燕在一边问道，隔着电话就喊，“小锋，东西寄完了吗，后面还有吗？”

电话那头杜锋忙问杜娟，“姐，妈怎么在呢？”

“那有啥，等你回来了，还不得天天面对她啊。”

“行吧，你告诉妈，后面没东西了，就这点东西了。就麻烦姐帮我搬到我屋里去。”

“这点东西，你还嫌这不够多啊。我警告你啊，下次再这么搞突然，当心你回来我揍你！”

“你舍得吗，姐？”

“不说了，我还忙着呢，到时候回来前打电话，我去接你。”挂了电话，大家都傻眼了，这东西也不能堆在工作室门口啊，虽说工作室离家也不是很远，可这么多东西，一趟趟的跑该多累？

第八十六章 三顾茅庐 “这小锋，为什么不直接寄到家里去，这不是找麻烦吗。”老妈抱怨起来，杜娟心里知道，小锋和妈本来就有芥蒂，这要是直接寄到家里，还不得打家里的电话，到时候妈接了电话，弄不好两方都不好受。

文欣问道，“要不要我们帮忙给抬回去？”

“那不用，欣欣，你们忙你们的。”雨燕拿出手机，“我还是赶紧给胡同口张大爷家借个板车拉回去得了。忙你们的，都进去吧。”

大家进了屋，文欣趁着这回空闲，问杜娟，“怎么样，做出来了吗，这都快一个星期了。”

“差不多了，到时候拿过去给李师傅看看就得。”

“反正我是做了两手准备，我这面也备选了两人，也是做雕模的，他们也同意来京华坊发展，李师傅这面要不行了，我这面就顶上去了，不能再这样耗着了。”文欣道，她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以往在公司的时候基本都是双方案执行者，来到京华坊有段时间了，可文欣发现京华坊的节奏比起其他公司要慢好多。

杜娟感谢文欣的好意，“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都没怎么去管工作室，不过到时候再去李师傅家的时候，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可以啊，你是被拒绝怕了？”

“别人拒绝没事，就是李老师这种方式的拒绝，很容易让人从社牛变成社恐的。”

“别多想了，哪能有那种事儿。”文欣安慰杜娟，她知道闺蜜这阵子压力颇大，可又有什么办法，创业便是如此，还是转移个话题吧，“娟儿，你弟弟跟季阿姨的关系还没好呢？上大学的时候就听你说过，季阿姨把他的人生安排的满满当当，现在这关系看着还这么紧张。”

“她俩这关系，且缓和呢。过阵子我弟回国，我都担心这娘儿俩别又掐起来。”

“好好劝劝他吧，你弟弟毕竟也长大了。”

“是啊。”杜娟也烦家事，“家事才是难事呢，单劝一面没用，我妈那面我也得下下功夫。”

杜锋回来，一家人团聚是好，可杜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这样，杜娟、文欣约定好做好头模后再去拜会李维安，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这日子没多久也就来了。

刚一进门，屋子传来剧烈的响声，听着像是在砸墙。往里走就见李师傅全副武装，拿着锤子将一个残破的石膏砸碎，见杜娟、文欣走来，忙停下手里的活，怕石灰迷了两人的眼，忙道“往后，往后。”

杜娟、文欣连连后退，李师傅看了一眼杜娟道，“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怎么还过来？”

“李师傅，我这面有个绢人头模，您能不能帮着看看，挑一挑毛病。”

“没空，没看我正忙着呢。”

“要是这绢人想请您看了呢，您看吗？”文欣不知怎么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杜娟怕这话呛到李师傅，吓了一身冷汗。

李师傅没有生气，放下手里的工具，擦擦手进了屋，“那就拿过来吧！”

桌上端放着乳白色的头模，很是精致，五官的地方凸显出来，没有上色。头模棱角分明，边缘处更是被磨的很光滑。白纱布铺成的脸颊，质感很好有细微的颗粒感。李维安拿着放大镜，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杜娟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文欣见过大世面，可这回李师傅给到的那种压迫感，让文欣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嗯。”李师傅鼻子里出声，“这眼睛的地方，还是要再加强，眼睑的轮廓不是很突出，没有美感。耳朵这面也是，耳朵得有立体感，因为耳朵是要夹住妆发的，它相当于一个支点。差不多就这样吧，其他的地方都挺好的。”

文欣当即叫出了声，“可以啊，杜娟，这么多年没碰雕模了，还能做得这么好！”

李师傅看向杜娟，严肃的问道，“这头模，是你做的？”

杜娟点头，“是，李师傅，是我最近才做出来的。我想拿着这个头模来请教你，想让你给它提提意见。”

李师傅懂了杜娟的意思，“明白了，你是想拿它来当敲门砖是吧。”

“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啊。”文欣小声地说道

李师傅一眼看出了杜娟的小心思，不过还是松了口，“我如果真的不答应的话，这个头模要做的再好也是没什么用的；我看的是你们的诚意，我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室就我一个人，但我如果选择不干工作室了，重新到这个圈子里找一份相同的工作的话，那给我开出的酬劳会很高的，当然这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其实这次也是金剪刀找我，让我帮你们这个忙，我想直接答应多没意思，就想着让你们多跑几趟，看看诚意。”

李师傅直言快语，直接曝出了金剪刀的名号。杜娟也终于明白，这回找到李师傅，自己又又又一次欠了柳天，不，欠了柳家一个大人情。

“金剪刀？秀芬阿姨？”杜娟惊呼道，随后小声跟文欣说道，“这人情我怕是还不清了。”

“我说柳天那小子，怎么主动找上门呢。”

李师傅对秀芬极其尊重，见杜娟对其也这么熟悉，也不拿她们当外人，“嗨，你们两家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当然是听爸妈说起过。金剪刀让柳天出面，也是合情合理的。”

事儿，这就妥了，不过杜娟还要再次确认一下，“那……李师傅，您愿意过来吗？您之前跟京华坊也有一面之缘，京华坊的过往您也清楚，李师傅，我是诚心邀请您。”

“到这个份上了，我要再说不答应，那我也太不近人情了。”李师傅笑着说，“不过最近这面还有一些活，我得忙忙跟上东家做个交接，可能不会那么太按时上班，你们多理解就行。”

“成了！成了！”文欣拉着杜娟的手，高兴地合不拢嘴。

“那您明儿来工作室，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一下，以后好开展工作。”

“不用，不用，我就想低调一点，认真做事就完了。”

杜娟、文欣尊重了李师傅所说，等到第二日李师傅来京华坊后，文欣就将他领到工位，李师傅安静地坐下来，笑着冲阿木娜、格桑点头招呼。就这样，京华坊内，阿木娜、格桑、李维安三位手艺人再加上杜娟和文欣，这仅有五个人的小团队已成型。

那天从李师傅家拿回头模后，回到家杜娟也没闲着。而后几天忙中抽闲，把头模和工具带回了住处，按照李师傅那日提出的意见，一点点将头模重新修饰一番，眼睛处勾勒出的线条，虽头模未上彩绘，却能看出其轮廓来；后耳处的地方再往深锉了几刀，将假发套戴上去，却也能卡住头发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真好，这门技艺还没有丢！杜娟庆幸，她怕长时间手生，久而久之会忘了这门技艺。

第八十七章 开业典礼(上) 将这副头模装在玻璃框中，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晚上灯光照上去，乳白色的头模就像是3d打印出来的一样，精巧别致。杜娟看着她发呆，雨燕进了屋，累的满头大汗，“这几天收拾你弟的房间，太累了，瞧你这屋亮着灯，过来看看，还没休息？”

“嗯，没呢。”

一瞧床头柜多了物件，“这放这儿多危险啊，别擦了碰了，要不你挪客厅去。”

“不，妈，放这里是有意义的，它会时刻提醒我，这一步走出去的意义。这次把李师傅招进来，对我来说，重要的已经不是结果了，而是过程。他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更明白要守好这门技艺的重要性。”

“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就是咱屋后的李师傅，很早的时候跟他爸妈打过交道，后来这胡同都连起来了，也就不往后面走了。”老妈果然认得李师傅，不过还好只是认得其父母。李师傅和秀芬阿姨之间的交情，杜娟决定继续瞒下去，不过老妈对李师傅的评价倒是很高，“能把他请到咱们京华坊，这是大好事，可别小看他，他继承了他爸妈的手艺，他爸妈原先也是老绢花厂的工人，那在厂里算得上是倒模能手，不过之前在厂里听说，维安的爷爷也是搞这个的，具体的就不怎么清楚了。他们家守着这门技艺几代人了，咱也得跟他们一样，守住非遗，也要守住咱自己的心。”

老妈从未说过如此热血沸腾的话，寥寥几句就把传承说了个透，“妈，咱京华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是肯定的，闺女。”雨燕自信的说着转而又吞吞吐吐起来，“闺女，妈，有件事，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妈。”

雨燕道，“妈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办一个简单的开业仪式吧，得让大家知道咱京华坊又重新开业了。”

先前维安说要低调，杜娟自己也不同意大张旗鼓的办，对老妈的这个意见做保留，“没那个必要吧，妈。咱们京华坊街坊四邻谁不知道啊，来来回回好几年了，别说支持咱的，看咱笑话的也有一堆，这开业仪式我觉得可办可不办。”

“他们看他们的笑话，咱做咱的事情不就得了。现在京华坊重新调整，想着借这次机会邀请邀请行业的老前辈一起过来，还有王府文创的人也一起邀请过来，毕竟大家之后都是要共事的。”

杜娟深思熟虑，觉得不妥，“这样不太好吧，妈，咱京华坊现在还没有什么代表作品呢，一上来就邀请这么多人，有点不合适。不如咱们多做点作品，沉淀沉淀，后续再说也不迟啊。”

“后续怎么说啊，那就不叫开业仪式了。”

“可您邀请王府文创的人过来，那大家的压力得有多大，其实这次大家能攒到一起，都想着低调做事。”

雨燕不听这套，执拗的劲又犯了，“妈都把工作室交给你了，妈就不能提这样一个要求了？”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怕老妈又生气，杜娟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那按照您的想法来，不过开业仪式的流程，大家要商量着来，不能您一个人一言堂了。”

“怎么会一言堂呢，你想什么呢。”

就这样，在李维安到京华坊的一周后，在雨燕的要求下，工作室决定还是举办一个简单的开业仪式。同时也邀请了赵玺师傅、绢艺老前辈、街坊四邻前来捧场。

杜娟不答应办开业典礼，总觉得今儿不会太平。可老妈一向“坚持”，至于这开业典礼办的怎么样，杜娟不敢想，只能按部就班了。

要说开业典礼简单，倒也是简单，在京华坊门前拉了一条红色的横幅。“京华绢人坊开业大吉”几个字甚是醒目，门前摆放着几个花篮，是前来祝贺的行业前辈们送的，地上一条红毯直通工作室内。今儿杜娟、文欣都换上了职业西装，看上去特正式。阿木娜、格桑、李维安三人依旧是穿着平常的衣服，李维安脸上露着不快，杜娟还时不时跑过去安慰。要说在场最高兴的人就是雨燕了，一边忙着接待来宾，一边又着工作室的人忙这忙那的。她时不时看看门口，自己的师傅赵玺还没有来。

街坊四邻来的人多，都被雨燕邀请到了工作室，大家对绢艺没几个明白的，权当是参观来了。来到工作室的老前辈，有几位都认识杜娟，感叹着时光飞逝。空暇间，听老几位说着：

“真没想到，一转眼，这闺女都这么大了。”

“是啊，都说女大十八变，老杜家这闺女是越来越好看了，我儿子要不是结婚了，这门亲我得攀一攀。”

“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指不定哪家小伙子早就相中了呢。还记得当年在厂里，跟娟娟一起玩的那个小男孩，我看他俩就挺配的。”

“柳天吧，都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

“好像是去京剧院了。”

老几位滔滔不绝的说着，杜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生怕说来说去勾起两家的旧事让老妈听到，再闹一个不愉快，忙端着茶水上前，“叔叔阿姨好，你们先喝点茶。”

“瞧这知书达礼的，多好。”

“谢谢阿姨。”

从这老几位的人堆中出来后，杜娟舒了一口气，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她。

“呦，赵师傅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对赵师傅还是尊敬的，坐着的都站了起来，站着的都瞧瞧自己是否仪态端正。雨燕应着赵玺老爷子进门，大家各自打着招呼，这行里论资排辈是很重要的。跟大家打过招呼，赵玺便想看京华坊新招的人，低声跟雨燕说道，“最近听说招新了，他们在不在，我想认识认识。”

“就在里面呢。”雨燕带着老师傅过去

一瞧老爷子奔着工作区走来，杜娟忙跟过来问，“妈，怎么回事？”

“老师傅想看看你招的人，他们都在吧。”

“赵爷爷好。”杜娟打了招呼，带着老师傅过去了，“他们都在里面，我带您过去。”

工作室这伙人里，除了文欣，其他的都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阿木娜、格桑更是浑身不自在。内向的格桑唯唯诺诺的往后退，性格张扬的阿木娜完全不当回事，却也觉得窒息；不过看李维安，还行！坐在一边稳如泰山，看样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杜娟介绍起来，“赵爷爷，这些就是我们这个新团队的成员，大家要不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李维安首当其冲，“赵师傅好，我李维安，在京华坊做头模、模具，雕模。”

赵玺见他越发的觉得眼熟，怎么在哪里见过，应该是熟人，便上去握握手，“你好，你好。”

“阿木娜，彩绘。”阿木娜简洁明了，不过就这简单的五个字说出后，雨燕和杜娟不好意思了，忙补充道，“她的彩绘很不错。”

阿木娜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杜娟，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轮到格桑，更别说了，“你……你好，我是格……格桑。”

第八十八章 开业典礼(中) 雨燕一瞧，性子有些着急起来，“得，还是我说吧。格桑在工作室主要负责赛绣、刺绣的针线活。”说完，雨燕朝着格桑看了一眼，杜娟在一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文欣落落大方，“您好，赵师傅，很早就听到您的名字，我是工作室负责市场的文欣，还望指教。”

“你好，你好。”

这一轮走下来，赵玺也算是看了京华坊的新团队，不过赵玺老师傅脸上并未有满意的表情。出了工作区，雨燕、杜娟紧随其后，雨燕忍不住问道，“师傅，您觉得怎么样，提点提点？”

赵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雨燕，“你是想听实话？”

雨燕道，“自然想听实话，师傅，您还不了解我。”

赵玺若有所思道，“可以说是希望和失望占半吧，你这个团队还需要好好去凝练。看着组成了团队，但要真遇到什么事儿，大家未必能想到一起。团队作业中有个性可以，但个性代表不了团队，到底是一堵墙还是一盘沙，就看你们自己了。”

“明白了，师傅，这块我们会多注意的。”

赵玺叹了口气，“说得容易，到时候你们一步步做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京华坊不同往日，以前招生就可以了。现在你们是在正儿八经的做事业，其实不是我说啊，今儿这个开业仪式，您就是不办，也是这个理儿，在没做出任何优秀的作品之前，行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看来闺女的想法没错，这开业仪式办的，刚好把工作室所有的弱点都让大家看到了。但事情已经走到这步了，还能如何？

“好，我知道了，师傅。”被师傅这么一说，雨燕脸上挂不住的情绪就显现了出来。

赵玺一见雨燕脸色有异，也不再多说，还是先走为上吧，“行吧，看看你们工作室成立起来就可以了，我还得回去修书，要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打我电话吧。”

“一会留着吃个饭吧，师傅。”

“不了，不了，走了，快去忙你的吧。”赵玺冲不远处招招手，保姆从角落走过来，搀着老爷子离开了。赵玺老师傅太了解雨燕的脾性了，她认定的事情，即便是错的也要做，但这回老师傅赵玺给雨燕的第一感觉便是，老师傅来捧场却冷了场。

“闺女，我这哪儿做错了吗？老爷子怎么瞧着不高兴？”

容不得杜娟回答，文欣从后面匆匆跑来，“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快！王府文创那面来人了。”

“是钟师傅？”

“没有，是严总，还有他们公司的两位。”

自打上次钟师傅引荐恭博文创的严总给雨燕认识后，这阵子京华坊都忙着扩充队伍了，竞标的事儿一点都没进度。这回虽是邀请人家来了，可这人到门口了，雨燕担心起来。

“这怎么办，竞标的事儿咱都没做准备呢，要是问起来该如何。”

“阿姨，您不用担心，竞标的方案我已经提交过一次，这次他们就是来看一下环境，人家就是来视察视察，不会问那么多的。”

连杜娟都不知道，文欣是什么时候提交了方案，这段时间文欣身兼数职，还能百忙中提交方案，“你什么时候交的？”

“交上去一周了，放心吧，这面有我把控着。”

“这工作室你没少操心，太感谢你了，真的欣欣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太上心了。”

“行啦，阿姨，夸我的话，回头再说，咱先出去接人吧。”

严总一行三人进了工作室，雨燕在前面带路。严总便说道，“这家工作室看上去就有年头了，看来你们是做了好些年，不容易吧。”

“对，严总，有段时间了。”

严总点头，雨燕边走边介绍。两人正聊得欢，杜娟和文欣紧跟身后，文欣小声道，“这就是季阿姨找的严总，看着很靠谱的。”

“你眼睛这么厉害？”

“那可不。”

正说着雨燕开始引荐自己的闺女，“严总，这位就是我闺女，之前给您提过的，现在工作室的大小事务是她来把把控的，后续你们也可以建立联系，对于非遗绢人的新传播方式，她有很多自己的看法。我是老了，也干不动了，这以后啊就是她们年轻人的天下。”

“姑娘好福气啊，这也算是你妈妈为你铺好了路，不过要走成什么样，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谢谢严总鼓励，我们会努力的。”杜娟信心满满的说道

严总又道，“看！后生可畏！我们是很看好京华坊的，后续看这次投标吧，京华坊如果真的很出色的话，一些非遗扶持，我也可以帮着你们申请。”

“太感谢了，谢谢严总。”

“别谢我，要谢啊，就谢上面的政策好，对非遗的扶持力度大。”

相聊间，雨燕又带着严总认识了新的团队成员，简单看了一下工作室的环境。一路上雨燕和严总聊个不停，时不时大笑起来。不过说起团队成员，严总却是有自己的看法，“对了，季师傅，刚才瞅着你们团队的那几个小年轻，他们都挺有特点，个性都很强，要好好打磨才是。”

“会的，他们还没有过磨合期呢，等过了磨合期拧成一股绳，就好了。”

严总点头，“对，我就要你们拧成一股绳。这些年我们扶持的文创团队不少，很多人起先好好的，但最后走到中途就散了。这不仅仅是对项目的损失，而且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你们工作室那几位成员，虽看着个性，但能看出来，都有能把一件事做好的信心。”

文欣说道，“严总放心，员工这块就交给我吧。”

“嗯，文欣可负责了，她也是咱们工作室的合伙人，这段时间她没少操心。”

雨燕不忘夸文欣一句，严总听了风趣的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嗯，季师傅，知道你工作室里卧虎藏龙，可得把这些龙守好了，别让他们跑了啊。”

“严总，您还真幽默。”

跟严总的交谈是愉快的，雨燕发现，严总这里没有太多的边框限制，反倒是很自由的。雨燕很庆幸严总是这样的性格，因为这种看似自由的风格，与工作室这些年轻人们才能更好的合作，毕竟大家都年轻，都渴望自由。雨燕也很喜欢跟严总攀谈，杜娟、文欣跟着，更多时候都插不进话了。

第八十九章 开业典礼(下) 两人正聊着，这时杜北京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见着严总就先握手示好，“你好，严总，你好你好。我是雨燕的丈夫，哎呀真的很感谢你，给了她们这次机会，绢人这一行真的太难了，太难走了……”

“不好意思……严总，我先过去一下。”雨燕上前，把老杜拉倒一边。

严总和两个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杜娟忙解释起来，“不好意思，严总，是我爸，他看到你有点激动。”

“无妨，无妨。”严总摆摆手

“那我俩带您再看看。”不愧是做市场的文欣，关键时候还得是她救场，严总点头应着，文欣在前面带头。

雨燕气呼呼的直接把老杜拽到了工作室门外，这才撒手，呵斥道，“你在干什么！没看见我忙正事呢。今天开业大清早就不见你人影，显着你了是吧。严总是来指导工作的，你半道儿出来什么意思，瞎捣什么乱！”

“我可没别的意思，倒是你，你干嘛呢！我观察好半天了，跟那个严总聊得那叫一个开心！”

“我聊是为了……”雨燕说了一半，觉得不对劲，“不对！不对啊。不是老杜，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说到这儿，雨燕的气也消了，真想不到这个老东西都一把岁数了还在吃醋。但老杜可不承认，“我可没有！我是早晨出去看店面了，然后才想起来今儿闺女的工作室开业，我是紧赶慢赶赶回来的。”

越说越有醋意，雨燕乐呵呵的说道，“还说没吃醋！你就是吃醋了。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人家严总是咱的贵人，我跟他聊这么多，不还是为了让他多了解了解咱工作室，我这也是给咱闺女铺路呢。”

“哦！这样啊。那就行了，我又没说什么，是吧！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情绪。”老杜放心了，也不承认自己刚才说的一切，“得！我回家做饭了，老太太还等着我回家炖肉呢。”

“你就可劲酸吧你！”

“这么大日子，老太太没过来？”

“人一大早出去遛弯了，我出家门的时候还没回来呢，估计这会儿回去了，你啊，赶紧回去陪陪妈。”

“行，弄完后回家吃饭，把文欣也叫上吧，这阵子这姑娘也没少忙。”老杜正打算离开，一个移动的花篮摇摇晃晃的出现在眼前，花篮太大挡住了脸。只听隔着花篮呜呜囔囔的有人说话，“叔叔，阿姨好，开业大吉！”

“这谁啊！”老杜说着上前帮这人接过花篮，一瞧，是熟人又是冤家，“柳天！呦这小伙子。”

“啊，柳天啊。”雨燕一瞧柳天，不怎么想搭理他，刚还高兴的表情立马就换上了丧气。

老杜捅咕着雨燕的胳膊，“嘛呢，这脸儿变这么快，好歹人家孩子来了，咱得客气客气，之前不都挺好的吗？”

雨燕看了一眼花篮，又瞧了柳天一眼，开始挑刺，“柳天，你这次送花篮是给谁送的？”

“阿姨，是给京华坊的，这部重新开业了，就……”

雨燕打断柳天的话，“你给京华坊的，你写什么杜娟的名儿啊。”

“阿姨，这个……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大家都是朋友……”

“什么朋友，谁跟谁是朋友？”

雨燕的几番轰炸，让一边儿的老杜看不下去了，急忙拦道，“你这是干嘛啊，人家过来恭喜咱，咱是不是得尽地主之谊。都这时候了，您心里那点事儿就赶紧放下得了。”

“行了，花篮我们收到了，也谢谢你的祝福，你可以走了。”雨燕还是没好气，老杜陪着笑脸不断的道歉。

“不好意思，天儿，你阿姨脾气就这样，你的好意我们收下了。”

当然，这场合柳天过来祝福也是正常的。雨燕并不知道京华坊能招齐人有一半功劳在柳天。要说柳天委屈吗？至少在这时候并不委屈，两家恩怨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柳天也认。可是，下面这位的出现，原本就是血气方刚的柳天，却忍受不了他。

“他送来的礼，不能收！”这个声音对柳天来说是陌生的，不过对老杜两口子来说，却是盼了好久的儿子。

“小锋？”

“儿子！”

老杜和雨燕激动，眼前这位穿着时髦、带着墨镜的小伙子，便是杜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杜娟的亲弟弟——杜锋！

杜锋因之前上学的事儿跟母亲有隔阂，可这回见着面了，也是毫不吝啬的冲着爸妈，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儿子回来了，当妈的热泪盈眶，连连问道，“不是说过阵子回来吗？怎么来之前也不告诉一声？”

“杜锋？”柳天应该是认得他的，杜锋回看他一眼，就跟装作没听见一样。

“那面的事儿办完了，就赶早回来了。再说了，姐这儿工作室不是开业了，我想回来给她一个惊喜，怎么没见我姐呢？”杜锋四处寻摸着

雨燕指着工作室内道，“在里面忙呢，正领着领导参观呢，你要不一会再进去？”

“行，妈！那我就来处理下这儿的事儿吧。”

老杜觉察到不妙，忙警告儿子，“小锋，你可别乱来啊。”

杜锋没有说话，而是绕着柳天送的花篮绕了一圈，然后拿起来，放在柳天面前，“这花篮！你还是拿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小锋，我好像没得罪你吧。”柳天也压着火，连带着刚才的委屈劲儿，就在爆发的边缘。

杜锋直接无视柳天，念着花篮上的字，“祝杜娟事业蒸蒸日上，祝京华坊越走越远！”

念完“噗呲”一声，让柳天很不舒服，杜锋接着说道，“你是在祝我姐，还是在祝工作室呢！现在应该是工作室更重要才对吧，你第一句话先祝福我姐，你什么居心？”

柳天脸部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做，笑着回道，“我什么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这就是一个简单的祝福罢了，你至于吗？”

“别别别，别吵吵了，小锋，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奶奶在家呢。”老杜见苗头不对，这俩是要打起来啊，忙对着儿子说道

杜锋完全不理会老爹的话，对柳天更过分的说，“柳天，说实话，我早就看不惯你了，知道吗！”

“小锋，回家去！柳天，你也赶紧回去。”雨燕在一边着急起来，“让你们回家！听到没有！”

雨燕说出这句话后，恰巧文欣、杜娟带着严总刚出工作室的门。杜娟忙跑过来，杜锋见姐姐格外亲切，“姐，我回来了。”

杜娟一脸严肃的瞪着他，“回去再找你算账！”转而到老妈跟前，“妈，怎么回事，刚在里面就听到你们在吵架，这到底怎么了。”

雨燕回头，严总一行人正往这儿看呢，完了，是不是没希望了。雨燕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指着柳天，“你问他吧。”

第九十章 杜锋，消停点! 这回的柳天情绪可没那么好，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我就是来送个花篮祝福一下，没别的意思！”

“我们家不收你的花篮！”杜锋没完没了，拿着花篮打算硬塞回柳天，可柳天这些年在京剧院也不是白待的，身段可是相当灵敏，见杜锋气势汹汹的冲来，柳天往右侧一闪，连同花篮和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雨燕着急了，“都别闹了，都回家去！”

“杜锋！你干嘛呢！”杜娟小声的在一边喊着，文欣这面也慌了，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弄得不知所措，只能陪着严总一起尴尬的看着。

严总神色淡定，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这局势已经收不住了，两人都被激怒了。

“算计我！”杜锋爬起来，转身就跟柳天撕到了一起。要说两人都是小伙子势均力敌，力气相当，完全行不通。柳天经历了这么多年唱念做打的磨练，个头又比杜锋高，杜锋就只能吃亏了。推推搡搡，两人谁也不撒手，就像斗牛场的公牛一样，非得争出个高下。

趁着撕巴的瞬间，杜锋警告柳天，“不要打我姐的主意！”

柳天当仁不让的回复道，“关你屁事！”

“行！”杜锋咬着牙，攥紧拳头向柳天打去，柳天再躲，可慢了半拍，拳头从脸部擦过去。杜锋也因为后半拳空了，一个惯性摔倒在地，胳膊刚好被花篮上的竹篾擦出一道口子。

“柳天！”这一声儿让整个胡同都听得见了，同时也叫醒了在场所有人。雨燕才注意到，这么会功夫，刚刚散开的街坊四邻又聚集过来了，大家就站在那里看着，也不说什么。

“秀芬阿姨……”杜娟看到，刚才这一厉声正是秀芬阿姨。杜娟有些失落，她的童年印象中，也有类似的情景。秀芬阿姨那次喊完柳天的名字后，再见面就到了如今，可如今呢？

柳天拿手指按按刚才被擦伤的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秀芬本想说些什么，但也知今日为京华坊开张，拽着柳天径直离开。杜娟心里愧疚起来，柳天帮了这么多忙，到头来却……

杜锋若无其事，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杜娟走过去原想训一顿他，又见弟弟受了伤，在衣袋掏出一块方巾，给杜锋包扎上。

“姐，我没事。”

“闭嘴！你坏我大事了，知道吗？”

见杜娟认真的跟自己说，杜锋看着工作室几位陌生的面孔，还有围观的人，也怕了，“姐，还真是，我这次好像真过分了，我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行了！你看看你手上也是血，赶紧去后面洗洗吧，下次能不能控制点情绪！都回来了，还这么大火！”

“我知道了，姐，这次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弄成这样。”

“得了吧你！别吓着我就行了！”

纵然再怎么生气，杜娟对弟弟还是发不出火，只是这时的柳天，怕是以后没机会再见了吧。

杜锋向工作室的方向跑去，门口正是文欣陪着严总一行人。杜锋见到严总点头招呼。刚才这一闹，工作室其他员工也堵在门口，见杜锋过来，纷纷让道。阿木娜见杜锋跑进工作室，手上还滴着血，便跟了过去。

“嗯，看来是闹完了。”严总这才说话，文欣在旁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原本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怎奈半个杀出个程咬金！

严总走到大家面前，看了看地上那个损坏的花篮，弯下身将它扶起来。转而向雨燕和杜娟说道，“嗯，怎么说呢。刚才这种情况我还是有些担忧的，刚小杜、小文带我们看了京华坊大致的情况，我很满意。可我还要说一点，不管是你们的家庭关系、朋友关系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关系，一定要处理好。在做事业的过程中，如果这些关系处理不好的话，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今天来呢，一是祝贺京华坊重新开业，二是看看咱们这面的实力，当然这个实力包含很多。所以，京华坊还是在我们的考察范围内，你们安心做好这次竞标的事儿，就可以了。”

严总离开，所有人都大喘一口气。杜娟看着刚才柳天离开的方向，心里越想越气，本想质问老爸老妈，一扭头，老两口正收拾门口的花篮呢，文欣懂得她的心情，说道，“其实结果还不差，不是吗？”

杜娟点头，弟弟回来原本是好事，可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杜锋在工作室转悠好久才找到卫生间，原本只想洗掉手上的血迹，可看着被划伤的胳膊还在流血，索性也拿清水冲一冲吧。刚把胳膊伸到水龙头下，杜锋疼的直咧嘴，忙把胳膊抽了回来。

“这样清理伤口是不行的。”

阿木娜这一声，给杜锋吓了一跳，透过镜子反射，杜锋看到一个秀外慧中的姑娘站在自己身后，虽穿着平常的衣服，可内衬的花格衣角还是让杜锋看出了，“你是云南的？”

“啊……我是。”阿木娜低头一瞧自己的衣角，也不避讳，当着杜锋的面掖好了衣角，杜锋看傻了，也忘记了伤口的疼，“你怎么知道的？”

“我研究过这些，嗯？你过来做什么？是这儿的员工？”

“嗯。我以前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你这伤口不能这么拿水冲，会感染的。”阿木娜说道，“我可以帮你包扎。”

“啊，行！”

阿木娜随便找了一个工作台，让杜锋坐下。随后拿出一个袖珍的小药箱，取出碘伏、酒精棉给杜锋消毒擦拭。

“慢点，慢点！”杜锋吸溜着嘴，“轻点，你轻点啊。”

阵痛已经让杜锋不耐烦了，阿木娜没有说话，更是认真的帮他包扎，可阿木娜掌握不住力道，不会儿的功夫就弄疼杜锋的伤口。杜锋只好咬着牙强忍着，上完药，阿木娜却怎么也系不住包扎绳，杜锋越看越急，直接抢过来，“我的天呐，你真的学过急救知识吗？要我命啊！”

“学过啊，只不过我已经好久没给人包扎了。”阿木娜说道

“已经好久……那你就敢跟我包扎啊！”杜锋刚才的不顺气还没有撒出去，这回看着阿木娜，倒是找了一个出气筒，“真是够了，回来就没一件事让我顺心的。”

杜锋这两句话，把阿木娜顶急了，直接站起身来，冲他嚷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是看你流血了，所以才想给你包扎，现在不是好了吗？你冲我发什么邪火！”

“我让你包扎了吗！太可笑了，是你自己找过来的好吗？”

杜锋说话不知轻重，却不想这句话已经伤了阿木娜的心。虽是素味平生，可阿木娜性格乖张，承受不住这样的言语。

“杜锋！你就不能消停点！”杜娟来得及时，雨燕、老杜、文欣紧跟其后，门口那摊事儿刚处理完，这回工作室内又起了矛盾。大家一进门就见杜锋和阿木娜僵持在那里，谁也不想让步。

第九十一章 乖孙儿的面子 阿木娜含着眼泪，杜锋不以为然。杜娟本来要问怎么回事，阿木娜丢下一句，“我不想在这儿待了！”说完拿起包转身离开。

“阿木娜，阿木娜……你……”杜娟喊了几声，阿木娜不应，直接离开。

杜锋道，“看到了吧，她自己走的！她是工作室的员工吗，这还没下班就撤了？姐，你这眼光不行啊！”

“回家去！”雨燕冲着杜锋吼道，“工作室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瞎搅什么！”

“我搅和？我这刚回来成搅和了，行！我走！”杜锋挤出人堆，蛮不服气的离开了工作室。

“那我也回去吧，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老杜说着紧跟杜锋身后离开，“今儿小锋刚回来，晚上大家好好聚聚。”

“今天大家就早下班吧。”文欣见状，也只能如此了。杜家这事儿一件接着一件，都是这怪脾气给闹得，杜锋回来了，这以后恐怕也不会这么消停了，雨燕张罗想办这一场开业庆典，到头来弄成这样，如今只能靠自己来挽回局面了。大家提早下班，这事儿还是来了，最重要的是要找回阿木娜。

刚阿木娜这出，让雨燕自责起来，“看来这开业典礼办的的确不是时候，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欣欣，咱能找到阿木娜住的地址吗？看这样子，咱得上门跟人道歉了。”杜娟问道

“能，当时填入职登记表的时候，里面应该有，我去看看。”

文欣紧忙走到工位前翻看资料，雨燕和杜娟也跟了过来。雨燕也不闲着，道“我赶紧跟杜锋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去跟阿木娜道歉！”

“别，妈，还是我来吧，我现在就回家一趟。”杜娟说道，生怕老妈跟弟弟一打电话又吵吵起来，两人之间的误会更加深了。

“也行，快去快回，我一会跟欣欣过胡同口等你们。”

杜娟一溜小跑到了家中，老爸早就钻进厨房准备饭菜了，正巧看到杜锋正帮着奶奶浇花，好几年未见，奶奶对杜锋也甚是想念。

“看看，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咱家小锋算是长大了。以后啊，没事就在家待着，少往国外跑，国外有什么好的。”

“好，知道了，奶奶。姐？你回来了？”杜锋抬头，见杜娟喘着大气跑进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然后回到院中这才给奶奶打招呼。

“奶奶。”杜娟冲奶奶打招呼，把杜锋拉到一边儿，“你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老太太关心的看着杜娟，“啥事儿啊，跑这么急，你慢着点。”

“咋了，姐，有啥事说呗。”好一个杜锋，这回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杜娟见状，凑到杜锋耳边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奶奶知道你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事儿！”

果然这招管用，杜锋停下手中的活，冲着奶奶笑了笑，“奶奶，我一会再来帮您。”

跟着杜娟到了屋里，杜娟关上门，杜锋先按捺不住性子了，跟杜娟着急起来，“不是，姐，什么叫我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你那还不叫欺负，人家阿木娜刚才工作室没多久，现在被你气跑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错！人家给你包扎伤口，你倒好，不知好歹啊！”

杜锋也能听得进姐的话，“姐，我刚才不是着急吗，再说了，那个叫什么阿什么娜的姑娘，包扎手法真的很差劲……”

“行了！人家名字叫阿木娜，阿木娜。人家给你包扎就说明人家心善，你凶人家就是你的错！我跟妈商量了，你得跟她道歉。”

“道歉？”一听要道歉，杜锋当即不干了，“凭什么啊，让我跟她道歉，我不干。”

杜娟没搭理弟弟说的话，转而问道，“对了，奶奶是不是平日里最疼你？”

“是啊，小时候奶奶就最疼我。”

“那行。”杜娟转身朝着奶奶的方向走去，“那我告诉奶奶你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事儿，看看奶奶怎么说？”

“不是，姐……”杜锋急忙拦住姐姐的路，“姐，我今儿刚回来。”

“我知道啊。”

“不是，姐，您听我说啊。我说我今儿刚回来，这事儿就不要让奶奶知道了吧，奶奶本来对我印象挺好的，你这一说，那我这乖孙儿的面子往哪搁？”杜锋还是要面子的

杜娟洋洋得意，总算是拿捏了弟弟，“乖孙儿，你这话说的。反正我不管，谁让你欺负我员工来着，你知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现在都回家了，明儿来不来工作室还不一定呢。反正要是不来工作室，那我就告诉奶奶，这是迟早的事儿。”

“别介，姐。”杜锋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无奈，只能妥协，“行行行，我跟您去还不行吗，姐。”

“这还差不多。”

杜锋嘴上答应，但心里还有不服气，“不是我说啊，姐，你这位员工这么着就回家去了，这以后工作室真出点什么事儿，她能扛得起来吗？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儿。”

“奶奶……”杜娟假装小声的冲奶奶喊了一声

“哎呀！姐，我这不都答应您了嘛，您这干嘛啊。”

“那行，走吧。妈跟文欣还在胡同口等着呢。”

“啊？妈也去啊。”一听老妈去，杜锋有些打退堂鼓

“对啊。”

“行吧，走吧。”

杜娟提前嘱咐，“你一会别跟妈吵，妈给你兜着这事儿呢。”

“行，我知道了。”

按照查到的地址，杜娟四人不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阿木娜家。从距离来说，阿木娜家的位置还不算太远。这是一家老北京的筒子楼自建房。四人从一层进去，就看见院里一位洗衣服的阿姨，杜娟问道，“您好，我问一下阿木娜是不是住这儿？”

阿姨看着并不友善，看了一眼四人，“不知道，你问房东吧。”

“你们是租房，还是？”筒子楼二楼栏杆处，一位北京大爷直接问道，“几个人啊。”

“大爷，我们找人。”雨燕冲着他说着，“您这有一住户叫阿木娜，是住这儿吗？”

“就在三楼，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她同事，朋友。”

“行，上来吧，三楼305，你们自己去找吧。”大爷倒是爽快，给四人说完便进了屋。

这筒子楼在北京来说算是很常见了，在城乡结合部最为突出。大多数外地来北京奋斗的小年轻都住这儿，当然也不乏有上了岁数的大叔大妈。筒子楼从下向上看，三面基本都是住户，这家的楼高三层，上面是用玻璃封闭的，以免雨季时这雨水都可这筒子里钻。楼梯是直挺的铁梯子，上面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尽管这地毯都被踩的有些年头，成了黑色，可从外观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水泥台阶一样。

绕到三楼，得绕着二楼转一圈。四个人进了这院子，对这院子来说就是新鲜事儿。在家的住户基本都探出头往外望望，有的屋子开着门，里面就是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完事了。每一层大概有八九户的样子，阿木娜住的305号，位置还算是偏内，杜娟四人到的时候，阿木娜家的房门半开着。

第九十二章 登门道歉 “有人吗？”文欣敲了敲门

“谁啊。”门开了，确实是阿木娜，一看是工作室的同事，也不好赶人家走，毕竟上门了就是客，这在丽江那儿是很讲究的，“是你们，进来吧。”

杜锋躲在杜娟身后，阿木娜刚才并没有注意到。杜娟这一进门，紧跟着杜锋就进来了，阿木娜看了他一眼，杜锋也不好意思的笑着打招呼，“你好……”

阿木娜点点头，脸上也无笑模样，没再说话，情绪看上去比刚才也好了许多。

“真逗，你跟人打什么招呼啊。”杜娟低声说道，“一会记得道歉。”

“知道，姐，我明白，你可真啰嗦。”

“先随便坐吧，我给你们泡茶。”阿木娜礼貌的让大家坐下来，屋子里虽然陈设简单，但收拾的整齐。

雨燕忙说道，“不用，姑娘，我们坐会儿就走。”

原本白色的墙壁上，贴着淡蓝色的墙纸，一进屋就有种清凉的感觉。一张床也就当了沙发，床沿处特地铺了半条床单，四人挨个坐下来。阿木娜把立在门边的折叠桌支起来，刚好这时壶里的热水也烧好了，咕嘟咕嘟直冒热气。阿木娜租的这间房是带厨卫的，还算比较方便。厨房里的一张铁柜子，上面堆着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电磁炉。从诸多瓶罐中，阿木娜一眼找出了茶叶，分别在四个一次性杯子中，撒了点茶叶。一壶热水从上而下，奇异的茶香味飘出。

而这屋子最后特色的地方，便是除了床的其他位置。床摆放在屋子的角落，剩余的部分是一个支起来的画架，地上立着的也是几幅看上去刚刚完成的作品，作品的墨色未干。大概环视了一下房间，雨燕先开了个头，“这屋子收拾的还不错，女孩子就是会收拾。”

“阿姨，您喝茶。”说话间，沏好的茶水一一端到了四人面前。

“别忙活了，赶紧坐吧，阿姨给你说几句话。”雨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木娜坐下来，雨燕说道，“唉，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跟你道个歉。这杜锋吧，是我儿子，今儿刚从国外回来，平时我们管的松。没想到今儿气着你了，阿姨在这儿先给你赔个不是。”

阿木娜哪能让阿姨赔罪，急忙站起身，“阿姨，不用，你不用这样，没什么事情，也怪我当时情绪太激动了。”

“赶紧道歉啊，还等什么呢。”杜娟对着弟弟说

杜锋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先前那股嚣张的劲儿也不在了，看着阿木娜说道，“刚才实在抱歉，之前遇到了点事情，心烦把气撒你身上了，那个我跟你道歉。”

“行，态度还算诚恳。”杜娟说道，接下来怎么样就看阿木娜了

阿木娜也不是那种记恨之人，见杜锋都道歉了，也应该给对方一个台阶，“没事，不要紧，我也有问题。”

“这就行了！妥了！”文欣在一边舒了口气，又担心阿木娜，便问，“阿木娜，你明儿还来工作室吗？”

阿木娜点头，“来，肯定来的。”

“可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你不干了呢，好不容易招了你，工作室不能错过你这么好的苗子。”杜娟对阿木娜还是很认可的，“行了，我们差不多也走了，你这儿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们说。”

“好，谢谢你们。那个……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娜娜。”

道完歉的杜锋没闲着，蹲下身翻看着阿木娜的画作。他很小心的看着这些画，阿木娜也注意到了他，上前问道，“你感兴趣？”

“太美了，这些都是你画的。”

大家都围过来，杜娟对弟弟说，“你还不知道吧，阿木娜就是工作室的彩绘师，她的画很精美的，擅长国画。娜娜，这几幅是你新画出来的？”

阿木娜不好意思的点头应道，“是。”文欣一瞧，认得其中一幅画是最近阿木娜带到工作室完成的，但看着大家都在观察这些作品，也没在说什么，如今让她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吧。

“太可以了，这些画就这样拿出去销售，也能卖个好价钱的！娜娜，你这些画也是给别人定制的？”

“对，有人需要就给他们画。”阿木娜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道：杜锋！你快别问了！毕竟把私活拿到工作室去做，这不合规矩。

杜锋一听倒是兴趣满满，转而对大家说道，“我觉得这块倒是可以开发开发。”

“走吧，该回去了，你要开发什么，你回头自己研究把。”杜娟推着大家出门，随后给了杜锋一个眼色，杜锋急匆匆的出来，扔下一句话给阿木娜，“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今晚的杜家热闹至极，老太太和老杜做了一桌子饭菜给杜锋接风。打眼望去，铁锅炖羊蝎子，配一只片儿好的烤鸭，还有四菜一汤，这一桌可算是全乎了。一家人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开饭前，老杜先提了一杯，这开场白非他莫属了，“今儿呢，我在这儿提一杯。小锋回来了！咱家这是小锋回来后的第一次全家人团聚，老太太也在。今儿呢又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咱家的工作室京华坊重新开业，当然了不开心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我呢也给大家报告一个喜讯，前些日子我跟燕儿还有我那几个老伙计找场地，开药膳小铺，地也找的差不多了，也在稳步发展，一会饭后，我给大家尝尝我们研究出来的药膳汤，嗯，我就说这么多吧。”

“好！讲得好。”老太太带头鼓掌，“你们还有谁要发言的？”

老杜瞧瞧雨燕，雨燕忙摆手，“甭看我，我可不说。”

“那就娟娟、小锋，你们也说说。”老杜看着一儿一女说

“妈，要不让奶奶说吧。”

“就是，奶奶，您先来。”

姐弟俩推让着，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也就唠几句家常话，“今儿呢，我跟儿子在家做饭，心情特高兴。从养老院回来住，有一阵子了，今儿是我感觉最高兴的一天。平日里你们都忙，这家里就我一个人，这么大院子就我老太太一个人。但儿女儿孙们忙归忙吧，倒也有收获，能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这老太太真挺开心的，最后呢，也没啥想说的，家和万事兴吧！”

“好！奶奶说得太好了。”杜锋鼓起掌，奶奶这番话让杜娟心里暖暖的。不过老杜和雨燕两口子听了老太太这话，心里倒生起愧疚来了，这些日子陪着老太太的时间，估计也只有晚上。可老太太没有说什么，雨燕内心更是说不出的难受，要是能将工作室的工作提早放下，不就有更多时间陪伴老太太了。

“妈，以后我抽空就陪您。”雨燕吐露真心的说道

“小锋，现在回国了，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做的事儿？爸还有一些老关系，可以帮你问问，看能不能进公司上班？”老杜问起儿子，杜锋回来后原是迷茫的，可刚才去阿木娜家走了一遭，心里也萌生了一些想法。

第九十三章 神秘来客 杜锋一板一正的说道，“爸，妈，我想创业，我暂时没有上班的打算。我想一切都从零开始，虽然这次留学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要把这些东西用到实际中，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创业？弟，你想做什么？有没有好的想法？要不跟姐姐一起，一起经营京华坊。”

“那怎么能行呢。”杜锋分得清楚，“京华坊是你的梦想，我怎么能进来掺和呢，这肯定不行。”

杜娟有些不高兴了，“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一家人的？”

杜锋不认同姐姐的观点，他却有自己的坚持，“京华坊是肯定不行的，姐。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学以致用，不想让这几年学得的知识给学废了。其实刚开始我也很迷茫，也有想过去公司上班，可刚才见到她的画，我想如果能将这些画卖出去，那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创业，我在国外修的就是市场学，卖出她的画应该不成问题。”

“阿木娜？”杜娟惊讶，没想到弟弟这么快就打上了阿木娜的主意，“你可得注意，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了，她还有她要做的事情呢，现在你看到的是画，可她后面的工作就是给绢人上彩绘了。”

“没事，没事！”雨燕摆手，杜锋没想到老妈会在这个时候支持自己，“你只管做你的，也多想想其他行业吧，娜娜这面吧还是让她不要分心的好。”

“我知道妈，不会影响她的。”杜锋虽然这样说着，可他不会想到，后续事情的发展会到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地步。

老杜见状，反倒是奇怪起来吗，“你俩这就和好了？这要平日里，小锋，你可不会这么听你妈的话。”

“刚妈不是说了，家和万事兴，你又提这事儿做什么。”雨燕道，转而趁着今儿这个机会，郑重的向儿子道歉了，“唉，说到这儿。小锋，以前妈太过于强势了，什么都想给你们安排好，是妈做的不好，你别太往心里去。这次回来了，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妈就不管了。”

“妈，您不用道歉，那时候我还叛逆着呢。”

“我看现在也挺叛逆的。”杜娟在一边拱火，也算是解围。面对老妈的道歉，杜锋心里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但内心早已原谅了母亲，至少在上一次电话的时候。

杜锋“委屈”起来了，“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我是看出来了这次回来后，别的先不说，首先得做好受你欺负的准备。”

“哈哈哈，那可以，我就不是那个恶人了！”雨燕这一乐，逗得大家也笑了起来。老北京胡同这处四合院内，亮着微弱的灯，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围坐在一起，久违的幸福。

饭后，老杜神秘的端着一个药罐子走出来，“都吃完饭了，尝尝我们老哥几个配出来的药膳——鲜莲子滚鸡肉汤来喽。”

“刚吃完鸭，这回又吃鸡肉？”雨燕道

“这不一样，吃饭归吃饭，这可是药膳，调理肠胃，有助安眠的。”老杜打开药罐，一股鲜嫩的鸡汤味儿飘了出来，其中还带着略微的姜香，鸡汤油腻，而生姜提神。

杜娟帮衬着老爸给大家一人盛了一碗，先给老太太，“奶奶，您先来？”

“好，我第一个来，尝尝鲜儿。”老太太风趣的说着端起碗来，滋溜喝了一小口，咂摸滋味，而后满意地点头，“这味正！北京这汤炖的可以，你们也快尝尝。”

“快，大家尝尝。”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罐鸡汤见了底。对老杜这手艺，都赞不绝口。杜锋更是吹起了彩虹屁，“爸，就您这手艺，去大饭店当后厨也是绰绰有余。”

“得了吧，老爸是想做药膳，又不是想做厨子，你是想让咱爸转行啊。”杜娟说

雨燕放心的说道，“之前还担心你，开这个小铺手艺能不能跟得上，这回我算是放心了。”

“妈，平时爸烧菜都那么好吃，这做药膳汤您就更不用担心了。”

“季雨燕……这儿是季雨燕家吗？是这儿吗？”一个年迈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声音里透着岁月的沧桑，雨燕先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差点儿吓一哆嗦，而后大家一同向门外看去。

“我怎么听着喊我名字呢！”

“是，这谁啊，直接叫你名字？胆子不小啊。”老杜说着向门外走去，“谁啊？”

“这……是季雨燕家吗？”门外这位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大家都诧异，杜娟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杜锋抢上前，“爸，我来。”

“你慢着点，听这声音岁数也不小了，别吓着人家。”

杜锋开了门，眼前确实是一位老头，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前，一个劲的往里瞧。

“您好，大爷，您是有什么事儿吗？”杜锋问道

细看这老大爷，穿着花衬衫倒是时髦，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年岁看着要比杜家老太太年长很多，满头的白发梳的倒是板正，清瘦的脸颊上老年斑就更明显了，就是这眼神有些呆滞，直勾勾的看着杜家院子里，嘴里依旧问着那句话，“这是季雨燕家吗？”

雨燕上前，“我就是。”

“啊，你说什么？”老大爷有些耳背

雨燕提高嗓门儿，重复了一句，“我就是雨燕，您哪位啊。”

“奇了怪了，怎么没见她啊，她说她回季雨燕家了，怎么没见着她人呢？”老大爷一番话，大家更是听不懂了。

杜娟猜疑起来，“妈，这不会是走丢了吧。”

“走丢还能记着你妈妈的名字？他肯定是认识你妈。”老杜说着转而又问了一嘴，“您认识季雨燕？”

这话问的有些裹乱了，把老杜推到一边，雨燕亲自上阵，“您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她说她认识。”

“那她是谁啊。”

“哎呦！老油条，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身后是老太太的声音，两人一见如故。

“我就说吧，你住这儿！我对这儿还是有印象的！”

大家面面相觑，雨燕看着老太太，“妈，这您认识啊。”

“这我在养老院的朋友，外号老油条，就是每顿早餐离不开油条！我之前回来之前跟他说了一嘴，没想到这就找过来了！”老太太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老油条！你出来的时候跟院里打招呼了吗？”

“打了，打了，她们让我出来的。”

“原来是熟人啊，妈，那赶紧把人请进屋，这外面多热。”老杜热情的招呼着。这俩一见面就像是故交多年未见，嘻嘻哈哈有聊不完的话，老小孩说的也就是他们了，晚年安然自乐才是享受。

雨燕在后面嘀咕起来，“这大爷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之前也没听妈提起过，妈什么时候搭上边的？”

“妈，您在嘟囔什么呢？”杜娟跟上来

“我说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大众脸吧，妈，您又想多了。”

第九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杜一家人款待这位大爷，毕竟是奶奶在养老院的朋友——这位叫做老油条的大爷。还别说，老油条跟老太太聊的倒是投机。雨燕心里还是有疑虑，毕竟这位大爷之前都没有来过这儿，他是怎么找过来呢？

“老油条，你怎么想到来这儿了，提早说，我让他们去接你。”老太太替雨燕问了。

老油条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昨天不是跟我发信息说，今天你孙女的京华坊重新开业，我就想着咱老关系也这么长时间了，就过来看看，顺道儿祝福一下。”

“您还想着这事儿呢，太谢谢您了。”老太太客气的回道，“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

杜娟端着茶走来，放在桌上，“爷爷，您喝水。”

“这就是您孙女杜娟吧，都成大姑娘了，结婚了吗？”老爷子这一问，雨燕更怀疑了，他怎么知道闺女的名字？难不成老妈给提到过。

“伯伯，我妈之前没少在您面前提娟娟吧。”雨燕闲聊道

老爷子点头，“对啊，她说了好多家里的事儿呢，包括你们的京华坊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还有你们当年在人形厂的事儿，这些年也都挺不容易。对了，娟娟，你结婚没有？”

嗨！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雨燕本想着绕过这个话题，却不想还是没能绕过，这老爷子再一次问的时候，雨燕心里有一些反感起来，在她看来，可能老太太熟悉这大爷，但自己的话，也是看老太太的面儿。这大爷性子执拗，一个问题问两次，而且看上去他有些木讷。

老杜在边上也觉得这位大爷管的有点宽了，直接替闺女回答了，“没呢。”

老爷子点头，然后又看向杜锋，杜锋可不吃这套，从刚才一进门开始就一直玩游戏，不怎么搭理大家说话。雨燕又觉得不妥，毕竟长辈面前这样不好，便道，“小锋，你先回屋玩去。”

小锋巴不得赶紧离开，老妈话音刚落，小锋起身立马出了屋。

“大爷，那您的儿女呢，怎么样？”雨燕刚问完，却没发现老太太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

大爷停顿了半晌，说道，“我儿子走了，就剩下儿媳妇了。对，我还有个孙子，孙子现在长本事了，他可是我们家的骄傲。”

“哎呦！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家有这情况。”雨燕为刚才那样直接的发问道歉

大爷摆摆手，不再说话。他闭着眼睛，起先雨燕还认为老爷子想什么东西，一边的老太太一瞧，慌张起来，“呦，这是又开始了。”

“妈，什么开始？”老杜紧张的弦也绷了起来

老太太这才说，“不瞒你们说，他有阿尔兹海默症，每次一这样，等到起来的时候，就记不起东西了。”

“啊？”雨燕意识到不妙，“那他这会儿过来是……自己过来的？这院里到底知道不知道。”

“现在这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太危险了，妈，咱得赶紧联系他的家人才行。”雨燕说着拿起手机正要拨号，“妈，您有他电话吗，我现在就给打。”

老太太不紧不慢，像是在隐瞒什么，“不着急，燕儿，等会的吧，等他醒来再说，直接把他送回去就行。”

“那也不能在咱家就这么待着啊，万一这晚上要出点什么事儿，咱可担待不起。”雨燕的意思很明确，也很果断，一心只想把大爷送回去，“妈，咱就赶紧联系他家人给送回去吧。”

老杜见雨燕着急了，怕是再这样下去，老太太又得生气了，急忙说道，“都先别急，先别急。说不定咱妈不知道人家的联系方式呢，要不就先等等，要真是养老院跑出来的，那养老院的人早就找过来了。”

“咱妈那家养老院你还不知道，护工那么少，看得过来吗？”

“丢了这么大一活人，看不着啊！”

“哎呀！都别吵了，别吵了！我这不正找着呢！一会就给送回去！”老太太急了，看着老杜和雨燕两人，“你俩急什么啊，真是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妈，这不是没同情心，不是这个事儿。”

“奶奶，要不我帮您看看……”

杜娟打圆场，想帮着奶奶找出这位大爷的家人，奶奶却立马收了手机，恍然大悟道，“呦，我想起来了，我电话里就存了他的电话，他儿媳妇的电话，我可没存。”

雨燕越发觉得不对劲，小声跟老杜说道，“我怎么觉得咱妈有事瞒着咱呢？”

“不可能吧，你想多了。”

老爷子打起呼噜来，雨燕着急的团团转，“这都打上呼噜了，实在不行，我给院里打个电话得了。”

“都这点了，你打什么电话，人家都下班了。”老太太说道

“也有值班的吧。”老太太越隐瞒，雨燕就觉得越有事儿，妈这到底在藏什么呢。

这电话短时间内是拨不出去了，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眼下老爷子还没解决，就听门外传来柳天的声音，“你就让我进去，我真的是来道歉的，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不用你道歉，我家不欢迎你！”是杜锋的声音

“外面怎么回事，这小锋又招惹谁了，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雨燕开门一瞧，柳天就站在门外，儿子小锋硬生生的堵在门前不让人进，“呦，这孩子！一会再让街坊四邻看见。这不是天儿吗！”

雨燕好面儿，忙出了门上前道，“小锋，你这嘛呢！人家登门了，就让人家进来得了。哎呦，天儿，不好意思，快进来吧。”

柳天本没有要进的意思，见雨燕出来了，随后老杜和杜娟也跟了过来，“叔叔阿姨，我就是来道歉的，白天也是我情绪太激动了，还给你弄伤了，实在是对不起。”

杜锋不搭理他，掏出手机继续玩起来，气氛略有些尴尬了。雨燕见状，拍了一下杜锋的肩膀，“这孩子！你搭理搭理人家，再怎么着人家道歉了。”

“我不！”

“咳咳！”杜娟故意咳嗽起来，小锋回头一瞧，姐姐杜娟正冲着自己笑，小锋顿觉得浑身一冷，“好！我也有错，我也给你道歉。”

“别待着了，进屋吧！”雨燕热情的邀请

柳天顾虑的往后瞧瞧，雨燕明白一定是怕秀芬，“嗨！不用怕你妈！我先前还跟你妈一起买鱼呢！没事儿，那是我们俩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这回的雨燕倒是通透，其实主要原因并非是上次买鱼的事儿，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秀芬对闺女娟儿一直都挺好，自己要再计较那么多，那就太过于小气了。

“进来坐会儿。”杜娟也说道，柳天不敢直视杜娟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微微点头，一边的杜锋看着两人，嘴角一扬，冲着姐姐阴阳怪气道，“姐姐……”

“边儿去！”

第九十五章 走丢的柳爷爷 “边儿去！”

老太太正跟那个老头聊的正欢，老远就听到声音了

老杜在门口冲着雨燕招手，“快！刚老头醒过来了，咱妈跟人又聊起来了。”

“醒啦，看来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这也醒的太快了。”说话间，雨燕就拉着柳天进来了，“天儿，你可好久没过来了，这也怪，当年那件事后，我跟你妈都……”

没等雨燕说完话，一边的柳天冲着那老头倒是开了口，“爷爷！”

“爷爷？”大家异口同声，雨燕更是惊诧的看着柳天，“天儿，这是你爷爷？”

“对，季阿姨。”柳天也不顾那么多，两步上前忙奔到老头身边，半蹲下来，老头反应慢，低头一瞧，自己的亲孙儿就在自己眼前，“天儿，你也来了！”

“挺有意思啊，姐。”杜锋不嫌事大，在一边小声的说道

“闭嘴吧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爷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您……”柳天的电话响起来了，先忙着接电话，“妈？啊，对，我……找到了，爷爷在季阿姨家。妈，您别着急，爷爷很好没事。”

“行，等着啊，我，马上过去！”秀芬在电话那头说道

挂了电话，雨燕也猜到了一二，不过还是问柳天确认一下，“怎么回事？是你妈妈的电话？”

“嗯，季阿姨，实在是给您家添麻烦了，我爷爷是自己跑出来的。刚才养老院给我妈打电话了，说找不到我爷爷了，还好，爷爷在您这儿。”柳天按断电话，“爷爷，您怎么不跟养老院打招呼就跑出来了？可急死我妈了。”

“啊！”雨燕道，“还真是自己跑出来的啊。”

转而看着老太太，“妈，这……”

老太太一听既生气又是着急，瞪了柳天爷爷一眼，“您不是说您给院里请假了吗？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您说您这是专门跑这儿来了，要是跑其他地儿，出个什么事儿，这怎么办。”

“我这不是给京华坊祝福来了，再有，不是你让我找机会来这儿？”

“我让你有机会来这儿，没说让你不跟人家院长打招呼就出来啊。”

柳爷爷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没想那么多，你之前给我说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里，我本想着这次找机会给说了呢。”

“什么事儿啊，伯伯。”雨燕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老太太忙搪塞

“妈，伯伯有什么话就让他说吧，你拦着人家做什么啊，这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柳天也跟着着急，他知道爷爷是什么情况，“爷爷，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可以了。”

柳爷爷着急的说了前半句，而忘了最重要的事儿，“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是有个计划来着，那个计划是什么来着。”

“伯伯，您慢慢想，不着急。”雨燕紧跟来了一句

“算了，你们都别争了，也别为难他了，还是我说吧。”老太太坐起来看着大家说道，“几年前，我刚去养老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我一下就认出他了，我说这不是柳云的父亲吗？后面我们走动的勤了一些，这些年两家的恩怨，他一直放在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咱们家的，想一直来道歉，都被我拦下来了。一是他年岁这么大了，犯不上跟咱们家道歉，二来，秀芬那面也不好做，毕竟那些年你们跟秀芬还闹得不可开交。最近天儿这孩子经常来养老院给他送吃的，穿的，时不时的还跟我们这些老太太聊聊天，里里外外也听到了两家的关系现在有缓，所以我就先到了，打个前战，探探虚实！也正如看到的那样，虽然平常经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叽嗝，但这都不算事儿，刚好赶着你们的工作室开业，我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可没想到他坐不住了，就过来了，我真没想到他连给院里招呼没打就过来了。他说的计划，也没啥计划，就是我俩想撮合撮合两家的关系，想想以前，跟秀芬家的关系多好，唉，这馊主意吧，都是我出的。”

大家都沉默了，半晌，雨燕说道，“妈，您为这个家太操劳了，还要管这些事儿，真是太难为你了，是我太着急了，差点儿就误会您。”

“儿女好就行，儿女们好，就行了……”柳爷爷一个劲的重复着这句话，“儿女们好，就行喽。”

“爷爷，我这就送您回去。”柳天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实在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先送我爷爷回去吧，我怕我妈着急了。”

柳天搀扶起爷爷，爷爷的神志已经模糊起来，木讷的看着前方，什么话都不说了。杜娟上前搭了一把手，帮着柳天扶着爷爷，正回过身，看到秀芬正等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饱含热泪，刚才杜家老太太说的话她也听见了，杜娟礼貌的打招呼，“秀芬阿姨。”

“呦！秀芬来了。”老太太也起身

“妈，您慢点。”老杜两口子扶着老太太出了屋，看着秀芬，满眼间说不尽的话。

“妈，您来了！”柳天扶着爷爷到老妈面前，“我……我先扶爷爷去车里。”

“好。”

看着老杜这家人，这回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可到嘴边的谢谢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雨燕上前一步，“秀芬，不用这样！你……”

“我……我就先走了，院里那面还等着信儿呢，我先去安排。”秀芬给雨燕打了招呼，雨燕的心热乎乎，看着秀芬走远，自言自语起来，“可惜啊，这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姐，这段时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前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杜锋没心没肺的说着

还沉浸在上一辈感情中的杜娟，听杜锋这么一说话，反倒是更生气了，“玩你的去！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有没有正事你！”

“有啊，这几天不正想，再说了我从国外回来不到两天，你得让我先歇歇吧。”

“走走走！”杜娟说着便拉杜锋离开了，罢了也回到自己屋中，奶奶和老妈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老杜也识趣儿，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娘儿俩的，自己还是回厨房里好好研究研究药膳吧。

雨燕给老太太铺了床，老太太看上去没有丝毫困意，但就一言不发，雨燕憋不住了，这些话她老早就想说，“妈，要不您这次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老太太依旧没有说话。

“您瞧瞧这些年您在养老院，让我们多挂念啊。是，我们一家人都忙，可能都顾不上家，但是妈，您要在这儿，我们心里有底，最起码我们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妈，您就是我们的家，您还是留下来吧。”

第九十六章 柳老爷子的心结 老太太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果断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劝，但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老太太安享晚年才是最重要的。看看柳云他爸，柳云走了这么多年了，他爸心里一直有疙瘩，这疙瘩解不开，久病成疾，也没法治了，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身体可硬朗了，也就是最近两年，就总爱忘事儿，昨儿的事儿指不定今儿就忘记了，可唯一忘不了的还是咱两家的这些事儿，他总在嘴边叨叨，有一阵子我听得都烦了，后来想想这又是何必呢，人与人何必这么较真呢，到最后是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老爷子这一病，秀芬是没少往院里跑，这些年秀芬照顾他也挺不容易。燕儿啊，你爸妈走的早，现在家里除了我，大家都是你最亲的人，大家都还在。像老爷子，柳云不在了，最亲的人只剩下秀芬和天儿了。”

“我知道我怎么劝都没用，但妈，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嗨！您啊，就别为难我这个老婆子了，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身体好，现在啊身体好了对我比什么都重要。我整天跟那些老太太老头聊聊天，挺好的，要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跟外界说话交流，憋也能憋出病喽！”老太太还是没有答应雨燕的建议，雨燕点点头，也不再为人所难。

“妈，之前您就说过您不想待在家里，可我这不就想您在身边踏实吗。唉，也罢，也罢，我要是再强求您，您该不高兴了，妈，您怎么高兴怎么来。”雨燕这一次算是最后一次劝老太太留下来，不过从老太太口中听到秀芬，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年，我是不知道秀芬到底在忙什么。绢花厂解散后，就没关注过她，后来听说她自己在家开了一裁缝铺，一直都是在带徒弟，门口也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人，后来越老越少了，具体发生什么，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是一直照顾柳伯伯，是挺不容易的。”

老太太在养老院见到秀芬不止一次，对秀芬的印象很深了，“现在秀芬几乎每周都来养老院，一待就是一下午，就一个劲的陪着老爷子说话，也不干别的。记得有天下雨，过了秀芬该来的点，秀芬还没来。老爷子就着急了，吵着要回家，院里安抚了好久。到晚上的时候，秀芬来了，满身是泥啊，说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老爷子那个心疼劲儿，我现在想起来都心酸。”

雨燕缓缓地点头，她没有说什么。秀芬原是自己最好的老闺蜜，经历了这么多却无从得知。先前照顾赵玺老师傅的时候，秀芬压根将没提到过这些，自己那时候还怪秀芬这那的，挑三拣四，自己真的太自私了！雨燕心里自责起来，可多年的恩怨，又摆在眼前，虽说现在大家面上都能过去，那心里呢？雨燕不知道。

天色已晚，秀芬给养老院打了一通电话，让老爷子今晚睡家里。柳天给爷爷收拾好了一间屋，是老爷子原本就住的那间。

“爷爷，您的屋子收拾好了，我带您过去洗漱，咱今儿就早点休息吧。”

柳爷爷摇头，清楚地说道，“天儿，我今晚就住你爸的房间。”

柳天看着老妈，秀芬点点头，“行，爸，今晚您就住他的房间。”

安顿完老爷子休息后，秀芬一个人在客厅偷着抹眼泪。见柳天进来了，忙擦去眼泪问道，“你爷爷睡下了？”

“嗯，很快就睡着了。”

“唉！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也早休息吧。”此时秀芬只想一个人待着

柳天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妈，您别太伤心了。爷爷这是第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回头咱好好跟院里说一声就行。”

“是啊！我是没想到，他会找到老杜家去了。下午娟儿她奶奶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说我们两家争来争去，到底争个什么呢？这两位老人一心想让咱两家重归于好，可咱又是怎么做的呢？你爷爷啊，这些年一直有这个心结，你爸就是他最大的心结。”秀芬说道

柳天道，“妈，这事儿咱们不能太着急，我感觉现在和杜家的这种相处模式算是最合适的，不近不远，也刚刚好。”

“我一直觉得，咱们家没什么错，错的是杜家。可你爷爷总是觉得咱们对不起人家，也不知道他真的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想的？”秀芬心里纠结，当年柳云离开，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于杜家没有及时通知，并且隐瞒了柳云的病情，可现在所有的事情好像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今夜，秀芬失眠了，这个问题她考虑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柳天开着车就把老爷子早早地送回了养老院，秀芬本想兴师问罪，想问问院里是怎么看的。可到了之后心也软了，院长和护工早早的就等着老爷子回来。负责护理柳爷爷的护工，本就是一个小姑娘，年岁跟杜娟差不多大。一见老爷子回来，更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一个劲的自责，向秀芬道歉，“金阿姨，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的疏忽，没看好老爷子，都是我的错。”

这回柳老爷子的意识是清醒的，忙说道，“是我一个人离开的，没给你们打招呼，给你们添麻烦了，错不在孩子。”

“这孩子知道老爷子一个人离开养老院了，整整一宿没怎么睡，都在自责。”年迈的老院长也说道，“这件事错在于我们院里，昨天我们也批评过她了，实在是抱歉。”

“没事儿，老爷子回到家了就行，他想家了，就自己回来了。”秀芬没有说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反倒是这样解释更贴切吧。

“先带老爷子过去换件衣服吧，带他去吃早饭。”院长对护工说道

柳老爷子淘气的说道，“还有我最爱吃的油条吗？”

“有，爷爷，我这就带您去。”

昨儿一天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京华坊一开业，杜锋回来了，紧接着大事小情就遇到一起了。不过现在工作室匠才齐聚，是到时候做正事了。按照王府文创的要求，拿出一个最满意的作品加以修整提交，可这作品要选什么呢？

一大早还没去工作室的杜娟正烦心，雨燕一早就给杜娟吃了定心丸，“闺女，别担心，咱们选什么作品参加这次投标。展柜的那些作品肯定是不行，算不上上乘。你还记得咱之前用来培训的那批绢人吗？”

“记得，不过那批绢人好像压箱底不好找了吧，而且那都几年前的绢人了，能行吗？”

雨燕信心满满，“这有啥不好找的，前段时间我都翻出来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妈，这能行吗？”

第九十七章 惊!梦外的虞姬 “肯定行，你忘啦，当时这批绢人可是直接在人形厂完成的，保留了那个年代绢人最初的样子，而且它们的底子厚，倒模也结实，最适合在上面做改动了。就展示柜那些，是近两年的绢人，倒模的方式和用材都不同，而且基本达到了一个极佳的标准，要拿它们再进行改动，也没啥地儿可改，有可能还会损坏了绢人原本的样子。倒不如用那些老绢人，随便给它们换换衣裳，重新定妆，上饰品都是可以的。”

老妈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杜娟总在担忧其他的问题，“这样也行，妈，可这几天我都让他们在拿展柜里的绢人练习，现在突然又要换，我……”

“你是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是吗？闺女，现在京华坊你说了算，你是他们的领导，你是那个下命令的人，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顾虑，多学学文欣，看看人家文欣，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一定要分得开。”

只怪自己太优柔寡断了，没有像文欣那样的魄力，杜娟在事业上的历练，才刚刚起步。

“你收拾收拾，我去给你拿绢人，一会去工作室直接带过去，你们是一个全新的团队，弄好这一个绢人，就足够了。”

老妈丰富的经验，不得不让杜娟折服，虽说在工作室独当一面，完全靠着自己开始新的事业，却依旧离不开老妈在背后的支持。

绢人拿来了！眼熟的装扮，似曾相识的那种感觉。

老妈翻箱底找出的这个绢人，是那么眼熟。杜娟见到她的第一眼，那熟悉的《和垓下歌》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是虞姬，这不是自己在梦中和公主、杜小娘一起完成的那个绢人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杜娟拿着绢人仔细的去看，虞姬手中持着的，正是一把长剑。杜娟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这怎么可能！眼前的绢品虞姬虽说是老一批的绢人，可杜娟看到，那悲凉的眼神如那夜梦中入了幻境一般，极其相似。

“娟娟，娟娟……”

回过神，老妈看着自己，“想什么呢，怎么还跑神了。”

“妈，这……绢人是什么时候做的？”

“人形厂解散之前做的，算是当时最后一批老绢人了。你忘记了，这长剑还是你当时放上去的呢。”

“我？”杜娟不相信老妈说的，努力的回想着从前的往事，依稀点滴中好像是有这回事，只是记忆很是模糊。难道说梦中梦到自己给绢品虞姬配上长剑，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

老妈点点头，“对啊，瞧瞧你的记性，还没我好呢！你忘啦，当时虞姬初品出来的时候，原本我是想给她配一条丝带，你说虞姬的故事太悲惨，长剑更能表现当时虞姬的心情。”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杜娟不知道怎么承认这件事儿，但又能记起来几分，梦都是由心中所想，梦中入了幻象和虞姬对话，也难分是梦又或是曾经经历的事儿了。

“嗯，闺女，这次你就带着它吧，这个虞姬虽然说是当时人形厂最后一批绢人，但算是做工还比较精细的，当时是师傅还有几个大匠一起做出来的。不过现在你也能看到，它的服饰、配饰、还有脸部的彩绘都不是很清楚了，就看你们怎么给它焕然一新。老绢花厂出的绢人比现在我们在市面上看到的要大一些，像这虞姬身高有30公分，身高越大，能显出细节的地方就更多，你们更得用心了。”

杜娟道，“妈，我肯定会上心的。”现实与梦境惊人的相似，这是命运的安排，杜娟有信心做好这一切。

带着它去京华坊后，工作室大多数人都还未曾见过上一辈们留下的绢人，就连李维安也围这虞姬看了又看。阿木娜、格桑拿着工作室的绢人练手，可这么高大的绢人还是第一次见，倒是那些裁缝老阿姨们不为所动，毕竟那个时代她们经历过。

“这就是我们这次要修整的绢人作品虞姬，下面我说下具体的分工……”杜娟开始给大家安排工作，这也是她第一次正式给新团队安排工作，还有些小紧张。绢人虽然不用重新雕模，但是面部上还是需要重新雕琢一番。除此，彩绘与配饰、外加服装上的翻新，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正式修整的时候了，会有一段比较忙的时间。这也是大家第一次协作完成它，一定要相互沟通交流，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争取在这次投标上获得一个好的结果。”

听完杜娟的鼓励，大家各司其职。李维安拿尺子量出了“虞姬”的面部长宽比，而后进行拍照一比一在纸上进行还原，虽然不用雕模，可这个绢人压箱底的时间比较长，脸部如鼻子的部分有所凹陷，还有脸颊颧骨处的位置也有些不对称了，都要重新进行复原操作。从纸上作画改为绢布，阿木娜每一笔都是小心翼翼，不得不说她的临摹能力真的很强，“虞姬”放在离自己半米远的台子上，阿木娜从画出大体的方形轮廓，而后慢慢居于椭圆，再画出五官。现在的阿木娜还处于是练习的状态，在绢布上画上几遍，等画顺手之后，才敢在“虞姬”脸上进行彩绘。绢人面部的五官，在于画眼部，眼线的勾勒和笔触的加重、加粗，才能画出有神的眼睛。“虞姬”这身华服就需要全部更换，放置的时间太久，如今的布料都失去了光泽，摸上去如麻布一般。量体裁衣，是格桑最擅长的。用最新的绢布裁剪成成衣所需的大小，在绢布上进行赛绣的装点，一针一线，心细如发。杜娟呢，则是配合着衣着的颜色搭配合适的饰品，从一堆大小不同的猫眼珍珠中找出最为合适的，“虞姬”随身的绢饰并不需要太大的华贵，眼前这个“虞姬”每个地方都与梦境中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梦境中的“虞姬”披着一件貂绒的护颈，眼下这个“虞姬”可没有。如果说给它配一条会不会好一些，无疑是梦境启发了杜娟。可这貂绒该怎么去放呢？绢人体型本就娇小，放在脖颈处的貂绒也不过两公分的宽度，这就要跟格桑裁出的衣裳相搭配才行。

这样协同合作的工作不知不觉过了一周有余，绢人“虞姬”也完成的差不多了，至少格桑裁剪的衣服是做出来了。搭配上头饰和那条浅棕色貂绒的围脖，就连格桑也称赞，“真的太搭了，虞姬这围脖恰到好处，不愧是西楚霸王的女人。”

要说起貂绒的选择上，杜娟也是花了一些心思，“原本想用白色的貂绒做装点，可白色的显不出虞姬那种刚烈的性格，反倒是适合像林黛玉这样的绢人。这浅棕色的貂绒，透着西楚的历史背景，作为项羽的女人，小家碧玉是不可能的，历史上的虞姬能歌善舞，可她对感情是有张力的，这貂绒正是她感情奔放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扰乱军心 “这样挺好的，杜总，你是怎么想到用貂绒作为装饰的？”格桑很是好学

杜娟心里暗想：我总不能告诉她们是因为做梦得到的启发吧。可事实却是如此，不过她只能这么说，“它算是一批老绢人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任何一个绢人的设计，我们都要做的符合时代感。”

杜娟这解释还算说得过去，不过这几日阿木娜可没有像之前那么个性了。她作起画来一声不吭，也不允许别人去打扰她，这几天下来，阿木娜能掌握在绢布上绘画，可每次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一次杜娟不怎么去管，毕竟这一个绢人是需要提交投标的，但如果到了批量生产绢人的时候，阿木娜的速度是肯定不行的。

其中最难的工作要属李维安，除了将之前包在绢人脸上的薄纱重新拆下来之外，其五官更需要重新填充塑形，这样也无疑让“虞姬”的脸看上去大了一圈，而李维安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跟杜娟和格桑提议道，“绢人脸的轮廓比原先要大，这就需要你们在做衣服的时候要做的有蓬松感，把整个身子撑起来，不然给人的感觉就是头重脚轻了。”

“行，李师傅，这没问题。”杜娟采纳了李师傅的建议，只是她觉得，这样做有些敷衍了，可如果重新塑一个头模，那就得花费将近半月的时间了。

工作室里大家都忙得如火如荼，在家闲着无事的杜锋这几天也是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人生。想着先找阿木娜，看看能不能合作一把。这天中午趁着午休，杜锋亲自到工作室找到阿木娜，反倒是被文欣拦住了。

“你就让我见阿木娜一面，我真的有话找她聊。”

“那你先说说你聊什么吧。”

“不是，文欣姐，咱都是熟人，你别搞得这么生分，实在不行我给我姐打个电话。”

文欣才不怕杜锋的“威胁”，“打电话？可以啊，你打呗。”

“哎呀！文欣姐，你就通融一下吧。”

“你找阿木娜的事情，不会影响工作室吧，工作室现在可是紧要阶段。”

见文欣如此敬业的护着工作室，杜锋也是无奈了，“文欣姐，这工作室是我姐的事业，她又是我姐，我不可能砸自己家的买卖吧，您就帮我叫阿木娜出来，我是真有事儿。”

“行吧，等着。”

不过会儿，阿木娜出了工作室，四处瞧着没人，正打算进去。不知杜锋从哪儿蹦出来，吓了阿木娜一跳，“阿木娜，别走，我有事儿找你。”

“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杜锋道歉，“抱歉啊，我是有事情找你来着。”

“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吧，我里面还忙着呢，这几天大家都很忙。”阿木娜说着瞧瞧里面，“你赶紧说吧。”

杜锋也不绕弯子，径直说道，“事儿呢，是关于你的事情。上次不是去你家了，看到你画的很多画。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些画有很大的市场。阿木娜，你愿意让这些画实在它最大的价值吗？你考虑考虑。”

阿木娜一听，果断拒绝就要离开，“我不考虑。”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阿木娜，你在这方面有才，这才能不能埋没了。”杜锋说道，“这些画要卖出去，对你不都是好事吗？”

“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把我的画卖出去的，这些画我画了好久，每一副都有意义的。”

杜锋一听没辙了，也只能说道，“那没办法了，你要是把一件作品赋予太多的情感，你就根本没法实现它的价值，作品的温度是上来了，但价值就不在了。那啥，阿木娜，就当我没说过吧。”

阿木娜一听这话，不太赞同杜锋的观点，“我觉得不是你说的这样，一副作品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估量的，如果创作中少了情感的支配，就像一个机器一样，那他创作出的东西也一定是没有温度的。”

“我这就简单说一句，你看看你急什么。”杜锋也着急起来，“本想着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大家可以合作合作，你这……唉！”

杜锋失望的回身正要离开，却被阿木娜叫住了，“喂！”

“干嘛，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我是想补充一句，合作的基础在于对彼此的熟悉，说实话我对你并不熟悉。”

“你……不是，你这小姑娘的嘴怎么这么毒！”

杜锋喊了一嗓子，工作室文欣闻声而来，到门口见杜锋正眼红脖子粗，忙劝道，“干啥呢！你俩怎么吵起来了，阿木娜，赶紧回去工作。”

阿木娜头也不回的走了，文欣问道，“怎么回事啊，来这里找人家的是你，来这里招惹人家的还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事，就是瞎聊。”

“你是不是找阿木娜，想让她卖画呢？”文欣既然猜对了

杜锋看着她，“不是，你怎么知道！”

“那天去她家的时候，你就盯着人家的画不放，肯定是看到了商机，可人家偏偏不吃你这套。”

“文欣姐，你就别羞辱我了。”杜锋一脸难堪的说着，“早知道我还不如不来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做生意讲究一个时机，你俩的时机还不合适。再说了，现在这面忙得不可开交，你现在找她合作，不是扰乱军心吗，当心我告你姐。”文欣看得透彻。

杜锋一听又是下马威，便道，“文欣姐，你瞧瞧你，又拿我姐吓我！得，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得回去了，对了你告诉我姐一声跟家说一声，晚上我有个局，不回去了。”

“呦！这刚回北京，就有局了？”

“我发小，十几年没见了，说给我接风来着！”

“行，放心吧，我会转达的。”

杜锋走后，文欣回到工作室看了阿木娜一眼，阿木娜就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忙。文欣放心下来，怕的就是心不定，再生出什么乱子来。

北京夜生活的开启，都是工体！带感的节奏音乐，晃眼的球形灯光，五彩斑斓，一束束探照灯光照在人群中，舞池中的人们有节奏跟着音乐摇摆！各色的鸡尾酒配精致的酒杯，一排整齐的啤酒上挨个落下的小杯伏特加，入酒的瞬间泛起一阵气沫，深水炸弹就此诞生。这里的人群充满着浮躁与安逸，浮躁的是不管男男女女扭动着的身姿，安逸的却是他们默默摇摆时的节奏感。整个场的音乐震耳欲聋，在场子中间的led大屏上，是由百根电线牵引的一个机器人，在随着音乐也在摇摆！

杜锋进来，顿时被这音乐的氛围所吸引。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卡座，眼前这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子，正跟一群人举杯畅饮。这男子脸颊通红，看样子是喝了不少，但他却异常清醒，边喝着酒边四处寻着什么。

“卓老板，您那朋友还来不来了！”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问道

他道，“他不是我朋友，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这孙子怎么还不来！稍等啊，我再给打一个！”

说着拿出手机正要打，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瞧，正是杜锋。

“嗨！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啊！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兄弟杜锋，最近刚从国外回来的，以后大家就一起玩！今儿能在这儿的，都是我卓昊的哥们！”没错，这便是杜锋的发小卓昊，是一位杂家，为何说是杂家。从杜锋认识他开始，他基本什么都干，可以说每一个行业都有涉猎，可每个行业也没见得干得多精。卓昊给大家介绍了杜锋，转而对着杜锋抱怨起来，“你丫可以啊，回北京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联系我，我今儿要不是主动联系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约我！怎么出了一趟国，不认兄弟了！”

第九十九章 接风 卓昊说话并不中听，杜锋早已见怪不怪了，“说的什么话！前几天家里有点事儿，给耽搁了！你今儿不联系我，我明儿就联系你！”

“你说我信不信你的话！”

“你爱信不信吧。”

哥俩互怼着，卓昊一把抱住杜锋，在他耳边说道，“回来就好！给你介绍介绍人，以后咱一起做事儿！”

哥们之间的客套很短暂，落了座后，杜锋打眼一瞧在场的人。除了卓昊穿着花衬衫外，其他的基本都是西装，要么就是脱了西装露出一件白衬衫，杜锋自然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说是给介绍人，可还未等介绍，坐中一人就说道，“这迟到的是不是得罚酒啊！”

“对对，罚酒，罚酒！”大家起哄，杜锋预想到了，也逃不掉罚酒。不过这外人一上来就让自己喝罚酒，杜锋心里自然不爽。索性拿过三个杯子，倒满了啤酒，站起身来一饮而尽，坐中的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酒量！兄弟！”卓昊大声的说道，“我兄弟，酒量怎么样！这以后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谁都别为难谁！”

杜锋听得出，卓昊是在为自己刚才喝酒而打抱不平，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改，但又怕在场的人不高兴，杜锋忙说道，“不要紧，不要紧。”

“兄弟，今儿这场局是专门给你组的，你这也刚从国外回来，有没有想好回来后做什么，这几位呢，都是做公关宣传的。”卓昊一一给杜锋介绍，杜锋却没有记清楚哪位是哪位，在杜锋的概念中，这样嘈杂的场合就不是谈事的地儿。

刚才几杯酒下肚，喝的有点猛了，杜锋觉得脑子嗡嗡的，趁着酒劲道，“你现在怎么又做宣传了？”杜锋这话没毛病，虽然不知道卓昊上一份工作做的是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代！网络时代！到处都是红人，到处都需要宣传！这几位在宣传这行业都是有作品的，有的给大型度假村做过宣传，有的是专门做影视宣发的，还有这位那厉害了，人家能把广告投到国外去！”卓昊给杜锋再介绍了一遍，被点到这“各位老总”都很配合且绅士的端起酒杯，冲着杜锋敬酒。

“把广告投到国外，不是很简单吗，国内有很多代理商都在做这个！我朋友圈就有一人，能把广告投到纳斯达克大屏上！”要说懂行的拆台是一点都不手软，杜锋在国外修的就是市场营销专业，对卓昊说的这些资源压根就不感兴趣，不过这大实话说完，那位老总脸上挂着不快。

卓昊一瞧，这杜锋怕不是喝多了吧，还是转个话题，中和一下气氛，“大家别见怪啊，我兄弟比较博学。在国外他学的就是这个专业！”

“呦！那不好意思啊，杜锋！我们在你面前的确是有些班门弄斧了。”其中一位总谦虚道。

杜锋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你说说你的计划，看要不要一起合作一把！”卓昊说道

看着卓昊带来的这几人，杜锋摇摇头，低声地在他耳边说道，“这些人说了不合适吧。”

“这有啥，我跟他们也都是合作伙伴，大家信息共享吧。”

“行！卓昊！今儿卖你一个面子！”杜锋原不打算说自己的计划，回国这些天他也的确是有计划的，在卓昊的鼓动下，刚才喝的酒更上头了，还是说出来的痛快，“我这次回来，是想做一家公司！一家通过电商平台进行宣传的公司，现在国内有很多家电商平台，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给他们提供独立且原创的东西，比如一些diy的饰品、工艺品，做一家网络上的文创市集。”

“好！”听着杜锋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卓昊更是一个劲的鼓掌，那几位老总交头接耳间也点着头，看来是认可了。

“现在文创市集太多了，尤其是线下。但网络上的还是少，你能想到用电商的模式搞文创宣传，那主要是卖什么东西呢？”其中一位老总问道

杜锋道，“那很多了，那太多了！像原创的书画、雕品、工艺品等等，都可以啊，只要是传承手艺和文化的，就可以，我是打算自己去发掘这些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开一家文创线上小店。”

“哦！这样啊，那说白了就是开一家网店？”坐中另一位老板说道，“开网店还算做事儿？那跟微商有什么区别，哎！我跟你们说啊，我老婆就是整天被这些微商打电话联系，烦都烦死了。”

这位老板说话难听，杜锋无视他。卓昊见状帮杜锋说话，“这跟微商还是有区别的！您要不了解的话，可以不说。”

“行，那我就不说了。”这位说完，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忘嘟囔着，“真的，还以为聊什么买卖呢！一点档次都没有。”

“兄弟，咱不管他。”

“我也没打算管。”杜锋也是当仁不让，直接回怼道，“每个人对电商的理解不同，可以理解。我想做的并非只开一个网店就完事了，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些短平快的媒体资源对这些文创作品进行宣传，甚至是对它们的创作者进行个人人设的打造，现在是网红时代，可网红这个圈子，真正做文创的很少，我最终的目的是想打造一家传统非遗文创的机构。”

“非遗？”卓昊几乎没听过这个词，“你要碰非遗？这个东西不好做吧，我记得你家好像就是做这个的，做了这么长时间，也还是没有起色。”

杜锋反驳道，“非遗的起色就是文化和技艺的传承，现在全国非遗已申报通过的子项目就达到了3500项以上了，这是不小的数字。非遗就是我们的瑰宝，它的传承意义并不是变现就可以了。”

“明白，明白，听着还是很有意思。是这样，兄弟。我现在的话开了一家公关宣传公司，我爸也很支持我，已经注册下来了，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做。”

卓昊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杜锋有些不知所措。酒劲虽然还没有过去，但这时候必须得清醒，“我考虑一下吧。”

“这还考虑什么啊！”卓昊继续说道，“你负责内容营销，我负责渠道营销，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你就听我的吧，我的公司目前也是有案例的，你现在进来咱一起干，总比你单起炉灶的强吧。”

话虽这么说，但杜锋心里依旧是没底。见杜锋犹豫不决，卓昊也不催促，“那行，兄弟，这事儿吧你好好考虑考虑。咱都是发小，好说话，有啥想法，你随时跟我说就行，今儿的重点是给你接风洗尘，来来！大家喝酒！”

举杯交错，酒桌上的约定是真是假，杜锋很难分辨。卓昊的盛情是真的，发小的感情也是真的。

“你说说啊，从你高中那会，到现在，咱都十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你怎么样，之前不是一直在你爸公司吗？怎么现在出来自己单干了。”

说起这个，卓昊就头疼起来，“别说这个！烦！你是不知道，我爸这些年对我管的太多了，这些年我在公司从小员工干到部门经理，最后进了我爸集团的董事会，可这老爷子就是不给我股权，说还要锻炼我几年。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我说我要自己创业，反正我爸也挺支持我的！”

提起卓昊的父亲，旁边的几位老总难免会捧一捧，“哎呀！你是不知道，卓昊爸爸的公司在这儿来说算是能排上号的，人家每年的营收规模都几个亿。我都觉得小卓不用努力都行，那公司迟早不都是你的。”

“跟你有关系吗？”卓昊一听这话不快了，“我爸还在呢，您说这话合适吗！”

杜锋一瞧，这是拍马屁拍错位置了。发小卓昊为了给自己接风，是攒了这么一个局，可这都是什么人呢？杜锋看着卓昊跟那位老总讲着“大道理”，那位老总也是碍于卓父的威望不敢言语，眼前这位发小，到底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呢？杜锋心里没有答案。

“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不用管他，咱们喝咱们的！来，兄弟！”卓昊像没事人一样端起酒杯，但也看出了杜锋的情绪，便道，“是不是这儿太吵了，要不一会儿咱去ktv，放松一把！”

“听你安排！”杜锋本想拒绝，可难得今天与发小见一面，客随主便吧。

这局散了场，已是凌晨两点了。杜锋刚才的酒劲还没过，一阵困意来了，借着酒劲直犯困。再看卓昊则不然，精神百倍。卓昊叫了代驾，这回只剩他们两人了。杜锋开了车窗，一阵急风从车窗外吹来，头脑一凉，顿时清醒很多。卓昊还是没有停下他的话匣子，这回卓昊的酒劲才上头了，一个劲的给杜锋道歉，“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你回到北京，我就应该去机场接你，你说说还有你家前段时间重新开业，我也没去。”

“别放在心上，这些都不是事儿！”杜锋说着一回头，卓昊已经睡着了，“兄弟，兄弟？”

转而向司机说道，“师傅，我给您一个新地址，你开那儿去吧。”

“我没醉，我没醉，去ktv，接着嗨，接着舞！”喝醉的人总说自己没醉，清醒的人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路灯，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向何方！

第一百章 夜不归宿 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4点多，老杜两口子的屋子亮了灯。老杜翻身起床上了个厕所，就听院里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回屋里披了一件衣服，雨燕睡觉轻，迷糊着眼睛问道，“怎么了，大晚上你穿外套干嘛？”

“吵醒你了？我刚上一厕所，听院里门响，去看看。”

“行，多穿点，这几天有风，别着凉了。”

老杜走到院中，杜娟的屋子房门紧闭，他放心了。转而向儿子的屋子看去，好家伙大晚上的开着门，“这小子怎么大晚上睡觉不关门？”

老杜上前说着将门拉紧，感觉屋里安静，就连呼噜声也没有。他推开门一瞧，杜锋压根儿就没有回来，“没回家，这小子去哪儿了！”

回到屋，还是一脸疑惑。雨燕没了困意，坐起身问道，“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小锋没在家，屋子里没人，门也没关。”

“啊！”雨燕睡意全无，“没回家？他出去都一天了。真是一点都不上心，这好歹在院里，要是他一个人在外面住，这样敞着门，那哪能行呢！”

“估计是跟朋友聚会吧，明早说不准就回来了，儿子长大了，咱啊，还是少管。”老杜说着躺下来，继续睡觉

雨燕不乐意道，“你心可真大，我看这都是你惯得。等白天回来了，我得好好找他说说，这样哪能行，回到北京啥也不干，这出国白读书了。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在哪儿？”

“这都几点了，你给人打什么电话，再说了你打了人也未必现在就能回来啊。”

“那就这么干等啊，不行，我一定得好好说说他”雨燕是越想越气，“你说不回家也不知道跟家里来个信。”

“你还是悠着点吧，这几天好不容易消停了，别又生出事儿来，他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雨燕说着开始寻思，“那你说他去哪儿了呢，这些年他在国外，在北京好像也没有朋友吧。”

老杜想了一圈，一拍大腿，“你还别说，还真有！你忘记了，咱儿子打小一起玩的那个发小，记得吗？”

“卓昊啊。”雨燕一听这名连连摆手，“那小子不行，鬼着呢。咱儿子要真跟他混在一起，那指定不行。”

“卓昊他爸做生意，卓昊好像也是他爸公司。那时候是那时候，你不能老拿着老眼光看人。就算人在一起聚会玩玩，那有啥。”

雨燕不赞同老杜的说法，“你不知道，没听过三岁看老啊，咱儿子小时候可没少被卓昊欺负，也就后来到了初中，两人才玩到一起了。”

“嗯。”老杜打了个哈欠，“赶紧睡吧，别一会让闺女看到咱房里亮着灯，又让她担心了，妈还在隔壁呢。”

待老杜躺下后，雨燕关了灯，“睡吧，睡吧。”

夜里的风很大，四合院中那棵树沙沙作响。风吹向屋子时，隔着窗户都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像是在叩门。杜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紧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梦话，“虞姬，小娘；虞姬小娘……”

那个梦，隔了不久的时间，可白天巧遇绢人“虞姬”，她想急于到梦中寻找一个答案，可今晚却怎么也入不了梦的深处。

头剧烈的疼痛，这是酒醉后的后遗症。杜锋捂着脑袋起来，昨晚自己也没喝多少，可谁知那深水炸弹的后劲太大了。缓缓睁开眼，自己身处一间复式的卧室中。慢慢爬起来，腰酸背痛，再仔细一瞧，自己睡着的地方是一张纯檀木的沙发椅上。

“哪儿啊，这是！”杜锋逐渐清醒过来，正要往前走，脚步一磕，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低头瞧瞧，瞬间酒醒。是卓昊，睡相难看不说，还躺在了地板上，头下垫着沙发靠垫。再瞧地上一堆的啤酒瓶，桌上还有一瓶洋酒，也见了底。这是断片儿了，看来昨晚回来后又喝了一通。杜锋使劲回想着昨晚和卓昊坐车回来后的事儿，零星散碎的片段，确实有碰杯的画面。

从裤兜掏出手机，果然没电了，杜锋心想：得，这一晚上没回去，老妈估计又该嘟囔了，还是赶紧走吧。

“卓昊，我先走了啊，卓昊，卓昊……”杜锋试图叫醒躺在地下的卓昊，见他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自己家睡地上，这哪能行。”

杜锋简单环视了一下屋子，复式楼上就是卧室，便想拉着卓昊上楼。可这时的卓昊如一滩烂泥，拖都拖不动，“来，醒醒，没事走两步！”

卓昊机械的站起身，身子重心不稳，杜锋忙接住他，扶着他艰难的上楼。台阶不多，可走完这段，杜锋自己就累得不成样子，“可真沉啊，行了，你休息吧，我走了啊。”

“好……兄弟！”被杜锋这么一“折腾”，卓昊也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他不想睁眼睛，单手在那里比划道，“兄弟，兄弟！今晚继续，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带你重新……认识点朋友！以后好做事！”

“行！听你的。”杜锋先答应了下来，不过现在他只想回家去。

一脸憔悴的杜锋打车回到家，一头栽倒床上正要睡觉。老杜提溜着豆浆油条进了屋，“昨晚没少喝吧，吃点解解酒。”

“爸，你来了。”杜锋坐起来，喝了一晚上的酒，也不知道自己吐没吐，这时早已是饥肠辘辘，抓起包子就吃了起来，“我妈呢？”

“你妈今儿去看她师傅了，之前老爷子住院后，你妈去哪儿就勤了。”

杜锋舒了一口气，心想得亏是出去了，要不见到自己，肯定又得数落一顿。

“小锋，昨晚去哪儿了，是不是跟卓昊喝酒去了。”

杜锋点头，“爸，您真厉害，这都能想得到。跟他好长时间没见了，昨儿正好叫我，闲着没事就过去了。”

“嗯，他现在是做什么呢，还在他爸的公司？”

“没有，出来自己创业了。”杜锋没有提及卓昊想拉他入伙的事儿，在老杜的想法里，跟卓昊做朋友还行，但要说一起谋事，他一定不会同意。

“哦，这样啊。”老杜似乎是想到了这点，而后说道，“现在是创业热，就像我们中医科的这些老头子，也想着创业，趁能干再拼一把！小锋，我觉得你现在也不用找工作了，就陪着老爸一起把这小铺经营好，你学历高，又见过世面，来小铺肯定能大展拳脚。”

杜锋没想到老爸回拉自己入伙，“啊？我不行吧，爸。我对药膳一窍不通，这我真干不来。不对，爸，这是不是我妈的意思。”

的确如此，老杜刚说出这句话就被儿子看破了。昨晚两口子躺下后，雨燕是跟老杜说过这句话，“嗨，睡了没？”

“没有啊。”

“我想到一办法，你说咱儿子现在没工作，他自己也没有目标。你那药膳小铺不快开了吗，不如让他到你那儿去？”

第一百零一章 被举报风波 老杜本不答应，“你这说笑了啊，你让一个这么高学历的来店里，这不是屈才吗？而且他来做什么啊。”

“这不想着磨磨他的性子，收收心。这夜不归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反正我是不答应啊，他又不是学中医的，你让他来，倒不如说是耽误了他。”老杜坚决不同意雨燕的提议。

可雨燕自有办法，“你要不跟他说，我自己跟他说。”

“你是真怕家里没大事啊。”老杜说着被迫答应下来了，“行吧，我白天问问吧，小锋真要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老杜一五一十的跟小锋说明情况，小锋一听倒是不生气，反倒笑起来，“爸，您说她这属不属于外行指导内行呢。”

“可别在你妈面前说这些话。”

杜锋道，“爸，我这可是实话实说。我知道我回北京也有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也在自己计划，就不用您二老操心了，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爸对你是放心的。”

话虽然这样说着，可几天的时间下来。每天到晚上卓昊就会主动来找杜锋，带他去各种酒局。杜锋好像也习惯了这种每天都穿梭在各种场合中的事儿，他更是游刃有余起来。这让老杜夫妇头疼不已。卓昊不开车了，改摩托车了。连着好几天胡同里这炸街的声音一响起的时候，雨燕的脸就黑了，杜锋也觉得难堪。直到有一天，卓昊告诉杜锋，“可真够倒霉的，今儿本骑着摩托来找你，可我刚到胡同口，就被交警给扣了。人家说是被举报的，也不知道谁举报这个，可真够闲的！”

“被举报了？有说是谁吗？”

“说是你们胡同的。”杜锋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安抚好卓昊后，他决定回家问问。一路上，杜锋自己胡思乱想。被胡同举报的，那一定就是老妈了，这条胡同拢共也没住着多少人。老妈一向对自己不是很满意，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是能够做出这件事的，而且老妈对卓昊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只不过杜锋向老妈问起的时候，没想到老妈直接承认了。

距离上次在卓昊家大醉已经有四五天时间了，今晚的杜锋有点微醺。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了，跌撞的进了院中，发出很大的响声。大家都还没睡，雨燕一瞧，儿子回来了，可又一看，这样喝的大醉的样子实在是……

“还知道回来啊，要不再出去喝点，到明儿再回来！”雨燕一瞧杜锋晕乎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听院里吵吵起来，杜娟出了自己屋，一见这情形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忙上前说道，“妈，您别生气，动这么大气做什么！”

“怎么了，这是？”老太太也被惊动了

“妈，您怎么起来了，刚见你屋子闭着灯，都以为您休息了。”老杜急忙搀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瞧了一眼雨燕，“你这一嗓子，把我的梦都喊没了，还睡什么啊。”

“奶奶晚安！”杜锋装作没听到老妈的话，直接奔着自己的屋子去了

雨燕下了台阶，冲着儿子的背影大喊，“你回来！”

“哎呦，妈，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雨燕憋了一肚子的火，算是找了一个爆发口，“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整天跟着卓昊那小子混日子，一天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这都几天了，快一周了，整天跟着他，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妈，你想多了。生意上的事儿可不就是酒局上说吗，这几天他带着我见了好多人，现在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屁，什么歪理！”雨燕不认可儿子的这套理论，“生意不生意的先不说，你看看哪卓昊，穿的像什么样子，整天骑个摩托车在胡同里制造噪音，一点公德都没有！”

老妈一说，杜锋也想起了被举报的事儿，“妈，您说在胡同里制造噪音，今儿卓昊告诉我，他的摩托车被扣押了，说是有人举报。”

“就是我举报的！”

“妈，您这有些过分了。”

“什么过分，你还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杜锋不想再听，转身就回到屋，狠狠的把门摔上。

“摔什么门，长本事了是吧！”雨燕恼火道

“行了，少说两句吧。孩子长大了，就由着他去吧，你老掺和什么，娟娟，赶紧把你妈扶进屋。”老太太刚才一直没说话，见雨燕这气性越老越大，再不劝着点，这母子俩的关系又回到当初了，“你说说你！上礼拜还跟儿子道歉来着，这才过多长时间，你就不能压着点你的脾气。”

“妈，你也早休息吧，我回屋了。”雨燕不再说什么，回了屋倒头就睡，这儿子的事儿可让她操心不少。

杜娟搀扶着老太太，“奶奶，我扶您进屋。”

老杜跟着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上，“你这脾气，还是收不住，儿子大了，咱能不能不管了。”

雨燕起身，像是顿悟了一样，但又堵着气，“以后他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京华坊“虞姬”的修整到了收尾阶段，工作室内大家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文欣一早就去了王府文创开会，回来时满眼是笑意，走进了杜娟的办公室，跟杜娟打哑谜。

“娟儿，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跟我还打哑谜，说呗！”

文欣说道，“今早去开会，还有其他几家竞争的公司。王府文创给咱们所有人给了很多扶持，可以说是制定了一个出圈计划，只要是在这次竞标中中标的，就可以。对了，一会他们就把资料发过来了，到时候你也瞧瞧。”

的确是好事，杜娟听文欣这么一说，眼睛都亮起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得抓住，王府文创对绢人的重视度还是很大的，咱们就拿作品说话。”

“可不仅仅是绢人呢。”文欣接着说道，“早晨我还见到了钟师傅，听他说现在恭博文创还在准备策划恭王府非遗演出季呢，他们已经成功举办十三届了，就在大戏楼开幕，还说到时候邀请咱们过去，这次是京剧和昆曲为主题的，你想想这两项也是非遗，这些年恭王府对非遗的重视度，那真没的说。”

“可以啊，我奶奶喜欢听戏，可以带着她一起去。”

“嗨！”文欣故作低沉的说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京剧演出的时候，你家柳天到不到场啊。”

杜娟脸一耷拉，给了文欣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家柳天。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瞧瞧你这话，说的都没有底气，自己心里有就是不肯承认。”文欣说出了真心话，怕杜娟尴尬，转而说道，“现在投标进入尾声了，你可得盯着大家做好收尾工作，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

第一百零二章 非遗:百家争鸣 “放心，收尾工作我会盯好的。什么事儿，你说。”

“刚才回来的路上，发你邮件了，你看一眼。”文欣神秘的说道

“商单合同？这……这也是王府文创的？”

文欣道，“对啊，这回他们让我们几家公司过去后，承包了一批绢人下来，每家公司完成十个，时间也没有限制。我就自作主张了，想着京华坊最终也是要以商单为主嘛，不过价位的话给的不是很高，我觉得是一个机会，就替你做主了。”

“这有什么！可以的。”杜娟赞同闺蜜的做法，“你给工作室把关，我放心。其实价位高低这都不是事儿，最重要的是和王府文创这次的合作，他们认可我们这样的小作坊，愿意给一次机会，这就足够了。”

“嗯，我们一起努力！娟儿，以后这样的机会会更多的，不过咱们团队这面，不知道会怎么想？”文欣担忧道

杜娟顺手将合同打印出来，放在桌边，完全不担心的说道，“他们一定会理解的，其实他（她）们加入京华坊的那一刻，就能够理解我们了。”

“嗯，这倒是！现在就盼着投标了。王府文创那面也说了，这个商单就算是咱们的demo样品，也算是咱京华坊的门面了。只是现在我担心的有一点……”

事情终归是好事，可担忧依旧存在。文欣告诉杜娟，这回跟京华坊竞争投标的公司还有两家，这两家都是在绢艺、绢品上有所成就的，而且已经完全商业化了，“我是担心，我们会不会比不过她们，虽然在时间上，京华坊的时间够长了，可规模上，咱们的确不如人家。”

文欣这么一说，杜娟也担心起来，京华坊这几年一路坎坷，不能说在走错的路，但这一路上却有那么几次是停滞不前的。不知道这是喜还是忧，这个困扰她的问题，估计也只有老妈能解答了。

“趁中午，我回家一趟。”

雨燕是有很大的格局观，杜娟回到家满腹心事的一说，雨燕倒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这有啥啊！你知不知道百家争鸣才是未来！”

杜娟起先没听懂老妈的意思，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这次说要竞标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其他两家公司肯定比咱们优秀，咱们比起人家真的落后太多了。可其他两家公司是做什么的，也是绢人对吧。你说他们在绢艺上有所规模、有所成就，这是好事啊。就说明绢人还有人在做，非遗还有人在传承，这是好事啊。他们做的优秀，可能也有咱们值得学习的地方。”雨燕说完后，停顿了一会，又接着嘱咐道，重复那句话，“闺女，一定要记得百家争鸣才是未来。可能这句话放在商场上，百家争鸣必有江湖。咱们可不能那么想，咱不一样，咱们做的工作是传承绢艺非遗，传承一门手艺，是一方文化啊。”

“好，我知道了，妈。”雨燕的这番话，让杜娟更冷静的思考，百家争鸣才是未来这种说法，在如今风云诡谲的商战中，根本不适用。可我们跳出《京华天娇》，而今3610子项的非遗类目，只有百家百行，才有未来！

老妈的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杜娟的心中，可能没有老妈这样把控着一切，京华坊的轨道会偏离。杜娟将王府文创一系列的扶持机会告诉了雨燕，雨燕只是看着窗外，正午的太阳，太光明。

收尾工序仍在继续，到下午的时候文欣就收到了来自王府文创的消息。急匆匆的给大家说道，“现在其他两家公司的绢人都已经提交了，就剩咱们这面了。”

“应该还有三天才截止吧。”阿木娜头也不抬的说道，手里的笔继续在绢布上描绘，旁边已经落了一沓废弃的绢布。

文欣看着这些浪费的绢布，又加上刚才阿木娜的态度，气就来了，“那也不能卡着点提交吧，这是咱们第一次投标！”

“可我就是画不好她这双眼睛，我有什么办法！”阿木娜已经带着气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去外面吹吹风，换换脑子再画。”杜娟走过来，拿起那一沓废弃的绢布，“不要想着这些，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画就可以了。”

阿木娜着急的说道，“你们都完成了，现在全卡在我这里了，我也着急啊。可能我只适合在纸上画，这绢布我是真的不适合。”

“小姑娘，这个吧你不能着急，你越着急，你越完成不了，静下心来好好的去想，去想这个绢人的五官，把它们都印在你的脑子里。”李维安在一边说道，大家都看着阿木娜，阿木娜更不知所措了。

格桑安慰着她，“不着急，咱们慢慢来，我刚学习的时候也很慢。”

文欣平复了一下心情，耐心的对她说道，“慢慢来，我们等你。”

“娟儿，老季那儿不是认识很多彩绘的，实在不行让她们过来，先把这完成了再说啊。”一位上了年岁的裁剪师傅说道，阿木娜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说话的是长辈，杜娟又不能说什么，就没有搭理她。刚才被那位一说，阿木娜肯定又自卑了，还是多鼓励鼓励她吧，“我们是一个集体，大家谁也不要嫌弃谁，既然现在我们成了一个团队，相互尊重也是要有的。”

那位裁剪师傅不再说话，文欣看着她，可不惯着，“您手里的活做完了吗？”

“我早就做完了。”

“那您今儿可以提早下班了。”文欣刚说完，这位裁剪师傅就准备收拾东西，谁料到文欣又来一句话，“我可能记你早退。”

裁剪师傅被拿捏，“那我在做点活，行了吧。”

文欣见阿木娜着急，刚才的气愤也转为了同情，“都是一个集体，就不要以大欺小，管好自己手里的活就得了。”

文欣这番整顿职场，杜娟心里是由衷的佩服。杜娟要顾及的东西太多，这让她想起在大学时候，文欣替自己出面时的样子。

“你们放心，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会交出一个满意的作品。”阿木娜被鼓励到了，这样的集体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她自己也明白，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的问题。

京华坊的确是给足了她动力，回到住处后，她更加努力的练习：只要在布上画好了这双眼睛，我就成了！我一定能成！阿木娜看着房间，这里没有绢布，顺势把窗帘扯下来，在上面作画。一双眼睛、两双眼睛……握住笔的手都麻木了，困意也逐渐起来了，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她打开窗，一阵凉风进屋，让自己强加提神，可却忘了第二天还上班呢。

第一百零三章 一身反骨，整顿职场 临提交绢人的时间越来越近，文欣想的是越早提交越好，按照她以往的市场经验，卡着点提交是对甲方的不尊重，可目前唯一的难点就是卡在阿木娜这儿了。虽然嘴上说着让她不要着急，但文欣心里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更过分的是，今天一早都十点了，阿木娜还没有到岗。杜娟刚给大家说完商单合作的事儿，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来时，就见到文欣黑着脸，死盯着阿木娜的工作台。

杜娟明白怎么回事，倒也是纳闷起来，说道“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来？”

“是啊，这样没有规矩的员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文欣抱怨起来，转而问道，“怎么样？大家的想法如何？”

杜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大家，“还行，大家都同意这个商单。”

“那就行，一会儿我把具体的要求发给大家。这次要做的绢人是一批新品，然后王府文创那面也给咱们提供了一些绢布和材料，大概下午的时候送过来。”文欣把市场这块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让杜娟省了很多心。

闺蜜情深，可客气话还是不能少，“你安排我放心。”

“知道放心就行，可这就有让人不放心的人。”文欣所指的是阿木娜，想了想接着便说道，“我看啊，咱工作室就得设立考勤制度，不然这以后该怎么管理。”

“我打电话问问……”杜娟拿出手机正要给阿木娜打电话，就听到门开的声音，回头一看，阿木娜满眼困意的走进来了。

一开门，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阿木娜忙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那个……娜娜，彩绘今天下午下班之前能完成吗？”文欣没有说迟到的事儿，直接问工作。

阿木娜回道，“应该可以完成。”

“那好，这个可不能再拖了，”

阿木娜没有回答，困顿的坐在工作台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昨晚在家练习了一天，也没有什么长进。她自己也着急，李维安大大咧咧的说道，“这画眼睛跟我们雕模眼睛是一个道理，主要还是得抓住那个神才行。小姑娘，要不你看看我的眼睛找找感觉。”

阿木娜看了李维安一眼，眼神便开始躲闪，忙说道，“不好意思，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原本性格外向的李维安，被阿木娜这么一说，尴尬到直接emo，“好，那行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随时说。”

两人这短暂的交流，文欣看在眼里，单独找到格桑。格桑性格虽然说有些内向，但人际交往还是没有问题；阿木娜原本就是原生且叛逆的性格，可在与人沟通的时候，情商基本为零，说出话来总是让人下不了台阶，尤其是这最后几天提交绢人的日子里。

“文姐，你找我什么事情？”格桑不知缘由，问道

文欣见阿木娜正在做工，小声的跟格桑说道，“格桑，阿木娜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你跟她差不多大，你帮姐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格桑怕喧宾夺主，有些为难地说道，“姐，我去找她说合适吗？我怕她不听，毕竟我人微言轻的。”

文欣明白，职场里谁都不想做那个传话的人。可这件事文欣要不弄清楚，她心里更不舒服，还是跟格桑说了实话，“你最合适了，你们有共同话题。我这脾气你也知道，怕过去没聊几句，又吵起来了。”

“可……可我到工作室这么长时间，跟她没说过多少话，有的也仅仅是打了几次招呼。她的气场太强大了，而且防备心很强，很难沟通。”

“再试试吧，看看她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什么难题了，主要也没几天投标就结束了，我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让大家的努力付之东流。”

“那行，姐，我试试吧。”

格桑答应了文欣的请求，可结果还是像她自己预料的那样，阿木娜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

见阿木娜在忙碌，格桑忙了一阵，走到阿木娜工作台边上，仔细的看着阿木娜在绢布上画着。阿木娜本是已经沉浸到画作中，可这一抬头吓了一跳，一下不知所措。

“你画的挺好看的。”

“嗯，谢谢。”

很正式的一问一答，格桑脑子里疯狂搜索着话题，“这种画法在国画里是不是很常见？”格桑对阿木娜的过往一无所知，更别提懂国画了。

“这就是国画。”阿木娜头也不抬的说着，可手中的画笔却不怎么听使唤，给绢布上的眼睛描底线时，笔锋一歪，整条轮廓线就歪了，“唉！”

阿木娜无奈的将这张废弃的绢布又放在一边，取了一块新的继续开始。工作室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裁缝又不满了，相互议论起来。

只听一位说道，“您瞧瞧，这几天的时间都浪费多少绢布了，这姑娘到底会不会啊！”

另一位接着说，“是啊！太可惜了，这要放在以前，这些布都够咱缝一床新被子了。”

“也不知道杜娟这姑娘，从哪儿招来的这人。”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文欣在外面听得清楚，使劲咳嗽了一声，才算是安静，看来前些日子鼓劲让大家团结，是白说了。

这回阿木娜当仁不让，直接回怼起来，“要实在看不惯我，就直接到我面前来说，不要在背地里嚼舌根！”

阿木娜这句话，文欣却很赞同。她心里想着：没想到这小丫头跟我那会儿一样，也好这样的话，她们就不能总是倚老卖老了，阿木娜无意中解决了文欣的难题。

这完全就是不透风的墙，格桑不知道怎么插话，反倒是阿木娜着急起来了，“格桑，你可以忙你的去，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发挥不出来。”

“我……我没有盯着你看，你画你的就可以了，我就是特别崇拜能画画的，总感觉她们的世界挺奇妙的。”

“没什么奇妙，就是画画而已。”

格桑再次败下阵来，悻悻的回到工位，文欣正看着她，她失望的摇摇头，文欣明白了。

看着格桑一言不发，一边的李维安问，“你没事吧，要不出去待会儿。”

格桑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还说跟杜娟商议制定考勤制度的事儿，这样一来还是算了吧。阿木娜一身的反骨，真别耽搁大家的事儿，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雨燕像往常一样买菜回到家，今儿的天热，透了一后背的汗。回到家路过老太太的屋，就看老太太在自己屋收拾衣服呢。还以为是刚洗了衣服给晒干了，说道，“妈，您有脏衣服了直接跟我说就行，别自己洗，再扭着腰。”

“哪儿啊！我这是收拾回去的衣服呢。”

雨燕本想去厨房先把菜搁下，听老太太一说完，拎着菜就进了屋，“啊？妈，您这是要回去啊。”

老太太道，“是啊，也该回去了，都在这儿住了好些日子了。”

第一百零四章 老太太要回去了 “住着呗，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雨燕道，回头想想老太太来家里是有段日子了，可这就好像是昨儿才发生的事儿一样。

“那养老院交的钱，也不能白花啊。”

雨燕自知劝不动老太太，再说估计又是那套“替大家看家”的理论了，就不再跟她争论，而是打起感情牌来，“那您下次什么时候来，这突然一走，家里有些不适应。小锋刚回国，您就不多看看您孙子？”

老太太乐道，“我看得着吗我？小锋回来这些天，在家待了几天？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还夜不归宿。”

“那我这几天把手里的事儿往后推推，我再多陪您几天。”雨燕是真心舍不得老太太离开，老太太在家的这段时间，最起码能顶得上家里的主心骨，更是家里的活宝。

老太太摆摆手，“别介！现在家里多忙啊，他的药膳铺子也要开，绢人工作室那面你又得盯着，这家里还得你操持，刚好我走了，你们也少操一份心了。”

“我就我知道我劝不动您，那您这一走，什么时候再来啊。”

“想你们的时候自然就来了。”老太太说道，她知道儿女们都忙，自己住在养老院也是图一份省心。儿女们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更不会经常去养老院。

雨燕难舍，帮着老太太一起收拾衣服，“妈，您放心。等杜娟、小锋还有北京这面全部稳定下来了，我们轮流去看您，去照顾您。”

“那倒不用，多麻烦啊。对了，燕儿，我走这事儿，你到时候就给大家伙说吧。我怕我一说，我就走不了了。”老太太思虑周到，就孙子和孙女的粘人劲，几句撒娇的话下来，老太太心里估计是早就被爱沦陷了。

“什么走不了啊。”正说着，老杜从门外进来了，一看收拾的差不多的衣服，立马就明白了，问老太太，“妈这是要走？妈，您不多住些日子。”

雨燕替老太太回答，“咱妈下决心了，说过些日子再来家里。”

“这也太突然了，妈，您怎么突然就想走了，是不是家里谁惹着您了？”确定了老太太要走，老杜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别多想啊，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都好着呢，是我必须要回去了。”老太太忙解释道

“其实妈，我之前跟燕儿商量过，今年您不是八十了。想着就是到年初一直接过一八十大寿，您直接留下来得了，就别回养老院了。”

“嗨，这有啥，八十大寿的时候再回来不就得了，到时候再说呗。”老太太说完，儿女心里自然就有了答案。

老杜和几位老伙计的药膳小铺，没有找外来的资金，而是各自出资。跟老太太屋里收拾完衣服，雨燕去厨房做饭，老杜紧跟着进来了。手里捏着银行卡递给雨燕，“给，这个你拿着。”

“什么啊？这钱不是让你拿去用吗？”老杜之前一直拒绝用家里的钱，可雨燕不想他在外面上当受骗，而几个人的药膳铺又是小本生意，劝了几回老杜总算是答应下来了。

“里面用了一半，另一半是我这些年的工资，也拿出了一些。”

“你说说你，动工资做什么！这钱不是让你拿去用，用就完了。”

是男人必须要几分薄面，老杜也是如此，“你也不容易，京华坊经营到现在，这些钱可是你一针一线赚来的。我花着心疼，我还想跟你说呢，用的这一半钱啊，就当是我借你的。”

雨燕手里正洗着菜，老杜这一说停下手里的活，有些不满道，“都老夫老妻的，说这话做什么！你啊，就是要你这面儿！老伴儿啊，这钱你就拿着用吧，以后可不准说这话，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我就是……”

“别说这事儿了，再说我跟你急。”

听雨燕这么一说，老杜也知道她的意思，便不再说，只是内心这份想做成事儿的决心更大了，“现在我们几个把铺面是定下来了，就是上次你陪我看的那个。离咱们胡同也近，也属于咱这片儿管理。等慢慢好起来了，到时候赚了钱，带你旅游去。”

“好！这想法行。”雨燕露出了笑模样，“到时候咱就好好规划规划，不过你也得做好准备，现在开店可没那么容易，后面还会遇到更多的问题的。”

老杜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没问题，我们想的就是先试营业一段时间，然后那里出问题了再随时调整。”

“嗯！试营业行，当时京华坊开的时候，少的就是试营业的环节。”雨燕颇有经验的说道

“咱闺女那是不是这几天就出结果了？”

“哪那么快啊，具体什么日子我还没问呢，现在连提交都没交上去。”雨燕把洗好的菜控控水，放在盆中，“冰箱里是不是还有点带鱼，咱炸了吃吧，妈就好这口。”

老杜打开冰箱，翻腾出装着带鱼的塑料袋，打开一闻说道，“好像有点不新鲜了，要不我一会出去买点鮰鱼，下午跟家吃烤鱼得了。”

“也行，鮰鱼刺少，你买大一些的。”雨燕说着瞧瞧屋外，又看看钟表的时间，不满的说道，“看！这又到中午了，这小锋打早晨出去又没回来，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干嘛呢，工作工作不找，一天跟着卓昊那小子瞎混，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嗯，这出国回来是更不让人省心，回头瞧瞧吧，实在不行托我那老哥几个，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给介绍介绍。”

雨燕不想再管儿子的事儿，这回轮到她来劝了，“我看你就别管了，儿子学的市场，你认识那几个老哥就是中医圈子的，那怎么能行。他想自己闯，就随他吧，反正我是懒得管了，现在里外都不是人了。”

“嗯，这几天就别想这事儿了，多给妈做些好吃的，回头大家再吃个团圆饭。”老杜提议。

杜娟一遍又一遍的检查“虞姬”，看看哪里还有遗漏的地方。如今她的衣着姿态，雕面配饰均已完工。就差阿木娜的彩绘了，杜娟看着虞姬，眼神中不再是审视的眼光，而是变得温柔了。眼前这个面部还没有彩绘的“虞姬”，竟自动上色了，那渲染的颜料如水墨一样展开，点出浓眉大眼，樱桃小唇。杜娟拍拍脑袋，自己竟然恍神了，不会像梦中一样入了幻象吧。而这也只是杜娟自己的想象，她只是希望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完美的绢人。可少了阿木娜的彩绘，一切才不完美，除此外，应该还缺少点东西吧。从配饰盒中一一拿出配饰，在“虞姬”的脸上搭配，她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摇头：究竟还缺什么呢？

第一百零五章 绢人:源于墓俑 “是哪里不对劲吗？”文欣走进来，见杜娟都快迷上“虞姬”了，便问了一嘴。

“没有。”杜娟摇头，“总感觉缺点什么东西。”

“现在就剩下彩绘了吧，还有三小时就下班了，阿木娜要在做不出来的话，咱们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杜娟道，“我相信她，一定可以的。缺少的东西不是她的彩绘，我刚才在脑海大概勾勒了一下，就是有了彩绘将面部五官涂好的话，也还是单调了很多，总感觉这脸上少点什么。”

“要不我让李师傅进来瞧瞧？”

“不用。”杜娟想破脑筋，“我现在能够感觉出来的就是情绪上的东西，现在这个虞姬虽然说手持长剑，能把霸王项羽的气概带出来，但少了她自身的一种东西。”

文欣被杜娟绕晕了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也不懂，绢人的创作还是得看你。其实情绪的话，无非就是喜怒哀乐，但绢人本体是不动的，看看能否通过其他的方式表现呢？”

杜娟若有所思，觉得文欣说的有几分道理，“嗯，确实是这样，其他的方式倒是可以想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已经到了下班点。杜娟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进来。”

是阿木娜，在三块绢布上画下了不同风格的彩绘五官，仅仅是眼口耳鼻，就花费了诸多的时间，“杜老师，我这面画完了，出了三个版本，您看一下。”

阿木娜画出的风格的确是不一样的，温柔、霸气、沉稳型三种。杜娟一眼就看中了霸气的那块绢布，“这个就可以，很适合虞姬的。”

“呼——”阿木娜大喘一口气，如释重负，“总算是完成了。”

“辛苦你了，娜娜。”杜娟笑着看她，“我就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我的眼光没错。”

阿木娜也不再浮躁，这回倒是沉稳了很多，些许的愧意也涌上心头，“不辛苦，是我拖累了大家的时间。我性子急，一急很容易做不好东西，越急越做不好，杜老师见谅。”

“大家都是慢慢长大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听着杜娟这话，阿木娜心里好受多了，不过自己完成了彩绘五官的绢布，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呢？她好奇的问道，“这些绢布上画了彩绘，下一步还需要做什么？”

“现在咱们定下了这版，等明早来的时候，拿细纱布为本，需要再临摹画一次，然后直接附着在绢人的头模上，就可以了。”杜娟给阿木娜顺口说了几句绢人的技艺。

阿木娜听完说道，“听着很简单，可做起来很难吧。”

杜娟道，“是啊，薄纱就相当于绢人的皮肤，在附着的时候，会考虑到贴合度的准确性，还有角度的问题。”

“这好像是我平常敷面膜一样。”

“你还挺有想法的。”阿木娜这个形容绝了，杜娟笑道，“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面膜上有孔洞，一个萝卜一个坑；绢人则不同，需要很精细的操作，现在很多批量生产绢人的车间是靠着数控完成的，但像咱们这样的工坊，都是手工。”

“的确，在这里能学到很多。杜老师，要不我今晚留下来吧，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再走。”

阿木娜愿意主动加班，可杜娟只想让她好好休息，“明早来了大家一起弄吧，刚好还有些细节的问题，我需要想一下。这段时间你也够辛苦的，你的工作是所有工序中，在表面意义上最难的，一个绢人的脸做成什么样，会直接影响它的价值。”

“这个我懂，杜老师。之前对绢人这块知识也是恶补了一些，最早的绢人是不易被保存的？好像它的起源也不太好。”

阿木娜一说这个，杜娟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对绢人最初的起源，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你说的没错，绢人的起源并不是很好。绢人的起源最早的时候是源于墓俑，又或者是一些傀儡戏人，人们常常用来陪葬或者祭奠。后来慢慢的演变成为布艺玩偶。因为从技艺方面来说，绢人是由针扎和彩扎的工艺基础上发展过来的，这也是最初绢人的样子。到了北宋年间，就有剪绫为人，裁锦为衣，彩结人形的文献记载。”

“我明白，这是《东京梦华录》里面的。”

“你还知道《东京梦华录》？”杜娟的确是小觑了阿木娜，她原本就是一位擅长国画的才手，如今入了绢艺这行，短时间内倒是把这些知识掌握的这么通透，杜娟没有想到。

阿木娜道，“当然知道了，上千年的文化中，最早记录绢人的，不就是《东京梦华录》吗？”

杜娟站起身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身边的人说起过绢人的这段过往，阿木娜今儿如此健谈，倒也是勾起了她的兴趣，“那你知道《东京梦华录》中，是怎么描绘绢人的吗？”

这下问住阿木娜了，她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

“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彩山左右，以彩结文殊、普贤，跨猴又白象，各于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摇动……娜娜，这是《梦华录》里对当时绢人最精彩的记录。”

眼前的杜娟，像极了从北宋过来的女子，阿木娜听她读着这段文字，诗意盎然，眼前仿佛现了那高悬红灯笼，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此时大家手举着绢孩儿，唱着那几句熟悉的民谣：小小绢孩儿手中拿，彩结嫦娥闻玉兔，小小绢孩儿手中拿，摇摇晃晃到娘家，娘家做了打年糕，小小绢孩儿口中馋。

“宋老师，你看上去真的太像古代过来的。”阿木娜这句话触了杜娟的内心，殊不知，在梦境中，自己就早已到了古代。

文欣推门进来，见杜娟和阿木娜聊得正欢，阿木娜一见文欣就没话了。文欣问道，“怎么样，完成了？”

“嗯，完成了，样子很不错，你过来看看。”杜娟拉着文欣到桌前，慢慢拿起那张绢布，在绢人的面前比看着，“你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你做到了，娜娜！”文欣不懂绢艺，但一瞧这块绢布，脑海中绢布上的五官与头模合二为一，堪称完美，“慢工出细活，值得！”

杜娟夸道，“咱们娜娜进步挺大的，现在在绢布上彩绘也很到位。娜娜，以后做工的时候别心急，你就按照你的节奏来，熟能生巧，你画的多了，速度就提上去了。”

“好，谢谢两位老师。”阿木娜脸色放松，露出了笑容，丽江姑娘一笑，如洱海的水一样，那么甜美。

文欣花痴了，“天呐！她笑起来真好看。”

第一百零六章 梦回大名府:软禁 绢布上秀气的五官，一直在杜娟脑海中浮现，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让“虞姬”有了五官。“虞姬”的面容不知道在脑海中构架了多少遍，阿木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画的传神已是不容易。杜娟越发的兴奋和紧张，可白天那个疑问依旧没有找到答案，绢人“虞姬”究竟缺少什么呢？三种情绪下，多半还是兴奋的情绪到了临界值。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使劲的伸个懒腰，放松一下，这兴趣的情绪瞬间被困意替代。

“虞姬身上到底还缺少什么呢？情绪这块又要怎么体现？五官已经定型了，不能再改了。”杜娟原想的是在“虞姬”的眼神上下功夫，让眼神看上去幽怨一些，这样一来阿木娜就要重新画了，无疑是增加了工作量。可还有什么方式能够表达情绪？这个问题不停地在杜娟脑海中浮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问题变得模糊起来，眼皮也开始打架，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丫头，睡觉怎么不关窗户啊。”隐约能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只听巨大的“哐”声，杜娟被惊醒，正想对着老妈埋怨一顿，为何关窗如此大声。一转眼，古色的床榻，熟悉的陈设，这是又回到了梦中？我又回来了！

大名府！我又回来了！同样出现在现实中的虞姬，杜娟很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虽然知道这种关联是不可能的。

再往四周一打量，却是在公斋中。

“干嘛关门那么大声！我们又不会跑出去！”是小娘的声音，不对！杜娟前日的记忆慢慢涌现，之前按照公主的意思带着小娘出逃大名府，记得当时被官兵给围了？现在怎么又回到了京华坊公斋？刚才那大声的关门声，难不成是这里的官兵弄出的动静？京华坊已经被官兵接管了，公主呢？

定了定神，桌上正放着一个食盒。小娘见杜娟醒来，“娟姐姐，你怎么才醒？你睡了好长时间了。”

“咱们……是不是被官兵抓起来了？你不会已经回去了？对了，你应该回宫里，怎么在这里？”杜娟想回忆到之前的梦境，小娘被强行抱上了前往宫里的轿辇，而自己被官兵不知道抓到了哪里。

小娘解释道，“娟姐姐，这都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那天你被押回了京华坊，被软禁起来。我回到宫里后，趁他们不注意，我自己跑出来了。结果他们还是找到了我，就把我跟你一起软禁在这里。不过明天就可以出去了，大赛就要公布结果了。”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杜娟发现了就近几次梦境的规律。每当自己回到现实后，再次回到梦中。与上次梦中的时间就会出现偏离，是几天，又或者是半月。以至于自己每次进来后，都像是一场新梦。

杜娟想起小娘的父母，这回应该是回来了吧，“小娘，你的爹爹娘亲回来了吗？”

小娘点头，“回来了，昨天她们还来过呢。现在被安排进宫，说明天一起参加放榜大典。”

“那公主呢？”杜娟最挂念的还是公主，自前梦中公主告诉自己要前赴金国和亲后，虽知道这大多是古代公主的使命，却依旧替她意难平。

“这几天大名府来了很多金人，听我阿娘说他们是来自金国的使团，这几天进大名府要商谈和亲事宜。公主终究是要出关的，大名府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公主的仁德，这几日大家有联名上书，求官家改变旨意，可……”小娘说不下去了，这一切小娘都看的透彻，“最重要的是，娟姐姐，你说我以后的命运会不会跟公主姐姐一样，也要这样啊。”

几天未见的小娘，早已判出了自己的命运。杜娟看着她说道，“这也是我为何带你离开大名府的原因。”

“可，娟姐姐，眼下之情，我们实在难以自主。”小娘说完看向门，细小的缝隙和门窗上糊着的丝绵纸上，官兵不停歇的在守着她们，“就怕是，我们再想出去，也只能等到明日了。”

明日，将会是什么结果？京华坊会入榜吗？如今公主大势不在，而内官也接连倒戈，公主这脉的关系网，早已是支离破碎，朝局并不稳，金人将入侵，和亲并非是长久之计，可自己不能在其中起任何作用而改变历史。

“不知道他们又送来了什么，娟姐姐，你要不吃点？”小娘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的饭菜还算丰盛。鸡鸭鱼肉、小品点心，看着就诱人。

“我尝尝。”杜娟毫不客气，撕下一只鸡腿就啃了起来，鸡腿鲜嫩多汁，肉质味美，杜娟吃的津津有味，“快，小娘，你也吃。”

小娘只是抓了几块点心，抑郁寡欢的坐回了塌边。见小娘心情不悦，她一定还在为自己的未来而烦心，杜娟陪着小娘，安慰道，“小娘，勿多想，相信一切都会有答案的，你爹爹和阿娘是什么态度。”

“爹爹阿娘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当初认我做女儿，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宝物，而今爹爹阿娘被权势所迫，宫里苏公公又给了太多的压力，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的确，倒戈后，李公公已无话语权，“相信他们会向着你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有办法，我就怕到时候爹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反给自己招来横祸。”

看来这一切只有在大典上才见分晓，在梦里饱餐一顿，杜娟今晚这觉菜睡得踏实。

次日天未亮，就听得门外有了动静，官兵们提着灯，整齐的站在门外。得势的苏公公上前轻声的敲门，富有兰花指气质的声音喊道，“小娘公主，该起身前往崇政殿了。小娘公主……”

杜娟隐约听得这声音，现在宫里这些人对小娘的称谓已经很尊贵了，这还未进行认祖册封，就直呼公主。安邦公主还未出关，这是要做什么！杜娟忍不了这个，果断起身开了门。

门外的苏公公还以为是杜小娘，低着头忙带着众人请安，“奴才给小娘公主请安。”身后跟着的其他公公和官兵看的清楚，眼前根本就不是小娘，身边的公公低声咳嗽提醒他。

“闭嘴，对待公主要恭敬，不然官家该……”苏公公没说完话，就见到眼下是一双没穿鞋的大脚丫，猛地抬头，见杜娟正站在面前，单手扶着门打瞌睡。

“大胆！怎敢冒充公主！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苏公公满脸害臊，不知该说什么，便耍起威风来。

第一百零七章 梦回大名府:入宫 杜娟突然想起来，这位苏公公不就是上次带着自己去藏宝阁的那位？可如今见了自己怎么装作不认识，小娘说内官倒戈混乱，之前去藏宝阁的时候苏公公是奉李公公之命，而如今他是可以当家了，也可见如今公主的处境大不如前。

杜娟可不吃这套，“您就是……苏公公？我们上次在藏宝阁见过的。不过，您认错人，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您自己低着头，难不成还是我的过错不行？”

“上次？”苏公公愣神，随后不承认起来，“咱家可从没见过你，说句实话，要不是看在小娘公主求情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杜娟困意全无，思绪更是很清醒，“明明就是上次你带我去藏宝阁见公主的，你忘记了。”

“闭嘴！我从未带你见过公主。”

苏公公不承认这一切，原因无非也就是想保住自己的位置。毕竟目前刚把李公公挤下去，他自己的根基还不是很稳。怕是听得风言风语多了，会对自己不利吧，这明哲保身之法，他用的倒是流畅！

“哎呀！谁啊，让不让人歇息了。”小娘也起来了，擦着睡眼走到门前，“又这么大声，你们做什么都这么大声。”

苏公公不再搭理杜娟，见小娘过来，便再次请安，“奴才跟小娘公主请安，公主，咱该准备准备，前往崇政殿了。至于你，就不用去了。”

杜娟一听苏公公这是针对自己了，心里不平。这时，小娘却给自己出了头，“她怎么不能跟着去了，她是我的娟姐姐，她也要去。”

“公主，您别为难咱家。今天崇政殿主要是公主您的主场，让一个外人过去做什么。”

“苏公公，此言差矣！”杜娟听不下去了，在现实没人欺负，没想到在这里还被人骑在头上，“苏公公可能忘了，今天也是绢塑大赛放榜之日。前日里，安邦公主、小娘还有我三人一同完成了一件绢品，同时也参加了这次的绢塑大赛。于情于理，就是作为这次绢塑大赛的选手，我也应当有资格去崇政殿。”

“放榜！跟您有关系吗，咱家告诉您，就是让您去了，您真的会觉得你们的绢塑绢品会上了榜？”

看来，这是被内幕了！前日三人所做的“虞姬”，公主是最大的功臣，更是代表京华坊参加的，这完全就是针对公主。苏公公如此言语，怕不是这京华坊也会不保，杜娟担心起来，可这崇政殿，自己是必须要去的。

“苏公公，反正崇政殿，我定当是要去的。如今公主定是不会到场，你们针对京华坊，针对公主，是何居心，天地昭昭。”

小娘也为杜娟说话，看着苏公公道，“如果娟姐姐去不了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这……”苏公公为难了，“我的小公主啊，您这不是为难咱家吗，咱家回去后可没法向官家交差啊。”

小娘才不管这些，不屑道，“那我不管，这是你的事情。反正娟姐姐去不了，我肯定不去。”

“那行吧，咱家答应您，您的娟姐姐跟着您一起去，不过杜绣娘，还烦请您以小娘的丫鬟前往比较合适。”

杜娟心里笑道，果然都是古偶剧的套路！主角扮丫鬟更是多见了，小娘不乐意了，“这不行！娟姐姐是我姐姐，怎么能让她做丫鬟！”

“小娘，没事的，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一起。听苏公公的安排吧，没事的。”杜娟安慰小娘

“来人呐，给杜绣娘找一套衣服过来！”苏公公喊道

“是。”

要入崇政殿，杜娟还未曾见过官家。苏公公对此事万分上心，特地叫来了宫里的丫鬟给小娘和杜娟梳妆打理。当苏公公捧着一件盛装华服出现在小娘面前的时候，小娘并不接受。

看这典雅华贵的公主华服，白色的水袖上绣着的是朵朵淡色的花儿，上面的丝线都看得清楚，束腰处是粉色的硬式布料，上面是翻滚的云海。长长的纱裙拖曳在地上，从腰间绵延而出的红粉两色丝线，一直拖到裙摆的尾端。头冠是有六颗珍珠雕饰的坠儿，上面是两朵淡红的牡丹，高贵中透着雅致。

“公主，这可是圣人专门为您选的，您还是试试吧。”

“我不喜欢这身衣服，我就喜欢我现在穿的。”

“可公主，您要是不穿这身衣服，怕是难登大雅之堂。”苏公公说着看向杜娟，杜娟这身丫鬟的衣服倒是好换，“您看您娟姐姐，这不已经换好了，姐姐为人师，公主，您还是……”

“苏公公，小娘选衣为她的自由，您又何必去强加干涉呢？”杜娟打断他的话，“小娘素来不喜这华贵之气，苏公公不妨安排一套干净的素衣。”

苏公公完全是拿不住眼前这两人，也只能事事依着，“快，下去办啊。”

着好了衣裳，苏公公带着二人出京华坊时，东方的太阳已渐渐升起。整个大名府街巷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露晓时的街巷，杜娟也是第一次来。坐在轿子上，掀一角窗帘，慢慢的，街巷的早市开始了。

“热腾的包子！来来来！刚出锅的包子啊！”轿外的小哥一遍遍的叫卖着，小娘掀开另一边的帘子，一股肉香的包子味儿就飘进来了。

“好香啊。”

“想吃吗？”见小娘都留口水了，杜娟问完，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想。”

杜娟点点头，道，“行，姐姐给你买。”杜娟尝试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内兜，上次的铜板还没有花完。苏公公可不这么想，如今是闹市，他只想带着二人驶离这里，以免出了乱子，却听到后面轿子中杜娟喊道，“停一下！”

“吁——”车夫一声，轿子缓步停下来。前面轿子中的苏公公慌张的下了轿，小跑着来到轿前，“杜绣娘，您是要做什么，现在没时间了。咱们得赶紧去宫里，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俩饿了，想吃包子了，给我们买包子去。”只听得杜娟在轿内说完，伸出手来，将铜板递给苏公公。苏公公不接也不行，自己这是完全被拿捏了，要是不拿掉到地上，还得一个个捡起来。这样想着，可苏公公拿了钱，却不想去买，“哎呀，杜绣娘。宫里有的是吃的，咱去宫里吃不好吗？这几天御膳房准备了多样菜点，去了之后甭管是什么菜、什么包子，你们放开吃。”

“娟姐姐，我就想吃包子。”

听轿内小娘一说，苏公公也懒得争了，“小公主，您等着，咱家这就去给您买。”

一路上吃着包子，轿内也不停传来两人的嬉笑声。端坐在轿子里正眯着眼的苏公公，被这嬉笑的声音来回折磨，脸部的肌肉开始抽动起来，心里默念着：再忍忍，咱家再忍忍，就到了。

第一百零八章 梦回大名府:恩情 轿子慢下来了，前面就是城门。过了城门，就是皇城了，杜娟依稀记得上次去藏宝阁的路，也是从这里进入的。守城官兵上了查验了一番，没说什么，便放行了。

苏公公索性从轿上下来，走到后面，掀起轿帘对着杜娟嘱咐，“杜绣娘，一会就到崇政殿了。您就少说话，陪在小公主身边就行，今儿到的可都是王公大臣，还有外藩使节，要在这儿生出什么乱子，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公公，您多虑了，宫里的这些规矩，还是了然的。”

苏公公这才放心，又怕出什么意外，就陪在轿外走着，“小娘公主，奴才就在轿外，您有啥需要的，随时吩咐咱家。”

小娘没吭声，她倚靠着杜娟，小声的问，“娟姐姐，一会我爹娘应该也在，我真怕他们……我……”

杜娟摸摸小娘的头，一边又帮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小娘不用担心，今天是以绢塑大赛为名的放榜大典，相信还是会以放榜为首要，咱们静观其变就行，你爹爹娘亲养抚育多年，也算是皇家的贵人，这点颜面皇家还是要顾及的。”

“可我不想当公主……我跟他们说了，他们非得让我当公主。”

小娘这句话让杜娟也为难，小娘本就是皇家人，按理说如今身份天下皆知，依礼制而言，的确是要认祖册封，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可小娘个性很强，断然不能如此去答，却可道，“小娘是不想跟现在的爹爹娘亲分开，对吗？”

“嗯，我不想跟她们分开。我家的房子也修好了，他们也答应让爹爹娘亲回去住，可我……就得留在宫里，我不想离开她们。”

杜娟将小娘搂入怀中，两人虽是小声，可轿外的苏公公听得真切，长叹一句道，“公主，此乃改命之时，是幸事，却为何忧心忡忡！”

小娘本是难受，听得苏公公轿外这一言，不再作声。杜娟便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追求不同也。苏公公阿谀上峰，得心应手，却也不怕昧了良心！”

“你！”

眼前便是大殿，苏公公就是有再大的火，却也只能忍着。车马轿停在崇政殿外，杜娟和小娘下了轿。眼前崇政殿威严耸立，这与现实中沈阳故宫的崇政殿可与媲美。通往大殿的白石青砖月台，在东角立着日晷，西角为一巨大石狮猛兽。到大殿上层，又是台阶。但比起藏宝阁那层阶，少了很多，这般宫阙的威严，也仅体现在这皇城中了。

王公大臣已经朝着台阶上去，苏公公引着杜娟和小娘二人，一路绕到了大殿后侧的一处大门前，直通大殿内部。

大殿内瑰丽肃穆，这里原是官家议朝事的地方，而今做了更改。两边放着长桌坐毡，上面盛满各式美食、果子，应有尽有。再看大殿上方，殿柱梁架尽收眼底，五彩云朵、龙凤腾出，甚是华艳。而那支撑的小梁架上，绑着金色的丝带，像是从中生出一样，直挂而下，这里如此壮观，可如今公主怎么样了？

大小马车停在公主府外，马车上都刻着鸿胪寺和怀远驿的印记。宋时，主管与其他藩国交涉联络的并非是鸿胪寺，而是怀远驿。鸿胪寺虽负责这些交涉事宜，可并无职权所在。怀远驿的官员来回往复的进出公主府，将府内大大小小的物件搬出装车。

公主坐在梳妆镜前，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一边的李公公劝道，“公主，今时不同往日，这拨冗去金的时日是越来越近了，咱家也是没办法了。官家那面也求过了，黎民们也争相上书，都被驳回。咱的命数已定，公主！”

公主没有说话，眼睛里没有了光，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巍峨高耸的宫殿，“父皇去了崇政殿，快要放榜了。你说，她们会来吗？”

“公主，您是说杜绣娘和小娘……”

公主摆摆手，“不能再叫她小娘了，她如今也是公主，一样的称呼，一样的命数。今天是绢塑大赛放榜的日子，李公公，你说咱们的结果会如何？”

李公公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实情。公主转身见他只言不语，“怕是无缘了吧。”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下来，惭愧道，“公主，都是咱家无能！”

“你起来吧，如今这局面，又不是你的错。”

李公公起身，他早已知道了绢塑大赛的结果，便一五一十告知了公主，“公主，其实咱家今儿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公主您跟杜绣娘她们做的绢孩儿虞姬，未能入榜。”

“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京华坊的命数与我相同，也该于此了吧。”听了李公公之言，公主坦然，却心有不甘，“可惜了京华坊，怕是再也不能成为大名府名坊了。罢了，罢了！梳妆吧。”

李公公含泪看着公主，再次跪下道，“公主！咱家愿跟随公主，伴公主左右，前往金国，咱家愿伺候公主一辈子。自小咱家就看着公主长大，而今咱家也不会让公主受一点委屈。咱家身后无亲无靠，这条命也就是公主您的。”

公主被动容，亲自上前搀扶着李公公，“李公公，快起来，大可不必如此，一切皆成定数，听天由命吧。近些年李公公对公主府的帮衬，我自记在心中，只怕是今生无法报答了。我内屋还有一些细软，这次不随鸿胪寺，就全交由李公公吧。”

“不可，不可。公主，咱家有受不起这恩典，当年若不是您在官家面前为老奴出头，老奴还活不到现在呢。”

李公公记着这份恩情，“咱家这一辈子都记着公主的恩呢，这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报答完的。”

“李公公不必报答，你辅佐我多年，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公主再次看向远方的大殿，“只是今日这绢塑放榜之日，是父皇向大臣们公布小娘身份的日子，就怕她们听到这结果后，莫要过度伤心。最为担心的是小娘的养父养母，这对他们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盛宴进行到了一半，大殿坐满了人，杜娟可算是见到了当今圣上（只是在此称为官家），还有跟自己同坐的王公大臣，小娘和杜娟坐在一起。殿上的官家和圣人心系小公主，时不时往这边看看，杜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除了官家和圣人与大臣，离殿上最近的一排长桌，坐着的是金国使臣，倒是弄得整个盛宴的气氛有些奇怪。

此时，苏公公从殿上绕道前面，看了看众人，打开一卷金黄卷轴，长声喊道，“肃静！”

座间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苏公公身上，苏公公接着道，“绢塑大赛放榜开始！”

杜娟和小娘未知结果，苏公公手里的那卷卷轴，是不是还有一分京华坊的希望？

第一百零九章 梦回大名府:放榜 苏公公打开黄金卷轴，转而向一边的宫人招手示意。宫人们端着一个巨大的方木盘，里面是一摞折子。宫人绕了一圈，分发给殿内所有的人。苏公公在殿上继续宣读道，“此次绢塑大赛历时三月，共收到绢塑作品百二十件，评出大名府可辖地、民间绣房绢塑作品计十件，各位手中的拿到的便是此次评出的十件绢塑作品名单，凡上榜者均列入文绣院（北宋掌管丝织印绣的冷门机构），可与三日内前来点卯入官，并领取赏金白银百两，绢布十匹。”

话音一落，大殿四周本高悬的横梁处，“刷”的一声，十条长长的绢布卷轴顺势而下。红色为底，四角雕花的金边，上面更用金色大字写着此次入选的榜单名录。

“娟姐姐，没有咱们的名字。”小娘环顾一周看着大殿上落下的绢布卷轴

何止是没有三人一起完成的绢塑“虞姬”，就连京华坊的名字也未提及。杜娟打开宫人们发下的折子，重新看了一遍，“这也太过分了，京华坊提交绢塑的可不止咱们的虞姬绢品，还有其他的绣娘也提交了，怎么连一个都没有。”

“都没有京华坊的名字。”小娘道

小娘讲出这句话，杜娟顿觉此事不能忍了，殿上坐着官家大臣，可到现在为止，大家对京华坊闭口不提，难不成京华坊彻底被除名了，这官家对自己的女儿当真这么狠心？可……

刚想到这儿，苏公公接着说道，“此次绢塑绢品名单放榜到此结束！”说罢退到一边。

官家从龙椅站起身来，苏公公呈上一个木匣。官家打开，又是一个卷轴。缓缓展开，看着大家道，“自朕登基以来，绢塑大典首次告捷，举我大名府之力，引各路才学匠人，为我大名府聚贤。而今，朕还有一事要与众卿和远道而来的金国使臣告之，因此事涉皇家和亲之策，更涉安定公主和亲大计，就由朕向大家告知。”

官家提到了公主，杜娟心里踏实了。毕竟这位官家还未因和亲而忘却亲情，只是和亲之计已定，这点是无法改变的。

讲到此处，官家朝着小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多年以来，我大名府为大宋陪都，多次与外藩友好往来，稳后朝之固。今金国使臣到我大名府，势在缓解宋金关系，提出和亲。朕膝下臣女安定公主，也将于不日后前赴金国和亲，共定大局。”

官家说完，殿下的金国使臣起身，礼貌的向官家回礼，虽然说的话听不太懂，却能悟出大概的意思来，“我们金国的皇帝，很是欢迎安定公主的到来。我们的皇帝也一定相信，我们两国能缔交一段美好的盟约。”

话虽这样说，可杜娟心里明白历史上所发生的一切。官家继续道，“两国定当结交一段美好的盟约！来，大家举杯！”

众卿共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一位老臣起身行礼问道，“官家，臣有一言，不知当问与否。”

“爱卿但说无妨。”

老臣道，“官家，和亲之事乃我朝政大事。而今在此绢塑放榜之日，谈及和亲之事。臣觉怕是不妥，有失我朝廷威严。”

这不是直接驳了官家的面子，这位老臣也是直言。可殿上的官家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说道，“爱卿有所不知，安定公主和亲与绢塑放榜实属同一件事，这却是朕打算要说的。”

老臣道，“臣或唐突一二，还望官家恕罪。”

官家摆了摆手，“此事无关爱卿，大可不必介怀。此次放榜，在座各位参与绢塑者，定不明白京华坊为何不在其中。”

终于说到京华坊了，看来官家对京华坊还是很重视？小娘听名字开始兴奋，“娟姐姐，怕不是公主有救了？”

“不知，且听官家说来。”杜娟道

说起京华坊，官家颇有感触，也做出了让所有绣娘都满意的安排，“诸位爱卿都知，京华坊为我朝名坊，此前广纳贤才入坊，做绢品参加大赛。按规制，京华坊获得头筹乃当仁不让，可如今安定公主将远嫁和亲，京华坊是她一手经营而成，此次京华坊上交的绢塑绢品也达百件，朕与圣人商议，京华坊所有绢塑绢品皆为此次安定公主和亲之陪嫁，所有绢塑绢品，视作上品；所有京华坊绣娘，每人均奖励黄金百两、绢布三十匹，朕以天戴德，以表谢意！”

“官家圣举！”众卿齐声说道

官家此言一出，殿下哗然。刚入榜的十位举人更是暗自说着，“果然还得是京华坊，还得是挨着皇家，这奖赏可比咱们丰厚很多，早知如此，多番打点，也能入了京华坊。”

“京华坊本属公主府，哪能是咱们能进的。后进入坊内多为王公贵族家之女，而今和亲大计落成，公主离开大名府，京华坊肯定不如以前风光。官家出如此多的奖赏，也是为了弥补王公贵族之女，以稳固朝纲。”

“如此说来，官家此举可谓一举三得。”

众人议论着，但席间也有满足于现状的知足者，“公主和亲与京华坊态势已定，咱们所获之殊荣，百两银子怕是咱们售卖绢孩儿三年也未必所得，如今又能入官为仕，也应知足了。”

大家不再言语，不过官家的这个决定，让京华坊其他的原本早已灰心的绣娘兴奋起来，“我就知道，咱们京华坊定不会辜负的，官家对京华坊还是很重视的。”

“也算这段时间没有白白在京华坊待了这段时日，不然回到府中，我爹爹又怪我浪费光阴了。”

说话这两位绣娘刚好坐在小娘邻桌，皇家对京华坊的确重视，给大家的奖赏也很丰富，可杜娟和小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可能在其他绣娘看来，这是在京华坊最大的收获。可杜娟和小娘心中，就是一掷万金也不能阻止公主和亲。杜娟沮丧，自言自语道，“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若不是我中途离开，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娘见杜娟情绪低落，安慰起来，“娟姐姐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都有自己的使命。安安公主和亲的事情，怎么能怪你呢？可能……对京华坊来说，现在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京华坊还在……”

“京华坊还在，我们要好好求求官家，不要把京华坊解散，我们应该是可以东山再起的。”杜娟依旧想待在坊内，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这想法有些天真了，小娘道，“可京华坊再也没有了公主，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开心吗？”

第一百一十章 梦回大名府:册封 经此事，杜娟感觉到了小娘的成熟，她句句慨叹命运，可又知自己的命运与公主一样？没有了公主，即便两人留在京华坊，也会觉得缺少些什么。

“若真是没有了欢乐，我们留在京华坊，睹物思人，怕是永远不会忘记跟公主在一起的那些时日。”

小娘点点头，道，“娟姐姐，这就是小娘所言，我们的命运根本没办法自己做主。”

小娘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还是赶紧带着她离开这里吧，“应该要结束了，小娘，咱们离开这里吧。”

“肃静，肃静！”殿下吵吵嚷嚷了一阵子，苏公公又出来主持秩序了，等大殿所有的人安静下来，苏公公接着道，“放榜大典，原有三事，这第三件事，则是有贵宾至，请贵宾！”

苏公公说罢，杜娟一头雾水，这大殿自己能认识的人除了小娘外，并无其他，这贵宾又是何人。回头看了一眼小娘，小娘眼中闪着泪花，她这是怎么了，“小娘，你……”

大殿外，款步走进两位熟人。杜娟还没来得及安慰小娘，这两位不是别人，却是小娘的养父养母。

“参见官家！”两人拜倒在地

官家站起来上前两步下了殿，亲自将两位扶起来，“快快请起，这里无需太多拘礼。”

宫女们领着二人，入了上上座。能看出两人的内心慌乱，等坐定后眼神慌忙的在殿内寻找着。趁官家不注意，杜娟努力的招起手来。两人看到了小娘，那欲将伸出的手，又无奈的缩回去。小娘泪汪汪的低声叫着，“爹爹，娘亲……”

“这是怎么了，小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要……”认亲！杜娟目前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点了。

回到座中，官家这才向众人说道，“众爱卿，想必这几日以来诸位也听闻了一些关于十年前小公主安宁走失的传闻，这些年，朕和圣人从未停止过寻找小公主的下落。皇天后土，天眼明鉴，今天朕在这里是向天下人公告，朕的小公主安宁找到了。这陈家夫妇就是小公主安宁的养父养母，他们养育了安宁公主十年，更是功不可没，为我大名府积善行德。”

殿下又一片哗然，不知道哪位老臣说了一句，“官家，听闻安宁公主，今天就在殿上？”

官家点点头，“没错，安宁公主就是后进入京华坊年龄最小的绣娘杜小娘。”

殿下惊呼起来，尤其是京华坊的其他绣娘们，更是像炸了锅一样。大家都没有想到，曾朝夕相处的小绣娘，却也是当朝公主，“是……是她！”

“怎么会是她，之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孩子？”

“嘘——可不能这么说！你还说孩子呢，之前那个一直在京华坊门口，求着让我们带她入坊的，不就是杜小娘吗？”

“那杜绣娘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公主？”一时间，原京华坊的这些绣娘惶恐起来，怕是因为前些日子不理睬门口那个“乞丐”而得罪到皇家，见邻座的杜娟和小娘，隔着老远的距离也问起杜娟，“杜绣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公主？”

杜娟没有搭理她，她这时只关注小娘的心情。小娘哽咽的说道，“娟姐姐，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爹娘了，你说这回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了？”

“这……”这个问题，杜娟根本没法回来。

“恭贺官家，今日逢绢塑放榜之日，安定公主和亲大计，又逢官家寻回多年遗失的小公主，真乃三喜临门！臣等贺喜！”一位老臣起了头，看上去官阶不小，应该是宰相之位。

“臣等贺喜！”众卿跟随，大殿中一片喜气，也只有杜娟、小娘还有座上宾的养父养母忧心忡忡。

众卿贺喜后，官家继续说道，“安宁！本是寓意我大名府安邦宁静之意，安邦为长公主名号。宁则为天下宁，百姓宁！小公主离开皇家的这十年，在外过得日子并不安宁。今起，朕重新册封小公主为安宁郡主！”

刚才一番闹腾，在座的诸位已经了然了小娘所在的位置，官家话音一落。众卿全部转身。杜娟慌的手足无措，可到了这时又能如何，小娘含着泪站起身。此时还好，杜娟的身份是丫鬟，她搀着小娘起来，怕小娘撑不住。

众卿跪拜，“参加郡主！”

小娘看了看坐在上宾的养父养母，又看看跪拜的群臣，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起……起来吧。”

众卿起身，小娘再次看向养父养母，那不舍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她流着泪对官家说道，“官家！我还能再见到爹爹和娘亲吗？”

杜娟泪目了，她佩服小娘的勇气，不再是曾经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不过小娘这一问，大殿上下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出大气，官家刚刚封小娘为郡主，按照礼制，此时的小娘也应该叫官家为父皇。可小娘却是直接问此问题，已犯了大忌。

官家一愣，他看着小娘，又看看座上宾的陈家夫妇，心里有了答案。前日里，小娘在宫里待的那段时间，对官家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官家点点头答应了小娘的请求，“好，朕答应你，你依然可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皇家这面你也要常回来看看。”

陈家夫妇慌了神，忙起身道，“官家，小娘不懂事……不，不，公主年龄尚小，官家多给她一些时间。小娘，你……你也表个态。”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小娘，这位新册封的公主，陈家夫妇的话，她还会听吗？杜娟看着她，眼下这局面，一言一句都很重要。

“好，我答应。”

小娘还算是聪明，杜娟早已是一身冷汗。皇家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答应小娘继续和养父养母住在一起，思女心切，这官家也是难做。

大典结束，已是正午。小娘留在了宫中与皇家共进午膳。杜娟先离开了，失落的回到京华坊。好久未见的齐师傅正在门口等着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见杜娟走来，忙上前，“杜绣娘，从宫里回来的？”

杜娟才想起来，今日大典时，从未见到齐师傅，“齐师傅？是你！今早绢塑放榜大典，怎么没见你过去？”

齐师傅摇摇头，“没有去，我早已被革了官阶，去哪里都不如来京华坊，最后看一眼它。”

“师傅，这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杜娟看着齐师傅满脸的沧桑，她注意到那个木匣，“师傅，这是……”

木匣子有些眼熟，齐师傅交由杜娟，“没错，这就是你们做的绢塑。”

打开木匣子，正是“虞姬”，它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是跟着公主吗？杜娟清楚地记得公主那日所言，就算是不带其他的绢品，这“虞姬”是一定要带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梦回大名府:散了 齐师傅抚摸着木匣中的绢孩儿，看着杜娟恳切的说道，“杜绣娘，这是公主让我转交给小娘的，公主怕这次绢塑大赛京华坊未列名中，担忧小娘心情不好，就托我送来，也不曾想官家特赏京华坊。对了，公主还送来一句话，她离开大名府后，还希望你们不要忘记绢艺，时常来京华坊看看。公主也知道，自己和亲后，京华坊会被皇家收回，也再无前日繁华。”

公主将和亲，还想着小娘，她送回“虞姬”给小娘，也是希望小娘不要忘记那段三人一同习绢艺课业的日子吧，想到这里，杜娟更加自责，让小娘进入了京华坊，却将她的命运推向了一个未知，这种自责交织着纠结，杜娟不知如何形容，倘若自己入了梦，什么都不做，又会发生什么呢。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的难受，“都是我的错。”

“错又何必在你呢，公主本出身皇家，从一生下来后，就背负了大名府、甚至是大宋国的责任，这就如眼下这绢孩儿虞姬是同样的命运。虞姬并不知道楚霸王会自刎乌江，更不知道她的故事会流传到今，或许在千百年后，虞姬和这些绢孩儿的故事，都会流芳千古。”齐师傅仿佛是看到了千百年之后的盛世，说出这番话，却也是深情，他不认为是杜娟的错，宫闱里这些事情，他见得已经够多了。

杜娟默默地点点头，脑海中闪回过三人曾一起做绢孩儿“虞姬”的画面，齐师傅这一番劝说，心里却也释然不少，“师傅，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年事已高，也无心去想绢艺之事了。回到汴京老家，家中还有几亩田地，过过悠闲的日子吧。”齐师傅眉眼间透着轻松，来京华坊的这段时日，却也教出了一批好学生。

杜娟顿感在京华坊的日子太短，叹道，“跟着师傅，怕是有很多绢艺还没有学精。这些日子学绢艺却也只是为绢塑大赛，而忘了真正要学的是什么。师傅，您的本事，我自愧才学了一二。”

“哈哈哈。”齐师傅爽朗的笑起来，“京华坊所有的学生中，你是最有天资，甚是聪慧，你能这么想为师很高兴。想想那些绢孩儿，被做出来后，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被拿去参赛，又或者被视为玩物？每个绢孩儿做出来后，都有其不同的人生。它们这一生不是很漫长，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实现自己的价值。你所言学绢艺只是为参加绢塑大赛，你可曾想，这绢塑大赛也是你学习绢艺的一部分呢？”

齐师傅这么说倒也是有道理，有些事情目标性不是太强，就全都通了，“师傅所言甚是，学生明白了。”

“目光长于绢塑大赛，向更远的方向去看。绢艺是学无止境的，你每做一个新的绢孩儿，就会有不同的得失，人生这一路，又何尝不是在得失中前行呢？”

杜娟恭敬的给齐师傅行了一礼，寥寥几言，却甚得内心，“学生谨记。”

天呐，这跟我们现在参加王府文创的竞标不是一样吗？享受机会和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结果是什么样，只要努力就够了啊。现实中的想法涌入了杜娟脑海，其实让每一次机会归于平淡后，才能继续前行！

“行了，时间不早了。为师也该走了，这绢孩儿虞姬就托于你了，这京华坊后当如何，是去是留，还是留给自己决断吧。”齐师傅转过身，轻松地向前走去。

杜娟再次作揖拜别，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公斋里少了人，杜娟一人静静地坐着，只有桌上的“虞姬”陪着自己。这间公主精心打扮的公斋，没有了姐妹们的欢声笑语，而今就剩下一人。杜娟盯着桌上的绢孩儿，一直在发呆。门外吵吵闹闹了过了几位绣娘，杜娟回过神，听得见几人在门外的谈话。

“现在京华坊多冷清啊，好多人都回府了。”

“连师傅们都走了，公主这一出关，这京华坊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听公主还力求官家留下京华坊，可现在留下来还有什么用呢？咱们当绣娘的日子，也算是结束了。”

“留下京华坊，这不可能吧。京华坊处大名府繁华之地，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呢。”

几人念叨着走过去，杜娟悄悄开了门。如今坊内没有多少人了，每间公斋出来进出的都是各府的丫鬟仆人，忙忙碌碌，帮着收拾行李。大家在京华坊的这些时日，从府上带过来的还有平日里买的物件，满满当当能装好几个箱子。各府中小姐站在一边指挥着，凡难以取舍的物件都不要了。

京华坊难道就这样了吗？可自己形单影薄，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京华坊？现在这件事上能说得上话的还有谁呢，杜娟从未有过如此孤立无援的时候，可自己又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朝中暗流涌动杜娟先前已经见识了。京华坊为皇家规制，却也难敌其他命运，而此时的公主府，就京华坊是事儿，公主正和官家争论。

“父皇，您为何要反悔，您不是答应儿臣，要保全京华坊，让它继续留在大名府吗？”显然，公主之前就此的确找过官家，可官家却不知道是何原因反悔了，“您是一国之君，父皇，您为何言而无信？”

公主言辞凿凿，官家也没有发火，平心静气的说道，“父皇并非是言而无信，只是要权衡的东西太多了。你此次前往金国和亲的消息放出时，就有老臣夤夜来访，想让京华坊用作其他，这些朕都拒绝了，这件事上，朕也难办啊。”

“京华坊本属皇家，那些老臣有什么资格！父皇，您不答应他们就是了，可为何又要对我反悔呢？”

官家道，“朕对你反悔是经过多番思虑的，朕知道你在京华坊这段时日，结交了两位安宁和杜绣娘。你请求朕留下京华坊的用意朕也清楚，无非就是想让她们有一个念想，有一个去处。可你也知道，如今安宁公主刚刚册封，短时间内是根本回不到京华坊了。而京华坊就剩杜绣娘一人，朕可以不用管此事。可那些老臣们，觊觎京华坊许久，你觉得杜绣娘一个人能扛得住吗？她仅仅是绣娘，身份文牒又不在此，大名府无亲无故，宫里那些老人若真的与她斗上一番，她是斗不过的。”

“可……”官家说的不无道理，公主想要反驳，但早已无言

不过官家也是想了个办法，“依朕看这样可好？朕可让户部重新在大名府规出新的用地，再建一处京华坊如何？”

“父皇，你以为儿臣今天是为了争一块地方吗？”

官家正要说，门外走进一名侍卫禀报，“官家，安宁公主求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回大名府:收回成命 “小娘……”公主脱口而出，心里想着：她怎么来公主府了？

“啊？安宁公主年幼，怎能让她随意乱跑！”官家恼火，可小娘才不管那些，未等官家答应能不能进来，就听门外喊着，“安安姐姐，安安姐姐！”

公主走了几步，往外一瞧，小娘正被侍卫拦着。

“你们在做什么，让她进来！”

公主亲自上前，拉着小娘的手进来。小娘知道官家在这里，进来后规矩的行礼，“小娘给官家请安。”

官家听小娘自己还叫着“小娘”的名字，对自己也未改口，有些失意道，“快起来吧。”

小娘跪着不起，一边的公主无奈的看看官家，俯下身，“小娘，快起来，父皇让你起身呢。”

“姐姐，我不起来！”这一瞬间，听着小娘叫自己是姐姐，公主心里是快乐的。她与小娘本就是姐妹，前日里虽也是称呼姐姐不离口，可今天不同，或许也是自己要离开了，才倍感这声“姐姐”的亲切吧。

官家不知道是何缘故，可对小娘也是宠溺有佳，“那你告诉朕，为什么不起来呢？”

小娘看着官家，恳切又天真的说，“官家，你不要把京华坊收回，我还想去里面跟着娟姐姐学习。”

官家有些怀疑的看着公主，以为是姐妹俩串通的。公主忙解释道，“可不是我啊，父皇，您可别看我！不过，儿臣和妹妹一个意思，不想让京华坊落入他人之手。”

“我的公主啊，你怎么这么倔呢！安宁任性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京华坊的利弊，朕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小娘的到来，倒是给了公主很多勇气，见小娘跪着，索性自己也跪下来。官家本就犯愁，见两人这样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不是，你们……你们让朕如何是好？你说说你跪下来做什么！”

“反正，父皇要是不答应，我和妹妹就不起来！”公主噘着嘴，说完就再也不搭理官家。

小娘跟了一句，“对，我也不起来！”

官家脸色一变，严厉了起来，“你们是朕最重要的人，当真要如此任性？安宁公主，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公主的身份，你得守皇家的礼制！”

“她哪懂什么礼制啊，父皇，我们现在只求京华坊不落入他人之手。”安邦公主说话还是很有分量，这也让官家为难起来。

“你们当真这样？”官家气急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公主，随后大喝一声，“来人呐！”

四名侍卫快速到位，为首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公主说道，“官家，是需要把她们押回去？”

官家瞪了一眼这五大三粗的侍卫，“这里就是公主府，押回去？押到哪里去！你说，她们还能去哪儿！”

“官家恕罪，我等未明白官家的意思！”

“赶紧去搬凳子过来啊，她们这样跪着多累！”

侍卫们搬好了凳子，官家上前将二人亲自扶起来，两人坐下来。官家徘徊许久方才说道，“对京华坊如此上心，看来有件事，朕是不得不说了。京华坊本是先帝留下的一间博物斋，专放明珍古器。直到三十年前，户部重建了了京华坊。可当时京华坊也并非现在的绢塑坊，而是一家皇家雕坊，后因礼部规制，雕坊撤出京华坊。京华坊空闲多年，直到安安公主成年，这里才真正的属于你。绢塑大赛原本就是一场百官望族都参与的幸事，毕竟是汴京下的旨意。我大名府作为陪都自然不能怠慢，这朝中百官，哪个不想更上一层楼呢？就算是去不了汴京，能获得朝廷封赏，他们也自在。”

“父皇这是在制衡他们？”公主有些明白父皇的用意，如今宋金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父皇这样做是想留住他们的心？

官家道，“朕自知道，和亲非长久之计。送我儿前往金国也实属无奈，可若不如此，我大名府怕是难以守住陪都之责。外乱已是堪忧，内局更不容小觑，难免会有勾结外邦之人，朕是不得不防啊！京华坊本就争议不断，而更是百官之女来此习课之所。如今京华坊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众人避而不及，为引起事端，朕也只好收回京华坊，暂且歇业。”

公主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原本几天的忧心，还以为父皇对自己的爱意甚少，只想着和亲大计，可听父皇这一言，官家自有苦衷，公主内心的伤怀自然少了一些。

“可它真的不用歇业，父皇。如果将京华坊重新交由皇家，可好？只是让它作为一间普通的绢塑私塾，广招天下绢塑贤才，或是喜绢塑者，皆可入坊修学。”

“你是想将京华坊设成一处私塾？此计是妙，可京华坊的先生都已回了汴京，此事可不是说说就来的，又何况现在已无人接纳此事。”

“这些可以让娟姐姐去打理。”小娘在一边助攻说道

“杜绣娘？朕明白了，你们是想给杜绣娘谋一官半职？倒不用让她留在京华坊，她可以随时来宫中，朕可命文绣院给她安排。”

官家误解了小娘的意思，小娘着急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娟姐姐打理京华坊，让京华坊重新开起来。”

“父皇，儿臣刚才就说了，这不是为了争一块地方。儿臣不日就要出关和亲，怕是杜绣娘在大名府没了依靠，怕是一直喜欢绢塑的妹妹无了念想，父皇，这就当是儿臣临走前所托之事。和她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儿臣真的很开心，这些年儿臣久居深宫，从未如此开心过。父皇，你可曾知道此前发生了诸多事……”公主说着慢慢地说起和杜娟、小娘前段时日在京华坊的一二事。

官家在一边听着，京华坊发生的一些事情，官家并不知情，他更不知道此前公主为此受了很多委屈，而那个时候陪伴她的，也只有杜娟和小娘了。

官家陷入沉思，深感三人情谊之深，如今公主最后的所求，又怎能不应呢，“这恐怕是朕第一次要收回成命了，苏公公！李公公！”

苏公公从门外走进来，见李公公正陪在公主身侧，他不敢直视李公公。官家从刚才公主口中也得知了两位公公的事情，瞬间对其没了好感，“苏公公，以后你还是要跟着李公公多学点东西的！不能说公主去和亲了，你就真当皇家没人了！这其中谁给你斡旋的，容后再议！”

苏公公吓得跪倒在地，“官家，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奴才……”

官家才不听他的言语，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好了！起来吧！你的事情去跟李公公交待，李公公刚才在房中你可听得一二？”

“回官家的话，奴才听得，官家是要把京华坊重新安排？”

官家点头，“朕收回成命，此事就交由你来办。李公公，等日后京华坊和杜绣娘，还望你多多照应才是。”

官家这是答应了，两位公主听着欢喜，“谢父皇（谢官家）。”

“姐姐，要不要回京华坊看看？娟姐姐应该回去了。”小娘说道

是啊，也该回去看看了。自得知自己要和亲之日起，公主就再也没有去过任何地方，整日在府中郁郁寡欢。可如今担忧的事情已然解决，就当是最后一眼去看看京华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回大名府:重聚 杜娟心灰意冷的从京华坊出来，这街市上多了许多轿，它们一路上匆匆忙忙的，就恨不得赶紧离开京华坊。手里抱着木匣子，时不时也会遇到离开的绣娘，寒暄几句，“杜绣娘，您怎么还没有离开啊？”

一路上杜娟不知道被这样的问题问了多少遍，统一的回答都是，“我再等等吧。”

“还等什么啊，京华坊现在空了，咱们也应该回去了。”这些深闺王府上的绣娘们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心情看上去很是轻松。

杜娟问其中一个绣娘，“你还会喜欢绢塑吗？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还好对方给出的答案不算是太让人失望，“我想来啊，可是现在不是来不了？不过咱们的身份现在也不是绣娘了，大家来这里就等于精进女红了，也是一件幸事。”

是啊，就当是精进女红了。杜娟继续往前走，眼前是京华坊熟悉的牌坊，杜娟站住了，看着空空如也的牌坊。

眼中蓦然一闪，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就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杜娟喊了一声，“小娘。”

眼前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幻觉。

杜娟想哭，她孤独的想哭，冷清的想哭，可眼泪是需要强忍住的啊！可为什么在这里我却如此深情留恋，这个梦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

从京华坊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杜娟知道，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那自己要去哪里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就在京华坊牌楼后，那时候我只听得一声稚嫩的“姐姐，姐姐。”

正这么想着，杜娟耳边传来几声，“娟姐姐，娟姐姐……”

杜娟笑着，眼泪汪汪的继续看着牌坊，心想：没错，就是这个声音，是杜小娘，那个跟我同姓的小姑娘。

“娟姐姐，娟姐姐！”

这声音怎么这么近，杜娟心跳加速，这声音是那么真切。她顺着声音的地方看去，是她们！

不远处安邦公主和小娘正站在那里，公主打着一把粉色的纸伞，应该怕是在这里露了身份，身边却是小娘，正冲着自己招手。公主见杜娟转身过来，撑着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这梦里狠狠的掐自己一下是会疼的吧，杜娟想着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这么痛，这是真的！

“你们回来了！我终于见到你们了！”

公主按捺了许久的情绪，她都好长时间没见到杜娟了，“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我想你了！”

“对，娟姐姐，公主给咱们带来好消息了。”

这不争气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等公主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杜娟已经哭成了泪人。

小娘见杜娟哭了，刚才还有力的声音变得哽咽了，“娟姐姐！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你这一哭，我该怎么办啊。”

杜娟哭得更像个孩子，“呼哧呼哧”都喘不过气了。公主红着眼眶，管他三七二十一，把纸伞往地上一扔，一把抱住了杜娟。这三人中，明明是自己比她们年龄要大，可这时候自己真的太渺小了。

哭就哭吧，三人还是抱作了一团。不过在这京华坊门口，这哭的还算是梨花带雨，倒也喜欢抱怨两句，“公主，上次在藏宝阁一别后，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定封为和亲公主的那天起，这些日子，公主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抑郁中。若不是最近想通了，估计还会一直这样下去。

“都怪我不好，我一直没有从和亲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不想按照父皇的意愿和亲，我想一直留在这里，在京华坊和大家一起把大名府的绢塑做到大宋第一！只是我这空有一腔的抱负，怕是实现不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主看似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这时已经哭唧唧的杜娟，并没有觉察到异样，真的认为公主从和亲这件事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公主能来，杜娟自然欢喜，“不怪你！公主，这不能怪你。”

“我知道京华坊也受了封赏，但那个封赏，实则也是想让京华坊告一段落，得到封赏的，会觉得在京华坊捡了一个大便宜，可她们谁都能知道我心里的苦呢。我也知道京华坊所有的绢孩儿都是陪我一起前往金国和亲的，其实这次封赏，是父皇借调汴京的银号，才开出的封赏。这些年，府库的银两都用来守边战事和给金国赔款了，可她们能知道什么呢？唉，要不去咱们公斋吧，我有事情给你们说。”公主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这个事情是她与小娘一起求得，自然也是兴奋了；只是此次和亲，她能够转变态度的原因却也是得知府库告急，再这样和金国兵戎相见，大名府的家底怕是要折腾没了。

从牌坊到京华坊内再到公斋，这一路除了能看到丢在地上的灰（垃圾）外，就连一个人也没有了。这里不如之前那样如市集般热闹，没有了喧闹声，就连风也懒得吹。

整个京华坊就像是她们三人的，三人大摇大摆且洋洋洒洒的走进去。说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坊中，踩着楼梯直奔公斋。

杜娟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这一聚怕是和公主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不想其他的，只为这一刻的欢娱。

公斋里的笑声又回来了，公主的性格本是开朗的，一进门就先扑倒在床上，“哇！本宫又回来了！尔等还有谁不服气！”

杜娟也配合着公主，正巧这身丫鬟的衣服还没有换，便道，“民女杜娟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娟说完真的下跪了，这把公主惊了一跳。忙从床上蹦起来，“姐姐，你这是干嘛，我就是开开玩笑。”

杜娟起身，这一跪拜，是对公主的敬意。来到这梦境中，都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的，没怎么遵循这里的规矩，可再次见到公主的那一刻，杜娟觉得，这个礼必须要补上。

“你是公主，这是应该给你的。”

“你我都是姐妹，你比我大，我一直视作你为姐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杜娟心里苦笑一番，以后，真的还会有以后吗？

“哎呀，安安姐姐，你就赶紧说正事吧。”小娘这一提醒，杜娟也想起刚才两人说的有事相商。唉？小娘什么时候叫公主姐姐了，怕是已经接受了命运了安排？

公主郑重地看着杜娟，道，“姐姐，倘若将京华坊交于你来打理，你愿意吗？”

杜娟张大了嘴，这个消息算是突如其来，怎么，这原本属于皇家制衡的京华坊，要交给自己，我不是在做梦吧，“啊？交给我！”

“对啊，这个机会是我跟小娘一起求来的，父皇好不容易答应了，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吗？”

公主的问题，杜娟还真不好回答。

公主一看杜娟傻了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又道，“其实我是不想让京华坊就这样落入他人之手，现在放榜已经结束了，各府的千金们也都离开，京华坊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可……这么大的地方，我……我真的无能为力。”

关键时候杜娟打了退堂鼓，原属于皇家的地方转眼间就归自己打理，杜娟不知所措，“公主，这不行，我不能胜任。”

小娘知道杜娟在担心什么，便道，“娟姐姐，你其实不用担心的。它还是属于安安公主的，只不过现在安安公主交给了你。以后，我还想跟着娟姐姐学习绢塑，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我学到了一些东西，却又感那些东西仅为表象，绢塑有很多东西还需要我来学。”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梦回大名府:诏令 公主补充道，“姐姐，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如今的京华坊不再是只为绢塑大赛了，而是一家绢塑修课的私塾，以后你就是杜师傅了。”

对啊，刚才公主是说过这嘴，不过自己未敢相信。说是私塾，不过这怎么就像培训班呢？我这是什么身份？京华坊的大师姐，又或是杜师傅？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杜娟慌张的神情，公主决定，还是要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才行，索性将事情和盘托出，“你放心做就好了！我走后，李公公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小娘再次助攻，“娟姐姐，你就答应了吧，公主真的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是全新的京华坊，又或是说落败的京华坊，不管怎么样，都需要重新开始，广招贤才却是第一步，可光自己当师傅，怕是心有余力不足。

可能杜娟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尤其是在这梦里，磨磨唧唧的，“公主，京华坊这么大，只靠我一人，怕是难以让此事周全。”

“哎呀！姐姐，你真的……”

公主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齐师傅，您们进来吧！”

齐师傅？没走！

门开了，齐师傅带着其他三位师傅出现在房中，几位都是之前京华坊很好的绢塑师傅，杜娟认得。

“齐师傅，你们没走？”

这一切要归于公主和李公公，公主运筹帷幄，从公主府出来后便知齐师傅还在码头等船。便命令李公公快马加鞭，赶到码头将齐师傅重新请了回来。

码头孤船，齐师傅紧锁眉头，神情太有不甘了。李公公自后而来，当时齐师傅一心要离开大名府，断然拒绝了李公公的请求，“李公公还是请回吧，齐某心意已决，京华坊将物是人非，还烦请李公公转告公主，公主的心意齐某领了。”

“齐师傅，这是公主给咱家下的一道诏令，咱家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道！公主不日就要去金国和亲，咱家不知道还能听公主多少道诏令，齐师傅，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你虽革了官职，但你回到京华坊，便不可受制于朝廷。”

让齐师傅动心的还是李公公口中所说的“最后一道诏令”，齐师傅想到这里满含热泪，携其他师傅跪下道，“公主，臣……不，草民不想让公主最后一道诏令成为绝诏！草民定辅佐杜绣娘，重开京华坊！”

“好！齐师傅，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公主说完转而又对杜娟道，“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

小娘在一边蹦着跳着，“太好喽！太好喽！京华坊又回来了！”

“那草民先告退，去收拾私塾用物。”

公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现在我的心愿终于是了了，京华坊本是我们情结之地。我自小就爱绢塑，而后遇到你们，便是天赐的机缘。几日以来，我思前想后，不想让京华坊就这样没落于世间，我既生为大名府公主，总得留下些什么，大名府外设私塾，内设国子监，所学皆为诗书，甚是苦板。京华坊特设绢塑私塾，只为孩童们在饱读诗书后，还能够来此赏玩修业。我想，京华坊仅仅是一个开始，天下行当三六五，均有技艺傍身，未尝也不是一件幸事。”

杜娟一下就听明白了公主的用意，京华坊如今改了规制，设了私塾。可这事情真有这么容易吗？怕不是也要在这梦里经营京华坊，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之前开兴趣班的方法拿过来，让我想想，之前是怎么做的？

这梦境让杜娟玩转了，可梦终归是梦，眼前这宋城终于消散的那天。这一整天就像过山车一样。京华坊算是失而复得，可这本属于皇家的产业，在她看来是那么重要。

如今按照公主的说法，拿现代话来说，不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不就是现实中随处可见的艺校？难不成艺校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这的确是一件幸事，公主思虑周全。杜娟预感到，新开的京华坊这一壮举，是能够影响后辈的。

小娘听着公主一言，也深感道，“安安姐姐说的真好，等我长大了，也一定会和安安姐一样吗？”

公主看着懵懂的小娘，“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杜娟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位都是公主的出身。小娘怕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是啊，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她们的命运都不会被自己掌控，想到这里杜娟眼睛又模糊起来。

“还有三日！”公主这话说的歇斯底里，悲怆至极，“三日后午时，恐是这大名府再无我安邦公主。”

杜娟突生一计，此时此刻，唯有它能一解这千愁万绪，“公主，你饮过酒吗？”

问罢，公主大笑起来，杜娟反倒是被嘲笑了一番，“饮酒？怎能没有？在宫里，我可没少偷喝父皇的琼浆玉液！”

公主知道杜娟是什么意思，也正有此意！便命早已在门外候着的李公公买酒，李公公放纵公主，见姐妹三人再聚，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起风了！牌楼上的弦月，勾着风，吹过落寞的京华坊。

坊内唯一跳动烛火的地方，便是这间公斋了。杜娟和公主已饮得微醺，李公公在一边斟酒，小娘喝着竹筒中的瓜汁，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公公手中的酒坛。

“小公主，怕不是您也想喝？”

小娘点点头，再看杜娟和公主，却无暇顾及。

李公公道，“这饮酒人啊，怕是到了伤心处才喝，喝完了一睡，像是把什么事儿也忘了，又像是没忘，多难受啊。”

“李公公，可不能让她喝。”杜娟回头看着小娘，“你就好好喝你的瓜汁吧，这坛中物，你可碰不得。”

“好。”小娘很乖巧的答应着

李公公继续给杜娟斟酒，公主看着他，“李公公，你也坐下来一起喝点。”

公公吓得后退一步，作揖道，“公主慎言呐，咱家伺候您多年，哪能入此座。今儿您与杜绣娘把酒言欢就行，咱家伺候好您二人就可以了。”

“让你坐你就坐！”公主厉声道，“你再听我一次好不好嘛？”

杜娟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这古代的酒，酿的醇厚！入口是柔，却烧了心，心这么烧，怕是那难掩的痛在与酒抗衡吧。

公主喝的微醉，都出了奶音，每一句话都撒娇。杜娟悄悄落泪了，这行泪，趁着昏暗的烛光，藏在酒里，再一杯下肚。公主还小，她真的很小，她需要有个人去呵护！从入座饮酒到现在，李公公无时无刻的在她身边，时而斟酒，时而递过帕巾，照顾的细致入微。

李公公只好坐下，主动斟了一杯酒，双手捧杯向前恭敬的作揖，而后一饮而下！

“这才对嘛！”公主毫不避讳的拍了一下李公公，险些给李公公逗咳嗽了。

“咳咳！呦，公主，咱家失礼了！”

公主陪着他喝下一杯酒，转而对杜娟说道，“姐姐，你知道吗，这些年李公公为我做了好多事，从我儿时到及笄之年，都是李公公一直陪着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梦回大名府:醉夜 公主和李公公这至深的主仆关系，让杜娟尤为动容。在宫内，公主受千般宠爱，可接近公主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好的前程，而今公主和亲，那些巴结的人也不在了，只有李公公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刚刚听了公主的夸奖，李公公谦虚的说道，“咱家的使命就是护着公主您，可这回咱家不能跟着您了，唉！”

官家终究还是向着公主的，苏公公威风了也不过几天，这势头还是被李公公压了回去。官家知道一些事情后，升李公公为大总管，可这大总管心里，却是装着公主的一切。

怕要不是李公公是太监，这故事的情调就变了吧！杜娟暗自想着。

公主知道李公公的想法，借着酒劲道，“李公公，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屈尊在我身边。父皇如今擢你高升，更是看重了你的耐心。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操心。现在虽不在公主府了，可时下，大名府正需要李公公您的刚正不阿，苏公公失了势，怕是后面的本家坐不住了。”

主仆俩仿佛还知道其他的事儿，听着就像是一连串的阴谋。杜娟对这些本无暇顾及，此题是无解，李公公比她更清楚。杜娟见两人这难舍的主仆情，端起酒来，“来！公主，李公公！今夜大家索性喝个痛快！”

“好！听姐姐的！”

“如果酒没了，我可没辙了，现在这个时候估计连打更的都休息了。”李公公怕大家喝多，故意这样说道。

公主看着小娘，自己和亲，眼下这位小公主的命运，自然也嘱咐一二，毕竟是亲妹妹，“李公公，日后这里所有的一切，还望您多多照顾。”

“放心吧，公主。”李公公答应的很痛快，“京华坊还会像以前一样的，现在官家也答应了此事，不会有人想找京华坊的麻烦。”

小娘起身去榻上翻腾一番，从枕下找出一个绢孩儿，放在桌上期待的看着大家。怎么这么眼熟，杜娟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三人一起做出来的绢孩儿，说要拿上街市去卖添补家用的绢孩儿吗？小娘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一个。

杜娟道，“这不是咱们去街巷卖的绢孩儿？怎么，这些都没卖完？”

都这么长的时间了，杜娟不知道自己在这梦中待了多久时间，而小娘拿出这个绢孩儿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像是昨儿发生的一样。

小娘点点头，拿出绢巾擦拭着这个绢孩儿说道，“娟姐姐，还有好几个没卖出去呢，一直放在床底。”

公主不明白小娘这个时候拿出它做什么，“我记得当时咱们卖出了不少，竟还有存货。不过妹妹，你拿它出来做什么，不会是想……”

一瞬间的想法是对的，小娘也正是这个意思，“姐姐，我还想做绢孩儿，拿到街市上去卖。”

这倒不至于吧，杜娟心里想：现在小娘的身份与之前不同，就连养父养母都被接到了宫里，吃穿用度更是不用说了，小娘还缺这些细软吗？

公主更是误解了小娘的意思，以为小娘被官家给欺负了，“妹妹，告诉我，是不是父皇为难你了。你要用些月例银子，可以直接从公主府上支出，要不明儿跟我去府里，看上什么东西随便拿。”

“不是，不是！”小娘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是想多卖些绢孩儿，把银两都给她们。”

“她们？”杜娟和公主不知小娘在说什么，杜娟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跟小娘有过交集的人，像她说的那些一无所获。

小娘口中的“她们”，是和自己非亲非故同村的孩子们，“姐姐，之前我在竹林玩耍的时候，认识了很多同村的孩子，她们的家境也不富足，吃了上顿没下顿，小娘就是想把买绢孩儿赚来的钱都给她们。”

小娘本是善良的，但公主却是不同意这点，“这哪能行呢？小娘，你想想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乱跑了，你现在可是公主，她们过得再艰难，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说你成天的去街市练摊，要真是哪天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父皇交待呢？”

杜娟拦着公主，怕是她说一句嘴，伤了小娘的心，“嘘——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娘还小着呢。她忠爱做这件事，就让她去吧，我在坊内也可以帮她，咱们可别负了她的这颗善心啊。”

杜娟倒是无所谓，径直答应了她，就像当初答应带小娘入京华坊一样，小娘开心地回道，“谢谢娟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

李公公趁着酒意，很清醒的冲公主来了一句，“公主，您要不也妥协一下？”

“我……我怎么答应啊。我就是感觉现在小娘根本不用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可咱们的杜大绣娘一个劲的支持她入街市卖绢孩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一个当姐姐的再计较，就没天理了。”

公主松口，这两位就是如此这般宠着小娘。却也怕小娘卖绢人丢了正业，也嘱咐起她来，“小娘，这件事可以做，姐姐也只怕你一心二用，误了京华坊的课业。这一次京华坊的机会来之不易，咱们每个人都不能再蹉跎光阴了。”

小娘点点头，“谨记娟姐姐的话，小娘自然知道，学习绢艺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本宫相信！有了你们，京华坊一定会名声再起！”公主振臂高呼，杜娟听得热血，不知道给自己灌了多少杯酒。

李公公一直听着三姐妹的谈话，有了主意，“小公主有这样的想法，是大名府之幸。不过靠绢孩儿去街市售卖，也卖不了些许银两。现在，可不像你们三位那个时候，京华坊还处繁盛，而今京华坊重获新生，这坊内的人数，咱家掰着手指头就能算出来，这一时间也达不到先前的繁盛。咱家这里倒是有个办法，明儿一早咱家就去找官家，看看官家能不能彻底解决了此事。”

听李公公这么一说，小娘第一个不同意，“李公公，我不同意。我就想自己做绢孩儿，然后卖出银两后，给她们家一解燃眉之急。官家的恩典太大，小娘怕是承受不起。”

公主也认同小娘，“这事儿就不用劳烦父皇了。”

“咱家明白！不过咱家还是得问您。为何不让小公主她们的朋友来此，跟着一起学做绢孩儿呢，这样的话，就不用你一个人整天为此事奔波，你们可以像之前跟杜绣娘一样，一起搭伙去街市啊。”

“怕是我没有多少时日陪着她奔波了。”公主一说，众人的心又被扎了一遍

李公公怪招太多，却也中肯。但对于小娘身边的同龄人来说，未必是一个机会，小娘更明白这点，“很早的时候我就给她们说过此事，可她们有她们自己的想法，各有所求，而业精也不再绢艺，更不想让京华坊成了孩子窝。”

“可真会说，人小鬼大。”李公公笑着说道。

酒意下，杜娟的双眼更是越不听使唤了，看着桌上早已空出一坛子的酒，杜娟一把抱过酒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姐姐，你要不去榻上睡，我扶你过去吧。”公主刚要起身，被杜娟一下拦住。

这时杜娟的意识处于清醒与混沌间，不胜睡意，可也不想离开大家，“什么榻上！我就不去，我就在这里睡。”

“那你也不用抱个酒坛子吧。”公主说罢，等于白说。杜娟鼾声已起，剩下的公主和李公公又喝了两个来回。猛地发现，周围安静的吓人。问题一向很多的小娘也安静了，回头再一瞧，不知何时小娘早已入榻而眠。

李公公见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站不稳的给公主作揖道，“喝得尽兴！尽兴！公主，咱家就回去了，您早些歇息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梦回大名府:出关(上) 所有相守的日子，一瞬间就过去了。等杜娟再次酒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公主离开大名府的日子。螺号开道，装满嫁妆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公主府中驶出，最后驶出的，才是公主的轿辇，而后是给公主梳洗打扮的丫鬟、仆人。李公公紧随着轿辇，一路走去，得确保这一路上不会出问题。

从公主府驶出的轿辇，皇城里所有王公大臣均知道，这一日便是安邦公主出关之日，一家家站在官道上，目送着轿辇的离开。公主端坐轿中，心里无比的平静，轿辇一前一后的晃动，公主心如止水，她微闭着双眼。今日的公主盛装打扮，着红色霞帔一件，上面金黄色的雕花纹路，簇拥着头顶的凤冠。

皇城大道上，官家一早就在那里等着公主，跟官家一起等着的。还有来自金国的迎亲队伍，自绢塑放榜后，早已在大名府外的迎亲使团便连夜入城，为迎亲而做准备，不得不说金国此举，对公主来说是势在必得啊。

迎亲团为首的四人手举金国大旗，严肃的站在哪里。使臣紧紧的跟在官家身后，时不时的往大道张望着。看着迎亲使团架势也不小，比起公主的仪仗来差不到哪儿去。

杜娟拉着小娘一路狂奔，总算是赶到了皇城，越背越重的木匣，杜娟这一路不知道换了几次手。透过皇城门向内看去，见了官家和迎亲使团，“快！小娘，官家在那里，应该就是这里。”说着便朝里走去，不想城门口被六位守城的官兵拦了下来！

“站住！”

杜娟一瞧，咦？平时这里都是四位守城官兵，今天倒是增派了好多人。杜娟和小娘被拦住后，从城门内走出一位头领，又带着四人而来，“大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往里闯！”

杜娟忙道，“官爷，我们是公主的朋友！你就放我们进去吧，让我们送送公主！”

守城官兵丝毫不讲情面，“不行！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速速离开！胆敢挡公主和亲使团的路！不想活了！”

“我也是公主！我要去找我的姐姐！”杜娟本想再狡辩一番，或者硬闯进去，可小娘亮出了杀手锏。小娘拿出腰牌，好家伙这是皇家特许的，不知道官家什么时候给她的，杜娟被小娘这操作惊到了，不过这一举动让杜娟更清醒了：小娘不再像以前那样，她可是安宁郡主。

这招儿别说挺好使，这守城官兵一见此物，忙退后三步，恭敬的跪下道，“小的不知道公主驾临，还望恕罪！”

官兵放两位进了皇城，却也赶上了公主的仪仗刚从大道上拐弯过来，映入了众人眼前。螺号刺耳，响彻整个皇城，那凄凉的回声，在皇城一砖一瓦间，惊起了多少飞鸟，盘旋在空中。仪仗队缓缓走来，轿辇的轮毂压在大道的青砖上，清脆作响。

“公主，官家和迎亲使团就在前面。”仪仗队慢了下来，李公公凑到轿辇前，瞧了瞧刚从皇城门进来的杜娟、小娘二人，冲里面的公主说道，“公主，杜绣娘和安宁郡主也来了。”

“知道了。”公主说罢，只听轿内是玉器琳琅相撞的声音，那是头冠上的流苏。李公公轻轻掀起一角轿帘，公主如笋纤细的手，把着轿门，缓缓走出。杜娟和小娘也跑到了官家身边，被近卫兵再次拦住。

官家听到声音，回头见了小娘，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冲着卫兵摆手。两人上前准备给官家行礼，官家指了指公主的轿辇，“你们过去吧。”

公主就站在眼前，雍荣华贵，王气十足！

今天的公主真的好美啊，自己来到这梦境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公主这样美。李公公扶着公主走下轿辇，迎亲使团想上前，官家拦住道，“容我儿与她们稍作别离再出府，使臣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金使才不管这些，更不顾姐妹别离，“我家皇帝说了，这启程却也要讲一个天时地利，本使催紧一些，不也是怕误了良时？”

官家不搭理他，三姐妹再重聚，官家明白，这个时间他一定要留给她们。那夜公主未归府，与杜娟、小娘、李公公在京华坊酩酊大醉时，官家也曾踏着夜色去了京华坊。

那夜本想与民同乐，官家走到京华坊，便听楼上笑声不断，最入耳的便是公主的声音，酩酊大醉，公主怕是忘记那晚究竟做了什么，杜娟和小娘都已经入睡了，官家走到门前的时候，就听得公主又开始任性道，“李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她们睡什么睡，赶紧把她们喊起来，本宫还没喝够呢！”

官家充满了好奇，这样任性刁蛮的公主，平日里却没有见到过。

李公公也是难做，“公主，这都快丑时了。她们便入了梦，见了周公，您让咱家怎么叫醒来。”

“那也得叫啊。”公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劲的晃着杜娟的胳膊，“姐姐，起来，快起来了，你再不起来，我们就没机会喝了。”

见杜娟没动静，公主扭头见了卧在榻上的小娘，“妹妹，小娘，起来跟姐姐玩捉迷藏啊。”

李公公忙上前拦住，“呦，公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公主睡了有个把时辰了，您在给她吓着，她可惊不起吓。”

要说这酒醉的人夜市清醒的，被李公公一提醒，却也觉得有理。如此，也只能逮着李公公一个人了，“都歇息了，行吧，李公公你也回去吧。”

“公主，咱家刚才就想走，可您喝成这样，咱家担心又回来了，要不咱家去外面候着，您歇息就行。”

“李公公，你觉得大名府好吗？”转眼间公主醉卧在榻上，刚才折腾的太兴奋，这回也已迷糊起来，嘴里开始自言自语道，“大名府有父皇，有你们，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和亲！可……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是安邦公主，安邦定国，安邦定国，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主苦苦地笑着，门外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离开了，他轻声走下楼梯，近卫兵已在外面等候。一路上官家什么话都没说，轿辇内的他闭着双眼，眼角早已湿润了。

那夜的事情，官家铭记在心，公主出关和亲，这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眼前公主和杜娟、小娘话离别，官家便一直在那里等等的等着。

可到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杜娟、小娘一见公主的时候，纵然有千百句话，却堵在了嘴边。公主下了轿辇，嘴角仅有的一丝微笑也不在了，见了杜娟、小娘二人，才勉强挤出一丝。

“你们来了？”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杜娟脑子乱了，公主不是去大婚，而是去和亲，说祝福的话肯定不合适，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说别离的话，公主本是伤感，不能让她带着泪离开这里啊！杜娟纠结起来。

倒是公主，先开了口，“你们看到后面那个红色的木箱了吗？”

杜娟看去，那个木箱不同，可外观好像是哪里见过。对，是那晚在藏宝阁见到的，只不过重新漆了红色，看上去更鲜亮了。

“藏宝阁？”

“对，你还记得吗，那个箱子里都是绢孩儿，京华坊的绢孩儿。”

说起绢孩儿，杜娟想起重要的事情，自己身上还背着木匣呢。将木匣取下，杜娟双手奉上，“我跟小娘都觉得，它跟着你还是比较好。”

公主苦笑一声，“它就这样跟着我走，去了金国，你们不过想它吗？”

“会，肯定会！而且一夜比一夜思念，一夜比一夜煎熬的去想。”

“它都不知道过去是什么样子，跟着我会不会受苦。那面它可没有你们，它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杜娟听得出公主的言外之意，它便是她，她便是公主。见公主将“虞姬”从木匣中拿出，紧紧抱在怀中，这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杜娟背过身后，偷偷擦拭着眼泪。

“姐姐！”小娘紧抱着公主，大家都说要矜持一些的，可到这里，谁都没把持住。小娘抱着公主紧紧不撒手，杜娟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抱紧了公主。她只是不想让公主见到她落泪的样子，“它跟着你，它不会忘，大名府有它的家人，大名府有它的姐妹。它要是受了半点欺负，大名府是绝对不会放过欺负它的人的。每年春暖的时候，它可以回来，看看乌江畔遍地的油菜花。”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终究还是要遵循礼制，李公公无奈的提醒着公主，和亲为大事，这姐妹情长也终究被冲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梦回大名府:出关(下) 公主看着杜娟、小娘，强忍着泪水道，“在大名府，唯你们是牵挂，我即便行之万里，也难忘这里还有你们的挂念。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在每年春暖之时，我们会再相见。”

小娘松开手说，“姐姐，一定要回来。”

公主摸了摸小娘的脑袋，温柔的说道，“会的。”

杜娟难以表露的离别之情，到这个节骨眼也想不起更为深情的话了，便道，“妹妹这一路，还望珍重！”

公主认真的看着杜娟，两人四目相对，这眼神中已有诉说不完的感情，都各自点点头。

一边的官家看着姐妹泪别，也满足了。就这样吧也该离开的时候了。官家转身，杜娟瞧见官家要走，她知道官家为何要走，定是因为和亲将公主推了出去，心有愧疚吧。可这最后的告别，总该有的，不能让这对父女留下遗憾。杜娟忙示意公主，“去跟官家说一声吧。”

公主是有告别的心，可见官家转身一瞬，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冲着官家的背影喊了一声，“父皇！”

官家缓缓回头，看着公主。公主快步走到他面前，“父皇……母后呢……”

官家已说不出话，含着热泪，眼前的女儿就像是几年没见一样，上下周身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头，“今天很美！”

随后说道，“她正在鸿胪寺给你祈福，她怕来了之后，就不忍心看着你走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公主这一拜，是在大名府跟官家的最后一拜。她不知道怎么样去跟父皇言说和亲之事，平日里自己性子乖张，没少让官家操心，直到和亲的旨意下来，那个被保护在重重宫墙中的公主突然醒了。

“这是作甚！”官家扶起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么做让朕如何是好！”

“都是臣女不孝，几日以来一直闹脾气，把自己关在公主府，臣女不孝，臣女应该去找您和母后的，多陪陪你们，可现在……”

所有的担当，在最后离别的时候，越发的明显了。公主深深地自责自己的乖张和任性，可到此时，一切都晚了。

官家见公主这样说，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长大了，公主长大了！能看到你这样，朕欣喜！”

公主知道官家心里的愧疚，可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一想到此去金国后，不知下回见面是何时，这时的公主所想的便是让官家放心，“父皇放心，儿臣此去金国，定会遵守规矩，完成这次和亲，平两国之战事。”

公主越这么说，官家心里就越不好受。堂而皇之的场面话再说已不合适了，见公主头钗偏了一些，便亲自帮着整理好。公主低下头，不知道上次父皇帮自己整理头钗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

“好了。”

“父皇……”公主这才缓缓抬头，吞吐的说道，“那晚谢谢您。”

官家一惊，没有反应过来，“那晚？”忽而想到那夜快进丑时，去京华坊的那天夜里，“是那天？你知道？”

“官家，是咱家告诉公主的。”李公公在旁说道，“那晚公主入睡后，咱家去关窗户，咱家看到您了，可夜已深，也没敢下来问安，还望官家恕罪。”

“无妨，李公公多虑了。”

回想起那夜，公主还继续嘟囔着。李公公见窗户开着，走到窗前就听到楼下有马跺脚的声音，这夜静的无声，蹄铁敲击着青石砖的地面，还是很有力道的。往窗外一瞧，一辆金黄的轿辇正停在牌坊前，紧接着官家从楼下走出，径直上了轿辇。李公公一惊，心里道，“官家！他怎么来这儿了，莫不是刚才？”

李公公回头看着熟睡的公主，又看看门外，后背一阵发凉。

官家点点头，“原是这样。”

公主知道那晚官家来到京华坊，定是担心自己，这事儿被李公公说出后，官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夜朕饮了不少苦茶，彻夜失眠，便想四处走走。”

哪儿是失眠啊，那夜将进丑时，大小街巷都早已闭市，宫里歇息的更早，分明就是放心不下自己。公主很明白官家的意思，为了这次和亲，他也一定没少操劳。

“父皇，儿臣这一去，你和母后一定要保重圣体。父皇您切莫在这样了，若失眠时间久了，可宣宫里医倌来看看；更要告诉母后，母后本就胃寒，而今快入了初秋，莫着了凉。”公主想的却是周到，这些话或许早就应该跟他们说的。

“朕明白，朕听你的。”

李公公朝天看了看日头，恭敬地作揖道，“官家、公主，这回时辰是真到了。”

原来刚才李公公说时间到了，是想让公主和官家再行告别，李公公一向心细，杜娟看在眼里。姐妹之间的感情固然珍贵，可亲情更尤为重要，李公公陪伴公主的这些年月，却早已打理好了这一切。

公主看着官家、又回头看看杜娟、小娘、李公公……一万个不舍涌上心头，李公公搀扶着公主，现在李公公不得不这么做了，他要将公主重新送回到轿辇，公主更一步三回头，眼角的泪收不住了。

官家伸出手，他发现，自己想要抓住公主的时候，已经抓不住她了。

“安安……”

“起驾！”李公公一声呐喊

“呜——”如哀鸣一样的螺号再次吹响，和亲队伍开拔！主城门缓缓打开，马鸣长嘶！大道两边围满了人，此时未到入市，哪儿来这么多人呢。

宋金两国的旗帜飘扬，和亲队伍庄重的出发了！杜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道两旁的不是别人，却是大名府的百姓们。大家像是知道今天公主出关和亲之事，都自发来到道边送别。

轿内公主已经哭了一轮。从刚才入辇后，公主就一直在哭。这回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父皇、姐妹，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恭送公主！”李公公拉长声音喊道，公主掀开轿帘，见这条大道两旁已是人海，李公公刚才这声后，大家纷纷下跪。

“恭送公主！恭送公主！恭送公主！”

万民跪拜，轿辇驶过，这三声冲了天际，回荡在大名府的上空。

公主见那老妪驼着背颤颤巍巍的下跪，见那孩童在阿娘的指引下，也主动跪下。见这一张张陌生的脸，一个个朴素的百姓，皆为此刻为公主送行。

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悲伤！

放下轿帘，公主坐正了身体，目视前方。跪拜恭送的声音还没有停止，公主眼神毅然坚定起来：我知我此次前往金国的使命与责任，便是守护这大名府的百姓们。

在看到轿外万民的那一刻，公主彻底懂了。她懂了父皇的苦心，懂了和亲的目的，懂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这不是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吗？没想到自己经历成真，杜娟想着。不对，电视剧不是这个朝代的，看来这梦又要结束了。

跟在公主轿辇后，这一路杜娟和小娘愿送公主出了关才回去。公主的善良在万民间早已家喻户晓的，能如此得了民心，这些年公主为大名府也做了很多事，万民难舍公主，更希望公主留下，可陪都身负护卫使命，双边关系吃紧，公主舍了小家，保了大家，理应得这一份尊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梦回大名府:离亭 沿着城门出了关，人迹罕至！前面的路还很长，李公公想的周到，早早地就安排了两匹马。随行的士兵拉着两匹高大的马走来，杜娟仰望着眼前的这匹马，都能从它“呼哧呼哧”的鼻孔中感受到它的热情。

不好！新技能未解锁！我压根儿就不会骑马，杜娟猛然想到！

“那个……我……我不会骑马……”杜娟说道，再看小娘跟高头大马比起来，高低更是相差甚多，“怕是小公主也不会，而且小公主这么小，你们怎么能让她单独骑马？”

这些士兵只是依命行事，哪里管的上那么多。杜娟一提点，才开了窍，便说道，“不如你上马抱着小公主，在下帮你们牵着马，可否。”

“甚好。”

刚才从城里到关外这段路，杜娟本来就走得脚掌疼，这回坐在马背上，也不太习惯。马背上未放马鞍，这马看着高大健壮，可马背上却是瘦骨，不会儿就觉得如坐针毡，想要扭扭身子，自己还身处和亲队伍中，而且还抱着小娘，也确实不雅！前往金国这一路，算是北上。北上天气转寒的快，一路上杜娟就觉得没大名府暖和，不过这北风也吹得惬意。

“娟姐姐，你说安安公主真的能回来吗？”马背上小娘突然问了杜娟一句

还没等杜娟回答呢，牵着马的这位士兵说道，“小公主，这可说不准。我大宋国自建制以来，送往金国和亲的队伍可不止这位公主，可到最后呢，也没能见着哪位回来过，就看着宫里往外送人了。”

小娘最认承诺了，“可我想让安安公主回来，她都答应我们了。”

士兵看了杜娟一眼，又瞧瞧小娘，“公主真这么说的？”

“是的。”

士兵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公主是不可能回来的，在下跟随和亲出使队伍就有四回了，有大名府出去，更有从汴京那面过来的，都是送公主前往和亲，可金国那面是不会放人的，想要再见到公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金国。”

“他们为什么不放人？”历史上的和亲，多半是以悲剧结局，杜娟也想到了这里，“回来探亲不是很正常的？”

“看您是公主的朋友，可在下看您，怕不是大名府的人吧。”士兵说的没错，还真不是这里的人，“从官家达成和亲的那一刻开始，公主就不属于大名府了，金人说战就战，说和就和，背信弃义不知道多少回了。每一次和亲的公主前往，都沦为质子，以此制衡。”

“无耻！”杜娟脱口而出，“难不成真的一次也见不到公主了？”

这士兵没再说话，沿着关外这条路走了些许时辰。就看到了一处早已荒废的驿站，驿站边上是有一座凉亭。似年久失修，外观早已看不出是亭子的样子。队伍慢了下来，李公公走到轿边对轿内的公主说道，“公主，该让她们回去了。”

“好。”

“怎么停了？”杜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只是暂歇片刻，“公主是要歇息吗？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士兵道，“是你们该回去了。”

“回去？”

士兵指着前方荒废的驿站和凉亭说道，“过了前面的驿站和离亭，就当是真正出了关。凡从大名府都城出关的，在这里都要说声道别。”

“离亭？这名字如此凄凉，是有什么故事吗？”

说话间公主已经从轿中走下来了，向后朝着杜娟走来。杜娟也下了马，带着小娘一起迎去。

我们真的要分开了？

杜娟脑海里还有刚才的疑问，“公主，这离亭是……”

“离亭，道了离别再难相见。可能它的故事，你们还不知道吧。”公主心有感概，看着那座凉亭道，“听宫里说，晚唐时一对新婚夫妇在大婚前夜，夫君就被征了兵派往边外，夫人在这座亭子里日日盼夜夜盼，盼了两年却传来了夫君去世的噩耗；夫人整日里郁郁寡欢，时不时就来亭子里，呆呆的望着这条官道，仿佛还在等着夫君归来。不知花了多久时间，她终于走出来了，后开了这间驿站，可晚唐战事连连，驿站也糟了火，夫人在那场大火中去世了。后人留下了这驿站，更命这间亭子为离亭。”

是个感人的故事，公主说完后停了半晌，接着说，“只愿是这离亭，能让所有离家远去的亲人，还有归来的那天。”

刚才士兵的话，杜娟没有忘记。公主真的不会回来了吗？杜娟看向离亭，亭子远处层峦叠嶂，山脉间皆是白雾，什么都看不清，公主这一去的路，到前面就没了尽头。

“公主……”杜娟拉着公主的手，“你真的会回来是吗？”

公主点头，可眼神中的迷茫已然告诉了杜娟答案。或者说，真正的答案便是心照不宣，杜娟越发觉得刚才那位士兵说的话，有太重的分量了。一路走来，出了大名府，不离不弃的是杜娟和小娘，公主不想让内心真实的答案过于显露，到了这里，也该是离别的时候了，“离亭，终有一别的，你和小公主送我到此，也该回去了。这离亭距大名府十里路，这十里相送的情谊，我记下了。离亭一送，再言珍重！姐妹们的这份真心，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公主话落，小娘开始抽泣了，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杜娟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心里一个劲的为自己打气：杜娟，这里本不就属于你的时代，该说再见的时候，就说再见。公主要走了，这是她的使命，该告别的时候更要果断的告别！

可越想这些，自己转眼间就成了泪人。

公主还不忘缓解这悲伤的气氛，虽然自己心里更不舍这里，却也说道，“对了，给你们说一声。还记得咱们三人做出来的虞姬吗？我刚才把她手里的剑取下来了，她应该去舞，应该去唱，而不是被离别伤了情，动了容，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先前公主因为和亲，将绢孩儿“虞姬”手中的丝绦换成了长剑，以示自己的不满，而如今，公主将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虞姬”笑了，舞着长长的丝绦去见项羽，继续那旷世的爱恋。

“如果虞姬知道你这么做，她一定高兴的哭了。”杜娟百感交集的说

“虞姬或只为楚霸王而哭，我们后人用绢孩儿做出他们，理应了解他们的情感，皆为离别，若是不哭与无泪，可就不是她虞姬了。”

好中肯的话，公主说的一点都没错，绢孩儿的感情最重要了，不管到哪里，都是如此，若是这些跌宕千年的传奇人物，被后世做成绢孩儿，更要尊重他们的情感，公主做到了，杜娟学到了。

口口声声说着不舍与再见，三道珍重与离别，眼中是公主一袭红裙离开的背影，眼中是和亲使团快马扬鞭的绝尘，眼中是这关外的北风吹来阵阵风沙，迷了双眼，痛得落泪。

迷迷糊糊中听得小娘说了一句，“娟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身边护送她们回去的几位官兵也道，“回去吧，回去吧！”

好，回去吧！

湿漉漉的感觉好难受，看看天，并没有下雨啊。杜娟摸了摸脸，是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也莫名的悲伤，公主真的走了。擦了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半边脸都是湿的，杜娟迷迷糊糊的摸了摸枕头，这是哭了多少啊，眼睛酸涩的疼。好像今儿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没做，呦！奶奶要回养老院了。不对，我是梦醒了吗？她（他）们让我回去，真回来了。

醒了，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梦由心生 “这些跌宕千年的传奇人物，被做成绢孩儿，要尊重他们的情感。”梦中公主的这句话一直在杜娟脑中回荡，这句话很正确。梦中的古人真有如此智慧？公主说的一点不假，我也要这样，不管今后做什么样式的绢人，都要尊重它们的情感，公主的这句话，杜娟完全是已经get到了。

这梦，应该结束了吧，公主出关和亲，虽然和大家有些不舍，可梦终究是梦，现实中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过就这样连续的梦，连做了三次，这又是为什么呢。梦境中的她们都那么真实，难不成我的前世就是一位绣娘？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虐。

看着杜娟一人在屋子里开心的样子，院里的老妈冲着她喊了一声，“起来了，闺女！”

听老妈这一嗓子，正在发呆的杜娟回过神。等老妈进屋，杜娟一瞧枕头上的一片泪渍，急忙拿被子遮住枕头。老妈一进屋就瞧见了杜娟的红肿的双眼，先是一惊，后关心的问道，“闺女，怎么了这是，哭了啊！”

杜娟打着瞌睡，揉了揉眼睛，“哪有？昨晚睡得太迟了，这回眼睛还疼着呢。”

“以后尽量早些睡，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老熬夜。看看你的脸色都不太好。”老妈说完正要给杜娟整理被子，“行了，差不多到点了，你赶紧去上班吧，我把你屋子收拾收拾。”

杜娟见状，紧张的急忙拦住，“别，妈，我来吧，您就歇着吧，放心时间来得及。”

“好，那也行。”老妈缩回手，看了看窗户又念叨起来，“对了，以后睡觉前看看窗户，这几天晚上有风，别让风进了屋，再给感冒了。”

昨晚做梦的时候好像就听到了老妈说关于窗户的事儿，看来是真的，“我知道了，妈。”

“行，那我走了，今儿还一堆事呢。对了老太太下午要回养老院，这事儿别给忘了。”老妈嘱咐道

“好，忘不了，妈，您就放心吧。”见老妈刚转身，杜娟思前想后，决心还是把最近做梦的事儿告诉老妈，“妈，妈，我……有点事儿跟您说。”

“怎么了？”

“也没啥，妈，就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总爱做一些奇怪的梦，而且就跟连续剧一样，梦到好几回了。”

听完杜娟这么一说，老妈笑了起来。

果然这点杜娟早就想到了，老妈继续问道，“那你梦到什么了？”

“梦里我是古代人，在梦里学做绢人，然后认识了两位公主，并且跟她们一起经历了好多事儿呢。”

老妈想了想，其实女儿做的这个梦也没什么，可能是最近真的太劳累了，“闺女啊，做梦吧，多半都是白天的事儿太多，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白天都想着绢人的事儿，这晚上做梦不梦到才怪呢。不过你妈我也不是那解梦的人，就知道在梦中要遇到了公主，那可是贵人啊，是一个好兆头！”

“可是……妈，最近公主和亲了，那这个梦还会不会……”

杜娟担心贵人是不是会离开，老妈一听更是乐得不行，没怎么回答，就先大笑起来。

“妈，您就笑吧，早知道我不跟您说啦。”

刚一起床，这起床气还没下去呢，又被老妈给“气”了一遭。

不过自己的闺女自己哄，老妈逗趣的说道，“还真别说，闺女。你这梦做的太丰富了，又是公主又是和亲的，我一把岁数了都没有做过这么丰富的梦。别多想了，不管梦里面发生了什么，这都是假的。”

“我知道，妈。”杜娟很清楚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什么又是真的呢？对，是“虞姬”，那个公主带走的绢人，“可……可我还梦到了虞姬，就是现在京华坊要投标的那个作品。不过妈，我是先梦到的虞姬，然后您才拿出来说要做投标用的作品，这想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老妈很淡然的说，“那个虞姬，你小时候本就见过，一定是留下了印象，所以才在梦中看到了它。其实这就说明，这么长时间以来，绢人算是真正的走进你的生活了，你真正的把这份事业拿起来了。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个时候绢人在人形美术厂完成，大家都是一起做工的。记得有一次做梦梦见，我们身边都是绢人，还在梦里跟我们争厂子呢。”说罢自己笑起来了，或许老妈说的有道理，杜娟深思，想想以前，京华坊都是老妈在把控，这回也是彻彻底底交给了自己打理，不管是对京华坊还是对绢人的印象就更深了。

那梦中出现的京华坊、绢人、公主、小娘，或许就是现实中折射进去的人呢，这还真说不准。

怕杜娟多想，老妈又说道，“闺女，我们做一行爱一行，难免会入的深了，可真入的深了，这不也正好说明这行的的确确适合我们吗？别的不说，秀芬家那儿子柳天，现在京剧院唱戏，那他晚上梦到的也一定是京剧唱戏的画面了，指不定哪天晚上就回到了梨园。所以梦到什么不重要，你在梦中做什么也不重要，只是我们可能会共情，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我们没有失了原则，这才是匠人的心。”

“妈，我懂了。”

杜娟心里不再想那么多，现实终究要和梦境分开的，如今公主和亲了，姐妹们也做了别离，应该要结束了吧。而杜娟并不知道，充满奇妙的梦境之旅才刚刚开始。

匆忙洗漱完，杜娟总算是清醒很多，刚跟老妈探讨“梦境”时，自己还半睡半醒呢。继续回想昨晚遗留的问题，绢人“虞姬”到底还缺少什么呢？梦中公主让“虞姬”回到了她原本的生活，可历史是向前的，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在梦境中，杜娟见到了梦中幻境的“虞姬”，那种悲壮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虞姬”手中的那把剑，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呢？

想着，想着，杜娟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本是进屋吃早饭的，可这突如其来的灵感，杜娟就想立马实现了，直奔着工作室去了。老妈在后面紧赶慢赶的喊，“吃点再走啊！”

“妈，我路上买着吃！”

“好，记得吃！这孩子……”

刚到工作室，阿木娜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个点连文欣都还没来呢。

“怎么这么早？娜娜。”

阿木娜不好意思的说，“之前都迟到好多次了，再不早点，我怕工资都给扣没了。”

文欣好像没有制定考勤制度吧，不过这姑娘可真直接，有啥说啥，让杜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不至于的，娜娜，咱们现在都在磨合期，没那么多要求，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第一百二十章 虞姬的一滴眼泪 阿木娜看了一眼手机，“咱们是九点半上班，杜老师，您今天好像也来的挺早。”

“嗯，我刚好有些新的想法，过来画画图纸。”

阿木娜担忧道，“是关于虞姬的？还需要修改什么吗？”

“你这面不用改了，已经很好了，就是装饰品这块要调整一下。”

进了屋，杜娟一头就扎进办公室，大家陆陆续续来了。见阿木娜早早地坐在那儿，都有些好奇：这平时几日都迟到的，今儿却这么自律？不过文欣看到后，倒是很开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杜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而后，拿着“虞姬”绢人和一张设计图从办公室走出来，放在桌上，将图纸递给李维安，“咱们的虞姬快要提交了，不过提交之前我还有一个想法，这是新的图纸，你们传着看一下，其实改动的也不多，就是装饰品这块，可能需要大家提一些意见。”

李维安接过图纸，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你是想在虞姬眼睛的地方做一颗泪珠？”

“泪珠？”文欣不懂绢艺，可杜娟这新奇的想法，也让自己感兴趣起来了，“可虞姬为什么要哭呢？”

阿木娜和格桑更是不知道杜娟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看着大家都疑惑，杜娟索性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想的是，现在虞姬手中握着长剑，从绢人角色的本身来说没问题，可从它们的情绪来看，这把剑是不是过于冰冷了？我们都知道霸王别姬的故事，虞姬舞剑这段的精华也仅仅出现在她见到项羽的时候。可如今我想的是，我们也不能任意把过去的历史和时代赋予新的定义，因为我们手中的虞姬就是一个绢品，可想要情绪丰富一些的话，只有这么做才应该是合理的。”

李维安懂了一半，“我大概明白了一点啊，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其实现在咱们这个绢人，你是想把虞姬生平里两个不同阶段的情绪加进去对吗？原本拿着剑，的确是一种看上去比较没有人情味的情绪，可换了其他的饰品又显不出虞姬的性格？”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还好李维安听懂了，杜娟接着说道，“虞姬的性格是那种烈女型的，她有温柔的一面，但更有刚烈之心。尤其是在得知项羽自刎后，她后面这种烈女的情绪就更明显了，而霸王别姬的故事本是悲剧，她持剑面对四面楚歌的凄冷，可内心定然也放不下楚霸王，我想加上去这滴泪，虞姬的情绪应该才会饱满。”

“我想起来了，杜老师，昨天你一直盯着它看，怕不是觉得它缺少了一些什么吧。”

杜娟回到道，“对，就是这样，昨天我就觉得虞姬少点东西，现在算是找到症结了。你们觉得加这滴泪如何？”

杜娟的想法是不错的，可大家担心的是具体的方法，李维安点点头，说了跟老妈一样的话，“绢人的情绪饱满很重要的，可这滴泪想要怎么呈现是个问题，现在留给咱们的时间应该只有最后一天了吧？”

“是，就剩一天了，明早我就提交给王府文创了，所以要改的话，你们就得想一个快捷的办法了。”文欣说道

“提前声明，虞姬这个作品，我是不会再参与绘画了。”文欣话音一落，阿木娜先是表了态，大家都看着她，格桑一向担心她的性格，是真替她着急。

文欣想：这丫头怕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可下一句阿木娜接着说道，“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杜老师说要给虞姬加一滴泪，的确传神。但绢面是已经画好的，而且附在头模上之后，要从上面进行画的话，颜料干湿的程度不一样，很可能会出现晕染，我的建议就是，杜老师可以用一些透明的饰品替代泪珠，做成立体的。”

“小姑娘！你这个想法可以啊！”李维安说道，“那要做成立体的话，立体的高度不能太高，太高了会显得突兀，跟绢人本身不搭，可这滴泪要用什么东西去做呢？我倒是可以做出眼泪的倒模，可用材如果是透明的，就必须要考虑玻璃了，咱们的倒模烧制还达不到这个温度，而且耗时也很长。”

杜娟也说道，“那估计是不行，就怕赶不上明天的提报，而且玻璃的话，好像也很难附着到绢布上。”

“塑料呢？”文欣突然问了，“我看很多杯子都是透明的塑料，那是不是也可以用呢？”

“塑料肯定不行的。”李维安雕模经验丰富，知道所有材质里，塑料是很不讨喜的，“把塑料化了容易，可它里面的聚乙烯是有毒的，咱们的绢人要是用了塑料的一些配饰元素，万一小孩子误食了，就麻烦了。”

文欣认同他的说法，“李师傅说的太好了，这一点咱们今后也要注意，后面咱们的市场打通后，绢人一定是面向大众的。尤其是现在家长对孩子的教育，可不是买一买那些芭比娃娃那样简单了，咱们也有自己的娃娃，娃娃的安全也更要从娃娃抓起。”

好利落有才的一张嘴，不得不服。杜娟心里早已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杜娟对绢人的配饰很有研究，对各类材料也是掌握一些，可平日里都是金银琉璃，给绢人做头冠、流苏、坠饰用的。这是第一次要做出有“情绪”的物件，反倒是成了难题，杜娟跟大家讨论着，又说出了几个材质，但很快就被pass了。

“材料，材料！”李维安嘴里嘟囔着，眼睛在工作室扫了好几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想做什么，直听他喊了一句，“有了！”

李维安看上的是阿木娜的眼镜，平日里她很少戴，只不过在画画的时候，偶然带带。今儿刚拿到工作室，就被李维安“盯”上了。

“小姑娘，您这眼镜看着不像是玻璃的，是不是树脂的？”

“对啊，就是树脂的。”阿木娜说着拿起眼镜递给李维安，随后故作严肃的提醒道，“李师傅，别老叫我小姑娘！就好像我多小一样，你跟着杜老师叫我娜娜嘛。你要再叫我小姑娘，我就叫你大叔。”

李维安乐了，之前几次跟阿木娜交流中，就觉得她难以接近，很是高冷。可如今看来也还行，倒是挺有个性的。李维安应了阿木娜，仔细看着手中的眼镜，“好，以后就叫你娜娜。看你跟格桑岁数都差不多，可不就是小姑娘？不过你倒是帮了咱们大忙，“虞姬”的这滴泪就用树脂去做吧，我家里有一副新的树脂眼镜，我这就回去拿。”

“树脂？是无毒的吧。”文欣还是担心

李维安道，“放心吧，树脂就是有机化合物，是无毒提炼的。而且树脂融化的话，也要不了太高的温度，在工作室做就可以了，咱们就用树脂，做出一滴眼泪。”

“那眼镜你不用了？”办法是想到了，可杜娟心里就过意不去了，“文欣，回头你给李师傅报销一下吧。”

李维安一个劲的摆手，“不用啊，真用不着。我那树脂眼镜原来是给我爸买的，后来买回来发现度数不对，就一直搁着了，不用想那么多，就当是给咱救急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投诉:中药味儿刺鼻 “那这个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李维安大概估算下时间，道“今天下班前应该没问题。”

杜娟下午要去养老院送奶奶，也是跟文欣请了假，“嗯……那个，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李师傅，这滴眼泪就交给你了，不过下班前我应该能赶回来。”

李维安道，“行，没问题。”

像李师傅说的，确实是救急，杜娟都想过：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原本打算就放弃了，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可现在既然能做，还是做到完美吧，就看晚上回到工作室的时候，李师傅能不能给工作室一个惊喜。

安排完工作，文欣趁着空闲问杜娟，“你下午嘛去？”

“我奶奶，要回养老院了，我去送送。”杜娟实则是两难，“欣欣，按道理说，今天我不应该走的，我应该陪着大家，这是咱们京华坊的第一个提报作品。”

文欣道，“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想这么多做什么，明天早晨才提报呢，你今晚下班前不是就回来了？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杜娟道，“好，最近绷得太紧张了，还好有你。”

“赶紧去忙吧。”

工作室这面的安排的顺顺当当，可杜北京那儿，刚试营业的药膳小铺，却出了事儿。这一股脑全部聚到了社区街坊办公室，在家正忙活的雨燕，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搓手顿脚的干着急。办公室除了杜北京外，还有一四十出头的大妈，看着不是善茬，一见雨燕进了屋，高调了咳嗽了几声，倒是把杜娟弄得一头雾水。

雨燕更不甘示弱，一上来就问杜北京，“不是，这怎么了！怎么就到这儿了。”

“你小点声儿，咱理亏，一会儿崔主任就来了，听听怎么说吧。”怕雨燕在这儿跟这位大妈吵起来，杜北京急忙拦住。

雨燕听老伴儿的话，可心里这气就是下不去，她打量着这大妈，“咱理亏？莫不是你得罪了人家，不对，这人怎么没在胡同见过？她干嘛的啊。”

“孩子上学，说是租了这儿的房，离学校近。”

“哦，这样。”雨燕应着可急于想知道原因，为何莫名其妙就到了社区办，“不是！你都没给我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到底什么矛盾啊。”

“唉！”杜北京摇摇头，“怕是大麻烦了！”

正说着崔主任进了屋，见雨燕热情道，“呦，老两口都齐了啊。是这样我简单说一下吧，我先介绍一下，这是……”

雨燕可不听这套，“不用介绍，崔主任，您说事儿就行了！”

“压着点火。”杜北京在一边低声说道

可社区办有自己的规矩，崔主任还是介绍了起来，“这是咱胡同刚搬过来的租户，住在老林家。然后这位是杜北京一只就在胡同住着，老杜啊，你刚才应该都知道了吧，关于投诉的事儿，我……”

“投诉！什么投诉！”雨燕一惊

崔主任接着说道，“这不今儿您家的药膳小铺试营业，影响到人家了，然后就被她给投诉了。”

“不是，妹子！您投诉我们做什么啊。我们家开这小铺容易吗？我们是哪里影响您了？再说了，这小铺也是胡同里开的，大家都邻里街坊的，您至于吗？”

那妇女道，“我刚来的，我哪知道啊，但你们这个药味的确影响人。”

雨燕不甘示弱道，“那您咋不说闻了药味，您这一辈子不得病呢。”

“哎呀，行了！雨燕啊，你注意你的态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呛火，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吗？人家投诉也有人家的道理，这是投诉到我这儿了，我就直接处理得了。”雨燕的暴脾气，崔主任又一次领教了，跟雨燕说话，怕是只能刚着来了，“具体是这样，人家投诉的是你们家药膳小铺没有净化系统，弄得到处都是中药味。然后人家孩子气管上有点毛病，闻不了这刺鼻的味儿。”

“啊！这样……崔主任，您稍等我会儿……我跟我家老杜说两句话。”雨燕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儿，拉着杜北京到了门外。

雨燕低声问道，“不是，老杜，怎么回事。今儿小店试营业，你怎么不提前说呢？你可真行啊，自己做主就开了，也不看看有什么问题，这下好了，被投诉了。”

老杜道，“这几天家里多忙啊，我们老哥几个看弄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开了试试，没想到一上午的功夫，就投诉到这儿来了，你说其他这几个老街坊，也没说啥啊。”

“你啊你啊……不是，其他人呢？今儿试营业就您一人？”

“我让他们都先回去了，毕竟小铺是开在咱这胡同的，就想着我自己处理得了。”

雨燕继续抱怨，“您可真善良，我先前就跟你说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文欣那姑娘，你连净化设备都没安装，就直接开业，你们的胆子也是挺大。要这么说，咱理亏，得跟人家说清楚了。”

两口子进了屋，雨燕却也只能道歉，可这心里的堵劲，难以过去，“抱歉啊，给您带来麻烦了，是我们的问题。”

崔主任见雨燕道歉的态度，也知道雨燕心有不快，可眼下这位也得好好安抚才行，“您就放心吧，这个问题我们会注意的，要不您先回去，等处理完了，我们给您一答复。”

“行，那我先走了。”

雨燕耷拉着脸，没正眼瞧她，见她出了门，这才跟崔主任道了，“崔主任，这真的至于吗？我都给她道歉了，她连个声儿也不吱。”

“至于不至于的，人家都投诉了。”崔主任说，“被投诉那会儿，我是去了你家小铺，那药味的确刺鼻的厉害。不过人家提出来了，我倒是想问一下，你们这小铺真没装净化设备啊？”

老杜摇摇头，“还没准备呢。”

一听这话，崔主任立马严肃起来，“老杜啊，这个很重要的，你们得重视。你说你们开药膳的，中药本就味大，还没有净化设备，别说她投诉了，要换成别人，指不定哪天也投诉了。按我说，还是抓紧时间弄一个吧，回头我找专人过来帮你们瞧瞧，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其他的，药膳就跟饮食一样，除烟除味设备是一样都不能少，而且消防这块也得过关。”

“消防没问题。行，崔主任，我们一直会整改的。”

一开业就被停业整改，杜北京这药膳小铺能开起来真的太难，雨燕看不下去的除了这之外，最重要的是其他的几位合伙人，这话从办公室一直憋到胡同，终于爆发了，“出了这么大事儿，你那老哥几个也不知道说说话的，我看啊，你们这生意以后更难做！”

“唉！就别怪他们了，是我让他们别管的。”杜北京说道，“这次药膳小铺本就是我拿的主意，大家支持我才跟我合伙。现在出了事情，就想想怎么解决吧，怪罪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庭存在感 雨燕可看不惯老杜护着那老哥几个，也不想让老杜因为这些事情而“出风头”，一听老杜这么说了，雨燕当即反驳起来，“没有谁怪罪谁，我就是好心提醒你，这不是怕累着你，怎么说来说去就好赖不知呢？那你说现在还能怎么办？”

杜北京也是无奈，“你看看你，说着说着就来火了。那我还能怎么办，崔主任说让咱们整改，那就改。最近我也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着弄一套净化设备吧，不然这店是没法开了。”

“弄一套设备，估计又得花费不少吧，这种设备可不是那么好弄的，实在不行找个二手的也行，不影响使用就可以了。”

“还是打问打问新设备吧，到时候对比一下，现在这些二手的东西，，买过来也不是很放心，万一用半截坏了，那就不划算了。”老杜担忧地说着，眼瞅着就到了家门口，忙提醒雨燕，“对了，这回咱闺女应该回来了，下午还要送老太太回去呢，这事儿一会进去后就别跟她俩说了，省的大家都分心。”

雨燕应着，“行，我懂。唉，咱妈这次回去，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劝了多少次就是不听。”

“妈有自己的想法，等想留下来了，自然也留下来了，咱现在都这么忙，咱妈在家一个人跟屋里待着，也没人说话，反倒是不好。”老杜说，“等咱俩有一个闲下来了，就好了。”

“那我这不是刚闲下来，京华坊都交给闺女了。”

老杜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儿子呢！”

“可别提小锋了，提起来就头疼，整天无所事事的，现在是说又说不成，他太有想法了。”一说起杜锋，雨燕更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儿子这面什么都不稳定，雨燕就一直担心着。

转眼间进了院，见杜锋、杜娟正陪着老太太跟外面晾衣服呢，雨燕忙上前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衣服，“呦！妈，您怎么给洗上了，我想着等我收拾完了一起洗，您这多累啊。”

“我刚才一进院，奶奶就在洗，刚才小锋回来了，就一起帮帮忙。”杜娟在一边说道

老太太笑着对雨燕说，“能洗一点是一点，现在药膳小铺也开起来了，以后北京那面，你忙得时候还多着呢。”

两口子相互看了一眼，小铺的事儿可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了。雨燕看了儿子一眼，“好几天都不见人，今儿算是知道回家了。”

杜锋回道，“我姐叫我回来的，家里这么大事儿，您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得！又是我的错了。雨燕心想着也不跟儿子争，不过一家子也可以短暂的聚一下了，“行，娟儿，咱们去做饭，我看看要不要出去买点菜。”

“妈，菜都在厨房呢，是您儿子刚买回来的！”

雨燕看着小锋，“可以啊，儿子，这事儿做的好！行，那厨房就交给我们了。老杜，你帮妈晾晾衣服，别让老太太忙活了，妈，您赶紧回屋休息去。”

“好好，我听你的。”老太太应着回了屋

杜娟转身给弟弟做了个鬼脸，这小秘密只有姐弟俩知道。杜锋记得刚才姐姐打来的一通电话。

“喂，姐。”

“你在哪呢？”

“卓昊约了一个局，我现在正往过走呢。”

电话那头杜娟严肃起来，“别去了，回家吧，你不知道今儿下午奶奶就回养老院了。”

“啊？”杜锋惊讶，“不是，姐，这么快吗？奶奶怎么这么快就回去？”

“你还说呢，你这些天都不着家，时间当然过得快了。弟，不是我说你啊，奶奶跟家住这段时间，在家里最关心的人就是你，打小最疼的人也是你，你这嘛呢，整天出去谈事谈事，事儿呢谈成了吗？”

杜娟很少这样发火，可对自己的弟弟是一点都不“嘴软”，杜锋一听姐这口风不对，忙示弱起来，“姐姐姐，您别生气啊，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等会！”杜娟在电话里继续说道，“我一会发你一个菜单，你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买点菜，这都是奶奶爱吃的菜，到时候就说是你买的，你好几天不着家，别到时候妈又数落你了。”

杜锋没脸没皮起来，“姐，还是你对我好！”

“别贫了，赶紧回来吧，记住啊，这可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很重要的！”说罢，杜娟便挂了电话。家和万事兴，刚才姐姐这句“是您儿子刚买回来的”让杜锋心里暖起来了，姐姐是想借此机会缓和自己与母亲的关系，缓和自己与这个家的关系，杜锋看着四合院的一草一木，看着院中正晾衣服的老爸，看着老妈和妹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心里那种说不出的酸楚：这次回来后，真的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家了。

手机响起来了，一想就知道是卓昊打来的，一接通，“哥们，你到哪儿了，我这都到了，怎么不见你人影啊。”

“哦，不好意思，兄弟。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回来一趟。”

卓昊那面有些不耐烦了，“不是，您不来您提早说啊，我这都给人约好了，说介绍介绍认识，酒我都点完了。那我现在怎么说，那个……你现在还能过来吗？”

“抱歉啊，过不去了，我奶奶今儿回养老院，家里聚个餐。”杜锋实话实说道，“再给你说声抱歉，没提前告诉你。”

“行吧，那你忙吧。”卓昊那头挂了电话，一听这口气肯定是不高兴了，杜锋不理会这些，这几天来回的酒局，他已经很疲惫了。

“谁啊，又是卓昊啊？”

老杜站在身后出了一声，把杜锋吓了一跳。

杜锋回头，“爸……没事，我都给推了。”

从国外回来，老杜也是一直想问问儿子的情况，上次想拉儿子入伙加入药膳小铺，这都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儿子有何打算，旁敲侧击的问道，“卓昊那面怎么样了？”

杜锋不知道如何回答，讲真的这几天都在酒局上，每次都是清醒的出去，迷迷糊糊的回家，“这几天他介绍很多朋友，说是今后能一起做事的。”

“是不是每次都喝酒啊。”

杜锋点点头，的确如此，自打回国，这酒局就没停下过。他知道老爸在担心什么，“最近这些局，我也会慢慢推掉的。”

老杜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觉得儿子现在这样就是在虚度光阴，“也不用过于强硬的推，免得坏了你们的关系。我和你妈都希望你能赶紧稳定下来，不管做什么，稳定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说到这儿了，爸还是想多说几句，不管你跟卓昊现在谈什么，认识什么人，但真正的生意场并不一定是在酒桌上认识的，酒桌上大家都说着自己的过往，说着这个人多牛多厉害，但事业这个东西是要一起做事的，所以儿子，这社交究竟是有效还是无效，你自己得有个衡量标准才行，他们家大业大的，随便折腾都没事，别的不说，每天光喝酒请人花的钱就不少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爷爷让处的cp “我知道，爸。”虽是简短的回答，可杜锋这回是真的听进去了，这以后的生活方式也是应该好好考虑一番了，“爸，您放心，他这面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一起做的，到时候跟着学习学习也行；要是没有的话，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杜北京点头，“行！你自己把握就行，你要记住，这里是你的家，真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爸妈还有你妹妹，都在呢！”

“你俩聊啥呢，进来一个人帮忙！”雨燕从厨房探出头冲院里的父子俩喊道。

“我来了！”杜锋小跑过去，进了厨房。

忙活俩时辰，这煎炸焖炒是各来了一样，一桌丰盛的午饭就做好了。平日里老杜家都是凑活，老两口随便对付一嘴，杜娟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工作室吃了。小锋从厨房一次次的端着菜出来，杜娟负责摆桌。老两口在厨房忙着给大家盛饭。空闲的功夫，老太太出了屋，也想奔厨房去帮忙，被杜娟拦住了，直接送到饭桌前，“奶奶，您就踏实的坐着吧，可不能再累着您了。”

雨燕跟了一句，“是啊！妈，您就是咱家的宝！”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太也幽默道，“什么宝不宝的，在我老太太眼里啊，你们还都是孩子呢！”

就这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大家都没有提各自工作上的烦心事儿，雨燕也没有对儿女们碎碎念。老杜悠闲的泡了一壶茶，时不时往壶里添点水。雨燕一个劲的给老太太夹菜，恨不得吃不完都得打包带走。杜峰小声的冲杜娟道，“姐，谢了。”

雨燕道，“妈，您这次回养老院，估摸着柳叔叔应该挺高兴。”

老太太道，“是啊，我一回去，他就有伴儿了。昨儿还跟我说呢，说今儿早晨京剧院那面过来人给养老院做定点慰问演出，问我回不回来，我说等我回去估计就散了，人就不乐意，非得说要拉着我一起看戏。”

定点演出？杜娟思忖着。那下午送奶奶回去的时候会不会碰到柳天？想想这阵子这么忙，也是有日子没见了，不对，好端端的我想他做什么！

雨燕一说话打断了杜娟的思绪，“妈，您这一回去啊，有的是机会。要是真想看了，到时候咱直接买票去京剧院，顺便把柳叔带上。”

“奶奶，养老院还是演出呢？之前没怎么听过。”杜娟道，“演出的都是京剧吗？”

“有京剧，还有话剧，丰富着呢！现在政策好，养老院不光有演出，还时不时找一些茶艺师傅过来教我们茶道呢。你们还真别说，这学这些东西吧，倒是挺新奇，以前都没见过。今儿这演出，我看节目单，好像秀芬那儿子也去，还好还好，这下他爷孙俩也能见上一面。”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也是放心了，“那就行，妈，多接触接触新鲜事物是挺好的。”

日有所想，这所想就来了！杜娟还真猜对了。

这一大早柳天演出完，刚好到中午这个点了，正跟后台卸妆。爷爷就走进来了，“孙儿！唱的真好！你们这一来演出，我这立马就精神了。”

“爷爷，您快坐！”柳天起身，扶着他坐下来，“爷爷，您怎么过来了，一会带您吃饭去。”

柳老爷子摆摆手，“不用，院里有食堂，一会就开饭了。你呢，得回去吃吧？”

“不用，爷爷，我们今天就这一场演出，一会陪您去食堂，我啊，陪您吃！”

柳老爷子乐呵呵，心满意足，忽而想起秀芬便道，“你妈最近忙什么呢，这都好几天了，都没过来看我。”

柳天心里难受起来，老爷子是又记不住事儿了，“爷爷，您记错了。妈昨儿还来过呢，现在妈是两天来一次。”

“哦，是吗？”柳老爷子轻轻拍着脑袋，“现在这记性啊，是越来越不行了！天儿，你告诉你妈，别跑这么勤，一天怪累的，这里什么都有，照顾的也挺好的。”

“行，爷爷，我帮您转达。”

柳老爷子没有说话，看着镜中的柳天发了一会呆，旁边的化妆师以为老爷子睡着了，轻声在柳天耳边道，“柳老师，老爷子是不是困了？”

“没有，老爷子正想事儿呢……”

“哦。”化妆师不敢大声出气，怕惊着老爷子

柳天最清楚了，老爷子只要盯着一个地方看，而且不说话的时候，那多半就是在想事情，所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了。

不到几分钟，柳老爷子回过神，看了看柳天道，“对了，天儿。最近你跟杜家那闺女联系了吗？”

杜娟？这老爷子想半天就提起她了，柳天还有些不好意思来，更有些纳闷了，“爷爷，您之前都不怎么提杜家的，怎么现在这么关心？”

“这不是今儿杜家老太太回来，下午说是那闺女送回来，你晚些走，你们见见面。”

化妆师差点笑出来，柳天尴尬了，“爷爷，我们见面做什么啊。”

“现在有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就是形容一对特别般配的人……挺时髦一词语。”柳老爷子绞尽脑汁正想着。

化妆师接茬了，“cp感。”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看你跟杜家那姑娘啊，就应该多处处cp才行，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这戏就是再唱一辈子，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啊。”

“好，爷爷，我听您的。”

怕老爷子心情不好，柳天也只能先答应了，不过老爷子和化妆师这两人的助攻能力，真是绝佳了。

柳天卸了妆，陪着爷爷去食堂吃饭。刚听下午杜娟要来，心里还是有一些期待的，时不时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又担心这次见面后应该怎么去面对？想着想着就害怕起来，巴不得赶紧离开。见柳天的心神不稳，老爷子看出问题，便说道，“嗨！今儿啊，主要是杜家老太太要回来了。她回去后，我俩有日子没见了，这院子里就她跟我聊的多，也能聊到一块。你说也奇了怪了，咱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为什么就能聊到一起呢？”

柳天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但也听出爷爷的言外之意，是想让自己放下胆怯，勇敢的去面对？但这番心意要什么时候表达呢，至少现在还是不行的。柳天很明白这段感情一旦产生，其中的边界感会是影响这段感情最重要的因素，稍有不慎，就会一无所有，毕竟现在两家尤其是雨燕和秀芬，也仅仅是大面上过得去。

“对了，爷爷，一会吃完后我给您送回房，就去找院长了，对下次次演出的节目单。”

“不用，你吃完后你忙你的，我自己能回去，我还不想回去呢。”

柳天担心道，“可别乱跑，爷爷。”

“不会，哪能够呢！”话虽这样说着，心里早有了盘算。柳天吃得快，早早的就出了食堂。见柳天前脚一走没多会儿，柳老爷子也起身，直奔着养老院大门口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真的是在约我 看门的也是位大爷，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一抬头，柳老爷子“刷”的一声就从身边走过去了，晃了晃神一瞧，门卫可认得这位，之前就是因为没看住，所以让他跑了，这回可不能轻易放他走了，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一溜烟追了过去，“这看着比我大不少，体格还挺好！喂！老哥哥！别往前走了，你再走我就麻烦了！”

柳老爷子回头，一瞧门卫追了上来，也停了脚，站在门口向两边看着，不紧不慢的说，“走哪儿了我，我这不好好在这儿站着呢。”

“老哥哥，上次就是你一个人跑出去，害得我被院长说了一通，这回我可得看紧你喽！”

柳老爷子吹起牛来，“要是真看，你还真看不住我，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门卫见这老爷子这么犟，还得来点猛料才行，拿起对讲机说道，“院长，上次那个老爷子又跑了！”

“不是！谁跑了！你瞎说什么呢！”说着就要去抢对讲机，门卫一闪，柳老爷子来气了，“嘿！以前我还没发现，这院里还有你这号人，你给我，给我，我亲自跟院长说！”

俩老头在门口逗了半天，这门卫一瞧，这老爷子“难缠”便道，“哎呀！给你，给你！我压根就没打开它，再说了，一个对讲机能联系上院长，你也不想想。”说着从门卫处拿出一把椅子，“行了，坐会吧！你可真可以，身体这么好呢。”

“逗我呢你！不行了，都这把岁数了，身体是大不如前了！”柳老爷子不计较这些。

寒暄了几句，院门外只要有停的车，不管是出租还是私家车，柳老爷子就伸头探探，门卫道，“你这是等人呢？”

“是啊！也应该来了！”

门卫说道，“知道电话吗，打电话呗。”

柳老爷子道，“哪能随便给人打电话呢，显得不礼貌！”

看着柳老爷子，门卫越瞧越眼熟，“等谁呢这是，唉？等会啊……我之前在院子巡逻的时候见过你几次，跟那个好像是……有个老太太也是咱院里的，杜北京的母亲是吧，你俩经常在一起聊天来着。她回家有阵子了，你是在等她。”

“对，就在等她，她今儿就回来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

柳老爷子又坐着等了会儿，

门卫点点头，打眼往外一瞧，杜娟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正扶着老太太走过来，“来了，来了，嘿！你等的人来了。”

柳老爷子急忙起身，见老太太已经到了门口，门卫开玩笑道，“老姐姐，来了，他可等你好长时间了。”

老太太一瞧柳老爷子，“你怎么出来了？”

杜娟笑着跟柳老爷子打招呼，“爷爷好，又见面了，我来送我奶奶。”

“好，好！”柳老爷子应着，转而问杜奶奶，“我还问你呢，你怎么没让车直接停门口啊，这一段走着多累。”

“多走几步，就当是锻炼了，走吧，回去吧！”

柳老爷子这才放心了，从门口到住处，也是抱怨了一路，“我就等着你回来跟我聊天呢，跟她们其他人聊不到一块去，还嫌我啰嗦，这人老了，不就是爱叨叨几句？”

老太太一直都聆听着柳老爷子无休止的言语，时不时会应和两句。杜娟看得出，柳老爷子的心里是很孤独的，一孤独就会横生很多奇怪的想法，柳老爷子记性不是很好，或许是他自说自话也是为了让自己记得清楚吧。奶奶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也难怪两人的关系如此好。他们皆以到了晚年，能够这样挺好的。

想着想着，柳老爷子的话题就转向了杜娟，“小娟，现在工作还忙吗？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起听戏，我孙儿唱的可好了。”

“爷爷，您就别夸我了，再夸啊，我都不知道下回该唱什么了。”人未到声先到，正说着柳天从后面跟了上来，还没等杜娟反应过来，就拿过杜娟手里的行李箱，“我来吧。”

杜娟慌张的说道，“啊，谢谢。”

老太太回头，见是柳天，开起玩笑来，“天儿这孩子唱戏这么多年，脚底下的功夫就是好啊，都没听到脚步声，你人就出来了。”

“奶奶，您这话说的，就怕突然出现吓到您，我这还放开了不少呢。”

杜娟瞧着柳天，“不开心”的说了一句，“你吓到我了。”

“这吓到才好呢，吓到后，他才能哄你啊。”柳老爷子这句话一出，别说杜娟、柳天两人，就连老太太也觉得害臊。

老太太道，“哎呀，老柳！你这是喝了多少醋，说话这个酸劲啊。”

“不是我说，您瞧瞧啊，他们俩还挺有cp感的。”柳老爷子现学现用，杜娟慌忙瞥了柳天一眼，这柳天的耳朵都红了。

老太太可是完全听不懂cp是什么意思，照着柳老爷子的口音学了一遍，“西啤？什么西啤，新出的啤酒？”

“你看看你，连现在的流行语都不懂，这cp就是处对象的意思，你不觉得我孙子跟你孙女挺配？”柳老爷子是毫不避讳，都给直球。

“哎呀，我说你这是咋了！”老太太看着柳老爷子，“好阵子没见，一见面就撮合。女孩子脸皮薄，你这么说俩孩子听着也不合适啊，他俩要真有缘分，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那该多好。”

“那个……柳天……”杜娟放慢脚步，小声的叫了一声

柳天回头，两人的目光相撞，杜娟忙闪躲开，小声的说，“咱俩要不要走慢一些。”

“好。”

柳天应了，还好杜娟想出这个主意，不然再听两位老人说二人的事儿，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两人走到一起，也得有话题才行，柳天转转脑子，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是不是很忙？京华坊怎么样了？”

杜娟道，“嗯，还行。这阵子也快忙完了，你呢？演出都还顺利吧。”

其实杜娟并没有太多的去看柳天的演出，可也是为了找话题，也只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都挺顺利的。”中规中矩的回答，柳天啊你还是多说两句吧，“最近我们在各个社区养老院演出，今天刚好过来，顺便看看我爷爷。”

见杜娟、柳天不知什么时候放慢脚步，走到了两人身后，柳老爷子回头，见两人正一句一句的聊着，对老太太说，“嗨！你回头看看，他们俩有没有cp感。”

“有，你说有就有！”老太太不用回头，就知道杜娟、柳天肯定有戏，可也有一些世俗的担忧，“你说俩孩子要真能走到一起，你会祝福吗？”

柳老爷子拍拍胸脯，“那我是第一个祝福！”

被祝福是好事，只是两人长时间不见面，也只会越来越生分。柳天也不想这样，自己应该主动一些，便对杜娟说道，“我这阵子都是白天演出，下午六点之后就闲了。对了，你工作室也是六点下班是吗？”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想约我出去？

“哦。”杜娟回应道

柳天见杜娟“不为所动”，有点着急的说道，“咱们也算是老邻居了，以后没事可以多出来聚聚，你整天那么忙，也要学会适当的放松。”

他真的是在约我！故作平静的杜娟，心里早就是小鹿乱撞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

“聚聚？就我们俩？”

柳天回道，“啊？是，就我们……不！也……也不是，就是你的同事们，还有文欣，也可以一起啊，大家都是朋友。”

柳天说话结巴起来，自己心里明明就不愿意有第三个人，杜娟笑了，“行！到时候咱俩约！”

“好！”柳天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又怕杜娟忘记，停顿了一会又道，“那……那咱们可说好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算约会吗? 漆黑的楼道叮里咣啷的响了几声，卓昊差点摔了一跤，他使劲的故作咳嗽，楼道的声控灯不情愿的亮了起来。

“破灯！”卓昊骂骂咧咧道，随后按下了电梯的按钮，这时已是凌晨，电梯很快就到了。

卓昊摇摇晃晃进了电梯，忍不住抱怨起来，“兄弟放我鸽子，让我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真不仗义！”说罢自己也不知道在电梯里待了几分钟，才猛然想起来，按下了楼层按键。

屋子的灯还是亮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关了灯，就没注意什么。一头冲进厕所，对着马桶一顿输出，吐得是头晕眼花。凉水洗了脸，也总算是清醒了一分，一出门到客厅便吓了一跳！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见父母正坐在沙发上凝视着自己，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你俩过来倒是提前说一声啊，也正好，我有话跟你们说。”

卓父看着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早被这儿子气的不行，“你先别说事儿，酒醒了吗？”

“醒了，醒了。”卓昊不以为然的说着，从冰箱拿了一罐冰水，正要喝就被母亲拦下来了。

“儿子，这么凉的放一会再喝吧，别激着肠胃了。”当妈的关心的看着儿子，“以后这酒啊，能少喝就少喝。”

卓昊道，“妈，你不懂，现在谈事情就得喝酒，你能喝事情谈的就越妥。”

“酒桌上谈来的是什么生意！整天醉成这样，太不像话！”卓父不满的说道，“让你在留在公司工作，非得自己出来，现在怎么样，到头来是拿着我的钱整天喝酒。”

卓母道，“这叫什么话！你别这么说，儿子现在自己创业，不也是需要一个过程吗？多给他点时间。”

“爸，这钱就当是我借您的，您也不用拿着喝酒说事儿。我现在公司都注册下来了，现在就差业务了和人了，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些事，而且这家公司我一定会做好！”卓昊信心满满的说

“什么借不借的，多生分啊，都是一家人。昊昊，别这么说话。”见这父子俩火气这么大，老妈只好夹在中间调解，“你们俩是一见面就呛火，你说你也是，好不容易见儿子一面，你说话就不能收着点儿？”

卓父的气性还没过，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卓母还是担心儿子，“昊昊，自己创业不比在你爸公司里，会遇到很多问题，凡事自己多留个心眼，这业务和人啊，也没那么容易的，这里面的门道啊，你还得多请教你爸，你现在公司几个人？你一个？”

卓昊点头道，“我知道了，妈，前不久杜锋从国外回来了，我是跟他一起合伙。”

“杜锋？那个发小？”卓母问道，“他还可以啊，那小伙子行！他出国了？这倒是没听说过。”

卓父更不愿意了，“行什么行！亲兄弟之间还是不要去做生意，不然到时候很难收场的。”

卓昊不耐烦了，急躁的说道，“爸，您这不同意，那不同意，现在还要干涉我跟谁合伙？”

“生意场上，别跟朋友做生意！这是铁律！”卓父严肃的说道

“我就跟他合伙，怎么了！”

“行了，行了！”卓母站起身，“都给我安静点，这是干嘛呢，一家人一见面就吵吵吵的，你俩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妈，我喝多了头疼！先回去睡了。”卓昊不想在争辩什么，径直向卧室走去，“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卓母坐下来，安慰着正在气头上的卓父，“儿子怎么选择，那是他的事情。你说说你，要是真不支持他，干嘛还给儿子钱呢，说是什么创业基金，现在怎么又成这样了，你这高血压刚下去，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呢。”

“给他钱，我都后悔了。我是看他越来越不靠谱！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整天喝成这样，还做什么公司，还创什么业！”

卓母依旧是那句话，“还是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就是你，整天惯着他，现在都无法无天了。”卓父起身，“走啊，还住在这儿受气不成，走！回家！”

听着爸妈出了门，不过会儿卓昊从卧室出来，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抓起钥匙，也出门了。

夜里的胡同很静，昏黄的灯照在石砖地面上，就像是被吸走了一半的光，深蓝的天亮着明月，还有几颗星的作伴。朱红的大门开着，杜娟走出来正打算关上门，刚巧对面也传来关门的声音。杜娟往过一看是柳天，也出来关门。杜娟本想赶紧关了门回去休息，就听柳天在对面小声的喊道，“喂！杜娟，杜娟……”

杜娟慌忙走出来，蹑手蹑脚的关了门，小声的回道，“别叫这么大声，家里人都睡了！”

“我知道！”柳天嘶哑着嗓子喊道，“要不出去走走！”

杜娟学着柳天说话，也压着嗓子低声问道，“干嘛去啊，都这么晚了。”

柳天关了门，一溜烟跑到杜娟面前，看上去有些兴奋，“杜娟，你难道没发现，今晚的空气挺清新？走吧，去胡同口走走吧，刚好睡不着，你困吗，困的话你就回去，没关系的。”

“困不困？”我困吗，杜娟在内心自问，困意是有的，可这张识趣的嘴坚定的说，“我不困。”

柳天白天还说着要约自己来着，可现在，这算约会吗？

“走吧。”柳天走在她身前，很高大。杜娟跟在身后，不知道刚才柳天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大晚上关个门也能撞到一起，这怕不是巧合。

两人走到胡同口，沿着胡同口右侧是一座石桥。石桥并不是很长，桥下本是一条小河，到现在也是干涸了。石桥上有供人休息的凳子，白天的时候胡同里一帮老大爷就跟这儿下棋打牌，一坐就是一下午，也只有晚上清净，柳天先坐了下来，对杜娟说道，“就坐这儿吧，吹吹风。”

“你倒是挺会找。”从出胡同到坐下来，杜娟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跟着柳天。

柳天来这儿已经好多次了，“有时候剧院里唱戏回来晚，就会坐在这里待会儿，然后再回家。你会发现，忙碌了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往这里一座，什么都安静下来了。北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白天拼尽了全力在运转，等晚上它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候你会觉得，这一切惬意多了。”

杜娟享受着柳天所说的这种惬意，只有晚风拂面，还有那河道中泛上来的潮味。两人静坐了几分钟，柳天打断了这宁静道，“杜娟……现在京华坊转型后，跟之前比起来，是不是好做多了？”

气氛一下被打开，杜娟回道，“转型后是有了新的方向，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在摸索中。”

“做传承就是这样，就是要不断的去摸索。京华坊之前都是以培训为主，可能很多人看不上，不过培训是最能积累经验的时候。”

“嗯。”杜娟应了一声，心里嘀咕着：这样约我出来难不成真的是要一直聊工作，他对京华坊这么了解，是不是一直都在关注，“你现在唱京剧不也挺好的，至少已经取得大家的认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柳天谦虚的说道，“其实认可只是一个过程，并非是结果。曲艺京剧只要有功底是很容易取得大家的认可的，对于京剧来说，买的票多了就是认可，观众就是认可的见证。可我不这么想，我想的是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杜娟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新的传播方式和大众的认知。”柳天蹦出这句话，杜娟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柳天。

柳天却就此打住了，“算了，扯远了，还是不跟你说了，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你……太能吊我胃口了吧！”杜娟本打算竖起耳朵听柳天说一派学术，可这大喘气的确有些猝不及防。

柳天怕杜娟生了气，忙说道，“我可没有，别误会啊，我在想每个行业门类它的传播方式不一样，对大众的认知也不同，我是怕影响你的思路。你看看你现在主做北京绢人，而我深究的又是京剧艺术，它们有各自的传播和受众。我在想除了舞台表现力之外，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把国粹京剧展现给大家，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要把这个问题展开，估计就得说到天亮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困着去上班！”这一回跟柳天聊天，让杜娟轻松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

柳天不聊工作了，憋半天才憋出一个问题，“其实，杜娟，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咱们是最近才联系熟络起来的，之前好几次我都见过你，尤其是在胡同里，可你好像不怎么搭理我，杜娟，你是真的忘了我吗？”

“嗯……咱们见过的不多吧，我好像没什么印象。”杜娟假意敷衍的回答，前几次的遇见，柳天都没有这么直接的去问一些问题，这回问的也太透彻了吧。而之前的几次见面，杜娟是那种不忍心去打扰，毕竟这其中还有两家人的关系。

“嗯，也是，那时候你总往厂里跑，我在京剧院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柳天也给了杜娟一个台阶，但说实话这些年，柳天一直在默默的关注她，而柳天本意要问的问题，并非是这些，趁着今晚的机会，柳天打算了解个明白，“那个……季阿姨给你安排相亲了吗？”

柳天话题转得快，杜娟应接不暇，“啊，相亲……没有，从来没有过。”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没找一个……”柳天继续追问着，杜娟正纳闷呢，一辆车从桥下开上来，直接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里的人摇下车窗，杜娟认得，正是卓昊，“卓昊？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柳天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这人是谁了。见他开着车大晚上来找杜娟，柳天的眼神充满了醋意。

卓昊看了一眼柳天，对杜娟道，“娟姐，你这大晚上的又做什么呢，跟男人约会啊！我过来找杜锋，找他有点事儿，他在家吗？”

“别瞎说啊，什么约会！他就是我邻居，刚巧碰上的。”杜娟慌张的解释道，“我弟在家，这么晚了你找他做什么，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聊呗。”

卓昊一脑门子官司，“心烦，就是找他吐槽吐槽，应该还没睡吧，平常这时候都跟我在外面呢。”

杜娟也懒得去说，便道，“那你去吧，对了！到家门口你打电话让他出来。家人都休息了。”

卓昊道，“我懂，娟姐。行了，你们继续聊吧。”轻踩油门，车子向胡同开去，“走了，娟姐！”

见车子一走远，柳天匆忙问道，“他是？”

就知道他会问，杜娟说，“我弟的发小，从小他们在一起玩。”

“哦哦，是卓昊？”

“对，是他。你以为是谁呢。”

柳天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你……”

“打住啊，别乱说，我这些年都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

柳天有些窃喜，“哦，这么晚了，都快两点了，他还过来找你弟？”

杜娟道，“能有啥办法，现在卓昊要开新公司，拉着我弟弟一起入伙，这还算好了，像之前这个点，我弟都还没回家呢。”

“看样子谈的生意不小。”柳天开起玩笑

停好了车，卓昊就跟杜锋打电话。不会儿门开了一条缝，杜锋穿着拖鞋从门缝溜了出来，“不是兄弟，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儿说啊，你打电话也行啊。”

卓昊本就受了父亲的一肚子气，见杜锋又是这个态度，倒有些委屈了，“作为你的好哥们，大晚上的我不远万里来找你，你还挺不愿意？”

“没有，你想多了。”杜锋忙解释，“家里人都睡了，怕打扰他们。再说了，就十几公里，你可真能白活。”

卓昊点点头，“嗨！我也没其他事儿，就是过来跟你吐槽吐槽，你要不愿意听的话，我现在就走。”

“你这跟我置什么气，有啥话就说呗，那咱去哪儿啊，要不胡同口，那面凉快。”

卓昊哭笑不得，这一肚子的气也减了一半，“哈哈，我说你们家还真是，跟人聊事儿都喜欢去胡同口？”

“什么啊？”

“刚我过来，碰见你姐了，正跟一男的聊得欢实着呢，人俩就在胡同口，小桥边，看着月色聊着天。你说咱这过去也不合适吧，要不到我车里坐会儿？”

卓昊说完，杜锋着急起来，奔着胡同口就去了。麻溜的动作给卓昊吓了一跳，“喂！嘛去啊！人俩聊的挺好的，你干嘛去。”

“我不能看着我姐被欺负了！”杜锋的气性比卓昊还大，这一看拉都拉不住，卓昊索性就跟在他身后，“我说刚才出来，我姐的房门还开着呢。”

这功夫柳天和杜娟也聊的差不多了，刚才问了一半的问题，柳天也没有追问，“杜娟，要不咱回去吧。”

“好。”杜娟抱着双肩，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有些冷了。”

“冷啊？穿我衣服。”柳天说着把外套脱下来，刚打算给杜娟披上。杜娟连拒绝都没说，杜锋边脱外套边冲着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杜锋没好气的冲柳天嚷道，“喂！别碰我姐啊。”说话间走到了两人跟前，杜锋看都没看柳天一眼，把自己的外套给杜娟披上，“姐，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了。”

“你干嘛呢，你们怎么过来了。”杜娟看着卓昊，卓昊一无所知的摇摇头

“我送你姐回去。”柳天说道

上次本就与柳天有过冲突，这大晚上见亲姐跟他在一起，杜锋是怎么也不答应，“不用你送，我姐自己会回去，胡同就这么点路。姐，你赶紧走吧。”

柳天很是执着，“还是我送回去吧。”

“不是，柳天，你是没事找事是吧！”杜锋上前一步

接下来就被杜娟拉到一边“你干嘛！人家家也在这里住，一起走怎么了，能出什么事儿，这大晚上的你别闹事啊。”

柳天无辜的看着杜锋，“对啊，我也住这里啊。”

“你俩要聊什么，赶紧去聊，别管我们俩！”杜娟说着转身回家，柳天紧跟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件绢人完工 正巧卓昊的车也停在了家门前，随即也和杜锋跟了进去。短短的一路上，杜锋还不忘提醒柳天，“你可别打我姐的主意！”

“少说两句吧，你是非得把爸妈吵起来才安心是吗？”到了家门口，杜娟压低声音说道。

杜锋不再说话了，直接打开车门，钻进卓昊的车。

柳天、杜娟各自回了家，杜锋这护姐的心才算是放下来。卓昊本想过来求安慰，可这回还得安慰他，“不是，你怎么这么大气，我看着你姐跟他还挺般配的。”

“哪儿般配了，不就住一胡同。”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两个人关系有发展的可能，就要去祝福他们，而不是想着去拆散。”

卓昊自然不知道杜家和柳家的一些事儿，便道，“什么庙，什么婚，挨得上吗您这！有些事儿你不知道，这里面复杂着呢。说吧，你过来找我做什么？你要是心烦，我可以陪你去喝酒，喝完找个代驾送你回去。”

卓昊不乐意了，“杜锋！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嗜酒的人？我今儿过来是想跟你聊正事的。”

“不是，我又没有怪罪你啊。”杜锋不好意思却也说出了大实话，“主要是这阵子给我喝的快找不到方向了。”

听杜锋这么说，卓昊也坦白了，“兄弟，我知道你不愿意去那些场合，我也不想，可这不是为了咱公司着想。你说现在公司注册下来这么长时间了，一个项目都没有，刚才我跟我爸又吵了一架，我爸对我是一百个失望，恨不得现在就把投出来的钱收回去，我想如果再不做点事儿，惹怒他老人家了，真给我断粮了，那咱什么都做不了了。”

回来这么久，总算是听卓昊说了一回正事，可公司想要发展起来，就必须靠业务支撑。杜锋更清楚，这样的宣发营销公司，在北京真的太多了，若没有一些亮点，根本难以出圈，杜锋陷入沉思。

“实话跟你说吧，兄弟！我真的太想做成一件事了，太想把这个事业做起来了。可能未来，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该喝的酒也是要喝的，我对公司的业务管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兄弟，你帮咱好好规划规划。”

“好，我最近想想吧，先给咱公司找点业务，这样才能转起来，一会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多想了。”

习惯是不能改的，杜锋理解卓昊的苦，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可业务这块，真丢给自己，自己更是无从下手了。杜锋明知卓昊可能用错了方法，但他不想去说，或许对卓昊来说，这样的商谈方式更适合他。

京华坊所有的事儿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杜娟次日又起了一个大早，直奔工作室。绢人“虞姬”的那一滴泪真被李维安做出来了。用树脂做出的泪滴，不偏不倚刚好放在虞姬的左眼下，李维安做的时候很用心，在“泪滴”后面特意拉出了像针尖一样的倒刺，等冷却后便可以直接插入到头模上，完全是将“泪滴”固定了起来。泪滴晶莹剔透，紧挨着“虞姬”的左眼，就像是刚流出来的那般传神。

大家围在李维安身边，对其手艺更是赞不绝口。文欣看着眼前这个绢人，“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到非遗中来，这算是我见到的第一件绢人完工！我现在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这次咱们一定能取得好成绩的。”

“还是要谢谢大家，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虽然这次的绢人只做了一个表面上的修饰调整，可这也是我们共同完成的第一个作品，谢谢大家。”杜娟给大家鞠躬，阿木娜低着头不好意思了，之前因为彩绘的事儿，自己可没少闹情绪。

文欣从抽屉拿出一沓资料和文件袋，“接下来就是申报的事情了，不过王府文创那面的规则稍微变动了一下，参加这次投标的公司，都得派出一个人到现场路演，然后在现场进行打分评选。”

李维安直接推荐杜娟，“那就杜老师去吧，对这次的绢人，杜老师算是最熟悉了。”

大家一致同意，杜娟诚惶诚恐，“我……行吗？我之前没参加过这样的路演。”

“肯定行，放心吧，路演很简单的，回头我给你说说要注意的细节，到时候大胆的上台就行了。”

杜娟就怕的是上台，“主要我是怕我上台后紧张。”

“谁上台都会紧张的，要不到时候路演的时候咱们工作室的人一起过去。”李维安出了一个好主意。

“那行，我最近多练习练习临场能力。”杜娟的自信慢慢地找回来了，现在京华坊不同往日，肩上担着的可是一整个工作室的责任。

文欣为杜娟加油打气，“一定可以的！”

下午文欣、杜娟去了王府文创提报项目。文欣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精美的木匣，把绢人放进去刚好合适。杜娟有些恍惚，这一幕与梦境又惊人的相似，也是这冥冥之中的注定了。

大好的时光，杜锋正躺在床上睡觉。昨晚跟卓昊寒暄的太久，现在早晚时差都颠倒了，不过他还习惯，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更是如此。

“请问杜锋在家吗？”

门外是一个粗壮且洪亮的声音，杜锋没当回事儿，继续睡。

“你好，家里有人吗？”听着声音越发的近了，爸妈都出去了？杜锋不情愿的爬起来，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啊！”

“是杜锋吗？”

“谁啊。”杜锋三两下穿上衣服，到门外一瞧，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大叔，全身上下穿的干净利落，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您好，我就是杜锋，您是……”

这位大叔很礼貌，伸出手道，“您好！我是卓昊的父亲。”

“啊！叔叔好，叔叔好。”杜锋连连打招呼，立马不困了，忙向四周看看，爸妈真的不在家。老妈对卓昊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要是被她看到现在这样，指不定又跟卓父说什么呢，索性请到自己屋子吧，“叔，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要不，您到屋里坐坐。”

杜锋把卓父请进屋，卓父看着杜锋，“听昊昊说，你是刚回国？打算一直在北京发展？”

“对，叔！就在北京发展。”

“你们家我小时候来过，刚才凭着记忆找，没想到还真找对了。”杜锋给卓父倒了一杯水，卓父接过来，“谢谢。”

无事不登三宝殿，卓父找自己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卓昊那面出了问题，杜锋猜想，“叔，您这次找我是因为卓昊？”

原本想好了一切，可到这儿来了，卓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不知道怎么说，你知道昊昊现在自己创业的事儿吧，你们真的是在一起创业？”

见卓父有些紧张，不过也大概听出了意思，“是的，叔叔！我们俩这才刚刚搭伙不久。叔，是卓昊那面出了问题还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互成就 卓父摇摇头，“都不是，你们创业是好事，我……唉！小锋，我就给您直说了吧，你觉得这次昊昊真的踏实下来了吗？额，是这样可能我这样说你不太明白，昊昊被我们惯坏了，这几年一直都是混日子，自己也没有一个目标，跟我公司待着吧，又怕人家说闲话。他之前也折腾了两三回，做了一些不靠谱的项目，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现在全民营销，网红经济，他又想做这个。我是昨晚才听说他拉着你一起干，所以就想问问，他对这次这个项目上心吗？你觉得他真的能坚持下来吗？”

卓父原来是担心卓昊，才找的自己。可这个问题丢给杜锋，却也是为难了，“叔叔，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具体回答您。但这次的项目能看出来，卓昊的确很用心的，每天都在找关系谈合作，他自己也着急，想要做成一份事业出来。之前他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可我刚回北京后，卓昊就找到了我，我也有信心能把这个公司做起来。”

“嗯，听你这样说，我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卓父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年离开公司后，昊昊都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成了败了自己承受着。如果这回真的能踏实下来，那我跟他妈也就放心了。不过你说的整天找关系谈合作，是不是都在喝酒？拉着你一起喝酒？昨天晚上他就是醉醺醺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杜锋太有感触。更明白卓父为什么单独找到了自己，多年以来卓昊跟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卓父就是想找儿子谈心，没聊几句也是针尖对麦芒，作为卓昊的好朋友，杜锋信任他，“可能他有他的方式吧，酒这方面，叔您放心，我肯定会劝的。公司这块呢，这回卓昊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还有我，后面还会有其他的人加入。”

“嗯，有你叔叔自然放心。”卓父久经商场，可对商场的环境还是担心着，“很多人都说，亲兄弟之间不做生意。可能这句话太以偏概全了，叔叔也是希望你们自己分配好利益关系，有些话要说在前面。与其说你们是在一起合伙创业，其实是你在成就我家昊昊，是你在帮他，他也在成就你，所以利益这块你们一定要谈好，未来公司会遇到很多问题，你们都要一起走，别闹到最后公司没开成，你们的感情还没了，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儿了。”

卓父思虑的周全，杜锋更清楚，“放心，叔，这些我都明白，其实也算不上谁帮谁，做这个公司无非也是想相互成就。”

“嗯，你比我我那儿子，真是成熟太多了！行了，那我就不多待了，对了小锋，我今儿来找你的事儿就别跟昊昊说了，那孩子自尊心太强了，我怕他又找你麻烦。”

杜锋应着，“我懂。”

“行吧，我走了。你们一起加油，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就打我电话。”卓父递给杜锋一张名片，补充了一句，“对了，小锋。你一定也劝劝他，别让他整天去那些酒局喝酒，真正的生意不是那么来的，你们经常见面的那些人，你留个心眼，多了解了解。”

卓父和杜锋想的一样，可酒局就是卓昊的生活方式，根本没办法改变，昨儿是有事推了酒局，怕是今儿躲不掉了。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不会儿的功夫，卓昊就打来了电话，杜锋直接接通。

“起来了？我以为你还没起呢？”卓昊在电话那头说道，“怎么样，今晚继续啊，见见人去。”

杜锋原想拒绝，可刚跟卓父聊完，还是再陪他去几次吧，后续有机会跟他说就行了，想着便答应了卓昊。

卓昊继续说道，“今晚见的这位，可是牛人！在投融圈来说，可以算能叫的名号的，到时候咱让他参谋参谋。”

“好！听你安排。”杜锋道

绢人“虞姬”提交给了王府文创，杜娟忐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放在社会上等待检验一样。从王府文创出来后，杜娟更紧张了，一瞧文欣泰然自若，杜娟道，“你倒是不紧张，你说好不容易把绢人交上去了，怎么比做之前还紧张？”

“不用太紧张的，现在交出去了，你不觉得轻松了？”文欣道，“反正我是一身轻。”

“我不行，我太紧张了。这一提交上去，总觉得这个绢人还能做的更好一些。”

这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文欣开导杜娟，“娟儿，你对自己的要求，要一步步的来，要求是要阶梯化的。现在是最不能紧张的时候，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咱们的绢人会一次次被送到市场上尽兴检验的。你想想你妈当年在人形厂的时候，她们做出来的绢人，可是每天都被送到市场检验，我记得有几次，绢人还作为国礼出了国，她们那时候的压力比你可大多了。”

“只怕留给非遗的机会很少，我怕这次落选后，京华坊又得重新开始。”杜娟有这想法，除了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在前日的梦境中，梦中的京华坊已然落败，这成了她的心病。

文欣懂了，杜娟是紧抓着眼下这一个机会了，“机会还有很多，娟儿。你不能这样想，现在政策这么好，只要咱们的作品可以，就一定能出圈的。最近你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亢奋，现在绢人也交出去了，你应该好好的回去休息，为后面的路演做准备。”

“好好休息！再加把劲！”杜娟给自己鼓励，却不知那敖红的双眼，让文欣倍加心疼。这些天仅仅是修整了一个绢人，就把自己累得身心疲惫，妈当年是怎么过来的，杜娟想着，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做一个绢人的不易。

古筝作响，如高山流水般，在这夜中听着却是一番享受。按照卓昊给的地址，杜锋早早地就到了，这是北京昌平外的一处温泉度假村，回国后杜锋还没怎么逛过北京城，不过这几天倒是跟着卓昊走完了各大酒吧。今晚来的这地方，淡雅寂静，倒不像是一个喝酒的地方。杜锋心中欣喜，总算是不用再喝酒了，难不成这回卓昊真的开窍了？

“兄弟，来了！”听卓昊在身后打招呼，杜锋回头一瞧，卓昊手中正拎着一罐名茶。

“呦，今儿不喝酒啊。你还没说咱今儿到底要见谁啊？”

卓昊神秘地说道，“今晚咱们要见的是姚战姚总，你知道他吗？”

杜锋哪能知道，便摇摇头，“没听说过，有你在电话说的那么厉害吗？”

“那必须啊！”卓昊点头，“姚战喜欢喝茶，今晚咱们就喝茶，咱们也得投其所好。”

原来是这样，仅仅是姚总喜欢喝茶，杜锋笑了。在这种场合，卓昊的确会来事儿，这还没见面，就知道了对方的喜好。

“行，喝茶可以，咱们也来一局养生局。”杜锋开玩笑道

“走吧，咱赶紧上去吧，姚总都等好久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姚总的茶局 杜锋心里充满好奇，卓昊口中所说的这位大佬，究竟是何人物？杜锋跟在卓昊身后，随着他进了茶室。

茶室相隔的木门推开，一阵茶香扑鼻而来，只不过这其中还夹着一丝烟味，刺鼻的烟味和茶香的味道混在一起，这味儿别提有多怪了，刚一入鼻，杜锋差点没呛出咳嗽来。

“姚总！我们来了，您久等了。”卓昊一见人就迎了上去，随后向杜锋招手，“姚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公司的合伙人杜锋，这位就是在业内比较有名望的投资人姚总，他手底下还有几家传媒公司，这几年都做得不错。”

卓昊说着将手中的茶递过去，姚总倒是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杜锋上前伸出手，这该有的礼仪还是要的，“姚总好。”

“您好，您好。”杜锋眼前的姚战，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却有很强的气泡音，说起话来语速又慢。再看样貌，却也平平，已经是有地中海的中年大叔了，戴着一副金色框的眼镜，眼睛并不是很大。上身穿了一件格子衫，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码农呢，下身是深绿色的短裤，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倒是随意，“都坐，都坐。哎呀，这个卓昊总是抬举我，我能有什么名望，也不过就是喝喝茶，做做事，人生不就如此？”

杜锋不懂茶艺，可这姚战的大道理说的颇有几分感人。看着姚总在茶台上“大展拳脚，”从洗茶到冲茶，每道工序都不能落下，卓昊道，“第一次见姚总，没想到姚总的茶泡得这么好。”

“哪里，哪里，只是一些平常的兴趣爱好罢了，要跟你父亲比起来，那我还是差远了。”

杜锋听出了里面的猫腻，这姚总不会也是想攀附卓昊家的关系吧。

“我爸是不会泡茶。”卓昊道

姚总更是拽起了文词，“茶也，道也。泡一壶热茶，品的就是生活。”

都是些假大空的东西，杜锋不想听这些，只顾一个人喝茶。

几盏茶后，才算是入了正题，卓昊问，“姚总，您说现在做文创类的宣发公司，还有发展前途吗？”

姚总一口就喝了杯中的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前途肯定是有的，你说说现在哪里的文创不想要做宣传，就是这市场的风口太大了，得找对风口才行。”

这姚总喝茶怎么这样，既然是用茶台喝茶，那必然先是品茶。这样囫囵吞枣一饮而尽，倒不像是一个经常喝茶的人？杜锋虽对茶艺不精，但对茶道倒是略知一二。也由此，杜锋对姚总起疑了。

“所以，我们这不是找您来了！”卓昊会说话，几句彩虹屁下来，姚总就被捧上了天，“我这是初创公司，您要是能给我们指点迷津，而且您又是投资人，后续有好的项目，咱们双方可以一起做。”

姚总答应的很痛快，“这不成问题！”

卓昊属于那种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得火热。趁着姚战和卓昊两人热聊的空档，杜锋打开手机随意搜索起关于“姚战”的公司信息，这一搜不得了。映入眼中的都是一片红色警告。姚战手里是有不少公司，可光“自身风险”“周边风险”就占了不少，而且还有两家公司直接被吊销了经营许可。

杜锋抬头看看姚战，这一看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问题的，只能说这位藏得太深了。不行！不能让卓昊就这样一步步掉进坑里。

“姚总，您之前是有两家公司被吊销了是吗？”杜锋直接发问，姚总正给卓昊倒茶，两人顿时都没话了。

姚总心平气和的放下水壶，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卓昊看着杜锋，那眼神如刀，像是在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随后卓昊忙帮着姚总打圆场，“嗨！姚总公司这么多，肯定也是管理不过来。一个公司出点问题很正常的，是吧，姚总。”

姚总微笑着说道，“经营不善，倒闭了，也没啥，咱们不都是一次次的跌到，而后一次次重新爬起来吗？就如这茶杯一样，杯中的茶叶陈旧了就倒掉，放上新茶后，却依旧是那个茶味。”

“对，姚总大才！您说的是，创业路上难免会也遇到一些坎坷。”

杜锋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对姚总没有了好感。

茶局比酒局结束的要快，三人你一口茶我一口茶，不说别的，杜锋是喝了一个水饱。从茶室一出来，杜锋想到了卓昊一定会问自己，倒不如先发制人，没等卓昊开口，杜锋直接说道，“兄弟，听我一句劝，离这位姚总还是远一些吧。”

“我还正想说呢！不是你都看到了什么，非得当着人家姚总的面说，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得劲。对了，我刚介绍的时候都忘记说了，姚战是我大学的一个师哥，比我大好多届呢，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学校的，这以后要参加个校友会得多尴尬啊。”

杜锋压根不听卓昊的话，直接将刚才查到的所有信息摆在了卓昊面前，“你自己看看吧，现在信息都是公开的。这上面都是姚战公司的信息，你看看风险提示就多达40条，还有一些处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卓昊翻看着一一点开，只要是姚战的公司基本都有一些问题。眼见为实，卓昊把手机还给杜锋，沉默了。

“所以说，兄弟，也是为咱们自己好，就少接触吧。而且刚才所有的事情他都答应的那么痛快，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安。”

卓昊没再反驳，倒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说道，“那这样一来，都白弄了！我之前喝酒的那些人，他们公司的背景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这姚总眼看着能合作，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劣迹，这可怎么办？”

“靠咱们自己就可以了，姚总连叔叔都知道，可见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他现在的公司营收不是很好，如果不找一个好的项目来翻身的话，估计后面也很难起来了，他比咱们还着急……”

越说越后怕，卓昊索性打断了他，“你别说了……等会，让我想想，想想。”

“这没什么好想的，他的公司一堆劣迹，估计能跟他合作的公司也只有咱们这样的小白了，因为小白最好骗了，现在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自称投资人，可到头来，到底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章 还是家里的饭香 “行！”卓昊总算听了杜锋一回，“兄弟，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这回听你的，以后姚总这面咱就保持距离，但该来往还是得来往，面子上得过去，他这面我来周旋就行。”

“好，你自己把控。”杜锋没当回事，卓昊为人总是顾忌的太多，前怕狼后怕虎，生怕得罪了人。杜锋截然相反，觉得不行的人和事儿，就直接给一个“pass令”。

过了姚战这茬儿，卓昊继续说道，“其实咱们这样见见人也挺好的，这样就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得有自己的业务，咱们这段时间都忙着梳理人脉，见人，公司里还是得有业务才行。”

“这倒是！对了，你姐那京华坊做的怎么样了？里面要是有跟咱们公司能搭边的活，可以一起合作。”

杜锋一听卓昊把方向移到了京华坊，他心里是不答应的，回绝卓昊，“那估计不太行，我回来后，京华坊的事儿我都没参与过，术业有专攻，而且我也不懂绢人。”

“嗯，那咱们就再找找吧，先打造出一个案例，这样市场就打开了，哪怕是帮人推一首歌、一幅画、一个产品都行。”

画？杜锋突然想到阿木娜的画，没错！她的画一定能行，上次见过阿木娜的画后，杜锋就有决心要推出去，现在不正好是一个机会吗？可现在还不能告诉卓昊，先得回去确认下阿木娜的意见才行，不过就这个想法，倒是给了杜锋信心，“放心吧，咱们一定有办法的。”

今晚杜锋回到家的时间比起以往要早很多，一家人刚吃完饭。杜锋刚一进门老妈正收拾饭桌呢，一瞧杜锋进来了，“今儿回来挺早啊，你这时间卡的，再早半小时不就能吃饭了，你吃饭没？”

“还没呢，妈。”杜锋坐下来，整个身子都快溜到桌子下面去了，从京郊昌平到城区的这段路，也是把他折腾的够呛。

老妈见儿子清醒，不像之前一样醉醺醺的，几分喜悦便道，“得，今儿看着还挺清醒，身上也没有酒味。厨房刚好剩点菜，我给你热去。”

“妈，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弄就行。”

“都累成这样了，还弄什么啊，今儿这是去哪了？”

杜锋有气无力的回答，“去趟昌平。”

“哦，行吧，我先去热饭。”

老妈去了厨房，杜锋本来就累，坐在椅子上直打盹儿。约摸十分钟的时间，老妈端着饭菜过来继续问道，“昌平那儿可不近啊，跟卓昊去的？”

杜锋迷糊的点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着点，你说说你俩也是，平时喝酒喝得饱，这会儿不喝酒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对付一口。”

杜锋没有理会老妈的唠叨，随口说了一句，“还是家里的饭香！”

“知道家里的饭香就常回来吃！”看着儿子吃的有滋有味，雨燕趁机问道，“对了，小锋，妈还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杜锋头也不抬的回道，“妈，您说。”

“那个……你跟卓昊合伙做生意这件事，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妈想听一听，是跟着他玩玩，还是说真想做出一份事业来！”

杜锋放下筷子，看着老妈认真的说，“妈，这回是真的想做成一件事，卓昊那面公司都注册下来了，然后我们具体的方向也确定了，现在就算是一个起步阶段了。”

“你也知道，妈原本是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做生意的，做做朋友还行，也不知道妈的眼光对不对，总觉得卓昊身上缺点东西……”趁着这个吃饭的机会，雨燕想直接把这话跟儿子说明白了，“嗨！当然这也是我们老一辈的眼光，这阵子看你跟着他，咱就不说你每天醉醺醺的回来，可妈也看到了你的决心，你是想把这件事做好。卓昊是你的发小，但妈接触的不多，如今你们的合伙的心意已决，妈也不多说什么了，也不再干预你们的事情。儿子啊，你自己留个心眼就行，后面要真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有我们呢！”

雨燕苦口婆心的说着，杜锋刚刚的困意不在了，事业上终于获得了一次老妈的认可，“妈！您放心，您说的这些话我都记着呢，只要您支持我就行。”

雨燕笑道，“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支持的，妈就是怕你走弯路。不说了，你赶紧吃吧，妈先去刷碗了。”

“唉？妈！爸和姐呢，他们都不在吗？”

“你爸忙着找净化设备呢，这刚吃完饭，你那几个叔就叫出去了，说有家饭店出设备，他们过去看看。你姐就更忙了，过两天就要比稿路演了，都准备方案呢。”

杜锋羞愧起来，“您看看，妈。现在咱家所有人都有得忙，就我一个人闲着，我更得加油了。”

雨燕多一句嘴，“稳着来，别急。”

“我知道，妈！”

老妈转身进了厨房，杜锋想打阿木娜画作的主意，事不宜迟，趁着老妈忙碌，杜锋起身便去了杜娟的屋，轻声的喊着，“姐，姐……”

门开了，杜娟一脸疑惑，“弟？你来做什么！你说说你，可以直接敲门啊，你这声音就像蚊子一样，万一我听不到呢。”

“哪儿那么多万一呢？听妈说你在弄策划案，弄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再修改修改就得了！”杜娟说着在键盘上按下保存，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啊。对了，你不是正跟卓昊合计着开公司吗？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开起来啊。”

杜锋道，“我找你来说的就是这件事，现在公司是注册下来了，手续也都齐全。但还是缺少业务，你也知道卓昊注册的这家公司属于宣发和营销类的，跟我这几年的专业也很对口，我也有信心把这家公司做好。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得找你才行。”

“我能帮你什么忙啊，不会是让我给你介绍活吧，我这儿的活都是绢艺，你能行？”

杜锋连忙摇头，“不是，姐，你想错了。我是来问你借个人来着。”

“借人？”杜娟更不解了，“你想做什么，挖人啊。”

杜娟脑洞之大，杜锋都快被绕晕了，“姐，您可真行，你弟弟我就那么不懂规矩啊。”

杜娟更不想去猜，便道，“你就直接说，您到底要做什么，讲重点！”

“姐，您还记得上次去阿木娜家里那天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想阿木娜家里那么多的画作，而且每一幅画都画的很用心，白白那样放着，倒挺可惜的。我是想现在卓昊的这间公司不正好是做宣发的，就想着替阿木娜宣传一下她的画。姐，我有预感，阿木娜和她的那些画一定会大火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比稿，她又迟到 “你小子可以！打主意都打到工作室头上来了，你是想帮她把那些画卖出去对吗？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那些画也是有数量的，要是卖完了，你们怎么办？”

面对姐姐的问题，杜锋当然没想那么久远，他只想着当下，“要是卖完了，就再画呗，她画画那么好，相信完成一部作品应该很容易的。”

杜娟明白了弟弟的想法，可这个想法，她真的不能答应，“那你姐可能让你失望了，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不是，姐，为什么啊！”杜锋着急了，“她画她的画，工作室来活了再做呗，又不耽误什么！”

“不耽误什么！你真是什么都不懂。”杜娟说，“首先阿木娜是直接签到工作室的，是全职员工，你现在让她接副业，走另一条路，她好不容易才转型过来，现在难不成回归到老本行？你不知道她从纸上作画转到绢布作画有多难吗？其次，我觉得这对阿木娜来说是打扰，她原本是来这儿做绢人的，头几次心本来就乱，弄得工作室也出了不少事，现在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了，你就别打扰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娜娜的画从未经过宣发渠道形式的推出，若真这样一来，她会分心的，还在我这儿上什么班啊，营销的好，那没问题大家都是共赢的，也算是你和卓昊的第一单，可万一做砸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承受力。”

在姐姐这儿碰壁了，杜锋有些难以接受，便央求起来，“姐，你就帮我问问吧，万一人家本人同意呢？”

“你是没完了是吧，说不行肯定就不行！你赶紧赶紧出去，我还要做方案呢！”杜锋把弟弟哄出门。

杜锋不放弃，对着门大喊，“姐，您就多考虑考虑吧。”

“走吧，别在姐这儿挖人！”杜娟是一定不会答应他的，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自己印象中的阿木娜是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追求善美的初心，杜娟是不想看着一些世俗的东西，将阿木娜慢慢吞噬，她明白阿木娜的性格，是很容易被同化的。

对阿木娜，杜娟想了很多，阿木娜的直率和单纯，也是作为领导的杜娟想要保护的。可到了比稿日当天，阿木娜还是差点儿掉链子……这天来到王府文创的人不少，和京华坊一样做绢人的共有三家公司，每家公司除了路演的代表外，身后跟着各门的手艺师傅，对这次的竞标比稿，大家都很重视。不仅仅比的是案子，更是团队。

三个团队之间相互打了招呼，其中有几位还认识李维安，文欣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在杜娟耳边说道，“咱们工作室的李师傅，也太给咱涨面儿了。娟儿，你可得看住他，别被其他公司抢走了。”

“放心吧，李师傅踏实着呢！”

文欣和杜娟各一身女式西装，英姿飒爽！再看李维安，虽然体型宽胖，可身上穿着这件红色的唐装，连老北京胡同里的味道都穿出来了，格桑则是一身利落的便装，只不过头发梳成了极具特色的藏族脏辫。如今就差阿木娜了，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来。

“来来来！北京绢人这一组的，做一下准备了。按照咱们三家公司提交绢人的时间，下面是你们上台演讲的顺序。”负责会务的工作人员将顺序单分别给到三家。

因提交绢人的时间较晚，本想着京华坊一定是第三个上去的，可文欣拿到顺序单后：京华坊正排第二。

忙将单子递给杜娟，小声的说，“我还担心是咱们最后一个提交绢人的，没想到还有人比我们晚，咱们是第二个。娟儿，你准备的咋样了？”

杜娟比了一个ok的手势，“应该没问题，今儿出门前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

“来！北京绢人组一号团队准备入场了。”工作人员在等候区喊道，“一号的一号的。”

文欣道，“王府文创这次的竞标弄得还算不错，你看所有参与投标的公司都在等候区，等着叫号再进，而且公司名都是隐藏的，就连里面的评审团也都知道号码，不知道是哪家公司，这样的话很公平，而且大家的压力就小了，更保证了项目的机密性，所有项目都是现场打分。京华坊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成败在此一举了，加油！”

“对，的确是头回参加，至少现在这样让大家都觉得心安。”杜娟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项目演讲加评审提问差不多半小时，也就是说咱们这一组差不多两小时后就能知道结果了。”

文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冲着门口望去，虽在公共场合，可这火还是“腾”地着了起来，“每次有正事的时候，就总有人不守时，今天竞标路演，那天强调的还不够清楚吗？平时上班迟到就算了，今儿比稿，她又迟到？”

京华坊的团队中，现在未到的也只有阿木娜了。工作人员也过来问道，“您好，从咱们这面提交的名单来看，是还有一位手艺人没有到场吗？”

文欣歉意道，“她应该是路上堵车了，可能还要再等会儿。”

“哦，那她是没跟你们一起来？”

现场工作人员的再次发问，让大家都难堪了，文欣依旧在周旋，“她家住的有些远，所以就……实在抱歉啊。”

工作人员道，“没关系的，就是团队到场人数也在这次考核标准里，给你们说一下，不过下次还是希望咱们这面尽量一起过来。”

“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看她到哪儿了。”文欣太难了，正准备拨号，见阿木娜进了门。

格桑也见到了她，“来了，来了！阿木娜，这面……”

文欣带着气把手机放进包里，见阿木娜来了，也不想搭理她，一切等比稿结束后再说。

格桑关心的问起来，“娜娜，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太抱歉了，这几天太累了，起来的迟了，实在抱歉。”阿木娜非常诚实的说着，其意思就是因为睡过头了，所以迟到了。

文欣看了一眼阿木娜，欲言又止，这个场合的确不合适。

杜娟见闺蜜脸色又变了，这好话还是自己说吧，“没事，没事，来了就好。”

而后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冰到了极点。直到工作人员再次过来确认人数，“里面还有十分钟就完了，京华坊你们这面的人到齐了吗？”

“齐了齐了！”文欣急忙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接连两次的道歉，只有文欣明白，在这种场合上，顺从感是很重要的。只要一来到了这里，那每一刻都在考评的范围内，文欣更是希望大家的首件绢人作品“虞姬”能够取得好成绩，更希望初入茅庐的京华坊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路演(上) 从木匣中拿出绢人“虞姬”，将它慢慢放到自动旋转的展台上。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正中的一束聚光灯从头顶射下，刚巧打在绢人身上，它凸显的更为立体了一些。原本就安放在展台四周的微型摄像头开始工作，在评委席右前方的位置，全息投影出的绢人“虞姬”，从旁看上去就跟真人一样大小。

台上的杜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技术，她被震撼到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绢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去展现。激动的心情还没有落定，评委席正中坐着的便是王府文创的严总，他满怀希望的看着杜娟。旁边引导的工作人员说道，“杜老师，可以开始您的演讲了……”

坐在评委身后的是文欣和团队的其他人，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全息投影展示下的绢人，李维安和格桑却不敢直视，阿木娜则是盯着“虞姬”的面容看了半天，方才松口气。

“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文欣见二人神色紧张，便小声的问道

李维安回道，“头模处理的还是不够完美，还是有缺陷的。你看这块，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格桑也接着说，“裙摆下面忘记剪掉一个线头了，真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杜娟激情的在台上演讲，没有注意到台下的两人早已陷入了自责中。按两人所言，文欣重新看向绢人“虞姬”，看来看去，就是没发现其中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绢人我感觉已经很好了，大家都做的挺好的。”

李维安摇摇头说道，“全息投影放出来的画面很明显，有些问题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你对绢塑了解不深。”

“也对，不过这样一个影子，你们就看出来了。”文欣半信半疑，也明白了在这里为何要用全息投影技术将作品展示的原因了，只有放的够大，它所体现出来的问题才够明显，评委席也可以更直观的去打分。

讲完了关于绢人“虞姬”在创作中的艰难取舍，讲完了工作室创立的初衷与未来的计划，杜娟更是自信了。接下来她原本是想讲一些关于绢人技艺的事儿，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团队，便临时变了想法，反倒是说起了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团队，“接下来我要说说我的团队，我们团队是最近才组建起来的，很不容易。但是来到京华坊后，每个人都很用心的在去做这件事，“虞姬”这件作品中大家在不断的磨合，这对于我们仅仅是一个开始，也是……”

杜娟这一改，让台下的文欣不知所措，急忙翻看着原定的策划案，“这个时候怎么打起感情牌了，娟儿啊，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挺好的，我们就是一直在磨合。”从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木娜开口了。

文欣没有说话，仔细的翻看着方案，可台上的杜娟发挥的比预想的要稳定，慢慢的，文欣也就放心了。

“我知道在这里大家都在介绍自己的优势和作品，我想我应该花点时间来介绍我的团队，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团队有他们在，我们守护非遗的这个梦才能前行，谢谢。”

评委席传来掌声，杜娟的这番话还是被认可的，掌声结束后，王府文创的严总先说道，“杜老师说的很好，你的想法很新颖，团队的确是做好一件事最关键的因素，不过我想问一下，杜老师您觉得您现在的团队能走多远呢？”

文欣紧张起来，心里嘀咕着：怎么办，最害怕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了，别说杜娟本人了，眼下这个团队到底能走多久，我自己心里也没数啊。文欣想着紧张的看向杜娟。

杜娟也是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严老师，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很可能现在的团队能够走得长远，大家会一直抱团发展下去，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这趟车前行的过程中会有人中途下车。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尊重她们的选择，我现在能够珍惜的，就是眼下的这个团队和眼下的这段时间。每个人来到京华坊，她们明白非遗传承的难处，也明白这段路的使命和从事这个行业的意义。”

“好，能看出来，你们团队一定是个友爱的团队，这对初创公司来说太重要了。”严总再次赞同杜娟的回答，“我这面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其他的，哪位老师还有问题？”

严总说着看向其他的评委，就绢人的制作和选材，其他的评委也问了二三问题，杜娟回答的都挺完美。直到最后一位评委问道，“我们都知道，现在非遗的传承都是要传帮带、师带徒这样的形式居多。我们看你的资料是出身于绢艺世家，从小就受到非遗文化的熏陶，那么你是怎么想到重新组建一个这么年轻化的团队来做这件事呢，因为我看了一下你们团队中有两位的年龄比较小，而且之前的资历也不是从事绢艺的。”

“感谢评委老师的提问，我深知任何非遗文化的传承都是要遵循一个传帮带的规则，这样的传统我们是不能丢失的。不过我的想法是，传帮带的关系可以分散的很多面，这几年所兴起的新兴产业中，非遗、文物、修复可以说是一直都被大家所重视的。而这些从事新兴产业的新兴文化青年，也已经突破了以往我们固有的年龄界限，就像绢人一样，在秉承老绢艺手艺传承的同时，也要考虑进去一些当下年轻人们能够接受的元素。我团队中的阿木娜和格桑是年龄最小的，可她们在各自领域上都有自己独特的造诣，有创新的想法，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京华坊的新价值了。”

大家认同杜娟的说法，严总回头看看大家，说道，“京华坊都是年轻的团队，是充满朝气的，我们所要传承的非遗，如今也不仅仅是手艺的传承，更是用多种方式呈现，你们也看到了，现场的这套全息设备，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绢人的细节，这就是传承传统文化与科技的结合，也是咱北京主打的非遗+策略。”

眼前的绢人“虞姬”的确逼真了很多，就像是在幻梦中看到的那样，可这一次的路演，到底结果如何？路演结束，从杜娟出来到现在，她又开始紧张了，一见文欣就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我说的还行吗？我有点跑题了。”

文欣道，“没事，娟儿，说的挺好的。”

“就怕是说多了，说了一些无关于这次路演主题的话，拉低咱们团队的分数。”

“挺好了，倒是我们做的不行。”李维安走过来，拿出手机放大照片给杜娟看，“这是我的失误，头模的这块地方没处理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路演(下) 杜娟一瞧，李维安竟将刚才全息投影中的绢人“虞姬”拍了下来，细节处的确是欠妥，格桑也不好意思的走来，“我没拍，但我看到有个线头没有剪掉。”

文欣在一边替两人说话，“刚才投影一放出来的时候，他俩就看到了瑕疵，娟儿，这应该没关系吧。”

“哎呀，没事的。”杜娟看着两人，“你们俩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这么自责。“虞姬”原本就已经在箱子里放了好长时间，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会出现一些变形，头模修复也不能确定100%的全部修复。格桑，那个线头你更不用担心了，绢人的衣服都是用绢布做的，难免会有脱线的时候，下次咱们再做的时候，都是全新的绢人，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谈话间，大家的心情被杜娟带的也忐忑起来。第三组的路演很快就结束了，工作人员出来通知大家，“各位老师，现在三组的路演都已经结束了，大家可以进来了。”

“娟姐，这就要现场打分宣布结果了吧。”格桑在一边小声的问

杜娟点头，“是，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阿木娜从刚才到现在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大家进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她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不会儿的功夫，也跟着紧张起来。格桑见状，抓住了阿木娜的手，她感觉到一阵暖流上了心，紧张的劲儿稍微淡了一些，说道，“谢谢你。”

三组团队分别落座，工作人员在评委席收表统计，随后将最终的表格交给严总。严总看了一眼，站起身走到台前，“大家好，那个咱们也不用那么正式啊，这一次呢就当是摸底，大家也不用紧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下面呢，我就来宣布一下咱们的分数，分数是从你们提交的绢人作品和团队两方面尽兴综合评分。”

“呼——”杜娟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坐直了。

严总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第一名，是来自咱们东城区的百戏绢花社；第二名是来自大兴区的京谱家；第三名也是来自东城区的京华坊。以上呢就是咱们这次三次的分数，但我在这里还是要说一句，这次的分数不能算是一个评判高低的标准，仅仅是对大家的一个认知。大家都是从事非遗绢人行业的，能在这个圈子中深耕多年，也足以见得各位的匠心。这次我们王府文创也将推出一系列的扶持活动，扶持大家出圈，所以在座的三家公司，都有这个机会获得我们的扶持，具体的细节我们会跟各个公司的市场去谈。”

严总的话一落，坐中有人举手，杜娟一瞧却是获得第一名的百戏绢花社。

“您好，您是有什么要说的。”

坐中站起一位中年妇女，回头冲着大家鞠了一躬，而后道，“严老师，您好，各位绢艺的同行们，大家好，首先很荣幸能够被王府文创认可，我们是拿了一个好的名次。但是我在这里有些话还是想说，我们做绢艺这么多年，在这个行业中艰难的摸爬滚打，在认可就怀疑中来回的徘徊，今天我很高兴能够代表我们绢花社参加这次路演，我想说的是，我们在座的三家公司，包括我们都是朋友，我希望非遗是能够在一起交流和学习的，在这里我们不要去在乎名次，我觉得我们从事非遗这行，我们就是一直在向着第一的去走。北京从事绢艺的人很多，我们要团结起来，这样一项非遗才能流传。我知道如果放在其他行业，路演中我们得了第一名，那势必会遭来嫉妒，毕竟同行是冤家。但在非遗和绢人这个行当和圈子里，我希望的是同行是朋友。”

坐中掌声再起，这位老师说的有理。而感触最深的便是杜娟了，“同行是朋友”的道理在之前自己早已悟到。百戏绢花社这次获得了第一名，是实至名归，可这位老师后说的这些话，才是今天最大的价值。

“好，谢谢你的分享。”严总感触颇深，“其实能看到现在这样，我很高兴，我也有信心能为各位服务好。我们王府文创是一个平台，是一个服务于各位匠人的平台，也感谢大家的信任。其实这些年我们王府文创在其他非遗领域也有一些扶持，可今天看到你们三个团队，代表着年轻化、专业化，更重要的是匠人精神，再次谢谢你们。”

严总鞠躬，向在座的各位匠人致敬。杜娟险些坐不住了，她想站起身来，回严总一躬，其实自己在整个绢艺行业来说就是小白，她内心感谢能遇到这么重视非遗绢艺的平台，她心里坚守的那个东西，也将迎来日出了。

京华坊获得了第三的名次，回去的路上大家脸上洋溢着喜悦。雨燕知道今儿路演的事儿，一连给杜娟打了好几个电话，可那时路演手机设置了静音，直到回到车上的时候，杜娟才看着。

杜娟正要回拨过去，老妈又打了过来，“喂，妈，您打了这么多电话？”

“怎么样了，结果怎么样？”

雨燕在电话那头着急的不成样子，不像从前那么多废话，直接问起了结果，“妈！成了……只是咱们是第三名。”

“好！能入围就行，我就知道京华坊交给你，你一定能做成的！”雨燕激动地说，但听到闺女说起第三名的时候，情绪并不高，忙安慰起来，“闺女，名次并不是很重要，不要在意那些，咱们京华坊只要踏踏实实的做出绢人绢品，就足够了，这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成就。”

杜娟道，“我知道，妈，王府文创的严总也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咱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其实这次能够被认可，我已经很满足了。”

“放宽心就行，闺女。今天对咱们京华坊来说，是比较特殊的一天。我刚跟你爸爸打完电话，你们这回是不是完事了，让工作室的小伙伴都过来吧，大家一起聚聚餐，说实话从京华坊成立后，还没跟小伙伴们举过餐呢，也算是一次团建吧。”

“好，妈，我们先去工作室放个东西，然后带她们过去。”

“行，不说了，这么急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路演的怎么样了，这回心安了。”

杜娟应了雨燕，转头对大家道，“一会大家到我家吧，聚聚餐。”

“啊？季阿姨请客啊。”文欣在一旁说道，“我就不去了吧，这路演刚结束，还有一些工作要对接。”

“去吧，工作什么时候能做完，总要放松一下的。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想尝尝我妈的手艺？之前老说带你回来吃饭，这回刚好，就别推辞了。”

文欣点头，“想啊，哪不想！季阿姨的手艺我可是见识过的，那大家就一起过去吧。”

“我们去合适吗？”李维安道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跟我妈又熟，谁能想到你就住我家后排呢，都是邻居。”杜娟说着看着阿木娜和格桑，“今天大家都来，少一个都不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职场规则 京华坊拿到了第三名的名次，回去后几位老师傅也改变了以往的想法。原来大家都在观望工作室交给杜娟后能不能掀起浪花，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可这趟唯一让文欣不满的就是阿木娜，回到工作室后更是如此。阿木娜若无其事的坐在工作台上，开始玩起手机来。

文欣走到阿木娜桌前，看着她，心里暗示了自己一百遍：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阿木娜见文欣走来了，关了手机，看着她道，“文总，您有事儿？”

暗示归暗示，当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变了味儿，“娜娜，那个以后能不能不迟到，像今天去路演这样的大事上，可以准时一点吗？工作室不设考勤制度是信任大家，可你每次都这样，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我今天真的起来晚了，我也没说谎啊。”

文欣苦笑，“不是，娜娜，你难道没明白这件事的重点不是在于你是不是在说谎？”

“我知道啊，是因为我迟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你在工作室看不惯我也不是一两天了。”

文欣翻了一个白眼给天花板，细细的给阿木娜解释起来，“首先是这样，在工作室我没有说看不起任何人，我看重的就是工作的制度。路演这种事情这么重要你都能迟到，你知不知道这次的路演是算团队分数的？你稍微有点团队意识可以吗？前几天你来得早，原以为你进步了，可现在看来，真的是……”

“怎么了这是？”李维安闻声走了过来，“不是说收拾收拾去娟家吃饭去，怎么还吵起来了。”

“消消火吧，咱工作室不是得了名次，这是好事啊。”一位老师傅说道

文欣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可这火憋在心里，就是不得劲，“没事儿，我就是让她有点团队意识，今儿要不是王府文创都给了大家一个机会，如果按照分数评比机制，如果再多一家公司，就算是四进三咱们也未必能赢！”

“团队意识？我没有团队意识，最起码今天我来了是吧！最后我耽误事儿了吗？”阿木娜不服输，继续回怼着文欣说的话

“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下周开始所有人都按照考勤制度来，规矩就是规矩。”文欣转身离开，“我这就找娟儿说这事儿。”

李维安忙跟上去，“文总，消消气，还是个孩子，不至于。”

文欣没说一句话，直接去了杜娟的办公室，李维安没跟上。

阿木娜见状，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向门外走去，嘴里碎碎念，“说就说，大不了我不干了！”

“哎呦！又吵起来了。”

“这要放在以前啊，早就被厂长骂死了，谁还给你还嘴的机会啊。”

两位老师傅又叨叨起来，格桑刚从厕所出来，刚在里面也听了一两句，见阿木娜离开了，冲着两位老师傅道，“阿姨，你们不要这么说行吗？娜娜又没有招惹你们。”

杜娟刚撂下电话，见文欣气冲冲的进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来，我刚打完电话，就听见你们吵架。又跟娜娜吵起来了？也是奇了怪了，你俩怎么总是能吵到一起？是不是因为今儿路演迟到的事儿。”

“对啊，我说的就是路演迟到的事儿，这事儿本来就是她的不对，今儿要是再迟一会儿，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反正我不管，下周开始所有人我都要记考勤，不然这个工作室我是不管了，要管你管吧。”阿木娜这样几次无视职场规则，已经让文欣筋疲力尽了，更是无心打理，临近崩溃的边缘。

“别这样，回头我找她好好聊聊吧，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在工作室我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了。”

格桑推开门，慌张的说，“娟姐，阿木娜……走了！”

“又走了！不是，她除了会逃避问题，还会做什么？这样的心态怎么在职场待下去？”

“先别说了，赶紧找到她再说吧。”

“可真不让人省心！”文欣的气还没有下去，在她看来，阿木娜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幼稚了，“要找你们去吧，我可不去！”

文欣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李维安凑到她旁边说道，“行了，别生气了，都是孩子，还需要经历点事儿才行。”

“这也太不成熟了，就连最起码的职场规则都不懂！什么啊，年龄小，全工作室的人都得让着她是吗？”

李维安对像阿木娜这样的姑娘还是有些了解的，“怎么说呢，像她们这样是自由职业出身的，本来心态上就不是上班的那种心态。平时也是自由惯了，没有人去管，现在你管着她，难免会有这样叛逆的心理。”

文欣不管李维安说的这些，她的内心一向强大，“我是觉得，既然选择这种方式来上班，就得遵守规则，别拿自由当借口。”

“多给她一些时间吧，我们都需要多给她们一些时间。”

阿木娜早就跑到了工作室门外，急冲冲的跟杜锋撞了个满怀！杜锋被吓了一跳，也没看清眼前是谁，就直接说了一句，“不是！怎么走路的，不看路吗？”

阿木娜停下来，回头看着杜锋。杜锋这才认出来，“阿木娜？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谁呢，你……你这是怎么了。”

随后，杜娟和格桑从里面跑了出来。杜锋一瞧阿木娜满脸的不快，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工作室有人欺负你了？”

杜娟上前，“你可别乱说啊，谁欺负她了！对了，你怎么过来了，今儿不忙啊。”

“妈在家做好饭了，让我过来找你们一起回去，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你等我会儿，我先……”杜娟话说了一半，阿木娜不管这些，径直向前走去。

杜娟更着急了，便道，“这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你看看这姑娘还带着气儿呢，弟，你先回去吧，就跟咱妈说临时有点事儿，我去找她谈谈。”

“我也去。”格桑附和了一声

杜锋拦住两人，“得得！你们俩是谁都别去了，咱妈都等着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要不赶紧回去，妈估计就不高兴了。二老忙活了好一阵了，别让她们等着。阿木娜那面，还是我去吧。”

杜锋是说的有理，可阿木娜这样离开，杜娟更不能坐视不管，但家里那面又有事儿，格桑自荐道，“娟姐，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去找她聊聊。”

杜娟第一个不答应，本是好好的聚餐，却出了这样一个乌龙，“你不行，今儿吃饭哪能少得了你呢？这次绢人修整上，你也没少花时间，我刚才就说了，今天这顿饭谁都少不了。弟，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你说话的时候温柔点，别刺激到她，这姑娘很敏感的。你就远远地跟着她吧，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先给她劝回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辞职 杜锋应了姐姐的要求，唯一好的一点是工作室离阿木娜的家并不是很远，杜娟都了解到了，她一定会回家，“这么一来，她肯定回家了，有机会就说说吧，劝劝她，没机会的话，那也没办法。”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们赶紧回去吧，我现在就去！不过讲实话，你让我把她劝回来，这有点难度啊。”

“行，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一路，杜锋跟着阿木娜。阿木娜很快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便站住脚等着杜锋跟上来。杜锋见阿木娜发现了自己，索性站在电线杆前，若无其事的看着天空，阿木娜见状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穿过胡同，又跟了一段。本是吊儿郎当的杜锋，这一眨眼阿木娜不见了。跟半天把人跟丢了？杜锋拔腿就跑，跑到胡同口，左右一瞧，这哪里有阿木娜的影子？

不会是跟丢了吧，姐姐说她性格敏感，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儿吧。

“这一路你都在跟着我，你到底要干嘛？”身后，阿木娜质问的声音传来

杜锋被吓了一激灵，“天呐！吓死我了。不是，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都跟不上你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阿木娜接着问，“是娟姐让你跟着我的是吗？你回去告诉娟姐，我明儿不去工作室了，我辞职了。”

“辞职！”杜锋一听这事儿大了，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姐呢？不过阿木娜就在眼前，还是想想办法自己解决吧。

现在工作室中，不管是谁，每一位的离开对工作室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到时候姐又得发愁了，“那个……辞职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来，你当初决定来这里也是想长期发展的对吧，现在为了这个辞职，我觉得挺不应该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觉得我现在就挺负责的，至少我对我自己负责。”阿木娜是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劝说，继续往前走，“别在跟着我了，我就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别介！你这样总是躲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有什么事儿咱直接说不就得了。”

杜锋继续跟着阿木娜，阿木娜也不再阻拦，反正都是熟悉的人，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果然最终还是回到了住处，这一路上阿木娜快步走着，心里的火也撒的差不多了。到了楼口阿木娜正准备上楼，杜锋见此也不跟了。阿木娜看着他，“怎么不跟了？你从工作室一直跟到这儿，怎么不跟我上去？”

“我能上去吗？”

“算了，上来吧！”阿木娜说道，“你姐让你跟着我，不就是想把我劝回去吗？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杜锋跟着阿木娜上楼，楼道上也不忘说两句，“从工作室到你家，按理说也不是很远，至少走着就能到，坐车也就是两站地，这么近为什么还迟到呢？”

“你要再说，你就下去吧。”

“可以！可以！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

一路上兜兜转转，还是到了阿木娜家中。杜锋上次有听姐姐说起过，阿木娜为了练习画好眼睛，在窗帘上画了好多。不过这回杜锋一进屋，屋里的陈设还是没变，不过地上倒是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床单，上面都是人物五官的彩绘，杜锋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咔嚓咔嚓”的拍了起来。

阿木娜依旧保持着警觉性，问道，“你做什么？”

“拍给我姐看啊，这都是你的努力。你的努力要让别人看到，这样才会减少很多误会。”杜锋想的周到，阿木娜来到工作室这么长时间，大家更多的是看到了结果，而没有看到过程。

“误会？”阿木娜反问，而后肯定的说，“没有误会，迟到就是迟到了，差点误了路演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也不想让文总每次都这么为难，所以这才是我想辞职的原因，可能我压根儿就不适合在职场上工作，我是另寻出路吧，对了，那面有椅子，你随便拿着坐吧。”

说完，阿木娜收起铺在地上的床单，随意一卷扔在洗衣机里。杜锋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是想要跟阿木娜去聊出售画作的事儿，可这么一来，这个念头就慢慢打消了，自己是不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儿。现在阿木娜的情绪不稳，口口声声说要辞职。先前杜锋还以为是在开玩笑置气，可刚才这么一说，杜锋也当真了。

杜锋不知道阿木娜的情绪会是这样敏感，难怪刚才临走的时候姐姐在提醒呢，从墙角拿了一把塑料椅，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不能这么想，你没有给大家添麻烦。路演不是很顺利的吗？你多往好的方面去想想。再说职场，职场上的小白多了去了，我现在是回来创业了，我要是找工作去公司，可能我还不如你呢？大家的水平其实都差不多的，你不能给自己下定义。”

阿木娜坐在床边，浑身疲软的支撑着床，“可我真的累了，我以前自由创作的时候，我很自由的，没有这么多的拘束。”

这是必然的，杜锋想。可现在阿木娜面对的就是职场，“职场中就是有规矩的，你看着文总像是整天在找你的麻烦，可你想想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好管理一些，其实你们工作室的人都应该庆幸，这种扁平化的自由管理在现在公司中是很少见到了。你认为文总在找你的麻烦，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咱就说俗点的话，我姐又不会给她涨工资。”

阿木娜别不回这个弯儿来，一根筋的认为，“反正她每次在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舒服，每次说我的时候，我就想赶紧离开。”

“还是多换位思考吧，你可以想一下如果京华坊是你的工作室，你手底下的员工不讲规矩不听话，你怎么办。其实还有一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文总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这个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一些，听别人说的。”

“对呀，你知道就好说了。”杜锋抓住了阿木娜问题的关键，“所以京华坊对于文总来说，也很重要的，就跟孩子一样。她爸原本是想让她回自己家公司工作，可文总一个人来到了北京，空降到北京分部，听我姐说也是受了一些气，索性就来到了京华坊，其实她是不是股东，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陪着我姐，一起完成事业，工作室现在属于初创期，它需要很多人的陪伴。”

文总这样的女强人是自己要学习的榜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却开始反感了，“我……辞职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你不用考虑，你内心深处，原本也没想辞职，不是吗？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原生家庭 阿木娜不说话，心想着：我怎么想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了，没有谁这么懂我。

这件事说的也差不多了，杜锋不再提了，大家都成年了，有些事也不能一直去提。杜锋看着立在墙边的画，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来京华坊之前，你的这些画卖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些画我都不想去卖的，它们是我的寄托，努力画出的东西，我不想就这样卖出去，我只卖给真正懂它的人。”阿木娜说着倒是有难言之隐了，“所以……就算是这样，我的画很少有人去卖。大家都觉得我脾气怪，一传十，十传百，根本就没人买了，我在饭店、服装店、超市做过工，本想着卖画能贴补家用，可这市场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杜锋道，“那你卖画是为了贴补家用？那我姐给你开的工资怎么样，钱这块你要有困难的话，你可以随时说，我去找我姐说。”

阿木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京华坊给我开的工资挺好的，都是我个人的原因，跟工作室没有关系。其实，我贴补家用，也是因为家里有个弟弟，我得经常寄钱到家里去。”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之前我姐也没说过。那你一个女孩子在北京，压力还是很大。”杜锋说着开始同情阿木娜

阿木娜淡然的一笑，可能是多年以来生活的捶打，她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压力，只是现在动不动就暴躁的怪脾气，她是根本收不住了，“娟姐肯定不知道，我也没给工作室任何人说过。其实这些年我都习惯了，我学历不高，也没有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说白了现在所有我会的手艺里，我自己看得上的也只有画画了。”

“那如果说，将来有一个机会能够把你的画能卖出去的话，你愿意尝试吗？”杜锋试探的问道。

阿木娜摇摇头，她自己并没有方向，“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去选择。”

杜锋心里有了答案，也没再多问，后续是否跟阿木娜合作一次，他心里也没底。

“你弟弟现在做什么呢？还在上学？”

“上学！他才没有！”阿木娜不耐烦的说着，她好像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弟弟，“他现在就在老家混呢，什么都想干，什么也干不成，爸妈还一直惯着他，一没钱就冲我要。”

听阿木娜这么一说，杜锋彻底明白了。阿木娜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中，难怪她的性格这么古怪，可这些事儿京华坊其他人并不知道，恍然间杜锋对阿木娜有了几分同情。

不能再提及她伤心的事儿，杜锋想起重要的事儿就是带她回去，“谢谢你的信任，能告诉我这些。那……要不跟我一起回去，今天也是好日子，大家一起聚餐，你不去的话也不好。”

“可……我刚才又发脾气了，娟姐和文总她们……”

杜锋道，“没关系，这个交给我，她们会理解的。我对现在的京华坊了解的不是很多，但能看出来，大家还是很友爱的，大家一定能够走得长远的。”

为什么一见到他，会对他产生信任？这种感觉，阿木娜并不懂。

杜锋这一趟劝说，阿木娜总算是答应回去跟大家一起聚餐。去的时候京华坊早早就关了门，杜锋直接带她去了家中，一进门所有人都围坐在院中的圆桌旁，桌上的菜还没上齐，大家各自说着什么。

杜北京和文欣正交流着药膳小铺的事儿，就见杜锋和阿木娜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人都到齐了啊！”杜锋说着带阿木娜到空位坐下，然后歉意的跟大家说，“实在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久等了。她租的地方漏水了，我正好找人过去帮她修了一下，耽误大家时间了。”

雨燕和杜娟先后端着最后的两盘菜上了桌，杜娟见阿木娜到了，便说，“人齐了就好，娜娜，挑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文欣抬头看了一眼阿木娜，阿木娜目光躲闪，刚才杜锋都帮着她打了圆场，也不再说什么。老杜一家人和工作室所有的人住在一桌，雨燕环顾了一下大家说道，“你说说啊，这就是缘分，咱早就应该这么聚聚了。小李就在家后面住着，这些年也一直没走动，现在来京华坊，雕模这块还麻烦您多帮衬帮衬我家娟儿；还有文欣打小就跟娟儿关系好，现在过来帮娟儿，阿姨是打心眼里谢谢您。”

“阿姨，您太客气了，以后大家不都是一家人了。”文欣回道

看着阿木娜和格桑，雨燕眼中充满了宠溺，“这俩小姑娘，娜娜和格桑，看到你们，我就想起娟儿，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那对绢艺也是这般热烈的追求，你们这么年轻，就有这个觉悟喜欢非遗，喜欢绢人，在现在年轻人中更是难得的。你们也知道，京华坊本是我一直在打理，可这些年一直停滞不前，交给娟后，她招来了你们，是咱工作室的新鲜血液。其实京华坊不会像公司那么严谨，毕竟京华坊不大，大家有时候还是要多多帮助，多多磨合啊。我见过你俩的作品，说实话比起我那个时候，好太多了。”

被当众一夸，两人却内向起来了，一句话也不说。阿木娜时不时抬头看着雨燕，她很认同雨燕说的话，更或者是感觉到自己被认可了。

大家认真听着雨燕说，雨燕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我说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娟儿，你说两句吧。”

杜娟也不推诿，便道，“好，我听妈的。这次我们在王府文创取得了第三名的名次，离不开大家的努力，也在此谢谢大家。”

说着便鞠了一躬，后继续说道，“其实这一次的名次，是对咱们的认可。我们是第三名，大家也不要灰心，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名次不重要，被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文欣的火气完全下去了，她盯着阿木娜看了半天的时间，拿出手机给阿木娜发信息：娜娜，抱歉！你很棒！

阿木娜瞧见短信，是文欣发的，看了一眼文欣，文欣冲着阿木娜点头。一会儿阿木娜回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会注意的。

“在这次“虞姬”的修整上，我想说一下，大家都很努力。不过要重点表扬一下阿木娜，娜娜其实很努力的。大家都知道她之前是画国画的，没有接触过绢布，这次咱们时间紧任务重，娜娜还是完成了自我突破，为了完成这次的绢人，也做了不少练习。”

文欣接着说道，“大家都会进步的，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杜娟对阿木娜赞许有佳，也是为了给她信心，在座的除了爸妈外，大家都懂。

“谢谢娟姐。”阿木娜说道，看着这一桌的人，阿木娜的心暖起来了，其实刚进门的时候阿木娜就被感动了，一桌子的人就等着自己，她心里明白，大家都把她当做自己人，是自己太过于排外了，想到这里便站起身，给大家鞠了一躬。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心思，我懂 杜娟放心了，这个功劳还得归于弟弟，看来他是把这事儿给办妥了，“不用这么见外，娜娜，那咱们就开饭！”说完杜娟失望了看了看手机，给柳天发的信息，柳天都没回复。本想也通知他一起过来参加，可这人就像失踪了一样。

“你咋了，不高兴？”文欣看杜娟心神不宁的样子，顺便也瞧见了杜娟发给柳天的信息，“哇！娟儿，你这太大胆了，他能过来吗？”

“我不知道，一直都没回我消息。”

老杜家从没有像今儿这么多人，何况又是这大中午，聚餐更是少见。不过半途阿木娜这事儿闹的，让大家也都一两点才开饭。秀芬刚好买菜路过杜家，就被屋里嘻嘻哈哈的声儿给吸引了，瞥了一眼，认出了都是京华坊的人，秀芬自言自语，“还挺热闹，这雨燕这回是做起来了！”

刚一回到家，秀芬就给儿子柳天打视讯，柳天那头正画着京剧彩妆准备上台演出，“妈，什么事儿啊，我一会就准备上台了。”

“那个，呦，你这化妆呢，吓妈一跳！我就长话短说！京华坊今儿在老杜家聚餐，这事儿你知道吗？”

柳天纳闷，“啊？我不知道啊，妈，您怎么知道的？你去了？”

秀芬说道，“我去？他们也得邀请我啊！我刚才路过他们家看到的，不是你帮了她们这么多忙，她们家就没有叫你？”

“叫我？我都没看手机，你等我一会儿，我看看啊，妈。”柳天切出画面，一瞧杜娟给自己发了好些信息，一句句都是诚恳的邀请他过来一起聚餐。回到视讯的界面，柳天道，“妈，刚没看到消息，杜娟那面是给我发信息了，我都没回人家。妈，要不先这样，我回一下。”

“好，演出完记得早点回家。”

挂了电话，柳天忙给杜娟打过去，响了几声对方都没接。柳天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生气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柳天不知道这回杜娟刚好离开座位，匆匆忙忙奔着自己屋里去，重新给柳天拨了回去，“柳天，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不方便。”

“没事。”柳天说道，“我刚看见你的消息，刚才一直在化妆，没看手机？”

杜娟一听有些失望了，“你今天有演出啊？”

“对……”柳天说道，“那个最近演出排的满，好几天都没着家了，看你微信说，今儿你们工作室聚餐呢，挺好的，是有什么好事吗？”

怎么就不明白我的点呢？杜娟继续说道，“这次京华坊在王府文创的投标赛上被认可了，这里面离不开你。之前你又给我们帮了那么多忙，就想着也喊你过来，”

“嗨！这事儿啊！”柳天这才想起来，“帮忙都是举手之劳，不用特地感谢的，你能发展起来，我为你高兴，京华坊一直以来都很优秀！恭喜恭喜，再接再厉！”

“还是要谢谢你。”听了柳天鼓励的话，杜娟的心里就差开出花儿了，“要不今晚回来，我单独请你？”

柳天忙拒绝道，“哎呀，不用这样……其实，去你家的话不太合适，说实话我挺怕季阿姨的。”

柳天这么一说，杜娟也明白了。两家的关系依旧焦灼，这是现实问题。杜娟也无法预料柳天真的来家里后，老妈会是什么想法，他有顾虑也对，杜娟道，“那我就单独请你下馆子。”

“好，我看这样行。”

“那……我不打扰你了，祝你演出成功，别太累了！”

先断了电话，杜娟的心怦怦跳，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会给柳天打电话呢？这场聚餐应该是请他过来的，又怎么生出单独请他的这个想法了呢？不过这个想法也只限于她自己了。

“咳咳……”轻声的咳嗽，杜娟回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要走开，认出是弟弟杜锋便道，“回来！别以为我没看见啊。”

杜锋进了屋，一脸坏笑，“姐……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谁信你！是故意咳嗽让我发现的吧，还跑的挺快，你过来干什么！”说话间，杜娟就觉得自己的脸慢慢烧了起来，这一幕也刚好被弟弟杜锋看到。

杜锋调侃起来，“姐，你是不是跟我未来的姐夫打电话呢？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对了，对面这人怕不是柳天吧，你俩还真……”

“别乱说！什么未来的姐夫！压根就没有。”

杜锋可不信，“嗨，没事，姐，你的小心思，我懂！刚才你们打电话我听得真真的，还说要请人家单独下馆子。能不能带上我，姐，干嘛单独啊。万一那小子对你有什么想法，做弟弟的我好保护你！”

“你再说我可揍你了！”杜娟突然发现，这弟弟一回来，自己的感情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还有，你别一天就知道保护保护的，上次你动手打了人家，人家都没跟你计较。”

“那事儿是我不对，姐，你老提它做什么啊！行姐，我不说了。其实柳天吧，哪里都好，就是挺能嘚瑟的。”

“都说不说了，还捎带一嘴，不带你这样的。说吧，你过来做什么！”杜娟一本正经的问着，杜锋看看还在聚餐的大家，关了门说起中午那会儿去阿木娜家的事儿。

下午的天开始热起来了，坐在院中大家早已是汗流浃背。老杜早就准备了解暑神器——绿豆汤，雨燕给大家每人盛了一碗。

格桑一眼看成了豆汁，说什么也不来，“阿姨，我喝不惯这个，味儿太冲了。”

“啊？这绿豆汤。”

“绿豆汤啊！”格桑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我以为是豆汁呢，看着颜色都一样。”

雨燕一听畅怀大笑，“这小姑娘看得还挺准，老杜，这绿豆汤里面是不是水加多了，看着没那么绿。”

的确，碗中的绿豆汤泛着白色，打眼一瞧真有点像豆汁了。老杜忙解释起来，“你们这眼神也是绝了，我在里面加了牛奶，绿豆清热解毒牛奶补钙养颜，这可是双重功效，不过每人就这一碗，不能多喝啊。”

这一解释，大家心里都明白了。雨燕挨个儿给大家端着，“唉？娟儿和小锋呢？”

随后冲着杜娟屋的方向喊着，“娟儿，出来喝绿豆汤！小锋，快！”

杜娟开了门，回道，“妈，这就来！”

门虚掩着，这回的功夫，杜娟也是明白了阿木娜家的大概情况，“得亏是你，弟！要没有你过去的话，娜娜可是不会轻易就这样吐露自己心里的秘密，她对你还是信任的。这样也好，至少我们知道了她这种性格的原因是怎么造成的，在原生家庭的长期打压下，这种性格也是在所难免。”

杜锋小声说道，“是啊！所以说以后你们还是得多关心关心她，性格脾气这块谁也没办法，就只能不断的去开导、去包容。”

“不光是我们，我们只是陪衬，我觉得还得是你，弟！现在她信任你比信任我们要多，你要没事的话，就多来工作室看看吧，我就怕这姑娘心里到时候憋着什么事儿，又不跟我们说，憋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杜锋一脸懵，姐姐这任务下的有点突然了，阿木娜怎么就信任自己了，他可不想做这事儿，“不是，姐，这不行吧。信任是信任，但她这种信任时间长了，不就成依赖了。”

“那怕啥啊，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回头我跟文欣商量一下，看这事儿怎么弄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司不是心理咨询 喝完了绿豆汤，坐了没一会儿，大家就各自散了，杜娟也决定给大家放半天假。在门口送走了维安、娜娜、格桑，文欣主动留下来帮着杜娟收拾碗筷，闺蜜情深，杜娟也就没在客气。

雨燕擦完桌子回到厨房，见文欣正在刷碗，着急道，“欣欣，这活哪能让你干，娟儿你说说人家好不容易上咱家吃饭，这怎么还让人家干上活了？”

文欣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急忙解释道，“没事儿，阿姨。我跟娟儿什么关系啊，您就回去歇着吧，是我主动要洗的。”

杜娟笑着说道，“是啊，妈，您赶紧回去吧，您站在这儿，文欣都不会刷碗了。”

雨燕也不再打扰俩闺蜜，“行吧，行吧，那你们就在这儿吧。欣欣一会过客厅来吃水果，娟儿一会记得带人家过来。”

“哎呀，妈，我知道了。”

雨燕出了厨房，文欣说，“阿姨还是跟以前那么热情。”

杜娟一乐，“我妈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放，每天就像个孩子，比以前啥事都管好多了。”

“这样挺好的，阿姨也该享享福了。”文欣道，“对了，我看你弟刚找你聊天了，阿木娜到底什么情况。”

杜娟正要跟文欣说此事，文欣这一问，还是全盘告知吧。原本想着找文欣一起商量解决的办法，可文欣一听完之后直接拒了了杜娟，并且要求开除阿木娜，“娟儿，娜娜有这样的问题我们是应该去同情，但我觉得咱们还得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阿木娜？”

杜娟没想到文欣会有这种想法，内心当然也不答应，“啊？你是什么意思？开除她？为什么啊，留肯定是要留的，咱们不能让她走。”

“那有什么不可以，咱们开的是文化类公司又不是心理咨询机构，她心理有问题了，只能说她的承压能力太差，难不成看着她一次次闯祸，咱们还得帮她做心理建设？那公司要不要发展了，职场一向都是无情的，你看看从她来到现在。服从不服从公司的管理是其一，就这个纪律性上，差点耽搁出多大的乱子来。”

杜娟听得出，文欣对阿木娜的成见还是很大的，她明白职场上便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得惯和看不惯的，“你说说你，就不能包容包容她？咱们工作室不像大公司，专门有员工关怀的部门。咱们虽小如麻雀，但也希望五脏俱全。”

说话间，水池里的碗筷洗的锃光发亮，杜娟端着一摞碗筷走向橱柜，文欣忙上前帮她打开橱柜，后说道，“我觉得我挺包容她的，刚才我还发信息道歉了，我觉得我够大度了，事情吧咱该过去就过去，这没问题。但刚听你说娜娜是原生家庭，而且时不时的会情绪不稳，这是很可怕的，这就是遗留的问题，但遇到问题后，我们终归是要解决问题的啊。原生家庭出生的孩子，一般都很自卑，她们急于想要证明自己，也更容易走上岔路，这对咱工作室的发展是不好的。”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解决？”

听杜娟这样一说，文欣也明白，杜娟是不想放弃娜娜，“看来你的心是已经确定了，不想放弃她？”

杜娟点点头，“是啊，每个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她也不知道她会出生在原生家庭中，也不知道会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走到社会上，社会上能够包容的方面真的太少了。怎么说呢，阿木娜做事儿还是很认真的，所以我想看看怎么帮帮她。”

“那除非你让一个人整天盯着她？关注着她？但娜娜的性格，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嗯……”杜娟若有所思想起弟弟，便道，“其实刚才我已经拜托我弟，多关注关注娜娜，说句实话，娜娜现在对我弟可能比对你我都信任，最起码连家境都跟我弟说。”

文欣笑了，八卦的说道，“那到时候估计这俩又是一对了。”

杜娟可不相信，连连摇头，“啊？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你还真别不信，就按你刚才说的，你弟和娜娜还是有可能的，我给你说，我看这个可准了，具体的我就不给你分析了，反正这就是我的直觉。”文欣笃定的说着，“不过这样也好，让她跟你弟多倾诉倾诉。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真正的走出内心的自卑，面向强大，最终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好，我会嘱咐好小锋的。”

文欣的话提了杜娟一个醒，若是自己的弟弟真喜欢上了阿木娜，就阿木娜这个脾气，老妈肯定是不容的，不过庆幸的一点是，到现在为止，杜娟还没有看出弟弟对阿木娜流露出任何的感情，她也不愿意两人有结果。

雨燕正半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杜锋斜着身子瘫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老杜从一边的主卧拎着一个保温杯出来，大踏步的往外走。

“刚吃上饭，嘛去！”雨燕忙问

“找净化设备去，这几天看了几家二手的，都不行。现在得抓紧时间找了，咱这店得赶紧开起来才行。”

“爸，什么净化设备？”

老杜紧张的看着雨燕，当时街道办让整改的事儿，家里一儿一女都不知道，两口子好面子，可不能在儿女面前丢了面儿。雨燕一眼就明白了老杜的意思，直接替他回答了，“药膳小铺熬中药的时候味儿太大了，我这嗓子受不了，也怕影响了街坊，就让你爸赶紧寻摸一套净化设备。”

杜锋一听身子也坐直了，道，“啊？爸，这净化设备得不少钱吧。”

“是啊，所以现在就找找二手的，便宜的。”

“那估计不好找，这样吧，爸，我也帮你问问。”

“行，咱都问问，要有合适的，就直接定下来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老杜出了门，见老爸走远了，杜锋问起雨燕，“妈，是不是老爸开的小铺被投诉了？”

“嘘！臭小子，你怎么知道！”

杜锋机灵地说道，“一般像咱爸开的这种小铺，第一要考虑的就是净化设备，应该是提早先安装上的，可之前爸营业了不到三天，试营业就一天，突然就关门了，那肯定是里面出问题了。完了这事儿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不说，我跟姐又没法问。”

“啊！”雨燕张大了嘴，“这事儿你姐也知道？”

“当然知道了，我就是从我姐那儿听说的，我姐还不让我说呢，说您二位碍面子，我们就一直没提这件事，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帮着爸在打听，刚才也就是跟爸那么一说，但说实话现在二手的净化设备可不好入手，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毛病的。”

杜锋分析的头头是道，雨燕也是无奈，“是啊，你爸这几天跑设备，也都是这种情况，二手的设备大多都是有问题的，新的设备又太贵了。你爸开这个店，就投进去不少了。对了，你姐是听谁说的，怎么这事儿还能传你姐耳朵里。”

“妈，这事儿是崔阿姨告诉我的。哎呀，这都不算事儿，咱这条胡同哪家开新店的时候，不得折腾俩三月的，这都正常。”杜娟说着话，拉着文欣从门外走进来了。母子俩一瞧文欣来了客厅，坐的也端正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员工休息室 雨燕道，“我还说瞒着你们呢，你们都知道了。果然，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其实我还好，就是你爸，心小着呢。刚试营业一天，就因为净化问题被要求整改，你爸这心上肯定放不下来，大家这都是顾及他的面子呢。”

“叔叔的小铺被整改了，难怪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他药膳小铺的事儿，叔叔一直都支支吾吾的。”文欣道

杜娟让座给文欣，“快坐，别客气。”

“可不嘛，他啊，现在就想赶紧找到一套可用的净化设备，赶紧安装好，然后开店，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雨燕太了解自己的老头子了，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好事，“得，现在这堵墙是糊不住了，你们也都帮着打问打问，看哪里出净化设备的，包括网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这样的厂家，咱都多渠道问问。”

“好，妈，您放心，我们都问问。”杜锋说道

“不说这事儿了，欣欣，快吃西瓜。”桌上刚好是新切的西瓜，雨燕热情的递给文欣一块，“看看文欣，现在太有担当了。之前都太忙了，阿姨都没有好好看你，也没去工作室看你，这京华坊有你帮衬着娟儿，阿姨也就放心，阿姨谢谢你啊。”

“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我跟娟儿的关系，提这些就见外了。”

文欣说着瞟了一眼杜锋，杜锋低着头继续玩手机，一边的雨燕提示道，“人客人在呢，在这儿玩什么手机，要玩去你屋玩去。”

“哎呀，妈，我这不是给爸找净化设备。得，我还是一会回屋找吧。”杜锋说着收了手机，索性靠在沙发上，微闭着双眼。

杜娟这回是有话要跟老妈商量，也要同时跟文欣去说，“其实，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是有个新的想法要说。可后来想想，这个想法也不是很成熟，还是咱们先商议完再给大家说吧。”

“说呗，有啥不成熟的，文欣在呢，指不定你说出来后，大家商量商量，它就成熟了呢。”雨燕倒是想的透彻，在她这儿，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

“我是这么想的，妈。”杜娟一本正经起来，“现在京华坊已经出具规模了，而且团队构架也比较完整。我是想把咱们家里空着的那间房腾出来，改成一间员工宿舍，这样的话大家不仅离京华坊近，而且还能促进大家的关系。”

杜娟话音一落，雨燕还没说话，文欣是差点被吓到，“啊？娟儿，你不是吧，这么拼？”

说完随后感觉到不适，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次阿木娜的事儿雨燕还不知道，文欣却心知肚明，她知道杜娟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阿木娜融入到集体中来，可拿着自家的房子做宿舍，这未免有些不合适了。

“没事，欣欣，就是大家一起交流，一起商量商量，看看可不可行。”对闺女提出的这个想法，雨燕思忖的时间不长，她认可闺女的想法，但又不知如何去支持“这个想法是可以的，大家住在一起，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交流肯定比现在方便多了，不过要弄成宿舍的话，这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我们倒还行。就怕到时候你奶奶过来后会不适应，而且一间房子的话，就阿木娜和格桑两个人来住？她们应该不习惯住在一起吧。”

“姐，阿木娜自己租的房子那么大，你会觉得她会跟别人住在一间小屋里？”刚还在“闭目养神”的杜锋说道，“两个人本就生活习惯不同，住在一起别说拉近关系了，别又有新的矛盾了，再说了咱这院也没那么大，反正这事儿我是不赞成。”

雨燕呵斥了杜锋一句，怕是刚才的话伤到杜娟，“要睡就睡你的！”

雨燕、杜锋所担心的也是文欣想到的，依旧没有同意杜娟的想法，“娟儿，其实现在咱们工作室还没有到给大家弄宿舍的地步，毕竟员工还是很有限的，如果真想做的话，那我建议就是在工作室里面设一个休息间，应该是没问题了。我看工作室空余的地方还有很多，用隔离板一安装，就行了。”

“休息室？这样好像也行，那就里面放高低床，置办一些简单的柜子桌凳，谁想休息谁就用。”杜娟终究是打消了员工宿舍的念头，想来想去也的确不合适，自己本是好心不假，可大家未必都能接受，“你们说的也对，宿舍就算了吧，那就在工作室安装一个休息室。”

“休息室不错！”杜锋有些兴奋的问，“那到时候姐，我是不是也能去休息室了。”

杜娟反问，“你去做什么！”

“嗨！逗你们呢，还真当真啊。我估计下周我就要忙起来了，你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我这儿也不能闲着。”

“卓昊那面有信了？”雨燕问道

“说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看到时候具体怎么分配工作。”杜锋说

雨燕没再多问，跟杜娟和文欣说道，“那你们在工作室安装休息间，这事儿要不要跟他们几个商量一下。”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休息间也属于是工作室给大家的福利，大家一定会支持的。”

休息室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大家都同意杜娟的想法。两三天的时间过去了，虽说“虞姬”获得了第三名，大家手上的活可没停，练习的练习，忙活的忙活。在这次被王府文创认可后，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也不再那么浮躁了。有个性的阿木娜，安稳了很多，那件事过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却恍如隔了好久。

文欣敲定了一小部分的绢人商单，王府文创对京华坊依旧在考验中。不过还好，大家都有的忙才是重要的。

只是大家正忙的起劲，分工明确，一位老太太的到来打破了这几天的平静。

“小季在吗？小季？”

文欣见门外，是一位拄着拐的老太太，看这一头花白的发，都可以当自己的奶奶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的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文欣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奶奶，您找季阿姨做什么啊。”

老太太睁大眼打量着文欣，一瞧眼生便道，“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我找小季，你给我叫她去。”

“奶奶，季阿姨不在这里，您要找啊，我带你去家里找，行吗？”

老太太摆摆手，指了指手中的布袋说道，“我找小季，是来补一补我这大袍子，她怎么就不在呢？”

补袍子？文欣寻思着，这位老太太怕不是走错了路，便说道，“奶奶，这里是京华坊，是做绢花绢人手艺的，不做裁缝哦。”

“京华坊！我知道这里是京华坊，小季都给我补了好几次了，好些年前，小季就说过，只要我这需要修补的，就找她。”

文欣明白了，这位老太太与季阿姨的约定，那必然是老感情了，可自己现在也没辙，这几天季阿姨早出晚归，陪着杜叔一直在找净化设备，这时候就算是带着老太太过去，也未必在家。

第一百四十章 羊皮袍子 文欣不认得这位老奶奶，搬来了杜娟做救兵，眼前这位老太太杜娟倒是认得，一见面就亲近起来，“孙奶奶？您……您怎么来了，可好长时间没看着您了。”

孙奶奶见杜娟，脸上堆满了微笑，“看，小娟还认得我呢！我还以为你把我这老太婆给忘了呢！怎么现在京华坊你做主？你妈呢，不在这儿啊。”

把孙奶奶扶到屋中，杜娟说道，“我妈妈这几天陪我爸爸忙点家里的事儿，我也是刚接手京华坊，现在也是跟着大家在学习中呢，奶奶，这好些年都没见您，您是不在北京吗？”

文欣给孙奶奶倒了一杯水，恭敬的放在桌上，孙奶奶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看看啊，我不在北京也有七年的时间了。七年前我家老伴儿查出肺病，医生说要静养，可我家老头子就想四处逛逛，这七年的时间，我是随着他去了云南、青海、宁夏，每到一个地方就住一阵。去年到了海南，也就是我儿子现在工作的地方，老头子的病情加重了，三个月前就走了，我这才重新回到北京来，收拾收拾东西，把房租出去，搬到海南跟我儿子一起住。”

杜娟热泪盈眶，被孙奶奶的几句话感动到了，对于孙奶奶一家。其实杜娟最早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小时候，平日里倒没有几分交集。不过人情就是如此，几年的时间不见，再见面也难免会觉得亲切。

时间的缘故，杜娟早已记不清孙奶奶的老伴姓什么了，道一声“节哀顺变”，也只能如此了，可孙奶奶这回过来说要补这件大袍子，杜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接过这件大袍子，质地是羊皮的，很厚很重。袍子上已经有好几处修补的补丁，杜娟认得这补丁上的针脚，出自于老妈之手。将袍子整个翻过来，右边兜口的地方有一处窟窿，孙奶奶想要补，应该就是这儿了，可这袍子怕是工作室其他的老裁缝也拾掇不来吧。

杜娟叫来了工作室的一位专做裁缝的老师傅，老师傅看后直摇头，“这可不容易补，里面的里子都被撕开了，就算是要缝还得先把里面的羊皮缝起来，不过这羊皮已经缺了一块，就这料你上哪儿找去？而且现在咱这儿是没这么大的针了。”

孙奶奶可不听这说法，便道，“怎么不能补了，之前小季在的时候，这就是很简单的活。”

老师傅不知道怎么回答，再次指了指羊皮，“主要是羊皮难找，就算找着了，缝在一起，它也不平啊。”

“不管平不平，补成什么样儿，你们只要能做就行。”

见这孙奶奶也是倔强，杜娟也只能说道，“孙奶奶，要不，您等等我妈，等我妈回来再说吧。”

孙奶奶微微点头，“好！也只能如此了。现在京华坊都是年轻人了，一些老的东西可不能丢了啊。”

杜娟没有说话，不能说这位慕名而来的老太太跋扈了一些，但说的话倒也是不中听，思前想后，杜娟也想起之前老妈提醒过的：京华坊要改，那是肯定要顾及到街坊的。自打有京华坊后，街坊四邻对绢人不是太了解，就一直把京华坊跟秀芬的裁缝铺相提并论，两家虽说都是做绢艺缝制，可秀芬的定位很高，只接定制裁缝，所以常年也不怎么跟街坊打交道。

雨燕呢，就包揽了这一切，久而久之，街坊家里有个缝缝补补的活，也全都来找京华坊了，起先对这点杜娟还没有这么大的感受，可孙奶奶这次一来，杜娟也着实感受到了街坊的重要性。

杜娟当即给老妈打电话，正在跟老杜看设备的老妈，一听是孙奶奶，二话不说打了出租就回到了京华坊。

没到之前，文欣很不解杜娟的做法，“娟儿，这怎么回事？咱京华坊是做绢艺的，怎么现在这种缝缝补补的活都能找过来，孙奶奶不算是第一个。自打咱们京华坊重新开业到现在，不能说隔三差五，反正一个月里就会有几个人拿着衣服过来，说帮着缝缝补补，我一瞧都是街坊邻居的，好几个都在胡同里打过照面，更不好意思收钱了。我是觉得，这样零碎的活，可能会影响到咱们吧？咱要不要想一个辙？”

杜娟当然明白，现在这些街坊过来缝缝补补，全都是老妈之前的人情关系，“影响肯定是有的，我最近也在想如何把这块业务给分出去做，毕竟不能影响咱们的正常业务。但这块看着小、零碎，不过还真不能取消，记得京华坊刚刚创立的时候，大家对绢人绢艺的理解，比现在还落后。有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也的确是靠着街坊们时不时来缝缝补补赚钱生活费，所以这块，说白了就是念着大家的恩呢。”

“原来是这样。”文欣明白，京华坊所经历那一段最艰难的时候，自己还在国外读书，“那这块是得好好的规划一下了，这一块是不能丢的。”

杜娟感谢文欣的理解，“你能理解，太好了。”

“你刚才这么一说，肯定能理解，原本想着这些琐碎的活会影响咱，可回头想想，如果没有这些的话，可能咱们京华坊也难以度过那段艰难的时间。其实咱们对京华坊的定位就是一家有接地气、有人气的公司，街坊四邻就是咱们的人气。”

“谢谢欣欣！阿姨没看错你！”雨燕说着满头大汗、火急火燎的走过来，“欣欣说的好！街坊四邻就是咱的人气，这事儿我们回头好好聊聊，我先去找你孙姨，我跟她去聊聊。”

孙奶奶等了足足有半小时的时间，在杜娟的办公室等着都快睡着了。雨燕推门而进，孙奶奶一瞧，立马精神了，“哎呦！小季啊！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雨燕几步上前，热情的握着孙奶奶的手，就像是一辈子未见的闺蜜一般一样激动，“孙姨，您可算是回北京了，之前听街坊说您带着我魏叔离开了北京，去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去了，玩的怎么样啊？唉？怎么没见到我魏叔？”

孙奶奶说道，“你魏叔玩累了，就先我一步走了，我呢这阵子回来收拾收拾东西，也打算去海南跟我儿子一块住了。”

“不好意思，孙姨，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实在不好意思，这魏叔好端端的咋就……”雨燕重情，一听这消息，心里也难过起来。

“肺癌走的，没办法，他的肺一直都不好。”孙奶奶道

雨燕注意到了放在一边的袍子，直接拿过来一瞧，“孙姨，这不是我魏叔平时穿的袍子？听我闺女说又坏了？是哪儿？”

翻个面，雨燕也瞧见了破洞的地方。孙奶奶抚摸着破洞的地方说道，“老头子走了之后，所有的衣服都烧了，就剩下这件了，本来也是打算烧了，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个念想吧。这个破窟窿的地儿就是当时烧的，烧黑的地方我都用剪子给剪了，我也知道这袍子再怎么补，那也回不到之前的样子了，小季啊，你就看着弄吧，弄得好还是弄的坏，都无所谓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街坊不能丢 雨燕捧着这间羊皮袍子，这份沉甸甸的重量，就像是刚才孙姨给自己说的话。袍子破洞的地方，被剪的整整齐齐，像是老师傅说要想修补回来，就必须得找一块羊皮。可这大北京不像是青海草原，羊皮是稀罕物。雨燕仔细的看了看烧破的地方，是有难度，但雨燕却还是答应下来了，“孙姨，您先不着急离开北京吧？”

“不着急，这次回来且收拾呢，还得想着把房子租出去，就过去跟儿子一起住了。”

“那您给我三天时间，我给您把这袍子弄好了。”

“三天，你来得及吗？这都烧成这样了，布料都不好找，要不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孙姨说着想打退堂鼓，自己也纠结起来，“刚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看能不能补好，这袍子烧了一个洞，或许这就是老爷子的天意吧。”

雨燕一听不认同孙姨的说法，一向坚持唯物论的她可不相信什么天意，“孙姨，您这说的什么话。哪来那么多天意啊，那就算是天意，天意也一定是要求世间万物完美无缺，这袍子现在缺了，咱给补好这才叫天意呢。您这袍子经我手缝缝补补也好几次了，如今您又拿过来了，就说明还是想补。孙姨，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就交给我吧。”

“可这羊皮很难找的，之前儿子帮着在网上买了点羊皮料，寄出来之后都是人造革，跟这个完全不搭，小季，这可不好做。”

雨燕却有把握，不过这事儿还得从孙姨聊起，“孙姨，您忘记了，当年您给过我一条羊皮毯子，那上面的羊皮跟这个是一样的吧。”

孙姨回想起来，不答应雨燕说的，“那不行！那个是当年我跟你魏叔下乡的时候，人家给的，就两件羊皮，后面一件做了袍子，一件做了毯子。你把毯子给拆了，那毯子不就作废了？可不能拆东补西。”

“没事儿，孙姨，可能这就是缘分呢，您瞧瞧，当年给的毯子现在不都用上了。”雨燕说着摸了摸里子，“这里子您也不用担心，工作室里有绢布，我给您换了就行。”

听完雨燕这么一说，孙姨也不再推脱了，“好！小季，就听你的！我就相信你，真的麻烦你了。”

“行，您放心就行了。”

说完修补袍子的事儿，孙姨也不忘问几句京华坊的事儿，“小季啊，我看现在你这京华坊让你闺女打理啦，还招了不少人呢，瞅着都挺年轻啊。”

“是啊，孙姨。也该让孩子自己做点事儿了，我也岁数也干不动了。”雨燕说道。

孙姨想起往事，和雨燕道来，“想想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你这京华坊在咱胡同那也是出了名的。我都记得那时候大家排队找你做针线活，缝缝补补的几年。没想到这时间一晃眼过了这么久，你这京华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

说起这个，雨燕是很有感触的，“是，现在年轻人想法多，现在做手艺也跟我们之前不同了。绢人是非遗，现在大家提倡的都是宣传非遗，宣传文化，可宣传的方式比之前变了好多，好多方式在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看来，都已经落后了，这段时间我跟着她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先进的东西是要学的，可咱老的东西也不能丢，老街坊更不能丢。”孙姨说完直接问道，“小季，我刚才看这京华坊比之前规整多了，现在是不是很少有像我这样直接过来要求缝缝补补的？”

孙姨这一问，雨燕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刚还跟杜娟、文欣说过这事儿呢，“少是少了，我也想看看这块怎么弄，可能大家是见工作室转为正规了，就不来打扰了。”

“嗯，这是得好好弄弄才行啊。”孙姨说着缓缓起身，“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现在是公司，我怕打扰你们，我三天后再过来。”

雨燕忙说道，“孙姨，您这哪里的话，您想来随时来。袍子的事儿您别担心，等我弄好了，给您送家去。”

这趟孙姨过来补这间袍子，不如说是给雨燕和京华坊上了一课。大家把她送回到门口，雨燕拿着这件袍子也回了家。

杜娟看着老妈也颇有感触，“看来这件事，咱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现在考虑也不算晚，如果说等咱们起来后，再考虑怕是已经来不及考虑了。”文欣明白开在胡同里的京华坊，它不像是cbd林立的写字楼，里面都是方方正正的盒子，一切按照规矩办，一切都是规则了。

“今晚要不还去我家吃饭？刚好跟我妈商量下这事儿，看后面怎么做，这件事我是不想拖太长时间。”

“吃饭啊？要不等你们吃完了我在过去，昨儿刚去你家吃的，今儿又去，挺不好意思的。”

杜娟不在意这些，便道，“那有啥啊，咱俩这关系，你还担心那么多？来吧，来吧，你来我家，大家都挺高兴的。”

“行行行，听你的，听杜老板的。”文欣调侃起来，“我要再说不去的话，估计你就不理我了！”

杜娟得意道，“知道就好。”

文欣如约而至！

一进门，见文欣手上多了一个果篮和一盒点心，杜娟就有些不高兴了，“让你来吃饭，你说说你还带着东西过来？太见外了。”

“你才见外呢，上次就是空手来的，这回怎么也得讲点礼了。”文欣自有说法

杜娟道，“你就等着一会儿我妈说你吧，今晚就我跟我妈，还有我弟。”

“你爸不在啊？”

“他在外面吃，跟那几个叔看设备去了。”

果然，文欣这礼一提进里屋，雨燕就瞅着了，“批评”起文欣来，“欣欣，这还带什么东西啊，以后可不能带啊，咱都这么熟了，你这不就见外了。”

杜娟给文欣做了一个鬼脸，就好像说：看，被我妈说了吧。

“没事儿，阿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点心水果，就当零嘴了。”文欣倒是会说。

落了座，杜锋搭把手从厨房出来，看着他系着围裙，文欣吃惊，“你弟会做饭啊。”

杜锋一听，“欣姐，您这话说的，我这几年出国也是自己做饭的，这想着给你尝尝我的手艺呢，你不信我啊。”

“相信！怎么不信呢，就是在我的印象里，现在男生做饭的已经很少了。”文欣道

杜锋充满了自信，“那你就尝尝我做的菜。”

人不可貌相，平时看着无所事事的，做饭确实是一把好手，文欣也忍不住夸赞，“娟儿，没想到你这弟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杜娟道，“反正没让人失望。”

雨燕端着汤放上桌，“都是第一次吧，这也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做饭。我刚才还说呢，今儿欣欣过来，要不我来做得了，刚看着他做，我可是一直都提心吊胆，怕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

“不愧是亲妈，这么不信我。”

母子俩这一前一后说完，杜娟和文欣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裁缝小程序 饭菜上齐，杜锋看着大家津津有味的吃着，但就是不给评价。他期待的看着杜娟、文欣，可这两人眼神充楞，似在思忖着什么事儿。再一瞧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拉进嘴的一口饭嚼了半天，杜锋性子急，坐不住了便问道，“不是，老妈，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做的饭有这么难吃？”

看着杜锋不自信起来了，老妈回过神道，“没有，我在想事儿呢，你做的挺好吃的，挺好吃的。”

“你们也在想事儿？”杜锋意识到情况不对，“是不是工作室出什么事儿了？”

姐姐杜娟点头，看来这三人想的一样。杜锋放心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这么让你们发愁？我还以为我做的饭不好吃呢！”

杜娟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工作室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杜锋一瞧这情况，这准是有事儿，“说呗，我听听看啊。”

“那要不说说吧，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呢？”文欣在旁边说道，“毕竟大家都是做市场的，都说说各自的想法，说不定能碰撞出一些好的点子呢。”

“行，那就我来说吧。”雨燕放下筷子，将白天跟孙姨的事儿跟杜锋说了一遍，而如今发愁的就是如何解决这样的困境，“以前京华坊有一半时间是给咱这些街坊邻居服务的，缝缝补补不在话下。京华坊最难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帮衬，现在如果不重视这块，怕是不行。”

听完老妈这么一说，杜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个……还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妈，说实话现在大家如果衣服破了，能想到去缝缝补补的很少了，就算是定制裁衣，人家也都去网上或者是一些线下的品牌店，唯一能想到去咱工作室的，估计就像是孙奶奶她们这一辈的。”

杜娟赞同弟弟的说法，便道，“是啊，所以说现在就没法弄。这块现在如果划到工作室的业务，那工作室的业务就杂了，咱好不容易在开始了新的路子，工作室这块还是想做的专一一些；可如果这块业务不要的话，那些认咱们的街坊，怕是该寒心了。”

“毕竟多年了，都是老关系，咱可不能做那不感恩的人，我想着我要不重开一个小作坊，把这些活儿揽到家里，这样的话不就跟工作室分开了。”雨燕提议

“妈，这不又回到以前了。这样您该多累啊，爸的小铺开起来后，你就得两头忙，我可不想让您累着。”

杜锋赞同姐的看法，“对啊，妈，您要开一个小作坊，那这跟之前有什么区别。这活多活少的您也不能一整天都盯着啊。”

儿女都不同意老妈提出的，雨燕一细想却也是，“那我是真没办法了，主要是这块它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找你，闲了还好说，要是忙了给人家耽搁了，这也不好。”

“阿姨，要是把这块全部外包出去呢，这样的话您也不用操心，然后又不影响工作室？”文欣有见解，所想都是工作室长远发展，“现在京华坊主要是做绢艺，可其他业务板块也应该适当的扩展和提升，像今天孙奶奶来修补袍子的事儿，咱们完全可以把这一块作为一个副业务单列出去。”

“外包？”杜娟没有想过这块，不过文欣的想法很大胆，“这一块的外包应该很少有人来做吧。”

文欣道，“可以试着招聘一些兼职来做。”

雨燕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不用，不用。不用找兼职，之前工作室不是走了一些裁缝师傅，回头联系联系她们，让她们来做就行了。”

“那不太好吧，妈，之前就是因为做兼职走的，现在又把她们招回来？”杜娟担心的说

杜锋忙插了一句话，“等等，姐，如果说换一种其他的方式呢？”

“你想到了什么？”

“如果把接单的方式改为线上，然后谁接单谁去，直接到家服务，这样会不会好一些呢？”杜锋脑中已经有了办法，“我是这样想的，你们看行不行。我们可以开发一个小程序，然后让大家在小程序上下单接单，这样应该好一些。”

“可这样的话，一些爷爷奶奶，肯定不会用手机，而且怎么能让大家知道我们有个这样的小程序呢？怕又得做一波宣传？”杜娟道

雨燕是认可儿子的想法，更觉得此法可行，“宣传肯定是要做的，咱这胡同也不大，而且咱胡同不也有个住户群，到时候我找街道办的主任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咱们做做宣传。家里有老人的，就让儿女帮着弄弄，这些年找咱们缝补的是少了，一般儿女看着老人衣服坏了，估计就直接买新的了。”

“行，妈，如果能这样的话太好了，可这个小程序该怎么弄……”

杜锋拍着胸脯，笑着说道，“别把我忘了啊，我之前有同学是专门做小程序的，我可以找他做，这块儿就放心吧。”

雨燕点头同意，“好，其实这样的话，咱们这块业务就已经慢慢分出来了，而且也丢不掉这些邻里的口碑，至于价位的话，就让裁缝师傅跟用户自己去谈，咱就做一个中间方吧，也不赚他们的钱了。”

“可以，那我就安排去做了。”

“好，我是真没想到，现在业务还能这么安排。全部都在网络上、小程序上完成，看来现在这时代，我是跟不上了，也难怪说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杜锋能解决这个问题，雨燕更是出乎意料，可能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很传统的做法，如今全都赋予了网络与科技。

文欣想的更长远，“季阿姨，以后不管任何行业，都会有科技赋能，就像非遗也是如此。上次在王府文创中，人家就运用了全息投影技术再现了绢人作品，更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展现。往后咱们京华坊也会向着这些方向发展的，可能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毕竟现在科技赋能的速度太快了。”

“好，好！其实我们作为老手艺人，就像赵玺老师傅一样，都希望未来能有很多种方式传播绢人，传播非遗，现在时代在发展，大家的愿望也都成真了！”

聊了许久，已是夜深。从杜家出来时，文欣也是备有感触，先前自己坚持严谨的公司管理，如今这间工作室却带给了自己很多温暖，她猛然想起那晚在河边迷茫的时候，回头看看，也皆为过往，京华坊，是自己值得去坚守的一份事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打京华坊的主意 文欣边走边想着，一个陌生的电话进来了：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打电话。文欣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没过几秒钟，又打过来了。

“您好，您是？”

“我是黄总啊，文欣，还记得我吧。”文欣当然记得这个人的声音，那是老爸在北京分公司的那位黄总，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

之前因为工作的事儿，文欣对他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您有什么事儿？”

“哎呀，文欣，小文总，别这么生分啊，大家之前都是属于一个集团的。”电话那头，黄总倒变得礼貌起来。

文欣的记忆中，黄总是那种蝇头小利必啄的人，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让文欣多了几分警惕，“黄总，您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就可以。”

“那个，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公司一趟？”

文欣当然拒绝，“黄总，我跟我爸的集团都脱离关系了，你觉得我还会去这个分公司？你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是，这样啊，小文总。”黄总客气起来，“那个你是不是注资给京华坊了？这事儿好像被集团知道了，说你吃里扒外？”

“我吃里扒外？黄总，您搞清楚，集团是我爸的公司，我这怎么就吃里扒外了？”

黄总没有跟文欣争辩，反倒是将了一军，“可……小文总，您知不知道，集团有意向收购京华坊，你不想多了解一些？”

“我这就过去！”听黄总一说这话，文欣被气到了，之前自己明确跟父亲说过不要集团插手自己的事儿，现在自己注资京华坊，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却听到要被收购的消息，文欣忍不了，她得赶紧把这件事儿处理好。

一段时间没见，北京分公司重新装修了一番，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文欣险些没认出来，黄总老早就在门口迎接文欣，一见文欣，就屁颠儿的跟了过来，“小文总，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看这都十点了。还得让你跑一趟，不过你不来的话，一会你爸来了，估计就直接下决定了。”

“你们谁都不要动京华坊，否则我跟他没完！”文欣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公司里异常安静，一瞧也只有黄总一人，“怎么就你一个人？这收购京华坊怕不是你的主意吧。”

黄总关上门，悄声地说道，“做买卖的事儿，哪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呢？”

这黄总果然有猫腻，文欣倒是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你认了？这收购京华坊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黄总从咖啡机上打了一杯咖啡递给文欣，“小文总，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收购京华坊这件事我上周就已经上报给集团了，集团那面说没问题，所以现在就等着你爸过来宣布结果。”

“你们真卑鄙！”文欣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姓黄的竟然盯上了京华坊，可他的话里还是有破绽的，“不对！黄总，据我所知，按照你现在分公司身份的能力，你是没办法直接上报意见给集团吧，你上面有人？告诉我，他是谁！”

“分公司”一词刺痛了黄总的内心，他忙说道，“别分公司分公司的，这北京的分部再小，那也是集团的不是吗？我的确是没有权利上报这件事，但商场上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共赢才是硬道理，这个小文总不该不懂吧。”

文欣压着怒火，却又为老爸的集团惋惜，“我真替集团感到悲哀，你们这样无视集团规则，一心只想着利益，难不成你们忘记了，集团是不允许这样做的，还有，你们为什么对京华坊这么感兴趣，其他初创的文化公司也很多，你们也可以去合作啊。”

黄总连连否认道，“小文总，这就不一样了！京华坊我们是做过很多调查的，而且还有你入资，这意义就不同了，你这里都已经很完善了，找其他的初创公司，那就是浪费时间了。”

“我还是那句话，京华坊，你们谁也动不了。”

见文欣这么倔强，黄总有些着急起来，“不是，小文总你也看到了，今天公司没有一个加班的员工。这里就咱们两个人，还有什么是干不了的？这赚钱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京华坊这样一家有前景并且现成的公司，直接接手过来，感就完了。集团这么好的资源，还怕它京华坊做不起来！到时候你我一起……”

“这事儿就不用说了！不光我不答应，我相信我爸也未必能答应。”文欣说，“京华坊一路走来不容易，我是见证了它的人。而且京华坊在某种层面上就属于是家族传承企业，我看你就打消这个心思吧。”

黄总才不听文欣替京华坊说话，更是自信道，“其实，你不答应不影响什么，重要的是你爸答应就可以了，等明儿你爸到了，这事儿就有答案了。你现在属于京华坊的股东，那后续我们想增资，这么好的事情，还怕京华坊不答应？”

“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黄总，你是不是玩的有些过了！”是老爸的声音，先前与老爸闹别扭之后，已经好久没怎么给家里打电话了。看着老爸从公司门外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助理，再听刚才老爸表明的态度，文欣放心了。

黄总不知道文总这么快就来了，“文……文总，您是怎么……您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我想提前来看看我闺女，有什么不可？还有，谁允许你打京华坊的主意！黄总，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文总很不满黄总的做法，一上来便一通指责，转而对文欣道，“你干嘛拉黑我的电话，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再说了，上次的事儿，你要一直记恨我到现在？”

老爸就是自己的靠山，见老爸怪罪自己了。文欣立马拿出手机，把老爸从黑名单拉了回来，“拉回来了，爸。”

“这么大了还玩拉黑，小孩子啊你！”

“可不就是小孩子吗？你不老嫌我长不大？”

“哼！遇到什么事情，还得老爸给你撑腰！要我说你就回南京总部，那里有你发挥的空间！之前在那儿不是一直都做的挺好的？”

旧事重提，文欣是不愿意听了，“爸，您又说这件事，我现在不想回去，我就想做好京华坊。”

父女俩这回聊得火热，黄总找空档，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文总，我……我给集团提交的报告您看到了吗？”

文总瞪着他，“你是说集团的孟总向我提交的那份收购京华坊的报告？对了，黄总，我先给你通个信，孟总现在正在接受公司的调查，被停职了！”

黄总心中一慌，身子重心后移，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文欣一眼就看出端倪了，“哦，我说呢！黄总，我还说你的职权范围是不能提交报告给集团的，原来是有孟总这座靠山？我先前离开公司的时候，就有员工反映孟总中饱私囊，你怕不是跟错了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是护着你 “嗯！孟总这些年在项目上可没少吃回扣，黄总，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你自己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而不是费尽心思怂恿公司去收购人家的公司！人家京华坊干得好好的，你要做什么！商场需要的是公平竞争，这种下三路的手段，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出成绩想疯了吗？”文总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冲着两位助理招招手。

一位助理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黄总。

文总在一旁说道，“这是你提交的报告，我已经驳回了，上面有我的亲笔签名。京华坊是我女儿的事业，你提出的收购京华坊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最好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黄总着急了，接过报告匆忙翻开，在第一页就卡着大大的“驳回”公章。拿着报告的手都有些发抖了，着急忙慌的说道，“文总，这……我这可都是为了公司着想啊。公司不是一直想涉足非遗文化？现在京华坊不都是现成的，咱们收购了，给人家高一些不就可以了，我……”

“不要再说了！”黄总的话被打断了，文总说道，“黄总，我知道北京分部现在不景气。你是想重振旗鼓，可你这不是为公司好，你是在将公司推向水深火热中！公司是想做一些传承非遗的项目，但只要跟非遗相关的文化，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做成的，也不是收购一两家公司就可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件事就不要说了！另外，京华坊的价值不是你用收购就可以衡量的。”

黄总不再说话，走到办公桌前，顺手打开碎纸机，将报告塞了进去，而后对文总道，“听你安排，文总，报告没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

“好！最好是这样。”文总道，“总之，京华坊的主意不要去打，你先回去等几天，这几天集团会给你安排新的事务，干得好，下个月就直接提你去总部。”

一听去总部，黄总就来了精神，爽快的答应了这条件。从分公司出来，文欣一路上跟在老爸的身后一直没说话，今儿老爸算是站了自己一回，她心里开心着呢，可不明白为何老爸对黄总还是留了一条后路。

“你们都先回酒店吧，我陪陪姑娘。”文总让助理先回去休息，见助理走远了，才转头对文欣道，“怎么，上次事儿过去那么久了，还生爸爸的气呢？”

文欣当然不气了，不过毕竟是娇生惯养的，难免会有小脾气，“哪有！我才没有。”

“爸爸帮你说话不高兴？你可直到，集团那面打京华坊主意的人，爸爸全都给按下了。”

“我知道，我当然高兴了。”文欣匆忙走了两部跟老爸同排，“那些打京华坊主意的人，都是孟总的人吧。”

文父点头，“是啊，这些年以来，集团业务繁重，项目太多。公司疏于管理，导致现在成了很多派系。这次拿孟总开刀，也是想敲山震虎！集团是得好好的管理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在集团待的原因，稍不注意就掉进他们各部门斗争的漩涡，我可不想整天周旋其中，心太累了。爸，黄总打京华坊的主意这么久了，可刚才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去总部的机会呢？”

文父思虑道，“我们都要给每一个人机会，他在现在的岗位上可能待得不顺心，让他换个环境，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黄总这个人吧，有时候是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不过这些年守在北京分部，也的确不容易，有二心很正常，现在孟总倒台，他应该会收收心吧，人啊，慢慢地都要学会找到最初的样子。”

“那是您包容。”

这段时间女儿的苦衷，老爸早就明白，“欣欣，其实这段时间爸都知道，不过这次你护着京华坊，还得谢谢你！”

文总看着女儿，“都是家人说什么谢谢啊，我不是护着京华坊，我是护着你。”

文欣心里难受起来，老爸的这句话太扎心了，可能老爸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毕竟他要顾及很多事情，要权衡很多东西，想到这里，文欣突然理解他了，上去挽着宽大的臂膀，父女俩就这样安静了走着，走着。

今晚老北京的街道不算清冷，这都过了高峰期，可这车是络绎不绝。人行道上依旧是匆忙下班回家的人，旁边的单车排成排。路灯照不到的树影，看上去深绿一片，旁边是灰色的墙，时不时会经过几家连着的商区。人群中，父亲是魁梧的。灯下的黑影里，父亲的身影是被岁月拉长的瘦小，文欣看着看着莫名的心酸，这样陪着他走过一条街的日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

文总不忘问闺女的现状，“欣欣，在京华坊怎么样，干的还顺利吗？”

“挺好的，爸。”文欣回道

“有什么困难就跟家里说，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爸！要不我带您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文欣并非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她知道这次父亲在北京又是待不了几天，嘴上说着让父亲放心，倒不如真实的让他看到，自己也才安心。

“这不太好吧，这个点你们都下班了，带着我过去合适吗？”

文欣道，“这有啥不合适的，爸，走吧，带你去看看，领略一下北京绢人的文化！”

文欣不容分说，拉着老爸就来到了京华坊。果然这条胡同都安静了，京华坊位于胡同最里，文父倒是担心她的安全了，“欣欣，大晚上胡同里这么黑，你们这公司又在里面，你们晚上是按时下班吧？”

“爸，放心吧，都是按时下班的。不过这也没事，别看天黑胡同深，这儿可安全呢。”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注意点儿！”

“知道了，爸。”

工作室的灯一一亮了起来，在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正是绢人虞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打理，工作室看上去规整了很多。文父第一眼就瞧见了绢人，在外行眼中，却是奉为精品。

“这就是绢人？欣欣？之前只在文创市集见到过，没想到这回见的这件，这么逼真？这是你们做的？”

文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能看得出文父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文欣便道，“爸，这是最近我们工作室修整出来的作品，其实是京华坊很早的作品。”

“这样子太好了，你看看这眼睛，多有神啊！”

文欣接着说道，“爸，您可别小瞧这小小的绢人，里面可是集了大家所有的心血。它的头模重建过，脸上的五官也是我们这里最小的彩绘师新画上去的，还有这服饰搭配，饰品等等，大家都是分工协作，最终完成了这个绢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闺蜜要辞职? 没错，做一个绢人作品，就要需要将近十几道以上的工序，而每道工序之间有细分出来，与其说是做一个绢人，倒不如说是去打造、雕琢。文欣带着老爸来京华坊来对了，最起码对绢人有了一份敬畏。

“没想到做一个绢人这么不容易，之前总以为它是从厂里批量加工出来的，可现在看来都是一步步的手工完成的，这才是非遗的魅力。”文总打量着工作室里的陈设、工作台还有橱窗柜中的绢人，这儿比起他的公司的确小了很多，可就是这样的文创工作室，让文父看到了希望，“欣欣，之前还一直担心你，现在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工作的很好了。”

闺女在这里一切安好，文父也就放心了。这间开在胡同里的京华坊，就像是深海中的灯塔，永远亮着，在这里文欣才是最适合的。

撑撑胳膊，伸伸懒腰，这饭后遛弯回来，整个人都是精神的，雨燕正哼着小曲朝着胡同走去，一瞧工作室还亮着灯，自语道：这都几点了，不都已经下班了，怎么还亮着灯，怕不是这帮孩子忘记关灯了。

雨燕担心着，还是想着过去瞧瞧，这会儿文欣跟她爸正聊的起劲，雨燕还没到就听到工作室里传来阵阵笑声：听这笑声，应该是文欣这孩子，这回她不回家，干嘛呢？

雨燕正打算过去看看，一瞧连门也没关，心里警惕起来，可不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文欣父女俩的聊天，“欣欣，让你离开京华坊，重新回到总公司来，老爸给你安排好一切，这事儿多好。”

啊！文欣这是要离开工作室？这人是她爸？之前跟杜娟上学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不对，这是要带着文欣走？这事儿怎么弄成这样了。雨燕继续听下去，隐隐约约听文欣回道，“是，爸。你的安排都是最好的……”

雨燕心里确定了！文欣要走！

这哪能行啊，这文欣要走了，工作室不就剩下我闺女一个人了，文欣这孩子要走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这该怎么办，得，我还是赶紧回去给娟儿说一声，让她赶紧想办法吧。

雨燕这完全是听岔了，她这前脚刚一走，后脚文欣就接着上句话说道，“之前你的安排都是最好的，但是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其实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是一种快乐。”

“所以说啊，爸爸这次站你这面，以前都是老爸安排你的生活、工作，包括你毕业后来到总公司，都是爸爸安排的，现在看到这样的你，我真的很欣慰，就在这儿好好干！做一个绢人，之前爸爸觉得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孟总那几个人还想从中参与，看来我拒绝的是正确的，要是他们参与进来，那就是对绢人的不尊重，对非遗的不尊重，你们做的是传承，这种传承不能只建立在商业上。”

文欣点头，内心难以言表的喜悦，这么长时间了，这是老爸为数不多的认可。

雨燕心事重重的回到家，看见杜娟的屋刚关上灯。自己就先忙到自己屋里去了，倒了一杯水想要安稳的坐在沙发上：姑娘都睡了，这事儿要不明儿再说？不行不行！这事儿必须今儿说，不然心里堵得慌！

杜娟刚闭上眼睛，就被老妈的敲门声惊起了，听雨燕在门外喊着，“娟儿，你刚睡下吧？开开门，妈有事儿跟你说。”

累了一天的杜娟躺在床上，就连动弹都不想，随口说道，“妈！有事儿明儿说吧，我今儿太困了。”

门外的雨燕着急了，“明儿明儿，明儿就迟了，你赶紧开门，工作室出事了！”

“啊！”一听工作室出事，杜娟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起来，迅速开了门，“妈，怎么回事儿，工作室能出什么事儿啊。”

说着正要穿衣服，雨燕一把拦住，“穿什么衣服，不用去，你听我说啊。”

“咋了，妈，您说。”

“文欣……欣欣，估计要离开京华坊了……”

“什么？离开，她要离职啊。不是，妈，您这听谁说的啊。”

“还听谁说，我亲眼看到的。”雨燕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在京华坊门前无意看到文欣父女俩聊天的事儿告诉了闺女。

杜娟立马说道，“妈，您这怎么还听墙根呢？”

“呦！你这孩子说这话……妈怎么是听墙根呢，我是遛弯来着，看到工作室的灯还亮着，还以为是你们忘记关了，就过去看看，刚好听到的，妈可不是故意的。”

杜娟不太相信文欣会离开，“不可能吧，妈，您是不是听错了？”

“那不会，我听得真真的。”雨燕道，“咱对文欣这孩子也没亏待啊，怎么突然就想要离职呢？”

杜娟依旧不信，“妈，不会的。她是咱工作室的股东，怎么说轻易走就能走呢，而且我了解她，她不会就这样连招呼不打就走的。”

“股东？跟她爸的公司相比，她投进咱工作室的钱顶多就是零头，人家老爸那么大公司，我觉得，欣欣是不是就过来体验生活？说真的，咱这庙也确实太小。”雨燕考虑的深远。

可这番话，也让杜娟听着不舒服了，不能再反驳老妈，只能找文欣问清楚了，“我给她打电话问问吧。”

“你这时候打什么电话，她肯定跟她爸在一块呢，你怎么问。算了吧，闺女，等明儿早晨，咱早点去工作室，问问她，也劝劝她，看到底为什么离开工作室。”

杜娟一瞧，雨燕这是认准了文欣要离开，看着老妈的反应这么真，杜娟这回才真正的担心起来，“妈，这事儿我明儿来问就行，她要是真的决定离开的话，估计是有什么苦衷吧。”

“文欣要真离开工作室了，咱的损失就大了，这孩子在市场这块还是很有才华的，咱们家都认可这孩子，说什么也得让她留下来。”

“行，妈，这事儿交给我就行，您别太上火了。杜娟忙安慰着老妈，从刚才自己听到这消息后，杜娟比谁都担心：她一定不会离开的，我相信她！

“怕是今晚上失眠了，也不多说了，唉！你也早休息吧，闺女。”雨燕心里一装事儿，就容易挂在脸上，杜娟瞅着也是担心。

关了门，杜娟还是给文欣拨了电话，电话那头只听得见铃声，却无人接听，杜娟心里更慌了。

这个时候，父女俩刚好一起上车，手里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按了静音，屏幕亮了几下，文欣都没有发现。

“爸，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么晚了，自己怎么回去，刚好有车，直接送你回去，走吧师傅！”

文欣没有拒绝，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她更愿意这样陪着父亲。

这一夜，确实失眠！

沉闷的深夜，杜娟在混沌中睡去，时常会醒来，时常又瞌睡的不行。直到这胡同传来的第一声自行车铃声，让杜娟彻底清醒。这一晚上被折腾的好几回，杜娟就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与现实中游离，一起身出了门，老妈早早的就开始扫院子了。

“妈，您也没睡着？”

“想睡，可睡不着啊，你什么时候去工作室？”

杜娟是一刻都不能等，按照时间来说，文欣每天是第一个去工作室的，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现在就过去，欣欣估计一会就到了。”

“她会不会直接不来啊？”一晚上的失眠，也让雨燕头脑发蒙，就越胡思乱想起来了。

“她一定会来的，妈，咱要不现在就过去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妈闹了个乌龙 “你娘儿俩这是说什么呢，你妈妈昨晚翻腾一晚上，不知道心里装着什么事儿，今儿又起这个大早。”老杜从屋里打着瞌睡出来，眼睛通红的看着两人，清晨的阳光刺眼，本就瞌睡的眼一见这阳光就更睁不开了，“你们这嘛去，没事的话，我接着睡了。”

雨燕回头说道，“你睡你的吧，我跟闺女去工作室一趟，那面有急活。”

“啥活急的都不让人好好睡觉了？”老杜说着进了屋

“那咱就走吧。”雨燕扔下扫帚，“我先披个衣服，今儿这晨露有些重。”

杜娟除了没刷牙洗脸，全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跟着老妈进了屋道，“妈，这事儿爸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让他知道做什么，净化设备的事儿够让他头疼了。”

“还没找到合适的？”

雨燕道，“哪儿那么容易，这几天你爸的脾气可怪了，说话动不动就声大，总喜欢发火，都是小铺这事儿给闹得，跟我这嚷嚷好几天了。现在药膳小铺被关的这几天，他啊比咱们还头大呢，咱要有啥事儿啊，就多分担一些吧，就别跟他添堵了。”

“这种设备太难找了，我跟小锋都找过，可现在二手的价钱，要的也不低。这种设备本就高端，而且都是耐用的，一般很少有人会因为一些小毛病就淘汰掉它。”

“是啊。差不多了，走，娟儿！”

老北京的清晨本是凉快，空气里透着少有的新鲜，也就这一时半会了，等过个半小时，这座城市的清新就会被忙碌的热浪所替代。如今北京的天是越发的热，雨燕、杜娟走到工作室的时候，早已是满头大汗，说是巧，也正赶上文欣开门。

“欣欣？”杜娟高兴，她的直觉是对的，文欣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文欣开门回头一瞧，“娟儿？季阿姨，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杜娟喘着粗气，一手搭在文欣肩上，一手叉着腰，“你在就可以，在就可以了！”

文欣纳闷起来，“娟儿，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季阿姨，您今儿怎么过来了？”

雨燕不遮掩，直接说道，“欣欣，你这孩子，你是不是要离开工作室，离开咱京华坊了？”

这一问，文欣头上冒出一堆问号，杜娟急忙拦住老妈，“妈，您这太直接了，文欣不是这么想的，她才不会离开呢。”

“对啊，我干嘛要离开呢？季阿姨，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样，娟儿，还是我来说吧。”雨燕知道现在这样直说的话，文欣一定会怀疑信任这个问题，不过就刚才来看，这事儿的确是自己闹了一个乌龙，连台阶都没法下了，“唉，这事儿都怪阿姨，昨儿遛弯，无意间就听到你爸要带你回去的话，我一下就当真了，欣欣，都是阿姨不好，估计是听了一半的话。这事儿闹得我跟娟儿都失眠了，所以就想着今儿过来问问你。”

文欣“哈哈”大笑起来，可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怕季阿姨脸上不好看，“季阿姨，您是不是以为我要辞职不干了，我在这儿干得好好的。”

雨燕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多想，欣欣，我妈是真听错了，昨晚我就说肯定听错了，你怎么会离开呢。”杜娟圆全的说

说到这里，文欣自觉有解释的必要了，“其实昨晚我爸是来工作室了，想带着他看看我工作的环境，我爸现在对我挺支持的。然后就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包括我之前的人生都是我爸在做主，他说起了之前对我的安排，然后我跟他说我现在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并且过得很开心，估计这里面哪句话让阿姨听到了，给误解了吧。”

“肯定是误解，都怪我，听头不听尾的，害的欣欣……阿姨在这儿跟你道歉！”

文欣被吓了一跳，“不用不用，季阿姨，这有什么啊，很正常的，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估计也会这么想的。阿姨，您不用道歉，咱们都是一起的，不用这样，您再这样，我就觉得生分了。”

“好！阿姨知道。”雨燕说道

“昨晚我跟我爸再次表明了我想留在这里的原因，京华坊跟我很有缘，我选择留下来，就一定会好好的守住它，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去做。”文欣这番话，其中的深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关于北京分公司的那位黄总心里的小九九，在这儿文欣没有向包括杜娟在内的任何人提起，她不想让杜家人知道，京华坊曾经被提及要被收购的事儿，不想给她们打击。这事儿就像那碎纸机的碎屑一样，已经烂在肚子里了，可能今后不管是谁因为一些歪心思觊觎京华坊，文欣都做好了守护好它的准备了。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了，这一个乌龙闹得让人啼笑皆非。

“这样的话，就好，就好！行了，我回家接着睡个回笼觉去。”雨燕笑着离开。

杜娟看着老妈，低语道，“这老太太。”

文欣猛地拍了一下杜娟，“还说阿姨呢，连你都不信我啊。”

“哪有。”

今儿无疑是一个好日子，建外soho某区楼下，卓昊一身板正的西装，正焦急的等着杜锋。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杜锋才过来，一脸的愁容。卓昊也没有抱怨他迟到，倒是一出反常的说道，“咋了，兄弟，耷拉着脸，谁惹你生气了？”

杜锋和卓昊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友谊，毕竟是发小，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嗨！没事儿，是我爸，这几天不是忙着找二手净化设备，也没找到合适的，心里不得劲。见谁都呛火，我又帮他问了几个朋友，这不耽误点时间。”

“净化设备？这种东西不好找，你要买新的还行。你别担心回头我也帮着打问打问吧。”

“没事儿，你不用管这事儿，我爸他自己拿主意就行。”杜锋这才发现今儿卓昊穿的可是一身帅气，“这好几天没见面了，你今儿穿的倒是挺板正啊！大老板的架势，怎么约我来这儿了？去哪家公司谈？”

卓昊连连摇头，“今儿不谈事，走，带你去看看。”

“什么？”杜锋一连串的疑问，自打回来后跟卓昊这么长时间，他可从没像今天这样神秘过。

电梯缓缓上行，卓昊的脸上充满了自信。跟着他走了几步，卓昊带着杜锋走进一家公司，这家公司的门头logo还是用红布给盖着。

“打开看看。”

“啊？”

“你打开看看。”卓昊指着红布，眼神中充满了神秘。杜锋也不客气，上前揭开了红布，卓昊在前台也按下了按钮。“卓时代”三个透着白光的大字映入眼前，扭头一瞧，这家公司很是宽敞，空着好几排的工位，连这里的桌椅、电脑设备都是全新的，杜锋向工位区向内走去，顶到头的便是几间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陈设也都是全新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卓时代开业纪(上) 卓时代，这就是卓昊的时代了！这公司名字起的颇具深意，卓昊倒是会想，拿自己名字取公司名字。杜锋回头看着卓昊，“这是……你的？”

“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卓时代，这是咱们自己的公司。怎么样没想到吧，咱们也有自己的公司了，接下来咱就一起好好做事儿。今儿叫你过来就是给你看一下，那里面中间的办公室是我的，旁边的那间是你的，咱俩挨着的。”卓昊指了指独立办公室的方向。

卓昊这一波介绍，让杜锋不知所措。算起今天，跟杜锋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没想到他竟然搞出了一家公司，“你这几天都在忙这件事？我还以为你打退堂鼓了。”

“那怎么会？我现在能开成这家公司，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你这儿呢！”卓昊说道，“之前我爸是不是去找过你，你说你也不告诉我。前几天我爸说了，他去找你，你给我了很高的评价，帮我说了好多话，也很认可我，因为兄弟你的认可，我爸才给了我支持，所以我现在才能开这家公司，这里面你的功劳可不小呢！”

杜锋是快把这事儿都忘了，卓昊这么一提，倒也想起不少，“对，当时叔叔说让我保密来着。”

卓昊兴高采烈的搭着杜锋的肩膀，“兄弟！看，卓时代就是咱们的公司！咱们自己有公司了，有没有信心一起做起来！”

“挺好，当然有信心。”杜锋说道，“我是真没想到，这几天的时间，你就攒好一家公司了，你这速度挺快。”

卓昊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对啊，这几天我没联系你，就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公司，其实也不难，本来咱们的公司就已经注册下来了，只不过还没有确切的办公地儿，现在我爸支持我，让我创业，资金到位了，什么办公室、电脑、员工，那都不是事儿。”

的确，杜锋想起卓昊家的情况值得他这样，要是自己创业，别说这些了，就连注册一家公司都困难。不过他庆幸的是，卓昊愿意拉着自己一起创业，之前那些酒局上的相聊都是值得的，可如今卓昊是靠着自己的老爸开起了这家公司，和这么长时间跑那些酒局，拉关系，其实也关系不大。

杜锋想着这些，公司虽然是成立了，但后续要怎么走，还需要好好的规划。见杜锋魂不守舍的样子，卓昊道，“怎么，犹豫什么呢！开心起来兄弟！咱卓时代以后就要做网络营销行业的佼佼者，咱们就是公关，就是推手，你我一起，一定能把卓时代做起来的。”

几番话，说的杜锋也是激情满满，原本就是想跟着卓昊一起创业的，这回万事俱备，杜锋更是充满了动力，“好！跟着你干！定好什么时候开业了吗？”

“明儿一早。”

“啊？这么着急？”杜锋是真没想到，卓昊这回做事倒是雷厉风行，然后环顾了一下公司，“是不是要准备准备，现在这公司就咱俩？”

卓昊说道，“那哪能啊！还招了十几号员工呢，人家明儿就过来上班了，刚好咱们搞一个开业仪式，把该叫的朋友都叫过来，热闹热闹，对了我还请了几家媒体，大v帮咱们也宣传宣传。”

“好！听你安排！开业仪式大概得多少人？”

“人也不少，现在公司开起来了，很多人对咱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之前带你去的那些酒局，这几天他们都主动联系我，说要合作什么的，兄弟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认为就是酒肉朋友不够靠谱，那我这些酒肉朋友就全部交给你了，你来帮咱们公司筛选，看看哪些真的是奔着合作来的。”卓昊这个安排确实厉害，其实他自己是不想去得罪人，让杜锋来筛选。杜锋也明白卓昊的意思，只是现在大家都是要一起做事的，卓昊也是为公司着想，这些东西就不会再去计较了。

杜锋答应卓昊，“好，没问题，只要公司开起来了，咱们的业务也就展开了，这点我多留意留意，看看他们能不能跟咱公司契合。”

“嗯……”卓昊一口答应着一口就支支吾吾起来，“那个……兄弟，你还记得姚战吗？我这次也邀请他了。”

“姚战？”杜锋当然有印象，那个在自己印象中并不是太好的人，当时就劝过卓昊，尽量不要跟姚战来往，“我记得，你邀请他，也是想来合作？”、

卓昊道，“公司开业，就想大家过来一块热闹热闹，毕竟之前也有一些来往。”

“哦，行吧。”姚战这点，杜锋是没办法品评的，卓昊是不想得罪人，所以便叫了他，“不过姚总这面，合作起来还是要谨慎的。”

“就是热闹热闹，也不打算合作。”卓昊立马说道，杜锋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说起姚战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和卓昊都比较沉重，看来姚战这个人怕是会影响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到目前为止，杜锋并不知道卓昊和姚战之前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但直觉就是很不一般。

杜锋点点头，下面的话该怎么接，他不知道。可卓昊这嘴也像是开了光一样，刚提起姚战，姚战还就真来了！

卓昊、杜锋还在办公室里边，外面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对，就摆在这里，哎呀！卓时代，这个名字不错！”

这声音怎么？杜锋听着熟悉。卓昊看了他一眼，“我去，瞧我这嘴，把真人给说来了。”

事已到此，就算是再反感一个人，面子上还是要过去，就这样杜锋跟着卓昊迎到了门外。

门口摆着两个花篮，杜锋一瞧上面的贺联，落款人正是姚战。这时的姚战正看着“卓时代”三个大字，见两人出来，姚战忙打招呼。

“卓总，现在应该叫你卓总，呦，杜老师也在！可以啊，这就开公司了，卓总，能把公司选在这个地段，很不错，有眼光！”

姚战的突然造访，还带了两位助手，看着花篮，卓昊更是受宠若惊，“没想到姚总这就过来了，公司明儿才正式开张，姚总，还辛苦您过来跑一趟。”

“这有什么！咱俩这关系还在乎这个？兄弟你公司开业，我当时要来祝贺！这以后咱们的路都还长着呢，说不定还能够合作一把。”

姚战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说出合作二字的时候，卓昊、杜锋对视一瞬，卓昊道，“那是当然，谢谢姚总对我们这么看重。只是合作这块，如果未来有适合的机会和可搭的资源，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没关系！现在不都讲求一个跨界合作！全资源大家共享，一起赚米！”

“好，姚总，合作看的是缘分，等咱们缘分到了，也自然就合作了。”杜锋在一边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听着倒是无伤大雅，不过从杜锋口中说出，姚战就不高兴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卓时代开业纪(下) 姚战并没有怎么搭理杜锋，只是脸色难看了，转而对卓昊说道，“做生意，不用讲那么多缘分，讲交情就足够了。卓昊兄弟，这公司用人，也得看准啊。”

姚战意有所指，可杜锋听着就不得劲了，也不顾及卓昊的面子，直接说道，“合作也得看人。”

“卓总，这怕不是你的意思？这公司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姚战不耐烦。

卓昊并没有正面回答姚战这个问题，这时还是替杜锋说话，“目前公司的话，是我俩说了算的，杜锋是我公司上的合伙人。”

“好大的能耐！厉害！今儿就当我多余来了。”姚战转身而去

卓昊见姚战生气，忙上前想要留住，“姚总，您别介意，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随时欢迎您来合作。”

“嗯！合作的事情后续再说，新公司啊，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做公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姚战倒没有过多的计较，也没有把话说绝，双方都各自留了一个余地，卓昊一路把姚总送到了电梯口，也算是把姚总这关系给稳住了，这一点刚直的杜锋就做不到。

回来后，卓昊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没事，给他送下去了。”

杜锋性子急，便道，“嗯，好，反正姚总这面，即便是要合作，也要留一份心眼。”

“后续再看吧，其实我们单从言行举止上就判定一个人有问题的话，也是不科学的，所有东西归到一句话就是事儿上见。”

“对，事儿上见。”

卓昊心里起了波澜，现在公司是开了，可他对今后更迷茫了，至于杜锋这儿，卓昊的态度是模棱两可。

卓时代如约开张，整个写字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前来祝贺的人，杜锋没想到卓昊会叫这么多人过来。同楼层的通道被围个水泄不通，旁边一家公司的人见状，忍不住吐槽着。

“真是，这楼上楼下都是小公司，还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你看看，这电梯都堵住了，一会怎么下去吃饭？”

“是啊，这里开新公司的不在少数，搞这么大排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唉？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不清楚，什么卓时代，看名字应该是网络公司吧。”

“这公司这么多人来祝贺，到头来没业绩还不是虚张声势。”

听着其他公司员工的吐槽，人群中卓父低调的绕过去，刚才那番对话卓父也听得明白。儿子今儿公司开业，定是要过来祝贺的，可这场面就连卓父也未曾见识过。

前台这块，杜锋和公司刚招来的两位人力一起接待来道贺的人们，大多数杜锋都认得，这些人不就是之前酒局上的那些？杜锋最清楚了，这些人里面，有很多都不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卓昊让他们过来，看来还真是为了撑场面。

旁边那位人力问道，“嗨，问你件事儿，您跟咱卓总是不是挺熟悉的？”

杜锋点头，“是。”

“我今早站这儿一早上了，到现在还没登记完，咱卓总真有这么多朋友？但我看着怎么都像是菜市场过来的，什么人都有啊，咱卓总到底是做什么的？”

来客是什么人，杜锋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便是连公司一位人力都看得出来，太没有实际的意义了。

“小杜，昊昊在里面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锋一瞧，是卓昊的爸爸也来到了公司。今儿卓父一身的打扮低调，可看脸色不太好，杜锋料到应该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赶紧带卓父进去，“叔，在里面呢，我带你进去。”

“好！”卓父跟着杜锋向前走去，嘴里说道，“这臭小子，开公司就开公司，弄得跟赶集一样，他是要搞什么名堂！”

“叔，您消消气！他应该就想热闹热闹。”

“热闹？开公司是开菜市场？要什么热闹。开公司就是要在业绩上努力，而不是在这些表面的东西上！”卓父生气的说着，继续往公司里面走。

公司会议室里都坐满了人，连工位上都有人在“参观”卓父看不惯这一切，脸色愈发的难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待着开业典礼的开始。

杜锋时不时进来给大家递送茶水，忙的脚打后脑勺。见稍微有点空档了，卓父招手把杜锋叫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小杜，你看看这都什么啊，这是！这些都是做什么的，跟昊昊关系熟吗？还有，现在他只是创业阶段，租这么大一个办公室做什么，现在什么都没做出来就这么高调，这不是胡来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支持他创业了。”

杜锋一听卓父对卓昊目前的做法是有一百个不满，但现在已经这样了，杜锋也只能劝劝卓父消消气，“叔放心，后续公司开始运营了，我会看着他的，不会让他胡来的。”

“你得好好看着他，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混商场的，也就是今儿昊昊开张，过来凑热闹来了，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吃吃喝喝？”

杜锋看了看时间，“叔，开业典礼就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一下。”

“去吧，你忙你的去。”卓父摆摆手，杜锋离开去维持现场的秩序，而后卓昊在大家的簇拥下走到最前面。

大家口中夸着卓昊为青年才俊，坐在角落中的卓父听着这些词，只是黑着脸。台上卓昊站定后，冲着大家说道，“大家好！首先感谢大家来到这里，参加卓时代的开业庆典，今天在这里举办这样一个简单的庆典，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卓昊的公司开起来了！”

“好！”卓昊话音刚落，人群中不知是谁叫好，紧接着大家一起应和着鼓掌。

卓父坐在最后角落处的位置，刚才人群中到底谁起头喊得好字，他是看得一清二楚。掌声刚落，卓昊想继续说，杜锋忙上前小声的在耳边道，“刚忘给你说了，你低调点，你老爸来了。”

卓昊微微点头，双眼在人群中搜索着，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父亲，紧张的倒是出了一头汗，“怎么不早说。”

“忘了，这不刚忙完得出空。”

“好，我知道了。”知道老爸来到了现场，在这个场合，卓昊该怎么说，自己心里也有了底，“这次公司能够开起来，我要感谢我的父亲。在创业这条路上，他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卓时代是一家网络营销公司，也就是意义上的公关公司，今天在这里呢，我也是向我的父亲保证，这家公司我一定会好好经营，既为公关，当以公正为关，既为公关，当以诚信为商，多的话，我不说，就看我怎么去做吧，谢谢大家。”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父亲的态度 卓昊的发言倒是充满斗志，卓父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怎么表态，再一次掌声结束后，坐在卓父面前的两位来宾，敷衍的鼓了几下掌，就听其中一位说道，“你说卓昊这小子，平常里跟我们喝酒打关系，这次开公司要没有他老爹，他能开起来吗？还不是靠着老爹的帮助。”

“人家家里本就条件好，他老爹的公司早已名声在外了，拿点钱让儿子在商场试试水，到头来还不是继承他爸的公司。”

“咱也不用嫉妒，这以后指不定还要跟他继续打关系，说不准能带着我们一起发财呢？”

充满敌意的几句话，顿时让卓父火冒三丈，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道，“放心，他不会带着你们这样的人一起发财的，你们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不是，你谁啊！”先说话的那位回过头，“你认识卓总吗？你知道人家是谁吗，就敢在这儿乱说。”

卓父更不是吃素的人，面对这种嚣张的人，他也是自有办法，不过在儿子开业这种重要场合，闹得太大也不好，索性掏出名片，便对二人说道，“你们可以跟我合作！我带着你们去发财！”

两人接过名片，一瞧上面的名字顿时被惊到了，立马怂了下来。

“你是卓昊的……你……”

还没等二人说话，卓父紧接着的一句话就到了嘴边，“你俩看着也有三四十了，有手有脚的，非得靠别人接济？你知道什么人才配接济吗？乃是乞丐，可现在城里大都看不到乞丐，原来是来这儿了，要我说！你俩觉得还适合待在这里吗？”

两位自觉羞愧，慌忙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老爸刚才的所作所为，卓昊看的很清楚，会议室里还坐着其他人，开业典礼也只能继续下去，不过卓父在现场，卓昊也瞧出了老爸一直黑着脸，也想赶紧结束这一切，没说几句就赶紧说了致谢词，“在这里再次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儿参加我公司的开业典礼，在这里也祝大家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听完了卓昊激情的“演说”，这里的情况卓父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不能说是对儿子的继续失望，可儿子这种高调的做法，却也是让卓父担忧。卓昊刚说完这段话，卓父早已站起身，悄然离开了座位。等卓昊再回头去看父亲的时候，座位上早已成空，心里也有几分失落了。

这一切都被杜锋看在眼里，怕卓昊情绪受影响，杜锋对卓昊小声道，“叔叔说公司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卓昊点头愣了一会儿，老爸的提前离场让他心中不平，父亲到底支不支持自己？想到这儿，卓昊吩咐了杜锋几句，自己忙追了出去。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目光随着卓昊而去。

“没事啊，没事，卓总身体不太舒服，出去一下。”

杜锋一连两个谎言，这谎撒的自己心里都愧疚起来了。一个是为了卓昊父子的关系，一个则是为了卓昊在大家眼中的“威望”，这样看似善意的谎言，还能撒多久呢？今儿来的大都是酒局相识，更无非是墙头草和观望者。

卓昊从楼上一直追出了电梯，见父亲正上了一辆车，想要追过去解释一番。只见一群人蜂拥而上，自己瞬间就被媒体和大v拦下了。

其中一位男记者道，“您就是卓总？我们还说上去找你，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了。卓总，咱们采访是在这里还是楼上你的新公司呢？”

“我……”卓昊不知道如何应对，可又不想在楼上添加麻烦，便道，“在这儿问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着，但卓昊也是心不在焉的看着老爸的车，想要探头看看，可头顶都是摄像机和话筒。

“好，卓总，那我们就准备开始了！”

“卓总，要不先把车马费给结算一下？”

眼前这些媒体和大v都是卓昊自己找来的，卓昊一答应，这波人中的那个话筒恨不得戳在脸上，卓昊都忘记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回答了。正应付着这些媒体，写字楼的保安走了过来。

“您好，不能在这里聚众啊，赶紧散开散开，这楼上还有其他公司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好，好，我们一会儿就走。”卓昊正跟保安交涉，就看见门外老爸乘坐的车从眼前路过，卓昊能明显看出车窗里的老爸，可他为什么不正脸看自己一眼呢？

卓昊真的失落了，再加上保安不断的催促，只能无奈道，“要不就麻烦大家就随我上楼吧。”

应付完媒体，开业典礼也差不多了到结束的时候了。来捧场的人都一一散去，公司里只剩下卓昊、杜锋还有几位新招的员工。一个开业典礼，公司里早已是一片狼藉了。员工们正重新收拾着公司，大家一言不发，心里早就压着一团火。

杜锋看着大家这么辛苦，道，“大家收拾完就回去吧，今天的工资照常发，然后一会来我这儿领购物卡，这是卓总给大家的福利。”

杜锋这么一安抚，员工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杜锋怕再不做出点动作来，怕是员工都对卓昊有意见了。卓昊坐在经理室发呆，父亲的态度对他很重要，可今天开业典礼，唯独就这点不如所愿。杜锋从外面拿了几张纸进来，递给卓昊，“看看吧。”

“这什么？”

“今天的宾客登记，还有他们的礼单，你好好看看吧。”这份礼单杜锋早就事先看过了，见卓昊劳累的样子，“算了，我还是给你说吧。今天所有人随的礼钱加起来，都没有你一次请他们去酒吧喝的多，兄弟，咱以后真不能这样了，你看看这个礼单，最多的人随一两百，最小的就不用说了，人家肯定不随。今天捧咱场的这些人，明显的就是酒肉朋友。酒肉朋友吃吃喝喝就行了，可这种事情上，还是算了吧。”

“你说，我爸不搭理我，是不是也是你说的这个原因？”

“这……叔叔可能是累了吧。”

杜锋也只能这么说了，这俩父子的关系本就微妙，自己说的多了不是，说的少了更不是。可如今自己和卓昊一样，都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加上卓父的担忧，是应该好好说说了，“现在咱们要认真做事了，其实有些人脉关系是需要精简的，有些时候酒局是无效社交，之前我们参加那么多酒局，也没有哪个是有意向签单的。”

“是啊，看来是要做出一些选择了。”杜锋的话，卓昊也听得进去，这是好事。

第一百五十章 隐忍 卓时代顺利开张，几天下来公司一切都正常。杜锋依旧记得阿木娜的画作，想从画作入手，带动公司的业务，只是阿木娜那面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回复，杜锋也未将此事告诉卓昊，卓昊为公司业务着急上火。“其实咱们现在就需要一个能让公司出圈的作品，这个作品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最好是原创的。”卓昊有着自己的打算

杜锋道，“会有的，作品是公司必不可少的。咱们是公关营销公司，最好的数据和变现力就是最好的作品”

“一起发掘，应该会有结果的。”

思前想后，杜锋决定还是暂将这件事按捺住，他不想让这件事到时候做不成了，再伤害到阿木娜。

工作室的工作按序进行，绢人“虞姬”被王府文创选中后，大家的心都平静了很多，阿木娜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气性和敏感，只是这几天忙坏了文欣，在为新的制作任务做对接准备，然后又被杜娟叫到了杂物间。

手机上不停地闪动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阿木娜看了好几次都没有接。电话先是设置了震动，“嗡嗡”的声音几次响起，工作室里安静，这声儿就算是很大了。响一两次的时候，大家各自忙着手中的活，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李维安先是注意到了，便道，“娜娜，有电话的话可以接，没事儿的。”

阿木娜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抱歉，我出去接一下。”

拿着电话到了门外，电话停了，阿木娜死盯着屏幕，果然不一会儿，电话又打来了。阿木娜等的就是这个，她接起电话，冷冷地说，“爸！您到底想干啥，这个月的钱我上周已经打到卡里了，我现在还在上班。”

电话那头声儿大，阿木娜听着慢慢将手机拿远，却还能听到电话那头急躁的声音，“怎么！我打扰你了吗？你上的是什么班，连接个电话都不方便？一个月赚多少钱啊，接个电话都不行！”

阿木娜不想听父亲的唠叨，直奔主题，“爸，您到底要做什么，您直接说就行！”

“别给我您您您！你这才去了几天北京，连家乡的话都忘了吗？满嘴的您您，说话用家乡话说！在这儿您什么您！”

阿木娜没有理会父亲，继续问道，“那你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头的父亲拿她也没辙，只听里面说道，“你弟，最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项目，要创业了，你有没有钱，给他拿个五万！”

“什么项目？”阿木娜问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你弟弟自己找的，人老大也不小了，有创业的心难得，再说了创业总比你打工强，不废话了，这五万的钱你什么时候能凑齐！”电话里父亲催促道，让阿木娜很是反感。

在阿木娜的印象中，像这样的要钱方式，阿木娜早已见怪不怪了。自己在北京的这些年，家里没少冲她要钱，从一次次不停地往家里打钱，到现在隔三差五的被要钱，家里张口闭口都是弟弟。阿木娜父母的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是让她成为了一个特殊的自己。

听阿木娜这边没说话，电话里父亲催促道，“听见没有！到底多长时间能凑到！”

“你别这样和孩子说话。”电话里这才传来母亲的声音，阿木娜不为所动，每次都是这样，老爸在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老妈总会出来“解围”，“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我来说，木娜，你阿大（父亲）说的话，别往耳朵里进。你弟弟要说创业，你要实在没钱的话就算了，毕竟我们也知道，在大城市赚钱更不容易，吃喝拉撒都得用，你弟弟就是一直挂念你，一直问你在北京生活的怎么样。我们也知道，一直让你拿钱，你压力也大，可我们家里现在就你在挣钱了，你阿大屁用都没有，就知道喝酒。”

阿木娜早就料到会这么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可这次一下就要这么多钱，阿木娜也拿不出来，“妈，最少两万，五万我这里真没有。”

“两万？”电话里母亲犹豫道，里面跟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跟谁在商量，隐约能听到弟弟说，“创业两万连交个房租都不够。”

电话那头一定是开着免提呢，阿木娜很清楚，这就有些过分了，她直接说道，“阿木刚，你创业是在大理，又不是在北京，两万怎么不够了。我这几年给你打了那么多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你难道一分钱都没有存下来？”

“木娜，你怎么这么跟你弟说话！”听筒传出父亲的声音，“这样吧！这次你就帮你弟弟最后一次，下次就是再大的困难我们也不求你！钱，就五万，你自己想办法。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开云南闯北京的，闯了这么多年，就帮家里这么一个小忙，有啥不愿意的。你是出去了，我们还在这里呢！”

“行！最后一次！”阿木娜说完挂断了电话，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工作室，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心里发愁起来，打开手机查询卡内余额，离五万还差得很远。

格桑见阿木娜发呆，走过来关心的问道，“那个……娜娜，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阿木娜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无心工作了。一下午除了看看手机摸鱼，就是拿起画笔思考半天，直到被文欣发现叫过去帮忙收拾杂物间。

怕不是又要挨批了，阿木娜忐忑的走过去，杂物间乱得一团糟，杜娟和文欣已经收拾了好长时间，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

文欣没有批评阿木娜，倒是风趣的说，“春乏秋困夏打盹儿，一到下午大家都犯困，看你精神头还不错，过来帮帮我们换换脑子。”

阿木娜很想换个脑子，让自己找点事儿做，只要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对于这样的家庭，她一再的隐忍。文欣的这个安排，刚好给她打开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行是行，不过文总，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杂物间要改造吗？”

杜娟说道，“是啊，最近商量着给大家提提福利，这间杂物间闲着也是闲着，里面都是一些破烂儿，收拾收拾给大家改个休息间，大家午休的时候，就可以过来休息了。”

“这么好？这间房看着挺大的，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杜娟递给阿木娜一块抹布，四处瞧瞧道，“能帮忙擦一下窗户吗？”

“行，没问题的。”阿木娜愉快的答应，接过抹布很熟练的擦起了窗户，边边角角都没有落下。

文欣夸道，“娜娜，你在家里不少干活吧？”

阿木娜应了一句，“嗯，这种活儿基本都是我干。”

文欣接着说，“挺厉害，现在能把家务还做的这么好的，已经很少了。对了娜娜，你回头也可以把你的那些画儿搬过来放在休息室，上次去你家的时候，看你家里堆了好多，挺占位置的，看你家里都没什么空间了。刚好放在休息室，给你家里腾腾位置，也给大家养养眼。”

“养眼是对的。”杜娟说道，“看娜娜的作品，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放在休息室就在这边墙下摆上一溜，想想就惬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工作室的休息间 杜娟和文欣一提，阿木娜也想起自己堆放在家里的那些旧画，家里催钱要的那么急，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卖掉一些了。阿木娜脑海中闪过和杜锋上次对话的画面：他之前好像是有意向要问我买画的意思，只是当时大家都没有把话说开，可自己的画，真的那么值钱吗？之前因为个性和坚持，推掉了好多买家，而在这个圈子的口碑也不太好，圈子本就杂，大家还会认同我吗？

“你考虑一下，娜娜，要是想拿过来的话，到时候我们去你家，帮你拿过来。”文欣说道。

“让我弟去就行，到时候开家里的车，一趟就拉回来了。”

阿木娜实则没有考虑好自己的画这次要不要卖出去，自打接触绢人以来，基本就很少在纸张上作画了，出租屋里所积压的是一些陈年的作品，还是算了吧，要不钱的事情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过两位老板的盛情，阿木娜不打算拒绝，“想是想，只是放在休息室，会不会不太方便？”

“那有什么不方便，娜娜，现在咱们工作室是没有什么好的条件，要是有条件了，你娟姐都想给大家弄宿舍呢。”

杜娟接过文欣的话，“是啊，一直有这个想法，大家能在一起共事，尤其是做绢人这件事上，其实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那我就拿过来，先把画放在这里。”阿木娜应了，只是心里更加纠结，到时候杜锋帮自己搬画时，买卖的事儿要不要提呢？而且如果真的要买卖，这事儿可不能让绢姐知道。

“姐？姐在吗？”正想着杜锋，没想到他这就到了工作室，比起之前干净利落，这回直接来了一个大反差。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不说，还灰头土脸，嘴里直喘着粗气。他直接奔着休息间走来，一瞧阿木娜也在，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也在？”

见自己的弟弟这德行，杜娟一把拿过阿木娜手中的抹布，正要给杜锋擦脸。阿木娜急忙拦住了，“娟姐，娟姐，这是擦玻璃的。”

杜锋哭笑不得，还得是自己的亲姐，“姐，你是嫌我还不够埋汰啊。那个……床到了，就在门外，要不要现在抬进来？”

杜娟道，“这么快就到了，那就抬进来吧。不是，你今儿怎么弄成这样了？家具一般都有师傅送啊，你一个人拉过来的？”

“有师傅啊，都在门外呢。我这不是帮着抬了一下，本想着提高一下效率，可比起这些师傅来，还是不会抬。”杜锋说道，“不过，姐，你这也要的挺急的。都没有预定，得亏人家这还有，现在公司刚开业，还好没有什么急事儿。”

杜娟看着一身狼狈的弟弟，“听说不会干活的人，才弄得一身脏，我看你就属于这种。”

“姐，您就别调侃我了，这一趟可把我累坏了，你还说个不停。行了，你们腾腾位置吧，我让他们把床抬进来。”说罢，杜锋走了出去

杜娟、文欣、阿木娜三人将杂物间的垃圾一一拿出来，向门外提去，格桑和李维安见状也过来帮忙，这才知道工作室要把杂物间改成休息间。

“我还说娟姐半天都待在杂物间，是在找做绢人的材料，没想到是给咱准备的惊喜。”格桑开心地说道，“工作室对咱们挺好的，我之前的那些公司，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听格桑一说，李维安的想法可别出一格，他只想着睡觉了，“这回好了，我要是中午犯困，就不用再回家了，直接跟这儿一睡，万事大吉。”

师傅们抬着床慢慢地挪进休息间，休息间空间少，倒腾了几次才算弄好，而后也帮忙给安装好了。工作室大伙儿该收拾的收拾，齐心协力，算是干完了一件大事。杜锋满头大汗，手往脸上一擦，差点儿给自己抹成大花脸，逗得大家直乐。阿木娜从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给杜锋递了过去，“那个……大家都干活了，手都脏了，你给大家分一下。”

杜锋接过来，有点不知所措，说道，“行……谢谢。”

阿木娜和杜锋这一个来往，杜娟看在眼里。等杜锋递过湿纸巾的时候，杜娟道，“你拿着吧，这是人家给你的，我一会回家直接冲个澡就行了。”

“什么给我的，给大家的。”这心思又被姐看破，杜锋是藏不住秘密了。

忙活了一圈，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最后杜娟在休息室比划道，“在这个位置，后面娜娜就可以把她的画拿过来，放在这里了。锋，你到时候有空陪她取一趟。”

杜锋目瞪口呆，“啊？那些画要拿过来？放在这里合适吗？不会受潮吧。”

“不会，这屋里有太阳，怕什么。”

阿木娜的那些画，杜锋比她都上心。明明很有价值的画，就这样放在休息间，杜锋是觉得有些亏了，不行，还得找机会跟她说一说。

当然，阿木娜也处在纠结中，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拿定主意。休息间收拾完，也临近下班点，杜娟就让大家提前下班了。

见工作室无事，杜锋就先离开了，阿木娜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等等……杜锋……”听身后有人喊，杜锋停住脚，一回头是阿木娜：她找我有什么事情？会不会是取画，还是说，杜锋心里乱猜着，这段时间以来，阿木娜在他心里的天平早就不平了，“娜娜，你是要取画吗？要不我现在陪你过去，可我没拿工作室的钥匙，要不我先回家冲我姐要一趟。”

阿木娜摇头，“不是，我就是找你有点事儿，有一件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但我又不知道去找谁？”

“什么事儿，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参谋。”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关于我那些画的事情？你有渠道能帮我卖出去吗？”阿木娜试探着问，随后也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天我爸妈给我来电话了。我弟弟要创业，需要钱，我想……看看我这些画到底还值不值钱？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把这些作品卖出去。认真想一想，它们放着还是放着，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得不妥协。”

阿木娜说出这番话，杜锋还是很吃惊的，他的印象中阿木娜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主意的，看来这回是真遇到麻烦了，杜锋真实的内心是不想用这次机会牟利，他知道阿木娜为这件事在不停地做思想斗争，而这个时候要说听他的意见，这个任务杜锋有点担当不起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妥协卖画 杜锋不想让这件事变得纯利益化，他想让阿木娜理智的去想想，他想让她真正遵从自己的选择，“嗯……娜娜，你这个决定挺突然的。我知道现在你答应让我来帮你这个忙，当然我也知道这些画对你的意义。当现实的问题真正出现的时候，我们是要妥协，可妥协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要把这些画卖出去。娜娜，你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来给你想办法，你弟弟创业需要多少钱？我借你都行。”

“那不行的，绝对不行。”阿木娜自尊心强，杜锋提出的这种方式，她是不能接受的，“我不能欠你这么大的人情，我知道你想让我尊重我内心的选择。可就算尊重了内心的选择又会怎么样呢？无非就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去让这件事完成。现在我的画就是现成的东西，所以，这一次也就当是我检验一下自己和它们的价值。”

她这是妥协了，向命运妥协了？杜锋想。阿木娜这样说，看来是已经下好决心了，杜锋很清楚，劝她的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只不过她对自己也太没有信心了，“检验价值？娜娜，你的价值再怎么检验，它也是存在的，而且还不低。你的那些画作，价值更不用多说，那是有目共睹的，你要自信起来，你的那些作品，放着就是沉淀，拿出来就是价值。”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有价值，我就知道我画的画，有人喜欢，这就足够了。其实运营和销售这块，我是真不懂，你看看如果运作的话，需要我配合什么？我都配合。”

阿木娜是心急了，到了这个节骨眼，杜锋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娜娜，你真决定好了？你的那些画对我来说，每一副都是孤品，卖出去了它就不能回来了。”

阿木娜丝毫没有考虑，“我决定好了，可能……这个决定我早就应该做了。”

“好！你手机里面有那些画的照片吗，可以先发我，我回去也让卓昊看看，可以的话，咱们之间还是要签一个合同的。”

卓昊的名字，阿木娜听得不多，只知道他们是一起开公司的。阿木娜信任杜锋，自然也信任卓昊，“照片有，我现在就发你。”

开弓就没有了回头箭，那些堆积在出租屋的画，阿木娜现在依旧拿不准它们的价值，如今要跟卓时代合作，阿木娜一想到京华坊，还是有些担心，杜锋正逐一看着那些画作，阿木娜打断他道，“我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让你姐知道。”

杜锋自然想到了这点，他还记得上次姐姐跟他明确说了一句：不要打阿木娜画作的主意。

“行，这件事别说你，就连我都不能说，”杜锋警觉道，“其实你画作的事情，我姐跟我打过预防针，让我不要碰，她怕你分心。”

“我知道，娟姐对我一直都挺好的，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愧疚的。”阿木娜说着又着急起来，冷漠的眼神中，她对家充满了失望，简单跟杜锋抱怨了几句，“这一次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弟弟创业一开口就要五万，我上哪儿给他找钱去？家里又惯着他，他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一没钱，就想起我来。”

阿木娜的辛酸，杜锋明白。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可不是一两句安慰的话就能解决的，杜锋也有信心帮阿木娜这次，“娜娜，你放心。我和卓昊是不会辜负你的画作的，我们一定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争取这一副就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她知道杜锋在安慰自己，可家里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谁又会知道下次要钱会因为什么事儿。

杜锋对阿木娜的画作早有打算，他没想到这次阿木娜能主动找自己，内心还是兴奋的，只是深知阿木娜所经历的这一切，对自己来说，这件事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宣传了，可卓昊会怎么想呢？想想这几天下来，卓昊还在为项目发愁，他需要原创，需要有特色，而这不就来了，想到这里，杜锋决定找卓昊讲明此事，也就当今日事今日毕。

刚起步的公司，卓昊亲力亲为。杜锋本想约他出来，可卓昊直接约在了公司。杜锋正纳闷呢，一进公司的门，全公司就剩下卓昊一人。作为合伙人之一的杜锋，这脸上的确有些挂不住了，开玩笑道，“你这样让我这个合伙人怎么做，全公司都下班了，就你一个人忙着，我要不要也加入？”

“说什么外道话，你们本就下班了，我整理整理方案，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们做吧，开业的时候都说了，卓时代是一定要做起来的。”看着卓昊斗志满满的样子，杜锋也有了信心，卓昊转而问道，“刚电话里你说有事情找我？”

“对，看你这么负责，给你说件事，咱公司有项目了。”杜锋说道，“只是这个项目，比较特殊……”

卓昊大概听完了杜锋拿到阿木娜画作的经过，翻看着手机中的画作，一刻都没停下来，不停地点头，他比杜锋都兴奋，“可以！这完全是可以做的，兄弟，我有预感，阿木娜的这些画作，一定能爆火的！咱们虽然是宣发、公关公司，可这第一炮就出咱自己的作品，这以后的调子就定下来了，咱们不能只给别人做嫁衣。”

“只是这个项目的前期宣传，需要咱们自己投入，而且阿木娜那面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个费用可能……”

杜锋有一说一，卓昊是完全理解，现在卓昊眼中，阿木娜的画作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没事儿！兄弟，只能说阿木娜这个姑娘很幸运，咱们宣发的作品，算是一个demo，肯定是要付出的，不能再让人家掏钱。费用方面你放心，她不是救急，可以给她先预支，后续在分成合同里写清楚就行。”

“嗯。”杜锋答应卓昊所说的，他是以生意为主的，在“卓时代”之前，他也做了几家公司，最后不了了之，但这从商的头脑还在，他要跟阿木娜签分成合同，杜锋心里就担心起来了，问道，“你打算怎么分成呢？”

卓昊没有一丝考虑，“看在你跟阿木娜认识的份上，她又是京华坊的人，说白了大家都是熟人，就按照二八的比例来吧，咱们拿二，她拿八。”

“这样，行吗？”

卓昊能开出二八的分成比例，杜锋真没想到。卓昊可不这么认为，“公司是要走长远的，前期咱们少赚点，最主要的就是把这幅画推出去，让线上线下都能有收益。”

线上线下？这番话把杜锋给说懵了，“啊？我没太懂。这线下好理解，有人买了这幅画，就可以了，交易方式也比较简单；可这线上怎么弄？你不会是想发电子版吧！”

卓昊点头应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几年流行的nft，也就是数字藏品，你听过吗？”

“我知道，那是区块链技术，属于是虚拟收藏的一种，你是想……”至少在卓昊说的这个领域，杜锋真的孤陋寡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数字藏品 杜锋没想到，在这点上卓昊还是有想法的，“没错！我就打算这么做。其实刚才听你说完阿木娜和她这些画作的事儿后，我大概构想了一下推广方式，让她给每一副画作出十道题，只要答对题的咱们就直接线下交易，当然每幅画的价钱还是得按照市场走。你说她之前一直坚持懂她画作的人才能买走画，我是觉得一个人有自己的原则坚持不容易，这点挺好，还得继续保持！答对题得到画，不就是这个意思？题答对了，就等于懂了她的画，这就是线下的运作。”

杜锋听得入神，没打扰卓昊，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线上倒是比线下简单，现在新媒体渠道这么多。我们将这些画作转化为电子版本，用数字藏品的方式进行售卖，在各个对口的kol中进行宣传，放出带水印缩略图。起先可以不限定人数，毕竟大家对阿木娜的认识还不够，等后来阿木娜真的有名了，咱们就限购。”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其实一幅画它的价值可不仅仅是线下交易的那一张了，数字藏品才是关键，这样的话就能让一幅画的价值不断的升值？”

卓昊肯定的说道，“是的，拿阿木娜来说，她所收益的也不仅仅是卖出一幅画的价格，而是这幅画后续所带来的效益，只要有人买，就会一直有收益。”

“那是真的源源不断了，我之前都不知道什么是数字藏品、区块链，没想到这一张画还能这么操作？”

“数字藏品太多了，现在很多电影的衍生都在做，它们是有电影票房效应，也有明星效应，咱们只能试试了，光看阿木娜的作品，就内容来说，小爆一波应该是没问题的。”卓昊分析的头头是道，“再加上她作品中的国风元素，现在大家都喜欢这种风格，不过想实在最大的价值，阿木娜还是得红起来才行，可能后续还要帮她定制一套宣推计划才行。”

杜锋了解阿木娜，眼下阿木娜出售画作，仅仅是为了救急，这一点杜锋也打算说明白一些，“这样的方法确实可行，只是阿木娜可能还没有想要红的打算，这一次你也知道，是为了救急。”

“这个不用着急，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会变的。”卓昊随意说道，“等明天我就让法务拟好合同，到时候你代表公司去跟阿木娜签就可以了。”

“好。”杜锋相信阿木娜是不会变的，现在的她还坚持着那份对画作的纯真，这点也是让他心动的缘由之一。

这样暗自帮助阿木娜，杜锋知道要在家里守好这个秘密，尤其是不能让姐姐发现。回到家时，老妈正跟姐姐聊着工作室休息间的事儿，老妈一见杜锋进了门，老远就喊道，“儿子！今儿累一天了，赶紧冲冲澡去。”

“知道了，妈。”杜锋应着进了卫生间，匆匆关了门，生怕被问起这件事，毕竟今儿跟阿木娜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很长的。

工作室内改造了一间休息室，老妈倒感兴趣起来，对杜娟道，“闺女，明儿早晨我跟你去看看，顺带瞧瞧那屋子还有什么往家里拿的，刚好也给那屋倒出一些空间来。”

“行，妈，您想去看就去看。”杜娟说道，“不过大概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儿收拾出一堆破烂儿，都卖给收废品的了。”

“好，卖了也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那杂物间都堆了些什么，你们看着弄就行。我就说你们年轻人有想法，能把杂物间改成休息室，这想法要放在我们以前，可想不起来。”

雨燕所处的那个年代，正处于大生产时代，哪儿还有什么机会去休息。大家都在争着评劳模，那可是一刻都不能歇着。

杜娟谦虚道，“还是老妈的底子打的好，不然这么大的一间工作室，就算是再加几个人，也未必能行。”

“你们母女俩就别互捧了，有这功夫啊，还是多帮我想想净化设备的事儿吧。”老杜愁着脸走进屋，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顺势躺在躺椅上，自怨自艾道，“真是奇了怪，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难不成真得买一个新的？”

老杜这抱怨也没用，母女俩能有什么办法，有的也仅仅是闺女的一声安慰，“爸，您在等等吧，要实在没有了，到时候我给您想办法。”

“你好好经营好工作室就行，别管这事儿啊。”老杜怕闺女乱花钱，拆东墙补西墙，忙制止道。

雨燕道，“闺女也是担心你，你说话注意点态度。”

“妈，没事儿的，爸心里烦。”

“烦烦烦，就知道烦，烦就睡觉吧，你睡不睡？”雨燕看着躺椅上的老杜是越发的来气，赶紧敦促着睡觉去。

杜娟识趣，“行，爸妈，你们早休息，我先回屋了。”

“好，明儿我大概十一点过去啊，你们要收拾出什么东西，先别扔。”雨燕扯着嗓子喊道

“知道了，妈，您随时来。”

今夜天朗气清，月亮和星星像是发出了最大的光，一片银白色洒在院子里，这炎炎夏日倒像是被落了一层秋霜。可不知道的是，如今北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杜娟躺在床上，热的怎么也睡不着，开了风扇吹吹吧，吹进来的都是热风。想要开空调吧，可怕晚上又给冻感冒了。索性打开一条窗缝，再打开电扇，还稍微好一些，四脖子汗流的天儿，伴随着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可越是这迷迷糊糊的时候，潜意识的记忆中，总有一些人影在脑海浮现，杜娟认得：杜小娘、公主……她们竟然还在？是不是又要做梦了，一想到这个问题时，杜娟早已睡到了自然醒。只不过现在的时针，刚好指着七点，天这么就亮了。每当恍惚间梦到她们的时候，一场深梦，也就不远了。

出了房门，院子里很安静。只听得一阵轻微的鼾声是从杜锋房间里发出来的，等杜娟走过去的时候，不，错了！这明明就是巨大的鼾声。再瞧父母的屋，门窗紧闭，看这样子是还没起。

洗漱收拾，杜娟出门顺手在家门口的小摊喝了一碗豆汁，这大晚上什么都没吃，酸溜的豆汁入了口，可真提神。给肚子垫吧垫吧，也差不多该去工作室了。胡同里人多了起来，给认识的几位叔叔阿姨打了招呼，今儿杜娟的心情还算不错了。

雨燕说要早晨十一点去工作室，杜娟留意着时间。可到了十一点，老妈还没来，这老太太说好的这时候过来，怕是又忘记了？

文欣灰头土脸的从休息室出来，“娟儿，现在收拾的差不多了，所有东西都重新擦了一遍，季阿姨还来吗？要不来，收拾出来的那堆杂物，又该送废品站了。”

“说是这时候来，这都过点了，我打一电话问问，这老太太是不是忘了？”

杜娟刚巧拿起手机打电话，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杜娟还以为老妈来了，一瞧并不是。是四位年迈的老爷爷，每个人手里提着一个木箱进了门。他们看上去处若不惊，不像其他人刚进了京华坊，势必先会打量一番。

文欣忙迎上去，“爷爷们，你们好！你们是……”

当头一位戴眼镜的老爷子，摘下老花镜，细细的看了文欣好几遍，后缓缓问道，“京华坊是不是也能修补绢人？这里的老板是谁？我们要找她聊聊。”

这四位，头发、胡子早已花白，脸上纵横的沟壑更是明显，说话颤颤巍巍，不过这力气倒是大，愣是单手拎着这四个箱子进了屋，不过这四位的身份，又是谁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巨型绢人修复计划(上) 文欣正打算叫杜娟出来，屋里的杜娟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一瞧，眼前这四位几近花甲的老人，她也不认识。只是见杜娟出来后，四位就像是知道她是这里的老板，忙将四个箱子摆在杜娟面前。这四位神秘老大爷的到来，让杜娟都疑惑起来，只能先礼貌的请到办公室，“四位爷爷，欢迎你们来到京华坊，先到办公室去聊如何？”

四位大爷应着，正要提箱子，杜娟和文欣帮着提起，箱子也不像是看上去那么重，不过大爷们还是提醒了一句，“慢着点啊，里面有贵重的东西呢，弄坏了就不好修了。”

箱子都是长方形的木箱，长度却有六七十公分，也不算很大；箱子上方是一个锁扣，锁扣两边是钉进去的皮革佩带，刚好用来手提。杜娟和文欣提着它们，却也能感觉到箱子里面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很重，或者说这木箱子比里面的东西要重。

四个木箱在杜娟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成一排，而后请这四位爷爷坐下来，文欣忙着给大家泡茶，杜娟这面就开始聊起来了，“爷爷，您们是第一次来到京华坊吧，我们这面能为您们做点什么呢？”

两位老爷子站起来，依次打开放在桌上的木箱，木箱里放着的却是四件绢人。只是这四件绢人的体型比起如今的绢人而言较为臃肿，身形也比一般的绢人要大很多，木箱有六七十公分，绢人在其中就有四十多公分，在目前市场中的绢人中，这算是“巨型绢人”了。这四件绢人通体的感觉，就显得破旧了很多，比之前去王府文创参赛的那件“虞姬”初品还破旧。杜娟和文欣看到箱中的绢人，先是被惊到了。杜娟跟着老妈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到过身形这么大的绢人。除此外，在第四个箱子底儿，还有一张黑白的旧照片，上面是这四件绢人本有的样子，只因陈年，照片是黑色的不说，就连这四件绢人身上穿着的衣物都已经掉色了。

为首的一位老爷子娓娓道来，“京华坊，我们是第一次来，你们的名号，我们也听过一些，这回也是打问着过来的。今儿呢我们带过来四件绢人，是想找你们做修复，这四件绢人是上个年代的绢品，被珍藏了好久，可时间长了，这种珍藏就不是珍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到原来的样子？这张照片也是在这四件绢人刚出厂的时候拍的，有将近三十年了。”

“修复？”杜娟心里想到：好像最近工作室的这些绢人都是以修复为主，“虞姬”如此，只是这回的修复工作，比“虞姬”要难好多。杜娟将四件绢人一一摆在桌面，这直观感看上去依旧是东倒西歪的。再看这四件绢人的头部四肢，不知是因为长期在箱中的原因，还是受了潮，雕模出的模型都变形了，“这样，爷爷，我先给您们找找我们这面的雕模师，让他过来给咱瞧瞧，这四件绢人的问题有些大，可能需要大调整。”

杜娟说着出了门，不会儿的功夫带着李维安就进来了。一瞧摆在桌上的四件绢人。李维安和杜娟、文欣的反应一样，先是被吓了一跳。刚才大家看到了这四位老爷子，还在议论着他们来做什么，这下都明白了。

“这是我们这面的雕模师傅小李，让他先看看吧。”

“您们好，那……我就先上眼瞧瞧。”李维安说罢拿起绢人仔细端详起来，除了能够直观看到绢人表面受损程度外，其他地方用拇指、中指捏捏，倒也能测出不少问题。

老人则在一边说道，“这绢人都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不好修复了？我们也知道修复起来工作量也不少，不过我们相信你们，只要能修复完成，钱不是问题。”

文欣回道，“爷爷，您别这么说。即便是修复，那也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我们有市场价格规范的，该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会多收您一分钱的。”

“好！来你们这儿之前，我们也打问了其他的一些裁缝店，还有一些做模具的，要的价格高不说，而且还不能保证达到原来的样子，我就纳闷了，你说照猫画虎他们做不出来？”另一位老爷子说道，“我们也知道绢人这物件，是老北京留下的非遗，还有其他家的一听连收都不敢收，怕是坏了咱的文化。几经周转，才是找到这儿来。”

老爷子们很是健谈，这两位说完，剩下的两位可就机灵了，“刚进门我瞧见你们摆放的那个绢人，那个也是修复后的吧。”

这位老爷子说的便是“虞姬”，不过连这个都懂，难不成这是内行人？杜娟问道，“爷爷，您对绢人这么熟悉，一眼就能瞧出是修复的？是家里有人做这个吗？”

“没有，我哪懂啊，就是平常接触绢人比较多，算了解一些皮毛，跟你们不能比。刚才那绢人的面部一看就是最新彩绘的，再看那身形，你想想现在哪儿还有这种身形的，那件作品跟这四件一样，都是陈品。”

杜娟点点头道，“太厉害了！爷爷，我瞧您在这块也是专业的，门口那个虞姬的绢人，也是我们最近才修复的，你眼力真好，一眼就看准了。”

随意聊了几句，眼下绢人还是最重要的。几位老爷子的目光就往李维安开始注意了，李维安看的仔细。每件绢人都要捏一捏，四肢部位也小心翼翼的扭动一下，可这些绢人毕竟时间久了，连原本能活动的关节处，就像是被焊到了一起，纹丝不动，李维安没再敢用力，生怕给扳断了。

绢布附着在头模，耳际缝合的位置，早就开线了，能看到里面泛黄的头模，“嗯，这工程量确实不少，不过这得重新来，包括它的彩妆还有服装，都要重新定制。”

“那就是可以做了？”剩下没说话的那位大爷，焦急的问了起来，“这四件绢人要是进行修补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这……”李维安说着看向杜娟，这难度比起“虞姬”来，可困难多了。

“我也看看，稍等……”杜娟说着重新打量起这四件绢人，一边看着，心里也制定着详尽的修复计划。

修正头模是第一步，四肢和手部还好只是铁丝，怕是经过这么多年，里面的铁丝都生了锈，这都需要更换；不过还好的一点是，其四只手臂的外观保护的还算完整，即便是修复，那也只能如“抽丝剥茧”般的去修复才行；彩绘这块，又得是阿木娜了，这回的功夫比起“虞姬”更是如登天梯，大家都很清楚的看到，这四件绢人脸部的五官彩绘早就褪色了，要想画出原来的样子，也只能照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可颜色又如何分辨呢？阿木娜是暂时没看到这四件绢人，要不然，得需要格桑在边上掐人中；四件绢人是女性，可周身显得圆润，却不是唐代人。衣着方面因为陈旧而变得蓬松，从内到外，估计要来个大变装了。至于配饰，在这四件绢人身上更是找不出一件饰品，只能等到最后完成的时候，再进行搭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巨型绢人修复计划(下) “计划吧，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四件绢人得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复。”杜娟说着将刚才所想给大家说了一遍，四位老爷子虽然对绢艺不是很懂，但毕竟也了解绢人多年，七七八八能听懂一些。说完计划，大家都没有异议，杜娟继续说道，“现在看上去，这四件绢人破损的程度各不相同，刚才我说的仅仅是大致修复计划，要想全部修复完成，这四件绢人每一件都得制定详细的计划才行，这个就需要后续我们商量了。”

老爷子听完，对杜娟赞不绝口，“可以，我们几位闲着也是闲着，后续一得出空我们就过来瞧瞧。看来，你们还是很专业的，一打眼就能给出计划。这四件绢人交给你们修复，我们也就放心了。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这四件绢人修复完毕后，能不能跟这张照片中的样子一致？”

“一致？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要跟您们说明一点，照片是黑白的，你们要是记着这四件绢人的衣裳分别是什么颜色，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标注一下。其他的我们就试着进行色相比对，实在确定不准颜色的，我们可能会自由发挥，给它搭配最适合的颜色，所以这一点上，还是希望您们能够答应。”

“好！这没问题！这四件绢人的年头太长了，我们记着的也只是零零散散，就凭借着记忆给您说吧。”老爷子说道

杜娟拿出纸笔，速速在纸上画下了四件绢人的轮廓，听着老爷子依稀可记的几点颜色，在轮廓中标注出来。利落的笔触和流畅的线条，笔下画着的虽仅是轮廓，可杜娟这专业性还是被大家认同的。

李维安自知这四件绢人任务重，不由得对其来历感兴趣了，“爷爷，您们这绢人是从哪儿来的呢？目前市面上流行的，可没有这么大尺寸的。”

问题一出，还未等这四位老爷子回答，雨燕就进屋了。

“妈，您来了？”刚才杜娟还在等自己的老妈什么时候到这儿，“这四位爷爷是过来跟咱们谈修复绢人的。”

按照雨燕跟这些老爷子的辈分，叫叔是应该的，雨燕笑着跟四人打了招呼，心里也是欢喜，这算是继王府文创后京华坊的第一单。她进屋一瞧站立的这四件绢人，一嘴就说出了来历，“这是人形厂的绢人啊，稍等，我再看看。”

其中一位老大爷说道，“您认得？您之前是在美术人形厂待过？”

“是，我这上半辈子可都在那面呢，一直干到了最后。”雨燕说完，挨个儿看这四件绢人衣裳的针脚，她认得，那可是金剪刀金秀芬的，便道，“这不是金剪刀的手艺吗？我记得当时这批绢人有两百件，是忘记打标签发出去的，后来被退回来了，然后分给大家做纪念品。”

雨燕竟能准确的说出绢人的来历，让一边的杜锋也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机缘巧合？要不是今儿老妈不来，还碰不上这事儿呢。杜娟不信，仔细一瞧，果然这四件绢人身上没有任何标签的痕迹。

一位老爷子恳切地说道，“没错，就是这批！”

能够见到这批老绢人，雨燕心情激动，只是当时自己没有留下来，原因之一便是因为这批绢人的缝制是秀芬，那时候两家还是水火不容，只要是秀芬沾手的东西，雨燕都不带碰一下的。今日一见，往事如烟，那厂里针织机器的声音，仿佛萦绕在耳畔，如今两家面上相和，雨燕问，“那几位叔叔，您们是之前也在厂子待过？”

老爷子摇摇头，“哪有，我们要在那儿待过，估计现在咱们就是同行了。这四件绢人啊，是朋友托付过来的，让我们帮着找找能够修复的，找了一溜够，都过去两周了，才算有着落。”

“哦，原来是这样。那您们的这位朋友真的挺有福气的。”雨燕道，后接着看着杜娟，给这四位大爷介绍，“对了，我介绍一下吧，这是我闺女杜娟，你们叫她小杜就行，以后有什么事儿，找她就行。”

“您闺女，我刚才就看着像呢！可以！那这等于就是您闺女也继了您的手艺，从这点上，你们真挺厉害的。”老爷子赞誉道，“手艺能一代传一代，这叫本事。”

杜娟谦虚道，“爱这行，就入了这行。入了这行，就有了做一辈子的决心。”

“还是贵在传承！”老爷子回道

“行，你们既然聊的差不多了，娟儿，接下来怎么弄你安排就好，我先去休息室瞧瞧东西。”这才是雨燕的正事儿，她把“分配大权”交给了闺女，从王府文创到现在的两次选择中，她开始尊重闺女了选择了。

送走了四位老爷子，承诺好了时间。杜娟也彻底将这个活提上了日程，修复四件有年代感的绢人。阿木娜、格桑听了要求，先跑去办公室目睹这“巨型”绢人的风采，杜娟决定先将它们放在办公室，随后等具体的修复计划和设计稿图出了之后，再进行挪地儿。毕竟这四件绢人放置的时间太久，经不起这么折腾。

阿木娜和文欣都是头回见到这么大的绢人，比起上次的“虞姬”，这回这四件，可是颠覆了她们的想象。

格桑头眼看到的时候，就张大了嘴，“还有这么大的绢人，娟姐，这是不是就是最早时期的绢人？”

“才不是呢，早起的比这还大，还笨重。绢人源于墓俑，1300多年的历史中已经改观了不少，美术人形厂成立的时候，据我妈说，厂子里进行了多次实验，尝试做了不同版本的绢人，咱们看到的也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维安记得刚才雨燕说过的话，向杜娟提议，“娟儿，我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什么，你说。”

“刚才听季阿姨说，这四件绢人的针脚是出自金剪刀，这秀芬阿姨不就住在咱胡同，我看了这四件绢人，衣裳也是要重新修补的，不如就跟秀芬阿姨说一声，看能不能给咱帮帮忙，到时候可以让格桑过去，帮着打打下手，也能学学东西。”

李维安的提议是不错，只是老妈肯定是不同意的。虽说现在京华坊大小事儿不用通过老妈同意，可这件事非同小可。老妈定是不同意让秀芬阿姨重新缝补这绢人的衣裳，这个问题可难到杜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剪刀(上) 乙方的要求永远是第一位，四位老爷子要求绢人必须达到和之前一样的标准，势必在绢人的每一处细节都要符合它们原来的样子。当然，杜娟也一直坚持这点，四件绢人的裁缝针线活是秀芬阿姨完成的，要想在针线活这块达到之前的样子，不找秀芬阿姨怕是完不成这单了。

李维安的提议杜娟做保留意见，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问了一嘴工作室其他的老师傅能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来。

老师傅一见这针脚，都各自谦虚的说道，“金师傅的手艺，我们可比不上，人家是大家，我们还想着有机会跟她学习呢，在她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

“对啊，秀芬大姐是绢花厂老工人，那可是有着金剪刀的名声。”老师傅对两家的恩怨多少有点了解，便说道，“要我说，小娟，你回家跟你妈说说此事，让你妈出面跟秀芬谈谈，指不定这事儿就有缓呢？”

“我试试吧。”

现在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出去了，唯独裁缝这块，真不好把关。这四件绢人，杜娟想把它做得完美，可秀芬阿姨这面，可不能再找柳天去说这件事了，这次的事儿工期长，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文欣也知娟儿又遇到问题了，可两家的恩怨，自己也不好参与太多，眼下她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得争得秀芬阿姨的同意，“娟儿，这件事咱要是自己去找秀芬阿姨聊能行吗？这事儿可不能这么耗着啊。”

杜娟不同意文欣的主意，“不太行，你看着现在跟柳家的关系还不错，说白了都只是面子上过去，但心里双方还是有个疙瘩。如果说这四件绢人作品是在我妈跟秀芬阿姨关系闹掰的时候做出来的，要这么唐突的一提，秀芬阿姨该不高兴了，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可没有现在这么好，万一勾起不愉快的事儿，就没法说了。这段时间，柳家帮了我们不少忙，再去打扰他们，就不合适了。”

“估计这次真得季阿姨出面了，咱也不是那种糊弄事儿的人，这四件绢人可得用心做了。”文欣和老师傅们说的一致，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回家聊聊。

“嗯。”杜娟点点头，可回到家怎么开这个口，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杜娟满腹心事的回到家，桌上摆放着几个礼盒，还以为家里来人了。老妈也没闲着，正忙着收拾一堆水果，杜娟问，“妈，您这是忙什么呢？”

“收拾点东西，明儿刚好去师傅家一趟，有好一阵子没去了。”

“啊？去赵爷爷家？”杜娟还纳闷，老妈为何突然就想去赵爷爷家了，会不会跟工作室的四件绢人有关？

“是啊，去瞅老爷子一趟。”见杜娟正猜着，雨燕道，“别担心了，闺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工作室回来我就在想，那四件绢人的衣裳，从剪裁到定板都是秀芬的活，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工作室的小年轻们，就更没办法了，明儿我去师傅家就是解决此事的，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想想办法。”

还真让杜娟猜到了，杜娟兴奋，“妈，您的意思是赵爷爷可以帮到咱们，他应该认识一些厉害的裁缝师傅吧。”

“不是，我是过去看看，能不能让师傅出面，让秀芬也加入进来，要说起厉害的裁缝师傅，这就近来说，可不就是你秀芬阿姨了。”原来雨燕是这个打算，两家闹了这么长时间，终究也是要去求人家，而这个想法，雨燕也只能试试，“就是不知道人家答应不答应，这四件绢人做的时候，我跟秀芬还吵过一架呢，那时候都是烈性子，谁也不让着谁。”

听老妈这么一说，杜娟心中热乎起来，她没想到老妈会把这件事儿记在心里，“妈，要不我明儿陪您一起过去？”

雨燕摆摆手，“不用，你工作室还一堆事儿呢，好好安排，好好盯着其他人，你就忙你的吧。老爷子出院后现在在家一直写书，秀芬隔三差五的过去，指不定明儿去了还能碰上呢。”

“嗯，我听你的，妈。这样也好，那我就专心在工作室做其他的事儿。”杜娟说着帮老妈收拾起水果吗“这次接到的这一单，还是很让人意外的。那四位老爷爷，总感觉他们应该有故事，跟那四件绢人的故事。”

“故事肯定是有的，就看人家愿不愿意讲。”雨燕道，“绢人的存在本就是有故事的，它跟着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故事，在不同的时代，也跟不同的时代会产生故事。”

杜娟深知母亲所言，对绢人的过往，她很了解，“没错，妈。在1955年北京先成立了工艺美术服务部之后，北京绢人的故事也由此开始了。到1964年的海棠诗社，绢人多用于对外交往，作为国礼相赠；再后来的法国巴黎展览中，所展览的绢人还受到了周总理的喜爱和重视呢，然后在1972年才有了美术人形厂，绢人历经这些年，它的身份也在变化。只不过这次接到的这四件绢人，能够保存到现在真挺不容易。”

“哈哈哈！”雨燕欣慰的看着女儿，“闺女，这些你还记着呢，这些事儿不都是你小时候我告诉你的。我都以为你忘记了。那四件绢人当时所在的那一批，分给大家后，现在都不知道谁手里还有，以前的老关系也联系的少了，要是用心找，估计也能找到一两件。”

“这哪能忘呢？妈，这些都是咱北京绢人的历史，肯定得记在心里了。”杜娟坚定的说道。

雨燕接着说，“工作室这四件绢人，保存的时候估计没少下功夫。那个年代的东西，要能放到现在，保存不得当的话，早就挨潮了，还谈什么修复呢。对了，其他的修复工序，彩绘、雕模什么的，都安排下去了吧。”

“放心，妈，都在掌握中。”

“那就好！今儿去你们弄出来的休息室，又捡了一些破烂回来，等明儿去完师傅家，还得忙着收拾，都是一些当年做绢人的老物件，老工具，还有一些压底的绢布，回头洗洗看要能用的话，就留给这四件绢人吧，它们衣服的材质我看了，跟这批绢布差不多。”

老妈想的太周到，杜娟现在经手京华坊，可这后盾却是老妈一向以来的支持。聊起秀芬阿姨，在自己的记忆中，秀芬阿姨“金剪刀”这个称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叫起来了，杜娟打心底还是想缓和两家的关系，之前奶奶也嘱咐过，就像这次，得出机会了，就随意提提，“妈，秀芬阿姨这次如果也去赵爷爷家了，您俩就别叽嗝了，一定要好好跟她说。”

“我知道，这次属于我求她办事儿，什么态度你妈我心里还是有数的。”雨燕回道，可现实就是两家指不定又因为哪句话听着不合适吵起来。这点雨燕没有跟杜娟说，自打上次赵老爷子住院的事后，雨燕已经开始明显的将她们这代人的恩怨慢慢分开了，尽量不让儿女们也为这些恩怨琐事烦忧。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剪刀(下) 杜娟好奇的问，“妈，秀芬阿姨是怎么有金剪刀这个名号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大家好像还是很认她这个名号的。”

“是，大家都认这个名号，是因为金剪刀在当时的绢花厂来说，是一个裁缝师傅最高的荣誉了，直到现在老一辈的眼中，尤其是从绢花厂出来的，也认这个。就像师傅，一直很看好她。但真要说起这个名号，当年要没有我的配合，秀芬她是拿不到金剪刀这个名号的。”

“啊？妈，当年不会是你俩在争这一个名号吧。”

雨燕否认道，“怎么会，当年我俩就不是一个工种的，也争不着这个东西。你秀芬阿姨金剪刀的名号，是在很多次技艺大比武中获得的，也算是实至名归，你秀芬阿姨是真有那本事。”

技艺方面，雨燕对秀芬赞不绝口。二十年前的事儿，雨燕历历在目，只是好久没有回忆过去了，那破碎的记忆只是影影绰绰的影子，一闪而过。二十年前那场技艺大比武的时候，雨燕和秀芬的关系还很好，或者说，二十年前第一次技艺大比武后，才出了那件让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儿。

秀芬一把剪刀在手，空手剪出绢人整衣的样板，而后放下剪刀，拿起针线，簌簌几下，这绢人衣服的大致形状就出来了。针脚密集、裁剪得体，只是整个过程中，袖口的剪裁最为困难。很多师傅换了小剪，才能剪的像模像样。秀芬当时拿着一把大剪刀，愣是将越细小的布料，剪的精细，比下去了其他的工人，这便是厂里技艺大比武的初赛。

“那时候要在初赛拿了名次，奖励就是一碗红烧肉票，为这肉票，你秀芬阿姨也是拼了。”雨燕边讲边回忆着，当年秀芬想要赢下肉票，是因为有孕在身，怕肚里的孩跟不上营养。

裁好的衣服需要饰品去点缀，饰品点缀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这就需要两人打配合才能完成。秀芬手里的活越快，留给搭档的时间就越充足。当年雨燕和秀芬一组，其规则就是秀芬先完成绢人衣裳大体的裁剪，而后由雨燕加以饰品，最后再由秀芬剪去所有露出的线头针脚。这对于秀芬而言是个挑战，已经加好饰品的成衣，不像之前可以灵活的去裁剪。加了饰品，绢人的成衣就只能撑在小衣架上，然后由裁剪师傅将剪刀伸进成衣里面，准确的将线头剪掉。看似是一个剪线头针脚的活，却考验着裁缝对成衣的熟悉度。绢花厂所有的裁缝，对自己裁剪的成衣都需要很熟悉，为的就是怕二次修改时失误。

将此作为最后决赛的考题，前两项雨燕、秀芬二人配合完美，很快就完成了。可这最后一道，有的裁缝剪错了线头，让原本已经做好的成衣开了线，直接作废；有些裁缝剪刀碰到了饰品，当场违规，也作废了；有些裁缝本是都已经找准了线头，可用的力道太大，直接将成衣捅了一个窟窿，又作废……

大家虽然失败，可就当是学习了，那时候对输赢的认知还没那么大。当时雨燕、秀芬是最后一组，大家一一败下阵来，所有人都看着二人最后的合作，能否一鸣惊人。

秀芬脑海中构建中成衣内部的样式，包括缝制的针脚她也记得清楚。慢慢的将剪刀伸进成衣中，轻轻的挑开一角。这光一进来，就更坚定了秀芬的选择，淡然的剪掉了线头。等最后将成衣拎起来的时候，从里面掉下了一对线头，这便是成功了。

厂里欢呼着，庆祝雨燕、秀芬的成功。赵玺拿着一张奖状，递给秀芬，“恭喜恭喜！”

就这样，一场比武，一张奖状，金秀芬“金剪刀”的名号就这样在全厂传开了。

而这一次也成为了雨燕、秀芬在绢艺上的最后一次大的合作。

听老妈讲完这些，杜娟觉得很简单，又觉得挺复杂。简单的是，一张奖状就奠定了“金剪刀”的名号，而复杂的是大比武的过程，一定是很煎熬的。雨燕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慨叹道，“那次比武后，秀芬的金剪刀成为了厂里的佳话，我作为她的搭档当时也获得了一张奖状，厂子也给我们一人奖了五斤鸡蛋。我还记得，当时她怀孕了，我还匀出来了三斤给她。可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杜娟从老妈这儿听过去的事儿，她已经记不清次数了。只是觉得所有过往的事儿都在慢慢的连起来，那些只属于父辈们的回忆。老妈说没有了后来，也定是出了那件事后，“妈，那后来那件事儿后，秀芬阿姨就再也没有跟您合作过？”

“合作？”雨燕苦笑着，“自打出了那件事，还谈什么合作！我跟秀芬是搭档，从那件事后，我们就不再搭档了。后面她都是一个人，当然每年都会举办金剪刀的评选，她每年都入选，所以你秀芬阿姨金剪刀的名号能被叫起来，可不是因为一次的大比武，而是好多年了。后来我就离开厂子了，因为当时真的不想跟她一起共事。秀芬呢，一直都努力，她想要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儿，几年下来，就成了赵师傅最优秀的徒弟了。”

杜娟了解，可这回的担忧也是多了起来，“妈，那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这次如果提起帮忙，秀芬阿姨怕是不会答应了。”

“不知道……”雨燕陷入了沉思，“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现在我跟你秀芬阿姨也是面子上能过去就得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再怄气下去也没意思。”

杜娟点头，明白了老妈这些年经营关系的难处，这回遇到四件绢人成衣的事儿，就像是冥冥之中又将两家的命运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就如母亲所言，一切随缘就行，而后道，“爸又出去忙设备的事儿了？”

“去医院了，说院长找他。”

自打退休后，杜北京跟医院的来往也少了。要不是今儿院长主动打电话给他，杜北京都想不起来还有医院这个途径可以帮到自己。

在院长办公室等了近二十分钟，院长这才匆忙进来，一见杜北京忙上前握手，“不好意思，杜大夫，我这刚开完会过来，久等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被院长刚才这么一叫，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院长，您就别叫我杜大夫了，我这都退休了。”

院长可不这么想，说道，“退休怎么了，你是从咱院里退休的。退了休还是咱院的医生啊。何况你资历这么深，叫你一声大夫是应该的，坐坐坐，随便坐。”

杜北京不安的坐下来，都退休了，这时候院长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他耐不住性子问道，“院长，您今儿找我过来是……”

不问还行，这一问不要紧。院长看着他，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找二手的净化设备？”

“啊？”杜北京惊讶，自己创业的事儿院长是从哪儿听到的风声，“对……就是给药膳小铺用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净化设备，有着落了! 院长道，“我知道你用在哪里，你说说你，这么大事儿怎么就不跟院里说呢。你们那老哥几个，从中医退了之后，开店创业这个我很赞同。不过你们要有困难的话，也可以找院里啊。你们为院里贡献了那么多，救好了那么多的病人，医者仁心，院里肯定是会帮忙的。要不是我一个做设备的朋友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到处打问二手设备。”

“这事儿都传您耳朵了，唉，这不药膳小铺开起来了，可空气不合格，现在也是在整改中，最近我们几个问了好多净化设备这块的，可二手的真的太少了。”

院长了解行情，便道，“不是二手的少，人就是有二手的也不对外出售。现在一般这种设备都有回收协议，在使用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大多数厂里是直接能换新的，你们想要买二手的，说白了就是新的。”

“对，就是这个问题，我就说我们打问的价格，跟新的设备差不多一个价呢。”长时间以来的疑惑解除了，杜北京这才明白，原来不懂市场真的太可怕，“您这么一说，我就了解了，看来要做成这生意，还得学很多东西。”

院长公务繁忙，也不跟杜北京唠闲嗑，直接上干货，“您啊，就慢慢学吧。创业不像上班，创业就是什么都得自己操心。今儿叫你过来呢，也是想跟你说一下，目前咱们医院要上一套全新的净化设备，然后你们之前待过的中药房就在名单中，名单已经报上去了，等批下来了，中药房那套净化设备你们就拿走用吧。”

这个消息对杜北京来说无疑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辗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老东家。杜北京兴奋的向院长再次确认，“院长，真的可以吗？您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咱中药房的那套设备应该用了有段时间了吧。”

“用了多少年你不知道啊，这套设备刚换上的时候，你刚评上主任，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年头了。不过你放心，设备我找人帮你看过了，虽然是二手的，但功能齐全，插了电就能用，不耽误你事儿的。这套设备在中药房主要也是净化空气来的，刚好你现在开的小铺，也刚好用得上，不过这套设备的清理，得你自己来了，我一会给你一个电话，是专门给设备做清理的，你联系一下就行，我已经跟那面打好招呼了。”

确定了！找净化设备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着落了，但杜北京心里可不想白得这套设备，“行，太麻烦院长了。院长，这套设备多少钱，我们给您。”

院长不以为然地说道，“谈什么钱不钱啊，拿去用吧，反正也是要淘汰的。”

这回杜北京倒不干了，执拗的劲儿一上来便道，“那不行，院长。当时这套设备也是院里花钱的，现在都能用，又没坏，这钱必须得给院里。”

“你说说你的性格……杜北京，我真是服了你了，给你的你还不用，非得买才行？”

杜北京道，“这不是心里用着踏实吗，这设备也是院里的资产，多多少少得给点，不然院长您又得欠别人人情了。”

“好！用的踏实！说实话这套设备我已经跟院办打过招呼了，你要给的话，那就捐给医院的绿色基金会吧。”

院长这提议还行，绿色基金会是医院公益的基金会，专为困难的患者而开设的绿色通道。杜北京乐呵呵的说道，“那我这就当是献爱心了。”

“真拿你没辙，那这几天你就过来拉设备吧，手续这面我再抓紧一些。”

“行！院长，太谢谢您了。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这事儿一了，药膳小铺总算能顺利的开起来了，杜北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从医院出来便挨个儿跟老哥几个通知，当然也不忘自己的媳妇，这回雨燕正拎着礼品去赵师傅家的路上，眼瞅着就要到门口了，杜北京的电话就进来了。

雨燕看了看手机，知道是杜北京，接起电话道，“咋啦，有事啊？”

杜北京情绪激动的说道，“媳妇，跟您说个事儿，设备的事儿定了！”

“呦！这是好事儿啊，可算是定下来了！你跟你那老哥几个说了没？”雨燕不用想，心里明白一定是院长帮忙了。

“说了，说了！”杜北京回道，听着电话那头嘈杂的汽车声，又问，“您这是在哪儿呢？出去啦？”

街边驶过几辆车，这声儿确实大。雨燕加快步伐上前几步，拐进一条胡同，“这不今儿去师傅家瞧瞧，顺便有点事儿说说。”

“那行，你先忙，天热，自己注意点儿。”杜北京嘱咐道，“没事的话晚上早点回来，咱一起商量商量看下面怎么办。”

自打上次被通知整改后，杜北京现在做事可谓是畏手畏脚，凡事都想着跟家人商量着来，怕是再来一次整改，心脏就受不了了。雨燕空降到了师傅家，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想：师傅这回会不会不在家呢？我应该提前知会一声。

到了门前，门半掩着，雨燕敲了敲门，就听里面又传来一声，“谁啊？”

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雨燕思忖着：这女的声音怎么跟上次的不一样？师傅这是换了一个保姆？

果然，这保姆不是上次的那位。她并不认得雨燕，“您是？”

“请问赵师傅在家吗？我是她徒弟。”

“哦，你好，你好，进来吧。”看来这保姆也是知道师徒关系的事儿，“老爷子刚才写书写累了，这回正休息呢。”

雨燕道，“呦，那会不会打扰他，我应该提前跟师傅说的。”

“没事儿，老爷子刚睡着，我去叫他。”雨燕看着眼前这位新的保姆，年纪看上去比之前那位小了很多，差不多也就三十出头，难怪叫赵师傅称老爷子呢。

屋外的动静，赵老爷子听到了，下了床来到客厅，“燕儿来了，快坐快坐！前天秀芬刚来，我想着这日子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来看看你师傅。”

一见师傅，雨燕明显的看出来，师傅比之前又消瘦了一些，背也有些驼了，不由得心疼，“师傅，您这是怎么了，这阵子没见，腰背怎么成这样了？”

师傅用力捶着后背，轻微的扭了一下腰，“这阵子总是趴在桌前写作，骨头都走样了，这腰间盘突出啊，很早就有了，前些日子秀芬常过来看看，说让我去医院，我一想现在人老了，什么事儿都去医院，那我还做不做事儿了。”

果然，自己去师傅家没有秀芬勤快，看着师傅这样，雨燕自责起来，“师傅，这都怪我，最近家里一堆杂事，要不咱就听秀芬的，去医院瞧瞧去？我这现在总算是能清净一下了，那个……秀芬还跟之前一样，也是隔三差五来一趟？”

师傅道，“嗨！医院就算了吧，这老年病，挺挺也就过去了。秀芬那面吧，现在家里有保姆。我就不让她经常过来了，现在天也越来越热了，来回跑多累啊。”

说罢，师傅瞧见了堆在沙发角落的一堆礼物，“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花那些钱。”

“哪儿的话，师傅，自打您上传出院后，我就再没来看过您，这回带点东西过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蛋白粉，增强抵抗力的。”

“那以后也别带了，这些东西家里都有，我都让保姆给买了。”

趁着这回保姆出去，雨燕小声的问道，“师傅，您这是换了一个保姆，我看着不是之前那位？”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面和心不和 “人家里有事儿，就回去了，我就重新找了一个。”师傅这么一说，雨燕心里倒是高兴起来，师傅现在总算是不用让人太操心了，要以前的脾气，他老人家是肯定不会找保姆的。

“师傅，《北京娃娃》这本书，还没有写完吗？”雨燕期待的问

师傅回道，“初稿是已经出了，但出版社那面提了一些意见，最近也是在调整。第一次出书，本以为修改要比创作简单，却不曾想，这修改才是最难的。”

“已经很好了，师傅！有人出书一出修改十好几次的，您这已经可以了。”

雨燕不知现在这本《北京娃娃》的书是第三次修改，被雨燕这么一说，着实扎心，“好什么？您是不知道，这本书是第三次修改了。”

雨燕意识到说错了话，忙风趣的道歉起来，“呦，师傅，我是不是扎您心了。”

“可不？扎的可深了。”师傅说着忽而想起前几日秀芬来的时候，也是问过一样的问题，便对雨燕说道，“你说说你跟秀芬，你俩是一个调性。秀芬前几天说我这就修改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你俩啊，扎心也分前后脚。”

“哈哈哈……”雨燕笑得洒脱，和师傅这么多年，基本已经无话不谈，开几句玩笑也无伤大雅的，“那现在这本书到底是还有什么问题要进行修改？”

赵老爷子边回想边说道，“之前的版本，出版社那面认为，里面讲述绢人的制作流程太多了，怕读者看不懂，让我减少一些专业性的写作，多讲讲北京绢人形成的历史，用案例来丰富理论。”

“这简单啊，师傅，我最近正遇见了一件事儿呢，最近工作室来了四位老爷子，他们带着四件老绢人，要我们帮着修复。”雨燕大致说了一嘴

师傅眼尖，跟雨燕聊了几句的功夫，就觉出这次雨燕来一定是有事儿，“你说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我？现在京华坊也步入正轨了，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岔子？怕不是你刚才说的那四件绢人吧。”

“师傅，您这直觉绝了，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雨燕也不藏着掖着，就将那四位老爷子和绢人的事儿跟师傅叨叨了几句，师傅一听秀芬，就明白了雨燕的用意。

“这四个绢人的故事，一定是有的，不过我们还得尊重人家的选择，不能强着上去问，等人家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就跟你说了。刚才听你说了半天，说到这四件绢人的针线活都是秀芬做的？那你这是想找秀芬帮忙？可你俩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前些日子秀芬过来也给我说了很多你们最近的事儿，你直接找她就行了。”

雨燕犯愁，“不是您想的那样师傅，现在大家都是面儿上过去，真要求她办事儿，她也未必能答应啊，毕竟这次这事儿不是小事儿，而且……这批绢人出厂的时候，我跟她的关系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呢。”

“你们俩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糟吧，现在还跟以前一样？不过话说回来，那么老的绢人修补起来是得花功夫，但我觉得这都不是事儿，你主动点，找她聊聊不就得了。”在师傅的眼中，这一切都挺简单，他本以为两家的恩怨淡化了，可接下来两人相遇后，他才觉得，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变。

雨燕自知拉不下脸找秀芬，师徒俩聊的正起劲，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这忙我可帮不了！”

是秀芬，她怎么又来了？刚才这番话难不成被她听到了？雨燕猜道。

秀芬进了客厅，跟师傅打招呼，看着雨燕两人相互点头，但谁都不关注谁。刚才秀芬那句话，师傅和雨燕还在尴尬中呢。师傅更惊讶，问道，“秀芬，前几天不刚来过，又来了，不用每天往这儿跑的。”

“那有啥，师傅。我今儿来是给您送小龙虾来，市场打折我给买多了，冰箱里装不下了，又怕天热坏了，就给您拿了一些过来。”

“这大老远的，拎过来多重，你俩挨的近，应该多走动走动。”师傅不说当年恩怨的事儿，开口就让两家多来往。其实唯一的目的也是为了印证一下刚才雨燕所说的“面和心不和”。

离得近，多走动！师傅说完后，雨燕和秀芬都不为所动，师傅也印证清楚了，眼下这俩徒弟，还真是面和心不和，“你说说你俩，这么长时间了，整天这样有意思吗？现在燕儿这有难处了，你就不能帮一下？”

“那她家的难处，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果然，在师傅面前，大家最真实的一面就露出来了。

雨燕当仁不让，这一来一回的可不能让自己吃亏，“没事儿，师傅，我们也用不着她来帮忙，我们自己能解决。”

听着两人又开始呛火，师傅先没有回应，上次住院时，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可这回师傅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你们啊！什么金剪刀，什么绢人，这大好的名号早晚毁在你们手里。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燕儿，你这面的事儿我看着安排。”

见师傅生气了，雨燕、秀芬没多会儿也就离开了，临出门的时候是保姆送她们出去的，两人却没想到，这看着不大的保姆，倒说了几句中听的话，“那个……两位留步一下……我想说的是，你们二位的事儿，我之前听赵老爷子提起过一嘴，互相也叽嗝了好些年了，也该放下相互的成见了。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是多管闲事，可你们二位这样继续下去，那你们的师傅会怎么想。人这一辈子太短了，你们还想着晚年也这样？”

雨燕、秀芬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秀芬只是跟保姆打招呼，“那个，你回去吧，师傅还需要你照顾呢。”

保姆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回去了。雨燕寻思着刚才保姆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是必然的，可要彻底的包容对方，两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行吧，那就先走了。”雨燕简单的说了一句，也算是给秀芬打了一招呼

秀芬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吧。”

就这样，在老爷子家门口，雨燕、秀芬一左一右，各自散去。虽住着同一方向，可两人这次在师傅家相遇，却也是时机不对。

保姆回去整理着二位送来的东西，不忘跟赵老爷子说道，“赵师傅，您说说您这俩徒弟，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唉！”赵老爷子慨叹道，“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就随她们去吧。等她们真正放下了心里的疙瘩就好了！现在两人一句话不投机，就会吵起来，这表面上的功夫能装多久呢？别管她们了。”

老爷子说的在理，他知道这次雨燕来找自己的是为了让他帮着搭线，请秀芬出面帮忙。秀芬一口回绝，全在情理之中，但雨燕这面的事儿，自己又不能坐视不管，还是给雨燕找几位绢艺师傅上门瞧瞧吧，想到这儿便对保姆说道，“您去把我电话本拿过来，我给这孩子找找门路。”

第一百六十章 秀芬的规矩 跟赵老爷子相熟的几位绢人老师傅，没过几天就登门京华坊，工作室所有员工喜迎几位老师傅的到来，杜娟更是信心满满，认为这次会解决四件绢人衣裳的事儿，可谁知这几位师傅看了这四件绢品的衣裳后，却还是打了退堂鼓。

杜娟这回纳闷了，这是赵爷爷介绍过来的老师傅，难不成也做不了这四件绢人的衣裳？

这几位师傅都已经年迈，年龄跟之前来这儿的四位老爷子不相上下，可一瞧这绢人衣裳的针脚质地，大家都认得出这是金秀芬的手笔，其中一位资历最深的师傅，对杜娟说道，“这个做不了，这一看就是金剪刀金秀芬的手笔，这我们就不能动了。”

杜娟不解道，“为什么啊？是因为这活儿复杂，还是怕秀芬阿姨不同意。”

杜娟说到点子上了，老师傅道，“就是怕金剪刀不同意，我们才不敢乱改，你们家跟金剪刀家还有几年交情，你们难道不知道当年金剪刀立下一条规矩，那就是只要是她出手做出的衣裳，谁都不许改刀？”

“是啊，这条行规不能破，你也知道在绢艺这个行业中，每个手艺人都有自己的规矩，尤其是像我们这些有年头的，规矩就更重要了。”

听这几位师傅说着，也的确。秀芬阿姨的这条规矩，杜娟是着实不知，甚至连老妈都没有说过。无奈之下，让这几位老师傅白跑了一趟，杜娟也只能把他们送走。雨燕放心不下，来到工作室的时候几位老师傅已经离开，工作室安静地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雨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大家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问道，“怎么了，这是？就你们几个人啊，那几个师傅呢？”

“几位老师傅刚走。”杜娟将前因后果向老妈说出，包括秀芬立的规矩。

雨燕不快道，“就知道是她，没想到还真给自己立下规矩了。”

“妈？秀芬阿姨立规矩您知道？”

雨燕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就是之前离开绢花厂的时候在师傅那儿听过一嘴，说她自己要订立行业规则，没想到给自己立了这条。这做出的东西谁都不能改刀，所以现在要完成这四件绢人的话，也只能找她了？她这规矩立的真是……”

文欣不懂其中缘由，刚才杜娟和几位师傅的聊天也是听了一半，现在还模棱两可呢，“季阿姨，规矩是以前立下来的，现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规矩还在？”

雨燕肯定道，“按照秀芬那性格，这规矩怕是会坚持一辈子吧。”

听老妈这么一说，那没辙了，杜娟只能说道，“妈，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秀芬阿姨吧，看看她能不能帮咱这个忙？”

话音刚落，没想到雨燕一口就否定了，“那不行！她有她自己的规矩，咱也有咱的规矩。她的规矩不能破，咱也得要面子。”

杜娟丝毫不知道那天雨燕和秀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谈的。现在老妈对秀芬阿姨的态度，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上前小声问道，“妈，您跟秀芬阿姨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雨燕不回答，只是一个劲执拗的说道，“反正这次就不能找她，咱京华坊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工作室其他人知道杜家和秀芬家向来不和，可未知全貌。文欣知道其中缘由，见季阿姨这么坚定自己的想法，也不再干预。雨燕坚持与秀芬保持距离，格桑着急了，毕竟格桑是负责衣裳这部分工种的。

“其实去求人家帮忙也未尝不行，大家不都是做绢艺的？怎么现在还分得这么清呢，秀芬阿姨有金剪刀的称号，我想她也不会计较一些琐碎的事情吧。”格桑这话一出，雨燕的脸都黑了。

文欣忙道，“咱们后续再说，后续再说。”说着便忙拉着格桑离开了，大家各自散去，本是一件满怀希望的事儿，现在成了失望，这气氛略显尴尬了。

“妈，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雨燕摆手，看上去倒也不生气，“没事儿，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你们赶紧想想其他的办法，别耽误了人家这活儿。”

可话说到此了，又能怎么办？想办法去哪儿想办法呢？这针脚活儿都是秀芬阿姨的，再怎么想办法也跳不过秀芬阿姨啊，杜娟思虑道。

见雨燕离开了，格桑这回坐不住了，以往她都不怎么说话。这次这么激动怕是因为四件绢人的衣裳这活比较难做，怕耽误了这活，心生的担忧罢了，“娟姐，这活要是秀芬阿姨那面不答应改刀的话，估计就没法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得秀芬阿姨的同意。”

“你们两家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阿木娜也说道。

文欣见杜娟的脸色变得焦急起来，便对大家说道，“大家先回去工作，我们会协调好这件事的，至于两家之前发生过什么，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有些事儿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这跟大家也没多大关系。”

听文欣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再发问。杜娟默默的回到了办公室，文欣怕杜娟情绪低落，跟了进去。文欣为杜娟说话，言辞凿凿，带着几分严厉，虽听着刺耳，可事实便是如此。

“娟儿，她们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杜娟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文欣说道，“欣欣，我决定了，今晚就去秀芬阿姨家，亲自请她出山帮助咱们度过这一关。”

文欣被杜娟的这一决定惊到了，“啊？你……那你妈那面怎么办？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杜娟没有考虑这么多，说道，“这一步终归还是要迈出去的，两家的关系僵持了这么长时间，看着有进展，实际上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妈妈前日里去看赵爷爷，肯定是碰到秀芬阿姨了，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什么，能看出我妈憋着一股气呢。这一步我得迈出去，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儿，我相信秀芬阿姨不会为难我的。”

“你能这么想，那咱这事儿就能解决。刚才我还担心呢，怕你……”文欣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的杜娟可谓是越挫越勇。

“担心什么，怕什么，现在有些事儿，可不就得咱亲自上阵。”

但文欣依旧担忧，“只不过你今晚去找秀芬阿姨的话，这事儿还得瞒着季阿姨吧。”

“对，先瞒着吧，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文欣动动脑筋，想起一辙，“不过……我觉得你去秀芬阿姨家的话，倒是有一个捷径。”

“什么？”

“你忘啦？柳天啊！”文欣道，“前几次你们不都聊得很投机，这回你找他妈妈帮忙，他应该会恨乐意的。”

方法是不错，可这一次杜娟打算亲自上阵，“算了吧，就不麻烦柳天了。之前柳天也帮助了咱们不少，总是麻烦人家，也不是个事儿。”

“你是怕见到他害羞？”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可真有你的。”

说做就做，雷厉风行！自京华坊成了自己的事业后，杜娟改掉了畏首畏尾的毛病。刚吃完晚饭，就匆忙回到屋，换了一身衣裳。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登柳家的门 杜娟刚出门，跟老妈撞个正着，“这都吃完饭了，嘛去？”

杜娟心里一阵紧张，却又平淡的说道，“溜溜弯去。”

“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杜娟匆匆跑了出去，话说秀芬家就在自己家门对面，杜娟怕被老妈发现，便先在胡同小跑了一圈。

雨燕在厨房刷着碗筷，心里却不是滋味。刚好杜北京哼着歌走进来一瞧，“怎么了这是，洗碗还不高兴了，要不我来？”

雨燕思忖着，“唉？老伴儿，你说咱家闺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您还是省省吧，前几天小锋跟卓昊公司开业，整天怀疑人家是骗子；现在又怀疑自己的闺女，消停点吧。都是自家儿女，能有什么事儿瞒着家里呢。”杜北京说完，手里拿着紫檀小壶在厨房续了些热水，正哼着歌出去，被雨燕叫住。

雨燕看着杜北京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怕孩子们报喜不报忧啊，不是我看你怎么……这设备的事儿解决了，心情挺不错啊。”

“那是，院长说了这几天就给咱走手续，这几天我也跟那老哥几个重新定了定餐单，再一次开业，这次绝对要做到万无一失。”杜北京自信地说道

雨燕点点头，“回头请你们院长到家来，我亲自下厨。院长帮了这么大忙，咱可不能亏着人家。”

“嗯，那是肯定的。”杜北京应道，随后又试探着问道，“最近你那面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这面，什么？”

老杜眼尖，道，“咱闺女的工作室啊，没出什么事儿吧。这几天总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工作室那面又遇到难处了。”

“其实也没啥事……”雨燕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全盘说出吧，老杜一听这症结又是秀芬家，连他也头大了。

可该劝还得劝，“要说咱两家这些事儿，也该有个结果了。你们俩都是做绢艺的，以后的日子谁能用着谁，大家都说不准，关系也没必要搞这么僵。”

雨燕道，“我是不想这样，可人家当着师傅的面，直接拒绝了我，你说我当时的面子往哪搁？”

“你俩，就是太要面子了？那现在怎么办，人家早早地立了规矩，要我说啊，你俩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估计有缓。”

老杜的劝说，在雨燕这里是不起任何作用的，“算了吧，还坐下来好好谈谈，这可能吗？就怕到时候又叽嗝起来了。”

“嗯，现在这种情况，那所有的压力都给到咱闺女了。”老杜看得透彻，而这一说也让雨燕醍醐灌顶：是啊，现在压力最大的，可不就是自己的闺女吗？可如今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小跑一圈结束，在胡同口买了些水果，杜娟忐忑的奔着柳家去了。脚步飞驰、走路带风，杜娟走的很快，怕胡同里遇到熟人，再把这事儿告诉老妈。

叩了半天门，柳家无人应答，门虚掩着，倒是一推就开。往胡同处一瞧，街道办的主任正向这儿走来：不行，被她看到，肯定会告诉我妈的，我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进了门，杜娟一路喊着，“秀芬阿姨，秀芬阿姨？您在家吗？”

这是杜娟这么多年后头回来到秀芬家，小小的四合院收拾的很整齐，院落跟自己家相比差不多大。东西却放的满满当当，院落正中是红色丝带围起来的一片空地，那红色的丝带都被晒得成了白色，空地旁边立着兵器架，上面只有两杆长矛，这应该是柳天练功的时候用的。左右正中的房中，还保留着木制的门窗框子，原是上了绿色，可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已褪色了。这条胡同大多数家里都进行过翻修，门窗框子都是铝合金的，秀芬阿姨家这算是意外了。

喊了一路，院子里无人应答，秀芬阿姨不会这么早就睡着了吧，要不改天再过来？杜娟正打算回去，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这门果然有了年头，吱吱呀呀的声声让人听着都有些刺挠了。

“杜娟？你怎么来了。”是柳天的声音，柳天本以为杜娟是来找自己的，欣喜万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快，上屋里坐坐吧。”

杜娟怕一会儿解释不清，忙说道，“我……我是来找秀芬阿姨的，她不在家吗？”

面对着柳天，前几次虽然见了几次面，可这回见面，杜娟心里便有了歉意，这种歉意她不知道是何而来，是自己母亲与秀芬阿姨的恩怨使然，又或者是这种冒失的打扰呢？

柳天回道，“我妈出去了，刚吃完饭，去公园溜溜弯。”

“哦，那……那我先回去了。”杜娟决定还是等着秀芬阿姨回来再跟她说。

但柳天这回不放人了，便道，“你要不坐会儿，我妈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这又离得近，你怕啥。”

杜娟迟疑了，可又不好拒绝柳天，便答应了他，跟着柳天进了屋。柳天知道杜娟不是来找自己的，倒也不失落，反倒拿她当最高贵的客人，只是这两家平时很少来往，今儿杜娟登门，应是有什么大事吧。柳天便问道，“你找我妈是有什么事儿？”

杜娟不想说起京华坊的事儿，怕柳天听了又帮忙，只好遮掩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请教一些问题。”

见杜娟对自己有所保留，柳天的探索欲更强了，“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也行，我妈能解决的，我也能解决。”

“真没事，就是绢艺上的一些问题。”

柳天懂了，他知道杜娟这次来的理由，前些日子妈回来的时候也是提了几句，当时柳天没当回事儿，直到现在杜娟上门，柳天也才想起这茬儿，“那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我妈改刀帮忙？”

“这事儿你知道？”杜娟问道，却也不惊讶。

柳天冲了一杯热饮，端上桌递给杜娟，说道，“我妈前几日提过，不过这事儿吧，我还真帮不了忙，倒是可以跟她说说。”

“真的行吗？秀芬阿姨有自己的规矩，可千万不能坏了她的规矩。”

柳天知道杜娟说的是什么，只不过杜娟这么一说，柳天就更想愿意帮她这个忙了，“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我是没想到你一开口先提了我妈定下的规矩，就冲这点，我想我妈会认真考虑的。”

“谢谢你，柳天。”杜娟又道，“只是这四件绢人本身就已经很老了，秀芬阿姨要是答应帮忙的话，怕是会耽搁她很多时间，到时候我可以带着格桑一起，去给秀芬阿姨打下手。”

柳天应了杜娟，“行，那我就按你这意思这么传达，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又不是在人形美术厂的时候，人情总是大于规矩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过山车的心情 柳天答应帮忙，虽说人情大于规矩，可杜娟知道内心深处又欠了柳天一次人情，不，应该是欠了柳家一个人情。这次唐突的来找柳天，杜娟也是走投无路了。再三道谢后准备离开，却被柳天叫住了，柳天可没想就这样让她离开。

“杜娟……”

杜娟停住脚，柳天上前道，“你说你每次都跟我这么客气的说谢谢，每次咱们都是这样公事公办，咱们不同于陌生人，你就不能多跟我聊几句？”

“聊……聊什么？”杜娟心里紧张，她心里知道柳天的想法，只不过这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好一些。

柳天认真的说，“那聊的地方太多了，聊工作、聊生活，也可以一起聊聊以后，咱俩再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柳天眼望着杜娟，杜娟的眼神一直未躲闪，奇怪这回怎么能这样直视他的眼睛了，我的脸是不是红了。杜娟坚定的看着柳天，可揣在心里的小兔子早就蹦个不停了。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这股燃自心底的热浪，再也坚持不住了，终究杜娟还是躲开了柳天的眼神，着急忙慌的向门外跑去，柳天想去追她，可还是忍住了，看着杜娟“落荒而逃”的身影，他会心的笑了。

胡同里总比院里要凉快许多，杜娟走在胡同，大口喘着气，四件绢人的事儿又有了新的希望，她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刚才和柳天对视的瞬间，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一对情侣拿着吹糖人从她身边走过，只听那男的调侃着，“看这糖人吹的，多像你。”

那女的不乐意了，便道，“什么啊，这明明吹的就是一只猴，你才是猴子！”

两人恩爱的从杜娟身边走过，杜娟羡慕这种爱情，她心里盼着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份感情摆在自己面前呢。胡同里的游客少了起来，吹糖人、卖酸奶、吆喝冰糖葫芦的都开始收摊了，忙碌的一天又结束了。

在胡同里又兜了几个圈子，杜娟若无其事的回到家，刚一进门老妈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等着自己。杜娟道，“妈，您这是……”

老妈严肃的说道，“娟儿，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在附近遛弯用的了这么长时间吗？”

听老妈的口风不对，杜娟意识到可能去柳天家的事儿，老妈已经知道了，便直接承认道，“去柳天家了。”

雨燕接着说道，“是去找秀芬阿姨了吧，刚人家都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打电话？”杜娟想着，这么快秀芬阿姨就回家了吗？早知道刚才应该等等的，不过电话里秀芬阿姨跟老妈不会又吵起来了吧，“那您跟秀芬阿姨？”

“没事，闺女你放心。”雨燕说的倒很平淡，“只不过刚才秀芬来电话的时候，特地强调，那四件绢人身上的衣裳，让我们不要轻易改刀，我就答应她了，以后只要是她经手的绢人，我们一概不碰！”

老妈说的平淡，杜娟能明显感觉到，老妈心中的不满。果然，秀芬阿姨还是不同意，哪怕是刚才真的见到秀芬阿姨了，也会如此吗？实则刚才杜娟前脚刚走，秀芬阿姨就进了门，从柳天那儿听闻了杜娟来找她的缘由，心里气不过，便直接给雨燕打电话。雨燕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懵，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秀芬说出杜娟来过了，雨燕也没有跟她争论，却答应了秀芬所说的一切。

杜娟犯难，但更多的却是自责，“妈，我真不知道这件事会变成这样。其实我找秀芬阿姨，无非也是想让她帮帮忙，可我没想到，秀芬阿姨不想让我们改刀她的作品，也怪我，小时候在裁缝这块的活不精进，到现在来还得求着人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秀芬说了，让我不要怪你，想想也是，整件事都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在计较，你们这些晚辈又有什么错呢。”雨燕愧疚的说道，“也怪我当年因为置气，没有让你深学这方面的知识。其实我大致能想到你要去找秀芬，可现在这个结果，你妈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杜娟知老妈的苦心，如今这种情况谁都无法改变的，“妈，不要这么说，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吧。”

刚说完，柳天那面就来了一条信息，上面写道：杜娟，实在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妈这面我再做做工作，你不要着急，替我向阿姨道歉。

“娟儿，刚才你去秀芬家的时候，她是不是不在家？”

“嗯，是。”

雨燕思忖道，“你说是不是天儿这孩子传话的时候，传错了？”

“那不会的妈，您看，他这还跟你道歉呢。”只能说柳天这信息来的及时，怕老妈误会了柳天，杜娟忙把手机递过去。

雨燕略有些惊讶的看着杜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柳天发来的信息，“闺女，你什么时候留了人家的联系方式？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有天儿这孩子的联系方式。”

杜娟不好意思道，“很久之前就留了，妈。”

“有意思。”雨燕说着，故意闻起来，“那你们平时联系的多吗？他主动联系你吗？”

杜娟知道老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便道，“妈，您说什么呢？就是一个联系方式，其他的没别的。”

从去秀芬阿姨家到现在，杜娟现在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看着希望将至，却又远离了一切，她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看这天儿的意思，他还想促成这件事？不过他妈那脾气，他能劝得动吗？”雨燕说着，着急的情绪也跟着上来了，“你说说，就是几件绢人的衣裳，现在倒是咱们求爷爷告奶奶的，秀芬守着这些规矩，跟自己人也守着，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不能通融通融！再说了，这四件绢人还是她做的呢，要放在以前在厂子里，那谁做的东西可是要负责一辈子的。我真就懒得说她，她明知道这件事，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要我们不要改刀，你说说她这是点谁呢？”

眼看着两家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可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儿，再回到从前。杜娟还是抱有希望的，她觉得这件事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她相信柳天。

话说秀芬回到家给杜家去了电话，柳天是怎么拦都没拦住。打完电话后，柳天在旁说道，“得，妈，两家好不容易快要和好的关系，您这又给弄成这样了，您说说您何必呢？”

秀芬是没有其他恶意，只想借此气气雨燕，可这玩笑却开大了，却又不承认，“那我立下的规矩，就是我立下来的，你问问这行里其他的师傅，有哪位能改了规矩的。就跟你平常唱戏一样，行当里的规矩能改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妈妈们的较量 秀芬这一顿操作，等同于把柳天架起来烤。柳天本答应了杜娟，可转眼间老妈的一个电话让整件事发生了变化。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啊的，妈。您说刚才来找我的是杜娟，您直接给人家家里打电话，您让我怎么办，我这还得跟人家解释道歉，现在弄得我是里外不是人了。”

秀芬没想到，柳天还会护着杜娟，就开始怀疑起两人的关系来，“唉？我说儿子，你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处处维护着人家姑娘，我看你现在是真对人家有意思了，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好家伙……难怪现在老妈在你眼里都不重要了。”

“妈，您这说哪儿的话。”柳天急忙解释，“您是最重要的，可您想想啊，您儿子也得在外面为人，这事儿杜娟一个人知道就行，要让她们工作室的知道了，那我这就成罪人了。”

“呦，不帮忙就成罪人了，哪有这种说法！”

柳天再接再厉的劝说着，“所以说，妈，您就帮帮人家吧。针线活裁缝的事儿对您来说可不就是手到擒来，您说您要坚持着这些规矩，不让人改刀，那京华坊大不了不做这单活，可行内人问起原因，要知道是因为您的原因，那大家会怎么想呢？”

秀芬沉思，不说话。儿子说的不无道理，可如今话都给人家说出去了，还有什么机会呢。

“妈，要不这事儿我来处理，您到时候就负责给她们改刀修补就完事了，也不用您出门，我跟杜娟商量，看看这事儿怎么弄。”

儿子给了一个台阶，还是就坡下吧，不过这心中依旧是愤愤不平，“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目前看来，还真是，妈，您以后挖坑前，先咨询咨询您儿子我，再决定挖不挖。”

“得得得！甭废话了，就算挖了也是我自己跳。”秀芬懒得争劲

秀芬答应了柳天所说，可毕竟这事儿也是因自己而起，碍于面子，也只能嘱咐儿子道，“那这事儿您就帮妈保密吧，嗨！这事儿让我给弄的，本想着给她们家来个下马威，让雨燕那倔脾气亲自过来求我，谁能想到，这到头来还得是我先低头，我这是在干嘛呢！”

“妈，有时候，一口气，咱真的没必要去争的。你说两家叽嗝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不还是因为绢艺走到了一起，就比如现在。”

秀芬当然知道儿子所说，再一次嘱咐，“行，我知道。反正这事儿啊，可不能让雨燕知道。”

“唉！早知如此悔归来，又何必当初！”柳天故作戏腔的喊了一段，一边的秀芬直翻白眼。

杜娟在家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刚才柳天说的话，还会不会有下文。只能抱着手机静静地等着，可柳天能劝动秀芬阿姨，几乎是渺茫的一件事儿。而就这渺茫的事儿，柳天还是给办成了，在跟老妈说了利弊后，秀芬也不得不跳进自己挖好的这个坑中。

“休息了吗？我妈同意了。”看到柳天发来的这条信息，杜娟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着。

杜娟回复道，“你在哪里？”

“在家啊。”

“要不桥头见面，我当面给你说声谢谢。”

“可以吗？”

这一次，算杜娟主动了。桥头便是胡同那座石桥，两人之前在这里还夜聊过呢，只不过上次是被卓昊给搅乱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杜娟特地收拾了一番出了门。胡同又如往常一样的安静，今夜吹来的风是上升的温度，风拂在脸上，如层层热浪袭来。石桥上，柳天早就到了。高大的个头白色的衬衫，这一看他哪里是像唱戏的？他怎么这么快，不会是跑过来的吧，杜娟想着。

见杜娟来了，柳天大老远的就招手。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说服秀芬阿姨的，她真的同意了？”杜娟开门见山

柳天可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嘴的情话，“我都说我会尽力的，毕竟是你的事情，我都会上心的。”

情话要听，可杜娟还是要感谢一番，“那我还是谢谢你，谢谢秀芬阿姨，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看看，你又说谢谢了，不用太客气的，其实……”柳天迟疑，想起老妈刚才要求“保密”的嘱托，接着对杜娟说道，“我是应该道歉的，我也没想到我妈会主动打电话到你家，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你不用说谢谢的。”

“那……秀芬阿姨为什么又要答应帮助我们？”

柳天自吹自擂起来，“肯定是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妈才答应的，但我妈也说了，她答应帮你们，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季阿姨知道。”

柳天这么一说，杜娟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我怎么觉得，她俩是在怄气呢？到头来，受伤的是咱俩？”

“是啊！”柳天恍然大悟，“我也这样觉得，咱俩就像炮灰一样！”

杜娟笑起来道，“那这个炮灰党当的还是有点冤的。”

“反正现在是好事，你就按照进度来就行，只是到时候可能需要你把绢人送过来，我妈在家弄好后，你再给拿过去，这……这也是我妈的意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杜娟没想到，秀芬阿姨能玩出这样的花样来，不过也能理解，这双方老妈都是要面子的，这面子在这会儿就得儿女兜着才行。

一阵欢笑后，柳天郑重的问道，“杜娟，你说咱们两家，有没有机会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和和美美的。”

杜娟见柳天这么认真，她不知道柳天在担忧什么，在担忧关系回到之前的样子，还是怕失去她。能给柳天吃下一颗定心丸，也只能搬出老太太了，“放心吧，我奶奶都希望两家能够和好！你爷爷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柳天点头，“还真是，两家的老人都希望大家都好，这就足够了。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担心，到时候季阿姨要知道了绢人是经过我妈之手改刀的，那不会又闹起来吧？”

杜娟没明白他的意思，“啊？”

怕杜娟误会，柳天解释，“你别多想啊，杜娟，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年是被她们闹怕了。”

杜娟道，“放心吧，不会的。就算我妈到时候知道了，第一个问的人也是我，你都摆平你妈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就这样，两人一起商定先瞒着雨燕。

次日，像往常一样。大家还在为金剪刀不肯出山的事儿发愁，直到杜娟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秀芬阿姨愿意帮助我们了！”

众人欣喜，大家都想知道是怎么让秀芬同意帮忙的，可杜娟只告诉了文欣一个人，因为她需要文欣的帮忙。

文欣听了之后，也是颇为惊讶，“天呐，真想不到，就这点事儿，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你们两家还真是有闲工夫。不过这次差点误了大事，还真得感谢秀芬阿姨给了咱们最后的机会。”

文欣说出的话，总能咂摸出另一层意思，杜娟知道文欣想要说什么。也正如文欣所言，两家要再这么下去，后面如果还有此类的单子，那就是误了大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油烟墨绘五官 杜娟不会在意文欣说了什么，两家世代的隔阂必然会影响现在她们正在做的事儿。这也是杜娟头疼的，秀芬阿姨那面算是同意了，不过这“暗度陈仓”的计策还是要告诉文欣，可这话要怎么开口呢？

见杜娟不语，文欣自觉刚才说话重了，便道，“娟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嫌弃你们两家事多。”

杜娟回过神，“欣欣，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是咱们工作室的市场总监，你的意见我们还是要听的。跟秀芬阿姨家的事儿怎么说呢，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看她们了。不过，欣欣，你放心，肯定不会影响咱们的事情。”

听杜娟这句话，文欣道，“我看啊，咱俩还是谁都别埋怨谁了，咱俩再这么让来让去，就显得生分了。”

“好！咱们不在乎这些。”杜娟说着顺带将与柳天商议的“暗度陈仓”的计策跟文欣说了出来。

文欣听后才全然明白，便道，“原来秀芬阿姨是这种方式帮助咱们的，那还是挺感谢秀芬阿姨的，能帮助咱们就已经不错了。不过这柳天可以啊，他为了你连他妈妈都劝动了，看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很足的。”

杜娟不好意思道，“你可别乱说，他……他就是帮我一个忙而已。”

文欣也不再调侃杜娟，便问道，“那柳天提出来的这个暗度陈仓的计策，你打算怎么执行呢，需要我配合什么？”

杜娟道，“这次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没有跟大家说秀芬阿姨是怎么帮助咱们的。因为我觉得有些话没必要去说的太细致，反而给她们增加负担。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四件绢人的雕模、彩绘这些基础的工作完成后，到成衣这个环节，我打算直接把四件绢人拿过去给秀芬阿姨，等秀芬阿姨做完后，再送回来。”

文欣知道杜娟所表达的意思，猜道，“那到时候也少不了柳天的帮忙吧，他到时候就帮忙咱们传递这四件绢人，由他直接交给秀芬阿姨。”

“对，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杜娟说道，“原本是想让秀芬阿姨直接到京华坊过来，可那天我妈去看赵爷爷的时候，两人打过照面，秀芬阿姨当时是直接拒绝了我妈，所以也是弄得有些不愉快，现在秀芬阿姨答应帮忙，咱也只能这样了。”

文欣点点头，“这活我觉得在晚上做合适，你说说咱们这回做绢人，还演上谍战戏了，我觉得你跟柳天可以先弄个密码本或者接头暗号什么的。”

“得了吧你，就你会想，咱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不让我妈知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先得瞒着季阿姨？”

“那可不，得瞒着我妈，最起码现在不能让我妈知道，等后面绢人完成后，我妈要是知道，那也无妨，说不定还会感谢秀芬阿姨呢。”

文欣夸赞杜娟，“娟儿，我还真没发现，你现在是把季阿姨拿捏的很稳当啊。”

“那有什么办法，两家斗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我跟柳天都是希望两家能够和好的，现在对我妈来说，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杜娟所说的这些，也算是她的苦衷，文欣明白，既然自己加入了传承绢艺的家族式京华坊，也要学会慢慢的去包容。

成衣缝制的事儿一定，大家心里就有了底，尤其是格桑再也不用发愁了。接下来的时间，先得完成这四件绢人的身形修复，雕模再铸，四件绢人头模的损坏程度不一，李维安这回的工作难度可比之前大多了。之前仅仅是倒模翻模就可以，直接做一个完整的全新的头模，这次不一样的是，四件绢人原有的头模是不能动的，所用之法也只能是查漏补缺，将原有糊头的纱布一一揭开，找出受损的地方，清理干净，再用膏浆细细填充，经修整晾干后就到了糊头画头这一步，先将原有绢人的样貌拍下来，交由阿木娜进行绢人头部五官的重新彩绘。再根据原始头模尺寸的大小，将精纺品与纯丝织品用浆糊粘在一起，重新往头模上糊，打上化石粉，均匀的粘贴上去，就这一步李维安就得做好几次，他要保证丝织品上面的纹路垂直，不能有一丝的歪斜，否则即便是上了色、完成彩绘后的五官，看着也会不周正。

照片给到阿木娜的时候，她犯难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跑到李维安工作台，盯着绢人的五官看了许久，她试探的上手去摸，李维安慌张起来，心想这姑娘又想做什么？阿木娜的手缩了回来，她请教道，“李师傅，绢人的五官是用油烟墨画出来的？”

这一点李维安早就注意到了，“是啊，这四件绢人的五官都是油烟墨画的。”

“难怪……”阿木娜想起刚才那张照片，“我就说这墨色看着奇怪，脱落的这么明显。”

李维安对油烟墨略懂一丝，“对这种墨，我了解的很少，不过它不易保存这是真的。这四件绢人放了这么长时间，又受过潮，墨色才会成块的脱落。”

“那是不是彩绘的时候，也要用油烟墨，可这种墨不好保存，到时候不又得褪色？”

阿木娜对绢人彩绘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从纸张转到绢布上，现在唯一的作品也仅有“虞姬”，见阿木娜问了，李维安也决定指点一二，“以前的油烟墨都是研出来的，掉落是很正常。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现在市面上，油烟墨的种类就有很多，不过这点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问问娟儿，她肯定知道。其实咱北京绢人这么多年，用的基本都是油烟墨。现在北京文创店出售的那些绢人，您瞧瞧，哪个不是油烟墨画出来的。”

“嗯。”阿木娜大致明白了李维安说的这些，可对于照片中绢人那模糊的五官，阿木娜不敢去想，怕失去了信心，这块她是实在拿不准了，想到这儿还是赶紧请教娟姐吧，便对李维安道，“谢谢你，大叔，那剩下的问题我去请教娟姐了。”

说完一溜烟奔着杜娟的办公室去了，李维安左右瞧瞧，无奈道，“刚才还叫我李师傅，这回就大叔了？”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杜娟早就看到了阿木娜和李维安的这次交流，她心里庆幸，阿木娜终于能心平气和的跟大家交流，笑脸应着阿木娜进了屋，见阿木娜手里拿着照片，杜娟也就明白她是来做什么了，“坐吧，娜娜，这次彩绘是不是有难度？”

杜娟的话是问到阿木娜心坎里了，这次四件绢人的彩绘，自己的确拿捏不准，“是有难度，四件绢人的面部已经褪色，五官的位置比较模糊，我不知道从何下笔。”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国潮脸显秀气 打四件绢人送来的第一天，杜娟就已经注意到了，见阿木娜手中拿着照片，杜娟伸手将照片要了回来，顺手放进了抽屉中，阿木娜不理解杜娟为何要这样做。未等阿木娜说话，杜娟便道，“娜娜，其实你画的时候，不用看照片也行。照片只是一个参考，等维安那面头模完成后，你就用手机拍几张头模，然后对比老爷爷拿来的照片，就可以了。”

“可那张照片更模糊，上面的五官都看不清了。”阿木娜不明白杜娟的用意

其实杜娟这样说的缘由，是觉得阿木娜太拘泥于规矩了，“娜娜，其实这几张照片就是你的规矩，之前你太拘泥于规矩了，总觉得自己做不好。我们可以尝试跳出这些规矩，忘掉照片的存在，就按照你平日里画五官的时候，所有的节奏你自己把握。”

“跳出照片？那样的话，画出来的东西会不会跟原先的不符合呢？”

杜娟继续回到道，“那不会的，现在这四件绢人的五官都是模糊不清，我们就更需要画出有神的五官。四件绢人本就是陈年工艺品，那我们现在就用新的方式，给它增添新的东西。这些天，老绢人你也见了不少，那比起现在大家看到的绢人，少的就是一种潮，你就负责画出这种潮就可以了。”

对“潮”的见解，阿木娜有自己的认知，“如今绢人的潮派，多见于服饰与五官。五官上则是描眉大眼，它们都有很重的眼线，且比起最开始的绢人，多以丹凤眼、杏眼、凤眼为主，现在既然要做的有国潮范儿，整个眼部的轮廓就要被撑圆，眼眶更棱角有致，让人看上去便觉得炯炯有神。眼睛上方的眉毛，属于是那种单线条的勾勒，没有过重的描绘，当然除非有男绢人的话，可能会加深加粗。但不管是男女，现在绢人的脸上的五官最为精致的是鼻子和嘴，均见娇小，而如今，以古代人物为题的绢人居多，这样的五官在配上合适的鬓角，给大家的感觉都是小家碧玉。”

“说的没错，娜娜，看来这段时间没少补课？”

能把如今绢人的特点分析的这么透彻，杜娟对阿木娜刮目相看。

阿木娜被夸，谦虚道，“哪有，娟姐。我再怎么补课，也赶不上你们。就是最近去了王府井，转了转文创店的时候发现了。”

“嗯，那你应该转了不止一家吧。”

“是啊。只要有绢人售卖的店，我都看了一遍。”

杜娟道，“这样挺好的，对你今后的创作也是有帮助的。刚才咱们说的理念，就是不要照片，然后结合你现在对国潮绢人五官的理解，应该没问题的。”

绘画的理念杜娟已经说得很清楚，阿木娜心领神会，可保险起见，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作画，“那我明白了，娟姐。我先用纸打草稿，等差不多了再画到绢布上，先不进行着色，等对方定稿后，再进行上色细调。”

杜娟答应阿木娜，“好，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他们说闲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交流，这样效率会高一些。”

阿木娜呼了口气，“我感觉，我画完这四件绢人后，到时候做梦都会梦到它们的。”

做梦？是啊！杜小娘和公主的梦，应该是结束了吧。阿木娜所说无非就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这样说来，那自己之前做的梦，也是因为日有所想？这一点，杜娟再也熟悉不过了，“你说的没错，娜娜。我是经常会梦到它们，只有我们全身心投入到这其中的时候，梦就算不上什么了，很可能你在梦里，也是一位出色的绣娘。”

眼下的阿木娜肯定是没有这种感觉，“娟姐，您这脑洞太大了，不过要真能实现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去梦中看看的。”

“哈哈哈，想想就行了。”杜娟虽是轻松的说着，可对上一段那未曾完结的梦，她更多了一份期待。

京华坊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原本秀芬是压根没有一丝动静，让儿子柳天焦急，心想着老妈不会答应好的事儿不会再变卦了。几天的时间，柳天也没有主动跟杜娟联系，心想着杜娟会不会着急，她们那面的进度进行的如何了？可自己这儿没什么进度，也不好意思联系。

直到这一晚，刚唱完戏回家的柳天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杂物，这好端端的客厅一日不见就成了这样？要不是客厅里亮着灯，柳天真以为这家里进贼了呢！

“妈，妈？”柳天喊了几声

“在这儿呢！”应答的声儿是从院子角落的一间偏房传来的，柳天疾步出了客厅，那角落的房原是父亲的书房，只不过父亲离开之后，秀芬隔三差五的过去打扫打扫，时间长了，那里也就空出来了，除了每年父亲的祭日会去拜拜，平常的日子，母子俩都很少去那儿。

妈这是怎么了？柳天着急起来，担心老妈一个人在家待得时间长，是因为思念父亲，睹物更思人了。

进了书房一看，这里跟客厅一样，地上又是堆了一堆东西，只不过这儿积了些尘土，嗓子一向敏感的柳天，进了屋立马就逗起咳嗽来。

听儿子的咳嗽声，老妈在一堆东西中露出半个脑袋道，“天儿，要不你出去吧，这儿空气不行。”

老妈正满头大汗的在这堆东西中翻找着什么，柳天放心了，“妈，您吓死我了。您这干嘛呢？找什么呢？”

“吓什么，胆这么小？手稿，我在找手稿。正好你来了，帮妈找找，在一个破牛皮纸袋里。”秀芬边说，手底下的活也没闲着，嘴里也禁不住道，“怪了，不在客厅，应该在这里啊，怎么这里也没有？当年你爸走后，厂子里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放这儿了，这翻腾了老半天，就是不见那份手稿。”

“好，妈。”柳天是应了老妈一起找，可不知道从何下手，“妈，您找的那是什么手稿？有那么重要吗？”

一听柳天说话，秀芬就不爱听了，“重要？你说呢，要不是那活儿，我还用得着费劲巴拉的找手稿。”

柳天明白老妈再找什么，“妈，您不会是在找那四件绢人的制衣手稿吧。”

“是啊，就是在找那些，当年可不像现在全都是电脑，每一件绢人的制衣手稿，那都是要手绘的。我今早才想起来，这四件绢人是同一批次中的一批，它们的手稿应该都在一块儿呢。”

“别着急，妈，我这就帮你找。”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设 柳天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图纸老妈还保存着。爸的这间屋子，自己平日里很少翻腾，看着地上堆满的都是爸妈在人形美术厂的记忆。柳天感慨起来，“妈，这些画稿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保存着，而且有些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

“一则是为了保护画稿，二则是为了保护纸。那个时候纸多珍贵啊，画完后舍不得扔掉，就全部留下来了。”秀芬说着往事，在那个年代，任何东西都是珍贵且值得珍惜的。

而今京华坊遇到最大的困难，便是黑白照片难辨色，杜娟压根就不知道当时这四件绢人“穿”的是什么衣服，柳天之前对此也有几分了解，便问母亲，“妈，那您找的这四件绢人的手稿是上了色的吗？”

“哪能给手稿上色呢？”秀芬回道，“当年大家都提倡勤俭节约，手稿上也仅仅标注了颜色，并没有实际给上色。”

“那太好了，这对她们的帮助应该很大。”柳天高兴，这算是给杜娟解决了一个难题，“妈，我先出去一下。”

秀芬早就猜到了儿子的心思，正忙活找呢，现在出去无非就是想告诉杜娟，“你等一会啊，这么着急，等我找出来了，你拍照给她不就得了。”

这点小心思还是被老妈看出来了，柳天也不藏着掖着，“没事儿，妈，我还是提前跟她说了，她那面也就放心了。”

“你现在倒是不避讳。”秀芬没辙，心知这儿子定是对杜家闺女上了心，可这感情到了，想拦又怎么拦得住呢，“去吧，去吧，我再找找。”

对于杜娟来说，可能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工作室依旧亮着灯，又剩下了她一个人。杜锋提着饭盒走进来，直奔杜娟办公室，“姐，您这工作不能这样干啊，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别把身体累坏喽。”

“来了？”杜娟抬头，双眼疲倦的看着弟弟，可能是太累了，连打开饭盒都费劲，“今儿妈跟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杜锋忙接过来，“您还是坐着吧，姐，我来吧。今晚妈炖的红烧肉，还有老爸熬得参鸡汤，都是大补，刚才临走又往你这汤里洒了些枸杞，说给你好好补补。姐，赶紧趁热吃吧，什么事儿啊，忙成这样？”

最近卓昊的新公司也刚刚起步，公司里也正忙着一堆事儿，对京华坊的事儿，他是一点都不知道，杜娟道，“最近接了一单，要修复四件绢人，可它们成衣的颜色不正，本想着试着比对一下电脑，看看能不能找出合适的配色，但好像没那么容易。”

“比对颜色？你怎么比对，姐？”杜锋凑近电脑一瞧，老照片中是黑白灰色系的，杜娟正将所有的颜色降调为黑白灰，然后进行比对，可这方法哪能行，杜锋略懂一些，立马就给否了，“这不行，姐，你这么比对，就是比对到明年也比对不完。人照片是黑白灰的，而且我瞅这四件绢人的衣裳基本都是一个颜色，这哪能对比出来呢，你拿电脑上的色盘对比，那这里面的明暗对比度，还能生出其他的颜色呢。”

杜娟知道这么做意义不大，可还是想尝试一下，“我知道这是笨办法，现在电脑上是有可以恢复原来色调的软件，我怕它并非帮你恢复，而是重新着色。”

“先吃吧，姐，你得想想其他办法。”说话间杜锋帮着姐已经盛好了饭，她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姐，也就是我，这要别人在，你是不是还得多注意点形象？”

杜娟白了一眼弟弟，“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吃个饭而已，讲究那么多做什么。对了，你在卓昊那面干的怎么样，最近业务忙吗？”

说起业务，杜锋心里还是有事儿的，这次过来给杜娟送饭，还有另一个目的。如今卓时代已经步入正轨，卓昊也是凭着自己之前的关系找了一些散活，卓昊对阿木娜的画作甚是期待。原本杜锋想过些时日再跟阿木娜去聊，可自己姐姐这关终究还是要过的，他不想因为先斩后奏而让姐姐误会，毕竟先前他已经跟阿木娜和卓昊分别聊过这件事了。趁着今儿倒不如说了这事儿，想到这里，杜锋试探着问道，“姐，那个阿木娜现在还画国画吗？”

“啊？画国画？这个我不清楚，反正在工作室她还是在绢布上画画的时间比较多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儿，姐，就是随便聊聊。这不之前见过她的画作，挺感兴趣的，就问问。”

“是你们公司感兴趣吧。”杜娟明白弟弟要说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拿着阿木娜的画去做生意。

姐姐猜出了大概，杜锋也不再瞒着，这话早晚都得说，倒不如直接摊牌，“不瞒你说，姐。阿木娜的国画很有特色，其实我是很看好她的，后来这不是公司业务紧缺。我就把画给卓昊看了，他也很认同阿木娜的作品。先前阿木娜不是要求把她的作品先放在休息室，其实我们是想着，帮着她把那些累积的画作给运作一下。”

“我就说好几次，你都跟我提起阿木娜的画，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

果然姐的思维就是不一样，理性中包含着八卦的味道，杜锋忙解释，“姐，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事业都没起来呢，哪能想着那些事儿呢？”

杜娟倒也没有完全拒绝他，她心里还是担心着阿木娜，“阿木娜家里的情况，其实我们都知道，可以说是比较困难，如果能帮着她卖出一些画作，能给她带来收入的话，那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我现在担心，阿木娜性格直爽，但生性单纯，我是担心她今后会变的。你们公司是营销公司，肯定会通过包装的方式去卖画对吧，那她的人设到时候可不是京华坊的彩绘师了，而是按照你们打造的人设走，那这样的话，她还是她吗？”

“她肯定还是她的，姐，而且她怎么会变呢，主要就是卖她的画。”

“在工作室共事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人要是想变，跟她的家庭、生活是离不开关系的，你们想要包装她，这便让她身上有了光环，有了其他人没有的东西，我是怕她骄傲。”杜娟说道，“现在这个职场，最怕的就是骄傲，人一旦骄傲，她就没办法去坚守初心了。”

杜锋道，“话是没错，可工作室不是有您在，您把控着全局，不就得了。”

“我是怕她失控。”杜娟紧接着弟弟的话说道，“弟，我觉得这事儿要不先放放，后面怎么样，一切随缘就行。”

杜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毕竟在工作室阿木娜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她是不想让弟弟扰了她的心。

“也行，那我就跟卓昊再说说吧。”

杜娟喝了一口参鸡汤，想起老爸，“这几天我都没见着爸，他那面小铺的项目还顺利吗？设备什么时候能安装上？”

“我也不清楚，反正这几日看着老爸的脸色，比往日是好了很多，能看得出他有多高兴。”

“唉！咱俩都太忙了。”对家里，杜娟心里是有愧的，“我想着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陪陪他们。”

杜锋同意道，“那就一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次共进晚餐 “杜老板，您还没下班呢。”字正腔圆的京话，一听这声儿就知道是柳天，刚还说这么晚了无人可来，这眨巴眼的功夫，柳天来了。进了屋，柳天也是不客气直接奔着杜娟办公室就来了，见杜锋也在，刚才那松散的神情稍微收了一些，给杜锋打招呼，“小锋也在呢？”

杜锋还是那样，见柳天这装腔拿派的，心里不得劲便呛呛道，“我比你小几岁，你就叫我小锋？”

“嘘，好好说话。”杜娟在一旁提醒

杜锋心领神会，双手一合，“得，我明白，走了姐。一会您回家记得带饭盒回去。那个……老柳，我先撤了，你们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杜娟站起身，冲着杜锋喊道，可杜锋一溜烟，早就没影了。杜娟不好意思的向柳天道歉，“抱歉啊，我弟弟这总是没大没小的，把您叫老了。”

“没事儿，不打紧，按岁数来说，我是比他大，叫老一些也无妨，显得我成熟。”柳天这番回答，杜娟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见办公桌上都是饭菜，柳天道，“都这时候了，还没吃呢？”

“刚才一直忙来着，给忘记了，你吃了吗？”

柳天当然没吃，自打刚才回去后就一直帮着老妈翻腾旧物，压根是忘记饿是什么滋味了，直到带着好消息来找杜娟，见了这办公桌上的饭菜，这肚子也不自觉的叫唤起来了。

听着“咕噜咕噜”的声儿，柳天都觉得不好意思。杜娟这一瞧，得，这也不用回答了，柳天这是饿着肚来的。赶紧找找辙口，柳天脑子还算转得快，便道，“要不咱出去吃吧，你这也刚吃？”

杜娟道，“这家里的饭，哪有外面的香啊。我饭菜是我弟弟刚拿过来的，我也没吃多少，额，我这儿还有一个自热火锅，要不一起吃？”

“这……好吗？问题是我吃了，你够不够。”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就这样吧，我去茶水间给你找找筷子。”

杜娟刚起身，柳天拦住道，“自热火锅里应该有筷子吧，我用那个就行。”

“也是哈，我给忘了！”杜娟说着从柜子里拿出自热火锅，不过看着桌上自己吃了一小半的饭菜，觉得这样潦草还是对不起柳天，“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这看着有点……”

柳天不在乎这些，直接从杜娟手中拿过火锅，“没事儿的，就这样吃吧，要去外面吃的话，这家里的饭可不就浪费了。”

“我是怕你吃不惯。”

“吃得惯，平时演出忙得时候，也是这么对付的。”

和杜娟一起吃饭，柳天都不敢幻想，即便自己对她有一丝心意，可吃饭的规格和地方，柳天脑海中还是有一个标准的。他没想到这些年重新遇到杜娟后，跟她的第一次晚餐，会是在京华坊。杜娟多年以来独来独往，顶多跟文欣一起吃吃喝喝，可要说起异性，那柳天算是第一个了。杜娟一个人的时候，本想在桌前就将就吃了得了，可现在柳天来了。唯一庆幸的是在办公室还有一个茶几，柳天帮着杜娟将饭菜端到茶几上，又将自热火锅加热，这顿简易的晚餐就开始了。

杜娟怕柳天吃了辣火锅影响嗓子，便关心的问起来，“要不这火锅给您兑点水？”

这做法也只有杜娟能想出，柳天吃的津津有味，摇摇头，“不用，这就可以的。”

“这么辣那你的嗓子？不会影响演出吗？”

“我们偶尔吃一两次是没问题的。”柳天知道杜娟在担心自己，这来京华坊这么长时间，正事儿还没说，倒先吃上了饭。心头一想，老妈还在家里找着画稿呢，这才想起来，“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对了！咳咳！我这次过来是有事儿要跟你说。”

可不就有事儿吗，刚才只顾着让人家吃饭了，杜娟最清楚了，柳天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过来的，“什么事儿？你说。”

柳天道，“我妈这回正跟家找画稿呢，就是你们工作室那四件绢人的画稿。”

“啊？”杜娟惊讶，她都没想到这四件绢人还有画稿，更没想到秀芬阿姨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画稿？是秀芬阿姨之前成衣设计的画稿吗？”

柳天道，“应该是的，我妈没细说，反正跟我说的就是画稿上是标注过颜色的。”

“太好了！”杜娟开心，原本这四件绢人成衣的颜色就已经让她很头疼了，柳天这是给自己送幸运来了，“太谢谢秀芬阿姨了，帮了我一个大忙，那……现在咱们过去吧。”

柳天不解，“过去？去哪儿？”

“去你家啊，你不是说秀芬阿姨还在找画稿，咱过去帮她一起找吧。”

杜娟提出这要求，柳天本是答应的，可老妈翻腾的房间刚好是老爸的书房，想到这儿，柳天还是拒绝了她，“别去了，我妈做事儿喜欢一个人，旁人在了怕打扰她。”

“那改天也得好好的去感谢感谢她，这四件绢人成衣的颜色，让我头疼了好几天，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原先的照片也不是很清楚，秀芬阿姨这画稿可是我的救命稻草。”

见杜娟信心满满，柳天倒是担心，“就不知道这画稿我妈什么时候能找到，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相信阿姨，会找到的。”

四合院落中空荡荡的，今晚连风都很安静，院子里没有什么声儿。雨燕刚刷完碗，时不时的往院子里瞅瞅，大门“吱”一声开了，杜锋进了门，冲着雨燕道，“妈，饭送到了，我先回屋了啊，一会儿我姐自己拿饭盒回家。”

“她说几点回了吗？她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忙？”

“没说，我姐正忙呢，我也不知道忙什么呢。”杜锋没有说柳天到京华坊的事儿，囫囵一嘴就把这事儿摺过去了。

雨燕问了个寂寞，继续瞧了几眼门口，老杜在身后喊雨燕进来，“老伴儿，您就别瞧了，闺女一会儿准回来，您进来歇歇吧。”

雨燕回头，老杜标准的北京瘫，往沙发一坐，小茶一泡，大事不管，小事叨叨，瞅着就来气，“歇歇歇歇，就知道歇歇！你倒是心大，什么都不管不问的。现在咱闺女估计是为那四件绢人的成衣发愁呢，你说我这也跟着想了几天的办法，但就没想出合适的。”

“现在咋说呢，秀芬那面是彻底断了，没希望了，我看实在不行的话，跟本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唉！”雨燕更是没辙，“跟人家商量，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可那四位对绢人的喜爱不比我们这些做绢人的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得通的。”

老杜道，“事在人为嘛！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看我，之前问了那么多家，到头来呢，还是老院长支持我。咱们家都是踏实做事的，这踏实做事啊，也总能撞到好运。”

第一百六十八章 老师傅夜访(上) “要咱姑娘听你这么说，怕是要感动哭了。”雨燕说着反话，“你那净化设备的事儿跟这都不是一件事儿，哪能提到一起呢。”

老杜也不跟她争，闭目养神，嘴里低声低气的出了一句，“办法总是会有的。”

雨燕更不想搭理他，冲着老杜的腿踢了一脚，“起来！要睡回卧室去，别在这儿待着！我还看电视呢。”

老两口说什么都能叽嗝几句，这么多年俩人也都习惯了。在老北京的这种叽嗝中，也是一种幸福。

“行，我先去睡了，等咱闺女回来，你也早休息吧。”老杜起身向卧室走去，雨燕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拿起遥控器。

这一顿别样的晚餐，是杜娟和柳天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吃。除了来说手稿的事儿外，柳天前来主要还是想看看杜娟。这些事情原本在手机里就能说得清楚，只有柳天知道，自己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

饭后收拾完，杜娟和柳天一同出门。刚锁上门的时候，柳天关切的说道，“其实以后工作室要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可以跟我商量，就是别再这么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杜娟道，“我是觉得晚上思绪多，白天大家都忙，而且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容易集中精神。”

柳天继续嘱咐着，“那你也要懂得劳逸结合才行。”

“好，我知道了。”杜娟看着柳天，他眼中都是关切，他这是怎么了？这回见面比上次都关心我？

柳天看了看时间，“你看看，现在时间真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顺带看看我妈找出来没。”

“真不用帮忙？”

“真不用。”

工作室到家的距离不远，杜娟家和柳天家更不远。拐弯刚入胡同的时候，一个苍老的身影是那么熟悉，这大晚上的怕不是花眼了？杜娟定睛一瞧，这不是赵玺老爷爷吗？都这个点了，他怎么在这儿？

杜娟忙跟柳天道，“那是赵爷爷吗？”

柳天也注意到，擦了擦眼睛一瞧，“还真是，这是……奔我家去了？”

“对，是去你家了。”

柳天纳闷起来，“平日里都是我妈去看他，今儿这么晚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一会我妈这面有信儿的话我给你发消息。”

眼看着也到了家门口，杜娟便说道，“你赶紧去吧，我这儿不着急。”

嘴上说着不着急，可心里却很急。杜娟也带着一脑门子问题回到家，老爸已经回了房睡觉，老妈正跟客厅看着电视。天热，客厅开着门，院子里正好也能听到，见老妈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杜娟轻步上前坐在沙发边上，老妈看得入迷，许久都没有发现。

进柳家的确实是赵师傅，跟柳天前后脚进门。秀芬是已经找出了画稿，顺带就在老伴儿的书房里重新描绘起来，听着门响，以为是柳天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吃没吃饭啊。”

“吃过了，秀芬！”是赵师傅的声音

柳天紧随其后，“妈，我回来了！赵爷爷，还真是您，快随便坐吧。”

秀芬起身，这“爷孙俩”一前一后，秀芬惊道，“师傅？不是师傅，您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天儿你跟师傅一块来的，你这孩子，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屋子里翻腾的乱七八糟的，秀芬连收拾的时间都没有。赵老爷子还是很熟悉这间屋子，见正中摆放着柳天父亲柳云的照片和牌位，老爷子恭敬的鞠了鞠躬。见老爷子鞠躬完，柳天急忙解释，“妈，没有，我也是刚回来的时候见到赵爷爷的，我以为我看花眼了，没想到还真是您，我就紧跟着您来了。”

赵爷爷道，“小伙子走得挺快，跟在我身后我都没发现。”

“我啊，是跟在您身后练身段呢。”柳天开玩笑道

秀芬更是手足无措，刚好不容易找出了画稿，这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再加上其他的屋也被翻腾的乱七八糟，都没有一块空闲地儿供老爷子歇脚，秀芬索性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座儿让给老爷子，“实在不好意思，师傅，我刚翻腾了一堆画稿，您现在来是有什么事儿，是书稿的事儿需要我这帮您弄弄，还是帮您整理整理资料，先坐，师傅要不您坐我这儿。”

“不行，您忙您的，我随便坐坐就行了。”老爷子说着想找地儿坐，打眼看了一圈，还真没办法落座。

老爷子大晚上来家里，秀芬是有急事，哪能让老爷子随便坐，便不容分说的拉着老爷子到书桌前的座位上，“师傅，您坐这儿吧，就别客气了。”

“行。”老爷子不再推辞，便坐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这是忙着大扫除呢，弄这么多东西，我看看……”

顺着老爷子这么一说，柳天凑眼看去，见书桌上摆放的正好是那四件绢人的画稿，“妈，这您给找出来了，是那四件绢人的画稿吗？”

“是，倒腾了好久，就在这屋呢。”

老爷子仔细的看着画稿，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雨燕她们那批绢人的画稿？嗯，被你这么重新描了一遍，又跟当年新的一样了。秀芬，你改主意同意帮她们了？”

“是，想想还是帮一帮吧，娟儿那丫头都来找我了，您说我这要再不同意，在这些孩子面前，以后还怎么见面呢。”

赵玺满意的点头，“好！做的很好，秀芬。那我一会就回去了，这儿我就不用操心了。”

“啊？”秀芬突然明白，师傅这次来也是为了此事，“那您这回来也是为了雨燕她们？”

赵玺道，“是啊，先前在家里的时候，雨燕说起过这批绢人，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就细细琢磨，印象里你好像收集了一堆画稿，今儿刚好跟家闲了，就过来看看。”

原来师傅早就想到了这点，秀芬看着满地的画稿道，“唉！师傅，我也是没想到这些画稿还保存到现在，开始找的时候，觉得也就几十张画稿吧，现在您瞧瞧，这一地的基本都是画稿，不光有咱们那组的，还有其他组的，当时说借过来学习的，没想到后面大家都散了，想想那时候咱厂子做绢人可真是下苦功夫了。”

“爷爷，您喝点水。”柳天端着一杯水从屋外走进来，刚进来到这回功夫，秀芬都没发现柳天什么时候出的屋。

“对，师傅。您喝点水，我这忙得都没顾上给您倒水。”秀芬接着水杯送到老爷子面前。

柳天趁空档凑近秀芬耳边道，“妈，刚在胡同，杜娟也瞧见赵爷爷了。”

“行，我知道了。”秀芬小声道，心里想着娟儿要知道了，那保不齐一会这娘俩就来了。

赵玺继续看着桌上的画稿，“这一次给雨燕她们的压力可不小，当时这批绢人在制作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别说这次修复了。对了这次是不是也跟雨燕保密呢？”

“是，只能这样呗，我俩这老脸怎么拉也拉不下来，可不就保密吗。”秀芬倒挺有自知之明，她略有些自嘲的说道

赵玺可不认同，“该让她知道的时候，还是让她知道吧。你跟雨燕的性子差不多，那都是性情中人，她要知道你这次帮她了，你想想你们两家的关系是不是也能缓和一些呢。秀芬啊，也该放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师傅夜访(下) “哈哈哈！这太逗了，这演的……”雨燕看电视入了迷，一回头闺女娟儿就坐在自己身边，给她吓了一大跳，“娟儿！嘛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知道吭声的啊。”

本想着就是逗逗老妈，便道，“我一进屋就瞅见您跟这儿看电视，看的听入迷，我就没敢打扰您。妈，我坐这儿有十几分钟了，您才发现我啊。”

杜娟起身跑到雨燕怀里撒娇，这雨燕的气儿还没下去，手直拍着胸口，“臭丫头，你是要吓死你妈！”

刚说着杜娟收到了柳天的消息：放心，我妈已经找到画稿了。

“好！”杜娟大喝一声，给雨燕又给吓了一跳，雨燕也不想坐着看电视了，索性就关了，然后看着杜娟道，“你说说，闺女，今儿是对你妈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还是我这段时间亏着你了。”

听老妈这么一说，杜娟便觉得好笑，“哈哈哈，妈，您想的太多了。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啊，是有两件事要跟您说。”

“那就快说啊！”雨燕急不可耐，“下次有事儿的时候直接说事，别没事吓你妈。”

不过杜娟没想到的是，下面她要说的这件事，也足以第三次吓着雨燕一次，“妈，那个……赵爷爷去秀芬阿姨家了。”

果然，雨燕直接站起身来，认为杜娟是在开玩笑，“师傅来这儿了？还去了秀芬家，闺女，这可不能乱说啊，是你看到的还是听谁说的。”

杜娟自然不会告诉老妈刚才跟柳天一起“共进晚餐”的事儿，便说道，“刚才下班的时候，在胡同口看到的。”

“没看错吧，那要是天儿的爷爷呢，也说不准。”雨燕依旧不信

杜娟道，“妈，我眼睛好着呢，这哪能看错啊。”

“那我得过去一趟吧，这些年了，师傅很少来胡同，这来了，我得过去瞧瞧去。”雨燕说罢就奔着自己屋收拾衣服，“还有第二件事儿呢，什么事儿？”

“第二件事，妈，您先收拾吧，我一会路上跟你说，一会赵爷爷要走了，咱就不赶趟了。”杜娟道

雨燕答应闺女的提议，跟秀芬家就是对门，没几步就到了，可雨燕还是想捯饬的正式一点。

赵玺在秀芬家嘴上说着要走，可这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桌上那四件绢人的图稿，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而后又随便捡起地上的几张，跟秀芬回忆着这些是属于哪一年的。

秀芬心里很清楚，老爷子这么“拖延时间”为的就是让雨燕来，然后缓和两家的关系。柳天在跟老爷子倒水的时候，老爷子看着柳天，柳天趁秀芬不注意，默默点头，原来就在老爷子刚进门那会儿，柳天几步上前在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其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让两家的隔阂消除一些。

“秀芬阿姨，秀芬阿姨在吗？”院子里是杜娟的声儿，柳天一听，心里道：妥了！

秀芬刚才就料到，这母女俩准来！便道，“得，我去迎接吧，你们这爷俩的，就是等她呢吧。”

原来秀芬早就看出了这一切，赵玺老师傅和柳天相视一笑，齐声道，“我们跟你一起去！来了啊，娟儿，等会儿！”

听着屋内的声儿，雨燕跟杜娟等了一会儿，柳天先出来了，“季阿姨，你们来了，我妈穿件衣服。”

“好，好，不着急。”夜色已暗，秀芬家的院落没什么变化，雨燕看着这个曾经不止一次来过的院子，转眼间却已是数年后了。

柳天跟杜娟相互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大家都懂，“成功了！”

原来的原来！

就在刚才柳天认定进屋的是赵玺老师傅后，便想着着急回家，杜娟突生一计叫住了柳天，“柳天，等会儿。”

“啊，怎么了。”

“我就长话短说了，柳天，你不觉得今儿赵爷爷来了，对咱们两家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机会？”柳天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杜娟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交给我就行。”

不管的杜家老太太还是柳家的老爷子，都希望两家能够放下成见与过往，有一个新的开始。老一辈嘱咐孙子辈的话，杜娟和柳天没有忘记，今儿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急促的脚步声，秀芬小跑着出来，杜家这母女上了门，上门就是客，便是迎的道理，“不好意思，换了件衣服，那啥……进来吧，快，燕儿！”

雨燕一愣，燕儿是她的小名，秀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叫她了，她不知所措道，“好，好……”

“家里找点画稿，有些乱，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呢，你们别介意。”

“没事儿，这有啥。”

“雨燕来了！”正说着老师傅赵玺也迎了出来，而后小声在雨燕耳边说道，“我就等你来了。”

刚才来的路上，杜娟要说的第二件事儿，雨燕已经清楚了。她知道秀芬找出了四件绢人的画稿，对京华坊来说是莫大的帮助，更知道秀芬为了找画稿，把自己家翻了个底朝天，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感动的。

随着秀芬进了屋，秀芬自然知道这事儿肯定保密不了了。师傅今儿来的目的其一是为了画稿，其二便是为了缓和关系。一进这屋子，雨燕对此已经没有了印象，直到看到柳云的遗照，她才明白这是柳云的书房，很多年前听秀芬说过。雨燕看到书桌上那四件绢人的原始画稿，秀芬已经拿着粗线笔描了一半，雨燕这心里五味杂陈。

秀芬见雨燕神色不对，便道，“那个……这画稿一会儿，娟儿，你多拍几张，辅助你们做其他的工作，或者，你们拿走也行。”

秀芬和杜娟之前答应的“暗度陈仓”的计策，秀芬不打算说，怕这份恩情太大了，雨燕有负担。

杜娟刚才一直悬着心，就怕这俩老闺蜜这回见面，把所有事儿一股脑给说了。

雨燕忙道，“不能拿走，这你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留着吧，让娟儿拍几张照片给她们参考参考就得了。这次也是麻烦你了，本来这事儿就不应该麻烦你，你说你还帮我们找出来了。”

“没事儿，也是随便收拾收拾家，就翻腾出来了。”

“看看，现在你们俩这样多好，跟之前在我家，那就是两个样啊！你们俩啊，就听我这老头子一句话，以前的事情差不多就放下吧，雨燕你说呢。”赵玺说道

雨燕也最终松了口，这些年两人一直较真，也是该有个结果了，“师傅在这儿，那我就说一句吧。其实二十年过去了，我这面呢，那些恩怨什么的已经过去了，也就是平时话赶话，赶到那儿了，就不得不说。”

第一百七十章 狼子野心 赵玺颇有感触的说道，“你们啊，就毁在一张嘴上了，现在这样多好，这才是你们本来的样子。”

秀芬道，“师傅，这些事儿让您费心了。燕儿，以后你这面有啥需要的你随时说就行。”

雨燕回道，“好！以后还有好些事儿要跟您请教呢。”

赵玺道，“行！事儿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们两家现在得通力合作，这次京华坊遇到了难题，咱都不能坐视不管，要哪天秀芬你的裁缝铺遇到事儿了，你怎么办，这波熟人里，离得最近的不就是雨燕她们？”

秀芬听得进师傅的话，答应道，“我明白，师傅。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那师傅，一会让娟儿开车送您回去吧。”雨燕道

“那不行。”秀芬忙抢过雨燕的话，“还是让天儿送师傅回去吧，这天都这么黑了，娟儿一个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

怕两人又争起来，老师傅赵玺下了决定，“你们啊，都不用送。都这么晚了，你们该收拾的收拾，该休息的休息，我啊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那行，就听师傅的，咱给师傅打车。”雨燕说完递给杜娟一个眼色，杜娟立马明白了，拿出手机开始叫车。

“你给叫上了。”秀芬道，“娟儿，那画稿别忘记拍。”

两家人一起将师傅送到胡同口，看师傅上了车，这才离开。深色的夜空，星星闪着微光，今晚的月并不是很亮。胡同这条青石板的小路上，杜娟搀着雨燕，柳天搀着秀芬，在胡同里向各自家走去。一路上两人时不时会闲聊几句，仿佛在这一瞬间，那些恩怨误会都不在了。

雨燕看着秀芬，比起上次见面，她消瘦了不少，心想这段时间肯定是没少往养老院跑，便问了一句，“最近你家老爷子身体还行吧。”

说起老爷子，秀芬不知道该怎么说，“老爷子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我是没少往院里折腾，不过燕儿，还是谢谢你，你家老太太对我爸还是挺照顾的，我想着找个机会谢谢你，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柳家老爷子得阿尔兹海默症，雨燕知秀芬的压力，便安慰起来，“再怎么跑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可不能累垮了。”

就这样，秀芬和雨燕聊了一路，直到各自家的时候才分开。一路上，杜娟和柳天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们会时不时看看对方，会时不时交流一下眼神。今儿这个夜晚，对两家来说，意义不同。

雨燕和秀芬本是不客气的，可如今却万分客气，儿女们分不清是打心底的，还是表面上的。不过还好，两家的隔阂算是缓和了一些。拿到了图稿，京华坊这四件绢人的工作开展的就更顺利了起来，不过杜锋往京华坊跑的可勤了，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杜娟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找阿木娜聊聊卖画作的事儿。如今图稿已定，前些日子是落了不少工作，这几日大家都在忙这四件绢人的修复，压根就顾不上杜锋。

杜锋总是一个人来到工作室后，在门外等着，又或者直接进屋找阿木娜，可一瞧每次阿木娜都忙得不可开交，他倒也识相，只能等下班的时候。但这几天大家下班都晚，再加上卓昊那面不断的催促，也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直到这天下午，杜锋再次来到工作室，正打算进门。杜娟就给他拦了下来，“不能再进去了啊，你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都不是跟你说了，娜娜这面一切随缘，得看她，你不能天天来啊，这让人家怎么工作。”

杜锋也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也不想来，这不是卓昊那面老催着我过来聊聊。说实话他真的挺看好阿木娜的，你也知道，卓昊那个性，能入得了他眼的东西可不多。”

杜娟不怎么理会杜锋说的这些，直接道，“能入得了他的眼，怕是看上阿木娜的价值了吧，说白了就是钱迷。”

“话也不能这么说，姐。”杜锋不认同姐的观点，“现在公司刚开，你说说谁不爱钱呢？阿木娜手里一堆画儿，她卖掉几张又不影响什么，还能给她贴补家用，姐，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一直都拦着我呢。”

杜娟了解阿木娜，更了解卓昊，不过见弟弟如此执拗，便道，“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卓昊，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再等等，等娜娜把这阶段的工作完成后再说。”

当姐的都这么说了，杜锋能有什么办法，就只能先答应姐了。

可卓昊这面却不乐意了，见杜锋又一次空手而归，卓昊当即就说道，“兄弟，你这到底行不行啊。咱公司的业务得跟上啊，之前我谈的那几个现在案子做的差不多了，交给手底下执行就行了，咱得有新的案子才行。我想着你跟阿木娜熟悉，又是你姐姐手下的员工，按道理说着事儿应该不难谈啊，怎么你现在过去了几次，都没有敲定？要不我亲自找她谈谈？”

那肯定不行，原本姐对卓昊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卓昊再去搅合，那到时候事儿就大了，只是现在杜锋不明白为何姐就是阻拦者阿木娜和卓时代合作呢？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让卓昊去谈，是万万不可的，“要不我再去一次吧，还是我跟阿木娜去谈，我这次直接找阿木娜。”

“你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吧，找个下班的时候，把阿木娜约出来，大家吃顿饭，这事儿不就妥了？阿木娜是女孩儿，你谈的时候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行，把这件事能给她带来什么，这是重要，要不断的去说。谈生意，要懂得感情的运用。”

卓昊都这么说了，杜锋同意，可还是担心届时卓昊说了一些越界的话，便提醒道，“不管怎么聊，咱们都得尊重人家的意愿。”

“行行行！我知道了。”卓昊有点不耐烦了，说话的声儿都比刚才大了一倍道，“你说说你，谈事也谈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这样瞻前顾后的，咱能谈成什么大事？成大事者，这些毛病还是得改，商场上，你得有狼子野心！”

如今的卓昊，便是被夹在了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卓昊这公司开起来，杜锋过得其实并不顺心，身为老板的卓昊总喜欢给自己讲一些大道理，一句句的都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可既然选择了，就得坚持，他也懒得跟卓昊去争，毕竟现在等于是寄人篱下，也就答应了卓昊，“行，我最近安排吃饭。”

答应归答应，可这几日的京华坊是一天比一天忙，之前杜娟还有空跟杜锋叨叨几句，现在连人影都看不着了。杜锋苦思冥想，虽然之前跟阿木娜提起过要卖画作的事儿，如今合同就捏在手里，就差阿木娜签了，而杜锋却迟疑了。

想起姐姐一次次的阻拦自己，势必是有原因，难道阿木娜真的会变吗？想到这里，杜锋还是决定听姐姐的，他决定搁置整件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丢失的配饰 回到公司，一听这事儿，卓昊便炸了锅。

“什么！这事儿你不打算做了！”卓昊就像疯了一样对杜锋喊道，“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之前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呢？”

杜锋冷静的说，“您别急，听我说。阿木娜着单子不做了，咱们不还有其他的吗？我也找找其他的机会。”

卓昊并不知道杜锋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阿木娜，更是为了尊重姐姐。眼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卓昊不甘心，“其他机会？杜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阿木娜这单聊的好好的，怎么就不做了。是不是你找她聊过了，她本人不同意？她本人要是不同意，那咱就不做，这没问题。”

“没有，我没有找她聊，我是觉得阿木娜可能不太适合。”

“不适合？你没找她聊，你就替她做决定，不是你是她的谁啊，你替她做决定？”

两人一来一句，火药味十足，杜锋是真的不想跟卓昊吵架。都是一个劲的说着软话，“找找其他的吧，阿木娜真不合适。”

“行了！”卓昊不想听杜锋在这里辩驳，“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来做，你就负责找其他项目吧。”

这才是杜锋最担心的事儿，如果卓昊执意要找阿木娜，那自己是真拦不住了，这刚跟卓昊合伙没多久，怎么就如此的压抑呢？

三天的时间，杜娟都整日待在工作室中，研究着四件绢人的搭配饰品。四件绢人自打拿过来到现在，全身所配的饰品都不在了。依照照片寻找，更看不出什么来。杜娟当即决定亲自拜访下那四位老人，看看能否聊出什么细节。

只不过一接电话后，电话那头说道，“杜师傅，你们不用过来，明儿一早我还是去你们工作室。”

清晨如约而至，不过这回四位老爷子就来了两位，杜娟也没有细问。请到办公室入座后，文欣给倒了一壶茶放在桌上，而后出了办公室。

其中一位老爷子问道，“杜师傅，是不是我们那四件绢人，快修好了？”

杜娟一听心想哪有那么快啊，指了指窗外的工作区道，“爷爷，还没有，您别急。您瞧瞧那四件绢人啊，现在正在修呢。”

“哦，不着急，你们慢慢来，你们都辛苦了。”

杜娟接着说道，“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其实今儿请您们过来，就是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这四件绢人的事儿，顺便给您们汇报一下修复情况。现在这四件绢人雕模、彩绘、成衣都在有序进行，成衣部分因为破损的太多了，我们也是请到了金剪刀来负责这四件绢人成衣的修补。”

一听请了金剪刀，两位老爷子坐不住了，“请到金剪刀了，我就说，你们一定能做到。”

怕老爷子问的深，杜娟忙道，“只是咱这四件绢人送来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配饰，当然这块的话是我来负责的。我想配饰这块的话，您们有什么要求，或者是不是还记得它们之前是佩戴着什么配饰吗？”

“配饰？呦，这块儿是真记不清了，当时把那四件绢人拿出来的时候，它之前的配饰都生锈了，颜色都不正，我们全都给摘下来了，现在谁还能记起来这个啊。”

杜娟道，“那……这些配饰还能找着吗？”

老爷子摇摇头，“怕是很难了，找出来的时候又放了几年，给忘记了，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塞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哦，是这样。那大概的样子，或者能记起来的零碎，您们还有印象吗？哪怕是一点都行。”杜娟很清楚，刚才老爷子说配饰生锈、颜色不正，并非是生锈，绢人用作配饰多半是以铜、银这两种金属为材料进行制作，生锈和颜色不正怕是长时间存放给氧化了，绢人也是需要保养的。

“我想想……它们，应该都是戴着头冠的，对，戴着镂空金丝的头冠，不过那些头冠上的金丝都断了，也变了颜色，看着就跟一团麻一样，还不如没有呢。”

杜娟心想：那应该是铜丝被压制后加工而成的头冠吧。老妈做绢人的那个时代，哪有什么纯金呢？

凭着零星的记忆，老爷子们能勉强想起来一些配饰，杜娟在两位的描述下，在纸上绘出了大概的样子，“爷爷，您瞧瞧，是这样子吗？”

“嗯，大差不差，有几分相像。”

“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样式进行制作了，最大限度的还原这四件绢人最初的样子。”

杜娟用心极细，只不过这些配饰对老爷子来说，却是无足轻重的，“杜师傅，其实我觉得它们的配饰并不是很重要，这配饰你们京华坊自行发挥就可以了。只要搭配的得体，看上去适当，就得了。”

“那不一样的，爷爷。”杜娟道，“配饰其实是绢人的灵魂，就像我们平时化妆一样，妆画好了，自然是要搭配耳坠什么的看上去才饱满。就像我们之前的作品虞姬，用佩剑还是用丝绦，它的搭配所呈现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不过再适当的配饰也得等到快到成品的时候再搭配。”

杜娟一番话，老爷子顿觉有道理，“好，就按照你们的意思来。这四件绢人的配饰，回头我也告诉他们两位，也帮着想想，回去后我们也找找，要能找到的话，就给你送过来。只是那些配饰陈旧褪色，我们还是希望给它们上新的配饰。”

“放心吧，爷爷，最后出来的成品，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那我们能看看现在它们成什么样了？”老爷子提出要求，杜娟应着将二老带到工作区，如今四件绢人刚好在李维安的工作台上。

“维安，你这面完成的如何了。”杜娟带着二老来到维安身边，文欣忙跟了过来，见阿木娜和格桑有些紧张，走到两人身边小声道，“别紧张，人家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跟之前一样就行。”

李维安沉稳，没有一丝紧张，站起身道，“雕模部分已经完成了，现在还在晾干，看归看，别碰啊。”

几天时间下来，雕模工作已经到了一个完工的阶段。头模的工作大致完成，两位老爷子看了一眼就直竖起大拇指。杜娟刚才还担忧，就怕这时候出状况。

李维安接着介绍道，“这头模是在原先的基础上，进行修复加固的。现在你们瞧瞧，应该是看不出来修复的痕迹。”

“就跟新的一样。”

对此，两位老爷子还是很满意的，看完雕模后，倒也是没做停留，便离开了工作室。而今还未到阿木娜和格桑这儿的两道工序，倒是把她们二人紧张坏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抉择(上) “怎么，是怕看到你们？”文欣走过来看着格桑、阿木娜紧张的神情问道，而后给两人打气，“别害怕，这有什么啊。能被看到是好事儿，是咱们被认可了，以后啊，这种场面还会遇到更多的，你们俩的胆子啊，可要练练了。”

听文欣这么一说，阿木娜充满自信的说道，“放心吧，姐，我们可以的。”

将两位老爷子送出去，杜娟进门，“都聊什么呢，怎么样，大家这回心里有底了吧。”

“刚才快把她俩吓坏了。”文欣开玩笑道，“咋样，俩老爷子没说什么吧，没什么变动吧。”

杜娟应着，“没有，本来想着让他们过来请教一下这四件绢人饰品的事儿，到头来人家还是把主动权交给咱了，但咱可不能掉以轻心，还得上心去做才行。”

大家点点头，认同杜娟说的。格桑试探着问道，“娟姐，成衣这块我能跟着秀芬阿姨学习吗？其实一直想跟着她学习的。”

“呦，这个的话目前还没跟秀芬阿姨沟通。”杜娟知道，这回让秀芬阿姨做绢人也是“暗度陈仓”，就没有大家知道，格桑问起来了，杜娟也只能隐晦的说道，“这次秀芬阿姨同意帮助咱们，不过人家想要低调一些，所以……这样吧，回头我问问，看看可以的话，到时候你就直接过去。”

“那行，就麻烦娟姐了，这次机会难得，我不想就这样错过。”格桑感谢道

文欣在旁出起主意来了，“娟儿，这事儿我觉得你直接问问柳天就可以了，他跟秀芬阿姨说一嘴，估计也就同意了。”

“那也行，我问问他。”杜娟也不想多次打扰秀芬阿姨，就跟柳天留了言。转而又想起弟弟杜锋，杜娟担心阿木娜，便侧面问道，“娜娜，最近我弟没找你吧。”

阿木娜还不知道杜娟说的什么事儿，更没有想到卖画那一层面，便回道，“没有，娟姐，他找我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儿？”

杜娟心想，按道理说这事儿阿木娜应该知道啊，可现在看上去她却好像装着不知道，杜娟点点头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可阿木娜的心中很明白，上次杜锋跟自己谈完后，她心里还是痒痒的。

柳天很快便回了信息过来，杜娟一瞧这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立马跟格桑说道，“秀芬阿姨那面回话了，格桑，从明儿开始你就去秀芬阿姨家跟人打打下手，帮阿姨做做手边的活（力所能及的活）。”

“太好了，谢谢娟姐！”格桑高兴的说道，“娟姐，要不您跟我一起过去吧？接下来配饰这块的工作，不得搭配着衣服的成色去做？”

格桑想的周全，这一点杜娟倒是没想到，对格桑杜娟内心早已青睐了。

“那我们就各司其职，争取把这四件绢人修复好！”李维安说道，“我这面的工作大致完成了，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招呼。”

阿木娜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画五官，杜娟最后说道，“对了跟大家说一下，现在咱们工作室的休息室也差不多好了，大家想休息的话就随时休息，别太累了，工作是干不完的。”

文欣深吸了一口气，杜娟这种类似于“讨好式”的领导方式，她是不怎么赞同的。

“好，知道了！”大家应着便各自又忙活起来，杜娟回到办公室，文欣也跟了进来，杜娟当然知道她有话说，“说吧，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你有话跟我说了。”

文欣直言道，“那我就直接说了。娟儿，你瞧瞧你，跟她们说话太温柔了，没有领导的范儿，这样的话咱工作室是没办法管理的。”

“所以咱们工作室才需要你啊，要没有你，说实话我还真管理不了。”原来杜娟也自知自己眼下的这种情形，不过这直接将锅甩给文欣，让文欣有些接不及。

文欣笑道，“你还真是，那我当挡箭牌啦！想的挺通透嘛，行行行，这得罪人的事儿我去做就行了。娟儿，我是看出来了，这么长时间，我好像才是这里的领导，你好像就等于是技术入股了一样。”

杜娟可不敢这么想，“哪能让你去做得罪人的事儿呢，这不是你更适合管理吗，说实话管理这块，我还真不如我妈呢。”

文欣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后续，管理这块你也得慢慢入手才行，我主要给咱们负责市场就可以了。公司管理无非也就是升级打怪，每一次遇到不同的问题，每一次你给它解决了，那就可以了，这样一步步来，时间长了，光凭着经验你就知道事情怎么解决了。”

“好，我也会慢慢学习的，你就是我的师傅。”杜娟道

“那我这徒弟不错，还给我开工资呢。”文欣开起玩笑来

热闹的胡同又嘈杂起来，外出上班的人也到点回家了。胡同里住着的大妈开始准备晚饭，等着老爷们回来吃。京华坊在胡同最深处，来这儿的都会路过胡同，直到胡同口。下班后，也是出了胡同才能看到地铁口。今晚阿木娜比以往走得快了一些，原因就是北京这天太热了，她只想走快一些，赶紧到地铁口就凉快了。虽说家离工作室也就几站地，原先天儿不热的时候，她都是步行回去的，现在可不行，这大热天就算走上十步的路，搞不好也得中暑了。

一辆拉风的跑车停在胡同口，扎眼的黄色，阿木娜老早就看到了。这胡同里可很少有这种跑车出现，阿木娜本来就不当回事儿，反而嫌这跑车有些挡道，至少前面走着的几位路过跑车的时候嘴里都嘟囔几句。阿木娜更是反感，正打算绕过去，却不想跑车车窗摇下来，里面的人竟叫住了她的名字，“阿木娜？”

听得出车上这位是试探着在叫，阿木娜回头一瞧，倒是有一丝的印象，却想不起来是谁。

车上这位见阿木娜回头，直接下了车问她，“您是阿木娜老师吧？”

“啊？是我！您是？”

这位直接递过一张名片，并恭敬的伸出手，“您好，我是卓时代的卓昊，你应该听过我的。”

“卓昊？”阿木娜当然有印象，之前杜锋在找自己聊售卖作品事儿的时候，好似提起过一嘴这个名字，没想到如今卓时代的老板竟然找到了自己，阿木娜本身还是有些兴奋的，“我想起来了，杜锋说过。”

卓昊直接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代表卓时代。阿木娜老师，能请您喝一杯咖啡吗？”

听卓昊这口气，定是带着气儿来的。阿木娜往车里瞧瞧，没有杜锋的身影，这算什么？卓昊直接越过杜锋找到自己了？阿木娜并不知道卓昊和杜锋之间理念不同的事儿，只是觉得卓昊来的太突然，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杜锋。

想到这儿，阿木娜婉拒道，“我回家还有事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抉择(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阿木娜面对的便是如此。只是一个人的抉择，是正确或错误，都会影响许多。

“都下班了，回家还有什么事儿，您就给我一杯咖啡的时间，我给您聊聊推广您那些画作的事儿。”

听卓昊直接亮出了目的，阿木娜疑惑问道，“杜锋呢，他怎么没来？之前这事儿不都一直他来对接吗？”

卓昊压根就不想提起杜锋，先前的气儿还没顺下去，“他有事儿，来不了。阿木娜老师，以后你这块的事儿我直接跟你对接，卓时代我说了算，你想想吧，我有多重视您。”

“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的确，这段时间对于阿木娜是比较纠结的，要不要跟卓时代合作，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直到现在看到卓昊，依旧没有答案。

“这谁家车啊，可不能停这儿啊！”说话的是高姐，负责这条胡同卫生的，当然阿木娜可不认识她，高姐一瞧阿木娜，“小姑娘，我认得你啊，你不是京华坊的吗？这车……不，这谁啊，车可不能停这儿啊。”

阿木娜打心底儿是不想被认出来的，便忙催着卓昊，“要不你先把车开出去吧，别停在这里了。”

“呦，你们认识啊，那就赶紧挪走吧。”高姐道

“行，我就这挪，您别着急。”卓昊不耐烦起来，转而对阿木娜道，“阿木娜老师，您要不先上我车。”

阿木娜已经被高姐误会了，现在又被卓昊邀请上车，便头也不回的先走了。

高姐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在边上看着。卓昊受不了高姐眼神的凝视，忙上车去追赶阿木娜。

“有意思。”高姐在身后自言自语的八卦起来，“燕儿家这工作室的员工，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阿木娜一路往前走着，可怎么也走不过跑车。一脚油门下去，卓昊就赶上阿木娜了，摇开车窗，依旧尊敬的说道，“阿木娜老师，前面有家某喜咖啡店，我去那里等你，你想想，要真的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聊聊！”

胡同口这条路不能长久停车，更不能慢行，卓昊没辙只能丢下一句话一脚油门奔着咖啡店去了。阿木娜走到了地铁口，离地铁口不远前面便是咖啡店，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了。络绎不绝的人涌向地铁口，那仅有的凉气瞬间被热浪取代。眼前不远处还能看到卓昊跑车红色的尾灯，阿木娜想要挪动脚步，可她实在不知道第一步到底该迈向哪儿。

红色的尾灯，即将迎来的落日。是黑暗中，是昏黄中，那最亮色的红，那是这傍晚最诱惑的色调；地铁口不断下行的人流，如潮水一样涌进，黑压压的，她看不到终点。

卓昊优雅的坐在咖啡厅，他能够看到站在地铁口的阿木娜。他慢慢的搅动着咖啡勺，直到这苦涩咖啡下的糖全部化开。他贪婪地舔了一口咖啡勺，看着窗外，一抹微笑浮上嘴角。他拿起汽车钥匙，冲着窗外的跑车按下关闭，那红色的尾灯慢慢熄灭了，他看得到，阿木娜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服务员，再来一杯卡布奇诺，加糖。”卓昊冲着吧台喊道

“好，您稍等。”

手拿着咖啡勺的手又开始在杯中搅动起来，随着门口“叮铃”一声铃声，阿木娜进来了。

见卓昊一人坐着，阿木娜缓缓走过来，直接问道，“卖画的事儿，你想怎么谈。”

卓昊笑着看着她，“你是已经做好了选择，对吗？”

阿木娜没有说话，直接坐了下来。从她的眼神中，卓昊已经知道了答案，便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桌上慢慢的给阿木娜推了过去，“既然做好了选择，那咱们可以试试，这是分成比例，你可以看看。”

阿木娜接过合同，正巧咖啡上了桌，卓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着急，边喝边看。”

合同的条款，阿木娜阅读的很仔细，当看到收益分成时，阿木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收益，真能给到我这么多？可我一点名气都没有。”

卓昊见阿木娜感兴趣，他自己的兴致更高了，“这些都不是事情，阿木娜老师，我这次能来找您，正是因为看上您的作品了，您这些国风画法的作品，一定会大火，现在大众太缺少这些东西了。”

阿木娜沉默不言，继续看着合同。卓昊继续说道，“阿木娜老师，其实您未来的方向很广的。我知道现在你在杜锋姐姐的公司做彩绘师，可您有没有想到，你在这里干一年，能赚多少。当然啊，我不要求你全身心投入到我这儿，我能保证的是，你一副作品赚的钱，就是你一年在京华坊赚的钱。”

提及京华坊，阿木娜果断的说道，“对！这事儿可不能影响我在京华坊的工作，京华坊那面我是不能丢的。”

“这个你放心，你给我提交画作，仅仅是你的兼职。再说了，你现在手里不是有一些现成的画吗？这些就足够了，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提起这些画作，只有阿木娜自己知道，如今跟卓昊聊到这儿，也该说实话了，“其实，那些画作能用的没多少，有的也仅仅是半成品。”

“这算什么事儿，按照您这样专业的程度，我相信您一定会处理好的。”与阿木娜相聊的这点时间，卓昊不知道说了多少彩虹屁，他能看得出来，阿木娜已经心动了。

“叮铃”一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卓昊，你在搞什么？”

“杜锋！”卓昊惊呼，完全无视和阿木娜的事儿，“不是，这儿都能碰着，也太巧了吧，不过也是从公司到你家也路过这儿，刚好你来了，咱一起聊聊吧。”

杜锋看着阿木娜，一把拿过阿木娜手中的合同，大概看了一眼。卓昊靠着椅背，慵懒的说道，“别看了，这合同你之前看过，迟早都是要拿给阿木娜老师的。”

“阿木娜，你真的想好了是吗？”杜锋质问道

阿木娜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杜锋会来到这儿，卓昊怕杜锋这一问扰乱了阿木娜的决定，起身拉着杜锋坐下来，“来来，坐下来，咱们好好说。”

“卓昊！您这可就过分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杜锋拉开卓昊的手，这声儿大的让邻座的人都冲着这儿瞧瞧。

卓昊冷哼了一声，道，“跟你商量，我之前让你过来跟阿木娜谈的时候，你怎么谈的，你怎么中途不谈了呢？今晚是阿木娜主动过来的，主动找我谈的，你还要干预什么？杜锋，省省吧，这事儿对阿木娜来说是好事，你再这么拦着总不好吧。”

听卓昊这么一说，杜锋明白了大概，看来阿木娜已经做好了选择，而自己也没有权利逼着人姑娘再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后海的酒吧 服务员走过来，问杜锋，“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喝空气！”杜锋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他是彻底失望了，他不想让阿木娜入了这商局，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控制住。

被杜锋这么一闹，卓昊本就憋着的气更大了，可眼前的阿木娜对自己就是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嗨！不用搭理他，顾及这么多，哪能做成大事呢！老师，您再仔细看看，要没问题的话，咱们就走下一步流程。”

“这份合同，我能带回家吗？我想多考虑几天。”

“可以啊，这没问题。”卓昊应了阿木娜的要求，“可……老师您需要几天合适呢？”

卓昊心急，还没等阿木娜回答，他便直接给了阿木娜期限，“要不咱就约一个三天后吧，三天后甭管行不行，您都给我一个信儿，如何？”

“好！”阿木娜答应了卓昊的“三天之约”，或者，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后海的酒吧街，灯红酒绿，越是晚上这儿越热闹。卓昊一人坐在吧台，已经是微醺的状态，他看着窗外来回的行人，将一杯烈酒送下肚。卡座、吧台坐着其他形形色色的人，诉说着感情和事业，感慨着未来和人生。

下午的事儿，卓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这件事他与杜锋之间的关系已不像从前，他不明白杜锋为何那么在意阿木娜，越想越想不通，趁着酒劲他还是决定给杜锋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杜锋才接起来道，迷迷糊糊的说道，“什么事儿明儿去公司说吧，我刚睡着。”

听卓昊那头声音嘈杂，杜锋稍微清醒了一些便道，“你这是又在酒吧，赶紧回去吧，明儿还得上班呢。”

卓昊醉醺醺的说道，“上不上班，这不用你管，我打电话就是给你说一声，阿木娜那面基本同意了，她说了她要考虑三天，杜锋，你觉得这三天对她来说还重要吗？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杜锋听出卓昊的语气中充满着骄傲，但此刻也不想跟他争论，他只想睡觉，“你早点睡吧。”

卓昊那面着急了，冲着电话嚷嚷起来，“不是，兄弟！我就不明白了。她就是一个跟你姐公司打工的，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再说了，人家都说考虑考虑，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不是说她家里情况不好，我也是在帮她，怎么现在我里外不是人了。”

听卓昊这么说，杜锋心里烦躁起来，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一把眼睛道，“阿木娜太单纯了，你这样会毁了她的。”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卓昊讥笑起来，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毁了她？笑死我了！你别忘了，当初给我看她那些画作的人是你，是你卓昊，你现在跟我装什么清高，你别忘了，这件事是你先跟我说的，你也有份！”

杜锋不想听卓昊胡咧咧，直接挂断了电话。他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卓昊的几句话让自己清醒了：是啊，自己是阿木娜的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为什么不想让她混入这商场。将画作给卓昊看，是究竟为了阿木娜好，还是害了她呢，这回就连杜锋自己也纠结起来，当时卓昊这面的确是一个机会，可现在他自己都把握不准。

卓昊猛地将手机拍在桌子上，冷冷的笑道，“哈哈哈……敢挂我电话，可真是长能耐了。杜锋啊杜锋，你跟着我一起干，是我在成就你，不是你在成就我，懂吗你！”

见卓昊絮絮叨叨了半天，吧台的酒保看不下去了，道，“哥，要不我送您回去，我帮您叫车。”

卓昊一把搂过酒保，“兄弟，哥哥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吗？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赶紧给我……再来一杯！”

“哥，您今儿喝的太多了，不能再喝了。”毫无疑问这酒保是认得卓昊的，“您平日里照顾我的生意，我感谢您，可您再这样喝下去，怕是您身体受不了。”

卓昊不听酒保的劝说，嚷着嗓子道，“不用你管！你给我上酒就行，我亏待不了你的。”

酒保无奈，只好给卓昊又添了一杯新的酒。卓昊接过来正要喝，就听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服务生，给我来一杯跟他一样的。”

卓昊慢慢扭过头，吃惊的看着对方，“姚……姚战！你……你怎么在这里。世界这么小，在这里都能碰到你，我跟你说啊，咱们两家公司是不可能合作的，你……你有问题！”

眼前的姚战穿的倒是很正式，一身的西装，卓昊一晃眼才瞧见他这身装扮，便嘲笑起来，“你说说你，来酒吧还穿的这么正式，你不会是来这儿上班的吧。”

姚战不跟卓昊一般见识，毕竟喝醉的人满口胡言，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便道，“我跟朋友过来谈点事儿，刚给他们送走，刚才我就瞧见你了，怎么？谁惹您不高兴了。”

卓昊没好气的说，“不用你管，该忙忙你的去。”

姚战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刚好酒保上了酒，姚战就端起杯跟卓昊碰杯，“来，碰一个吧，能在酒吧遇到也是一种缘分。”

卓昊没有碰杯的意思，姚战主动去碰杯，看着卓昊犯愁的神色也猜出一二，“是不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卓昊没有说话，只顾着一个人喝酒。

姚战想想又道，“之前说咱俩一起合作，我觉得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你我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奔着赚钱，咱们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一个充满同情心的人，能合作吗？”卓昊突然一问，姚战立马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知道卓昊在说谁，只不过他不想就此点破。

“同情心？有同情心当然是不能合作了，现在市场竞争多激烈啊，我出入商场这么多年，靠的就是狠心！有同情心还怎么做生意？你又不是做慈善的。”姚战说道

卓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姚战看着他，凑近了一些道，“兄弟，其实我挺期待能够跟你合作的，我的资源咱们都可以一起共享！”

虽有醉意，可卓昊脑海中想起之前杜锋给自己查的关于姚战公司的一些劣迹，便开口就问，“姚总，没跟你合作是因为你的公司有劣迹，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查到的。”

姚战一听这话，在他眼里，卓昊就是生瓜蛋子，便侥幸的说道，“公司有劣迹？看来你们公司的员工对我公司还真是上心啊，都把这些查出来了。不过公司经营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会遇到一些不懂事的，难免也有一些看不惯你的，这时间长了，那劣迹就自然有了。你可以去看看现在哪个公司是正常的，不说别的，就那些大公司，也不都是劣迹满满？”

这番话，卓昊还真没办法反驳，反倒是被姚战这么一说，自己却陷入了被动。见卓昊手中这杯酒到底了，姚战向服务生道，“给他再来一杯，算在我的账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请自来 这一晚，卓昊没想到还能跟姚战一同饮酒，他也没觉得那么不自在。

“不用，姚总。”卓昊转而问服务生，“这酒别算他账上啊，听我的。”

姚总冲着服务生摆摆手，对卓昊道，“一杯酒不算什么，以后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说呢。”

“好！日子还长着呢！”卓昊头脑已经不清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酒吧播放的dj声儿越来越小，眼前吧台酒架上的各式红酒、酒杯，都慢慢拉长到变形，他只想打盹儿，顺势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姚战见状，忙扶起卓昊，将他从睡意中摇醒，对服务生道，“看来是真喝不了，快！来一杯冰水。”

卓昊从未喝的这么醉，内心燥热至极，就像一座活火山住在了体内。不过多久，一股清凉从口中而下，他能感觉到原先燥热的胃中有冰水流过的痕迹，顿时这火山被浇灭了，冰冷刺激着神经，让他清醒了几分，可神志依旧是迷迷糊糊。他只记得被姚战扶到了酒吧外，随行的还有那个酒保，仿佛听姚战说了一句，“把他带去最近的酒店，麻烦你了。”

一坐上车，卓昊就像是着了床，直接呼呼大睡起来，北京一夜，就这样在酒意中结束。

次日，杜娟来到工作室的时候，桌上放着四张绢人的绢布画稿，阿木娜这次又给她带来惊喜了。往窗外瞧去，阿木娜正趴在自己的桌上睡觉，这姑娘不会一晚上都没回去吧？

而此时的阿木娜并没有睡着，她是趴在桌子上，可睁着眼却还想着昨晚跟卓昊见面时的情景，究竟要不要答应他？阿木娜至今还在纠结，为什么杜锋很反对她，这一系列的问题，阿木娜都想不明白。

“娜娜，要累的话，你去休息室睡会儿。”

杜娟一说话打断了她，忙起身道，“没有，娟姐，我不困，就是想点事儿。”

“我看了你画的初稿，还不错。”杜娟夸赞道，“我就说，从纸到绢布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等其他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我就给甲方看看，估计不会大改。”

“好。原来照片中这四件绢人五官的样子都看不清了，我是凭想象画出来的。”阿木娜点头，而后支支吾吾道，“娟姐，其实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说。”

阿木娜决定听听杜娟的意见，决定将出售画稿的事儿给杜娟说了，“娟姐，快到下月了。估计家里又要冲我要钱了，我……我想把我那些画卖卖，贴补一下家用，现在是有这样一个机会，可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人家。”

“是我弟弟他们吗？”杜娟道，而阿木娜并没有说出卓昊和杜锋几近闹掰的事儿。

“是。”阿木娜应着，“之前他们找我聊过好几次，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这个机会该不该要。”

杜娟不想干预员工太多，该怎么选择还是得看阿木娜自己，“娜娜，这个的话姐姐没办法给你具体的答案，但要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听从你内心的想法吧。”

“好，我明白了，娟姐。”阿木娜道，“那我再好好想想吧。”

“嗯。”杜娟没有多说，这件事她打算先压在心里，要是让文欣知道了，文欣肯定是不同意的，阿木娜家庭条件特殊，杜娟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包容。

卓昊起来去公司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推开会议室的门，见杜锋正在面试求职者，就没再说话，两人之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卓昊一直在会议室门口等着，直到杜锋面试完。

卓昊推门而入，先是给杜锋打招呼，“这是面试什么职位呢？我怎么不知道？”

“市场专员。”杜锋简单的回答，而后看了一眼卓昊憔悴的脸，“你这……昨晚又没少喝吧，酒醒了吗？”

卓昊拿起桌上的一瓶水，一喝就是半瓶，擦了擦嘴说道，“醒了，本想着下午过来。那啥兄弟……对不起啊，昨晚喝多了！不该给你打电话的。”

“没事。”杜锋回道，缓了会又问，“阿木娜那面你已经签约了吗？”

卓昊道，“她说她会考虑的，应该没问题，她一定会答应的。”

怕卓昊为达到目的，用一些手段，杜锋提醒道，“签约归签约，但不要用一些卑劣的手段，阿木娜一定要自愿的才行。”

如今木已成舟，杜锋也不想再反对了。一晚上的失眠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段时间自己对阿木娜的关心是有些过了，那藏不住的喜欢，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卓昊看出了杜锋的心思，道，“卑劣？你想多了吧。不是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这么次次护着她？”

杜锋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别人提起这件事，“哪有，你可别乱说。我是怕你胡来，让人家受委屈，毕竟人家还在我姐那儿干着呢。”

“你把我卓昊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人？在北京这座城市，每个人都需要机会，但机会也不是给每个人的。”卓昊说着倒也不忘自夸一番，“不管是合作还是用人，都要攻心，你得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需求什么。”

卓昊这句话，让杜锋感觉到万分的陌生，如今的卓昊对人心的拿捏已经到了一个很高大段位，而今刚刚起步的卓时代，杜锋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待多久。

“卓总，外面有人找。”前台跑来，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说道

“谁啊？”卓昊迎了出去，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跟自己在酒吧喝酒的姚战。

卓昊有些紧张了，这时杜锋也跟了出来，见姚战上门，惊愕不已。上次让姚战离开还是因为自己，这回怎么又不请自来了？

见了卓昊，姚战自来熟的打着招呼，“呦！卓总，怎么样，昨晚的酒醒了吧。”

“啊，你昨晚跟他在一起？”

见杜锋惊诧，卓昊忙道，“昨晚去酒吧碰到的，也没聊什么。”

姚战压根就不把杜锋放在眼里，直接奔着卓昊握手，“卓总，今儿过来呢是想跟您说一下，可别忘记咱俩昨晚约定好的事儿啊，一起合作啊！”

卓昊酒醒了，对昨晚的事儿有零星的印象，可杜锋就在身边，卓昊忙抽回手，故作不知的说道，“姚总，您搞错了吧。什么合作？我什么时候跟您约定好了？”

见卓昊不承认了，姚战看了一眼旁边的卓昊，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嗨！无妨，卓总，等您哪天想起来了，咱再谈也行。我今儿就是路过你家公司，就是路过。”

“我们卓时代是不会跟你们合作的。”杜锋直言快语。

姚战本不想搭理杜锋，不过他可不是善类，在他的印象里，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挑衅”了，他冷眼看着杜锋说道，“小伙子，有些话呢不能说的太满，合作不合作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要明白一点，这家公司是卓总的，不是你的！”

“你！”杜锋无言以对，可看着卓昊又不作声，杜锋负气离去，他不知道昨晚卓昊和姚战到底聊了些什么。

见杜锋离开，卓昊忙对姚战说道，“你也回去吧，以后别来我公司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圆滑处事儿 “好，我这就走！”姚战说罢正打算离开，转而又想到什么对卓昊说道，“记住昨晚我给你说的话，要成大事，就不要有那些妇人之仁！”

回到办公室，见杜锋一人在电脑面前深思。卓昊进了屋，杜锋立马起身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跟他合作吗？他怎么来了？还有你对他这么上心做什么？他的公司是有劣迹的，咱不能合作，咱们是新公司，要稳扎稳打的来，可不能心急。”

卓昊摆摆手，脸色已然不耐烦了，便道，“兄弟，我就给你明说了吧。有些关系呢，咱们不能一下子全部得罪，姚战这些年在公关营销这个圈子，咱不说口碑如何，但人家的确做得风生水起。最重要的是，他早年跟我爸的集团合作过，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想要傍大腿，咱们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跟卓叔叔还合作过？”

杜锋压根不知道姚战和卓家还有这段渊源，卓昊接着说道，“我也是听我爸说的，那时候我还小，姚战的公司刚刚起步，跟咱们一样，没多少业务。我爸是见他可怜，所以才给他了几单业务，他呢，对我们家也是有感激之情的，后来慢慢做起来了，也还清了我家的人情债，但最终还是有交集的，我爸那面呢，也不想把他给得罪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姚战是什么样的人。”

“哦，是这样，那我真不知道叔叔跟姚战之间还有过一段合作呢。”杜锋说道，“如此的话就没有什么办法了，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还是不建议咱们跟姚战这种有劣迹的公司进行合作。”

卓昊明白杜锋和姚战两人一直不对付，可他心里依旧感激姚战昨晚将他送回酒店的事儿，“姚战吧，怎么说呢。可能生意上的确不适合共事，但做个普通朋友还是可以的。昨晚我在酒吧喝醉了，还是人家给我送回酒店的。”

杜锋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句，“嗯。”

卓昊想起阿木娜，便再次问杜锋，“对了，阿木娜这件事儿，你不会怪我吧。”

原本杜锋是怪的，可阿木娜自己都愿意，杜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对卓昊道，“不会，之前是我见识太短了，没有考虑到长远。”

听杜锋这样说，卓昊总算是高兴了，“对！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怪我，你想想人家自己都同意了，你再不同意，那这件事就说不过去了。”

“是，我知道，不过咱们公司要平稳的发展下去，还是得找新的出路，咱们是做公关的，市场这块固然重要，这几日我面试了很多市场专员，到时候可以为咱们开拓路子。”

卓昊道，“这事儿你来定就行了，我相信咱们这次跟阿木娜合作后，咱们公司一定会打出名号的，到时候业务这块就不用咱们四处求人了。”

“那是自然。”

杜锋自然不知道这家公司能走多久，但经过这件事他学会了圆滑的去处理事儿，时不时的展现自己迎合的一面也不错。

“哗啦！”卷帘门再次拉了起来，杜北京看着这间久违的小店，久久站在门口说不出话了。

身后的雨燕拿着扫帚进了屋，转头看着老杜，“别发呆了，赶紧进来打扫打扫，过几天院里的设备来了，就可以直接开业了。”

杜北京这才缓缓进院，看着落了一层薄灰的小店，“你说这断断续续快一个月了，没想到咱这店就这样空了一个月，这回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雨燕接过话，“事儿呢得往好的方面想，现在咱们把所有的手续都弄齐活了，该怎么开就怎么开，会顺利的放心吧，这家里不还有儿子闺女呢，你要实在忙活不过来，我们都过来帮你！”

“那不用，你们都要忙家里和工作室的事儿，我这儿可以，我不还有那老哥几个呢，他们一会就来了，你啊没事就回家歇着吧，这都是累活，还是让我们来做。”杜北京道

“洗洗擦擦的你们大老爷们哪能行，等一会忙完再说吧。”雨燕说罢就去水池边淘抹布，边淘边说着，“其实，这店关了一个月，说脏也没那么脏，不过还得上心好好擦擦。”

杜北京赞同，“那可不，咱做的是嘴上的买卖，干净卫生才最重要呢！”

说起老杜在医院的那老哥几个，这些日子，他们都各自在家忙活自己的事儿，净化设备的事儿虽然大家都帮了忙，可最用心的还是老杜一家子，这些雨燕都看在眼里，趁着他们还没来，雨燕是有话要说，“老伴儿，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说这家店是咱们跟你那老哥几个一起投资及的，可这不能说投了钱什么都不管啊，现在这大大小小的事儿总感觉都是咱们再弄，他们好像不怎么上心？您瞧瞧自打你说弄设备这事儿，他们也没帮到什么忙。”

“唉，这话怎么说呢，这家店开起来要按照谁投入的多，谁投入的少，那咱家肯定是第一位了，自然就操心的多一些。而且当初退休后开药膳小铺这个主意也是我拿的，能多操心就多操心一些吧。设备这块，他们也倒是帮着问了问，只是结果你也知道，出二手的太少了。”杜北京说道

雨燕点点头，便道，“我看啊这店就是操心的命，这以后啊我还是多过来一些吧。”

“会好起来了，咱不计较那些，真要计较那么多，咱这小店还开不开了。”

杜北京说的在理，雨燕也不再反驳。雨燕一向以来心细，这事儿都憋在她心里有阵子了，经老伴儿这一说，也明白了。

没多会功夫，老哥几个就过来了，见小铺重新开业自然欣喜。雨燕收拾的差不多也就回去了，反正一帮老爷们在一块，她是觉得挺不自在，之前老杜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她就很少掺和老伴儿的事儿，如今这退休了，也更是如此。

而今自己将京华坊大部分事儿都交给了闺女打理，小店又重新开始起步，这自己总不能就这样闲着，雨燕自知是闲不住的人，正寻思着这些，三两步就走到家门口，正瞧见秀芬跟门口倒完垃圾回去的背影，雨燕眼力好，见垃圾桶里花花绿绿的，“这什么啊，碎布头吗！”

她自语着走过去一瞧，还真是，“这些都是绢布，这秀芬什么时候又倒腾上绢人了？不行，我得瞧瞧去。”

想到这儿，雨燕决定溜进去一探究竟。院子里比前几天来乱了不少，雨燕纳闷，“这秀芬现在都不收拾的吗？之前那么爱干净的人……这院子怎么弄成这样。”

的确，几天的时间，秀芬这院子像是几天没住人，地上堆积的都是风吹来的杂物。

嘟囔了几句，便到了秀芬工作的房间，见秀芬正戴着老花镜缝制绢人成衣，桌上摆着的也正是找着的画稿。秀芬听见了脚步声，还以为是柳天回来了，头也不抬的说道，“今儿没演出啊，回来的这么早。”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有感激 见没人回答，秀芬这才回头一瞧，当即被吓了一跳，“呦，您怎么走路没声儿啊！不是，你进我家门，你现在都不带敲门的？”

“之前进你家门也不敲门啊。”雨燕说着便上前细瞧，“你这嘛呢，这不是我家工作室的活儿？不是，秀芬，这活怎么在你这儿啊。”

秀芬摘下老花镜，看着雨燕，也知道这“暗度陈仓”的事儿瞒不住了，“嗨！这不是孩子们想让我帮忙，我这段时间刚好闲着，也就棒棒孩子吧。”

看到这一切，雨燕心里被感动到了。她知道秀芬在帮着闺女，急忙说道，“这事儿怎么能让你来呢？哎呀，这杜娟真是，怎么就找你帮忙了，我都不知道这孩子麻烦上你了。”

“孩子们麻烦咱，咱就给人做吧，毕竟你们现在工作室的那四件绢人的成衣最早也是我做出来的，如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绢人又转了回来，估计也是那批绢人里仅有的几个了，这就是缘分。”秀芬感慨的说道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小气了？秀芬这回算帮了京华坊一个大忙，雨燕不知道怎么感谢，愣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来，“这……这事儿弄的，秀芬，我……我也帮你做点什么吧，对了，刚进门瞧见你家院子这几天没打扫，我帮你扫院子去。”

雨燕说着正要往外走，被秀芬一把拉住了，“别忙活了，这几天都在缝衣裳，院子今晚天儿回来让他打扫就行，您啊就别管这事儿了。”

“说真的，这事儿弄得，我这心里真挺不好受的，秀芬。平日里咱两家……唉，都怪我，平日里太较真了。”

秀芬安慰起来，“你啊，别想那么多了，孩子们的事儿跟咱这一辈又没多大关系，你家娟儿现在经营京华坊，挺厉害的，咱应该支持孩子。”

“谢谢，谢谢！秀芬，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你是不知道，杜娟怕这事儿让你知道，还跟我商量着暗度陈仓呢，把绢人偷偷的拿过来，再送回去。我就说这事儿再怎么着也不能瞒住你，果然这才几天，就被你发现了，是不是你家娟儿主动跟你说的？”

雨燕不好意思道，“没有，她的秘密藏得可好了。我是刚才瞧见你家垃圾桶，里面花花绿绿的，我想着过来看看，结果……”

“嗨！早知道这样，我就装黑塑料袋了。”秀芬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慨叹起来，“咱俩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儿啊，藏在心里肯定都不舒服。二十年过去了，甭管是师傅还是咱两家的儿女，也看得出都希望我们能和好，咱俩都得慢慢的去消化才行。”

“也该消化了，也该好好的了。”

“不过成衣这事儿吧，你还是别跟你闺女娟儿说，孩子现在自己创业，想做出一点成绩也不容易，咱这当家长的面儿啊，得给孩子留足了。”秀芬考虑的周全，雨燕自然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阵子你闺女早出晚归的，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多叮嘱她早回家吧。”

雨燕摇摇头，“没用，这孩子现在比我还拼，我说了好几次都不管用，我都怕现在她日夜颠倒，白天犯困。”

“所以说，还是得多注意注意。”

秀芬和雨燕跟这儿说着，“阿嚏！”正在工作室打盹儿的杜娟打了一喷嚏，接着又睡了起来，真被秀芬阿姨说中了，这几天杜娟夜以继日的想完成这四件绢人的修整工作，作息早就黑白颠倒了。

文欣路过杜娟办公室的门口，见杜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便悄悄的帮她关了门。格桑端着水杯走过来，“欣姐，娟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文欣心疼的看了一眼杜娟，道，“她是缺觉了，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每天晚上凌晨都工作到很晚才回去，现在这么困，怕是到家之后还在工作。”

“这段时间娟姐是在忙绢人饰品的事儿，我每次见她画图纸都画到很晚，真没想到，这饰品的工作也要这么拼。”格桑道。

“是啊，大家为了这个活都付出了不少，这四件绢人身上的饰品，得需要她重新搭配，虽然这几天甲方寄过来了之前的几件饰品，可大部分还得杜娟重新设计，我是了解她的，跟上学的时候一样，一件事非得做的完美才行，你瞧她现在睡了，怕是晚上就清醒了。走吧，别打扰她了，让她做个好梦吧。”文欣道

办公室外大家各自忙碌着，空调吹着凉风，桌上的画稿被吹起边角，杜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觉得空调的温度越来越低，她迷迷糊糊的喊道，“文欣，文欣，帮我调一下空调。”

可没有人回答她，空调冷气十足，杜娟一个激灵，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是那条古老的街巷，意识中渐渐熟悉起来，眼前模糊的是城楼，漫天的飞雪，怎么会这么冷？杜娟正思忖着，突然明白过来：我这是又回到了梦境？难不成那大宋之梦还未完结？

这怎么一下就到了冬天？土灰色的城墙像经历了多年风霜，没之前看的新。小娘呢？她怎么不在这儿？眼前慢慢清晰，杜娟这才看清，街道两旁站满了人，童叟老幼，年轻力壮，只是大家静静地站在那里，都不作声，任凭这场大雪从天而降。

城门打开着，两旁守卫的将士比以往少了很多，杜娟正站在大道中间，这从郊野吹来的风伴着雪，从城门而进，从四面八方涌进，阵阵寒意，这是过了几月、几年？

雪雾飞散，偌大的雪花落下，怎么是古钱币的形状，不！这不是雪花！杜娟彻底在这里清醒过来，这漫天飞舞的，是有雪花，可其中还有那白花花的纸钱，轻飘飘的在半空飘荡，时不时落下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全然被这雪盖住。

放眼看去，等眼界阔了一些后，杜娟见街巷两旁均已立白幡，遍布长街。这是怎么回事？遍街白幡，怕不是这朝某位君臣殡天大举葬礼？所想间，耳畔响起马蹄声声，似从城外而来。杜娟举目凝视，似有一队人马抵达城门外，只是这风雪交加，难以看清。

“嘟——”长螺号响起，那队人马的身影慢慢向城内挺进，所有人一袭素衣，为首的是四位官兵，扛着大宋之旗帜，缓步前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还梦大宋:香消玉殒 这是怎么回事，逝去的人会是谁呢？杜娟怎么会知道答案，她本以为不再回到此梦中，可谁曾想还是回到了这里，带着这一系列的疑问她走向人群。这回她看清了人们的面容，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充满着哀怨，脸上均挂着泪珠，那泪珠与这寒冬的雪融为一体，天儿这么冷，大家究竟在等什么？我要不要直接问？杜娟想。

只听得人群中有人说话了，“太可惜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这样走了。身在他乡也仅有三月有余，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一位年迈的老人咳嗽着从人群中走来，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雪花，便道，“谁说不是呢，不知道她在那面受了什么苦。可毕竟是送出去的人，哪有这里好啊，而今大名府虽不如之前繁盛，府内壮士均被发配边关，这城中更是萧条，可也是一个家。”

壮士发配边关？杜娟想着，难怪刚才看城楼处少了很多官兵，而今竟已过了三月，莫不是战事要起？金国向来觊觎宋国许久，历史上均是如此，屡次侵扰边关更是数不胜数，如此看来如今的大名府已不同往日了，那这里的京华坊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落败了。

做梦的规律杜娟还是明白的，都说梦境的反着来的，梦见不好的，现实中终归是好的，从上次离开梦境后，京华坊便已经大不如前，可现实中呢，京华坊却做得风生水起。

“家？哪还有家啊。”人群中一位中年妇女继续说道，“公主远赴金国和亲，本求得是一方安宁，可如今公主走了，谁知道金国会不会再起战事，我儿前往边关已有三月未归，这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只是可惜了公主，多好的人啊，以前在这里的时候，没少照顾我们，可如今……就这样离开了。”

妇人说着哭了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啜泣。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公主走了，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杜娟心想着，可内心早已不安起来。

“嘟——嘟——”螺号近在耳畔响起，转眼间那队伍已近眼前，白幡飘动，如搅动着漫天飞雪。杜娟这才看清，这是一支很长的队伍，所有人均穿着麻衣，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沉重的从杜娟面前走过。这队伍怎么这么熟悉？这是公主之前前往金国的送亲队伍，可如今却……

队伍向前，哭声渐近，其中有男女声、老幼声，杜娟分不清这哭声是来自人群，又或者是来自这队中。

“跪！”一声长啸，街巷两旁驻足等待的行人，全然下跪。

杜娟认得这声音，在队伍中飞快的找着，队侧一旁，正是李公公在喊着。见他不再穿着官中朝服，也是一袭麻衣，只是麻衣外披了一件纯白的丝布。

“姑娘！看什么呢，赶紧跪下！”旁边那位大爷提醒着，将杜娟忙拉着跪了下来。

杜娟算是人群中最后下跪的，且也在道边，甚是扎眼。李公公一眼瞧见她，起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仰天长啸，“安邦平天下，飞空不落花，我大名府公主，一路走好！”

“我大名府公主，一路走好！”众人皆悼

看来，公主是真的……杜娟不往下想了，自知此境是梦，可内心悲恸，那股子想要奔放的泪，如鲠在喉，怎么也哭不出来。地上是冰凉的，膝盖彻骨的凉，那种凉直痛内心。大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杜娟微微抬头，余光见打白幡的几人过后，紧跟的是丫鬟、仆役，那都是公主府的，杜娟也认得。而后八位大汉光着臂膀，见肌肉凸峰处均已落满雪。一行八位抬着一口巨大的漆木金棺，缓缓走过。棺椁上系着白菊挽带。后隔着两米远的距离，跟着另一队，头前开路的便是四匹白色的骏马，头戴白菊，马上坐着的却是大将模样的人，身穿金银铠甲，阵势威严。四马阵后，紧跟的是举着告知幡的将士，四四成列成排，装束便像是皇家内卫，也均各个身穿麻衣。内卫后是一顶金鸾轿，轿身四周被围上了白色的丝绦，这应是皇上的轿辇。

众人跪拜在地，大气儿不敢出，直至等着队伍走过。以往闹市的街巷，而今静的连雪飘落的“簌簌”声儿都能听得见。眼前的雪一片片落下，这大宋大名府的街，只剩这苍白一片，只是这会儿的功夫，杜娟未曾见到小娘，她应该也在吧。人群中无人去说公主是怎么走的，小娘应该知道，不，李公公应该知道。

大队驶离，街巷的人相继散去，人们无不慨叹着公主的年少，只是这花容，未曾绽放却香消玉殒。雪，落的比刚才大了，风，也拼了命的吹着。杜娟记得去京华坊的路，只是眼前这飞雪，如刀一样割在脸上，甚是生疼。

京华坊的门楼牌坊，在雪雾中隐隐不见。阵风过后，只看眼前有一人，单薄的身子，是她，“小娘，小娘？”

杜娟叫的大声，可被这风雪掩盖。拼尽全力，冲着前面的人影又喊道，“小娘！”

她听见了，逆着风雪转过身，见到了杜娟隐隐绰绰的身影，能丝微的听见她的回答，“是娟姐姐吗？”

杜娟疾步上前，没错，真的是小娘。她比以往看着瘦弱了许多，见到杜娟，小娘还是像之前一样扑过来，扎进杜娟的怀里。只是这回，她似积攒了良久的悲痛，一入杜娟的怀便大哭起来，杜娟的泪水难耐，姐妹俩抱成一团，在雪中哭泣。

“娟姐姐，公主离开我们了，永远离开了。”

“我知道……”直到小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娟才相信公主是真的离开了，两人相互搀扶着入了京华坊，坊内空无一人，偌大的厅堂里也悬着白练。上了楼，那是三人一起住过的公斋，而杜娟此时，已无心过问京华坊如何了。

这公斋的一切，本就是公主置办齐全，而今看着这些更是睹物思人，小娘难控悲痛，哭道，“她说了她会回来的，她说过每年春暖之时，便是相见之日，可她……她为什么会这样啊。娟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和亲本是一件好事，可为何会如此？”

杜娟自然不知，在这里和公主的过往，一起在闹市练摊，一起在京华坊学技，一起对抗掌事姑姑……这一件件的事儿，全都在杜娟的脑海中闪回，她那么开朗，那么活泼的一个人，为何就这样离开了？

“娟姐姐，我好想我们三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可如今真的回不去了。”

这里的一切本是虚妄，皆为梦境，却在此动其情，伤其心，姐妹俩相拥而泣，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娘已在怀中睡着，杜娟这困意也渐渐袭来，只是稍有困意时，就被这公斋窗外吹来的凉风给吹清醒了。寒冬飞雪，这公斋也像被弃了一般，连烧火盆都没有。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还梦大宋:字号馨文 屋外传来一阵轻佻的脚步声，似有踩着雪的“咯吱”声儿，会是谁？现在还有谁呢？这京华坊如此萧条，怎还会有人进入？

来者直接推开了门，一阵寒风随势而入，是他，杜娟道，“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公公身上的麻衣还在，他没想到屋里还有人，一瞧是杜娟和小娘，“在这儿，是你？唉，小公主跟着您，咱家也就放心了。”

原来李公公随公主仪仗回到宫中，得知小娘不见了，便四处找寻。还好李公公得知小娘钟爱京华坊，一想便知。

听李公公的声音，小娘从杜娟怀中醒来，“李公公，你来了。”

“小公主，可算是找着您了。官家担心您，让我四处寻寻。也看看这里有没有大公主留下的东西，官家让我带回去呢，小公主，您一会随咱家回宫还是？”

“我想在这里待会儿。”

“好，就依小公主您的，咱家回去后跟官家说明就是了。”

见李公公未提公主离世的事儿，杜娟问道，“李公公，安邦公主究竟为何……她前赴金国和亲，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

小娘见杜娟问了，而后追问道，“是啊，李公公，安安姐姐是怎么走的，她为什么会这样？”

李公公一脸为难，被两人这一问，倒先落泪了，他径直摇头道，“公主薨逝的事儿，咱家不能说啊。咱家是答应了官家，事关两国，这事情不能说，不能说。”

越隐瞒，杜娟越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她急想知道答案，“求李公公告诉我们，公主生前与我们关系甚好，情同姐妹，而今公主薨逝，大名府上下均知道公主是为和亲而去，可公主薨逝真正的原因，李公公你是知道的吧。公公您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的。”

“李公公，安安公主对我很好，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她说过会回来的，。”小娘祈求道

李公公再为难，公主薨逝的原因，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娘见状，直接下地，冲着李公公将要跪下。李公公见状，自己先“扑通”一声跪下了，忙说道，“小公主，这使不得啊，使不得！杜绣娘，快，快快将小公主扶起来。”

这办法还行！反正是在梦里，小公主不能跪，那我跪！杜娟的确是按照李公公的要求将小娘扶起来，而后自己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求李公公告知真相。”

李公公更为难了，看着杜娟，“你……哎呀，你让咱家如何是好，你是公主的亲姐妹，你这样让我怎么办……罢了罢了，咱家告诉你们就是了。你……杜绣娘，你先起来吧。”

杜娟起身，李公公老泪纵横，“安邦公主赴金国和亲，两国再次订立盟约，大计已成。金国君主准备婚期两月有余，公主的生活还算富足，可当大婚之日，公主要嫁的并非是金国君主，而是君主的弟弟，其弟弟本是痴傻之人，公主不从，听跟随丫鬟所言，金国便将公主软禁。然三月正是公主回大名府探亲之时，可金国拒不放人，官家知晓此情，知公主再难回大名府，便增派抽调官兵前往边关，以固山河。公主日日郁郁寡欢，忧心成疾，思家心切，又恐两国战事将起，便答应了金国君主的要求，与其痴傻弟弟成婚，然就在大婚之夜，公主……公主却服毒自尽……”李公公泣不成声，杜娟不曾耳闻，其历史有此等烈女之事，而在此梦中听李公公言明真相后，杜娟心感钦佩，声泪俱下。

小娘呆愣的站在一边，她哭的无声。杜娟抱着她，小娘许久才对李公公道，“李公公，未来些年，我的命运可与姐姐相同？”

“这……”李公公无法回答，他无法预料皇家公主的命数如何，见李公公不答，小娘也自知了答案道，“原来，当公主这么累，我宁愿做以前那个跟着京华坊学绢艺的杜小娘。”

可命数已定，何谈能回去呢？杜娟无法左右其事实，李公公仰天长叹，“馨文伤离大名府，皆由多舛皇家命！”

“馨文？”杜娟重复着这个名字，疑惑的看着李公公

李公公道，“两位有所不知，公主本名赵安安，字馨文，号安邦。咱家只是借用她的字，辈天悯怀罢了。”

馨文，馨文？文欣？杜娟念叨着这个名字，文欣！是你吗？

公主原是自尽，杜娟无言以对，她没有想到公主会走上这条路，可恨那金国背信弃义，致使公主如此。李公公接着说道，“咱家也是十天前接到哀号的，金国本想厚葬公主，可公主待老奴如家人，经官家同意，咱家便带随从入金，将公主接了回来，可老奴这一举，怕是会招惹不断的麻烦过来，就怕是金国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啊。”

李公公说罢看向小娘，“唉！您说说，这些公主的命数怎就这么苦呢，而今将士守边，金国定不敢发兵，怕是还会以和亲之计制衡两国，而此并非长久之计，大名府作为大宋朝之陪都，这命数，怕早已是天注定吧。”

果然，小娘定逃不掉与安邦公主一样的命数。这三回入梦，虽为梦境，却也与公主、小娘甚至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绢孩儿，都有了感情。杜娟细听着李公公所言，见小娘也不再哭泣了，安邦公主薨逝，小娘也见到了自己的明天。

“李公公，我愿随你回宫。”小娘冷冷地说，杜娟看着这仅有十六有余的妹妹，就要担起一国之担当。

屋外进来的宫女，在这间公斋给小娘重新梳洗，她这身雍容华贵的服装，透着王者的贵气。她转头看向杜娟，“娟姐姐，你同我一起回宫如何，安安公主离开我了，我不想让你也离开。”

“好。”杜娟答应她，“我答应你，跟你回宫，我陪着你。”

安安公主自尽，这件事儿怕用不了多久，大名府的人们都会忘记，它是成为了皇家史上的一段耻辱，可她更是深深的记在了杜娟的脑海中，这大名府的气数，已是苟延残喘了。

手下仆从道，“禀公公，公主已准备完毕，可随时起驾。”

“好，公主，杜绣娘，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回到宫里，咱家还有一未了结之事，要为公主而做。”

飞雪未停，这门一开，一阵寒气袭来。杜娟一个哆嗦，仿佛置身冰窟，眼前数片雪花飞进，这公斋内怎么会飞来雪花？杜娟暗想，可周身已经冰冻，只听得，“滴滴滴——”的声音，那是空调调温的声音。

现实？这就醒了？这梦不会就这样结束了？杜娟压根忘记了自己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这么冷还睡这么久，真不怕感冒啊，娟儿醒醒吧，下班了。”是文欣的声音，文欣，馨文，她应该叫这个名字，“馨文！”

“什么馨文？睡糊涂了，还把我名字给叫反了。”是文欣的声音，的确这梦就这样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章 邀请 这一梦醒后，杜娟顿时觉得眼前的文欣是那么亲切。可眼角湿漉漉的，刚才梦中公主离开的悲伤还未过，文欣看着她道，“这睡一觉怎么还给你睡哭了？”

杜娟急忙掩饰道，“哪有，冷得想打喷嚏打不出来，憋出了眼泪。欣欣，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被杜娟这么一问，文欣愣住了，“娟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说呢？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杜娟才算是缓过神，她心想：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睡着了。这次的梦毫无征兆，来得有些突然。大宋国这梦还没有结束，我不想再看到小娘和安邦公主是一样的命运。

“想什么呢，我还给你说呢，以后你开空调，别开那么低的温度。本来睡着就容易着凉，还开那么低的温度，不怕冷啊。”文欣在旁叮嘱道

冷？难怪这次回到梦中时那么冷，杜娟自觉得这身子就一直没热过。文欣帮自己关上了空调，这场浅梦也到此结束了，“谢谢你，欣欣。”

“睡了一觉，就这么客气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文欣假装质疑的看着杜娟，而后道，“都下班了，正巧我有一件事跟你再说一下。”

杜娟点点头，文欣接着说来，“其实这几天格桑跟着秀芬阿姨去学习，我挺有感触的，当然这个想法之前也跟你说过一次。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家跟秀芬阿姨家的关系通过这件事后应该是缓和了吧，我想着后续能不能让秀芬阿姨也加入京华坊，和格桑一起专门负责绢人制衣这一块，除此外，秀芬阿姨技艺这么好，咱们之前一直想开培训班的计划，也正好可以做起来了。”

杜娟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可让秀芬阿姨加入京华坊，怕没有那么容易，她深知两家现在才算真正的重归旧好，要想回到二十年前的样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除此外，杜娟也担心其他，“之前是想过，也跟我妈提过，但后来觉得秀芬阿姨比我妈的年龄都大，来京华坊就得上班，我怕阿姨吃不消，不过后续倒是可以考虑让她兼职过来。”

“嗯，这样也行，其实我暗地里了解了，秀芬阿姨家虽然开着裁缝铺，但在家里开着，却是很少有人去，生意根本不行。好像秀芬阿姨也变得佛系了，有活没活都行。”

杜娟道，“秀芬阿姨一向如此，现在不像二十年前了，其实现在正是她们休息的好时候，但就怕闲不住。”

杜娟说完眼睛在桌上扫了一遍，随后又拉开抽屉瞅瞅，文欣见状问道，“找什么呢？”

“我记得桌子上放了四张绢布的画儿，就是阿木娜出的绢人五官画稿，怎么不见了。”

文欣一拍脑门，突然想起道，“嗨，瞧瞧我这脑子。刚才你睡着的时候，甲方来电话了，就是那个老爷子来的，说想看看绢人的五官画的怎么样了，我就把娜娜的四张画翻拍了一下给发过去了，你等着，我这就跟你拿去。”

这睡觉可真误事，杜娟想着对文欣说，“不用，就放你那儿吧，到时候要修稿什么的，你直接跟娜娜说就行了。”

“行。你还别说，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娜娜的进步很大，这画稿发过去后，甲方都挺满意的，让咱们进行下一步，该给画稿上色了。”文欣开心的说道，本对阿木娜担忧的她，现在也是能说出赞誉的话来了。

这一次的初稿能一次性通过，杜娟也是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文欣却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果然这梦都是反着的，“那挺好啊，之前娜娜给到我的是勾勒出的画稿，我就觉得可以。当时我也觉得她进步挺大的，那后面上色的工作，咱们就多盯着点。”

文欣道，“放心，我都安排了。我是看出来了。其实这四件绢人原本就五官模糊看不清，娜娜擅长国画中的人物，能画好五官轮廓自然不在话下。重要的就在于上色了，就希望娜娜这面顺利。只是最近娜娜的话也少了，仿佛是藏着什么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

她并不知道阿木娜与卓时代的事儿，也不知道阿木娜单独找过杜娟。杜娟自知原因，可闺蜜面前也不好瞒着，就浅显的提了一嘴之前的事儿。文欣听后点点头，担忧也随之而来，“那这样的话，我怕她经受不住这一切，到时候可别影响咱工作室的进度。卓时代这家公司的成立，我也有所耳闻，这卓昊之前经营黄了好几家公司，现在你弟弟跟着他干，凡事多多留个心眼吧，娜娜这面也一样，别被人家给骗了。”

“好，我知道，我跟小锋提过。可小锋最近也是情绪低落，我也没多问。唉，他自己的工作，自己把握吧，其实家里都不同意他跟卓昊搭档，可小锋也不能在家待着，也只能这样了。”

“也对，有事做总比没事要好。”文欣道，“还有王府文创那面，下午也联系咱们了，他们的官网最近就上线了，明儿下午要在丽都饭店举办发布会，给了咱们三个名额，邀请咱们过去呢。你看看谁去合适，等明儿我给人家报过去。”

“这是好事啊，王府文创这也算是给大家搭建了一个平台，要给了三个名额的话，我想想啊。”杜娟把工作室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权衡所有后最终决定，“你跟我是必须要去的，大家手里也都有活，现在是关键阶段了，就不从工作室抽其他的人了。还有一个名额我想让我妈过去，想带她过去看看。”

杜娟的决定也正好是文欣所想，听杜娟决定下名单，文欣说，“这样最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让季阿姨过去，王府文创这块本就是阿姨跑前跑后，才跑到这样的资源，现在有这样的机会，阿姨理应过去，行，那我明儿就报上去了，你赶紧回去跟季阿姨知会一声。不过李维安也被邀请了，刚还跟我请假来着，娟儿，你说他是什么来头，深藏不露啊。”

“上次就看出来了，我妈说他们家是绢人世家，怕是有一些渊源吧。既然邀请了，那咱们就一道去吧。”

文欣应道，“那行，那咱就一起去。下午他们是发布会，晚上还有晚宴，我是这么想的，晚宴的时候让娜娜和格桑也过去，带她们见见世面。”

“这也算是咱工作室的人头回参加这种活动，王府文创那面不会有问题吧，别给他们添麻烦就行。”

“放心吧，我都说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压垮 打工作室睡了这一觉，这时的杜娟是精神百倍。回到家，还没进门就闻见一阵羊蝎子的味儿，平日里家里不怎么炖煮羊蝎子，今儿是有什么好事？不过这鲜浓的汤汁和羊肉味更是吊起了杜娟的味蕾，三两步奔着厨房去了，“妈，今儿是什么日子，要煮羊蝎子吃？”

雨燕瞧杜娟这么精神，“下班了，今儿回来的挺晚啊。”

杜娟回道，“跟欣欣聊了聊工作。”

“刚好，快给欣欣打电话，让她过来一起吃呗。”雨燕热情地说道

“行，我这就打。”

杜娟拨通了文欣的电话，文欣这回正开着车上了二环，见电话来了，按下免提，“娟儿，怎么了。”

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羊蝎子，杜娟咽了咽口水，“欣欣，你走远没。我妈炖了羊蝎子，过来我家吃点吧。”

“不行啊，娟儿，我这回在二环呢，刚开进来，前面怕是要堵车了。”文欣看着眼前一溜的红色尾灯，又看看车上的时间，差不多七点半正是晚高峰呢，看着水泄不通的路，文欣又道，“这次就不过去了，娟儿，你替我谢谢阿姨啊，你们赶紧吃吧。”

“堵车了，唉，那没辙。行吧，明儿上班了我给你带过去，不管怎么说都让你吃上这顿羊蝎子。”杜娟说完，停了会儿道，“那就不打扰你开车了，欣欣，路上注意安全。”

“得嘞，那先这样啊，挂了，我往前挪两步。”

听文欣挂了电话，雨燕也听出了一二，“唉！早知道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带她过来得了。”

“没事儿，妈，明儿我给她带过去一点。”

雨燕点点头，拿起汤勺打去漂浮的羊肉沫子，往里放了放调料，这才说道，“这羊蝎子是你爸那几个老哥们拿过来的，说前几天去了坝上，跟那面买的羊蝎子。就给咱家拿了一些，这估计能吃两顿的，冰箱里还有一些呢。”

“羊蝎子涮菜挺好，妈，家里菜够吗，我要不买点去？”

“够，之前剩下的菜还有，下午我又买了点宽粉、土豆、白豆腐，也就差不多了。”

“我爸呢，还没回来？”

雨燕手里忙活着摘菜，杜娟洗了洗手，帮起活来，老妈说道，“下午就出去了，医院那套净化设备到了，他们老哥几个去安装了。不过娟儿，你还真别说，之前总觉得你爸那些老同事不怎么上心，可这回设备到了，这些活还都是老爷们干的，你说安装设备什么的，咱也不懂。他们好像还叫了几个师傅，说是老院长介绍过来的，这设备可没那么好安，怕是得用个两三天。”

“所以说，妈，您就放开我爸，让他自由发挥得了。”

雨燕被热气熏得满脸通红，锅里咕咚咕咚的声音盖过了杜娟说话的声儿，不知道老妈是不是听到了，她许久才回道，“是啊，老爷们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弄吧，等你爸这药膳小铺开了，我过去帮帮工，打打杂就行了。”

“您也别累着自己，妈。不过等老爸的小铺开了，那咱家可都是做非遗的，药膳也是非遗的一种呢。”

闺女这么说，雨燕倒乐开了花，“非遗门类繁多，咱这一大家子能做两种，那也是咱的福分啊。”

“妈，这次医院给过来的设备，应该没花多少钱吧，爸也没说多少钱，我之前想着要不够的话，我想想办法。”

“你就别管这事儿了，你爸都能搞定。”雨燕道，“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我听着好像说要凑钱给院里，也院里不要，你爸跟那老哥几个正商量着要给医院的公益基金会捐款呢，我看明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被羊蝎子的美味迷住的杜娟，听老妈说起“明儿”二字，才突然想起王府文创的事儿，“哎呦！妈，我把大事差点给忘了，爸那面你就别去了。明儿下午王府文创那面要上线官网，邀请咱过去呢，我跟欣欣定了，咱工作室出三个人过去，我、欣欣，还有您。”

“王府文创那面的动作挺大，看来今年对非遗来说是利好的一年！”雨燕话是这么说着，可要说起去现场，却推辞开来，“要去的话，我就不去了吧。工作室娜娜、格桑，还有李维安，让他们跟你们过去，都是年轻人，需要这样的机会。”

“妈，您就去吧，其他人我们都安排好了，晚宴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杜娟把跟文欣商议好的计划一说，老妈就懂了。

一听李维安被单独邀请，老妈当即震惊，“他被邀请在情理之中，算是住在咱家后面的大拿了，得，好了，赶紧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吧，这设备的事儿，慢慢弄得了。”

羊蝎子香味四溢，杜娟快要流下口水了，先忍耐几口给老爸打完电话再说。落日西下，透过树影映到厨房里，一片金黄。四合院外，胡同老街，沿着地铁站的柏油路上，行人不绝；越过繁华，是城中村的另一番景象。人比起路上要多了很多，外卖员、快递员还有穿着工装的泥瓦匠，蜂拥着进入小区，阿木娜所住的城中村，在这个时候算是最热闹的。

肚子饥肠辘辘，阿木娜快速走着。路上的行人有看着手机慢慢往前挪步的，有索性坐在小路边歇脚的，还有开着电动车按着一路喇叭蛇形走位的。门店外的快餐车前，阿木娜道，“阿姨，打一份盒饭，一荤一素一盒米饭，要烧茄子和鱼香肉丝。”

“刚下班啊，今晚新上的带鱼，要不要来一份？”

“不了，阿姨，就这些可以了。”

这晚餐就这样解决了。两个白泡沫的饭盒，下为菜，上为饭，一双一次性的筷子，这样的生活阿木娜不知过了多少年。

回到出租屋，一开门一阵热浪便袭来。她快速寻找着空调遥控器，打开将模式改为抽湿，能省则省。正要打开盒饭，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了。又是那个号码，阿木娜习惯成自然，“钱我会尽快打过去的，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尽快是什么时候啊？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跟你要五万，你才给了两万。剩下的三万什么时候给，这么长时间你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难不成我们两口子的生活你就不管了？”电话那头，是阿木娜的父亲

“我会尽快打过去的！”阿木娜挂了电话，看着打开半拉的盒饭，瞬时也没了胃口。

她坐在床边，深思了好久。看了又看立在墙旁的那些画，从桌上一堆稿纸中翻出卓昊给自己的那份合同，看着第一页中卓昊的联系方式，她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喂，卓总，我想好了，我同意卖画。”

老家的这通电话，彻底将阿木娜压垮，与此同时压垮的，还有她的信念。从杜锋跟自己接触开始，究竟卖不卖画作，阿木娜着实纠结了好久。她知道杜锋想保护她，而今她心里只觉得更亏欠杜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宴会(上) 丽都饭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这里无高端感，却是处处可见的国潮风。来往贵宾中，各个穿着都是平素的衣服，不张扬倒显了几分自由。场中不乏有穿梭在人群中的几位主播，身穿汉服，乍一看像是从大宋穿回来的，各个拿着直播设备，介绍着今儿的活动。杜娟在诸多座位中找着名牌，看到京华坊几个字，忙招呼雨燕、文欣、李维安过来。落座后，杜娟向宴会厅四周张望，除上次竞标比赛外，这么大的场合杜娟也是很少参加。

“妈，您瞧，一会赵爷爷也过来。”杜娟指着第一排位子上的名牌说道，“秀芬阿姨也来。”

见赵玺、金秀芬还有几位熟悉的名字，雨燕道，“还有那几位，我也认识，这都是以前厂里的老师傅。没想到这次他们也能来，看来王府文创这回对绢人的扶持力度挺大。今儿算来对了，一会好好听听，能收获不少呢。”

“这次活动跟我之前参加的都不一样，之前过于商业，这多好，文化气息十足。”文欣笑着说，这回对她而言更是一次洗礼了。

李维安见多识广，不为所动，落座后接了一通电话就出去了，“有个电话，我先接一下。”

雨燕点头道，“去吧。”

“这李维安之前录简历的时候，简历挺一般的，没想到这么厉害，主办方专门邀请他过来，这里的名额可不好得。”文欣道

“之前对他了解的不多，就知道他家是绢艺世家。前阵子听街道办的说，之前也跟我一个厂子，我是没什么印象了，厂大人多的，怕也是记不全，反正他不在师傅的组里，怕又是在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门下。”对李维安，雨燕能知道的信息也只有这些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排，是金秀芬，正找寻着自己的名牌。一抬头瞧见雨燕一行人，便忙打招呼，“来挺早啊你们。”

“座儿在那儿呢。”雨燕指了指前侧方的座位，“你可以啊现在，都成嘉宾了，一会儿是不是还得上去讲讲。”

“别说了，越说我越紧张，我都不知道上去说什么，师傅推荐的我，燕儿，要不我跟师傅说一声，你来？”秀芬诚意满满的看着雨燕，这话要在其他人听了可能就成酸话了，不过雨燕和秀芬这关系，那让名额都是诚心诚意的。

雨燕一听秀芬说这话，还是有些感动，“这你还想着我，我哪能行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台就怯场，师傅推荐的您，是因为您是金剪刀，这名号可是咱这圈子的标杆。”

“什么标杆啊，我这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让我上台讲讲以前的事儿，我正愁呢，这以前的事儿怎么讲，我还是好好想想吧。”

见秀芬没有头绪，杜娟有些想法，便道，“阿姨可以借古喻今，以前厂子里的事儿和现在大家对绢人的看法，做个对比。以前是工厂技艺，现在是国潮，非遗的传播者也更年轻化了。”

“看娟儿说的多好，果然年轻人的思维跟我们就不一样，我们老了，现在的事物接触的太少，就算是接触也不懂。”金秀芬说着从帆布袋中找出纸笔，“我得把你这话记下来，一会上台的时候加进去。”

秀芬对杜娟这么看重，雨燕倒是欣慰了，“娟儿，你秀芬阿姨还是很看重你的。”

“哪儿的话，咱啊是得向年轻人多学习学习。对了，这几天你们工作室的格桑跟我这儿学的还不错，这丫头挺机灵的，手上的活也来的挺快，娟儿啥时候你一起过来啊。”

听秀芬这一说，雨燕心里愧疚了。二十年前那场恩怨中，杜娟曾提起过向秀芬阿姨学裁缝技艺的事儿，可当时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雨燕断然不让娟儿去学，刚听秀芬的邀请，雨燕看着她，“你是真愿意让娟儿去你那儿学啊？”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总不能把这门技艺传给我那唱戏的儿子吧。”

雨燕强掩着感动，怕不是这活动，泪水早就泵涌而出了，她心里感谢秀芬，“到时候好好跟你秀芬阿姨学。”

“好，我一定去学，谢谢秀芬阿姨。”杜娟道，“这段时间忙绢人其他的工作，没得出空来，不过一直很想见识一下阿姨的手法。”

“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都聊上了，看来不错啊。”赵玺老师傅来了，看着大家相聊甚欢，老爷子是打心底的高兴，要放在几月前，雨燕跟秀芬肯定说不到一块，今儿王府文创盛典，是万众期待，更是众人欢喜。

大家回打了招呼，老爷子还是很关心杜娟，“怎么样，娟儿，现在京华坊经营的还不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赵爷爷，一切都挺好的。”

闲聊了几句，宴会厅光线暗了下来，一曲古筝乐响起，灯光璀璨，盛典正式开始。

“推动传统工艺振兴，加强非遗系统性保护。近年来，王府文创致力于保护和传承非遗，通过非遗购物节、非遗美食节，非遗中轴线旅游线路，多方位展现北京的非遗文化。从京剧皮影到吊炉烤鸭，从北京兔儿爷到景泰蓝，从抖空竹到北京绢人，从京西太平鼓到北京评书，这些属于北京符号的非遗，将更好的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中……”一段制作精致的短片放完，与座中皆是掌声，而后王府文创也发布了下一步的非遗推广计划，赢得满堂喝彩！

老爷子赵玺上台发完言，台下的主播簇拥着老爷子，开始提问。秀芬临场上台，却也是紧张的不行。手拿着稿子的手都开始发抖了，雨燕在后座看着，将手搭在秀芬肩上。

秀芬回头，雨燕给她恳切的眼神，旁边的杜娟和文欣也有比出加油的手势来，秀芬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下面我们有请有“金剪刀”之称的绢艺裁剪老师金秀芬，来跟我们分享她传承非遗的故事。”主持人说罢，秀芬上了台，很礼貌的冲着大家鞠躬，而后道，“大家好，我是金秀芬，以前人形厂的工人……”

杜娟看了一眼手机，轻声跟文欣说道，“快下班了，要不让娜娜和格桑早点过来？”

“也行，我来通知她们。”

正跟工作室练手的格桑接到文欣的消息后，四下找寻阿木娜。一下午的功夫，格桑都在练习秀芬阿姨教的剪裁手法，今儿的工作室很是安静。就连阿木娜出去，她也没注意到。

格桑边回信息边往外走，瞧见阿木娜正跟一个陌生男子在工作室外，这男子格桑有一丝印象，格桑心想：好像是娟姐弟弟的朋友卓昊，他怎么在这里，他跟娜娜说什么呢？

要说卓昊来的是时候，还是说娜娜特地约在了这个时间点？两人各有心思，阿木娜没有一丝表情的看着卓昊，昨晚回家后因为家事跟卓昊打电话决定卖画后，她的心里便如死寂一般。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宴会(中) 卓昊可不管这些，今儿是阿木娜主动约自己出来的，往工作室打眼一瞧，冷冷清清，卓昊也明白怎么回事，“看来今儿是没人啊，你才约我在这里见面？”

阿木娜袖口里藏着那份合同，废了好大劲才拿出来，递给卓昊，“卓总，合同我已经签好了，您看一下吧。”

卓昊接过合同看都没看，直接夹在咯吱窝下，跟阿木娜说道，“不用看，我相信你。画作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还是到时候你直接寄到我公司？我看你现在在这里，也不太方便拿。”

“那就寄到您公司吧，卓总，您地址可以给我一个。”阿木娜说

“这样吧，合同一式两份，上面你有写地址吧，我先回去盖章，然后给你寄过来，你再按照上面的地址，把画作寄给我，剩下的事儿我来安排。”

阿木娜默默点头，看着眼前的卓总，还是违心的说了一句，“谢谢您。”

这一幕正好被格桑瞧见，待卓昊走后，格桑便追了出来，她只看到阿木娜愣愣的站在那儿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木娜回头见是格桑，硬是挤出一丝笑意，“我没事儿，咱们进去吧。”

“娜娜，你真决定卖画？”

阿木娜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格桑，而后又恢复了平淡，“你……你都看到了？”

阿木娜家的情况，格桑了解的不多，倒是很在乎她的画，“娜娜，你那些画画的多不容易啊，之前不是想拿到工作室休息间吗？怎么突然想起要卖画了？”

阿木娜苦笑了一声，“就算画的再好，那放在家里也会发霉，现在卖出去，还能有份收入呢。格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格桑没再往下问，心想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赶往会场，晚宴就要开始了。

“那个……欣姐刚才来消息说，让咱们现在就过去，娜娜，你收拾一下，咱直接打车过去吧。”

阿木娜回了回神，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径直进了屋，格桑不由得担忧起来，娜娜卖画这事儿要让工作室杜娟和文欣得知，怕是要多想了，想到此格桑疾走几步跟上阿木娜，“娜娜，刚才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阿木娜停了下来，看着格桑，“谢谢你，格桑。其实这件事我之前跟娟姐提了一嘴，娟姐让我自己做选择，但我自己清楚，这件事对工作室还是有影响的，谢谢你为我保密。”

“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格桑道

本以为胆怯的金秀芬在台上越讲越兴奋，直到一旁的主持人提醒时间，她这才做了收尾，“……最后呢，我想说一些心里话，其实刚才上台的时候我是紧张的，我也没想到会给大家讲超时了。回归到非遗和绢人，我想说的是如今的绢人不管从选材、制作、传播上，都与我们那个时候不同，如今的绢人是国潮新品，它更趋向于年轻化。我们都知道，北京绢人是国礼之一，我想象中未来的绢人，也一定是由一帮年轻人通过现代的方式做出来的精品，也一定赋能了北京四大文化中的科技创新，而广为传播的！”

金秀芬这番发言，使得在场如杜娟、文欣、李维安这样的青年手艺人，备受震撼。

看着雨燕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秀芬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坐会来后，雨燕小声开玩笑道，“我看你啊，上去之后是一点都不紧张。”

“那紧张的劲儿，就被我压着呢，看来我还是不适合上台，刚才差点都嘴瓢了。”

杜娟在旁打气，“阿姨，已经挺好的，您讲的这些挺鼓舞我们的。”

“也就是说说之前的事儿，说说之前的经验什么的，也没什么。”

秀芬发了言，最后压轴登场的便是王府文创的严总，严总一身唐装，看上去很是亲近，接着刚才秀芬的发言，接过话题来，“感谢咱们非遗绢人手艺人金秀芬老师的分享，我在下面听得那也是获益匪浅。她说的没错，新时代的非遗就需要新的传承手法，更需要年轻一代的大家。今儿在座的我看都是年轻人居多，我很欣慰，因为我看到了非遗未来的希望。我们王府文创这些年所关注的不仅仅是非遗绢人，还有其他的非遗类目，在这样一个百花争鸣的大环境下，今天我们王府文创的官网正式上线，这是为所有非遗手艺人搭建一个全新的展示平台，未来我们也将着力在此，愿北京的非遗走向世界！”

伴随着倒计时，王府文创官网正式上线！

今晚在这里，众人欢聚一堂。阿木娜、格桑打车过来后，发布环节已经结束，晚宴也刚刚开始。文欣很早就在门口等着二人，给了餐票后，引二人入了场。

阿木娜、格桑跟雨燕、杜娟打过招呼后，便各自拿着餐盘开始寻摸吃的。因为这次严总邀请过来的嘉宾都一些是以前老厂子的，这晚宴一开始，大家都主动聚起来，聊着过往。雨燕也时不时凑过去，跟老相识熟悉熟悉，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如今雨燕和秀芬两家的关系已经重归于好，也有人中途提起此事，雨燕和秀芬都各显尴尬了。

杜娟见两位不知道说什么，主动拿着酒杯过来递给二人，“妈，秀芬阿姨，今天这个场面，您俩应该喝一杯的。”

见杜娟主动了，在这场合下又不好拒绝，雨燕跟秀芬接过酒杯，看着杯中的酒，那往事如云烟在杯中显现，各自都看到了她们年轻时的模样。再抬头，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看着双方脸上布满的皱纹，雨燕和秀芬哈哈大笑起来。

“呯”清脆的碰杯声，这老闺蜜俩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她们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而后望着对方，没有多少言语，无声却胜有声。

见老妈跟秀芬阿姨举杯相邀，杜娟放心了，她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正要喝第二杯时，就听耳边有人道，“今天还是少喝酒吧，多跟大家交流交流。”

这声音，是柳天的！

杜娟回头看着柳天，刚一杯酒下肚，有些微醺。见柳天后更觉得脸颊烧的厉害，杜娟用手摸着脸，心想：真是的，刚才不晕，现在上头了。我现在的脸一定很红吧，他不会要误会了？

想到此，杜娟决定还是先给人家打招呼，“你也来了？”

听着杜娟微醺中带着慵懒的声音，柳天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杜娟这脸就烫的越发厉害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会(下) 杜娟承认这次见到柳天后很不好意思，谁曾想自己微醺的一面被柳天看到，还好自己没醉便说道，“别笑了，这么多人呢。”

见杜娟不好意思，柳天也尊重她，不再发笑。转眼瞧见雨燕、秀芬聊得热乎，道“这俩是终于有共同语言了，不容易啊，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白费。”

杜娟应着，“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

“走，去那面坐坐吧，你也别喝酒了，应该还没吃东西吧，空腹哪能这么喝。”说着柳天邀杜娟过去，杜娟走在柳天身后：他还挺会关心人。

雨燕也瞧见了两人，大胆的跟秀芬说道，“你说说你儿子是不是喜欢我闺女，这段时间可没少来工作室。”

“不对，不对。”秀芬忙摇摇头，“这你说的什么话，应该是你家闺女中意我儿子，你没见你闺女见我儿子这脸都红了。”

雨燕自然是护着闺女，听秀芬这一说，反驳起来，“她是喝不了这么多酒，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儿子喜欢我闺女，我看真要是喜欢啊，找个日子过来提亲得了。”

“唉，只要你不在乎过去，别说提亲了，咱俩就直接成亲家！”秀芬道

雨燕一听“不高兴”了，“你看看你，好端端的，又提过去的事儿？这是过不去了？”

秀芬正要说，就见老爷子赵玺正冲二人走来，便道，“咱俩啊，还是别吵了，师傅来了，别又让他瞧见。”

雨燕回头，赵玺已经站在了面前，深深地叹气道，“唉，你们在这儿呢，我找了一圈，今儿怎么样感觉。”

“收获挺多的，师傅。”雨燕道，见师傅愁眉莫展，“师傅，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赵玺没有回答，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刚跟王府文创的严总聊了几句，他跟我请教呢，说如今的非遗如何更好的传承下去。我问这是你的问题吗？他说不是，严总跟我说其他的非遗门类和手艺人在当下传承都很难，虽说王府文创提供了平台和后续的扶持，可他们自身对传承却没了信心。我是在感慨，我们国家非遗这么多，匠人们的初心和坚持才是传承中最重要的，非遗的传承本就难，可这些年北京一直深抓非遗，没有放弃，就像北京绢人，如今能传承大众，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啊。”

“传承困难，那些匠人现在走的路，我们之前就走过，可能非遗的传承都要经过这个阶段。”雨燕说道

“现在非遗的传承重在于年轻人了，老一辈的手艺是精髓，新一辈在多种方式上拓新，未来还是可以期待的。”秀芬说罢看向餐桌上杜娟和柳天，“其实不管是绢人，还是京剧，现在不都是年轻人在弄？”

杜娟这杯微醺的酒，倒是打开了味蕾，这一桌的菜，她的嘴就没有停过。柳天整日唱戏，饮食上自然很规律，更要节制，见杜娟如此吃相，倒是惊呆了。杜娟见柳天瞧着自己，刚才微醺的劲儿也过去了，便道，“柳天，你也吃啊，别光看着我。”

柳天应着往自己的菜碟里夹了几片素菜，优雅的吃了起来，这回该轮到杜娟乐了，“你这是戏唱多了，吃饭都这么雅？你只吃素菜啊。”

“每天都得保护嗓子，不敢吃过于油腻、刺激的。”柳天道

“等有时间，我给你捧场去！”杜娟大大咧咧的说着，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嗯，这个不错，肥而不腻！你尝尝，跟我奶奶做的差不到哪儿去。”

柳天不敢尝试，还是拒绝道，“不了，我看着还是肥。”

“你可真讲究。”杜娟也不再让柳天吃这吃那，转而问起，“你们京剧院现在演出多吗？我感觉都好长时间没怎么见你回家了。”

柳天道，“还是公益演出比较多，对了，你喜欢京剧吗？院里给我们出了专辑，回头我可以送你几张。”

“真的啊！”杜娟眼睛发亮，对京剧杜娟谈不上热衷，却也会时不时听几曲，最重要的是，家里老太太在的时候听的比较多，“我奶奶喜欢听这个，我偶尔也会听。”

“那你第一次听京剧是什么时候？”

柳天这个问题，着实勾起了杜娟的回忆。这段记忆她记得清楚，想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很早了，我小时候吧。那一年正是我妈下岗，人形厂解散了。厂子为了安慰大家给大家准备了一台京剧演出，那是我第一次听京剧，不过当年还差点闹出一个乌龙呢。”

“那一年？”柳天有也印象，他心里暗自说道：那年正是自己第一次演出的时候，对，就是那年，有一个女孩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后台，自两家关系闹掰后，那是阔别多年后第一次再见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就是杜娟。

杜娟点头接着说道，“是啊，那年可逗了，现在想起来都好笑。我记得当时找卫生间，误打误撞闯进了后台，当时还有一个演员画的跟大花猫一样。”

是她！就是她！她还记得这些呢，柳天心里欢喜，这些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都到这时候了，柳天决定说出真相，“其实，那个大花猫就是我……”

杜娟正准备夹菜的手停住了，她抬头看着柳天，两人对望许久。这一段缘分在这里更近了一步，那年在后台，原本是相识，可他们错过了，如今一切明了，柳天心中一直念着那个误入后台的女孩，这些年都未曾放下。

赵玺师徒三人，无意间聊到李维安。雨燕本就纳闷，这回盛典主办方为何邀请他，他的父辈真那么厉害？雨燕问起后，师傅赵玺本以为大家知道李维安的情况，怎奈大家都不知，就连秀芬知道的也与雨燕一样。

老师傅环视了一圈，见李维安正跟文欣和现场其他的非遗手艺人聊着天，便说道，“这小伙子你们都不知道？听过绢塑老李吗？”

雨燕略有耳闻，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秀芬倒知道一二，“绢塑老李？哎呀！燕儿肯定是不知道，那段时间燕儿不是离开厂子了。绢塑老李是后面进厂了，在其他组，每个月都被评为绢塑制作第一，记得当时还拿了很多工艺美术大奖呢。”

“对喽！”老师傅点头，“就是他！这李维安啊，就是老李的儿子，这俩夫妻俩当时离开厂子后，自己又干了几年营生，现在人家可潇洒了，国内外各地的旅游。这小伙子啊，是得了老李的真传，这几年在圈子里，有很多公司都高价请他去，都被他拒绝了。不过能来到京华坊，我倒是想起来了，秀芬好像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吧。”

雨燕有些没听懂，不过还是被师傅的这番介绍给震惊了，工作室竟有如此奇才，“这么厉害呢，回头我得跟娟儿好好说说。不过师傅，您刚才说秀芬跟他熟悉，那这次……”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宴会(番外) 见秀芬不说话，雨燕也猜到一二，“秀芬，这次李维安来京华坊，是你引荐的？”

秀芬的确帮了忙，只不过当时是通过柳天。雨燕问起这话来，秀芬也没有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

“唉！师傅你说，我这又欠了雨燕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小李在工作室的确很优秀，他在绢塑这块很有想法的，我闺女都给我说了好几回。秀芬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之前我还怀疑呢，我说现在市面上最难找的就是绢塑师傅，我闺女却在最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原来是有贵人啊。小李这么有才，在咱工作室，怕是屈才了。”

雨燕说着便担忧起来，秀芬道，“屈什么才，谈不上屈才的，来你们工作室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这一路走来，京华坊很是幸运。”雨燕道

晚宴进行过半，住在昌平、顺义的就先离开了，大厅里空了很多。阿木娜端着餐盘去自助区夹水果，正巧一位比自己年长的手艺人也端着餐盘走来，“您好，您是京华坊的？认识一下，我是做刺绣的，这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阿木娜思想正开着小差，这一问措手不及险些将手中的餐盘弄掉在地上，对面见此，忙道，“您没事吧。”

阿木娜目光躲闪，却不想跟这位说话，急忙走开了。后面这位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正坐在后桌吃饭的严总，起身夹菜的时候，正瞧见了这一幕。阿木娜不知道怎么了，自打刚才跟卓昊说定卖画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性子本就大大咧咧，这今儿来此却无比紧张，精神更不能集中，匆匆拿完水果后，阿木娜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娜娜，你怎么了，这脸看着这么白。”

“没事。”阿木娜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她一抬头，刚才那位中年手艺人还在看着自己。阿木娜顿觉浑身不自在，她看着四周，耳畔大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变得嘈杂起来。

格桑见状，急忙冲着正跟柳天聊天的杜娟招手。

“我过去看看。”

“好。”

走过来，杜娟一瞧阿木娜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关心道，“娜娜，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说着摸了摸阿木娜的额头，“也不热啊。”

格桑在旁道，“娟姐，我觉得娜娜是太紧张了。”

今儿场合盛大，杜娟也有一丝紧张，但终归来说还是应付的过去。阿木娜原本不社恐，这回是怎么了，看来这地儿也不能让她一直待着，“那要不先回去吧，我让人来接你。”

杜娟拨了弟弟的电话，没说几句，阿木娜听出是杜锋，强忍着难受说道，“娟姐，没事，不用他过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眼下，杜娟还不知道阿木娜已经跳过杜锋跟卓昊合作的事儿，一会儿面对杜锋，阿木娜都不知该说什么。放下电话，杜娟道，“没事儿，娜娜，不用客气。这回刚下班，他过来也近，一会先给你送回去，你回家好好休息。”

事已至此，阿木娜也只好接受了。

杜娟安排好一切，本想着回去再吃点，见老妈正在另一桌招呼自己，旁边坐着的是赵老爷子和秀芬阿姨。她担心阿木娜，跟身边的格桑说道，“格桑，我这有事儿先过去。一会儿我弟来了，你俩就先送她回家。”

“行，放心，娟姐，交给我了。”

柳天也吃的差不多了，跟杜娟一并过去。赵老爷子大老远就看着称赞起来，“这对还真是般配。”

雨燕、秀芬笑着不言，见两人过来了，李维安、文欣也到了，赵老爷子提议道，“招呼大家过来呢，就想着你们小年轻去跟严总敬杯酒吧，京华坊能到这儿，咱真得要感谢王府文创。”

“那要不叫娜娜跟格桑一起啊。”雨燕说完正打算招呼俩人，被杜娟拦下了。

“妈，娜娜身体有点不舒服，我给弟打电话了，一会儿让她先回去。”

文欣看向阿木娜，问杜娟，“没事吧，怎么回事啊，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没事儿，格桑照看着呢。咱过去吧，先给严总敬酒去。”

“走吧，咱俩也过去。”雨燕冲秀芬说

一行人端着酒杯，到了严总桌前，本想着是敬酒表示一下感谢，没想到酒是敬出去了，却也被严总当场点了兵。

大家依次给严总打了招呼，到柳天这儿的时候，严总看了看柳天又瞧着秀芬，“金老师，这就您儿子……柳天，不，柳老师。”

“对。”

严总连连点头，“哎呀！这真是缘分。一会儿晚宴的时候，柳天是咱这活动的压轴！对了，柳老师，我还有点事儿要咨询您一下。”

“行，严总，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

听话风，柳天跟严总是旧相识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也没说今儿在这里唱戏，难怪刚才只吃素菜，杜娟想着，说他讲究是冤枉人家了。

雨燕带头端起酒杯，诚恳的说道，“严总，这次带大家过来也是想感谢你，要没有你当初给了京华坊一个新的机会，现在的京华坊都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哎呀，不用感谢。季老师，您太客气了，京华坊有它自己的特色，毕竟也在这行业这么多年了，根基打的好！现在你看看，年轻人都齐上阵，京华坊一定会越来越好！”

“谢谢严总的支持，还是有很多做的不足的地方。”雨燕谦虚道，“不过感谢的话是一定要说的。”

酒杯交错，一杯酒下肚，倒是该吐真言了。

“感谢就不用感谢了，大家做非遗也都不容易，尤其是你们绢人，这纯原创的绢人一做就是一两个月，还是希望能够多多看到你们京华坊的作品，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严总说罢，停顿了一会儿，看向阿木娜又道，“其实大家做非遗这行，潜移默化的都是非遗传承人。非遗的传承就是文化的传承，多文化之间交流才能百家齐放，你们工作室的年轻人，得要克服一些问题。等未来做起来后，那露面的机会很多，不敢社交，唯唯诺诺放不开，这就不太好了。”

杜娟猜到严总所指阿木娜，可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便忙应着，“好，严总，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雨燕着实是听了一头雾水，不明白好端端的去敬酒为何还被点了名，她心里不太好受。回到桌前，问起杜娟才知事情原委。雨燕不考虑这么多，直接跟杜娟和文欣说道，“咱这工作室啊，有人适合社交，有人不适合，以后这种正式的场合，不适合社交的就不要带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羁绊 听老妈带着气儿，没等杜娟劝，赵老爷子便道，“你啊，别这么大气性。那小孩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紧张很正常的，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雨燕气还没消，“我印象里这孩子性格挺好的，怎么今儿就……总觉得她心不在焉，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严总知道了，她不知道她现在来这儿代表的是京华坊？”

“妈，您别生气，回头我问问。”杜娟知道，王府文创这关系是老妈当初对接过来的，她是怕因为阿木娜在这里的表现，让严总对京华坊的印象不好。

说归说，大家相劝没多会儿，雨燕这情绪也调整了过来。再怎么说，眼下老师傅还在呢，再揪着这点事儿不放，倒没了风度。不过半小时，杜锋开车来到会场，匆匆给大家打了招呼后，就接阿木娜离开了。

开着车窗，阿木娜看向窗外，此时北京华灯已上，刚才紧张的状态稍稍缓解了一些，杜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阿木娜坐在副驾，头一直向着窗外，任凭风拍打在脸上，才算些许清醒。

电话响起来了，阿木娜看了一眼电话，直接挂断。杜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道，“接吧，没事儿的。”

“没事，不用管它。”

话音刚落，电话再次响了。阿木娜冲着杜锋，“抱歉，打扰到你了。”

杜锋一听这话就不舒服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自己这么生分了？

“我说了，钱我会尽快的！不要再给我打过来了！”阿木娜速速说完，直接将手机关闭。

“家里又冲你要钱了？”杜锋不了解全貌，但见阿木娜因此事烦恼，本不想说的话，他还是说了出来，“放心吧，等卓总把你的那些画卖了之后，就好了。”

阿木娜看着杜锋，之前杜锋并不是很支持自己卖画，看来跟卓总签约的事情杜锋已然知道。阿木娜也不想瞒着，“锋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抱歉，这次我真是没办法了。卓总主动找到我的，我才没跟你这面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开口。”

杜锋想听的便是阿木娜的这个解释，事情原委曾听姐姐说过一回。他同情阿木娜的遭遇，更不在乎事情如今发展成什么样，“没事，谁都有难的时候。其实你现在这么做也是最好的选择，推广这块卓昊的确很强，你可以选择相信他，你的画作本来就很优秀。”

之前的事情，杜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跟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可计较的。但阿木娜的心理已经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她继续看着窗外，“其实我现在挺讨厌自己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说实话，我是不想卖这些画的，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杜锋放慢了车速，看着她，“别想太多，娜娜。咱们一步一步来，这些问题总会解决的。”

“你不懂，解决不了！”阿木娜使劲的摇头，“有些东西一旦形成，就没法解决了。家庭是根深蒂固的，谁又能改变什么呢？”

原生家庭的问题，对杜锋来说，定然是没法帮娜娜解决，“改变不了家庭，咱们就改变自己。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可以随时跟我说，但这种负面情绪是不能有的，原生家庭不能成为你一辈子的羁绊，你得学会调整，不然这些情绪会慢慢把你拖垮的。”

“我还是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帮助，一直都没有机会给你说声谢谢。”阿木娜道，“当初是你发现我的，要没有你，可能也没有现在。”

杜锋笑着，看着阿木娜的样子，他心里波澜四起。眼前这个女孩，从之前的大大咧咧到如今这么悲观，他是想呵护她的，他的内心对阿木娜起了恻隐之心，他着实暗恋上她了，而这个时候的阿木娜，在他面前才是最真实的。

看着台上柔声细唱的柳天，杜娟在台下听得入迷。一曲《梨花颂》后，晚宴收尾了，这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出了酒店，跟老师傅和王府文创的人告别后，大家也各自散去。原本柳天是开着车的，但因喝了几杯，便叫了代驾。开出没多远，就瞧见雨燕母女俩招手打车，秀芬见状对柳天道，“天儿，让她们也上来吧，一道回去。”

车子停在雨燕母女俩跟前，柳天摇下车窗，“季阿姨，一起回去啊。”

“不了，我们打车走，你们先走吧。”雨燕道

秀芬扯着嗓子喊道，“这车上还能坐俩人，你俩刚好！赶紧上来吧，这回打车的人多，你得且排队呢。”

雨燕一瞧路上也没什么车，思考再三上了柳天的车。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柳天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的看着后视镜中的杜娟。秀芬跟雨燕瞧见柳天的小心思，都装作没看见，索性闭上了眼。杜娟试探着往后视镜看去，跟柳天几次眼神交错中，那紧张的劲儿又来了。

其实雨燕的火还没有消下去，憋了一路的火，总算是到了家里。下了车，杜娟跟柳天招了招手，“谢谢，秀芬阿姨，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上家坐坐吗？”雨燕道

“不了，改天的。”秀芬回答

恰巧杜锋也回到了家，大家在家门口刚好碰到。老妈看了眼杜锋，一脸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一见老妈这样的神情，杜锋觉得自己就像受了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小声的问姐，“姐，妈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气不顺。”杜娟小声回道

“你们今儿去酒店参加活动，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儿，谁给咱妈惹着了？”

姐弟俩叽叽咕咕的，走在前面的雨燕还是听到了，回头就冲着杜锋道，“照我说，你就不该去送她，还有你娟儿，没事儿给你弟打什么电话。”

杜锋一听明白了，老妈这是在跟阿木娜置气。杜娟在旁说道，“哎呀，妈，没事儿的。严总那面没有问题，人家就是给咱们提了一个建议，咱今后注意就是了。”

“严总虽然是顺口跟咱们说的，可咱们更得重视，以后像她这样不能去现场的，就别带着去了。还有一件事呢，刚离场的时候，一位刺绣师傅跟我说，咱工作室的员工胆子小，还要多多锤炼，人家给她打招呼，她连话都不会说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估计就是这事儿被严总瞧见了。”

“不会说话？这娜娜平时不这样啊。”

“做都做了，还不这样？”老妈反问，杜娟不争，选择沉默。

一来一句，杜锋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妈，您别气。这事儿我知道，刚在车上的时候，家里人催着要钱呢，都着急的不行。”

听弟弟这么说，杜娟这回才真正的担心起来了，可能阿木娜卖画的决定已经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雨 “这怪不得别人，只能说她自己的情绪不稳定。现在欣欣是没在，按照欣欣之前在公司的标准，像阿木娜这样差点掉链子的，你问问欣欣能答应吗？”雨燕气呼呼的说了一轱辘，杜锋没怼的哑口无言，嘴都没回，直接进了屋。

“你这孩子！”

“妈，您消消气，我扶您进去休息。”还是闺女会哄人，说着就搀着老妈进了屋，一看老爸没回来，“妈，您可不能生气了，可不能挂脸上了，一会儿等爸回来了，见您这样，他心里又要多想了。”

杜北京如今忙于药膳小铺，重新开业，压力也肯定小不了，想到这里，雨燕也不再生气，扭头对杜娟道，“娜娜的事儿回头你跟欣欣好好商量下，看看怎么办，我就怕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到时候耽误工作。”

“好，妈，我知道了。”杜娟知道老妈的脾气，“我还不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呐！刚才散场后我可是看到您跟格桑说着什么，是不是让她去看看娜娜？”

“哎呀，赶紧回屋休息吧，尽乱猜。”

总算是把老妈哄好了，听外屋的声儿小了许多，杜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想着的都是车窗前踌躇的娜娜：她现在怎么样了？这时候应该睡了吧。

杜锋坐不住，拿出手机给阿木娜发了一条信息，“你……睡了吗？”

对方许久未回复，直到杜锋的困意再次袭来的时候，这才见了娜娜发来的信息，“正准备睡。”

“不要多想了，赶紧休息吧。”

很快对方来了一条信息，“格桑过来陪我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那就好，晚安。”杜锋打完招呼，伸了伸懒腰，舒展的躺在床上，这回眼睛该闭得踏实了。

刚刚，阿木娜到家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就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一开门是格桑，阿木娜惊诧，“你怎么来了？”

“今晚我陪你吧，上次跟季阿姨她们来的时候记得你这儿的床挺大，能不能分我一半。”格桑如此直接，让阿木娜险些接不上话来，格桑这么晚过来，难不成只是为了陪自己睡觉？

格桑看着阿木娜无解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好笑，这才说出了缘由，“你还不知道吧，是季阿姨让我过来的。她知道你心里有事儿，就让我过来陪你一晚上，你不介意吧。”

“季阿姨？”阿木娜有些不信

格桑点头道，“对啊，季阿姨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看着不高兴，但心里还是想着咱呢。”

“今天在现场我差点都失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后这种场合，我不会再去了。”阿木娜道

“该去还得去，我相信你一定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说实话，今儿这场合我去了都害怕，这么大的宴会厅，我也是头回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非遗这个圈子的，不用过度担心什么。”格桑知道，这时候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来到这儿，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睡觉，“那你的床，我能睡不？”

阿木娜是头回见到如此敞亮的个性，比自己还大大咧咧，便答应了格桑。阿木娜从未觉得有人离自己这么近，至少这些年是这样的。她不太习惯自己床上睡着别人，可这是季阿姨的好心，也勉强接受了。格桑并无睡意，靠着床头就开始玩手机。平日里跟格桑的接触比较多，可不是很了解，阿木娜洗漱完随口问了一句，“格桑，你们那面的人都这么直接吗？想做什么事情都直接说？”

格桑知道阿木娜说的是突如其来“睡觉”的事儿，便回道，“对啊，我们青海那面都是如此，有啥说啥，直来直去。”

“挺好的，你的性格比我好太多了，我是那种看着外向大大咧咧，可我自己都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事儿呢。”阿木娜掏心窝子，这些真话，格桑是第一个听到的。

“所以，咱们都是来到北京奋斗的，都为了同一个目标。更要如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自己选择的，不去后悔就行。其实你下午跟那个人见面，我知道你再做很艰难的选择，可这一步还是要走出去的。”

见格桑过得如此通透，阿木娜自知因为家庭的原因，自己这些年也过得够拧巴的，她是要重新规划下自己的人生了。

雨燕跟卧室拿了一副老花镜，正开门奔着客厅打算看电视。不想这一开门，老花镜镜片上就被附上了一层水雾，紧接着一阵热浪铺面而来，老花镜立马就被气化了。雨燕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大晚上，一丝凉快劲儿也没有。天这么闷，这是憋着雨呢，都快十一点了，这老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雨燕怕下雨，回屋里找了一把伞，轻脚出了门。这屋外天闷，且湿气十足。老伴这时候还没回来，雨燕决定去接一趟。刚走到胡同口，就见老杜往回走呢。两口子老远就瞅见了，雨燕也不往前走了，直到老伴儿走过来。

“嘛呢，这还拿着伞？”

“接你啊，瞅着这天要下雨似的，今儿怎么这么晚？”趁着路灯，雨燕瞧见老伴儿身上的邋里邋遢的白灰，直接上手掸了掸，“哪儿蹭的这些啊。”

“今儿找了几个师傅过来打孔，钻机给弄的。你还别说，这净化设备可没那么容易能安的上。”

“赶紧回家吧，好好洗洗。”

从胡同口到家这么会儿功夫，一进家门，雨燕就道，“哎呀！不行了，这身上太黏糊了，今年这天这么热成这样？明儿还想着去看看咱妈去，这不得热冒烟了。”

“要我说啊，你就等不热了再去，这几天都是高温。”杜北京道

“该去还得去，看今晚下不下雨，要下雨了就凉快一些了。都有段时间没去养老院了，也顺带瞧瞧柳叔。”雨燕盘算着

老杜将脏衣服换了下来，光着膀子在屋里晃悠，“要不明儿带着闺女跟儿子一起过去？”

“这俩现在都有工作，哪能抽的开身呢？”

“也是，那你过去还是跟咱妈说一声，看能不能搬回家住，这样的就好多了。”

雨燕道，“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我都跟老太太说了好几回了，咱啊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吧，就别想这些了，赶紧洗洗睡吧。”

气温越发的升高，今夜的北京就像是一个气鼓鼓的孩子肚里憋着一股热气，不停的往外吐，只是等着他拍肚皮的时候，就到了后半夜待大家全然睡着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从这小孩的肚皮传来，就好似一阵擂鼓的声音，沉闷着、连续着。

耳畔都是雷声，杜娟索性将被子捂到头上，不会儿的功夫就憋得喘不过气来。一道弧光的闪电划过夜空，便觉得眼帘上被这光刺了一道，这闪电怎么会这么亮？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宋遗梦:盟约 雷声未停，杜娟难以入睡，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间看到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在烛灯面前做着针线活。具体在干什么，杜娟瞧不清，只觉得这周围的环境跟家里完全不一样。窗外的闪电阵阵划过，本就昏暗的屋子被闪电照的透亮，一片白光后，杜娟的双眼被这光刺痛，正打算揉揉睡眼，就听有人在叫自己。

上次入梦是寒冬，安邦公主出殡之时。可这为何有冬雷闪电，按古书记载，这并非是祥瑞，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杜绣娘，杜绣娘……”是谁在叫我？不对，我这是回到大宋了？杜娟突然发现，这梦最近是做的越来越多了。

杜娟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确是一位老妇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很多，脸上也明显的有了皱纹，目中无神，看上去却充满着悲伤，眼前这位杜娟自然认得，这不是杜小娘的养母？如今她是小公主的养母，杜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你……你……”

小娘养母笑着，“杜绣娘，你不用在意那些礼节，这些礼节对我来说原本就没有意义。”

再看这间屋子，里面的陈设跟小娘家是一样的，只不过从里到外看上去翻修了一番，之前听闻皇家对小娘养父母家重新翻修，想必也是这样了。可原本小娘的养父母不是直接住在宫里的，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杜娟更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会是在这里？小娘养母看着她，这才说道，“天寒地冻，你出门的时候晕倒了，然后安宁公主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到今儿为止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姨母，小娘呢？”杜娟还是愿意叫这个称呼

小娘养母张了张嘴，看似却有难言之隐，索性不说了，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杜娟看清了，这可不是什么针线活，而是在做绢孩儿。之前小娘做了很多绢孩儿，怎么姨母这回又要做呢？杜娟问道，“姨母，您这是？您还会做绢孩儿？”

杜娟是第一次见小娘养母做绢孩儿的样子，看着杜娟满脸疑问，她才说道，“小娘多半的绢孩儿手艺就是我教的，我做的不好，多半都是扎染的布娃娃，可比不上你们京华坊。”

“哪有，这些绢孩儿看上去很不错。”在杜娟眼中，在这个年代，做成这样算是不错的，“可……姨母，您做这些绢孩儿做什么？”

她这才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杜娟说道，“这是伴手礼，给安宁公主的伴手礼。”

“伴手礼？”杜娟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准备起这个东西了？”

小娘养母苦笑着说，“金国派了使节来，安宁公主被选为了和亲公主。安宁公主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次我特地回来做些绢孩儿，等盟约大典上就当给大家留个念想，绢孩儿是安宁公主最喜欢的东西，也算是给大家图一个好兆头吧。”

“和亲？又来了？小娘之前猜到会如此，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金国狼子野心，果然还是如此贪婪。”杜娟说着，看着桌上、地上一堆的绢孩儿，再瞧她的双眼，早已通红。杜娟心疼起来，“姨母，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小娘养母摇摇头，“不用你做什么，我快做完了。这五日的时间，没日没夜，我就是把自己熬成瞎老婆子，也得把这些做完啊。”

杜娟随意拿起一个绢孩儿，见绢孩儿所用的头饰都是金属片，而且各个相同。金色璀璨倒是耀眼，可如此多的金箔，应是宫里提供的。杜娟看的入神，小娘养母一把拿过来，放在桌上，“杜绣娘，这没什么好看的。这些绢孩儿都做的一样，做起来呢，也相对顺手一些。”

不让看就不让看，怎么还这么用力？眼前小娘的养母可没有之前那么慈祥了，她好想不想让杜娟看到这绢孩儿。或是小娘将和亲订立盟约，她心里不快吧，杜娟想着，帮着她捡起地上的碎布料，“姨母，您接着做绢孩儿，我帮你打打下手。不过姨母，我觉得既然这些绢孩儿都一样，那么可以多用一些其他的珍宝做头饰。”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娘养母急了，“杜绣娘，做绢孩儿的事情，就不劳烦您置喙了。金箔是我从皇家好不容易要来的，这些金箔都要用上。安宁公主此番和亲，实为大事，断不可简单为之。”

杜娟不争，看着她如此性急的样子，怕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杜娟无心去管，自打刚才醒来后，却发现屋内只有她一人，便道，“姨母，今天就您一个人？”

“对，他去集市了。”小娘养母说着眼神躲闪，杜娟越发觉得此事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姨母，盟约大典在什么时候？我还有机会见到小娘吗？”杜娟想找小娘，和亲之事如此突然，小娘内心定然难以承受，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应该就是自己了。

一听杜娟要见小娘，原本刚才闲着的姨母，手里又忙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道，“现在安宁公主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和亲大典便在后天早晨。自上次小娘在京华坊被宫里的人接走之后，便一直没了音讯。这次和亲使团来的人数众多，原本我们在宫里的住处也被占了，所以才会到此。”

小娘养母说着看了看这几间修缮好的屋子，还有院落。杜娟透着窗看去，虽此时已是深夜，冬雷滚滚，可一道道闪电后，能看清院落中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反出的光，还有那高大的院门，这还是以前那个破旧的小院吗？小娘养母抚摸着手下崭新的檀木方桌，深叹了一口气，“虽说再一次回到这里了，可这里再也没有家的感觉。这邻里见面，更是绕着我们走，住在这里，虽无漏雨之苦，无寒风之冷，可这还是家吗？”

她心中自有不满，抱怨良久，是不满小娘成了安宁公主，或更是不满小娘身份被发现，而此担上难逃的和亲使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宋遗梦:离亭 梦，可能是到了终局，所以这一切才有所改变！

“可，姨母，这一切都没办法改变的。”杜娟道

“和亲为计，国之将倾，这金国向来蛮横，大名府为陪都，却次次以相亲、纳财为计，圣人讨好金国，倒不如倒戈一战。此些天内，闻宫内凡妃子生女者，均册封为公主，数年来，尽数与金国和亲，而换来些许安宁。可这安宁，会之好久？可这安宁，就无了她人牵挂？这又算什么伎俩！”小娘养母声落，窗外雷声再作，红色的闪电劈开夜空，屋内再次被照亮。她如此豪言壮语，句句却挂着对安宁公主的担忧，这是母爱，即便而今小娘成了公主，可她心里的这份母爱未减。

杜娟被这雷声吓了一跳，“这寒冬之日，怎会有冬雷？屋外也无飞雪，却是为何？”

“哈哈哈！”她笑着，“这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冬日雷鸣，这大名府怕是难逃此命数。前日，宫里司天监传出消息，近日天象诡谲，寒冬惊雷，红光漫天，恐有灾祸临头，大名府此次危矣，只可惜这一切都要安宁公主承担！”

杜娟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今晚她看着这位母亲，内心难以平静了，小娘成了公主，从刚才到现在，她没有叫小娘的名字，却将那一丝的亲情戴上了尊称的面具。

待到天明，冬雷渐去，天际中的太阳，映红了半片天。杜娟在床上小憩后，还是决定要去找小娘，她本想拦住，可手中绢孩儿的活未完，也只能如此。杜娟临走时，她心不安的说，“杜绣娘，当真要去？怕是你入了宫，再想出来便是难事。金国使臣到大名府后，安宁公主就被官家禁足，你若前去，更是如此。”

杜娟执意要去，“姨母，可能这是我见小娘的最后一面了，不管说什么，我都要去看看，即便跟小娘一样被禁足，那我也想陪着她，我怕再不去，大家都没有机会了。”

“杜绣娘……”她一把拉住杜娟的手，双手颤抖着，那个名字她也终于说了出来，“小娘到了今天，这其中不乏你的照料，她入京华坊习得绢艺，这是我们家欠您的，只是如今，和亲为先，这情怕是没法还了。”

“姨母，何来此说，这情便不用你还，也不用小娘去还，我与小娘相识，便是姐妹之缘，小娘亲如我妹，眼下和亲立盟，想必她更坐立不安，忧心忡忡，这时候，她最需要的应该是身边有个人能陪着她。”

小娘养母满眼关切的看着杜娟，如心疼小娘一样的眼神，她的眼睛湿润了，郑重的说道，“而今宫内并非昔日，你这一去，会见悲痛，会见离别，怕你难以承受啊。”

“姨母切莫担心，我此次前往宫中，只为见小娘。”

小娘养母没再说话，她只是微笑着，杜娟看着她这回的笑，比起之前可不同，那种笑更神秘，更让人背后发凉。

别了这间熟悉的老屋，杜娟并不知宫中再起变故。通大道街巷向宫城的方向走去，这一路却比上次更萧条。昨夜的冬雷，如今天都是白茫茫的。小娘养母言之为不祥之兆，杜娟不信此言。前些日子地上的冬雪未消，也无人扫街，街巷中依旧有出来摆摊营生的，不过在这寒冬叫唤两嗓子，回声传耳，没有络绎不绝之客，三俩来客相聊几句，呼出的全都是白色的哈气。杜娟身着的这件华服，却还是夏秋之服，紧了紧衣领。穿过小巷，便见远处的京华坊，一整座楼宇被晨雾笼罩，再加上灰白的天，似朦胧似迷离。

出了小巷，沿一条大道向前，便是宫城。守卫认得杜娟，见杜娟前来，便让了道，杜娟本想说谢谢，却见守卫的臂膀上都系着白色的布条，公主出殡也应有多日，怎么如此？

宫城内没了往日嫔妃的嬉闹，也无了城内转悠的太监，这一路前往宫内所遇做多的也便是守卫了，他们都戴着白色的布条，脸上不见笑意。怎么会这样，再这样下去，我就emo了。

宫城守卫松散，却时不时能看到金国人在宫内行走，看来此番金国的确派来了不少使臣，杜娟故意躲开他们，生怕再生事端。可到了小娘住的地方，这儿的守卫才渐渐多了起来，之前小娘手下的守卫是从公主府调过来的，可眼前这些面孔看着粗狂生疏，没几个是眼熟的。

“你是什么人！站住！”果然不是宋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异国口音，这些守卫是金国的？

小娘养母说的话，杜娟终于明白了，并非是不能进，而是金国防着所有跟小娘亲近的人，是怕小娘有了眷恋，难以跟他们回金？太卑鄙了！

杜娟继续上前一步，这是梦，我怕什么！

“我来找小公主！”杜娟说罢便冲着门内喊了起来，“小娘，小娘在吗？”

“这里是皇城，勿在这里喧哗！”

“那也不是你们的皇城！”是小娘的声音，几日未见，小娘更是成熟，“她是我姐姐，你们必须让她进来。”

守卫道，“公主，你这样做怕是坏了规矩，立盟大典临近，公主还是安心待在这里，不要见任何外人。”

小娘压根不搭理守卫，拉着杜娟的手就进了门，“我刚才都说了，这里不是你们的皇城，这规矩也不是你们的规矩！凭什么听你的！”

另一名守卫悄声说道，“还是让她进去吧，真要得罪了公主，怕是回去后没办法交待。”

“走！别管他们！”小娘拉着杜娟径直进了屋，这里没有先前公主府华贵，满屋的白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素。杜娟想起刚才这一路所见，低头一看，小娘的胳膊上也系着白色布条，“小娘，这是？这怎么回事，路上所见的官兵也都系着它？”

小娘的眼眶立马湿润了，看着杜娟道，“娟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娘亲没有跟您说？”

杜娟摇摇头，“没有，姨母从未提及。”

“唉！公主姐姐走了，李公公也走了。我们相见那日，李公公随我前往宫中觐见，自那之后，便无了李公公的消息。可次日一早，内宫便传出李公公自缢的消息，我本不信，等我前往内务府，便亲眼看到李公公他真的自缢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一句话。”

李公公道：公主赴金国归来矣，却未归；咱家自悲恸中，往事如云皆为公主尔，曾题离亭二字，盼天下所属为双，可黄泉路悠悠漫漫，愿陪公主入九霄！

“竟会如此！”杜娟被这主仆之情所感动，上次在京华坊当是见李公公最后一面，公主薨逝，李公公也离开了，这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崩塌！

那处大家相传的离亭，竟是李公公所题名。李公公这般护主，一心为主，公主薨逝，李公公难掩悲伤随之而去，这主仆到了九霄，再续这尘世之缘。

第一百九十章 大宋遗梦:神石 李公公为主而逝，随公主就这样去了。杜娟低声喃语，“没想到这古代竟有这样忠烈的人，李公公仅仅是一个太监，平日里对京华坊照顾有加，可谁能想到他就这样随着主子离开了。在现实里，这样忠烈的人太少了。”

听杜娟低语，小娘问道，“娟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杜娟回过神，忙说道，“啊，没什么，只是为李公公如此忠义而感伤。”

“那日回到宫中，李公公嘱咐了我很多宫里的规矩，当时我还在想，这宫里的规矩慢慢教也行，可李公公心急，全都跟我说了，原来他早已打算好了这一切，只是我愚钝，没有发现他异样。”

小娘说的没错，那日李公公去京华坊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异样。而今李公公为主而去，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皆戴白布，为李公公致哀。可杜娟再看小娘，对即将到来的和亲盟约大典一点都不慌张，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小娘，和亲之事，你……真的想好了吗？心里真就不难过？”

“娟姐姐，不难过是假的，离了大名府赴金国，我肯定会像安安公主一样想念这里的，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得来。”

公主，皆是此命运，更是陪都的命运。杜娟心里对小娘有千万不舍，她知道整个梦可能到了尾声。小娘如安安公主一样，对和亲之事想得透彻，只是内心放不下的却是养父母陈氏两口子，“只是我不知道哪天走了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养父养母，他们给了我不一样的经历，而如今因此事，他们操劳出了白发。小娘看着心中忧心，只怕我走了之后，不知道他们当如何过下余生。”

杜娟想起昨晚入梦睁眼见到的小娘养母的模样，却是一头白发，对于陈家来说，没有了小娘便没了欢乐。杜娟有感道，“小娘，其实这几日你应该去陪陪他们，如果守卫阻拦，我们一起去说服官家。”

“娟姐姐，不必了，是我自己不想见。不必打扰官家了，官家近日身体抱恙，听门外那些守卫说，太医署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拨了，官家因公主薨逝，已不如从前了。”小娘说道，“其实……我知道，官家就是我的父皇，皇家才是我的家，原本我想慢慢接受，可如今，我不知道如何接受我生在皇家的事实，不日后将出关和亲，我这皇家的身份只不过是刚刚被加封罢了。这几日，我不想去看养父养母，我怕见了他们，我怕他们难舍别离之情而伤感，可我是多想见他们。”

“那你痛恨皇家吗？”杜娟本以为小娘会痛恨皇家给予她的一切，其实原本小娘在京华坊一直待下去，其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她过得开心，也是因为此，那句父皇母后，小娘难开其口。

小娘摇了摇头，“恨，又有什么用？可终究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听小娘口口声声说出的话，杜娟自觉得比小娘不成熟，古代这女子年事虽小却如此成熟？

杜娟未搭话，小娘接着问道，“娟姐姐，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杜娟想着，大家都走了，梦境崩塌，自己也该回去了，“可能我该回到京华坊了。”

“京华坊？”小娘不信，“娟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坊内所有的师傅都走了，齐师傅虽先前跟我们做过一段时间，可公主薨逝后，齐师傅连夜辞官，如今更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你想要返回京华坊，那里早已是一座空楼了。”

杜娟笑了，只有她知道，自己所言京华坊并非是小娘口中的京华坊，“没了你们，这里的京华坊便形如虚设，我一人前往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娘听不懂杜娟所言之意，杜娟浅浅一笑，便不在说什么。小娘说道，“娟姐姐今天好生奇怪，跟平时不太一样。”

杜娟一听忙转移话题，“小娘，家中姨母做绢孩儿已有几天没合眼了，待立盟大典上，他们也会来的，对吗？”

“绢孩儿？家中柜里还有绢孩儿无数，娘亲这是在做什么？”

看来小娘还不知道这件事，杜娟将前后一言。小娘好似知道些什么，“这绢孩儿，他们终究还是做了出来，可这一切真的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什么？”

小娘向四周看看，蹑手蹑脚关上了门，“娟姐姐，你且随我来。”说罢便引着杜娟到了最里面的一间耳房中，这才说道，“在宫里这么长时间，娟姐姐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之处，或者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事儿？”

杜娟的确有印象，那便是在梦中昏睡的时候，进入了梦中梦的幻境，就如上次在这里与虞姬对话一样，这点杜娟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梦穿了大名府，却还带有玄幻元素，如此荒唐的梦，也只有自己做出来了。不过接下来小娘所言的事情，比起见到大帐中的虞姬而言，更为荒唐。

“娟姐姐，其实宫中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你听过天降神石吗？”

天降神石，不就是陨石吗？自知答案，却还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杜娟摇摇头。

小娘接着说道，“娟姐姐，我也是听宫里的人说的，不知是传言还是确有此事。你还记得藏宝阁吗，藏宝阁选定建址后，正值寒冬，宫内只待开春动工。可有一夜，雷声涌动，红色的闪电照遍了天，而后天降神石，正巧砸在藏宝阁建址的地方，可宫内很快就封锁了这条消息，天降神石也被埋入了地下，成阁中至宝。直到最近天显异象，大家才议论起此事。”

“还有如此之事。”杜娟这回都明白了，什么自己在藏宝阁中见到了虞姬，那一定上次所处的地方下便是神石，它散发出的能量干扰了自己的判断，迷了心智，才进入幻境？可这梦中梦也太真实了。只是，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杜娟熟知古代规制，“小娘，这神石的细节，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这样的秘密，在一个朝代可以藏一辈子，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小娘，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哪里来的。”

见杜娟问及，小娘也没有隐瞒，“娟姐姐，其实这件事我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出了问题，其实这件事还是我爹爹告诉我的。前日里，爹爹化了妆，打扮成宫里的菜农，这才进来。爹爹以前是宫里的工匠，是修建藏宝阁的，他亲眼目睹了天降神石，只是当时天降神石的时候，这块巨石一分为二，一大一小，大的便在如今的藏宝阁，小的就被我爹爹拿走了，至今还埋在竹林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宋遗梦:使臣 竹林？杜娟记得很清楚，之前一次前往小娘家的时候，那竹林便开始作祟，自己险些在竹林迷了路，如此看来，又是这神石了。而在古代，神石在皇家眼中意味着祥瑞，私藏神石乃是重罪，小娘养父此举，意欲何为？

“小娘，此事断然不能让官家知道。”杜娟没想到小娘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她不敢往下想，额头处沁出了汗珠。

小娘不紧不慢的说道，“娟姐姐不用担心，那神石外形如黑炭，没人能看出来的，我这里有，我这就拿给你看。”

杜娟惊诧道，“这里有！”

小娘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正是如黑炭一样的小石头，乍一看的确看不出来。

“这是前日里，爹爹给我拿过来的，让我用作护身符。”小娘说着将这小块神石递给杜娟，“这只是一角，是爹爹切下来的。爹爹说了，神石内质地柔软，只是这黑炭物坚硬。破了它，里面的东西可用火锻造成金。”

杜娟接过来，仔细一瞧，这神石里面竟然是猩红色的晶石，晶石中间透着金色。这金色怎么和小娘养母做的那些绢孩儿的头饰颜色相同，都是黄金色。记得姨母说是从宫里拿过来的，如今看来姨母对自己撒了谎。神石本为陨石，他们并不知放射元素，只知能让人入了幻境，扰了心智。藏宝阁建成，至今已多年，神石却现世，陈家夫妇用此物嵌于绢孩儿头饰，这事儿并非是伴手礼这么简单。姨母更言小娘爹爹去市集，看来此言非实，可小娘并不知此事，这对陈氏夫妇要做什么？

小娘收起锦盒，将它放回原位，杜娟带着一肚子的问题，在这儿住了一晚。

这儿倒是能睡个安稳觉了，杜娟与小娘同床。小娘早早地就睡着了，杜娟毫无困意。白天锦盒的那个东西，让杜娟胡思乱想了一通，在迷糊中刚有了睡意，就听有嘤嘤的哭声。

杜娟翻身起来，见小娘正躲在被窝中抽泣着，杜娟忙凑过去，轻轻地拍着小娘的肩膀，“小娘。小娘？”

见小娘没动静，杜娟心想：这是做噩梦了吧？便紧挨着小娘躺下来，贴着小娘从后面怀抱起来。小娘入了杜娟的怀，哭声渐渐的下去了，嘴里喃喃的叫着，“爹爹，娘亲……小娘不想离开你们，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小娘并没有杜娟想象的那么坚强，在这样的深夜，她究竟哭了多少回，杜娟不知，只是这一声叫亲，杜娟心头涌上一股酸楚。望向门外，隐约能见到守在门外的官兵。天空没有月色，呼啸的风不停拍打着窗棂，窗纸被吹得沙沙作响，杜娟感到了一丝孤独和害怕，更何况是怀中的这个孩子呢！

依偎着杜娟，小娘睡得很香，慢慢的轻微鼾声也起来了。杜娟彻底失了眠，她用手轻轻拍着小娘，回想那最初在京华坊牌坊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也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梦境中，可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

夜，过得漫长，也过得快！鱼肚白一样的天，依旧灰蒙蒙的。窸窸窣窣，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自己不知何时睡了片刻，再见小娘时，她早已坐在梳妆台前，被一堆丫鬟伺候着。

今天就是立盟大典了，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大宋与金国订立和亲盟约。如上次在京华坊绢塑大赛中一样，杜娟、小娘一同前往大典。官家早早的就来到了大典，端坐其中，只是圣人的位置空着。杜娟同小娘一同拜了官家，抬头一看，官家并非如小娘说的郁郁寡欢，反倒是精神的很，比上次绢塑大赛更有王气。官家这是怕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被金国来使看到后，留下金国攻宋的机会？不得不说，官家想的确实到位。

文武百官到场，身着都落满了雪花。小娘居于上座，于官家皇位之下，杜娟紧邻下座，与小娘只隔一排长形桌案，百官一一向官家跪拜，而后礼部、司天监在旁观其时辰日晷。

大殿向外望去，能见另一顶大殿的屋顶，黄瓦琉璃，沉浸在雪雾中。金人们站在殿外，等待被喧。

“金国使节觐见！”往殿上看去，再也不是李公公洪亮的嗓门，站在殿上的是一年轻的公公，素未相识。

金国使臣列队入殿，抬头见官家精神矍铄，面面相觑。使臣每人手中各拿一别致绢孩儿，其头饰金光闪闪，甚是耀眼。杜娟认得这正是小娘养母所做绢孩儿，除此外，百官入座，从云袖中也拿出那绢孩儿。杜娟紧张起来，这些绢孩儿，在大殿人手一件。

使臣觐见完毕，为首的大使节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大名府皇帝，此番立盟大典，大宋可有诚意？”

如此嚣张的气焰，瞬间激起了殿下百官的情绪，各自都窃窃私语的指责着大使节。

“安邦公主刚走，这些金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是啊，还要我们的诚意，依老夫看，大名府的诚意已经够大了吧。”

殿上太监忙喊道，“肃——静！”

官家身子坐的更正了一些，便道，“我大名府安邦公主刚刚薨逝，贵国来使可知缘由？这不容细说。而今立盟大典，我大名府年龄最小的安宁公主将负和亲使命，前赴金国，不日将出发，使节在殿下叫嚣诚意，难道这不是诚意？不知金国想要的是何诚意？”

大使节道，“诚意尚可，不知安宁公主入我金国后，能否遵守订立盟约？不再让安邦公主的事情在金发生。”

“当立盟约，自然作数！安邦公主未过全月，还望金国使臣三缄其口。”官家厉声道。

殿下使臣后退，不再言语，可那副神券在握的样子，让百官多有不满。

官家看着殿下百官摆在桌案上的绢孩儿，见使臣也拿着绢孩儿，便道，“今日立盟大典，大家在进门时便领了这绢孩儿。诸位皆知，数月前我大名府大举绢塑大赛，多位绣娘摘得头筹。安邦公主爱好绢孩儿，京华坊便是由她而建，如今我儿离开，我自痛心，京华坊盛名不再。然今日大典诸位手中所拿绢孩儿，意在怀缅安邦公主。”

殿中极静，百官使臣默不作声。

官家继续道，“你们可知，这些绢孩儿出自何处？可能大家领到绢孩儿时，就注意到了，做这些绢孩儿的正是安宁公主的养父养母，大名府临界县陈氏。”

“宣临界县陈氏觐见！”

“爹爹，娘亲……”小娘小声的叫道，这声音怕是只有殿上的官家和杜娟听到了，昨夜小娘夜哭，这些时日，她是多思念他们啊。杜娟向两人看去，两人穿着华服，衣冠使然，板正优雅，这还是那乡野人家吗？百官多有耳闻安宁公主之养父养母，此番亮相，却也是惊艳了大家。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宋遗梦:阻拦 陈氏就像是听到了小娘的声音，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目光落在小娘身上，养父养母都冲着她笑着，杜娟也瞧见，那笑容似有话要说，只是这感觉让杜娟顿时觉得不安起来。

夫妇俩走到殿前，跪拜道，“陈氏参见官家。”

官家道，“起来吧。”

陈氏夫妇入座，官家接着说道，“诸卿手中所拿的绢孩儿都是出自陈氏之手，诸卿也知，这些年以来，陈氏对安宁公主照顾有加，乃为我大名府贵人。而今订立盟约之际，陈氏以绢孩儿为礼相赠诸卿，以致敬意！京华坊原为安邦公主设立，后安宁公主也在此习得绢艺，甚与诸位有缘。这次也是陈氏夫妇自荐，做得百件绢孩儿。陈氏，你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吗？”

陈氏夫妇商议片刻，小娘养父起身拱手作揖，看着大家说道，“官家，草民没有什么可说。这次大典做绢孩儿，一则是为念安邦公主对草民的恩情，以此作缅怀，二则安宁公主自幼喜爱绢孩儿，只有绢孩儿在，她也才会安心。”

“我儿离开已有数日，心自悲痛，其母后更彻夜难眠，而今也未来朝，这是我大名府永不能忘却的。陈氏心念我儿，朕当感激，而更感激的便是陈氏将安宁抚养成人，陈氏，今此大典订立前，朕先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感谢陈氏夫妇这些年为安宁做的一切，陈氏，你可有什么心愿与朕说？”

养父看了其妻一眼，又看看席间的小娘，他的嘴唇动了动，要说的话却咽了回去。殿内一片低声嘀咕，官家见状道，“诸卿，你们看该当如何奖赏陈氏？”

前排一位宰辅站起来道，“回官家，老臣认为应发良田数亩，为陈氏在郊外盖一处房地，终生供养其吃穿用度。”

“老臣认为！”另一位年迈的臣子站起来，“陈氏对皇家有功，理应封官加爵，为我大名府效力。”

“臣不同意！”宰辅反驳道，“陈氏虽对皇家有功，可才疏学浅，并无经过科举选考，何来缘由封官加爵。我朝历代用人皆由翰林院推举，陈氏来自乡野，试问就算来此，那封什么官？加什么爵？”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下这波讨论，叽叽喳喳的却让官家听得恼火起来，“罢了，罢了！你们都不用说了。陈氏，封赏的事情，还是要交由你来定夺。朕听诸卿意见，不管是良田又或封官，陈氏，你想要什么，当告与朕即可。”

养父眼角抽搐了几下，官家给了勇气，却斗胆反问，“官家，草民是有一事，但不知道说出来后，官家是否答应。”

官家没多想，立马点头，“陈氏，只要你说出来，朕定当倾尽全力，答应做到！”

“好，草民在此谢过官家。”两人出了席，对官家跪拜叩首，转而起身，养父道，“官家，草民之所求，就是不让安宁公主远嫁和亲。”

此话一出，殿下哗然！诸卿间议论纷纷，这话就连杜娟和小娘都听呆了。杜娟没想到，小娘的养父为何会说出这句话，眼下的大典正为和亲立约而定，大殿内还有金国使臣在此，他为何会这样做。再看金国使臣的眼神，各个黑着脸，那眼神似要刀了他异样。

大使节闻话上前，直冲官家，“皇帝！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毁了宋金两朝的约定吗？”

殿下快要控制不住了，年轻的太监大喊了三遍“肃静”，这大殿才算是安静下来。诸卿看着陈氏夫妇，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些老臣自当认为“和”乃天下大事，却不曾想，还会有人阻拦和亲盟约。

小娘也被养父养母这番操作吓傻了，急忙冲着两人摆手，轻声道，“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快向官家道歉……”

可大殿中唏嘘声渐多，陈氏夫妇压根就没有听清小娘在说什么。杜娟不知情况，安抚着小娘，“小娘，切莫冲动。”

肃静后，官家盯着殿下的小娘，又看了一眼陈氏。众卿虽未听到小娘再次叫“爹爹，娘亲”，可官家却不止一次听到了。作为生父的官家，心里自当不是滋味，心中的怒火也油然而起，官家抑制着怒火，转而看向陈氏，丝毫不提刚才的事情，直接问道，“陈氏！你们夫妇二人是想阻止立盟大典？你可知阻拦皇家盛典，该当何罪！陈氏，你之前也在皇家做工，难道不知道皇家的规矩？”

养父不畏，挺直了腰板道，“官家，草民无其他意思，草民只想让小娘平安！小娘陪伴草民十余年，感情自是深厚。而今官家说要和亲，便让小娘和亲，草民只是心里过不去！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放肆！”年轻的小公公上前，呵斥道，“大胆狂徒！官家说出的话，便是圣旨，又怎会有收回之意。和亲是为两朝黎明，多年来皆是如此，即便是汴京更是这样。陈氏，你是要阻止和亲大计？引两朝战乱！”

“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殿下老臣又议论起来，“我大名府为陪都，若两朝战事将至，最先受苦的却是我大名府的黎明百姓，陈氏，你大胆！快快收回你的话！”

“官家，臣恳请让陈氏离席！勿让陈氏坏我朝立盟大典！”

群臣激愤，句句都想让陈氏夫妇离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陈氏夫妇却不为所动，见大家如此，嘴里更是说道，“请官家收回成命！”

“都不要吵了！”小娘站起来，这一嗓子尖锐的声音传遍大殿，总算是安静了一些，小娘起身，正打算朝陈氏走去。

杜娟看着小娘，她会怎么选择。如今见官家气火正盛，杜娟忙起身走到小娘身边，这一桌之隔，她想拉着小娘坐下，“小娘，别这样。官家正在气头，惹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娘道，“娟姐姐，没事的，我只想劝劝我爹爹、娘亲。”

官家见状，道，“安宁公主，好好劝劝他们，勿做傻事！”

大殿上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小娘一步步走向陈氏。金国使臣坐不住了，大使节直接说道，“这算什么！皇帝，你是在包庇吗？安宁公主是我金国和亲公主，她为何对这陈氏如此上心！陈氏不过是收养了一段时间，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

“如此看来，这金国使臣应该还不完全知道小娘、陈氏和皇家的关系，他们并不知道小娘之前是被陈氏收养的。”杜娟想

官家没有回话，使臣自讨没趣。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宋遗梦:逆天 “爹爹，娘亲……”小娘走到陈氏面前，见两人满脸的愁容，与昔日相比更多了几分憔悴，小娘心疼可有些话却还是要说，“爹爹，娘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和亲是已经订立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这是小娘的命运，是注定的，是逃不掉的。小娘知道你们难舍，可事到如今，木已成舟，真的改变不了什么了。娘亲，你劝劝爹爹吧，不要这样做，不要跟皇家对抗。”

养母拉起小娘的的手，细声的说，“小娘，这是我们的选择。就像当年在竹林见到你一样，我们选择了把你留下来。我们都会做很多选择，我跟你爹爹早就想通了，今天来此，我们也没打算回去。安邦公主远嫁和亲不到半年，就薨逝殡天，我们不想你也这样。金国远在千里，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坠入火坑，我们会乞求官家，放我们一条生路。”

“可……可你们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的。”小娘说着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爹爹、娘亲，不要这样做，快跟官家说你们错了，小娘只希望你们能平安。小娘前赴金国，这是已经定的命数。”

养父摇摇头，“小娘，我们还有办法的。若官家不应此事，即便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你离开大名府”

“爹爹，你要做什么？”小娘担忧起来，她看着养父养母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越发害怕起来，“爹爹，娘亲，就算小娘求你们了，你们不要在这里做傻事。现在官家已经很生气了，你们快求求他，让他网开一面。”

官家见小娘跟陈氏夫妇沟通许久，未见其果便道，“安宁公主，别忘了朕才是你的生父！你现在在做什么，陈氏不顾和亲大计，将我大名府的威严放于何地！来人，轰出去！”

小娘说罢直冲官家跪下，苦苦哀求道，“官家，求您饶了他们吧，他们只是说错话了！他们没有恶意的。”

养母瞧见小娘如此，忙解释起来，“小娘，你这是做什么！小娘啊，你爹爹做不了什么，他这是在胡言乱语，他能做什么啊。小娘，你回去吧，我们会向官家求情的。”

小娘还保有一丝信任，“娘亲，真的吗？”

“会的。”

小娘这才起身，冲着官家点点头。杜娟在一边等的着急，和亲对小娘来说本就是一件不公的事，她没有想到，这其中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官家看出了其意图，道，“陈氏，看在安宁公主的面子上，朕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啪！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听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天空散下大片的雪花，冬雪已至。

小娘被雷声吓了一跳，幸好有杜娟，忙将小娘从殿下带回了座位中，小娘惊魂未定，眼神中只有恐惧，这种恐惧是杜娟从未见过的。“啪！隆隆——”红色的闪电，几声炸雷，大殿里瞬间炸开了锅，官家到诸卿，都被这炸雷吓了一跳。

“司天监！这是怎么回事！”官家吓得不轻，而后命人将大殿的门紧闭。

司天监监正上前，“回官家，红光电闪，雷霆万钧！天现紫光，这并非是祥瑞啊，只怕会大祸将至！”

“一派胡言！”年轻的小公公道，“今天是和亲立盟之日，是两朝相好之日，又怎非祥瑞？”

“前日安邦公主殡驾回朝，其天便有此异象，而今安宁公主再赴金国，惹了天怒。官家，臣觉和亲之事暂缓为好！”

监正这番话，再次掀起诸卿评议，几位老臣点着头，似也相信了这番天谴之论。陈氏夫妇心感司天监，只是官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听司天监说完，金国大使节更是不信，在大殿狂笑起来，“区区炸雷，却扯出这么多道理！怕是你们大名府不想和亲？”

“贵使臣莫急，司天监，此番言论你是从何得知！我朝历代皆有此天象，也未曾听闻非祥瑞之兆。还有，你也知道，朕从来不信这个！”

司天监作揖道，“官家，此乃天命，不可逆天而行，和亲之事当延。”

“大名府什么时候轮的上一个看星星的来说话了，皇帝，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陈氏，还是相信我们的精锐？”大使节口中句句带着威胁，官家当然知道其中利弊。

“你退下吧！这里用不到你！”官家道

司天监无奈，只能应命退下，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氏夫妇，合意的点点头。陈氏看着他，他心里明白。在大殿上司天监能为自己说话，全都因为前些日子的一件事。

竹林一角中，深坑中的土不停的挖上来，坑洞已有一人之深，坑底深处是一个巨大的木箱，他缓缓打开，里面正是那天降的黑色神石。木箱久年入地，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损。拿起绳索套上神石，他使了使劲，见绳索栓牢后，从另一根绳索爬出坑洞，再慢慢的将神石拉上来。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慌忙向后看去：无人。

应该是幻觉吧，这神石会让人产生幻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这神力从未减少。

他抚摸着这块神石，就见地上出现的黑影正在往前。他忙起身抬头一瞧，一身官职华服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神石，赞叹道，“多年前天降神石于藏宝之处，那日是有你吧，陈工。藏宝阁那处神石上，我发现了断裂的痕迹，内显金色，心想定有另一半。这些年来，我排查了当年建藏宝阁的百位工匠，没想到在你这里。”

“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小娘养父看着眼前这人的一身官服，“你是朝廷的人？”

“司天监李桦！”

“司天监？”他有印象，当年天降神石，官家便命司天监彻查此事，而他这些年一直在躲的，也正是他，“你来做什么！”

“这私藏神石可是重罪，陈工啊陈工，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年建藏宝阁有功，被官家封赏，却不见你踪迹，这些事情呢，本监正都替你兜着呢，现在你见到我，不应如此质问，更应感谢我才是。”监正李桦道，他打量着刚拉上来的神石，蹲身抚摸，“这一块，与藏宝阁那块巨石，都是一样的。天降神石，一分为二，如此珍宝在手，你却将它深埋于地，真是暴殄天物。”

小娘养父不知神石有何用，便道，“这不就是黄金吗，我只是想拿出来贴补家用。”

“贴补家用？陈工，自小娘化身成了安宁公主，你还差这点儿家用？”

“你……知道小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宋遗梦:密谋 司天监主管星象，看星象推演大宋运势，自天降神石，李桦便认为此象并非祥兆，更有野心想钻营神石，可藏宝阁神石被封于殿中，被官家视为祥兆，李桦无法接近，当发现神石一分为二，便苦心寻找另一半下落。眼前见陈氏从竹林中挖出了神石，更如获至宝。却不想陈氏对神石一无所知，误以为神石只是包着黑色外壳的黄金而已。说起小娘，陈氏心有担忧，怕李监正惦记着什么，可李桦此时惦记的也只有这神石了。

听陈工一问，李监正仰天大笑，“我要做什么，杜小娘乃为当朝安宁公主，我自当不会做什么，可如让官家知道她的养父私藏神石，你觉得官家会如何发落？小娘又该如何看待你呢，官家对小娘又会怎么看呢？”

陈工想都没有想，直接问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小娘的，你说！你到底要做什么，想要这块神石，我给你便是！”说罢将拿出的神石，拱手献给李桦。

李监正将神石推给陈工，“陈工，不用这样。所有事情也不只有一种解决的办法，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双赢之法，你要不要听听？”

陈工挖出神石被李监正瞧见，原本他心想赶紧将此事全部推出去，可李监正这一来一回让他心有余悸，依旧担心小娘，直接拒绝了李监正的双赢之法，“李监正，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神石交付与你，今天的事情我自当没有看到。我陈氏家微不足道，只求过上安稳的日子，你走吧。”

李监正没有要走的意思，陈工已然将神石拱手相让，可他的心思不是这么想的，他看着陈工道，“那如果我能让官家放弃和亲，让小娘回到你们身边，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陈工不信李监正的话，“怎么可能，这是官家早就定好的事情，你一个监正怎么能左右呢？这不可能。”

“司天监向来掌管天象，我日观天象，东方煞红，推算出订立和亲盟约之日，将有冬雷，届时你便观天象，天空阴云时，直接向官家提出此事。届时雷动，官家定会问我天象几何，我便言明和亲并非天意，那时官家就该三思了。”李监正说道

可这言辞在陈工这里并不可信，更是荒谬之谈，“李监正，天意不可违，官家又怎么会因为天象而放弃和亲立盟？届时金国使臣皆至，提出此事，不怕生变吗？李监正，你这种说法无疑是天方夜谭，就连七八岁的孩童也未必能信这番说法吧。”

李监正不慌不忙的说道，“莫不是陈工不想让小娘回到你身边？想让她远嫁和亲，最后落得与前公主一样的命运？”

这句话如一把冰冷的剑，直入陈工内心，便道，“自小娘身份被认出，她的命运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也改变了，可我跟她的养母，都想着小娘能留在我们身边，我们怎么不想，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想！可即便如此，李监正，刚才你说的话毫无依据可言，官家的话岂能收回呢。”

李监正上前一步，拿起神石，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感慨道，“如此神物你却将它埋于地底，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它能帮你！”

陈工被这番话说糊涂了，“帮我？”

李监正看看四周，在陈工耳边言语一番，陈工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监正，李监正点头。陈工并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李监正编织好的一张大网中。思绪回到大殿，陈工没想到的是，李监正本帮自己说话，却还是让官家给回驳了。那之前与李监正订立的约定又有什么作用，却还是改不了小娘被远嫁和亲的命运。

李监正退下，官家见陈氏夫妇，继续问道，“陈氏，你们可还有什么意见？”

听得出官家的话已带着怒火，杜娟不敢言，小娘还在怀中发抖。面对官家的逼问，陈工笑了笑，低语喃喃道，“骗子，都是骗子！”

陈工妻子见状，忙起身追了上去。能看得出，陈工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只见他走到金国大使节桌旁，见大使节桌上还放着个刚才入门领取的伴手礼绢孩儿。杜娟细瞧着，虽看得不清，可大小尚能分辨，这件绢孩儿比其他的都大一些。

陈工索性拿起这绢孩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大使节，“你不配有它！”说着便转身走开，其他来使纷纷拔出随身的弯刀，寒光铮铮，挡住了陈工的路。

“爹爹！不要这样！”小娘喊道

金国使臣亮了剑，大名府侍卫也不甘示弱，瞬时将使团围了起来。为首的侍卫长大声喝道，“放下武器！”

就此，双方僵持了许久，小娘心急，喊着爹爹，却无用。

大名府司天监，是八角楼的样子。内设三层，一为太极八卦阵，有司天监弟子正在四处收集情报，其情报所用都是木制机关，八卦阵八面皆为案桌，弟子居此钻营天象；二为一架巨大的浑天仪，无时无刻的在转动，浑天仪前却有一座，便是李桦之座；三为一间小小的密阁，可别小看此密阁，除了监正李桦，无人上过三层。唯一跟随监正上过三层的，也只有官家了。三层密阁外，还有多数密室，朝野上下无人得知用作何处，只不过三层八面透风，皆有窗无纸，一眼便能看到大名府皇城八方景致。

李监正被官家驳回后，独自上了三层。他神态自若，开了密阁。内全都是快速转动的消息机关，用力掣下，这司天监所有的机关消息都停了。监内弟子不知为何，大家都向三层看去。

李监正进密阁，在墙壁凸起处按下，一处云梯顺下。他爬至最高，却还有一处空间，便是司天监八角穹顶。这里的机关消息更为隐秘，从穹顶小窗中，他能看到正在立盟和亲的大殿。开启机关，自三层到此，一根长达数米的金属针缓缓升起，直入云霄。沿着金属针向下的底端，正是这司天监的底层，底层为玄铁打造，其中玄铁八角各延伸出一道道暗渠，通向皇城八大殿，本是用来测水文、地动，可如今李监正不这么想。

天边阴云，毫无消散。云底呈黑，也正向皇城而来。阴沉的云底，能见到红色的闪电，这片云海要比刚才在大殿的那片要大很多。金属针升至最高，李监正手写一条消息传至一层。

弟子们见消息下来，只见上写道，“切断除西南方位的其他暗渠。”

“西南位，不正是官家所在的大殿，现在所有百官在此，监正这是要做什么？”

“执行吧，这是监正的命令。”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宋遗梦:引雷 大殿内双方僵持良久，可毕竟使团人少势微，大使节摆了摆手，大家最终还是将弯刀收回。大使节不甘心冲着官家道，“你们是想开战吗？这伴手礼岂有收回之礼！”

“来人，将陈氏轰出去！”官家龙颜大怒，在礼仪典制中，陈工的做法的确是违背了，按律当罚，官家也念小娘旧情，便才将他们逐出大殿。

此时，天空巨雷滚滚，几声炸雷再次袭来！还未等将陈氏逐出，殿外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位侍卫，满头大汗的跪倒在地，“官家，不好了！司天监……司天监……”

“怎么了，司天监怎么了！”官家问

司天监便在大殿斜西侧，官家话落，一阵“噼噼啪啪”的闪电声，就传进了大殿。大殿的侍卫都冲了出去，等到了殿门外，大家都愣住了。殿外叽叽喳喳，那侍卫道，“回官家，那司天监……不知道怎么了，就被闪电击中了！”

“什么！”官家走下龙椅，下了高阶。在官家眼中，司天监是占有很大分量的，听司天监出了此事，官家不由想起刚才李监正所说的话。

群臣相继跟随官家，来到殿门口。可大殿外风雪交加，诸侍卫站列队一排，守在门前。杜娟和小娘也跟了过来，见小娘至此，刚才的恐惧还未减，陈氏忙将小娘揽入怀中，“别怕，小娘，爹爹娘亲都在。”

殿外雪花飘飞，却能清楚的看到司天监的八角楼上那番异象。八角楼虽共三层之高，可却比大殿高出很多。眼前的八角楼顶，不知何时聚集了几片阴云，时不时有红色的闪电击中楼体。等官家和群臣看到的时候，整个八角楼早已被红色的闪电所围，但只因那金属针太细，大家并未看到。

那几位老臣见状，颤抖的手指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这异象与之前在藏宝阁遇到的虞姬应该是一样的，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都是不可能出现的，如今这梦做的，已经是没有任何边际可言了。”杜娟心想，对此异象她并不稀奇，毕竟在古装玄幻剧中，这种情形很多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大殿门口，这奇异的天象，根本无解。连刚才还在嚣张的金国使臣都被惊到了，官家看着此象，便道，“来人，快让司天监监正李桦过来！”

大家在人群中找寻一番，突然发现，监正李桦却早已没有了踪影。陈工看着司天监八角楼最高处，这其中的秘密他心中清楚。

一道红色的闪电，从遥远的云端穿过，而后不偏不倚，刚好击中楼顶。紧接着便是一阵安静，就连那些围在楼体的闪电也不在了，只剩下这殿外风雪的咆哮。陈氏抱着小娘，养父一手还拿着刚才从大使节手中夺过的绢孩儿。他慢慢的向后退去，回头一瞧送给大家的伴手礼都还在各自桌案上。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陈工忘记，除了殿外的侍卫，这殿内还有侍卫呢，自己这小动作在侍卫前，一览无遗。

这一嗓子，围在殿门口所有人都听到了。回头一瞧，陈工正奔着龙椅的方向跑去，紧接着一队侍卫就追了上去。

他要做什么？杜娟注意到他手里的绢孩儿，那么多绢孩儿，他为什么只拿它？

陈工神色紧张的看着大家，自己却早已被围个水泄不通，可他脸上没有一丝惧怕。这时，前日李桦的话在他耳边萦绕起。

陈工记得那日问过李监正，“若官家依旧不答应呢？”

“那就交给天，来决定这一切。”李监正道，“立盟当日，将有冬雷，可能是我朝近几年所遇最大一次雷暴。而这神石有它用，它遇雷电后将产生强大的能量，足以颠覆这里的一切。小娘本和亲的命运，并非如她所愿，陈工，你甘心让小娘远嫁金国？”

神石竟有如此之用，可陈工还是不相信李监正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监正当即掏出一本古籍，递给陈工，“神石并非是今年才出现，早在三十年前，在幽州也出现过一次。当时是我师傅前往查探，也验证了这神石的威力。这本古籍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你且细细看来。”

古籍并未记载多少，陈工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便见上书道，“红光漫天，天降神石。取贵金一丝，以雷电击之，则让万物皆化无妄，遇树为树，遇人为人……”

陈工看完这些记载，不由得问了李监正一句话，“可，李监正。你如此费尽心思的帮我，却是为何？怕不仅仅是因为我私藏神石的缘故吧。”

李监正转身伤感道，“当然不是！多年前，我膝下有一女，曾侍奉汴京一位公主，更陪公主远嫁和亲，可随后便无了音讯。从汴京到大名府，官家只知道和亲，他却不知道这和亲拆散了多少家庭。此事一直在我心中难以平复，安邦公主薨逝，她曾是我贵人，引荐我来大名府，可也因为和亲而自刎，而今官家没完没了，只求以和亲平天下，我不能再让这事情继续下去。”

“如此这样，你便是将所有群臣的性命于不顾。你这是要害了所有人，我不想因为此事让所有人陪葬。”

“可你只是一介草民，不懂朝堂之事。和亲事宜可是群臣都通过的，你会觉得殿上群臣会在意你的说法？这一点你尽可一试。”

陈工思量许久，还是道，“可让他们这样……我做不到。”

“那你就不考虑安宁公主的命运？”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让你考虑清楚罢了。”

陈工总算知道李监正找上自己的真正原因，他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儿报仇。可眼下待远嫁的便是自己的养女，不行，他不能坐视不管。他了解了神石的妙用，便将此事与妻商议，终定下这一计。将神石中金色之物冶炼成形，以头饰置于绢孩儿，待立盟之日，监正引雷，陈工则需将绢孩儿扔到殿中暗渠之地便可。

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会殿内跑？杜娟不知道为何陈氏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娘挣脱开养母，在人群中找寻着杜娟，“娟姐姐，娟姐姐。”

官家听到小娘的声音，命众人道，“保护好公主！”

“是！”

人头攒动，天降异象本就紧张，大家心神不宁，再加上陈工往拿着绢孩儿往殿内跑去，更是生疑。这么一来，本就惊吓却再次乱作一团。杜娟闻声找寻着小娘，见金人蠢蠢欲动，向小娘逼近，正想对小娘不利。

“你们干什么！快，公主在这里！”杜娟冲着守卫大喊，金人见状便退了回去，凶狠的盯着杜娟。

看什么看，不就是一场梦，我还怕你们不成！侍卫围了过来，小娘找到了杜娟，却径直拉着杜娟绕过了所有人，回到了刚才的殿门处，官家正在此地，见小娘过来，“安宁，回去吧，这里太冷了！杜绣娘，快带小娘回大殿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宋遗梦:暗渠 暗渠的位置正好在龙椅前的那条水道中，这条水道直贯大殿，只是到大殿时，上面被一块块玉石板给盖了起来，上面只有些许镂空的孔洞作为排气用。而此时的这条暗渠不同寻常，在闪电击中司天监的八角楼后，楼上已无闪电，但这暗渠中的水，却早已凶险万分，水本就流的湍急，溅起的水花碰撞到玉石板的孔洞，都发散出微红色的电光。

陈工已经考虑清楚了，他决定毁了这里的一切，他不想让任何人得到小娘，包括他自己。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何拿着绢孩儿往龙椅的方向跑去，而那实则是暗渠所在。身后侍卫几步上前，陈工跑到暗渠边上停住了，他回头惊恐的看着侍卫，拿着绢孩儿冲着众侍卫喊道，“都别过来啊，别过来！”

官兵上前，列阵，前前后后的侍卫将他包围起来。这么大的阵势倒也是惊动了官家，这天象突变，本就已经顾前不顾后了，而今陈工反常，众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小娘养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的向陈工走去，没走几步就被侍卫控制了。

“你们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侍卫喊道，“放下你手中的东西，退回来！”

妻子面容很坦然，她笑着看着陈工，大声喊道，“为了小娘，做你想做的吧。”

小娘流着泪，想要上前，却被保护的侍卫拦住。官家见状更道，“你们看好她，若有什么差池，唯你们试问。”

这一来，小娘更是被看得密不透风。身边的杜娟见状，冲着小娘摇摇头，示意莫冲动，“小娘……”

陈工看了看手中的绢孩儿，又看看被侍卫控制的妻子，在人群中还有小娘那双稚嫩的眼睛，那罗列整齐的侍卫们。官家走到小娘前，看着陈工，“陈工，你到底有什么心结，跟朕说，朕给你解决！”

“官家，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了！”

官家道，“和亲之事，是已经订立的事情，这个不能改变。除此事外，朕都答应你！”

“除小娘外，我一概不要！官家身为九五至尊，却一次次将儿女送去和亲，难道官家的心就一点都不痛吗？”

“大胆！怎敢对官家这么说话！”年轻的太监说道，转而请示官家，“官家，依咱家看，这陈工手中只是拿了一件绢孩儿，应该没有威胁，倒不如让侍卫上去？”

“不行，那绢孩儿与其他不同。”这么长时间了，官家也看出了绢孩儿的端倪，直接逼问陈工，“你手里拿的绢孩儿，不是一般的绢孩儿，你快放下它！朕可以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官家的话，陈工不为所动，可还是想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官家！如今和亲立盟之日，天降冬雷，这是不祥之兆。官家，草民求您放过小娘！”

听了这话，官家怒了，“放肆！大殿之上岂容你在这里置喙天意，冬雷乃自然之象，谈何兆头！”

“娟姐姐，你说……现在是不是说什么都没用了。”小娘抱着希望问杜娟，而今形式如此，杜娟更不知如何去解决眼下的一切。

小娘哭着再次向官家下跪，“官家，求您放过他们吧，小娘愿意和亲。”

官家看了她一眼，将小娘扶起来，对陈工道，“陈氏，只要你们现在回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朕念在公主的情分上，可饶你们。”

“虎毒不食子！你可别忘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陈工对官家大吼着

官家道，“可陈氏，这是皇家的命，不光大名府，汴京也皆以和亲立盟维一时安宁。和亲之规乃汴京所定，百年如此，哪有改的道理。公主远嫁，朕自当心痛，只是你们不知道朕的苦心，是为这天下黎明。”

还有什么可说呢，陈工彻底失望了，他高举着那个绢孩儿，直接走到了暗渠边上。脚下水流湍急，他摇着头慢慢的蹲下身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做什么！”官家还不知其阴谋，这时异象发生了，绢孩儿快接触到水流的时候，却迸出了大量的水花，紧接着红色的电光火石间，整个绢孩儿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声响。

大家惊吓，原本围着陈工的侍卫也退了三步。见绢孩儿通体燃烧，官家紧张起来，“放下！你对这绢孩儿究竟做了什么！”

杜娟、小娘更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绢孩儿，小娘道，“为什么会这样？爹爹你快放开它！”

杜娟定睛，这燃烧的火是从内而外烧起来的，如今烧到的仅是绢孩儿的衣服，杜娟只记得刚才绢孩儿一接触到暗渠中水的时候发生了异象，她回头看了看寂静的八角楼，一片阴沉的雷云正向八角楼飘去。刚才的闪电都去哪里了？对，应该都在水里。

陈工狂笑着，“天降神石，并非祥瑞！”

“神石？他怎么会知道神石。”官家嘴里念叨着，“陈工！你到底要做什么。”

绢孩儿的衣服还在燃烧，大殿众人对陈工还是有几分惧怕的，谁都预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小娘眼含着泪水，跪下乞求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仿佛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娟姐姐，这一切终归是要结束的，不是吗？”小娘轻声跟杜娟说道

杜娟不知小娘在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话，更让她不知所措，“小娘，你在说什么？什么要结束了。”

话音一落，就见陈工将整个绢孩儿丢进水渠中。顷刻间，这暗渠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呼”地腾起一股白烟，白烟内放出红色的光，就跟刚才萦绕在八角楼的闪电一样。

殿外又传来阵阵雷声，那片雷云压得很低，紧接着就听“啪”的一声，一道红色的闪电正巧劈中了金属针。官家看着大殿腾起的红光白雾，又看看八角楼再次被红色闪电萦绕的异象，他顿时明白了，“来人！速去八角楼，将李桦拿下！”

侍卫们冒着冬雪，跑出殿外，直冲八角楼。

“难不成这司天监的八角楼是在给暗渠积蓄雷电？”人群中一位老臣道，“这……这是李监正的阴谋啊，快，护驾！”

亲兵上前围住官家，陈工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立在暗渠旁看着众人。众人再次后退，只因刚才手拿绢孩儿，陈工的右手早已被那般闪电化为了焦炭。他眼神细腻的看着妻子，各自点点头，陈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闪电没了！”临门的位置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杜娟看去，果然如此，真如那老臣所言，所有的雷电皆积攒到了暗渠！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宋遗梦:梦归 暗渠中的水“咕咚咕咚”响起来，那绢孩儿的外衣被烧成灰烬，里面装着的，却是一块块金色的块状物，正是那神石中的“黄金”。

人群中有一人瞧见此物，正好认得，“神石！这不是藏宝阁的神石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红色的闪电由八角楼的那玄铁导入大殿暗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着红光而来。玉石板早已挡不住了，一块块的都出现了裂纹，接着全部从地面上炸起来，炸起的玉石板被这强大的冲力，散落后半个大殿都是碎片。

一声巨响从大殿传开，杜娟顿觉得耳朵发出一阵“铮”的声音，险些耳鸣。

“小娘，是爹爹没本事！没能让你留下来，今天……”陈工话音未完，暗渠中出来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陈工。陈工浑身被僵化，就如同被冰冻了一样，通体发白，眉间也结起了霜花。只是那萦绕周身的闪电，还未消散。

闪电击中，却被冻化了，怎么是这样！杜娟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她不相信自己的眼中，眼下这局势好像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爹爹！”小娘哭的撕心裂肺，她想挣脱开来，却无果。杜娟抱着她捂住眼睛，这一幕她不想让小娘看到。

“既是如此！夫君，我随你去吧！”小娘养母说完冲着侍卫的手咬去，侍卫疼的慌忙松开。她冲着陈工跑去，不顾一切的抱住陈工，刹那间，陈工身上还未消去的闪电，如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小娘养母环抱着，陈氏夫妇就这样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

指缝中，小娘见娘亲也如此，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张了张嘴，只听一声嘶哑的声音，“娘……”

“你们这是和司天监李桦勾结在一起，罪不容诛！”年轻小太监的话又多了起来。

而今大宋宦官当道，自京华坊一事后，这里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金国使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此番异象也是第一次见。大使节便径直带着使团出了殿门，临走时还不忘和亲之事，跟官家丢下了一句话，“还望皇帝重新订立和亲立盟之事，我们改日再议！”

官家哪能顾得上他，压根没搭理大使节的话。使节气愤，却又担心那异象降临自身，便拂袖而去。

侍卫们保护起官家，可拿着兵器的手都在瑟瑟发抖，众臣们更不用说了，面露惊色，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天火，这是天火！快跑，离开这里吧！”

群臣惊恐万分，眼看着这大殿是待不住了。这回可不管什么违背皇命，还是逃命要紧，跑出去的臣子，脚下一滑，跌在雪中，而后匆匆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那一道道从暗渠中涌出的闪电并非停止，它们就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冲着众臣桌案上放着的绢孩儿而去，而殿中人多，侍卫们见此状本想逃脱，却被那闪电直接穿过，僵立在那儿。闪电击中绢孩儿头饰的金属，大殿座中所有的绢孩儿都竞相燃烧起来。天火之势已无法控制，它并没有蔓延到整个大殿，而是在席间这些绢孩儿身上来回穿梭，可这闪电力道尚大，那席间本应该享用的美食珍馐，都被劈成碎渣。

群臣跑出去没多少，这闪电却有再发之势。杜娟想起刚才小娘说的那句话，她莫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闪电来回窜动，小娘拉着杜娟的手往后退去。这回的侍卫只顾着官家安危，随着众人一步步退出大殿。群臣跑的都差不多了，可看小娘神情，却是不慌不忙，她早已是悲伤过度，显得意外平静。

身后爆裂的声音越来越大，怕不是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杜娟不敢回头看那异象，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是不是到这里，这场梦也该结束了。

“娟姐姐，也应该结束这一切了。”小娘又说道，话音刚落。身后一片红光，如爆燃一样。那红色的光异常耀眼，杜娟忍不住回头，身后未逃出的大臣、侍卫均成了如陈氏被冻化的样子，最终就连个官家也难逃此劫。

小娘能猜到自己的想法，诧异间，杜娟看着小娘，“小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娟姐姐，该走了！”小娘没有正面回答她，用力将她一推，杜娟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如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飞出殿外。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要做什么，最后的视线中，小娘回头奔着红色闪电中隐约可见的陈氏而去。

“小娘！回来，我带你一起走！”杜娟喊破了嗓子，可这一切都晚了，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见小娘还没走到陈氏夫妇面前，却见百道闪电过身，她被定立在那里。

“小娘……别让我离开你！我还要教你呢！”杜娟伤心欲绝，眼前大殿将倾，化为飞沙、冬雷滚滚，残雪漫天，那大殿、楼阁、官道均不见了，只剩一片迷雾，一道闪电从迷雾中划出，打在杜娟胸口处，她自身也僵化起来，那丝仅有的光亮不见了，杜娟坠入黑暗，渐渐昏睡过去。

耳边细小的雨声响起，杜娟从床上翻起来，窗外这连阴天看似已经下了一晚上。天灰蒙蒙的，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紧张，她大喘着气，才想起来昨晚睡着的时候手是放在胸口的，难怪刚才会那么难受！小娘……这个梦已经结束了吗？

杜娟靠在床背，她努力的想着刚才的梦，这也太玄幻了！只是，小娘真的就这样走了吗？大宋遗梦，说好要一起学习绢艺，可她们都难逃和亲的命运。

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如同刚才那道闪电在众人间穿梭。杜娟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裹着雨点进了屋，扑面而来洒在脸上，杜娟顿时清醒了许多，直到刚才，她还沉浸在这梦中。四合院安静的很，虽天边已是灰白，但当下能听得见的却也只有雨声了。

这梦，杜娟回来了！小娘，或许我们应该好好的说一声：再见！而我也应该正式回到现实中了。

对面屋子看了门，雨燕撑着伞走了出来。刚打开伞一瞧杜娟的屋，杜娟正站在窗前，便道，“娟儿，大清早开这么大窗户，不怕着凉啊，赶紧关上啊。”

“妈，您今儿这么早……”

“早起点，去养老院看看老太太，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杜娟想起今儿工作室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妈，我改日再去吧，今儿工作室还忙着呢，那四位老爷爷说是今儿过来看看。”

“又过来啊，我记得不是前些日子刚来过吗？”

“这不是快到了交付的时间，就盯得紧了一些。”

雨燕心疼闺女道，走到窗前，“那就再睡会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也来养老 说着正要关上窗户，杜娟想起昨夜的梦，忙问道，“妈，还记得之前我给您说过做梦的事情吗？”

“怎么闺女，又做那个梦了？”

杜娟点点头，“对……可昨晚做的梦，好像感觉到了尾声，妈，以后是不是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雨燕笑着道，“梦，都是白天所想。你之前梦见绢人，说明你入了心，而今梦结束了，并不代表你以后不会再梦到，只能说明这个阶段的梦结束了。做绢人，每个阶段对绢人都有不一样的认知，现实如此，梦也是如此啊。”

听老妈这么一说，杜娟心知，只怕是后面不会再遇到小娘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梦总是要出来的，生活还得奔于现实。

“这回还早，赶紧再休息会儿吧，妈先走了。”雨燕说着从外面将窗户拉上，“记得关窗户啊，这刚下的雨，别着凉了。”

杜娟道，“好，妈，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雨燕打着伞奔胡同口好不容易打了出租车，刚开出去没一段，雨就下大了。司机本还开着一条窗缝透气，索性关上窗户，看着后排的雨燕，“大娘您挺早啊，这雨这么大还出去啊？”

雨燕本想上车后眯一会儿，见司机健谈，雨燕风趣的说道，“这不跟您一样，大清早就出来跑车，也挺辛苦的，我看今早出租车挺少。”

“嗨！辛苦倒谈不上，也是养家糊口，今儿下雨出的车少，您刚才打车等了很久吧。”

“是啊，我说平时车多，今儿怎么等半天不来一辆。”

几句琐碎的聊天，司机关着窗，也没开空调。车内开始暖和起来，去养老院还有一段距离，雨燕起得早，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司机见雨燕一脸困意，也不再聊天。靠着椅背，雨燕双眼微微闭起。一路上摇摇晃晃，走走停停，雨燕似醒非醒，只听得车窗外的雨声和车上雨刷器的声音，时不时一阵风吹来，雨水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直到许久后听司机说了一句，“大娘，快到了啊。”

雨燕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来，“呦，这雨比刚才大了。”

“我给您直接开进去吧，省的还得走一段。”

“哎呦！那就太麻烦您了。”

司机开车入了养老院，在院子里停了下来。雨燕打着伞下了车，冲司机摆摆手。今儿阴雨天，院子里没有散步的老人，大家却都在窗前、屋檐下听着雨声。进了走廊，有的房门大开着，躺在床上呼呼睡觉，很是惬意，有四五位凑在一起打着扑克的，雨燕快速走到了老太太的房间，里面空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心中一想，老妈不会是去找柳叔了，可柳叔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她还不知道。正巧对面走来一位护工，雨燕问，“您好，姑娘，问一下这屋的去哪儿了？”

护工看了看她，“您是……家属？”

雨燕道，“对，住这里面的是我妈。”

“哦，我想想，这屋老太太刚才去医务室了。”

“医务室？”雨燕紧张起来，“行，谢谢啊。”

来过不少次，雨燕认得医务室，她一路小跑着，又爬了两层楼，这才算到医务室门口，一早晨没吃东西，雨燕气喘吁吁的挨个病房找寻，抬眼一瞧，老妈确实在这儿，柳叔也在。正躺在病床上输液。

“您好，您找哪位？”医务室一位年轻的小护士瞧见，以为是院里的老人，忙将她搀扶进来，“您是哪屋的啊，身体哪里不舒服？”

雨燕喘着气，还未来得及说话，老太太一瞧，“燕儿，你怎么来了！这大清早的，还下着雨，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这不有日子没来了，来瞧瞧您。”雨燕喘着粗气，看着小护士道，“姑娘，我不是这儿的，我来看看我妈。”

雨燕说着跟病床上的柳叔也打了招呼，“柳叔，您这是怎么了？”

“这几天吃东西着凉了，过来挂盐水，现在这身子啊是越来越不行了，成天的不是吃药就是挂水。天天遭罪。”柳老爷子说道，“昨儿跟你妈还念叨你呢，说什么时候过来，好长日子没来了。”

雨燕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太忙了，的确什么都忘记了。

老太太打圆场道，“我就说咱这一把岁数的人了，得病什么的吃药就行了，非得打针遭那个罪。人家却说，打针好得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

“好像是有这个道理啊。”雨燕笑着说道，“刚在楼下，碰一护工说您去了医务室，给我紧张的现在汗都没下去。”

“紧张啥，我身体好得很！”老太太道

“季姐来了！这么早啊。”正说着，一位稳健的中年女子从里面的诊室走出，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给雨燕解释起来，“刚来的护士，这阵子正熟悉呢，还以为你是这儿的老人。”

雨燕哭笑不得回道，“哈哈哈，贾大夫，看来我这现在也显老了，等着我到时候也住进来。”

一句话逗得大家大笑起来，雨燕看着老太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便道，“妈，您身体是真没事吧，要不我带您去检查检查。”

老太太倔，“身体好着呢，查什么查！”

“行吧，你们聊吧，我就先出去了。老爷子，您挂完这瓶还有一瓶啊，别忘记。”

“放心吧贾大夫，我们帮盯着呢。”老太太说道

大夫出了门，小护士也跟了出去，随后带上门。老太太忙拿起桌边的一个苹果塞给雨燕，“赶紧吃吧，脸都白了，现在儿女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大清早出个门连早饭也不吃。”

“我走得太忙给忘了，本想着今儿胡同口买点包子带过来，谁料到人家今儿压根没开门。”

“王记包子吧，那家你还不知道，人家要遇下雨天什么的，基本都是中午才开。”

“嗨！当时没想这么多！”

柳老爷子瞧着母女俩斗嘴式的聊天，在一边咯咯的笑了起来。老太太看着他，“你笑什么啊？”

“你们娘俩聊天，就跟小孩一样，还耍嘴皮子呢。”

老太太回道，“还说我们呢，你家秀芬不也一样，她要来了，您这嘴啊怕是说不过人家。对了，最近怎么没见秀芬来啊。燕儿，秀芬最近还好吧。”

秀芬的近况，雨燕再了解不过了，自打接了那四件绢人以来，秀芬就忙活起来。雨燕将这事儿告知了老太太和柳老爷子，柳老爷子是越听越高兴，老太太听完后却是感慨，“你们俩现在能因为绢人走到一起，也是不易。最主要是，秀芬愿意帮你们这个忙，这次你得好好的感谢人家。”

第一百九十九章 原来是遗传 “我知道，妈。秀芬这次确实帮了大忙，不过也是我小心眼，秀芬能帮忙，还是您孙女的功劳呢。”这个功劳雨燕不贪，这事儿一说见两位老人的神情，雨燕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老太太一听，一颗八卦的心就来了，“娟儿？哦，我这孙女一向有想法，你说说她跟柳天的关系怎么样了，两个人现在是不是整天黏在一起？”

“妈，说什么呢，柳叔还在呢。”雨燕替儿子不好意思道，“娟儿现在忙着绢人，哪有什么功夫谈其他的。”

老太太失望摇头，“我还以为这俩都，那这也太慢了。”

柳老爷子笑起来，“急什么，好事不怕晚。燕儿啊，只是秀芬那面，帮了你们这忙，会不会给你们添乱啊，来这里时间长了，秀芬现在的活做得怎么样，我是不太清楚。”

恩怨已过，雨燕对秀芬赞赏有加，“柳叔您放心吧，秀芬这裁衣的技艺还跟以前一样，娴熟得很呢。”

“能帮到就行，两家斗来斗去这些年，也该好好的静下来，想想后面怎么打算了，等我们这些老人一走，那剩下的不就是你们了。人这一生能有多长啊，顶多也就两万天，我们是过一天剩一天，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很多可能性呢！”柳老爷子动情地说道

听老爷子一言，雨燕也是当面做了许诺，“柳叔放心吧，该放下的事情，都慢慢放下了，现在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

“那就好。”柳老爷子满意的点头，“自柳云离开后，秀芬这日子过得很难，一个人把天儿拉扯长大，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多好的两个人，谁曾想我儿子就先走了一步，他心脏上的毛病我也有，其实整件事就怪不得你们。只是当时我儿子突然就走了，秀芬心里难以接受，所以才……其实一直想跟你们杜家说声抱歉。前些日子，我跟秀芬也说了这件事，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

雨燕慌了，“柳叔，别这么说，哎呀，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有问题。”

“大家都没错，错的都是大家的脾气，事情嘛，总会过去的。”老太太豁达的说道。

当年柳云就是因为突发心梗走的，今天雨燕来此，也是头回听到了柳云得心脏病的事儿，原本两家的恩怨由此而生，柳老爷子这么一说，雨燕心中的愧疚就少了一些。这些天，秀芬对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偏见了，看来老爷子说的话，她也听进去了。

吊瓶里的水滴滴答答，时间过得飞快，聊了几句柳老爷子就睡了。雨燕跟着老太太出了门，在走廊里坐着，走廊对窗的位置刚好能瞧见柳老爷子的点滴瓶。雨下的更大了，屋顶上就像是若干小石子争相落下，奏出一曲别样的雨景曲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柳老爷子，雨燕道，“妈，柳叔的身体一直都这样吗？”

老太太看了他，“是啊，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就生病，估计跟这天儿有关系。你最近咋样，身体没事吧，可得保护好身体。”

“妈，我好着呢。倒是您，刚才可把我紧张坏了。”雨燕道

老太太笑着，“我能有啥事，放心吧，我没事。”

“妈，柳叔的那个病，好一些了吗？刚看着挺正常的。”

“没呢，这谁能说得准，失忆是间歇性的，有时候想起来，有时候就忘了，一阵一阵的，忘记的时候那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老太太道，“现在唯一好的就是，秀芬来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发作过，倒也省的秀芬难过了。”

雨燕同情柳叔，更觉秀芬的不易，“现在这里有您，他可能会好一些吧。”

“所以，这也是妈暂时不想回家住的原因之一，上次回家待了几天，你也看见了，你柳叔直接找上门了，他身边离不开人，他这里没多少朋友的，我们这些老人，都想着老来伴，但这老来伴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甭管是谁，有个人在我们身边待着，就满足了。”

听老太太这番话，雨燕更有感触。与其说老太太在陪着柳叔，其实老太太也需要柳叔的陪伴，今儿刚好来了这儿，又下着雨，哪儿都别去了，就好好的陪着老妈待一天吧。

地上湿漉漉的，文欣冒雨进了工作室，从下车到门口这段距离，就险些将自己浇成一个落汤鸡，还差点迟到，这一天也是文欣头回卡点进了工作室。杜娟一瞧文欣来了，忙将文欣叫到办公室来。

文欣进了门，道，“今儿路上太堵了，差点儿就迟到了，娟，今儿我是卡着点来的啊。”

“找你不是给你说这事儿。哎？你怎么回事，头发都湿了，没带伞啊，快，擦擦。”杜娟从包里拿出干纸巾递给文欣，“我正说找你说点事呢。”

“带了，想着几步路，谁想到这雨下这么大！你说的事儿是李师傅的事儿吧。”

杜娟惊道，“你也知道了？”

文欣边擦着头发，边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递给杜娟，“你看吧，这上面全部都是打过来的电话，从昨晚咱参加完晚宴回去后，这手机就一直没消停过，这李师傅现在太火了，昨儿一去，估计是一堆人认识他了。”

晚宴后，雕模师李维安人气大涨，行业内很多人都给京华坊打来电话想寻求合作，这可愁坏了杜娟和文欣。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文欣指着手机中的信息说道，“我加了几个人的社交软件，里面大多都是找李师傅合作绢塑的。还有几个行业外做石膏雕模的，也想合作，可这些人多半是想跟李师傅本人合作，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杜娟道，“这个还是听一下他本人的意见吧。”

说着将李维安叫了进来，李维安在工作室一直本分，从没想过会被叫进来，一见文欣也在，他也紧张起来了，“这一大早的，是不是之前做的模具出问题了？”

“不是，不是，您别紧张李师傅，跟我俩说话，您就别拘着了，都是一个工作室的。”文欣说罢将手机递给他，“李师傅，有些东西，您得看着定夺一下，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

京华坊本就对李维安有一分尊重，这回李维安彻底成了这行业的红人，杜娟和文欣自当是以他为先。

李维安一瞧手机上的内容，仅仅是撇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事儿啊！我昨晚回去就接到很多来合作的，不过我答应了合作。”

“啊！”杜娟张大嘴，“答应了？”

李维安接着道，“我答应合作，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与京华坊合作，这单子我才能接，要是跳过工作室直接跟我合作，那我觉得做事情会分心的。”

第二百章 一封邀请函 “那我就按照公司的名义回复了。”

杜娟松了口气，“你说说你这大喘气的，吓我一跳。”

杜娟是担心，毕竟公司已经有一位了，再出来第二个，杜娟都不知怎么面对。

“行，你看着回复就行，他们要真想合作的话，就直接过来聊聊也行，合适的话，咱工作室就替李师傅接下来了。”

“行，你们看着接吧，反正我是不单接，这是行规。”李维安道，“雕模本身就是一个耗时的工作，做好一件模已经不容易了，我就安心做好咱工作室的，就可以了。”

李维安离开后，杜娟感慨，“咱工作室能有他这样的，就省的咱们多操一份心了。我现在就担心娜娜，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安排好自己的时间”

文欣秒懂，“娟儿，你是说娜娜接私活了？是之前画作的事情吗？这事儿不是你弟弟一直在跟她说，怎么她答应了？”

杜娟点头，“应该是吧，这件事到头来，她肯定会答应卓时代那面的，现在我弟好像对这件事不上心了，那很有可能，卓昊亲自找她谈过。”

“我总感觉你弟跟着这个卓昊，学不到什么东西，那卓昊心眼多着呢，可别多让娜娜接触，娜娜那么单纯。”

“往后再看看吧，各自都有选择，咱们也不能阻拦不是。”杜娟是看开了，她心里早就知晓阿木娜心中所想，也预料到她跟卓时代合作是迟早的事儿。

文欣道，“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再开人家也不合适，也只能干着啊，反正到时候别耽误咱的正事儿就行，其他的都好说。”

阿木娜坐在那儿，心不在焉，看着社交信息中卓昊发来的文字：娜娜，合同我盖章了，已经寄出去了。画稿是不是应该给我了？

看着这段信息，阿木娜又有些后悔起来，可如今合同一签，便产生了效益，阿木娜更不敢违约。她给卓昊回道，“这几天就寄出去了。”

收到信息的卓昊坐在转椅上，单脚一蹬，转椅转了三百六十度。他这心情是开心到飞起。隔着百叶窗，杜锋看着卓昊高兴的样子，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而今全公司都在为阿木娜的画作做准备宣传，杜锋虽佛系了，可看到卓昊得意的样子，他心中却有不甘，看着手中的一份邀请函，想了想还是找卓昊一趟吧。

“卓总？忙着呢？”杜锋敲了敲卓昊的门，礼貌的问道

卓昊一见杜锋忙将他拉进来，“来就来，敲什么门啊，生分了不是，咱是兄弟，不在乎那些规矩。”

卓昊说着好话，桌上正是给阿木娜的合同，杜锋见状问道，“你这合同还没寄出去呢？”

“她的画没来，我怎么寄出去，咱们不能太主动，要让她明白，咱们是捧着她，但她也得有诚意才行，你瞧瞧这都几天了，我连画的影子都没见到。”卓昊抱怨道，显然他对阿木娜还是有些不满。

杜锋劝道，“卓总，我觉得合同该寄还得寄出去，毕竟当初是咱们先找的她，她也需要看到咱们这面的诚意才行，她是第一次跟咱合作，不能老这样吊着人家。”

“我的诚意都在合同上了，你也可以看看。你看看我许诺她的，不管是卖画后的收入还是推广待遇，这可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不能得到的财富和名气，她要不为所动，那她就不是阿木娜。”

卓昊这番话意味深长，杜锋听后却寒意满满。仿佛阿木娜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了秘密，难不成卓昊真的看透了阿木娜，杜锋再次道，“那合同我觉得提前寄出去也行，反正早晚都要寄的。”

卓昊不耐其烦，“兄弟，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了，现在我全权对接。”

这话一说，杜锋也不再言语，卓昊见状又道，“最近也是没办法，公司里的业务太少了，姚总那面你又不同意合作，阿木娜这面刚好有合作的意向，咱不得抓住吗，再说了这是双赢的事情。”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如今杜锋是懒得跟卓昊去吵了，这段时间就算在公司，两人的交流也少了很多，“我进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一周后在中关村举办一个新产业论坛，我给咱们报名了，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这是邀请函。”

杜锋说完丢下邀请函，转身正要离开。卓昊在后道，“这就出去啊，喂！”说着拿起邀请函，发现邀请函上的赞助公司刚好是卓氏集团，忙叫住杜锋。

“杜锋，你等等！这邀请函是不是我爸给你的？”

“什么？”杜锋回过头，卓昊脸色变得难看，便道，“从上次见过你爸后，这阵子我都没见过他，他也没找过我。”

“你看看这邀请函，赞助怎么是卓氏集团。”

杜锋还真没注意到这点，仔细一看确实如此，“邀请函是快递过来的，我也没注意到。之前我在网上报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一封邀请函，让卓昊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打击到，“你是知道的，这家公司能开起来，都靠我爸的支持。可现在我只想做出一点成绩给他看，我不想再有求于我爸。”

“我知道啊，可这个论坛赞助方很多，卓氏集团只是其中一家，你不用在意这些。咱们过去也只是交流，这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次机会啊，说不定还能开展新的合作呢。”

“去不去的，我再考虑一下吧。”卓昊翻看着邀请函，随邀请函的还有一份与会名单。卓昊迅速看着名单，里面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姚战。

他也在？卓昊想着，杜锋之前说不能跟姚战合作，这句话他是听进去了。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渐渐停了。很少回家的卓昊，这回也是开车回了家。三层的别墅空荡荡的，卓昊一进门仰着头就扯着嗓子大喊，“爸，爸！”

“别喊了，在楼上！”是卓父的声音，正从三楼传来。

卓昊几步上了楼，一口气走到父亲的书房，卓父正在桌案前练习毛笔字，长长铺开的的宣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厚德载物。

一见卓昊进屋，卓父道，“我还以为你不回这个家了，钱给你投了，公司你也开起来了，这转眼间就忘了你爹！”

卓昊没有回答，直接问道，“爸，新产业论坛上你为什么邀请了姚战参加？”

“姚战？哦，他这次也参加论坛？”卓父压根不知道此事，“邀请嘉宾的事情不是集团在弄，是其他公司做的，不是，你是怎么知道？你公司也报名了？”

卓昊点头，“这么重要的论坛，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你去什么！不行，我明儿就跟他们说一声，去了你们公司的名额。”卓父不知缘由压根就不同意卓时代前往。

“爸，为什么不能去啊，凭什么给我们取消了！姚战那种都能去，我们去不了？”

卓父道，“不让你们去，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个论坛去的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你们卓时代才成立多长时间。你能接到邀请函，那一定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儿子，反正你不能去！”

第二百零一章 小罐酱菜 “爸，您这就过分了，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公平的，您不让去是怕我过去给您丢脸吗？”

父子俩聊着就开始呛火了，卓父脸一拉，“你说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样迟早吃亏，我当初就不应该投你的公司，还得让你在社会上历练历练，前几家公司被你玩亏，跟你的脾气有很大关系，你现在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还想重蹈覆辙。”

卓昊被激怒，“爸！我在跟您说论坛的事情，你老提过去的事情做什么！我说过这家公司我会认真对待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反正这次论坛，你不让我去我也得去，我还就偏去了，大不了我到时候硬闯！”

“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还有没有规矩了！你给我出去！”没说两句父子俩就吵成这样，卓父将毛笔扔在宣纸上，看着卓昊愤愤的离开了，只听楼下“哐”的摔门声，卓父叹了一口气，将宣纸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那挥毫的心情所剩全无。

雨停了，可窗外弥漫着一阵湿气，好不舒服。卓昊开着车上了三环，他想一脚油门开到底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刚踩油门，溜了一段路，随后又一脚刹车，一阵惯性便将自己狠狠的砸在椅背上。这时正是晚高峰，三环路上正堵着呢，眼前望不到边的红灯，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起来。他拍打着方向盘，一个劲的按着喇叭。

前面的车也不耐烦了，司机摇下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向后看着嚷起来，“按什么按啊，没看见前面都堵死了吧！”

卓昊回道，“我乐意按，你管着嘛！”

“有病！”前车的司机说着不再理睬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狠砸着方向盘，心情差到了极点。

胡同里湿漉漉的，今儿这雨下得有些大，虽说是停了，可灰色瓦檐上的水珠子还在不停地滴落。杜娟敲了许久的门，秀芬阿姨才出来。一瞧是杜娟忙道，“娟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秀芬阿姨，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您吃了吗？”杜娟说着将手里提着的饭盒递了过去，“妈在家做了些好吃的，说带过来给您尝尝，也是为了感谢这次帮我家这忙。”

秀芬道，“谢什么啊，你妈呢，她怎么不过来啊？叫她一起来聊聊天啊。”

杜娟说，“她不来了，阿姨，我妈做完饭就先休息了，她今儿起得早，一大早就去看我姥姥去了。”

“哦，去养老院了。”秀芬道，“我这好长时间没去养老院了，改天是得过去看看，看看你妈做的什么好吃的，算一算有差不多二十年没吃到过你妈做的饭菜了，那时候我们在厂里的时候，都是吃大锅饭，你妈就经常从家带吃的过来。”

秀芬打开饭盒，是红烧肉和韭菜炒鸡蛋，还有一份米饭，“你妈也真是，跑一天回来这么累了，还做了这么多。”

“哦，对了，还有这个。”杜娟说着从裤兜拿出一个搪瓷小罐，“我妈说这个给你尝尝，品品她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秀芬接过小罐，边问边打开，“这是什么？”

罐子里是腌制的酱萝卜丝，一打开一股酱香味扑鼻。秀芬索性上手拿起一条尝了起来，细细咀嚼着，“嗯！还是那个老味道，娟儿你可不知道，这小菜可是你妈妈的拿手好菜，当年在厂子里，大家都爱吃你妈这一口，抢都抢不到呢，不过你妈每次都会给我留一份，专门放在以前那种铝制的长饭盒里，现在那种长饭盒都不多见了，那时候你妈做绢人是一把好手，做菜也没人能比得了她。”

杜娟听得津津有味，“秀芬阿姨，真没想到，这一罐酱菜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呢。”

“是啊。”秀芬感慨往日，“当年厂子里的趣事还多着呢，就说这酱菜吧，后来你妈妈就跟厂里的后厨大缸里直接腌，后厨离厂长的办公室最近，那酱菜的味道都飘到厂长办公室，每次我们去办公室开会的时候，都是闻着酱菜味的，那时候就差把厂长叫酱菜厂长了。”

“哈哈哈……”杜娟笑着道，“真挺有趣的，这罐酱菜也是我妈上月才腌上的，今晚刚开封，就说给您拿过来一些尝尝，我本来还不知道我妈带给您一罐酱菜是为何，现在知道了，这酱菜里都是你们那个年代的记忆啊。”

“是啊。”秀芬拿起酱菜放在鼻边闻了闻，“这手艺，也只有你妈妈能做出来，当年要不是做绢人，那你妈妈现在一定进六必居了。”

杜娟帮着秀芬阿姨摆好饭菜，开玩笑道，“甭管是绢人还是酱菜，那可都是咱老北京的文化来着。阿姨，您赶紧吃吧，怕一会凉了这肉就该腻了。”

“娟儿，你吃过了？我去拿双筷子一起吃吧。”

“不了阿姨，我跟家吃过了。”杜娟说道，“阿姨，您这饭得按时吃才行，不然对胃不好，就是再忙，饭也不能落下。”

“都是长时间养的毛病，就想着把活干完了再吃，谁曾想活干完了，天也就黑了。”秀芬虽这样说着，实则她是怕京华坊等得着急了，“娟儿，你们那面进度如何了，四件绢人是不是都快完成其他个工序了，就剩这成衣了？”

杜娟连连摇头道，“没有，阿姨。这四件绢人要的不是很急，现在头模上的彩绘还没上呢。本来今儿他们要过来看看进度，这一下雨也没来。阿姨，您不用着急，按照您的时间正常做就行了。”

“那就行，我怕误了你这面的事儿。”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想，这次您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杜娟忙说道

秀芬看着杜娟，真切的说，“等这阵子忙完了，得出空你也过来学学，阿姨教你一些裁衣诀窍。”

从秀芬家出来，已是晚上九点了。这天又滴滴答答起来，秀芬看着不见星月的天，“又开始下了，你等会儿娟儿，我给你拿伞去。”

“不用了，阿姨，您赶紧回去吧，这就几步路不用打伞。”杜娟说罢匆匆离开了。

秀芬在后喊道，“随时来阿姨家玩！”

“好嘞！”

看着杜娟到家，秀芬这才放心的关了门。杜娟到厨房放下饭盒，直奔老妈的房间，见老妈正靠着床背睡得正香，杜娟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的给老妈盖上。雨燕睡觉轻，感觉到身边有人，微微睁开眼，“回来了，闺女。”

“妈，您醒了？”

“秀芬怎么样，吃了没？有没有说我做的不好吃？”

两人果然都是也要面子的人，杜娟回答道，“妈，您想什么呢。秀芬阿姨吃完了，说您的手艺啊不减当年。可妈，您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让我给秀芬阿姨送饭了，今儿去养老院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甲方第一(上) 雨燕睡意还在，柳老爷子跟自己说的事儿，雨燕暂不想说，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也没说什么，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得接着睡了。”

见老妈这瞌睡劲，杜娟没再问，不会儿就听老妈这呼噜起来了。老杜正巧进屋，“这才几点，你妈这就睡了？”

“妈今儿不是去了养老院，起得早，刚又做了一顿饭。爸，你怎么才回来。”

“店里弄净化设备，今儿总算是弄差不多了。娟儿厨房还有饭吗，我垫巴一口。”老杜说道

雨燕这屋就没安静过，本来睡得就不实。父女俩一聊天，雨燕瞌睡全无，索性坐起来，“你们俩也真是，还让不让我睡觉了！你以后回来早些，都这么晚了，跟外面吃了得了。”

见雨燕起来，老杜拍起马屁，“这不是家里的饭好吃吗。还去外面花那钱做什么。”

“行了行了，我去给你热饭去。”雨燕披了件外衣，朝厨房走去。

老杜立马跟杜娟做了一个鬼脸，“看到没，你妈现在被我拿捏的，这才能过一辈子，你以后找男人啊，也得这样，得懂得拿捏。”

“爸，您这话可别让我妈听见。再说了，爱情这东西两个人相处舒服就行了，哪有什么拿捏不拿捏的。”杜娟小声道，“对了，妈之前腌的酱菜，今儿开坛了，爸您要不也来点儿。”

“行啊！刚好可以装一点，明儿中午就拿它就馒头吃了。”

杜娟心疼了，“爸，您别这么累，中午就回家吃吧，那小铺里的活得慢慢干，总能干完的。”

老杜这几天着实压力大，听闺女一安慰，瞬间好了很多，“我是想着赶紧开业，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再磨叽了。”

“那也得劳逸结合，你要不听，我就把刚才你的话告诉妈去，看看老妈怎么拿捏你！”

老杜是没辙了，苦笑道，“我看啊，我现在是被你拿捏住了，刚才的话可别告诉你妈。”

“逗您呢。”杜娟说完，一溜烟进了厨房，“爸，等着啊，我帮妈弄饭去。”

一针针仔细的缝制着，每缝一段后，秀芬都要摘下老花镜仔细瞧瞧，看有没有出什么漏。桌旁的茶杯冒着热气，像这样的浓茶，她不知喝了多少。桌上的稿纸和被剪废的布料，堆在一起。秀芬手熟，顺便在一堆布料中扒拉两下，就能找出自己要找的布料。

门被推开，柳天走进一瞧，就不高兴起来，对着秀芬埋怨，“妈，您又喝这么浓的茶，您不知道您这几天都失眠了。”

“回来了！”秀芬才不搭理儿子的劝说，倔强的说道，“我这才是第一杯，大晚上的做活，不得提提神啊，今儿不在剧院住啊？”

柳天找了张空凳子坐下来，“刚好明早没演出，就回来看看您，妈，您吃了吗？家里还有饭吗？”

“这都几点了不知道吃饭啊！”秀芬道，“刚才杜家那闺女来了，替你季阿姨送来了一些饭菜，我都吃完了，你说你早点来多好，指不定两人还能见一面呢。”

老妈钦点鸳鸯谱，让柳天措施不及，不过他也练就了一本领，就是专听不重要的，便道，“那我点外卖吧，妈，您还有什么要吃的吗？”

“点什么外卖啊，现在油水都那么大，你不要嗓子了！我给你下面条去，家里还有番茄鸡蛋呢。”

“别，妈。我不点了，我这就自己下面条去，您忙您的吧，少喝点茶。”怕老妈又说起杜娟的事儿，柳天说罢进了厨房，桌上那罐小酱菜显眼，柳天扯着嗓子冲里屋喊道，“妈，这酱菜也是杜娟拿过来的吗？”

“是！那是你季阿姨亲自腌的，那味道不错，一会儿吃面条的时候，放一些进去。”

“知道了，妈。”

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老妈的声音由远而近，“天儿，你会做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老妈说着进了厨房，一瞧切开的西红柿还带着皮，“这西红柿不是这么做的，你切之前得先用开水烫一下，把皮去了再切，这鸡蛋也不是这么打的，来来来，我来吧。”

“妈，做出来能吃就行了。”

“那不行，这做饭哪能这么凑活呢。”秀芬说着就系上了围裙

自柳云离开秀芬后，家里大小事儿秀芬都操心的事无巨细，对柳天更是如此，秀芬有自己的想法，柳天也有自己的方法。只不过，柳天一直让着老妈，老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都依着她的来。

“天儿，你对柳家那姑娘到底有没有想法，你现在跟妈交个底，我看要不帮你撮合撮合。”秀芬道

柳天慌了，“哎呀，妈。这方面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感情这东西可急不得。”

秀芬自觉得有些越界，“行，你就自己拿主意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到时候不管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都记得带回家让妈瞧瞧。”

其实她已经来过了，只是现在大家都奔于事业，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说。柳天心想。

淅淅沥沥一天的雨随着夜晚的来临也结束了，这室外的温度又恢复了平常热的样子。次日一早，杜娟被一阵强烈的阳光给耀醒了，睁眼一瞧好家伙竟是一个大晴天，本想着这雨下个两三天，没成想一天的时间就放晴了。

这天，四件绢人的主人一大早就来到了京华坊。文欣、杜娟细心接待后，就带着大家看四件绢人修复的进度。从头模到饰品，他们倒是很满意，见到李维安后，这四位老人对他更尊重了。

老者道，“李师傅，这绢人的重塑有你把控，我们就放心了。四件绢人头部部分，损坏的比较严重，现在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

“是啊，李家的手艺那是祖传的，前些日子，王府文创官网上线那天，我在新闻上都瞧见李师傅了。”

另一位老者道，“现在成衣部分怎么样了，我们能看看吗？”

“看是可以看，不过在手机上。”杜娟说着拿出手机解释起来，“按照之前各位师傅的要求，因为这次绢人所有的成衣都是金剪刀重新量身定制的。金师傅这回正在家里完成咱们绢人的成衣，我这面有几张拍的照片，你们先可以看一下。”

手机中正是这四件绢人重新调整后的成衣，虽然是隔着手机屏幕，不过效果还不错。见成衣中缝制的细小针脚，老者道，“这针脚这么仔细，金师傅的眼力真好啊。”

文欣道，“爷爷，这不是金师傅缝制的。是这样，这次为了尽快给咱们赶出来，我们让工作室的格桑过去帮了金师傅几天的忙，格桑是我们这儿的成衣师傅，天赋也都不错呢。”

“那这小姑娘很幸运啊，要知道金师傅可不是轻易能教人的。”

第二百零三章 甲方第一(下) 听着四位老爷子对李维安、格桑的赞誉，阿木娜在一边默不作声，拿着彩绘笔勾画着绢人的五官。也正好四位老爷子到了她身边，大家看着画板上被上色的五官，阿木娜顿觉身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爷子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盯着画仔细的看。文欣怕阿木娜因此尴尬，便忙解围，“爷爷，这就是咱们这四件绢人的彩绘着色部分了，到时候包括之前脱落的本色，也会重新上色的，对了，之前绢人面部的线条图，各位都看过吧。”

“嗯。”为首的老爷子点头，“那线条图画的不错，跟这绢人之前的五官很相似，不过我看这一上颜色，怎么就不一样了呢，你们看着咋样？”

老爷子一说，其他三位直接凑近画板，就听另一位道，“看上去比之前的颜色好像淡了一些，尤其是这腮红，怎么这么淡？小姑娘，这块能给重新上色吗？”

“这块……”阿木娜正要说，下面的话却被其余两位给打断了。

这两人直接上手指着眼睛的部分，一起摇摇头，其中一位没好气的说道，“眼睛画的这么大，你是不是没看之前的照片？在我们印象里，这绢人的眼睛是很小的，你给她画这么大做什么？”

这几日阿木娜心情本就不太好，这回也听不了这样刺耳的话，索性就直接说道，“这是国潮风格，现在绢人都是这样。”

另一位听阿木娜说话也没好气，便道，“我们就是提提意见，反正现在这五官看上去跟我们之前的差远了，实在不行就重画吧。”

阿木娜没有说话，继续着手里的活。杜娟见状道，“这样吧四位师傅，咱先过来看看绢人们定下来的头饰和腰饰，彩绘的事情一会咱们再讨论。”

“不，不，先说这件事。小姑娘，我们提出意见，你得听着。我们在这提意见呢，你还在这里画，这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刚那位要求阿木娜重画的老爷子看上去有点生气了，扯着嗓子就对阿木娜喊道。

“算了，算了！一个小姑娘，你跟她吵吵什么。”为首那老爷子说着，将他拉到身后，而后道，“小师傅，这眼睛能帮我们重新画吗？”

见有人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了，阿木娜也礼貌的回道“爷爷，颜色可以重新搭配调整，但眼睛是不可能去修改的，因为之前画轮廓线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眼睛的大小，而且这都是你们看过的。现在要想重新修改眼睛，那之前的轮廓草稿就得重新画。”

“那重新画的话，要多久？我们刚才也看了其他的工序，都做的差不多了。绢人中脸型五官是关键的一步，所以必须得非常细致才行，还有就是现在整体的配色看着都有些奇怪。”为首的这位老爷子说道，“创作嘛，我们肯定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意见，可你们也得尊重这四件绢人原本的样子。”

阿木娜不言语，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拿出那张老照片递给四位老爷子，“我很想尊重绢人原本的样子，可这张照片这么老了，绢人脸上的五官都糊了，你还想让我看出什么。”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说着雨燕走进来，看着阿木娜道，“有啥话不能好好跟他们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更是甲方，甲方第一知道吗？你在家也这么跟你父母说话吗？”

阿木娜憋着火，前日父母刚冲着自己要完钱。雨燕一提，阿木娜心里的激愤越来越大了，索性站起身出了工作室。杜娟、文欣更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间慌乱起来，能当面怒怼甲方的，怕只有阿木娜这个年纪才做得出的事情。文欣见雨燕来了，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放下来。

“实在不好意思，叔，这孩子小不懂事，你们别放心上。”雨燕替阿木娜向四位道歉，“该怎么改，咱们就怎么改，替她陪不是了。”

老爷子的气还没消，“放在心上？我们知道她是谁啊？这上着班呢，一生气就走了，这让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么干活的直接滚蛋！”

说话本陷入僵局，文欣忙道，“大家都消消气，爷爷，其实她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在市面上的绢人，都是浓眉大眼的，其实大家就喜欢看这种的。”

“不是，我们让你们修复绢人，又不是为了出售它们，我们就是想留一个念想，难道这都不行？就非得按照什么国潮来？刚才不还是说甲方第一吗？就不能尊重点我们的意见？”

“那这样，我出一个方案。”文欣心平气和的说道，“这四件绢人的眼睛，我们不按照刚才娜娜画出的草稿走，你们按照你们认为的大小，可以在稿纸上做个标注，我们按你们的标准就行。”

“你看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老爷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杜娟从阿木娜的桌上拿来之前的轮廓稿，看着老爷子们重新画下了绢人眼睛的轮廓，“其实这么大就可以，不用太大了。”

杜娟看着稿纸，应了老爷子们的要求，“行，就按照你们的来，回头我跟她说说，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那接下来，我带你们去我办公室瞧瞧绢人的饰品。”

“好！”

这风波总算是平息了，可雨燕没那么高兴。老爷子们跟着杜娟去看饰品的间歇，雨燕向文欣问起来，“娜娜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又有心事了？这事儿你们得注意了，咱们打开门做生意，以后还会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客户，看不惯就得罪？这像什么！”

“季阿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文欣安抚着雨燕，“您也别放心上。”

“我是想着今儿过来看看你们做的怎么样了，哪能料到一进门就吵吵起来了。这娜娜的情绪太不稳定，要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儿呢。”雨燕道，“现在上着班呢，就这样跑出去，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卓父虽不让卓昊参加论坛，可卓昊不听，在公司里跟杜锋忙碌的准备着物料。昨儿跟老爸的对话，今儿他的气还没消，在公司念念叨叨的，杜锋也知此事。听着卓昊一个人抱怨，“你说这老头思想这么落后，就是参加个论坛，还跟我急，这次我必须参加，我得让他看看，开公司这件事我能做好！”

卓昊斗争满满，杜锋倒也放心了。他怕的就是卓昊因为利益而冲动，而眼下一心准备论坛的事，他更愿意全力以赴的帮助他。

第二百零四章 群租房东 “其实叔叔这样做，应该有他的想法，你回头好好跟他说说吧。”对于卓家这父子关系，杜锋本是不知道怎么去劝，可卓昊跟自己提及此事，也只能这样说。

卓昊道，“我现在就怕跟他沟通，一沟通就吵架，我看啊，都省省吧。我少废口舌，他也少生气。”

杜锋没有答话，卓昊看着忙碌的杜锋，许久才试探的问道，“有个事其实一直想跟你说，阿木娜这件事你不会怪我吧？”

阿木娜的事情，杜锋虽未在参与，可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更怕卓昊提起这件事，但也只能回道，“怎么会呢，那也是她的选择。”

“现在只要她的画作寄过来，咱们就可以帮她打造了，回头宣传对接这块还是得你来，你负责个她对细节吧。”

杜锋推辞道，“我啊……还是算了吧。这件事你跟了这么久，现在也跟成了，你就一直对接呗，我这手上不是还负责公司其他业务呢？”

“放心上了是不？”卓昊觉察到杜锋的不快，在公司这么久以来，杜锋很少他推辞，“之前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都过去了。现在阿木娜要签约进来，不是挺好的吗，你放心，影响不到她现在的工作的，咱收的画也只是她现有的。”

“没有，没放在心上，想多了。”杜锋道，他现在对阿木娜的事情是压根不想再参与。

卓昊自然不信，揪着这事不放了，正要张口再说什么，一个电话进来了，卓昊一瞧，正是阿木娜的电话。他看了看杜锋，又瞧瞧电话上的名字，给杜锋打了一招呼，就避开他接电话了。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卓昊试探着问，“阿木娜老师？”

“嗯……”电话那头许久才传出一声，而后又过了一会儿，就听那头的阿木娜道，“卓总，我……我想好了。我要继续创作自己的画作，你确定能给我卖出去吗？”

“啊！”卓昊没预料到阿木娜给自己打电话会是这事儿，他还是不相信，“阿木娜老师，您这是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阿木娜道，“可能我早就应该做出选择的，我想要更好的生活。”

卓昊听着阿木娜的语气不对，便道，“是这样，阿木娜老师。我不知道你那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但如果你真的想清楚的话，我这面随时欢迎您合作。我们公司也很需要您这样纯原创的画作者，公司会尽全力打造你的。”

“好，我知道了。”阿木娜说完就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进屋，杜锋瞧卓昊一脸不解。卓昊见了杜锋，便直接说道，“刚才阿木娜给我打电话，说愿意签约过来，想继续创作新的作品，说了一通后给我把电话挂了，奇怪了。”

“她要签全约？”杜锋反问，质疑的看着卓昊

卓昊点点头，看着杜锋，“这事儿我没瞒着你啊，真是她自己这么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这是她自己刚才说的。我还在想为什么呢，是不是你姐那儿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吧，她在京华坊一直干得挺好的，要真出了问题，我姐肯定会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杜锋也跟着担心起来，“其实我姐一直不是很同意阿木娜接外面的活，只是因为她家庭特殊，才有所照顾。”

卓昊刚说完阿木娜只卖自己现有的画作，可下一秒事情完全就变了，卓昊也被弄得措手不及。

只是这回，杜娟还以为阿木娜像之前那样只是发发脾气，可谁都没有想到，阿木娜已经做好了离开京华坊的准备。

卓昊怕杜锋多想，他这次是考虑到杜锋的感受了，“要是她真的过来签全约的话，你这面……”

“看她自己选择吧。”杜锋淡淡的回了一句，他不知道京华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去打个电话吧。”

杜锋刚从办公室出去，卓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阿木娜。卓昊接起来，“阿木娜老师，怎么了？”

“我现在遇到麻烦了，你能帮我过来解决一下吗，我不知道找谁了。”

“什么事儿，你说。”

杜锋担心阿木娜将刚才阿木娜给卓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杜娟，就看到卓昊匆匆忙忙出去了，杜锋也没当回事。

白色的墙上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点，耳边更是房东无休止的嚷嚷声，“你说你把这墙弄成这样，我这以后怎么租？我租给你的时候，这面墙白的就跟纸一样，现在你看看成什么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办吧，要么搬走，要么想办法把这墙壁刷了！”

房东连珠带炮说了一大堆，本来就宽胖的身材加上一头的大波浪，一说起话来摇摇晃晃的，满头的大波浪也跟着动了起来。她一脸横肉的看着阿木娜，阿木娜弱小的身体在她的面前，完全插不上几句话。

“我也不是故意的，之前这样放就没事啊。”阿木娜边收拾着画边说，房东声儿大，这一嗓子倒是吵来了住在隔壁几户看热闹的人。

三四人围在阿木娜房门往里瞧瞧，就听其中一人道，“还真没想到，咱这楼上还住着画家呢。”

阿木娜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虽说十几户都在这样的筒子楼里住着，可平常大家都不搭理彼此，各自有忙的事儿，也只有几户人家闲散的中年妇女，家里男人出去打工了，她们显得没事，时不时出来嚼嚼舌根子，阿木娜烦她们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一白眼递过去，那人索性离开，还不忘阴阳怪气地来一句，“画家，画家……”

“这画的啥啊。”听另一人道，“堆了一堆，卖出去没？”

“别围在这里了，都回去！”房东冲着众人说道，可没有一个人挪脚的，大家依旧在看热闹，房东继续嚷嚷，“你不是故意的，前几天下雨你不知道？非得把画放在窗下边儿，雨点子都打进来了，溅的墙都花了。我要不是今儿查电，还不知道这样！”

“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阿木娜只想尽快把这事儿解决，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从一楼就听到三楼的吵闹声，卓昊上了楼。见阿木娜家门口被堵了人，以为是过来找麻烦呢，便呵斥道，“嘛呢！都干嘛呢！”

门口那几人眼神冷淡的看着卓昊，卓昊挤进人群直接进了屋。

“等会，你谁啊。”

卓昊一瞧这房东不是善茬，便直接将那几位看热闹的人关在门外，“大姐，有事儿咱屋里说，就别让他们看了。”

“您谁啊？”

未等阿木娜说话，卓昊满脸堆笑的先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她领导，大姐。她怎么了，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一听卓昊说这话，纯纯的北京口音替着阿木娜求情，房东的火也消了一些，指着墙上的颜料道，“您瞧瞧，这墙给我弄成什么样子了？满墙的颜料，让我怎么收拾。”

第二百零五章 离职风波 “看着颜料溅上去的也不多，您直接找一刷大白的，我给您钱就完事了。”卓昊道。

阿木娜不想再欠一份人情，忙说道，“卓总，我自己来可以的，不用……”

“没事儿，我来处理就行。”

“哟，您这领导还挺关心下属啊。问题我找一刷大白就刷这么点地儿也不合适，人家都是一整屋子刷的，这么点的活，谁给你干啊。”

“那您说，大姐，您想怎么办。”

“那就多给一个月房租吧，然后这房我不租给她了。”

卓昊笑道，“大姐，您这要一个月房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你们租房合同应该有写怎么赔偿吧，要不咱拿合同瞧瞧。”

“合同？这住这儿的，你问问谁签合同？这又不是合租公寓，您啊就给一个月房租就得，不然我也没法给大房东交待，人这房后面还得租不是？”

卓昊看着阿木娜，问道，“您找这房是二房东？是中介啊。”

“我不知道……”

“行吧，多给您一月房租，这几天她就搬出去。”卓昊拿出手机正准备扫款，阿木娜忙拦住了他。

“卓总，我来吧。”阿木娜拿出手机给房东扫款过去，“三天后，我会搬走。”

门口围观的那些人也回了自己屋，阿木娜无力的坐在床上，卓昊将门打开，而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阿木娜道，“卓总，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叫过来的，其实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只是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才……”

“没事儿，阿木娜老师。住这种房子就是这样，事贼多，换一个好的环境住吧。等你慢慢的起来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以后都要创作，好的创作环境对你来说很重要。”

阿木娜点头，接着道，“要不是家里人三番五次的逼我，我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京华坊那面的压力太大了，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人指责，这段时间，我受够了。”

阿木娜情绪的累积无疑是达到了一个峰值，家里的压力加上工作的不顺，她如一只困兽，只想赶紧跳出来。

“创作就是要自由，不需要太多的限制，你以后想怎么创作就怎么创作。”卓昊起身看着阿木娜的画作，一幅接着一幅，不禁夸道，“你看看你这些画，是现在最流行的国风，紧跟潮流，别的不说，在同行业里，就这样的一幅原创画可卖不少钱，线上线下结合，你的这些作品一定会卖出去的。”

“谢谢卓总，我就想证明自己。”

卓昊嘴角一笑，便道，“互相成就嘛。”

“这些画，你一会就选几张先拿走吧，后面的作品我会继续画的。”

“行！这倒省事了，你也不用寄给我了。”卓昊挑了几张画，再次向阿木娜确认，“阿木娜老师，这几张我就先拿回公司了，后面你要能画出新的作品，分成价格上我可以再让你一成。”

“其实这几天没寄，是因为我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现在我想明白了。”

卓昊道，“这就叫洒脱，咱们搞艺术的必须得洒脱。阿木娜老师，您决定的不迟，刚刚好。”

阿木娜应了卓昊，可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京华坊这个坎。从家庭到工作，她被一次次压得喘不过气来。杜娟悻悻地从办公室出来，刚才弟弟给自己的电话已经说明了一切。杜娟的心情直跌谷底，文欣见状上前询问。听杜娟告知事情原委，文欣火冒三丈，“她这找下家倒是找的挺快啊，我看京华坊她也不用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雨燕刚把四位老爷子送走，进门见杜娟、文欣一个气急一个失意。

文欣道，“季阿姨，阿木娜找好下家了，我们正商量下面怎么办呢，真的娟儿，要我说直接给她办离职手续吧。大家都好聚好散。”

雨燕惊到了，“离职，这好好的怎么离职？”

忽而一想，雨燕明白了，“是不是刚才我说她，她才走的，呦，这我是真没想到，这娜娜心思怎么这么重呢？刚才她那么说话，我也是一着急才，嗨！都怪我！”

“哪能怪您呢，阿姨。只怕是这下家找了有段时间了，刚才的事儿只是一导火索。”

文欣说的不无道理，可杜娟还是想给阿木娜一次机会，“要不再等等吧，阿木娜能到咱们工作室太难得，我不想让她有新的压力，要不再考察一段时间？”

“娟儿，人家都找到下家了，还有什么压力啊。那卓时代之前一心想要找阿木娜，现在她过去，待遇肯定比咱们高啊，这都不用想的，你为人家考虑，人家为咱考虑吗？”文欣气愤的说道

“她这刚出去没多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雨燕问道

杜娟指了指手机，“小锋跟我打电话了，说阿木娜主动找的卓昊。”

雨燕默默地点头，“还知道给你打电话，挺好，还是向着咱。这个卓昊，他想干嘛啊，不带这样挖墙脚的。”

“主要是人家抛出了橄榄枝，她就去了，这也没辙啊。”文欣道

“要不我劝劝她吧，看能不能把她留下来。”三人正聊着，格桑走过来说道，“娜娜心思其实挺细的，估计她现在也不好受。”

文欣来了一句，“她好受不好受不知道，反正要是因为她耽误了活，大家都不好受。”

雨燕叹了一口气，“唉！这样吧，娟儿、欣欣。她想走的话，让她走就行了，不过咱也告诉她，京华坊是她的退路，想回来随时回来。她有自己的选择，咱也得尊重不是。”

文欣不太赞同季阿姨所说，正想反驳，杜娟忙拦住她冲她摇摇头。文欣理会，也不再多言。

杜娟有些委屈起来，“我觉得咱们做的已经够好了，亏着她了什么的，她可以直接说啊，干嘛就这样招呼不打一走了之。”

“所以说，她不适合职场。”文欣道，“职场上很现实，做错事情了被领导说是很正常的，如果连这个都接受不了，那就算到了其他公司也一样。”

“休息室里还有她的一些东西，她要真走的话，肯定还会回来拿东西。”李维安在旁说道，“这事儿呢，就随她去吧，这孩子的心还需要磨练才行。”

“行吧，大家都去忙吧。”杜娟不想再说此事，转身进了办公室，大家伙都散了。

临近下班点，卓昊才兴致勃勃的回到公司。杜锋见他一脸的微笑，随口问了一句，“啥事儿啊，出去一下午这么高兴。”

“啊？”卓昊收了收脸上的喜悦，“没什么，就是心情好。”

卓昊嘴上虽这样说着，可手里拿的画桶上写着一个“娜”字，杜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多问了一句，“是不是跟阿木娜有关系？”

第二百零六章 走神 卓昊压根就不想让刚才发生的事情被杜锋知道，继续隐瞒起来，“真没事，现在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哦。”杜锋自讨没趣，他心知卓昊因为一些事儿隐瞒了自己，只是这一层，谁都不想说破罢了。

大家都一一走完了，杜娟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见格桑还在忙碌。她走到格桑身边，“是在等娜娜？”

“嗯，娟姐。”格桑回过头，“她的包还在这里，肯定会回来的。我想找她好好聊聊，我俩差不多是一起进来的，她应该会听我的劝吧。”

见格桑如此，杜娟心中也是感慨：都是一起进来的，可两人的处世完全不同。格桑对阿木娜还抱有希望，她纯真，她更真实，就如草原上洁白的格桑花。杜娟的心已经很累了，无心再顾及这些事情，但对阿木娜也有一份留念，“格桑，你想怎么聊就怎么聊吧，别强求她，她怎么选择，还是看她自己。”

“好，我知道了，娟姐，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要是弄完了，就来家里吃口饭吧，或者一会儿我给你带过来。”

“不用了，娟姐，我跟她聊完自己就回去了。”

“那行，一会再说，回的晚的话直接打车，明早让文欣给你报。”

“好，谢谢娟姐。”

杜娟出了工作室，她这回的心是凉的，她不知道为何阿木娜会成这样。北京这座大城市，就像一个大染缸，形形色色的都是诱惑。经得住的，拼上一辈子可能也碌碌无为，但心里踏实；经不住的可能在短时间暴富成名，但就说不好是否永久了。阿木娜的事情，杜娟能理解，她总是想着阿木娜的家境，可能便认为她做所有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但却忘记了阿木娜原有的初心到底是什么。她依旧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在南锣鼓巷遇到阿木娜时的情景。她惜才，可却不如愿。

果然，将近八点的时候阿木娜来到了工作室。格桑做着针线活，早就忘记了时间，直到阿木娜的脚步声和哼歌的声音，才让她回过神。

阿木娜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看到格桑就先打起招呼来，“还没走啊，在加班？”

“你来了？”一瞧阿木娜一脸的喜悦，格桑这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个……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聊聊。”

“行啊。”阿木娜像变了一个人，洒脱的坐了下来，她的性格本就大大咧咧，可这回却多了几分乖张，“什么事儿你说吧。”

格桑小声道，“你真的要离开这里？”

“对啊，不然呢，还等着被继续呲？我可受不了。”

“要不再考虑考虑吧，在京华坊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有感情。今天季阿姨也是对事不对人，大家都是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阿木娜笑着，“我没有放在心上啊，我就是不习惯被人管着。我还是喜欢在纸上画画，它能让我感到自由。至于感情吧，我觉得大家都现实点比较好，其实格桑你也应该有更好的空间。”

这番话，格桑确实没想到。近在眼前的阿木娜侃侃而谈，可自己觉得她又离了好远。

“我在这儿挺好的，现在这四件绢人的项目上又能跟着金剪刀学习，我已经很满足了。”格桑道

阿木娜起身，朝着休息室走去，“没事就早下班吧，我收拾完东西就撤了。”

“娜娜！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剩下的彩绘怎么办？”

阿木娜站住了，她想了想道，“手头的工作我会做完的。”

格桑从未见过阿木娜如此冷静，眼前的她很陌生。

“哗啦哗啦……”水龙头的水急速流向水池，打在碗上，都溅了出来。手里的这只碗杜娟不知道转洗了多少圈。

雨燕急忙关上水龙头，“娟儿，想什么呢，这水都溅出来了。”老妈一提醒，杜娟这才回过神。

“妈……”杜娟低头一瞧，自己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等我洗完了我去换件衣服。”

雨燕拿起一旁未洗的碗，“还是我来吧，你赶紧换衣服去吧，别给肚子弄着凉了。”

杜娟道，“没事妈，我帮你弄完再去。”

说完杜娟一声不吭的擦起碗来，雨燕知道女儿心情不好，便安慰起来，“娟儿，还在想阿木娜的事情呢？”

杜娟点点头没作声，雨燕继续说道，“阿木娜这件事，其实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就跟你老妈当年开绢艺培训班是一样的，当年那些培训班的学生来了没多久就走的很多，坚持不下来的也有很多。大家都有各自的追求，不用太在意这些，大不了咱们再重新招人就是了。”

“我还是不相信阿木娜就这样离开。”杜娟笃定地说，“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情绪都是挂在脸上的，她想真离开，应该会提前告诉我的。”

雨燕听杜娟简单分析完，笑道，“我的傻闺女啊，你还是不了解人。你看看咱工作室的阿木娜和格桑这俩姑娘。格桑是不喜欢说话，可做事情都是很开放的，只不过慢热；阿木娜你看着大大咧咧，但越是这样的人，她心中藏着的事儿就越多，原生家庭是会影响这些的。”

“你娘俩聊什么呢，工作室那个叫格桑的姑娘来了。”老杜进来跟两人说道

雨燕和杜娟出了屋，格桑正在院子里坐着。雨燕忙邀请格桑进屋，“格桑来了，快进屋坐吧。”

格桑见老杜刚从屋子里墩好地，提着拖把出来，便道，“不了，阿姨。我在院子里就行，我来是有事跟你们说。”

“娜娜是不是来过了？”杜娟自然知道格桑找自己所谓何事，见格桑神情紧张，杜娟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格桑应着说道，“刚才她来了，不过来之后把她之前放在休息室的东西拿走了一些，她说要离开工作室，但在离开之前会把剩下的工作完成的。”

“看吧，娟儿，我就说了。她真的要走的话，你也留不住。”

杜娟很平静，其实她就在等待格桑的这个答案。只不过刚入创业的她，将人情看得太重了一些，“那就等她做完所有的工作吧，到时候四件绢人交付了，她可以选择其他的。”

杜娟一下就看通了，自己做事优柔寡断，多半是因为惜才。雨燕拍着杜娟的肩膀，“没事，闺女。北京这么大，咱再找找人，会有合适的彩绘师傅。”

“娟姐，您也别太难过，京华坊不还有我们呢。”格桑懂事的说，而后道，“那个……我就先回家了娟姐，现在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第二百零七章 说起诗和远方 杜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冲着格桑道，“你先等会儿啊。”说罢进了厨房，不会儿拎着两个餐盒出来。

“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吧，这个拿到家里去吃吧，热一热就行。”

见杜娟这么热情，格桑客气道，“不用了，娟姐。我回去随便买点就行，不用带这个的。”

雨燕拿过餐盒硬塞到格桑手里，“拿着吧，刚才娟儿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事儿。这是专门给你的，拿回去吃吧，家里做的，别嫌弃。”

“那……这……”格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别客气了，拿回去吃吧。”杜娟说着递给格桑手机，“你家在哪儿，今晚就打车回去吧。”

格桑道，“那不行，不行！地铁还有呢，娟姐，打车就不必了。”

“来吧，快。别赶地铁了，今天你在工作室留这么晚，然后又过来跟我们说一声，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没事儿的，娟姐。”

“快，填你家地址吧，回去后赶紧吃饭，早点休息，你家也不近。”

好歹娟姐也是自己的领导，格桑见她如此热情，她不想驳了杜娟的面子，便只好硬着头皮填了地址。

“行，打上了，走吧我送你去胡同口，顺带我也透透气。”

“好，等她坐上车了，你再回来。”

“知道了，妈。”

杜娟、格桑走在胡同里，一路上见格桑不怎么说话，知道在为娜娜的事情而烦心，平日里她跟娜娜的关系最好，娜娜这要走，其实格桑的心里才是难受的。杜娟脑子转了一百八十圈，说些什么话题好呢？

“是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回家？”

“嗯。”格桑点头，刚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这才说出来，“娟姐，你说娜娜她是怎么想的，工作室不是挺好的，非要这个时候离开，大家相处了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刚才是雨燕安慰自己，现在轮到杜娟安慰格桑了，“其实这件事我也想了好久，我妈刚跟我说，自己都有自己的追求，应该去尊重。我原本想这句话是不是太残忍，但后来一想，也的确如此。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一样的，她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祝福，其实大家都希望对方好。”

格桑道，“是啊，其实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事情，其实现在的工作对我来说挺有挑战性的，我对绢人也不是很懂，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做梦的时候我都会梦见自己在做绢人。”

杜娟笑了：是啊，做梦！自己不止一次梦到！只是这梦对自己来说已经到了结局。

“对了，格桑，你们老家那面的环境一定很好吧。其实我一直想去青海看看，很想去那面待一段时间，好好净化净化心灵。”

“其实，读仓央嘉措的诗歌就可以的，不过你要真想来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仓央嘉措文化广场看看。在那里，所有的诗歌都是刻在石碑上的，远处是高山，抬头是蓝天，只要你喜欢诗的话，到那面，你读着石碑上的一言一语，都会觉得安静。就像人们经常说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听着格桑的介绍，杜娟心动了，“这个地方是在哪里，在青海西宁？”

“没有，在我家刚察县。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县城，人好，景好，诗更好。”

杜娟笑了，她的眼前仿佛早已出现了青绿草原上的羊群，耳边响起的风声，轻轻地吹着，“等有机会了，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那面，也是有很多非遗，我所知道的唐卡可是青海的一绝。”

“对，我的针绣就是从那里学的。”

胡同口临着地铁站和马路，近晚上十一点了。可这马路上并未闲着，来回的车流亮起的路灯，在眼前如一条条光带一样快速的穿梭。胡同口等车的几分钟，杜娟和格桑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这繁华的北京城比起遥远的青海，几分忙碌，几分浮躁。杜娟是突然想起才问格桑的，这段时间的她，有时候的确被工作室的琐事压得喘不过气了。

雨燕在家里担心起闺女，见老杜跟卫生间淘洗着拖把。雨燕走过去说，“老伴儿！明儿要不我还是去店里帮你吧，现在小铺也开起来了，咱就忙咱自己的事儿吧。”

老杜回头惊讶的看着雨燕，“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就说要去店里帮忙。现在这是……忘记这茬了？我还跟你说呢，没事就来店里。我们哥几个研究新的饮品，你刚好帮我们算账。不过说真的，这家里的事儿也不少，你两头跑能不能行啊，别再累着自己，别跟咱儿子一样，你看看到现在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他啊！现在不知道跟着卓昊忙什么呢！不说他了，野孩子也管不住。你刚才说的我知道。可家里的事儿忙完也就一阵，我是怕我多想，这闺女工作室现在这情况，总感觉事情就没定过，比我之前开培训班事儿还多呢。”

老杜一乐，“哈哈哈！我看你是担心闺女吧，怕她的情绪受不了？放心吧，咱闺女坚强着呢！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啊，你不是去看咱妈吗，以后就多往养老院跑几次不就得了。”

“呦！那老太太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见不着你的时候想你，念叨你。你要是天天去，指不定就烦上你了。我也不管这些，我该去还是得去，她要烦是她的事儿。”

“你说你现在闺女这面一出情况，你就跟着烦，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老杜给雨燕说糊涂了，雨燕看着他，他一言不发。雨燕来气了，“你卖什么关子啊，有啥就说呗！”

“你现在这么担心闺女，其实不还是没放心让她干？你瞧瞧你，现在京华坊那面你还老去，你们工作室阿木娜那姑娘的事儿我也听娟儿说了，你今儿去是不是凶人家姑娘了，人家姑娘才决定离职的？你想想，她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处理方式，你过去直接嚷了一嗓子，现在这些年轻人，哪个经得住嚷的？”

雨燕本来就有愧意，只不过老杜这么一说，心里的愧意更大了，却也看得清自己了，“这么说来，还真是我的问题了。但你想想，娜娜那姑娘一心想离开的话，我就是不冲她发火，她也照样走不是吗？”

雨燕反问，老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既然工作室都交出去了，你就彻底放下心吧。现在你隔三差五的掺和，时间长了肯定不行。到头来，还把你自己累得不行。”

“哎呀！我知道。”雨燕听了几句就开始烦了，“老头子，你这以后说话挑重点，甭跟我讲道理，真是的。”

雨燕负气而去，老杜一个人在屋里喊冤，“哎！我一直都这样啊，我年轻时也这样。”

第二百零八章 搬家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张床、一组衣柜、两张破旧的椅子外，就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箱子了。白色的行李箱已经泛黄，阿木娜把它从床底拉出来的时候，一个滚轮也随之掉了下来。她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拉开窗帘，窗外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另一排挡住阳光的房子。

“家里有人吗？”门外喊着，阿木娜听出是房东的声音，随即开门

房东一瞧屋里，脸上倒也没有什么表情，“收拾好了啊，楼下是你叫的搬家公司吗？”

“嗯。”

“行，让他们搬的时候小心点，别碰着墙什么的，不然我没办法跟老房东交待。”房东说着拿出手机，“之前租房的押金，我手机扫您吧。”

阿木娜想了想道，“算了吧，这押金您留着刷大白。”

“行，那就这样吧。”房东说着收起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搬家公司的人上了楼，三下五除二就把屋子里的东西搬了个干净，前后不到半小时时间。上下楼沉重的脚步声，楼里时不时有人打开门瞧瞧，她面无表情的关上门，群租房便是这样，一年里这里的租客来来回回不知道要变多少回，或许住了几年，你是谁大家都不会在意。

“这上面的东西都搬完了，之前卓老板给的地址，我们就给您拉过去了。”

“好。”阿木娜点头，“替我谢谢卓总。”

“这就是顺手的事儿，没关系，卓老板之前也照顾过我们，这点小忙不算什么。我们就先过去了，卓老板还在公寓等着我们呢。”

搬家的车开走，阿木娜像往常一样去京华坊上班，像往常一样跟大家打完招呼后开始忙活。

格桑凑过来问，“娜娜，你真的决定好了？”

阿木娜道，“是啊，等这四件绢人的工作完成后，我就离开。对了，我搬新家了。是一间很大的公寓，等后面收拾好了，你可以经常过来。”

“搬家？这么快，去哪里了？还在这附近？”听到搬家这个消息，格桑知道阿木娜真的做好了打算。

“不在这儿，在海淀那面。”

“海淀？那离我们是挺远的啊。”

“格桑，秀芬阿姨那面你该过去了，今天成衣收尾，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文欣按着一沓资料从门外走进来，直奔杜娟的办公室。见格桑和阿木娜相聊几句，也没再搭理。

“知道了，欣姐，我这就去。”格桑冲阿木娜道，“那你忙吧，我过去了。”

阿木娜知道，家搬得离京华坊远了，她的心也远了。

文欣见杜娟丝毫不提阿木娜离开的事儿，直接丢给杜娟一沓资料，“娟儿，瞧瞧。现在王府文创有新的计划，鼓励大家开设绢艺培训班，传承技艺。”

“啊？开培训班？”杜娟张大了嘴，忙接过文欣拿的资料仔细看着

文欣顿了顿说，“其实，对京华坊来说。开培训班是最有经验的，先前咱们不也一直想着开培训班，只是因为最近的活繁重，这件事儿也就耽搁了。这回王府文创那面提出来了，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考虑进去。”

“话是这么说，可咱的工作室开培训班的经验基本都是失败的经验，没什么好借鉴的。而且之前都是我妈一直在弄这件事，她是有经验，只是培训班太耗神。之前咱们说让工作室每一位师傅都开培训班，但最后还是没弄起来。要开培训班的话，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现在可不像以前。”

“这次应该没问题吧，王府文创那面让咱们先准备着。他们说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我也跟他们说过这个问题。如今非遗开设兴趣班办不长久，是现在大家都遇到的一个问题。”文欣对此倒是很有信心，她看了看屋外正忙碌的几位兼职师傅，接着道，“咱们现在工作室还是需要精简，你看现在工作室留下的这几位师傅做一些缝补的活，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看像这次四件绢人的工作她们就没办法参与，其实开设培训班、兴趣班的话，可以让她们也过来听一听，提高一下技艺也是可以的，她们掌握的都是很老的一套裁剪技巧，”

杜娟道，“阿姨们岁数大了，恐怕是没有那个心思学习了。培训班的事情后面再看看吧，跟严总商量一下。其实到现在为止，京华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办培训班了，现在不能按照老妈的那个路子开班，问问严总咱们还需要注意什么。”

“好，这事儿我回头问问。严总那面说这次如果大家有意向开培训班的话，可以跟他们合作，他们会帮咱们。”

杜娟应了这件事，现在办培训班对她来说，更是一次挑战了，“其实这段时间我在想，我很想用办班的方式将非遗绢人传播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虽然之前也做了很多功课，尝试用新媒体的方法进行传播，可如果那样，我怕分身乏术。新媒体这块杜锋很了解，本想跟他聊聊的，可他如今比我还忙。”

“娟儿，宣传的事情千万不能着急，咱们这面做好计划，我随时给严总那面汇报。”

“也对。”杜娟道，“不过我想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娜娜的事儿？”

杜娟摇摇头，这时的她不想提起娜娜，忙跟文欣道，“不是她的事儿。你还记得咱之前开发的那个裁缝小程序吗？出问题了。”

“记得啊。”文欣说，“我印象里，那个小程序是你弟杜锋弄得。当时是为了解决离开工作室那些裁缝师傅的就业问题，这怎么会出问题？”

杜娟冲文欣招招手，“你过来看看。”

看了小程序的后台，一律的差评让文欣大跌眼镜，“怎么会这样？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这么多差评。”

杜娟自责，“这都怪我，我不会运营这个东西。当初我弟弄完后，我以为什么都不用管了。我也是昨儿晚上才想起这个的，差点就忘了还有小程序这事儿，谁知道一看，上面就成这样了。”

文欣仔细盯着电脑，“我看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上面差评最多的还是因为服务不到位，唉，其实咱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解决问题，现在问题。现在用户的问题没解决，反倒是给咱们增加了一堆问题。”

“当时小程序其一是为了解决裁缝师傅的就业问题，其二是因为街坊邻居，家里有缝缝补补的需求，弄这么一个小程序，是为了大家都方便一些。”杜娟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就不应该这么做，街坊邻居缝缝补补的，之前都是我妈亲自上门去的，要么就是派工作室的其他裁缝师傅。大家能面对面也好说事儿，还能拉近情分。”

第二百零九章 ppt＼/app “看数据这一栏，原本加进来的裁缝师傅，都退了一半。差评最多是因为下单之后没人接单，大家都在这上面抱怨起来了，我看这小程序还是赶紧取消吧，回头跟季阿姨说一声，看看这事儿怎么办。”

杜娟思忖着文欣说的话，“退出的都是裁缝师傅？我现在就给她们打电话问问吧。”

杜娟拨通了几位裁缝师傅的电话，一时间都让杜娟没话可说。再给街坊四邻打电话询问情况，想说的就跟杜娟叨叨几句，无非就是服务不到位、下单不接单，再就是上门后胡乱糊弄，草草了事；而那些不想说的，一听杜娟提起小程序的事儿，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这几遭电话让杜娟身心疲惫，比平时做一件绢人还要累，她放下手机，并不打算接着打，“这人情债，还真的没办法去说。本是好心，却办了件坏事。”

“怎么了，都说什么？”

“先打电话问裁缝，她们统一给出的理由就是收入低，而且不稳定，基本都是现实的问题。问街坊呢，大家最不满意的那肯定就是服务了。你说得对，娟儿，这小程序得赶紧下线才行，只是这街坊的关系，就只能靠我妈了。”

“如今科技是发达，可在这条胡同看重的还真是老交情。这软件啊，终究代替不了人情。”

杜娟都没想到，这裁剪小程序竟然会让街坊的关系变远，看着评论中大家的吐槽杜娟越发的后怕，这样的事情她是第一次经历。文欣见杜娟紧张，便说，“别担心，阿姨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大中午，很少回家的杜娟匆匆回了趟家，正巧赶上雨燕出门。

“怎么中午回来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妈。我有事跟您说，您这是……”

“你爸忙得顾不上回家吃饭了，做好了给他带过去。什么事儿啊，非得现在说？”

一路上，杜娟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妈，老妈却一点都不意外，“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件事自打你们做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面肯定会出问题的。我就说前阵子跟菜市场碰到孙大妈，我跟她打招呼她都不怎么搭理我。孙大妈本来就心细，那天我还纳闷呢，我想着我也没得罪她啊，你这么一说那肯定就是了。”

杜娟回想着上午跟文欣看后台的情景，有一单的确是孙大妈下的单，这下全都说通了，“妈，真不知道会成现在这样，本来想给大家提供方便的，没想到倒添了麻烦。”

“你们老说我古板守旧，可有些东西咱还真得守。现在你们手机上安装了那么多的ppt，我就不喜欢装那些，这些东西给大家是提供了生活的便利，可要把它们与人情放在一起，这些ppt还真比不了。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到哪儿都抱一个手机，坐地铁看、公交看，过红绿灯还看，就连跟自己的朋友聚会吃饭也看，所以现在人与人的关系就疏远了很多。”

雨燕讲了一堆，却误把app说成了ppt。杜娟没有纠正母亲的说法，想想母亲那个年代，她们没有手机，没有这么多的app，靠的不就是一言一语的交流。杜娟突然明白了这点，“妈，现在小程序那面停了。不过现在都成这样了，怎么挽回啊。这胡同里的街坊，大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是我们的失误。妈，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雨燕有招儿，可不想让闺女掺和这事儿，“今儿周四，每周二四六她们都跟社区后院那儿跳广场舞，我今晚去瞧瞧。”

“妈，要不我也去吧。”

“你就别去了，这事儿吧还得我来，跟她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也不会因为这些缝缝补补的事儿坏了交情。”

“还真得是老将出马，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杜娟在旁夸道，“不过，妈。您这都不怎么喜欢跳舞的，去了之后合群吗？”

雨燕道，“死丫头，这不是妈帮你解决事儿去了，你还挑起来了？”

“才没有，那我想着说话不都志趣相投才说吗？那个孙阿姨可是广场舞的常客，厉害着呢。那些打球的一看她在那儿，都不敢去了。”

“志趣相投，那是你们。这胡同都是当年从周围几个厂子出来的，谁不了解谁啊。这只能说明啊，我们那时候的关系真。”雨燕是有一百个信心能挽回大家的误解，转而看着闺女为这些琐事操劳，却也心疼了起来，“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事儿挺多，能挺住吗，闺女。挺不住了，跟妈说！妈去找找师傅，找人这块他能帮上忙。”

杜娟感动，“没事儿，妈，我可以的。”

“那个娜娜今儿来了吗？她怎么样？”

“来了，我觉得她是想把手里的活做完再走，今天来工作室后跟格桑聊了几句，就一直低头做事，跟大家的交流也少了。唉！还是看她自己吧，反正现在我也不会再想那么多了，都有自己的人生，该说的我也说了，她今后的路怎么走，那就是她的事儿了。”

雨燕一向看得开，“那这孩子还行，知道善始善终！到时候要真走了，就让她开开心心的离开吧，大家都别闹别扭，指不定什么事儿上还能遇到呢！”

“我知道，妈。”

“走吧，今儿带的饭多，就跟你爸那儿吃了吧。”

趁着中午的功夫，卓昊将阿木娜的画一一展开，挂在自己的办公室欣赏起来。杜锋推门而进，看此状，没有直接问阿木娜的事儿，“你在呢？吃饭了吗？刚看你办公室没人。”

卓昊一脸疲惫，见杜锋进来，便道，“我刚回来，没吃呢！今天一大早帮人搬家了。”

“搬家？你从家里搬出来了？”

“不是我，是阿木娜。”卓昊随意的说着，“她今儿从群租房搬出来了，我给她找了一公寓。”

杜锋被惊到了，卓昊跟阿木娜认识不到几面，他能给阿木娜做到如此，杜锋的确没想到，“公寓？那房租是……”

“前三个月我帮她付，放心吧，朋友的房子，要的没那么高。她现在打算要过来咱们公司了，所以换一个好的创作环境太重要了，群租房那么吵，她以后可是我们卓时代力捧的，这档次必须得上去。”

“她决定辞职了？”杜锋还是不相信阿木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以为阿木娜就像上几次一样闹闹而已，谁曾想这回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只是这速度之快，有些让他接受不了。

卓昊看出他担心什么，“放心吧，你姐那面她也不会误事的。她处理好那面的事儿后，才会过来。不是杜锋，我觉得你应该高兴啊，你之前好像对她有点意思吧，这回她要来了，你怎么不高兴了？我之前让你负责她后续的宣传，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第二百一十章 为娜娜服务 杜锋对阿木娜是倾心一刻，可如今他已无心顾及这些了，“我去吃饭，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吧，已经安排秘书帮忙带饭了，你赶紧去吃，吃完后咱一起看看她的画，她真是被埋没的画家。”卓昊把阿木娜吹得没边了，杜娟不想听这些，便先离开了。

“兄弟，你说，到时候阿木娜要真火了，咱要不开一家公司专门孵化新人呢，你觉得……”卓昊说着回头一瞧，办公室就剩下自己一人，杜锋早已出去了，他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自信满满道，“我觉得可以！”

杜锋一个人吃完饭，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见卓昊正坐在咖啡厅，正跟人聊着事儿呢。对面有三个人，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杜锋正猜呢，卓昊瞧见杜锋，冲他招招手。

“来，兄弟！一起坐下来聊聊。”杜锋落座后，卓昊在旁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公司的市场总监杜锋，这三位是我刚刚招来的宣发团队，之前做娱乐口的，经验都很丰富。”

杜锋压根不知道卓昊还在给公司招人，便小声问道，“不是，咱公司不是有宣发团队吗？怎么又招聘了？”

“阿木娜老师不是要过来了吗？咱得给人家专门配一个团队负责这事儿啊。之前让你领头，我也不知道你这面怎么想的。而且现在公司的宣发团队都在做其他项目，也没多少时间做这件事，倒不如重新招聘。以后咱公司扩大，也是用得上的。”

卓昊心急，杜锋能看得出来，“卓总，咱这脚步是不是走的有些快了？”

“这还快？现在阿木娜的画就在公司。现在正是推广的好时候，现在不发力，等我们再发力的时候，怕是早有人要捷足先登了，这行业时间就是机遇。”

卓昊说的在理，杜锋是担心怕阿木娜这阵热度过去后，

“你们三位之前都是在一家公司吗？”杜锋能看出来，三人之间时不时的会交流，熟悉度还是很高的。

其中一人点点头，“对，我们是一起的，之前在一家影视公司做宣发，后来辞职了。”

“那为什么辞职呢？”

另一人看着其他两人，“卓总这面的工资开的高，而且只服务于一个人，活比较轻松。”

卓昊自豪的说道，“他们可是我从猎头手里挖过来的，他们之前的公司压根不行，正好也有跳槽的打算。对了，兄弟，这三位还是跟着你吧。这几天我想了很长时间，阿木娜这面还是你来带比较合适，以后你们就是一个团队了。”

杜锋不再推辞，先前自己的确无心再管阿木娜的事情，可如今再拒绝的话就不好了，便应了下来。

“太好了，我就怕你不答应！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回头你跟你姐说一下，替我转达一下歉意。阿木娜现在过来做全职，对你们那面多少是有影响的。”

“好，我会转达的。阿木娜过来是她自己的选择，其实你不用太有歉意，我相信我姐也会理解的。”

卓昊这才放心，“行吧！待遇什么我这面都已经谈好了，他们明儿就可以过来上班了，你多带带他们。”

一家三口在小铺吃完了饭，雨燕留下来帮着老杜忙些店里的事儿。杜娟收拾起碗筷正要回去，被老杜叫住了。

“先别走，娟儿，给你们俩看个东西。”

母女俩这还纳闷呢，老杜打开净化设备的开关。头顶的大管子发出嗡嗡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清新的空气从出气口出来了。正在电炉上炖煮的中药汤剂，满屋子的中药味不会儿的功夫就所剩无几，老杜夸道，“看！怎么样，这设备是不是很给力，这样咱的药膳小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还别说，这样是好多了！”雨燕道，“这净化设备挺厉害，还能把空气过滤了，那现在空气中是不是都是药味？”

老杜点头，“有是有，但没之前那么浓烈了。咱现在做药膳，药味是不可避免的，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闻闻中药多好，还杀菌呢！”杜娟开玩笑道

“希望这次能顺顺利利。”

拿着饭盒刚到家门口，就见三个大叔跟家门口等人。这大中午的谁啊？怎么跑我家门口了，想着上前便问道，“您好，你们是？找人吗？”

三位看上去都是有年岁的大叔，跟李维安差不多的岁数。见了杜娟倒热情起来，“呦，还真年轻啊。您好您好，您是京华坊的杜老师吗？”

“我是，你们是？”

“咱们之前见过的，你想想……”

杜娟绞尽脑汁，眼前这三位确实面生。想了许久也未曾想起来，“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说你，直接跟杜老师说就行了，非得让人家猜。”其中一位道，“杜老师，上次在王府文创的路演会上，咱们见过的。”

杜娟恍然大悟，她这才想起来。当时路演时有三家公司，他们是第一个。杜娟只认得刚才说话的那位，其他两位都未曾见过。有了那么一丝的印象，杜娟道，“有点印象了。”

“这次来也是冒昧了，其实这次我们是代表公司来的，主要还是想找找李维安老师，然后跟你们谈谈合作。杜老师，您能带我们过去吗？我们第一次来这胡同，只打听到了你们家，还没找到京华坊呢。”

“啊，那是不太好找，第一次来的基本都绕不过这胡同，我带你们过去吧。你们先稍等我一下……我放个东西。”杜娟匆匆开门，放下饭盒，就陪着三位朝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来找李维安合作的人络绎不绝，前去工作室的路上，杜娟还在想这次的合作又是什么，就听刚那人道，“李师傅的绢塑技艺厉害，这次来找你们也是因为我们公司要重新出一批新的绢品，之前雕出来的模型，领导一直不满意，想换换新的风格，可我们都尝试不来。”

“绢人的风格大差不差，基本上创新都是从服装出发的。雕模这块想要怎么创新呢？就是再怎么雕琢，身体与头部也都差不多少，除非说做的很精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们这次不做人 这三人简单的描绘，杜娟彻底蒙了，她不知道这三位到底要做什么。只觉得这压力又给到李维安了。

“我们这次不做人。”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那位说道

果然语出惊人，杜娟张大了嘴，“啊？”

“这话让你说的，什么叫我们不做人？是这样杜老师，他的意思是我们新的风格要做一个《山海经》主题的绢塑，主要是给一家游戏公司做模型的。”

“哦，这样啊。”杜娟忍不住笑道，“我刚还认为你们……哈哈哈。”

大家笑了起来，杜娟仔细想了想道，“游戏的建模不都是通过软件完成的？怎么现在还需要咱们这些做绢人的来做呢？”

“是这样，他们公司之前用软件做出了几款《山海经》里面的神兽，但效果不太好。所以想用咱们的绢艺来做出模型，然后对其进行扫描，当然这游戏公司后续也是考虑到了衍生这块，他们是想一步到位。”

从未跟异业合作过的杜娟，有惶恐也有期待，“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听说咱们绢艺这行还能用在游戏中，《山海经》是上古奇书，我见过用京西皮影去演《山海经》的，那里面的异兽看上去都很复杂。不过，京西皮影是咱老北京的非遗，之前看过几次皮影演出。这《山海经》中的奇珍异兽，还真不太好做。要不咱先找李师傅问问吧，做异兽类的绢塑，算是第一次接触，不过模具能确定好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话间，杜娟带三人便来到了工作室，她没有任何避讳的跟大家介绍着近期京华坊取得的成绩，毕竟曾是同台竞技的同行，而在非遗中这并非冤家。

杜娟简单向李维安介绍了对方的想法，李维安一听却犯了难，这是杜娟未曾想到的。

“《山海经》中的异兽要做起来的话工程量太大了，而且它不像绢人，基本倒模好之后模具就固定了，而后再进行头模创作只需要简单的修改就行。《山海经》可不同，每一件模具都要单独定制，而且只能用一起，不管是耗时耗材，都赶上做好几个绢人了。”李维安直言不讳的说，说罢杜娟脑门都出汗了，刚才还跟人说没什么大问题，这回李维安可要把自己害惨了！

三人丝毫不在意李维安说了什么，反倒是觉得有道理，其中一位道，“李师傅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们跟这家游戏公司合作也刚刚开始。之前本不想接，可我们老板想异业合作，所以这才……我刚才看了一下，现在你们工作室就你一个雕模师，应该是忙不过来，我可以让我们公司的雕模师过来，咱们一同完成。其实异兽这块建模没那么复杂，创建一个大致的模型，用软件扫描到电脑中就行了，具体的细节电脑上可以调整。”

李维安摇摇头，“不是这么回事，你们几位也是做绢人的。应该知道一点，雕模中细节是最关键的，别的事情还可以将就，但要说起雕模这件事，我这里只有认真。另外，我不太习惯跟其他公司的雕模师合作，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这些年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跟别人合作不来。”

“你再考虑考虑吧，李师傅。”对方苦口婆心的说着，杜娟在一边听着，火烧眉毛！生怕李师傅再得罪了客户，这说话的口风跟阿木娜没两样，“李师傅，这件事不管对您还是对京华坊都是一次挑战，我知道现在这个市场里能全单接这种活的也仅有您了，也仅有您有这经验。绢人本是咱们的非遗，那么运用到游戏中，咱这绢品不也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在传播？后续他们游戏公司也会有一些人物的造型，到可以直接植入到里面，咱们一起弄。这家游戏公司可不是氪金的，他们对文化的理解很深。”

“还真是，绢品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我也是开了眼界。我记得之前咱们参加投标的时候，文创就用全息的方式展现绢人，这种传统和科技的结合真挺不错的。李师傅，要不您再考虑考虑？现在那四件绢人的雕模工作完成有段时间了，不如尝试一把？”

见杜娟都动了嘴皮子，李维安还是为难起来，“可这工作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异兽就是动物，动物的雕模比起人可复杂多了，有时候一条腿，一根尾巴就得单独造模。”

“李师傅，您可以找之前李氏雕工的那些朋友啊！他们各个精明，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联系回来一起坐坐吧。”

“你们还知道李氏雕工？看来没少打问我。”

“李氏雕工？”杜娟口口声声的念着，“我倒是没听说过。”

对方忙说，“李师傅，您可别误会。前不久有人来我们公司面试，说起了李氏雕工，他说之前跟着雕工工坊中的一位师傅学过。对了，他叫郑德，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记不太清楚了，但这个名字我熟悉，好像是我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但时间久了，我教过的学生太多了，都不知道是谁了！”

“他很认可你这个师傅的，说教了他很多东西。”对方道，“他说，那个时候，你教他雕模技巧都是先从小动物开始的。，”

李维安回道，“那是我以前的工作室，就开在我家，我们一组有好几个人。大家都是负责雕模的，只不过每个人负责的东西不同，现在我们都散了，也没什么交集，你要用他们的话，倒是可以给你们联系方式，不过我这面的话就不参与了，他们在雕模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杜娟自然听出端倪，心想：原来李维安也是有故事的。可他还好，说起之前的伙伴，一顿力荐，实属难得。

只是对方不是很赞同，“李师傅，这活哪能少得了您呢，您要不在，我们心里还不踏实呢。要不您就跟你那哥几个打打招呼，看能不能过来做一段时间呢？”

李维安看着杜娟道，“还是让杜总拿主意吧。”

“让他们过来，方便吗？你们之间……”

“没事儿，就当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大事。”李维安从杜娟的话中得到了答案，也确定让之前的老朋友过来一聚，“就是不知道现在叫他们过来，还管不管事儿，我试着问问吧。他们要不来，那我也没辙。”

拿出手机，在社交软件中翻了许久，才找见那个早已被埋没的群。李维安将此事在群里一发，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李师傅的往事 “李师傅，现在他们都在做什么呢？还在从事雕模吗？”杜娟发问

李维安眼神茫然，缓缓摇头道，“不知道，至少这门手艺应该是没丢。”

“李师傅，您这发出去了，一会他们能来京华坊？”其中一人问道

李师傅不确定，“应该不会，他们又俩都住得远，过来得俩小时呢。现在就等着看群里怎么回复吧，后面再约具体的时间。”

“如果他们有意向的话，可以来京华坊，王府文创现在想扶持绢艺培训班，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行。”

“他们要真能加入，那就最好了。咱们两家公司可以全力合作，在绢塑这块我们公司的确不是很擅长。”对方谦卑道

半晌的功夫，李维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听电话那头道，“安哥，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还愿意带我们玩？”

李维安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也放下了。”

“是啊！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说不开的！安哥，我跟小吴在一块呢，他也同意你说的。不过小郭最近忙着跑外卖、跑代驾，家里生了二胎，压力大着呢。我也跟他说了，他说再考虑考虑。”

“二胎了，呦！这么快，他生一胎的时候就没通知过我。”

“这不是当初你俩关系闹得最僵了，咱自打解散后，他就遇了几次相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定下来了。当时跟我们打电话，我们正忙也没去成他的婚礼，这些年他这日子过得苦，就不知道这雕模的手艺，他还记不记得！”

“嗨！他有啥困难跟咱说啊。咱啊还是见面说，这样在电话里也说不透，那个我这面先回人家！你跟小吴再联系联系他，要有空的话，到时候来京华坊大家聚聚。”

电话那头答应了，“行！还是你可以，这门手艺一直没忘，现在又加入了京华坊，不像我们，现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就来吧，咱这几个除了雕模，其他手艺也被不会。趁着人到中年，抓紧时间得了！”李维安道

“行，我转告，您忙吧。”

放下电话，李维安舒了一口气。原本这四人的关系，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僵持，让李维安没想到，哥们还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差不多都同意，回头约个时间聊聊吧。”李维安道，事情就这样简单的谈妥了，可对要做的绢品模型，李维安还是没有多少信心，看着三位满意了，心里却担心起来。

直到这三位走了之后，就连文欣也凑过来问道，“娟儿，怎么回事，我刚才听说他们那面要做《山海经》主题的绢品？这可不是咱们的强项啊。”

“他们是想做模型，用于游戏建模。”杜娟在旁说道

“游戏建模？”文欣疑问道，“现在游戏建模软件很多，手工做出来的哪能跟电脑数据产生的相比？”

文欣算是说出了李维安的担忧，“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见他们自己都信心满满，刚才没好意思说。娟儿你说我要真把人给你码齐了，这事儿咱能做好吗？”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是要尝试一下的。他能找到我们，就说明对李师傅的雕模技艺很认可。游戏这块我也不是很懂，但既然人家提出来了，咱们就做一版看看。”

李维安顿了顿，忽而想起了什么道，“行，希望这事儿能接下来吧。娟儿，我就跟你俩说一下吧，这事儿要是能接下来，到时候费用这块全都给我那几个朋友吧。”

杜娟道，“好，这个没问题。他们都是奔着你来的，到时候这块怎么分配，看您就行。”

他那么勉强又想接下此事，杜鹃有些搞不懂了，他定是有难言之隐。

“娟姐，您过来一下，看看这版画的怎么样？”阿木娜抬头朝着杜娟喊了一声，李维安见状先回到工作台，继续捣鼓未完成的模具。

几天下来，阿木娜都是闷闷不乐的在作画，好几天没怎么跟工作室其他人说话。杜娟没有管她，只是想让她安静安静，刚这么一叫，却让杜娟有些意外。

杜娟跟文欣走过去，全新的绢布上，阿木娜画好了四件绢人的五官。清秀丽目、丹唇绛紫，轮廓线一气呵成。杜娟满意，文欣看着也不由发出赞叹，“这版不错啊，估计他们会喜欢的。”

“娟姐、欣姐。你们觉得可以的话，能不能拿给他们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可更改的，这单就算完成了。”

文欣给杜娟使了一个眼色，杜娟明白阿木娜想早早结束这几幅画作，奔向更好的前程。杜娟微微点头，文欣道，“你放心，我们会拿给甲方看的。”

文欣说话冷冰冰的，她发现，即便自己之前对阿木娜有几分愧疚，可这几天下来这种愧疚全无，反倒是回到了以前的那种厌恶，可这厌恶，又表现不出来。

“好。”阿木娜淡淡地应了一声，随之坐了下来。

文欣气得没话说，转身离开，杜娟忙追了上去。

李维安见状，凑近阿木娜问，“听说你要走了？不打算在京华坊干了？”

阿木娜没有回答，这几天阿木娜辞职的事儿在这小小的工作室里早已传开了。就连阿木娜在问的时候，那几位裁缝阿姨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文欣出了京华坊，一个人叉着腰在门口独自生气。杜娟紧忙从身后追过来，“欣欣，又生气了？”

“对不起啊，娟儿。我没你那么大度，对她做不到包容！她这是嘛呢，完成任务吗？早早地完成任务就要我们去找甲方？她还有没有规矩了。”

杜娟轻抚着文欣的后背，帮着她顺气，“消消气啊，别气了。娜娜脾气就是这样，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她这不是快走了，你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是真舍得让她走？”

文欣一问，杜娟想了许久才答道，“那怎么办呢，留也留不住，她自己选择离开，我也不能强留啊。”

“她跟咱工作室签订合约了，现在走她这是违约知道吗？这对工作也太不负责了。”

杜娟道。“我知道她违约了，可人各有难处……”

“打住，打住啊。”文欣看着杜娟道，“这些啊，都是你给惯得。还人各有难处……难不成我们就没难处了。”

“好了，我的文大小姐，消消气，消消气，就让她去吧。”

“好，我不生气了！”文欣道，“反正以后你这面招进来的人，都得先过我这关，咱不能再像过家家一样了。”

总算是把这位大小姐给哄好了，文欣应着阿木娜的要求。第一时间给四位老爷子拍去了最新的画作，只是许久对方都未曾回答。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文艺骨干 自打搬了家，阿木娜离工作室就更远了。这几日下班都是第一时间离开去赶地铁。正值高峰期的地铁等了三趟还没有上去，她有些烦躁起来。涌入地铁的人越来越多了，眼前乌泱泱的一片。她拼尽全力挤上地铁，肩上的包不知道被后上来的人挤去了什么位置，就着包带用力一拉，一脸不愿的站在人群中。

要说北京高峰期的地铁压根是不用扶的，地铁车厢中的人们如树一样站立着，低着头看着手机，面无表情。窗外快闪而过的广告牌，加上强冷车厢中的冷风。吹来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各种味道，如汗臭、如洗发水、还有各种说不出的味道。每每到站的时候，对阿木娜来说更是煎熬的。上上下下的人见缝插针，那看手机忘记下车的人，在离关门还有几秒的时候，猛然从车门对侧挤过来，嘴里嚷着，“下车，下车！”

新的一站到了，又停靠。阿木娜厌倦了这种生活，如今所住的那公寓，要在地铁上折腾俩小时才能到家。慢慢地，车上的人少了，人群在各自的终点暂时下车。当车中的人所剩无几时，阿木娜看着对面窗户中的自己，窗外除了一片漆黑，自己的影子却那么清晰，只是列车加速的时候，她快认不清自己了。

开门进了屋，这居住环境比之前是大了很多。阿木娜一个人住在这里尤为宽敞，她喜欢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这样才能安心。

公寓比不上烟火气十足的胡同，今晚刚到八九点。雨燕没有忘记小程序的事儿，特地打扮了一番就到了街心广场。毕竟自己不常来这儿，出门前还特地围了一头巾。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刚走到广场边上，就听广场上有人唱起歌来。这声音听着熟悉，定是孙大妈的不假。一般在这种开放活动的日子，北京的老大妈们总会拉着音响，用手机连接蓝牙后拿着麦克风就开始唱了，慢慢地看着人多了起来，先是喜欢唱歌的各自轮流唱一首，甭管好不好听兹当娱乐了。等没人唱了，曲儿一变，大家就开始跳舞。

雨燕来这儿有些早了，除了孙大妈一个人跟那儿引吭高歌外，还有几位邻里也在。雨燕见状本想离开，不过这鬼鬼祟祟的动作倒被孙大妈一句话给戳破了，“那是雨燕吧！燕儿姐，是你吗？”

一边的邻里起哄道，“就是燕儿姐，瞧那走路的姿势。燕儿姐，这么热的天您还围着头巾，您不热啊。”

好嘛，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雨燕不好意思的摘下头巾，满脸堆着笑走到孙大妈旁，“我是打扰你们了吧，我这几天风寒，只能戴着头巾。”

“您还风寒呐，您家老头子就是中医，您这身体要真出了问题，他能让你出来？”说话的是孙大妈，这一说话就跟雨燕对上眼了，“燕儿姐，您说您来了就来，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您走什么啊。”

“是啊，平日里您都不来跟我们热闹，今儿刚好，大家一起跳跳舞啊。”

“得，我去放音乐吧。”孙大妈看了一眼雨燕，“您啊，别拘着了，跳吧。”

“真不行，我哪能跳舞？”雨燕婉拒。

正想往后退几步，孙大妈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谁都能走，就你不能走。要说她们不会跳我信，您要不会跳，当年在人形厂怎么俘获人家老杜的心的，跟这儿你说不会跳。”

“呦，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二十年前，孙大妈跟雨燕是一个车间的，只是两人的交流甚少，不过关系还算可以。见孙大妈如此“盛情”，可这“盛情”难却，音乐响起的时候，孙大妈先跳了起来，雨燕也不好意思一直站在边上看，还没等到下一波曲子进场，就被孙大妈拽了进去。

雨燕试着去跳，之前在人形厂的时候，自己就是厂子的文艺骨干。不过这都二十多年没跳了，老胳膊老腿一活动，不过半会儿，就感觉累了。

“哎呀！不行了，我得缓会儿。”

孙大妈跟着雨燕走了出来，关切的问，“没事吧你，要不我送你回家去。”

雨燕摆摆手，“不用不用，这长时间不运动了，就是腰疼。”

“那你这不行，你得常运动才行。你家老杜不是开药膳小铺，你每天出来运动运动，然后回去补补，这样身体才能上去。咱都老了，就更得注意了！”

雨燕应着，如今的孙大妈也不像之前所见那样。心想定是当时小程序的事儿让她烦心了。雨燕心里藏不住事儿，趁着这回功夫，便跟孙大妈说起了这件事。因为音响还没关，雨燕说话的声儿就大了一些，“孙姐，您上次是不是因为小程序的事儿跟我生气呢？”

这一问不要紧，嗓门大的雨燕刚说完。旁边就听一街坊道，“您还说呢，您家那小程序啊，一会能看一会不能看，可折腾人了。”

孙大妈道，“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时着急缝件裤子，家里没针线了。想着去你那儿下单，谁曾想下了单等了一个钟头不见人影。”

“还说呢。”另一个街坊走来，挨着雨燕跟孙大妈坐下来，“这小程序是不是有问题，我注册后，连着有一堆电话打过来了。要么推销的要么就是广告，太不安全了。”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雨燕没想到一个小程序险些让这些邻里关系给弄没了，“哎！我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儿呢。我今儿来呢，原本就是想问问大家的。最近闺女说小程序出了问题，我没想到这么严重啊。不过你们放心，我闺女他们已经关了小程序，以后大家有什么要缝补的就直接来家里。”

“这才对啊，你忘记了燕儿，之前咱不都去你家吗？那多方便啊，而且大家的关系也都近，你说现在搞了一个小程序，大家见不着面，事也办不成不说，搞不好还会遇到骗子呢。”

雨燕正要说，就听身后一声，“谁遇到骗子了？骗什么了！”

一句话把大家吓了一跳，孙大姐回头一瞧，又是一熟人，“高姐，您这嘛呢！吓我们一跳！”

“我刚给你们打招呼来着，这音乐声儿太大，没听见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好家庭 孙大妈上前调小了音量，后道，“高姐，要不来一首歌唱唱？您可好久没唱了。”

高姐摆摆手，“今儿算了，天太热嗓子不合适。我刚听你们说骗子，怎么被人骗子？”

“没有！您听哪儿去了，我们说现在的手机呢，软件多app多，大家很容易受骗，让大家防范呢。”

“那就行。”高姐说着看着雨燕，“对了，燕儿。你家京华坊的小程序是不是下线了？我这儿怎么上不去了。”

雨燕道。“应该是下了，嗨，那个用不上。以后谁家要缝缝补补的，咱就跟之前一样。”

“我说呢，刚才出门前准备下一单来着，一瞧小程序关闭了。不过这样也好，后面我还是拿你家去吧。”

“行，随时来。”

雨燕虚惊一场，她心里还是担忧的。认为小程序的事儿让街道办知道了，还好刚才孙大妈给自己圆了场。这小程序在雨燕看来，这街坊四邻的关系可不能用手机来维护。

“对了，燕儿，我还有事儿问你呢。”高姐道，“最近我看你们家跟秀芬家的关系也不错，你家闺女老去秀芬家，是不是攀上亲了？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啊。唉？她怎么没来啊。”

话音刚落，孙大妈大笑起来，“三句不离媒，你干脆别跟胡同打扫卫生了，直接做媒人得了。再说了，秀芬都不怎么爱出门，家里那个裁缝铺够她忙一阵的，哪有什么闲心出来玩啊。”

雨燕忙解释，“这不最近工作室接了几件绢人，需要修复。你说巧不巧，这几件绢人的成衣就是秀芬做的，这次就请她来帮忙了。所以这段时间我闺女跑的勤了一些，对了还有工作室另一位姑娘呢，正跟着秀芬学习呢。”

“那真不错啊，秀芬现在都愿意教了，不容易。”孙大妈道，“有空也让你家娟娟学学，谁不知道当年秀芬在厂子里，那可是裁缝的一把好手！”

说起往事，雨燕感慨且遗憾，“要是她真的能教，对我那闺女来说就挺幸福了。”

“邻里关系很重要，你们不觉得。这段时间咱胡同里本争了二十年的两家，现在变和谐了，这是好事啊。”高姐道

众人点点头，“还真是。”

“现在处处提倡和谐，跟你们说个事儿。今儿街道下来了一个文件，一年一度的五好家庭评选又开始了。咱不能只自己家和谐，对街坊四邻的和谐也很重要。”

“这是好事儿啊，这些年北京对精神文明的建设，都是从小区抓起，从每家每户做起。我觉得燕儿家今年可以试试，其实都在一胡同住着，大家很希望看到你们两家和好。”孙大妈认真的说

“行了，这也快十点了，你们玩会儿就回去吧。”高姐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明早还得早起打扫呢。”

不会儿的功夫，雨燕跟孙大妈一行人也各自回了家。雨燕顿觉得一身轻松，回到家迫不及待的想跟闺女说这事儿，一瞧那屋还黑着灯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雨燕自语着，直接给闺女去了一电话，“娟儿，该回家了。这都晚了，别太累了。哦……好好。”

电话那头的杜娟应了老妈这就回去，看着桌上还未完成的绢饰，她拿起纱布罩子轻轻罩在上面，这些绢饰基本都上了漆。如今蚊虫诸多，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蚊虫被粘，而毁了一件绢饰。

出了办公室，见休息室的灯还亮着。工作室很安静，自己没打开工作室的灯啊。一进门见格桑躺在床上睡着了，旁的桌子上却放着绢人的腰饰，这些样式杜娟从未见过。

见格桑睡得正酣，她没忍心叫醒，便轻轻的给她盖上了毯子。

“娟姐？”格桑还是醒了，睁着迷糊的睡眼看着杜娟，“你还没回去啊。”

杜娟小声道，“你还问我呢，你怎么回事。怎么睡这里了，怎么没回家？”

“从秀芬阿姨家出来的时候很晚了，今天秀芬阿姨教了我很多东西。一入神，就把时间给忘了，回去也没车了，就在这里凑活一晚上吧。”

杜娟的眼神在那个腰饰上从未移开，格桑见状道，“哦，娟姐。这些是我拿来练习用的，我看之前收拾出的一些废料，就拿来试着做做。”

“都是你做的？看着很特别。”

“对，用了一些我们家乡那面的元素，做的不是很好。”

“想不到你还会这些？之前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看看啊……做的还可以，挺好的了。”

格桑道，“会是会，可这块并不是很擅长，想等着熟悉了再说。”

“挺有天赋的，你不用担心太多，你学得快也上手快，绢饰这块到时候可以一起研究。”杜娟道，“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工作是干不完的。要不这样，你跟我回家吧，跟我一起睡。”

“没事，姐。我就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就行了。”

杜娟不答应，“什么对付一晚上，你一个女孩子住这么大的工作室，你还开着灯睡，走吧。”

“娟姐，我真的……”

格桑未说完，杜娟便拿起格桑的包塞给她，拉着她出去了。

老杜也刚回到家，刚打好一盆洗脚水泡脚，雨燕就急冲冲进来了。

“干嘛，看我洗脚啊。”

“谁稀罕你这臭脚！我是有正事跟你说呢！”雨燕说着坐在床边，“刚才跟高姐那儿听说了一事儿，说今年五好家庭的评选要开始了，老伴儿，你有什么想法没？”

“五好家庭？”老杜嘴里念叨着，扭头看着雨燕，“怎么！你是想参加这个？咱这家庭评的了五好家庭吗？再说了，这都是街道办评的，你可不能胡来啊。”

雨燕一撇嘴，“瞧您说的，这事儿大了去了，我怎么胡来。我的意思是咱家从现在开始就得有一个变化了。”

“什么变化？为了五好家庭变好？”

“不是。今儿高姐一说，我挺有感触，这些年咱北京不都一直在倡导五好家庭？每年有那么多五好家庭，那人家家里为什么就能做到和和美美呢，我是想咱家都得反思一下，并不是争五好家庭这个名，而是要向着榜样学习。”

“出去这么会儿，觉悟都上来了。”老杜开玩笑道

雨燕急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标榜在前，学习在后，你就看吧，用不了多久，咱这胡同就开始学习了。”

“你啊，还是多跟秀芬家走动走动吧，这五好可包括邻里之间的和睦呢。”

“我发现现在跟你说几句话，我就不想搭理你。”雨燕说罢起身出了屋

身后老杜喊着，“唉？说好的五好家庭呢？这就生气了，可一点都不和谐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旧屋 李维安打着手电筒，从自己屋里出来。西侧一间旧屋前堆满了不用的模具还有石膏模型。地上的杂草乱做一片，一把生锈的钥匙费了老大劲才打开那扇久锁的木门。木门是老早时候的木头，夏天一到地面膨胀，这木门打开都花了不少时间。屋子里漆黑一片，趁着手电筒的光亮，能看到四张大桌子，上面都被红蓝相间的塑料布盖着，灰蒙蒙的一片。李维安简单在门旁的墙上摸索了一阵，他还记得开关的位置。

屋子里灯亮了，塑料布上落满了灰尘。李维安慢慢掀开其中一角，桌上摆放着整齐的各种刀具，只是刀具有的都已生锈，有的还能看到上面粘上去的白色石膏，过了这么多年，白色都泛黄了。李维安看着这一切，耳畔响起了白天打电话时跟那位老朋友的对话，心知现在已经远离了绢艺，李维安决心将所有人找回。

走到最后一张桌子前，这张桌正临着窗户。不知道窗户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隙，这些年李维安也没有注意，窗边吹进来的都是一堆院里的碎屑。比起其他三张桌子，这张桌子更脏了一些，就连窗角也有一处蜘蛛网。李维安没有管它，拿起倚在墙边的扫帚将塑料布上的浮土扫了扫，慢慢揭起塑料布，出现在眼前的先是一张图纸，落款处写着唐军的名字。

白天李维安打电话的那人，正是唐军。图纸上还画着未完成的头模形状，李维安用手擦去图纸上的灰尘，那半个头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不，它就像全新的一样。

记得多年前，唐军拿着这张图纸冲他喊道，“老李！看看这张怎么样，要再不行的话，就真没办法了。现在简单做了轮廓线，您看着要是行的话，我们就接着画了。”

当年的李维安很年轻，有一腔抱负。自打自己承了父母的手艺，开了一家名为“李氏雕工”的工作坊，一直以来工作坊发展的都不好，甚至说比京华坊还不好。唐龙给自己呈现这幅画的时候，李维安已经决定了关闭工作坊，让大家各奔前程。

“还行。”李维安道，可并没有接过唐龙手中的图纸。

唐龙高兴地将图纸卷起来，递给李维安，“那就行，你这次好好跟他们谈谈，这类型的头模设计的时候难度很大，如果真要去做，那可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小吴和小郭比李维安岁数小，当时在雕工坊待了也有两年的时间。最起先两人是拜在李师傅门下做学徒的，学了两年，第三年刚好是出师年。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两人自大学毕业后，学的是工艺美术，原本是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可两人都被当时李维安的雕模技艺所吸引，便立了志向。

小郭见李维安未接过图纸，担心地问道，“安哥，龙哥这张图纸是我们三人一起完成的，也花了不少功夫，是不是甲方那面有什么变故，他们是不是不做这个项目了。”

李维安摇摇头，“不是他们，是我把这个项目给推了。”

三人面面相觑，惊诧的看着李维安。这消息对三人来说如晴天霹雳，小郭坐不住了，直接起身道，“安哥，你刚才说什么……你把这项目给推了，这是为什么啊？”

唐龙仿佛猜到了李维安的心思，太瘦示意小郭先坐下来，说道，“老李，咱工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这段时间一直看着效益不是很好，单子也难接。那你这退了单子，后面的事情就不考虑了……”

李维安应着，而后眼含愧疚的看着大家，“可能咱们的工坊要关门了。”

“啊？安哥，你的意思是咱今儿回去后，明儿就不用来了？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小吴道

果然让唐龙说中了，李维安点点头，“原本这事儿我想等着今晚大家吃饭的时候再说，既然大家问到这里了，我还是提前跟大家说了吧。其实最近半年的时间，咱们雕工坊一直都不是很好，我知道大家当初是奔着传承非遗才来到这儿的，但眼下咱们的前景太难了，雕模的项目其实并不多。我之所以把这个活推掉，是因为对方一再克扣价钱。咱们做的活原本都是纯手工的，现在还在出图纸阶段就这样，后面更不用说了，综合考虑，还是算了吧。至于工坊，这几年都是硬撑过来的，可现在我撑不动了，而且绢塑的前景太不景气了，我不想耽误大家。”

唐龙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小郭还是接受不了李维安所说的这些。他气的并非是如今的解散，而是拒绝了甲方后，还在让他们完工头模图纸。小郭虽愤然，可还是礼貌道，“安哥，早知道这样的话，其实你不用让我们去画这些图稿，现在你说工坊要解散，那我们之前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是啊，安哥。你应该早点跟我们说的，我们跟着您学了两年，眼看着就要出来了，家里也一直支持，可现在这样，要我们怎么办？”

两人一言一句的说着，李维安本就烦心此事，被这么一说，便道，“放心，该给你们结算的费用，还是会给你们的！如今你们也学出来了，可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也正是这句话，让两人心生不满，小郭直接道，“安哥，您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伤人了。现在工坊遇到问题，我想的就是大家一起解决，看看能不能再往前走几步，您一句话费用会结算清楚，您把我们当什么了。”

李维安道，“你误会了。小郭，你跟小吴在这里学习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很清楚我是什么人。现在是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们想帮助工坊，我李维安也不能要你们的东西，更不能欠着你们，所以现在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大家先各自奔前程，等有朝一日如果机会真的合适，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是啊，现在工坊有困难，大家都理解理解吧。”

那天说完这番话后，小郭也没再说什么。李维安本是提议晚饭大家吃个散伙饭，可到了东来顺的时候，等了三小时，小郭和小吴都没有来。直到唐龙出现的时候，才知道原因。

唐龙坐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下，而后看着李维安道，“我劝了他们好长时间，他们不来了，说得赶紧为后续做打算。安哥，这俩小伙子是您学徒，本事是学到了，可为人处世还是有些欠缺。您说咱俩当初一起成立雕坊，也是为了让绢塑发展起来，但谁也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其实雕坊的情况我也知道，要不是您拿出自己的积蓄支撑了半年，怕是早关门了。今儿跟他们说的时候，您就应该说出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黑眼圈 李维安没有说话，将一盘羊肉一股脑倒入锅中，拿公筷搅和了几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杯子跟唐龙碰杯，这才道，“算了，兄弟！就算是说也不会有什么作用的，雕坊走到现在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庆幸的一点是，把自己的手艺也教了这俩孩子，也算是圆满了。”

“这就圆满了？老李啊！你追求也太低了。小郭、小吴的天赋不错，他们当初毕业找你学这门手艺的时候，你觉得有天赋就收下了，但性格方面还需要多多磨练，说白了就是社会上经历的太少了。他们说话的时候没大没小，你也别往心里去。”

“没事儿，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年轻，都有个性。再说了，我也有我的原因，我早就应该跟他们说清楚的。你这样吧，回头你拉一个群，把咱们四个都拉进去，如果后面真有什么机会的话，多给他们介绍介绍。”

唐龙不多说什么，俩人都是北京爷们，婆婆妈妈的事儿提一嘴就行，重要的是心宽，“行！听你的。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水锅中的蒸汽慢慢上来了，锅中的羊肉煮起了白沫，“锅开了，吃吧！这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现在绢塑行业不景气。咱就是做再多的头模，那也没有出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锅中有一阵蒸汽起来，李维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忆过后却是感慨，眼前这张图纸依旧陈旧。自那以后，李维安没有收过学徒，怕再生了什么变故，他退缩了。四人的雕坊虽然解散了，可李维安没有放弃，愣是将雕坊变成了个人工作室，直到后来遇到京华坊，他才看到了希望。

他抚摸着曾经的物件，桌椅、刻刀……这夜里的风吹了起来，没关严实的窗户，发出“哐哐”的轻响，这轻轻的敲窗声，让李维安瞬时来了精神，索性把所有的塑料布都撤下来，收拾一番！

杜家也不消停，本是休息的时间了。灯刚闭了没多久，就被杜北京打开了。见床上辗转反侧的雨燕，杜北京拍了拍她肩膀道，“睡不着？”

雨燕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杜北京紧张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雨燕翻过身，平躺着，天花板的灯耀眼的难受，索性坐起来迷糊的说道，“老伴儿你说这次评选“五好家庭”，秀芬他们家会不会评上？”

“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呢，闹了半天您想这事儿呢！”杜北京舒了一口气，不过雨燕心思重，便劝道，“这人家街道办的事儿，你怎么想的？还想跟她争个上下？”

雨燕连忙否认，“这争什么啊，我是在想，其实这五好家庭要给了秀芬家，那才算是真的实至名归呢。”

“现在难得了，能这么想。”老杜道，“五好家庭这事儿，每年都会有投票，真要支持秀芬家，咱到时候给人家投票不就行了，现在你也只能这么做。”

“那我肯定是要投她的，这次帮工作室这么大忙，其实这些年她早就已经放下成见了，是我一直放不下。”

听到这儿，杜北京索性关了灯。黑乎乎的倒把雨燕吓了一跳，“干嘛呢，关灯也不说一声。”

“赶紧睡吧，再说下去，你又得自责了！”果然还是老夫老妻的比较了解，毕竟夜深，怕她多想心事。

这阵风过后，院落中飘下几片泛黄的叶子。一大早杜娟刚出门，就瞧见老妈在扫着院子，走过去一瞧。

“妈，这都有落叶了？今年的秋天要提前？”

雨燕道，“提前什么啊，这叶子都是被晒黄的，今年这天太热了，这树顶的叶子背不住阴凉，晒的水分都没了。唉？对了，你弟昨晚没回来啊。”

杜娟也不清楚，便回道，“啊？没回来，我不清楚，昨晚着床就直接睡了。”

“我看着一直没出来，都这点了，他不上班啊。”

“那应该是没回来。”

“现在工作也算固定了，难不成加班加到这么晚？”雨燕心疼儿子，“一个晚上不回来，这身体不得熬坏了啊。我还找他说点事儿呢……”

“妈！什么事儿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能认得出是杜锋。雨燕一瞧，他确实是刚进门。

杜锋顶着黑眼圈，走近看了看他，“怎么弄成这样？这是一宿没睡啊。”

杜锋疲惫的点头，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快招架不住了，“弄推广方案呢，这不是……”说着看看杜娟，一整晚都在忙活阿木娜的推广方案，可见到亲姐的时候，杜娟不想让姐一早心情不好，说了一半就止住了，“现在困得不行，妈，姐，我先去休息了。”

“等等，等等！”雨燕叫住他，“不是，一个晚上不睡觉，累成这样，可得注意身体啊。”

杜锋点头，雨燕忙问道，“我还问你一事儿呢，那个你之前做的裁缝小程序，现在是下线了吧。”

“已经下了，妈。姐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也知道，这小程序跟咱添了不少麻烦，小程序本是我一朋友开发的，后面他嫌赚不到钱，接了一些广告，小程序就变味了。”

“那能不能直接给它关了，叫什么……注销是吧……直接把这注销了吧。”雨燕道，“这以后啊，我还是像之前一样，不能依靠这高科技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让这街坊邻居误会了。”

“行，妈。我现在回屋就弄事儿，您放心吧，等我注销好了告您。”

雨燕道，“你还是先补觉吧，等醒了再弄，今儿不上班吧！”

“不上，昨晚熬一大夜，今儿调休了。”

“那还行，自己多注意身体，别累着！”

杜锋无精打采的朝屋走去，雨燕在后面看着担心起来，“年纪轻轻就熬夜，老了身体就吃不消了。你也一样，闺女家家的熬夜更不行知道吧，看看你也有黑眼圈了。”

“知道了，妈！”

如往常一样，杜娟刚出了门。正好看见格桑到了秀芬家门口，正说着什么。见杜娟忙打招呼，“娟姐。”

平时格桑都直接进去，今儿怎么被柳天拦住了？杜娟看了看时间走过去，向柳天问道，“秀芬阿姨还没起来吧，格桑来这么早。”

“没有，她起来了。就是今儿身体不太舒服，我这正跟格桑说这事儿呢，看要不下午的时候再过来？”

“阿姨怎么了？”杜娟关切起来

柳天道，“应该是着凉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别跟外面站着了，赶紧进来吧，没多大事儿，天。”是秀芬阿姨的声音，大家往里一瞧，秀芬正倚着门说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误会你是我对象 柳天见状，急忙过去搀着她进了屋，“妈，您怎么出来了？您当心身体。”

“没事儿，这有啥事儿，不打紧。”秀芬回头向二人道，“进来吧，娟儿，还有格桑，别客气。”

“你今儿没去院里啊？”杜娟在身后小声的问柳天

“休息。”柳天看着杜娟一脸憔悴的样子，“最近没休息好吧，别总是熬夜。”

“我知道。”

两人窃窃私语，格桑回头看了看杜娟，小声问道，“娟姐，你俩多长时间没见了，想他吗？”

“啊……你说什么呢！”杜娟脸颊通红的说道，“格桑，我发现你是越来越皮了。”

嬉笑间进了屋，一大早家里还没有收拾。桌子上是盒装的感冒灵，杜娟看着不由心酸。秀芬不好意思道，“昨晚开始身体就不舒服，家里还没收拾呢，随便坐啊别客气，我去给你们烧点水。”

“秀芬阿姨，我来就行了。”格桑道

“有天儿在呢，让他去。”柳天应着出了客厅，秀芬不好意思道，“这几天你工作室这小姑娘在这儿，烧水扫地都是她来，怕我拎不动水壶，这姑娘挺懂事的。现在，四件绢人的成衣也到了收尾阶段，娟儿你跟格桑两个没事的话就多过来，你们俩天赋都挺好，学我这手艺估计很快。”

杜娟欣喜，只是她还有一个大的想法，“秀芬阿姨，其实我很想让您来京华坊的，最主要的是您应该给我们指导指导。”

“哈哈哈……”秀芬道，“我能指导什么呢？积累的都是之前的经验，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一样，这做绢人啊，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们等等吧，给我妈一些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加入京华坊了。”柳天端着一壶热水进了屋，调侃着说道

“瞧瞧！瞧瞧！这是亲儿子吗？你是嫌你妈还不够累的？”秀芬说道

“妈，我一会给您熬点粥，您先把药吃了。”柳天道，“你们吃了吗？要不也一起来点，还是喝点咖啡？”

柳天刚要取出咖啡杯，杜娟忙拦住，“那个……咖啡我们不喝了，别忙活了。秀芬阿姨您吃点药就好好休息吧，估计是这几天累着了。”

“没事儿，娟儿，不用跟阿姨这么客气。”

“阿姨，您还是休息吧，身体最重要了。”

杜娟和格桑说完就起身往外走，秀芬忙对着柳天道，“快去送送，娟儿你们下午过来就行。”

“好。”

柳天送两人到了门外后，格桑便说，“娟姐，那我就先去工作室了。”

柳天笑嘻嘻的看着格桑的背影，而后对杜娟道，“没想到你们工作室的这位小姑娘还挺懂事的，知道咱俩有事儿要说。”

“我可没什么要跟你说！”杜娟故意道，“我也去工作室了。”

“别介。”柳天一步上前，冲着屋里瞧了瞧，“刚听你说，你是真想让我妈去京华坊？”

杜娟诚恳的点头，“嗯，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还得看阿姨的身体，其实到时候来京华坊后，她也不用天天来，就是指导我们一下可以了。嗯……今天的话就让阿姨好好休息吧，下午我们也不来了，阿姨跟着这个活累了这些天，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想法是挺好的，这段时间除了你们工作室的活外，之前很长的时间她都没接到活了，缝缝补补的也没什么意思，她还是喜欢做一些跟绢人有关的事儿，这回给四件绢人做成衣，能看出来她心里挺高兴的。”

“是啊，这批绢人对阿姨来说，意义不同，更是一种回忆。”柳天说罢，心想每次跟杜娟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儿，这感情的事儿自己也要上点心才行，便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最近我们剧院新排了几出戏，想请你过来看看。”

杜娟心里盘算着时间，回道，“等这活弄完后吧，最近工作室的事儿有点多，等完事后我也想放松放松。”

“那就听戏吧，到时候我给票，你可以带着阿姨叔叔一起来。”

“他俩？还是算了吧，最近都不知忙成什么样子了。”杜娟好奇的看着柳天，“我说柳天，人家约女孩出去，对父母都避之不及呢，你倒好，还上赶着约，你不怕尴尬啊？”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以后应该怎么做。”柳天道，“其实……我妈妈是同意的。”

“啊？什么？”雨燕急匆匆出了门，杜娟一紧张，忙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听清柳天再说什么。

杜娟小退的一步，刚好踩在柳天的脚上。后知后觉的她立马躲开，柳天怕她摔倒，忙扶住她。杜娟看着他，又看看老妈有没有走远。柳天道，“你这么怕你妈啊。”

“不是怕，我是怕她看到误会啊。”

“误会什么？”

杜娟正看得入神，随口道，“误会你是我对象啊。”

“那也挺好的。”柳天心花怒放道

杜娟回过神，“就你会说是吗？别乱说了，行了我走了。”

“那到时候票怎么给你，还是等你有时间了跟我说一声？”

“有时间了跟你说吧。”杜娟回头跟柳天说完，转而走了。

雨燕躲在大树后，偷摸看着杜娟从柳家出来，嘴角微微一笑心中想道：柳家这臭小子，还挺有本事啊。

往药膳小铺去的路上，离小铺越近，雨燕便闻到一阵桂花的味道。误以为是真正的花香，还四处找寻着桂花树呢。直到走进小铺的时候才发现，这桂花的味儿原来是从店里飘出来的。

杜北京正跟两位老哥一起忙活着，雨燕一瞧先打起招呼，“呦，你们挺早啊。这嘛呢，一大早就这么香？”

“熬了一锅桂花梨汤，一会你给人家送去吧。”杜北京拿着大铁勺搅动着汤汁，白梨蜂蜜加上桂花提炼的蜜，那种浓稠感看上去就美味十足。

“送？我给谁送去。”

杜北京道，“之前你们不是弄一什么手机的程序，你那晚不是去广场跟人说这事儿了，这梨汤啊一会你就送给孙大妈她们得了，这人情关系，咱不得留住啊。”

“真行！你还替我想着这事儿呢，我都想之前跟广场解释过了，就没必要再送东西了。”

“人情还是要走的，咱这胡同这么多年，没什么大的矛盾，不就是靠着大家相互的，街坊终归还是那个街坊。”

杜北京说的在理，雨燕放下包，“来吧，我帮你们一起吧。”

“这你哪能搅动呢？您啊就准备好打包盒和袋儿就行了。”跟着杜北京一起的哥们说道

“现在可以了，咱这也算是正常营业了。”雨燕看着运转正常的净化设备，锅里直冒的热气，这店总是有点烟火的味道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沉浸自己 杜娟到工作室，到办公室还没等屁股坐热，文欣就进来道，“娟儿给你说一声，阿木娜今儿请假了，她的工作都做完了吧。”

“哦……工作完成了。她说要去哪里了吗？”

文欣直接道，“这还用想啊，肯定是去卓时代了。现在也就那面天天吊着她的心……”

“现在就等那面确认后，她就没事儿了。要再让她修改的话，怕是不可能了。”杜娟道

“我一个剪片的朋友，一条片子领导要求改十几遍，那人家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怎么就不行，我看这心啊，早就不在咱京华坊了。”

“后面再说吧，可能她真的需要磨练一阵。”

对阿木娜最近在工作室的行为，杜娟也是看开了，毕竟这件事要真的闹起来，那弟弟杜锋在卓昊那儿定要吃亏，到时候卓昊不依不饶，弄不好还会影响家庭关系。

不过阿木娜今儿也算是第一次去卓时代，刚到公司的时候，阿木娜远远瞧见杜锋正在咖啡机前打咖啡，本想急忙躲开。见阿木娜躲躲闪闪，前台便问道，“您好，女士，请问您是找人吗？”

“我……”

前台声大，杜锋回头一瞧，两人的目光刚好碰在一起。阿木娜想避开杜锋的眼睛，杜锋也觉得此景尴尬。

“来了，阿木娜老师，快快进来。”卓昊走进公司大堂，对前台道，“这以后就是咱公司的签约创作者，一会你带她办一下手续。”

“那个……卓总。”阿木娜道，“手续恐怕先不能办，京华坊那面我还没有离职呢。”

这话说的前台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卓昊忙道，“行，不着急。等离职了再办也行。这样吧，阿木娜老师，我给您看一个东西，你先跟我进来。”

电脑中是阿木娜的巨幅照片，点击照片进入后，都是她的画作。卓昊早就做成了电子版准备展出，阿木娜疑惑，“这是？”

“你的主页，现在还在测试中。以后你的作品就在这里展出，里面的作品也有对应的数据体系，包括销售、排行等等，当然这些可离不开杜锋，你得好好感谢他。”

“不用不用。”未等阿木娜感谢，杜锋倒先客气起来，“现在就是初级的网页方案，最后展示的成品还得细化。”

“我能好好看看吗？”

“行，你坐着看！”卓昊从旁拉着一把转椅过来，推到阿木娜身边。

她从未见过用这种方式来呈现作品，阿木娜的思想中，画作的展示这块观念还是比较守旧的。卓昊和杜锋做出来的个人主页，阿木娜自己都忘记看了多久，只要杜锋能看得出，她早已沉浸在其中。

“怎么样，阿木娜老师。钥匙有什么意见，你也可以提，我们改就完了，毕竟上线前还是要给你看看的。”

眼前这几页精彩的网页，阿木娜是挑不出任何问题，“卓总，只要它一上线就可以了对吗？”

“对，上线就盈利了。这几天除了给你设计主页外，还有宣发团队在做你的物料和通稿。”

听着卓昊跟阿木娜讲着未来，杜锋一言不发。他确定，自己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阿木娜。而卓昊跟她说着这一切，却也丝毫不避讳杜锋。卓昊给她提供了一个成名的机会，杜锋也相信凭借卓昊的实力，是一定能捧红她的。

“等京华坊那面办好离职后，你就过来吧，这边跟之前一样，离公司近。”杜锋道。

“行，后面怎么执行，你跟阿木娜老师聊一下，我还有点事儿。”

卓昊离开后，阿木娜看着杜锋，直接问道，“我过来的话，你真的愿意吗？”

“各有所求，有啥不愿意的。就是我姐那面你……”

“我知道，该做的工作我会做完的，等修复的那个活结束了，我才会办离职。”

“嗯。”杜锋还有很多话想对阿木娜说，他想劝阿木娜留在京华坊，而如今自己又身处卓时代，夹在中间的这种感觉，顿然让他觉得不好受。

阿木娜知道杜锋所说的意思，但在抱歉和妥协上，她更愿意选择后者。

“姐，阿木娜在我这里。”杜娟正跟京华坊大家开会，没讲几句就收到了弟弟的短信。她不意外，而是继续道，“目前从大家的进度来看，四件绢人出成品还需要大概三天的时间。文欣这面可以问问那面对彩绘的意见如何，看看要不要阿木娜过来修改。秀芬阿姨那面也差最后的收尾阶段了，我这面的饰品也做的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最后阶段的组合和调整，大家一起努力。”

会后，文欣早就注意到刚才那条信息，散会后私下跟杜娟说道，“是不是你弟的消息，阿木娜在卓时代？”

杜娟应着，没说什么。

“但愿这回她的稿子能过吧。”

“她现在已经是一心两用，就算要改的话，那也会超了时间，四位老爷子那儿，就没办法交待了。”杜娟道，“今儿柳天在家，秀芬阿姨身体不太舒服，今儿就不去打扰她了。”

“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一会问问柳天，看看阿姨怎么样了。”杜娟道，“这段时间太累了，阿姨肯定也是因为裁衣的活，因累得病，这次欠阿姨的人情就太大了。”

文欣认同，“是啊，这一次是我们京华坊欠阿姨的人情。阿木娜的事儿你怎么想的，她要真决定离开的话，我现在就要重新发招聘信息了，我怕下一单活来的时候，她不在了。”

“你看着来吧。”杜娟道

“头回做非遗的公司人力市场，给我感触最大的就是，这里的每个人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是一台机器上的齿轮，只要一个歇菜了，那这台机器就甭提转动了。阿木娜的空缺，咱得赶紧补上，而且王府文创那面我也得同步。”

杜娟让文欣自由招聘，但心中担忧，“欣欣，我是怕你花长时间了依旧招不到人，当初我招阿木娜的时候，那都是从南锣鼓巷发现的。”

“我觉得还是通过正规途径吧，别找这些散兵游勇了，根本不好管理。阿木娜自由惯了，她可以受制于公司的制度约束，但在创作上绝对不会向任何妥协。”文欣说道

杜娟认同，“这回听你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留灯 对阿木娜的事情，杜娟不予置评，是不是自己审视人的标准真的出了岔子？文欣在一旁说个不停，杜娟都快不自信了，只能转移话题，“李师傅应该还会有三位雕模师傅，欣欣，咱们要不就直接签了吧。”

“你想好了？你不怕人家现在团队齐活了自己单干？毕竟人家之前可是一个team，别再像阿木娜一样，讲真的，我是怕了。”

杜娟道，“李师傅不是那样的人，欣欣你怎么了，怎么对每个人都怀疑？”

文欣道，“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在什么位置，你以为做人力容易呢。既要发工资又要时刻关注他们的情绪，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你就庆幸吧你身边有我吧，要不是我，你想想这些事儿能给你弄得头炸了。”

“哎呦！我们的欣欣委屈了？”

“可不是嘛！”欣欣故作生气

正说着呢，格桑跑进来，欣欣立马进行表情管理，杜娟看着差点儿笑出声。格桑道，“娟姐，柳天老师在门外，说秀芬阿姨让咱们过去呢。”

“阿姨这么快就好了？”文欣道，“要真严重的话，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杜娟道，“秀芬阿姨挺守承诺，她说让我们下午过去……”

“那赶紧去吧，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杜娟、格桑一出京华坊，见杜娟还拿着一个包，便上前帮着拿，“这什么啊？工具不都在我妈那儿吗？”

“绢人的饰品，我想过去看看搭不搭衣服，再做做最后的调整。”

未等杜娟客气，柳天就帮着拿了包，“早晨你们走后，我妈又睡了一觉。这回刚起来，说感觉好多了，就让我来叫你们，怕误了交付的时间。”

这一去秀芬阿姨家，杜娟、格桑都没有想到时间会过那么快。等秀芬摘下老花镜的时候，窗外的天都已经黑了。看着杜娟和格桑还在忙手里的活，她道，“都这么晚了，娟儿，你们要不回去休息吧，今天太晚了。”

杜娟瞧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还差半小时就零点了，杜娟从未如此忘我的去工作，手里的活细了，这时间就过得快起来了，杜娟更不好意思了，“阿姨，又打扰您休息了……没想到都这个点了。”

“做一件事，沉下心，沉进去，就会这样，完全忘记了时间。娟儿，不用总是道歉，当年厂子里我们赶工的时候，可比你们累多了。那时候一整天盯着剪刀、针线，看的时间久了你眼睛就受不了，酸疼发胀的，绢人的衣服可容不得你半点马虎。这几天不是快到收尾了，赶早做出来让他们瞧瞧，再修改也来得及。”

秀芬阿姨的话，颇有深意。就最近京华坊发生的二三事来说，杜娟是心有体会，“是啊，阿姨。沉下心真的太重要了。”

格桑张大了嘴，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哈欠，紧接着哈欠传染给了杜娟，也打了起来。两人这才感觉到了困意，秀芬见状，赶紧将她们“撵”走，“快，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让柳天送你们回去。天儿——”

“天儿？”秀芬叫了两嗓子，先是没有回应，而后听院中一阵开门声，柳天快步走进屋，一瞧眼前是杜娟和格桑，带着困意的他稍有几分清醒，“你们今天拼的挺晚啊。”

“别说那有的没的，你去送送她们吧。格桑，你今晚住哪儿啊，没地儿的话就睡这儿吧。”

“阿姨，不用了。她去我家睡。”杜娟说着看了看格桑，一个眼神便明白了，这么晚了，是真的不能再打扰秀芬阿姨了。

“谢谢阿姨，就不添麻烦了。”

近零点的北京，万籁俱静。柳天戴着耳机送杜娟、格桑出了门。只因夜太静了，耳机里的声音杜娟都能听到。

“在听什么呢，听歌提神？”

“哪有，《千里良宵》没多少期了，这个月说是要停播。”

“我知道这个节目，之前睡不着的时候就听它，里面的故事挺感人的，主要是珂老师的声音好听。”

柳天道，“其实我唱戏的声音也不错。”

“瞎吃醋！”杜娟暗自嘟囔着，一旁的格桑是听了个明明白白，或许是太困的缘故，她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杜娟身后，直到柳天把她们送到了地儿。

胡同里的灯并不是长明，到后半夜的时候基本都会关，眼前漆黑的胡同里，也仅仅在胡同口亮着一处灯，再者便是路灯的光所倾泻过来的光辉。杜娟担心起来，嘱咐柳天，“到家了给我个信儿。”

“放心！不怕！赶紧回去休息吧。”

门外，看着柳天拐进另一条胡同，杜娟才安心。转而对格桑道，“今晚就凑活跟我睡一起吧，格桑。这个点了，也别想着回去了，来回折腾多麻烦。”

“好，娟姐。”格桑没有来回搪塞，却是应了杜娟。

四合院里只有母亲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听到杜娟回家的动静后，直到杜娟进了屋，屋里的灯就灭了。

格桑见此不禁感动，“娟姐，阿姨太暖心了，都这么晚了还在等着你。”

亮着灯，是因为父母的屋子正对着院门，一开灯整个院子基本都是亮的。杜娟总是深更半夜回来，一进院门看到的便是一条光铺成的路。

灭了灯，杜娟进屋后，老妈老爸也放心了，格桑被这细节感动到，不禁感叹，“娟姐，妈妈们就是草原上的酥油灯。”

杜娟没懂格桑的意思，重复着格桑的话。

“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去放羊，有时候回去的晚了。天一黑，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四边都是大草原，还有狼群。每当这个时候，羊群会把我带着往前走，走着走着，我就能看到一顶白色的帐篷，里面亮着酥油灯。酥油灯的光亮并不是很足，可在黑夜中的草原上，那就是一座灯塔，我阿妈每次都会等我回家，就像季阿姨等你一样。”

“是啊，她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不管我们长大，到了多少岁。她们的心，都是为儿女的。”杜娟噙着热泪道，格桑亲身经历的这个故事，才更感人。

“今晚就谢谢娟姐了，我第一次在外面睡。”

“之前都是一个人？”

格桑点头，“对啊，都是一个人。在崔各庄租了一个房子，虽然说来北京的这段时间把那儿也当成家了，也习惯了那里的床，但还是感觉不一样，没有睡在草原上舒服。”

杜娟道，“是因为不想安逸，想要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

格桑也是北漂，杜娟很了解她心里所想。如今，在北京这座城不管是老北京人还是北漂，都是为了一番事业。

“就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少年。”格桑道

格桑家的事儿，杜娟一概不知。只是她这句话，无法回应，似对未来充满迷惘。

第二百二十章 拯救绢人 工作室如往常一样，大家忙碌着这四件绢人最后的工作。文欣接完电话来到办公区，朝着阿木娜走来。

“娜娜，你这面的色稿通过了。”

阿木娜抬头看着文欣，点点头，“好。”

文欣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对大家道，“大家听我说一下最近的工作进度，现在这四件绢人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因为这四件绢人成衣部分特殊，咱们这次特地让金剪刀秀芬阿姨来帮忙，后续的工作就剩组装和调整了。”

“好，这次工作的确也让我们收获不小。”李维安道

“对啊。”格桑在旁接着说道，“对我来说，这次的收获很大。这次的活，跟着秀芬阿姨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发现自己还差得很远。”

见两人一左一右的说着这次的感想，阿木娜在一旁悄不作声。这次的认可她并不觉得是一件好事，她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份辞职信。她想直接交上去，可看着文欣斗志满满的给大家继续加油古今，她迟疑了，重新将信放在抽屉中。

“娜娜，你这次也很棒，最起码你的作品再一次被认可了。”李维安道

阿木娜点头，她内心突而有一丝背叛的感觉。自己现在跟卓时代走得近，可倒头来京华坊这面的工作也未辞去，这心头上总有一丝难解的烦忧。

杜娟的工作台本就在她的办公室，这回就剩下绢人的组装工作，大大小小的饰品堆积在一起，就连地上都是。文欣一进屋杜娟就提醒道，“慢着点啊，地上还有东西呢。”

文欣都惊呆了，“娟儿，这四件绢人要这么多饰品？”

“是啊，四件绢人我都做了不同的方案。搭配的时候看看哪种方案适合，所以就准备的多了一些，之前它们的饰品都丢失了，”

“好，刚跟大家说了，这段工作算进入了尾声。”文欣担心杜娟压力太大，“你这面需要大家帮忙吗？要不让格桑过来帮帮你？”

杜娟道，“那不用，这次大家都挺辛苦的。饰品这块今晚我跟我妈一起弄，差不多几天的时间也就弄完了。”

文欣应道：“那行，这几天我也做做报告，这一次修复绢人的过程，王府文创那面想做一个非遗修复案例。剩下的这几天怕是不好熬，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撑得住，现在到最后了，反倒是心里越来越激动。”

文欣道：“激动什么，你不会是想听听那四位老爷子的意见？放心吧，彩绘这块没问题了，其他的就迎刃而解。”

“是啊，四件绢人修复下来这么难，这四位老爷子一定有自己的故事，就像每件绢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样。”杜娟道，“对了，秀芬阿姨刚才打电话给我，成衣也全部制作完成了，我一会过去拿一趟。”

“挺好的，咱工作室也算是又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了。其实想想这两次，咱们工作室的绢人多半是以修复为主，娟儿，自主原创的绢人是不是少了一些？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出自己品牌的绢人了。”文欣随口一问

杜娟想了想说道，“两次修复绢人，其实就是对我们的考验。如果说咱们能把旧绢人、老绢人修复成现在的样子，那我们做新的绢人就不怕了。做一件好的绢人作品，就像是厨师做菜一样。厨师最开始的时候从削土豆开始，就相当于我们现在修补的过程，而后才敢掌勺。其实这些年我跟着老妈学手艺，最大的收获就是修补绢人时的手艺。只有在修补这些绢人的时候，才能看到绢人的问题，或许在制作的过程中再遇到这样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文欣似懂非懂的点头，“我跟了工作室也这么长时间了，今儿被你一说，我感觉一切回到了我第一天来京华坊的时候，更小白了。”

“哈哈哈！”杜娟笑道，“我就不夸你了啊，咱俩总是互夸，这成何体统。手艺和传承这个东西就是你接触的多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工作室的灯光如往常一样再次亮在这条胡同，唯有胡同中仅有的光亮。白天雨燕去小铺忙活一番，到了晚上就带着晚饭来到京华坊帮女儿完成这四件绢人最后的工作。

本是无配饰的绢人，五官端正，浓眼红唇，所搭配头饰为轻薄金丝碎片，加以多彩亮片点缀其中。一把微缩的玉钗，轻轻插入发髻，这绢人的精气神便有了。原本在那张老照片上有项链的痕迹，可不知是什么颜色。雪白的肤质刚好配一串翠绿点缀。再看婀娜的身形，这四件绢人本是陈旧，原有的成衣均蓬松破烂，只不过这次秀芬阿姨在修剪新的成衣时，特地束了腰。使得如今的绢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娆，它们体型原本高大，比起目前市面上的绢人大出几倍。只是这四套新的成衣穿上身后，就显得高挑起来。成衣色泽鲜艳，上面的雕花镂空都透着秀芬阿姨的精心。一针一线依旧是她独有的技艺，至少在成衣外面是很难看出针脚。除此外，每件绢人成衣的裙摆尾端，缝上了一条银色的丝线从中穿过。成衣不同，元素则同。

可这四件成衣上，少了的便是不同的配饰。雨燕和杜娟依次按照顺序比对着，看着合适的便放上去，看着近似的便也放上去拍照后取下，留做修改的备份。

这最后一道配饰的工序完成，重新调整了绢人各部位的位置后。看着照片中比对如今，确实是变了个样儿。

母女俩一向追求精益求精，直到几天后，四件绢人呈现在老爷子眼前的时候，杜娟看到他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她就知道这四件绢人的修复工作圆满完成了。工作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最后的意见。

还是那位为首的老爷子，他轻轻抚摸着绢人，赞叹道，“真挺好的，季师傅，你说要是当年这批绢人都留下来那该有多好。”

“那怎么可能呢，厂子后面都解散了。这批绢人是最后一批，也不知道最后丢在什么地方了。”雨燕说着不由疑问起来，“叔，我看您们对这四件绢人挺关注的，而且还知道不少以前的事儿，您之前是去过人形厂吗？”

老爷子点头，这才说出一段往事来，那是一段与人形厂失之交臂的往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见证没落 人形厂宣布解散那天，里里外外的都是厂子里的工人。厂子已经是乱作一团，地上散落的不是碎布条就是各类的模具。八十年代的这场下岗潮波及百业，大家烦心将来如何打算。厂子门口的人聚集着，原本报纸的收发室这回成了发工钱的地方，一位清瘦的男子扯着嗓子大喊，“要粮票，肉票的，家里有多少人，报数自己拿。”

这时候厂子里所发的粮票、肉票本是每年厂里对大家的奖励，如今厂子散了，也成了福利。

四位老爷子在这个时候已是中年，厂子解散，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刚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见一辆卡车运送着厂子的设备出来了，厂子解散设备一般都直接拉出去处理。

紧接着的另一辆车，拉着一车的碎布条。这四位本没注意，厂子来回进出的人多，车开的更是不稳。一个小孩从车前穿过，司机急踩刹车后开窗嚷道，“谁家的孩子看着点，这么乱还乱跑，小崽子，回家去！”

孩子被下个够呛，直到车子开走了。这四位才见到从车上掉落的四件绢人，他心有打眼往车上一瞧，一个大纸箱子中露出的都是绢人的胳膊。

“师傅，您这后面还有绢人，您拉去哪儿啊。”

刚起步的司机，听车后有人问，没有搭理直接走开了。

“这些都是残次品，肯定是处理了。你问他他也不知道，这都是厂子里雇来的人。”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这身上还穿着做工的服装。

往事如烟，见昔日机轮转动的人形厂，最后成这样，这段回忆对这四位老爷子来说，刻骨铭心。

“我们关注绢人好多年了，原本是想加入到人形厂学习的。但没想到的是，赶上了厂子倒闭，我是看见一批批的绢人被销毁，其实这四件绢人就是。看到它们残破不堪，是我们重新拿回家后一一接起来的。我当时就想，绢人这东西既然是以人的形状，以绢丝的质地让我们看到的，这不就是不会说话？”

老爷子说着激动起来，他的确看到了这批绢人被带走的情景，更有不甘。而雨燕完全不知此事，只知道当时大家忙着找出路，厂子里还剩下多少绢人，她就不知道了，更不用说是残次品。

“他一直都这样，别介意啊。”另一位接过他的话，说道，“他是不想让绢艺没落，细细回想，在近代一次绢人的没落是因为咱们处于爱国时期。所有人的心胸都装着爱国，那时候抗战是第一位，也正是那时候，绢人才逐渐没落。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厂子散了，也见到了绢人的没落。”

这段时间雨燕是清楚的，毕竟厂子在散了之后，绢人绢艺就一直没有过起色。直到近几年加大了对非遗绢艺的扶持后，才见了希望。两位老爷子的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还是很感慨的，雨燕更道，“您一直收藏着它们，其实也是对它的一种保护。咱京华坊还有您几位，都是非遗的拯救者。”

“所以，这次要求你们京华坊很严格，不仅仅是这四件绢人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对非遗的尊重。”老爷子说着在工作室一行人中找寻着什么，而后将目光停留在阿木娜身上，老爷子慢悠悠走过去道，“您就是这次的彩绘师？小姑娘真的很有天赋的，绢人最看重的为面，这次为了这四件绢人，您也没少忙活，小姑娘辛苦您了，还有你们，都是很厉害的。”

都说老人言心暖，阿木娜就是如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时间因为琐事想要离开京华坊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尤其是老爷子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后，她更觉的无地自容。

杜娟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却是格桑在旁拉着阿木娜的手，小声道，“娜娜，其实被认可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爷爷。”阿木娜说出这句话，脸刷的一下红了。

忆了些许往事，等到把四位老爷子送出京华坊后。回到工作室，杜娟只感觉少了些什么。手里的绢人就像是一个个被精心打磨后的优等生，被送出了学校。这种落魄感杜娟很不喜欢，她心里更坚定了做原创绢人的想法。

“大家记得给我提交一份这次你们修整绢人的想法，我汇总一下需要上报给王府文创那面。”文欣道

大家本都默不作声，这单非同寻常，都还沉浸在老爷子的话里呢。

“咱们也要写周报？”李维安张口就来，引得大家发笑，刚才这种气氛才慢慢破去，而紧接着的，又是一阵沉静。

“娟姐，为什么咱们每次做完一件绢人后，都会有这种舍不得的感觉。现在总感觉少了什么？”

原来格桑跟自己是一样的感受，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格桑，眼中都是如此疑问。只是这一问，杜娟是答不上来了。

“那是因为，咱们做的这项工作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温度的。就想刚才那老爷子说的，绢人只是不会说话。咱们花时间完成修复，要是原创绢人，那花的时间更多了。看着它从咱们手中慢慢成型长大而后离开，这谁都不舍得。”雨燕说道。

“对啊，这么长时间了，我好像对每件绢人都舍不得。”格桑道

李维安接着道，“我现在还好，但起先刚干这行的时候，这种感觉比你们强烈。你们想啊，我是雕模的，倒模成型后我得一点一滴的进行修整，尤其是绢人的头模，更是如此，它的悲欢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大家都在说着自己的想法，可阿木娜不知道说什么。她默默的看着大家，悄悄的躲开了。

杜娟见状跟了出去，叫住阿木娜道，“娜娜……”

“娟姐？”

“你……怎么打算的？”这个活结束，杜娟也终于有勇气去问这句话了，她想这时的阿木娜应该也有了答案吧。

“我……”阿木娜语塞，杜娟真诚的看着她，她不想欺骗，“娟姐，其实我已经跟卓时代定过合同了，但这面我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这个活结束了，看着你们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属于这里。这段时间我很煎熬，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我怕了被家里人天天像要债一样的冲我要钱，娟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阿木娜辞职 “娜娜，未来的东西我不能强求你，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我之前是不太同意你离开，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你跟卓时代已经签约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过去看看，看看那里到底适不适合自己，这段时间在绢人这块，你已经差不多会了将纸上作画转为绢布，这很难得。所以，娜娜，这个选择还是由你来做。你说是不是不属于这里，其实这从头到尾都是你心里的想法，京华坊没有一个人是抛弃你的。”

杜娟这番苦口婆心，阿木娜自己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她觉得，四件绢人完成后，压力反而更大了。接下来的几天，阿木娜如往常一样去工作室上班。直到一周后杜娟鲜有的一次晨会上，阿木娜便做好了决定。

“今天开这个会呢，主要就是认知到咱们工作室目前还存在的不足。从四件绢人这个活上，我们工作室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裁缝这块儿。秀芬阿姨能够帮助我们，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是要找寻其他的出路，文欣看看裁缝这块能不能招到人呢？”

杜娟说完，原本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就丢给了文欣。文欣道，“现在说不准，你招一名裁缝很简单。但是招一名懂绢人的裁缝太难了，要说从咱们圈子找，那估计能招来的也只剩下学徒了。”

“嗯，所以这就是一个问题。”杜娟犯愁，“原本我想让秀芬阿姨过来的，可怕她过来后，适应不了现在的工作环境。”

坐中的格桑道，“是啊，这次秀芬阿姨忙四件绢人成衣的事儿，就很难了。”

“依我看，这件事先放放吧。我回头也问问我那些朋友，看看有没有办法。”李维安道

杜娟应着：“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李师傅您这儿之前说的那几位朋友，等最近就可以过来看看了。现在咱们工作室要扩充，可不止要找一位裁缝师傅，其他方面也得开始准备。王府文创那面会有一批绢人单子过来，未来咱们就很忙了。”

“好。我最近再多看看招聘软件，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文欣道

杜娟也不想开太长时间的会，毕竟只是一个工作室，大家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她环视了一下大家，说到，“那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吧，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娟姐，我有……”阿木娜站起来，拿出了那封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这几日的纠结她已经做好了选择，最终决定离开京华坊。向杜娟递过辞职信，杜娟接过来，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字很是显眼。大家都没有说话，文欣诧异的看着阿木娜，她更没想到阿木娜会直接越过自己将辞职信交给杜娟。

大家知道阿木娜会辞职，可没想到她直接拿着辞职信当众辞职。李维安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你要辞职的话，单独跟娟儿说啊，现在拿出来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现在京华坊正招人呢，你这时候提出这件事算怎么回事！”

“没事。”杜娟摆摆手，她显得很冷静，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阿木娜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来的时候我们欢迎，你选择离开我们也不强求。”

李维安没有要放过阿木娜的意思，接过杜娟的话道，“那也没有这样的，京华坊对你不好吗？你家里有事儿的时候，好几次娟儿都是站在你这面，而且还帮助你，现在你用这种方式辞职，你是怎么想的。”

文欣没有说话，对阿木娜，她内心本就是失望的。杜娟没有阻拦李维安，只是浅浅一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木娜原本很安静，直到李维安说完后，她索性站起身，冲着大家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只听半会儿的功夫，杜娟才道，“散会吧，大家都去忙吧”

杜娟无精打采的回到办公室，将辞职信放在桌上，看着它发呆。文欣紧随其后，进了屋关上门，“你……没事吧，她也真是，情商怎么会这么低。”

“随她去吧，娜娜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很有个性的。”

“其实，有句话我不该应不应该说。阿木娜来到工作室后，她的情绪就没有稳定过，现在主动辞职，其实现在这样，才是最好。做绢人是要沉下心的，她接受不了其他的意见，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也可能是自由惯了。”

“是啊，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杜娟原本很想挽留她，可那天该说的话都说了，多说无益。

文欣深叹了一口气，“唉！原本想着工作室招一位裁缝师傅就行了，这回好，还得找一位彩绘的。”

杜娟自知招彩绘师傅的辛苦，和阿木娜遇见本就是街巷缘分，她拿不准她每天都在想什么，想到这里杜娟对文欣道，“还是按你之前说的，通过官方的招聘渠道找找吧。”

“我能进来吗？”门外李维安边敲门边问道

文欣上前开了门，“李师傅。”

李维安见杜娟平静，又看了眼文欣，“那个……你们没事吧。”

杜娟摇头，“没有。”

“我之前一直有一个想法，今儿跟你们聊聊。”

“行啊，可以。”

李维安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要多找一些爱好绢艺，然后自己就是手艺人，这样的话在京华坊多加培养后，应该能填充人员的空缺。非遗这块不光是绢人这块欠缺，其他门类也一样，缺的是有经验的人才，而且行业之间一定不能跨着来，就像娜娜一样，本就是画国画的，让她在绢布上画画，也挺难为她的。”

“她还是习惯不了在绢布上作画，她到京华坊这段日子，能正式在绢布上画的也就两次，还是让她回到她那行吧。”文欣说道，“李师傅刚说的意思，这样可以丰富京华坊的业务，可这样的人要找齐怕是要一段时间。”

“这样吧，文总可以出一则招聘信息，我发给那几个雕模的朋友，他们之前做模具的时候，就接触过很多人。现在工作室这种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杜娟点头，果然这工作室开起来容易，运营起来太困难了。这一路上她遇到的问题太多了，只是如今杜娟学会了将这些藏在心里，慢慢的去消化。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新的合作 卓时代，大家为阿木娜忙碌，做着前期的宣传工作。阿木娜一进门就瞧见公司为自己做的展板，卓昊决定参加产业论坛，也想趁这个机会极力将阿木娜推出去。

卓昊从身后走来，“阿木娜老师，您怎么过来了？怎么样，这些展板看着，您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照片被印在了展板上，阿木娜的心情很复杂。但多是喜悦和惊喜占据了愧疚，“没有，都挺好的。”

阿木娜的声音不对，卓昊听得出来，盲猜道，“那个……阿木娜老师，您这时候过来是因为离职了还是？”

“对，我刚离职。”

“那……京华坊那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卓昊担心的问，他担心这件事中间还夹着一个杜峰呢

阿木娜点头，“我想离开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我走的是正规的流程。”

卓昊本就鬼精，听阿木娜这么一说，便道，“确定办妥了吧，别到时候有什么纠纷。”

“放心吧，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行，那既然来了，就表明你已经做好了选择。我去找杜峰让他带你熟悉熟悉，聊聊今后的计划。”

“卓总，能换一个人跟我对接吗？刚离开京华坊，现在见到杜峰，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卓总道，“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公司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儿。之前我跟杜峰说好了，你这面的事情还是由他来负责。京华坊是京华坊，这里是这里，放心吧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的。那个……我那面还有个线上会议，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叫他。”

阿木娜没有作声，她突然感觉到，卓昊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卓昊进了会议室，原本这场会议是杜峰负责开的。卓昊进来的时候，他都有些惊讶。

“兄弟，阿木娜老师过来了，在展板那里，你去看看吧，顺便跟她聊聊咱们计划的事儿。这会我来吧，你赶紧去。”

卓昊道，杜峰有些惊讶，“她不是还没正式离职吗？这回过来做什么？”

“离了。”卓昊漫不经心道，“刚离的。”

杜峰忙赶到会议室，阿木娜没想到进门的会是杜峰，便紧张起来。幸好这回卓昊不在，杜峰决定为姐姐再争取一回，一进门杜峰就先问道，“那个……京华坊那面离职了。”

“嗯。”

“真的考虑好来这面了？你这一走，我姐那面怎么办。”

阿木娜没有回答。

杜峰不想再问，看来再争取也是毫无结果，“行吧，我们就来说说接下来这面对你的推广计划吧。”

看着杜峰公事公办的样子，阿木娜全程都是点头，她预料到来这里杜峰肯定会对自己有意见。

京华坊如往常一样忙碌，文欣收拾着阿木娜的工作台，从抽屉里翻出好几份辞职信。正巧被李维安看到，小声道，“这么多？这姑娘心思重啊。”

文欣看看办公室的杜娟，急忙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嘘。”而后直接将这几份辞职信团成团，扔进垃圾桶，随后拿着垃圾桶出去了，“我还是给扔了吧，省的她烦心。”

她明白，这回可不能再让杜娟受刺激了。这么多辞职信，阿木娜为这件事究竟想了多久，她不知道，杜娟本就对此事芥蒂，这要让她看到了，怕是不好。

李维安一个劲的摇头。

“文总，杜老师在吗？”刚到门口，文欣就撞见了柳天，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刚才一直想着阿木娜的事儿。

“柳老师，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杜娟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

柳天点头，“我知道，放心吧。工作室的事儿我听说了，对了，你一会也进来刚好有个好事儿要跟你们说。”

“行，您直接进去，我先扔个垃圾。”

柳天进了工作室，工作室以往的格局他还是有印象的。这放眼看去，少了个人还是能看出来。掠过一眼后，冲着李维安和格桑打了招呼，就径直去了杜娟的办公室。

杜娟埋头看书。

“学习呢？”柳天道

是他！杜娟一抬头，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

“来了？”

柳天看了一眼外屋的工位：“等等文总吧，刚好有件事跟你们说。”

片刻后，文欣一来。柳天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她们一个好消息，“记得之前给你们说过京剧院跟王府文创合作的事儿吗？现在有信了，我是刚得到这个消息，先提前过来告诉你一声。京剧院这次和王府文创的合作成功了，京剧院会从王府文创这面采购一批以京剧元素为主题的绢人。估计，这几天王府文创那面就会找你们说这件事，你们觉得如何？”

那天官网上线的晚宴，杜娟记得清楚，这件事她是知晓的。如今有信了，她欢喜；可一想到工作室人员不齐，便又忧愁起来，“挺好的，这次也是你们两家对京华坊的认可。”

杜娟话虽这样说着，可那往日的冲劲的确少了不少。

柳天接着说道，“我听王府文创那面说，之前咱们这面的绢人都是以修整为主。如果这次以京剧主题的绢人制作能下来的话，那你们就可以出原创的作品了。现在市场上京剧特色的绢人比较多，但每家公司做的也不一样，其实这对你们还是很有挑战的，京剧是国粹，更是北京文化的代表，也属于非遗，就看这次咱们两家如何结合。”

“嗯，这个是挺不错。”文欣也认同此点，“现在京华坊就很需要打造出这样的作品来。”

“如果能成系列的那最好，京剧里的角色扮相很多，青衣花旦各自都可成一件绢人。”杜娟道，“我见过京剧绢人的，它们的画功比起之前做的要求更高。”

柳天明白杜娟在担忧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唉，你们工作室员工离职的事儿，还是我妈告诉我的。她看见阿木娜背着包离开了，之前也是听说了不少，放心吧，到时候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杜娟信他，至少柳天这安慰，让自己的情绪能稍微好一些，“现在是你在负责这件事？”

柳天道，“对啊，我在负责。所以以后难免会来你们这儿，别嫌烦就行。”

文欣看了一眼杜娟，笑道，“不会烦的，你常来就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特殊的家宴 阿木娜的离开，本是一件让京华坊受重创的事儿。只不过柳天给大家带来新的希望后，杜娟的心才算是慢慢缓过来。 等柳天走后，文欣道，“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招聘了，柳老师这面的工作要确定的话，咱们可不能掉链子。” 杜娟也道，“对啊，只是这一类的职位太难招了。欣欣，不知道能不能去其他几家绢艺公司取取经。看看他们这些人才是怎么招聘的，现在我也是没办法了，毕竟非遗这块招聘不像其他的，你这面肯定也有难度，倒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这样可以吗？”文欣道，“其实我很早就有这想法，我是想去其他公司拜访拜访。上次咱们参加投标的那几家公司，我觉得就可以，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助咱们……” “试试吧，他们的公司已经有了规模，在招聘上来说，应该更有经验。” “可以，那我就问问了。” 回到家的杜娟把自己关进屋子，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本是想安静一会儿，今儿一天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怎奈刚躺下没多久，一阵飘香的饭味激起了杜娟的味蕾。 紧接着就听老妈喊道，“娟儿，出来吃饭了。” 杜娟打开门，进了屋往餐桌上一瞧。今晚的餐桌很是丰盛，桌上摆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赶紧坐下吃饭，闺女。”老妈从屋外进来道，“今天累了一天了，吃完后什么都不用想了，好好休息休息。” 杜娟看着老妈，“妈，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准备这么多菜，还都是我爱吃的。” “就是平常的日子，平常的日子做点好吃的，这不也正常吗？”老妈道，“哎呀，不用管那么多，吃就完了。一会儿你弟也回来，这段时间咱家也好久没有聚齐了，刚好趁着这时候聚聚。” “妈，回来了，时间没晚吧。”杜锋刚进门随后老杜也进了门。 雨燕见两人进了门，“赶紧洗手吃饭去。” “妈，今儿做了这么多菜，好像都是我姐爱吃的菜，今儿我姐生日啊？”杜锋问道 “你姐生日早就过完了，赶紧洗手去！” 一家人坐下来，吃了几口，雨燕看着杜娟道，“娟儿，今儿就别想其他的，想吃啥就吃啥。” “好，妈！”杜娟突然明白，老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老杜跟杜锋都不怎么说话，杜娟道，“爸，你们今儿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啊。” “你妈让我们陪着你，我是不会说话，工作室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怕说错哪句话伤到你，回头你妈又得说我了。”老杜道，“不过今儿小锋倒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小锋，你刚不是说要给你姐说什么，说吧。” 杜锋不好意思的看着杜娟，“姐，我是想跟你道歉来着。阿木娜去了卓时代，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都过不去，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选择。姐，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当初我就不应该跟阿木娜说卖画的事儿。” 杜娟一听道，“别这么说，这件事跟你没多大关系。即便是你不找阿木娜的话，后面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现在事情都这样了，她去卓时代，可能才是更好的选择。” “闺女，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们还担心你把这些事儿放在心里，别再把自己压垮了。”雨燕道 杜娟明白了，今儿这顿饭是家人为自己准备的。老杜随着雨燕点头，这种事情上，他很少去用长篇大论讲道理，反倒是简短的几句，“阿木娜这事儿就这样算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欺负人的事儿，这气咱可不能忍。” 老杜说完，杜锋一直没有说话，姐姐虽然原谅了自己，可心里一想起这事儿，就不得劲。 雨燕忙说道，“这也谈不上欺负，行了这事儿就到此打住吧。好好吃饭吧，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大家的心情，这种情况也是很常见的。” 雨燕刚说完，老杜就开始转移话题了，“那就聊点别的，这几天下来咱药膳小铺的生意还算可以。我跟你妈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上周好几家外卖公司过来跟店里谈生意，还真别说，现在的外卖公司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要选哪家了。” “爸，这个你随便定一家不就得了，外卖这块都差不多。”杜锋道，“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他们的服务还有配送的分成比例。” “可这块的话，不是太懂，回头是不是还得找文欣那姑娘问问。” 雨燕道，“老找人家欣欣做什么，京华坊的事儿还不够她忙活的啊。” 杜锋接着说道，“爸，这块咱自己就能拿主意，等回头你把这几家外卖的名字发我，我给您瞧瞧去。这东西不难，很好选的。” “那个……妈，今儿柳天过来了，说是京剧院那面有要做京剧系列绢人的打算。文欣这面也在到处找人，现在阿木娜离职了，彩绘师傅这块就得重新找。” 一听柳天的名字，杜锋来了兴致，“姐，我看柳天对工作室挺上心啊，这一有好的机会就告诉你。” “说什么酸话呢，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最近绢人这块，不光是柳天这孩子，就连秀芬也帮了我们不少忙。”雨燕帮着闺女说话。 杜锋道，“妈，您瞧您说的。我这算什么酸话，我这不是想着姐到这个岁数了，也该找一个婆家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杜娟连连反驳，“我跟他就是工作上的关系，他是帮过工作上不少，可……可也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 只有杜娟自己心里知道，柳天对自己还是很重要的。 杜锋没完没了道，“你是不这么想，可架不住他这么想啊。是不是等到他到时候追求你的时候，你才后知后觉。” 姐弟俩这对话，老杜跟雨燕都没说什么，妥妥的成了吃瓜群众。见爸妈一个劲只顾着吃，杜娟急忙“求助”道，“爸、妈，你们就不能管管他，瞧他这都说的什么啊。” “嗨！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哪能多说呢。不过娟儿，你弟弟说的也没错，这个时候了，你是应该找个人家了。工作再忙，可生活也得有，得相互协调才行。” “妈，连你都这样！”杜娟“赌气”，假装不再搭理。可面对眼前这调皮的弟弟，杜娟本打算说一顿，手机来了信息。 “出来转转？有事情跟你说。” 消息是柳天发来的，杜娟怕被家人看到，忙遮住了屏幕。杜锋道，“姐，你这么遮遮掩掩的，不会就是柳天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心结 杜娟白了他一眼，说道，“杜锋，我就不明白了啊。你说你之前对柳天那么反感，现在倒是上赶着搭桥，你怎么想的。” “人都是会变的。”杜锋道，“我也总不能老揪着人家的缺点不放，我看得出来，柳天这几次帮你，那也是真心实意的，要不姐，你就……” “差不多得了，你姐脸皮薄。”雨燕在旁道 杜娟没搭理他，答应了柳天的邀约。不过这顿饭吃完后，杜娟的心情是很不错。 见到柳天的时候，像是几年的好友未见，她感到一种亲切从柳天身上发出。柳天瞧着她，“看来心情不错啊。” “嗯，还行。不管发生什么，心情还是要保持愉快的。”杜娟道，“您什么事儿啊，非得现在说。白天的时候怎么不说？” 柳天一脸不好意思，可越不好意思，杜娟看着就越有猫腻。杜娟道，“柳天，你是不是压根就没什么事儿，跟这忽悠我呢？你说，你是不是想见我？” 柳天假装认真的思索，而后点点头，“好像还真是。” “那我走了。” “别啊，想见归想见，但的确是有件事。” 两人拉扯了一番，柳天这才说正事，“我也是白天忘记跟你说了，还是京剧主题绢人的事儿。这次王府文创跟京剧院的合作，是要申报文创奖项的，如果做的好的话，还会有扶持。我还是在担心一个问题，现在京华坊这个情况，应该不会影响后面的工作吧。白天本来想问来着，可一直没好意思问。也不想给你们太大的压力，想来想去还是私下里问问你。” “不会的，文欣说会解决这一切。” “嗯，只是解决这个问题，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据我所知，绢人这行人才稀缺一直都是一个问题。” 柳天对绢人只知皮毛，不过听他说了这些，杜娟倒是有几分钦佩，“绢人行业的事儿你也知道一些，所以这行不管在什么方面都会出现新的难题。人才是问题，发展更是问题。文欣那面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京剧主题系列绢人这个单子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新的挑战。” “对，京剧刚刚起步的时候也是这样，很少被大家知道。你们绢人这行更是如此，季阿姨之前开了那么多年的技艺班，怎么没想到从之前的那些人里面寻找合适的人呢？” 杜娟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解释颇深，只能对他说道，“培训出来的并不是真正喜欢的，有可能是为了打发时间。深钻绢艺的一般都是年势已高的前辈，就像赵老爷子那样。” 柳天点点头，“传承太难，想要学得绢艺，更难啊。” “姐——”是杜峰，正从两人身后一溜烟跑来，一见柳天便道，“你也在啊。” 怕再有误会产生，柳天忙说道，“那就这样，杜老师，我先走了。” “别介！”杜锋道，“你见我姐还叫杜老师，多生分啊。直接叫娟儿多好。” “别闹啊，我们正谈正事呢，甭跟这儿裹乱。”杜娟冲着杜锋嚷道，“赶紧回家去。” 杜锋不乐意道，“姐，我都多大了，你还管我。我最近也心烦，刚好出来跟你们一起走走，你俩聊你们的，一个京剧，一个绢人，我又不懂。” 柳天也不计前嫌，问道，“很少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工作不顺心。” 杜娟道，“哪有顺心的，早就跟他说了，别想那么多，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柳天没再多问，一路上三人闲散的聊了几句。两人就盼着杜锋赶紧回家去，柳天盼是因为怕杜锋又像之前一样，生出误会；杜娟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怕聊不到几句，又开始点鸳鸯谱。 杜锋认真观察着柳天，柳天时不时的会看向杜娟。一路上胡同里的自行车、电动车来来回回。本是夜色，可骑车的速度还是很快。柳天主动走到外边，让杜娟走里面。 杜锋跟一旁看着，总算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你对我姐有意思就直说啊，不是你们唱戏的不都很open？怎么你这么腼腆？” 果然这臭小子还是说了，杜娟冲着弟弟就来了一句，“闭嘴吧你。” 杜锋道，“你以后要对我姐好，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差不多得了啊。”杜娟呵斥道 没人看见柳天一言不发，悄悄的在一旁，嘴角早已上扬。杜锋从吃饭的时候到现在都在释放情绪，杜娟看得出来，到后面他说什么也不再说了。 这夜，就这样结束。 天上的太阳刚有些温度的时候，秀芬不知道推着柳父在养老院的花园里溜达了几圈。几圈下来，老爷子一直没说话，秀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道，“爸，您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柳父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呢，一问老爷子自己拉住了轮椅的手刹，“你还知道看我来，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柳父情绪不定，秀芬忙安慰，“爸，最近家里忙着给绢人做衣裳，一时间就忘了。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绢人？”柳父并不知道事情原委，“现在你还能做这东西？” 秀芬道，“是娟儿那个姑娘找到我的，后来雨燕也来了。她们这次做的绢人刚好是厂子解散前我做的那批。” “啊？”老爷子眼睛里有光，揪着刚才秀芬的问题问道，“你说是雨燕的闺女杜娟找的你？” “对啊，爸。就在忙她们的事儿呢。” “哈哈哈哈！那挺好！你们啊早就应该这样了，柳云还在的时候，两家不也都经常走动吗？” “爸？您不生气了？”秀芬看着乐呵呵的老爷子，这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 “不生气，两家好，比什么都好！”老爷子道 秀芬着实有些“无奈”，便有些委屈起来，“爸，您总这样大喘气。我还以为你真生我的气了呢。” “其实啊，你没来的这段时间。雨燕倒是往这里跑了不少，她来看她妈，顺带跟我聊聊天。你啊有空的话一会也去看看人家妈，在这里就她陪着我解闷儿呢。” 秀芬心有余悸，跟老爷子说了实话，“爸，我看还是算了吧。之前因为两家的事儿闹的，那时候还在胡同口跟燕儿她妈妈拌过几句嘴，您让我现在去跟人打招呼，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人老太太可没你想的那样，这些事儿怕都已经不记得了。你说就像我，你们年轻时候的那些事儿，我现在还能记得多少呢？” 老爷子说完，秀芬心里一阵酸楚：爸，我只怕您会忘记眼前的事儿。 第二百二十六章 归宿 秀芬怕见到杜家老太太，害怕跟人打招呼。自家老爷子一说这话的时候，她也知道这见面肯定是逃不掉的。老爷子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太太的好，更是不停地夸赞着雨燕，“人家对我挺关心的，你经常忙不在这里。人家燕儿来了，就跟我聊天。这家人好着呢，为什么不就能好好的来往来往？柳云还在厂子里，你要让人家知道了，怎么办？” “爸，柳云他……” “你别说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带我去公用电话，快！” “爸……” 秀芬知道，老爷子又糊涂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老爷子糊涂的这么厉害，老爷子一个劲嚷着要打公用电话，秀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爸，我这上哪儿给你找公用电话去，要不您用这个。”秀芬拿出手机递给父亲，可老爷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把将它推开，手机正好掉在地上。 秀芬默默地捡起手机，她无助的向四周看着。眼眶渐渐湿润起来，眼下这种情况她从未经历过，她不知道怎么办，他到底是怎么了。 “公用电话给你找来了，柳叔，用不用！”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秀芬回头。本是不相见的人，还是见了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家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老式电话机，看这电话是真的。 “阿姨……”秀芬道 杜家老太太点点头，指了指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坚定的眼神让秀芬立马放心下来了。老太太走到柳老爷子跟前，“打一次一块钱，你用不用！” 老爷子迷糊，压根也不认得老太太了，倒是把她当成了小卖部的售货员，一听这价位便道，“一次一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呢。公用电话不都是一次两分？一块钱这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那您还打吗？” 老爷子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太黑了！我要找你们领导。” 老爷子说完，精神不佳。不会儿的功夫，坐在轮椅上睡着了。老太太轻声对秀芬道，“行了，睡着就可以了，现在推他回屋吧。” 秀芬点点头，她没有想到杜家老太太一来，就立马让他变得安静下来。看她熟络的方法，秀芬心里更不是滋味。轻轻关上房门，秀芬在走廊踱步，她担心里面的父亲会不会有其他的情况。杜家老太太还未离开，见秀芬焦急，便道，“放心吧，一会他就睡着了，等醒来了就好了。” “阿姨，我爸他一般要睡多长时间。” 老太太想了一会儿应道，“也就四五个小时吧，你爸他总是这样。胡咧咧一阵后就睡着了，现在他病情不容乐观，你没事也多过来看看，趁着现在他还记得你。” 这段时间秀芬完全不知道一直在养老院的父亲会是这种情况，“阿姨，我爸他怎么成这样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他一直都没跟我说过。” “他清醒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记得。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好几次体检都是我陪他去的，你爸现在的记性不定，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只是糊涂的时候，就像刚才一样，他是不是嘴里念叨他儿子的名字了？” “是……”秀芬点点头，“阿姨，刚才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决。” 老太太看着手里的电话机，笑道，“他糊涂的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你就按照小孩子的思维跟他聊就行。” “都怪我，这阵子压根没过来看他。”秀芬无尽的自责，“这个病并不能完全治好，我真怕有一天他忘记我了。柳云走了这么多年，当年想要让他留在家里，可他就要来这儿，现在……” 秀芬说着哽咽起来，听着声音不对。老太太在一旁道，“小金，人老了大多都会这样。这养老院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离开这里，现在大家在这里安享晚年，其实大家都看得很开，指不定哪天走了，就不留什么遗憾了。” “爸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他一心想让我跟您闺女和好，可现在我们处的也不错，只是爸这儿，他好像只记得之前的事儿了。” 秀芬这么一说，老太太也觉察到现在两家的关系有所缓和了，也道，“二十年前咱两家的关系，各自都有错。要不是我当初拱火，也不会让这段关系雪上加霜，现在两家都好了，他也知道这些，他明白的。” “其实，今天我过来，是想带他去见见云，见见他的儿子。后天就是云的祭日，我很想带他过去，可现在我怕到了那儿，又勾起伤心的事儿了。” 老太太不这么认为，道，“想去就去吧，他现在还记得柳云，这是好事。” “谢谢您阿姨，对我爸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比起您，我这做女儿的太失职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现在都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做老人的不会一直看着你们长大，你们也不用依赖我们，反倒是现在这种生活才更适合我们。”老太太通透。 秀芬接着道，“阿姨，您身体硬朗，为什么不回去跟燕儿他们一起生活呢？” 老太太笑而不答，这个答案，老杜一家人都明白，现在这样才是一家人最好的安排。 秀芬并没有觉得不自在，跟杜家老太太聊天，她很舒服。两人家长里短的攀谈了好些时候，直到听见屋里的动静，老太太道，“得，你爸这是醒来了，快去看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阿姨，谢谢您。” 秀芬进屋，老爷子正揉擦着眼睛。一见秀芬来了，“哎？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你？” “爸，刚跟老太太聊天呢。” “哦，她啊。”老爷子意识慢慢清醒起来，“这院里就趁她了，我俩现在是无话不谈。” 父亲似乎忘记了刚才迷糊的事儿，忘记了刚才一心想要打电话的事儿，秀芬越想越难过，“爸，要不咱不住这儿了，我带您去其他地方瞧瞧。” “别来这套啊。”柳老爷子不高兴了，“这住的好好的，去什么其他地方。” “爸，我……” 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秀芬要说什么，“哎！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我知道你想带我去各大医院瞧瞧，但这都是徒劳的啊。这些年，我们柳家谢谢您，自打柳云走了，你没有再找，就冲这点，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爸，您说什么呢。”秀芬道 老爷子感慨，“你就不用太担心我，这里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外卖员 秀芬喜欢老爷子清醒的时候，只是老爷子的清醒，句句诛心。秀芬道，“爸，要不您还是跟我回家，这样我也好照顾您。” “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就没想着回去。你说雨燕她妈不也在这儿，没回去吗？每代人都每代人的生活，各自过好就得了。” 秀芬想要说什么，可到嘴边的话，终归是咽了回去。 天格外晴，秀芬心里这朵积压已久的云，也慢慢散去。热浪扑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午的街行人很少。雨燕步履匆匆，朝着药膳小铺的方向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见门口围了一堆人，还以为是都是顾客，可越往前走雨燕越觉得不对劲。 店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雨燕疾步，这哪儿是什么顾客，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天这么热的，他们倒是不怕热。雨燕从人群中挤进去，老杜正粗着脖子，见雨燕来了。老杜对眼前那位道，“我也不跟你急，现在单子太多我也没办法。你着急，我也着急。” 雨燕一瞧对面，老杜着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外卖员。店里除了老杜，还有他的两位老同事，手里正忙活着做药膳。一瞧大家都是满头大汗，雨燕纳闷了。 “外卖？”雨燕小声对老杜道，“什么时候签的外卖啊，之前不是说还没有？还在挑选？” “咱儿子弄的，一会跟你说啊。” 外卖员看了一眼店铺，道，“您这新开的店，您倒是招人啊。现在就你们几个，全都是做东西，连服务打包的都没有。我这也是赶时间啊，迟到了是要扣钱的。” “您别着急，要不您给客户沟通一下吧。”雨燕道 方法虽然管用，可这位外卖员压根不想用，“跟客户沟通，大姐您想什么呢。我送这么多外卖，就没有过这种情况。” “那现在也没办法，我们已经是做得最快了，药膳茶饮不像冷萃茶，您也多理解理解吧。”老杜不想争执，语气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小哥，您就跟下单的客户沟通一下吧，实在不行我跟他说。” 外卖员道，“算了，还是我来吧。”说罢拿着手机去门外沟通了一番，不会儿的功夫就进来了，“说了，延迟订单了，你们慢慢做，他那面不着急。” “行，我这面给你加急做。”老杜道 “好。” 大家各自没有说什么，像店家和外卖催单这种情况很常见。雨燕一来就解决了这事儿，老杜精于中药药膳，但对服务这块，他可没多少耐心。 “行了，散了吧，散了吧。别看热闹了啊，大家都不容易。” 人渐渐散去，留下来的也都是要现场点单的。雨燕热情的招呼着，“实在不好意思，店里面太忙了。来，您要什么……” 忙活也就一阵子，等清闲的时候。见店里人少了，老杜跟雨燕道，“老伴儿，你去休息吧。” “我还没问你呢，那外卖怎么回事？咱之前不还没商量好定什么吗？你刚说咱儿子给弄了，现在这么快？” 老杜道，“哪啊，小锋之前一直操心这件事。前些日子咱提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操办了，只不过没跟咱说。不过儿子给咱找的这家外卖公司，还真不错，咱的小铺现在在他们平台上，就这片区来说，好评度是前三。” “这小子想的还挺超前，这是给咱们一个惊喜呢。”雨燕道，“不过今天也确实反映出一个问题了，咱这店里的人手是真不够。还真得招聘点服务员了，现在你们几个又是煮汤又是打包的，一个人当几个人干，这哪能行。” 老杜默许，“是啊，这会儿是闲了。就忙的那俩小时，基本就连轴转了。” “招吧，老杜，不然是真的忙不过来。”说话的正是小铺的合伙人，他刚忙完设备的擦洗，已是满头大汗了，“本想着咱几个人一天两人这么调班还好一些，谁成想忙成这样。” “招，回头我就弄这事儿。” 到下午又忙活了一阵，紧接着零零碎碎的几单后，店里就剩下老杜两口子，店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老杜对雨燕道，“老伴儿，我记得过两天是不是柳云的日子，要不咱去看看。” 雨燕压根不计这些，老杜一提醒才想起来，“还真是，去肯定是要去的。这些年都没去过，你就别去了吧，好好弄店里。” “那也行，估计明儿秀芬也去，我去了也不合适，要碰上了，你们姐俩就别提以前的事儿了，好好聊聊。” 雨燕应了。 许久没有收拾过家了，这一晚的李维安回到家比起寻常可不一样。先是买了一堆肉菜放在厨房，而后把家整个打扫了一遍。临着大卧的是吃饭的一间房，饭桌早就不怎么用了。上面堆满了各种模具，正收拾着爸妈就打来了视讯，刚一接通就见李维安灰头土脸的样子。 “儿子，看看我们在哪里！”视频中的老妈披了一件藏式披肩，脖子上挂着哈达，可刚见李维安没几秒便道，“你这干嘛呢？” “妈，我收拾家呢，一会朋友要过来。” “哦，哦。那挺好，是什么朋友啊，你在京华坊认识的新朋友，还是唐军他们。” 李维安道，“妈，是唐军。” “挺好，挺好，好好聚聚。” “我爸呢？妈，你们这是在哪儿，我看这装束应该是大西北？” “你爸正跟人喝着呢，喝的正开心。儿子，我们在青海呢。我记得你之前打电话说，你现在的公司是不是就有一个青海的。” 李维安回道，“对，她叫格桑，就是青海的。怎么想起去那儿了？” 老妈道，“我跟你爸到处旅游，现在天多热啊。就大西北凉快，蓝天白云的多好，看这心情就舒坦。这儿的人很热情，你瞧瞧，我们今儿玩了一下午。” “那挺好的。妈，您跟我爸什么时候回北京，这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俩这旅游计划是不是没头啊。” 老妈道，“估计等到冬天冷了就回家了，你说说我俩两口子。年轻的时候都在忙着其他的事儿，现在不就是放松的时候？” “好，听您的。那面早晚温差大，您跟爸注意身体啊。” “我们知道，你在北京自己照顾好自己，行了不说了，你赶紧收拾吧。” 旧桌换新貌，眼前一亮。从厨房里翻出铜锅，搬上桌子。撒点香葱段、大枣、菌菇、枸杞……倒一壶热水，这清汤的铜锅涮肉就准备好了。桌上摆好了肉盘菜盘，现在就等着他们来了。李维安本是不做饭，顿顿外卖要么就是出去吃。今儿这顿，对他来说意义不同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择路 “是这家吧，我要没记错的话就是这里。”李维安听得出来，是小吴的声音。 紧接着是唐军，“就是这儿，这院子里都是模具，多好认啊。” “来了，进来吧！”李维安迎了出去，与唐军、小吴有多年未见，兄弟见面倍感亲切。 小吴还是尊敬的称呼李维安为“师傅。” 一声师傅叫了，李维安愧不敢当，“都好多年了，就别叫师傅了，叫哥吧。” “那也得叫师傅。” “哈哈哈，小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格。”李维安说着请二人进了屋，后往院里瞧瞧，“小郭他……没来？” 唐军道，“刚打过电话了，说是在忙。不过给他发位置了，要来的话就来了。” “行，要不等等他？” “先吃吧，你这锅都炖上了。”唐军跟李维安丝毫不客气，俩人算是哥们，只不过这些年各自忙事，联系虽未断，却也很少联系。 “行，咱就别客气了，我去拿酒！” 刚一入座没吃几口，唐军便说道，“说实话，安哥。我是真没想到，本想着当年散了之后你就不碰这行，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挺好的，咱这四个人里，现在还做这行的，就只有你了。” “兜兜转转还是做了这行，这次叫你们过来也是想说这件事。现在有个做《山海经》的雕模工作，感兴趣的话一起参与参与？” 唐军夹着羊肉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他早就预料到这次李维安找大家过来是为重聚雕模工作的事儿。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了，大家很早就不碰绢塑的事儿，唐军为难道，“这恐怕不好弄吧，现在大家都忙着新的事业，要重新拾起来的话，得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都好久没有摸过工具了，手生不生还不知道呢。” “现在过来的话，那我现在正在干的工作是不是得辞了？”小吴道，“最近干的业绩还不错，估计下个月公司就提我为销售经理了。” 李维安点头，“小吴最近在做什么呢？” “人家现在做房产销售呢，做的还行。小吴性格好，说话也招人喜欢，他适合做这个。” “哦。”李维安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只能祝福，“那挺好，就好好干吧。” “安哥，你这次让我们过来做这个《山海经》的雕模，这是一个短期的活吧。” 李维安道，“也不算短期吧，我的想法就是这次活之后，我想让大家留在京华坊。现在京华坊正是起步阶段，未来的机会还很多。而且现在京华坊缺人，你们也知道，这行现在可不好招人。” “哦，是这么打算的。”唐龙端起一杯二锅头，喝了半杯，这酒意就慢慢上来了，“那就算我一个吧，不过这手艺我回去得多练练。当时雕模坊是咱俩创立的，现在你都重新捡起这块了，我也再疯一把。这些年只顾着收房租了，也该换一种新的方式了。” 唐龙自雕模坊解散后，就一直没做什么营生。因家住北京郊区，却也有两套房，便将房子租了出去，整天过着收租的生活。 见唐龙表态了，小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李师傅，我想再考虑考虑行吗？其实我没有当初那么有兴趣去做这件事了，现在的工作很适合我。这行我都干了好几年了，从咱们解散一直干到现在。” “没事，没事，小吴，这个看你自己不强求的，今儿大家就当聚聚。”李维安说罢顿了顿而后又道，“其实这些年，咱们经历过浮躁，我跟你们一样，也想着做点别的事儿。可来来回回，还是喜欢做绢人，非遗这块并不是谁能做就想做的，咱们是有一门手艺，不想就这样荒废了。尤其这段时间跟京华坊，那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当每一次雕模被认可后，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以说，在京华坊我的斗志是重新被拾起来了。而且现在不像从前，非遗的传承更是要多元化的去发展的。那后续原创的绢人、培训班，咱们都可以参与。” 小吴没有说话，吃着吃着这嘴里的饭也不香了，索性放下了筷子，只顾着喝酒。 “看来这小郭是不来了，他那估计更没希望了。实在不行你看看跟京华坊说说，咱俩出去走走，这些年咱俩的关系，找找之前的手艺人应该不是难事。” 正聊着天，小吴的电话进来。小吴一见忙擦擦嘴接起电话，他倒是不避讳，直接跟人介绍起房产信息来。 李维安跟唐龙在旁继续涮菜喝酒，不作声。 “不是，陆先生。您听我说，咱们就这套房子聊了有一个月时间了。现在临着签订合同，您这变卦了。您是对价格还是什么方面不满，您可以跟我说，我可以给你争取最大的优惠力度。不是……陆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给您争取……”约估二十分钟，小吴这才挂断电话，说话戛然而止。看着脸色不太好，他坐下来也没说什么，李维安不会多问，他也理解为何会这样。 倒是唐龙趁此机会说道，“你这工作看着也不顺利啊，倒不如过来跟我们一起，重新把绢人这块拾起来。至少咱们在一起做，不会受这窝囊气。” 小吴不赞同唐龙所说，“现在做什么不受气，受气就受气吧，至少每个月能稳定。其实不瞒两位师傅，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怎么赚钱，老家买了一套房，每个月的贷款就得还不少，拾起绢人，我怕是没有心思做这件事了。” “买房了，也是好事。”唐龙道，“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梦想。” 聊着聊着就没有了话题，小吴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离开，“那个安哥，明儿公司开例会，我就先走了，抱歉。” 这原本是四人的局，而今却成了李维安和唐龙两人的局，李维安对眼前的这一切无感，毕竟他知道如今大家选择的路，并非是想要的，但一定是不能不要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养老院寿宴(上) 秀芬没打算回去，想在养老院安顿几天。这一晚在老爸的房间支了一张钢丝床，柳老爷子便嘟囔起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就别跟这儿陪着我了。” 秀芬担心老爷子，怕老爷子再像之前那样。再加上杜家老太太说的，秀芬心里本是愧疚，“爸，我还是多陪陪您，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您，我不知道您这么严重了。”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我这病来回复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记得东西。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要想真留下来啊，就把天儿带过来，我要看我孙子。”老爷子说道，“我都好久没见着我孙子了，你说要是今儿带过来了，我还不至于犯病呢。” “爸，天儿最近忙着排练呢，等他闲下来了，一定带他来见您。”秀芬说道 老爷子的用意并非在此，“就知道排练排练，终身大事也不管了？下回天儿过来的时候，就顺带他对象过来，那姑娘我都好久没见到了。” “对象？爸，您是说娟儿？这俩现在还没确定呢，您这孙子啊，不争气。”秀芬倒也没有否认两人如今暧昧的关系，杜娟这儿媳妇她心里也是认得。 柳老爷子有些着急了，便说道，“那你得抓紧啊，你这个当妈的得抓紧时间催着他们啊。趁着我现在还能记起来一些事儿，别到时候俩人真成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爸，您说什么呢。您一定会记得的，也一定会看到您孙子走向幸福的那天。” “好，这就好。”柳老爷子说着困意渐显，不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起了鼾声。 秀芬躺在钢丝床上，心里却不能平静，嘴上虽然说着一切安好，可最担心老爷子的还是她。 窗外的树影映在窗户上，风吹过的时候恍惚间觉得窗外下雨，定睛一看却不是。养老院的护工推门查房，见屋里两人入睡，就退了出去，今晚的秀芬是彻底失眠了。 清晨的养老院，天还没亮就听见院子里扫地的声音。秀芬索性坐了起来，转头看向父亲的床位，人不见了？秀芬着急起来，忙起身跑到门外去。柳老爷子正好回来了，险些撞到她。老爷子手里拿着水壶，便道，“起来了？是不是睡不着？” “爸，您这么早……我睡得还行。” “行什么行啊，今儿就回去吧，看看你的黑眼圈，跟这儿睡不惯还硬坚持，回家去多好。”柳老爷子道 “没事，爸。”秀芬道，“等住的时间长就习惯了，您在这儿都起这么早吗？” 柳老爷子摇摇头，“不是，今儿不一样。今儿院里一位朋友过八十大寿，关系好的都起得早，她家老头子今儿过来，说是准备了特殊的礼物，大家都想着去看看，你要没事也陪我过去瞧瞧。” “行，爸。”秀芬应着 等柳老爷子洗漱完，就奔着那位朋友的房间去了。秀芬一开始还认为爸口中的这位是个老爷子，只听爸介绍才知道这位朋友大概的情况，“她是两个月前才住进来的，当时是赌气进来的。一把岁数了家里除了老伴儿外，儿女都不怎么管。一气之下住进了这里，跟杜老太太的关系也不错。只不过她的老伴儿啊，是一个老学究，凡事都要讲究一二，不过对她那是真的好。这院里基本都是每周三趟的跑，这老太太挺有福气的。” 一路上秀芬也简单了解了，快到的时候，正巧杜家老太太也来了。见秀芬便道，“秀芬这是没走？陪你爸呢？” “是，阿姨，多陪陪他。” “那挺好，走吧。莫老师的房间就在前面？” 老太太说完，秀芬看了父亲一眼，“莫老师？” “哦，咱去看的就是莫老师。她跟他老伴儿以前都是老师，来这儿后大家就叫她老师，也习惯了。” 门口确实围了不少人，在这里大家并非是来看热闹的，都是来给莫老师祝寿的。一路上秀芬注意到，来这里的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有拿两个苹果的，也有拿半套化妆品的……一看就是自己准备的。礼物虽小，却都是这些老人们精心挑选的身边之物。 柳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揣了一件礼物。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秀芬这才发现这礼物竟然是一支钢笔。秀芬小声道，“爸，要不我出去买点礼物，这钢笔跟随您这么多年了，您……” “我现在稀里糊涂的，这支笔留着也是浪费，倒不如送给莫老师。” 杜家老太在旁道，“你是不知道，莫老师平时喜欢写点小诗，她不会用电脑也不会用手机，全都是手写，写的小诗还挺不错的。” 说话间大家到了房内，莫老师跟杜家老太关系不错。一见她便亲热起来，“你们都来了，坐吧坐吧。呦！我这儿都没地坐了。这是……你姑娘？” 莫老师看着秀芬道，秀芬打招呼，“莫老师好。” 坐在床上几位见他们来，坐在床上的一位老太站起来让座，“来，坐这儿。你们平时都跟亲兄弟姐妹一样，这座位得让出来。” “不用不用，没那么多讲究。”杜老太太说道，“我们跟这儿站着就行，莫老师，今儿您大寿，刚路过院长办公室，人家都给你准备寿宴呢。” “过个生日，用不着这么麻烦，讲究那些干啥。” “那哪能行，您这是八十大寿，可不是普通的生日。”柳老爷子说道 “都到这儿了，谢谢谢谢。”门外一个声音传来，是莫老师的老伴，秀芬是第一次见，一瞧便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进了屋，见他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木质的箱子。 这不是装绢人的箱子？秀芬认得，当年在人形厂的时候，就是用它来装绢人的。难不成这礼物是绢人，但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只因年代久远，秀芬脑中充满了疑问。 “呦！今儿给你老伴儿准备了什么礼物，这箱子可真大啊，还不打开来瞧瞧？”大家起哄道 莫老师认得这箱子，仿佛也猜出了箱子中是什么。只见莫老师眼中放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把它修好了？” 她老伴儿点点头，“修好了，你喜欢这物件，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修好的。修它们的这家工作室，做的很不错。” 说罢，冲着大家打招呼致谢，“谢谢大家过来啊，我俩这老夫老妻的，一大早还折腾你们了。” “哪有，莫老师今儿大寿，这可是咱院里可喜可贺的事儿。咱这院好久都没有给谁过过大寿了，大家住在一起就是缘分，热热闹闹的多好。”杜家老太道 第二百三十章 养老院寿宴(下) 顺着杜家老太，莫老师的老伴儿笑着回礼。转眼的功夫，他的目光落在秀芬身上，眼中惊诧，“金……您是金秀芬？” 他不敢确认，柳老爷子道，“对，这我闺女。你俩认识？” 老头子有些激动起来，“不认识，之前在人形厂的小报上见过您，您不就是金剪刀？真想不到，还在这儿能看到您。这……这箱子里的东西，还得谢谢您。” 老头子说完，把大家给绕晕了。秀芬对他没有印象，她也想不到这位能够认识自己，他为何要感谢自己，难不成这箱子中是绢人，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前秀芬做绢人成衣的时候，深居简出，压根不知道是谁。怕是等雨燕跟杜娟来了，才会知道。这莫老师的老伴儿，正是前些日子带着四件绢人去京华坊的那位老爷子。 打开木箱的那一刻，熟悉的成衣，这不就是自己做的？秀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您是找过京华坊？” “没错，不过就冲这些绢人，我得尊称您一声金师傅。”老头子谦卑至极，一言既出顿时让秀芬紧张了起来。 养老院里的这些老人对绢人了解的并不多，但从此而见大家由衷的尊重秀芬，目光也随着向她看了过来。 事儿秀芬是经历了很多，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叔，您别这样，我真没想到这绢人这么有渊源，还能在这里再次看到它。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叔不用太过客气。” “当时去京华坊的时候，是我们点名要您帮着修复它们的衣服。能在这里遇到您，理应感谢。她一直都喜欢绢人，其实之前我们捡到这绢人后，那身上破旧的衣服都是她缝补的。” 莫老师慈祥的看着秀芬，“这就是我今年生日收获的最好的礼物，谢谢你们，谢谢你秀芬。老柳啊，您是收了一个好儿媳啊。” 柳老爷子道，“她一直以来都很优秀，在我家这么多年，她是真的受苦了。” 柳父这回不糊涂，秀芬很久没有听到老爷子对自己的夸奖。见莫老师对绢人爱不释手，秀芬道，“莫老师，这四件修复的绢人，跟您第一次见到它们时一样吗？” 莫老师摇摇头，“不太一样，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这次他会用这四件绢人作为礼物送给我。” “您喜欢一辈子的绢人了，只因当年无缘绢花厂。现在的绢人各式各样，样子比起以前变了很多。这四件绢人更是如此，这次找到京华坊来修复这四件绢人，他们没有让我们失望。金师傅的技艺更是一绝，绢人成体在衣，衣装对绢人来说就是面儿，您出面修复了它们，就如是画龙点睛。” “莫老师，生日快乐！”门外是养老院护工们的声音，紧接着院长亲自推着小车进了屋。小车上放着三层的蛋糕，“80”字样的蜡烛亮着微弱的光。摇曳的烛火，在这间小屋里，却有些支撑不住的意思。大家围着莫老师，却不敢走动，怕走动带动的风，吹灭了这烛火。 “谢谢院长，谢谢你们。”莫老师起身给大家鞠躬，“我来这里时间不长，可这儿感觉就像是在家一样，比家还温馨。我也认识了很多好朋友，我这一辈子其实没交多少朋友。能够遇到的也寥寥无几，可来到这里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陪我聊天、说话，我很快乐。只是生了不孝子，现在住进养老院了，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今儿是好日子，大家都陪你过生日，别说那些伤心的事儿。”老爷子在旁上前，搀扶着莫老师坐下来。 杜老太道，“还等什么呢，快吹蜡烛啊。” “对，对，先许愿，再吹蜡烛。” “咱们都老了，那就希望大家和和美美，身体健康吧。”莫老师直接将愿望说了出来。 一边的柳老爷子道，“莫老师，您这愿望都说出来了，怕是不灵了。” “都一把岁数了，不在乎这个。大家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咱这把岁数，有个小病小灾的，能不能扛过去还不一定呢。”莫老师道，秀芬听着这话，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些话听着莫老师像是有难言之隐瞒着大家。 按照正常生日的流程，切了蛋糕大家乐呵呵的吃完了。热闹一番后，也各自回到了屋。秀芬忍不住问父亲，“爸，莫老师的身体是不是……” “你也看出来了？” “没有，爸。”秀芬摇摇头，她回想着寿宴上莫老师说的话，心里直发凉，“我是觉得今儿莫老师说的话怪怪的，感觉有事瞒着大家一样。所以这才担心她的身体，是不是有恙。” “那是肯定的，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谁身上没有点毛病呢。”柳老爷子道，“我跟雨燕她妈，早就发现了这情况。你看着莫老师精神抖擞，还能写诗什么的，你是没看到她大把大把的吃药，莫老师的身体不算很好，我想着院长应该知道情况吧，只是这属于人家的隐私，咱也没好意思多问。倒是她的老伴儿，隔三差五的来这儿，前些日子来的次数少了，我还真没想到，他去找了京华坊，还有你来给他修补绢人。” “对，当时是杜娟找的我，我没想这么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个事儿呢。” 柳老爷子内心是开心的，他也是刚知道秀芬和杜娟一起为莫老师圆梦了，“很好，秀芬你做的很好了，我庆幸你跟杜家的关系现在越来越好了，这是好事儿啊。杜娟能找到你，那就说明雨燕也不会去计较那些，我看啊，再这么来几次，咱两家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了。” 原来父亲的苦心在这里，秀芬忙说道，“爸，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也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其实有些事儿也早就过去了。我知道雨燕好几次来这里，也顺道照顾您，这份恩情我记着呢。先前跟雨燕她妈聊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儿。” “是啊，我们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希望的就是一切安好。”柳老爷子感慨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世事无常 见过了莫老师两口子的感情，秀芬自然羡慕，当然也希望两位能够好好的。然而所想和所遇的并非是一样。秀芬本想这日离开养老院，但临走的时候却赶上了这件事。 一个电话给柳老爷子打来了，柳老爷子一瞧，“她给我打电话做什么，这么近还打什么电话。” 秀芬凑上去一瞧，正是杜家老太太来的电话。接起来就听那头着急忙慌的喊道，“快来，莫老师走了！” “去哪里了？”柳老爷子本就没当回事，以为这老太太说的意思就是莫老师离开了养老院。 杜老太太着急起来，“没去哪儿，莫老师去世了！” “什么！好，我马上过来！”柳老爷子焦急起来，秀芬听父亲语气都不对了，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莫老师走了，她走了！”秀芬明白了，莫老师离开了人世。 所有人都在莫老师的房间门口聚着，院子里停了一辆救护车。等柳老爷子和秀芬出来的时候，莫老师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 柳老爷子几步上前，杜家老太太就在眼前。本想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可一到嘴边这话就说出来了。莫老师的老伴儿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绢人无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旁边几个人劝着，可他就一直呆坐着。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救护车走了之后，大家这才唏嘘起来。 “好端端的，莫老师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柳老爷子感慨道 半晌，才听得院里的护士道，“莫老师刚来养老院的时候，病就已经很严重了。一直靠药物来维持，真没想到会走这么快，平日里对大家都挺和蔼，太可惜了。” 杜家老太太依旧没有说话，一时间莫老师的离开让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眼前的她看上去是那么孤独，秀芬心中也不是滋味起来。父亲和杜家太太年势已高，她怕这种情况会发生在亲人身上。 这天，她只记得是养老院的老头子们搀着莫老师的老伴儿进的屋，而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柳老爷子情绪不好，秀芬决定再留一晚上，省的老人家多想。可这夜，秀芬也没有睡着。 或是感伤，或是因为莫老师的离开而回忆起以前的事儿。这一大早，秀芬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老爷子的动静。睁眼一瞧，老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捯饬出来一套黑色的套装。 “爸……” 老爷子叹口气道，“秀芬，今天我想去坟上看看。” “啊……”秀芬愣住，不过比起刚才来说倒是清醒了不少，爸是想去看看儿子柳云了。匆忙给老爷子收拾完，秀芬都没想到今儿的老爷子为何偏偏要去坟地。这突然的想法一定跟莫老师的离开有关系。去坟地的路上，老爷子一路念叨着柳云以前的事儿。 这些事儿对秀芬虽然早已了然，可被老爷子这一念叨，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在那面还好不好。这孩子当初要让我走该多好。” 秀芬忙道，“爸，您又开始了。当初不是答应云走后，我们每个热都要好好活着？” 老爷子没再说话，索性闭目养神。坟地在京郊的西山，刚一下车季节虽是夏天，却还有一阵风。并非清明，清晨扫墓的人并不是很多，有的便是三三两两一家人搭伴儿的。 可等两位走到坟前才见，墓碑一干二净，就连墓前也放了一束鲜花。秀芬上前拿起鲜花，手摸着轻薄的叶片，对父亲说道，“爸，这花是新放上去的，看来是有人来过。” “这会是谁来呢？”老爷子猜了半天，试探着问，“秀芬，你说会不会是雨燕来看过。” 秀芬不信，“不会吧，爸。她给上什么坟啊，这地儿也齁老远的。” “那未必，现在两家关系缓和的也差不多了，雨燕性子本就耿直，是会做出这事儿来的。”老爷子坚信这花和干净的墓碑就是出自雨燕之手。 “哎，到这时候了还有人挂念着，这是一件好事儿。云，放心吧，她们现在相处的都挺好的。”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秀芬跟一边儿站着。昨儿的事儿依旧心有余悸，她心里叩问着柳云：走这么早，现在剩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柳云，你说咱过往争来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些缘分啊，它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能想到，杜娟家那闺女，跟咱家跑得可勤了。 “秀芬……”老爷子打断了秀芬的回忆，他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在地上划好了纸。秀芬走过去，帮着老柳弄起烧纸来。一小瓶二锅头倒在地上只成敬意。 这一切都被雨燕看在眼里，刚才那束花便是她放的。其实刚才，还没来得及走就见到秀芬带着老爷子来了。雨燕是觉得：平时打打招呼就得了，要在这种场合遇到，指不定有多尴尬呢。 见秀芬和老爷子给柳云烧纸的功夫，雨燕悄摸的走开了。秀芬似感觉到了一回头，空无一人。 这一趟，雨燕真的是来值了。之前被杜北京提醒道，要看着日子跟柳云的坟上转转。 回到小铺，这几日生意大火。小铺里就连说话的空当都没有，雨燕便一人坐在店中，等这阵忙稍微缓和了一些。杜北京才回过神来照顾雨燕，平日里雨燕一来店里都是热火朝天的帮忙，这回反常的让杜北京紧张起来了。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去哪儿了？” 雨燕看着老伴儿着急，便道，“不是你之前说的，今儿是柳云的日子，我去西郊了，还能去哪儿？” “哦，给他上坟去了。”杜北京明白，“怎么样，你是不是碰到什么熟人？” 雨燕疑惑的看着老杜，老杜道，“这有啥可疑惑的，今儿是柳云的祭日，我想着大清早上坟的除了你，就是秀芬那一家了。” 雨燕道，“过去的时候还好，本打算是直接回家了，不过还是遇到了秀芬和他爸。现在老爷子身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是不好意思跟那儿聊的热火。秀芬看着也憔悴了很多，不知道最后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家里老人（的病情）这样，叫谁谁都烦啊。”杜北京道，“现在的问题是秀芬家的这问题根本解决不了。” 雨燕并不知道刚才秀芬经历了一件大事，她看到的仅仅是表面了。没有人会想到老爷子去墓地是因为，面对了生离死别，有些东西真的看得淡了。 “闹来闹去，是真没意思。”雨燕自嘲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逃避 杜北京一向很看好两家的关系，“您啊，就别管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日子两家的关系不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雨燕是极度自卑的人，稍微看到一些事儿，就觉得对不起对方，正如这回对不起秀芬。 这样的话，杜北京不知劝了多久。也终有不耐烦的一天，“我啊，是说不动你了。你说说你多愁善感、考虑这么多何必呢。依我看啊，等日子让咱闺女好好说说你。” 雨燕不吃这套，便道，“想什么你呢，咱闺女现在这么忙，哪能搭理你的坏情绪呢，您啊还是自己笑话吧。” “哎！”雨燕没有反驳，更道，“今儿擦着柳云的墓碑，那往事真的历历在目，以前他是咱的好友，而今却天人两隔，最苦的还是秀芬了。” “要说咱闺女懂事呢，这次绢人的事儿，娟儿主动找到秀芬，秀芬也愿意帮忙，这不就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可雨燕并不知道，今早这回功夫。京华坊的杜娟和文欣头都愁大了，阿木娜没来公司已经三天了。 文欣一遍一遍的跟她打电话，对方就是不接。文欣着急道，“打了这么多就是不接电话，有什么事儿当面说好就得了。总是做这些拖泥带水的事儿，这孩子不会连工资也不要了。” “那不会，再说她也参加了两个项目，为了一个卓时代这样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杜娟才想起来忙给杜锋打了一电话，问明情况后，也是失望的摇摇头，“这是去哪儿了，我弟那面说，阿木娜这几天就没准时过，不过也能理解，卓时代给她的自由度挺多的。” 文欣道，“呦！每每我说她的时候，你都护着。这回怎么想通了？” 杜娟点头道，“比起管人，我是不如你，要说职场上这点事儿，我有时候还真狠不下心来。” “我是能狠下心，您瞧瞧现在，人家都不搭理我。”文欣也是无奈，出了杜娟的办公室，看着格桑问道，“格桑，你现在跟阿木娜还能联系上吗？” 格桑道，“联系不上，娟姐。” “真是让人操心，这是打算连工资都不要了，咱京华坊真的有那么不好？”文欣的气“腾”的就上来了。 “消消气，消消气。”杜娟说着从抽屉拿出两张京剧院的戏票，“先不想这些了，我还是相信阿木娜她会回来的。这段时间大家都绷的太紧了，要不今晚我请你去看戏？” “你是想让我过去当电灯泡吧。”文欣白了杜娟一眼，“谁不知道这票是柳天给你的，人家是让你学习的，不是为了让你秀恩爱的。” 杜娟顿时“无地自容”，不过文欣是说对了一半。未来京剧系列主题的绢人要合作，柳天便隔三差五的往京华坊快递戏票。文欣接快递就接了好几回，想到这里文欣道，“你说你家天儿也是，明明就是邻居，非得发快递。我觉得你赶紧跟他把事儿给订了吧。” “你又开始胡说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先把你给嫁出去。”杜娟说罢，文欣脸色稍稍一变，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听门外一声。 “我觉得可以！” 文欣没料到，老爸又来到了京华坊。正巧刚才说的被老爸听到，便道，“爸，您……您怎么来了？” “叔叔好！”杜娟打招呼 文欣父亲道，“你说你一个人在北京，再怎么着我也不是完全放心啊，就只能趁着每次过来谈事的空档过来看看你。” “爸，你出来！”文欣一把将父亲拉出门外，而后对杜娟道，“娟儿，以后你可不能拿结婚的事儿开玩笑了。” 杜娟一头雾水，未等回应，文欣就拉着他老爸出去了。思忖着刚才文欣的口气，好像带着几分严肃，她这是怎么了。杜娟的印象里，好像每次说起让她谈婚论嫁的事情时，她总是这样的反应。 杜娟没有多想，对身边这位闺蜜，她还是相信的。 工作室外，文欣便直接冲老爸道，“爸，你能不能不要总提结婚的事儿啊，我现在只想搞事业，压根儿就不想结婚，这个事儿以后不要提了行吗？还有，您下次来能不能给我打一招呼，或者您直接去我住的地儿啊。每每都来这儿，会让人说闲话的。” “行，行。爸听你的。”一向宠着文欣的老爸，惯了这娇气的毛病，但大是大非上，文父却依旧坚持，“欣欣，那件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能不能就放下，继续向前看呢，婚姻并非都是你想的那么不堪。” 文欣最怕这事儿扎心，“爸，我现在不想提这件事。” “现在二婚的不是很多，你怕什么！” “爸！”文欣急的跺脚，她没想到老爸会直接将自己的伤疤再次揭开，可这阵子忙于工作，对老爸也是有几分想念的，便道，“爸，您要这样的话，以后您来看我，我就不见您了。” 女儿这么一说，文父也住了嘴。只不过这件连杜娟都不知道的事儿，文欣在心里默默地藏了好些年。 “爸，您现在要不去我住的地儿，我今儿还没下班呢。” “你忙你的，爸不打扰你。我在朝阳那面还有事情要谈，等晚上回家吧，爸给你做饭。”文父说完，摆摆手离开了。 文欣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进工作室。担忧的看了一圈，还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叔叔来了，要不你今晚就早些回去吧，他来一趟也不容易。”杜娟迎面走来，差点儿把文欣吓了一跳。 “没事的，他也是过来谈谈生意。我可不能早退，当初的规则是我定的，我走了算怎么回事，不碍事的娟儿。” 杜娟没说什么，反倒是试探问起刚才的问题，“欣欣，您怎么对婚姻这么反感呢？其实婚姻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不是吗？” “才不是呢。”欣欣嘟着嘴，倒也没有怪罪杜娟，“现在不是关心我的事儿，是想想怎么找到阿木娜，赶紧给她结算完工资就行了。” 电话上一次次的被打进来，阿木娜看着电话，她就是选择不接。在偌大的房子里，这是卓昊帮她租的房子，白花花的宣纸上是还没有上色的新作。在家里一憋就是三天，不接任何电话，不跟任何人打交道，这便是阿木娜创作的个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家庭关系 文欣又拨了一番电话，得到的回应还是没人接，不由得恼火，“是不想接还是接不到？她到底在做什么呢？电话是通的状态啊。” “我来处理吧，回头我给她发信息试试。”杜娟道，“信息她应该是能看到的。” “我还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文欣道 阿木娜当然是选择性的去接电话的，她看到了文欣和杜娟打来的所有电话。随后继续画了起来，她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方式。而后不多会儿，家里也来了电话。阿木娜放下画笔，没有了之前的犹豫，立马接了起来，等待着电话那头说话。 “木娜？”电话那头是父亲的声音，声音听着和蔼了很多 阿木娜嘴角微微颤动，才道，“打给你们的钱都收到了吧。” 父亲道，“收到了，收到了。木娜，其实你不用打过来那么多的，你自己一个人在北京，也要留一些。” 父亲态度的突然转变，让阿木娜不适应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笑道，“多了总比少了好，弟弟不是要创业吗？就让他好好创业，不要再霍霍钱了。这些钱我在北京赚的也不容易，你们盯着点花！” “一定，一定。”父亲在那头答应的爽快 “行了，没事就挂了吧。”阿木娜说罢正要挂断电话，就听那头父亲还没有要挂的意思，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你妈有话要跟你说。” 阿木娜没吭声，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了一阵噪音，紧接着又听母亲小声的说，“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要我说什么啊。” “说吧，说吧。”阿木娜的父亲道 听着轻微的呼吸声临近，阿木娜心里还是紧张的，多年以来，她对父亲没有什么好感，但跟母亲也能聊上几句。 “木娜，什么时候回家来。”母亲在电话那头问道 阿木娜不知道怎么回答，离开家好长时间，也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被母亲这么一问，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妈，等工作闲下来了，就回去了。”而她内心是压根不想回家。 “木娜现在厉害了，是咱家的顶梁柱！”电话那端听父亲说道，这是父亲对自己少有的认可，她百感交集。这些年来，除了无休止的索要外，并无其他温情可言。 “木娜，你都好几年没回家了，可一定要回来。”母亲道 “知道了，妈。”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母亲又问道，“木娜，你一下子给家里打来这么多钱，之前的工作你不干了？” “妈，我的画卖出去了，一幅画能分成好多钱。”阿木娜并没有说换工作的事情，这时候的她更需要家人的认可。尤其是父亲，父亲一直反对自己画画，而今用画画取得了成绩，她势必要告诉家里。 “哦，那挺好，挺好的。”母亲道 “我要忙了，有空再聊吧。”阿木娜说着挂断电话，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如今的阿木娜总算是获得了一丝的认可，她很享受这种感觉，最起码不会再因为钱的事情而烦心。 只是京华坊这面，她的确是愧对了。 杜锋从姐姐那面知道京华坊的人都联系不到阿木娜，此刻在卓时代的他也担心了起来。可卓昊对此完全不在乎，还在安排着对阿木娜的下一步推广计划。杜锋进了办公室便直接问道，“阿木娜是不是已经失联好几天了？连公司都不来了吗？”， “啊？”卓昊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杜锋这句话一问，旁边的几位员工投来让他不舒服的眼光。 卓昊忙将杜锋拉到一边，“你要做什么，每次说话过过脑子行吗？现在她是咱公司即将推出的大红人，你在大家面前这么说哪行？可别忘了你还是阿木娜推广项目的负责人呢。” 还没说什么，卓昊倒是连珠带炮的输出了一顿。杜锋不管这些道，“现在我姐那面到处找她，她已经离职了，但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如今找不到人，她这样下去的话，在咱公司能行吗？别到时候也一走了之。” “那不会的，你放心。咱这里是成就她的地方，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卓昊极有把握的说 杜锋接着道，“我这不是担心咱公司的业务，我早就说过，除了阿木娜这摊子外，咱还是要开展一些别的业务才行。” “那不用。”卓昊道，“等咱们参加了展会，就会让她得到大量的曝光。阿木娜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她就是我们的主要业务。” “卓总，阿木娜第一幅画在线的销售就超过了我们预想的，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推广？”一位员工找到卓昊说，这位杜锋认识，正好是那天卓昊在咖啡店面试的。 听到这里，杜锋不担心了。果然阿木娜就是卓时代的业务，他正要转身离开，卓昊叫住了他，“兄弟，来来来。你先过去，下一步计划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来。” 支走了这位员工，卓昊小声的跟杜峰说道，“你这么关心阿木娜，我就跟你说了吧。阿木娜不是换房子了，这几天哪也没去，就在新房里创作呢，你还担心什么。你姐那面的流程要没完事的话，她可以去走，但我想后续阿木娜就是咱公司的人了，这些事情咱就甭打扰人家创作了。” “好，我知道了。”杜锋应着离开，如今的他已经是两难了，他没想过会因为一个阿木娜让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杜锋刚走，刚那位员工便走来道，“卓总，现在阿木娜画作的销售是出乎我们意料的。如果是按照计划的话，那么下一步应该是推她本人了？” “还是先等等。”卓昊道，“现在她在前公司那面的手续还没有办完，等都完事了再说吧。” 刚才杜锋风风火火的说了一些，卓昊也是听进去了。 电脑上，姚战看着阿木娜的画作和不断上升的销量，满脸愁容。桌旁的浓茶续了一杯又一杯，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眼中充斥着血丝，红彤彤的甚是吓人。眼前惊人的销售额，也着实让姚战眼红。想到此，他再也忍不住了，拨通了卓昊的电话。 可卓昊那头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一接电话后便直接问道，“您好，您是？” “卓……卓昊，您是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姚战这么一说，卓昊脑中想起来了，“哦，姚总，您是有什么事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阿木娜的别墅 姚战打电话前来并非是眼红阿木娜，一开口就问起了展会的事儿，“展会快开始了，卓总，我看您的公司是申请了两个展位？而且都通过了？” 卓昊知道姚战是什么意思，毕竟这次活动是自己父亲参与的。便道，“展位申请是因为我们要推出一些业务，这也是组委会允许的。” “我没别的意思，卓总，您别误会。”绕了一圈子，姚战开始进入正题，“卓总，其实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想说咱们很有缘分，可以合作一把。我看到你们公司签下了京华坊的阿木娜，如今在网络上也算是小火了，我这的资源很多，这回不如咱一起合作，直接把阿木娜推到顶流，现在推网红是很简单的。” 卓昊不想让整件事变味，拒绝了姚战，“姚总，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咱们两家公司的需求和理念都不同。阿木娜不是网红，我们现在卖的就是她的作品。” “北京这么大，一个人的作品能火多久？她在整个圈子里算比较年轻的，那些老艺术家可比她厉害多了，现在她是能靠着国潮这股风把自己的画作带火，但作品是长久不了的，倒不如直接推人。” 卓昊沉默了，姚战听电话那头不说话道，“你好好想想吧，咱们合作无非就是我这面的资源共享，你那面的分成我也不会要多少。你得明白，推作品重在于推人，现在阿木娜的热度已经不低了，再添一把柴烧一烧，也未尝不可。” 姚战上赶着要合作，卓昊想拒绝。可他自己也知道，如今阿木娜的热度只是暂时的，要想让作品火起来，还真得是人。卓昊本不想拒绝，毕竟上次跟姚战聊天的时候也给足了对方机会，姚战是纯玩脑子的生意人，见缝插针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卓昊急切需要一个大的机会，让卓时代一战成名。就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姚战回了电话，“姚总，您的建议，要不我们可以试试。” 姚战欣喜若狂，做生意这件事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卓昊就像馅饼，正缓缓掉入姚战准备好的大口中。 阿木娜在偌大的房子住着，该画画的时候就画画，该吃吃该喝喝，生活完全是上了一个档次。直到下午京华坊快下班的时候，阿木娜这才给文欣回了一条信息，信息很有限，仅仅是一个地址。 “真气死我了，给一个地址要做什么？”文欣猜不透阿木娜的意思，直接打电话过去，可阿木娜依旧不接。 再次找到杜娟，并顺嘴叫上了正准备回家的格桑，一起到了杜娟的办公室。 文欣推门就进，“娟儿，我想好了。要不让格桑过去一趟吧，这件事我实在是不想弄了。你瞧瞧，这要下班了，阿木娜发来一个地址，这什么意思让我们过去，多大的谱啊，这是。这次让她过来无非就是签一个工资条的名字，好给她打这个月的工资，她现在人都联系不到，我怎么弄。格桑，我一会把地址发你，你带着工资条去找一趟阿木娜，签了字就得了。” “行，那就让格桑去吧。我看看……”杜娟凑上前看着文欣手机上面的地址，“这地儿离咱这儿还挺远的，格桑，你直接打车过去吧。” “行，那我现在就过去？” “赶紧去吧，这件事我只想赶紧了了。”文欣道 前往京郊的地方本是一路荒凉，格桑一个女孩子坐在出租车上也是提心吊胆的，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这里不像市区，车更是少的可怜。可让格桑没有想到的是，经过这片荒凉后，街上的车也慢慢多了起来，京郊也有繁华之地？格桑并不知道，如今北京全力打造北京城市副中心，刚路经的荒芜到繁华，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眼前是两层的独栋别墅区，阿木娜会住在这里？她怀疑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的确是这儿。可这么大的别墅区，怎么去找一个人？格桑还是给阿木娜发了信息。 阿木娜久久未回信息，在别墅区外的格桑也足足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格桑穿着朴素，一个人站在门口。期间均有好几辆豪车进出，那些戴着名贵首饰的女人牵着一条贵妇犬从面前走过。牵狗的女人鼻孔冲天，却只有那狗东闻闻西闻闻。 “格桑！好久不见啊。” 格桑没有想到，再见到阿木娜的时候，她已经大变样。身着一身五彩的衣裳，看样式却是云南丽江那面的。在京华坊本戴耳环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个大金圈子套在耳朵上。描眉打鬓的，嘴唇也描的通红。一身刺鼻的香水味，格桑可闻不习惯，险些打出好几个喷嚏来。 “你……你跟之前不一样了？”格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是赞美还是什么 阿木娜没有搭理这句话，反倒是说道，“还没吃饭吧，今儿来我这儿了，就跟这儿吃吧，咱回去点外卖，要不咱一起喝点？你看你是青海的，我是云南的，都是好酒。” 格桑忙回绝，“喝酒就算了吧，明天早晨还要上班呢，怕喝多了明儿没精神。” “哦……也对。”阿木娜道，“京华坊上班是挺早的哈。那走吧，去家里吃点。” 再不能拒绝了，格桑只能答应阿木娜。从别墅区大门口到阿木娜住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很远，格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让自己等了那么久，她心里的情绪开始波动了。 “到了。”阿木娜领着格桑绕了一圈，眼前这座两层楼高的别墅，格桑就算在北京拼搏一年，也住不上，她如此，阿木娜也是如此。而如今阿木娜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盛情的请格桑进了屋，“来吧，来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格桑小心翼翼的进了屋，还没等走两步，阿木娜忙叫住她，“格桑，换鞋。” “哦，对不起对不起。”格桑急忙后退，阿木娜指了指她身后的鞋柜，没有说话，自己倒是没有换鞋，径直奔着客厅走去。 客厅并不像一般人家的客厅，这间客厅阿木娜是完全改成了画室。地上的颜料堆积成山，却收拾的无比干净。客厅中间放着好几个画板，格桑走过去的时候，上面都是半成品。 可画板中的轮廓在格桑看来依旧震撼，“娜娜，你又开新的作品了？” “对啊，我也得生存啊。”阿木娜道，格桑无言以对，仿佛她在京华坊的时候，受尽了委屈，格桑没再多说，拿出了工资单，本想放在桌上，可这客厅连放的位置都没有。 “娜娜，这是欣姐让我带过来的，你签一下字吧。”从刚才到现在，从门外到进门，格桑没有感受到一丝的舒服。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一次去私厨 提起签字的时候，阿木娜倒是很爽快。草草几笔签完后，将工资条递给格桑道，“其实你不用亲自跑一趟的，欣姐也是，这大老远的让你来一趟。过段时间等我忙完了，去京华坊把字一签不就得了。” “可能是为了报账吧。”格桑虽不懂公司运营，但也只能这样回复阿木娜。 事儿是做完了，格桑没有想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便起身打算走，阿木娜一把拉着她，“别走啊，格桑。留下来吃饭吧，陪陪我。” “可我明儿还上班呢。”格桑道，眼前的阿木娜已经变得让她不认识了，至少她再也不是那个与自己在深夜共话的好姐妹了。 阿木娜道，“怕啥，到时候吃完饭，我给你叫车回去。” 一听这话，格桑更不乐意了，“那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叫车了。” “留下来吧，这段时间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吃饭了。” 格桑终究还是心软，阿木娜这么一说，她应了下来道，“那好吧。” “这小区里有一家私厨，我们去那儿吃，挺不错的。米其林三星大厨自己开的店，一起去尝尝吧。” “随便吃点就行。”格桑说道，一听米其林三星在此，她怕吃的太贵了，倒欠了阿木娜这份人情，而今的她是不想欠阿木娜的人情，但阿木娜的盛情难却，也只能这样了。 私厨开在别墅区最里的一家，格桑不记路，只记得绕了好久才到。不得不说，私厨是格桑第一次来，其装饰果然很是高端。私厨里环境静谧，整间屋子都是高雅的钢琴曲在飘荡。闻着钢琴曲的方向，一位身着深蓝色礼服的女钢琴家正坐在钢琴前，手指飞舞。格桑这才看到这间别墅的不同，二层中的隔板都不在了，只剩下两层的挑高，空间看着就大了很多。 服务员热情的引阿木娜两人到靠窗处坐下来，阿木娜直接拿起菜单丢给格桑，“想吃什么你点吧。” 格桑拿着菜单就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这里面的价格她自然知道是自己无法消受的。便推开菜单，跟阿木娜说道，“娜娜，要不咱还是换一家吧。” “换什么啊，就这家吧。我吃完一会还得回去画画呢。你就大胆的点，这上面的菜大多都是没吃过的，尝尝味也不错。” 格桑不好再推辞，打开菜单一瞧，果然映在眼前的就是天文数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依旧把菜单推了回去，“我真不知道怎么点，你来吧。” 就把这本菜单一来一回的时候，格桑尴尬到了极点，因为服务员就在旁边站着一直等着两人点菜，这种场合对格桑来说是真的不适合。 阿木娜拿过菜单，看都没看就直接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就来你们这面的至尊套餐两人份的。” “好的，您稍等。请问你们二位要喝什么吗？” “把我在这面的存酒拿过来吧。”阿木娜刚来没多久，却早已对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格桑看着她如此“霸气”的点菜架势，忙说道，“娜娜，酒咱就不用喝了吧，明天还上班呢。” “谁不上班啊，我也上班啊。我这虽然是自由创作，但每天跟你一样都得早起。红酒度数又不高，喝一点对身体好，尤其是咱们女人，更是要懂得这点。”一切都被阿木娜安排的死死的，格桑是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只能顺从阿木娜的想法了。 “好，那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安排。”服务员走后，格桑这才舒了一口气，她不敢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阿木娜的生活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格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木娜看着她问道，“怎么样，在京华坊干的还顺利吗？” “嗯。”格桑点点头，“都挺顺利的。娜娜，你现在一个月工资都这么高？” 既然被留下来吃饭了，格桑还是想问问她。阿木娜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我的画是能够被认可的。你看看我现在，生活有这么大的改变，说实话我还是要感谢卓总，要不是他的发现，我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步。你可不知道格桑，我的作品在网上现在多火爆吗？下一步我就成网红了。” 阿木娜信心十足的说道，格桑后悔自己这么问了。便道，“我以为你最感谢的人应该是杜锋？” 阿木娜脸上的神情僵住了，许久才道，“他……之前倒是很支持我的，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可能迫于他姐姐的压力吧，他有点对我不上心了。反正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是卓总给了我一盏灯。” “那你怎么看京华坊呢？娟姐很在意你的，欣姐吧嘴上虽然毒，可对咱们都挺好。”格桑说着京华坊的好话 阿木娜面无表情，对京华坊这三个字她仿佛很陌生，“我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不管是京华坊还是我自己，不都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当时娟姐选择了我，那我也可以做选择啊。我要在京华坊干一辈子，那我永远在我家直不起腰来。” 酒还没上，阿木娜便说出了大实话。这一点格桑是完全无法反驳的，见刚才阿木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情绪激动，她也不再多问。 “格桑，你我在京华坊的时候关系最好，我现在就问你，你愿意在京华坊干一辈子吗？” 格桑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去回答，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被怼。刚好趁着这个空当功夫，服务员端着醒酒器上来了，“娜娜女士，这是您上次存的酒，已经为您醒好了，您的菜还得稍等一会儿才行。” “好，谢谢。”阿木娜接过醒酒器，就给格桑斟了半杯酒，然后缓缓给自己斟酒，放下醒酒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格桑，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吧。说说未来的事情，其实按照你现在的手艺，自己单干也是没有问题的。我听卓总这面说，未来公司会打造很多传统手艺人，要不到时候我约卓总聊聊，咱们一起那多好啊。” “不了吧，我还想在京华坊继续干着。” 原本阿木娜脸上期待的表情，稍稍变得不快，转而道，“嗨！都怪我，都说了不提过去的事情了，行行行，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来，喝吧！” 格桑碰了杯，嘴里顿时感觉到一阵酸楚，这红酒的味儿自己还喝不惯呢。深红色红酒透着冰凉的感觉，呛得嗓子眼里一阵痒痒，格桑咳嗽了几声。阿木娜忙递过来一张纸巾，“喝不惯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阿木娜的真心话 格桑摇摇头，抑制着咳嗽，摆摆手等咳嗽缓解后，才道：“没有，就是刺激嗓子。” 阿木娜不太信，“不应该啊，你们青海那面不是喝酒很厉害吗？那个青稞酒的度数好像也有五十二度吧。” “不管多少度，那面女的也很少喝啊。”格桑道 阿木娜点头没再说话，掏出手机一个人看了起来。在手机上捣鼓了一阵，递给格桑，“你看看，格桑，这就是我第一幅画的销售额，这都是卓时代的功劳。” 眼前的天文数字是格桑这辈子没见过的，她坐在这里已经是如坐针毡了。她不知道阿木娜是刺激还是什么用意，随便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还给了阿木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挺好的。” 刚才阿木娜口中所说的“至尊双人份套餐”开始上餐，是一只龙虾，格桑从未见过的，还有两碗鲍鱼粥，几盘下酒的小菜，一份五常大米饭。再看看其他桌，上的也差不多。当服务生将价单放在桌上的时候，又是天文数字让格桑望而却步。 “娜娜？你平常都是这么吃？” 阿木娜摇头，“哪能啊，今天不是你来了吗？特地请你吃的。我每个月还得攒钱给家里打过去，格桑你可不知道，自从我这个月往家里打的钱超过他们的想象后，你知道吗，就连我爸对我变了一个态度。我算是想明白了，家里都是一堆要钱的主，这担子就必须我扛起来了。” “嗯，那你也是不容易。”格桑虽这样说着，可她依旧不是很喜欢眼前的阿木娜。 看着格桑，阿木娜似有说不完的话，她喝了一口红酒，“格桑，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女人还是要独立，不仅要自己独立，而且要赚很多钱，很多钱，这样不光外人看得起你，就连你的家人也看得起你。” “是，我知道。”格桑随筷夹起几片绿叶菜放在碗中，说是私厨，可绿叶菜给的量着实很少。 见格桑只吃绿菜，阿木娜索性上手，“啪”地一声就掰下来龙虾的一条腿递给格桑，“想吃就吃啊，别光吃绿菜，你尝尝这里的肉很不错的。你要是吃小龙虾，可未必有这么多肉。” 肉质的确鲜嫩，但也有几分海腥味，是格桑受不了的。吃了一口便直接喝红酒，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阿木娜随口闲聊，“怎么样，现在京华坊还接修复的活吗？那四件绢人算是完事了吧。” “嗯，已经交工了。”格桑道，“不过听娟姐也说了，后面可能会做一些原创的绢人。” “反正我是不想在绢布上画画了，可能我更适合在纸上作画。”阿木娜道 闲聊的话说了几多句，格桑的回答不是“嗯”就是“好”，及其简短，后来的后来两人就只能喝着红酒，谁都不说话了。 嘴里的红酒也没有了那种酸涩的味道，可能是自己已入了微醺的状态。最后走出这间私厨的时候，格桑都是搀着阿木娜出来的。天色正已晚，别墅区不像刚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此刻变得安静万分。 “还说不能喝酒，格桑……你是不是唬我呢！”阿木娜醉醺醺的笑着，“我就说，你们那面的酒基本都是四五十度，这红酒才不到三十度。” “我送你回去吧。” “今晚能不能不走了，跟我一起住，别墅大，你想住哪间都行。”阿木娜道 格桑不想在这里逗留了，自己虽然也已经微醺，可看着阿木娜这样又不放心。可明儿的班怎么办？正纠结中，阿木娜一把推开自己，直冲着路边的树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阿木娜，看她气息微弱的样子，心想算了还是留下来吧，“我今晚陪你。” “好……好姐姐，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吐完后，阿木娜更是不成样子，如今的她只想睡觉，可心里本是委屈，本是有很多话，到现在却也化为了一句话，她拉着格桑的胳膊，这才道，“其实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太苦了。你……你以为我好受？格桑，我也不想这样，我一直都想证明自己，现在我做到了。” 格桑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的将阿木娜扶回家。格桑是完全不认得路，也只能走一步问一步阿木娜，就这样两人磨磨唧唧了十几分钟才算是到了家中。刚进家门的阿木娜像是疯了一样，双手张开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说道，“格桑！看到了吗，我们这些外地人，终究还是要住别人的房子。这……这房子是卓总的，你知道吗？这样的房子，他在北京有好几套，你说……我要奋斗多少年才能有这样一套房子，你说说多少年？” “娜娜，你休息吧。你喝多了……” 阿木娜这兴奋劲还没过，压根不搭理格桑说的话，“我告诉你，就这套房子，我就是拼一辈子也得不到！” “我们不都是租房吗？习惯了就行了。大家来这里不都是为了一个追求？” “追求？”阿木娜冷笑了几声，“追求个什么？梦想吗？梦想值钱吗？追求钱还不错。真的，格桑，你是不知道因为钱的事儿，我看透了一切。” 阿木娜摇摇晃晃，格桑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到了二楼的卧室，她是说对了这二楼的卧室的确很多，一见床阿木娜就扑了上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轻微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卧室的窗户开着，这里地处京郊，也有几分凉意。格桑关上了窗户，在阿木娜身边就这样陪了一小时，才离开。 她没有留下来，京郊的夜路对她来说，也有几分胆怯。可不知是阿木娜给她的勇气还是什么，她更决定留在京华坊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别墅亮灯的地方很少，这时已近凌晨，路灯很亮但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难免会害怕。哪怕是一辆车过去，格桑都走的缓慢。草原上的夜路没少走，那里有深邃的夜空和风过草原的声音。 前方一辆车打着耀眼的灯，缓缓停了下来。格桑心头一紧，回头看别墅区已经很远了，他要做什么？ 车上的确下来了一个人，车灯和路灯下太耀眼，格桑看不清楚。她本想往后退，就听那人喊道，“是格桑吗？” 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她！是杜娟。被风一吹，格桑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刚才红酒的后劲上来了，便加快脚步向车的方向走去。眼前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格桑亲切的叫了起来，“娟姐，你……你怎么来了。” “还真是你啊。”杜娟拉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着凉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律师函(上) 看到杜娟的那一刻，格桑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她没有想到杜娟会来，忙道，“不冷，姐。我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你……” “是文欣告诉我的，我从我弟弟那要了阿木娜的地址，就顺着路找过来了。本以为还得往前开一会，没想到你就在路上。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多危险啊，她没有出来送你？”杜娟问道，随之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你们俩喝酒了？难怪你手这么凉，这样很容易感冒的，赶快上车。” 格桑先上了车，等杜娟发动车子开起来的时候，格桑拿出工资条道，“娟姐，她签字了。”说着将工资条递了过去 “那就好，可以让文欣给她结算了。”杜娟道，“她现在怎么样，住在这个地方，生活条件一定很不错吧。” 格桑是见到了阿木娜目前的生活环境，可她并不在意，她想了想回道，“她过得是挺好的，这应该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杜娟明白格桑说的意思，她看了坐在后座的格桑一眼，“这应该是每个女孩都想要的生活。” “我不羡慕这样的生活，我现在这样过得也挺好的，最起码我过得开心。”格桑道，“娜娜给我看了她一幅画的销量，的确很可观。这个数字可能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达到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过得开心就行。” 杜娟听出了格桑的语气，说要去阿木娜那儿，没受刺激是不可能的，“看来她还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之前在京华坊也的确委屈她了。” 格桑只想忘记这一趟，可她也确实看到了阿木娜跟自己诉苦时的样子，她不知道如何表达，便道，“娟姐，你说她现在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娜娜跟我说，至少现在的她，在家人面前算是能抬起头了。” “娜娜家一直都是重男轻女，她在家里是没什么地位的。这回好不容易获得了家人的认可，这种感觉也是她期待许久的，她一定会继续下去的。”杜娟对阿木娜还是略懂一二，这种原生家庭形成的问题，并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解决，如今的阿木娜也只是为自己找寻了一个舒服的生活方式罢了。 格桑有几分感叹，“刚到京华坊的时候，本以为阿木娜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却没想到能藏这么多事情。” “所以，越开朗的人，未必心里就是开朗的。”杜娟道，她开着车直接将格桑送回了住的地方，而自己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 今晚的杜娟又一次失眠，为了这份工资单，就为了工作坊能走完完整的流程，为了一个工资条的签字，杜娟在反思这样到底值不值。阿木娜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离开京华坊后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她笑了，她笑自己当初为何要在大街上识得人才？更笑自己为何让一位纸上画画的人，硬生生的改为绢布。这样的思考真的太熬人了，她不想动任何脑筋，拼力让自己睡着。 二层别墅窗前，阿木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窗户上映着自己的影子，自己的那张脸她自己都有些看不清了。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立着的画板上是五颜六色未知的东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陪伴着她。 就这样，阿木娜彻底的离开了京华坊。大家的日子都在平静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在国潮的画画圈子里，阿木娜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卓时代也因此打出了知名度，临着创业展会的日子，卓昊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将阿木娜全力推出。卓时代里已经堆满了关于阿木娜的物料，几天的时间大家都在忙碌阿木娜的事情，杜锋也是如此，他已经麻木了这种工作方式。 直到律师函被送达的那天，杜锋才从这种忙碌中清醒过来。这天早晨，杜娟还是深睡，门就被老妈“咣咣”的敲醒了。杜娟不想起床，冲着门外喊道，“妈，今儿是周末，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睡什么睡，赶紧起来了。家里都收到律师函了，瞧瞧你手底下的人惹的事。”门外的老妈没好气的说，继续敲门 杜娟一下就清醒了，“律师函”这三个字对自己来说是第一听説，自打京华坊开张以来，一直都是踏踏实实的经营，怎么还会收到律师函呢？匆忙穿好衣服后杜娟开了门，老妈脸色很差，可对自己的闺女隔着门能说出狠话，这一开门并没有说其他的话，而是将律师函塞进杜娟手中，“你自己看吧，律师函送到家里了，多丢人的事儿啊。” “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杜娟接过律师函一瞧，才明白，“妈，这律师函不是咱家的，是阿木娜的。” 老妈又递过信封道，“看看吧，地址是不是写的咱家。甭管是谁的，这地址写的可是咱家。” 杜娟意识到事情不妙，粗略的看了一眼律师函，上面的字更是异常醒目：阿木娜涉侵权，要求给原作者道歉。 “侵权？她怎么会侵权？”杜娟一人拿不定这事儿，冲着弟弟屋子的方向喊了两声，“杜锋，杜锋！” “别叫了，你弟弟昨晚就没回来！” 杜娟掏出电话道，“妈，我给他打电话。一定是他们那面出现了什么问题，阿木娜现在离职了，跟咱们工作室应该没多大问题。” “赶紧打吧！真是的！还好这快递是寄到家里的，要寄到街道办，这让咱家的脸往哪搁，我就说这小锋整天跟着卓昊，趁早出事儿。” 打通了杜锋的电话，那头的杜锋果然还在迷糊中。听着声音困意满满，“姐，怎么了？” 雨燕着急示意杜娟将手机给自己，忙拿过手机便喊道，“赶紧回来，阿木娜的律师函寄到家里来了！” “律师函，什么律师函。” “就是律师函，你说什么……”杜娟怕因为这件事闹得一家人关系不好，老妈还没说完，她便拿过手机道，“你还是赶紧回来吧，这件事你最清楚了。” “好，好。”杜锋迷糊着，可也听了个大概。 杜北京一早起来就去了药膳小铺，压根就不知道律师函的事儿。家里只剩下雨燕、杜娟母女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会儿的功夫，院门被推开了，本以为是杜峰回来了，可进来的却是文欣。 第二百三十八章 律师函(中) 一进院子，见这对母女俩就站在院中焦急。文欣忙上前道，“你们这是……也收到律师函了？” “啊？”杜娟惊讶，都没有来得及问文欣为何过来，但看文欣的样子，也猜到了一二，“怎么回事，你也收到了？” 文欣道，“昨晚你发我阿木娜的工资条签名后，我一大早就去了工作室，想着把她的事儿弄完，下周就要报账。可刚到公司，这快递就在门口。这怎么回事啊，律师函还寄到家里来了？” “我们都蒙着呢，这阿木娜惹的什么事儿，还有这律师函是寄了两份，一份到公司，一份到家里，这是多大的仇，要这么穷追不舍？京华坊在我手里这么多年，就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这倒好，大街上招了一个人，是把狼给招进来了。”雨燕一顿抱怨，杜娟自然也理解，正如老妈所说，京华坊是第一次接到律师函。 “律师函的内容我大概看了一眼，上面说阿木娜侵权了，不过这事儿，阿姨娟儿你们可以放心，这事儿跟咱京华坊可没有一点关系。上面的作品应该就是现在阿木娜在卓时代官网上卖的最火的那副作品，这事儿应该找你弟才是。” 杜娟道，“刚给他打电话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吧，阿木娜离职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怨气，这是故意的吧。”雨燕胡乱猜疑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杜娟还是相信她，“她不可能是故意的，我想这律师函又是寄到家里，又是寄到工作室，倒是有人有意为之。阿木娜离职是她自愿的，手续也办的很妥，应该不会是故意的。” “妈，姐。怎么了这是！”杜锋火急火燎从门外进来，见老妈、姐姐还有文欣都在，心想这事儿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连自己都紧张了起来。 雨燕没有说话，把律师函递给杜锋。杜锋不相信阿木娜会出事，直到看到律师函上的白纸黑字。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他一连给卓昊拨过去好几通电话，可对方都没接。 “不接啊，今儿周六，估计还在休息呢。” “还知道今儿是周六啊，今儿周六昨晚不回家睡，你这黑眼圈什么时候能下去！能不能爱惜点自己。”雨燕严厉的说道 杜锋不知怎么回答，他自己也为难。杜娟见状道，“弟，你相信阿木娜会做出侵权的事儿吗？” “那不会！”杜锋肯定的说，“她从始至终都是尊重原创，而且跟卓时代签约的时候，合同里有规定的，她的作品是不能抄袭的，否则将面临解约。她现在的生活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雨燕听儿子这么说，瞬间就来气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人家说话，赶紧想想这事儿怎么解决啊。” “妈，我可没有替她说话。”杜峰驳道 “好了，好了。妈，你们别吵了，也别争了。”杜娟紧忙插了一句话，生怕事儿还没解决呢，这母子俩又吵吵起来。 文欣一直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律师函发呆。听这家人安静下来了，才道，“现在这事儿只能当着阿木娜本人问才行，我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杜锋，这事儿你得告诉她才行。还有就是要尽快联系到卓昊，要弄不好的话，这就是你们公司的一场公关危机了。” “娜娜这个姑娘在咱们京华坊的时候好端端的，这一出去就成这样了。跟那个什么卓昊走的这么近，听说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卓昊低价租给她的，这样下去的话，这姑娘会变的。小锋听妈一句劝，要是有更好的机会，就赶紧从卓时代出来吧。” 杜锋很清楚，自己在卓时代老妈一直都不同意。这回阿木娜又出了这事儿，她对卓昊只会是越来越厌恶。如今自己也撤不回来了，眼看着大力推广阿木娜的日子临近，杜锋再次陷入了纠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是她非要跟着卓昊干的，现在出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她的事情，我是压根都不想管。” “这样吧，干脆去阿木娜家里吧。咱们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想一个应对的办法。弟，你也跟我们来吧，但别忘记一直联系卓昊，让他也过来。” 前夜，杜娟接格桑的时候去过阿木娜所住的别墅区。看这情况今儿又要跑一趟了，车子开进别墅区的时候，就连见过世面的文欣也道，“这个别墅区规格这么高，娟儿，你弟弟认识的卓昊果然是有钱啊。这卓家的生意也还真是做得大，能在北京这地界买这套别墅，还是很有实力。” 雨燕往窗外一瞧这别墅，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要按照如今北京的地价，甭管是别墅还是老杜家的这要四合院，那应该说是旗鼓相当。阿木娜的事已经很闹心了，现在她只想见着阿木娜，把整件事儿弄清楚。 杜娟有娜娜家的地址，停稳了车后就带着大家到了楼下。门是黑色包漆的，上面是金色的雕花，这样高档的门倒是把雨燕看得目瞪口呆。杜娟按下门铃，许久后阿木娜才开门，一身睡衣慵懒的样子，仿佛这别墅就是自己家一样。眼前这几幅熟悉的面孔，阿木娜困意全无，却也是误会了大家的意思，“娟姐？你……你们来做什么？字不都签过了，怎么这么多人来了？我现在跟京华坊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摊上官司了，知道吗？并不是我们要来。现在律师函寄到京华坊了，也寄到家里了，我们不找你找谁！”雨燕一股脑将全部说了出来，“这东西要不是寄到我们这儿，我们还用得着跑这趟？” 阿木娜本不信，“律师函？官司！不可能，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画画，谁都没得罪，怎么会有律师函找我。” “拿给她吧。”雨燕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跟杜娟道 杜娟想仔细看看阿木娜，可眼前的这位哪是当初自己找到的那个姑娘呢。她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那份原本的纯真，而是高傲。杜娟拿出律师函的时候，她一把接过来，正眼都没有瞧杜娟一眼。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律师函(下) 她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张律师函，脸上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长这么大，这也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接到律师函。她没想到她的作品会被告知侵权。她已经是手足无措了，看着眼前的这些熟悉的人，她慌了。 “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抄袭过任何人，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都是原创啊。”阿木娜委屈到了极点，刚才还在为尊严坚持的那口气瞬间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雨燕看着她，没有了之前的恻隐之心，反倒是冷静的说道“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办吧，现在消除这个影响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份律师函都寄到了我们这儿。”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没有收到任何信。”阿木娜道 “看来她真的不知情，但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文欣道 阿木娜呆呆的站在门口，完全愣住了：“我该怎么办？” “问问你们卓总吧，说不定有解决办法。”文欣道，这回的文欣对她是没有一丝温度，“你现在已经不是京华坊的人了，事情是在你们公司出来的，理性找他。” “我现在就打电话。”阿木娜道，“我所有的事儿都是杜老师在负责，这件事他知道吗？” 杜娟点点头：“他知道，这回他也正联系卓昊呢。” 果然，阿木娜打过去的时候，电话是占线的状态。她心急，接连打了好几遍。杜娟看她急的要哭了，那份原本消失的恻隐之心又出现了，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她。毕竟阿木娜走的时候是那么决绝，只能说杜娟心善。一个姑娘来到这座城市打拼，原本就很艰难了，这回又无缘无故的摊上了这个官司，阿木娜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没事，这件事我们陪你！”杜娟不吝啬的说。 说完这句，雨燕轻拍了一下杜娟的肩膀：“你陪个什么劲，这事儿很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揽这摊子事儿做什么，别管了。” 文欣赞同季阿姨的说法，但杜娟这面又不好直说，只能委婉的说道，“娟儿，你想清楚了。这事儿可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卓时代有自己的法务，他们会解决的。” 听到这里，阿木娜便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件事我会解决的。”可她越这么说，心里就越没底。离开京华坊的这些日子，她的自尊是丝毫未减。 卓昊那面的电话，打了许久也没通。其实这回杜娟带着大家过来，本想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她太了解阿木娜了，便主动说道：“一会我弟应该会来，大家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娜娜，你方便的话让我们进去可以吗？” 阿木娜求之不得，在卓昊还没有回信之前，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京华坊的这些老同事了。 大家进了屋，文欣看着屋内的陈设，低声跟杜娟道：“果然，现在阿木娜的居住环境好太多了。” 就像昨天一样，散落一地的画笔颜料，还有那立着的画架。宣纸上的画，笔笔都透着自由和洒脱。杜娟也明白，她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阿木娜带着大家到了客厅，客厅干干净净。客厅的沙发是实木的，杜娟不认得那是什么木，只是看着名贵。就连阿木娜自己都舍不得坐，沙发上盖着一层绒布，生怕弄脏，阿木娜自己也知道，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从一旁拿了几个塑料凳，阿木娜看着大家：“你们坐吧。”说罢就去了厨房，既然把大家请进了门，那都是客人，这点礼节在丽江的时候可是很重要的。刚一坐下，雨燕见阿木娜去了厨房，立马小声对杜娟道，“娟儿，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想帮她？” “妈，咱就不计较这些了。您说说，她现在还有谁能求助呢。” 说罢，雨燕也不再说什么。女儿的决定，她一向尊重。杜娟接着道，“阿木娜离开咱们工作室时间也不长，这去了卓昊公司才多长时间就有了这事儿，我总觉得这背后的事儿不简单。” 文欣道：“你是说，有人使坏？这不可能吧，阿木娜性格虽然怪，但还不至于得罪人。” “别说了，来了，”雨燕道 阿木娜慌张的大家倒水，心不在焉的她显些把水倒在外面，她已经无力招待大家，“你们随便喝点吧，我再去打打电话。” 阿木娜正要焦急的往出走，就听敲门声传来。是杜锋，一进门见到阿木娜拿着电话焦急的样子，便道，“你现在跟他打电话也没用，因为侵权的事儿，他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先等等吧，他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的。” 阿木娜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杜锋。杜锋进了客厅见大家都在，“妈，你们也在？” “怎么样，卓昊那面联系到了吗？”杜娟紧忙问 杜锋回道：“他正在处理，姐，放心吧。” 阿木娜跟在杜锋身后，杜锋见她双目无神的样子，便道，“别太担心，你的项目是我负责的，我一定会给你解决好。” 阿木娜心里算是有了一颗定心丸，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依旧不知道。 “锋，你看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雨燕道 杜锋迟疑了一会儿，看着阿木娜道，“事情肯定是会解决的，不过这之前娜娜你得告诉我，你这些作品到底有没有过侵权？以往大家也没注意这个，现在问起来了，我想你还是说一说吧。” 直男的说法，让阿木娜听着不适，她心里更委屈了，“连你都不相信我，是吗？” “没有，我哪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杜锋道，“现在就是就事论事的在问，等事情还没落定前，所有的怀疑都是有可能的。” “我给你明说！我是不会侵权的！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我的努力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阿木娜道 “你别这么说话，跟人家姑娘说话客气点！”杜娟说，“现在人家也着急，这事儿她未必知情。” “我当然相信她，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卓昊那面有个参展的机会，现在时间很近，公司每个人都在筹办这事儿，谁都不会掉以轻心！”杜锋道，“卓昊今天不在北京，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了会把这件事查出来。” 事情既如此说了，大家也不多说什么。阿木娜再次给大家道歉，“对不起，季阿姨。这些事情都怪我……” 阿木娜离开京华坊，对京华坊本就是损失。如今阿木娜这样，京华坊完全可以坐视不理，可终究她们心里还是原谅了阿木娜。 第二百四十章 后悔招她进来? 从阿木娜家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原本大家都是带着气过去的。可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各自回了家。杜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阿木娜却有不舍，如今她能够依靠的人也只有杜锋了。只是如今杜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阿木娜有几分心凉。 “杜锋，这件事该怎么办？你跟卓总会管我的对吗？”临走的时候阿木娜这样问杜峰。 “公司的法务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这段时间不管有任何声音，你都不要搭理。”杜锋说完后转身离开。 杜娟疲惫至极，回去的车是由文欣开回去的。一家人坐在车上，雨燕和杜娟坐在后座，杜锋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其实今天来这里基本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解决，文欣较为理智，见大家不说话便道，“季阿姨，我认识一个律师，回头让她过来看看这件事怎么弄。” 文欣这一说，雨燕也是恍然大悟，便对杜娟道，“娟儿，依我看，咱工作室也势必要配一个法务了，这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能给咱解决了。阿木娜这次的事儿多突然啊，完全就是毫无征兆的来了，现在好了，这事儿闹得还得让欣欣帮忙。欣欣，真的辛苦你了，整天就跟咱家的这些破事闹挺。” “阿姨，不用客气，这律师也是我朋友，都是熟人。”文欣说道，“就是现在不知道阿木娜这儿能证明的东西有多少，到时候估计还得跟卓时代沟通沟通。” 文欣说罢扭头向杜锋看去，可这回的杜锋没有一点精神。只顾着看车窗外的夜景，阿木娜这样他的心里是难受的。雨燕可不管这些，见杜锋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便道，“锋，欣欣说能证明阿木娜原创的证据，这些东西你这面有吧。” “有的。”杜锋头也不回的说，“一会我就去公司整理一下，给文欣发过来。” “啊？”文欣惊呼，“不用这么着急的，明天一早给我就行。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好好回去休息吧。对了，娟儿，王府文创那面估计明儿早晨还得有个会，说是定一下京剧绢人系列的事情。阿木娜这事儿咱得下午了，你明儿下午给我就行，我刚好把那个律师约出来，大家一起聊聊。” “嗯，这样最好了。”雨燕赞同文欣所说，“不过这样的话，明儿是不是也得让阿木娜过来。” “过来？”文欣思索一番，“我还是约到咖啡厅吧，到时候让文欣也过来。去工作室的话不太好，再说了阿木娜也不一定想去那里。” 文欣说完，雨燕和杜娟都赞同，便道，“行，就按照你们说的来，约个咖啡厅，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解决一下，小锋，明儿你也过来吧，还有你们公司那个卓昊，要能回来的话一气儿过来得了。” “好。”杜锋言简意赅的应着 “欣欣，要不今晚就别回家了，住我家得了。”杜娟道，“咱明儿一定很忙的，你要去开会的话，咱这地儿离王府文创那面还是很近的。” “这不太好吧，现在时间还早，我一会直接回家得了。” 雨燕热情道，“早什么早啊，这都快十一点了。就去家里休息吧，你跟娟儿本来就很熟，睡一晚上怕什么呢，再说了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你不也常来住，怎么现在是害羞了啊？” “没有，阿姨。”文欣红着脸，“我哪里有害羞，就是怕给您和叔叔添麻烦。” “嗨！”雨燕道，“这有啥麻烦的，大家都是累了一天，回来就直接休息了。你啊不用管这些，等到家了你跟娟儿进屋休息就得了。” 杜娟也热情，“就住家里吧。” “行行行，那就谢谢了。” “你俩这关系要说谢谢的话就真见外了。”雨燕开玩笑道，没过多会文欣就拉着大家到了胡同。 等回到家，杜锋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杜娟和文欣对视了一眼，跟雨燕打完招呼后就回了屋。 文欣担心的问，“娟儿，你弟弟那样没事儿吧。” “他能有什么事儿？”杜娟没心没肺道，“平时他就是这样，一点事儿也藏不住，全部挂在脸上。” 文欣眼尖，试探着问道，“不过说真的娟儿，我怎么觉得你弟弟这回这状态不对呢？以前他对娜娜的事情那么上心，这回看着好像很冷漠。这来来回回的，怕是爱情才会这样吧。” “你也看出来了？”杜娟早就料到文欣会猜到，便道，“我告诉你吧，我弟弟心里暗恋阿木娜呢。从第一次见面，阿木娜给他包扎开始，估计他就动心了。” “啊？”文欣惊道，“真有这么一回事啊，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不过说真的你弟弟这样喜欢一个人也太煎熬了吧，他现在这种状态是不是因为卓昊的介入？我觉得他以前不这样啊。” 杜娟摇摇头，“其实并不是卓昊的介入，卓昊对娜娜来说影响不了太多。我太了解我弟了，刚认识阿木娜的时候，他本以为阿木娜很单纯，没有那么多的功利心，他喜欢的是那样的阿木娜；只不过卓时代给阿木娜抛出橄榄枝后，他发现阿木娜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样子。” “你之前不是说，卓时代的橄榄枝不也是杜锋抛给她的？” 杜娟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说，他心里才矛盾啊。现在阿木娜出事了，他很想帮助她，但他又想给阿木娜一个教训。又是纠结又是同情的，我都怀疑我弟弟现在有点人格分裂了。” “那不至于。”文欣道，“我觉得你弟弟要是喜欢阿木娜的话，应该主动一些。现在他这种情况要到最后，只会越来越痛苦，现在卓时代的事情加了进来，到最后受伤的不还是自己？” “谁知道呢！”杜娟说罢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子，递给文欣道，“今晚你就盖它吧，不够的话再给你加一床。” 文欣当然知道杜娟是在开玩笑，接过被子放在床上，“现在什么天儿，你让我盖两床？不过说真的，今儿去了阿木娜现在住的地儿，可真是高档。只可惜这一切倒头来都是黄粱一梦，终究还是要醒的。” 杜娟更有感触，“只怕是醒来的那天，所有的事情就追悔莫及了。” 两人铺好了床，杜娟已经累了，倚在床边道，“等会儿啊，一起去洗漱，我先歇歇，说实话今儿心挺累的。” “娟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后悔把阿木娜招进来了吗？” 杜娟看着文欣，她知道文欣的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在问她，也是再问自己。是啊，这么长时间了，这个问题自己一直没有深思过。阿木娜来到京华坊的时间不短，可两人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许律师 文欣约好了律师来到京华坊，律师比两人提前到工作室。在门口巧遇格桑，格桑并不知情阿木娜的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误以为律师是来京华坊谈事儿的，便上前先打起了招呼道：“您好，您是找杜总的吗？” 一身的西装，干练且有风度，格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深蓝色的西装，笔挺的西裤，夹着公文包。见格桑主动给自己打招呼，便道，“您好，您是这里的员工？我是你们文总的朋友，她让我先过来了解一下阿木娜的一些事儿。” 听阿木娜摊上了官司，格桑着急起来，“娜娜？她……她怎么了？” 律师说道，“抱歉啊，这事儿不能告诉你。等你们文总来了，我找她聊吧，毕竟像这种案件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对外说。” 格桑知道现在阿木娜的处境不太好，可还是想要帮她说话，“阿木娜在我们这里挺好的，她不会做坏事的。律师姐姐，你一定得帮她啊。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阿木娜是绝对不会做错事的。” 律师依旧坚持自己的原则，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直等到杜娟和文欣过来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格桑一直在外面等，都没有去工作室。见了杜娟忙上前问道，“娟姐，娜娜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会有律师找过来？” 杜娟拍拍阿木娜的肩膀，安慰着她，“别担心，就是过来了解了解情况。” “许律师，真是辛苦了。这么一大早给您折腾一趟，吃了嘛您，要不咱先去吃饭去？” 文欣跟许律师相熟，许律师道，“刚才吃过了，具体什么情况咱聊聊啊。” 果然律师都是雷厉风行的，她是不想多浪费一分钟的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其实杜娟本不想这件事告诉阿木娜和工作室其他人的，只是深知格桑与阿木娜之前关系还不错，思考再三还是说出了事情原委。 前后事儿大概一说，格桑仔细的听完，不假思索直接说道，“说阿木娜抄袭，这我打死都不信。这完全就是诬陷，娟姐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调查，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文欣道，“所以就请我朋友过来，她经常打这种案子，很有经验。如果娜娜真是被冤枉的，那我想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 “是啊，如果是没有证据冤枉，这种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律师道 文欣接着道，“一会我得先去王府文创，这面就由娟儿跟许律师聊聊，等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去咖啡馆，把娜娜一起约过来，看看接下来怎么解决这事儿。” “好，这次也是看在我这老同学的面子上，先从娜娜的身边开始了解。刚才这位姑娘也跟过来吧，我也了解了解阿木娜在这里的一些情况，得大概对她有个了解，后面谈的话就容易多了。”许律师专业的说 杜娟看了一眼格桑，知道两人感情深厚，便答应了许律师的要求，也多说了一句，“格桑跟娜娜的关系还算不错，许律师有什么要了解的就可以直接问。” “那行，许律师。这面就麻烦你们了，我先去准备资料，一会儿得赶过去了。”文欣着急的说完，便先进了屋。 许律师点点头，看着杜娟，“杜老师好，一直听文欣说起过你，其实我很佩服你们做非遗的。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介绍一下贵公司的主营业务和阿木娜在这里所从事的工作。” “谢谢许律师抬爱，那咱们先进去，我给您好好介绍介绍。”杜娟热情的将许律师请进工作室。展示柜上整齐的绢人，窈窕林立，各个精致。杜娟给许律师介绍京华坊和娜娜的这段功夫，李维安还有工作室其他人也相继到来。杜娟不想让此事动了大家的心，便道，“许律师是我请来的法律顾问，帮着咱们工作室看看，完善完善。” 大家没有放在心上，可跟在杜娟和许律师身后的格桑，心中忐忑急了。从京华坊看了一圈，许律师道，“杜总现在的公司挺有文化氛围的，北京绢人我就在前门的文创店见到过，真没想到会来到北京绢人的制作地，这工作氛围不是很好吗？听文总说阿木娜原先是在这里，可后来怎么就离职了呢。” “许律师，我们去办公室聊聊。”杜娟道，“阿木娜离职吧，其实原因很多，有家里的原因，也有自己的原因，大家的追求不一样。” 许律师坐下后，便道，“我从文总嘴里听到过一些阿木娜的事儿，文总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能也只是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吧。” “大家对她的印象都还不错，只是娜娜这孩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杜娟向许律师娓娓道来，许律师也大概知晓了阿木娜的情况。 阿木娜离开京华坊，大家多有抱怨，但没有说过其他的话。许律师听后也是感叹，“家庭给的压力太大了，她难免会这样。之前我只是听文总说起阿木娜的事儿，其实对她还不是太了解，您这么一说，我也明白阿木娜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现在给我的印象就是很单纯，等下午聊聊，见见本人，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那这起侵权的事情背后，一定不简单。” 文欣火急火燎的整理完资料便赶赴了王府文创，严总、柳天还有几位从未见过面的工作人员早早的就在会议室等她了。这一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文欣经过了很多场面。不过被这阵势还是吓了一跳，她急忙看了一眼手表。 严总便开玩笑道，“没迟到，文总，您到的刚刚好。” “那就行，我怕迟到了失去一个好机会，到时候惹您生气就不好了。”文欣俏皮的说 柳天见文欣也打了打招呼，文欣点头入座。严总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便直接说道，“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这个会就开始了。因为这次我们王府文创是作为牵头方，把京华坊和京剧院牵到了一起，当然我也听说你们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也有一些交集，我想接下来的合作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也来简单介绍一下，这几位呢是咱们区的几位企业家，他们对北京绢人也感兴趣，刚好来听听，要是有契机的话，大家一起合作，岂不是更好。那下面就让咱们京剧院的代表柳天说说下面的计划吧。” 趁着这回功夫，文欣急忙扫了一眼刚才那几位被误认为是陌生人的工作人员。原来是企业家，文欣其实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可这次会议是王府文创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京剧曲目or绢人 和往常休闲的打扮不同，今儿的柳天穿了一身唐装，应是参加这次会议的缘故。他恭敬地起身冲着在座的各位鞠一浅躬，而后说起了京剧院的计划，“这次很荣幸能跟京华坊合作，京华坊制作出来的绢人，是很用心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极致。这次我们京剧院需要有这样一批京剧题材的系列绢人，作为演出时的衍生品，当然现在市面上也有类似的京剧题材绢人，我们做出来的也会推向市场。绢人的款式需要迭代，也需要创新，我也相信京华坊就能做到。” “稍等一下啊，柳老师。”那几位企业家中的其中一位道，“这家京华坊我看之前一直都是做培训开兴趣班的，到现在来看，也仅仅是参与了两次绢人的修复工作。京剧这个系列需要纯原创，不知道京华坊能不能胜任呢？” 文欣本想出头说明情况，像这样的质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自然也有其应对办法。 不过还没等她说，柳天就抢先说道，“是这样啊，罗总。” 原来这位叫罗总，文欣记住了他，怕到时候说明的时候，忘记了称呼，刚才严总忘记介绍，这会算是匆匆开始的。 就听柳天说道，“京华坊能不能胜任，你得这么想。我们都知道北京的非遗很多，涵盖的范围也很广。那据我所知不管是北京绢人还是京剧，最开始的时候不都是从开培训班做起来的？所有的传承最开始都是兴趣，只是这种兴趣被专一化之后，才有了后面的传承。京华坊修复的两次绢人项目，看似仅仅是修复了不到十件绢人，可这其中的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后面有几件修复的时候我是知情的。修复绢人可能凭借的是技艺、手艺，可绢人的制作就要十几道工序，修复也是如此。我想咱们看得更多的应该是他们团队的团结才是。” 这番话让罗总无言以对，只能不停的点头来作为回应。 而文欣没想到的是，柳天这番话后，王府文创的严总却也站出来为京华坊说话，“是这样啊，罗总。这家京华坊也是我们重点扶持的非遗小微企业，他们团队不管做事还是做绢人，那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今天能坐在这里，是我们已经筛选过了。柳老师，您继续。” 柳天接着道，“其实我们唱戏的，对绢人这块完全不懂。但自打接触了京华坊后，对她们也是有了一些了解。这次京剧主题的绢人，不管对京华坊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挑战。我们在市面上看到的都是单个体为主的绢人，比如生旦净末丑中的其中一件，它是没办法形成系列的。这回我们想要做的是以剧目的形式进行制作同款系列的绢人。比如说1940年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的程派京剧《锁麟襄》，从一个陪嫁之物，牵连出两名女性的无常人生。这就需要我们在制作绢人的时候，也要知道她们的故事感。那我们最终呈现的绢人很可能是像《锁麟襄》中的两个人物，很可能是多个。” 文欣明白了柳天的意思，她刚对绢人了解，却对京剧一无所知，也只能依照《锁麟襄》的例子一说，“柳老师的意思是，我们所做的绢人是按照曲目中的故事去做的，做出来后命名就可以命名《锁麟襄》。” “对，就是这意思。”柳天道，“京剧曲目成百上千，我现在也说不好咱们能不能把所有的京剧曲目都做一遍，但目前能确定的是，这是一个长期的项目。” 听柳天阐述完，严总接着说道，“还好柳老师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样的合作方式，实则是两段传承。京剧用非遗，也就是咱们北京绢人的方式体现，传承的不再是单个人物角色，而是一段曲目、一段京剧演艺中的故事，这无疑又是另一种传承，是对京剧曲目的传承。北京绢人可以形成很多形象，但目前我们就要想它的意义在哪里？都是京派的非遗，这样的一种结合方式，定能出彩！” “文总回去后可以商量一下，可以的话咱们尽快确定一下第一批绢人制作的曲目。而今北京相关单位打造的徽班进京二百三十年主题活动也在进行，我们京剧院也将展开线上和线下的一系列主题曲目演出，这就需要我们双方不断的配合了。” 文欣高兴，“谢谢王府文创给予的这次机会，也谢谢柳天老师的认可。这一批原创绢人的制作，我们一定会用心完成。” 见文欣说完，严总倒有话补充，急忙说道，“是这样啊，文总。这次我们依旧选择了北京几家绢人制作公司，不过这次大家不用竞争了。你们都是好样的，等柳老师这面把曲目确定后，所有的绢人你们就分着来吧。” “可以啊，这没问题！”文欣道，“其实第一次参加投标的时候，我跟杜娟的想法就是一致的。北京做绢人的公司也很多，我们不会独揽，绢人是非遗，是大家艺术。只有大家都在做这行，那绢人才能传承下去。” 说罢，刚才那位罗总带头鼓掌，“没想到啊，严总。你们找的合作方都这么优秀，看来是我浅薄了。我们这些商人平日里只考虑成本回收，从不考虑情怀。你们这儿不管是绢人还是京剧，都透着对文化的责任心，这点我们可做不到。实在不好意思啊，柳老师，还有京华坊的文总。” “没事，没事。以后还希望有机会大家能多多交流。”文欣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阐述”一下非遗的意义，但见罗总也是见好就收的机灵人，便也不多说什么。 从会议室出来后，大家各自散去。只有柳天一人等着文欣，一脸期盼的样子。文欣跟严总告别后一出门，见柳天这幅神情，立马就明白了，“柳老师，这都结束了还不走。您是不是想问我娟儿的事儿呢？” 暗恋和关心，柳天也不藏着掖着。便问道，“我以为今儿是你俩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她还好吗？” “其实……不算太好。”文欣道，见柳天如此关心杜娟，文欣也毫无保留的说道，“实话跟您说吧，最近京华坊惹上官司了。” 柳天先是被吓到了，“官司？什么官司？” “就之前一员工，临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她的作品侵权了，律师函就寄到工作室来了，我现在还赶回去处理这事儿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平事儿(上) 柳天道，“真想不到还有这种事儿，她怎么样……没事吧？” “就知道你关心她，放心吧。事儿不是我们京华坊的错，现在就是把这件事查清楚，问题应该就没了。” 柳天自责道，“也怪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院里的事儿，都没顾得上去看看她。” “嗨，这有啥，现在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压根就顾不上其他的事儿。你京剧院不也是一样忙？这排练也挺辛苦吧。” “都习惯了，现在我主要就是抓咱的这件事儿，领导说要打通京剧艺术与其他门类艺术的结合，现在这个京剧绢人系列，就看你们京华坊了。”柳天道，“只是……现在阿木娜离职后，你们这后续的工作要怎么进行？” 文欣道，“现在也在全力招聘新人，问题是懂得绢布彩绘的师傅太难找了。” “不着急，找一个能胜任的比什么都好。”柳天道，“其实阿木娜这件事吧，她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也是深思熟虑的，你跟杜娟一定要看开才行。” “放心吧，我们早就看开了。”文欣回道 柳天道，“那行，估计过段时间我还得去你们工作室看看，到时候具体的事儿咱们再定。” 跟柳天道别后，文欣着急忙慌的便到了事先与许律师约好的咖啡馆，当然阿木娜也如约而至。杜娟和许律师是一起到咖啡馆的，要比文欣早一些。一早晨的时间对阿木娜的事儿也了解的差不多。 趁着文欣还未到，许律师和杜娟又聊了起来，许律师道，“刚才看来，你们工作室的环境还可以。阿木娜这件事吧，现在缺少的证据太多了，她的主观表述才是最重要的。” “嗯。”杜娟点头，她有些担心阿木娜，“我相信她是不会抄袭的，娜娜不是那样的人。” 可许律师一向正直，就连性子也是一样的，她保持着最理性的想法，“还是要看阿木娜本人怎么说，你相信归相信，但最终相信也是做不了数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相信她。”虽然跟许律师聊了一早上，可提到这样专业的问题时，许律师却是铁面无私。 “叮铃！”是咖啡馆门打开的声音，阿木娜戴着口罩进来了。起先杜娟还没有认出来，不过许律师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了阿木娜。 “瞧瞧当事人来了。”许律师说道 杜娟一看，果然是阿木娜。她惊讶的望着许律师，许律师道，“职业习惯，看人多了也就记住了。” 杜娟知道，许律师能认识阿木娜也仅仅凭着刚才看到的照片罢了。杜娟冲着阿木娜招手，阿木娜几步上前快速入座，却始终不摘下口罩。她戴着口罩，但能看出她眼神的闪躲，没有之前那么有自信了。杜娟不知道从上次离开阿木娜家后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大不如前，就连之前怼人的架势也没有了。她便关心的问了起来，“娜娜，你这是怎么了？” 阿木娜向四周看看，还好咖啡店里没多少人，这才摘下口罩委屈的说道，“因为侵权的事儿，我在网上被人扒出来了，还说要找到我住的地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许律师完全不知情，她不知道这件事过了没多久，会演变成这样子。 阿木娜喃喃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最近我登上社交账号后，上面一片骂声，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你先冷静，控制下情绪。”许律师道，而后再次问了一遍，“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木娜道，“就这两天。” “那这件事就麻烦了，现在的网络喷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她遭受这些攻击应该是刚刚开始的，这个局面需要赶紧控制住，不然到后面就没办法收拾了。” 听完许律师一说，阿木娜着急的都冒汗了，“我就是画个画，怎么还会弄成这样呢？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许律师冲杜娟问道，“整件事是她去了卓时代那面才出的事儿，卓时代那面今儿会来人吗？” “会的，卓昊和我弟会来。” 许律师点头，“明白，他们要来的话估计会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阿木娜现在属于他们公司的员工，对于这种情况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正说着，文欣推门而入，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卓昊和杜锋。见大家都到全了，许律师便急忙道，“好，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卓总还不认识许律师，便道，“这位是？” “我请来的许律师。”文欣道 卓昊连忙打招呼，“哦，您好，您好，阿木娜老师的这事儿麻烦您了。刚好，我这面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用。” 说罢，杜锋就拿出一个厚厚的公文包。 不过这次没让大家的失望的是，卓昊和杜锋一来就拿出了阿木娜所有画作的原稿，还有相关的版权注册文件。当这些东西一一罗列在桌上的时候，之前对卓时代的猜忌全然打消，这也是一个为员工着想的公司，想到这儿，最放心的人还是杜娟。 “这些都是阿木娜老师在我们公司这段时间以来的画作原稿和版权证据，是我们公司的法务整理的，许律师看看，要觉得还缺什么的话，我这面再提供。” 许律师没有正面回答卓昊的话，而是反问起来，“是这样啊，卓总。阿木娜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她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们公司就没想请一个律师过来专门处理这事儿？” 一句话把卓昊问住了，卓昊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许律师，不怕您笑话。因为过段时间我们公司要参加一个展会，其实现在所有的费用都投入进去了。而且阿木娜老师这块我们也投入了不少，现在再请律师的话，怕是请不起了，公司现在的流水本来就不多……” “嗯。”许律师点点头，而后道，“卓氏集团的公子能这么想的话，那也是集团的幸运。阿木娜的画作在网上的销量客观，其营利是足够请一个律师的，那么您的顾虑又是什么呢？” 卓昊没想到，仅仅是萍水相逢的律师，会对自己的情况这么了解。在许律师面前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藏，卓昊便道，“许律师的功课，看来是做了不少。您说得对，阿木娜老师最近的这几批画作基本都是大卖，可运营也是有成本的，而且公司在阿木娜老师还没有来之前，基本都是亏空的状态。”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事儿(中) “确实是这样的情况。”杜峰在一旁说道 许律师道，“那这么说，阿木娜老师是你们公司的救星？现在救星遇到这么多麻烦，你们就只是收集证据？” 许律师问的句句见血，杜娟和文欣想插话缓解，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听许律师这么说，卓昊的自尊心就被吊起来了，忙道，“这样吧，许律师。阿木娜老师的这个案子您看着来处理就行，到时候需要花多少费用，我卓时代一并承担。当然了，对京华坊造成的损失，我这面也承担。” 许律师见卓昊这么说，只是敷衍的点点头，而后开始翻看卓时代提供的所有证据。 杜娟一行人之前没怎么和卓昊打过招呼，杜娟也是从杜锋这儿间接的看出了卓昊的不靠谱，不过今儿坐下来一聊，杜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卓昊，卓昊的话杜娟不是很赞同，“卓总不愧是生意人啊，娜娜受的委屈，是不是就拿钱就能解决的？律师费给了，赔偿金给了，是不是这事儿就解决了？” 卓昊道，“那您想怎么办啊。” “不是，您这什么态度！阿木娜在京华坊的时候，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文欣帮着杜娟回怼道 卓昊道，“她在你们那儿受的委屈还少吗？” 一句话，杜娟和文欣没法接话，同时看向了阿木娜。杜锋见如此形式，他不顾任何人的面子，直接说道，“如果你们今天来是想吵架的话，那我提议现在就散了吧。今天是来给阿木娜解决问题的，在这里吵什么啊！卓总，您跟我姐说话客气些。” 许律师抬头看着杜锋，又看看大家，“你们这关系挺复杂啊，这样的关系，你还能安心上班？” 许律师说罢看向杜锋，杜锋知道许律师所指，不过未做回应。在座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静静地等待着许律师看完所有的资料。杜娟见大家安静，跟杜锋小声道，“现在有个新的情况，你看看这些……” 杜娟翻出了阿木娜被网暴的内容，杜锋更不知所措，直接把手机递给卓昊。卓昊虽然看着混不吝，可多年以来对市场的敏感度，一瞧这些内容，他便知晓一二道，“这明显就是被人栽赃啊，你们看看这些账号，都是新注册的账号，粉丝都差不多是三四十个。” “等等，等等……”许律师一边快速翻看着那些证据，边跟卓昊说道。 “目前证据上看，跟这张律师函的时间来说。阿木娜这些作品的版权注册时间相差也仅有一周的时间，也就是说阿木娜的这些作品注册版权一周后，他们就发起了律师函。应该是有预谋的，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早注册她的版权呢？” 卓昊道，“当时阿木娜还没有决定来公司，我们也不敢轻易注册啊。” “手机给我看看。”杜锋递过手机，接着刚才杜锋所说的漏洞，许律师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刚才杜锋说的不错，这些账号除了是新注册的之外，而且所有的账号注册地址都是空的，不过ip地址都是北京的，看样子这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的？”杜锋拿过手机又重新看了一遍，看着看着，杜锋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冲着阿木娜吼道，“不是！谁让你开社交账号的，谁让你在这个上面发作品的！” 杜锋这一吼，咖啡馆里仅有的几桌客人向他看过来。服务生忙走过来道，“抱歉，先生。麻烦您小点声儿，这还有其他的客人。” 一向平和处事的杜锋，这回竟然爆发了。就连亲姐也被吓到了，卓昊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随后接过手机，看着阿木娜。 阿木娜直接被这一嗓子吓哭了，她先是一怔，泪眼汪汪的看着杜锋。一板一正的许律师也有了恻隐心，“杜锋！你说话注意点，她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杜娟道，“你怎么了这是！” “抱歉！我没忍住！阿木娜你真的……太单纯了，你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出名，怎么跟我们连招呼都……算了，我不说了，我出去透透气。”杜锋说着从衣兜掏出一盒烟，走了出去。 杜娟在后面喊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杜锋不搭理，径直出了门。许律师忙给阿木娜递过纸巾，“没事儿，咱不用搭理他，咱弄咱的事儿。” 阿木娜抽泣不止，看她如此伤心，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去聊事儿了。卓昊试探着问，“阿木娜老师，这个社交账号是您自己开通的？” 阿木娜啜泣道，“社交账号我早就有了，就是最近才用的，之前都一直没怎么用过，可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按规则来说，你的账号我们是会帮着运营的，可你提前就开通了，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阿木娜不想再听卓昊叨叨，一个劲的摇头道，“不想听，我不想再听这些了！” 许律师见状，直接就转移了话题，对杜娟和文欣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明了了，先不说这次网暴事件是对阿木娜的抹黑外，其侵权事件也是子虚乌有的，当然这些网暴发帖攻击阿木娜的，和侵权事件的始作俑者应该是一伙人。但具体的调查，我们还得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取证才行。但你们京华坊这面，现在整件事在网络上发酵的很厉害，我建议你们直接发律师函进行警告。” “发律师函？”杜娟从未这么操作过，对这块她更像小白一样，“是在网上发？” “对，用你们的账号发。” “我们……好像还没有什么账号吧。”杜娟道 文欣应着回道，“是啊，许律师。京华坊到现在还没有注册过任何账号呢。” 许律师道，“那我想想……卓总，你们公司应该有账号吧，现在这件事成这样，大多数矛头指向最多的应该是你们公司，你们卓时代发一个律师函，但文欣你们这面也要注册一个，到时候直接转发就行。” “好，那可以，我回去就开始做。” “现在是第一步，只能这样了。”许律师道，转而安慰阿木娜，“阿木娜，您这面也不要太担心，你自己没有抄袭，整件事就没问题，你要相信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事儿(下) 许律师这番话，阿木娜刚才难过的心情才有所缓解，她默默地点点头。如今许律师、文欣、杜娟和卓昊达成了一致，但这次事儿最终牵头来办的是文欣，这点阿木娜心里清楚。 卓昊也主动跟许律师说道，“那许律师，以后阿木娜的事儿就拜托您了，这块如果产生什么费用的话，您直接跟我说就行。” 卓昊刚说罢，阿木娜站起身来，刚才的委屈还未过。她流着泪道深深的冲着文欣鞠了一躬，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文总……卓总，我想这部分的费用我自己来承担，这是我应得的。” 文欣道，“你承担什么，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主要是这次的事儿给京华坊也惹来了不少麻烦，我把许律师请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赶紧解决，好让京华坊没事儿。” “阿木娜老师，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卓昊也道，“我也想赶紧解决这件事，公司那面准备的论坛还要继续。” 阿木娜眼光异样的看了一眼卓昊，没有说什么。她心里终于知道了，卓昊想急于解决这件事并不是因为真的要帮助自己，而是为了即将开始的论坛。虽然这场论坛对自己也有很大的帮助，可如今自己身陷这场官司，卓昊这样的做法着实是让人失望了。杜娟听不下去了，草草结束了这次见面，“行吧，那就这样吧。卓总，有什么要对接的后续您直接跟许律师对接吧，娜娜这面您也不用担心，她之前是我们的员工，现在这份律师函跟京华坊也脱不了关系，这事儿我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杜娟这句话算是下了逐客令，卓昊也听得明白，便站起身，“那这些资料和证据就留给你们了，许律师，阿木娜老师的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卓昊前脚一走，文欣倒是着急了，忙跟杜娟道，“娟儿，你这干嘛呢。让他留下来啊，现在娜娜在他们公司，有很多细节还得对。” “我看没必要了，这些就可以了。”许律师直接说道，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切，“这位卓总现在把资料和证据都交给我们了，人在不在场的已经无所谓了。” 杜娟道：“你看，欣欣，还是许律师看得明白。其实我让卓昊走是因为他说的话实在是太不中听，做什么倒头来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他那个什么所谓的论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论坛的事儿，他是看不出来娜娜现在有多难受吗？” 文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仔细一向确实这么回事，“嗯……那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反正这位卓总，我是看不惯，实打实的商人，目的性都太明确了。” “行，那就这样吧，我回去准备一下。”许律师起身，文欣和杜娟也起身相送，文欣跟许律师相熟，说道，“许律师，您先走吧。我们留下来还有点事儿。”文欣说着用眼神撇了一眼阿木娜，许律师便明白了。 阿木娜无力的坐在一旁，许律师临走的时候也是木讷的样子。杜娟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的娜娜，事情会解决的。” 阿木娜久久没有作声，杜娟和文欣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娟姐，欣姐。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文欣道，“那不行，你一个人待着怎么能行，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吧。” 阿木娜摇头，“我不想回家了。” “那你就一个人待会吧，要有什么事儿的话，给我打电话。”杜娟说着站起身，拉着文欣正打算走。 文欣道，“娟儿，她这一个人能行吗？” 杜娟肯定的点点头，看着杜娟坚定的眼神，文欣也只好顺了杜娟的意，“那行吧，娜娜。我们就先走了，有事儿一定记得打电话。” 出咖啡厅的这一路，文欣不理解杜娟的做法，一直追着小声的问，“娟儿，你刚才的做法我是看不懂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真行啊？” 杜娟便道，“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呢！”说着冲门外指了指，要不是杜娟这一指，文欣就险些忘记了，还有杜锋在呢。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有他在这里咱就放心了，我说呢，你怎么这么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室外，杜锋刚抽完一支烟正要点上另一支。还没来得及点，就被杜娟一手打掉了，“抽抽抽！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还上瘾了是不？” “姐？”杜锋见到姐还是有几分惧怕的，却也有自己的苦衷，“哎，姐，说实话。我是没办法啊，最近压力太大了……” “有压力就找解决的办法，抽烟是能解决事儿，还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杜娟几句说教，杜锋却也能听得进去。 “实在是没办法姐，那我以后不抽就行了。”杜锋说着直接将裤兜里的半包烟递给杜娟，“您就跟我收着吧。” 杜娟将烟退了回去，说道，“咱爸妈都不管你，我管你叫什么事儿？你也长大了，现在在人家公司也是独当一面，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的意思就是想说，抽烟是解决不了任何事儿的，而且对身体还不好。” “知道，姐。我以后自己注意。”说罢冲着咖啡厅里面一瞧，“你们……你们这是谈完了？” “不是……刚才你们卓总和许律师出去的时候没看见吗？”杜娟问道 “刚我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了。”杜锋一脸茫然道，“怎么样啊事情解决的，阿木娜的事儿解决了吗？” 见杜锋还这么关心，文欣开玩笑道，“刚才对人家那么凶，都给人家姑娘凶哭了，现在想起关心了？” “哪有，刚才也是没忍住，她要是不乱用社交账号的话，也不会有这些事儿。”杜锋道 杜娟说道，“哎，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弟，我们现在就撤了，娜娜现在一个人在里面，你去跟人聊聊吧，控制一下你的脾气，她现在也挺难受的。” “行，我知道姐。”杜锋应着往咖啡厅内走，杜娟和文欣随即离开了。 这回的功夫，阿木娜基本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见杜锋进来了，她扭过脸不想搭理他。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杯西瓜汁 杜锋不好意思的坐在她身边，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了十分钟，最终还是阿木娜先开的口。 “怎么，你现在怎么不凶我了，继续啊，刚才不是很厉害吗？”阿木娜红着眼看着他，杜锋更是不好意思了，一时间也被阿木娜给问住了。 杜锋脑子飞快的转着，半天才说出一句，“对不起啊，娜娜，我刚才也是太着急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会这么大，是我考虑不周，您就别忘心里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娜娜。 “你以前都很相信我，自从我去了卓时代之后，你先是躲着我，又是不想接我的项目，你说你是什么意思，我去卓时代就那么不堪？” 杜锋知道阿木娜的症结在此，还好这回她说了出来，便给阿木娜解释道，“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那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就不太好听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支持你做任何事情的，你在京华坊的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我姐也经常说起这些事儿。可后来，你离开了京华坊，说实话我看到了我姐因为这件事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你对京华坊的作用很大，失去你她就相当于失去了一员大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些看法了，你离开京华坊的时候那么决绝，就连让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后来你来到了卓时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点是认同，因为你的确有才华，是靠着自己的才华得来的。可后来，我发现开始迷失方向了，这个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阿木娜知道坦白局，杜锋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可听着确实刺耳。如今的阿木娜不在乎这些，她太需要听到像杜锋这样真实的声音了，顺着杜锋的意思便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锋哥，既然你今天都这样开诚布公的跟我说了这些，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就想要多赚钱，让家人认可我。我弟弟在老家要创业，我父亲是一个劲的让我往家里打钱，我妈也做不了主，我只能妥协。我选择离开京华坊，是因为京华坊的收入的确养活不了我的家人，我在北京要花销，老家还得需要一笔钱。我真的太需要这笔钱了，所以我没办法，锋哥，我不想离开京华坊，娟姐、欣姐还有大家对我都很好，但京华坊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杜锋点点头，阿木娜大致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阿木娜身上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哎！以前我都是听我姐说，你压力很大。但我实在不知道这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认为你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因为在北京，来北漂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爱慕虚荣的太多了。他们刚开始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初心都是好的，都想着赚钱圆梦。可时间长了，很多人的惰性就被磨出来了，因为在北京奋斗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更不是那种一夜成名的事儿。人的惰性一出来，他所想要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所做的事情也就没有了底线。” 这回的杜锋看着阿木娜，正认真的听自己“讲大道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真的太单纯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女孩。她想要的东西很明确，她离开的理由也很充分。 “之前卓总安排我住他的房子，是因为我搬家后，实在找不到比之前更便宜的房子了，有的也只有合租……卓总说一切为了创作，让我住他的房子，是为了创作方便。可……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也开始迷失了。格桑来找过我，原本我们的关系最好，我却……”阿木娜说着再伤心起来，“她应该不会再原谅我了。” “其实好一些的房子还是有的，你现在是自由创作，京郊有很多房子租着便宜而且面积还大。卓昊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做事情是没有章法的，目的性很明确，他可能更适合做生意，不合适人情世故。但你住在他的别墅里，说实话时间长了之后，你会很难走出那种舒适感的。现在你是卓时代的功臣，所有人都看着你的作品一步步爆火，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作品不火了呢？大家开始喜欢别的风格？你也知道，现在互联网迭代是很快的。” 阿木娜无法回答杜锋的问话，以后的事情她根本不想。她沉默了，杜锋看着她继续道，“一个人火了之后，她会遇到很多选择的，也会见到很多不一样的诱惑。不管是北京，任何城市都是充满诱惑的。有诱惑就会有人嫉妒，你想想你在京华坊的时候，我知道现在非遗传承这块的收入并不是很高，我是做市场的，但我明白，非遗是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它的名利只在于作品和传承，它有名利，但不会追逐名利。” “那我该怎么办？”阿木娜失落的说，“这段时间的画作大卖，卓总也在网络上推过我一段时间。锋哥，经过这件事后，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陷入这样的漩涡中。真的，网络上那些评论我看着太难受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恶毒呢？他们真的认识我吗？” 杜锋没有说话，他看到阿木娜跟自己聊天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面前满满的咖啡喝完了。他冲着服务员招手，服务员走过来后，见到杜锋、阿木娜两人，“您好，您两位要什么？” “麻烦给她来一杯果汁吧，西瓜汁。”杜锋道 服务员应道，“好，那您要什么？现在果汁是买二送一，一共三杯，您要不……” “来吧，都来吧。” 缓和了一些气氛，两人又沉寂了一段时间，等西瓜汁上来的时候，杜锋递给阿木娜，“别只喝苦的，喝点甜的。” 服务员打趣道，“就是，女孩子就要哄的，不能凶着来。行嘞，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杜锋一时语塞，耳朵都被服务员说红了。怕阿木娜看出来，忙接着刚才的话题道，“网络上的评论不用搭理，他们靠骂人赚钱，是积不了口德的。你尽管做你自己，不要管他们，这些事儿我也会亲自盯着的。” 阿木娜没有说话，她早就注意到了杜锋的耳朵。这一次的谈话，阿木娜确认了，杜锋还是在乎自己的，只是自己迷失了许久，让他差点远离。听杜锋说完，阿木娜百感交集道，“你真的还愿意管我吗？” “愿意。”杜锋应着，一个劲的喝着面前的西瓜汁，这回他的心仿佛回到了刚刚遇见阿木娜的那个时候，“怦怦”跳个不停，他应该感谢刚才自己的选择，一口气要了三杯西瓜汁。 阿木娜端起面前的西瓜汁，双手捧着它，一口一口的喝着。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杜锋，从未离开。这段时间两人的纠葛，让彼此心里都不好受，只是这一刻，那藏在彼此心里的疙瘩，已被西瓜汁裹上了一层甜意。 第二百四十七章 接站 杜锋看得清楚，阿木娜的本心还在，最起码她的心里还能回过神来，还能有当初的那份坚持。从咖啡店出来，两人一起走到路边。阿木娜迷茫的看着眼前来回穿梭的车辆，杜锋在一旁问道，“娜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阿木娜婉拒道 杜锋一根筋的劲道又上来了，便道，“那不行，我姐嘱咐过我，让你送你回家，怕你情绪受影响。” 阿木娜道，“放心吧锋哥，不会的。今天谢谢你跟娟姐，我现在好多了。” 杜锋不罢休，依旧道，“就让我送你回去吧，我现在打车送你去卓昊的别墅区。” 阿木娜忙摇头，“不了锋哥。我现在不想去那面，我在附近找一个酒店吧，今晚我就住酒店了。” 杜锋应了阿木娜的要求，“那也行，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带你过去。” 阿木娜跟着杜锋到了附近的酒店，到了大堂，他亲眼看着阿木娜办好了入住手续上了电梯才安心的离开。阿木娜独自在酒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靠在门上，全身就像是瘫软了一样缓缓下滑，她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住膝盖，面前正对着一扇窗户。 这时已是北京落日的时候，如巨轮一样的落日，刺眼的光将整个屋子照亮，她不知道是阳光过于刺眼，还是这回的自己不止一遍的问自己的内心，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含着泪，她强忍着不让她落下来。 这一夜，阿木娜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睡着了。按道理说，睡在酒店比起家里可要舒服的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能听到些许噪杂的车流声，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这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安静了。已是夜半，阿木娜没有了困意，独自在窗边坐到了天明。 昨日的夕阳西下，迎来的是今晨的日出。她无心做任何事儿，以往这个时候基本都是斗志满满的醒来开始画画，可如今的她即便是失眠，也想好好强制自己休息，她要想明白很多事儿。可三番昼夜的颠倒，忽睡忽醒，到了白天那莫名的困意就来了。 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隔绝了早高峰的喧嚣。一整夜的难眠和胡思乱想也该停止了，此刻的阿木娜只想躺在床上，无忧无虑的睡一觉。她是安然的睡着了，可这只是短暂的。没过俩小时，手机如暴雷一样响起。阿木娜熟悉的将手机挂断，却无济于事，手机再次响起。 阿木娜拿起手机一瞧。来电话的竟是母亲。刚入睡俩小时就被手机闹醒，有脾气更有困意，接了电话懒洋洋道，“妈，怎么了？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钱不都打给我爸了吗？” “木娜，我跟你爸现在北京西站，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走，你看你要不过来接我们一下。”电话那头的老妈说道 阿木娜“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妈？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阿木娜匆忙洗漱，昨晚睡觉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便直接匆匆出了门。粗略的看了一下手机，正是早晨七点左右，完全能赶得上北京的早高峰。原本是想远离这喧嚣好好的睡一觉，可如今自己也要赶去北京西站。 如今的北京正值盛夏，是最热的时候。从地铁九号线过去，虽是在地铁上可来去西站的人络绎不绝。地铁里大家都带着行李箱，阿木娜便觉得自己太轻松了。带了箱子的人随意的挤来挤去，拉着一个大箱子占据了地铁上多半的位置。那没拉行李箱的如阿木娜，也只能被挤到一边儿。好不容易出了站，这人群如同一窝蜂一样涌向出口。 阿木娜早已是汗流浃背了，西站这地儿阿木娜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了。她忘记了接站的位置在哪儿，母亲的电话也打了进来，阿木娜接起来正要说话，就听那面是父亲的声音，“赶紧问，赶紧问，她到了没有，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母亲这才道，“木娜，你到哪儿了？我们就在西站这下面有很多柱子的地方，你到了没有啊？” “妈，我到了。您说的柱子是哪里？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或者指示牌。” “我找找啊，我找找。”电话那面紧接着传来一阵杂音，过了好长的时间，才听母亲继续道，“这上面写的好像是南广场出站口，对，第二出站口！” “好，妈……我看看我在哪儿……”阿木娜找寻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眼前深蓝色的牌子上写着“北广场出站口”她顿时头大了。她是多年未来这里，可她明白西站这地界里，南北广场那更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妈，您跟爸站在那儿别动啊。我现在北广场这面呢，要过去的话还得一段距离，您跟爸得等等。” “好，好。”母亲那头说罢急忙挂断了电话，阿木娜知道，怕是又让老爸知道这件事唠叨个没完。 日头慢慢上了天，气温也升了上来。可别小瞧北京夏天的温度，大家都以为北京的夏天是清凉的，可只有这里的人才知道，北京这盛夏清晨的温度才是最难熬的。阿木娜加紧脚步找着南广场出站口，没走几步早就大汗淋漓了。她用手擦去额头的汗，继续向前找寻着。 南广场第二出站口，终于到了！可打眼一瞧，茫茫人群中不见爸妈，阿木娜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过去。拨了一遍，无人接听。阿木娜正要拨第二遍过去的时候，电话那头母亲道，“木娜，你到了吗？你爸上厕所了，我们现在厕所这儿了，你要不过来？” 阿木娜大喘着气，“妈，您就不能让他憋一会儿。车站这么多厕所，你们在哪一个啊，我这刚到南广场。” “哎呦，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刚才进来之后走了很长时间才见到的厕所。你等等啊，我看看……”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噪音，“木娜，我看着上面写着公交站地铁站什么的，还有南北，对，南出站口、北出站口……” 阿木娜无力道，“妈，你们这是又走到站中央广场了，你等着，等爸出来一定在那儿等着，我这就过来。” 这点阿木娜还是清楚的，南北出站口都出现的话，那一定是在车站大厅。阿木娜又朝着大厅的方向小跑，从昨晚到这一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不过多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她放慢脚步，大口喘着气。这段路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那亲切的身影。 阿木娜的父亲蹲在地上，左顾右盼，一瞧就是等着急了。母亲也是焦急的看着每一个出入口，见阿木娜慢悠悠的走来，母亲忙冲着她招手，“木娜，木娜！” 第二百四十八章 特地来旅游 母亲声大，周围路过的几位乘客都看着她。阿木娜脸上挂不住，忙硬挺着身体的不适上前，近在咫尺的时候，阿木娜问道，“妈，你们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怎么突然想来北京了？是特地过来旅游的？” 父亲站起身，笑着对阿木娜道，“木娜，这次来我跟你妈就是看情况。要心情好的话，就旅旅游，看看故宫爬爬长城。” 阿木娜本不想跟父亲打招呼，这些年来到北京后，父亲在自己的印象中就是一个提款机，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从来不问在北京过得怎么样，而是直接提钱。可她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主动给自己说话，而且这态度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只是父亲说的话太迷，越听越糊涂。阿木娜看着母亲，母亲忙躲闪开，阿木娜顿觉有事儿。 “我先安排你们住下吧。”阿木娜说着去提地上的行李箱，可刚一用力，顿觉的眼前一阵黑，险些晕倒。 母亲忙扶住她，“木娜，你怎么了。”一瞧阿木娜的脸色煞白，更是着急了，“木娜，脸怎么这么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木娜定了定神道，“今早过来的急，没吃早饭。” “那先吃饭，先吃饭。你这不吃饭怎么行，我们不在身边，你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整天工作有那么忙吗？”父亲关心的责备，阿木娜无心回答，她有种直觉，这回爸妈来北京，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带着爸妈出了站，车站旁的小笼包店早已排起了长队。父亲见旁边的牛肉面排队的人不是很多，便直接拉着阿木娜进店坐下来，随后嘱咐着老伴儿，“赶紧去要三碗面，看看这孩子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坐下来后，阿木娜刚才的晕厥感才算是缓和了一些，趁着虚弱的劲儿道，“我吃不了三碗。” “我跟你妈也没吃呢，在火车上喝了一肚子水，火车上的饭太贵了。”父亲道，“本来我们想让你吃点北京的小吃，可你现在这样，咱们就在这里随便对付一口吧。” 听父亲这么一说，阿木娜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父亲太抠门了。便说道，“这里一碗面跟火车上的价钱差不多，车站附近的吃的都不便宜。” 父亲脸上迟疑了一会儿，而后道，“没事儿，今天见到闺女了，我心里高兴。” 阿木娜没有搭理他，父亲自讨没趣，只能扭头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 交完钱后，母亲一直排队等着面做好。这回排队的人多了起来，阿木娜恍惚的眼神看着母亲的背影，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自己，每每眼神碰撞的时候，阿木娜突觉有那么几分心酸。 母亲端着三碗面走过来了，刚一放到桌上，父亲就先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母亲将另一碗推到阿木娜面前，而后拿起筷子将自己碗中的仅有的几片牛肉夹给了木娜。 阿木娜忙夹回去道，“妈，您吃吧，我吃面都可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木娜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在强势的父亲面前，母亲将所有对自己的爱都隐藏了起来，可最终她还是藏不住、也收不住，一言一行都是对木娜的爱。 “妈，你们怎么突然想到来北京了？现在可不是旅游的好时候，这天太热了，天一热你们哪里都去不了。”阿木娜吃了几口面说道，“不过室内的景点倒是可以逛逛，像富国海底世界啊之类的。” 老妈吞吞吐吐道，“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想着这七八月不都是旅游旺季。你爸喜欢热闹人多，我们就……就过来了。” 想着爸妈都是第一次来北京，阿木娜也没再说什么，毕竟爸妈能来这儿，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这个时候，爸妈来的不是时候，如今自己官司的事儿还没解决呢，接下来的几天，阿木娜不知道怎么度过，更不知道怎么陪父母。她还是想听听爸妈的意见，“妈，你们想去哪里玩，这几天我都可以陪你们。” 父亲吃的唏哩呼噜，压根就没听母女俩在说着什么。母亲看了一眼他，回道，“木娜，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我们来了自己转转就行，你现在这么忙，别耽误了工作。” “没事儿，妈。你们头回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转哪能行啊，就让我陪着你们吧。难得来这一趟，明天一早就先带你们看看升旗去。” 见女儿安排好了一切，母亲却说不出话了，扒拉着碗里的面。阿木娜见状，母亲这前后的态度很说明问题，她试探着问，“妈，弟那面创业怎么样，还顺利吧。” 母亲忙回道，“他那面都挺好的，不过也是刚起步，后面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他能创业还得谢谢你，木娜。要不是你的钱及时，他还创什么业？你也知道，你弟是压根没有做生意的脑子！” “男孩子嘛，不闯怎么能长出息！”父亲抬头插了一句话，而后对母亲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 难听的话又开始说了，阿木娜装作没有听见。爸妈今儿刚来北京，她不想说一些过分的话，可刚才父亲说的话，要放在电话里估计早就说了。阿木娜吃了几口面，顿觉没有了胃口。还好刚才低血糖的情况缓解了一些，她拿出手机找着合适的酒店。她清楚这次爸妈一定是有事儿找自己，但这都不重要，先把二老安定下来吧。 父亲的一碗面，连汤都见了底。母亲也似有心事一样，只吃了一半。 父亲咂嚒着嘴，“这吃面就是能透酒，这回胃里舒服了。” 听完父亲这话，阿木娜立马就恼了，“你怎么又喝酒了！你不知道你喝酒后控制不住自己？” 父亲没再说话，出了车站前往酒店的路上，一家人坐在出租车上，半天都没人说话，这趟来，父母心里都有事儿。 出租车司机倒是热情起来，冲木娜的父亲打起招呼，“大哥，您这是来北京玩的？从哪儿来啊。” 一口正宗的北京话，父亲听懂了，但也反映了半天，回道，“丽江。” “呦！丽江可是好地方，那儿空气挺不错的。你们这一家是刚下火车？打算待几天啊。” 刚才阿木娜一句话，父亲的心情也不太好了，直接道，“还不知道呢，玩着看吧。” “这您可不能瞎说，您来北京啊得有计划，北京大大小小景点这么多，您要是抱着玩着看的心态，那您可得跟这儿待个个把月了。” 父亲没有说话，阿木娜道，“用不了那么久，也就逛逛几个着名的景点。” “要说北京这着名的景点，那我可得好好跟您介绍介绍……”出租车司机贼热情，嘴皮子嘚吧嘚说了一路。阿木娜的母亲听得津津有味，父亲闭着眼差点儿就睡着了。司机师傅嘴里的这些景点，阿木娜基本都已经逛完了。什么东单西四鼓楼前，恭王故宫颐和园，在北京的这些年，她都玩了个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机会 带着爸妈办了入住，等爸妈在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阿木娜直接问道，“妈，你们这次来，不是来旅游吧。什么事儿你们就直接说吧，刚才妈都支支吾吾的，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阿木娜算是给爸妈摊牌了，父亲一见此状，“你来跟她说吧。” “妈这一路够难受了，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说的？还想要多少钱，直接说吧。”一瞬间阿木娜的心情糟透了，刚才她就看出母亲难以启齿，怕是这次来北京，也是父亲的主意吧。 父亲道，“什么钱不钱的，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势力，我们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我看未必。”阿木娜的好心情全然无了，她对父亲早已没有了一丝的信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父亲刚才所有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木娜，你现在在咱们村里可是名人了。”父亲开口道，“我们之前不知道你换了工作，现在这工作多好，赚得多而且还成了名人。你现在网络上叫什么……热度。对，现在热度这么高，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啊。” 阿木娜愣住了，自己的事情父亲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便直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有什么热度？”阿木娜怕家人知道自己摊上官司的事儿，说话也开始遮掩起来。 父亲这才说道，“木娜，你是不知道，这些年你弟弟一直关注你，你的社交账号他不是早就知道吗？他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火。我跟你妈已经这样了，你不一样，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还是要赶紧抓住的。” “抓住机会，抓住机会，你知道是什么机会吗？”阿木娜已经猜出了父亲的意思，“您是想趁这所谓的热度再给大家带来一笔钱对吗？那你们想多了。我直接跟你们说吧，我现在被人起诉了，就在昨天我刚和公司的人处理这件事，这就是我现在的情况。” 律师函的事儿，阿木娜本想瞒住，可知道父亲这回来北京的真实用意后，她决定将这一切告诉父亲，她已经不想瞒着了。 “不是这样的，木娜……你爸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在一边极力解释，听到阿木娜摊上官司后，她还是很紧张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摊上这种事情了，木娜，是不是惹到谁了，咱们道歉去。” “我会处理好的，妈。”阿木娜道，父亲在一旁默不作声。阿木娜见此状，直接转身离开，“你们先休息吧，晚些时候我会过来。” 坐着电梯下行，阿木娜顿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层。她冲出电梯，直接就奔着垃圾桶，胃中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一边酒店大堂的经理赶来说道，“这位女士，您没事吧？” 阿木娜摆摆手向门外走去，一阵暖风吹来，刚吐完的她浑身虚汗，被这风一吹，倒觉得有几分凉意了。她尝试大口喘气，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给许律师提交完相关资料和证据后，对阿木娜的事儿，卓昊便不管不问，就像是在这特殊的时间里，故意避风头一样。经过这段时间以来在卓时代的工作，还有昨儿见到阿木娜时的情景，杜锋深思熟虑，决定好了一件事。 他正在卓昊办公室门前徘徊，来回踱了几回步才下定决心，轻敲卓昊办公室的门。 “来，兄弟！”卓昊示意杜锋进来，一见杜锋脸上的神情，也猜到了三分，“你这是为了阿木娜老师的案子来的？这事儿不是已经委托给许律师了，咱们等结果就可以了，当然了。我是相信阿木娜老师是无辜的。” 可这回卓昊猜错了，杜锋并不是为了阿木娜的事儿来的，他是为了自己的事儿。杜锋道，“阿木娜肯定是无辜的，但我今天找你是因为我自己的事儿。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很多，我想是时候该离开卓时代了。” “啊？你要走？你去哪里？找好下家了？”卓昊惊讶的问着，杜锋这决定着实挺突然的。 杜锋不慌不忙的说道，“还没有，只是现在觉得待在这里太累了，也可能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吧。” “那你这算什么？不想跟我一起干了？你可是公司的功臣，要没有你公司也不会有现在。”杜锋坚决的态度让卓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便开始说起好话来，“兄弟，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不愉快的您跟我说啊，您忘记了之前咱们一起为了公司舔着脸求人的时候了？那时候多艰难啊，现在你跟我说要走？是因为什么？阿木娜吗？” 杜锋沉默了些许，没说什么。卓昊见状便道，“如果真是为了阿木娜老师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阿木娜老师只是我们公司的一个demo，后续还会有其他的老师进来，咱们未来是要打造手艺人机构的，不能只限于她啊。我知道你对她还有一点感情，但咱们是开门做生意，不能跟这些儿女情长扯在一起。” “这跟儿女情长有什么关系呢？在卓时代的这段时间，她这面的事儿我基本都是远离，是你给我安排了要负责她的事儿。卓昊，现在我给你讲的是我的事儿，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卓昊才没有经历跟杜锋去争论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方设法劝杜锋能够留下来，杜锋所说的一切，他便顺着，“行行行，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是我想多了。现在阿木娜老师这面有了官司，说实话也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候，你现在要走的话，后续的事情我怎么弄？” “她的画不是在你这面吗？有了这些作品，你还怕什么？而且你们不是已经签了合同？等官司的事儿解决了，剩下的画也够你卖一阵子的。” 卓昊思忖了许久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在阿木娜老师这种情况，对咱们公司也是有影响的。当然，阿木娜老师是我当初一意孤行招过来的，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我就不该把她从京华坊挖过来。当时我只是让你抛出了一个诱饵，我也没想到阿木娜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她自己贪图这些东西，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错了，她并没有贪图什么，她获得的都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杜锋说道。 第二百五十章 延期合作 卓昊不乐意了，直接跟杜锋道，“你说你总是护着她做什么，她在我别墅住的时候，我看那样子挺享受的，这比起她之前的出租屋好多了。你可别忘了，阿木娜可是在最短时间内翻身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北京，在北京用这么短时间就能翻身换种生活方式的，还能有谁，再怎么说咱也是她的贵人。现在事实证明了，她很享受这种生活，好日子谁不享受呢？” 杜锋依旧维护阿木娜，“但我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卓昊冷哼一声，“不是杜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跟我抬杠。这点事儿至于吗？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有为咱们公司考虑过吗？” “我就是之前为公司考虑的多了才会这样！”杜锋道，“你看看你的态度，是不是认为把资料和证据给许律师就万事大吉了？你真的关心过阿木娜的情绪吗？到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论坛、展会！” 卓昊没再说什么，因为这几句吵架，办公室外已经围了一堆人看热闹。卓昊奖百叶窗拉了下来，疲惫的跟杜锋道，“要不你先回去考虑一下，这件事儿咱们后续再说，公司还是很需要你的。” 杜锋明白要再闹下去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索性还是离开。 阿木娜“惹上”官司这件事，原本杜娟是想缩小在工作室的范围内。可这件事在网络上发酵的很快，阿木娜社交媒体的评论区又开始了新的一波“攻击”。杜娟正看着这些带着尖刺的评论，文欣急匆匆的走进来，连门都没敲便直接说道，“娟儿，出事儿了。” “怎么了？”一见文欣紧张的样子，杜娟起身，“怎么回事？” 文欣道，“刚才王府文创那面来电话了，之前定好的京剧系列绢人合作推迟了，这通知的太突然了，一定是因为阿木娜的事儿……” 文欣的笃定是有道理的，刚才杜娟都看到了阿木娜社交媒体的评论区再次被“攻击”便跟文欣说道，“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那些评论还在继续，这件事发酵的速度太快了，王府文创知道这件事儿了。哎，推迟就推迟吧，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赶紧解决阿木娜的这场危机。” 杜娟沉稳的刚说完，电话也响起来了，不是别人正是柳天。刚接通电话还没等杜娟说话，就听电话那头的柳天焦急的说道，“娟儿，你那面没事吧。你们京华坊的事儿现在闹得有点大，我们商量了先暂缓咱们的进度，毕竟是涉及到版权这块，等等后面再看看吧。” 这件事杜娟是预料到的，本来从文欣口中听到项目延后的消息时，杜娟能缓过劲来。可如今当柳天亲口告诉她的时候，她开始失落了。 “好，听你们的安排。”杜娟说着，语气像泄了气的气球。 柳天安慰起杜娟，“放心吧，成功之前都会经历这些的。阿木娜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王府文创这面也在关注。你不用担心太多，阿木娜是离开你们京华坊之后才出的事儿，你们顶多算是背锅。” “好，谢谢你，柳天。”杜娟道，“我们这面也找了律师处理这件事，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自证。” “好事不怕晚，放心吧。”柳天道 跟柳天挂了电话，杜娟内心才感觉到真正的备受打击，她许久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她不知道京华坊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文欣道，“没事儿，娟儿。我们一起渡过，京华坊经历这么多咱们都过来了，这次也能挺过去的。” 柳天、文欣都安慰着杜娟，虽然当着他们的面儿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当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压力如风一样冲着自己袭来。傍晚杜锋也提早回了家，其实他从卓时代和卓昊吵的无语的时候出来了，一直在街道晃荡到了下班点，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想着自己因为卓时代和阿木娜的事儿闷闷不乐，可一进屋见姐姐的状态，杜锋这点emo压根就不算什么。雨燕回来的早，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姐弟俩便在院里聊了起来，弟弟关心姐姐，便问道，“姐，你没事吧。” 杜娟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怎么能没事，我这面的合作都推迟了，今天刚通知的。” “姐，我是真没想到阿木娜这件事儿会闹成这样，咱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杜娟回道，“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爸妈知道的好。”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网上的评论你也看到了。都说阿木娜是京华坊的人，虽然对京华坊提的很少，但这样下去，对咱的影响也不好。反正现在网上是把阿木娜所有的事儿都扒了出来，这帮网友真的太没品了。” 杜锋说的有道理，杜娟内心也是佛系了，“看到就看到吧，现在连合作方都看到了，谁知道这件事后面会怎么发展。对了，卓昊是什么态度？” 听姐姐问起，杜锋也是一五一十将事儿告知了姐姐。杜娟一听便道，“他倒是甩手掌柜，把证据和版权证明给许律师就不管了，我以为他还会做一些动作呢。欣欣这回是又帮了我们大忙，我看许律师了，她可是名律。” 杜锋点头，“那这事儿应该没问题。” “姐……”杜锋三思许久道，“我想好了，卓时代那面我打算离开了。” 弟弟的这个选择杜娟可是没有想到的，她略有些惊讶，“离开？你要辞职？你跟卓昊闹掰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算不上闹掰，就是最近争执太多了。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卓时代虽然是一个初创公司，值得所有人去努力。可慢慢的发展，卓昊对待阿木娜这件事的心态有点问题。他认可阿木娜的才华，但好像也不想让任何人给公司添麻烦，仿佛每个人都像是他的棋子，可是随时被扔掉，我想我还是趁早离开吧。” 弟弟说完，杜娟明白这段时间弟弟在卓时代也难。可卓时代是弟弟回国之后的第一份工作，而且是创业工作，现在就离开难免有点可惜。杜娟道，“你现在离开的话，后面怎么办？这家公司你跟卓昊是合伙人，要是现在离开你后续再找工作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顺利了，人家是会看你过往的履历……” 杜锋压根没有考虑这些，“没事儿，姐。我想好了，等离开卓时代后，我也要自己创业，再不行我就到爸的小铺帮忙去，总有一份能真正适合我的。” “想法是好的，但我觉得卓昊可没有那么轻易放你走。”杜娟推测道，“他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人，他的性子很轴，你要想离开卓时代，除非拿出很硬的理由。” “的确，今天我给他摊牌的时候，他就没有答应。我们争执了一番，最后大家也都不了了之了。”杜锋道，“其实，是这次在阿木娜的事情处理上，我对他失望了，真没有这么当撒手掌柜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儿女的心事 杜娟知道弟弟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怕杜锋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有这样的想法。这回也是顾不上自己的心情，反倒是先劝说起弟弟来，“失望归失望，但你如果要离开卓时代的话，卓昊非得跟你闹掰了，而且你现在自己出来创业，也没那么容易，你想好要干什么了吗？” 杜锋摇摇头，“还没有，反正我是不打算跟卓时代干了。” “娟儿，你俩准备准备吃饭了！”雨燕冲着院中的两人喊道，“没见过你俩聊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工作上出什么事儿了。” 杜锋急忙说道，“没有，妈，我们这就来。” 入了座，唯独少了老爸，原本对药膳小铺丝毫不感兴趣的杜锋，这回却来了兴致。等雨燕坐下后，杜锋便问道，“妈，我爸店里现在这么忙吗？这都到饭点了，都不回来吃饭？” “今儿开始关心你爸了？”雨燕看着杜锋道，“你不知道，你爸每天都回来的很晚，都给他留饭好几天了。” 杜锋不好意思道，“之前一直忙，也是没顾上家里的事儿。爸岁数这么大了，现在又回来的这么晚，是店里没人吗，还是说咱爸一个人跟那儿忙活？” “你爸那老哥几个，都轮着来吧。不过店里最重要的是还是你爸，他是招了不少人，可倒头来没有称心的，来店里帮忙的干不到一周就走了。你爸要求高，别人干的活他要么看不上，要么不放心。” 雨燕刚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谁说看不上啊，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料！” “爸。”杜锋叫道 杜北京进了屋，倒是疑问起来，“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聊起小铺的事儿了，怎么，你们俩想加进来啊。” 杜锋道，“这段时间在卓时代太忙了，最近刚好提前请了假休息休息，想去您店里帮帮忙。” 杜锋这番话，只有杜娟知道他是在撒谎。爸妈都还没察觉出什么，老爸倒是答应的痛快，“那就来吧，早就跟你说过没事儿过来转转，别看店小，但咱这店现在人多，来来回回的客能让你学到不少东西呢。” “现在又不是年假，怎么突然就放假了？”老妈起了疑心，这一问让杜锋紧张了起来。 杜锋想都没想便道，“卓昊这面都是项目制的，现在项目结束了，也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要我说，你就甭休息了，直接辞职得了，直接去你爸店里帮忙，这样一来省的我整天往那儿跑了。” 杜北京立马反对道，“辞职就算了吧，好端端的辞什么职？现在出去找份工作多难啊。要是休息来店里帮帮忙还是可以的。” 爸妈两人聊着，杜娟只顾着吃饭，全程没有说一句话。雨燕觉察到了不对劲，便道，“娟儿，怎么了这是？一直都不说话，想什么呢？” 杜娟正寻思着阿木娜的事儿，被老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没有妈，想点事儿。”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今儿你俩奇怪了。一个鸟悄的什么声儿也不出，一个主动要去你爸店里帮忙，这要真有什么情况的话，要记得说啊，都是家人别瞒着。” 雨燕说罢，姐弟俩对视而望，他们决定继续将这件事儿瞒下来。怕姐姐绷不住了，杜锋便道，“没事儿，妈。您二老放心吧，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最近关心家里太少了，想多关心关心你们。” 雨燕斜着眼瞅了杜锋一眼，“要说这话是娟儿说的我还信，你说出这话，我可是不相信。” “妈，您瞧瞧您，人家都是重男轻女，您倒好，到我这儿就成了重女轻男了。”杜锋无奈道，“妈，您刚才不是还答应我辞职创业？” 杜锋试探着问，至于卓时代那面，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雨燕道，“我让你辞职是不想让你在卓时代干，我总觉得那个地方你待不长久。” “可别说了，就让孩子自己选择吧。”杜北京不给任何意见，儿女的前程怎么样，他从不参与。 吃了晚饭，杜娟先回屋休息了。杜锋收拾碗筷到厨房，正要回屋，被雨燕拉住问道，“你姐今儿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这几天忙的，估计是没休息好。”杜锋替姐姐搪塞过去，也回了自己的屋。 雨燕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带着一肚子疑问去了厨房。刚开始洗完，杜北京就进来了，看了看儿女的房间都关着门，便道，“今儿看着咱闺女心情不是很好啊，出什么事儿了？” “你也看出来了？不知道，她也没说。咱闺女有事儿就自己藏着掖着，从不跟咱说。”雨燕道 杜北京小声道，“京华坊现在做的很大，咱闺女虽然能独当一面了。但我总感觉她有些力不从心，这些日子京华坊也不是很顺利，刚刚起来每一步都是艰难的，来来回回也有不少事儿。她无精打采的，心里肯定藏着事儿呢。” “那能怎么办，现在京华坊跟之前不一样，之前就是培训班，咱闺女刚接手不久也做出了不少成绩，还是可以的。不是，杜北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北京的话，雨燕是越琢磨越不对劲。 “我是想说，这阵子要么你多帮帮咱闺女，勤往京华坊跑跑。”杜北京道 雨燕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瞎说什么呢，之前不是你说让我少管京华坊的事儿，多给咱闺女一些空间，现在怎么又劝着我回去呢？” 杜北京自然也有道理，“我这不是怕咱闺女累着，你瞧瞧这段时间都没有精神，这样下去怎么行？” 雨燕回道，“我可不听你这片汤话，咱闺女我还是相信的。现在累，就等于在锻炼她，你知不知道？” 杜北京争不过她，也不计较了，“行行行，您都对。” “你急什么啊，我不知道咱闺女的情况吗？她这样都好几天了，她不说我这也不敢问啊，再瞧瞧吧，要实在不行我找她聊聊。”雨燕道 杜娟只想让京华坊赶紧脱离这烦人的官司，阿木娜更是如此。爸妈住的酒店她本不想去，可实在没辙。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虽还未发酵成全网的热点，但在阿木娜所在的小圈子里，对她的影响已经是很大了。只是，阿木娜此刻最大的压力是来自爸妈，尤其是父亲，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温 父亲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母亲在一边不停地打着阿木娜的电话，直到听到敲门声。母亲打开门，是阿木娜拎着一堆打包好的饭盒走了进来，见到母亲便道，“妈，你们还没吃吧，在楼下打了点饭，你们趁热吃吧。” “那去楼下吃也行啊。”父亲坐起来道，怎奈阿木娜没有搭理他，父亲自讨无趣，继续躺了下来。 阿木娜调整好了心态，她努力的将自己开心的一面展现给母亲，只是这种好心态瞬间就不存在了，见母亲接过了饭，便道，“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木娜……一起吧……”母亲道 “你们吃吧。”阿木娜重复道，随即离开了酒店。 母亲失落的提着饭，重重的扔在桌子上。把木娜老爸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这么大声。” 母亲不言语，坐在沙发上就抹起了眼泪，“都怪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儿，非得来北京。出门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不提那些事儿，你非得提，跟家里闹也就算了，到北京还闹！看看这事后面怎么收场！”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这不是为了咱闺女好？” “为了你闺女？木娜是你闺女吗？我看你是为了你儿子吧！你当初娶我的时候答应我，要对木娜好，可现在呢？” “不提了，不提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木娜母亲寥寥几句，说出了这个家最真实的一面，都是组建家庭，问题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父母来到了北京，本是那漂泊的心有了依靠，阿木娜会很高兴的。可如今，再次从酒店出来后，阿木娜依旧感觉到了无助。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见了公交就上，木讷的上车，木讷的下车。傍晚已过，夜的漆黑还未沉浸，不知道走了几步，能隐约看到那条熟悉的胡同。 竟然走到了这里！阿木娜心里道，是京华坊所在的那条胡同，阿木娜回过神，她都不知道这条路是怎么走的。 她继续向前走去，这时的京华坊已经下班了。刚刚过了几天，便感觉这里像是隔了好几年没来一样。或是触景生情，她心里难过起来了。看着紧闭的门，那在一起修复绢人的回忆不断袭来，她不想这些，却想的厉害。还是离开吧，阿木娜转身，眼前是杜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娟姐……”阿木娜颤抖的声音叫道，“你怎么……” 杜娟本回了屋，可一个人在屋子里更憋屈。想要睡也睡不着，自打那梦境结束后，杜娟的失眠就多了。索性趁着天没黑出来逛逛，转眼就遇到了阿木娜。杜娟道，“我没事，出来逛逛，散散心。” “对不起，娟姐，都是我的错！”阿木娜直接向杜娟道歉，她知道这道歉已经无济于事。 杜娟拉着阿木娜的手，“别多想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天快黑了，你回去别墅区那面还得有段时间。” “娟姐，我现在住外面的酒店，不在别墅区了。”阿木娜说着，又停顿了一会儿道，“这几天……我爸妈来北京了，时不时过去看看他们。” “叔叔阿姨来了，那挺好啊，他们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杜娟问道 阿木娜道，“已经安排好了。” “叔叔阿姨是第一次来北京吧？这几天你什么都别想了，官司的事儿我们替你兜着呢。你就领着叔叔阿姨好好转转北京，放松放松。对了，刚好这几天我弟放假，可以的话他带着你们玩也行。”杜娟不知情，热情的说道 “不，不行！”阿木娜拒绝的很果断，“他们在酒店住的挺好，休息几天就回去了，不用带他们玩。” 杜娟纳闷，“啊？来北京了不玩哪能行啊，到这儿住酒店算怎么回事。这样吧，娜娜，你告诉我叔叔阿姨住在哪儿，等明儿我让我弟去接你们。” “真的不用了，娟姐。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玩的！”阿木娜大声的说，杜娟差点儿被吓到了，随后阿木娜忙给杜娟道歉，“对不起，娟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事儿在阿木娜心里憋了一天，见到杜娟开始，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索性将事儿都告诉了杜娟。 杜娟惊掉了下巴，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更觉得可笑，“不是……现在网上都是对你不利的消息，能通过这个赚什么钱？这算什么热度呢？” 阿木娜的境遇，连杜娟听了都不敢相信。随口问了一句，“不是，你爸这样做，完全是不顾你的感受啊，他是你的亲爸吗？” 阿木娜随即摇头，“他不是！我们家是重组家庭，我爸走得早，他是我后爸，但我一直不认他！” 本以为阿木娜出生于原生家庭，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杜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信息量大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阿木娜说了，“娜娜，你们家里的事儿我没办法去说。可话说回来，你这样把他们扔在酒店也不是事儿啊，你妈妈是无辜的，她现在也一定很难受。” 阿木娜一个劲的摇头，她知道这些年，只要父亲说了什么，母亲就会照做，甚至向着父亲，她也没辙。 许久阿木娜才道，“这些日子这些事儿，我都快崩溃了！真的，娟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京华坊的时候，我没有这样的烦恼，可我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杜娟心里也苦，现在王府文创那面延迟了合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她更不知道阿木娜的官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要不，一起喝一杯？”杜娟道 “好！”阿木娜痛快的回答，随即杜娟便拦了一辆车，直奔后海酒吧街。 连续的呼噜声，让木娜母亲没有了睡眠。酒店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木娜母亲靠着窗，看着这座灯海下陌生的城市。 窗外是灯海，是来回穿梭的车流。窗内是酒吧的吧台，亮着耀眼的灯，吧台上是各类五颜六色的酒，这特调的鸡尾酒，是阿木娜第一次喝。杜娟喝着莫吉托，趁着微醺的醉意还劝阿木娜，“娜娜……这些酒不是这么喝的，不能混在一起喝。” 阿木娜已是微醉，“这跟彩虹一样多好看啊，你可不知道娟姐，在我们丽江家里，喝的最多的就是米酒，这些酒都有自己的味道，都有自己的颜色，多好看啊，我真想把它们全部画到绢布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后海 如将那色彩斑斓的东西都体现在绢布上，那将是一副多么绚烂的画卷？阿木娜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心里还想着绢人。已经微醉的她，在这次面对杜娟的时候，吐露出了真话。酒后吐真言也不过如此了，杜娟也说道，“娜娜，现在你对绢人还感兴趣吗？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有天赋的。” “娟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真的，我离开京华坊的时候太仓促了，都没来得及给你们打招呼……这件事上的确是我的不对。其实，一开始我很不适应在绢布上作画，可就在我参与那四件绢人修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其实在绢布上作画也是一种乐趣，只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也只能趁着这时候，阿木娜想极力的去解释，只有这个机会是适合的。 杜娟本就心软，喝了酒更是如此，她看谁都是值得同情的，“娜娜，不用说这么多。你是我招进京华坊的，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理解你。不管你在宣纸上还是绢布上作画，那都属于你的作品。这次官司的事儿，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我相信你的人品，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爸妈来北京，是为了其他事儿。” 说起爸妈，阿木娜心里更难受起来。憋了许久的眼泪，像被扯断了线的一串珠子一样落下。阿木娜更是委屈道，“娟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倒头来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我在北京奋斗这么多年，我也不容易。我的能量有限，我做不了那么多的事儿，可他一直都来索取……” 这一晚的吐槽，杜娟是完全了解了阿木娜家里所有的情况。借着今晚的醉意，双方心里的疙瘩，就随着酒入了肚。 又喝了几杯，阿木娜的话变得越发的多了起来。刚才沉浸在悲伤中的情绪全然不在了，反倒是像开心到了极点，她在这里彻底的玩开了。而刚才微醺的杜娟这回却是醉意满满，她真的已经上头了。借着酒劲索性就趴在吧台上，阿木娜在她耳边开始说起老家丽江的事儿，说起那些留在阿木娜记忆中最快乐的往事。不知过了多久，杜娟突然发现身边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酒吧麦克风的几声“嘶”声，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一看台上不是别人，正是阿木娜站在那儿。杜娟忙招呼阿木娜，可阿木娜这回是借着酒劲，硬是将台上驻唱乐队的风头给抢了去。她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杜娟担心她站不住，索性也上了台，驻唱的歌手以为要来一个女声对唱，便主动让了位置。杜娟立马退到一边，示意乐手给阿木娜伴奏。她就在舞台的角落，静静的看着阿木娜。 “啊——”长长的拖音，引得台下一阵掌声，那拖音如天籁一样，旷远悠长。杜娟闭上眼睛，仿佛只身丽江雨林中，一望无际的是便是那深绿的江水。 掌声后，阿木娜低音婉转唱起，“丽江的水是我家乡最美的情，我远离那寂寥，远离那家乡，这一回头头，却是不了思乡的心……” 一曲思乡的曲子，杜娟在旁听出了阿木娜那种撕心裂肺的呐喊。她不知道阿木娜还有这般才艺，家住老北京的杜娟，亲人均在身边。阿木娜仅仅是所有北漂中的一个，游子在外，本是思乡心切，可到阿木娜这儿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听阿木娜这曲罢了，她疲惫的走下台。杜娟忙上前扶住她，阿木娜回头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娟姐……谢谢你。” 酒，是喝不下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后海这条街还依旧热闹。那些来北京旅游的，在这白天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下不敢出门，也只有晚上去后海这地儿吹吹凉、散散心。酒吧里的温存，到这里全然不在了。这条街上，还能听到那不绝的歌声，那在舞台上卖唱的人们，在昏暗的霓虹下，被照亮的那张憔悴的脸。 沿着河边，姐妹俩互相搀扶着。原有的酒意霎时没了许多，虽说是晚上。可这不热不冷的风进了肚，也着实难受。胃中一阵翻腾，杜娟忍不住，捂着嘴一把扶住旁边的树，吐了。 “娟姐……”阿木娜轻抚着杜娟的后背，“慢点，慢点，这是招风了。” 刚才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又带出几口酸水，顿时感觉好一些了。可胃依旧不舒服，杜娟脸色煞白。从后海这条街到主街还有一段路程，杜娟走得慢。阿木娜便扶着杜娟在前面的长椅坐下，“娟姐，咱们缓缓再回去吧。你现在这样，就算是坐车也很难受，你等我一会儿。” 还没等杜娟说什么呢，阿木娜一句“等会儿”就不见了人影。杜娟靠在椅背上，深呼吸着。嘴中的酒味也顺势被这风换了一波，不会儿的功夫，阿木娜竟然端着两杯酸梅汤来了。 “娟姐，喝点这个……解解酒。今儿我俩喝的都有些多了……实在对不起娟姐，刚才喝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杜娟一瞧，阿木娜这是清醒了。她的醉意早已过去，刚才趁着醉意跟自己吐露了些许心声，这没过多会儿就缓过来了。杜娟道，“娜娜，你的酒量这么好？现在看着就跟没事人一样。” “才没有，娟姐。”清醒过来的阿木娜这回不好意思了，“刚才我一定出了大丑吧，我要是跟您说什么了，您别介意啊。” 杜娟这一吐，感觉也是好了很多。虽还有醉意，可比刚才要清醒了，“没事儿，娜娜。有什么话能借着酒劲说出来不是挺好的吗？” 阿木娜慢慢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她心里对绢艺还没有彻底放下。听娟姐这么说，她心里也有了底，没有说什么。 杜娟喝了几口酸梅汤，说道，“其实人生就像咱们喝的这顿酒一样，喝酒喝多了容易醉。解酒的方式却又很多种，酸梅汤能解酒，葡萄糖也能解酒，蜂蜜水更能解酒，我们都有不同的选择。” 阿木娜自然明白杜娟的意思，她微微点头。两人在这长椅上坐了许久，这也是杜娟第一次这么晚回家，看着到现在还熙熙攘攘的人群，杜娟道，“这个时候还这么热闹，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来后海这面了。” “我是第一次来。”阿木娜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坦白 杯中的酸梅汤见了底，夜中凉风一吹，倒是惬意，没有刚才那么浮热了。阿木娜叫了一辆车，不容分说的要把杜娟送回家。一坐上车，阿木娜就茫然起来，杜娟见状问道，“娜娜，你现在还住酒店？不跟父母住一起？” 阿木娜摇摇头，“我不跟他们住，我一个人住。” “一直住酒店也不是办法，酒店的花销还是很大的。你要不想去卓昊的别墅，到时候就租个房，就像之前一样。虽然家小，但那也是你在北京唯一的窝啊。” “是啊，我是有这个打算的。”阿木娜道 阿木娜应了，杜娟依旧试探着说，“娜娜，叔叔阿姨那面你还是要常去的，他们是第一次来北京，总不能一直在酒店。我知道叔叔想的比较不近人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等这事儿后续有结果的时候，估计他会改变的。” “这么多年了，我就没指望过他能有什么改变。”阿木娜依旧是失望，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她对父亲的印象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 直到阿木娜不愿提及这个话题，杜娟道，“娜娜，要不让司机先送你回酒店，我一会修改个地址就行。” “不用了，娟姐。还是先送你，你那面是胡同，晚上不好走，我这酒店就在马路边上。” 开车的司机一听，开玩笑道，“你俩就放心吧，保证全都给你们送到，看到你们进了家门我再走。” “谢谢师傅。”阿木娜道，“挺贴心还。” 杜娟、司机同时大笑起来。就这样车摇摇晃晃的开了几十分钟，车子到了胡同口，杜娟摇摇晃晃的下了车，冲着阿木娜道，“娜娜，等到了地方给我来个消息！” “放心，娟姐，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杜娟不放心阿木娜，叮嘱司机道，“就麻烦您了，师傅。” 胡同的灯是亮的，从胡同口到家的这段距离，她不止一次回头招手，因为自打她下了车，司机师傅就开了远光灯，直到她进了院门。她知道这是阿木娜的意思，她心里五味杂陈，阿木娜其实不坏不是吗？她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姑娘啊。 “回来了？”是雨燕的声音，平时这个点爸妈都应该睡了，杜娟是真没想到一开门自己就差点儿被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还没休息？” 刚进门雨燕就闻到了一股酒味，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她知道最近闺女心里烦，出去喝两杯也是正常的，但杜娟是女孩子，当妈的还是得提醒一句，“以后少喝点啊，谁送你回来的？” 杜娟道，“我跟娜娜喝的，没喝多少，这回都醒的差不多了。” 一听是阿木娜，雨燕放心了，她知道娜娜之前和京华坊的事儿，也不多说，“阿木娜？哦。你俩喝的？那没事儿，她怎么样了，回去了？” “我俩打车回的，放心吧妈，我叮嘱过司机了。” 雨燕打了一哈欠，道，“行行行，那就行。你俩真行，大晚上的都挺折腾人的。” “啊？” “刚卓昊那小子找你弟来了，这回两人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事儿呢。天这么晚了，我让他俩跟家说完就得了。谁想这俩小子一溜烟就出去了，你弟这儿是不是瞒着什么事儿呢。”老妈已经起了疑心，杜娟知道卓昊找弟弟定是商量阿木娜官司的事儿，这肯定脱不开关系。 “这么晚了，他也是怕打扰您二老休息，这才出去的。您就放心吧妈，他俩出去说完也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雨燕扭头冲屋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看不像，这俩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见面看着比以前要别扭很多，是不是闹矛盾了？” 杜娟心头一紧，弟弟是跟自己说过要创业的事儿，瞧这样子那卓昊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但这节骨眼杜娟不想让老妈上火，道，“没事儿的妈，小锋跟我说了，最近他们公司事多，他俩关系又这么铁，这不很正常吗？” “关系铁？我看这种关系还是不要太铁的好。”雨燕依旧不看好，“算了算了，一会给你弟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这平时有事儿跟公司说就得了，非得大晚上说，有那么着急吗？” 杜娟跟着妈进了屋，老妈一路嘟囔，回头见杜娟跟了进来便道，“你跟着我干嘛，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一会就去，这不是怕您生气嘛。”杜娟说着奶声奶气起来 “这么大还撒娇，去去去，回屋去。”雨燕将杜娟“轰”出门，“哐”的一声关上门，但还能听见屋里老妈隔着门说道，“赶紧回屋休息，刚喝完的酒，别着凉了。” “知道了，妈！”杜娟应着回屋 杜北京端着半杯茶，穿着跨栏背心出外屋，使劲闻了闻，看着雨燕道，“你喝酒了？” “什么我喝的，咱闺女刚回来！”雨燕道 “啊？她喝酒了，娟儿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儿怎么喝这么多？”杜北京问道 雨燕道，“闺女心烦，就随她去吧。知道你不愿意让闺女喝酒，这才赶紧把她轰出去，省的你又数落她。” 老杜冤道，“燕儿，我看你这心思是越来越小了。我数落咱丫头做什么，这阵子她心里够操心的，我要再数落她，那我还是人吗？” “嘿呦！”雨燕惊讶，“您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通了，那我年轻那会儿，跟厂里几个老姐们喝几杯，你这都不乐意啊。” 老杜随口道，“那时候是那时候，跟这时候能比吗？现在孩子们压力多大啊，你看咱这俩孩子，大晚上都得出去，刚卓昊那小子来了吧。” “是啊，这不嘛，小锋跟着出去了，这还不知道什么点能回来呢。”雨燕道 “随他们去吧，嗨！孩子们都长大了，咱就是想管业管不了。”老杜道 夜过一半，刚才那阵尚存的温热也不在了，彻夜竟是凉意。杜锋仅穿了一件短袖就出去了，这回也只能抱着双臂。卓昊回头一瞧，“冷成这样啊，一会到车里就暖和了。” “你也是，有啥事不能明早说，非得现在说？我之前想说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卓昊知道杜锋说的是离职的事儿，不言语也不回答。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卓昊的车里，杜锋忙钻进车道，“啥事儿赶紧说吧，都犯困了。” 卓昊不慌不忙的上了车，看着坐在副驾的杜锋，郑重的问道，“兄弟，你是真打算离开公司？” 杜锋道，“想了很久了，我就是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想重新换一种方式，现在每天都紧绷神经，有点受不了了。” “那你不是因为阿木娜？” 杜峰最烦卓昊问这个问题，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阿木娜，可更多的还是卓昊的做事方式，他不想也成为如阿木娜一样的工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嫌弃你 “你多想了，我不是因为别人。这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跟阿木娜没有任何关系，她这次也是被冤枉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杜锋再次解释道，这样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回答了。 “行行行，不说了。反正现在一提她，你心里就不得劲。那还是聊聊公司的事儿吧，现在阿木娜的这件事正在风口浪尖，我也不知道到最后是以一种什么方式解决。我的意思是，等阿木娜的这件事解决了，等展会论坛结束了，你再做选择，到那时候你要选择离开公司，我也没有意见。” 卓昊这是给自己了一个台阶，杜锋应了。答应他这件事，是他们最后的情分。听卓昊说罢，杜锋就想下车，卓昊叫住杜锋，“你是不是觉得这段时间咱们俩有很多次意见不合？” 杜锋点头，“只是理念不同罢了，从公司发展的角度来说，我是想一步步来，可你太激进了，想要急于取得成绩。我知道你想做出成绩是为了证明给叔叔看，可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问题，公司也会发展的不稳。” 卓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杜锋是猜出了他真实的想法，他是需要证明自己，只不过杜锋说让公司稳步发展的话，他还是听不进去。杜锋见此状，也不再说什么，关上车门道，“就这样吧，你早些回去吧。” 卓昊没有回声，关好车窗，“轰隆隆”的发动起车，一溜烟就走了。车子刚好从杜锋面前开过，杜锋驻脚让路，卓昊的车疾驰而过。原本以兄弟相称的两人已经有了隔阂，要想回到以前的样子怕是很难了。看着卓昊车尾消失的红色尾灯，他更是头也不回的向胡同走去。 彻夜微醺的杜娟，回到屋后也未能入眠。王府文创延后合作的事儿一直挂在心上，在床上来回翻着身，迷迷糊糊的翻了几回，这天儿也亮了。不过杜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大早的柳天却找上了门。 雨燕依旧起得早，早早地起来收拾院子，这柳天就在院门外了。听着敲门的声音，雨燕无精打采的去开门，她听得出是柳天的声音，平日里别说柳天了，就是街坊四邻都不会这么早的来敲门。 一开门，柳天本以为杜娟，一见面是雨燕阿姨，忙紧张的打招呼，“阿姨好，我来找杜娟有点事儿，她在吗？” “天啊，来来来！”雨燕边热情的邀请柳天进门，边冲着屋内喊道，“娟儿，娟儿？出来了。” 刚才就听到了柳天的声音，这回顶着黑眼圈就出来了，蓬头垢面的连梳洗都没有梳洗。一出门头发乱糟糟的，雨燕一见忙道，“不是，这么半天了。怎么才起来了，收拾都不收拾，人家来找你了。” 今早的杜娟才算是彻底的醒酒了，醉意全无只剩下一丝头痛了。听了老妈的话，她正要回去。一天的柳天道，“没事儿，阿姨，我不嫌弃。” 杜娟也得了理，说道，“听见没有妈，他可不嫌弃我。”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点都不修边幅，这样子像什么。”雨燕说着边跟柳天歉意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天儿，她平时在家散漫惯了，你可别在意啊。” “没事儿，阿姨。” 杜娟仔细瞧着老妈的脸，雨燕嘴唇发白，双眼也没了精神，看着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样子。杜娟关心道，“妈，您这怎么了？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这几天太忙了，忘吃降压药了，这不高血压又上来了。”雨燕捂着头说道，“总是感觉晕乎乎的，看来这药不能停。” 杜娟急了，便道，“妈，这药怎么能停呢，降压药得一直吃才行啊。您这隔三差五的，血压忽高忽低的，这怎么行。” 说起降压药，不仅仅是雨燕有理，怕是很多老人都有几分自己的道理。只听雨燕道，“闺女，您是不知道是药三分毒。这人一上了岁数啊，药这个东西能少吃还是少吃吧。吃多了没什么好处，我们这上了岁数的，难受的时候吃一两粒就得，要不难受，那巴不得一直都不吃药呢。” 雨燕一说完，听旁边的柳天笑道，“阿姨说的一点都没错，您跟我妈太像了，都是难受的时候才吃药。” 雨燕问，“你妈？秀芬她怎么了，也有高血压？” 柳天应着点头，“是啊，阿姨。我妈也是去年体检的时候，检查出高血压的。现在她跟您一样，都是吃药维持血压呢，这药啊，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 “人老了就是麻烦，行了，你们聊吧，我进屋去了。”雨燕转身进了屋 杜娟不忘在后嘱咐一句，“别忘记吃药，妈。要实在累得不行，就别去我爸店里帮忙了，跟家好好休息几天吧。” “行，知道了。”雨燕道 雨燕这一走，面对眼前这位唱戏的清秀男子，杜娟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忙说道，“要不你还是等我一会儿，我洗把脸。” 柳天点头，“可以，随你。我等你就是了。” 杜娟心头一悦，正要转身离开，心中突生一个问题，道，“哎！我这样子你是真的不嫌弃我吗？” 柳天看着她，认真说道，“不嫌弃你。” 听了这话，杜娟心里乐开了花，直奔屋里去了。昨夜微醉，本就已经狼狈，杜娟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直到在镜子面前看到自己的时候，才想起老妈刚才说的一番话。镜中的这个人还是自己吗？杜娟先是质疑而后脸便羞得通红，这回和柳天见面，是自己最邋遢的一次了。 当然，对自己有了一个“不错”的认知后，杜娟这回洗漱化妆就花费了不少时间。柳天一人在院中也是等得住，他没有去看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听得身后有动静时，柳天回头一瞧，眼前这位佳人比起刚才来说要好很多了。仅仅在家见面，杜娟的打扮可比以前多了几分姿色。 见她画了红唇、描了眉梢、扑了粉底，她是那么美。柳天看得出神，只听杜娟道，“看什么呢，不是有事儿找我吗？” 柳天回过神道，“对，是有事儿跟你说来着。昨晚我跟王府文创那面的严总又碰了一下，他现在对咱们京剧系列的绢人很是看好。这一次是京剧和绢人的融合，也是王府文创的一个试点，想后续开发出更多适合的衍生跨区域合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找上门的事儿 这两天，杜娟的脑子里都是阿木娜的事儿和京华坊的未来，柳天一开口就说起了王府文创的事儿，她就有些迟钝了。听完柳天说完后许久才来了一句，“那挺好的。” 柳天想多听杜娟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可杜娟这四个字也让柳天手足无措。不过他对这件事还是信心满满，接着说道，“其实从我们京剧的广义来说，发展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到能和其他形式结合。京剧是非遗，绢人也是非遗，现在北京都在说非遗+的概念，咱这回要是成功了，那算是一个样板了。” 杜娟点头，思索了些许，没精打采的说，“可现在市面上的绢人不都是京剧角色的吗？” 她怎么短路了？柳天纳闷，便问道，“你忘记了，咱们之前说过的。京剧曲目和绢人结合的事儿？能这样做的现在还很少。” 杜娟猛然想起，忙点头，“哦，对，你之前说过。” 刚才杜娟见到自己的时候精神满满，可自己一提起绢人，她就无心去聊这个话题了。柳天左思右想，也明白了杜娟心中所想是什么，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项目的进度，而是安慰了。想到这里柳天说道，“这几天因为阿木娜的事情，你没少发愁。放心吧，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王府文创那面会恢复咱们的合作的，这次也是因为阿木娜这事儿太敏感，王府文创那面是权宜之计。娟儿，你要有信心，这京华坊不大，但这几口子人，还得靠你呢，你可不能倒下。” “其实安慰的话我都懂，可有些事情，一旦上了心，就放不下。”突然觉得自己冷落了前来家里做客的柳天，杜娟也觉得不妥，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了人家的想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能给我说这些。其实在昨天之前，我一直在纠结，我不知道京华坊以后还要怎么发展，现在招人都困难，更不用说传承了。只是昨天，我跟娜娜喝酒的时候发现，其实她有些时候做出的选择也是情非得已。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何必要纠结那么多呢？我现在担心的还是王府文创那面，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严总，只是最近太忙了，压根儿就没空。严总是我妈拉的关系，但愿这事儿就到这儿吧。” 柳天懂杜娟担心，便道，“放心吧，严总是不会说出这事儿的。” 杜娟摇摇头，“我不是那意思，严总这层关系全靠我妈以前的老关系，我是想亲自给严总说明一下，这次的事情对双方的合作都有了影响，终归来说我还是要去解释解释的。” 柳天道，“那不用，他们还是相信京华坊了，就是这件事一涉及到版权，那就没辙了。” “我知道。”杜娟道，“我是想赶紧恢复两家的合作，反正文欣这面也在帮忙，这回是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柳天点点头，“放心，都会过去的。” “不是，你谁啊！凭什么说京华坊摊上官司了，你是不是有病！”柳天跟杜娟正聊着，就听屋里传来了雨燕的声音，这声儿很大看样子着实被气急了。 “怎么回事？”柳天听着情况不妙，“娟儿，阿姨好像知道了……你们工作室那姑娘的事儿是瞒不住了吧。” 话音一落，就听雨燕又道，“行，我就在京华坊等着，有事儿咱当面说。” 杜娟心头一紧，急忙冲进屋。正看见雨燕挂了电话，忙问道，“妈，谁啊！”杜娟不知道是谁，可现在这事儿都漏到这儿来了，她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雨燕气呼呼道，“谁啊？还能是谁？说是阿木娜的爸，一上来就说咱京华坊摊上了官司，不是，这娜娜的家人怎么也来北京了吗？” 杜娟还没有回答，雨燕急匆匆穿了件外套，“行了，不跟这儿说了。赶紧去工作室瞧瞧吧，估计人家都到门口了。” 一路上杜娟都没有说话，怕杜娟担心过度，柳天也决定跟过去。雨燕风风火火走在前面，杜娟险些没跟上。雨燕时不时回头看看低着头的女儿，看着女儿的状态，这电话里说的估计也是真的了。雨燕没有发作，这几天下来闺女也消瘦了不少，还是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果然，这一大早。京华坊门口的确多了两位，真的是阿木娜的父母。见雨燕走来，阿木娜的母亲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抢了先，“您就是这儿的负责人？是我家木娜的领导吧。” 杜娟正要说是自己，雨燕一把将杜娟拦住，自己上前说道，“我就是，您这大老远来北京，又来京华坊，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没必要跟电话里吵吵嚷嚷的，咱今儿就跟这儿，把话摆在明面上。” 雨燕一说哈，阿木娜的父亲一见是硬茬，说话的语气就柔和下来了，忙解释道，“听我家木娜说她之前在这里上班，这次过来就是想找你们商量件事儿。” “事儿不事儿的先不说，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官司是怎么回事，怎么了我们京华坊就摊上官司了？”自打阿木娜离开京华坊后，雨燕对她的事儿更是一概不知。 阿木娜父亲道，“啊？她的事儿你们不知道，律师不是给你们送过来东西了？” 见事情的真相就要被说出，木娜的母亲在旁劝着父亲，“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了。收到律师信的是咱女儿，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你别管这事儿，我就想趁着这时候，看看京华坊能不能帮着运作运作啊，这是好事啊。” 杜娟听不下去了，便道，“摊上官司是好事？你们这父母当的也真是可以。娜娜现在多心烦，你难道不知道？再说了这件事你想着运作，找她现在的公司啊。” “等会，等会……”雨燕拦住了大家讲话，“你们这说什么呢？娟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妈都闻起来了，这事儿满是瞒不住了。没等杜娟说话，知情的柳天替杜娟说，“是阿木娜的作品被指侵权，然后律师函发到京华坊了，现在网上对阿木娜的风评不是很好，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的女儿现在这么难，你们来京华坊闹算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亲情 雨燕是越听越糊涂，听柳天帮着杜娟解释完这事儿，雨燕看着杜娟道，“这怎么还有这事儿瞒着我呢？娟儿，这事儿你应该提早跟我说的，现在人家找到家门口这算怎么回事？” “妈，不是有意要瞒着您，这事儿压根就和京华坊没有任何关系。”杜娟极力解释着。本想瞒着这件事解决再跟老妈说，可阿木娜这家子并非是省油的灯，这事儿终究还是让他们给捅破了。 接着刚才柳天的话，木娜父亲却被他的话激怒了，直接道，“我家木娜的事情你们不用管，她现在在网络上怎么样，那跟你们也没有关系，那是她的福分，是她的运气。” 木娜父亲这番话，让大家顿时听不懂了。因为大家并不知道，这次木娜父亲来北京是想让阿木娜趁着网络上的热度再“火”一把，因为他觉得这对阿木娜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他不知道他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你就不要在这里闹了，咱们回去吧。”木娜母亲上前说道，“咱就不要在这里丢人了。” 木娜母亲这么一说，父亲更来劲了，“谁闹了，我这不是为了咱闺女好吗？怎么就成闹了？她在北京混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起色吗？刚来北京的前几年还不是靠家里接济？要不是我们，她能到现在这样子？她现在火了，就该给我们报恩！” 雨燕也听明白了一二，便道，“哦！我算明白了，你们觉得你们家闺女现在摊上官司是好事儿？你们这想法真是可以。这是多想指着闺女赚钱啊，你们觉得她现在这样就算是火了？” “妈，这事儿跟京华坊没有关系，阿木娜也是被冤枉的。”杜娟小声的跟母亲说道，转而对木娜父亲道，“叔叔，你们对网络世界一概不知，这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们不要轻易相信网络上的东西。” “不用跟他说这些！”杜娟说罢，阿木娜竟然来了，杜娟惊讶的看着她，自己都没通知为何阿木娜会出现在这里。 阿木娜没有搭理父亲，先是对雨燕、杜娟说道，“季阿姨，实在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才这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昨天跟娟姐喝多了，今天本来是过来看看娟姐怎么样了，家里没人，我就来工作室，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们。” 阿木娜说着看着父母，眼神中只剩下了更为陌生的感觉。木娜看着母亲道，“妈，他这样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木娜母亲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无助的摇摇头。而后更是说出了父亲这回来北京的真实目的，原本杜娟对阿木娜之前所说的半信半疑，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时候，杜娟是彻底被惊住了。 阿木娜继续跟父亲说道，“昨天说完后，我本以为你会有所收敛，不再对这件事打主意，没想到今天你竟然找到了这里。这件事原本就跟京华坊没有任何关系，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我给家里的钱还不够多吗？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是为你好，你得知道报恩，你忘了你刚来北京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帮你的。”父亲道 刚才阿木娜是没听到这话，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了，没想到木娜父亲再次提起此事，雨燕首先就听不惯了，“哎？阿木娜是您亲闺女吗？甭管是闺女还是儿子，这刚来北京无亲无故的肯定都难，那孩子有难处了家大人接济帮助一下不是正常？再说了，孩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现在她不是挺好的，您一直揪着过去的事儿做什么！” 木娜父亲正要说，阿木娜抢先道，“他不是我亲爸！我亲爸不会对我这样的。” 木娜的这个秘密没人知道，原生家庭的变故这事儿这么一说被大家伙都知道了。可这事儿对于木娜父亲来说，是心里的一个病，更是他心里最自卑的地方，阿木娜说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直接甩了阿木娜一个巴掌。 “干嘛呢这是，住手！”柳天上前挡住了阿木娜 “干嘛打人啊，我报警了啊！”雨燕一把拉过阿木娜，指着木娜养父道，“真不是爷们，打自己闺女算什么本事，你当这是哪儿！” “我教育这个不孝子，关你们什么事儿，想报警？报啊！”木娜父亲恼火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如同疯子，上前一步还想继续教训阿木娜。 见女儿被打了，木娜母亲再也忍受不了了。或许是多年被他压着，木娜母亲心中更是一阵怒火。她上前推开木娜父亲，吼道，“不用他们报警，你信不信我先报警。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我女儿差你什么了，你怎么能动手？木娜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你算什么东西，你瞎折腾什么，现在就回去，回去离婚！” “离婚？你再说一遍！”木娜的父亲已经失去了理智，指着木娜母亲的鼻子还想上前，被柳天一把抓住手指，平日里这唱念做打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只是柳天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京剧底子的功夫会用在这里。 “你放开我！我告诉你，你放开我啊！” “嘛呢！这是欺负谁呢！”吼着一嗓子，是李维安。刚好是上班点，他穿着一跨栏背心就来了，手里还拿着半拉没吃完的煎饼。李维安平日里对这种事儿不管不问，这些日子在京华坊虽然也听了几嘴关于阿木娜官司的事儿，他一直都相信阿木娜是清白的，可没想到这事儿会闹到这来。 李维安本就胖，体格跟那儿放着呢。再看木娜父亲这瘦弱的样子，见李维安过来也不说话了。 杜娟怕木娜父亲再起什么幺蛾子，直接放话道，“你要再胡来，我们就报警，您可是试试。” 京华坊一下聚了这么多人，看着柳天、杜娟，又看着雨燕满脸怒气的看着阿木娜的父亲，再看阿木娜，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体的事儿也知道了一些。直接道，“现在还有家大人打闺女？阿木娜虽然离开了这里，但她也是京华坊的一员，事情都不是太大的事情，在这里动手，您觉得合适吗？” “欺软怕硬的畜生！”木娜母亲道，“你也就会在自己闺女身上撒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高血压 阿木娜捂着脸，久久没有说话。杜娟过去紧忙抱着她，阿木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养父会这样。她心里高兴母亲这回为自己说话，她压在心里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值，她挣脱开暴吼道，“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爸！你从来就不是我爸！” “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木娜父亲指着阿木娜道，“这事儿，要没个答复，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那就报警吧。”柳天不吃他这套，直接拿出电话正打算报警。原本就生气的雨燕，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血气上涌，四肢也没有了力气。晕乎乎的瘫软下去，她脑海中就听得最后的声音是闺女杜娟拼命的喊着，“妈！您怎么了。妈……”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雨燕突然晕倒，所有人上前帮着扶住。杜娟忙叫了救护车，紧接着又给老爸打了电话。 阿木娜也上前帮着扶住雨燕，木娜父亲彻底慌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再看晕厥的雨燕时，只见阿木娜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养父，她冷冷地说道，“你走……走！” 木娜母亲也被吓得不轻，忙冲着大家哭着道歉，“对不起！”而后拉扯着木娜父亲离开了这儿。 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躲在路边的木娜父母这才偷偷的露头。木娜母亲一个劲的给阿木娜打电话，可对方就是不接。木娜母亲哭着怨道，“挨千刀的，你等着！这次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你第一个跑不掉。” 木娜父亲没有说话，他脸色煞白，刚才被吓得还没有缓过来。木娜母亲继续打电话，边对他说道，“我们也得去医院，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急救室外，刚才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了。阿木娜坐在墙边，眼睛一直看着急救室的信号灯。文欣、格桑也从工作室赶来了，杜娟示意格桑去安慰阿木娜。自己的母亲躺在里面，杜娟不知道有多担心。 杜北京后到，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想问闺女，见闺女也因此事伤心，不忍问她。文欣见状，跟李维安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老杜，杜北京听后只是淡淡的说，“燕儿这高血压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我跟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她这次没事，咱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要出了什么事儿，那就等着吧。” “爸，都是我……”杜娟上前坐在父亲身边 杜北京摆摆手，“闺女，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跟你妈做的都没有错，咱杜家向来都是善良的，但人家不这么想。” 这话阿木娜也听到了，她无力的站起来，走到杜北京和杜娟面前，鞠躬道，“叔叔、娟姐，对不起。” 杜北京看不得这个，直接摆手道，“算了，算了。这是做什么，大人的事情你们就别掺和了。” “我妈呢！我妈在哪儿！”杜锋踉跄的跑来，见大家都在急诊室门口，忙向父亲问道，“爸，我妈怎么了，她怎么样？” “高血压晕倒了，抢救呢。”杜北京说完而后问杜锋，“你公司那面最近事儿挺多啊，赶紧好好处理处理吧。” “爸，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抓紧的。” 杜北京点点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儿女都长大了，儿女是没有问题的，他一向相信儿女。 “爸，妈有高血压？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杜锋疑惑道，平常看老妈大大咧咧的开心着，这么大事儿她却藏得这么好。 杜北京道，“好长时间了，这几年你妈不是一直在体检，体检的时候检查出来的。这没辙，高血压是老年病，但这次你妈是被气着了，她这几天都没吃血压药。” 刚来的杜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妈住院的事儿也是姐刚才打电话打过来的。但扭头一见阿木娜在这里，杜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他看着阿木娜，杜娟在旁道，“一会再说吧。” “天儿，怎么回事，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是秀芬阿姨的声音，杜北京一听老邻居的声儿，起身道，“哎呦，这把你也折腾过来了。” 秀芬慌忙道，“这不接到天儿的电话就来了，燕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进急诊了？” 杜北京道，“嗨！这一两句也给你说不清楚，她这是血压高了，晕过去了。” “那现在怎么样啊，医生还没出来？”秀芬问道 杜北京摇摇头，“没呢，你坐吧，坐下等等吧，大家都等着呢。” 在这里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即便是过了十几分钟，可对于在这里的所有人来说，如同等了几个小时。直到那红色的信号灯关闭，大家更为揪心了，全都站起来围在门口等待着医生出来。 门一开，医生知道大家心急，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摘，直接告诉道，“放心啊，人没事儿了，就是血压高了，跟这儿休息两天观察一下，没事儿的话就能出院了。” “谢谢，谢谢。”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阿木娜听到这消息，轻声抽泣起来，紧紧的抱住格桑。 医生继续道，“人虽然是安全了，但我还是要说一下。病人这高血压有段时间了，你们平日里得注意，不要让她情绪激动，也不要让她有心理负担。另外，那血压药时刻量着，那药也要时刻吃。” “好，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杜北京道 雨燕脱离了危险，着实给大家吓了一跳。进入病房的时候，杜北京先让秀芬进去，他想让两家的关系再进一步，“你进你进，这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不是，你是她老伴儿，我哪能占这个先呢？” “哎呀，你俩老姐妹，赶紧的吧。” 杜北京和秀芬推推搡搡，里面的雨燕已经清醒了，听到门外两人嚷嚷，便大声道，“我说，你俩都进来得了。” 一听这话，杜北京索性直接开了门，让秀芬先进。秀芬也不客气了，直接进了门。其他人也进了病房，秀芬一见雨燕就道，“怎么了这是，刚醒过来就这么大声说话，情绪还是这么激动啊。” 雨燕见到秀芬，是惊喜，更是感动的，“你来了，秀芬。” “学什么不好，我得了高血压，你也高血压，这辈子就非得跟我争竞是不？” 雨燕知道秀芬这是在说气话，便道，“咱们都老了，这老年病可就来了。秀芬啊，咱都老了。” 一句老了，说着说着让雨燕、秀芬饱含老泪，就差潸然泪下了。秀芬道，“以后你这可得注意了，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理得了，你都一把岁数了还掺和什么！” 刚才的功夫，柳天大致说了一下，秀芬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雨燕看着秀芬身后的儿女道，“这不是为了儿女，不想让他们承受那么多，做父母的，可不就这样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法原谅 雨燕说完，也确实让杜锋、杜娟无地自容。杜娟还好，心里最难受的要属杜锋了。他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道，“都是因为我，妈，是我没处理好这件事。”具体的事儿杜锋也没再重复去说，毕竟大家都已经知道。 雨燕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就不是你的问题了。她家里人的事儿，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杜北京也道，“是啊，小锋，别自责，你妈妈今儿病都是好多事赶到一块儿了。” 阿木娜慢慢走过来，比起刚才的悲伤来说稍微缓和了一些。见她过来了，大家都给她让出路。到病床边上，阿木娜还没有说话，秀芬倒是看不过去了，想给雨燕出气，“你过来做什么，让你爸妈过来道歉，这叫什么事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经得起你们年轻人这么折腾吗？” “对不起，季阿姨。我……我真没想到，现在会闹成这样，我一定会让他们过来道歉的。”阿木娜认真的道歉，态度还算诚恳。 秀芬一听转而忙道，“别别别！还是算了，就你父亲那脾气，过来一个不会说话，又给她气出个好歹，还是别过来了，你们的事儿赶紧了了，京华坊你也别去了。” 秀芬这一前一后说着，阿木娜不知所措，她为难的看着季阿姨，进退也不是。雨燕知道秀芬在难为她，便道，“哎，行了行了，秀芬，这事儿错也不在她，她一个小姑娘已经知道错了。她父母这次来北京来闹这件事，她也不知情，而且刚才跟她爸闹得也挺不好的。” 秀芬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雨燕的脾气，一直都是这种啥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听雨燕这么说，许久她才道，“这也就是你，这事儿要放在我身上，我肯定没完。” “怎么进来这么多人，出去一些人轮流探视啊，这病房进来这么多人，空气都不流通。”可能是秀芬、雨燕的声儿太大了，护士进来提醒道 雨燕配合，对大家道，“这给医生添麻烦了，也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儿，要不大家先回去吧，等我出院了都到我家聚聚。” 大家先回了，阿木娜想留在这里照顾雨燕，见她不挪地，雨燕以为她心里还难受呢，便道，“阿木娜，你也回吧，我这儿没事儿，也回去好好歇歇，今儿你也受罪了。” “季阿姨，我就留下来照顾您吧，我现在不想回去。”阿木娜说的果断 雨燕也知道她的脾气，不知道怎么说，秀芬刚才的气也慢慢消了，便道，“就让她留下吧，照顾照顾也挺好的。” 雨燕不答应，“不行不行，这哪能行。人家姑娘怎么能照顾我呢，这不还有娟儿和小锋，就够了，娜娜，听阿姨的，赶紧回去。” 杜娟也说道，“是啊，娟儿，别跟这儿待着了回去吧，这里我跟弟就行。” 阿木娜看向杜锋，从刚才到现在她最需要的还是杜锋的想法。杜锋点点头，直接将阿木娜拉出病房外，而后细声的说，“娜娜，回去吧，这里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回去跟你父亲好好说说，官司的事情不是好事，这件事卓昊和我姐这面都会好好处理，别让他再进来掺和了。” 还是杜锋的话管用，说罢阿木娜也答应了他，恳切的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让我父亲过来道歉的，否则这件事在我心里也过不去。” 阿木娜说罢转身离开，杜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回到病房，文欣、格桑、李维安已经走了，病房里就剩下秀芬阿姨、柳天，娟儿还有杜北京。杜锋冲着大家点点头，雨燕心领神会，“走了就行，不然这姑娘在这里待着我也闹心。她父亲真不是东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打她，哎！儿女哪能这么养呢。” 杜锋还不知道阿木娜被打的事儿，听雨燕从头到尾将这件事又感慨了一遍，他才明白为何阿木娜情绪比往常要激动，大家听完也只剩下了唏嘘，但更多的依旧是对阿木娜的同情。 原本不想回去的酒店，阿木娜还是回了。从雨燕晕倒的那一刻，她知道这件事她要做出表态了，尤其在父亲这面。进了房间，屋子里烟雾缭绕，木娜被烟味呛的连连咳嗽了几声。在窗台的位置，隐约能见到父亲的身影。阿木娜直奔过去打开了窗户，父亲正要说什么，阿木娜就直接到另一间房去了。母亲正在那儿收拾着行李，见阿木娜回来了，一把就抱住她，开始抹泪了，“都是妈没本事，今天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阿木娜本想用狠毒的语言回答，可母亲这一哭，她心软了，如实告知，“季阿姨醒过来了，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的高血压。” 母亲去抚摸木娜的脸，她下意识的回避了。敏感的抽搐动作，木娜忙遮起脸说道，“我没事。” 母亲的手停在半空，而后深深的叹气，怕是这时候的她也没办法了。 “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过来啊！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母亲冲着外屋吼道，不会儿父亲进来，阿木娜立马将脸扭向一边。 这回的父亲唯唯诺诺的，没了刚才的那股神气。进了屋见了阿木娜便道，“木娜，对不起啊。都是爸的错，爸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 阿木娜并不接受道歉，直接说道，“动手了就是动手了，我妈都没有打过我。你现在去医院跟季阿姨道歉，我这儿你不用道歉，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 “木娜，你爸是一时着急了，他也是……” 阿木娜没想到母亲的这回还护着父亲，没等母亲没有说完，阿木娜的气又上来了，直接道，“妈，你就这么向着他是吗？你知不知道他今天这么一闹，把所有的情分都闹没了？反正，这事儿没商量，他必须要去道歉。” 木娜父亲没说话，见阿木娜这儿说不通，又出了屋。阿木娜也没再搭理，见母亲收拾一半的行李，便道，“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这次来北京本就是我们的不对，给你惹了这么多烂摊子，也该回去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回去之前，他必须道歉！”阿木娜不留一丝余地 “行！我道歉还不行吗！”屋外传来父亲不耐烦的声音，阿木娜没有应答，倒是帮着母亲收拾衣服。 第二百六十章 一起挺过去 看着满脸憔悴的阿木娜，母亲更是心疼，有句话她一直憋在心里，直到收拾完衣服的时候，才道，“木娜，这次我们回去就离婚了，这些年都是妈无能，没有保护好你，本以为找个人能让这个家有依靠，没想到现在成了这样，是妈选择错了。” 听到离婚，阿木娜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为何一进门就看到父亲跟那儿抽了那么多烟，木娜这回明白了，母亲这回是真的向着自己？可刚才为何还要向着他？母亲说出离婚，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阿木娜现在无心猜这些。 怕年轻人误了事业，秀芬和雨燕把杜娟、柳天都打发走了，病房里就剩下老姐两个聊天。秀芬边削着水果边道，“我还想着哪天我病倒了，让你来伺候我呢，没成想你先这样了。你说说咱俩也是，现在关系缓和了，反倒是觉得以前亏欠了太多。” 雨燕开玩笑道，“我伺候你？那你这意思是我亏欠你太多了是吧？” 秀芬回道，“你瞅瞅你，就这小心眼，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咱俩啊，谁都不亏欠谁。我爸的事儿上一直没想到用什么方式谢你，这回就当我报答了。” “别介！”雨燕道，“柳叔的事儿，我也就恰巧碰到了照顾照顾，秀芬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说起柳老爷子，秀芬还是犯愁，“老爷子的记性一阵好一阵坏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他的症状又严重了，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哎，就怕哪天不记得这些身边的人和事儿了。” “哎。”雨燕跟着叹气，“家里老人都老了，我们能陪着的日子也不多了，现在唯一的就是盼着身体好就得，其他的没什么可期盼的。” 说话间秀芬削好了苹果，递给雨燕。雨燕劲大，紧挨着苹果中间用力一掰，递给秀芬，“给！” “呦！你慢着点，这刚醒过来使这么大劲儿做什么！你也真是，我看啊，是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真怪不得外人，” “你不吃拿过来。”雨燕假装生气道 “吃吃，怎么不吃。”秀芬笑道，老姐妹哈哈大笑起来，这两位许久没有这么爽朗的笑过了。 车子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一些，柳天看着坐在副驾的杜娟，她睡得正酣，他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其实，杜娟并没有睡着，她微闭着双眼，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她感觉到柳天正在看自己，索性睁开眼睛，“不好好开车，你看什么呢？” “你没睡着啊，我以为你睡着了。”柳天紧张的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怎么接茬儿。 杜娟道，“怎么？你失望了？” 柳天忙解释道，“哪儿啊，你想什么呢！我这不是担心你胡思乱想？再给自己弄得心情不好嘛。” “这回的心情是肯定好不了，妈住院了，她都好久没进医院了。”杜娟果然有心事，“也不知道欣欣那面的许律师怎么样了，查出什么没有，我现在就想赶紧把这件事结束。” 柳天道，“季阿姨那儿你就放心吧，我妈看着呢。阿木娜这事儿，现在都成这样了，相信你闺蜜吧，她一定会解决好的。” 柳天知道这样的安慰是无济于事，但杜娟听得进去，只是经过这事儿的她，已经疲惫不堪，她笑道，“谁能想到，京华坊开到现在这么难，还能遇到这种事儿，说实话下面的日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去走了。” 说话间，车子停住，杜娟朝前一瞧，是红绿灯。看着如此疲惫的杜娟，柳天不知道怎么安慰，拉完手刹的手，刚好要去碰杯座的矿泉水，怎料杜娟直接道，“这水能喝吧。” 杜娟刚说完，也去拿这瓶水，两人的手恰巧碰到一起。杜娟如触电一样想要缩回手，没想到柳天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道，“放心，娟儿，我陪你一起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浑身疲惫的劲不在了，那一刹那，杜娟觉得自己的手心如电流穿过一样，瞬间清醒。回想起前段时间柳天跟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有那晚在胡同口一前一后的心动，这种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了。她不敢向柳天看去，她感觉得到柳天那炙热的眼神，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静静等待着前方信号灯变绿，才舒了一口气。柳天松开了手，掣动手刹，车子猛地向前驶进，比起刚才舒缓的速度，她感觉到了那股刚毅的力。 “我送你去工作室还是回家？”柳天终于说了一句话 “工……工作室吧。”杜娟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好。”柳天加快速度，杜娟这才有胆量看向他，他是有些紧张了，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杜娟道，“不着急，慢慢开。” 悻悻的来到公司，杜锋冷静的打开桌上的电脑，“辞职信”三个字终于被敲出来了。原本他还想再等等，再看看卓昊这面是否有一丝的机会能挽救公司的这种现状，可老妈住院这事儿，也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决定离开卓时代。 卓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杜锋身后，看着电脑上的辞职信，便道，“看来，你还是想走？不是说好的等展会结束后再离开吗？怎么突然这样？” 杜锋往椅背后一靠，回道，“我妈都因为这事儿住院了。” “啊？”卓昊丝毫不知情，“不是，这事儿怎么都牵扯到阿姨了，这不是阿木娜的事儿吗？” 杜锋本不想说出事情缘由，可怕卓昊多想，他还是说了。卓昊一听更觉是无稽之谈，但对杜锋做出的选择依旧不理解，“那事情已经这样了，是她们家的事情，我早就说过在利益面前，人们都是失控的，兄弟你对人性看得还不是很透。阿姨现在住院了，你找阿木娜就行了，你这说好的，现在又辞职，我怎么办。” “就知道你会这样，卓昊，我现在真的很累了，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吧。” 听杜锋这么说了，卓昊无奈只能道，“看你吧，对了，你要真想走的话，不用给我写辞职信，直接走就行了。”卓昊带着气，说罢转身离开。 杜锋没有回答，他盯着显示器许久，最后索性直接关了电脑。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阿木娜的电话就进来了，刚接起来就听电话那端的阿木娜道，“锋哥，他们去道歉了。” “谁？你爸妈？” “嗯，我说过的，一定会让他们道歉的。我一会儿也过去，你来吗？” “好，医院见。”杜锋怕又出什么事儿，肯定是要过去的，随即把这事儿告诉了姐。 第二百六十一章 接受道歉 阿木娜的母亲提出了离婚，阿木娜一心想让父亲道歉，这个时候，木娜父亲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阿木娜给了父亲医院的地址而后告诉杜锋便离开了，父亲看着一言不发的妻子，也是趁着阿木娜离开才问道：“过了这么多年，咱们俩还走不到离婚这步吧？” 木娜母亲道：“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你把我的女儿当女儿了吗？” 父亲不言语，而今却是感到了愧疚，“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我想咱们还不至于离婚。” “事情你都做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些年我跟着你，本想着你能照顾照顾家，你带着儿子过来我也没说什么，我拿你儿子当亲儿子对待，可你是怎么对待我闺女的？我真没想到你会动手打她，就这一点我跟你说，这个婚必须离，至于其他的，你儿子这些年折腾的钱，哪个不是我跟木娜赚来的？你忘记你去年酒喝多了做穿孔手术，是木娜给你凑钱的吗？” 木娜父亲道，“唉，这些我都知道。你跟木娜对我的好，我当然记着。” “行了，行了。我不想说了，赶紧收拾收拾去道歉吧。” “离婚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都这么多年了，离了对孩子们也不好。” “是对你孩子不好吧，我就不该跟你组建家庭。”木娜母亲决绝的说道 木娜母亲说的每句话都像刺一样刺着木娜父亲的心，长时间以来对这对母女俩的依赖，他心里知道木娜母亲说的意思。因为婚姻失败，因为家庭离异后两个家庭才组合到一起，他们俩更是如今少数中年夫妻家庭的真实情况。 来到医院，木娜父亲退缩了，他走在后面。木娜母亲回头看着他，“走啊！做什么呢！” 木娜父亲道：“要不还是你去吧，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不行，今天来主要是你道歉，你现在这样，当初你做什么呢！” 木娜母亲怼着他没话了，只能跟着走。阿木娜刚才提前出来，早早的就在医院走廊等着他们了。见父母来了，便走过去看了一眼父亲，“我还没进去，你们先进去吧，病房就在前面，我等个人。” 木娜父亲没说话，他还在等杜锋。 木娜父亲到病房门口，轻轻地敲门。病房里雨燕跟秀芬聊的正起劲，老杜正出去倒水，就见木娜父亲在门口。他没见过木娜父亲，还以为是有人走错了病房，“您找谁啊？” “谁啊？”雨燕探头冲门外一瞧，“老伴儿，让他们进来吧。” 老杜还纳闷呢，转而反问雨燕，“你认识？” “就是阿木娜的父母，一大早就见过了。” 老杜一听，生气了，“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还嫌这事儿不够乱，给我家人弄成这样，还来做什么啊！” “那个……我们过来道歉。”木娜父亲说道 老杜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雨燕一瞧这俩人左右手还拎着东西呢，怕老杜这执拗的脾气又上来了，忙道，“算了，老伴儿，让他们进来吧，别堵在门口啊。” 听了媳妇的话，老杜这才让他们进来。木娜父母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秀芬见这尴尬的局面，便道，“东西就放那儿吧，别站着了，自己找地坐。” 秀芬说罢，直勾勾的看着木娜父亲，他浑身感觉不自在了。见两人在陪护床上坐下，秀芬道，“怎这么快就想过来道歉了？你不应该向你闺女道歉吗？这儿没必要去道歉。” “他们来都来了，就听他们说什么吧。”雨燕道 木娜母亲捅咕着老伴儿，“说啊！” “那个，季师傅，这次实在抱歉。没想到木娜的事儿，弄成这样，这次季师傅在这里的费用，我们来承担。木娜之前在你这面工作，你也费心了。”阿木娜父亲道，随即弯腰鞠躬。 “弄成哪样啊？会说话吗您？”雨燕因为此事住院，秀芬心里本就不平，却遇到不会说话的木娜父亲，这火更是“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木娜母亲道，“季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多少文化，他不知道现在木娜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不知道怎么道歉，季大姐，你看看这里还要我们怎么做？” 老杜没搭理他们，提着水壶就出去了。秀芬本打算还要说什么，雨燕立马拦住了，而后说道，“娜娜的事情，其实我这老姐妹说的对，你们最应该道歉的就是她，当着那么多人面儿，给孩子一巴掌，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女孩子更要脸面，不知道吗。” “……”两口子没说什么 雨燕又道：“娜娜这孩子平时都挺好的，就是因为家里的缘故，她的选择出了一些问题。现在她被人发律师函，这件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反倒认为这是好事，还以为是你们赚钱的手段，真不知道你们这想法是从哪儿来的？” “真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是她弟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我们才……” “这就是你自己的私心！”木娜母亲直接说道 父亲脸上挂不住了，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秀芬道：“您不是过来道歉的，怎么？想在这里吵吵吗？” 雨燕坐直了身子，看着木娜父亲道，“我跟您说，您是真不懂家庭的重要性！阿木娜一个人跟这儿打拼这么多年，你们除了索取就是索取！现在她出事了，你们来北京不是说帮她一起度过这段日子，而是想着别的事儿，您这做法可真是少见！” 说话间，杜锋和阿木娜也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阿木娜进门就看了看母亲，母亲点点头。 见阿木娜进来，雨燕招呼她坐下来。秀芬忙道，“这你闺女来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不想听他说什么，他已经道过歉了，我不接受！” “看吧，你这样在孩子心里已经有阴影了！”秀芬道，“就不知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动手……” 木娜父亲是道歉了，可闺女不接受还有秀芬的态度，让他显些崩溃，“我这都道歉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雨燕摆手：“行了，行了。道歉我接受，这事儿就这样呗。” “谢谢，谢谢。”木娜母亲替他谢谢雨燕 阿木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雨燕虽接受了道歉，可木娜心里却过意不去，毕竟季阿姨这回还躺在床上呢。 “事儿解决没有？”老杜提着水壶进来，一开口就问道。 雨燕冲着他点点头，“解决了，没事儿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后的真相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可秀芬还有好多话要说，看着木娜，又看看木娜的父母，秀芬道，“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把孩子的前途当成赚钱的工具是最过分的，我这姐妹从未这样住过院，还好我们好说话，要遇到不好说话的，你说该怎么办？” 木娜父亲没有了话，从进了病房到现在，他都一直没话。只有木娜的母亲听着，木娜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比先前更生气了，可却又说不出什么。听着秀芬的话，木娜这一家子顿时感觉到一阵压力。 “哎，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说了。”雨燕看着秀芬道，“你少说点吧，事情都解决了还说什么？” 秀芬自然是为雨燕鸣不平，这气儿是一时半会儿小消不下去了。雨燕继续道，“一个人能在北京立足，是很难的一件事。孩子们为什么要北漂？那是因为需要被认可，需要在大城市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怀揣着梦想来到北京，这些年北京成千上万的北漂都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飘着，可背后呢，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有等着看笑话的，也有等着功成名就后巴结的。孩子是真不容易，我们应该去支持，而不是像你们这样的支持。” 阿木娜听着季阿姨说着这些，热泪盈眶，雨燕说出了所有北漂的心。雨燕这番是苦口婆心，阿木娜一家人都听进去了。木娜父亲走到木娜身边，看着她，终于说了这迟到的一句，“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阿木娜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年的委屈在内心翻涌，她跑出了病房，杜锋见状忙追了上去，“木娜，木娜。” “就让她去吧，这些年苦了她了。”木娜母亲道。 “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雨燕叹息道 阿木娜疾步在走廊里走着，杜锋不敢喊她，只默默的跟在身后。到了医院外，阿木娜走到花坛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没有流泪，只是刚才的那种感觉让自己觉得很窒息。 阿木娜并没有落泪，杜锋从身后走来，阿木娜知道是他，便道，“是不是挺可笑的？” “什么？”杜锋被问懵了 “是不是很可笑……”阿木娜回过头，“没想到会是这样吧，他会向我道歉？都这么多年了，非得在这种事情发生后道歉，他早干什么去了。” 杜锋看着她，久久才道，“或许，他们刚意识到你这些年的不易，也真正懂你了。” 阿木娜苦笑着，“懂我，算了吧。可我从来就没懂过他，他以为这样就冰释前嫌了？可那些伤害是存在的，他以为道歉这件事就能过去吗？我过不去。” “我理解你。”杜锋道，“只是这件事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那还能怎么办呢？” “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家里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掺和，尤其是他的事儿，这个家现在离我越来越远了，北京才是我的家。”阿木娜面无表情的说道 杜锋看着她，眼中是共情，他道，“我也要辞职了。” “辞职？”阿木娜先是一惊，却再次感到愧疚，“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儿连累到你了？我真没用，这件事自己解决不了，反倒是害了这么多人。” 杜峰忙回道，“你这话严重了，怎么会是害呢？辞职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总觉得应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原本以为学了市场营销回国后，和朋友开一家公司创业就可以了，但我想多了，创业没有那么简单。创业比我想象的问题还要多，可能是我走得太急了，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阿木娜点点头，暗自想着：以前几乎是杜峰在打理自己在卓时代的一切事宜，可现在呢？他要辞职了，那自己又该如何选择？跟着卓昊继续卖画？这回的她，是真的陷入了迷茫！ 木娜的父母从医院出来，刚好看到女儿和杜锋在说着什么，父母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你爸妈出来了。”杜锋道 阿木娜回头看了一眼，“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话。” 女儿的眼神，父母是看得清楚的，那是种极致的失望。木娜父亲虽然道歉了，可无济于事。木娜母亲深叹道，“早就种下的种子，现在有了结果，一切都晚了。” “我想在北京待几天，我想得到她的原谅。”木娜父亲道 木娜母亲没有说话，她也想留下来，可并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阿木娜，如今阿木娜对家都已经失望，她不知道阿木娜还会不会回丽江的家。 也就如此，后续的几天，雨燕出院了，就跟没事儿一样；木娜父母还住在酒店，母亲也是看在和父亲最后的情分上，给阿木娜发了几条信息，可阿木娜一条都没有回复。 “还算有诚意，过来道歉了。”老杜跟雨燕、秀芬道，“今儿小锋过来了，怎么没见娟儿啊？昨儿不还在呢？” “忙着呢，咱闺女跟欣欣，还有欣欣找的许律师调查这事儿呢，孩子都跟我说了，花不了多长时间，京华坊的名誉就能恢复了。”雨燕道 “燕儿，我跟你说，这次要是查出来是谁使得坏，你可不能再心软啊。” 雨燕点点头，“肯定！要真有人使坏，那阿木娜就是被利用了，这口气咱都得出！”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周，一周内不见文欣的踪影。杜娟知道这些天文欣和许律师都在为阿木娜侵权的事儿奔波忙碌，也没敢打扰。直到又一个周末来临的时候，文欣和许律师疲惫的出现在大家面前，阿木娜的事情也瞒不住，京华坊所有人都知道了阿木娜“侵权”的事儿，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答案。为此，雨燕也来了好几次，这周对于杜娟来说实在是最为焦灼。 “怎么样了，有信儿没有？”杜娟问 许律师将所有证据都摊开到桌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ip地址，“现在已经有眉目了，这些ip地址我们找技侦看了，都是出自一家工作室，这家工作室是专门做水军的，名叫张扬工作上，网上的这些事儿都是他们弄的。” “水军？娜娜平时跟这些都不打交到，怎么会惹上水军？”格桑道 许律师道，“别急听我说，我们三天前就给这家水军公司发了律师函，他们工作室很小，没多久他们负责人就联系我了，说出了指使他们的公司，是一个叫姚战的指使的，他们将所有抹黑阿木娜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侵权这件事完全是莫须有。” 第二百六十三章 摆桌面上的事儿(上) “姚战？”杜娟印象里有这个名字，可这回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杜娟的想着，文欣直接给了答案，“说姚战的话，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可姚战之前跟卓昊有过来往，而且和卓氏集团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合作。” “对，所以目前看来，姚战这次的目的是针对卓昊的公司，阿木娜是整件事的受害者，只能说姚战这个人把人心拿捏的太到位了。”许律师道，“事情大体就是这样，我看有必要把所有人叫到一起说明一下了。” 杜娟先给弟弟打了电话，杜锋怕卓昊不来，怕卓昊不来，杜锋亲自去了卓时代。这几天杜锋都在公司外的咖啡馆摸鱼，寻找其他的机会。家里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决定要离开卓时代的事儿。 来到卓时代一听阿木娜的事儿调查出了结果，卓昊还是很震惊的。前段时间他把所有的资料、证据都给了阿木娜后，自己便做了甩手掌柜，什么事情也不管了。能在这么快时间调查出一切，他看着前来的杜锋道，“现在就有消息了，其实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说的。” “我姐让大家都过去，我想你毕竟也是阿木娜的领导，你不去多少有点不合适。”杜锋道 已经几天没来公司的杜锋，卓昊并不打算挑毛病，但听到这是杜娟的意思，心里有些不快，“说真的，从认识你到现在，你还真听你姐的话啊。” “这件事都是我姐来管的，现在有结果了，大家还是去看看的好，也让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杜锋没有搭理卓昊的阴阳怪气，直接说道 通知完了卓昊，杜锋直接给阿木娜打了一个电话。当得知自己的事儿终于有了一个结果，阿木娜在电话那头半天都没说出话。 “还在吗，娜娜？” 杜峰的声音比之前温柔了很多，只听那头的阿木娜道，“在的，我这就过去，谢谢你，锋哥。” “放心，今儿咱把所有的事儿都摆在桌面上。”杜锋回道 京华坊这一次是聚的最全的一次，却是一种大家都不喜欢的方式。卓昊也不是头回到这儿，到了京华坊他东瞧瞧西看看，眼里的一切都是新奇，人还没齐的时候，卓昊把京华坊当成了一处打卡地不停地拍照。杜锋见状反感起来，走过去道，“走走走，带你去会议室，别在这儿待着，大家一会还工作呢。” “什么时候对你姐的工作室这么了解啊，说实话，你不是想自己单干吗？我看倒不如加入你姐的工作室也挺好的。” 没错，对于自己离开卓时代，卓昊的心里一点都不痛快，一有机会就阴阳怪气起来，这么长时间的“哥们”处成这样，杜锋很讨厌现在的他。 这话给杜锋怼的没了思路，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呢，就听旁边一个声音说道，“我儿子要真进了京华坊，那一定很优秀，最起码不用受这酸气儿，都是一个公司的，这嘛呢，阴阳怪气的。” 是雨燕，前两日刚从医院出来后，跟家里调养了两天，状态还算不错。大家是没想到今儿雨燕也会来，在看身后，紧跟着柳天。柳天是代表秀芬过来的，卓昊也已经好久没见雨燕了，一听这话，便忙打招呼，“阿姨好……您这身体不碍事吧。” 刚才还是怼自己的儿子，这回就变了口风。雨燕是向来就烦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便没有搭理卓昊的话，而是对杜峰道，“对了，小天我叫来的，他现在跟王府文创那面对接。” 杜锋点头道，“听我姐讲过几句，这几次都麻烦你了。” “没事儿，那面也是希望京华坊赶紧从这件事中脱离出来，好让项目继续。”柳天说道 这一来一回的，杜锋和柳天之间已经没有了那些琐碎的事儿，先前两人还有过一些矛盾，可现在两人都快成一家人了。卓昊无趣，便自己去了会议室。会议室文欣和许律师正在整理着最后的资料，京华坊其他员工都坐在一旁，见卓昊进来大家都没怎么搭理。李维安、格桑看卓昊的眼神，都有些敌意，因为在卓昊来之前，大家都大体知道了这件事跟卓昊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稍等了一会，卓昊不停的看时间，正巧也被文欣看见，便道，“卓总别着急啊，咱的当事人还没来呢。” “我不着急，今儿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卓昊说道，随手将手机扣在桌子上，文欣口中所说的当事人必是阿木娜，这回阿木娜还没来，卓昊心里是没有任何波澜，看着文欣、许律师在忙碌，又看看大家，他觉得自己是很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的，“文总，许律，我给你们提供的那些材料和证据都有用吧，也算是帮到了你们？” 许律师见多识广，第一次见卓昊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对于这种人她是有办法，便直接说道，“卓总给的东西仅仅是表面上的，更多的证据还是我们深挖后才得到的，但这次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件事跟卓总您也有一些关系。” “我？”许律师这算是说到了重点，一听跟自己有关系，卓昊紧张起来，一连三问，“不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跟我有关系了，我一个帮你们提供证据的，怎么还牵扯上我了呢？” “等娜娜到了，就知道了。”文欣道 这回的卓昊可不像刚才一样舒服的坐着，现在他也需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这事儿要真跟自己有关系，那自己在父亲那面又失去了信任。 正说着刚好雨燕、杜娟、杜锋、柳天四人进了会议室，杜锋看了一眼手机，又出去了一趟，不会儿的功夫阿木娜跟着杜锋进来了。会议室满满当当坐满了人，阿木娜见此立马紧张起来，卓昊见阿木娜招手打招呼，阿木娜点头回应，这个招呼可能会稍微缓解一下他的紧张吧。 见人都到齐了，文欣直接说道，“人我就不多介绍了，毕竟这是一个说明会，大体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许律师，您就直接开始吧。” 主场交给了许律师，许律师飒气十足，没有说话，先是将整理好的资料一一摆放在大家面前，这才道，“整件事的说明，我这里打印了很多，现在人手一份，大家先看，相信看完后，大家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卓昊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刚才文欣跟自己说的话越来越不对劲。先前看着都是自己提供给许律的证据材料，心里有几分欣喜，可慢慢往后翻看的时候，卓昊的眼睛都直了。不得不说这回文欣请的许律出马，的确非同凡响，卓昊提供的那一点资料，根本就不算什么。看着后几页的证据和连接的关键人物（姚战），卓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摆桌面上的事儿(中) 他额头的青筋突起，正想拍桌子发火，不想刚抬头的时候，就见到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卓昊这回憋不住了，直接道，“不是！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这里面都是姚战搞的鬼，跟我卓时代没有任何关系。” 卓昊说罢，将资料扔在桌上。 在场所有人最生气的还是杜锋，听卓昊慌忙想给自己撇清关系，便直接说道，“我早就说过你不要跟姚战这种人合作、来往，你就是不听，看看现在，这成什么了。” 卓昊最“怕”的就是杜锋不理解自己，这么一说，自己倒冤枉起来，“杜锋！你太可笑了吧，这出了事儿都赖我是吧，还是说你早就看不惯我了。姚战来公司找合作，我当初可是当着你的面拒绝的，后面他找过我，我也拒绝过他！这件事完全就是他的栽赃，难道你看不出来？” “你敢说你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杜锋灵魂一问，卓昊安静了，他努力回想着杜锋的这句话。 想着，想着……的确，确有其事！ 上次在酒吧买醉的时候，自己就是被姚战接走的，那晚是隐约说了一些话，想到此卓昊道，“那当时也是说的酒话，都喝醉了，我还能说什么话！再说了，酒话怎么能信呢！” 一番争吵，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出了卓昊和杜锋的关系，双方已经不再信任。雨燕低声向杜娟问道，“你弟他们的关系怎么都变成这样了，现在是不在他那儿干了？” “妈，小锋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看来，是彻底干不了了。” 雨燕点头，刚才儿子跟卓昊的这番争议，雨燕开始心疼起来，她只觉得儿子跟着卓昊的这段时间完全是荒废了。 许律师讲话，阻止了继续的争吵，“你们俩都别吵了，今天大家过来是解决阿木娜的事儿，而不是吵架。这件事很简单，这段时间我们调查的也很清楚。要从根上说，其实和卓昊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从我们调查的账号可以看出，大概是在20多天前，这些账号就已经创建好了，那20多天前刚好是阿木娜入职卓时代的日子，所以说这些人就是针对卓时代的。” “针对我？干嘛针对我！”卓昊的气还没消，许律的这个消息更让他气愤，“我现在就打电话，姚战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 “卓总您先别急，先听我说完。”许律阻止道，而后顿了顿道，“首先，姚战是老道的生意人，他不会把这盆脏水招惹到自己头上。我们调查过了，姚战雇了一个名叫张扬的水军工作室来做这件事，你现在去找他对峙，已经晚了。这是姚战的通用手段，以往在跟卓氏集团合作的过程中，姚战就用过这种方法，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我爸？”卓昊惊住了，回想起种种点滴，因为姚战的事儿自己还跟父亲有过争吵，而父亲一向烦姚战，卓昊这回终于明白了。 文欣接着道，“姚战是那种只要你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会当真的人。你要不承诺，权当没事儿；你要承诺了什么东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达到，他不会放过你的。生意，本就是自愿的事儿，只是姚战这些年的做法，让很多同行避让不及，你却还招惹他，你答应过的事情没有做到，他就会给你使绊儿。” 被文欣这么一说，卓昊自觉得更冤枉了，“文总说的在理儿，生意的事情看缘分，这大家都知道，他怎么能这样，我一句酒话他都信？” 文欣道，“这件事怎么处理是你跟姚战的事儿，但今天我们的重点是阿木娜，阿木娜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她是在为你的公司背锅，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卓昊没话了，阿木娜看着他，希望他能够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毕竟现在她还在卓时代，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卓昊的一个态度，见卓昊久久未回答，杜锋急了，“你倒是说话啊，现在阿木娜是你公司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消除影响的，阿木娜这件事不仅对我公司有影响，还会影响后面的展会论坛。”卓昊许久才道，“现在这事儿成了这样，那我也是头回遇到，我只能尽我能力消除影响。” 无力的回答，大家都不满意，阿木娜眼神中只剩下失望。许律道，“以卓氏集团的能力，消除这件事的影响应该是绰绰有余吧，卓氏的公关团队可是一流的，姚战这样的毒瘤在行业里，应该要得到惩罚。” 说到这儿，卓昊又沉默了，卓昊开公司多年，失败多年。可这回也是头回遇到官司的，他不想依靠父亲去处理这事儿。 见卓昊不语，文欣直接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卓总，您想在大卓总面前证明自己，这个我们理解。那这样，阿木娜的事儿您不用管了，我们全权负责，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联系那家水军公司发了律师函，他们也同意将所有不利于阿木娜的言论下线处理，并且发出道歉信，至于姚战那面，许律的人已经过去谈了，估计那面是已经金蝉脱壳了，这件事的处理也就只能这样了。” 杜娟看着阿木娜问道，“娜娜？这样处理你觉得怎么样，主要是姚战那面太狡猾了，抓不住把柄，你还小，我们不想让你陷入太深。”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阿木娜很满意这样的处理，她含着泪起身，从三个方向分别向大家鞠躬致谢，杜娟开玩笑道，“别鞠躬了，娜娜这段时间尽给我们鞠躬了，省省腰吧。” 大家都笑了，阿木娜许久未见京华坊这些老朋友的笑，这回她感到了温暖，那前所未有的温暖。 卓昊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大家笑完，他问文欣，“文总，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法，为什么还要问我？你们的方法就很好啊，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文欣欲哭无泪，她看着许律，又看看杜娟，她是真没想到卓昊会说出这样无脑的话来。 雨燕轻声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的说道，“孩子，大家都在看你的一个态度，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件事不管怎么处理，文欣她们都会为阿木娜处理的，毕竟阿木娜也在京华坊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这孩子到了你们那儿，给你们带来的价值可比我们这儿多很多吧，这孩子也算是为你们公司做了贡献，现在她遇到事儿了，别的不说，老板的态度是最重要的。你一心考虑着自己的面子，证明自己，真的就少了一些担当。” 话落，大家纷纷赞同。卓昊这回更恼火了，可他面前是比自己年长的前辈，他只能忍着。 第二百六十五章 摆桌面上的事儿(下)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水军公司那面这次配合的还算不错，杜总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了，但卓总您跟姚战熟悉，这件事还得你出面跟姚知会一声，这次是京华坊大气放过他了，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情，那什么样的结果，我也说不准。”许律这句话也是刺激到了卓昊，他起身要离开，可临走还要带走阿木娜，“娜娜，现在事儿解决了，跟我回公司准备展会的事儿。” 这次的事儿上，阿木娜认清了卓昊的态度，更看清楚了卓昊是什么人，正如大家所言卓昊就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一心想着用成绩成就自己，丝毫不顾阿木娜的心情，到这里了，阿木娜果断地选择了拒绝，“卓总，我不回去了，我要离开卓时代。” 对卓昊来说，阿木娜的选择无疑是接连的打击，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卓昊冷笑道，“不是，阿木娜连你都要背叛我是吗？” “我没有背叛，卓总。是我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公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存在背叛一说。”从之前的恭敬到如今的冷冰冰，阿木娜已经看透了一切。 本就已经起身的卓昊，见在场所有人都坐着，阿木娜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卓昊往后一撤，脚刚好碰到椅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转身离开。 杜锋没想到阿木娜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他惊讶的看着阿木娜。除杜锋我，这个选择也是大家没有想到的，见卓昊走远了，大家并不关系他是否离开，这次让他来本就是让他听一听。文欣直接问起阿木娜，“娜娜，你从他那儿辞职了，不是跟他已经签合同了吗？” “她后面的事情我去谈吧，卓昊是负气离开的，我怕阿木娜去了，卓昊会迁怒于她。”杜锋道，“要么就过几天再去吧。” 阿木娜道，“好，我过几天自己去就行，他当时跟我签的合同有写我可以随时退出，我来卓时代签的仅仅是兼职合同。” “兼职的？我以为你签的全约呢！”文欣道，“那你离开卓时代，自己有什么打算？” 阿木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暂时未考虑工作的事儿，便道，“他们在北京待了有段时间了，我想还是给送回老家吧。现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了，他所有的希望也破灭了，也该回去了。” 大家知道阿木娜所指的便是自己的父母，想来也对，目前最棘手的事儿就在于此。 见阿木娜未提对工作的打算，雨燕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难以相信。她看着阿木娜，看上去难以启齿了好几次，而后道，“娜娜，你还愿意留在这里吗？” 杜娟、文欣惊讶地看着雨燕，不过格桑眼中倒是闪过一道期许的目光，雨燕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接着说道，“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说了什么。不管之前她是怎么选择的，不管之前的选择算不算错误，但每个人都要一个机会。能看出来，阿木娜对这里还有感情，这个机会不如交给她自己选择。” 经过这件事后，阿木娜的心是定了下来，可面对雨燕突然的邀约，阿木娜慌了，她已经不敢答应了，这时才是更为艰难的决择。 见母亲都这么说了，杜娟也应了母亲的提议，随之点头道，“娜娜，考虑考虑吧，京华坊彩绘师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虽然说你是转行进来的，可你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得到。你的脾气性格大家也知道，但这东西是先天形成的，后天咱们慢慢磨合就可以了，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文欣没有说话，仅仅是点头。 格桑小声道，“留下来吧，娜娜。” 想起过往的种种，阿木娜自觉得还是对不起京华坊的这些小伙伴，可这回的盛邀难以拒绝，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谢谢你们的信任，这次事情我知道娟姐和欣姐一直在跑前跑后，才让这件事这么快平息。现在又给了我重新回到京华坊的机会，我真的受之有愧，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我觉得我没有权利再得到你们的原谅，这段时间这事儿也给我折腾够呛，我想先缓几天，重新找个房子……” “那也行，娜娜，京华坊你想来的话，我们随时欢迎，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们，我们来解决。”听阿木娜说完，雨燕也觉得在理儿，她离开了卓时代，就代表这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雨燕会留住她，等散会了，文欣送走许律师回到京华坊，见雨燕还在，文欣便问道，“季阿姨，你怎么会想到留下娜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孩子当初离开的时候有些果断，你可能会觉得不讲人情。可这就是她要经历的事儿，人啊，只要是经历了事儿，就一定会发生改变，每个人都需要一场成长。” “可她要是……” “放心吧，娜娜也是那种感恩的孩子，这次你跟娟儿帮她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心里念着呢。再说了，现在京华坊要赶紧步入下一阶段，到现在你们的招聘挂出去这么久了，招到人了吗？” 雨燕一语中的，文欣虽然和王府文创对接着京剧系列绢人的事儿，可唯一的难点就是这段时间真的连一个合适的人都没有招来，这是硬伤。见文欣不语，雨燕继续说道，“所以啊，只要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还有一丝回来的心，就让她回来吧。娜娜这孩子离开卓时代，对卓时代来说是很大的损失，卓昊可不是那省油的灯，你觉得她会很容易就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吗？” “让她留下吧，欣欣。”杜娟刚和柳天聊完恢复合作的事儿，一进门就听到文欣的质疑，便道，“之前我跟娜娜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她对绢艺还没有说到一个讨厌的地步，最起码还是有兴趣的，她现在这样，也不完全是她的错，该包容就包容吧。” 见母女俩都这么说了，文欣应了，“行，那就留下她吧，希望她能明白大家一番苦心。” “北京的精神讲究一个包容，咱也得做一个新时代的北京人啊。”雨燕逗趣道，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背书”，可雨燕说出来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阿木娜这件事的真相，人尽皆知。一张脸望着落地窗下行驶的车流，原本正常的脸逐渐变得扭曲了，他手里拿着电话，跟电话里的人掰扯着什么，只听他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当时是你们接的这个业务，现在出事儿了，应该考虑一下自身，而不是来质问我。再说了，你们水军公司不就是做这个的吗？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出了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也就这样了 电话那头也暴躁起来，“我们是在做水军，可像您这样无辜栽赃一个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现在人家网开一面，才没有追究你，你真当人家不知道是你？” “那你们拿钱的时候不也挺开心？” “你这种无赖，早晚会有报应！”对方挂断了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的这人，是姚战。这招金蝉脱壳，他用的是炉火纯青。 他正得意着，就听见门外闹了起来。声音都传入了办公室，“让我进去！姚战，你给我滚出来！” 是卓昊，姚战当然知道，他没想到卓昊会闹到这儿来，他的公司比起卓昊来说规模是很大，而他更要面子，卓昊在门外这么一喊，姚战立马就出去了。见工位的员工都冲着门外张望，就使劲了咳嗽了两声，大家立马恢复了原状，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前台想拦卓昊，却怎么也拦不住，卓昊几步就冲到了姚战面前。卓昊的阵势，姚战也慌了起来。等卓昊彻底站在了自己面前，姚战忙道，“卓总，有什么事儿咱出去说。” 卓昊丝毫不听，对着姚战直接问道，“我问你，阿木娜的事情是你搞的鬼对吗？” “什么阿木娜？阿木娜是谁？” 见姚战装傻充愣，卓昊气就上来了，直接道，“我说阿木娜！你不会不认识吧。” 一提阿木娜，工位里知道此事的几位员工，眼神躲闪，忙低下头忙碌手中的工作，这一幕也刚好被卓昊看到，卓昊再次问道，“阿木娜的是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只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见卓昊如此“强势”的质问，姚战倒也是承认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现在这件事你们不是都解决了吗？” “好！”卓昊点点头，咬着牙正想离开，姚战以为万事大吉，却没想到下一秒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卓昊的一拳。姚战先是懵，这一拳打过来，姚战躲不及，顿时觉得嘴里一阵血味，用手擦擦嘴角，使劲的吐了几口，他倒是没有还手，而是冲着前台大喊道，“保安！” “不用你叫，我自己走！”卓昊甩了甩手，扭头离开 姚战是没想到卓昊会对自己动手，而且还是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刚从懵中回过神，姚战回头一瞧，员工们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对姚战来说，被打是小事，被打了面子才是大事，见此状姚战暴吼道，“看什么看！都不用工作了啊，不想干的现在就滚蛋！” 姚战骂骂咧咧的回了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中只有怒火，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卓昊，你给我等着！” 前台叫的是写字楼物业的保安，这回才来到公司。到了办公室，见姚战正在擦着嘴边的血，姚战一瞧更来气了，“刚才他进来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都被打了知道吗？这写字楼的安全，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您好，您说的是谁？” 保安压根不知道姚战所指何人，一句问话更是让姚战冒火，冲着他们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保安无故被溜了一趟，其中一位道，“个人的恩怨尽量不要带到这里来，不然真出了事儿，我们可说不清。” “出去！”姚战呵斥道 事情最终解决了，卓昊打了姚战一拳，心里也憋着气。回道公司后，卓昊便把已经准备好的阿木娜的海报全部撕了，连立在公司门口的展架也都拆卸了！仅有的几个员工看着卓昊暴躁，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到了下班点，公司的人纷纷走了。卓昊浑身劳累，瘫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的狼藉，他冷笑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卓昊知道是杜锋，可他现在来又有什么用！ 看着地上撕毁的海报，还有散落一地展会资料。杜锋没有说话，而是一张张捡起来，卓昊见杜锋此举，从地上蹦起来，用力打掉了杜锋手中已经收捡的资料，而后冷冰冰的说道，“假惺惺的做什么，这回你满意了吧。” 看着自己捡起来的资料又散落一地，杜锋回道，“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你冲她撒什么火！”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卓昊指着一地的狼藉，大笑起来，而后比杜锋还冷静地说道，“是不是以为离开了你们这些人，我就起不来了？从公司刚成立，你就一直事事的，我看在咱俩是哥们的面子上，处处迁就你，你做事畏首畏尾，才弄成现在这样；阿木娜，我一声一声的老师叫着，让她住别墅，开的工资比你姐工作室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可到头呢，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拿我当什么了。” 杜锋道，“卓昊，没有人怪你，大家都知道我们是被姚战算计了，我离开这里是因为我很想……” “别说了，你很想休息休息，冷静一段时间，对吧。”卓昊接过杜锋的话说，“这些理由就不用说了，你们都累了，都想离开这里，就我不累！” 见卓昊还带着气，杜锋也不想说什么，还是离开的好。可正当杜锋转身离开的时候，卓昊叫住了他，“杜锋，你今儿来是有事儿吧，是事儿直接说，是想自己离职，还是帮着阿木娜办离职。人事的电脑就在那里，你自己去弄！要走就走的彻底一些，删除你们所有的档案。” 杜锋本无此意，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卓昊，可被卓昊这么一说，他倒是听了卓昊的话，他知道这样对卓昊来说又是一次伤害，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卓昊不想看到杜锋，见杜锋真的走进了人力的办公室，便丢下一句话后自行离开了，“弄完后记得锁门，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杜锋不知道和卓昊之间的感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步，他替阿木娜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他不想让阿木娜受第二次伤害，在弄完了人事档案后，杜锋将卓昊撕毁的海报、资料全部收拾了一遍，毕竟他的公司明儿还是有人上班的，这是对卓昊最后的体面了，这段关系，也就这样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借酒不浇愁 胡同里吹来的风，杜锋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今晚的胡同异常安静，人们都聚到胡同口的烧烤店了，小店虽然小，可从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和笑声，杜锋径直走了进去，座位也只剩下一个了。 老板认得杜锋，热情的招呼着，“可有时间没瞅见你了，快坐想吃点什么。” “我看看。”杜锋接过菜单看了起来 “行，您先看，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招呼我就行。” 杜锋点完后，先是来了一瓶冰啤酒，倒进杯中一饮而尽。帘一掀，只见柳天也进来了，柳天还未瞧见杜锋，见店里满座，就想离开。杜锋忙冲着柳天招手，柳天这才瞧见，走过去道，“你在这儿啊，刚才看着人满没瞅见你。” 杜锋道，“今儿突然想喝点了，就来看看，他家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我倒是常来，只是现在很少喝酒，你跟这儿是一个人喝酒，借酒消愁啊？”柳天道 正说着老板应了过来，见柳天来了，同样的热情，“小天也过来了，你还是老样子？” 柳天点头，看着杜锋一脸愁容，又一杯杯的喝酒，便问道，“瞧你这么愁，是在为阿木娜的事儿？事儿不是都解决了？” 杜锋道，“没错，事儿是解决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实话跟你说吧，今儿我刚辞职，接下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从卓时代吗？”柳天问道 “是啊，之前觉得跟那儿应该会干出一些成绩，可现在觉得做一些到底有什么用呢？这次的事儿把家人也伤害了，弄得我妈都住院了……”杜锋说着愧疚起来，自责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在阿木娜这件事上，柳天也没有置身事外，他知道这一切的始末。见杜锋自责，也是安慰起他来，“干嘛这么说自己呢，这件事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只是遇到的人有问题罢了。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不管是对你还是阿木娜，都是一个教训，但真的没必要自责。” “话是这么说，但真没想到会伤害到家人。”杜锋说罢，又喝了一杯 两人聊了几句闲天，时间便已经过了些。桌上的啤酒瓶子是越来越多了，杜锋满脸通红。柳天在旁劝着他，“少喝点吧你，别喝那么多了，啤酒喝多了也上头。” 杜锋的确是上头了，见柳天劝着自己，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阿木娜的事情倒是记不清了，反倒是自己姐姐的事儿，却记得清楚，竟然委托起柳天来，“柳天，你不知道，我姐姐这些年不容易。尤其是做绢人这段时间，她把自己熬得太苦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柳天自然知道杜娟是辛苦，说道，“非遗难做，可要是打开了局面，就会好很多。你放心吧，你姐那面的事儿我也会盯着，正好现在跟你姐这面也有些合作，这要是做好了，那后面就会轻松很多。” “不说工作的事儿，柳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杜锋摆着手，声音大了一些。 柳天自然知道，可这种话要是说出来，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杜锋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姐的意思，我姐这些年辛苦，其实你来照顾她的话，我很放心。我姐现在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对感情是一点都不关注，你要是喜欢她的话，你就去追吧，去表白啊。” 杜锋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柳天没想到杜锋会把自己的姐姐委托给自己。可这回的杜锋借着酒劲，柳天也只好说道，“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回胡同的时候，杜锋都忘记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旁边一个人一直扶着自己，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杜锋就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对柳天说道，“你给我姐打电话，让她出来开门。喝醉酒这事儿可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上几次知道就担心了我好就，不能……不能让他们担心。” 柳天拿出手机一瞅，这会儿都已经凌晨十二点了，给杜娟打电话合适吗？忙说道，“都这个点了，给她打过去不合适吧。” 杜锋一听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打电话，说送我回来了，就得了。” 柳天照着杜锋说的做了，不过柳天没想到的是，杜娟接电话的速度倒是很快，一接通柳天还没说话，杜娟那头倒先问了起来，“怎么了柳天，有什么事儿？” “哦……那个，我那个送你弟弟回来的，现在就在门外，他喝醉了。” “行，我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不会儿的功夫杜娟跟睡衣上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怕打扰父母，就连开门杜娟都是小心翼翼的。一见柳天正搀扶着摇摇晃晃、满嘴胡咧咧的杜锋，低声问柳天道，“你俩怎么喝到一起去了？还喝这么多。” 柳天忙解释道，“我没喝啊，都是他一个人喝的。” “你没喝？你灌他的？”杜娟这脑回路着实让柳天叹服 柳天哭笑不得道，“哪有，我是去胡同口烤肉店，刚巧碰到他在那儿，今晚要不是我在的话，估计你弟要一个人买醉了。” “这样啊，麻烦你了。哎，他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喝过这么多酒。” “是这次阿木娜的事儿闹的，而且你不知道，你弟今儿正式辞职了，喝酒中途倒是听他说了几句，现在跟卓时代那面的关系闹僵了。” 杜娟了解弟弟，看着迷糊中的杜锋道，“我弟吧，嘴上不那么灵光，很可能一句话出来就得罪人了，估计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卓昊不舒服了。离职就离职吧，我们家一直都盼着呢，就怕他在卓昊那里吃亏。” “姐！”杜峰突然喊了一声姐，杜娟险些被吓到，又听杜锋接着说道，“柳天，你可不能让我姐吃亏啊，你可要好好的保护我姐，你俩以后是要生活一辈子的。” “嘘！这……这是真醉了啊。”杜娟羞涩起来，看着柳天道，“你……你别介意啊，别听他胡咧咧，这回脑子乱着呢，自己说什么肯定不知道！” 柳天顺着杜娟道，“不听他的，你赶紧给他送进去吧，你自己也穿这么少，赶紧进屋吧，别着凉了。” “行，那我就进屋了，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杜娟跟柳天说道 看着柳天到了家，杜娟才放心的关上门，回头一瞧杜锋，不见了人影。却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低头一看杜锋正蹲在地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z161次列车(上) “怎么蹲这儿了，起来起来回屋去。明知道自己胃寒，还喝这么多，还有你跟我打电话做什么，自己喝酒还怕爸妈瞅见啊。” 借着醉意杜锋道，“这不是……怕家大人担心，其实没喝多少，就是心烦。” “行了行了，别烦了，不想让爸妈知道，就早点回屋吧。什么都不许想了，辞职的事儿也不许想啊，好好休息一晚上，有啥事儿明天再说。”杜娟把弟弟扶回屋，自己累得满头汗。醉瘫的杜锋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趴趴的。 杜娟蹑手蹑脚回屋，见父母屋里灯没亮，自己也赶紧闭灯睡觉。 酒醉的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会是新的开始吗？阿木娜从住的酒店退房，来到父母住的酒店，可一推门房间里空空如也，爸妈都不在了。阿木娜到了里屋一瞧，就连行李也不在了。 阿木娜紧张，跑到走廊刚好遇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便问道，“阿姨，您看见这房的客人了吗？” “8221是吗？刚才看见走了，跟前台说是退房了。” “退房？”阿木娜一路小跑又跑到前台，一问果然得知父母的确已经离开了酒店。 前台拿出一封信递给阿木娜道，“这是你爸妈让我转交给你的，他们一大早七点多就走了，在我们这儿打了车，直接去了西站。” “好，谢谢您。”阿木娜追到酒店外，打车也直奔西站。一路上给爸妈打电话，就是不接。 她打开信件，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上面很简单的写了一句话：木娜，你在北京好好的加油吧，这回是我们错了，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打扰你，我们就回去了。 一见落款是母亲，阿木娜自语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是的。” 阿木娜不理会信的内容，在车上一个劲的打电话。见爸妈电话都不接，阿木娜急了，也只好发了一条信息：妈，我现在就往西站走，你们等会儿，我有话跟你们说。 还是这条信息管用，不会儿功夫就见母亲回了一句：我们在候车室。 阿木娜知道父母亲没多大文化，她记得很清楚，父母亲前些日子刚来北京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地儿，倒给自己急的团团转。这回不同，她知道两口气要回丽江，一进候车大厅便开始在大屏幕上寻找着前往昆明的列车车次，随之便找到了对应的候车室。 西站的候车室，每间候车室都有三个通往站台的过道。一排排的椅子上坐满了即将过安检的人们，还有坐在椅子上的人们。一眼望去，人山人海的不知道从何处找寻。 电子屏上显示出z161次的列车，阿木娜就挨个人的看着找。 再次打电话，爸妈依旧不接。阿木娜着急，继续在人群中找寻。 几圈下来，还好看到了他们。阿木娜走到他们身后，爸妈并未察觉。母亲看着手机的未接，想打过去却又按断了。再看父亲，坐在一遍看着母亲的手机，一言不发。 阿木娜在身后说道，“妈，怎么不打过来呢？” 爸妈同时回头，见了阿木娜。母亲又忙将头扭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看得出眼中噙着泪花。 阿木娜坐在旁边问道，“妈，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是我把你们接过来的，现在要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打算这样招呼不打回去？” 母亲自然没法回答阿木娜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候车厅喧嚣的声音大了起来，阿木娜一家三口就这样安静了坐了一会儿，父亲开口说道，“木娜，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我也知道我做了什么，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这次我跟你妈来北京，反倒是给你添乱了，是打扰了你原本安静的生活……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这是父亲的第二次道歉，阿木娜并不能全部接受，即便现在到了车站分别的时候，这时阿木娜最想听的话，是母亲的。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这样的态度，这可不像平时的他。 阿木娜回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北京，现在跟我回去，接下来的日子我好好带你们玩几天再回去吧。” 这事儿闹得，母亲压根没有了玩的心思，她拒绝道，“木娜，还是算了吧。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玩的心情，现在只想回家，这次我跟着他过来，目的也不是为了看你，那目的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木娜，你在这里有一帮爱你的、护着你的好朋友、好同事，我们这些年只知道索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母亲说的真切，阿木娜道，“妈，您别这么说，这件事你不用自责，其实这段时间我也迷失了自己，我也该重新寻找方向了。可您千万不要自责，您要是自责了，这事儿我怕一时半会过不去的，我心里承受不了那么多事儿的。” “你们俩先聊，我去趟厕所。”父亲起身离开 阿木娜突然发现，父亲自打上次事儿后，就变得唯唯诺诺。见父亲离开了，母亲对阿木娜说了几句心里话，也是解除了阿木娜的疑惑，“其实，这次回去后，我打算跟他离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次我已经决定好了。” 离婚的事儿，前些日子阿木娜的确听过父母两人吵过，可这回母亲又把这件事重新提起，阿木娜知道母亲这回来真的了。她没有发表意见，她心里对这位养父也有很大的看法，只是担心母亲，“妈，那您想过没有。离婚后你怎么办？家里怎么办？其实从您的角度来说，您离婚不离婚我都无所谓，只是不想让您过受苦的日子，我也能照顾好您。” 母亲叹了一口气道，“本就是搭伙过日子的，这些年也是凑凑活活的过了，但这次他让我很失望，他对你的变本加厉，让我也意识到，我没有做好一个好母亲，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这日子我还有什么过头。他儿子，从一开始我就当亲儿子看待，没动过一手指头，可他这次……哎，木娜，这你就别管了，你就好好的待在北京，等过年了过节了，有空就回来看看妈。这日子，一个人也能过，我也相信能过好。” 一定是养父怕离婚，所以才大改态度，阿木娜心里有答案了。那一巴掌后，阿木娜做不到百分百的宽容，她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会一直记着。此时的她，更希望父母离婚，她不知道她的这种想法是不是过于偏激，原生所带来的创伤加上这次，她的心已经逐渐变硬了，仅仅在亲情这块。 阿木娜道，“妈，您放心，我会经常回去看您的。我相信我肯定能照顾好您的，这些年以来对他和他儿子，您付出的也已经够多了。” 母亲惊讶的看着阿木娜，道，“木娜，我原本以为你会劝我，劝我不要离婚。不过你的决定是出乎我意料的，你现在的决定，我也能理解，这些年家里都亏欠着你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z161次列车(下) 过了这么多年，阿木娜知道母亲和养父还有些感情，毕竟在一起生活的时日也不短了。想到这里阿木娜又道，“妈，您自己看吧，这是您的感情，我不过多参与。对了，你们去昆明的票已经买了吗？要不退了吧，我还是想带你们玩几天。” “算了，就这样吧。”母亲摆摆手，阿木娜回头刚好见父亲也正往过走，就不再说话了。 距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阿木娜想希望他们留下来玩几天。可临近的时间越近，阿木娜所坚持的冷漠就越多。爸妈的事儿已成定局，她没有去劝说任何一方。 “开往昆明的z161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请所有前往的旅客排队检票……”报站声来了，连着重复了三遍，就像是催促着木娜的父母回家。 母亲拿起行李开始排队，父亲紧跟其后，一家人即将分别。人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来，全都拥入检票口，虽然是有序的排着队，可明显感觉到拥挤。阿木娜努力在人群中找寻着一个能看到母亲的角度，她被人群拥着向前，母亲回头道，“行了，木娜回去吧，我们要进去了。” “妈……”木娜依依不舍，可人群中母女俩想要相拥，都成了奢侈。 “回吧，回吧。”母亲对木娜摆手 只能看着父母随着人潮，进了站台。她只觉得刚才还拥挤的候车室，瞬间就清闲下来了，不会儿检票这道门前就剩了阿木娜一人。 检票员冲着阿木娜喊道，“姑娘，检票吗？得抓紧时间了。” 阿木娜摇摇头，回道，“我来送人的。” 站在候车室，通过楼上的窗户能从侧面的角度看到爸妈所乘坐的列车，阿木娜一直看着那列车，直到它在一声“呜”的长鸣后离开站台，阿木娜才离开。爸妈这回来到了北京，又仿佛没有来。 事情算是结束了，可阿木娜只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为了阿木娜的事儿，文欣忙碌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家。她记得和父亲的约定，约在一起吃饭这事儿，只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父亲怕是早就忘记了吧，又或者说，父亲回到了南京。 今儿做收尾的工作，完事后已经凌晨一点了。文欣像往常一样回了家，这段时间家就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了其他意义可言。推开门灯是亮的，屋子里飘着一股菜香味，她这屋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炒菜的味道了。困意满满的文欣顿时就精神了，餐桌上都是做好的饭菜，只听一阵脚步，是父亲端着最后的汤走出来了。 “爸？”文欣惊诧，“爸，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一直都用你妈的生日，这还不简单。”父亲说罢，看看时间，“怎么，现在在这家小工作室，每天都这个时候回家吗？” 父亲来了，文欣心里是高兴的，回道，“没有，这段时间工作室有些事儿，今儿才算是忙完。爸，您上次来北京后一直没回去？一直在北京待着？” 父亲摇头，“没有，中途回去了一次，我也是昨儿刚过来的。本想昨儿带你去外面吃，等了半天你没来，我就走了。怎么，没发现屋里缺什么了？” 父亲这一说，文欣忙跑进自己屋子一瞧，衣柜里原先的衣服都不在了，倒是换上了一批新的。文欣道，“爸，我那些衣服呢？这……这些怎么都是新的？” “都送去干洗了，放在衣柜里也不知道放樟脑丸，都放出味儿了，这么大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又是穿完后就扔衣柜里了吧。” 果然还是父亲了解自己，见文欣难以回答，父亲也不再为难，便道，“行了，赶紧洗手吃饭吧，这都半夜了，这饭是晚饭还是夜宵？” “就当成夜宵吃，爸。” 父女俩的聊天还算是轻松的，两人也好久没聚了。文欣也好久没有吃到父亲做的菜了，吃了几口文欣闲聊问道，“爸，你现在公司那面不忙吗？怎么还有空来北京？” “这儿有你啊，以前在南京的时候，平日里就能见着你。现在好了，你跑到北京又不肯回去，那我不得勤跑着来。” 文欣自愧这些日子冷落了父亲，解释道，“这阵子工作室的确太忙了，我想等稳定下来后，到时候我经常回去看您。” 这话，父亲心里是欣慰的。从反对她来北京到如今的支持，这时间长了，仿佛父女俩都理解了彼此的生活和需要。 “欣欣，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吃着吃着，父亲突然郑重地问了起来 文欣没有注意，而后一想，忙放下筷子，“我怎么……连妈的祭日都忘了？爸，我……” 文欣是自责的，以往的日子，因为老妈离世的事儿，她不知道跟父亲吵了多少次架，可现在偏偏是自己忘记了这日子。 父亲没有责备文欣，而是道，“你妈也走了这么多年，每年这时候我是最想她。今年就想着跟你一起吃个饭，好让你妈也看看，咱父女俩不再像以前那样吵了。” 文欣点头，她突然理解了父亲的忙，因为她这个时候也忙得不可开交，忘记了这重要的日子。她道，“妈一定会看到的。” 说完过往的事儿，父女俩吃了这顿饭。直到文欣在洗碗的时候，父亲进厨房看着她。文欣回头道，“爸，您回屋休息吧，这都这么晚了。” “没事儿，不困，跟你聊聊。”父亲说着打开了话匣子，“现在看你成长更多了，在京华坊还顺利吧。” “挺好的。” 文父点头道，“王府文创那面的新闻看了不少，京华坊是一直在成长，还真想不到这非遗绢人让你们给盘活了。一开始我觉得这事儿难，现在看到你们的成绩，爸真的替你们高兴。” “嗯，是在一步步的进行，它需要一个过程。” “要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儿，一定跟爸说，你们毕竟是工作室，未来要遇到的事儿还会很多。”文父就像是知道了阿木娜的事儿，这么一说文欣心里是有了定心丸，可一向要强的她，还是决定和京华坊的兄弟姐妹们抗下所有。 见文欣没说话，只听得水龙头哗哗的声音。文父又道，“你就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自己的主见和目标。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才行，就是一个爱操心的命。” 第二百七十章 大声密谋 文欣回头冲父亲一乐，“这还不好，遗传您的。” “感情方面也得抓紧时间考虑了。”文父随口一说，文欣正洗的碗险些掉进水池，她定了定神道，“知道了，爸。” 文父知道触碰到女儿的心事了，可到了这儿也不得不说，“这件事我知道你心有余悸，一直不愿意面对。可你想想，人总得往前看的，你只要往前看了，才能走出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你现在全心投入到事业上，岁数越来越大，到时候就麻烦了。” 是的，文欣经历过一次婚姻，这是属于她心里的秘密，无人知晓。也只有在与父亲坦诚聊天的时候，她才会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放心吧，爸。我正学着慢慢走出，至于新的感情，一切就随缘吧。” 过往的日子，文父是不敢在文欣面前说这些的，一说文欣就急，而这回文欣的态度倒让他放心了，之前急是因为在乎，这回是因为放下。可再多的话也没法说，文父很会拿捏这个度，只要跟女儿说了这事儿就行，下一秒立马就转变话题了，“对了，欣欣。在北京我会待一周左右，这几天你下班没事儿的话就早点回来，爸都给你做饭。” “好啊，爸，别耽误你那面的工作就行。” “不碍事，这有什么耽误的。” “那我回来早的话，我给您做饭。”文欣高兴的说，她心里很清楚。那么大一个集团在父亲手中，他怎么可能不忙呢？无非就是父亲想多陪陪自己，这番苦心她还是知道的。 一番感动，父亲又开始变得说教起来，“对了，欣欣。你的脾气不好，在你们公司要跟大家处好关系啊，你太强势的话，未必是好事儿。” “爸，您刚感动到我，现在又说这些……这唠唠叨叨的样子还真像我妈。” 文父豁达，直接说道，“也唠叨不了几年了，岁数都大了，到最后还唠叨什么。” “爸！”文欣撒娇着跑过去，一把环保住父亲，“您乱说什么呢，怎么这么不乐观，我就爱听您唠叨，以后啊您还得多唠叨呢。” 父女情深，这样的感情对这对父女来说，已经是久违了。 次日一早，杜锋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可一掀被子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失业了，从卓时代辞职了。正准备躺下继续睡，就见杜娟急匆匆往爸妈屋里去了。杜锋好奇，开了门缝自己个儿溜了出去。 本以为没事儿，这一听不要紧。雨燕清早醒来，嗓门也大就听她在屋里喊道，“辞职了？真不干了啊，我以为这臭小子随便说着玩玩呢。” “妈，您小点声儿，弟还没起来呢，别让他听着，这几天他正心情不好呢。”杜娟忙说道 雨燕小声了一些，道，“这辞职吧，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我反正是看不惯卓昊那孩子，总觉得心眼太多；只是这辞职了，现在满大街都是高学历的，要找工作可去哪儿找呢。” 一旁的老杜道，“咱儿子留学回来的，还怕找不到工作？要实在不行就来我店里吧。哎？不对，前些日子小锋跟我说过这事儿，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打算辞职呢。” 说到这儿，杜娟是要为弟弟说句话了，“反正我是知道，从卓时代辞职这事儿，他考虑了好长时间才下的决定。” “对了，娟儿。”雨燕神秘的说道，“这里面可没有其他的原因吧。” 见老妈眼睛一转，杜娟就猜到了原因，忙道，“妈，她们俩不会的，您别想太多了，他就是帮助她而已。” “那他对她就没点意思？好几次我都看出不对劲了，这小子小时候就藏不住事儿，长大了这功夫也没见长进多少。莫不是她对他有意思吧？看上咱家这小子了？” 一句他和她，本就刚起来的老杜正在缓神，这回却是被弄晕了，“什么他他的？你们娘儿俩再说什么呢？” “就咱儿子，是不是看上工作室的那个阿木娜了。”雨燕直接道 其实这件事最真的答案，只有杜娟清楚。可如今阿木娜刚重新获得大家的认可，杜娟还不想把这事儿说的太细，便道，“不是……妈，您怎么聊到这儿了，您不是找我说我弟工作的事儿？” “对对对，这事儿才重要！不能把这事儿给忘了。”雨燕把话题转回正规，“现在有个机会就是社区在招，带编制的，不过得考，考上才行。这工作不知道咱儿子干得了吗？” 杜娟一听直接给否了，“妈，这哪行啊。我弟平时自由惯了，而且他学的专业其实在咱们这行是有很大用处的。按照我弟的性格，我想他是不会答应的。妈，照我说，他自己的事儿就让他自己决定不就得了。” “我看你就多余叫娟儿过来，都说不管儿女的事儿了，还管！”老杜在旁说道 聊天的这回功夫，太阳也升高了。杜锋站在门口听着，身上直冒汗。他没想到，自己的影子也太阳拉长，直接到了门口。雨燕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影子，一瞧那个头身形就是杜锋的。便暗地里使了一个眼色给杜娟，杜娟一瞧，顿时想笑。却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突然跳出去，实实在在的吓了杜锋一跳。 杜娟乐的合不拢嘴，雨燕在屋里说话了，“行了，都看见你了，进来吧。真行，跟自己家听墙根，想听你就进来得了，刚好跟我们说说你怎么打算的。” 刚才听着爸妈聊天的时候，杜锋也已经做好了打算。被雨燕这么一问，倒是先有了一个可以尝试的目标，他看着父亲说道，“要不我先去爸的小铺里帮帮忙吧，先过度一下再说。” 老杜倒是有些惊讶，便道，“你还真去啊，儿子。你去的话合适吗？跟中医这块你又不懂。” 平日里杜锋这情况肯定得挨不少雨燕的数落，这回不同，雨燕倒是很支持儿子，“你就让儿子去吧，适应不适应的，他自己呆段时间不就知道了。再说了，现在小铺不是存在一些问题，刚好让儿子去了看看，说不定能帮到呢。” 老杜听雨燕的，便说道，“行吧，那就过来看看吧。先待段时间再说，店里要真的忙起来，还真需要帮手。” “得，就这么定了。”雨燕道，“不过儿子，你也别忘记找找其他的工作，一个留学回来的，也不能一辈子待在店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想想自己未来的打算。” “谢谢妈。”杜锋道 “妈，您这突然理解他了，他还有点不适应呢。”杜娟笑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小铺 “适应不适应的，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你们都一样在外面受了委屈，家里就是你们的避风港，咱家的条件还说的过去，要真没工作了，跟家待着也行。”雨燕说道 男孩子还是有自尊的，杜锋忙道，“不用，妈，我一定会找到新的工作的，只是现在需要时间。” 答应了要去父亲的小店，杜锋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花了两天的时间，熟悉了父亲小店的大概情况。对药膳丝毫不懂的他，等真的来到药膳小铺的时候才发现，老爸在小铺里也是难。这第一天一大早，杜锋还没到店门口就听见老爸跟手底下人吵架。 “跟你说了好几遍你都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杜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听到的时候，老杜正跟手下人吵了好几个来回。 见杜锋进了门，老杜也不吵了，却是将整个难题扔给了儿子，“这我儿子，锋，你过来说说理，到底谁对谁错。” 杜锋听得一头雾水，“爸，你们这是怎么了。”原本杜锋是想跟手底下人说让着老爷子之类的话，可一见眼前这位小伙子比自己都年轻，杜锋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老爷子太顽固了，跟他说要做电子屏他不听，非得一个一个跟顾客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每天单子又这么多，您说的过来嘛您！”年轻小伙子说道 杜锋依旧没听懂是什么意思，老杜先急了，“你说谁老顽固呢，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见老杜动气了，店里其他两位老同事忙拉着老杜，劝着让其消气，“你说说你，跟孩子计较这个做什么。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你们向着他是吧。”老小孩果真是老小孩，今儿杜峰也算是见到了。可事儿的缘由还没有找到，杜锋便道，“不是，爸，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啊，什么电子屏？你们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啊。” 只听那年轻人说道，“我跟您说吧，是这样。你去过其他的茶饮店吧？” “去过。” “你想想其他的茶饮店，点餐台上面是不是都安装了电子屏？上面是当季的爆款饮品，还有价目单什么的，是不是让人看了之后一目了然。” 原来这位小年轻说的是这个，杜峰明白了，再看看老爸这家店，的确是少了这些东西，自打上次更换了净化设备后，其他的东西也都没怎么变过。 年轻伙子接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建议杜叔安装这些东西，好歹咱也紧跟潮流。可谁曾想他把价目表记在一个小本上，来顾客了他还得给人找，人少的话就算了，可人一多这样翻着多累啊，这种方式太老套了。” 杜锋一听，没有反驳什么，反倒是直接冲老爸说道，“爸，要不您就按照他说的办，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杜北京惊讶的看着儿子，没想到儿子竟然会站在这年轻小伙这边。 “不是，小锋，你怎么想的，怎么站他那边儿，你这第一天来就这样啊。”杜北京很是不理解 杜锋早就想到了这些，忙跟老头解释，“爸，别急，别急。您急什么啊，你听我说啊，要按照您的方法，等咱店里人再多的时候，很容易乱的。我是真没想到店里现在是这种情况，您现在跟顾客打订单，是不是也用手写？” 老杜不说话了，一旁的同事替他说道，“我们都手写习惯了，手写比机器可快多了，你看看你看看。” 老爸同事说着将这几天的顾客单子递给杜锋，杜锋一瞧上面都是自己看不懂的天文，可不就写的快，杜锋看着父亲道，“爸，您们这拿医疗术语写单子，也只有你们能看懂，除了你们谁还看得懂啊。这顾客要对单子了怎么办，他们要看不懂了，这里面误会不就出来了吗。” “您还别说，这种事儿还真出现过。”旁边的小伙子说道，“虽然出现这种事的次数不多，但这一回就让店里损失了一个回头客。” “爸，这样可不行啊，现在咱家店铺上了外卖app，每天的成单量本来就大，又是外卖又是堂食的，很容易出问题的。爸，他也是为店里好，现在很多茶饮店都是电脑打单，还有店里的电子屏广告牌也要做的。咱们不像那些连锁加盟的茶饮店，那里面人家自带这些东西，咱得自己置办。这样一来，您跟各位叔叔不就省出更多的时间了。” “我们都不了解这块，这些问题之前也是考虑过的，只是感觉置办这些东西会花费不少，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杜锋看这年轻小伙一眼便道，“所以，你们知道的问题没有说出来，现在倒是让人家给说出来了。对了，您跟这儿干多久了？” 小伙子没想到杜锋还会问自己，直接答道，“差不多一个月了。” “厉害，一来就看出了这些问题。”杜锋夸赞起小伙子，而后对父亲道，“爸，各位叔，要不就听他的吧，咱店里重新换一波设备，这些设备也真不用花多少钱的。” “这……”父亲还是迟疑，“可这新设备来了，我们也不会用啊。” “我来吧。”小伙子自荐，说起了自己以往的工作经历，“以前我就在茶饮连锁，打单子还是会的。等设备到了，这块工作就交给我吧，其实这一个月来这里，本想着是手打单子，会方便很多，但我真没想到会是手写。” 杜锋点点头，笑道，“您瞧瞧，爸。您这老套的都给人把工作的乐趣给磨没了，人家本就是手打的，您倒好让人家手写，咱是得跟上时代了。” “老杜，我看您就听儿子的吧，这样把多的时间匀出来，咱不是可以多研究一些茶品？” 老杜一听有道理，也就答应了儿子，转而对小年轻道，“小吴，到时候这些东西你来捣鼓，我们都out了。” 见老爷子还是好说话，小年轻道，“杜叔啊，还得是自己儿子说话管用，后面您就放心吧，我会弄好这一切的。” 说罢，老头们都忙着准备药膳去了。趁着闲暇的功夫，杜锋忍不住好奇问起小吴，“之前不知道您叫什么，看您也比我小，就叫您弟吧。刚听您之前是在连锁茶饮做过？可后来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 小吴笑道，“说实话，哥。您问的这问题之前杜叔也问过我，我就重新给您说说吧。” “好。”杜锋应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老太太回来了 “我之前在连锁的茶饮店干了有近三年的时间，我学历低，大专毕业后就一直想创业，可您也知道在北京创业挺难的，首先得喂饱肚子。在这些连锁茶饮店吧，大同小异，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人多的时候根本忙不过来，每天到了下班点，想下班可单子上的饮品还没做完，我换了好几家店，后来就索性不干了，打算去送外卖，但没想到这条街开了这家店，药膳茶饮这我可从未接触过，一是想尝试尝试，二也有私心，因为咱这店属于是原创茶饮了，我想陪着这儿一起成长。” 杜锋是没有想到，小伙子竟然有如此的志向。他觉得即便自己后续再创业或者找工作的话，有小吴在这里，他就放心多了。由此，也对小吴说了真话，“是这样啊，小吴。我来我爸这儿待不了很长的时间，我之前的工作也遇到点事儿，等过渡完可能就找其他工作了，我之前不知道我爸这儿还有这些细碎的问题，但今儿见您，我是放心了。我爸和那些叔叔，可能经营理念上是有些不同，对现代的一些设备、什么网络也不是很懂，这以后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哥，这些我都懂。”小吴说，“刚也是太急了，对杜叔说老顽固，希望杜叔别介意吧。” “放心，叔不会介意的，以后你可是咱店里的功臣。”不知什么时候，老杜从后面出来了，这一说，众人一乐，也就过去了。 老杜接着说道，“你们俩好好看看，这店里还有什么要改变的，这几天就落实吧。” “那我从里到外重新看一遍？”小吴道 “去吧去吧。” 杜锋还纳闷呢，低声问父亲，“爸，怎么这次你这么爽快，这就答应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问题？就是不肯改？”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给你实话实说吧，这些问题你妈之前也说过。可当时总觉得这是细致的活，我们几个老中医哪能知道这个呢？现在好了，你来得正好，跟小吴刚好在这段时间，让咱小铺也变个样。” 杜锋明白了，极为认真的点点头，道，“那下次再出问题，我要不直接找我妈去。” “臭小子，刚来店里就拿捏我是吧。” “老杜，瞧瞧！你儿子来了之后，咱店里就换样了。小锋啊，要不你就留下来，好好的帮帮咱，这店咱们得老少结合，有我们这几个老中医的根儿，也得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血液才行。” 杜锋笑着点头，“没事儿，叔，日子还长着呢。” 嘴上这样说，可杜锋的内心却再次陷入迷茫。这第一天来，杜锋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比起卓时代来说，没有了那种无形的压抑。叔叔们的热情，也让杜锋原有的想法动摇，自己说要创业要重新选择工作，可这又在什么时候开始呢。对于斗志满满的他来说，在茶饮店是完全施展不出自己的所学了。 一下午的时间，杜锋和小吴两人重新制定了小铺的运营计划，杜锋也将自己推广的计划说了出来。 “哥，你是学市场的？” 杜锋点头，“对，小铺要更换新的运营方式，就得有新的营销手段才行。” “太厉害了，上学那会儿，我是最佩服学市场营销的，总感觉他们出一个案子，就能改变一切。” “案子就是计划，真正的计划要是落地的话，那还是很难的，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的。”杜锋说到这儿，阿木娜的事儿记忆犹新。他原本认为卓时代运营阿木娜的画作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结局是阿木娜收到了律师函。 “哥，您不知道这几天网上的那个画家阿木娜？我挺喜欢她的画，可后来却出了那样的事儿，差点儿就脱粉了。后面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就觉得她好可怜，你说她当时公司是怎么做的公关了，把人给推上去了，出了事儿就不管了。” 天方夜谭！杜锋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还有一位阿木娜的粉丝，而阿木娜的项目是自己经手的，还失败了。被小吴一说，杜锋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忙用几声咳嗽来掩饰。 一天的时间过得快，杜锋只觉得来小铺，仅仅是解决了一件事，就快到了下班点。也正巧这回雨燕跟家里打来了电话，电话直接打到店里，刚好是小吴接的，“喂，药膳小铺，请问您……哦，阿姨，好好……” 老杜还在后面忙活，小吴把电话递给杜锋，“哥，你妈找您。” 杜锋接过电话，就听雨燕在电话里说道，“儿子，跟你爸说一声，没事儿就赶紧回来吧，你奶奶回来了。” “好，我这就去说！”杜锋激动，自打上次奶奶去了养老院后，老太太可是有段日子没来家里了。 冲着忙碌的老杜，杜锋直接喊道，“爸，奶奶回家了，妈让咱早点回去。” “呦！老太太回去了，老杜你跟你儿子赶紧回家吧，剩下的这点我们解决就行。”老同事说道 老杜也不客气，直接道，“那行，等明早你们休息，我早点过来。” “赶紧去吧。” 一听老太太来了，从京华坊下班后的杜娟几乎跟老爸、弟弟是同一时间进的门。杜娟回到家直奔之前老太太住的卧室，一路叫着，“奶奶，奶奶。” 还没到屋呢，就听雨燕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了，“娟儿，别叫了，你奶奶跟这儿呢。” 三两步跑进厨房，见老太太正掂着勺，杜娟道，“妈，奶奶今儿来了，您怎么让她做饭呢？” “你看看，妈……我说什么来着。”雨燕着实被冤枉了，原本这顿饭是雨燕张罗的，可老太太倔强，雨燕可板正不过来，硬是让老太太把做饭这事儿给抢走了，被闺女质问一番后，老太太是在那儿可劲的笑，雨燕接着道，“你奶奶的急脾气你还不知道，她啊就在养老院清闲，跟这儿是闲不住。行了，妈，您也歇歇吧，这就交给我跟娟儿得了。” 杜娟懂事，忙搀着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正拿着汤勺，“离远点儿，别烫着你啊。哎呀，燕儿你说说你，本想着给你们做顿饭，结果你们还……行行行，厨房让给你们，我看我孙子去。” “奶奶……”正说着，杜锋进了厨房，紧接着老杜也进来了。 “妈，您来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醒悟 原本就小的厨房，这回三三两两挤满了人。雨燕见人多就急，“来来来，你们都出去，儿子，陪你奶奶去客厅看电视去，这儿就别挤这些人了。” “那我也陪妈去。”老杜道 雨燕忙嘱咐了一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挑着点说，让老太太放心就行。” “放心吧，我明白。”老杜道 等大家出去后，老太太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俩孩子看着没上次精神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得注意休息啊。” “也都是忙工作上的事儿，现在工作室刚步入正轨，操心的事儿也就多了一些。”雨燕道 “这可不行啊，别把咱孙子孙女给累坏了，要劳逸结合。” 雨燕道，“我知道，妈，您放心吧，他们有分寸的。” 被老太太这一问，雨燕倒是被吓出一阵冷汗，要让老太太知道了最近发生的这些糟心事儿，老太太指不定多闹挺呢。 好一阵子没回家，老太太又关心起自己儿子来，“北京这儿药膳小铺开的还算顺利吧。我刚来的时候打车路过了，瞅着人也挺多啊。” “是，店里还行。”雨燕道，“我之前还担心呢，怕他做生意不适应，没想到这小店他还弄得挺好，倒也是有做生意的头脑。” “开起来就行，就看后面能不能稳定了。”老太太说道 “妈，您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呗。”雨燕道 老太太没怎么说话，趁着看锅的功夫，刚好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燕儿，你看看，这锅是不是开了。” 雨燕也没再问，她怕老太太又说出一套自己的大道理，凡事就依着老太太吧。 姐弟俩跟着老杜进屋，老杜也转达了雨燕的意思。儿女自然明白，杜娟更道，“放心，爸。我们知道怎么说，工作室的事儿不会说的。” “嗯。”老杜应着，说道，“这次老太太过来也不知道住多久。娟儿，你去看看，奶奶的被褥搬过去没，上次来跟你妈住一块儿，这次不知道怎么住，看要不要把她的房子腾出来。” “要不还是跟妈住一起吧，相互之间能有个照顾也挺好的。”杜娟道 “那也行。” 等开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老太太回来了，大家心里自然高兴。不过这次老太太回来有些突然，毫无征兆就到了，雨燕就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妈，养老院那面还好吧。” “嗯。”老太太应着，半晌才说道，“那面挺好的，就是待的时间长了，一个人也够无聊的。” 雨燕一听，误以为老太太在养老院受什么委屈了，毕竟这种情形以前从未有过。杜北京听着老太太说起养老院的事儿，精气神不足，也说道，“妈，那面要有什么事，你可得说，咱给您解决。” 老太太摇头，这才说出了真实情况，“你们都想多了，这跟养老院没有什么关系。是你柳叔，最近他的记忆往往复复的，我觉得他都快把我忘了。我是不忍心看到他这样，更担心我要成了他这样，怕记不起你们了。” “妈，您说什么呢。”雨燕不听老太太瞎猜 老太太道，“我可不是危言耸听，现在上了岁数的老人，患上这病的几率还是挺大的。跟养老院，本是随便跟柳家老爷子聊聊天，可最近他很难记得我了，都说这个病忘记人先是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打心底就不想让他这样。” “哎！这事儿的确没办法说，这阵子秀芬去养老院的次数也多了，基本一得出空就过去，她也真是……从未跟我们说过这些。”雨燕说道，“她心里估计更难受吧。” 几句闲聊，一家人也吃完了饭。雨燕，老杜知道，老太太这是害怕了，她怕离开家人太久了。 和之前一样，老太太还是跟雨燕住到了一块儿。趁晚上铺床，雨燕趁机道，“妈，这次要不就留下来吧。” “再说吧。”老太太还是有些顾虑 要说接下来的时间，最折腾的要属阿木娜了。这搬到卓昊的别墅还没多久，这回又得往回折腾。可阿木娜并不知道，这时候要想再租一个合适的房子，就太难了，刚好正赶上新的毕业季，北京就是这样，每年都有大批的大学生被投入社会，租房更是成了压力。但阿木娜的压力还在于没有工作，她没想到这种迷茫来的这么快。 将所有的东西装进了一个大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卓昊的别墅。这里终究不属于自己，她心里突然舒服了。 可在这座城市，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吗？这天一早，她拉着行李箱到了京华坊门外。前来工作室的文欣见一个人蹲在门口，起先没怎么注意，走近一瞧，“娜娜？是你。” “欣姐……”一时间，阿木娜也不知道说什么，也刚好杜娟来了，见阿木娜拉着大箱子，自然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搬出来了？”杜娟道，“先进来再说吧。” 阿木娜跟着进了工作室，杜娟太了解自己了，直接把她带到之前的休息室，里面的床还在，杜娟道，“要还没找到地方的话，就先住这儿吧。” 文欣也跟着杜娟的口气说道，“要还没工作的话，娜娜你就回来吧。” “娟姐，欣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等我找到了，我就搬走。” “不着急，娜娜。其实你可以一直都住这儿的。”杜娟道 几天没见，阿木娜满脸的憔悴，一瞧就是没休息好。文欣道，“娜娜，卓昊那面你……” 说起这事，阿木娜还得感谢杜锋，“那面手续都办完了，是锋哥帮我办的，他不让我出面。” “嗯，这样也好。”杜娟说，“办清楚就得了，省的后面麻烦。他也彻底离职了，现在跟我爸小铺呢。” “没想到会是这样……”阿木娜经历了这件事，整个人都emo了。 怕她再给大家道歉，文欣忙开玩笑道，“别道歉啊，你要在道歉，以后就叫你道歉一姐了。” “好。”阿木娜应着，这回的文欣也变得风趣了，她跟杜娟一样，也同情起了她。 “那我……还能在这里工作吗？工作室有什么活，你们可以跟我说。” 阿木娜这算是自荐，她的心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呢，杜娟道，“现在在推进京剧系列主题的绢人项目，目前还在跟进。娜娜，这回的选择依旧给你，你想留下来还是说另外寻找其他的工作，全在于你。你要想好，自己的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杜娟知道这些话刺耳，可对阿木娜，她还是要说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阿木娜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想我已经想清楚了，迷茫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阿木娜道，“京华坊这面我还是想重新开始，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在这里……” 休息室外响起了脚步声，阿木娜回头一瞧，正是格桑。格桑刚进门就被惊到了，她没想到有机会还能碰到阿木娜。见阿木娜的行李箱放在休息室，再看杜娟、文欣都在，也大概猜出一二，便问，“阿木娜？你……你是要回来了？” 杜娟、文欣还没有给出要不要阿木娜留下的答案，阿木娜还不知道是什么答案。杜娟道，“她留下来待一段时间。” 格桑一把抱住阿木娜，“太好了，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格桑笃定的说，听着杜娟的一句话，阿木娜更感动。这次的机会是杜娟给自己的，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在这里。 文欣接着道，“刚好，格桑。你来了，就帮着娜娜收拾收拾吧。” “怎么这么热闹，呦！娜娜妹妹回来了。”说话的正是李维安，比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在称谓上他加了一个妹妹，这回，他是把娜娜真的当成自己人了。工作室这堆兄弟姐妹，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不易。大家用各自的方式欢迎着阿木娜再次回来，最主要的是，她的心也回来了。 “娜娜这是要住在这里了，就说嘛，把京华坊当成家，也挺不错的。”李维安笑道，“要我帮忙收拾吗？休息室也好久没打扫了，就交给我吧。” 常在京华坊做裁缝的一位老师傅走进来，刚好听到了大家说的话，便道，“李师傅，你一个大老爷们收拾姑娘的房间，这哪行，要不您就跟我打打下手，倒倒水得了。” “行，听您的。” 阿木娜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已经这么和谐了。见大家各自帮着阿木娜打扫房间、收拾行李。杜娟和文欣就先离开了，两人到办公室。杜娟挂着笑说道，“欣欣，你不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嗯。”文欣点点头，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这次娜娜的事儿上，我在想是不是咱的管理方式有问题，可能如果不是太严的要求大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杜娟赞同文欣道，“以后这些事儿还是要跟大家商量，要么就是让大家都自由一些，毕竟绢人也是属于一种创作，她们如果想做什么，就让她们去做，只要不影响咱的进度就行。”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都懂得这些吧。”文欣道，“回头可以试试，阿木娜喜欢画画，她也可以发展这个，但事先得跟她们说清楚。哎！我是没想到阿木娜会回来，本想着这段时间真招不到人，我就去找严总想想办法，现在她回来了，娟儿，后面的工作还是照常安排吗？” 杜娟点头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她现在刚回来，可能还得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会就去找她谈。” 等阿木娜收拾完房间后，文欣敲门而进，阿木娜道，“欣姐，你……你不用敲门的，在工作室就……” 文欣自有原则，说道，“那不行，这现在是你住的屋子，你是女生，进你屋子肯定得先敲门，这是礼貌，一会我也给大家说一声。对了，收拾的怎么样了，要觉得不行的话，你去我那儿住也行，平时就我一个人。” 阿木娜已经很感谢了，听文欣这么盛情，更是道，“欣姐，这里已经很好了。我现在不求那么多，就想踏踏实实的做事。” “这样挺好，娜娜，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很少夸赞阿木娜的文欣这回也夸奖起来，“我过来呢，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之前不是喜欢画画？就是在纸上作画的？” 阿木娜误会了文欣的意思，忙道，“欣姐你放心，在绢布上画画的技巧我是继续加强训练。” 文欣回道，“不是那个意思，娜娜。我是想说以后你只要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你想创作的话，随时都可以。你的基本功就是在纸上作画，这点可不能丢。” 阿木娜激动道，“欣姐，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在纸上作画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进度。” “好，我信你娜娜。”文欣道，“不光是你，还有咱工作室其他人也一样，都要多栖发展才行。我跟娟儿商量了，可能现在这种管理方式才是最合理的。” “谢谢你，欣姐。”阿木娜道谢 正说着，李维安进来找文欣，见文欣正跟阿木娜谈心，李维安便道，“你们先聊，我一会再说。” “进来啊，有啥事直接说呗。”文欣道 “这样一个事儿，文总。前些日子我那俩做雕模的哥们不是跟我聊天，现在他们找到我，说是找了一批人，可以学习雕模。我想着是不是后续可以在工作室开设一个培训班，也算是让大家熟知这门手艺。” 文欣一听，李维安说的正是好事。可这件事自己还真做不了主，“你等我一会儿，直接去找杜娟聊不就得了。” “那也行。”李维安先离开了，“您先忙您的，等一会去了，您叫我一声。” 李维安走后，文欣还是担心阿木娜的父母。阿木娜对自己的父母还恨吗？她不知道，只是从杜娟那儿听了一大概，知道阿木娜让父母离开北京的时候不太开心，“娜娜，你爸妈那面安顿好了吧？” 阿木娜应着，“已经送他们离开了，欣姐。” “那你爸那儿……” “我不知道他们后续怎么办，可能会离婚吧，也可能会和好，总之和我现在没多大关系。” 谈及这件事，阿木娜的回答还是有些冰冷的。文欣知道这是她的痛处，就不多问，这回的她跟杜娟一样，突然对阿木娜有了那种同情感。文欣也成长了，原本在老爸公司里都是条条框框的教条，公司的事儿都得按照规章，时间长了文欣就如同机器一样执行和裁决，直到在京华坊，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她融入更多的还是感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的清朝梦:杜家大小姐 阿木娜住在了京华坊，杜娟也相信阿木娜的工作、生活总算是回归到了正轨。这件事的发生，让京华坊也受挫了，还好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杜娟出了工作室，柳天就一直在门外等着。文欣见状，很懂事的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约会吧。” “乱说什么呢。”杜娟红着脸道 见杜娟出来了，柳天道，“就知道你们这会儿下班，正好有事儿跟你说。” “那去家里吧，刚好吃个饭。”杜娟盛邀柳天，阿木娜的这件事上，杜娟一直都想谢谢柳天，恰好这个机会到了。 不过柳天还是不解风情的拒绝了，“别，吃饭就免了吧。这几天你奶奶是不是来了，我就别过去打扰了。” “这有啥，我奶奶你又不是没见过。”杜娟再邀请道 柳天回道，“那下次吧，这几天排练有点累，一会到家随便对付一口就直接睡了。” “那也行，到时候我单请你。”说起累杜娟也累，阿木娜的事儿弄得自己心力交瘁的，她和柳天一样，都想赶紧休息。 柳天就事说事，直接道，“对了，事儿我得跟你正式通知一下。王府文创那面没问题了，咱们的合作可以继续了。本来这件事上面已经定了，知道咱这面是背锅，本来想打电话直接通知，我说我还是跑一趟吧，当面说可能会好一些。” 对京华坊来说，这的确是好消息。杜娟听完，忙跟柳天道谢，“太好了，太感谢你了，谢谢你这次跟我们弄这事儿，要不是你，这次的项目都不知道能不能下来呢。” “不用谢，这不都大家的事儿吗？我也想赶紧把这件事推进下去，你的工作室条件也不错，做一些原创的作品不也挺好的？”柳天说道 杜娟的心终于卸下了负担，说道，“绢人的原创作品是一定要做下去的，你这会给我带来的好消息，我终于能好好的睡一觉了。这些日子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儿，我都没怎么睡过觉。” 柳天点头，杜娟这段时间的难处，他更清楚，因为平时他关注杜娟的时间很多，“这么多事儿，你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等恢复好精气神，咱俩的事儿就得往前迈了。” 杜娟自是欣喜，她听了柳天的话，今晚的确是要睡个好觉的。 只是前半夜，这段时间的往事在脑海中来来回回，折腾的杜娟险些失眠。她回想着阿木娜在这件事的成长，她亲眼见证了阿木娜的成长。想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杜娟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声声的呼喊声叫醒的。 什么小姐？是谁在叫我？杜娟睁开眼睛，这周围早已不是自己的家了，是梦境吗？杜娟不由得看向窗外，在上段梦境中，杜娟清楚的记得，窗外有那熟悉的车铃声，又或者那昏黄的光。 这又是哪里？我……我这是又做梦了！在大宋年代的那段梦后，这段时间自己都没有梦到任何。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躺下后就连做梦的心思也没有了。眼角还有泪水的痕迹，这不是刚才回想阿木娜的时候了。等回了神，杜娟这才注意到，自己住着的竟是一间高规格的闺房。透过闺床上的纱帘，杜娟能看到整间屋子的轮廓，高挑气派，难不成自己这回不再是绣娘，而是出生于大户人家？可现在是什么朝代呢？ 从闺床上下来，杜娟全身上下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伸手一摸滑溜溜的。低头一看，这料子杜娟还是懂几分的，上好的白色锦缎布料，上面绣着些牡丹的图案，这牡丹像是压制上去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摸着这身的素衣，杜娟心里也有数了：这件价格一定不低。 掀开闺床的纱帘，果然是新的一派景象。眼前的陈设倒也是古风古韵的桌子，只不过看着比起古代来现代了很多。一旁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杜娟好奇的过去一瞧，所有书都是繁简体相间的字，是自己认识的。杜娟心想：现在不是在古代？那这回又是…… 梦境是跳跃了，这里做的不再是古代的梦，看来新的一段梦境又要开始了。杜娟自知这是新梦的开端，宋梦已成前尘往事，如今杜娟入了梦，她在这里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好好的跟小娘道别。 正想着这些，门外又传来刚才的叫声，“小姐……您是起来了吗？我能进来吗？” 对，刚才迷糊中就听见这么喊呢，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门外这声音听着稚嫩，也像是一个女娃子，她应该知道吧。想到这儿，杜娟便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个丫鬟，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瓜子脸，眼神中透着机灵。再看她这身穿着，上身是一身碎花布衣，裤子是粗麻布制成的，一双绣花的深红布鞋，这打扮看着怎么像清朝时期呢？还是问问的踏实，想到此，杜娟直接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呸！这不是那大多数穿越电视剧的问法，也太老土了。话虽是老土，但奏效！丫鬟先是惊讶的看着杜娟，而后小声的问，“小姐……您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今年可是咸丰元年。” “咸丰元年？这是什么时候？”杜娟心里推算着：差不多也就是1850年左右吧。具体的年份杜娟是记不清了，咸丰元年正是清朝，看来大体上猜的没错。 “你刚才一直叫我小姐，小姐？这是为何？你又是……” 果然麻烦，到一个新的梦境，身份信息还是得自己打听，比起在大宋，身份信息都是从绣娘那儿听说的。 丫鬟更张大了嘴，上前摸了摸杜娟的额头。杜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里有了答案：要是在清朝的话，丫鬟能直接摸主人的头，那这位丫鬟一定是贴身丫鬟，而且跟主人的关系不浅。 杜娟心想，刚才丫鬟叫自己大小姐，那自己就耍一回大小姐的脾气，她灵机一动说道，“哎呀！我就是早晨起来无聊，就想考考你。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我真怕那天一觉起来，把你都忘记了。” 丫鬟紧张的说道，“小姐，您胡说什么呢？你是布艺世家杜府的大小姐杜娟，你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呢？您忘记我叫灵儿没事儿，但您万万可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眼看着您入内务府花儿作（绣工作坊司）的日子临近了，灵儿虽是跟着您去，但您的名字还得您自己说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的清朝梦:花儿作 这位叫灵儿的丫鬟果然机灵，一股脑都把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说出来了。布艺世家？杜娟不禁有些欣喜，这两回梦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布料。 “府里就我一个人吗？”杜娟再问，这么大一个世家，自己肯定不会像在大宋京华坊一样孤身一人。 “小姐，您就不要考我了。您忘记了，老爷昨晚刚从内务府回来，这次内务府要的绢丝布料太多了，昨晚老爷都忙了一晚上呢，夫人彻夜陪着。” 绢丝？杜娟乐了，果然自己跟绢艺是逃不掉关系的，没想到在这里她还会继续这场绢艺的梦。只是在这里，她是有父母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梦中，杜娟潜意识中对陌生人是叫不出来的。 杜娟左思右想，丫鬟在旁催促道，“小姐，灵儿帮您更衣洗漱吧。老爷还等着吃饭呢，说一会儿要跟您说去花儿作的事儿。” 来到这儿了，就按照这里的规矩办吧。在灵儿的几番捯饬下，拿过镜子一瞧，果然自己在这里被打扮成大小姐，确实有几分姿色。 沉鱼落雁，用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杜娟正欣赏着镜中的自己，扁髻上插着翡翠的发钗，两鬓的流苏垂直而下，发饰上是青蓝色的头花，戴在头上还是有些重。杜娟用手去扶，轻柔的动作如春风、如丝绦…… 一身紧束的满式旗袍，配上一条淡花的龙华，最凸显的还是杜娟的身材。她觉得浑身紧束，旁的丫鬟一个劲的叫好，“小姐，您穿这套旗袍真的太好看了。” 杜娟从未穿过如此紧束的旗袍，即便在现实中也是如此。她手扶着自己如柳的腰肢，能撑得住的手，脸上却不好意思了，“灵儿，这不行。这身旗袍太紧了，要不还是给我换一身吧。” “这哪能行呢，小姐。”丫鬟灵儿不答应，“这身旗袍可是夫人这几天连夜缝制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小姐您去花儿作的时候穿。” “啊？”杜娟道 “哎呀，小姐，快点吧，这个时辰郭管家那面的早膳都已经好了。”灵儿再次催促着。 “你……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淘气！”杜娟笑着伸手摸着灵儿的小脑袋，“就你会催是吗？” 灵儿躲闪到一边，看着杜娟，“对了嘛，这才是大小姐的风格！刚才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是冒充的呢。” 自己真是这样？杜娟不相信自己还有这样性格的一面。 要去用早膳，杜娟故意走在灵儿身后，直到灵儿把自己“带到”饭厅。一进门就见灵儿口中一直所说的老爷、夫人都端坐在饭桌旁正等着杜娟呢。 一见这两位，杜娟忍不住叫了出来，“爹，娘……” 刚才还担心陌生一说，可一见这二位，这不就是清朝版的杜北京和雨燕吗？虽然穿着不同，可面容五官长得也太像了，让杜娟忍不住直接叫了。 灵儿在旁道，“老爷、夫人，小姐到了。” 老爷见杜娟，便道，“你说说你，每次吃饭都这么久，每次就不能起早点，还得我跟你娘在这里等半天。” “娟娟刚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时辰，说这些做什么。”显然，夫人是护着杜娟的。夫人瞧见杜娟这身紧束的旗袍，连连称赞，“这身还挺适合，还得是我家娟娟穿着好看。” “谢谢娘。”杜娟自然是有礼貌的 饭桌上，老爷看着杜娟问道，“这几天去花儿作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那绢丝手艺有没有练习？” “吃饭呢，说这些做什么。” 什么？去花儿作还得准备？要准备什么，我会什么，绢艺吗？对，这身本领可不能忘。 见杜娟考虑，还是娘帮着自己说话了，“咱世代都是布艺，绢艺这门手艺娟娟自小就习得，这次内务府的花儿作，主要是辅助祭祖大典完成，咱娟娟一定没问题的。” 祭祖大典？杜娟完全不知此事，看来这些事儿的答案还得自己找寻了。但也不想让爹娘担心，便道，“爹、娘，你们放心吧，这次我会尽全力的，不给咱杜家丢脸。” 听了这话，老爷才算是安心的点点头。娘白了一眼他道，“你就等着她这句话呢是吧？” “坐下吃，别站着了，灵儿。”老爷绕开话题，跟一旁的灵儿说道。杜娟看着这一切，这不就是现实中的老爸和老妈？总是这样拌嘴，总是这样谦让。 娘怕杜娟受委屈，忙道，“娟娟，你不用管你爹。他这几日在内务府忙活的事太多了，这里里外外啊都分不清了。唉，也是等这次祭祖大典后就好多了。我们给内务府供应了这么多年的绢丝布料，你爹爹也是不易，打下了和内务府的关系，而今各大布行兴起，内务府的选择也多了，你爹爹他也在担心呢。” 爹爹没有说话，杜娟一瞧，如今的确是这样，这大清的布艺，也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任何时候都会有竞争。 “这次祭祖大典，内务府选了很多闺秀前往花儿作，一来是为了巩固原有的绢艺，二来则是为了给内务府选定人才，在这次大典后，表现突出的就可以留下来了，娟娟，这对于你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娘说道 “知道了，娘，我会努力的。”杜娟再次庆幸：这回在这场梦中，自己的技能便是绢艺。 见杜娟在这儿万事不进脑的样子，爹爹是着急了，“你可别掉以轻心，现在各府推选上来的，跟你一样的闺秀有好多，这其中也难免会争一个上下，你可不要卷入进去。” “对，娟娟。”娘亲道，“这么多年，虽然你爹常年供绢丝布料到内务府，关系也算还行。但也有王亲贵族的闺秀前往，我跟你爹担心的也是如此，你性子直来直去，只怕是你到时候要吃亏。” 吃亏？争端？杜娟心想：果然如清宫电视剧中所言，一入宫门深似海。暂不说自己的人设不是妃子，仅仅是一个不知名的世家闺秀，习得一身绢艺，也得躲着这些。这些年看的清宫电视剧就是很好的例子，可自己要去了花儿作，真的能够独善其身？ 为了让爹娘放心，杜娟也是应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灵儿，届时你就跟着小姐，时刻提醒她。” 灵儿放下碗筷起身道，“老爷，夫人，你们放心吧，去了花儿作，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的清朝梦:素服 娘亲接着道，“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函件上有讲，不日花儿作就会举行一场才艺比武，初选通过后，花儿作的几位师傅会开设私塾，精进绢艺，为祭祖大典做准备。” “又要比试？”杜娟着实厌烦了这种，在大宋梦中京华坊的时候就是如此，她突然有些不想参加了，试探着问，“娘，我最讨厌比试了，能不能不去了。” “那怎么行！”老爷道，“名字都报到内务府了，你要不去参加，以后我的老脸往哪搁？” 果然是清朝，现实中原本事事都不管的父亲，都变得这么封建了，看来这又是一场自己命运系同家族命运的剧情了。 “娟娟肯定是会去的，你怎么总是这样跟孩子说话？”娘亲不乐意的看着爹，杜娟庆幸还好这里的娘亲跟现实中的妈妈一样，处处都护着自己，“娟娟，不用听你爹爹的话，等吃完饭后。灵儿，你跟着娟娟去收拾东西吧，这一去一直到祭祖大典结束，得有个把月的时间。” 收拾东西？杜娟问道，“娘，干嘛还要收拾东西呢？” “肯定得收拾的，花儿作那面你还得提前过去熟悉环境，去那儿就等于住那儿了，也好让你锻炼锻炼。”娘亲说道 这怎么听着跟大宋时的京华坊一样呢？当时跟各位绣娘一起住在公斋，这回呢？也是如此，只是在这里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杜小娘还有公主那么要好的伙伴了。饭后，杜娟还是思索这个问题，想到这里她都没有心思收拾了。在闺房里，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发呆。 一旁的灵儿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衣服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杜娟看着灵儿，问道，“这次你是不是要跟着我去？” 灵儿点头，“那当然了，老爷和夫人吩咐过了，您过去后的衣食起居还是我来照顾。听内务府那面说，这次去花儿作的，每家只能带一个仆人过去。听说有的大官人家想带四个仆人进去，结果都被拒绝了呢！” 灵儿这么一说，杜娟也放心了。她怕自己一人去了花儿作，没有人陪着自己，而自己对这里又不怎么熟，再出了什么事端就不好了。杜娟道，“这次去花儿作的人多吗？比试到底是比试什么啊。” “小姐，我看您的记性是真不行，您忘记了之前您一直都在帮着花儿作修复绢孩儿，也正是因为如此，花儿作才同意了老爷的要求，让您过去呢。”原来是这样，杜娟立马明白了。不过灵儿有一点说对了，在此之前自己的确是在修复绢孩儿。 “记起来了，我这不是怕过去后力不从心，让爹爹和娘亲失望嘛。”杜娟回道，“况且，我都好久没碰绢艺了，不知道生疏不生疏。” 见杜娟沮丧，灵儿倒安慰起来，“小姐，您对自己得有信心才行。等到了花儿作比试那天，您就拿着您的真本事来，让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灵儿说的没错，可杜娟突然想起刚才爹爹和娘亲所说的“不露锋芒”的话来，想到此，为了能让自己这段梦境中多探寻、学习绢艺，杜娟选择藏着自己。对灵儿她没有言语什么，就只能带着比试当天了。 “小姐，您过来看看，要选什么衣服？”灵儿说着拉开墙面的一处屏风，杜娟起先没注意到，本以为就是一面墙，却不想一打开装的满满的都是各式样的衣服，杜娟顿时看得眼花了。 天呐，在这里我竟然有这么多衣服。不行，我得克制一下，不能让灵儿看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杜娟故作镇定，可眼神却藏不住了。灵儿还是一眼就看穿了，直接问道，“小姐，您这眼神就像是好久没有打开衣柜一样，平时都是我们负责给您挑选，而今您自己在这儿却犯难了？” “是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穿什么？灵儿，你觉得我穿哪一件合适呢？”杜娟问道 灵儿在诸衣服中翻腾了一番，找出了几件素雅的衣服来。其色泽淡雅都是青绿为主。灵儿边往出拿边道，“小姐，我看您这次去还是穿的素一些吧。听说这次去的这些闺秀人家中，有大多数都和宫里有关系，虽说是技艺比试，可倒头来不还是一场争奇斗艳的比美大赛吗？” 这小姑娘太机灵了，杜娟心想。从自己的穿衣上就能说出这些东西，这回灵儿跟着自己就放心了。 转眼间，便到了比试的日子。一身的素雅，青绿衣裳搭配着翠玉的首饰，在人群中看上去平庸的不能再平庸了。在街市上，杜娟就像小透明一样不被大家重视。直到了花儿作，却是博来了大家异样的目光。进了花儿作，除了内务作坊中的绣娘、丫鬟外，只要是来参加这次比试的，都奇怪的看着杜娟，尤其是刚进花儿作大门的时候，有两位清瘦的姑娘看了杜娟一路。 杜娟低声问一旁的灵儿，“灵儿，她们怎么都这么看我啊，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啊，小姐。您的脸白净的很，才没有什么东西呢。” “那她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灵儿也注意到了，仔细观察一番后。灵儿也是找到了答案，“小姐，你看看今天来参加比试的大多数人穿着艳丽，而且雍容华贵，您可不一样，要说她们是含包怒放的红花，那您便是那所衬的淡绿之叶。” 杜娟不想让大家盯着看，有点怪罪灵儿了，“都是你灵儿，要不是你给我选的衣服，她们能这么看我吗？” 灵儿不慌不忙道，“我看未必，谁让我家小姐长得自然脱俗，她们就是多看几眼也是理所应当的。” “就你会说话，你这么说完后，我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了。”杜娟脱口而出道 灵儿继续说，“小姐，这次比试的是绢艺，又不是其他，更不是选妃，你担心什么？至于大家穿成什么样，也不在这次考核的范围之内啊。”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杜娟听了进去。刚才一直在意旁人眼神的杜娟，这回才发现，眼前这所谓的内务府真的很宏大，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各司其职。随着人们涌入的地方，不会儿就到了登记处。只见一个微胖的男子坐在一张桌前，挨个儿点验身份信息，只有对得上号的才能进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的清朝梦:关系户 “我……我叫杜娟。” 点验的人看了一眼杜娟，而后看看身后的灵儿，“你们都是杜府上的？” “是。” “行了，进去吧。” 这关算是顺利过了，过了后由内务府花儿作各司丫鬟，引着大家去了休憩处，登好了房间，便通知道，“所有将随身物品安放好的，就可以去府内大殿集合了。” 先安排住宿再进行比试？杜娟本想的如此，可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一切计划正在悄悄的改变着。 进了大殿，这大殿本是花儿作的大作坊，陈旧的工作台被拉到一边堆了起来。店内威严肃穆，这场景似曾相识，不就是大宋时期的京华坊？ “你看看她，是不是故意穿成这样给我们看的。” “说的是，按理说杜府上下家境也算殷实，怎么把杜家大小姐打扮成这样子？这么素雅的装束，她出现在这里，倒是煞了风景。” 人群中两位闺秀议论起来，杜娟一瞧，这不就是在门口刚才拿着异样眼光看自己的那两位吗？两位姑娘说的话，丫鬟灵儿倒是听不下去了，毕竟这身衣服是灵儿亲自给杜娟挑的。 “什么煞了风景？我家小姐穿成这样有错吗？”灵儿直接冲着两位姑娘吼道，眼看就“惹事”了，杜娟想拉住灵儿，可已经晚了，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跟之前的阿木娜似的，一点就炸。 两位姑娘当然不会听一个丫鬟在这里指手画脚，其中一位上前道，“这是谁家的疯丫头，也不知道出来管管。” 这位一嗓子，周围又围过来几位。来这儿杜娟是不想惹事的，可如今连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听灵儿继续道，“你说谁疯丫头呢？是你先说我家小姐不是的！这是绢艺比试，又不是选妃，难不成你想嫁到王府当妾？” 杜娟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冒了一身冷汗，这灵儿也太刚了。确实，这句话直接将这位激怒了，扬起手就要打巴掌。杜娟见情不妙，正要上前阻止，就听得大殿中一声，“住手！” 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杜娟见殿上并排走来了三位女子，打扮均是先生样，发髻高耸，一根普通的木钗，没有过度的装扮。深蓝色的圆领衣裳，系教书先生的长裙，倒是少了一些清朝人的特质。 再看面容，谈不上凶神恶煞，却也能镇住人。杜娟心想：不是吧，之前只是一位掌事姑姑，难不成这下来了三位？ “来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内务府花儿作直属宫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把你们那些小姐家的臭性子都给我收收。”为首的一位说着看向刚才刁难杜娟的两位姑娘，“大家都是各府中推过来的，之前的日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贵人，可来到这里，你们就要拿出真正的本事，拿出真正的针绣绢艺，在这里，所有人我都会一视同仁。” 灵儿认得这位，小声的跟杜娟道，“这位就是花儿作的封管事，手底下可有百十来号人呢，都听从她的差遣，要有不听话的，那可是要挨板子。” 杜娟点点头，心里祈祷着自己不要栽倒她的手上就可以了。封管事环顾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落在杜娟身上。 杜娟急忙低下头，封管事也没有为难她，反倒是想不到的夸赞了她一番，只听封管事道，“还有再说一遍，一会我讲完话后，所有人都去换衣服。换上你们最简单的衣服出来，我花儿作里不缺这些鲜艳的颜色，也不缺你们浑身上下戴着的这些首饰。你们是要参加庆王府的祭祖盛典，就需要你们一干二净的去做绢孩儿，你们做出的东西会作为尚礼送给来祭祖的所有人。” 庆王府？这不就是现在的恭王府？杜娟心想。 封管事接着道，“你们都看到杜家小姐的穿着了吗，我这里就喜欢这种的，所以除了杜娟外，所有人都要去换衣服。来到这里，不要抱侥幸心，我可不像你们的爹娘宠着你们，我花儿作有我花儿作的规矩！” 这下好了，封管事这一说，绝对是给拉了不少仇家。这刚才花儿作，本想低调再低调的行事，却没想到灵儿给自己的这身打扮成了这里的香饽饽。 那两位姑娘看了杜娟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杜娟心想：无所谓了，反正有封管事在，自己只要一切小心翼翼就好。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她们都回去了。” “我们也回屋吧。”杜娟想随大流，可封管事不想如此，就听得身后传来封管事的声音，“杜娟……你等一下。” 汗…… 杜娟回头，封管事正向自己走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灵儿，对杜娟道，“你这身衣服都是灵儿帮你选的吧？” “是……”杜娟应道，心里犯嘀咕，她怎么知道？ “没想到在花儿作学习了两年光景，如今到了杜府，这眼光还见长了，不容易，也难得是我花儿作出去的。”封管事道 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旧相识？灵儿之前是花儿作的绣娘？可如今怎么到府上当丫鬟了呢？杜娟不知灵儿身上有什么事儿，忙向封管事说道，“回封管事，灵儿眼光独特，若不是她帮着选择，我怕与其他府中姑娘意一样，也失了这分寸。花儿作为大清内务头等绣活作坊，出来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 封管事听不得这些奉承话，反倒是给了杜娟一白眼。在一旁的灵儿看不下去了，直接道，“娘，您就不能把您这架势收一收，都吓到我家小姐了。” “娘？”又是关系户？难怪刚才灵儿敢对着那两位姑娘直接回怼，不过这层关系，刚入大清的杜娟还是没想到的。 见杜娟惊掉下巴的样子，封管事笑了，一把拉过灵儿仔细打量一番道，“去了杜府这些日子都不知道回家看看娘，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我在杜府挺好的，杜家老爷和夫人对我挺好。”灵儿说罢拉着杜娟的胳膊，“还有，我家小姐对我也挺好的。” 封管事见状，道，“你说说你，你也是小姐的命，偏非得去伺候人，你这脾气随谁呢？” “那肯定随你。”灵儿俏皮的说道，杜娟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眼下自己也没有插上话的机会。 只是这时候杜娟想了：两次梦境，自己所遇都是关系户，我这是积了多少德，才有如此霸道的金手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的清朝梦:规矩 封管事没有搭茬女儿的话，反而对杜娟道，“杜娟，要是我家灵儿在你家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多多担待。” 见封管事这么客气，杜娟受宠若惊，忙回道，“管事哪里的话，灵儿在府里挺好的，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也是因此，杜娟才明白原来灵儿和自己一样，都是府上小姐的命。只是她为何会选择来到府上，杜娟甚是不解。 封管事道，“那也得回家啊，你爹爹可一直都挂念你呢。” 提起爹爹，灵儿不乐意听，“别提我爹爹，要不是他反对我去内务府当绣娘，我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当绣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他非得说我不务正业，我就不听他的。” 封管事说道，“你爹爹说的那都是气话，有空还是回家吧。” 杜娟不知内情，直接说道，“是啊灵儿，你应该多回家看看的。” 灵儿不情愿道，“小姐……” 封管事见状，对女儿也不抱希望，便道，“行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告别了封管事，在回住处的路上，杜娟看着灵儿不解的问，“灵儿，你来杜家当丫鬟是因为你家里的事儿？你爹爹为何不想让你去内务府。” “爹爹总觉得内务府花儿作不适合我，他是练兵的，就想着让我一起跟着他舞弄刀枪，我拿菜刀都费劲，还拿那些兵刃？就是因为此，爹爹就不乐意了，说从小都是惯着我，让我自力更生，于是我就按照他的意思，离开了府，自力更生。” 杜娟明白了灵儿所言，来杜府当丫鬟实则是为了赌气。杜娟不知道灵儿在府中待了多久，可在这里能陪着自己的就剩下灵儿了。想起刚才灵儿说的话，杜娟问道，“灵儿，刚才听你说，你想进花儿作做绣娘，你会女红？” 灵儿点头，“那当然了，小时候我就跟着我娘在花儿作学习这些，这些活早就滚瓜烂熟了。我一直想进花儿作，我爹爹不同意就算了，我娘也跟着不同意。” “为什么想进花儿作呢？” “花儿作都是能工巧匠，是大清一等一的绣娘，能学到好多东西呢。就像现在最难的绢艺，花儿作也能教出来，我想加入花儿作，就是想学习到绢艺。”灵儿回道，“小姐您深谙绢艺，我倒希望您能带我进入花儿作。” 过誉了吧？可杜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绢艺在这里算什么程度？她不敢轻易答应，也只能等到比试的那天才能见分晓。想到这便道，“可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水平，我都好久没有碰绢艺了。” “没关系的，小姐，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的。”灵儿对杜娟倒是充满了希望 等换完了衣服，大家重新集合在大殿时，封管事满意的看着各位的装束说道，“这就对了，这才是你们应该要穿的。下面，就由我来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大家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借助这次祭祖大典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让自己的技艺更精进一分，当然我也知道，有一部分人过来也只是为了尝尝新鲜，见见世面。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来的，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会对你们的技艺进行测评，有不符合花儿作标准的，直接淘汰。你们的第一轮比试在三天后，这三天的时间，会由我和其他两位先生一起教大家这里的规矩、还有你们的特训安排。” “来这里还要学规矩？在府里学的不多吗？” “是啊，听说花儿作的规矩可严了，而且很多，这么多规矩我们哪能记得住呢。” 台下叽叽喳喳的两人在说话，只是大殿寂静，这两位的声音在封管事这里显得大了一些，封管事没有听清二位说的什么，直接问道，“你们两位在说什么呢？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别叽叽喳喳跟鸟一样。” 两位也是胆大，其中一位直接说道，“管事，我们在府中已经学了很多规矩，为什么来这里还要学？” “你们是不是没有听刚才我说的话？”反倒是被封管事反问了一句，而后封管事也不给她们辩驳的机会，直接说了一句，“你们两位已经失去资格了，可以自行离开。” “为什么啊，难不成我们提问题都不行吗？”其中一位委屈道 “刚才我就说过了，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来的，在这里都得按这里的规矩，这并不是花儿作的规矩，这是朝廷的规矩。祭祖大典是大清当今大事，不能有一丝马虎，你们是被层层推选到这里来的，应该珍惜这种机会，如果不想按照规矩，那我只能请你们离开！”封管事不留任何情面，说罢一招手，守在大殿外的清兵就进来了。两位一见是这种阵势，也不敢多言，直接跟着清兵出去了。 这一个下马威，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只听封管事又说道，“接下来都是一样的，还有不遵守规矩的，可以跟她们一样。” “灵儿，你娘亲太威风了。”杜娟在旁小声道 “那可不，她在花儿作向来很威风。”灵儿对娘亲还是很赞许的，看着娘亲在台上飒爽的样子，她眼里都是崇拜的光。 三天的时间，充满了未知，杜娟不知该怎么度过。封管事这一招敲山震虎，确实管用，就连之前那几家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也都安静了许多，全部按照花儿作的规矩办事。 已过了两天，每天都有一大批人被淘汰。杜娟和灵儿之间的交流也少了，杜娟在花儿作学习、参加测考，灵儿便在门外等着她。到第二天结束的时候，杜娟从花儿作出来时就差点没看到灵儿。 “小姐，小姐……”灵儿冲着杜娟喊道，“我在这儿呢。” 杜娟回过神，眼中露着疲惫，灵儿一见惊道，“小姐，你的眼睛怎么红成这样了？” “今天测考的是针技，我这双眼睛一直盯着针眼，我自己都快成针眼了。”杜娟疲惫的说道 “小姐，这也太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不行。”杜娟扬了扬手里的绣包，“这是你娘亲给我们留下的，回家还得接着练，明天还要淘汰掉一批。” 这回的灵儿是心疼杜娟了，便说道，“我娘她要做什么啊，哪有这么练习的？要不我跟她去说说。” 杜娟急忙拦住灵儿：“算了灵儿，大家都一样的，这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 “小姐，刚才我等你的时候，就看到很多家的小姐都出来了，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灵儿道 第二百八十章 我的清朝梦:梦醒 杜娟点点头，“那些造出来的，都是被淘汰的。封管事很公平，她们有的真的是技艺不行，有的是来玩耍的，可这些都逃不过封管事的眼神。” “我娘这样，你还夸她？” “严师出高徒嘛。”杜娟道，“其实我是很庆幸能遇到这样负责人的师傅，这一下午我的针技的确提升不少，我的短板便是缝补，从封管事这里我学到了不同的针法，倒头来都是自己的针法有问题。” 灵儿道，“这才两天，没想到我娘亲就成了小姐的师傅，那这以后你要不也做我的师傅？” “等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学习。”杜娟突然想起了杜小娘，在宋梦中杜娟就是这样和小娘一起学习绢艺的。杜娟很清楚，自己本就是来学习的，又有何能成为师傅呢？ 回到了住所，杜娟马不停歇的就开始了练习。就连饭菜也是灵儿端来的，见杜娟练的仔细，灵儿未敢打扰。直到打开食盒后，那飘香的饭味到了杜娟鼻子边上，她才想起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吃饭。 “小姐，您终于回过神了，刚喊了您一遍。”灵儿忙将碗筷摆在桌上道，“小姐，快过来吃饭吧，这饭菜又热了一遍。” 这灵儿做事的确仔细，杜娟看着她，直接道，“灵儿，以后你可以不用叫我小姐。你我本同为府中人，叫小姐就显得生分了许多，而且你本就不是丫鬟，以后可以叫我杜娟。” 尊卑还是分的很清楚，灵儿一听不同意杜娟所说，“那不行……其实，当初去杜府本是想以浣洗女工的身份进去，心想着这样就能接触到布艺，可当时府上正好招丫鬟，我就……误打误撞就这样了。” 杜娟是没有想到，灵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忙道，“那……这些东西，你没有跟我爹和娘亲说过吗？他们应该会同意的，你入了杜府太委屈了，把你误当成了丫鬟。不对，你是封管事之女，我爹爹难不成也不知道？” “他们知道的。”灵儿道，“自我离府后，我娘就派了很多人找我，最后找到我在杜府，可我娘当时没让我回去，我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想我娘也是为了留在杜府，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锻炼。” “你娘看事情比较长远，花儿作做绢人，布艺是第一位，她也是想让你历练。” 灵儿应道，“所以，我还是得叫您小姐的，来杜府做事情，自然是要按照杜府的规矩来。” “我总算明白了。”杜娟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亲就喜欢按照规矩办事，我看到你这里也一样。小姐这个称呼，你想叫就叫吧，不过你记住灵儿，在我这里，我会把你当成亲姐妹。” 杜娟摸了摸自己的心，这般诚恳让灵儿也感动了。 “好。”灵儿点头道，“我也会把你当成姐姐的，仅仅是在这里。” 杜娟无无意间又收获了一个妹妹，在这里她也急切的需要一个依靠。花儿作的饭并没有想象的可口，杜娟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继续练习针线活。灵儿不再打扰她，先入榻安睡了。 蜡矩里的灯芯，杜娟不知道剪了多少遍。烛火昏黄，只感眼前出现了重影，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明天就是比试，可自己的针技练的并无长进。 眼前突然出现了封管事，正严厉的盯着自己，“杜娟，这些天你是怎么学习的，不进则退！我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管事，我没有，我都在认真的做。” “做什么？做绢人吗？你看看你缝的这是什么东西！”封管事说着将一块布料扔给杜娟，杜娟忙捡起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线头，原本一张平整的布料，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四个角缝了起来。 杜娟忙道，“封管事，这不是我缝的，这不是我的……” “重新做！否则，你就跟她们一样，出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刚才不就睡了一觉吗？难不成是有人动了手脚，不可能，怎么可能！可现在杜娟只求一次机会，“管事，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想要机会？门都没有！”封管事不留情面，她本是对自己毕恭毕敬，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见门外进来了两位清兵？咦？我不是在休息的地方，怎么一下就到了大殿。 清兵架着杜娟向殿外走去，杜娟挣扎着，眼前一阵阵模糊，她越挣扎，眼前越模糊。 “娟儿，起来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杜娟努力睁开眼睛，熟悉的卧室，窗外熟悉的歪脖子树，还有隐约能瞧见站在院中的老妈。是家，是北京的家，不是什么大清。又回来了，可这回怎么会做大清的梦？杜娟不解。 刚才的一切，是场噩梦！就跟大宋遗梦一样，波澜不惊处，自有惊讶时。 “娟儿？”老妈继续在门外叫 “起来了，妈。”杜娟起身，刚才做的这一梦便抛之脑后了，不知道这梦的续集会是什么时候。 开了门，老妈忙上前小声说道，“快起来收拾收拾，今儿你奶奶要回去了。” “啊？”杜娟惊讶，“妈，这回奶奶怎么住这么短时间，这才几天啊，就想着要回去？是不是养老院那面有事儿？” “我也不清楚，昨晚跟老太太聊天的时候，她跟我说的。”雨燕也是无奈，老太太来回折腾已经不是一两回了，不过对老太太回去，雨燕更是不舍，“唉，这有什么办法，老太太要回去，就让她回去吧。你赶紧收拾收拾，今早开车给她送回去。” “行，等会儿妈。”听闻老太太要走，这家人的困意都没了。 杜锋也是刚起来，见老妈跟姐姐说着什么，便好奇的过来道，“妈，大清早的你们说什么好事呢？” “好事？你奶奶要回养老院去，这不今早喊你姐过去送送。” 杜锋要紧奶奶，便道，“又要走啊？奶奶就不能长时间住下来。妈，您就跟奶奶好好说说。” “我说话要是管用，就不用费这牛鼻子劲儿了。要不你一会儿跟你姐也去送送你奶，她就要紧你俩。” 姐弟俩着了忙的洗漱，虽说平时家里这卫生间够两人使用，可今早一着急，姐弟俩都抢起坑来了。听着卫生间稀里哗啦的声儿，不会儿两人就收拾好了。院子里的老妈已经回屋了，杜娟和杜锋便直奔奶奶住的地儿。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本是一家 姐弟俩刚到老妈门口，就听里面母亲传来一声，“不走啊，那太好了！” 杜娟、杜锋进门，见奶奶正坐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再看地上的行李箱空空如也，老妈将行李箱合起来，见儿女都进来了，便道，“来正好，奶奶不走了，这回是真留下了。” 杜娟兴奋的说道，“太好了，奶奶，终于留下来了，咱这一家人总算齐了。” “只要奶奶回来，一切都好。”杜锋道 雨燕怕老太太反悔，接着问了一句，“妈，您这次是真确定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老太太答道 老太太突然决定的不走，雨燕倒是习以为常，不过杜娟和杜锋有些怀疑了。杜娟担忧养老院那面，便问道，“奶奶，这样的话，养老院那面的手续是不是还要过去办？要不让爸去一趟养老院？” 说到此雨燕这才想起来，养老院还有人呢，便问道，“爸，那您这走了。院里的柳老爷子怎么办？” 老太太回道，“哎……就别说柳家老爷子了，老爷子现在的记性越来越不行了，秀芬现在基本上每周都过去几次。回来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我怕有一天我也像他一样忘记你们，索性就回来吧。你们平时上班都忙，但即便忙，我待在家里你们也放心。” 老太太这回算是想通了，雨燕听着听着眼泪早已止不住了，这一天雨燕已经盼了许久。她搀着老太太，“妈，只要您跟家待着，我陪着您。反正现在工作室已经交给娟儿打理了，我就跟家陪您，不会让您孤单的。” “我也会，奶奶，等周六日，我跟锋都陪着您。” “妈，不走了？”杜北京刚起来，就听到这屋子声儿大，索性过来了。 雨燕点头道，“嗯，妈不走了。” “那感情好！这太好了！”老杜一定是这家最激动的人，直接道，“一会娟儿你开着车，咱一起去养老院把手续给办了，以后咱妈就跟家里享清福！” 杜娟道，“行，爸，咱一起去。”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传来。雨燕起得早，门没锁便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这么早，谁呀？”老太太道 一推门，正是秀芬进来了。见一家人就跟房门口聊天，秀芬便道，“你们一家起这么早啊。” 等秀芬走近，雨燕一瞧，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和秀芬叽咯的情景，那日的秀芬穿着鲜艳的衣服，脸上红光满面更是精神矍铄，可如今一见秀芬却大不如前，厚厚的眼袋和黑眼圈，将原有的气质拉低了几分。 “秀芬，快，进屋坐。”雨燕走下台阶，热情的拉着秀芬的手，一个劲的往屋里拽。 “没事儿，就跟这儿说吧。”秀芬说着见老太太在，也打起了招呼，“姨好。” 可雨燕不行，硬是将秀芬让进了客厅。杜娟姐弟也客气的让着，“进去坐会儿吧，阿姨，来都来了。” 就这样秀芬被推搡进了客厅，雨燕这才不好意思，“嗨，刚起来还没收拾，您就随便坐吧。” 秀芬没坐，见老太太也进了屋，秀芬才坐下说，“不碍事，这有啥。” “娟儿，去给秀芬阿姨倒杯水。” “不用忙活了，娟。”秀芬客气着便直接说起了正事，“今天过来是想看看你家老太太我姨，想着过段时间是不是得回养老院，就来看看。” 秀芬这一说，老杜一家人都不好意思了。 雨燕不好意思的说道，“秀芬，我妈刚决定不回去了，这……实在是不知道你专程过来送一趟，太麻烦你了。” “不走了？”秀芬很平淡的回道，“那挺好的，这样你们这家人总算是团聚了，我还以为过几天姨要回去呢。” 老太太也道，“不走啦，不走啦。” 秀芬笑着，“挺好，挺好。”可她的眼神里，老太太能看出自己离开养老院后，柳老爷子便孤单了。 老太太早就想到了这里，她没有想到的是秀芬会过来，本想不见面让这一切淡化，可秀芬来了，老太太也却有几分愧疚，“这一走，老柳就一个人了。秀芬这样，你现在不是每周都去养老院吗？等你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着去就得。我这一走，柳老爷子估计还不太适应呢，我就抽空过去瞧瞧去。” 见老太太这么说了，秀芬却也有难言之隐，也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姨，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实话跟你们说吧，其实昨晚我爸就给我打电话了，说找不到您了。一打问才知道您搬回家了，我爸心情挺不好的，一时半会真接受不了，我这才早晨过来看看。刚也是没说实话，姨，您别介意。” “不会的。”老太太说道，“你爸不适应我早就想到了，这些年就跟你爸逗闷子了，我俩这谁离了谁，估计都会想一阵。” 秀芬同意老太太所说，“是啊，就不知道以后我爸还会不会记得咱们呢。” 老太太道，“其实秀芬，您把老爷子接回家也行，这样的话可以更好的照顾，另外咱也可以常去看看，这离得近也方便。” 秀芬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杜娟见状，直接道，“您有什么话您就说，没事儿的秀芬。” “不知道怎么说。”秀芬为难道，“唉，就怕把老爷子接回家，他一瞧见柳云的房，就多想了。这家里他待得时间也长，就怕这个。” 秀芬原来是在顾虑这个，大家都明白了。老太太定了，“可以让你爸过来慢慢适应，不过这段时间你也放心，有空我就去看看。” “好，太谢谢姨了，我这也是没辙，我怕我爸现在一个人跟那儿孤独，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见外了，秀芬。”趁此机会，老太太也想多说几句两家的往事，“咱两家本就是亲如一家，我这一把岁数了，其实现在能看到你们还能这样相处，我是打心眼里高兴。恩恩怨怨过去了，我也知道可能重新接受彼此的过程，心里也不好受，但老关系就是老关系，再多的误会，也有解开的那天。秀芬，以后您要有什么事情，随时麻烦过来都行。” “妈说的在理儿，你俩老姐妹本就是一家。”老杜在旁帮衬着说话 “是啊，这不，现在俩孩子也有机会成为一家啊。”老太太道 “奶奶……”杜娟知道在说自己，立马就不好意思了，“怎么说着说着说我这儿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奶奶的告别(上) 秀芬没有回绝，仿佛心里早就认下了这个儿媳妇。她笑着看着杜娟，开玩笑道，“这还没怎么呢，脸怎么就红了。” “你俩啥时候办啊？”更过分的还是杜锋，这句话一出，雨燕怕闺女尴尬，直接说道，“你出去，真是的。” 老太太“咯咯”地笑起来了，大家笑作一团，杜娟红扑扑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羞意。 秀芬离开后，老太太感慨，“不知道是人老多情，还是怎么了，看着秀芬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说，好好的人怎么弄成现在这么憔悴，跟养老院的时候就见了她这样，没想到今儿一见，唉……” “这都是柳叔的事儿给愁的，柳叔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她是真的怕了。”雨燕道，“之前秀芬帮了忙，这以后咱也得多关照关照，娟儿，小天不是正跟工作室合作，回头多打问打问，你们也好增进增进感情。” 杜锋“噗”地一声就笑了，杜娟急了，便道，“妈，您没完了是吧。” “得了，娟儿，咱啊还是离你妈远点，咱去给奶奶办手续去。”老杜给杜娟一个台阶下。 杜娟痛快道，“得嘞，爸。” “那我也跟着去吧。”杜锋道，“反正我现在跟爸的店里，等办完了手续了，我直接跟爸回店里。” 杜娟看了一眼他，开玩笑的说道，“去可以啊，路上别乱说话！就你话最多了。” “姐，您就别装了，您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呢？”杜锋道 杜娟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自己当然知道，虽然家大人说起和柳天的事儿，她很害羞，可心里却还是很乐意的。 杜娟没有回话，直接给了弟弟一个大大的白眼。出了门跟车上的时候，杜娟翻看着招聘信息，无意中发现卓时代的信息上了推荐位。杜娟小声念着，“诚招市场总监，弟，卓时代又在招人了你知道吗？” 老杜开着车，杜锋正坐在副驾。杜娟一说，前面的两人都听到了。杜锋并不感到意外，“很正常，我在的时候就是市场总监，现在我走了，他可不就又开始招聘了。” 杜娟继续翻看，皱了皱眉头读到，“弟，这有点针对你的意思。你看看这要求上写着，市场总监要合伙人，长期干的那种，不要短期心有旁骛的……嗨，他还挺会用成语。” 开车的老爸看了看杜锋，便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跟你妈为何当初不同意你去卓时代的原因。卓昊很要强，你现在走了，听说那个阿木娜也离职了，弄不好这小子指不定多恨你呢。” “恨就恨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杜锋颇有些无奈的说道，“阿木娜的选择是她自己的，到现在我才觉得，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杜娟道，“各有各的选择，不用在意那些。公司就是这样，有的能留住人，有的留不住人，看卓昊这样的就是留不住人的，不过照他这么招聘，估计也是想扩大公司规模，你看看这市场总监就招聘三人呢。” 果然让杜娟说对了，这时的卓时代已经不同往日。公司里的人比起杜锋去的那个时候多了好几倍，就连原先空出的区域都摆放了工位，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公司大厅的位置摆放的依旧是展板，只不过上面的阿木娜换成了卓时代的介绍。卓昊脸上并无波澜，他看着重新做好的展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卓总，之前订购的阿木娜老师最后一批易拉宝到了，这个怎么处理……”公司秘书走过来说道 “扔了啊，还打算拿进来吗？她都不是咱公司的人了。”卓昊说道 “可还有一些阿木娜老师的画作在仓库……” “都给扔了！”卓昊有些恼火道，“还有，别总是老师老师的叫，我是你老板，你应该叫我一声老师。” 秘书随机应变，倒也按照卓昊的要求应了一声，“好，卓老师。对了，一会儿还有三位面试市场总监，您直接去会议室就行。” “好！”卓昊疯狂的招聘面试，他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对杜锋、阿木娜，他已经开始记恨了。 终究有一别，刚到养老院，老杜和杜家姐弟就被感动了。车还没进去，远远地就看见柳老爷子站在门口，旁边是秀芬。刚才秀芬离开后直接来了这儿，柳老爷子对杜家的车印象不深，直到车上下来杜娟时，柳老爷子才认出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娟儿，过来了。你奶奶来了吗？” 柳老爷子心酸的问着，杜娟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见杜锋和老杜下了车，一关车门。柳老爷子失望了，老太太没过来。 “来办手续吧，院长已经在等着你们了。”秀芬知道此事，直接跟老杜说了，而后看着失落的父亲，便道，“爸，您放心，老太太会经常过来看您的。” “好。”虽然答应着，可一时半会儿老爷子的心情是提不起来了。秀芬做了做手势，先将老爷子推进去，看着父女二人的背影，老杜一家人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院里多数人都知道了雨燕要离开养老院，都围在了院长办公室外，见老杜三口子来了，都拥了上来。各自手里拿着精心为老太太准备的礼物，一个劲的往三人的手里塞。 杜娟看着这些古稀的老人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理解了这些老年人在一起的几年时间里，能有这么深的感情，更理解了所有人都在珍惜着人生倒计时的每一分钟。 一颗糖、一瓶罐头、甚至是一双崭新的袜子。看着这些，杜娟的眼眶湿润了，奶奶在这里的这些年，是积攒了多少人情才到现在这样啊。杜锋的手拿不下了，此时，他也说不出话了。 “别给啦，别给啦，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是奶奶的声音，回头一瞧，雨燕正搀着老太太站在身后。 “你们刚一走，老太太就急着要过来。”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到众人前，说道，“我啊，是不想欠大家一个告别。” “可来了你，以后你还得多来！”柳老爷子来了精神，就跟平常一样，说话也是平淡家常，这种平淡才是最真的。 “会的，会的。”老太太这一许诺，让柳老爷子心里有了底。 在这里，所有老人都尊重对方。谁和谁走得近，也不会多说什么，大家都很清楚，老来的不是伴儿，更是陪伴他们一起走过的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奶奶的告别(下) 老太太没有收大家的礼物，让杜娟、杜锋将已经收了的礼物重新归还给大家，她看着大家道，“收了礼物就意味着分开，我还不想跟大家分开呢，这些东西你们就留着吧。”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也只好依着她。柳老爷子也不再失落，大家在散了之后跟雨燕攀谈了很久。看着老杜一家人都在此，柳老爷子感慨道，“看看你们这家人，多好啊。现在她回去了，你们一定得好好孝顺她。” 长辈的话，杜家这些晚辈还是听进去的。雨燕道，“柳叔，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妈这次回家就是享清福来了。” “柳叔，您放心。我们还会来的，来看您。” 见杜家如此诚意，秀芬看着父亲道，“爸，您这回放心了吧。” “好，好。”诸多嘱托，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老杜这一趟手续办的感慨颇深，在回去的路上。老杜跟老太太说道，“妈，您这一离开养老院，柳叔怕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以后咱得常来。” “那肯定的，以后就当看望一个好朋友。”老太太说道，“他在这儿本来就没多少朋友，我一走，能经常陪着他的也只有秀芬了。可秀芬也不能总来，这事儿啊不太好办，这老爷子别到时候再抑郁了。” 杜娟在后座道，“其实我挺羡慕奶奶跟柳爷爷的这种感情。” “人老了，追求的东西也就不多了，谁又知道大家还能活多少年呢？”老太太感慨道，“我们这些老太太、老头，去养老院唯一的目的就是图个开心。你们平日里都忙，也不能总陪着我们，我们一帮人在一起还能说说笑笑的多好啊。” 雨燕道，“妈，您就放心吧，跟家里您也能开心的。” “我知道。”老太太道，看着杜锋不言语，“今儿我的孙儿怎么不开心呐？是不是工作不顺利？” 阿木娜的事儿，这几日以来老太太也多少听雨燕说了一些。本想瞒着老太太，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爱打听事儿，终究还是知道了。杜锋点头，“我在想人生这么短，未来做点什么呢？做什么才有价值呢？” “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考虑人生，这孩子最近心思挺重啊。对了，孙儿，卓昊那面的事儿，你妈跟我也提过一嘴，现在你辞职了，他那面要是有什么没收尾的工作，你也过去跟人收收尾，别到时候把一件事弄的烂尾了，搞得咱差事儿一样。”老太太说 杜锋回道，“知道了，奶奶。主要是现在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完了，再回去的话也没有意义。” “妈，他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他想要收拾那面的烂摊子，可人家也得给他这机会啊。”杜北京说道，“自打从卓时代离职，那这俩孩子的关系肯定是臭了，这都不用说。对了锋，刚你说想做一些有价值的事儿，那你不如直接去你姐的工作室帮忙呢？你学的是市场营销，那些绢人也需要推广吧，推广非遗让大家熟知绢人，这事儿不是挺好的？” 雨燕不同意，“跟你店里干的好好的，怎么想着推给京华坊呢？” 老杜考虑的长远，“我算一下啊，小锋来店里也不到一周的时间，活干的肯定是没得说，而且跟店里还出了很多主意。不过我考虑了一下，小锋不能就在店里一直干下去啊。我们就这样了，退休后开个小铺打发时间，他可不一样，他应该找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才行。” “是，北京这说的在理，你说你店里一个高材生，在那整天倒腾汤药，不就屈才了？” 雨燕思索了一阵，“说的也有道理，锋，看你自己吧，看看到底想做什么。” “妈，我考虑一下吧，要是进了京华坊，那还有很多东西等着我学习呢。对非遗这块的推广，我不是很熟悉。”杜锋不知道自己接不接的住这个盘子，也只能估摸着说。 雨燕说，“那这就得问你姐了，你姐当时竞标的时候就有很多想法，但不知道怎么执行，回头你姐弟俩好好商量一下。” “是啊，这事儿就一直搁置着没动，现在王府文创那面虽然给了我们很多的机会，可咱自己的作品要出圈的话，还得靠自己来，这样我们京华坊的特色才能出来。” “行，姐，最近我好好考虑考虑。”杜娟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了答案。 “那一会儿就别跟我去店里了，这段时间刚好考虑考虑。”老杜道 “就直接跟我去京剧院吧，刚好那面有场演出。”杜娟道，“下面工作室跟京剧院那面合作系列绢人，柳天正好邀请我们过去呢，你顺便也学习学习。” 杜锋饶有兴趣，却开玩笑道，“方便吗？” “你爱去不去。”杜娟道，“一天不拿我开涮就浑身不舒服是吧？” 姐弟俩总爱吵吵，老太太在旁笑着。 杜娟怕杜锋再叨叨，急忙转移了话题，“奶奶，爸妈，你们也一起去吧。” “燕儿陪着妈去吧，我店里还有事儿呢，今儿给店里换套新设备。” “那也行，爸。” 锣鼓铿锵，一曲《武松打虎》后赢得阵阵掌声，台上武松扮相的柳天更是被台下的人津津乐道。京华坊所有人都来听戏，一开始武松扮相的柳天，杜娟并没有认出来，直到最后谢幕的时候才看清楚。 “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文欣小声的跟杜娟说道 “人家唱戏都多少年了。”杜娟很是自豪的夸赞着台上的他。 文欣笑道，“呦呦呦，这柳天不会成你的偶像了吧。” “才没有，你可别忘了，咱是过来学习的。”杜娟强调这次观摩演出的重要性 文欣才不信这鬼话，便说道，“你总是这样，自己心里痒痒的不行，还死不承认。” 再看其他人，老太太是许久没有听京剧了，刚才都跟着鼓点打着拍子，雨燕和格桑、李维安坐在一起。等这曲罢了，雨燕问格桑道，“格桑怎么样，是不是第一次看京剧？” 格桑应着，“是，阿姨，第一次看京剧，还挺新鲜的。” “你们那儿应该都是藏戏比较多吧。”李维安问格桑，“我之前去过青海旅游，那面盛行的就是藏戏，很有民族特色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京剧和藏戏 “的确，那面的藏戏很有名，尤其是格萨尔王藏戏。”格桑说，转而看着台上的京剧，“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特色，京剧也很不错。听着悦耳，而且很有故事性，跟藏戏一样，都挺有故事性。” 趁着台上歇息的功夫，雨燕跟格桑认真的说道，“京剧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它身上可是融合了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呢。现在来说，京剧的表演基本都已经程式化了。京剧的形式中有唱、有表演、有对白，更有武打在其中，还有一些象征性的动作，这门类精着呢。” “嗯，京剧给我的感觉就是短小精悍，每一出戏都有自己的风格。不过藏戏的话基本都是带着面具表演的，而且没有固定的舞台，像我们那儿多半是在广场、或者是草原上直接跳，那片段长的藏戏，每一出戏跳下来也差不多得几个时辰到几天呢。” “几天？”雨燕是第一次听说藏戏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不禁张大了嘴。 李维安在旁道，“确实如此，一场藏戏的确是没日没夜的唱，藏戏里有专门控制时间的戏师，唱多久由他们来决定的。” 雨燕叹为观止，便说道，“这辈子要有机会的话，一定得去趟青海看看。” 台上的新戏开唱，柳天在后台脱完了戏服，连妆都没谢就直接到台下找杜娟，见杜娟正拿着手机在剧院各个角度拍摄，正拍的入迷。就听身后柳天问道，“你手机拍的清楚吗？要不清楚的话，我给你找一台相机？” 杜娟一回头，见柳天没卸妆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在她模糊的印象中突然想起，曾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误闯入后台的时候，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跟现在是一样的，只是那个时候过去的太久远。 看着柳天的妆容发呆，柳天认为杜娟在盯着自己看，便道，“你……我要不先去卸妆吧。” 杜娟回过神忙道，“不用，不用。我……我手机拍就可以，这不跟你们恢复了合作，就想着多拍一些素材，到时候做绢人的时候好借鉴借鉴。” “这你放心，娟儿。素材我这面有的是，我们每次演出的时候都会有专人给我们拍摄，一会儿我直接给你拿一个硬盘，里面的内容也是大差不差的。” “那太好了。”杜娟高兴着随之也向柳天道谢，“还是得谢谢你，算帮了我大忙，现在恢复合作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柳天道，“再跟我客气就见外了，走吧，过去看戏吧，这出《红灯记》还是很不错的。” 入了座，雨燕和格桑还在探讨京剧和藏戏。见柳天带妆过来，雨燕便道，“呦，咱们的大明星过来了。” “阿姨，奶奶……这戏看着还行吧？”柳天先是见了雨燕再看见的老太太，突然就语无伦次的打招呼，差点儿把杜娟逗乐。 雨燕回道，“挺好的，小天你想的挺周到的。” 台上锣鼓一响，大家便安静下来了。柳天忙坐到座位上看台上同事的演出，格桑看了看手机，起身从剧场的一边溜了出去。 柳天坐下来看了一段后，问起杜娟，“怎么没见你们工作室那个阿木娜？她没有过来吗？其实今儿这场演出，她应该看看的。她不是画彩绘的，看看这些角儿的脸谱，应该对她有帮助。” “没有，她没有来。我刚才去工作室的时候，欣欣告诉我她身体不舒服先休息了。” “那可惜了，对了，她现在住哪儿，又重新租房了？”柳天并不知情便问道 杜娟直接说，“没有，暂时住在工作室，还没有找到住处呢。” “听着也挺不容易的，，后续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带她过来。咱们合作的京剧系列，绢人的脸谱是第一，现在你们工作室有她，最终还是要看她。”从柳天的语气能听出，他对阿木娜抱有很大的希望，不过确实如此。离开了阿木娜，眼下杜娟是找不到适合的人，柳天又担忧道，“她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吧……有啥想法提前跟我说，我好做准备。” 杜娟为阿木娜打包票，肯定的说道，“不会了，放心吧！她现在工作可认真了，看这样子是慢慢的把心都给收回来了。” “那就行，主要是现在彩绘师太难找了。”柳天道，“我以前不知道你们绢人这行业的艰辛，这几次跟你们的对接中，我们也了解了一些行业现状。真觉得挺难，这门手艺能够传下来太不容易了，能懂绢人这十几道工序的老师傅也不多了。” 杜娟、柳天正说着，就听身后“咔嚓咔嚓”的声响，还没等杜娟回头。就觉得裤兜的手机震动起来，紧接着社交软件上出现了好几张自己和柳天的背影照片，杜娟发了一连串生气的表情过去，回头狠狠的“瞪”了文欣一眼。老太太和杜娟、杜峰早就注意到了两人，一个劲的跟那呵呵笑。杜娟一个人小声的嘟囔，“好不容易来的看戏机会，都不知道好好看戏，尽看我来着。” “什么？谁看你了，我可没有。”柳天这句话无疑是拱火 杜娟道，“我才不需要你看，你好好看你的戏得了。” “行行行，听您的，您都是对的，那就等看完戏了，到时候咱具体商量一下后面的细节，刚好今儿你们来了，剧院的领导也想跟你们聊聊。” 说起正事，就算正经了。杜娟道，“好，希望咱以后合作顺利。京剧这块我们是短板，你得多多指教。” “好，余生多指教！”柳天这句甜词，彻底让杜娟脸红。 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后，格桑心事重重。台上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可格桑的心在想着其他的事儿，便无心看演出了。 雨燕瞧出了杜娟情绪的变化，直到等这一出戏结束，忍不住问道，“没事儿吧，格桑。” 刚才电话里的事儿，格桑想了想终究还是对雨燕说了一半，“是青海的阿爸阿妈打来的电话，说过段时间要来北京。” “呦，这好事啊。”雨燕直接道 “是，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北京，估计到时候我得请几天假。”格桑道 “请吧，到时候你跟娟儿说一声不就得了，爸妈来了，就好好带着他们玩玩。”格桑的父母这次来北京，是好事也是坏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脸谱 演出结束，杜娟和文欣外的其他人都先回去了。两人在剧院的会议室等了许久，柳天推门进来。比起刚才的彩妆，这回脸上白净多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随柳天一道进来的。杜娟、文欣起身，这老爷子倒不在乎这些礼数，招手让二人坐下，“都是小天的朋友吧，不用这么客气，坐坐。” 柳天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剧院的白老师，也是剧院的表演老师。这次也是因为咱们要做京剧系列绢人的事儿，他想过来听听，后续京剧资源这块，白老师可以帮到我们。” “白老师好，多多指教。”杜娟、文欣各自打招呼。 “这位是京华坊的杜娟，这位是她们工作室的市场运营文欣。”柳天介绍道 “嗯，之前听小天提过你们二位，我挺佩服你们，做绢人挺不容易的。”白老师对二位赞赏有加 杜娟忙道，“谢谢前辈，这条路我们也是刚刚开始，才算是慢慢步入正轨。” 白老师随和的说道，“这都无妨，非遗的传承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对了，怎么样？今儿这场戏看的还不错吧。今天的演出都是单元剧目，这跟咱们要制作的绢人应该有一些帮助。之前听柳天说，你们这面商议好的就是用单元剧目制作绢人，保证一个故事的完整性。其实现在就想听听你们对京剧系列绢人的见解是什么样的，毕竟是快要合作了，看看还有没有要进行补充的，都可以随便发言，就当交流。” 文欣道，“白老师，说句实话。我们对京剧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更谈不上专业。从绢人的角度出发，京剧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们的脸谱。现在市面上京剧题材的绢人很多，却都是大同小异，多以女角为主，可在脸谱的运用上并没有那么丰富，多的是在绢人成衣的制作上。” “嗯，小文的理解很到位。我们院在选择合作伙伴的时候，见过很多工作坊。还有一些成熟的公司找我们合作，他们的绢人产品都已经推向市场了，但生产属于是批量生产的。手工性和原创性就很少了，就像小文说的，市面上的绢人更多的是衣着、饰品上能看到是京剧味儿，可京剧最重要的就是脸谱，脸谱是京剧的灵魂，没有了它那其他的也白搭。” 文欣道，“的确如此，现在北京的四大文化中，京味文化才是重中之重。京剧和北京绢人都属于京味文化，这次咱们双方的合作重点就是在于如何在绢人身上体现出京剧所涵盖的京味文化。” “没错，白老师。”杜娟接过文欣的话茬道，“在这次咱们京剧绢人的制作中，我是有点自己的想法。京剧中的角在表演的时候，脸上会有喜怒哀乐，这也取决于所画脸谱的样式，脸谱在京剧角色中，也代表着另一方面的神态，这是其一。其二就是绢人的身形，我们在平常制作绢人的时候，基本都是站立状，因为绢人的倒模都是从同一个模具中出来的。这次我们合作的京剧绢人在制作的时候，我们会看重绢人的形态，让它们做出一些经典的京剧动作，在整体感觉上这样可能会好一些。至于京味文化这块，我相信形态和神态要是做到了，那京味文化就自然体现出来了。” 听完杜娟的说辞，白老师很是赞许，“嗯，你们京华坊还是有想法的。对绢人我也了解一些，工序繁杂，但每一步骤都是精髓。现在能明白的就是这次制作绢人比起你们之前做出来的绢人来说，更有挑战性了，这点你们工作室应该没问题吧。” 杜娟听白老师一言，也知道白老师的担忧，毕竟商谈中有一丝的质疑是正常的。杜娟也不敢打百分之百的包票，只能凭自己能力说道，“白老师，不能完全保证万无一失。这次对我们京华坊也是考验，但我和我的团队会尽一切创意，完成这次项目的，毕竟这一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嗯，我也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好的。”白老师还是有信心的，他看着柳天继续道，“因为这次项目也是跟王府文创那面合作的，我们出了绢人作品后，他们那面也得拿过去一些，作为后续非遗展览所用。” “好，您放心白总。等我们回去后，就尽快安排分工。”文欣道 “那行，我那面还有一个表演课要带，小天你带着她们可以参观一下咱们剧院，有个更深的了解也挺不错的。”白老师说罢起身，杜娟、文欣忙跟着起来。老爷子回头道，“以后这儿想来就来，咱都是为了创作。” “好，一定会多多拜访。” 等柳天带着二人参观剧院的时候，文欣忍不住问道，“听刚才白老师说的，这次咱们的技术难度应该很大吧。我不懂绢艺，但能听出这比咱之前做的都不同，咱工作室这块要不要调整一下？” 杜娟刚才就见文欣有话要说，便直接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呗。” “还是你懂我，这次京剧系列绢人的项目，我想要不把阿姨也加进来吧。” “我妈？” 文欣点头：“对，阿姨经验丰富，她来的话应该会好很多。京剧绢人的成衣这块还是要有一个好的裁缝，而且活都很细。工作室的格桑是能胜任，但她对京味文化的了解有点少，刚才你也跟白老师强调了京味文化，京剧绢人的核心，怕格桑没有这个知识面，倒不如让阿姨进来，带一下格桑也是可以的。” “嗯，说的有些道理。”杜娟认同文欣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老妈之前都说不再管工作室的事儿，而且老妈都退出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又跟父亲的店里帮忙，她应该是不会来的。 走在前面的柳天听两人在后面叨叨，还以为说着什么秘密呢，扭头道，“你俩姐妹在说什么呢？” “没你的事儿，好好带路吧。”杜娟道 “娟儿，人家可是甲方，你这么说话不太好吧。”文欣开玩笑道，也顺带跟柳天说了一嘴刚才的事儿。 柳天一听，先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说道，“绢人成衣裁缝的话，我妈应该最合适了。可最近这段时间，她基本都往养老院去照看我爷爷，不然她来的话，你们这问题应该就解决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老戏迷 杜娟是压根不想麻烦秀芬阿姨，小声的跟文欣道，“你跟他说这个干嘛？” “这不是怕阿姨忙不过来嘛。”文欣刚才出完主意后，也想到了这点，“而且，阿姨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这句话刚好说到了杜娟的心坎，眼下这确实是个难题，“是啊，就不知道我妈还来不来京华坊。她之前经营京华坊，一直都是以培训为主，今年京华坊重新开张，她交给我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怕自己观念陈旧，让工作室再次走老路。她之前说不管京华坊大小事儿，但这次她来不来，我回去得好好问问才行。” 柳天道，“这事儿啊，季阿姨一定会答应的。你可不知道，当时跟我妈争金剪刀的几个人里，有一个不就是你妈？所以说，季阿姨的裁缝水平不亚于我妈，这次你遇到了难处，季阿姨一定会来的。” “就跟你了解我妈似的，说的这么笃定啊。”杜娟道 “看看你，说句话就非得跟我抬杠。”柳天冤枉道，“文欣，你也不管管你闺蜜。” 文欣更是过分了，直接来了一句，“娟儿怎么样，不是你应该管的吗？” 杜娟直接无语，拍了一下文欣，道，“我看你啊，还是别说话了。” “行行行，不跟你开玩笑了。”文欣说着想起一茬来，“这次项目估计会比较忙，大家各司其职。前阵子李师傅跟我说想开一个绢塑班，我这还没答应呢。我就在想，后面要有活了，会不会影响这个，现在看来的确有影响。” 李维安在行业的号召力还是有的，自打上次跟几位之前的老师傅吃过饭后，或多或少的也有人主动找到他想学习绢塑。那顿涮羊肉本就吃的不愉快，可李维安没想到的是，那几位老友私下里帮着自己张罗这件事，没过多久跟自己联系的就有十几位了。 可眼下这些想学习绢塑的师傅，也不能一直晾着。杜娟听文欣一说，倒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欣欣，我看不如这样吧。这些想学习绢塑的师傅中，肯定有一些是有基础的，到时候可以让李师傅从中选出几位有经验的，直接参与到这次创作中，跟着李师傅实打实的学习绢塑，这样应该会更好一些。” “可这样的话，他们是算兼职还是？我就怕到时候不好管理，万一有做了一半不想做的呢？” “这就看李师傅怎么跟他们说了。”杜娟道，“绢塑的步骤很多，到时候让他们每个人负责一小部分就行了，这样的话，工作人员匮乏的问题就解决了，其实咱们后续可以都这么做。” “行，那我就直接跟李师傅说了。”文欣道 再说从京剧院回来后，老太太一直跟着雨燕，走哪跟到哪儿。雨燕正忙活着收拾屋子，老太太就站在一边不说话。先前雨燕还未发现不对劲，可每次回头都瞅见老太太跟那看着自己。 “妈，您先回屋休息吧，我这儿一会就收拾完了。” 老太太笑着不正面回答，就一个劲的看着自己，慢悠悠的说道，“没事儿，燕儿，你收拾你的。” 雨燕没当回事，从东屋收拾到西屋，见老太太还跟着自己。雨燕误以为老太太无聊了，“妈，您去客厅看电视吧，我给您洗点水果。” 老太太依旧是笑，这让雨燕有点发怵了，索性停下手里的活，问道，“妈，您这从剧院回来就一直这样。您是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就行了。您这样老看着我，我都发怵了。” 老太太这才神秘的问道，“咱孙女是不是跟那唱京戏的剧院有合作了？” “呦，妈，您这观察的够仔细啊。”雨燕道，“现在就是工作室跟京剧院有合作京剧系列绢人这个项目，这不刚才您孙女和欣欣不是跟着小天去后台了，估摸着就是谈这事儿去了。今儿咱看这演出，就是人家给的票。” “那挺好，挺好……”老太太一个劲的夸着，“燕儿，你瞧瞧，现在京华坊跟咱孙女手里，是做出花来了。现在都跟剧院合作上了，挺厉害的。” 雨燕压根就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这一来一回说着，雨燕更糊涂了，索性直接问道，“妈，我看您是有事儿要说吧，您直接说吧。” “行行，我说。”老太太终于吐口了，“那我说的话，你得答应我。” “啊？”雨燕一猜老太太就是有事儿，听这口风事儿还不小，“不是，妈，您也得说是什么事儿啊，您说了之后我才能决定答不答应您。” 老太太不听雨燕这套，本以为雨燕会直接问自己什么事儿，却不想跟自己玩起了拉扯，她可不让着雨燕，“不行，这事儿就得你先答应才行。” 雨燕没辙，只好答应，“好好好！妈，我答应您还不行嘛？您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现在我孙女不是跟戏院合作做绢人？要不，加我一个？我也想参与参与。” 老太太这话一说，雨燕是连连摇头。她是真没想到老太太会有这样的想法，如今京华坊是准备做京剧绢人，雨燕怕老太太一加入扰了工作室的清净，就直接拒绝道，“妈，您还是消停点吧，就别跟着裹乱了。娟儿这工作室刚有起色，您一个老戏迷去干什么啊。不能说您听了一辈子的京戏，就能做绢人了吧。” “这……什么叫我裹乱啊。”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怎么，戏迷就不能做绢人了？这谁规定的？我听的戏那么多，对每段京剧都有了解，有的选段这辈子不知听了多少遍，这对咱孙女来说就是好事儿啊，到了你这怎么还不同意呢。” 雨燕回道，“妈，这事儿是真不能同意您，您说要做什么事儿都行，唯独这事儿您就打消这念头吧。这段时间说实话，京华坊也经历了一些事儿，这刚缓过来，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我懒得跟你说，等娟儿回来了，我亲自跟她说，反正你现在也不管京华坊的事儿了，再说了，前几年京华坊跟你手里可没有我孙女干得好。” 老太太这话一说，着实刺痛了雨燕的心。这说话的分贝也就大了一些，“不是，妈。您怎么这么说话呢，您意思是我不如您孙女？”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绢人留存 老太太道，“我可没这么说啊，这干得好干得不好，您自己心里还没有个数啊。” 这话就等于是火上浇油，雨燕立马不高兴了，“妈，是不是这些话您早就想说，我是真不想给你吵，孩子们回来也不好看。” “没人跟你吵，知道吗？我不就想参加到这次京剧绢人的制作中来，有什么不可以。算了算了，这事儿我跟您懒得掰扯，等我孙女回来我自己问。”老太太堵气转身离开了屋子，雨燕也没心思干活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得脸都红了。 从京剧院参观完出来后，柳天对杜娟、文欣两人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挺震撼的，京剧的魅力不仅仅在于舞台上，更在于它在这段时间中存在的意义。” 两人跟柳天虽是边参观边聊，可这一路所见所闻，杜娟都尽收眼底。一道道京剧文化长廊中，再现了京剧近两百多年历史的风云变化，那些涌现出的名角、台柱子，更是数不胜数。六七十年代留下的京剧唱腔，在老唱片机中缓缓播出一曲《挑华车》，韵味十足。而杜娟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此，透过这老曲，杜娟更是担忧地说，“京剧有保存的方式，以前是唱片，现在是数字媒体。只可惜绢人不能做这么长久的留存，前两次工作室修复的绢人中，都是年久的，花了好长时间才修复成功，更不用说长久的留存。我都不知道以后做出绢人后，应该用什么办法保存了。” 杜娟考虑长远，说到绢人留存这个问题，就连柳天也陷入了沉思，“是啊，京剧和绢人同属于非遗，除了这俩，在非遗大家族里很多类目都难以留存，这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所以现在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杜娟回道，“今后在绢人制作的布料选材上，饰品的选样上稍微下点功夫，目前也只能用材质来延长绢人留存的期限了。” “京剧系列绢人制作上，它们的衣裳都用丝织品，京剧院有一些做戏服的碎布料，都是上好的绸缎，到时候可以给你们，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柳天说道 这主意还是不错的，杜娟听完后随即就有了想法，“戏服的布料可能花色这块不太一样，不过可以用这些碎布料做内衬，它们的外衣再用其他合适的布料，这样看着所有的绢人会“胖”一圈，但在留存上是完全可以的。” 柳天看着杜娟，重新认识了她。那眼神就像是第一眼看到她一样，完全是全新的惊喜，“真想不到，你现在做绢人考虑的并不是绢人的美观神韵，而是它们的留存，这点我没有想太多，总觉得这次京剧系列绢人只要按照样子做出来就完事了。” “是啊，肯定得考虑留存……绢人是非遗，非遗就必须要有留存，有了留存才会长久的传下去。这就是要求我们做绢人的时候，要考虑到绢人的质量，如果说只考虑绢人的美观，而不考虑质量，那做出来的绢人就是纸糊的一样，保存不了太久的。” 柳天、文欣一同点头，都认可杜娟所说。柳天是更为欣赏杜娟了，正打算在拍一个彩虹屁，杜娟的手机响了起来。 “奶奶……您怎么了？” 是家里老太太的电话，可杜娟接起电话后问了老半天，电话那头也不出声。 杜娟着急道，“奶奶，听得见吗？”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轻咳了两声，而后问杜娟道，“孙女，你京剧院那面忙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杜娟看了一眼柳天、文欣，回道，“奶奶，我们刚结束，一会儿我就回去了。怎么了奶奶，怎么突然跟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吃什么东西了，我回去直接捎带上。”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而后委屈的说道，“你要完事的话，就赶紧回来吧。你妈欺负我……你赶紧回来评评理。” “啊？”杜娟张大了嘴，她是没想到奶奶打电话过来竟是为了告状，“欺负您？这不可能吧。” “这有啥不可能的，你妈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老太太道 从老太太的语气中，杜娟也感觉出来这事儿没想象的那么简单。怎么奶奶没来几天，就跟妈起了别扭，杜娟一下紧张起来道，“行，奶奶您等着我啊，我这就回去。” “好，赶紧回来，你是我孙女，你得给我主持公道。” 放下手机，文欣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怎么了，我妈不知怎么惹老太太不高兴了，老太太跟我这儿告状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杜娟道 柳天忙说道，“那我送你们一起回去吧，刚好这回也差不多下班了。” “好，一起走吧，我去工作室取个东西，差不多也回去了。” 今儿柳天算是提早下班，路上还不是很堵，基本上是一脚油门闪现到杜娟家门口的。匆匆跟柳天、文欣道了别，杜娟一溜烟跑到奶奶住的屋子，就见老太太正盘腿坐在床头生闷气。 “奶奶，我回来了。”杜娟上前，奶奶本是一肚子的气儿，可见了杜娟，就像是委屈的小孩见了妈一样。一把拉过杜娟的手，直接说道，“我的乖孙女，你可得给我评评理，你妈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被奶奶这么一说，杜娟完全懵了。再看老妈，正一个人收拾院子角落的杂物呢，跟没事人一样，倒是心大。杜娟往外看的时候，正巧老妈的眼神也往这面瞅，一见杜娟就在院里喊道，“回来了娟儿，京剧院那面完事了？” 杜娟起身，给奶奶使了一个眼色，随之走到门外，往母亲的方向走去。一边看着屋内，一边小声的问道，“妈，您怎么惹奶奶生气了？刚打电话让我赶紧回来评评理。” “打电话？”雨燕明白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老太太……还非得给你打电话，多大的事儿啊。” “妈，您跟奶奶到底怎么了？她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可委屈了，说您欺负她来着。” 雨燕本以为老太太刚才那么一闹没事了，可没想到老太太还会告状了。雨燕刚压下去的火“腾”的就起来了，“她怎么这样呢？她刚才说了什么话她心里没数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戏迷角度 杜娟不知老太太跟妈说了什么，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看来自己只能做这个和事佬了，杜娟劝道，“妈，您别生气。奶奶来家里才刚几天，你俩就成这样。有什么事儿咱好好的说，走，妈，咱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事儿给说明白喽。” 杜娟说着就要拉老妈过去，可老妈倔强，说什么都不进屋。 听屋外吵吵，老太太机灵的探出脑袋往外瞅，刚巧被杜娟撞见。杜娟心里有数了，这俩完全就是在置气。当然，杜娟也想到了让老妈进屋的办法，她索性不管了，直接说道，“妈，您要现在不进去，难不成您今晚睡院里？” “说什么话呢，睡什么院里。” 雨燕明白，自打老太太来了之后。自己跟老伴儿的屋子就腾出来了，专门给老太太和自己睡。杜北京就去了旁边的小屋，小屋里只有一张单人钢丝床，要是跟老太太继续闹下去，她可不想挤那钢丝床。想到这儿，雨燕停下手里的活，跟着杜娟向屋里走去。 老太太见雨燕、杜娟过来，急忙坐在床上。等二人一进屋，老太太不搭理雨燕。刚才母女俩叽咯，雨燕见老太太这脸的委屈，倒是直接说道，“妈，多大的事儿，您至于把您孙女折腾过来？” “至于！除非你答应我那件事儿，要不，我就一直坐在这儿，等我儿子回来。” 雨燕一瞧这老太太是耍上赖了，可雨燕不吃这套，直接说道，“妈，您别说搬出杜北京，您就是搬出菩萨来，这事儿也得讲理，这事儿是您孙女的事业，您应该支持她才是。” “我就是在支持啊。”老太太犟了起来 杜娟从回来到现在，都处于懵的状态。听奶奶跟妈妈吵吵的，好像跟自己还有关系，先打断两位道，“等会啊，等会。奶奶、妈，您们这说的怎么我听着跟我还有关系，你俩到底是因为什么叽咯，心里有啥不愉快的就直接说呗。” 老妈道，“你奶奶是想加入京华坊，加入到这次你们聊的京剧系列绢人的项目上，你说说娟儿，这不是进来裹乱？我都跟她说了，她还不听，还说我不如你。” 雨燕这一嘴，杜娟是更没有想到，转头直接问，“奶奶，您……您怎么想到要加入这次项目中？” “跟你妈说了，也不怕跟你说一遍。”老太太道，“我这听京戏都大半辈子时间了，对京戏的每段故事都很熟悉，我想着到时候你们要创作京剧系列的绢人的话，会不会对你有帮助。当然我也知道戏本上的故事更准确，可绢人终究是面对大众的，要按照太戏本的方式去创作它们的动作、神情，大家会接受吗？我就是想从一个老戏迷的角度，给娟儿一些意见，这不也是为了她？” 杜娟明白奶奶的良苦用心，这几天她的脑海中都是京剧系列绢人，只要跟这有关系的，杜娟是一点就通，“奶奶，您是意思是系列绢人在制作的时候，是按照故事来的。可又不能完全按照戏本上的故事？戏本上的有些故事都是大家知道的，您是想让我从戏迷或者观众的角度去理解一出京戏？” “这就是我孙女，一点就通。”老太太自豪起来，而后道，“京戏这块，我不能说我都听过，但这些年对有些选段的收获也有不少，那我就是老戏迷，就是老观众。我加入到京华坊也不是给你们添乱，就想着你们在创作前听听我的意见，这也没什么坏处啊。要说起京剧来，你们可没我了解。” 老太太这样一说，不光杜娟明白了，就连雨燕也清楚了。雨燕有些埋怨起来，“这些话您刚才怎么不说？就非得等您孙女来，您才说。” “我是想说来着，你给我机会了吗，一直说我裹乱，你让我怎么说。”老太太也有理 雨燕一听也对，刚才没问清楚情况就直接怼了老太太，可老太太的嘴也不饶人。雨燕好面不愿承认自己刚才着急，索性也委屈起来，“所以刚才就互相伤害？” “好面儿，小心眼，看看娟儿。燕儿啊，你说说你，你跟我这个老太婆较什么劲呢。”老太太怕雨燕又多想，便直接道起歉来，“得，咱啊也别争竞了，算我错了，不应该质疑你的能力，你比你女儿强。” 老太太一道歉，雨燕知这是一台阶，毕竟都是一家人，顺着下就完了，忙说，“妈，您这……您这话弄的我没法回了。您跟我道什么歉啊，咱都是家人用不着这个，也怪我，一时间没问清楚就打断了您。刚听您这么一说也是在理儿，您也是为了娟儿的事业，也是为了京华坊，您想加入的话，娟儿直接拿主意就行了。” 母女没有隔夜的仇，叽咯几句不会儿的功夫也就好了，事儿在于说开。见母女俩和好了，杜娟便道，“您俩也是，就为了这事儿叽咯，以后咱有事儿就直接说，咱一家人可别弄出那么多的误会来。奶奶您想加入的话，随时可以。只是现在工作室就跟cbd那些soho里上班的白领一样，都得打卡坐班。妈肯定也是怕您这身体吃不消，要不这样奶奶，您就跟家待着，要后续项目下来了，真做到这儿的时候，我直接跟家里请教您不就行了？” 雨燕默默跟杜娟竖起了大拇指，自己这闺女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杜娟这番话，奶奶也是赞同，“行，就按照娟儿说的来。” “行了吧，那我去做饭了，一会儿老杜回来又得吵吵了。”见事情完美解决，雨燕心里高兴，毕竟跟家人叽咯，总是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这回好了。 老太太随后说道，“得，我帮你吧。” 雨燕开玩笑，“妈，您那厨艺还行吗？菜还能烧得熟吗？” “说的什么话，要说起做饭，你还真不如我呢。”这对老母女一说一乐朝厨房走去。 杜娟在身后看着，这回家里是多了一位活宝，以后这家里可有热闹看了。 直到饭后，老太太心满意足的回屋休息了。雨燕、杜娟母女俩在厨房洗碗的时候，雨燕这才问道，“娟儿，你是真想让老太太参与进来？我是担心她的身体，京剧选段的故事那么多，她能记起来吗？别给记混了。” “妈，我不都给奶奶说了，等不懂的时候我就向她请教，但这种机会会很少的。这次跟京剧院合作的系列绢人，所有的故事应该是由柳天那面提供的。” “那也行，我就怕老太太是一时兴趣，别到时候忙没怎么帮上，倒给你们添乱了，之前我办培训班的时候，她可没少添乱。” 听老妈这么一说，杜娟是明白了。原来老妈一直不同意，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杜娟也没有说什么，她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阿爸阿妈(上) 再也熟悉不过的北京西站，只不过这次是格桑来到这里。前些日子阿爸阿妈在电话里说要过来的时候，格桑就有了心事。可见到阿爸阿妈的第一眼，格桑还是笑着迎了上去，离开青海这些年了，格桑也从未回过家。阿妈不再像家乡一样穿着藏袍，身上也没有了那股浓浓的酥油味，反倒是换上了一件深色的素衣；再看阿爸原有的山羊胡，这回也是刮得一干二净。只不过阿爸的老习惯还在，手里喜欢捏着念珠，时不时嘴里还念几句藏经。 “阿爸阿妈……”这四个字，格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叫了，略显得生疏了很多，要不是自己远远的就看到了阿爸阿妈，格桑估计得且找呢。 阿妈见了格桑，仔细打量着女儿，许久才用不成熟的青普话说了一句，“丫头，你瘦了。怎么回事，在这里没好好吃东西吗？” “没有，阿妈，这里吃的很好。”格桑回答道，“就是最近太忙了，饭是基本没按时间吃。” 阿爸说道，“再忙哈饭还是要吃俩，看看你现在跟离开青海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这面的羊肉没老家的羊肉香吧。” 阿爸说的在理，的确如此。只不过现在的格桑看着眼前老了些许的阿爸阿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安静的点点头，而后帮着拎过行李，“阿爸阿妈，我先带你们找住的地方吧。” 阿爸道，“好，随便找便宜的地方就行，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你，顺带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阿爸这句话让格桑多想了，她想起前些日子阿木娜的父母来北京的时候也是这套说辞，可到了最后一家人的关系都闹得不好。想到这里，格桑直接问阿爸，“啥事情，阿爸，你直接说呗。” 格桑的阿爸看了一眼阿妈，阿妈的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便道，“还是找到住的地方再说吧。” 格桑没再多问，她就像是一个导游一样。打上车后一路上都给阿爸阿妈介绍着北京沿途的景致。从未出过青海的阿爸阿妈，这回可算是开了眼界。在路过长安街的时候，看到雄伟的天安门，阿爸就拿出手机拍照，阿妈在旁边指点着怎么拍好看。 只是长安街这一道上风景太多了，出了长安街，又到了沿着中轴线的景点，阿爸拍的不亦乐乎。格桑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便直接说道，“阿爸，你们要是想玩的话，这几天我带你们四处看看。” “行是行，那你工作怎么办？”阿妈问道 还好之前跟工作室打过招呼了，格桑心里也有了把握道，“工作那面可以调休，我跟娟姐都说过了。哦，对了，娟姐是我领导，现在也是非遗绢人的传承人。” 格桑简单的介绍，阿妈脸上掠过一阵惊诧，而后又恢复了平静道，“格桑，你说的这个绢人前景到底怎么样？北京这边的非遗是不是很容易传播？” “其实也不是很容易，娟姐的工作室刚步入正轨，之前经历的困难也挺多的。任何一个地方的非遗都挺难的，不管是北京还是青海，都是如此。”格桑简单一说，阿爸阿妈心里就有了答案，他们更坚定了这次来北京的真正目的。 格桑误以为是阿爸阿妈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便说道，“今天工作室那面也上班，要不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也好让你们放心？” 见格桑如此热情，可父母并不这么想，还是想着先找到住的地儿再说其他事儿。格桑在手机上挑选许久，才算是订了一家差不多的酒店，她拿着手机给阿妈看，“阿妈，一会我们就去这家酒店，你们就在这里住几天。” 格桑阿妈点头，在草原住习惯的她，对大城市这种酒店也不知道住不住的习惯，“行，你看着安排就行。一会放下东西了，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啊。北京这面租的房子便宜吗？你住的房子环境怎么样？” “价钱的话还可以，我住的这房子是1600一个月，水电单算的，房子不是很差，一个人住足够了。”格桑回答道 “那就行，你一个人住的舒服就行。这大城市比不上咱们草原，也不知道你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水土服不服？这些你也没跟我们说，就顾着一个人走了。”阿爸说着，以前的事情慢慢的也说了出来。 以前的这段事情，无非就是几年前的事儿，可如今格桑并不想提起。阿妈见格桑为难，她心里跟格桑的阿爸一样，也有很多话要说，可最终还是顾及到了女儿的感受，就冲着格桑阿爸摆摆手。 阿爸不再说话，微闭着双眼，嘴里还是呜哝呜哝的念起经来，手里的珠子也慢慢的撵转着，看似入了定，实则心未定。开车的司机师傅，一路上本就安静的听这一家人说说道道，怎奈格桑阿爸一念经，就打起了瞌睡。便也开始找话题聊了，“是来旅游的吧，听您这声儿应该是西北来的？” 果然司机一句话，格桑阿爸睁开眼睛，手里的珠子也停止了转动。阿妈回答道，“丫头在北京，我们就过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现在来北京打拼的人太多了，这儿女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你们能来啊，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开心的事儿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就好好团聚团聚。”司机能说会道，寥寥几句说的格桑的阿妈也认同起来。 青海人实诚，有啥说啥，对任何人没有防备心。听司机师傅一聊，格桑阿妈这话匣子也打开了，便道，“这丫头当年是自己来北京的，跟家里都没打过招呼。这离开家也有几年的时间了，一直都是手机联系着，这次来看她，瘦的太多了。” 格桑没想到，这以前的事儿，还是被阿妈说了出来。阿爸这回急了，用青海话说道，“你悄悄着（你别说话了），这些事情不是不让说，怎么你还说出来了。来之前闹（我）就给你说了，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哎，你啊，一把岁数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早你悄悄着（还是你别说话了），这些话我不说你不是也想说吗？好了好了，别说了，丫头还在这里呢。” 父母俩拌了两句嘴，格桑就跟旁边看着，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当年是自己的错，司机见这一家吵了起来，也不犯困了，一脚油门直奔目的地。 第二百九十章 阿爸阿妈(中) 可车上也不能这样尴尬着，见阿爸阿妈都不说话，格桑便道，“你俩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一定要带你们好好玩玩。来了北京，什么都别想了，我来安排就行了。” 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后，阿爸阿妈就催着格桑要去看看她租住的房子。格桑怕阿爸阿妈太累，说道，“阿妈，要不明天再去看看也行，今天你们要不还是早早休息吧。” “没事儿，不累，你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吧。”阿爸问道 格桑回答，“就一个小时，不算太远。” 一听一个小时，阿妈先打了退堂鼓，立马就不想去了，“一个小时还不算太远啊？这在青海不就是州县的距离？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明天再去。” 阿爸一听反倒说道，“你懂什么啊，一个小时的距离在北京来说已经很近了。没听刚才丫头说吗？就一个小时，走走走，赶紧走。” “那就去看看吧，还是打车过去，差不多40分钟也就到了。”格桑可不想看着父母吵起来，打算就按照阿爸的意思来。阿妈从自己小的时候就依着阿爸，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说，阿妈肯定能同意的。 不顾舟车劳顿，二老跟着格桑又到了她住的地儿。一路上先是楼宇林立，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荒凉。频繁出现的高架桥，那些车流的速度飞快，再看一旁上面“嗖”的驶过长长的列车。 阿妈忍不住问道，“这里还有火车？” “阿妈，这是机场线。”格桑解释着 路两边、高架下都是参差不齐的大树，丝毫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阿爸看着窗外的一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时不时有几辆9打头的绿色公交驶过，车尾的电子屏上显示着“顺义半壁店。” “这顺义应该到郊区了吧。”阿爸说道，“你住的挺远啊，从郊区到城区上班，这来来回回的多折腾啊。” “也还好，阿爸，习惯了。”格桑嘴上这么说着，可也明显的感觉到阿爸不太高兴了，她不知道一会看大自己的居住环境后，又会是什么样。 阿妈最关心的还是格桑的工作，便道，“你现在做绢人，主要做哪一块啊，对绢人我们不太了解。” “主要是裁缝这块，还会做一些针织的工作，针线活做的多一些吧。” “那是不是就是最简单的工作？” “也不是阿妈，一件绢人成功需要经历将近十几道工序，我主要是负责绢人的成衣这块，前段日子我还跟着这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学习了几天，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格桑越说越激动，阿妈能看出来，格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可女儿越喜欢，那件事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到格桑住的地儿已是差不多下午六点，正赶上晚高峰。在进小区的这段路上，堵了大概有十分钟的路。堵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车多，而是人多。都是下班的人正赶着一波一波过马路呢，有骑着电动车的、也有自行车的，更有成群的行人，这乌央乌央的场面把格桑的爸妈给吓住了。 看着车外的人，司机师傅见这小区根本没法进去，便道，“这村儿现在肯定是进不去了，要不你们跟这儿下，走几步进去。” “也行。”格桑道，随即喊了阿爸阿妈下车。 这一下车，别的不说，先是一阵热浪袭来。紧接着便是人挤人的局面，小区这门没有那么大，这个点很多人都往这儿涌，稍不注意就会被踩脚。进了小区，小街两边都是小门脸的饭馆、菜店还有零食等等。 阿妈忍不住说道，“这个地方不就跟咱们那小县城一样？东西也应该很便宜吧，我看刚才那师傅管这里叫村子？” “就是，阿妈，这里是城中村，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地人多。这里有的东西比县城里还便宜呢，生活倒是很方便，吃的卖的穿的啥都有。” 阿爸一直没说话，不过看到这两边门庭若市的景儿，刚才脸上那几朵愁云算是散了。往里走了百米多，所见的小商铺就更多了，随之出现的便是一条条旧式的胡同，紧接着是有三四层之高的楼房。 三四个拐子，进了胡同，上了楼便到了格桑住的地儿。要说格桑和阿木娜住的地儿也差不零，都属于是北京的城中村。格桑住在二楼，刚一进门就见一老太太跟地上摘菜，见格桑带着二老进门，就直接问了，“小格回来了，呦，这谁啊。” “陆奶奶，这我爸妈，过来看看我。” “哦，挺好挺好，是第一次来北京吗？今儿住哪儿啊，咱这还有房呢。”陆老太便是房东，对这院里的人一向很热情，“搁哪儿来啊，青海？” 格桑应道，“是，今儿刚过来，他们一会儿就走，安排到酒店了。” “这样啊，那行，跟北京多待几天，让你们闺女好好陪你们四处转转。” 陆老太纯正的北京话，说的格桑阿爸阿妈一愣一愣的，话是能听懂，可北京话要让这正宗的老太太说起来，就显得声儿大了，陆老太就是这样。听的人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一个劲的点头道谢了。 进了屋，格桑把家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阿妈看到桌上塑料袋里的几桶新泡面时，不由得一阵心酸。格桑忙收起来，让二老坐下来。这屋子还算可以，格桑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只是这坐的地儿，却是一长溜破旧的沙发，面前放着的就是那种折叠式的桌子。 “格桑，你刚来北京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还是？” “对，阿妈，刚来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房东也挺好的。”格桑说罢拿起电热壶烧水。 烧水的声音太大了，等水烧开了，格桑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阿妈关切的问道，“这水能烧开吗？” “可以。”格桑坐下来，也终于问起了阿爸阿妈在火车站时所说的那句话，“阿妈，你们说有事情，到底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阿妈看看格桑，再看看屋里简单的陈设，这里除了一张床、一溜旧沙发、一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了，能看得出这些年女儿在外面很辛苦，“你打算在这里还待多少年？” 问起这个问题，不光是格桑，相信所有来北京奋斗的人都没办法去回答。到底还要待多少年，当初待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证明自己？可这个证明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格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阿爸阿妈(下) 看着阿妈期待的眼神，这个问题格桑终究还是要回答的。之前她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这个问题直接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回答道，“可能还得几年吧。” “几年？”阿妈接着问道 格桑回答不上来了，未来还需要几年证明自己，她自己都不知道。 阿爸忍不住了，直接说道，“这次要不就跟我们回老家吧，别在北京待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以后的生活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归宿的。隔壁仁青阿爷找我说了好几次，都想把他的儿子介绍过来，你也应该想想个人问题了。” 原来阿爸阿妈要跟自己说的事情就是回家结婚，格桑在北京这些年，还没有考虑到结婚。阿爸阿妈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自己措手不及，见格桑犹豫了。阿妈接着说道，“现在县城那些认识的邻居，他们的孩子都结婚了，有的都抱上孙子了。格桑，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了，我们出生在小县城，原本就没有太大的追求，也就是结婚生孩子了。你看你在北京这些年，啥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不如回家还安生一些。” 格桑并没有想到要结婚，见阿爸阿妈这么说，她心里对结婚有些反感，便道，“阿爸阿妈，现在我不想考虑个人的事情，现在我做的工作正在上升期，不想这么早就背负家里的负担。” “格桑，你不能这么想啊。你的工作是工作，你再工作那也是给别人打工，到头来拿的也是一份工资。你回老家来结个婚，到时候在县城开一个店，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那多好。县城结婚的那些人不都是这样，现在安分比什么都好。”阿妈分析的头头是道，本以为这么说能打动格桑，可最后还是适得其反。 格桑急忙摇头，她不想再听到结婚这几个字，便道，“阿妈，县城是安分。但我不想再那面安分一辈子，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也回过家，那面的生活节奏慢，一天除了守铺子外，就是守铺子，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这样安于现状的生活我不喜欢。” “犟啊！”阿爸着急起来，“你就是在北京混上一辈子，你连个房子也买不了，你说说你在北京待着还有什么意义。” 见阿爸情绪激动了，阿妈在旁忙说道，“你好好跟孩子说，别这么说。” 阿爸索性不说话了，不过刚才的那句话却让格桑不舒服了，直接回道，“我在北京工作也没打算买房子，我就是在这里工作，找一份自己喜欢干的工作。要说北京的房子就是我再奋斗几辈子也未必能买。阿爸这个事情你就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回老家结婚的。” 在这儿飘着的每一位奋斗者，最自尊的东西便是被旁人提起北京的房子。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个稳定的窝，是所有北漂心里都触及不到的敏感。不管说起北京的房还是定居在北京，他们的心都回莫名的不舒服。格桑也是如此，来北京奋斗的许多人都难以猫买到北京的房，更不用说这样一个女孩呢。 格桑的脾气上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父女俩的聊天就僵持在这里。阿妈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一时间父女俩谁都不说话了。阿妈只好说道，“都别生气啊，格桑，你阿爸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俩的岁数都大了，以后你的生活阿门个（怎么样），都看你搁家（自己）。以后的日子能陪伴你的，也只有你的婆家还有你的男人，我们是陪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本想因为“为你好”的字样，格桑有更多的话要说，可当阿妈说出后面的话时，她忽然意识到：是啊，自己都好几年没回家了，阿爸阿妈的岁数也属实大了，可让自己回青海老家，格桑是怎么都不能接受。 阿爸见劝女儿无果，也放弃了劝说。直接跟阿妈说道，“算了算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在这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别管这些事情了。长大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待几天回去啊，我还想去爬爬长城呢。这一趟大老远的过来，也不能白来啊。”阿妈说道，“一听这次来北京了，仁青到时候还要看我们拍的照片呢。” 阿爸跟她想的不一样，见女儿格桑没答应，其他的心情也就没有了，“还爬什么长城，我可没那个心情，要去你去吧。” 格桑不想跟阿爸阿妈吵架，她只是有自己的想法。现在阿妈说想到处转转，实际上就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借着阿妈的话说道，“阿妈想转转的话，这几天我陪你们转，这些年了，你们一直在县城也一直没出过门，其他的事情就别想了，就当来玩了不行吗？” 刚才阿爸嘴上说着不管了，可心里一直过不去。阿妈见状道，“娃娃都有他们的福气，以后怎么样都是自己的，浪（玩）几天就回去吧。” “行行行。”阿爸只要勉强答应。 父母还算是比较开通的，格桑想。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好好的带着父母在北京玩一圈，他们也就回去了。 可等晚上格桑把二老送回酒店后，阿爸就先不高兴了，直接跟媳妇说道，“你说说你，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好的，怎么你先变卦了，浪（玩）重要还是丫头的婚事重要啊。” 格桑阿妈直接回道，“吵什么吵，你跟我吵什么。我这不是想缓缓再跟她说，这个事情一下子说她肯定不答应，趁着到时候浪的时候，慢慢的跟她说不就可以了。都好几年没见丫头了，不能一上来就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丫头也长大了，后面我们点点她就行，她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我们的丫头我们还不了解？要是真正像你说的那么听话，那当年她也不会离家出走一个人来北京闯了。” 格桑离家出走是过去的事情了，可阿爸说出来的时候，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莫名其妙的翻起了旧账，阿妈先不同意了，“这个事情都过去了，还说它做什么。那个时候要不是你逼的紧，她能离家出走，现在你又想这样，自己的丫头就不能好好的说说，非得让她再跟你翻一次脸？” 第二百九十二章 父母之命 说起几年前格桑与阿爸的那次翻脸，她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年过去了，原本的责怪也随着时间慢慢淡了。可阿爸的心里依旧是一个疙瘩，当这件事再次被提起的时候，阿爸也有几分委屈，“不是我逼的紧啊，你想想，她当时技校毕业，工作工作没有，自己又不找，那周围的娃娃都张罗着结婚了，比她小的那几个邻居都结婚了，当时我让她结婚，也没有什么错啊。” 这回事情明了了，格桑来到北京是为了逃避家里的逼婚。可自打离开青海后的头一年，格桑跟家里的联系不多，直到第二年才慢慢联系。想到这儿，阿妈对阿爸说道，“你看这件事过去几年了，现在丫头不记恨你已经算好的了，你就别整天想一些多余的，这次我们主要是来看丫头，婚姻的事情她自己拿主意。” “听你的，听你的。”阿爸争不过阿妈，也只好答应了，二老早早的休息，为明儿一大早去长城做准备。 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句话在北京并不是看得很重。但只要是外地来北京的，都信这句话。和所有来北京旅游的一样，第一站要去的不是看升旗就是爬长城。格桑带着阿爸阿妈爬上长城，这时的北京已到了最为炎热的时候，只是爬上长城后，本想着最高处应是有风，可这会儿吹来的都是热风。 古人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登上了长城，在这个季节体会最深的便是如此。蜿蜒的长城看不到尽头，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下掩映出现。灰白色的青石砖在脚下，有的地方光滑，怕是稍不注意就会滑一脚；有的地方磨损严重，仔细看却能斟酌中历史的足迹。远处的烽火台上站满了人，驻足拍照的、大声呐喊的，仿佛这一瞬间，一切都变得豁达起来。 阿爸、阿妈各自举着手机相互拍照，时不时的拉着格桑一起拍。格桑笑得灿烂，已经很久没有跟家人如此亲近了。只不过每当一对对情侣路过他们的时候，阿妈都会看很久，那脸上的羡慕和笑意，格桑看在眼里，她知道阿妈是什么意思。 远处的山峦，渐渐泛起了白雾。走走停停，一路上光歇脚就好几次。阿爸感慨道，“还好这里氧足，这要是在青海，爬上这么高的，非得喘的不行。” “那肯定啊，一个高原，一个平原，光海拔就相差好几千呢。”阿妈道 不知是什么时候，热风变成了凉风。来游玩的人们也渐渐有了倦意，有的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有的索性乘索道缆车下去了。见阿爸阿妈脸上均已疲惫，格桑本也想让他们坐索道下去，可阿爸却拒绝了，说道，“怎么上来的，就应该怎么下去，这才是爬长城的意义。这就跟我们转山转海一样，凡事都得坚持才行，不能说因为累了就不坚持了。” 阿爸坚持走下去，格桑也是同意。转山转海的精神在青海来说就是一个坚持，可这一路下去的时候，阿爸阿妈就很少说话了。格桑心想估计也是真的累了才会这样，可慢慢的格桑就发现，二老的脸上多了几分愁容。 许久下到中间的时候，阿爸走在前面，阿妈这才跟格桑说道，“格桑，你的姻缘还是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你现在一直在北京，啥都不稳定，我跟你阿爸还是希望你能稳定。你也知道，其实青海的女孩子在外面不用那么太拼，基本上都是弄个见习岗位，差不多也就结婚了。” 这个话题还是被提起了，格桑早就想到了。这一路格桑着实也想了很多，她想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想到了自己的姻缘，但想起这一切的缘由，并不是阿爸阿妈的催促，而是她看到了阿爸阿妈的年岁真的已经不如当年她离开时的那样了，或许是该听一听阿爸阿妈的话了，格桑动摇了。 “阿妈，我再好好想想吧。但要让我直接离开北京的话，估计有些困难，现在我干的这份工作，我很喜欢，也离不开。” 阿妈知道格桑的意思，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微微点头道，“你现在在北京待的时间长了，对这面的生活也都习惯了，工作也有了，你要是在这面找一个尕娃（男孩子），那到时候分隔两地，来来回回的也是麻烦。” 格桑想着阿妈说的话，如今的回应也只能点头了。 从长城回来后，带着阿爸阿妈在酒店下的沙县小吃简单吃了一餐，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二老都没吃多少，就连话也少了，格桑安排着明天的计划，“阿爸阿妈，明天你们要是不乏（累）的话，去故宫看看吧；要是累的话，就在酒店好好休息个。” “行俩（可以），你看着安排就可以。”（青普话）阿爸说道，催婚的事情老两口也不说了，长城这一趟二老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 离开酒店，格桑并没有回家。而是心事重重的来到了京华坊，她知道这个时候京华坊还没有下班，这几日以来京华坊因为京剧系列绢人的事情也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自己到了门外，京华坊还亮着灯。本以为大家都在加班，等她慢慢走进去的时候，见杜娟正在打扫卫生。 “娟姐？你……还没走？” 杜娟回头一瞧，是格桑回来了，“格桑来了，怎么这时候想着过来了。今天看你朋友圈了，陪叔叔阿姨去爬长城了？怎么样，他们在北京还住的习惯吗？” 格桑应道，“还住的习惯，谢娟姐关心，今天他们玩的挺开心的。” “那就好，这几天工作室主要在做准备工作，还没到正式开工做绢人的时候，这面的事情你先不用操心，就好好带叔叔阿姨玩玩，他们难得来一次。”杜娟说道，“故宫去了吗？还有恭王府，这些地儿都挺不错的。” “明天打算去故宫。”格桑说着，心里纠结的事儿也藏不住，如今来找娟姐也是为了说此事，“娟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你说。” 爱情全靠缘分，可父母要参与，格桑也是没辙。听完格桑这番心事，杜娟心里明白了大概，这要是搞不好格桑又要离开京华坊了？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之命，格桑怕是躲不掉了。 如今京华坊做工在即，杜娟也不好决断。见杜娟久久不答，格桑倒先说道，“娟姐，你放心。我会完成手头的工作再考虑这件事的，原本我就没想过什么爱情。” 格桑是放心，可如果爱情真的来了，怕是任何事情都挡不住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听《铡美案》(上) 格桑家里的事儿对杜娟来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木娜的事儿刚刚结束，格桑这茬事儿还没出，杜娟就先担心起来。就像刚才格桑说的，弄完工作上的事儿再去考虑这些，杜娟一听心里就没了底，这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可又不能说些丧气的话，也只能跟格桑说道，“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还是不错的，我们都会经过每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我们都要做不同的事情。其实你爸妈也是为你的将来考虑，像在你们那面，这个年纪结婚的应该挺多吧。” “是啊，我认识的几个玩伴，基本上都已经结婚了，但我说实话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觉得我应该独立。”格桑道 杜娟接着跟格桑说，“没事儿，格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谢谢你，娟姐。”格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来之前我不知道这话怎么跟您说，现在心里也有答案了。” 看似话已经说开了，可杜娟心里的感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京华坊的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留下或离开的权利，这个东西杜娟左右不了，也只能随缘了。 回到工作室，杜娟收拾完后便关了灯，看着工作室内漆黑的一片，杜娟自己都不知道她们能在这里留多久。非遗这份工作，本就是没有可预见的未来，可她们在就是好事，明天还是充满希望的。杜娟不止一次这么安慰自己。 “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一曲《铡美案》在台上唱起，自打京华坊与京剧院达成合作后，日常去看戏就成为了京华坊的“必修课”只不过这《铡美案》选段冗长，在座的除了老戏迷听得津津有味之外，唯独有这京华坊的听不进去了，听着听着便打起瞌睡来了。 杜娟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看，奶奶正听得起劲，而且手里还随着锣鼓打着拍子，时不时的还能哼唱几句，杜娟汗颜，京剧这块的确是自愧不如。再看看格桑和阿木娜，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李维安、文欣都打着瞌睡，差不零就睡着了，京华坊这些人就等着散场了。 第一次听京戏是新鲜，第二次就是煎熬了。刚一散场，看着其他的戏迷嘴里谈论着演员的唱功、段子，京华坊这波人就像是不属于这里，戏好戏坏的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说起奶奶，那可有的聊了，散场这么长时间，老奶奶跟几位老戏迷聊的很开心。 柳天找到门外的杜娟一行人，还满怀希望的问道，“今儿这出《铡美案》专场演出怎么样？场上的都是我同事，还不错吧。” 杜娟只有应着头皮回答，“还不错，挺精彩的。” “《铡美案》是京剧里就故事来说比较精彩的一出戏，这些年以来这出戏都很多表现手法，其唱功也不一样，当然了所表达出的含义也就不同。如今传出了多个版本的《铡美案》，表现形式各不同，里面每个角色都是有血有肉的。”柳天很有见解的说道，可说的越深，杜娟一行人就听得越糊涂了。刚才在剧院里连故事都没怎么明白，柳天一张口就谈起了这出戏的表现手法，杜娟是更不懂了。 见杜娟没有回话，柳天再一瞧大家木讷的神情，直接道，“你们不会是没有看懂这出戏是什么意思吧？” 杜娟点头应道，“故事是大概听过的，只是这出戏看的时候，没有懂太多。” 柳天没有怪罪任何人，反倒是自责起来，“也是，哎。咱们这次本就是跨界合作，你们对京剧的了解不多，听不懂也正常的，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没事儿，院里每周都有演出，到时候咱就看一些精彩易懂的戏。《铡美案》唱段长，而且故事内容曲折，我们当初学的时候就学了好长时间。” 李维安道，“关于这个故事的电视剧倒是看过，只不过用京剧的形式表现出来，我们对京剧的储备还是太少了。” “是啊。不过这不怪你，国粹京剧博大精深，内有唱念做打更是其精髓，我们还是缺少这样观摩学习的机会，你以后可多带我们过来。”杜娟道 “看看你，连唱念做打都知道，说明你对京剧还是很了解的。只是在每段故事上，你们了解的不深，我看这样吧，可以每次看完戏后，我单独给你们把它的故事背景说给你们听，虽然这些东西在网上也能查到，不过亲口给你们说一遍，印象应该会深一些，主要是后续我们要做京剧系列的绢人，用的最多的就是它们的故事了。”柳天考虑的很深远，不过他这个活，有人要跟他抢了。 跟几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戏迷道别后，老太太这回清闲了。一出门就听见柳天跟杜娟在聊着京剧故事的事儿，老太太眼睛一亮，便直接来了精神，她从柳天身后轻拍了一下说道，“小天，这事儿我来做就行。娟儿他们几个已经够麻烦你了，你也有自己的事，不能总麻烦着你。” “奶奶。”杜娟上前扶住老人家，道，“我以为您先走了呢，刚瞅一圈都没瞧见您。”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刚碰到了几个戏搭子，约好下次再来看戏。” 老太太这社交速度，让年轻的这辈人着实惊叹。柳天问道，“奶奶，今儿这出《铡美案》您听懂了吗？刚演出的时候就跟后台见您听得入神，这里面的故事您是……” 柳天本想只是试探着问，怎料老太太是完全听懂了，并直接说出了这出戏的精髓，“这有什么难的，《铡美案》我听过的版本态度了，今儿这一版也是别样的精彩。那黑脸包公顶着压力，不畏强权的主持公道，铡的就是这天下的负心汉，这段戏真是妙，看的人热血沸腾的。” 老太太这几句话，柳天一听便是行家。更有兴致的问道，“奶奶您这总结的太到位了，您平时是不是就爱听戏？” “哪儿啊，都是年轻的时候听的多，那时候看电视电影都是奢侈，只有这戏是实在的东西。现在老了，去剧院听的也少了，基本都在收音机上听，这两次能来剧院，想想也是有段时间了。”老太太说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听《铡美案》(下) 杜娟接了茬道，“是啊，我妈还不想让奶奶过来听戏，怕给我们添乱。要不是奶奶坚持要来，这些精彩的段子怕是要错过了。” “所以说，我过来是有好处的。”老太太看着杜娟说道，“为什么你们这次要做京剧系列的绢人我这么上心，一直跟你妈说我要加入京华坊，原因就在这儿，对京剧的有些选段故事，我太熟悉了。京剧不像电影电视剧，看完后就知道演员在演什么，剧情是什么。京剧可不一样，京剧表现的是历史，大多都是以前的事儿改编的，它的艺术表现形式不一样。刚才你们听戏，肯定没听明白吧，刚小天也说了，往后京剧系列绢人你们少不了观摩，那到时候你们听不明白，这戏你们就没办法在绢人身上体现，我懂故事啊，到时候给你们说说故事不就得了。” 是啊，杜娟这才明白，奶奶之前跟老妈闹着要加入京华坊，原因竟是此。说起京剧，在场京华坊的这辈年轻人中，是没有人比老太太更懂京剧。奶奶的良苦用心杜娟这回也明白了，便直接说道，“奶奶，这些你当初怎么没跟我妈细说？您要是说了，她肯定能理解的。” “喝！你妈妈那脾气，我刚开一头就急了，一个劲的反对我，还说我裹乱呢。你说我怎么说。后来想想算了，还是我亲自给你说吧。”老太太说着也有难处，说罢了也忍不住再叨叨一句，“一天到晚想这么多的，我看这样子是快更年期了。” 老太太说话本就逗趣，大家都忍着笑。杜娟终于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她看着大家道，“奶奶，您以后就多给我们讲一些京剧的故事吧，这一块现在京华坊的所有人都是短板。” 柳天放心的点头说道，“那就行了，听奶奶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奶奶这么喜欢看戏，到时候有演出的时候随时来。院里最近还想呢，专门找一批老戏迷给我们提提意见呢。” “小天这孩子，把我捧太高了，不至于啊。我就是平时听的多了，感触也就多了一些，权当是交流了。” “那对我们的这次合作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们不需要太专业的知识，懂戏就得了。”柳天道，“以后像《铡美案》这样的长段京戏，故事是曲折，但也足够精彩，像这样走故事的戏还有很多，到时候就辛苦奶奶了。” 杜娟也打包票的说，“奶奶您放心，我妈那面到时候我去说就行，她一定会同意的。” “不用管她，那个老封建。”奶奶故作生气的说，随后又道，“其实今儿看的这出戏《铡美案》，包拯是性格豪迈，可戏中的秦香莲演绎的更为可怜。当然了最精彩就是包公在公堂上的这段西皮唱段，刚开始的导板铿锵有力，很容易就把观众的情绪调起来了，那比起秦香莲本身的遭遇来说，两者便是鲜明的对比。爱的就直接爱了，恨的也就直接恨了。” 说罢，柳天先带头鼓掌。老太太这段评述实在是精彩了，杜娟道，“奶奶，您这段说辞要是让我妈听见，那估计立马就应了您上次提出的事儿。” “现在也不晚，我有我孙女支持呢，怕啥。” 众人在京剧院门口聊着未来，可家里这回也没消停。是因为京华坊的人都去看戏了没人，又或者说是另一种巧合，这回格桑的父母正跟京华坊门前等着她呢。好巧不巧的又让雨燕给撞见了，便直接请到了家中。一个电话给杜娟打过来，杜娟都懵了。 格桑父母来北京，想要格桑回去嫁人的事儿，目前是只有杜娟知道。这电话一打过来，那保不齐所有人都知道了。 “格桑，咱现在得回家一趟，你爸妈这回跟我家呢。”杜娟这话一说，大家都“警觉”起来。 文欣直接道，“怎么又找到你家去了？格桑，你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格桑，格桑便直接说了事情原委后，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可所有人都不希望格桑离开，他们和杜娟的想法不一样。 “要你回去嫁人，你想回去吗？格桑。”文欣问道 格桑有自己的选择，便摇摇头，“结婚的事，我还没想好呢。回去也是相亲，我不想相亲，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那怕啥，只要你不答应，你爸妈也没辙。”文欣说着，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教坏小孩子一样，忙又补充道，“开玩笑啊，格桑。我说的你就当一参考，不用太当真。我怕我再说下去，事情的方向就不对了。” 柳天在一旁默不作声，京华坊内部的事儿，他不想参与的太深。 “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必然是父母之命。现在你们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幸福没到那是缘分没到，幸福到了，你是挡也挡不住的。”老太太意味深长的说着。 毕竟上次阿木娜的父母来了之后，闹出的事儿就挺不愉快的。阿木娜一脸的不好意思，看着大家紧张的样子，她知道大家在紧张什么。 “那我跟格桑先回家一趟，你们就回工作室吧。”杜娟安排起来，“奶奶，您跟我一起回去呗。妈说了，要给您安全的带回家。” “竟瞎操心，行了，都赶紧走吧。” “行，放心吧。”文欣应着，“你们先走吧。” 速速打上车这一路上，杜娟不放心，忙跟老妈发了一信息，“妈，格桑的爸妈没事儿吧。” 不会儿的功夫，短信就过来了，“能有啥事儿，我们聊的都挺好的，正聊他们大西北的牛羊肉呢，还说到时候给咱家寄点来。” 一听老妈这话，杜娟就放心了。她不想类似于阿木娜的事儿再次发生，听老妈的口风聊的还不错，就是担心格桑的事儿，老妈知不知道。杜娟想着：阿木娜的事儿刚过，但愿眼下这事儿别再给老妈增加负担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一直很努力 杜娟不想让格桑离开京华坊，一路上都在寻思着一会儿怎么跟格桑的爸妈说。现在她拿不准格桑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父母找到了家里必然要说让格桑离开的话。 果然刚一进家门，就听到格桑的父亲道谢的声音，“那实在麻烦了，你能理解我们当家长的辛苦太不容易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我们那面跟她差不多的也都结婚了，她要有了归宿，以后的生活就有着落了，我们年纪都大了，不知道还能陪她多长时间呢。” 格桑早就听到了这话，还没等雨燕回应，便直接进了屋道，“阿爸，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你这到底在说什么呢？我都说了我不考虑这个，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在这里干的好好的，我是不会回家的。” 毕竟是在雨燕家，格桑这么一说话，阿妈着急了，忙起身一边给雨燕道歉，一边跟格桑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季师傅。这件事……你也知道，她一直带着气，你别放在心上啊。格桑……你做什么，这里是人家家里，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格桑没有给阿妈的面子，反倒是直接道，“阿妈，这是阿爸的主意吧。阿爸跟着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我都已经表明我的态度了，我不想考虑这件事。” 原本格桑是有动摇的，她也跟杜娟说完了等做完眼下的事儿就回去的意思。可这回身边毕竟是杜娟在，而且还在杜娟家里，格桑顾及杜娟一家的感受，先前阿木娜的事儿本就闹得不快，她不想让自己的印象在大家眼里变坏。所以当格桑在这里表现出万分的决绝时，阿爸阿妈有些吃惊。本以为这次偶遇雨燕，告知实情后会同意，可没想到格桑本人拒绝了，连一点考虑的机会都没有了。 “叔叔，阿姨，还是看看格桑自己的意思吧。”杜娟在旁道 阿爸着急了，直接道，“格桑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之前的意思不是看要考虑考虑吗？怎么突然成现在这样了？杜老师，你是她的老板吧，主意让她自己拿就可以了。” “阿爸，这就是我自己的主意。”阿爸这番话一说，杜娟无疑是背锅了。听这话，就好像是杜娟教格桑这么说的，怕杜娟误会，格桑只好这么说。可话说回来，杜娟的心里是不希望格桑离开的。 “就是，让人家自己拿主意。”雨燕在旁插了一句，“格桑的爸妈其实挺好的，也挺好说话。人家今天上门了，就是想把女儿领回去，趁着现在京剧绢人的活还没开始，让她赶紧走也是好事儿，这总比到时候干到中途再离开要好吧。” 杜娟听出了老妈的意思，老妈这是怕了，她怕阿木娜的事儿再次发生。不过格桑与阿木娜不同，阿妈这么说，让杜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家都没作声，杜娟忙拿出手机，翻找出之前格桑做的东西。除了那些绢人的成衣缝制外，还有平时格桑一个人做的邦典（藏式毛织围裙），这些都是格桑这段时间在京华坊的作品。 杜娟将手机递给格桑的阿妈，“阿姨，您瞧瞧这些吧。” “邦典？”格桑阿妈一接过手机就认出了手机中的物件，对其名字也是脱口而出，她随意翻看了几张，忍不住夸赞道，“这些邦典从样式到针法都很有特点，格桑我以为你把这门手艺丢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用到。” 格桑没说话，阿妈继续往后看着，便是格桑缝制的绢人衣裳。见她看得入迷，阿爸在一边提醒道，“哎哎哎，这些东西看看就行了。”说罢便将手机拿回递给杜娟。 格桑当然知道杜娟的意思，可阿爸如此粗鲁。格桑抱歉的看着杜娟，“娟姐，不好意思……我……” 雨燕正要说什么，杜娟抢了先，“叔叔阿姨，其实给你们看格桑的这些作品呢，就是想说她在北京一直都很努力。格桑是我一个朋友引荐过来的，她到工作室之前，就一直在从事邦典这块工作。我可以这么说，格桑是京华坊最认真的一个姑娘，但她在工作室也是最不起眼的。她就是一心默默的做事，特别用功。这样一个好员工，我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工作室，现在正是她事业的上升期，她需要更多机会证明自己。” 杜娟动情的说着格桑过往的用功，再看格桑的阿爸阿妈，本是很共情的，可阿爸唯一坚持的依旧是让格桑回家结婚。 “她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肯定还是有成绩的。不然这些年在北京白混了，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她到了应该结婚的时候，这件事还是不要拖了。”阿爸面无表情的说 雨燕听着杜娟和格桑爸妈这面各自的说法，更不好决断了。雨燕想的是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得听取格桑的意见才行，“你们都别争了，再怎么说也得听听孩子的意见啊。格桑，你是想留下来也是想回去结婚，你跟阿姨说实话，今天你爸妈也找到我了，刚好咱们就把这事儿说开。” “我……”格桑最怕的就是这种是非题的选择，见雨燕一本正经的问自己，这回的格桑才是最不好回答的。 杜娟是什么方法都用了，可终究未能打动格桑父母的心。来来回回说了这么多，倒头来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杜娟彻底泄气了，她也知道格桑是怎么想的，要是换个地儿，不在杜家，格桑应该会考虑完事后回家吧。 格桑一语成噎，雨燕索性就做了决定，“依我看，娟儿咱还是让格桑走吧。我还是坚持刚才的想法，现在走总比活干到一半走要好。” “我看行。”果然，雨燕的这个想法格桑的父母很是赞同 可杜娟不行了，她没想到老妈会直接定了她人的未来，只有她明白格桑走了之后，京华坊是又到了之前那种招人的危机，绢艺本就不好招人，杜娟是再也不想陷入这种循环了。而如今也只能对不起老妈了，“妈，您老跟着裹什么乱啊，您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啊。一个劲的让人家走，走了之后工作室怎么办，这些您想过吗？” “嗨！你这丫头。你跟我较什么真啊，我这不也是为了格桑好吗？她父母都答应了，你跟这儿跟我急什么？工作室要没人了就接着招聘呗，至于这样吗？”雨燕更是有理，不得不说她的思维里，父母定下来的便是最好的决定。 第二百九十六章 第一次吵架 眼看着母女俩因为自己的事儿吵起来了，格桑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对不起杜娟了。雨燕母女俩的关系一向不错，这也是头回这样叽咯起来。而自己的父母站在一边又不知道劝架，毕竟他们赞同雨燕的意思，愣是将杜娟“孤立”了起来。眼前的这一切，格桑是忍不了了，“行了！阿爸阿妈，我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你们不用操心了。这都是家里的事儿，非得闹到这儿来，你们还想跟这儿待着，就自己待着吧。娟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对不起……” 说罢，格桑就跑出了杜家。阿爸阿妈见状，也紧跟着追了出去。临走的时候格桑阿妈忙跟雨燕和杜娟鞠躬，随即出去了。本是来解决事儿的，可谁曾想倒是让雨燕母女俩起了矛盾。 屋子里就剩下雨燕和杜娟了，杜娟正在气头上，她是一句话都不想说，正要离开被雨燕叫住，“闺女，等会儿……” 杜娟不耐烦起来，这种不耐烦的感觉，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和母亲吵架，也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之前从未有过，这次连杜娟都没有想到，母女俩会因为外人吵起来。因为此，杜娟的心里并不好受。 杜娟站住没有说话，雨燕转到她面前来，问了起来，“不是闺女，你跟我吵什么啊。那格桑就是工作室的员工，现在她爸妈都找上门了。找去工作室你们都不在，人俩就跟工作室门口坐着，就像是要债了，我要是没去这街坊四邻的看见了会怎么想？人家父母对自己的闺女有打算，咱就别掺和了，由她们去吧，你忘记上次阿木娜爸妈的事儿了，你是想让我再一次进医院？” 雨燕一说，杜娟本不想吵，这一来还是想说几句了，“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知道您顾及什么，您是怕像阿木娜那样的事儿再发生，但格桑不是这样半途而废的姑娘。她父母是找上门了，可事情总是商量着来的，您不能一开口就做决定啊。您一张嘴说让人家回去，那工作室的活怎么办？您在乎街坊四邻的面子，我还在乎工作室的活呢，眼看着京剧系列绢人就要做了，这个节骨眼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你这是怪我？”雨燕道，“我替你做决定是帮工作室减少麻烦。真要是再遇上个跟阿木娜一样的你怎么办？现在阿木娜还回来了，起先我是不同意的，后来想想算了。这都是你找的人，一个个的事儿总是一堆，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妈，什么叫事总是一堆呢？那新的员工进来了，肯定是要磨合啊。妈，我真的不想跟你吵，以后工作室的事儿您能不能不管了，尤其是员工这块。格桑之前答应过，等这批绢人完后她再走，她肯定能做到的。” “行行行，以后你怎么弄是你的事儿，我不管了，我还得忙着做饭呢，没功夫管你这些事儿，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雨燕气愤，直接出了门，剩下杜娟一人在屋，她长长的呼了几口气，这回的她顿感胸口燥热。 格桑没有回酒店，而是回到了京华坊。文欣、李维安、阿木娜也刚到，各自跟格桑打了招呼，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格桑情绪的变化。 不过好的一点是，事先杜娟跟大家都简单说了此事，文欣见格桑冷静，也就没说什么。 可一个人坐在那里，格桑的心里早已不是滋味。索性，她起身直接到了休息室。阿木娜在休息室的这段时间，屋子里收拾的很规矩，地上更是一尘不染。格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阿木娜，之前在别墅区的时候，阿木娜那般优越的生活，也没有刺激到她。毕竟是往事了，她也不愿提及，可这心里装着事儿，工作室的所有人看了一圈，能说的好像也只有阿木娜了。 “娜娜，回来了？” “格桑，快进来，怎么了？” 格桑不知怎么开口，阿木娜一瞧格桑定有心事，刚听文欣、李维安也是说了几句，大致也猜到了格桑来找自己的原因，“格桑，先坐。其实这个时候你还能找到我，我真的挺欣慰的。你要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格桑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刚才发生的事儿。阿木娜听着格桑所言，她突然觉得格桑就像是当初的自己，突然感觉到当时自己离开的时候，大家难过的心。这回的她，终于有些感同身受了。 “格桑，这件事最终还要看你怎么选择。你一定要做好自己的选择，别像我一样做错了选择，到现在我还后悔呢。”阿木娜顿了顿说道，“我现在才觉得待在京华坊挺好的，可能经历了这些事儿后，我们真的才会成长。” “是啊，现在我阿爸阿妈这事儿闹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格桑为难起来 “要不……我去找叔叔阿姨说说？其实咱俩经历的事儿都差不多，至少我们都没按照父母规定的路去走。” “现在我阿爸阿妈就需要有人去劝，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听进去。他们一心想让我回去，最主要还是不想让我在绢人这行继续做。可能我回到青海后，能做的也只能跟家里做饭了。” “我试试吧。”对这件事，阿木娜还是有点信心，“至少，叔叔阿姨看起来比我家那些讲理多了。” 格桑道谢，“那谢谢了，娜娜，我真不知道找谁帮忙了，这事儿本想着娟姐出面，可娟姐因为我事儿跟季阿姨闹成这样，我不想这样下去，娟姐帮助我已经够多了。” “别客气了，咱都是一样的。现在我是心定了，也不折腾了。我是明白了，不管是绢艺还是其他非遗，只要做了这行，就必须要坚持的，其实这点我们更应该向娟姐学习。” 这回的杜娟跟老妈吵完后，就直接成了冷战。老妈紧忙在厨房准备晚饭，以往旁边帮衬的都是杜娟，可今儿仅有雨燕一人。 院门推开，老太太跟外面回来了。一打进院，老太太就感觉到不对劲，平日里做饭母女俩聊挺嗨，跟院门外也能听到声儿，今儿也鸦雀无声，只有厨房里叮里咣啷的炒菜声，老太太没说什么，径直向厨房走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对母女(上) “怎么了，这是？瞅你娘俩今儿不对劲啊。”进了厨房，老太太先是关上门，而后悄声问雨燕。 雨燕不说话，只顾忙活做饭。见雨燕忙得不可开交，老太太试着问了一句，“你这么忙，娟儿怎么没来帮忙？平时不都是她跟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就能忙活过来，她也有她的事儿。”雨燕说道，“我一个人可以。” 老太太猜道，“是不是跟闺女闹别扭了？你俩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娟儿小时候就很少叛逆，这是怎么了？弄成现在这样。” “妈，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您赶紧回客厅待着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您。”雨燕说着就要把老太太推出去。 老太太一瞧就更不答应了，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不是？这怎么还把我往外轰呢？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跟我们说说，要不我直接问我孙女去。” “别，妈，您就别去问了，我跟您说还不行吗？”雨燕急忙说道 “就是嘛，一家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开就得了，闹得都不开心多不好啊。”老太太道，“你说吧，我看看到底是哪儿不对。” 刚跟女儿娟儿闹掰后，雨燕也反思了，这件事自己是有问题，可老太太这么问了，也只好如实回答。 “妈，您要这么问的话，那这件事还是我有一些问题，我就是平时里管的太多了……”雨燕说罢将格桑的事儿和女儿的态度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太太，想的没错，老太太一听这样，看着雨燕叹了一口气道，“跟你说过，儿女们的事儿少管一些，你就是不听，看现在管成什么样子了，自己闺女都不搭理你了。” 雨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也无奈的说，“是啊，妈。哎，我是管的太多了，不过您说说……当时阿木娜的事儿让我住了院，这事儿您也知道，如今格桑又是这样，我是怕又跟上次一样……这娟儿招的这些人，真就没一个省心的。” “话是没错，本来你们工作室的事儿我不想说太多。毕竟我也不怎么参与，可燕儿你还是管的越界了，工作室的员工出什么问题，有娟儿还有文欣那姑娘呢，这个决策是她们要做的，而不是你要做的。你替娟儿做了决策，人不跟你急跟谁急呢？” “是是是，妈。您说的都对，我也是一时糊涂没想这么多，就是不想让闺女受委屈，可倒头来还是我错了。” “家人没有太大的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来做和事佬，大家把话说开就行了。”老太太说的轻松，可雨燕总觉得压力太大了。 碍于面子，雨燕也有一些顾虑，“我话都说出去了，她肯定也放在心上，这头我可低不下来。” 老太太瞪了一眼雨燕道，“我看你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解铃还须系铃人呢，你现在让闺女反感你了，这问题你要现在不解除，你还等什么时候呢？家里人的矛盾吧，别搁置太久，太久了会出问题的，想想吧怎么跟娟儿说。” 雨燕想了想，自觉地还是开不了口，“妈，要不一会儿您说吧。我是真张不开这个嘴，我也是好心啊，这话让我怎么说。” 雨燕说罢，老太太就生气了，“嗨！您这话说的，我看你是没有一丝悔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行行行，我就看在我孙女面上，我跟她说吧。你也真是，看着是幡然悔悟，觉得对不起自家姑娘，到头来还这样。” “谢妈了，您最爱吃的猪脚汤正炖着呢。”雨燕说着指了指电灶上的锅，“今儿猪蹄都是新买的，一定给您蹲烂乎了。” 老太太见雨燕这么会来事，直接道，“你闺女要是有你这点会来事的本事，我就不用出面了。还有你，这么会来事也只在我面前，你要跟你闺女这样……算了，依我看啊，娟儿现在这样，这脾气随你。”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格桑这姑娘好学，我见过的次数不多，要真走了那太可惜了。” 老太太跟杜娟的想法一致，都不希望格桑离开，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处理这件事的方法。 跟屋里闻着饭香味，杜娟的肚子咕咕直叫，从窗户就见老妈已经开始往客厅端饭了，平常这活都是她做的。还在不在家里吃，要不去外面对付一口？还是直接去胡同口的小餐馆吃？杜娟纠结。 “娟儿，娟儿，准备出来洗手吃饭了。”是老太太的声音，平时都是杜娟去叫老太太吃饭，今儿换成了老太太叫自己。想了想，还是留下来吃饭吧，杜娟马上应了一声，而后出了门。 饭桌上，雨燕杜娟对面坐着，母女俩都不抬头看对方。杜峰坐在一旁见气氛不对，正打算问，被老太太难住了。杜锋脑筋一转，转而问道，“对了，妈，爸怎么还没回来？” “今儿不回来了，跟店里吃。店里有点忙，他们几个估计就直接点外卖了。”雨燕道 杜娟只顾吃自己的，旁边的杜锋一边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一边示意她看看手机。杜娟一看手机，就见弟弟发来的信息，“你跟妈怎么了，今儿气氛怎么这么怪？” “吃你的，少管大人的事儿。”杜娟速回复道 杜锋一见姐这气还没消呢，忙细声细语在手机里问道，“姐，您别跟我置气，你俩到底咋了，跟我说说呗。” “工作室上的事儿，我跟妈的意见不同，闹了点矛盾。” 杜锋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杜娟一瞧就来气儿了，回信息道，“就等着我满足你的好奇心是吧！” 饭桌上一家人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老太太先起了头，“你说说你俩啊，这都是一家人，有啥事儿不能当面说开的。不是我说你燕儿，孩子的事儿你以后少管一些。” “好，妈。” 转而老太太又对杜娟道，“娟儿，以后工作室的事儿你做主就完了，这事业是你们自己的事业，怎么决断你们自己拿主意，不还有文欣吗？你妈这儿岁数也大了，她啊少管些事儿，也就少生些气儿。”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对母女(下) 老太太这招高明，各自说出了利弊来。让雨燕跟杜娟是心服口服，既没有让母女俩当场没面子，又没有说一些狠话出来。雨燕跟杜娟都各自点头，可双方心里的气儿可不是一时半会就下去的。面子上的话说开了，这气儿什么时候下去，估计就看格桑这事儿怎么解决了。 当然，老太太也想到了这点。她看着杜娟道，“娟儿，那格桑是纯正的藏族是吗？打小生活在藏区？” 杜娟应道，“是，她老家就在青海呢。她爸妈这阵子不是过来了吗？看那样子也是纯正的藏族。” “你这样，娟儿。一会吃完饭后，你跟格桑说一声，让她明儿带着她爸妈直接在青海办事处大门口等我，我带她们去个地儿。对了，回头再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我。这事儿，就由我这个老太婆出面帮你们处理吧。”老太太胸有成竹地说道，雨燕和杜娟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太太还有这手法？ 雨燕担心老太太掺和后，又出什么乱子，便道，“妈，您有什么办法？怎么这事儿还弄到办事处去了？” “这你就别操心了，跟这儿快一辈子的人了，也认识一些老朋友，指不定就能帮到格桑。听燕儿说这家人的关键，还是心里藏了事儿，她们让格桑结婚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依我看他们还是不想让格桑从事绢人这行。” 杜娟知道奶奶一定从老妈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始末，但没想到奶奶看问题会这么深。老太太说的这些问题，别说她没有看出来，就连雨燕都没有看出来。听老太太说罢，雨燕说，“妈，您都没见格桑的爸妈，怎么就拿捏的这么准？” “这就是思想的问题了，那面他们老一辈的想法可没有咱这么开通。定下来的就是男人出门赚钱，女人跟家养家看孩子，更何况格桑现在干着非遗呢，那对他们来说，基本就是没有前景。”老太太分析道 雨燕听得入神，刚夹在筷子里的菜“啪”的一声掉在碗中，杜锋跟一边呵呵笑个不停。雨燕瞪了一眼，“笑笑笑，就知道笑我，学着点你奶奶，往后看事情得往全面了看。” “知道了，妈。” “再说你俩吧。”老太太瞧着雨燕跟杜娟，“这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事儿大家就跟这儿说开，母女俩跟外人置什么气啊。” 老太太话是这么说了，雨燕无动于衷，杜娟只顾着吃自己的。杜锋瞧着显得更尴尬了，索性起身，“太渴了，妈今儿的菜有点咸啊，我去厨房倒点水去。” “嫌咸了下次自己做。”雨燕刚一说完，杜锋就没影了，“臭小子，溜得挺快！” “燕儿？”老太太叫了一声雨燕，趁着杜娟正吃着呢，老太太便事宜雨燕给娟儿夹菜。雨燕无奈，只好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刚给娟儿夹了一件肉，“那个……这几天累了，多吃点。” “谢谢妈。” 这母女俩总算是找了一个可以下的台阶，彼此算是解开了误会，至少在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杜娟不知道明早老太太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还是担心格桑，就直接问道，“奶奶，明早青海办事处那儿，要不我跟您一起去？” 老太太自然知道杜娟在担心是，索性就顺着孙女的意思来，点头答应了杜娟。 雨燕不好再干预，就顺了老太太的意思。 次日一早，老太太起了个大早，杜娟听院子里有动静，也随之开了门。她可是一晚上都没睡，整晚都在琢磨老太太的心思，便失了眠。 “起的早啊，娟儿，我正准备叫你去呢。” “奶奶，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想了一宿，都失眠了，听您起来了，就赶紧出来了。” 果然如此，一瞧杜娟双眼的黑眼圈，老太太立马就心疼了，“放心吧，孙女等这事儿解决了，你就能好好睡一觉了。放心吧，奶奶这朋友也是青海来的，格桑她家的这事儿啊，有谱！” 紧挨着青海办事处边上的一条胡同内，便是老太太说的那个老朋友。这位老朋友就在胡同最里面，跟京华坊差不多是一个靠内的位置。这一大早这条胡同比起杜娟所住的那条胡同，热闹相当。老太太步履矫健，在前面走着，刚起来的杜娟跟后面跟着，也快跟不上了，忙撒娇起来，“奶奶，一大早的，您慢着点，我都快跟不上您了。”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缺乏锻炼。”老太太回头看着早已冒汗的娟儿，索性等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格桑那一家到了没有，认不认得门牌号啊。” 杜娟回道，“奶奶，放心吧。格桑聪明着呢，按照您给的地址给她们发了定位，这胡同又明显，肯定会找到的。” 果然，胡同最内，杜娟老远就瞧见了格桑一家子。其实格桑本想自己来，可杜娟依老太太的意思，再三要求格桑的父母前来。一大早格桑就去了酒店，愣是以旅游的名义将阿爸阿妈诓了过来。 杜娟跟格桑打了招呼，杜娟也介绍了奶奶。格桑惊愕的看着杜娟，那眼神就像是再说：怎么把老太太也请过来了。 杜娟信老太太之前所说，在格桑这儿也倍有信心的点点头。 见了老太太，格桑的爸妈倒是有礼貌了。格桑阿妈忙上前扶住她，“阿姨，您慢点，您这是……” “我啊，带你们见一位朋友，是你们青海的，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老太太说着直接去敲门 格桑阿爸阿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爸小声道，“格桑，你不是说要带我们看看老北京的胡同？怎么这里还有青海的朋友。” 格桑也不知道缘由，只能说道，“跟着看不就知道了……” 敲了半天的门，随着里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过会儿门开了。老太太说的没错，的确是一位青海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位藏族朋友，全身上下一身的藏服，看岁数比起老太太要小个五六岁，但满头都已是白发了。她微躬着腰，手里却早早地拄上了一把拐，这让格桑的阿爸阿妈见了倍感亲切，忙用藏语打了几句招呼。 老太太和杜娟自然是听不懂藏语的，见他们招呼打完了，老太太这才跟这位打招呼，“行，看来你们都认识了。卓玛妹妹，咱这有些日子没见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腰上的毛病还那样？” “老姐姐，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这老毛病了，早就习惯了。您今天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快快快，进来坐吧。”央金全名是央金卓玛，来北京已经四十多年了，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非遗手艺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前辈央金(上) 老前辈央金卓玛虽然打了招呼，可她们之间并非是熟人，还得问老太太。她跟杜家老太太以姐妹相称，这感情也是多年攒下来的。央金邀请大家进了屋，才问起格桑一家人到底来做什么。 “老姐姐，我这里可有段时间没来过新鲜人了，今天你带了青海的朋友过来，是不是来看我的毯子？给我介绍生意？”央金问道 杜家老太太倒是顺着她的意思来了，“哪儿啊，不过这可不是生意。好长时间都没来看你了。不知道你还做不做藏毯？这家的姑娘格桑也是做非遗的，你们可以好好沟通一下。快，格桑，叫人。” 刚才都顾着打招呼了，大人们说话，格桑还没敢插话，便说道，“阿奶好。” 见格桑礼貌，央金前辈很喜欢格桑，格桑打完招呼，央金堆满皱纹的脸上就笑开了花，刚听格桑也是做非遗的，便忍不住问道，“小姑娘做什么，绢人？现在是跟着老姐姐的孙女呢吧？” “是，这小姑娘天赋可不一般，在京华坊做活也仔细。只可惜，可能后面就不能做这行了。”杜家老太太这句话一针见血，她丝毫都不顾及格桑爸妈的面子，说完再瞧两位的神情，恨不得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央金老前辈也看出了杜老太太这次来的原因，格桑本就是很好的苗子，可被她这么一说，央金充满了疑问。 “不做这行了？是要改行吗？老姐姐，你这次带着她过来，是有别的事儿吧，还是说让我给这小姑娘找一份工作？”央金前辈问道，“不做非遗的话，这工作可不太好找。现在做非遗的这些，只要是走了人，别说招人了，那对于大家来说也是损失。”老前辈懂非遗行情，一说这话就连老太太也感同身受，可她认为这回杜家老太太是带着格桑过来寻一份工作。 杜家老太太摇摇头，“央金妹妹，不是。这小姑娘的工作现在挺好的，跟着我孙女干的也起劲。就是过段时间，可能要回去结婚了。” 杜家老太这么一说，央金就立马明白了。她看着格桑的阿爸阿妈，直接说道，“你们俩想让格桑相亲结婚？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瞧央金老前辈也支持格桑回家相亲结婚，格桑有些失望了，阿爸阿妈倒是高兴，可还未等说出感谢的话，央金老前辈接着道，“你们有问过格桑的意见吗？她是不是也同意你们的安排呢？” “这……没想这么多。老家那面不都是这样？她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格桑阿爸说道 央金老前辈明白，在青海那面基本上不管男女到了适龄都要结婚，她理解格桑阿爸所说的，她没有直接反驳，倒是说了几句自己的故事，“比起你姑娘格桑，我的命运都不一样了。我记得我当时过了十八岁，家里就张罗着结婚了。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直接就结婚。到后面生活也过得平淡，我家里人（丈夫）有他的事业，我也有我的追求。” “那也挺好的，各自有各自的追求。人就是要有追求，要没有追求后面的日子就难了。”杜家老太道 央金前辈反而摇摇头，“那你想错了老姐姐，就是因为有各自的追求，最后我跟我家里人还是走到了离婚这步。”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就是因为我们各自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他追求草原上平淡的生活，整天放牧回家等着吃饭就行了；我不一样，从出嫁那天起我就跟着我阿妈学习做藏毯，那个时候家里会做一些小方毯，拿到市场卖点钱，光靠着给人家放羊，没多少收入。后面针了几十年的毯子，越来越发现这件事情带给我的冲击很大，最起码我能从中收获到快乐，也就这样，我坚持到了现在。刚才老姐姐问是不是还在织毯子，那肯定，这门手艺成就了我一辈子，估计就这个下场了（青海土语：营生陪着自己一辈子，一直到去世）。” 格桑阿爸阿妈听完，也没说什么。阿妈的脸上倒有些动容了，央金也没再说这些旧事，便直接引着大家来到了后面的两间大屋子，这便是央金前辈的工作坊。 越往里的屋子，藏香的味道越浓。一进门墙上挂着的都是大幅的藏毯，地上铺着的还是藏毯。屋子面积很大，足足有五十多平米，屋子中间摆了一条长桌，这是专门做藏毯的。 格桑一家人看着这些式样十足的藏毯，万分惊愕。这几年除了在青洽会上看到这些东西外，基本没怎么见过了。没想到来了北京，还能见到藏毯。央金前辈所坚持的东西，也是感动到了格桑阿爸阿妈。 杜家老太很早的时候来过一次，这次过来比起前几年可变化了很多。不由惊叹道，“这几年你做的可以啊，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规模还没有这么大吧。” “哪有啊，老姐姐，您瞧错了。就是那些东西，房子也是原来的房子，我是跟房东说通了，把这两间屋子给打通了。” “呦，那您这行，房东还能同意这个？” “房东说了，现在旧城改造，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地儿就拆了，也就没在乎那么多。”央金前辈道 格桑阿爸感慨，“这些毯子的成色好，阿姨在这里好多年了吧，这也算是给自己打下了一份事业啊，太不容易了。” “当年离婚后就过来了。”央金前辈道，转而看着格桑问道，“格桑，你在京华坊主要做什么，绣工还是彩绘？你们做的绢人步骤多，有些我都忘了。先前要不是看到你们的新闻，我还以为现在你儿媳妇还在那里干着呢。” 杜家老太摆摆手，“哪里？她干什么，现在工作室都是年轻人，她岁数也大了，有些想法跟不上现在了。她自己也知道，就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了。” “现在年轻人可了不得，就像格桑这样的小姑娘，现在谁能沉下心一心扑在非遗上，太少了。”央金前辈跟杜家老太一来一回的说着，刚才几句简短的对话，央金前辈就知道今儿杜家老太来的原因。随之，她又重新问了一嘴，“格桑，你是不是真喜欢这行？” 格桑回答道，“嗯，很喜欢。” 话音一落，杜家老太先是表了态，“喜欢你就接着干，跟着娟儿好好干，现在京华坊机会这么多，以后肯定没问题。” 第三百章 前辈央金(下) 阿爸阿妈脸上也挂不住了，可对格桑的这份工作，老两口多少也有些理解了。 只听阿妈道，“格桑做的事情，我们肯定理解。我们也知道做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来您这里听您这么一说，也知道了坚持一门非遗的不容易，您坚持了这么多年，才有现在的成绩，格桑这条路才刚刚开始……其实我们这次也是有私心，但不是她的感情，她的感情怎么样，愿意不愿意，我们管介绍，成不成的在她自己，这个她自己做选择就行。只是她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我们也是不太愿意让她继续……” 阿妈说出了真心话，阿爸在旁不语。格桑本就猜到了这点，她不理解阿爸阿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直接问道，“为啥，我干的好好的，你们为啥不同意啊。” “你阿妈是怕你在这行干不下去。” 见阿爸为难的说，好像更有难言之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妈索性直接说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藏毯是非遗，绢人是非遗，其实我跟格桑阿爸之前是做邦典的，也算是非遗，可干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就不做了。丫头聪明，从小就学会了邦典这门手艺，我是没想到今天还能用上。我们的手艺是跟我们的阿爸阿妈学的，当年我的手艺就是她阿爸教会的，当时还很高兴。但做了十年不做的原因，就是因为做这些连家里最基本的生活都解决不了。非遗是好，可它实在太难传承了，青海不像北京，资源多机会多，很可能一件非遗作品就能得到很好的市场。在那面不行，用情怀做非遗，倒头来亏了一大堆。现在格桑这样，我们也是不想让她走我们的老路，毕竟这条路真的太难走了。” “阿妈……这些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说？非得让我去猜？”阿妈说完，格桑也能理解阿妈所说，只是她没想到，阿爸阿妈为自己的事情考虑的这么长远，她有些感动。 阿爸说，“不跟你说，不是怕你受到打击。后来想想，这些话还是要跟你说，我们俩是真不想让你走我们的老路。” 格桑一家人的话说开了，彼此心里都敞亮了很多。央金、杜家老太在一旁，也算是听明白了。格桑阿爸阿妈这些话，也确实说出了非遗难做。这种感觉她们是感同身受的，杜家老太道，“燕儿，还有娟儿当时做的时候也挺难的，会遇到很多问题。我家燕儿先前一直做绢人培训班，做了十几年其实就顾着培训了，路子也一直没走对。现在我孙女娟儿做，起色是起来了，但遇到的问题也不少。只要入了非遗的门，甭管哪个，哪有容易的呢。” 央金前辈听罢，自己这儿更是这样，她用了大半辈子才做到现在这样。可这时的她还是想多鼓励鼓励年轻人。看着格桑一家，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自己想做什么，想坚持什么，听自己的心就可以了。没有哪一行是一帆风顺的，非遗的确不好做，可它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格桑其实你现在，还有京华坊在做的是很有意义的工作，这个东西你不会立马就看到成效，但要放眼几十年的光阴，甚至是几百年，你做的这件事的意义就很大了。” 格桑本就有自己的打算，被央金前辈一说，更有信心了。到这个时候了，她觉得也应该跟阿爸阿妈说几句真心话了，“阿爸阿妈，我是真喜欢干这个。来京华坊之前，都是随便接散活，一点都不稳定。至少现在，我心里是稳定了，京华坊还有一帮朋友，都对我挺好的。这段时间，我也在京华坊学到了很多。在我看来，非遗也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我看重的就是它的意义，其他的我不在乎。” 见女儿都这么说了，阿爸阿妈还能说什么呢？常年在北京的格桑也真的长大了，可二老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担忧。 下面的话该怎么说，阿爸阿妈一时接不上茬，还是央金前辈给了大家一台阶，只听她说道，“孩子自有孩子的命，就随她们去吧。就像这草原上的小羊生下来，也终究有要离开羊群的那天。” “呀呀呀（藏语：好好好的意思）。”格桑阿爸应着，而后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丫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好好走就可以了。” 阿妈则还放不下她的终身大事，也随口敦促了一嘴，“自己坚持的东西，就好好坚持。但你的终身大事自己也要考虑啊，你的事业跟感情兼顾也行，到时候还是得相亲。” 格桑无心感情，可阿妈这么说了，她也知道阿妈心里一直盼着自己有个好归宿，就答应了阿妈。 央金前辈欣慰，杜家老太更是欣慰。今儿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就知道来这儿一定管用。 正事儿解决了，央金前辈留大家喝茶。不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飘满了醇香的酥油茶味儿。一挑帘，央金前辈提溜一花色瓷壶进来了。格桑阿妈忙上前帮忙，“没想到这里还能喝到酥油茶。” “北京这面太热，酥油放不住，每年都是让朋友特地从牧区带过来的。自己打的酥油，味道还是很正，尝尝，尝尝……” 央金从一旁的藏式小柜取出三只小碗，给格桑一家子都倒满了酥油茶。只有杜家老太没有，格桑摸不着头脑，忙把自己手里的茶挪了过去让杜家老太太喝。 “不用格桑，你喝就行了，我一会喝别的。”老太太说着重新将碗推过去 大家面面相觑，央金前辈乐呵呵的出了门，一会儿的功夫。端着一碗发绿的汤汁过来了，格桑认得这味儿：老北京的豆汁。 杜家老太本就是北京人，肯定喝这豆汁。央金前辈也道，“老姐姐是喝不惯酥油茶的，她啊就好这口。昨儿跟我打电话说要过来，我这一早就准备了。” “这都几年了，您还记着我这爱好呢。”杜家老太太说着，却有些感动了。这老一辈的感情里，能记着对方喜好的属实不多了。 这事儿算是解决了，格桑随了自己的心愿。她决定第一时间告诉杜娟，至少她所坚持的东西留住了。 第三百零一章 他的馊主意 “好，估计下一步京剧系列绢人的开展工作，后续还需要多对接几次。”京剧院的白总看着杜娟和文欣说道。 今早杜娟本是想跟着奶奶去央金前辈家，怎奈一大早就被柳天给接去开会了，这会儿才完事。刚结束杜娟便慌忙打开手机，格桑早已给自己发了信息，事情终于算解决了，杜娟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她想的便是跟老妈道歉。只是这口该怎么开？她还不知道。 柳天过来看着杜娟一脸茫然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家里的事儿，刚刚解决了。”杜娟说着还在想这事儿怎么跟母亲去说，便欲言又止。 柳天看出她的心思，倒是热情起来，“娟儿，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跟我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杜娟正巧为这事儿烦心，便告知了事情原委。对格桑的事儿，柳天了解的并不多，听杜娟说完后，柳天直接说出了杜娟的想法，“其实这事儿不怪你，你也是情绪上头。现在你是想一个方法给季阿姨道歉？可在我看来，这歉不用道也行，阿姨不会计较这些的。” “那不行，这次是我惹我妈生气的，我应该去道歉的，她心里也一定不舒服。可这口我不知道怎么开……” 柳天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让我想想啊……你可以这样，一会回去的时候给阿姨买点水果，顺道就直接说了，这样道歉最直接了。对了，你知道阿姨喜欢什么水果吧？” 杜娟被问住了，说起老妈喜欢吃的水果，她还真不知道。一想到这儿更愧疚起来，“我……竟然不知道我妈喜欢什么水果，这些年都没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 “那就买些贵的吧，道歉心诚才行。”柳天道 杜娟应了柳天所说，“行，那就试试吧，买水果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能有啥问题！”柳天肯定的说，“阿姨本就是大大咧咧的，哪能计较这些呢。” 两人定好了这种道歉方式，杜娟先回家去了。可两人谁都没想到，这种道歉方式雨燕是一点都不接受。 老太太带着格桑一家在央金前辈这面旗开得胜，雨燕也收到了消息。今儿雨燕没有去小铺帮忙，跟家里正洗老太太的衣服呢。从老太太打电话过来到现在过去已经有俩小时了，眼瞅着也快回来了。 没成想这大中午的杜娟先回了家，母女俩关系还处在尴尬，现在老太太又不在家。雨燕一瞧杜娟回了，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俩人虽说面上没啥事儿了，可心里的疙瘩毕竟还没有解开。 见闺女提着一包东西，雨燕也找到了话题，“买的什么啊，这么沉。” 杜娟忙道，“妈，给您买了一些水果，这天也挺干的，多吃吃水果。” “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些了。”雨燕边说着边擦干手过来帮着闺女拎东西，看这心情是比前几日好了很多，“我看看都给我买的什么啊。” 雨燕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瞧，脸色立马就变了，立马合上袋子，“不是，闺女你给我买这干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吃它过敏啊。还有这榴莲，跟家里放着多味儿啊，你奶奶最闻不惯这味儿了。” 老妈对芒果过敏？仿佛在记忆中，是有这么回事儿，只是自己记得不太清楚了。看来这次自己买水果也买错了，这柳天非说让我买什么贵的水果，这下可好，奶奶也不喜欢这味儿。不过这也怪不得柳天，他也是好心。本想用水果缓和一下母女关系，倒头来弄巧成拙。杜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只好说道，“挑的太急了，没注意到这些，那咱就不吃了。” “那这也不能浪费啊，这样吧你留着，一会儿我给秀芬家送过去，小天爱吃这些。”雨燕说 “那行吧，妈，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去。”送水果这招儿算是失败了，但杜娟并不想放弃。 雨燕无所事事的说道，“哎呀，不用买这些了。这阵子也不怎么爱吃水果，你要想吃什么就买着吃吧。这一家人的，送什么水果啊，改天随便买几个苹果吃吃得了。” “那……回头我去看看。这些水果要不我跟秀芬阿姨送过去吧……”杜娟提着水果往外走，“妈，我一会就直接去工作室了，不在家里吃了。” “行，可以。”看着杜娟离开，雨燕一脸迷惑：这丫头最近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她是压根儿就没想到闺女用这种方式道歉，在她心里，杜娟是用不着这样的。 杜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怪自己连老妈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又怪柳天是不是给自己出了一馊主意？不，不对，不能怪柳天，他真的是好心。可就像老妈说的，一家人送什么水果。 想着这些，刚一出门，就见柳天从胡同口走过来。奇怪，他平常中午很少回家，今儿怎么？柳天瞧见杜娟提着水果往出走，加紧了脚步，笑着跟杜娟说，“怎么出来了？你都买的什么水果啊，阿姨没同意啊，你是不是买便宜了？” 本来杜娟没想去怪柳天的意思，可见柳天这一笑，杜娟心里的气就不顺了，索性说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买什么水果，结果我妈不喜欢，我奶奶也不喜欢。” “啊？”柳天张大了嘴，“这……这能怪我？我就是给你一建议，我看看你都买什么了。” 柳天这么一说，杜娟一想，刚才老妈说这些水果是柳天爱吃的，反正现在碰到了他，索性就直接给他得了。 打开袋子一瞧，柳天这没把门的嘴，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喜好说出来了，“呦，这不都是我爱吃的水果吗？这芒果看着挺新鲜啊。” 杜娟白了一眼柳天道，“你喜欢你就拿去。” “这哪能行啊，我怎么能拿这个呢，不行不行。”柳天忙将袋子还给杜娟 杜娟推过去，“真是给你的，拿着吧。唉，实话跟你说了，我妈妈对芒果过敏，我奶奶闻不惯这味儿，刚就说要给你来着。” 柳天这才意识到，给杜娟出这主意搞砸了。忙跟杜娟道，“我是真没想到会这样，娟儿，我想着季阿姨平时吃水果肯定是那些便宜的，你买点价钱高的或许能高兴呢，真没想到阿姨吃不了这些，是我考虑不周。” 第三百零二章 我丈母娘 “你自责什么啊，这跟你又没关系。是我连老妈爱吃什么水果都记不住，这不能怪你。”闹归闹，可当事儿摆在面前的时候，杜娟还是拎得清的，“刚我妈也说了，说你爱吃这些，本来就让我给秀芬阿姨拿过去，没想到跟这儿碰见你了。你平时中午不是不回家吗？怎么今儿回了？” 柳天道，“我这不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还想着一会儿问问你怎么样了。” “别跟我贫，竟会捡好听的说。还专门过来看看我，你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啊。”杜娟回怼道 “我真是过来看看的，真没骗你，娟儿。” “你现在娟儿，娟儿的叫的挺随便啊。”杜娟嘴上虽这么说着，可打心底还是同意他这么叫自己的。柳天真是过来看自己的，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杜娟选择相信。 柳天没皮没脸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我就天天这么叫你。” “哼！”杜娟“傲慢”的冷哼一声，“行了不跟你说了，这水果你就拿走吧，反正在家里放着也是浪费，回头我给我妈买点苹果吃得了。” 柳天也不再推辞，“行，多少钱我转你啊。” “不用不用。”杜娟怕柳天这性格真给自己转钱，便直接进了院里，“赶紧回吧你。” 出去了一会儿，杜娟又进了门，刚才还说不回家吃饭呢，转眼又瞧见了她。这给雨燕弄不懂了，“娟儿，中午要不就跟家吃吧，刚好昨儿的剩菜下点面条刚好。” “行……妈。”也只能这样了，杜娟也想开了，可能这顿午饭后母女俩的关系就缓和一些了，但这也只是杜娟的想象。 在厨房帮着老妈做好了饭，正往客厅端的时候，门外就有人开始喊自己的名字了。当然还是柳天，雨燕道，“这大中午的小天怎么来了，刚才你给秀芬阿姨送水果他也在家？” “没，妈。刚才跟门口就给柳天了，我一出门就碰上了。” “哦，这样啊，赶紧让人进来吧。” 仔细一瞧，柳天竟拎着一袋苹果，他这是要做什么？刚才说的话这就放在心上了？原本杜娟还有些感动。可这不会说话的主，一开口就让雨燕“反感”起来了。 “阿姨，这苹果是我妈让我带给您的。”这句话没毛病，可柳天下面这段话就…… “娟儿呢是一直想给您道歉，可又不知道买什么水果。说实话阿姨，买水果的主意是我出的，我不知道娟儿会买这些水果。阿姨，您就别放在心上，娟儿也是好心……” “别说了！”杜娟在旁小声的说道，但柳天像是没听进去一样 一听是柳天出的主意，雨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天，你这主意出的，怎么突然想着出这个主意给娟儿呢，她还倒是挺听你的啊。” 雨燕说罢看着杜娟，这就像公开处刑一样，那般羞涩已经到了极点。杜娟急忙解释，“妈，我没想那么多……他非要我买水果的，非得让我买贵的，我才……” “我……”柳天一时语塞，这杜娟转脸的功夫就把自己卖了，不过柳天应变能力强，也承认了，“是，阿姨，都是我的不对。只要您不再怪罪娟儿，我这怎么样都行。” 见柳天这就护上了杜娟，雨燕打心底是高兴的，可面对晚辈，面对未来的女婿，这面子上还是要绷一绷的，“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可能生我闺女的气，出去出去，你赶紧出去。” 杜娟以为老妈生气了，紧忙推着柳天出了门，“你赶紧走吧，真是的，话都不会说，你是不是就会唱戏？” 柳天被推出了屋，还不忘给雨燕打招呼，“季阿姨，那我先走了，改天等您心情好了再来看您。” “走吧，走吧！”雨燕绷着脸，可嘴角的一丝微笑出卖了自己，恰巧也被柳天看到了，柳天胸有成竹。 柳天出了院门，杜娟紧跟其后，她忙关上门责怪道，“你干什么啊，怎么又来我家了，还有你会不会说话，说的话都惹我妈生气了。” 柳天胸有成竹，不在乎杜娟所说，反而是故作委屈的说道，“这下好了，未来的丈母娘让我给得罪了。以后这可怎么办？娟儿，你得帮我多说说好话。” “我能说什么好话啊……我……，不是你说什么呢，什么就成了你未来的丈母娘，真不要脸。”杜娟思想开小差，差点儿给划过去，没想到柳天这小子还变相的跟自己表白，杜娟是防不胜防，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柳天见好就收，见杜娟没有否认，更没有拒绝。扔下一句话就先溜了，“你赶紧回家吃饭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不然丈母娘得等着急了。” “你给我回来！”杜娟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柳天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回到家，雨燕早已盛好了饭，正等着杜娟呢。杜娟进了屋，刚坐下来，雨燕并没有一本正经的去说母女关系的事儿，反倒是轻松的说道，“瞧瞧，这小子还帮你说好话呢，他是不知道咱母女俩的关系，根本没那些多余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反倒是杜娟自己想多了，听老妈这么一说，再深情的回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也顺着老妈的语气道，“就是，咱俩就跟闺蜜一样。” 寥寥几句，母女俩的嫌隙也终于解开了。杜娟是感谢柳天的，她感谢柳天在这场矛盾中充当了笑料和谈资，才让母女俩的关系彻底缓和。雨燕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她的想法便是：跟自己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回想起那位不要脸的说起“我丈母娘”的时候，正中了杜娟的意。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时候，她充满了期待。 一车一车的盒饭送到会展中心，卓昊正忙着跟其他员工布置着展位，如今没有了阿木娜，所有物料上都是卓时代自己的广告。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物料，只听身后的秘书道，“卓总，先吃饭吧。” 卓昊回头见秘书手里正拿着盒饭，他接过来说道，“小陈，下午是不是还有一批物料要过来？” “对，卓总，他们已经出发了。” “行，你也先吃饭吧，等下午物料到了在忙。”卓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下属了，这要放在以前他只会一个劲的使唤人。 第三百零三章 父子谈心 卓昊接过盒饭刚要开始吃，就听秘书在旁边说了一句，“卓总，姚战他们来了。” 一回头，的确是姚战，卓昊本不想搭理。但姚战还是没皮没脸的过来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卓总真是亲力亲为啊，这展会的事情还得自己上心？” 卓昊也回道，“姚总不也是如此，这都跑到这里来了，也是亲力亲为啊。” 姚战笑了几声道，“展会的事情可得上心了，好歹这也是你父亲集团赞助的。不过你这个展位好像小了点，你老爸就没给你一个特殊展位？” 听姚战这语气就是在挑事，卓昊也不让理儿，直接道，“我凭我本事参展的，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姚战指了指会展中心另一侧的大展位说道，“看见没？卓总。我的展位就在那儿，等到时候正式开展了，没事来转转，说不定咱们还能聊聊合作呢。毕竟你这面现在跟娜娜老师解约了，咱可以多沟通沟通。” 不说阿木娜还好，这一说阿木娜，卓昊的无名火就来了，便没再搭理他。姚战也是自讨没趣，转身离开。 “说什么都离不开我爸，他可真够闲的。”卓昊在后嘟囔着。 “这种人你就不应该搭理他，要真玩起心眼来，你未必能玩得过。”是卓昊父亲的声音，卓昊没想到老卓总会来到现场。 卓昊也有些惊讶，“爸，你……你怎么来了。” 老卓总环顾着卓昊刚布置到一半的展位，这会儿不像从前，对儿子总算有了一丝认可，“我路过，随便看看。嗯，布置的还不错，不过你们得抓紧时间了。明天下午会有媒体提前过来采新闻，尽量弄好一些到时候让媒体多拍点素材。” 这些年卓昊需要的就是父亲的认可，之前因为公司的事儿没少跟父亲吵架。可这回突然被认可后，卓昊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对父亲说话也客气起来了，“好，爸，估摸着明早十一点之前就弄完了。” 老卓总微微点头，应道，“那就行，你这次也算是涅盘重生，心态一定要放好。对姚战就不用说太多了，市场本就是优胜劣汰的，他迟早会出局。” “我知道，爸。”卓昊说罢看向另一边姚战的展区 老卓总明白儿子的心思，“展区大大小小的也不用在意，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次，你得踏实的、一步一步来，要是再不行，就考虑做其他的吧，商场本就是水深，你未必能驾驭了。” “爸，这次我一定会做成功的。如果失败了，不用你说，我自会放弃。”卓昊也跟老爸立下了军令状。 “有水吗，在你这歇歇脚，有些话我还想跟你说。”老卓总问一旁的秘书转而又瞧瞧卓昊 卓昊才回过神，老卓总的突然造访，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以为老爸又要像之前一样打击自己，心里先开始慌张起来，忙回道，“有的，爸，您坐，我给您倒。” 待老爸坐踏实后，喝了几口水，也招手示意卓昊坐下来，“你坐，昊昊，咱爷俩聊聊。” 卓昊知道老爸要问什么，就先反问了一句，“爸，您是想问杜锋的事儿吧。” “嗯，你俩是一直没联系了？现在不来往了吗？” 卓昊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了一声，见儿子敷衍的态度，老卓总说，“你俩的事儿走在现在也是很正常，你们俩的关系就不应该掺和太多商业的东西进去。要是真心的处哥们，那还行；要是做生意，你俩都不是一路人。” “知道，爸。反正现在自己把自己顾好就得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卓昊说道 老卓总了解他，自己的儿子绝对不是这样一个随意就认输的人，便善意的提醒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小杜这孩子本是跟着你一起创业的，但你们失败了。其实现在你们这种状态也挺好的，至少不再互相影响。你从小就要强，凡事都想争第一，但小杜这面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当初，你想重新创业的时候，我跟他聊过几嘴，他当时是最支持你的。” “放心，爸。其实这些你都不用说，我跟他就当重来都没有认识过。”卓昊依旧是决绝的说道 老卓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哎！怎么凡事就放不下呢。行了我也不说了，你只要记住，你俩谁都不亏欠谁。还有，那个阿木娜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件事之所以能发生，就在于你没有权衡好利弊。你还不懂得留人，做公司要学会留人，她的这件事上，其实她一个小姑娘，最看重的也就是你的态度了。你选择模棱两可，她也自然而然的会重新选择。以后这块你还是要注意的，公司在于运筹，这也是你必须要学习的东西。” “知道，爸。” 卓昊虽然答应的好，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事儿还没有完全放下。他是在等待这次展会的机会，能让自己让大家刮目相看。他需要去证明的不仅仅是在自己父亲面前，更是所有人包括杜锋和阿木娜。 雨燕、杜娟母女俩的关系和好如初，这几天“冷战”，雨燕也是想通了一件事。在和杜娟调侃完柳天的“不懂事”后，雨燕便跟杜娟说道，“闺女，这几天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我想着绢艺班还是要继续开下去……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妈，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啊。”雨燕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师傅赵老爷子在绢艺上追了一辈子，以前有绢花厂，当然也教出了好些徒弟，现在又出书什么的，这辈子传承绢艺也算值了。我在想我能做什么呢，现在工作室正常运营，而且跟京剧院这边儿也搭上线了，以后原创作品肯定是没问题。可传承这块我想了想，还是得用老办法，绢艺班还得开。之前你不是说李维安李师傅也想开一个雕模班？刚好可以拼在一起弄。你爸那儿现在基本都是流程化操作了，不用我紧着盯，我还是想回归到绢人这块来。” 杜娟并没有反对老妈的想法，紧接着问道，“那妈，您打算教什么呢？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培训？” 第三百零四章 再开培训班 雨燕摇摇头，“不，闺女。我是这么想的。咱就开一个班，开三个课就行了。李师傅一直想做雕模班，现在不也是没做起来？估计还是时间不行，工作室有工作室的活，你们哪能都顾得上呢。所以就想一个班三堂课就得，李师傅的雕模，我来做绢人佩饰这块的打磨，我想着把秀芬也请过来，就不知道她来不来。” 老妈的这个想法，杜娟倒是很赞同。但也有现实存在的问题，杜娟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让秀芬阿姨过来，估计挺难的。不过要说开班招生，一则是为了让大家消遣娱乐，其实也未尝不行。就像咱之前的认知一样，不管是哪个兴趣班，大家一开始不都是本着好奇才来的？只要这件事咱自己想通就行了，教他们是为了传承非遗，这就可以了。不管他们之后做什么，但能知道绢艺，这就是好事儿。” “对，这次我不想太多了。之前就是总想着，他们来培训班学习后，未来会对绢人有点帮助，甚至期待他们做这一行，我还是想多了，这压根就不可能的事儿。工作室的事儿还是你说了算，你们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就专心做好培训班就行了。”不知什么时候，雨燕竟想的这么通透。冥冥之中，却与闺女杜娟的想法不谋而合，雨燕心里还是欣慰的。她感慨道，“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归到这行，这才能对得起这门手艺，现在时代也不同了，要做非遗的话，有些观念就得改改了。太守着规矩就不成，这点我早就应该想到。” 杜娟一直都希望老妈的观念可以转变一下，不过就这几天的功夫。这观念是三百六十度一个大转弯，杜娟倒有些好奇了，“妈，这回您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嗨！还不是因为你爸跟你弟，之前不是来店里说都是电子化的营业，最近店里也是换了设备，真别说这工作效率立马就上来了，之前你爸也是守着老一辈的想法，手写订单什么的，可现在人们要的就是一速度。看你爸店里这样，我也想了，是不是也应该与时俱进一下。”雨燕这回倒是想的通透，可唯一的遗憾就是秀芬不能来，“其实这几天跟家，老太太也是说让你秀芬阿姨过来，一起弄这事儿。我也知道秀芬一时来不了，柳老爷子在养老院也少不了她的照顾，想想还是算了吧。” 杜娟安慰老妈，“妈，您不用担心，一切都随缘吧。现在培训班这儿定了，我就让文欣安排了，准备一下开班的工作。前期您也不用操心，妈，等一切准备好了，您直接过来上课就行。李师傅那儿已经有一批学生了，这次挑选些好的也正好用在京剧系列绢人上。他那面的学生基本都是他以前的合伙人引过来的，在绢艺雕模这块经验还挺丰富。” “行，闺女，这事儿你看着弄就行了。只是咱开三堂课程，雕模和佩饰有了，只是现在秀芬过不来的话，我想让你跟格桑试试，一起开一个综合的课程，不纯是那种教学，就是彼此之间可以交流，那也是也是学习方式。” “可以倒是可以，我回头跟格桑商量一下。她那面针法还可以，看到时候要能把赛绣作为课程的一个点，那也不错。” 母女俩说着，这培训班的大事就成了。可要说起秀芬阿姨，也的确是分身乏术。如雨燕所言，这回的秀芬的确在养老院陪着柳老爷子呢。 比起先前的精神头，这段时间未见，柳老爷子目光呆滞，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种想要跟人聊天的冲劲，坐在轮椅上的他，眼神只是一个劲直勾勾的盯着院门。秀芬在身后陪着，那黑眼圈又多了一圈。 “秀芬，你说这老婆子今儿还会来吗？”柳老爷子目光虽呆滞，可神志却清醒的很，他嘴中的老婆子，正是杜家老太。自打杜家老太离开了养老院，经常念叨着她就成了老爷子的口头禅。 秀芬俯下身，在老爷子耳边道，“爸，您忘了。杜阿姨昨儿才看过您，她今天不来，后天还会来的。” 杜家老太对老爷子许的承诺，她做到了。基本上那个都是每隔两三天就来这儿看一趟老爷子，院领导见老太婆跑的勤，再次想让她重新住进养老院，可老太太在家也有牵挂，就婉拒了。 柳老爷子记性不行，他记不清老太太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一天一天的日子也只有院里的护工和秀芬自己记得。可这么一说，老爷子还不相信，“你骗人，今儿明明是她来的日子，怎么就没来呢，在这里我是不是不重要了。” “哪能这么说呢，爸。您怎么不重要，您最重要了。您看看我，还有我呢，我是您女儿，我陪着您。”秀芬道 “你能陪着我聊那些过去的事儿吗？过去那些事儿你又知道多少呢。” 每每说起过往的时候，秀芬总忍不住的要流泪。柳天在一旁看着母亲和爷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本是来看望爷爷的，可见母亲时不时为爷爷落泪，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爷爷这样唯一苦的就是母亲，这段时间他只顾着演出，丝毫没有考虑到母亲的情绪。如今跟京华坊谈定合作，事业上是蒸蒸日上，可家人的感受，柳天也是忽略了。 平日里，柳天只顾着下班的时候回家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母亲早已做好了饭。吃完饭后又去京剧院，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每天的工作。可当他再次回家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这家并没有以前那么干净了，这一定是母亲去养老院照顾爷爷，家务事根本顾不上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柳天决定请假在家待几天，工作上的忙碌让他忘却了家的重要性，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家，自己倒是没收拾过几回。这回得要好好的大扫除了…… 等秀芬从养老院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一进院门就闻到了饭香。秀芬还纳闷呢，一进屋一瞧，屋子里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再瞅瞅眼前这个忙碌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正在厨房展示厨艺呢。 “今儿怎么这么早？”秀芬心里有感动，但更多的是好奇，“你们院里今儿没戏？” “妈，您回来了。饭一会就好啊，您赶紧去洗手吧。” 这一说，秀芬更是一头雾水，继续问道，“这不年不节的，难不成你们放假了？不对，最近也没啥特殊的日子啊。” “妈，您别猜了。我跟院里请假了，这段时间跟家待几天，做做家务做做饭。”柳天倒没有隐瞒直接跟秀芬说明白了。 第三百零五章 大清续梦:直女 “请假？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干嘛要请假啊。”秀芬一听柳天请假，便惊诧的问道，但也觉察出了一丝味道，这请假肯定跟养老院的爷爷有关，秀芬是不想耽搁柳天工作上的事儿，“是不是因为你爷爷？你爷爷那面你别操心，我这面你更不用担心，别因为这个额请假了。” 柳天忙说道，“不是，妈。您放心吧，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去年的年假不是还没用？就直接调休了。妈，没您想的那么复杂。” 说起这个理由，秀芬倒是相信柳天了，便道，“你这段时间是挺累的，的确需要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也好，既然请假了，你就踏实休息就行，家里的事儿还是我来做吧。” 柳天心里明白，自己请假休息就是为了给老妈分担，听老妈这一说。他忙道，“没事儿，妈。家里的事儿我来做就行了，您每天跟家和养老院来回跑也挺辛苦的，这段时间休息，也给您分担分担。” 听儿子这么说了，秀芬也没再推辞，便答应了他。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柳天心里比母亲都难受。这些日子，爷爷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老妈的鬓角又新添了几处白发，他更不是滋味。自己陪着老妈的日子很少，每一年大量的时间都在演出，回家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直到看到爷爷和母亲的那一刻，柳天才意识到这一生能够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并不多，他下定决心，以后还得常回家看看。 格桑的事儿一解决，杜娟和雨燕的母女关系也恢复了。前几日每晚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彻夜难眠。这段时间阿木娜和格桑的事儿，也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好在当下事情解决不说，雨燕对重新开培训班又有了信心，杜娟也放心了。 安睡总是奢侈的，杜娟也知道，每当自己放松或紧绷的时候，那梦就做的越深。梦回大清，她记不起上次做的是什么梦？恍惚间想起来是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封管事没有留一丝情面，当即就给她给架了出去。可那满是线头的东西，的确不是自己做的，要不是这残旧的回忆，一时半会儿，杜娟还回想不起来呢。 奇怪！两边的胳膊上轻松了很多，没有了再被人束缚的感觉。视线也慢慢清晰起来，左右一瞧架着自己的清兵都不在了。自己现在正置身于花儿作，耳边人声噪杂，时而还有小娘子们的嬉笑声。细看才发现，那是几幅熟悉的面孔，都是各府上的闺秀，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各个穿的花枝招展，盛如比美大赛。记得先前封管事说了，不得招摇，可如今怎么会是这样？ “小姐……该到咱们了。”是灵儿的声音，对，封管事的女儿。 我走神了吗？杜娟自问，身后紧跟的灵儿再次催促着，“小姐，今天是花儿作第一轮技艺比试，咱们一定要拿下好名次，现在咱们能比的也只有成绩了。” 杜娟没懂灵儿的话，反倒自豪道，“我一直都是拿成绩说话的。” “小姐，小点声儿……”灵儿在旁轻声道，“小姐，您还真是不出大宝殿，未知天下事啊。你忘啦？那天你被封管事请出来后，就一直在家里练习绢艺，都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儿，您当真不知道？” 可恶！看来是又跳梦了，就跟大宋那场梦一样，每次来的时候情节都不一样，非得靠这些npc帮我回忆。两场梦中，凡是跟自己有关的重要人物，杜娟都称之为npc，之前做宋梦的时候，这种感受还不是很强烈，直到这次，杜娟认为确实如此。 上次梦境结束后，阿木娜的事儿刚完，接近着格桑的事儿就来了。现实中都一堆的事儿，更不用说梦境了。自己又在梦与现实中游荡，她知道自己在梦中，又觉得这场梦随时可醒。 刚灵儿说的这些，杜娟真的是一概不知，也只能摇摇头，说道，“那你帮我回忆一下吧，最近这记性是真不好了。” “那几日你在府上练习绢艺，把自己都练迷了。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找了宫里的人，就随意改了封管事的规矩。本来封管事要求大家着素衣学习绢艺，可没过几天封管事对大家的穿着也不在上心。有几户人家的娘子一瞧，就开始兴风作浪起来，完全不顾之前所立之规矩。你没见，今天刚好是第一轮的绢艺比试，所有人能花枝招展的，绝不落后，可如今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宫里使了劲。” 听灵儿说完，杜娟更大大咧咧的不放在心上，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灵儿，咱们不用管这些。等一会儿比试的时候，我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让我爹娘失望的。” 果然直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这里是左右不了她的。可灵儿着急了，以为杜娟压根就没get到她的点，替杜娟着急起来，“小姐，您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之前是封管事一直力挺您的，现在风向变了，封管事也管不了这些事儿。这些人当中也难免会有对你有意见之人想要加害于你，万事还得当心才是啊，这般风云诡谲的，谁又能料到呢？” “放心吧，不会的。”杜娟就差说出：不会吧，我有buff。 在点卯处点了卯，像往常一样进入花儿作。入了大殿，杜娟才发现原来这次来参加比试的可不仅仅有各府的闺秀，还有各府闺秀的老爷、丫鬟也都来观看。大殿顿时热闹起来，早就放出的比试名榜上，写着各府闺秀的身家背景。杜娟大致看了一眼，什么侍郎之女，什么商贾千金，样样都是。到自己这里，杜娟也看到了自己身为“布艺世家，专为皇家供布匹”的字样，这家世背景还算可以，最起码不至于丢人，好歹也算是一位商贾千金了。 对于来参加比试的各千金、闺秀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见真本事的秀场。可对于这些闺秀的各府邸而言，大家都在攀比着这一年对朝廷的贡献，完全就是一个名利场，趁着主考官还未到，大家各自寒暄，时而欢笑，时而尴尬。 片刻后，封管事和两位管事入了大殿。这殿中也是安静了下来，封管事没有正眼去看前来观赛的各府老爷，听得殿中安静了，便直接宣读起比试规则，“各位，我来宣读一下这次比试的规则……” 第三百零六章 大清续梦:再见小娘 从封管事的态度中，杜娟也觉察出了异常。灵儿见杜娟不解，就在一旁小声道，“小姐，你看封管事原本对大家很亲热，尤其是各府上的老爷，毕竟花儿作跟各府上也有些生意往来。可刚才您发现了吗？他对大家很冷漠，就像我刚才说的有人找了宫里的人，坏了花儿作的规矩，坏了封管事的规矩。” 听灵儿这话的意思，这是发生在花儿作的宫斗？想到此，杜娟背后感到一丝凉意，自己虽身在梦境，可这宫心计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胆怯的。 细听大殿之上封管事继续宣读着规矩，可杜娟听得虎头蛇尾，“……以上就是这次比试的规则。最后我想简单提点一下大家，这次比试仅仅是对你们来花儿作的这段时日里所练所学的测试，这仅仅是开始，也是第一轮比试，在这之后，我们会选出十位弟子，留在花儿作继续学习，而后十位中会淘汰五人，剩下的五人直接录入花儿作。这次比试你们自由发挥，将这些绢人修复成你们想要的样子即可。” 原来是修复绢人？这事儿杜娟再熟悉不过了，没想到在这里会是这样的比试？ 等诸府上闺秀坐定后，杜娟打眼一瞧，这前来争夺名次的倒也不少，满满当当坐了一排，基本都是一位闺秀身后站着一位丫鬟，闺秀们负责修复绢人，身后的丫鬟则是递递工具，倒倒水，伺候的挺到位。大殿正中从门到内设了一排桌案，每个桌案上面都放着一件破损的绢人。绢人身边则是所用的针线刀剪，还有制模的用具。 摆在杜娟面前的这个绢人，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衣衫褴褛，手里所拿的饰品却是一串冰糖葫芦。旁边竹篓中放的工具和成衣布料，却跟这个小女孩有天差地别，竟是上好的丝缎。这丝缎杜娟认得，这不是自己的蚕丝绢布吗？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由封管事和其他两位管事依据每位闺秀面前摆放的破损绢人进行随机出题，每件绢人破损的程度不一，只不过出的题并不是把它们修复好就完事了，还有其他的要求。 正如杜娟眼前这件拿着糖葫芦的绢，衣衫本是褴褛，却没想到封管事的要求是，“杜娟，这件绢人你不仅要给它修补好，更重要的是要注意它的身份。它现在是一个乞丐，你要把它变成公主的样子。” 乞丐变公主？杜娟看着眼前的这件绢人，要仅是修复还可以，但要丑小鸭翻身成了天鹅，确实有些难度了。可这毕竟是此次比试的题，杜娟应了封管事的要求。 衣衫褴褛、周身脏兮兮的，首先要做的便是清理。让这件绢人看上去干净很多，可又不能用清水直接去洗，身上的衣着还好说，换一件即可，但这绢人脸上该怎么办？杜娟还没想到应对之法，索性先清理衣裳之物。竹篓里那匹上等的绢布，也只好给它量体裁衣，重新做一件衣裳了。 以剪艺之法，依绢人体型，杜娟大体上剪出了成衣的模样。而后将绢人身上那件破衣取下，大体比对后再进行精剪修边，使这成衣与绢人体型一致才可。最难之处便是缝制，针线活自然是手生。在现实中如此，在宋梦中如此，在这里更是如此。 而前几日自己彻夜练习的便是缝制之法，虽无缘这段梦境，可如今自己手上功夫如何，杜娟自己也不知。 在场各个闺秀，各自题目不一，却也在这番比试中见真章了。在这场比试中，有几位娇滴滴的名门闺秀，更是花样百出。平日里身边跟着五六丫鬟，如今身后只有一人，便发起小脾气，不想继续比试，府中爹娘急得不行，封管事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只顾着现场计分。 看娇滴滴的这几位笨手笨脚的拿起针线，面对眼前的绢人，不知如何下手修补。一时间有手脚慌乱不知所措的，有第一次拿起针线扎到手的，更有嫌弃面前绢人破旧的。 封管事的用意，在座比试的闺秀很快就明白了。来到花儿作是不是真的喜欢绢人，一看便知。 不过半会儿的功夫，主动离开比试现场的就已有一半人了。封管事看着她们，一个劲的摇头。 就听殿外还有些吵闹声，本是父母对她们寄予厚望，可谁曾想她们自己就不是这块料。那些大失所望的父母，便直接说道，“以后不允许你出府，好好的跟府里的嬷嬷学女工！” 灵儿看着离开的人们，小声跟杜娟道，“小姐，人越来越少了，现在离结束还不到半个时辰。” “好……一定会完成的，你一定会成为公主的，一个幸福的公主！”杜娟是完全沉浸在修补这件绢人身上了，可她说话的声音颤抖，并不是因为时辰将至。 手中这件绢人已经穿好了新的衣裳，杜娟没有让自己失望。这身锦缎的衣裳穿在绢人身上正合适，脖颈处是白色的狐毛，将绢人脖颈围了一圈。腰间的佩饰为青玉，一双雕花的绒鞋更显得俏皮了。 绢人脸上的污垢被慢慢擦开，从换下的那件破旧衣裳，杜娟清洗了几遍，倒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是泛白粗麻布罢了。 眼前的这张脸慢慢清晰，虽是绢人的样子，可从一身褴褛到公主，脸上也变得白净起来，五官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这样子是她？杜小娘，真的像极了她。刚才封管事说了，她是要由乞丐变成公主。杜小娘不就是这样，真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见你，原本在大宋那段梦中，我们就没有好好的道别。 “小姐，您怎么了？”灵儿不知杜娟还有这段情愫，听杜娟说话颤抖，让灵儿担心起来。 杜娟摇摇头，“没什么，那个……灵儿，我修整的差不多了，下面的工序你来吧。” 灵儿不信杜娟的话，说话跟杜娟变得一样不利索起来，“小姐，这万万不可，这是您的活，我怎么可以？” “来吧，你本也喜欢绢艺，只是单纯的喜欢，不上手又怎么能行呢？” “小姐，这……这不符合规矩。你知道的，我娘……”灵儿说着看向封管事 杜娟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交给我。” 第三百零七章 大清续梦:比试 灵儿完全不明白杜娟为何这么做，见杜娟冲着封管事举起了请示牌，灵儿更紧张了，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仆人，有什么资格可以参与到绢人的制作中？ 看着眼前这个神似小娘的绢人，杜娟想的很清楚，她只是和小娘以这种方式再见，杜娟深知这是梦境的错乱的投射，可这次也算是正式的跟她说声再见了。 见杜娟的请示牌，封管事走过来问道，“怎么了？”顺便看了一眼杜娟修补的差不多的绢人，原本脏兮兮的却已经焕然一新，封管事还是有些吃惊的。 杜娟将灵儿拉过来，说道，“封管事，这件绢人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工序我想交给灵儿来做。” 封管事看看灵儿，又看看杜娟，在这里杜娟的这个提议是违反比试规则的。封管事一向看重的就是绢人成品，她在杜娟这里看到了惊喜，却不想因为杜娟的这要求而失去了晋级的机会。还以为是灵儿给杜娟出的主意，便问起灵儿来了，“灵儿，别闹啊，” “我……”灵儿不知道还说什么，这一时半会，她都不知道杜娟到底想干什么。 怕封管事误会了灵儿，杜娟忙说道，“封管事，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想让灵儿参与进来，灵儿也深爱绢艺，她之前就想学习。来到我家也是想从布艺做起，这次比试的机会难得，我想带着她一起。” 封管事相信杜娟的话，她没想到杜娟还想着自己的闺女。虽说自己一再反对灵儿从事绢艺，可这个机会她还是愿意给的。 “灵儿，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次也是你的机会。”封管事说道 “封管事，这样做不合规矩吧。灵儿是您的女儿，您这样放水真的可以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让身边的丫鬟参与进来？”封管事和杜娟、灵儿都没有想到，刚说了这嘴，却被身后的一位弟子给听到了，直接当场叫起了不公。 这一说，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封管事。封管事看了一眼这位弟子的作品，这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她这件绢人却是毫无起色，可如何堵上这悠悠众口，封管事却有自己的一套说法，“灵儿是我女儿不假，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这位杜弟子。她是喜欢绢人，但我一开始不同意。可她一直坚持，我想如果说真正喜欢一样东西，她会不顾一切甚至是自己的身份。在场的也为人父母，如若你们的家中人喜欢，想必也会支持吧。父母本心，都是为了子女。” 封管事说罢，灵儿被感动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得到了娘亲的认可。先前喜欢绢花，她一直都是藏在心里，这一次她可以证明自己，她更感谢杜娟，可能从一开始，杜娟就没有把自己当做丫鬟看待。 “封管事，这可不行啊。这规矩可不能破，原本这次参加比试的都是花儿作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灵儿她凭什么参加？她有这个资格吗！”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位弟子的娘亲，看面相便是不好惹。当然在此，向着自己的女儿说话，也属正常。 封管事这几天本就有火，之前因为弟子们穿着的事儿，她都不知道被谁给说到了宫里去。见这比试场中又有如此之人，封管事便直接说道，“赵夫人，平时您家不都赵侍郎当家？怎么今儿成你了？您觉得在这场比试中我偏心了，那我给您重新说一遍刚才的规律。这次比试，是为了祭祖大典，为了给花儿作选中才能兼备之人。所有参赛的弟子，不限家世，不看背景，只要是心有绢艺便可。这条规矩不是我这个管事定的，是庆王府的王爷定下的，您要觉得不公，觉得我徇私，也尽可去跟王爷反应。” 封管事说罢，这位赵侍郎的夫人便不再说话。在旁的几家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赵夫人，其中一位便道，“赵夫人，孩子们都得安心比试。封管事家的灵儿喜欢绢艺，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杜府千金支持她，咱们支持就完了。来比试的，不都是为了给朝廷吸纳人才吗？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呢。” “是啊，赵夫人，您的女儿跟您这脾性相投的很啊，就不怕以后在花儿作不好做事？” 封管事冲着大家摆摆手，“对，大家都是为了朝廷。现在比试也快结束了，杜弟子只是想要灵儿做绢人后续的收尾工序，并非是全部。我作为管事，我也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府中主仆是不能在一起共工的。在你们看来，仆人丫鬟只能伺候人，但在绢艺面前，每个人都有一个机会。” “封管事，你家灵儿本就不是仆人丫鬟，可她在杜府自降身份学习，这是很难得的，她应当参加！” 看着封管事和大家这一言一语，再加上刚才赵夫人的言辞，杜娟早已看出了阵营，在这里真如清宫剧一样，各自都有心眼和算计。没想到自己仅仅是想给灵儿一个机会，却看到了一股汹涌的暗潮。 灵儿颤抖的手拿起工具，看着眼前这件绢人，她眼神中的坚毅，更有信心把它做好。 杜娟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可以的，灵儿。” 灵儿如愿，在这里绢人的收尾工作可没有现代那么繁琐。基本就是给绢人做一做清洁工作就可以了。 所剩时辰无几，等灵儿做完后，比试时辰也到了。和封管事所在的两位管事，依序给大家打分，杜娟和灵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各府的夫人，老爷们也不在私下议论，安静的都在等待花落谁家。 在花儿作，像这样的比试可不止一次了。要说花儿作的弟子们对这儿的规矩很熟悉了，但对这刚入花儿作的府邸闺秀，也只是刚刚学会规矩。 比试的成绩，封管事是依照花儿作的放榜规矩来的。由其他两位管事展开一张长长的宣纸，封管事亲自研磨笔墨，将十位上榜弟子的名字一一写下。 快写到一半，杜娟未见自己的名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旁的灵儿也如此。这件绢人作品，是属于杜娟和灵儿两人的。 一笔一划，慢慢写出：杜娟！ 是自己的名字，中榜了！封管事仄笔一收，确实是自己。 “小姐，我们中了！中了！”灵儿边跳边喊到。 杜娟说不出话来，本想她就是想跟小娘好好的说声再见。并没有想到能够上榜，她也没想到这件绢人上了榜。再看后续，封管事也写下了灵儿的名字。” “杜娟，你做的很好，她很生动。”封管事言简意赅，一向严肃的她很少会夸人，看着灵儿开心的样子，她道，“灵儿，你已经证明了自己，可要进入花儿作，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娘，我会继续努力的。”灵儿信心满满的说 第三百零八章 大清续梦:庆王府 一身的华贵，是有公主的气质。她仿佛在对自己笑，这久违的笑容杜娟好想说一声，“小娘，好久不见。”只是眼前仅仅是一件绢人，一件完美的绢人作品。杜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十位闺秀皆上榜，在众人中胜出，杜娟获得大家的认可。她庆幸来到这里自己还会被认可，果然是开了金手指。灵儿替她高兴，也替自己高兴。封管事又重新宣读了上榜名单，这十位佼佼者都是精通绢艺的。未上榜的，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封管事真心为大家高兴，“这是我们第一次比试，能在这次比试中获得名次的，都是不错的。上榜的这十位，在这次比试中胜出，展示的是你们真正的本事，更是花儿作所需要的才能之人。这一次花儿作最大的突破就是打破了以往的规制，打破了主仆的界限。花儿作一向需要的是有才能的人，是不论身份尊卑的，只有真正喜欢绢艺的才可以留下来。这门技艺没有门槛，但要的是能够持之以恒的人，而且要对绢品有最大的尊重。” 封管事所说也暗指了在场的部分闺秀，她们对绢艺是有一丝好奇，可仅仅是好奇，可要拿出真功夫的时候，各个都是大小姐脾气，对绢艺是不是真的喜欢，想为其奉献一生，就很容易看出来了，有几位的脸上挂不住了，羞臊的离开了花儿作。 “你们十位的绢人作品，一会将直接送到庆王府，我同你们一起过去，那面还有一些东西要讲给你们听。” 大家不解，一般比试完后不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为何就忙着安排去庆王府？见大家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封管事严肃的说道，“都在吵什么？你们十位入了榜，就更应该知道这份责任，现在祭祖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不能有一丝的懈怠。你们一定以为比试后是不是应该回去休息，但在花儿作者是不允许的。你们通过了针线缝制的考验，去庆王府也是为了更深度的教你们一些东西。你们应该感到庆幸，那种随时享乐的心态，在你们进入花儿作的时候早就应该丢掉了。” 封管事少有的严肃，在她看来，去庆王府的机会很是难得，她更希望这脱颖而出的十人能够再出类拔萃一些。 大家不再低语，一切都听封管事的安排。 在去庆王府的路上，杜娟疯狂的回想着它的过往：这庆王府不就是恭王府吗？对，现实中还跟他们有合作呢，难道会这么巧？如今北京的恭王府在嘉庆四年至道光三十年之间，一直都叫庆王府，便是源于庆郡王永璘得到和珅宅邸之后，改名为庆王府，庆王府则是恭王府的前身。难不成这里是有王爷？杜娟猜着。不过在这短短的六十年里，庆郡王、亲王均经历了诸多动荡，朝代更是不太平。想到如今在花儿作的所见，杜娟也想明白了，这局势本就不稳，更何况各府邸中的夫人呢。 杜娟在梦中的印象有些许恭王府的画面，一进庆王府之后，此地倍感亲切。梦中这段庆王府的记忆与现实中的恭王府慢慢重叠，一时间在梦中或是在现实里，杜娟自己也分不清了。 “庆王府好大，这是王爷住的地方啊，我是不是可以看到王爷？”这十位弟子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杜娟险些笑出来，见到王爷？真以为是电视剧呢。正想着呢，身后那位问问题的声音娇滴滴的喊道，“杜姐姐，平日里杜府布庄给宫里送布料，是不是可以见到王爷？你见过王爷吗？” “啊？”这人是谁呀，堂而皇之的就把自己的家世给露了。杜娟回头一瞧，倒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子，但不知道她的来历又是什么。从长相看去，样貌更是清甜，锥型小脸更有几分孩子气，一看就是那种知事又少的主儿。 杜娟索性等了她一下，径直说道，“妹妹，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哪有那么多偶遇王爷的事儿啊。” “你怎么知道我看话本？”果然是傻白甜，信了话本上的内容，“姐姐，我家里可有很多这样的话本呢，都是王爷的庶女的故事，太羡慕里面的故事了，我也想期待有这样一段感情。” “田大小姐，这有什么难的。对你来说想见王爷还是难事？你爹不正是王爷的先生吗？你跟着你爹去，不就能见到王爷了？” “那怎么行，我爹爹从来不让我靠近国子监。” 这位田大小姐和另一位闺秀的几句闲聊，杜娟简单知道了其身世。大家嘻嘻哈哈，好无规矩。果然，封管事回头看着大家，“都严肃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安静下来，封管事这才讲道，“今天带你们来庆王府，主要是看看自李唐以来，收集的绢人墓俑。你们来庆王府，主要学习翻模，这不比你们的女工简单，本是男子做的活，但你们要为庆王府的祭祖大典做准备，可不能掉以轻心，那些虚妄的想法，也该收收了。” 杜娟发现，封管事的这性格、说话方式越来越想自己初中时的班主任，立正言辞，说一不二。 走过一条官道，封管事带大家入的是王府的侧门，这里也有侍卫把守，还有一位丫鬟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的等着花儿作一行人。 见封管事带人走过来，丫鬟忙上前，“封管事，本想你们会压着时辰到，没想到提早了一会。王爷已经吩咐过了，你们到了便带你们去后花园的竹子院，毕竟你们要在这里待段时日，竹子院环境静谧，离内窑也近，对你们来说也是极好的。请随我来，这就带管事过去。” 封管事对这丫鬟毕恭毕敬，便说道，“有劳您了。” 果然是王府，这丫鬟的地位都不一般。 竹子院位于王府后花园偏内的地方，进了院门，这地方果然清幽。翠绿的竹柏交相掩映，透着如雨露般清新的空气。院子的门也是竹制，就连院中的屋落下，是刚冒出芽的新竹。 平日里见过高台楼阁的闺秀们，一时间被这淡雅所迷，更喜欢上了这里。 “这个地方太好了，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说话的刚好是田小姐 话音刚落，王府丫鬟就递来一个白眼。田小姐见状，想上前争出高下，被封管事一个犀利的眼神给拦下了。 “弟子乖张，还望见谅。”封管事立马跟丫鬟说好话 第三百零九章 大清续梦:过时 杜娟不明白，悄声问灵儿，“封管事怎么对这丫鬟这么恭敬？她不就是一个丫鬟吗？” 灵儿一把捂住杜娟的嘴，“嘘，小点声。你是真不知道？这丫鬟的身份可不一般，她可是庆王府的二总管，凡事直接跟王爷汇报，王爷多次进宫，都带着她呢。” “这么厉害？”杜娟瞠目结舌，按照灵儿这描述，这王爷与二管家的关系不简单，杜娟无心去想这些，府里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随着这丫鬟和封管事，大家入了厅，丫鬟便道，“这里都是李唐时代的绢人墓俑，封管事这块您应该熟悉吧。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王爷那面还有其他的事要我去打理。” “好，有劳您了。”封管事礼貌回道 见这些从李唐保存至今的绢人墓俑，均陈列在檀木架上，个头有半人之高。只是在此的绢人很少，墓俑居多。十位闺秀入了花儿作，均来自大户人家，一进王府竹子院这厅，倒是感觉到了一阵阴森之气，半人高的多数墓俑，加上这厅内本就没有什么光亮，仅有的几扇窗外还是高耸的竹林，能透进来的阳光便所剩无几了。 大家都不再多言，冷不丁就听有人说一句，“这个地方怎么这么阴森，太可怕了。” 话音刚落，有几位丫鬟就排着队依次进来，手里掌着烛灯。将烛灯一一放置到厅中各角落的灯台位置，着实亮了很多。等丫鬟们出去了，封管事看着刚才说阴森的那弟子说道，“在这里，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封管事说罢，就连杜娟背后也涌上一丝凉气，这仅仅是王府的一个别苑，就安排了这些眼睛盯着大家。 厅中烛火通明，在场的弟子们一直有一个疑问，都说是来这里看李唐时期保存的绢人，怎么最多的还是墓俑？只有杜娟知道，墓俑是绢人最早的雏形。封管事开始讲起李唐时期的绢人，“我们言归正传，诸位都把心收一收。来到了这里，我们看到的这些绢塑，便是李唐时期留下的。盛唐时期大兴唐三彩，所以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些绢塑，便是用唐三彩的工艺制作而成。可能在此，诸位发现了，我称绢人为绢塑，绢人本源于绢塑，尤其在盛唐时期，制陶业已经是炉火纯青。绢塑更是应运而生，这才有了后来到大宋时的绢孩儿。” 这些知识我都懂？听完封管事这番话，杜娟便不由得自豪起来。自己从未见过这些泥塑墓俑，这回在梦中见到，杜娟也不是很惊讶，要放在现实中，这样的知识储备仅限于理论。 可现场还是有人不明白，就如一开始的那位田小姐，“管事，您说的唐三彩我知道，家里就有好几件呢。可这里这些是墓俑，从盛唐到大宋，墓俑能一下成为绢孩儿吗？” 封管事答道，“绢塑，绢人，如果追根溯源，均源于唐代。墓俑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尤其是锦衣俑（后新疆吐鲁番出土）更是盛唐时期绢人的标志，大宋初刚开始制作塑俑的时候，那时候它便是王公贵臣的手中玩物。当然，墓俑也不可能马上就能成为绢孩儿，这其中还需要经历什么变化，在盛唐，绢人本就是陪葬品，便是我们看到的这样。而后历经朝代变迁，绢人绢塑就开始有了被人把玩的价值。” 原来如此，杜娟脑海中虽有一套绢塑的理论，她也知道绢塑起初就是陪葬。可封管事这么一介绍，杜娟自感又学到了一些东西。可刚才自己自豪的表情被封管事看到了，这不刚刚跟田小姐解释完，趁着杜娟还在消化管事的话，封管事就问起杜娟来，“杜弟子，可知如今我们来此便是为了了解绢塑，那么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你觉得距离盛唐过了这么久，绢塑在工序上应该是怎么样的？” 杜娟心想：问我是问对了。便向大家说了自己一番见解，“绢人塑形所用，均先由硬丝或是竹篾进行固定。而后在裹上粗麻布、细布，在外进行塑泥，等入了窑便可定型。” 杜娟自知说的正确，却没想到封管事和其他两位管事当堂大笑起来。 她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这就是唐宋时期的绢塑之法啊，难不成不是这样的工序。被封管事一笑，杜娟无地自容，其他家的大小姐都不懂绢塑，可自己就这样出了风头，杜娟已经感觉到大家那种异样的眼神了。 灵儿也被杜娟这发言惊到了，小声问道，“小姐，您有把握吗就这样说？” “我觉得我没说错啊。”杜娟回道 只听封管事说道，“杜弟子，你刚才所说的制绢塑的工序，如果放在大宋无可厚非，就是按照你说的工序来的。可杜弟子，你刚才没有听清楚我问的是什么？我们身在大清，按照你的绢塑之法，怕是早已过时了。” 杜娟猛然想起封管事问的话，的确是自己听错了，便也大胆的承认，“封管事，是弟子听错了。” 封管事回道，“无妨，以后注意就可以了。如若不是听错，我希望你们也要明白，绢人源于墓俑，始于唐朝，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它也在不停的进步。包括制作工艺、工序、用材上都在改变，你们的想法也要如此，来到这里不再是以往大小姐无忧无虑、吃穿不愁的生活，也要用新的观念去看待绢塑。” 杜娟突然明白，封管事说的在理。不管到了哪里，绢塑都在不停的发展。通过这陈列的绢塑，封管事也介绍的差不多了，前面便是到了一处亮堂之处。里面的陈设与花儿作一样，都有桌案与工具。只是这桌案比起之前比试的要大很多，那位“位高权重”的丫鬟又出现了，见大家各自在封管事的安排下入座。 这丫鬟道，“这里将是接下来半个月，你们所习得绢塑的地方，半月时间你们均可回家两次，每次半天，直到在这里学成后，方可离开。封管事，这府里的规矩我就不用说了吧。” 第三百一十章 大清续梦:绢塑 封管事点头，而后对大家说道，“这次将会是庆王府和花儿作一起监督各位，摆在你们面前的便是绢塑制模工具。接下来的时间，会由其他两位管事分别给你们教关于绢塑制模之法，剩下的时间就看你们自己了。” 丫鬟接过封管事的话，说道，“王爷宽仁，本是在你们十人中选一人直接入花儿作，参与其中并做出祭祖大典所用绢人，如今你们中会有三位。接下来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本是一人，大家都想放弃，毕竟十入一完全是堪比登天。可如今名次列为三，仅有七人淘汰，大家便觉得有了机会，至少机会大了，便各自想跃跃欲试，这么一来，此番绢塑争高下，便成难事。 等其他两位管事讲起绢塑制模之法时，杜娟自觉地才疏学浅。自己那套的确适用于大宋，可这只是梦，我应该记得绢塑之法，不光在儿时跟过妈妈学过，工作室的李维安在塑模的时候，自己可不止一次见过，对那些步骤早已烂熟于心。可到这梦，好像都忘记了一样。 管事们所言的绢塑制模之法，便是在已经做好的模具中，倒入胶状的泥水，而后等干了之后倒模而出，这与如今绢人的倒模之法有些相似，只不过这样做出的绢塑，可经不起折腾。 “倒模之法，就在于以水塑形。而后再进行雕琢，出了绢塑的样子便可在上描绘出五官神色。”管事简单的说完，便让十位闺秀自己练习，可也有没有听懂的，着急下所出的绢塑是屡屡出错。 封管事本是严肃，见大家屡屡出错。便生气的拿出戒尺放在一边，吓得各位都不敢说话。手底下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了受罚。 “如果说你们连这关都过不了，就不要想着进入花儿作。绢塑是绢人工序中最重要的一步，女儿手本就是精巧，你们在府里要是都做一些女红，这就不算事。练不好，你们就彻夜在这里，谁都不许回去。”封管事气愤的说 对弟子们发脾气，门外的丫鬟看在眼里。正看得认真，就见身后一个穿着潜龙袍、梳着长辫的俊秀男子走来。他的步伐很轻，走到丫鬟身后她都没有察觉。 “如何，她们还行吗？” 丫鬟听得这声音，回头一看，慌的急忙下跪。却被这人一把拦住，低沉的声音说道，“不用行礼了，不要扰了她们。” “王爷……我……我不是有意听她们说话的。”丫鬟唯唯诺诺，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这府邸的王爷。 王爷很少来竹子院，今儿却得空来此。丫鬟始料未及，如今还惊魂未定呢。王爷不怪罪这些，安慰她道，“无妨，你听一听不也是更了解一些吗？这对咱们祭祖大典是好事，你无需自责。” “是。”丫鬟应着，回答着刚才王爷所问，“王爷，眼下看上去还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是花儿作精挑细选的，封管事对她们很严格，奴婢想用不了多久，王爷就能选到合适的人了。” 王爷满意的点头，“嗯，这番选人也是为花儿作。皇阿玛对花儿作一直很看好，此番不仅仅是为了选绢塑之才。皇阿玛喜好绢人，若这次真能在花儿作选出良人，她就可以直接入宫了。这次把她们安排到竹子院，也是方便了解。” 丫鬟立马懂了王爷的话，“王爷放心，奴婢会时刻关注，随时跟王爷汇报。” 王爷离开，却露了真实的目的。杜娟一行人还不知，清宫处处在算计，谁都不知道王爷此举何意，是为了讨皇阿玛的欢心，又或是其他心机？谁又能明白呢。只是苦了花儿作选出的这十位闺秀，在封管事的严厉敦促下，也将就能做出一些绢塑来，只是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各府中闺秀那大小姐的性子，是彻底磨没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杜娟稀里糊涂的，倒也是做好了几个绢塑。可一向要求高的她，对眼下的绢塑很不满意。是不是自己没有理会清楚管事的意思，但这三天以来，唯见灵儿沉得住气，做出的绢塑比自己还要好上几分。在这里，绢塑技艺好像发挥不出来了，不像在宋梦那样。看来是时候低下头去请教的时候了，要从身边人讲起，便找到了灵儿，“灵儿，管事说的你有没有理会？这绢塑制模比起针线缝制可难好多，怕是这几晚都不能合眼了。” 灵儿听得一知半解，糊涂的摇摇头，“我也不太明白管事所说，我还想回去请教我娘亲呢？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教我，哎！还是算了吧，她答应的几率太小了，我还是跟小姐您一样，继续努力吧。” 听灵儿此言，杜娟便做好了练习的打算。便直接说道，“我看我还是勤加练习，应该没问题的。” “我陪你，小姐。” “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小姐，我们都以姐妹相称如何？总叫小姐，我都觉得奇怪。你我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呢？”目前灵儿叫她的这个称呼，她早就听不下去了，灵儿是怎么入的府，可能是剧情过于跳跃，杜娟刚入这段梦的时候还没赶上，只是经过上次比试后，杜娟觉得灵儿更像是妹妹。 灵儿不好推辞，也就答应了杜娟，“好，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其实，这次花儿作让我们练习的绢塑，也不是很难。这几天下来，大家做的绢塑最大的问题就是立不住，要么就不成型，这里面是有诀窍的。” “诀窍？”杜娟没想到，这位想跟着自己学习的灵儿居然也有自己的诀窍，她庆幸的是灵儿说出了这诀窍，可她也想的很明白。灵儿从一开始就想证明自己能做好绢人，能进入花儿作，她一直都在偷偷地努力。 灵儿点头，“在塑模的时候，其实只要往里面放一根棍，就可以了。最起码绢塑能站得住，这根棍就像是绢人的脊梁，有了它，绢塑才不至于松散。” 杜娟恍然大悟，几经练习后确实如此。只是这一来，杜娟在这里又多了一个妹妹，来这儿全都认我做姐，杜娟的个性，本是不想让一切都不公。她只想所有的关系都处于一个公平中，她才好受。所谓的这个诀窍，也是自己说出和灵儿姐妹相称后，灵儿才倾囊相授的，多余的话杜娟不想说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清续梦:锁在王府 在这梦中，杜娟也琢磨出了规律。自己每走出的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这大清梦果然不同往日，大家和气的也仅仅是表面上。 这日到了回家的时候，灵儿决定还是陪杜娟回杜府，一来两人可以相互练习，二来也可以让灵儿有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地。这都源于灵儿的志气了，杜娟是劝过让灵儿回自己的家。可灵儿不答应，且有自己的想法，“我还不想回家，现在还在考核阶段。我想通过这次绢塑之后再回去，不管这次能不能入榜，但我想我努力了，应该没问题的。现在回去，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我娘亲身份特殊，怕遭人口舌。” 灵儿说的不无道理，杜娟应下了。只是杜娟自己都没想到，这短暂的休息，自己还能顺利的回到府中去吗？ 眼看着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杜娟很想回去再享受一下大小姐的生活。她知道梦中的杜府是假的，可这几天在庆王府，杜娟早已筋疲力尽，借此回府休息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仅剩一天的时候，杜娟兴奋的像要放假的孩子，和灵儿准备好了回家，杜娟手里还是一些泥胚的练习没做，她想全部做完了回家。可谁曾想，今儿这泥胚就像故意跟自己作对一样，怎么也立不住，放了木棍也是如此。杜娟越着急，做出的泥胚就越不成型。 灵儿却不同，早早地做完了在一边邓泽杜娟。可杜娟这儿不如人意，见和自己来的其他闺秀均一一离开了，杜娟从未如此着急过。怎么到了这里什么都不灵了一样，杜娟见灵儿还在一旁等着，便走过去对她说道，“灵儿，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弄完还需些时辰，今日这泥胚不知道怎么了，在手里一直不听使唤，可能还是我练习的不够，这绢塑本就是我的短板。” “那不行，姐姐，我还是陪着您吧，这空荡荡的，您一个人待着多害怕啊。”灵儿倒关心杜娟。 杜娟不应，便道，“没事的，这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赶紧回去吧，等我弄完后，就立马回了。” “那好吧，姐姐。等回府后我会向老爷夫人说明的，姐姐，你弄完了一定要提早回来，这王府大门一关，再开门就等到后天了。” “放心吧，我会的，赶紧回去吧。”杜娟道 灵儿这一走，不会儿的功夫真就剩下她一人了。泥胚的练习还在继续，继续的她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做到自己满意。杜娟伸了个懒腰，正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安静的出奇，她开始紧张了，立马收拾好打算离开庆王府。可走到门前的时候却发现，这院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上了锁。 “有人吗？有人吗？”杜娟冲着门外喊着，边用手摇晃着门，可无人应答。 怎么会这样，里面还有人门就关了？她们都不知道看一下吗？这几日平常都是暗中监视着大家，怎么这回一个人也不在了？杜娟想。在这儿，杜娟就算叫破嗓子也无济于事，这院落本处于庆王府偏远地带，除了花儿作的人来这里，怕是没有人了吧。 杜娟不甘心，又喊了几声，她知道这是无用功，可府中的爹娘怕是也很着急吧。那些陈列的墓俑，第一次看的时候本就有些害怕，如今自己练习完那些泥胚已是晚上，看着它们就更瘆人了。 “不怕，不怕，杜娟你一定可以的。”杜娟暗自给自己打气，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桌案旁。还好这里有烛灯的亮光，可看着烛台里的蜡烛也所剩无几，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杜娟这一不回来，果然府里上下着急起来。灵儿一直守在杜府外，向街巷四周探寻，却没有杜娟的身影。灵儿着急更有自责的说道，“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要把你带回来，非得这么认真。” 府上爹娘更是着急，令手下人四处寻找。见手下人从府门冲了出去，灵儿忙到正厅跟杜娟娘亲道，“夫人，小姐应该是被锁在庆王府了，我离开的时候小姐一直在练习泥胚绢塑，怕是忘记了时间，被锁在里面了。我已经让通知我娘亲了，让她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现在快到宵禁了，王府还能不能进得去？” “如今夏至秋初，夜里生凉，你们练习绢塑之所又在竹林内，本就湿寒。娟娟要是在那里待一晚上，怕是要感上风寒了，今晚她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娘亲急切的说 “不如现在就备轿，我们现在就去封管事家，请她出面，咱们去把女儿接回家。”杜娟爹爹说道 事不宜迟，杜家爹爹娘亲出发之时，封管事刚好也收到了消息。一听庆王府内还有弟子未出来，也跟着着急。这弟子里大都是贵胄之家的千金，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担不起。还未等杜家的轿子到了，就先出发赶往庆王府了。庆幸的是，两路的马车在同一条官道上相遇，各自打过照面后直奔庆王府。 杜家的马车在前，刚到庆王府门前就被守卫给拦住了。杜家爹爹只好下来通融，却不想眼前这守卫只认王府令牌。 “您就让我过去吧，我家爱女还在里面呢。”杜家爹爹恳求道 守卫摇摇头，“不能进，这王府可是你们随意想进就能进的？” “我有王府令牌，可以吗？”封管事上前将王府令牌递给守卫，刚就听着杜府轿子被拦，若今晚没有她出面，真就进不去这庆王府了。 守卫一看令牌，放了行。可还是拦住了杜家，“令牌只能够通行你一人的，你要去办你的事情，尽管去办就行，剩下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吧。” “您看您就让我们进去吧，爱女在里面，我们担心……” 守卫回道，“这你不用担心，王府戒备森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我进去就行了，放心，我一定会把杜娟给你们带出来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清续梦:清醒 封管事进去有段时间了，杜娟娘亲在府外一直向内张望，焦急的说道，“这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啊？” “别急，封管事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再等等吧。”杜娟爹爹在旁道 “自己的闺女都不知道关心，要你这个爹做什么！”杜娟娘亲说着有些气愤了，而后又对守卫说道，“您要我让我进去也行啊，这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会不是是出什么事儿了？” 守卫摇摇头，依旧拒绝了她的请求，说道，“您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吧，从这里到竹子院还是有段距离的。” “就听守卫的，再等等吧，你说这么多，娟娟也不能马上就被带出来吧。”杜娟爹爹道 娘亲听守卫这么说，也只好如此了。 要说这回的杜娟，以为自己真的出不去了，真就在里面睡着了。恍惚间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杜娟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封管事走了过来。 “杜娟？你怎么睡在这里了，你爹爹娘亲四处寻你，怎么这里就剩你一个人了。”封管事一进门便问了起来 杜娟从桌案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果然是封管事。她看了看四周，恍惚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这周围一片除了亮着的烛火，均是一片漆黑。见封管事进来，杜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然她都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多长时间，“封管事……我一直在练习泥胚，可怎么都做不好，等我做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门都关了。” “想入花儿作的人太多了，但没见过你这么拼力。泥胚绢塑成型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后面练习的日子还很多。”封管事得知杜娟苦练绢塑后，却有几分感动，而后又道，“这些丫鬟也真是，也不看看院里还有没有人就直接锁了。” “我只是想今日事今日毕。”杜娟回道 封管事看了看窗外，便道，“可你也得劳逸相合才行，不说此话了，赶紧走吧，你爹爹娘亲还在门外等着呢。” 杜娟随封管事出了院，只是从竹子院到王府大门这条路，却显得格外漫长。走着走着，她便有了困意，硬是坚持着到了府门。灵儿看到了便忙喊道，“姐姐，姐姐……” “哎呀，闺女，你可算是出来了，在里面待这么久，怎么在这里学的还忘记时间了呢？”娘亲一见杜娟便抱怨起来。 这梦里的妈果然也是“亲妈”，跟现实的母亲一样，都喜欢多说几嘴。 “闺女出来就行了，看娟娟都没精神，赶紧回府休息吧。”杜娟爹爹道 确实如此，在庆王府这么多天，是要好好休息了。灵儿机灵，上前扶着杜娟就上了轿，见灵儿也跟上了轿，封管事上前几步忙问道，“灵儿，要不你也回家吧。” 灵儿摇头，“娘，我明天回去。” 草草一句便直接离开，入了轿的杜娟，被轿子这一摇晃，困意更是来了。索性就直接睡了，左左右右、摇摇曳曳、只觉天地混沌一片惘然。耳畔忽进来一曲京剧唱腔：孤与贤弟叙一叙旧根由，忆昔当年五凤楼…… 这里怎么会有京戏？杜娟潜意识中顿觉纳闷。可这戏声在耳畔越来越响，直到自己有想起来的冲动。 “这妮儿怎么到现在还不起来？不是说今儿要去听戏？”这声音……是奶奶的声音，听戏？听什么戏！对啊，今天要去京剧院，是和柳天本就约好的日子，距离上次已经有差不多十天了。 紧接着耳畔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这京戏的声儿越来越大。“要去听戏，要去听戏……”这句话在杜娟脑海中不停回荡着。 这段梦，又是一个半拉梦……真不知道这些梦总留这些悬念做什么？杜娟心里抱怨着，又回味着刚才的梦：难不成就这样在轿子上睡着了？不过这雕模绢塑确实不是自己的强项，自己的短板映照在梦境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后怕。可毕竟绢艺这行，术业有专攻，还是做好自己擅长的吧。 杜娟安慰完自己，“腾”地从床上坐起，彻底清醒了，扭头见自己的屋门开着，奶奶正站在门外听着收音机，一边的老妈道，“这几天太累了，等会儿呗。你俩这时候去，戏院还没开门呢。” “奶奶，这么早啊。”杜娟坐在床上迷糊的冲门外打招呼 老太太往屋一瞧，忙关掉了收音机，“孙女，起来啦？我这吵着你了吧。” “没有，奶奶。” 听杜娟这么说着，雨燕在旁说了句大实话，“妈，您也真是。刚娟儿睡着的时候，您跟那听戏。现在人起来了，您倒是关了收音机，您说您叫人起床的方式怎么跟当年我刚嫁过来的方儿一样啊？” 老太太的小把戏被雨燕“拆穿”，一时间也羞了起来。杜娟跟一旁“咯咯”的笑着，“妈，看来咱俩都逃不掉了。” “就是啊，这路子您也是用一辈子了。”雨燕笑道，“得，不说您了妈。我去给你俩做早饭去，等吃了饭再去啊，时间都来得及，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这次去京剧院听戏，杜娟还是很期待的。她想再次见到柳天，这些日子未见，却有些想念，杜娟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另一个人已经住进来了。只是这次京剧院给出的票有限，仅有的三张票还剩一张，杜娟便叫了文欣过来。 文欣一早就到了京剧院坐在座位上等着杜娟。不会儿的功夫见杜娟到了，跟娟儿奶奶打完招呼后，文欣便问道，“娟儿，这次的票给的挺少啊，本想着让李师傅、格桑他们也过来看看。” “是啊，昨儿我还问王府文创那面的人，这次票说是包给了一个来北京学习的演出团，剩下的就不多了，到咱这儿只有三张了。”杜娟回道 文欣点点头，若有所思总觉得事儿有点不对劲，“不对啊，这以前的票不都是柳天给咱们的吗？怎么这次是文创那面出的？” 文欣这么一提醒，杜娟也觉察出了不对劲，“是啊，欣欣，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次的票的确不是柳天给的。” “你今儿来见着柳天了吗？” “还没呢……”杜娟担忧起来，从刚才入场到现在，确实没见柳天的身影。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在点厨房吗(上) 一旁的老太太以为杜娟和文欣正说缺少戏票的事儿，忙说道，“娟儿，我这一来是不是占了你们的名额了，要不我这就回去，你让你们工作室的人过来听。” 杜娟忙道，“没有，奶奶，我们在说别的事儿呢。” “真的？”奶奶不太相信，“别跟我这耽误了你们的事儿，事业还是很重要的。” 文欣在旁淡然的说，“奶奶，您放心吧。娟娟是在担心她的心上人呢，这不还没见着柳天的影儿。” “欣欣，瞎说什么呢！”杜娟没想到文欣又一次语出惊人，不过这句话还挺管用，说完后奶奶居然信了。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奶奶笑着看着杜娟，“娟儿长大了，也有自己担心的人了。” “奶奶……”杜娟嘴上不答应，可心里却如文欣所说，真的是想他了。 杜娟充满期待，不知道会在哪出戏看到他，可她也有一丝担心，隐约觉得柳天不会出现在戏台上，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俗话说“越担心越成真”便是如此，杜娟的担心成真了，从这出戏一开始到结束，柳天都没有出现在戏台上。 这出戏杜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最起码对系列绢人有用，可一曲结束后，更多的还是失落。平日里结束，柳天都会主动找自己，文欣见杜娟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今天是不是没来？” “不知道，今天原本有他的戏，可也临时换了演员。”杜娟翻看着手里的演出单。 “娟儿，要担心他就去后台问问，你一个人跟这儿瞎猜也不是回事儿啊。”奶奶说道，“万一这孩子真有什么事儿请假了呢？” 奶奶懂自己，闺蜜更懂自己，刚好文欣也是这个意思，“你去吧，我跟奶奶去门口等你。” “可……” “放心吧，去吧。欣欣陪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你的幸福，你应该去追！去吧去吧。” “嗯，你们等我。”杜娟在面对和柳天的这段感情时，总是有些畏缩。可她这回真的急了，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柳天到底怎么了，她从未对他如此着急过。 戏台到后台有段距离，她快步走着，直到走着走着她都不知道自己竟小跑起来，她顾不上这些了。 后台里是刚下场卸妆的演员，一进后台，就有人先认出来她来。是一个年轻的武生，一身黑白相间的戏服还穿在身上，就直接冲着杜娟打招呼，“您好，您是杜姐？” 这里除了柳天，怎么还会有自己认识的人？眼前这位武生的确面生，杜娟便问，“您是？” “哦，杜姐，我介绍一下。我是柳师傅的徒弟，上次您来京剧院开会的时候我见过您，也听我师傅说过您。” “你好，你好……”杜娟很想知道柳天对这小弟子说了什么，但这回最重要的还是柳天到底去了哪儿。 这武生看出了杜娟焦急，就直接道，“杜姐，我师傅请假了，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没来了。” “请假？他怎么了？生病了吗？”杜娟顿时紧张起来 武生回道，“我也不清楚，就是院里通知的，杜姐您没去我师傅家里看看？” “还没……”这武生说的在理，甭说在戏院巧遇柳天，这些日子以来，却也是好久没去过柳天家里了，可奇怪的是，这来来回回在胡同，也没瞅见他啊。想到这儿，杜娟道谢，“谢谢你，我这就去看看。” 出了后台，杜娟心里倒有了底，她肯定这柳天一定在家里。比起刚才紧张的心态，却也缓解了几分。 一到戏院门口，奶奶紧忙关心起来，“怎么样啊？娟儿，打听出信儿没有？” “他请假了，应该是跟家呢。”杜娟如实相告 奶奶嘟囔起来，“这小伙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请假呢，会不会是这段时间给忙病了，你没给打一电话啊？” 杜娟原本是想打电话的，可她转念一想，还是回去看看的比较稳妥，再者都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现在打电话过去，会觉得挺冒然，“没事，奶奶，等晚上回家我看一趟就行。” “娟儿，你要不现在回去吧，反正快到中午了。”文欣道 “没事儿，咱工作室不还一堆活？我这事儿不打紧，晚上回去就行。” “得，就听娟儿的吧。”老太太说着叹了一口气，“小天这孩子平日里唱戏就忙，现在你做绢人也这么忙，我看着今后啊，你俩怎么谈恋爱、要孩子，就这忙的功夫，还顾得过来那些吗？” 奶奶想的长远，这俩人还没怎么着，就先预见了二人的未来。 “奶奶，您这哪跟哪儿啊。” 文欣在旁笑得合不拢嘴，杜娟气呼呼的轻推了文欣一把，“走吧，先送奶奶回家，然后咱去工作室。” 回去的路上，杜娟还是放心不下柳天，主动发了信息过去：你在家吗？ 看着手机等了半天，柳天回信息过来了：在呢。 杜娟彻底放心了，又忙问了一句：你那面没事吧。 “没事，放心。”简短的四个字，的确让杜娟安心，可这四个字怎么感觉怪怪的，要是在以前，柳天不会这样语气，怎么现在连一丝暧昧都没有？算了，不管了，等下午下班了，去看看就得。 杜娟对柳天放心，忙了一下午，倒是过得很充实。直到下班的时候，文欣提醒了一句，要不然她都忘记要去柳天家看看了。 可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让自己放心的。柳家的门半开着，杜娟敲了两声没人应，索性就推门进去了。 “柳天？”杜娟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无人回答 奇怪，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想到这里，杜娟着急起来，加快脚步正要进屋。却见西侧的厨房浓烟滚滚，从门窗里齐出。他在做什么？这厨房不会失火了吧！杜娟胡思乱想，冲着厨房的位置大声喊了声，“柳天！” “在呢，在呢……咳咳！” 没错，是他的声音！听咳嗽杜娟怕他出什么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了进去，刚一进去自己就先被这刺鼻的油烟味给呛到了，也跟着咳嗽起来。眼前都是烟，杜娟找寻着柳天的影子，什么都没有啊！ “柳天，你在哪儿啊！”杜娟着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这是做饭还是点厨房啊，你……” 杜娟突然不说话，正当她无措的找着柳天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且有力的大手牵起，而后是那张熟悉的脸，严肃的看着她，“你进来做什么，走，我带你出去！” 杜娟心里乐开了花，他的手会不会还有油烟味，可他的手真的好温暖。杜娟低着头，稀里糊涂的被柳天拉出了厨房。直到出了门，她都一直不敢抬头。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在点厨房吗(下) 到厨房外，杜娟怕秀芬阿姨瞧见这一幕，忙挣脱开了柳天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天语无伦次的问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你过来是……” 杜娟这才关心起来，“今天去看演出，在京剧院没见到你，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怎么回事，看你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不家里有点事，就请了几天假……”柳天面容难色的说道，随后看着厨房，自己转身又跑回去，“你等我一会儿啊娟儿，我先把那做糊的菜倒了……” “我跟你去吧，我帮你。”杜娟说罢也跟着柳天进了厨房，这会儿的油烟味跟刚才一样，不过进去后能见着人影了。 柳天笨手笨脚的收拾着锅中的糊物，杜娟在旁一瞧就看出他平日里不怎么做饭。越看越着急，索性就直接上手打开了抽油烟机说道，“还是我来吧，你赶紧外屋待着去。” “那怎么行呢，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家务呢？”柳天说着忙去抢杜娟手里的做糊的锅，“我来吧，你出去等我会儿。” “不行！你得赶紧出去，你这唱戏的嗓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个？熏坏了怎么办。”杜娟不容分说的把柳天推了出去 柳天便倚在门口，“行行行，娟儿。我就站这儿总可以吧。” 看柳天“死皮赖脸”的样子，杜娟更是不答应了，“这怎么行！油烟正从这门出呢，你还是出去吧。” 柳天拧不过，只好站在门外。这厨房不是自己家的，杜娟先是打量了一遍才开始收拾，柳天跟门外听着里面叮里咣啷，忍不住还往厨房里瞅两眼，“娟儿，真不用我帮忙啊。” “不用。”杜娟回道 他心里一阵感动，许久后冲着厨房里的杜娟说道，“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就把厨房给点了。” “谢什么啊，你说你也真是。咱俩都有联系方式，有啥事儿你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突然就跟消失了一样，我还以为你真生病了呢。”杜娟说，“这平日里你都不怎么请假的吧，到底怎么了？是秀芬阿姨生病了吗？怎么今儿没见着她呢？” 见油烟味不大了，柳天直接进了厨房道，“唉！其实这事儿告诉你也无妨，是我爷爷，最近情况不太好。我妈一直在养老院照顾他呢……”柳天说着将最近家中发生的事儿告知了杜娟。 这油烟渐渐散去，杜娟也才看清楚，比起前日来说，柳天真的憔悴了很多。听完柳天说罢，杜娟想要安慰他，可这话要怎么说？难怪最近都没看见秀芬阿姨，原来如此。 “其实……之前听我奶奶也说起过杜爷爷，可没想到现在这么严重，秀芬阿姨一定很辛苦，现在我能帮着做什么吗？我可以跟我妈说。” “不用了，娟儿。”柳天谢了杜娟的好意，“我妈这阵子一直在养老院，都差不多一周没回家了。我这段时间请假，也是想帮着我妈分担分担，不然她一个人跑这跑那的太累了，从家到养老院也不近，来来回回的真挺折腾的。前段日子都是在饭店点外卖送到养老院，但最近爷爷想吃妈妈做的菜，我就想尝试着做做，唉，还是做砸了。” 杜娟没想到柳天这些天会经历这么多，这种情况真的没办法去安慰。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厨房”，想到这儿杜娟问道，“爷爷爱吃什么菜，要不我试着做做？” 杜娟说罢往垃圾桶一瞧，里面黑糊糊的就是柳天的失败菜品。虽乌漆嘛黑的，可大概还能看出样儿来，“西葫芦炒鸡蛋？” “是……爷爷爱吃我妈做的，可到我这儿就直接做糊了。”柳天说，“要不算了吧，娟儿。这事儿不能麻烦你，我要不还是点外卖吧。” “那不行，外面的油水都太重了。老人家哪能吃油水这么重的，还有西葫芦吗？要不我来做吧。” “真不用，娟儿。你说你过来找我，还顺带做顿菜，这说不过去。” 见柳天这墨迹劲，杜娟急了，“哎呀，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总跟我瞎客气什么啊，赶紧的，这都几点了，一会你不要还得去养老院？” 柳天一瞧手机上的时间，确实不早了，便答应道，“那行吧，今天就太麻烦你了。” “在这样不理你了。”杜娟故作生气的说道 “好，不说了不说了，那我就给你打下手吧。”柳天打开冰箱，取出新的西葫芦，先放在盆里洗了起来。 杜娟在一旁看着他，在她心里，柳天一直是那种不可能被困难打倒的，这点他做到了，而且他的心态也很稳。但从他憔悴的眼神中，他少有的疲态，还是让杜娟心疼了。 水哗哗的声音，杜娟觉得鼻子有点酸，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上心了。不行，我不能哭！杜娟想着随之对柳天说，“柳天，你以后遇到事儿能不能告诉我，别一个人扛啊。” “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你那面也很忙啊。最近都在准备京剧系列绢人，工作室的事情不还要你吗？” “你什么都为我考虑，有时候也考虑考虑你自己，老让人担心……” 柳天停下手里的活，只听水流的声音更大了，他转头笑着问向杜娟，“你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了，哼！” “怎么样，今天的京戏听的还不错吧，就是今儿的票给的不多，主要是有个戏团过来观摩，戏院这面的票都完了，王府文创那面还有几张，就直接给你们了。” 原来如此，杜娟点点头，“我说每次给票都是你给的，这次怎么变了。不过今天这京戏也很有看点，故事性很强，人物也很饱满，只是想没想到的是，原本一曲《牡丹亭》还能用这种方式表现出来。” “是啊，你也看到了。现在京剧都在创新，更不用说其他门类艺术了。你们工作室做的绢人也一样，原创就是要创新的。对了，京华坊之前是不是接了游戏的模型绢品？” “这你都知道？”杜娟反倒是好奇了，她记得有人是找过工作室让李维安出一批关于《山海经》的建模绢品，只是这事儿都是李维安在负责，她在工作室更是分身乏术，不记得这些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孙媳妇来了 柳天所说的《山海经》印象，他倒是有记忆，对此更有自己的见解，“对啊，文欣之前提报你们工作室项目作品的时候我看到的。说实话，我看到这些绢品挺惊艳的，你说你们本是做绢人的，但还真没想到这块竟然也能用在游戏建模上。不管是动物还是异兽的模型做的太逼真了，只是我在想，在绢塑雕模上，那得花不少功夫，这都是李师傅一个人完成的？” “没有，原本我们在上次修复的四件绢人完成后，想重新开培训班。当然现在也在计划中，具体的计划到时候让欣欣发你一份。李师傅早年是有一个绢塑团队的，这次《山海经》的建模，他之前的团队也帮了不少忙，而且还有一些有绢塑基础的爱好者，其实这次对李师傅就是一次挑战。”杜娟道，“目前的话，《山海经》这些作品应该完成的差不多了，后续就着手绢人的制作了。李师傅这面的人，我想着后续在开设培训班的时候可以直接参与到项目中。” 杜娟是趁此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培训班的计划暂未定数，只是计划，可她要对柳天坦诚，这次如是开了培训班不同往日，她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柳天很赞同，“你很有想法啊，这想法可以。现在培训班的花样太多，你们这也是原汁原味，相信也一定会办好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事业，转眼间杜娟就已经切好了菜，准备炒的时候，见柳天还在厨房待着，杜娟便道，“要不，你先出去？别又呛着你。” “不会的，我信你。再说了，我真没那么娇气。” 柳天是相信自己，可杜娟想让柳天出去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心里没底。跟家里基本上都是老妈炒菜做饭，自己没碰锅碗瓢盆也有段日子了，就是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可在柳天家的厨房里，这会儿她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至于做的好不好，她心里也慌。 等菜下锅的时候，几经翻炒，扑香的菜味一出锅，就听柳天在旁说道，“真挺香的，还是你厉害，要我就不行。” 杜娟没有说话，忙用筷子夹起来先尝了一口。这菜的咸淡味儿刚好，她还是有些担心，“就不知道你爷爷吃不吃得惯我这口味，盐好像没掌握好。” “不会吧……你得对自己有信心。”柳天说罢拿起杜娟夹过的筷子，也挑了一筷子尝起味儿来，咂嚒了几口滋味，更是忍不住夸赞起来，“挺好的啊，挺好吃的，我爷爷一定会喜欢的。” “哎呀，你就不知道换一双筷子。” “啊？”柳天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很直男的说了一句，“我真没感冒。” “没事，没事。”杜娟回道而后心里开始嘟囔：真是一块木头。 杜娟这才放了心，原本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看柳天怎么样。现在心知了答案也帮他做了菜，担心全无。看着柳天准备好了饭盒，事儿也做完了，杜娟便道，“行了，你赶紧趁热送过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等会……”柳天叫住正要走的杜娟，“你一会回家做什么？工作上的事儿？” “没有啊，回家休息，这几天有点犯困。”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杜娟心想：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他去看爷爷，我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柳天肯定的答道，“对啊，你菜做的这么好，得让我爷爷记得你。他现在对一件事产生印象是有的，可记住一件事挺难的。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你，不管怎么样，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又在乱说什么！不过他的这个要求，自己确实没办法拒绝，杜娟想到这儿便直接答应了柳天，“别贫嘴了，我跟着你去还不行？” “好。”柳天笑了，可能这些天以来，是他笑的最开心的时候吧，看到以前的那个他又回来了，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又是一个熟悉的晚高峰，柳天开着车，却没注意到杜娟将饭盒抱在怀里。一看后视镜便道，“饭菜都还热着呢，你别烫着自己。” “没事儿，现在晚高峰，谁知道到那儿还得多久呢，这样不容易凉。”杜娟想的确实周全 跟二环上磨磨蹭蹭堵了半小时，车子开得顺溜了，也就到了地儿，不算太晚。杜娟特地在养老院门口下了车，买了一果篮。 柳天瞧见说道，“你不用买这些的，都帮我大忙了，这人情让我怎么还。” “又没让你还，你爷爷跟秀芬阿姨我都好久没见了，哪能空手来呢。” “这饭都是你做的，怎么是空手呢。” “这可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我看你这性子，跟季阿姨一样，太原则了。” 柳天是阻挡不住杜娟的，就依了她。等杜娟买完了，柳天就帮着她拎了起来。一路进了门，院子里都是饭后散步的老人们。老爷子住的房间在二楼，还没上楼柳天就瞧见妈妈端着饭菜进了屋，柳天忙跟上去，“妈……这饭菜您都弄好了？” 秀芬回头，一见柳天身后还跟着杜娟，“娟儿也来了，快进来。我想着路上堵车，怕老爷子累着，就去食堂打了一份饭。” “吃这个吧，现做好的。”柳天拿过杜娟手里的饭盒 秀芬看了看杜娟又瞧瞧自己儿子，“这你做的？” “没有，娟儿做的，我本来要做来着，结果做砸了。” “阿姨，这给爷爷。”杜娟将果篮递过去 “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这饭真是你做的？跟家里做的？”秀芬问道而后看着柳天，“你不是说你没问题？” 柳天自嘲，“得了吧，妈。让我唱戏就得了，这饭我是真做不了，好不容易起了火，菜都烧糊了。刚巧这几天没去戏院，娟儿就来找我了，可帮我一大忙。” “菜糊了？你说说你，那……厨房没事吧。”柳天、杜娟都没想到秀芬会这么问，话一出，杜娟在旁都笑了起来。 正在床上躺着的老爷子听门外的声儿，这回记性还算清醒，便问道，“谁来了？” “爸，是娟娟来了，您还记得她吗？”秀芬说着将杜娟迎进屋，杜娟笑盈盈的打招呼。 柳老爷子记性还好，他记得杜娟，索性叫出了一个响亮亮的名字，“这不是我孙媳妇吗？孙媳妇来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脸谱色彩学 真没想到柳老爷子会这么说，秀芬也没有反对这个“孙媳妇”的称呼，反倒是直接说道，“是啊，人家来看您啦，爸。” “爷爷，还没吃饭吧，赶紧尝尝娟儿的手艺。”柳天忙把饭盒摆上桌，随手捂了捂饭盒，“还热着呢。” 杜娟提心吊胆的看着柳老爷子吃了一口，老爷子细嚼慢咽了许久，杜娟担心自己做的老爷子吃不惯，小声跟柳天说道，“我做的是不是爷爷吃不惯？” “不会吧。”老爷子这一来，就连柳天也没了谱 “挺好吃的，我孙媳妇的手艺真挺不错的。”柳老爷子夸道，柳天和杜娟均松了一口气。 杜娟更是有信心了，“爷爷，以后您想吃的话，我随时给您做。” “好，好……”柳老爷子没有拒绝，乐呵呵的打量着杜娟和柳天，满意的点点头。 秀芬不好意思起来，“娟儿，这次谢谢你，还关心着我家小天，也谢谢你给老爷子做的饭，你工作室那么忙，也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儿，阿姨，就是捎带手做的。”杜娟谦虚起来 柳天在旁崇拜的看着杜娟，眼中的笑容不知道包含了几层笑意，秀芬看得明白，儿子心里是真有这姑娘啊。她猜得透两人的心思，也没有阻拦什么。 “一会儿你们就早些回去吧，娟儿不是还要上班？小天你给娟儿送回去啊。”秀芬阿姨嘱咐道 柳天应道，“放心吧，妈。” 回去的路上，杜娟坐在副驾驶一直没说话，刚才见柳老爷子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挺不好受的，她没想到柳老爷子比起上次见面更憔悴了。柳天在旁看着她，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娟儿，别想太多，爷爷会没事的。” 杜娟轻轻地点头，看着柳天感叹道，“嗯，真希望爷爷能永远记得今天，不想让他忘记每一件事。” “心愿是好的，可后面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柳天见过爷爷健忘的样子，“他忘记事情的时候，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勉强想起一点，他可能今天记得你，明天就忘记了。即便你是重复的在他面前去说，他也记不住的。之前不知道爷爷病的这么严重，现在这样，就只想陪着他。” 阿尔兹海默症只能如此，没有任何可改变的良方。杜娟知道柳天的心情，这个时候他更需要的是家人，她想她会是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柳天自己从这种怪情绪中跳出来，他是怕杜娟伤心，便转移了话题，“现在京剧系列绢人的工作已经开展了，明天我跟院里也打好招呼了。我们那面的白老师会过去，到时候给你们上上课。绢人要加入京剧元素，就必须让你们彻底的了解京剧的每一个细节。” 谈及工作杜娟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他的心情真的好了吗？看着柳天侃侃而谈，杜娟道，“记得上次白老师给我们讲的时候，就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还想呢，要是再给我们讲一次，那该多好。” “对啊，上次是大体的说了一下，这次过去后白老师想看看你们在京剧脸谱这块，了解的怎么样，毕竟这是要画在绢人脸上的。”柳天说着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工作室的阿木娜现在心彻底收回来了？” 杜娟点头，“放心吧，她回来了。” “那就好，她的绘画功底我们都见过，只不过京剧脸谱更为细致，笔触犀利，色彩浓重，就看她怎么样拿捏了，怕是还要练习几回。”柳天说 “那是肯定，到时候就辛苦白老师了。”柳天是安排好了一切，可杜娟还是希望他也能一起来，“那个……明天你能过来吗？” 不知什么时候，杜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见杜娟恳切的问，柳天便也答应，“行，我明早跟白老师一起过去。” 杜娟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就像是小孩许的愿刚刚实现了一样。 柳天说出的话，杜娟是深信的，次日一早，他果然带着白老师来了。而今天对阿木娜来说，也是继上次“侵权”事情之后第一次重新回归到京华坊彩绘师的岗位，更是第一次拿笔在绢布上勾画惟妙惟肖的京剧脸谱。和以前一样，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是会紧张。 可紧张的也入了神，勾线笔在绢布上画出京剧脸谱大致的形状时，白老师、柳天还有杜娟三人便已经悄然站在了她身旁。格桑一个劲的给阿木娜打招呼，阿木娜无动于衷。全程都是闭住呼吸的完成了第一张绢布上脸谱的绘画，阿木娜反复看着，眼前的作品自己并不是很满意，正要重新拿起一块绢布时，白老师忙拦住了她，“等会儿，姑娘，这不能扔。” “娟姐……”阿木娜这才回过神，忙给白老师、柳天打招呼，“老师好，不好意思我刚没看着。” 白老师拿起阿木娜刚画好的这块绢布，仔细看着，“其实大的毛病没有，还是神态的问题。我记得上次给你们说过，京剧脸谱最重要的就是神态，而这些神态还是体现在肤色上，就比如说红色代表着忠勇、正直；白色代表着狠毒、阴险；绿色呢在我们大众的认知里代表的是不好的寓意，可在京剧脸谱上，它就代表着顽强、仗义……当然类似于这样的例子很多，院里也有一本书专门讲的是京剧脸谱，回头让小天给你们带过来。这姑娘画的是没问题，但在用色上还得注意，在京剧系列绢人上，脸谱也没有完全固定的方式，它是所有角中心态的表现。”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画来画去自己都不是很满意呢，还是颜色上的问题。”阿木娜道 “放心画吧，现在你们做的是绢人，对脸谱这块不会太严格，可以自由一些。”白老师说着，转而问杜娟，“杜老师，您这面绢人的佩饰做的如何了？院里也想看看。” 说到佩饰，杜娟其实没做多少。对京剧系列绢人的佩饰杜娟还不是很熟，就照猫画虎的做了几个，如今白老师到这儿就像是检查作业一样，不管做成什么样，先给看了再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 行头 桌上摆着京剧的头钗、头箍还有一些做好的发髻，杜娟知道自己做的不精，便直接说道，“佩饰这块还在钻研，这是照着这段时间看的京剧做的几款佩饰，可能细节这块还得多调整调整。” “已经很好了，就是这样的。”白老师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论，“绢人的佩饰讲的就是一个精细，这跟你们之前修复的绢人一样，精细就可以了。” 杜娟谦虚道，“还是要继续努力的。” 在旁陪着的文欣也如之前一样，记录着白老师所说的建议。 直到临走的时候，白老师私下里问了杜娟一嘴，“杜老师，你们工作室怎么没看见专门管运营宣传的？现在你们的口碑越做越好，自己的宣传也得跟上，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吗？” 只有杜娟知道，自己并非找不到合适的人，只是运营宣传这个位置，杜娟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人是有的，只不过现在还在跟他谈。” “嗯，那就好，一步步用作品和口碑说话，未来就错不了。”白老师说道 杜娟心里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杜锋。如今杜锋正在老爸的小铺帮忙，可之前更换完设备后，小铺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而这里让杜锋用武的地方，就少了很多。 这几天下来，除了间歇打打单子，杜锋大多数时间都在打游戏。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老爸一瞧就着急了，直接道，“你要不回家去吧，这儿忙得过来，回家看看奶奶和你妈要不要帮忙，做点家务什么的。” 杜锋应着，可在刚走出小铺的一刹那，他脑海中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到底要做什么？ 白老师这次造访京华坊，压力最大的要属杜娟了。佩饰方面虽然得到了白老师的肯定，可杜娟心里还是不满意，她对自己的要求极高。这一夜，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又开始做佩饰。先前做的佩饰，她瞧着不满意的，又一一拆了重做，可这不是一晚上就能做完的活，做着做着就没有了时间的观念。 已是深夜，杜娟忘记了疲惫。直到门外传来挪动东西的声音，她才回过神。一瞧时间好家伙已经十二点了，这么晚了门外又会是谁呢？看着窗外上那个黑乎乎的影子，杜娟心里起了毛。 她一步一步的向窗户的地方走去，这时就听有人敲门了，而后小声的喊着杜娟的名字，“娟儿，在吗？” 这声音？不是柳天？怎么会是他，他在做什么？杜娟上前开了门，果然是他，正拉着一个大行李箱。 杜娟误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出差吗？” “没有，这是给你的。”柳天说着将行李箱抬进屋，边跟杜娟说道，“你这段时间每天都这么晚？” “是啊，赶着做佩饰呢。工作室懂佩饰的太少了，我妈跟家里又忙，所以就多做一些吧。你这是……” 柳天直接打开行李箱，“我刚从戏院回来，这是以前唱戏时候的行头，现在都换了。这些放在仓库里，也没啥用，就给你拿过来了，你不是在做京剧绢人的佩饰，这些估计能用得上。” 看着箱子中满满当当的行头，杜娟眼睛放光，“这太好了！你真帮了我大忙。先前做的佩饰总感觉哪里不对，到头来还是少了细节，就是没有参照物。现在这些行头，细节多好啊，真是帮了我大忙。” 柳天合上箱子，直接提进杜娟的办公室，看着桌上做好的佩饰，“其实你现在做的这些无非就是这些行头的缩小版，这样一来，你参照这些做出来就没问题了。” “好，太感谢你了。” “小天来了？”是老妈的声音，见门开着，雨燕便直接进来了 柳天脸一红，忙解释道，“阿姨，我给娟儿送来一些京剧的行头，这对她做绢人的佩饰有用。” 不解释还行，一解释雨燕反倒是笑了，“来就来，小天，不用说那么多，我看门没锁，就直接进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妈——” 看着这些行头，再看看满桌的佩饰，雨燕手里拎着饭却没地儿放了，“赶紧的，娟儿给腾个地儿。每天晚上都这么晚，饭也不回家吃，本来七八点就给你送过来的，刚跟你奶奶聊天来着，菜都凉了，又重新热了，赶紧趁热吃。” “妈，都这个点了，不吃了吧。”杜娟说 雨燕不答应，“不吃哪能行，一下午不吃饭，等晚上饿了又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还不是一样。” “哈哈哈……”柳天跟一边呵呵笑道，他是没想到杜娟还有这习惯。 “不准笑！” 柳天立马就不笑了，雨燕看着这俩，怕大家尴尬，在桌上用手抹出一个角落放下饭菜就走了，“赶紧趁热吃啊，娟儿，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太晚，这都十二点了差不多就回家睡。” “知道了，妈，一会就回去了。” “小天，一会麻烦您给她送回家吧。” “行，阿姨。” 雨燕走后，杜娟又忙活了一会儿。柳天就跟旁边一言不发的陪着，从桌上的圆镜中，杜娟看到了柳天疲惫的样子，她心疼他，还是先回家吧。想到这儿忙收拾起东西来。 柳天在迷糊中听到动静，“完事了？” “嗯。” “那行，我送你回去。” “好。” “你这样熬夜可不行，要好好休息，别到最后把身体熬坏了。”柳天关心的跟杜娟说 要说休息，杜娟紧接着一周的时间都是睡眠不足。跟之前一样，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佩饰。文欣也忙压根就没顾上杜娟，更不知道柳天送来行头的事儿。要不是一份文件要杜娟签字，文欣还不知道柳天对杜娟这么宠。 看着满地的行头，还有桌上已经做好的佩饰，文欣也猜出了一二，“娟儿，我看柳天对你这么好，连自己的家伙事都拿来了。你要觉得不错的话，就考虑考虑以后的事儿吧，可别错失了良缘啊。现在人家倾心于你，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我知道，等这阵忙完了，我会考虑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非遗精神 杜娟这儿是完成了绢人佩饰的大体工作，其他人也没闲着。阿木娜的心静下来很多，按照之前白老师提出的建议，一笔一画在绢布上画着京剧脸谱，还算是有些模样了。格桑和几位裁缝师傅缝制的绢衣，也是有模有样。再看李维安手里的雕模，从头到脚雕刻的都很细致，比起之前制作雕模的方法，整个人形模的线条就更流畅了。所有工序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等这些分工完成后，最后的组装就由杜娟完成。 眼前的这件绢品，算是给京剧院的敲门砖。双方虽然已经达成了合作，但杜娟心里一直坚持的便是用作品说话，她知道这次京剧院选择的工作室不止京华坊一家，就如之前一样，到最后还是要比作品的，这件绢品作为提案作品，杜娟几乎倾尽了所有心力。 今天组装，所有人都围在杜娟办公室，屏着呼吸。不管是绢人的倒模还是手部的铁丝造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用力过猛了让绢人“关节脱臼”。倒模固定到层层穿衣，再对绢人的四肢进行微调，佩饰搭配，头戴冠霖，就像是一个角儿将慢慢的穿上这身行头，才显得出精气神来。 眼前这个完整的京剧绢人，有板有眼的站在那儿，神采奕奕。杜娟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看着眼前的这件绢人，她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这不是已经做出来了吗？”文欣带头鼓起掌来，第一次参与京剧绢人的制作，杜娟心里本就没底，还好有大家的鼓励，这件绢品是大家一起完成的。 杜娟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只听她说道，“这个掌是我们自己鼓励自己的，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京剧，更是第一次制作京剧绢人，做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京剧院那面过关。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新的尝试，就看白老师那面怎么说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再改改，可能要辛苦大家了。” “娟姐，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说就可以，我们一定能做出满意的作品。”这回的阿木娜倒是信心满满。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嘛呢，娟儿，在开会吗？”是雨燕的声音，老妈怎么今儿有空来这儿了。杜娟正想着顺带向外看去，便忙迎了出去。来的不仅仅是老妈一人，还有赵玺老爷子也来了。 杜娟忙打招呼，“赵爷爷，快请进。妈，今儿赵爷怎么有空来工作室？” 赵玺笑着进了屋，见大家伙都在一块儿。工作室各位也都冲着赵玺老爷子打招呼，老爷子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摆在桌上刚刚组装完成的京剧绢人。老爷子冲着大家点点头，直接看向这件绢人。 雨燕在旁说道，“师傅，这是娟儿他们最近在忙的京剧系列绢人，这是做出来的第一件。”雨燕说罢忙冲着杜娟使眼色，杜娟秒懂，老妈请赵师傅过来就是为了让老爷子指导指导作品？ 当然也有这层意思，杜娟理会了母亲的意思，便道，“赵爷爷，您来之前这件绢人刚完成最后的工序，您给指点一二，看看哪里还有要修改的地方？” “这怎么能行，这是你们年轻人完成的作品，我一个老学究就别在这里搬弄学问了。”赵老爷子倒是谦虚，他深知如今绢艺的隔辈子差，差的可不是绢艺，而是理念。 本就没底的杜娟，这回恰逢老爷子来了，可得好好抓住这机会，便再次请求道，“爷爷，年轻更显得没经验呢，就该需要您点拨点拨。这个系列的绢人是我们第一次做，说实话我们做出来之后心里都没底儿。” 老爷子也不推阻，应着杜娟的要求上前认真的打量起绢人来。刚一打量，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回头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杜锋过来了。 杜娟满脸疑惑看着他小声的问，“你怎么来了？” 没等杜锋回答，雨燕倒先抢了话，“怎么这时候才来，都说让你准点过来了，先看吧，一会再说。” 老爷子正端详着眼前的绢人，杜娟不知道老妈将杜锋喊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等完事后再说吧。 这件绢人摆在眼前，杜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只觉惊艳。见赵老爷子仔细看着绢人，他也不忍心去打扰。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便是如此。 不会儿的功夫，赵老爷子就看出了这件绢人的不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起一旁的镊子，轻轻的将绢人的手部进行调整。以往杜娟调整的时候都是微调，可赵老爷子的这番调整在他看来基本就是“大刀阔斧”的在修改，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 等调整完后，老爷子只说了一句，“手型错了。” 确实，这么一看，比起刚才的确好了很多。杜娟也立马就懂了老爷子这番调整的用意，“之前的手部曲度太小了，而且指尖部分也是云指，这里是应该用兰花指的。” “娟儿还是很有天赋的，看都看明白了。”老爷子夸道，“其实到底用云指还是兰花指，我也仅仅是凭我多年的经验了，不过要有新的想法也可以尝试尝试。” 雨燕接着说，“这回老爷子过来，主要还是想看看你们，可能《北京娃娃》这本书出了之后，老爷子也就不管这些了。” 《北京娃娃》这本书大家基本都听过，先前老爷子也曾说过几次，大家都期待着这部书能够出版。但雨燕的话却有深意，杜娟没怎么听明白。 赵老爷子笑了笑，便道，“现在身体是大不如前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绢艺拼了一辈子，如今也看到了你们的成长，以后的路都是后生的。绢艺这门类，是非遗，也是质疑。很多人都质疑这门类能不能延续下去，我们老一辈坚持的这些东西，如今看到你们在做，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只是这门类，只靠我们这些匠人也难以长久，它如何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子虽未说自己身体情况，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自己的绢艺生涯上，点亮了最后一柱光亮。杜娟更明白，赵爷爷许久不来京华坊，而如今来这儿就为指导一二，他是想让京华坊作为自己绢艺生涯的结束，这精神着实动容。 第三百一十九章 姐夫 老爷子临走的时候，是雨燕搀着出去的。大家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在绢艺上的坚持，所有人都明白，一入绢艺便是一辈子的事儿。 不知在什么时候，阿木娜热泪盈眶，她对杜娟说，“娟姐，直到今天，我好像才明白我做这行的意义。” 杜娟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此时她的心情也五味杂陈。老妈带着老爷子过来，这堂课大家都值了。 “一定要好好做下去，传承下去，每一件绢人都有生命，我们要完善它们的人生。”文欣感触的说，怕自己情绪也激动，忙道“行了，行了，都忙去吧，现在咱们就等等后续的结果。” 大家出了门，杜锋愣在那里，思忖着什么。刚刚，老爷子仅仅是用镊子细调了一下绢人的手部，他都感到了一种震撼。他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调整动作，而是老爷子坚守绢艺一辈子才有的经验。 屋里只剩下雨燕、杜娟还有发呆的杜锋。见他呆滞的神情，不知情的杜娟道，“大家都走了，你不回去啊？” 杜锋回过神，鉴定的看着杜娟，又看看桌上的绢人，这才说道，“姐，你说要是用现代的营销方法将绢人推出去的话，可行吗？” “啊？”杜娟没想到亲弟会问这个问题 “比如说用短视频、直播甚是是现在大家都在流行的网红模式，我很想把工作室的绢人推出去……” 越说越糊涂了，杜娟压根就没懂杜峰说的什么意思，她看向老妈。 雨燕心里有数，一拍杜锋的肩膀道，“儿子，怎么样，现在心里有答案了吗？” “有了，妈。” “那就行，有答案就行。”雨燕说着转而跟杜娟道，“你弟弟啊想通了，要加入京华坊！” “加入我们？”杜娟怕是自己听错了，“你不都一直在爸的小铺帮忙吗？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杜峰回道，“最近爸的小铺运转的都挺稳的，我在那儿也帮不了什么忙。我也不能老在爸的小铺里待着啊，也得重新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了。妈也希望我加入进来，可我一直在考虑，今儿妈带我过来，本想是让我了解一下绢艺再做决定，刚才着实是被赵爷爷给触动了，尤其是他说的那段话。” “你要能过来的话，那太好了，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推广方法，我之前也想到过，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落实，你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杜锋回道 杜娟点头，从抽屉直接拿出一份专门签给杜锋的协议，递给杜锋，“那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这什么？咱一家人还要合同？”杜锋接过来仔细看着 “一家人才要明算账，我不想把京华坊做成完全的家族公司，你就当时我聘请过来的。” “嗯，姐。你这话也没毛病。”杜锋看着合同，越觉得不对劲，“哎？不对，姐。这合同你都把我的名字写好了，我就差签一个字是吗？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杜娟和雨燕对视，笑而不言。杜锋立马明白了，“我明白了，妈，这是您跟姐早就商量好的吧。” “妈这是良苦用心，你自打从卓昊那儿离开后，一直就没稳定过。妈也是太担心你了，妈知道你学的这些在绢人推广上能有大用处，起先我跟妈商量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妈说自有办法，但我没想到的今天。” 听完姐姐这么一说，杜锋明白了。家人对自己的工作操了不少心，或许自己在迷茫的这阶段，最担心的人还是母亲。这是母亲和姐姐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杜锋应了。 “放心，姐。咱工作室就交给我吧，非遗这块，我也会好好出力的。”杜锋自信道，“姐，您之前想的那些没实现的，我都会一一实现。” “行了，你弟这茬儿算是完事了。”杜锋应了这份工作，雨燕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我的事儿了，也该准备准备开班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现在开班，来学习绢艺的多不多。” 雨燕的心情是复杂的，杜娟更清楚，虽然之前跟母亲说不用在意太多，不用在意他们学习的目的是为了兴趣还是打发时间，只要将这份绢艺用心的教出去，就行了，杜娟拉着母亲的衣角，“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去京剧院提案的日子临近，杜娟没有像上次一样紧张了。反倒是柳天紧张起来，趁着去养老院功夫的间隙，这晚柳天抽出空特地找了一趟杜娟，他不知道杜锋也加入了工作室，刚到工作室的门口就见杜锋门口等杜娟。 “小锋？你来等你姐？”看样子是躲不开了，柳天就直接上前打了一招呼 “没有，我跟这儿上班呢。你来找我姐啊？” “是，她在吗？”如今的柳天来找杜娟，可是一点都不避讳 “姐，有人找！”杜锋冲里喊了一声 杜娟正跟文欣商量着工作，这回也是抽不出空来，就直接问了一句，“谁啊。” “我姐夫！”杜锋在屋外喊道，这一嗓子里里外外都听了一清楚，杜锋一听就先溜了，“姐，我先撤了。” “你给我回来！”杜娟追了出来，差点儿跟柳天撞个满杯，“你……你来了。” 杜锋一嗓子，柳天也是不好意思了，便道，“你这弟弟还挺机灵的，这下班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儿？” “提案的事儿，想找你聊聊，这会儿方便吗？”柳天一瞧工作室内亮着灯，还有些人影，“还忙着呢，我还是明儿再来吧。” “没有，要下班了。有什么你直接说就行了。”杜娟可不避讳这些，正巧也赶着大家下班了。文欣一出门就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柳天，随后来了一句，“姐夫好。” “你……”杜娟更无奈了，后面出门的阿木娜、格桑恰巧听到了，都憋着笑呢，杜娟忙提醒道，“都直接走啊，别说话。” 大家一脸坏笑的出了门，两人都不好意思了。杜娟进了工作室，柳天便跟了进来，擦了一把汗，不由的夸赞，“你们工作室的人还挺团结的。” 第三百二十章 劝 杜娟道，“怎么看着这么团结你不放心啊，怎么想起过来了？有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非得在这个时候跑一趟，弄得多不好意思啊。” “刚好有点工作上的想法跟你沟通一下，顺带过来看看你。”柳天没皮没脸的说道，“那个……过几天的提案会，你有什么想法吗？” 杜娟摇摇头，“方案初步是已经做完了，不知道到时候行不行，要不你先看看？” “那不用了，我有点自己的想法给你说说，你听听合适的话直接加到策划案里。”这回的柳天的确是有备而来，“我想的是这次在提案会上，以京剧作为开场，用京剧引出咱们的系列绢人，而后再进行项目的阐述，可能这点你也想到了，但在我看来，用这样的出场方式应该会好一些。” 柳天说的没错，这点杜娟也是想到了，只是她还是有些顾虑，“可这样的话会不太出戏，这点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就是怕到时候这块环节成多余的。” “那不会啊，怎么会呢？提案会要的就是创意，有这样好的创意就应该用，而且京剧院本来就对你们信心很大，应该没问题的。” “那到时候……京剧唱段是你来？还是？”杜娟看着柳天道，“要加入这个环节的话，京剧这块就需要真人来唱。” 柳天自信满满，“那肯定是我来唱啊，这次京剧系列绢人也是咱们一起的项目，我也得出份力才行。” “那这样的话，我……” “不许说谢谢！”柳天一句话就堵住了杜娟的嘴，他早已猜到了杜娟下一句要说什么。 杜娟道，“你是连一个谢谢的机会都不给我？京华坊能接到这个项目，你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 “都说了，这是一起的项目。” “对了，明早你还去养老院吗？”的确是无以为谢，杜娟只好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要去的话，我明早想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啊？明天你不上班？” “明天是周六，你是太忙了，把日子都忘记了。”杜娟心疼柳天，要换成平常，可能就直接嘲笑他了。 柳天愣了愣神，拿出手机一瞧，是太忙了自己把日子都忘了，他也没有拒绝杜娟，索性直接说道，“没关系的，娟儿。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好不容易迎来休息日，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没关系的。”杜娟自己明白，她去探望柳老爷子也是替老妈看的 次日一早，柳天就先给母亲打了电话，却不想柳老爷子正想盼着杜娟来呢，自己的孙媳妇他还是很惦念的。 等柳天母亲挂了电话，柳老爷子忙问，“我这孙媳妇是不是要来啊？你赶紧洗点水果去。” 秀芬指着床头上的水果，“爸，这不是有吗？这昨晚就洗好的。” “不行，这放了一晚上都脏了，你一会儿重新洗一下。”柳老爷子执意说道 “行，那我现在就去洗吧。” “别着急啊，一会儿去。”秀芬说着正要端起柜子上的水果，老爷子示意她放下，“趁他们还没来，我也正好有事儿跟你说。” 秀芬以为老爷子要说儿子跟杜娟的事儿，就直接应道，“爸，您放心。小天和杜娟的事儿我是没意见，就看他们俩怎么发展了，一切就随缘吧。” 老爷子摇头，“嗨！我说的不是他们俩的事儿，他俩我自然不担心。我是说你跟京华坊的事儿。” 跟京华坊许久都没有交集了，老爷子怎么又问起这嘴？难不成还是担心和雨燕的关系。雨燕正乱猜着，老爷子很认真的跟她说道，“秀芬，你以后还打算自己在家做裁缝？” “是啊，跟家做着吧，都做了这些年了，也都习惯了。” 柳老爷子停了半晌，“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家做裁缝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我想说的是我走了之后……你应该过得更好一些。” “爸，您乱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啊，您这活的好好的，这一大早竟说这丧气话。”可能做儿女的最不愿意听爸妈说的就是这句话了 老爷子想的通透，道，“生老病死，都是早晚的事情。我现在什么情况我很清楚，秀芬啊，其实京华坊也挺好的。雨燕她们是不是已经邀请你好多次了，你也应该考虑一下了。等我走了之后，你就加入京华坊。现在你跟雨燕的关系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她们愿意叫你，就说明心里还有你，还认可你金剪刀的名声，而且，裁缝本来就是京华坊的短板，现在她们越做越大，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别的我不懂，但在绢艺这个圈子里，你跟雨燕要是联手的话，那京华坊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秀芬还是不愿意接受老爷子的提议，“爸，您就别想这么多了，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在家里待着快三十年了，真的已经习惯了。京华坊现在就跟公司一样运营，我要去的话未必能适应。” “唉，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听呢。”柳老爷子道，“真的好好考虑一下吧，适应只是时间问题，你只要有心，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些年我也知道，你是好儿媳，要换成别人，估计早就抛下我走了，是我们柳家亏欠你的，可如今我们柳家不能耽误你啊。你本就是事业心很强的，可这些年竟照顾我了，你也该回归到你的事业上了。” “爸，这都是应该的。” “听爸的，这也是爸最后一个要求，你不用现在答应，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秀芬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的说道，“爸，咱先不说这个了，一会您孙媳妇该来了。” 也只有这么说，老爷子才没有继续往下说。秀芬怕老爷子接着说下去，一会儿自己这情绪就该收不住了。 老爷子也愿意给秀芬时间，“行，等会儿他俩到了，我倒是要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订婚。” “行，爸。这可以问。” 一早听着杜娟出了门，弟弟杜锋本想问一些工作室的事儿，等自己穿衣出了门，就见姐姐上了柳天的车。得，还是别打扰他俩吧。回到屋杜锋继续睡，今儿周六，是得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了。 杜锋这一觉没想到几点会醒，直到卓昊的父亲打来电话，这清静的梦便是被扰了。本不想管卓昊的事儿，可电话里卓昊父亲焦急的声音，也让他担心了起来，“小锋，真就得麻烦你过去看看。他妈说这小子都一周不出门了，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别出什么毛病。他妈劝他也不听，我这又在外地出差，小锋这事儿叔叔就麻烦你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战场 杜锋不知卓昊为何还这么大气性，随口问了一句，“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杜锋也只有上门一看究竟。以往，卓昊的家杜锋是随便进出的，这都好久没来了，杜峰第一次感到了别扭，要不是卓叔叔要求帮忙，杜锋恐怕不会再来一次。 按了很久的门铃，门便自动开了。杜锋推门而入，走到客厅未见人影，心想还是算了吧，正打算转身离开。 “你来做什么！” 蓬头垢面，眼中没有一丝活力，这还是卓昊？要不是出声儿，卓昊差点儿都没认出来，“卓叔叔给我打电话，要我过来看看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怎么了？还不是拜你所赐？”杜锋没想到卓昊一开口会是这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事儿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卓昊还会念念不忘。 这话让杜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我今儿过来就是替叔叔看看你，行了，你没事，那我就走了。” 杜锋是一刻钟也不想留在这里，转身就离开了。 卓昊看着杜锋，什么话也没说。 “这叫什么事儿啊。”出门后杜锋嘟囔着随即给卓叔打电话。 “怎么样啊，小锋，见到昊昊了吗？” 杜锋压下气儿，说道，“见到了，叔，但他心情不是太好。” 卓叔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道，“早就想到了，小锋，他没给你好脸色吧。就知道这孩子会这样，唉，叔叔替他给你道歉。” “没事儿，叔，不用道歉。” ，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唉！他啊，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能听出电话那头的卓叔语气里有太多的无奈，“就前些日子的新产业论坛，你们不都一直在准备吗？昊昊也参加了，可惜收效并不大。他在这场论坛上砸了很多钱，现在卓时代都是亏损的状态。本来谈好的几单，后来甲方也毁约了，他现在是一蹶不振。” 卓父的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杜锋一听当即蒙圈，可细想又觉得这件事完全不太可能，“叔，这事儿……我怎么感觉有蹊跷。当初有几单是我跟他一起去谈的，谈的很顺利，对方合同签的也很顺利，对方是不可能突然反水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我知道是谁做的。”卓父胸有成竹的说，“所以我就说，昊昊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商场就是战场，他已经不止一次失败了。这一次的跟头，他算是栽的最大的。” “姚战？那就是他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当初我在公司的时候，他俩就一直不对付。那这样不是办法啊，叔，他这种行为属于不正当竞争吧。” 久在商场的卓叔当然知道，他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所有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说这些了，你现在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实在不行就来我公司。” 杜锋连忙拒绝，从心里说，对卓家他是避之而不及，“已经找到了，叔，谢谢您的好意。” 几句寒暄后，便各自挂断了电话，杜锋很清楚，到现在为止卓昊依旧在意自己离开的事儿。 直到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杜锋也是想不通。筷子只是叨着碗里的米饭，脸上却心不在焉。 “怎么了这是？”雨燕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吃饭怎么还愣神呢？” 杜峰回神，“没有，妈。” “今儿下午我看你出去了，有事儿啊。”雨燕问 “这两天不是休息吗？还出去做什么？你又去给爸帮忙了？”杜娟在一旁问道 杜锋也不想因此事纠葛，索性还是都说了吧。 雨燕听完惊讶道，“啊？你又去找他了？这都没什么联系了，还找什么啊。” “没听人说？是去帮忙的，我觉得小锋去对了，也算是做个了结，咱谁也不欠谁。”老杜说道，“你之前离职的时候，也没给人家打招呼吧，今儿去见了一面，是替他爸见的，就当是还了一个人情。” “嗯，那这么说也对。”雨燕附和着，“画一个句号也挺好的，就踏实跟着你姐干吧。过几天不是要去京剧院提案，你们可得好好准备了，小锋宣传这块有什么想法多跟你姐商量。” “知道，妈。” “卓昊这事儿吧，走到现在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人们找准了他的七寸，一口咬上去，你想反抗也没辙，他爹做生意的时候据说就得罪了不少人，这种的果子可不得有人接着。” 老杜道，“行了，少说两句吧，顾好咱自己就得了。你们就踏实准备提案，这次小天帮你们弄，会省不少心。” 杜娟对柳天是完全放心，只是她没有想到从周一开始，柳天就很少来京华坊了。杜娟心想一定是忙，所以才会如此。这几日的柳天，奔波于京剧院和养老院之间，本来杜娟是想约着柳天提前过来碰头提案会的，可偏偏他缺席了，杜娟只觉得顿时少了主心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咱们京剧系列绢人方案的引出，会由柳天老师给咱们助力一段京剧。京剧后会将这次的系列绢人引出来，就像这样……” 杜娟边说着边操作着方案，原本留给柳天的位置一直空着，杜娟几次看看座位又看看门外，可到这场预演结束了，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待大家散场后，文欣走过来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一定是很忙。” “我知道，他应该是太累了。”这时候也只有杜娟理解他了，“他爷爷一直在养老院，秀芬阿姨也过去了。虽然说他已经向京剧院请假了，但我不相信。哪能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呢？他现在来回在两个地方奔波，还得顾着我们这面，只是他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了。” 文欣懂得，杜娟这是对柳天产生依赖了，这是两人感情的升温，便也不好说什么，“对了，给你说一下。最近我跟你弟碰了好几次面，商量企宣和品宣的事情，我想咱工作室这块业务也应该做起来了。” “可以，我弟那思维比较活跃，你们有什么就多沟通吧。”杜娟完全放心这俩丝毫没有关系的人沟通工作，但这时有人却坐不住了，在工作室都能闻到一丝的醋味。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他给我唱《西厢记》 离提案的日子越来越近，京华坊已经做了好几次提案的预演，可柳天因家事缠身，一次预演都没有来参加。眼看着正式提案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杜娟心里着急。怕柳天当初说的京剧开场实现不了。随之，她也做了两手准备。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么在乎柳天，可能真像文欣说的，自己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为了这次提案，杜娟带着大家除了预演外，又将绢品重新审了一遍才算放心。临着这几天，杜娟失眠了。直到最后一晚，杜娟正要休息的时候，柳天直接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娟儿，这几天准备的如何了？”柳天一开口就问了起来，“这几天太忙了，爷爷的病情又复发了，唉……” “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记性一阵一阵的，我也说不好，反正现在是休息了，我还在养老院刚好清闲下来了，就想着问问你怎么样了。”柳天说着又跟杜娟抱歉起来，“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实在不好意思，娟儿，” 杜娟理解柳天的苦，“你跟我道歉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块了，现在老人的身体最重要了。” “那不行，还是得道歉。本来这几次预演我都应该到场的，不知道准备的唱段合不合适？就只能看明天一早了。” “我相信你。”杜娟道，“你真不用跟我道歉，就像你跟我说，我不用说那么多谢谢是一样的。” 电话那头，柳天沉默了一会，说道，“谢谢你。” “瞎客气什么啊。”杜娟说罢心里突生一计，“那个……明天要唱的唱段你准备了哪一段？要不现在跟我唱唱。” “啊……现在吗？”柳天没想到，杜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嗯。” “那你等我准备一下……”听这迟疑的声音，柳天是有些紧张了，却跟杜娟打趣道，“你……你是不是睡不着，让我给你唱催眠曲呢。” 杜娟笑道：“怎么会呢，这怎么会是催眠呢，我都从没听过你在电话里唱。” “这想法也就你能想出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杜娟细细听着那头的动静，不知为何，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比柳天还紧张。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 这曲《西厢记》的段子，杜娟听了千百回，在京剧院听柳天唱的就有些许，她微闭着双眼，这如夜莺婉转的唱词如永定河的细水，流入耳蜗。 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了，杜娟都没有觉察，就听那头的柳天轻咳了一声，“娟儿，你觉得这出《西厢记》怎么样？” “挺好的。”杜娟淡然的回道 “那我明天就唱这段了，这段也算是我最拿手的唱段之一了。” “好啊。”杜娟愉快的答道 柳天轻轻的说：“那……我们一起休息。” “好。” 挂断了电话，杜娟刚才还在“扑通”的心这回就像是小鹿乱撞，就差在床上蹦跶了，这一晚会是一个好梦。 不过还在养老院的柳天，刚挂完电话，身后就听值夜的护工说道，“谁啊，谁在唱戏。唱的挺好不要再唱了，大家都休息了。” “好。”柳天回头冲着走廊那头的护工轻声应道 话是这么说，可嘴上依旧哼着曲儿。 提案会如期举行，京华坊一行人早早的就到了京剧院。随后柳天也到了，文欣一看见柳天，忙捅咕杜娟，“看，他来了。” “知道啦。”杜娟心花怒放 紧接着后面跟着的是雨燕还有故宫博物院的钟师傅，身后又有几人拎着木箱，那木箱看上去很陈旧，就像是在博物院珍藏了许久。可雨燕和钟师傅怎么来了呢？杜娟不解。不过对京华坊来说钟师傅就是贵人，他来了也一定是为了这次提案。 雨燕不慌不忙坐到杜娟旁边，直接对杜娟说道，“娟儿，钟师傅听王府文创那面说今天京剧院要提案，就专程过来看看，顺便还有些交代。” “嗯。”杜娟应着，不会儿的功夫提案会便开始了，就按照之前所说，柳天一曲《西厢记》确实镇住了所有人，紧接着杜娟上台讲述方案，也是赢得了阵阵掌声。 杜娟鞠完躬后，京剧院的白老师先做了点评，“真没想到柳天和杜娟能把这次提案会弄得这样别开生面，创意倒是十足。你们做出的第一件绢人我也看到了，比预想的要好，说明这京华坊的功底很深啊。钟师傅，你那面不是有话要说？” 钟师傅起身，拿起放在展台上的那件京剧绢人，盯着它看了半天，又用手抚摸着绢人的头饰，并没说什么。杜娟见此心里起了疑问，是不是佩饰出了问题？ “来，你们几个打开箱子看看。”钟师傅说罢，那几个拎着箱子的人上前将所有木箱一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都是饰品，杜娟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有的金灿灿的、有的发着银光，有的更是晶莹剔透，可这些并非是珍宝，好似一件件成型的佩饰。 大家都睁大眼向箱子的方向看去，钟师傅便叫大家过来，“来来，都过来看看。” 杜娟上前，箱子里真是佩饰，她不懂钟师傅把这些物件拿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大家看完后，钟师傅这才说，“其实今天把这些佩饰拿过来，是想用在后续你们京剧系列绢人的佩饰上……怎么说呢，这次京华坊参与制作京剧系列绢人，我们想不仅仅让绢人产生它本身的价值，在文化传承这块它还可以升值，让它的文化价值最大化。我们呢也是综合评估，这个系列的佩饰你们就暂时放弃制作，全部用箱子里的这些。” “啊？用箱子里的这些，那娟姐不就白做了吗？” “是啊，娟姐做好的佩饰，已经够二十件绢品，这么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阿木娜和格桑私底下说着，再看杜娟倒是很平静。虽然不知道钟师傅为何会这么安排，但因为这样的变化，她决定还是想争取一下，“钟师傅，那工作室现在做出来的那些佩饰，能不能和这些箱子里的一起用呢？” 钟师傅笑了笑道，“哈哈哈，你啊，是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说你现在做出来的佩饰暂且放着，京剧系列所有的绢人都要用箱子里的这些，就可以了。” 钟师傅这决定，就连雨燕也没有想到。雨燕从事绢艺多年，对佩饰更是深谙。她知道女儿做一件佩饰要花费的时间，更不用说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辛苦了，钟师傅这个决定也让她不解，但现在这场合的话，她是不能说的，她想听听后面钟师傅怎么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中轴线 不过这么一来，在座的都有疑惑，谁都不知道钟师傅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见钟师傅慢慢的将一件佩饰拿起来，这才说道，“这些箱子的佩饰都是仿古的，距现在已经有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了，其实这次要你们换成这些佩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们在做出京剧系列绢人后，会选择出一批参选北京中轴线申遗的文创产品，也就是伴手礼。可能你们也知道，这两年对于北京来说是中轴线申遗的冲刺年，这也是我刚才说的想要这个系列的绢人在文化价值上更提升一步。” 钟师傅这样一解释，大家就听明白了。好端端的突然又生出了中轴线申遗文创，杜娟顿觉得肩上的责任大了，这完全是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雨燕一听，却有兴趣，便说道，“中轴线申遗，绢人还能用到这里？这我是没想到的。” “是啊，非遗就要多样化。这几年以来，中轴线申遗一直都是以各类文化融合为契机，非遗更是如此，北京绢人加上中轴线，那就是属于咱老北京的京味文化了，更是应该提倡的。”钟师傅说，“你们这次所要做的这批绢人，在佩饰上用这些仿古的，就更有意义了，它本身的价值就高了一层。” 钟师傅说了这么多，其实杜娟还是没有明白这些仿古佩饰有什么不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年代久远，想到此杜娟便问，“钟师傅，大体的意思我是明白了。这些仿古佩饰有半个世纪之久，能保存至今也是不易，不过在这次绢人的使用上，它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义呢？” “说得对。”钟师傅道，“是有其他的意思，这就要从这批佩饰刚制作完成的时候说起了，大家应该都听过海棠诗社吧？” 文欣嘴里喃喃的念叨了几遍，“海棠诗社？海棠诗社？好像有点印象，但我想不起来了。” 钟师傅随后看向阿木娜和格桑，这一看两人忙紧张的摇头，再看看李维安，一直在苦思冥想，看来结局跟文欣是一样的。 “《海棠诗社》这不是红楼梦里的情节吗？”雨燕脱口而出，却也是勾起了她的回忆，“我记得在1964年，咱们绢人行当的老前辈曾依据《红楼梦》的第三十七回做出了当时《海棠诗社》的这组绢人，而且这组作品还前赴巴黎展览，当时那可是风靡一时啊，好像还获得了总理的喜爱呢。” 这段往事，也只有雨燕知晓一二，年轻一辈对此并不是很了解。钟师傅听雨燕说完，接着道，“季老师说的没错，也就是这批《海棠诗社》的绢人，当时共有八件，她们身上所用的佩饰就是跟这些同时生产出来的。也是因为这批绢人，进而才成立了人形研究小组，也就是后来的人形厂，中国娃娃的称号也由此诞生了，可以说1964年是绢人时代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京华坊一行人听得入神，浑身更有一股热腾腾的血液在流淌着。绢人走出国门，从而定为国礼，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杜娟也知道，接下来的工作不简单，她见到了刚才钟师傅拿起仿古佩饰时，那佩饰松散的样子，要想用这些佩饰作为京剧绢人的搭配，怕是要花一些功夫了。 “钟师傅，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其实您这次带着几箱仿古佩饰过来，意义就已经不同了。接下来的工作我也知道怎么做了，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是这么贵重的佩饰，我还是担心我驾驭不了。”没错，这几箱佩饰是有着特殊的使命，杜娟生怕给弄坏了，仿佛接下来的工作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文物修复。 钟师傅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招呼着之前那几位抬着箱子的年轻人道，“放心吧，杜娟。我这面都给你安排好了，他们都是博物院年轻的文物修复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京剧系列绢人属于是创新、更是原创，所用的佩饰当然也要全新的。这些佩饰年头久了，就需要大家一起把它完善，恢复如新。” “好，等重新修复了这些佩饰，后续在做绢人的时候，重新制定组装方案就可以了。”雨燕说出了钟师傅的精髓 这样一来，京华坊就热闹了。不过在这次提案会中，最有感触的还是杜锋，他一直坐在最后听着，再次被震撼。钟师傅也一早注意到了他，提案会快结束的时候，他看着杜锋意味深长的跟大家说道，也算是做了一总结，“这次提案会，总体来说还是成功的。我虽然跟绢人、京剧这两个行当打交道并不是很多，也是近几年关注的。这两个行业都是日新月异的创新，每天都会有新的东西出现在市场，当然我是做文物修复的，之前的工作按照你们现在的词来说就是宅，可这几年慢慢走出来后才发现，非遗真是百花齐放。可非遗又不能带给我们巨大的财富，留下更多的是成就感，这就足够了。就像我在故宫修复文物一样，当一件旧文物恢复到它原来的样子，那种自豪感是带有使命的。你们从事这行，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是一种勇气。” 钟师傅是在鼓励大家，杜娟本以为自己做的绢人佩饰被否定了，却不想钟师傅给大家来了一个大反转。即便是所做的佩饰当即用不上了，但这一次提案，杜娟觉得更有深意。直到回到京华坊的时候，杜娟还在跟大家津津乐道的说着这事儿。 这一次提案会，雨燕作为一个绢人老手艺人，也被钟师傅给触动了。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绢艺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刚从事这行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绢艺会发展到今天这样，能与各个热门事件相结合。这个时候，雨燕最希望秀芬能看到这一切。想到这里，她莫名的感到一阵落寞。 从京剧院回来，从胡同口到家的距离，第一次感觉这么远。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到家门的时候，她特意向秀芬家看了看，这么长时间了，她在家还是在养老院呢？有日子没见着秀芬了。 在门口发呆许久，雨燕进了门刚要关门的时候，不知是何时秀芬出现在眼前，这对老闺蜜久久对望。秀芬在养老院的这两周，雨燕却感觉像过了好些年。 第三百二十四章 哪来的飞醋:解释 这次的秀芬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憔悴了，雨燕看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忙上前把秀芬请进了屋，“快进来，我刚才还想着你呢，今天院里那面不忙了？” “不忙了，一会儿小天过去陪，听说今天京华坊又一次开提案会，怎么样啊，合作是不是已经谈定了？”秀芬关心的问道 雨燕有些感动又有自责，“唉！先别说这些了。倒是我，一直说要去看看老爷子，可到头来也没去成，秀芬啊我是失约了。” “说这些干啥，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家里老太太来了之后也不轻松吧。”秀芬不想怪罪雨燕，一句话将这事儿给盖了过去。 秀芬这一说，雨燕更无地自容了。她想着刚才提案会成功的事儿，这时是该拿出最大的诚意了，“秀芬，咱俩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正好你来了，我给你说点实际的，过阵子工作室要做京剧系列的绢人，这项目也多亏了你家的小天，才有了今天的成果。秀芬，我觉得咱是时候再重新走到一起了，您的金剪刀也应该重出江湖了。” 前段时间，刚听家里老爷子也这么说过，自己本就有些动摇。秀芬没想到雨燕会开口邀请自己，本是犹豫的她这回是真的纠结了，更有些退缩。想了会儿只听秀芬道，“燕儿，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雨燕知道秀芬在养老院还有顾虑，便自责起来，“嗨！看看我，就想着让你加入京华坊了。唉，我也是一时着急，就想着现在工作室好起来了，想拉着你一起做，是我太心急了。” “好意心领了，燕儿。可能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吧，我也没做好上班的准备。” “你不用上班，到时候你随时来就行，工作室裁缝一把手的位置给你留着呢，你什么时候来都行。”雨燕心怀感激，“小天这来来回回的，给工作室帮了不少忙，要不是你在背后默默支持，京华坊哪能走到现在呢？” 秀芬说，“这么多年了，大家做的不都是非遗吗？有力所能及能做到的，就多做一些。” “是啊，现在他们这一辈，可了不得，想法倒是多的很呢。” 聊完正事，老一辈的人们总喜欢聊一些八卦，秀芬也是如此，“对了，我刚才瞧见你家小锋和那个文欣在一起，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啊？”雨燕惊讶，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能考虑到爱情，最近刚入京华坊的杜锋一心扑在事业上，哪有时间考虑别的，想到此雨燕压根就不信，“不会吧，他怎么会考虑这问题。秀芬，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哪能看错啊，刚才人俩就跟门口聊天呢。” 秀芬说的真真的，雨燕还是不信，“他俩不会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儿吧，应该不会有其他想法，他俩压根也不配啊。” “你说说你，俩孩子要真在一起，那也是好事啊，怎么听你这话像是在反对呢？” 秀芬不知情，雨燕这才说道，“我反对什么啊，你不知道，工作室的阿木娜对小锋有点意思，要按你说的，那阿木娜那姑娘不得吃醋啊。” “哎呦，还有这事儿呢，我真不知道。那你家小锋还挺招人稀罕啊，他什么意思？” “小锋？那孩子就是一闷油瓶，感情上算是一塌糊涂，不知道怎么讨好女孩子，也不知道阿木娜看上他哪一点了。” 秀芬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怕是一早那姑娘就看上你家小子了。你可得注意了，多观察观察那姑娘吧，别到时候伤了人家。” “这臭小子跟文欣走那么近又做什么！不行，回头我得问问。” 秀芬觉察出这问题，为时不晚。但在阿木娜这里已经晚了，在秀芬看到杜锋和文欣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相同的阿木娜也看到了，不过阿木娜看到两人在一起“腻歪”的次数，要比秀芬阿姨多得多。 阿木娜的心里已经起了疙瘩，至少对文欣是这样的。在一间工作室内，这问题就更明显了。 当然，雨燕嘴上虽然说着要问问杜锋，可事后她还是把电话打到了闺女那儿。毕竟文欣是杜娟的闺蜜，有些话说起来会方便很多。 这件事发生偏倚，是在一天清晨。文欣向往常一样提早来到了京华坊，正巧在门口遇到了阿木娜。 “来这么早啊，娜娜？最近没在工作室住吗？” 问完话，阿木娜是头也不回的往里走，装的跟没听见一样。 文欣一个人在身后纳闷起来，“不是，这怎么了啊？娜娜？” 见阿木娜对自己四号不理，一上午文欣都纳闷。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索性直接找了杜娟，一进门杜娟就瞧见文欣一脸不解的样子，“怎么？是不是因为娜娜的事儿来的？” 文欣看着杜娟，“不是……这事儿你也知道？不对，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不就是她没搭理你吗？这有什么难猜的。”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啊。我一大早跟她打招呼，她跟我就像陌生人一样，我想着我也没怎么得罪她啊，不对……娜娜不会还计较之前的事儿吧。”没说两句，文欣就开始胡乱猜疑 杜娟见状，索性就直接告诉了她答案，“你啊别乱猜了，阿木娜不搭理你，完全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弟……” 听杜娟简单说了几句，文欣就明白了，她顿时就乐了，“不是……娟儿，这娜娜想什么呢，脑洞怎么这么大？她不会真以为我跟你弟能处上对象吧，这都哪跟哪啊。这几天你弟不是加入公司，他主动找我聊一些跟公司推广有关的事儿，怎么就被她误解了。” “所以说，现在你明白了？娜娜不搭理你是有原因的。”杜娟说道，“要不等下班了，你去跟她解释解释去？一会儿小锋来了，别再搞出一堆误会来。” 文欣这性子可不是等的，她想现在给阿木娜解释清楚，“不行，我现在就去说。这事儿要是误会了，那我这心里挺不得劲的，这哪来的飞醋啊，必须得解释清楚。”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要不到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把误会说开不就得了。”见文欣火急火燎的，杜娟现在是把不准她的脉了。 文欣执拗，随即起身，“不行，我现在就跟她说了吧，这事儿要不说开，我今早一大堆工作都没法开展。”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花腰带 杜娟还有话说，就见文欣走了。提到感情的事情，她怎么这么敏感？自打文欣来了，杜娟从未过问过文欣感情的事儿，只是猜疑，如今她对感情这样敏感，杜娟越发的怀疑了。 走到工位上，文欣直接把阿木娜叫出来，“娜娜，你过来一下，有件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你说。” 阿木娜信以为真，跟着文欣就出去了。杜娟探头看了一眼，怕这两人因为这事儿再起了冲突，文欣冲杜娟点头，她这才放心。 阿木娜的气还没消，见到文欣和杜锋走得近，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郁闷了几天了，刚到门外阿木娜就直接问道，“欣姐，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吧。” 娜娜说话的时候没有看自己，文欣也知道她心里还憋着气。文欣也不想拐弯抹角，在手机上倒腾了一番，直接说道，“娜娜，你看下手机。” 阿木娜拿出手机，文欣发给阿木娜的都是自己和杜锋这段时间往来的聊天截图。阿木娜一一看着截图，文欣在旁没有说话，静等她看完后，问了阿木娜一句，“娜娜，看完这些有什么想法。” 这一问，阿木娜都不好意思了，可还是犟着性子道，“都是你们的工作记录，这没什么。” “所以，娜娜。我跟杜锋之间没什么，就像这聊天记录一样。他过来是负责市场推广的，我最近跟他走的勤，是因为有工作要沟通。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插别人一杠子的人。” “我知道，欣姐。” 文欣接着道，“今天呢就是想把话说开，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公司，到时候因为尴尬影响工作就不好了。不过……我还要说你一句，你要对杜锋有感觉的话，就大胆去追，不用在意什么规则。喜欢就是喜欢，追就完了。” 阿木娜感情这块的心扉被文欣点破了，可她却失去了爱的勇气，忙摇摇头说道，“唉，算了吧。欣姐，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人家好歹是北京的，我一个外地来的……” 阿木娜所说的这种情况，相信大多数在北京奋斗的北漂都会遇到这种源于本地人的自卑。文欣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北京、外地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娜娜，你这观念也太落后了，那我问你，对杜锋你到底有没有感觉。” 阿木娜没有回答，文欣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开始鼓励阿木娜，“要是真在乎这些，你就应该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杜锋这么有才，是很抢手的。” 文欣推波助澜，成就了这段姻缘。阿木娜本想再请教些问题，却见杜锋正往工作室走来。阿木娜低下头，文欣在一旁着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低什么头啊，你连看他一眼都害羞，后面你们还怎么相处。” “怎么了，这么早跟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呢？”杜峰开玩笑道，见阿木娜红着脸，却也是直言不讳，“娜娜，你的脸怎么了？” 文欣差点儿笑出声来，“真是个棒槌。” 误会解释清楚了，阿木娜决定不再藏着心里的这份感情。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条七彩的花腰带，直接塞到杜锋的怀里，红着脸更为害羞的离开了。杜锋杵在那里，瞬间愣神。半会儿才缓过神，看着手里的这条花腰带，不知所措。 对云南彝族的习俗，文欣还是略懂一些，看着杜锋无措的样子，便问，“知道人家送你花腰带是什么意思吗？” 杜锋木讷的摇头，他觉察出了阿木娜的不对劲，刚才那脸红的样子，却让他怦然心动。 “在彝族，花腰带可是彝族姑娘们的定情信物。”文欣解释道，“所以，你现在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吧。其实你没来之前，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杜锋听了这些天阿木娜一直在吃自己跟文欣的醋，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要说他心悦阿木娜，这种感觉也有段时间了，可自己不愿意承认。杜锋知道自己对阿木娜的感情很复杂，从喜欢到讨厌再到同情，而如今又回归到喜欢，可现在阿木娜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你想想吧，反正看娜娜的意思，她对你是真心的。你要也有这想法，那你也尽早行动吧，这姑娘挺不错的，值得你去疼，我是希望你们双方都别错过了。” 文欣是当着两人的面，把这事儿给挑开了。 只不过这一天杜锋和阿木娜都过得很尴尬，两人心意皆为明了，这层窗户纸还是被捅破了。一天的时间，杜锋都想找机会跟阿木娜套套近乎，可奇怪的是阿木娜见他过来便躲得远远的。 一直到熬到下班时，等大家走完了，阿木娜也回到了工作室的休息室。杜锋紧追其后问道，“娜娜，你今晚就住这里？” 阿木娜慌了神，忙答道，“嗯，最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等找到了我就搬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住这里就住，住多久都可以。”杜锋着急忙慌的说 “好……可我不想给工作室添太多的麻烦，那个……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阿木娜说着正要关门，却被杜锋一脚堵住了门。 他拿出那条花腰带，阿木娜的脸瞬间就红了。杜锋看着她说，“娜娜，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不想辜负你。我也知道这条腰带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阿木娜点头，小声嘟囔，“我要是不愿意的话，干嘛送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意，我……” 脑海中还在胡思乱想着，下一秒阿木娜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她顿然觉得一阵暖流贯穿全身。 他，他吻我了！ “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等阿木娜反应过来的时候，杜锋已经转身离开，阿木娜怔怔的站在那里，回味着那爱情的微甜，她定了定神，欣然而笑。 杜锋跌跌撞撞的出了工作室，到门外后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摸着自己的心，能感到那有力的跳动。怕是今晚，自己要彻底失眠了。 他开始变得心不在焉，不管是吃晚饭还是回到自己屋里休息，天花板上的灯越来越亮，杜锋大睁着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一刻幸福的时刻，心里还在想着自己下午的举动是不是正确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试水非遗短视频 很少有这样失眠的感觉了，劳碌了一天这样睡不着的感觉确实让自己难受。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翻滚，脑海中都是阿木娜的样子，咽了几口口水，嘴皮干干的。他索性起身，出了屋来到厨房。 “真是，好久没这样失眠了。”虽说是失眠了，但困意还是有的。刚出门被这热风一吹，就更显得瞌睡了。还是摸索着去客厅找点水喝吧，客厅里朦胧的亮着灯，这是有人还没有休息？ 可转眼一瞧，那灯又灭了。杜锋来了精神，这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看花眼了？怎料杜锋刚打算进门，迎面快速走来一人，险些撞到自己。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杜锋拉开灯，看着眼前这位，“奶奶？你……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 “臭小子，臭小子！”老太太拍打着杜锋的后背，“你还吓着我了呢！大晚上的干嘛呢，走路都不带出声儿的。” 杜峰扶着奶奶坐下来，“大晚上想喝水了，就来客厅找点水。奶奶您这是……吃夜宵呢？” 桌上正放着半锅粥，还有一碟子咸菜。再看一边的空盘子里，还剩下几个艾窝窝，“吃的还挺丰盛。” “这不晚上吃完饭，出去溜了一圈，走的有些远，这就饿了，顺带垫补一口。”老太太说道，“你这嘛呢，怎么大晚上就渴了，还是说失眠了睡不着啊。” “也有些失眠，奶奶。” “呦！还失眠了？”老太太不知为何来了兴趣，便拉着杜锋到了院里，“来院里说说，怎么了这是。我的孙儿还有失眠的时候？是不是最近工作的压力太大了？” 杜锋又扶奶奶出了院，“奶奶，您这看着怎么像是要听八卦啊？” “哪有？我可不像你妈，从不八卦。”老太太笑着说道，“你这大半夜不睡觉，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想哪家姑娘想的睡不着？” 奶奶就是想听八卦，杜峰这回是确认了，嘴上犟可心里别提有多期待呢，“奶奶，您还说你不是听八卦来的。” “这不是听了你妈说一嘴，说你跟你们工作室的女孩确定关系了？” “没跑，这一定是我姐告诉我妈的。”在长辈面前这事儿被提起来，杜锋还是害羞了，“实话跟您说吧奶奶，这关系也是今儿才确定的，我俩这才刚刚开始呢。” 奶奶一听乐得合不拢嘴，“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弄的失眠了？是不是想人家姑娘了？” “嗯。”杜峰羞涩的点头，“想是有点想，但也担心，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喜欢人家就好好相处，以后的事儿别担心，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的就走的远了。”奶奶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都说男儿早当家，你得先成家才能立业。” 老太太果然是支持杜锋和阿木娜的，如今家里也知道了两人的感情，可杜峰却担心届时真走到那一步的时候，父母会不会同意呢。 刚好趁着奶奶在这儿，杜锋拿出手机，“对了，奶奶。我给您看一东西，您瞧瞧这个怎么样。” 杜锋让奶奶看的，正是这一两天在京华坊拍摄的短视频，自己简单剪辑了一下。他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还没想好要不要发布出去。 “这不是拍的京华坊吗？大家这都在忙什么呢？呦这不娟儿吗？嗨！这清楚，看着小镯子擦的锃光瓦亮的……小锋，这是你做的？”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让老太太眼睛发光。 杜锋想要的便是这结果，自己不放心又多问了奶奶一句，“奶，您觉得这视频真的可以？您可是我第一个观众。” “真行！这有啥不行的。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先看看这视频，看我能不能接受你们年轻人的这种方式？我要是能接受了，大家看着也就没问题了？” “奶，还是你懂。” 杜锋考虑的很周全，这段时间他见过所有大火短视频内容的呈现方式，可他担心的是这类非遗的视频，大家对其的接受度如何？他不能确定，好在奶奶肯定了他，或者说是鼓励了他。 “那我明儿发着试试……” “该发就发，该追就追，别总是磨磨唧唧，不管你是做视频还是谈恋爱，重要的还是时机和自信。”奶奶说，“其实奶奶现在能看到你这种心态，真挺高兴的。你瞧瞧你之前那段时间，整个人就像是蔫吧的茄子。行了，老太太顶不住了，要休息了，你也早休息吧。” 老太太进了屋，这回的杜锋更是兴奋了。转而就给文欣打电话过去，“喂，文欣，休息了吗？” 那头的文欣有些不耐烦，“你做什么！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是又想让娜娜误会我是吗？” “哎呦，的确很晚了。”杜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失眠睡不着。那个想跟你说一下工作上的事儿，就是咱之前商量的短视频推广，前阵子我不是拍了一些素材吗？现在剪了一条片出来，我想着要不咱明儿就试试水，看看视频的流量怎么样？” 文欣应道，“你都剪出来了？这样，你先发我看看，行的话咱明儿就发一波。” 杜锋将视频发了过去，空空等了几分钟后。就听文欣在电话那头赞道，“这做的真挺不错，以前还以为你就是市场营销专业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可以的，杜锋明儿就发这条吧，我一会发你几个标题文案，你参考一下。” “得嘞，那就它了。短视频这块咱没怎么做过，刚好也试试水，好确定后续的推广方向。” “好，这块就靠你了，不过你以后有事儿咱尽量白天说。”文欣道 “行行行，那就不打扰你了。” 夜风比刚才吹得要凉了一些，这回的杜锋没了困意。他看着那条短视频，视频中刚好播到阿木娜彩绘时的样子，他按下了暂停，满含爱意的看着视频中的她。 自打京华坊来了钟师傅带来的这批老配饰后，眼下杜娟的工作就是和钟师傅带来的那几位徒弟还有大家一起修复。这修复配饰的活，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都是经历的几十年的物件了，各自的毛病还不少。 配饰大多都是黄铜和银饰制成的，有的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了，再加上箱内的潮湿，原本金灿灿的金属表面上出了一层浅薄的铜绿，那银色的配饰基本都已经氧化发黑了，成色上的变化才是最不好弄的；那头钗和珠链，多为玉和石的混合物制成，因磨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或是那钗头出现了裂痕，就连拿起它们的时候都需要小心翼翼…… 这一堆一堆的毛病，可杜娟还是有信心修好的。看着钟师傅带过来的这几位徒儿，还有王府文创的人在旁指导一二，杜娟放心了。雨燕倚在门外，看着大家如此忙碌，她不忍心去打扰了。 阿木娜依旧一遍遍的在绢布上画着京剧脸谱，身后就是杜峰，边上传视频边看着她。 文欣时不时走过来跟杜锋对接宣传的事儿，见阿木娜在，随口开玩笑道，“娜娜，给你汇报一下啊，我过来跟你家杜锋商量点宣传的事儿。” “欣姐，你说什么呢。” 阿木娜释怀的也挺快，所有事儿都说开了便可以。两人的对话也瞬间把杜锋逗乐了，文欣盯着他，“娜娜是我姐妹，你可得好好待她，不能欺负她。” “怎么会呢，你就等着我给你发喜糖吧。” 刚确定关系一天，杜锋便如此“大言不惭”，阿木娜假意生气，小声的跟杜锋道，“杜锋！你乱说什么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隐瞒 杜锋和阿木娜打情骂俏的工作，文欣也忍不住调侃一句，“你俩秀恩爱可别影响工作。” “那不会的，娟姐，您放心。我们都是属于事业型的情侣。”阿木娜回道 “行行行，我也不跟你俩贫了，我得出去接个电话。”文欣说完匆忙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阿木娜、杜锋相视一笑，这么长时间以来可能这是最让他俩开心的事儿了。 文欣接起电话，“爸，怎么突然想着要打电话了？这么早的什么事啊。” “欣欣，我来北京了，等你中午下班咱一起吃个饭。”听父亲的声音很是苍老，比起之前听上去没几分气力了 文欣不由担心起来，“爸，听您这状态不对，没事吧。” “我没事，昨晚坐了一晚上火车，今儿刚到北京，就给你说一声。”文父道，“行了，你赶紧忙你的工作吧，中午咱再说。” 还没等文欣接话，父亲就挂了电话。文欣纳闷起来：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啊。一般老爸来北京不都是坐飞机来的，怎么这次改火车了，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文欣担心了一早，这一早对她来说却是很煎熬了。中午刚下班，文欣就赶着往事先约好的餐厅去了。她远远的就看见父亲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等着自己，见自己来了忙招手。文欣还不知道父亲这回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平时最起码都是提前一天告知自己的。走近一看，文欣忍不住说道，“爸，你这是怎么了？” 文父顿了半晌说道，“这不是刚下火车没来得及洗脸，一会吃完饭后我回酒店洗。” “你助理没给您订酒店？”文欣坐在父亲对面，随口问了一句，正说着助理从文欣身后绕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房卡，直接递给文父，转而对文欣打招呼，“小文总也在。” 文欣点头，她看着疲惫的父亲。比起上次见面，脸色苍白了很多不说，完全少了几分精神。父亲怎么会这么憔悴，文欣想急切的知道答案，“爸，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还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平时不都在总公司，不怎么跟你出来吗？怎么这次也来了北京。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助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忙看向文父。文父不慌不忙也知道文欣要问的意思，装的跟没事儿一样说道，“笑话！我身体这么好，还能出什么问题。这次带他过来，也是想熟悉熟悉这里的业务，公司明年会在北京重新布局。” “是这样吗？”文父刚说完，文欣就扭头问助理 助理一愣，他没想到文欣反应这么快。不过自己的这点迟疑，也让文欣起疑了，左看看父亲右看看助理，任性的说，“你俩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助理看上去明显紧张了，可文欣并没有注意到，她觉得以自己以前在总公司的威望，下面的人看到自己紧张是应该的。 不会儿的功夫上了菜，文欣一瞧，满桌子的素菜。文欣更起疑了，直接问助理，“我爸不是爱吃红烧肉？这道菜怎么今儿没上呢？” 文父抢先答道，“嗨！最近减减肥，看看我这肚子上的肉都成什么了。吃吃素菜，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欣欣女孩子更应该多吃素菜。” “不对！”老爸这话听着就像是无中生有，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爸，您就说吧到底怎么了，你一句他一句的，总感觉有事儿在瞒着我。” “哎呀，赶紧吃饭吧，真没事儿瞒着你，我都饿了，赶紧吃饭。”文父说起夹起一筷子绿菜，并招呼助理也坐下一起吃。 这顿饭全程，文欣就一直盯着助理看，助理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觉得文欣都把自己看毛了，“小文总，您别看我啊，文总说的都是真的，可没有一丝瞒你的意思。咱好好吃饭，好好吃饭。” 文欣稍微放了一点心，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父亲还是有事儿瞒着自己。 “怎么样？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最近工作室要开展一个新的绢人计划，现在还在准备中呢。” 文父点点头，开始夸起文欣来，“京华坊这家小公司被你们做的是风生水起，你啊，也算是有自己的事业了，爸啊也就放心了。” “嗯，现在工作室是向着好的方向去的。有空你可以去看看，这回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可来了好多绢艺的前辈呢。” 女儿的邀请，文父很心动，可如今他真的无法前往。就只能苦笑着对文欣说，“等有时间一定会去看看的，这次来北京主要是处理一下分公司的事儿，没几天我就回去了。日程也安排的比较紧，欣欣，看到你这样，爸爸是替你高兴。” 寒暄间，这顿饭算是吃完了。不知为何，文欣更加担心起父亲来。直到父亲起身的时候，那有力的手一把扶在桌子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文欣上前一把扶住，这一看就是不对劲，文欣着急，继续问起父亲来，“爸，您到底怎么了。您看看您都出汗了，还说没事儿。不行，咱得去医院。” “文总不能去医院。”手下助理拦住文欣，可他这一拦，就更让文欣怀疑了。 文欣回怼道，“怎么就不能去医院了，我爸都这样了，你这助理是怎么当的。爸，您这回该说了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来都跟其他不一样。” 助理的视线没有离开文总，仿佛指望着助理能说出些什么。见文欣着急了，文父也只能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告诉她吧，她早晚也要知道。” “我叫好车了，现在咱就去医院瞧瞧，边走边说吧。” 助理小心翼翼的将文父扶上车，就连开关窗户都是助理亲自来。文欣道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文总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这休息日都没过，他说就想来北京看看你。我拗不过，只能跟着过来了。” “心脏搭桥？”文欣大为惊诧，“爸，动手术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没跟我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做这个手术？” 助理在一旁道，“其实文总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所以才……” 文欣更不明白了，她看着助理，“怎么是我？我很少让他生大气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隔阂 “不是这原因，唉，还是我来说吧。”只听文父道，“其实从上次那个黄总觊觎京华坊之后，本想着他回到总部会安分一些。可谁能想到，到了总部后他拉帮结派的，非得要掺和到京华坊的事儿上。在董事会上我跟他们吵起来了，没想到把自己吵进了医院，想想也是可笑，这辈子还动过手术呢。” “黄总？分公司那个？”要不是文父这么一说，文欣就差把他给忘了。 助理接着说，“因为这件事，公司现在分成了两派，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些支持黄总的董事还想着要弹劾文总呢，原因就是因为文总替小文总您说话了。反正我是觉得文总的坚持的正确的，他们都想着用非遗来赚钱，用京华坊来打造自己的品牌。文总反对这个，跟他们吵了不止一次，没想到引起了文总的旧疾。” “旧疾？”这助理完全是来爆雷的，文欣越听越惭愧，自己父亲有心脏病旧疾的事儿，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爸，您这病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文父想说，却戛然而止，“嗨，都是一辈子的病了。这病的事情让你知道做什么，你也不能让它康复了。欣欣，要不咱这会儿就不去医院了，之前在南京做过手术，检查身体都检查好几次了。” “那不行，您脸色那么差，必须看。” 一时半会是肯定拗不过这女儿了，文父只好应了。还好文欣找的这医院不是太远，在车上没十几分钟就到了。 “你陪我爸在这儿待会儿，我去挂号。”一到医院文欣就开始跑前跑后，文父看着女儿，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关心自己了，老泪开始打转。 心中突然一阵绞痛，文父捂着胸口，他知道自己情绪是激动了，可这种痛他根本无法控制。助理见情况不对，忙冲着护士喊道，“护士！护士！快来看看！” 助理一嚷，正在排队的文欣也听见了。转头一看父亲捂着胸口坐在地上，文欣慌了，急忙跑过去，“爸，爸，您怎么了？” 助理无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文总突然就这样了。” 说话间几位护士匆忙过来，把文总抬上担架，直接拉去了抢救室。文欣紧跟其后，一句一句的叫着，“爸，您醒醒，醒醒啊。” 跟床的一位护士问，“他有什么病史？” “有多年的心脏病，最近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文欣说，她很内疚，就是这样的病情，自己也是刚知道的。 刚才还跟父亲在一起吃饭，可没想到这会儿的功夫，父亲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红色的急救灯耀眼，文欣盯着它许久，忽而想起什么，直接跟杜娟拨电话过去，“娟儿，我下午可能去不了公司了，我爸来北京了，他心脏病复发了，这回在医院……” 听文欣的声音哽咽，杜娟急忙说道，“没事，欣欣，你好好陪着文叔叔，这儿交给我。需要我帮忙的话你随时说一声，我随时过去。” “好。”文欣挂断了电话，而今她的情绪，是多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分一秒的等着时间过去。助理见文欣伤心的样子，悄然坐在她身边，默然不语。 文欣问道，“这些年，我爸是不是挺不容易的。你跟着他十几年了，他是不是有好多事情都瞒着我？” “怎么说呢，你在北京的时候，文总是怕影响你的心情，事事都顺着你；你来到北京了，文总是怕影响你在这面的工作，不想让你分心，所以有很多事情，他都自己扛了。”助理心里压着一堆话，早就想跟文欣说了，“其实这些年，公司里面派系太严重了。没有一个是让文总省心的，要不是控制着股权，下面这帮人怕是早就乱套了，文总这些年不容易。” “那他的病呢？” “病了好多年了，身上一直带着药。说起文总这病，还得……唉，算了到时候让文总亲自跟你说吧。” 话说了一半，助理躲躲闪闪的。文欣直接追问，“都到这时候了，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跟我说了。我爸这病到底怎么了……” “算了，我都说了吧。文总这病其实你妈也知道，而且你妈当年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文总有这病，所以才不告而别的。这事儿我刚跟着文总的时候，文总就跟我说过，唉……这些年过去了，他一直瞒着这事儿。” 文欣只觉得浑身瘫软，因为母亲离开的事情，文欣心里一直都怪着父亲，可这事儿到最后了，竟然是这样。但文欣不解，他不理解为何父亲要把这些事瞒着，“可这些……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助理摇头，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更不知道了。 而自己误会父亲多年的隔阂，也终于解开，之前的那些怪罪在她自己看来都显得愚蠢，现在只能静静地等着父亲出来，好好的跟他说一声抱歉。 门推开时，文父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气色比刚才要好很多。文欣上前看着他，忙问医生，“医生，我爸怎么样？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以后可得注意啊，病人刚做完搭桥，情绪方面不能太激动。这心脏上的病，得时刻注意才行。” “好，医生我知道了，谢谢您。” 文欣和助理跟回病房，等医生把父亲安顿好之后，文欣的确是想说那三个字，“爸……我……” 文父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又看看助理，“看这样子，有些事情你是跟她说了？” 助理点点头说道，“文总，小文总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问我了，我是没办法，就只能告诉她了。” “行吧，说就说了吧。”文总自知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事情的真相终究还是要面对女儿的，想到此，他心里也豁达开了。 文欣不想让父亲情绪再激动，她没有再去说过往的事儿，她只是趴在父亲床边，轻声的说道，“爸，这几天我都陪着您。” 助理见状，安静的离开了病房，为这对父女关上了门，他们俩是应该好好的聊聊了。 “不用，这面有他呢。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现在你们京华坊成绩也做的不错，这时候可离不开你。” “可我更不想离开您。” 文父没再说什么，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自己不能再激动了，不能再让女儿担心。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从未有过的轻松 “爸，公司那面情况是不是很不好，我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文欣也没再问母亲的事儿，那对于父亲来说，已经是心上的一块病了。 文父淡然，“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等我恢复好了，我得好好整顿一下。那个黄总，当初就不应该给他机会！没想到防都没防住！本以为给他们留下一丝仁慈，是为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你当时在公司里管的严格，我还不太赞同，可现在想想，你管理的还是正确的。” “爸，其实我现在也不像之前那么严格了，在京华坊大家相处的就跟朋友一样。在我看来，公司要怎么管理还真得看人下菜碟。” 文父认同女儿，“还真是，唉，没想到你来到北京后，连管理方式都会改变，看来在京华坊的确成长了不少啊。” “哪有，爸，都是一步步磨炼出来的。起先在京华坊，我也是按照公司的模式来管理的，但到最后才发现，京华坊并不适合这套管理方式，所以我才……” 文父点头，陷入沉思，可能对于他来说，是时候该想想公司的这几根老油条应该怎么去管理了。 文欣看着父亲，刚才助理说的那句话，她已经上了心，决定还是问问他，“爸，刚才那位助理说的都是真的吗？” “说的什么啊？我生病的事情？这当然是真的了。” 文欣顿了会儿，道，“那……关于妈知道你生病的事儿，也是真的吗？” “这小华，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文父责备起来，而后又道，“你妈妈的事情，我本想瞒你一辈子的。早知道这件事我就不告诉他了，没想到连这他也跟你说了。” “爸，您别怪他，他也是好心。” 文父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好心，跟着我十几年了，在公司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也算是跟我走过了风风雨雨，罢了罢了，说就说了吧。” 文欣完全不理解父亲的隐瞒，她不知道父亲为何瞒着自己，“可……爸，这些话您也应该跟我说的，您瞒了这么多年，让我一直都误会您，要不是您的助理今儿说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说什么？都是上一辈的事儿，这都是我跟你妈妈的事情，又有什么可说的。原本这件事是有告诉你的想法，可你后来不也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想想还是算了吧，别影响你心情了。” 文欣经历婚姻的事情，她也从未提起，也只有现在跟父亲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这件事才有被提起的必要。而她又不想让父亲说出这件事，便还是说起了母亲的事情，“爸，妈的事儿，您应该跟我说的。” “你妈有她自己的选择，再说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件事啊也该释怀了。”文父感叹一声道，转而还是为女儿担心，“其实欣欣，不管怎么样，爸还是希望你能开始新的感情。以前的事情该过去就得过去，当年你妈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恨了她一段时间，可后来想想何必呢？人都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文欣没有说话，父亲提出的建议她也权当做思考。不过这次跟父亲这样聊天后，那原本存在于父女之间的隔阂已经消除了。 “得了，不愉快的事儿咱也不说了。欣欣，没事就先回去吧，工作室不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忙活？工作要紧。” 文欣有自己的安排，便道，“爸，今晚我留在这里陪您，您可不能拒绝。” “回去吧，我这面真没事。” “不行，您刚脱离危险期，住院这段时间还是我照顾你吧。工作室那面没事儿，我跟娟儿已经打好招呼了。” 父亲肯定是拗不过女儿的，也只好答应。出了病房，文欣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她从未这么轻松过，这烦心的事儿在她心头盘踞了数年，今儿总算是有了一答案，文欣很是满足。 都在忙着父亲的事儿，文欣没来得及看手机。这一瞧，光杜娟就打来了四五个电话：不好，她一定是着急了，得赶紧给她回个信。 文欣忙把电话拨过去，却不想杜娟那头是秒接，刚接起来就听杜娟道，“天呐，您可真是我的姑奶奶，这回才接电话，大家都担心叔叔呢，怎么样了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爸就是情绪太紧张了……”文欣说罢试探着问杜娟，“娟儿，我爸现在还在住院，可能还要在医院待几天，这几天我能不能下午请假。” 杜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可以啊，哎呀欣欣，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在医院就好好陪陪叔叔，工作上的事情就先放放吧。” “唉，眼看着京剧系列绢人就要开了，我这次是给大家拖后腿了。” “你要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啊。”这文欣什么时候跟自己客气过，这突如其来的客气，确实让杜娟有些不习惯了。 文欣却也识趣，直接道，“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就知道你最好了。那这样娟儿，这几天工作室要有什么事儿的话，你直接跟我打电话就行。还有，你自己也别太累了，这工作可不是一两天就完成的。” “我知道。”杜娟道 可说句实话，文欣这一走，公司运营的事情就落在了杜娟身上。现在唯一好的一点是，文欣把市场推广的事情安排给了弟弟杜锋，多少能帮自己一些。可就因为此，一整天下来，杜娟还是觉得心力交瘁。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家门，没扒拉几口饭，杜娟便先回屋休息了。引得雨燕纳闷起来，还以为杜娟身子不舒服呢。杜娟刚洗漱完，雨燕就跟外面敲门，“娟儿，休息了？今儿怎么这么早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妈。”杜娟打开门，“我身体没事儿，好着呢。就是今儿工作有些忙，估计是给累着了。” “怎么回事啊？京剧绢人的周期这么紧张？” 杜娟道，“没有，妈。文叔叔来北京了，可刚一来就住院了，文欣也请了几天假。” “啊？”雨燕惊道，“怎么成这样了，她爸看着身体不是挺好吗？怎么还有这病呢？那现在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期没有？咱要不去看看吧。” “脱离了，放心吧，妈。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等明后天我看看工作室谁有空，到时候去看看。” 第三百三十章 三顾大清:徽班进京 “那行，脱离危险了就好。那到时候你们要去的话，记得喊上我啊。欣欣这孩子对工作室帮助挺大的，她请假就让她好好陪她爸，你没事儿也问问，要有什么帮忙的，直接吱声就行。他爸又不常住北京，跟这儿也是没着没落的，真有需要的话，咱就帮一把。” 杜娟答应，“行，我知道了妈。这些我都跟她说了。” “得，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赶紧休息吧，欣欣这几天请假，你也别太累了，作息还是要安排好才行。”雨燕说罢出了门。眼前的床，对于现在的杜娟来说就是温柔乡，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了。 耳边是一阵微风，这微风和煦，听着似曾相识。 看来又要开始做那个梦了，杜娟自知已入了梦境，这才几日，这梦境来的有些快了。记得上回还是误关在庆王府之后，被封管事救了出来。那夜已是深夜，夜风正劲，可在这儿却怎么只有微风，而且还有几分暖意在呢？ 杜娟正想着这些，听闻一曲老戏段子唱起来，“到今天才晓得夫人心狠，可怜我只落得有话难云。诉不尽心内苦珠泪滚滚，想必是我的儿他又要复生……。” 这戏段听着有些生，这唱词杜娟也从未听过。闻声而看，眼前变得清晰。庆王府的大戏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起来，台上一位戏子正唱的起劲，瞧这装束打扮，倒是新颖。如今恭王府还称为庆王府，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戏班子？ “真没想到啊，这次徽班进京带来的曲子还是很精彩啊，咱们带娟娟过来，看来是来对了。这刚从庆王府出来不久，也算是给她散散心。”说话的是……爹爹，“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听的懂这出戏。” 杜娟扭头一瞧，确实是爹爹，正跟娘聊的开心呢。一听爹爹质疑自己，娘立马就出来护着自己了，“你这话说的，这《红楼二尤》有什么听不懂的。徽班进京，这出戏可是最精彩的。” 徽班进京？杜娟拼力去想，对大清的历史了解，但对这段事儿，杜娟也只知皮毛。真没想到，自己能见证这个时候，也正是四大徽班进京后，随着时间的发展，各类的曲目才慢慢确定下来，可以说徽班进京是老北京京剧开始兴起的一个象征。杜娟看着台上的演出，热泪盈眶，更看得入神。如今自己在做京剧系列绢人，可能是白天想这事儿太多了，连做梦都成了印记。 戏散了，杜娟本想着散了后应该回到府中，毕竟看戏的时候一直未见灵儿，她应该是在府中。可不想刚出了大戏园的门，灵儿就在门外等着自己。 “灵儿来了？”娘亲跟灵儿打招呼，而后对杜娟说道，“娟娟，你就跟着灵儿回去吧，我们就先回府了。庆王府祭祖大典提前三日，时间尤为紧张，你可得抓紧时间练习啊。” 又重新回到那片竹林？都彻夜练习了，难不成还是自己的技艺不精？看来我这次来，要做出点新鲜的东西让封管事瞧瞧才行。 待爹爹娘亲都走了，杜娟突然想起刚才娘亲说的话，便问灵儿，“灵儿，刚才我娘说祭祖大典的日子提前了三日？这是为何？” 灵儿道，“我问过我娘了，我娘也是按照王府的命令办事。不过我觉得这跟这次徽班进京有关系。” “这还有关系？”杜娟想不出互相的联系，“咱们为了祭祖大典做绢人，怎么会跟徽班进京还有关系？” “听说这次徽班进京要在这里待个把月，更要在王府演出数日，可能是怕时间冲突吧。不过咱们真得抓紧时间了，偷偷给你说个事，我娘已经列出了一批待淘汰的名单，具体是谁她没有跟我说，不过一个劲的叮嘱我俩勤练习，我有点担心……你说，这名单里会不会有我俩？我娘亲在这块，那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灵儿说的心惊胆战，可杜娟完全不担心，她安抚着灵儿的情绪，“灵儿，这件事你就别多想了。咱们尽管做自己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谁能知道，最后的一个名额会花落谁家呢？其他府里的也在觊觎这个位置，那要是能进入花儿作，这一辈子的事情就不用发愁了。我是怕这其中，又会有人使坏。” “可能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别出心裁的算计一些东西。咱们尽管做自己的就可以了，到最后不也是用绢品来说话的？” 听完杜娟这番慷慨陈词，也把灵儿的激情给调起来了，“你放心，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跟着你的。” 其实看完这场戏后，杜娟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她深知梦境与现实相通，倒不如将计就计呢。说实话，前些时日自己在庆王府不管再怎么用功，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竹院还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倒是多了四位值夜的丫鬟，看来上次被误锁在这里后，引起了王府的重视？ “对了，我娘给所有人都换了房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原本大家是住在竹院的，一个人住的空间看上去小了一些，可这回一切都不同了，灵儿带着杜娟来到新的住处。这里却换成了两人一间，房子里的空间也比往常大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就连大家平时习作绢艺的工具，也搬到了这里。 杜娟正看着那些发呆，灵儿说道，“这些也是王府的意思……说方便咱们随时练习，这样就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因为自己被误关在竹院，王府的人就做了这么大的改动？这应该不是封管事能做到的，如果这一切的便利都是为了自己，那在这儿偌大的王府中，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的关注自己呢？ “王府的意思？”杜娟嘴里念叨着，“灵儿，可知道这府里现在还住着其他人？不，这竹院还住着其他人？” 杜娟这么猜，是因为从刚入竹院到现在，不管是这里是守卫还是丫鬟，只多不少。这一处荒凉之地，哪会有这么多的下人看着，即便是竹院屋里的这些陈设，比起戏园子来说，都不是很值钱。那也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这竹园住着其他人，此人或身份尊贵，或是王亲贵胄。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三顾大清:京服绢人 “其他人？”灵儿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吧，总不能王爷住在这里吧。” 那不可能，杜娟也想到，自己这是想什么呢，是不是清穿剧看多了？白天听完了《红楼二尤》，杜娟自就有了灵感，尽管竹院里还有一些未解之谜，可眼下对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做好绢人，争取入了花儿作。这样的野心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可眼下自己的想法一个人也是完成不了的，还好有灵儿在。灵儿也说过，不管以后怎么样，都会跟着自己。 “灵儿，进入花儿作要做的新绢人，我有一些想法，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完成？” 灵儿答应的痛快，“那当然可以了，我一直都想学习绢艺，要不是你的话。上次比拼我怎么能跟着你沾光呢？有什么吩咐，姐姐直接跟我说便是了。” 杜娟关起门，毕竟灵感这东西，杜娟还是怕隔墙有耳。关上了门，杜娟这才跟灵儿说道，“如今徽班进京，早上这出戏，却让我学到了一些。眼下我们做出来的绢人，形态单一，布色也单调。我想用京剧华服穿在绢人身上，灵儿你觉得这想法如何？” “姐姐说的是，而今其他府中的闺秀们定想不到此举。只是要京剧华服的话，应是需要上等的丝品才行。” “这个妹妹不用担心。”杜娟早就盘算好了，她从腰间掏出两个荷包给灵儿看，“你看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这荷包的布料丝品，不正是做京剧华服的好布料？” 灵儿一瞧，这俩荷包正是平日里杜娟带在身上的，用品更是上等的蚕丝，要说当时徽班进京的角儿所穿的成衣面料，也大概是这样子了。见了这荷包，灵儿不同意，“姐姐，这怎么可以。这荷包是您身上最珍贵的物件，怎么可以用作绢人的衣服呢？” 灵儿爱怜惜物，可杜娟不这么认为。这本就是梦境，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丝品，一定要用到关键的地方才行。可对灵儿不能这么说，“没事儿的，灵儿。荷包没了还可以再做，但我们要失去了这次机会，就怕进不了花儿作了。” “可……可这也太贵重了。”灵儿就像是识得这荷包的价值，“姐姐，您这荷包以蚕丝绣制，金银线穿针，上还有四颗翡翠珠子，这要是拆了，就太可惜了。姐姐，要不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杜娟坚持自己的想法，“没事儿的，灵儿。不用担心这些的，进入花儿作不都是咱们所希望的吗？” “但也不能……”灵儿正要说被杜娟打断。 只听杜娟道，“哎呀，我的好妹妹，真没事。你放心吧，爹爹娘亲还会给我新的荷包呢。” “不行，姐姐……”灵儿说着把自己的荷包摘下来递给杜娟，“我能走到现在也是因为你的帮助，现在你还要带着我做新的绢人，妹妹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我这荷包算不上最好的，但姐姐你一定要收下，这样我才能心安。” 杜娟将灵儿的荷包推了回去，“你这是做什么，你的荷包干嘛给我？拿回去吧。” “不行！”灵儿的小性子也上来了，一个劲的把荷包塞进杜娟手中，“姐姐，你要是不收下，那我就不跟着你做绢人了，我……我就退出！” “哎呦！灵儿，你还威胁起我来了？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淘啊，我收下还不行吗？我还想你跟我一起进入花儿作呢。”来来回回的推搡，杜娟终究败下阵来，无奈下只能收了灵儿的荷包。 两个荷包裁裁剪剪，没有了荷包的样子，剩下的便是两块蚕丝布料。灵儿看着依旧觉得可惜。而当全心忙碌起来的时候，两人都忘了这些事儿。之前杜娟在花儿作有做出几件像样的绢人，这回虽然只是换一件京剧华服，可真要赶制起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日夜交替，杜娟不知道在这段梦境里待了多长时间，她知道醒来也仅仅是一夜之梦。做京剧华服，对自己来说更是得心应手。梦境刹那的转瞬，一件穿着京剧华服的绢人就站在眼前了。 怎么看上去比在京华坊做的要逊色很多？难不成到了这儿，自己是绢艺后退了？杜娟对自己一向要求很高，在梦中更是如此。但灵儿不这么看，熬了几天几夜，看着眼前穿着华服的绢人，她觉得这是极品，“姐姐，这绢人已经很不错了。穿着这身京剧华服更是得体，肯定能通过我娘的眼睛。” 这几日大家都在自己的居处练习，封管事也给足了大家时间。等诸位闺秀的绢品展示时，杜娟拿出自己的京剧华服绢人，的确让封管事大开眼界。其他的闺秀们议论着，都不由得夸赞起来。杜娟还纳闷呢，记得上次在花儿作习作的时候，自己如身陷囹圄，四处皆为算计。这次为何如此平静，大家那番“争斗”的心好像不在了？ “给了你们将近七日的时间，可你们交上来的绢品还是这么不值一看！”没想到，封管事看完所有的绢品后，竟然发了火，“都不知道你们平日里学了什么！看来，还是我这管事太纵容你们了。” 其他人做的真有这么差吗？杜娟看向其他桌案上陈列的绢人，还可以看得过去。可她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呢？杜娟不解的问灵儿，“你娘这是怎么了，大家做的绢品比上次可好太多了。” “她当然知道好太多了，她每次难以做选择的时候，就会发火，姐姐就等着吧，她心里自有答案。”也对，还是自己的闺女了解自己。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在台下徘徊了许久的封管事，也总算是上了台。看着大家，最终还是说出了待入选的绢人，“这一次你们的比试，是比较自由的。绢人应该怎么做，佩什么绢饰，穿什么华服，全在于你们自己。只是给足你们自由，并不意味着你们就要胡乱搭配。花儿作的绢人本是严谨，可我看了你们有的绢品，那做的真是牛头马面，要你们自由搭配可没让你们胡乱搭配。” 台下安静至极，杜娟担心：封管事是不是在说自己，给绢人穿上京剧华服的方式，本就是从现代而得到的灵感。大清虽然比宋朝开通，可自己这番创新是不是也太前卫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顾大清:王府神秘人 听封管事接着说道，“不过，在这次绢品比试中。有三位的绢品可以上榜，那些做的牛头马面的，我在此就不点名了，希望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好问问自己，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这行！” 这次花儿作揭榜的方式，跟上次不同。这回是直接张贴在竹院门外，这可不是封管事的性格。这么一来，杜娟都不敢去看了，怕结果让自己失望。不过灵儿不在乎这些，封管事命人刚贴完榜，灵儿就跑过去看了 杜娟心里也焦急，她等待着灵儿回来，京剧华服的作品到底入不入封管事和其他师傅的眼，杜娟不清楚。 “姐姐，中了！中了！”是灵儿的声音，听到这个消息后，杜娟才有胆量前往门外。她和灵儿簇拥挤在门外，大清这么多府邸，这轮筛选后，所入选的闺秀只有三家的。 看着自己和灵儿的名字出现在榜单，杜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身后却有异样的声音，“封管事是灵儿的娘，杜娟又跟灵儿关系不一般，她们不上榜谁上榜啊。 “是啊，从上次到现在一路晋级，都是她们两位，真不知道她们是哪来的狗屎运。” 杜娟听在耳中，不去理睬，本以为这回来到大清后，一切便平静了下来，却没想到在名利下，她们那熟悉的嘴脸又出现了。 灵儿气不过，一扭头就冲着大家嚷道，“是谁乱说的，给我站出来！我们都是通过努力一步步来的，你们在胡说什么！自己学艺不精就妒忌别人？怎么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原因！” 灵儿吼这一嗓子，人群中却无人反驳。杜娟回头一瞧，她也找不出刚才说话之人。大家脸上表情各不一，有对落榜的失望，有对命运的不公，有对赛制的愤恨。她忙回头，如今这样的态势，让她更担心了，她们会不会因为眼红而报复？杜娟不敢往下想了。 回到居处，杜娟不知是喜是忧。反倒是灵儿没有想这么多，却也知晓杜娟的心情，“姐姐，你放心好了。今天的结果也并不是我娘亲决定的，那是庆王府上的人决定的，她们就是有什么异议，那也不敢乱来的。咱们这次上了榜，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灵儿安慰，杜娟自然心宽。正思忖着后续的事儿，封管事就直接进了屋，只听她道，“未必是好事。” “娘？你怎么来了。”灵儿追问，“为什么不是好事？娘，难不成真有人要乱来吗？” 封管事摆手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今天你们的这件京剧华服的绢人，赢得了大家的喜爱。虽公示了榜单，却未排名次，可要排名次的话，这件绢人排得上第一。” “娘，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榜上并未排名，您突然说我们的绢人排第一，这要让外人听去，怕是会引人猜疑，而今本就有人在说三道四，说我们上榜来的不光彩。” 封管事笑道，“还真没想到啊，灵儿，你去杜府的这段时间，心眼倒是长进了不少，没之前那么傻呆傻呆的。” “娘！” “好了，跟你们说点正事吧，这次榜上的名次也不是我排的，是王爷府的人排的。他大赞你们这次京剧华服的想法，却也说出了美中不足。”封管事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是直接说了吧，其实现在在王爷府住着一位神秘客，他精通绢人脸谱彩绘，说这次咱们绢人脸上的彩绘就逊色一筹。” 的确，除了雕模倒模外，绢人的彩绘在现实中可是阿木娜的活，自己可不就逊色一筹？怎么自己把这点给忽略了？想着到了如今，自己的绢艺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可还没当自己骄傲，彩绘不精这点倒是被这位神秘人一下就指了出来。看来在此，还是要细心研学，想到此杜娟便主动跟封管事说道，“封管事，绢人彩绘确实技艺不精，在祭祖大典开始之际，我是不是还有机会精进一下？” “啊？姐姐，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你已经很厉害了，咱们不都已经取得名次了？”灵儿没想到杜娟会突然有此想法 杜娟跟灵儿认真的说，“灵儿，取得名次只是证明自己能力的一种方式。绢艺深邃，我们要学习的还很多。在绢艺中，我们有自己擅长的，也有不擅的。那些擅长的，是证明我们能力的；而不擅长的，便是我们去学的东西。其实这次京剧绢人脸谱的彩绘，我已经很用功的在画了，却还是被看出了不精之处，往后的日子这么长，何尝不去好好深学一番呢。” “哇，姐姐，你讲起大道理来还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封管事在旁道，“灵儿，听听……你还是得多跟杜娟学学，看看人家这份执着。” “我知道了，娘。就知道天天说我，我学还不行？” “封管事……”杜娟请求道，“您口中所言那位神秘人，如若方便，我倒是可拜他为师。” “你如此好学，我也只能替你寻问一二，他身份特殊，神出鬼没，就怕到时没时间去教你。”听封管事口风，却好像知道此人身份。杜娟还想深学的原因还有其一，则是这位神秘人的身份了。 灵儿好奇的问道，“娘，您说的这位王府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连名字都灭没有？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跟您一起教我们绢艺呢。” “灵儿，你就别管这些了，你还是静下心好好练习你的绢艺。只有真本事才能堵上她们的嘴，你是我的女儿，她们不敢说什么，可保不齐背地里说说三道四。” 封管事回避了神秘人身份的话题，她更清楚大家对杜娟、灵儿两人的非议。 灵儿气呼呼的说道，“我看她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好了，你们早些歇息，等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你。若这次你真能跟着他学习，那你离进入花儿作就真的不远了。” 封管事刚离开，灵儿便道，“姐姐，您要再努力，我怕是跟不上您了。您可得多教我一些绢艺才行，我一定要让那些人看看，我自己是可以凭本事进入花儿作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三顾大清:参见贝勒爷 “我们都是这样的，凭自己的努力入花儿作，灵儿你一定能行的。”杜娟鼓励灵儿，却也对自己的技艺不精而后悔起来，“就是没想到，在这里我的技艺一般，真怕后入了花儿作难当大任。” 灵儿立马说道，“姐姐，你不能这么想。在我眼里你已经很优秀了，你要是没了信心，我真不知道在这里谁还有资格呢。技艺不精没什么，明日我娘不是说带我们去见那位神秘人，他真如我想所言精通彩绘，那他给我们指点一二，也是幸事啊。姐姐，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变好的。” 果然第二日，封管事如约带着杜娟、灵儿两人从竹院出来后，却绕到了竹院后，在一处小门进去。小门的布置跟前面是一样的，进出的门洞都是掩映在竹林中。灵儿忍不住问道，“娘，这是竹院的后门吗？我们为什么不从前门进去？” “嘘，在这里就不要说那么多话。”封管事提醒道 进了小院门，是一条幽暗的小路，两边各是花木，看这之后却有一种“曲径通幽处”的直观感，只不过这小道两侧都是一些劳作的人，他们有的在道边砍木头、有的坐在矮凳上看着三人。杜娟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迎面走来一位挎着竹篓的女子，这人不正是之前的那位丫鬟？ “她怎么会在这儿？”杜娟喃喃自语，“她不是负责看守竹院的？怎么会出现在后门？” 封管事说道，“她就是那位神秘人的丫鬟，自然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们知道这次要见的人是谁了吧？” 封管事说罢，杜娟直冒冷汗，难不成真如自己之前猜的一样，在这竹院里还住着别人？不过看封管事口中所说，这位神秘人的身份不简单。 小道尽头是一处如柴房一样的院落，院落是用低矮的篱笆围起来的，里面种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未到房前，这花香就已经入了鼻，还真是“柴房花木深”，没想到这竹院后还有这样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雅致呢？ 三人的脚步声，惊扰了院中的人，只见一位梳着长辫、身着青蓝素衣的男子，走到院外。见了封管事便直接问道，“前面来人可是花儿作的封管事？” “在下花儿作封无花，参见贝勒爷。”封管事这一下跪，杜娟、灵儿差点儿就没反应过来。杜娟心里更是惊诧：好家伙，这里还真能遇到贝勒爷？难不成那些清宫剧的戏码要在自己身上上演？不会吧，那这会不会是一位花儿作的绣娘与王爷的故事？ 不不不！想什么呢，这压根就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可在下跪的瞬间，杜娟还是忍不住看向这位贝勒爷，身高七尺其样貌更是不凡，不对，他这面相看着怎么像一个人？对，他挺像柳天的，什么情况不会这么巧？ “起来吧！”这位贝勒爷听着有些不高兴，杜娟定睛一瞧，这位爷正盯着自己呢，见杜娟目光躲闪，爷便说道，“封管事，这两位就是你带过来的人？” 这种场合压根没有杜娟、灵儿说话的份儿，灵儿本以为虽跟着杜府，那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没想到今儿娘带着自己来见了贝勒爷，一时半会她更是一言不发。 封管事继续回道，“回贝勒爷，这位是杜府的杜娟，也是目前待选进入花儿作的，这位便是小女灵儿。” “哦。是这样啊。”贝勒爷直接说道，“那这与之前你带来的那两位有什么不同？怕是一个是你女儿，一个是你女儿的朋友？” 贝勒爷一口就说出了杜娟和灵儿的关系，封管事暗想：果然，贝勒爷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他这里是根本没办法隐瞒任何的。 封管事回道，“回贝勒爷，之前带去的两位与杜娟是这次绢人比试中脱颖而出的三位，小女灵儿独爱绢艺，在这次祭祖大典刚开始的时候，便跟着杜娟学习，这次带她们二人前往，也是想要跟贝勒爷请教一二，还望贝勒爷指点。” 贝勒爷冲着屋内喊了一声，“来人。”随后一位丫鬟拿着一个木箱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却正是杜娟做的京剧绢人。杜娟一惊：我……我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封管事？ 只听贝勒爷说，“封管事，这件绢品是你交付于我的，同之前的两件一样。但这件绢品上，却有不一样的东西。” 贝勒爷说罢看向杜娟，认真的问道，“杜娟，这可是你做的？你是怎么想到用京剧华服作为绢人的衣裳？” “我……”杜娟一时语塞，这该让我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去跟爹爹娘亲看京剧，由此产生了想法才？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回贝勒爷的话，小女是因为去大戏院看戏，才有此想法，故而想尝试一下，才有了京剧绢人。” 贝勒爷点头，而后说道，“嗯，你的这个想法甚好，但你可知道，小王对京戏一直有很深的钻营，你这样算不算是投其所好？” 果然，清宫里都是这样的算计。杜娟想：自己突发灵感也算是投其所好？这位贝勒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贝勒爷，小女绝无投其所好的意思。小女只是想在原有的绢人上有一丝自己的想法，徽班进京是件大事，是值得记载史册的，小女想用这种方式，让大家记住徽班进京这件事。”杜娟回道 贝勒爷将木盒收起来，扬了扬手，手下丫鬟便拿了回去。而后笑道，“封管事，你手底下的徒弟都挺有自己的主见啊。也好，花儿作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杜娟有自己的想法，想必在花儿作也会有一定建树。” “谢贝勒爷夸奖。”封管事道，“在下知道贝勒爷这些年以来一直专注于绢人绢品，以前您在花儿作的时候，带着我们做出了很多物件。都说您心灵手巧，所以此番带着杜娟和小女前来，也是想让您指点指点。” 说到正题，可贝勒爷却有些退缩了，“要说指点？就不知道她们二人有没有天赋。封管事，你此前带来的两人，虽在这次比试中获得名次，可小王看她们二人，有真本事的却无耐性，有耐性的却无半点本事。如今这大清，能工巧匠是少，多的都是些沽名钓誉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顾大清:习作彩绘 封管事完全不知道，与杜娟获得前三的另外两名闺秀，在贝勒爷这儿却未得到认可。可封管事想给杜娟和灵儿争取这个机会，看来要费一番口舌了。 “贝勒爷，我们自知才疏尚浅，可我们也有信心加入花儿作。我们也知道，进入花儿作才是一个开始，我们想多习多作，还望贝勒爷成全。”没等封管事说话，灵儿倒是斗胆一言，封管事怕她说错话，忙在一旁使眼色。 见灵儿莽莽撞撞的，杜娟上前也接着说道，“贝勒爷，绢艺十八般武艺，并非样样精通，小女也自知自己在彩绘上学艺不精，画功着实一般，也正因为此，才想让自己更进一层，虽精进不是一时之快，可多加习作，应当问题不大。” “哈哈哈……”贝勒爷大笑起来，“如你们所说，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有兴致给你们指点一二。” 这么快就同意了？杜娟不相信，反复确认，“贝勒爷，您说的都是真的？您真愿意教我们？” 贝勒爷点头，“小王愿意教，并非是你们的绢人技艺。其实我见过绢艺好的，也有极差的，技艺如何是一方面，本王看重的是你们的态度。你们大有不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一点本王在府里可是很少见了。任何技艺，追求的就是真，求学要真，而你们的态度，更重要。” 见事情妥当，封管事替两位谢过贝勒爷，“贝勒爷如此宽厚识才，在下谢过。” “好！那就从明日起，你们二人专门来这里学习。现在离祭祖大典吉日将近，你们可要多下功夫了。” 贝勒爷算是答应了教杜娟、灵儿二人，灵儿心大，坚信自己一定能学好。可杜娟心里担忧起来：不管在现实还是梦中，绢艺这块对彩绘本就不精，这回贝勒爷出面，自己能学会吗？可在大清，这样一位贝勒爷成了自己的又一位师傅，这贝勒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杜娟一路上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居处更是不解。一个人坐在床上思忖，灵儿就像是打了鸡血，兴奋的不行。见杜娟闷闷不乐，忙上前，“姐姐，你怎么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啊。贝勒爷都答应教我们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咱们进花儿作一定有希望。” “话虽如此，但灵儿，我在想你说他是大清的贝勒，怎么对女红这么了解？还有封管事说他以前在花儿作，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娟一连串的问题，不过灵儿才算是问对人了。灵儿道，“其实……关于这位贝勒爷的事儿，我之前听娘亲说过。这位爷是庆王府最小的世子，年幼多病体弱，少时三天两头都得服用汤药。可等这位贝勒长大，自己独爱古玩书画，大考时又考入了翰林院，但他放弃功名，继续钻营古玩书画，后王爷见他执迷于此，便直接要他来管理花儿作。这绢人本就是王公贵戚所把玩的物件，贝勒爷钟爱于此钻营多年。” “原来如此。”杜娟解了惑，只是这大清，所有王爷贝勒都专注于争权夺位，这位深居竹院的贝勒爷，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想到这儿，对这位贝勒爷，杜娟却有几分钦佩。 可后面习作的日子，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贝勒爷首先给杜娟、灵儿教的不是别的，正是彩绘。前日封管事带着二人仅仅在门外，可真要学习了，这贝勒爷的居处，二人便要叨扰一番了。 一笔跃然在纸张，几点淡墨点山河。艳阳东升入深海，只叹惊鸿一棵松！一进门，这张大幅画作展现在眼前，杜娟、灵儿都被这画作所惊讶！ 还未等仔细观赏，那位熟悉的丫鬟便走来，“两位，请吧。爷正在书房等你们二位。” 入了书房，若说是书房，倒不如说贝勒爷这书房是一间偌大的陈列室，书房很大，在竹院前面完全就看不到这样的空间，这后院确实别有一番天地。书房里摆放最多的是木质的陈列架，古籍、书画、青瓷、绢品几乎摆满了整间书房。听着二人进了屋，贝勒爷的声音便先到了，“来这面……” 寻声过去，见贝勒爷正在书房中间作画，那是一张很大的案牍，摆放着上好的纸砚。再看这书房，可不止杜娟和灵儿，先前和自己一起入了前三的另外两位闺秀，正坐在一旁的小案牍上，埋头做着什么。 “你们就坐她们对面吧，先熟悉熟悉。” 这还没有请安，直接坐下合适吗？杜娟想着便给贝勒爷作揖，“见过……” 哪知贝勒爷摆摆手，直接说道，“在这里，本王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不用在意这些礼数。练好你们的本事，让花儿作录用你们，这就是最大的回报。” 果然讲究！杜娟心想。按照贝勒爷的吩咐坐下，摆在眼前的却是一个巨大的色盘，上面的颜料让杜娟眼花缭乱，她突然间有些迷乱：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色盘看着怎么像现实中的色盘？在大清就有这东西了？再看色盘一旁，堆积了差不多约二十支的毛笔，杜娟突然想到，这不是我在大学时候学的色彩课？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贝勒爷道 丫鬟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几叠纸，分别在在座的四人发放。杜娟拿手一摸，这哪是什么纸，是绢布！看着眼前的这一摞，足足有五十张之多。 就听丫鬟接着说道，“按照爷的意思，最后一张就是你们要习作的样画，你们什么时候画像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到那时你们也差不多学成了。” “天呐，这要画到什么时候？”灵儿在旁小声道 杜娟安静的取出最后一张，上面这图案自己甚是熟悉，竟是一张京剧脸谱！这梦做的怎么……杜娟细细回想：这活还真是阿木娜的活，可自己真的能画出来吗？ 算了，照猫画虎应该没问题的。杜娟给自己信心，可正当画的时候，杜娟才发现，这要比想象中的难很多。绢布浪费了好几张，都以失败告终了。这时，贝勒爷的丫鬟又说了规矩，“如果诸位画到最后一张，还没有画好的话，那便出局了。” 再看其他两位闺秀，浪费的绢布更多，只听其中一位问道，“禀……我，我能先在宣纸上画吗？等画好了再腾画到绢布上？” 丫鬟凌厉的眼神看着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三顾大清:来自贝勒爷的关心 这位闺秀没有说什么，只是谁都没想到。在贝勒爷的眼皮子底下，她堂而皇之的作弊。丫鬟明明拒绝了宣纸腾画的要求，她还是耍起了小聪明。将样稿放在宣纸下面进行描边腾画，可刚没画几笔，等她抬头的时候，那丫鬟就站在了眼前。贝勒爷一个人作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闺秀慌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丫鬟摆了摆手，只见从帷幔后面走出两位护卫，走到这闺秀面前，愣是硬生生的把她给架出去了。闺秀大喊着，“贝勒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丫鬟道，“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更无视王府的规矩。” 这位闺秀被带出去之后，贝勒爷大笔一挥，山水画收了笔，这才道，“本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佼佼者，没成想到现在了心里还在盘算，真是枉费了封管事的栽培。你们剩下的愿引以为鉴，切勿步了她的后尘。” 杜娟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自己也更有信心了进入花儿作。不过在这里的时日，杜娟只觉得跟着这位贝勒学习，压力比封管事要大的多；在这里，所有的习作、考核都是通过时间计算的，要在规定的时间完不成，就视为淘汰。 描摹脸谱贝勒爷只给出了三天的时间，看着一摞的绢布，这三天的时间自己真的能完成吗？没有了宣纸上的练习，直接在绢布上作画，杜娟突然想到：之前京华坊的阿木娜不也是这样吗？到此，杜娟突然明白了阿木娜当时的苦衷，那时候大家只顾着看到绢人的结果，却忽略了阿木娜所付出的。而在这梦中，没想到自己却和阿木娜一样的命运，自己在现实中未能接触的彩绘，在梦中却成为了习作的重中之重。 贝勒身边那位丫鬟负责大家的考核，除了杜娟、灵儿，还有一位闺秀，少了一人，丫鬟看着她们便更容易。杜娟在绢布上画了一遍又一遍，可一半的绢布用完了，画出来的东西还是四不像。偷瞄了一眼灵儿所画，比起自己确有几分天赋；再看看那位闺秀，坐在那里稳稳地，看样子也应该是没问题。杜娟开始着急起来，可越心急，手里的笔就越拿不稳，她急的都出汗了。 笔下脸谱的线条越发的扭曲起来，杜娟心急如焚，正当这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杜娟惊慌一瞧，竟然是贝勒爷，“贝……贝勒爷……您……” 杜娟正打算起身作揖，贝勒爷示意她坐下。 “看你画了有一半了，为什么还会紧张呢？”贝勒爷翻看着那些画“废”的绢稿，杜娟心里直叫道：爷啊，您可快别翻了，那些东西画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见杜娟没做回答，贝勒爷接着道，“在绢布上作画，跟在宣纸上作画是一样的，你得学会适应，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调整自己。比如你的呼吸，你现在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你觉得你还能画好？” “贝勒爷，可是总担心自己画不好，一担心这笔就拿不稳了，你看看你自己，拿笔的方式都是错的。” 杜娟一瞧确实如此，明知道拿毛笔的手法是动用三指，可自己拿笔的方式却是在现代中握钢笔的方法，真是现代的习惯怎么带到这里来了！杜娟心里自责，便立马调整好了拿笔的方式，深吸了两口气，就如贝勒爷所言，继续在绢布上作画，一笔一描，浓墨勾勒，果然这次比上几次好很多了。 等最后一笔画完，贝勒爷道，“看看，这回是不是有脸谱的样子了？” 杜娟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说道，“贝勒爷，您……您一直没走？” “怎么样，掌握好这方法了吧，最重要的是你作画时候的心境。”贝勒爷说道，“你只要按照这个心境去画，后面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贝勒爷走后，过会儿灵儿过来凑到杜娟耳边道，“姐姐，贝勒爷对您这么上心，是不是钟意您啊。” 这小妮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杜娟忙捂住灵儿的嘴，“你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贝勒爷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他就是教我怎么在绢布上画脸谱，你可别多想啊，这里人多眼杂的，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我当然知道啦。”灵儿道，“给您说个小道消息吧，据说这几个月王爷也在给这位爷准备亲事呢。” 杜娟压根不想听这些，“别说啦，灵儿，我针对这些没兴趣，我现在只想学好绢艺，出去教她们。” “出去？去哪里啊？” 糟糕！怎么把真话说出来了，自己出去自然是出了梦境前往现实中。怎么回事，梦与现实又重叠了，杜娟解释道，“当然是学的一身绢艺，去开一家绢艺坊啊。” “姐姐这个想法甚好，那我也得努力，到时候跟姐姐一起开。”好险！总算是把王爷相亲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杜娟担心的是如清宫剧中的剧情，刚显现出爱情的苗头，就被夭折的爱情在剧中不少了，所以在这里自己还是专心的搞事业吧。 杜娟道，“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一座绢艺坊，我得赶紧画了，比起你我还差得远呢。” 谦卑的话，贝勒爷刚好听到，他在帷幔后静静地看着杜娟，却早已忘记自己笔锋的墨早已干了。 在这里习作，每到日落之前大家便各自回到住处。那位闺秀早早的就回去了，只剩下杜娟和灵儿。斜阳透过竹林刚好射入房中，连绢布上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见日落当时，贝勒爷走近杜娟，在她耳畔说道，“你要再不走，怕是又一次将你锁在这里了。” “贝勒爷……”入了神的杜娟再次被惊到了，而后心想：贝勒爷怎么会知道自己之前被误锁竹院的事儿，莫不是那晚他也在场？也对，他必然会知道，他就在竹院后面，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看着杜娟泛红的眼睛，贝勒爷道，“习作需劳逸结合，你已用功多时，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等明日再来习作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顾大清:梦醒 贝勒爷吩咐了，杜娟自然不敢怠慢。回头再一瞧，灵儿用“奇怪”的眼神笑看着自己。一直回到居处，灵儿还是相信贝勒爷对杜娟有意思，“姐姐，我看竹院里的那位爷，对您肯定有意思。您就不打算努力一把？” 杜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追打”着灵儿，“都说没关系了，让你胡说！成心惹姐姐生气是吗？你给我站住！” 两人追累了，便各自躺在榻上，杜娟脑海中回想着白天贝勒爷的样子，心里也在暗暗下决心：不行！我不能喜欢上他，我已经有主了！虽然他和柳天有几分相像，可他毕竟不是柳天，而自己现在又在梦中！我不能对不专一！ 一番思想斗争后，杜娟自感好了很多。 灵儿突然说道，“姐姐，想想咱这一路走的真是不易啊。从一开始咱们刚到花儿作的时候有人使绊子，到现在只剩下了咱们几个人，这一路走得也是凶险，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梦，那段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杜娟却有同感，来这梦中已经是第三次了。可能毕竟是梦中，过程是短暂。被灵儿这么一说，回头想想确实如此，不过杜娟心中还有疑问，“灵儿，咱们这次入了前三甲的另外两人，你可熟悉？” “当然熟悉了，我问过我娘亲了。作弊的那位，其实贝勒爷早就想让她出局了。她家世殷实，是东华门街市有名的盐商。可在这次花儿作大考中，她爹爹试图疏通关系，给她买得一功名。哪曾想贝勒爷明察秋毫，早就知道了她们家的意图，只是没找到让她出局的由头。” 杜娟明白了，“所以……作弊就是让她出局的由头了。” 灵儿点头，杜娟又问起另外一人，“那另一位呢，这位看着不善言辞，似有心事一样。这都一起习作好几天了，也从不跟我们说一句话。我试着跟她打过招呼，她只是点点头，连笑意都没有。” “她？我只知道她是吕家的，是今年刚搬来这里的。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娘亲也没告诉我，不过依我看，家世应该不一般。她能过关斩将走到现在，定然也是有真本领的。” 杜娟默默点头，她是想跟这位吕家姑娘走到一起去的，大家一起发扬绢艺也是极好的，只是这位吕姑娘独来独往，想跟她说句话那距离感是十足了。索性不想这些，杜娟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 刚闭上眼睛，耳边便是呼呼的风声！是不是又没关窗户，自己这是要回去了？杜娟睁眼一看，哪儿啊，并不是家里的四合院，眼前青翠挺立的一片竹林，这竹林看着与竹院中的一样。这地方自己都没来过，灵儿呢？她在哪里！ “灵儿，灵儿！”杜娟朝着竹林喊了几遍，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这梦里的场景切换的也太快了吧！不过也能接受，这是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正想着，就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是竹林里传来的，杜娟努力看去，她只觉得眼前模糊。 是一队清兵，正拿着弓箭穿行在竹林，后面是贝勒爷的声音，“都给我仔细的找！它受伤了应该跑不远！” 看来是在狩猎，我还是躲远一些吧。杜娟想着正往回走，刚一回头，便见一只巨大的鬃毛野猪，正冲着自己而来！ “救命！”杜娟大喊一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紧接着听自己耳边几声“嗖嗖”的声音，是箭的声音，那野猪闷声倒地，紧接着就看见贝勒爷正骑着马匆匆赶来。 而杜娟，从摔倒在地的那一刻起，便觉得地面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直接坠落进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这是该醒了？ 果然如此，杜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趴在被子上。她像秋虫一样蠕动了一番，不多会儿枕边的闹铃也响了起来。“啪啪！”有人在敲窗户，杜娟扭头一瞧，正是老妈。 “娟儿，天气凉了，你睡觉得盖好被子，瞧瞧你怎么睡的，趴在被子上做什么，那样睡着舒服吗？” 杜娟开了门，“妈……这么早。您还别说趴着睡挺舒服的，就像在棉花垛里一样。” 雨燕瞪了她一眼，“瞎说！等你感冒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赶紧起啊，你不是说今儿瞧瞧欣欣他爸爸去？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哪有妈，这哪能忘，这是今儿的头等大事。”杜娟道，“也不知道欣欣她爸怎么样了？” “好！好好！”杜锋这一嗓子，着实是把雨燕和杜娟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杜锋打开门，刚好见两人，忙拉着进屋，“妈，姐，你们快进来看看，这是大好事啊。” 雨燕示意杜锋小声，责备起来，“一惊一乍的嘛呢，老太太还休息呢。” “哎呦，把这给忘记了。”杜锋立马压低声音，“来来来，你们快进来瞧瞧，我立功了！” 雨燕、杜娟一头雾水被杜锋拉进了屋，一见杜锋桌上的电脑还开着呢，电脑旁放着两杯咖啡，雨燕道，“你……这是熬了一晚上，又没休息啊。你这样不行啊，小锋，整天熬夜不休息哪能行。” “没事儿妈，年轻人多熬熬夜也挺好的，您看看这个，您看了之后就明白您儿子熬这夜是值得的。”杜锋说着打开一个网页，上面都是柱状数据图。可这雨燕哪能看得明白呢，盯了好久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杜娟一瞧平台和数据，就明白了，“弟，你这是……火了？这数据这么高，是真实的吗？” 杜锋异常兴奋，便道，“肯定是真实的，姐，您还不信我啊！对了，不是我火了，是咱京华坊要火了！”说罢杜锋指着页面上的账户名称，杜娟一瞧确实是京华坊。 听杜锋接着说道，“姐，之前跟欣姐那面商量，第一步推广就是要做短视频拍摄，现在数据出来了，走向都挺不错的，这一晚上涨了三千的粉丝。我觉得现在乘胜追击，咱们在短视频这条路上就可以铺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是直播的好时候 杜娟没想到弟弟这番操作还会有这样的效益，之前她一直想从短视频出发做一些绢艺传播的事儿，但一直没落到实处，这回弟弟做成了，她很惊讶。非遗能够通过这种方式传承，是她没有想到的。可能杜锋也没有想到，听着杜锋侃侃而谈，杜娟信心满满，“我一直想走的路，你替咱工作室走成了。对短视频这块，我也不懂，后面怎么弄就看你吧，一天就涨粉这么多，我是真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迅速。” 杜锋回道，“是啊，我当初想的就是纪录工作室的真实生活，先发几期试试，当然这个内容是我跟欣姐一起商量的。现在平台上充斥着大量的博眼球内容，满屏幕都是一些扭来扭去的，有内涵的东西太少了。真没想到一发出去，有这么多人喜欢看，妈，姐，你俩看看这些评论……” 杜锋说着切换后台，雨燕、杜锋一齐看去，齐刷刷的全都是好评，雨燕不懂技术，但看着这些好评，还是充满了信心，大赞道，“现在这种传播方式太好了，大家在手机上都能看到。不像以前，我们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播，那也没有这渠道啊。小锋，这视频你发了多少，怎么感觉这么点就火了呢？” “到现在也就五期……其实不多的。”对于突然之间的火，杜锋寻思着，“这次起号的确很快，我身边有朋友他们做短视频的时候，基本上一百期左右才会有一点起色，就觉得咱们挺幸运的，还是没想到平台上会有喜欢非遗的观众。咱们这个不算是跟风，应该是小众了。平台的流量密码就是小众会火，有创意的会火，我觉得咱们应该占了这一点。” “那就趁热打铁，直接开直播好了！”雨燕提议道 但杜锋不这么想，“直播还是等段时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开直播的话，我估计要在工作室收拾出一块可以直播的地方来，而且直播的内容方面我得跟欣姐好好商量商量，眼下的话就继续做短视频，再带带账号的热度。” “你开直播直接说就得了，绢人制作的这些工序什么的，不都是现成的题材？”雨燕对视频推广只是一知半解，总以为做起来很是简单。 杜娟略懂一二，耐心的跟老妈解释起来，“妈，您想错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这直播的内容还真像弟弟说的，得好好策划才行。不光是这个平台，还是其他平台，面对的观众大多数都不是咱们绢艺圈子的，要是直接给他们讲绢人的制作工序，我担心他们听不懂，毕竟是专业的东西。我想的是倒是可以从非遗传承这个角度入手，介绍介绍绢人，介绍介绍咱们手艺人的故事，这样才是最好的。” 杜锋认同，一个劲的点头，“对，姐说的没错。这账号既然要做，就要做成跟大众不一样的账号，其实从账号定位角度，我们已经略胜一筹了。就看后续怎么用新的内容充实，这才是最重要的。” “唉，这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方式，你们看着弄吧，我也不懂。”听儿女说的这么全乎，雨燕自知是落后了，“你说说我平日里都不怎么看手机的，有用的时候也只打打电话，这些新鲜玩意啊，我们这年代的人怕是赶不上了。” 老妈说着失落起来，杜娟开玩笑道，“弟，你应该抽空教教咱妈怎么玩短视频，别总想着拿手机就为了打电话。” “我倒是想教啊，可咱妈是没空学，不过说实话，妈，您可以关注一下爸的视频账号，小铺开张到现在，都有小五百的粉丝了。” “啊？你爸还玩这个……我都不知道，他可以啊，玩的还挺潮。”雨燕道，“回头发我啊，我也看看。那你们这个目前不做直播的话，大概在什么时候做啊？” 杜锋看了看姐姐，他自己也有计划，“现在工作室京剧系列绢人不是要开始做了吗？我想着就是快开始的时候，可以先试着做一次直播，看看效果怎么样，没有万全的准备，直播真不敢轻易开。” 在推广阿木娜的事情之后，杜锋可谓是处处小心，更何况现在经营的是自家的生意，更应如此了。 “什么时候去看老文总去，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聊上天了？”老杜整理着衣服就出了门 三人这一聊，差点儿都把正事忘了。雨燕忙催着杜娟，“不聊了，不聊了！娟儿，你赶紧去洗漱咱也该出发了，小锋你去不去？” “去啊，肯定去，今早工作室所有人都得去。”杜峰道 这一晚，文欣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守在父亲床边，生怕父亲病情不稳，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可不到六点医院走廊里就热闹起来了，其他病床的病人有起来上厕所的，也有值班护士换班的。文欣睡觉本就轻，这回父亲生病，她索性就失眠了。 不过今晚还好，父亲睡得还算安稳，听着轻微的鼾声，她也放心了很多。趁着父亲熟睡，文欣悄悄出了门，来到卫生间。镜中的自己眼睛通红，早已布满了血丝。这一夜之间，就觉得自己憔悴了很多。卫生间内耀眼的灯刺来了困意，她上下眼皮已经不听使唤的要打架。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拧开水龙头，用一把凉水洗洗脸，那原本还有些炎热，这样一来顿时凉快了很多，镜中的自己也有了一丝精神。突然意识到：这个点应该给老爸打早饭了。 文欣琢磨着给老爸吃点什么好？带着疑问回到病房，就见病房门口挤满了人。文欣慌了：怎么回事，不会是老爸出什么事儿了吧！ 文欣快步走向病房，一瞧都是京华坊的老朋友们，她顿时舒了一口气，“是你们……吓死我了。你们怎么这么早啊……季阿姨、杜叔你们也来了。” “你这些同事都是来看我的，之前总听你提起阿木娜、李维安、格桑，真没想到她们这么年轻呢，还有老杜大哥，嫂子，你说说我家欣欣这嘴，我身体好着呢，没什么大事，到头来还惊动了你们。”文父说道，文欣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见老爸这一觉睡得倍儿精神，看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拒绝百万投资 文欣环顾病房，能坐的也只有俩凳子，“这……坐的地方太少了，要不你们坐床上，来来来，都坐床上。” 老杜看着床上的文父，关切的问，“怎么样啊，老弟，咋回事还把自己搞进医院了？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在健身，身体挺硬朗的啊。” 两家本就是旧相识，这多年未见，杜家是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医院里。那时杜娟、文欣同为大学闺友，两家也时不时会走动。那时老杜还在医院上班，文父呢也是因为文欣在北京读书的事儿，两地的跑。在这胡同住过一阵，老杜每每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在跑步健身。 老杜这么一说，那段往事涌上心头。文父看着头发花白的老杜，“咱啊，都不如从前了。我早就不锻炼了，这几年更是变懒了。身体也是一堆毛病，你说谁能想到呢，这心脏还熬出了问题，唉！” “先前听娟娟说，你在公司还是亲力亲为，别把自己累着，干了一辈子，什么时候是头啊。”老杜颇有经验的说道，“你瞧瞧我，在医院待一辈子，退休了退休了还闲不住，现在自己开了一小铺子，还算舒心。” 雨燕说：“还劝我呢，我看你啊也闲不住！咱这辈子啊，怕都是拼事业的命。” “你们俩啊，谁都别说谁，都差不多。想想跟老文总有十几年没见了吧，记得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咱两家倒是打过几次交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咱还能再见面。” “这就是咱的缘分，欣欣和你家娟儿关系本就不错，现在又在一起搞事业，这不是挺好的。”文父说着看了看所有京华坊来探望的，“看看，欣欣在这里有很多朋友，我也就放心了。叔叔谢谢你们，欣欣这孩子脾气倔，现在又是你们领导，没少为难你们吧。” 聊着聊着就跑偏了，文欣忙道，“爸，来这里我可没有，大家可包容我了。” “那是大家让着你。”真是知女莫若父，文总这精气神一恢复就开始揭自家女儿的短。不过还好，京华坊这帮朋友还是靠得住的。 大家都没想到，阿木娜倒是先说了起来，“文叔叔，欣姐对我们挺好的，她挺用心也很关心我们，更像是我们人生上的导师……其实欣姐帮了我很多忙呢。” “我也是，我也是……一个欣姐，一个娟姐，都是我们的好姐姐。”格桑这是怕“落伍”，急忙补充道。 李维安一瞧，这俩妹妹的操作，让自己没了说话的余地，“这要说的话就让你俩说完了，你俩说说，我应该说什么？” 话落，大家笑起来。文父看着大家，他知道女儿在这里一定很幸福，便多情起来，“欣欣能有你们这帮朋友，我很骄傲。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更让我骄傲！一心一意都在守着非遗，都在想着传承，这样的公司才是最有文化底蕴的。” “唉？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啊，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嘛呢，来病房里开会啊？”大家正聊的兴起，严肃的护士就过来了，“这是……你们要探望的分开进来啊，挤这么多人，空气都不流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朋友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碰面……”老杜忙跟护士道歉 护士定睛一瞧，“杜大夫？您……您怎么在这儿？” “您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不过眼前这护士，老杜想了好久都没记起来。 护士见到老杜的情绪有些激动，回道，“杜大夫，您忘了？三年前您去过医学院给我们上过课呢，当时您讲的是中医经络，我还向您提问了呢。” “小……小莫？莫小清？”老杜想起来了，“你这是毕业就到这儿来了？这都几年了，还没转岗？” 莫护士道，“不着急，我想再多锻炼锻炼，了解了解临床。” “挺好，挺好，加油啊。”老杜鼓励她 “那行，杜大夫，我就先查房去了，不过你们这面还得出去一些人，别挤在一起啊。”莫护士说罢出了门 李维安招呼阿木娜、格桑道，“那我们也出去吧，咱得听护士的话。” 三人出了屋，病房里就剩下老杜一家和文欣父女俩了。看着李维安一行人出了屋，文父往门外瞧了几眼，“欣欣，你关下门，我有话跟你们说。” “爸，您这是做什么，护士刚说要通风的。”文欣纳闷，但见父亲又用眼神示意关门，她也只好照做。 文父这举动，让老杜一家都懵了。杜锋刚才一直没搭上话，这回见文父神秘，便道，“文叔，您这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们说？” “小伙子聪明！还真是一个秘密事儿。”文父说罢，只见他从随行的手包里拿出卡袋，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直接交给了雨燕，“来，嫂子这你拿着！” 这山芋怎么接？雨燕慌了，莫名的手里就多了一张卡。雨燕忙塞回去，“呦！文老弟，您这是做什么啊！这……这不行啊，赶紧收回去。” “是啊，老弟，你这是做什么！”老杜更是不懂了，这卡就直接塞到雨燕手里，老杜还是有些吃醋的。 “爸，您干什么？”一旁的文欣都被老爸这波吓住了 文父拿着卡，这才说道，“唉，我看啊，少说一句话都不行。这不欣欣在这里也干了一段时间了，她拿这里当事业做。而且我个人也很喜欢非遗，喜欢你们的绢人。我想就是给你们资助一笔钱，让京华坊更上一层楼。我关注你们很长时间了，现在你们的京华坊还是起步阶段，后面用钱的地方还很多，看你们最近也在做一些宣推，就拿着用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杜跟雨燕一听，瞬时明白了。而后雨燕道，“文老弟，您能管住京华坊，我们真的挺感谢您的。说实话京华坊这一路走来的确也不容易，但这个钱我们真不能拿。” “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一百万是资助你们的，我也算是为非遗做点贡献。”文父着急，一不小心吐噜嘴说出了数字。 一听数字，杜家更是不愿意了。只是老杜跟雨燕都不知道怎么说，便齐刷刷的看向杜娟。杜娟明白爸妈的意思，即便爸妈不看向自己，这赞助也是要拒绝的。杜娟拉着文欣道，“叔叔……您这份赞助太大了，我们真不能接受。其实现在京华坊按照现在的步伐一步步的来挺好的，我们不想走得那么急。今天叔叔您在这里，我也想说其实在这段时间，工作室能有现在的成就，是离不开欣欣帮忙的，这一路欣欣帮了很多大忙，不管是哪方面，她为京华坊做了很多。叔叔，您现在拿出这么多钱要赞助，这个我们真不能要。”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打京华坊的主意? 杜娟话是这样说了，可文父还是要执意，“那这样吧，那就当我给欣欣的，让欣欣给你们……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你们现在非遗多难做啊，有了这些，你们能做很多事情呢。” “那不行的，文叔，您这份人情真的太贵重了，我们真承受不起。” 杜娟说完，杜锋接着道，“叔，这份好意我们是真不能接受，现在工作室这面一切都是起步，欣姐也有很多想法，已经帮助工作室太多了。” “爸，拿回去吧，您突然这样都给我弄得不知所措了。” 自己女儿都说话了，文父也只好作罢，“唉，行吧。你说说你们还挺有自己的坚持的，那这样以后要我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说。” 雨燕道，“还得谢谢您……你父女俩对工作室都这么上心，说到底是娟儿的福分，现在大家这样都挺好的。” 杜家婉拒了文父拿出的巨额赞助，大家都知道这是好心，但杜家是真不想欠太多人情。 一家人刚出医院门，老杜就跟雨燕道，“真想不到，这欣欣的爸爸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咱可不能要啊，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买卖呢。你说，他是不是想把京华坊弄到他闺女手里？” “你说说你，说这话做什么！这孩子还都在这儿呢。”雨燕看着杜娟姐弟俩，“咱就是知道人家这意思，也不能明说。你要从欣欣爸的角度出发，那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欣欣，倒也没什么错的。” “爸、妈……这事儿还有这么一说？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杜锋不信文父的心思，“人家就是赞助工作室，被你俩想成什么了？” 老杜一听，看着杜锋摇摇头，“你啊，你就是太嫩了。这商场上的事儿谁又能明白呢？人家文总可是大商人，现在他姑娘在咱这儿，他肯定是为自家姑娘考虑呢。” “嗯。”杜娟若有所思，“可他这样做，欣欣并不喜欢。爸、妈，这件事就看怎么看了，就像妈说的，文叔要为了欣欣以后的路，那也是正确的；但重点还是在于欣欣的想法，欣欣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但我想的是，其实这也是文叔叔对咱工作室的肯定，其实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是为了工作室好，只不过咱们想的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听完杜娟这番话，雨燕更是大赞道，“咱家姑娘现在的格局上去了，得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不管怎么样，京华坊现在这样我还是很欣慰的，你们就撒手好好做，还有小锋这儿，不要有太多顾虑，该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吧。” “来车了，走吧，回去吧。”老杜说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说道，“我先给你们送工作室吧。” 病房里，文欣给父亲倒了一杯水，生气的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爸，您这是做什么啊。京华坊好端端的，怎么您还打它的主意？您不是一直反对公司的人打它的主意？您自己倒还打上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文父道，“我哪里是在打京华坊的主意，我这是为了给你留一份产业。你现在不在公司，按照你的能力，也不能总给人打工吧。” 文欣忙说道，“爸，您想哪儿去了。我这怎么是给人打工呢，我跟京华坊也是合伙人的关系啊。我之前入过股的，完全是看在和娟娟的关系上。您这倒好，一过来就一百万给人家，爸，您这不是明摆着要收购人家的公司。现在这公司注册资本都不到百万，您不就是想把股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好控制这家公司。爸，您这么做真不合适。” “我控制什么股权啊，这都是为您准备的，欣欣。咱家公司下面这种小公司难道还不少？”文父说着缓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欣欣，你听爸说。你在京华坊的这段时间，虽然挺累，但爸知道你干的开心。这是你的一份事业，爸想的就是给你铺铺路，而且你们工作室现在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做推广宣传，那可是最花钱的时候。” 听完父亲是这样的想法，文欣也没有着急。她当然知道这是老爸的苦心，她认真的说，“爸，我知道您为我好，可这种方法不适合京华坊。这也就是非遗公司和其他公司的区别，可能其他公司想的更多的是快速变现乃至上市，像京华坊这样的工作室，更多的是传承出优秀的作品，这就足够了。爸，京华坊有京华坊的路子，你女儿我是一个外行，但现在我能参与其中，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好，听你的，看来这事儿爸做的的确是唐突了。”文父自然是拗不过女儿的，比起强加于一些东西，他更愿意顺着女儿的心思，“那后续你也跟娟娟解释一下，今儿这么一来，怕是这家人都误会咱了。” 文欣了解杜娟，她完全不担心这个，“没事儿，爸。娟儿自然懂的，不用跟她说。” “不行……，我看还是适当的说说吧。” “行，那我给你打早饭去，等您吃饭了，我回去一趟。” “我这面自己可以的，你有工作就先忙，不用管我这面。”文父道 文欣想对了一点，杜娟这面的确就像没事儿一样忙着给做好的绢人搭配佩饰，格桑站在旁边，记录着所搭配佩饰。 杜娟在一旁也不忘提醒，“都记录好了吧，用完的佩饰你就给划掉。以免到时候重复了，有好几件佩饰的样子差不多。” “放心，姐。记的很清楚，对了之前钟师傅带过来的佩饰中，还有一批是半成品，可能需要修复一下才能用。” 杜娟点点头说道，“嗯，我记得那批。现在钟师傅那边也忙，按照之前约好的时间，后天他应该会过来，到时候看看修复修复。” “好。”格桑应着，看着眼前的这件绢人道，“不过说实话，娟姐。这些佩饰自打换成钟师傅送来的佩饰后，感觉上就不一样了。咱们做的这批京剧绢人，看上去更有年代感了。” “是啊……”杜娟来回翻看着这件绢人，给它做最后的检查。阿木娜凑过来问道，“娟姐，脸谱这块还有要修改的吗？我总感觉这件绢人的脸谱不太好。” 第三百四十章 晕染如桃霞 杜娟重新看了一眼绢人，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她觉得是阿木娜不自信，“没看出什么问题啊，娜娜，你画的已经很不错了，宣纸到绢布，你已经进步很大了。” 恍惚中，大清的那个梦境里，杜娟自己也体会了宣纸到绢布上彩绘的难处，如今阿木娜进步很大，在杜娟眼中，阿木娜的这画功已经是出师了。 阿木娜没有说话，双手捧起绢人，细细的端看。她轻触绢人的双唇，而后拿远了一些，就看出了问题，“娟姐，这嘴唇的颜色太重了……这样看上去真的好奇怪。” 被她这么一说，杜娟再仔细瞧了瞧，确实如此。可如今这绢品已成，就算是去改的话，怕是会毁了绢人的这张脸。这一点杜娟确实为难住了，阿木娜脑子飞快的转着，也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她试着问杜娟，“娟姐，你说……现在这件绢人的嘴唇色重，是不是因为脸显得太白了，可以稍微打一些腮红，这样看上去应该会好一些。” 阿木娜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可杜娟担心，“这样的话行是行，只不过之前都是在绢布上画好之后再进行附着到头模上。娜娜，你现在是打算直接画上去？” “嗯，我想直接画上去，腮红颜色用色较浅，应该不会对头模产生影响。” “这样也行，那就看看……” 阿木娜小心翼翼的将绢人拿回工位，杜娟不放心也跟了过去。格桑担心的问阿木娜，“娜娜，你可想好了，这要是画坏了，这件绢人就毁了。” 她自己当然更紧张，对于娜娜来说，这是一次新的尝试。拿起粉色的笔，占了少许的颜料，轻轻的在这绢人脸颊上点缀。阿木娜的力道把握的很准确，那笔触与绢人脸面的接触如同是蜻蜓点水。正在一旁忙碌的李维安也过来，安静的站在娜娜身后，看她这“危险”的操作。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家都不敢出声，安静的空气里仿佛能听到“沙沙”的声音，白皙的脸颊上，渐渐多了粉色的点状，可左右脸要做到均匀，对娜娜来说更是一次挑战了。 笔触在脸颊上扑了没几下，阿木娜就停手了。这可给李维安吓坏了，“怎么停了……是不是弄坏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啊。”阿木娜开玩笑道，“最重要的还在后面呢。” 说罢，阿木娜重新拿了一根新笔，蘸了少许水，轻点在绢人的左右脸颊上，刚才少许的点状颜料瞬时化开了，趁着还未吸收。用镊子夹起一团棉花，将这颜料晕染均匀，刚才还担心因为水分过多，绢人脸颊的颜料失了本真，本棉花一晕染，不偏不倚，这色彩刚刚好。淡淡的粉红色，看上去真如那腮红一样，不失分寸。 阿木娜重新看了一眼这绢人，问起杜娟，“娟姐，您看下现在怎么样了，这样是不是比刚才要好一些？” 杜娟满意的点头，说道，“还真别说，这么一弄的确好多了。娜娜，你说实话，这功夫你是不是练习很久了，按你的性子，要不是练了很久，肯定是不会直接画出来的。” “练的也不多，就是这几次在休息室住的时候，晚上没事练习的。”阿木娜道，“这得感谢大叔，要不是他那儿有作废的头模，我哪有机会练习这个？” “我说我每次放在桌上那些作废的头模到哪儿去了，本想着攒多之后再销毁的，没想到你拿去做练习了。”李维安道，“物尽其用，娜娜这阵子的确成长很大啊，我那还有几个废掉的绢模，回头我也拿给你。” 原本白皙的脸颊，这回多了一朵红晕，如初开的桃花。阿木娜这几笔点的真是妙。杜娟很是满意，她这回真的长大了，最起码为了绢人能主动学习。 杜锋、文欣刚从外面回来，文欣本是要回来的，恰巧在门外碰到了杜锋。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了，一进门见大家围在一起，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杜锋忙走过来，“怎么了这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杜娟道，“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不娜娜正彩绘呢，大家过来瞧瞧，她可比之前努力多了。” “你们是说她练习彩绘晕染的事情吧，她在休息室练习这个有段时间了，每天都练习的挺晚。”杜锋倒是很了解，不过这在大庭广众下一说，阿木娜倒显得不好意思了。 听着杜锋说完，大家齐声道，“哎呦……”转而看向杜锋和阿木娜，文欣也过来凑热闹，“对娜娜关心的挺多啊，她在休息室练习这事儿你也知道，你是不是每天都陪她挺晚的。” “我可没有啊……”杜锋不承认，其实他自己清楚。阿木娜每天练习到很晚，杜锋便趁着每晚遛弯的时候，看到工作室还亮着灯，自己便在工作室门外徘徊，直到灯灭了他才回家。 可阿木娜的印象里，她记得某天练习的很晚了，是吹进来的夜风提醒了她。等她到窗前关窗户的时候，见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杜锋。 在这点上，两人心照不宣。只是被大家一揭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怕大家继续八卦，杜锋催促着大家，“就别说我俩了，你们接着忙活啊，我一会拍点新的素材。” 大家这才散开，杜娟见文欣状态不对，走到她身边，“怎么了，这是。没事吧，刚才那事儿文叔叔没为难你吧。” 文欣也正好要找杜娟，为刚才的事儿不好意思起来，“我还正找你说呢，今儿我也没想到我爸会那么做。实在抱歉啊，娟儿，希望没给叔叔阿姨带来烦恼。” “哎呀，你不用道歉，父母都是为了儿女，你干嘛要道歉啊，你放心，我爸妈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文欣回道，“我爸做生意时间长了，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这种方式解决，他是把咱俩的感情给忽略了，我最后也说通他了，他还让我务必给你说一声呢。” “欣欣，咱们都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了。其实你不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这间工作室你帮了我很多，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文欣执意要把话说开，和杜娟的关系，从未出现过微妙与矛盾。这样的关系，在如今闺蜜感情中，已经很少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接地气的家 “两位姐姐，我有事儿跟你们说……”杜娟、文欣正说着贴己话，阿木娜走过来道，“要不……我一会儿再说吧。” 杜娟忙叫住她，“哎——别走啊，娜娜。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就行了。我俩聊完了。” “对啊，说吧娜娜，什么事儿。” “娟姐、欣姐，跟你们说一下。一会儿下班了我就搬走了，不再休息室住了。”阿木娜这么一说，可杜娟、文欣倒感觉，这段时间阿木娜住在休息室，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说要离开，杜娟有些惊讶，“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在哪儿啊？” “就在工作室附近呢。”阿木娜说道，“其实这段时间也不短了，休息室本来就是大家的。之前两位姐是为了救济我，才让我住在休息室，现在大家都比较忙，而且比较累，大家累了基本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了，连个休息的地方也没有，刚好这段时间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我想着还是搬出去吧。” 文欣突然想起什么，跟阿木娜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看你每天下班回去都带很多东西，合着你是往那儿搬你的行李呢！” “我想着每天都拿一点，正好今儿下班就拿完了。”阿木娜说 “你住休息室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其实你一直住在休息室不也挺好的。”杜娟是真舍不得阿木娜离开，“要不别搬了，就住在这儿吧。” 阿木娜道，“没事儿的姐，休息室还是留给大家休息吧，这段时间我看着大家这么累真挺难受的，真没事的。那个……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到时候你们可以过来玩啊。” “娜娜这是已经做好决定了，不过你租好了房子，找搬家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们啊，咱工作室的几个人帮帮忙就得了，你还一个人搬了好几天……”文欣道 阿木娜说：“这段时间大家都挺忙的，不好意思麻烦大家。其实……最主要的是，之前我欠大家的都太多了，再麻烦大家也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大家现在跟以前一样。而且你也不欠我们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样吧，等下午下班了，大家一起帮你搬过去，你这三天两头的搬，估计连东西没怎么收拾吧，大家看着帮你归置归置。”杜娟心里知道，阿木娜出生于原生家庭，在这种情感上有些个人的主见，正如她所说的那种亏欠，更多的是源于自卑了。 阿木娜犹豫，文欣便说道，“就按照娟儿的意思来吧，下班后大家一起过去。” “那就……谢谢姐了。” 忙活了一下午，大家都闷声干活，制作京剧绢人的工期虽然不赶，可工序细致，更是繁杂。下午下班的时候，大家的工作都还没有做完。阿木娜做完了今天的工作，见大家都在忙，便也埋头继续练习彩绘，大家工作的都已经忘我。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娜娜，走吧，我们一起帮你搬过去。” 阿木娜回头，见大家都收拾好了等着自己呢，又不好意思起来，“那个……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一个人过去吧，东西也不是很多，我可以的。” “走吧，娟姐跟我们说了，你啊，就别客气了。”格桑说，“刚好过去看看还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就是啊，这次你又租了房子，也是等于一个新的开始。房子虽然是租的，但也得布置的像个家的样子才行，家收拾好了，住着也舒服，就像你之前住的地儿一样。”李维安顺着格桑的话说道 大家的热情，阿木娜难以拒绝，便带着大家到了新住的地儿。杜娟和李维安各自一辆车，就把所有的东西拉了过去。到了地儿，杜娟才发现这不就是阿木娜之前住的那个城中村？ 杜娟把车停路边，跟阿木娜说，“真想不到，你又搬回到这里了，还是之前的那一家吗？” “不是，姐，换了一家。”阿木娜没有跟杜娟说之前那家因为墙壁上有油彩的事儿，跟那家房主还闹得不愉快的事儿。 杜娟没多问，点点头，“这地儿还是不错的，挺接地气，咱们的娜娜又回来喽！” 娜娜这次的行李不是很多，李维安跟杜锋一人一个包就拎起来了。而后大家一起跟着进了院，楼的格局跟之前是一样的筒子楼。大家都以为跟上次一样还得上楼，却不想阿木娜打开了一楼的门。 “怎么住一楼了，冬天不会冷吗？”杜锋关心的问，看着院门口张贴的租房告示，“二三楼也有出租的？” 阿木娜回道，“这不一样……”说着就打开了门，果然！这里面的面积可比上次阿木娜在这儿租的要大很多。除了简单的家具外，大半个空出来的地方，阿木娜都放慢了画。 “这么大呢？这些画……不都是你以前的那批吗？”杜娟自然认得，这些画曾经就是被卓昊拿出去营销的那一批，本以为不会回来了，没想到现在又重新看到了它们。 阿木娜看了一眼杜锋，“这些都是他找回来的。” “可以啊，弟！这些话对娜娜来说很重要，没想到让你给要回来了。” “这些作品最后都没有出，卓昊也答应归还，当时他跟娜娜签的一个协议，也作废了，其实也算是把娜娜的损失降到最小了。”杜锋轻松的说着，其实他心里明白，要回这些画的代价就是和卓昊的关系再次恶化，当时卓昊想把这些画占为己有，想要东山再起，但杜锋不同意，毕竟当时阿木娜已经退出了卓时代。而如今，这些事儿都成往事。 阿木娜知道杜锋所付出的辛苦，这次大家帮着娜娜收拾东西的间隙，她也主动找到杜锋说，“画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我知道这件事中，卓昊不是那么好说话，要不是我，你俩现在也不会……”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咱们都得往前看。”杜锋打断了阿木娜说的话，“以后咱俩在京华坊，还大有作为呢。” “唉！弟，你别光站在那儿啊，快过来帮忙！”杜娟不知两人聊着什么，但见两人这情形“暧昧”，便忍不住冲着二人喊了一嗓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次小团建 文欣忙拦住杜娟，“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处cp呢，你添什么乱。” “这俩挺有意思的，逗逗他们。” “姐，你可真行。”杜锋和阿木娜走到杜娟面前道，“我俩啊，不跟这儿显眼了。” 说罢和阿木娜走直接出了门，杜娟跟后面喊着，“喂！你俩嘛去啊。” “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说阿木娜家收拾起来简单，可大家毕竟是累了一天了。阿木娜早就想到了这点，趁着这次机会，还是要请大家吃顿饭。她跟杜锋两人出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买点肉菜什锦丸子，为今晚的火锅大餐做准备。 大家收拾完，久久不见杜锋和阿木娜回来。李维安大胆的开玩笑道，“这俩不会是把我们丢在这里，俩人去约会了吧？” “呦！您可真敢想啊。”文欣调侃的回道，“刚才这俩就跟咱眼皮子底下腻歪，要真出去约会了，是不也得跟咱说一声？” 李维安笑着看了杜娟一眼，说道，“约会还用得着说啊，那咱这美女老板跟京剧院那小子约会，也没跟咱说过啊。” “嗨！您这扯闲篇扯到我这儿来了，我这真是越安静越躺枪啊。”李维安这番话让杜娟是猝不及防，可这些天了，自己的确没见过柳天，要不是李维安这句话，估计都忘了这茬儿。杜娟知道柳天家有事儿，即便在忙，那平日里打个照面的功夫还是有的。得，先不想这些了，杜娟回过神，拿出手机道，“别跟我这儿扯了啊，我给这俩打打电话，人俩要真有事儿，咱就各回各家。” 电话拨了出去，就听门外电话响起来了。随后杜锋推开门，拎着两袋肉菜上来了，“大家都别着急走啊，娜娜说请大家吃火锅，快快！都过来帮忙吧。” 大家没有回绝，帮着接过菜就忙活起来。要说这最简单的就是火锅，肉菜洗干净后，摘一摘一涮就得。可以说，这一晚，是京华坊聚的最齐的一次了。阿木娜先是提了一杯燕京，起身看着大家道，“今天谢谢各位朋友的到来，我来到咱们工作室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进进出出的也是折腾了不少。在这里，我还是要谢谢大家对我的包容，今天这顿饭，是我一直以来想跟大家吃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是一个会说话但又内向的人，我说话是为了让别人注意到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今天……我……再次感谢大家。” 越往后说，越说的不顺利。阿木娜到后面都冒汗了，等她说完，先是文欣带头鼓掌，更是厉声说道，“娜娜，你是最棒的，加油！” 大家一饮而尽，凉酒下肚，更是酣畅！ “娜娜的确不容易，这段时间在彩绘上进步真挺大的。我知道从宣纸到绢布上彩绘的艰难，之前一直以为很简单，但我最近明白了。”杜娟说着提起一杯，“娜娜，这杯我敬你。” 阿木娜看着杜娟，有些不解。杜锋忙在一旁补充道，“你是不知道，娜娜。这段时间我姐每天晚上一闲下来，自己就拿着绢布练习画脸谱，所以她才这么了解你的感受。有时候画的自己都睡着了，弄不好啊，在梦里也在画吧。” 杜娟笑着，弟弟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段时间自己的梦中确实如此。也真是杜锋这句话提醒了自己，正因为自己练习彩绘，才会在梦中印记吧。 “大家吃肉，快捞捞吧，不然一会儿就糊了。”杜锋就像是这家的男主人一样，让着大家吃喝；阿木娜则在一边看着他，满眼都是崇拜。 文欣捅咕杜娟，两人注意到阿木娜的眼神，文欣悄悄跟杜娟说道，“看，这对挺有戏的，你跟柳天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感觉没进度了呢。” 是啊，杜娟也想知道这答案，原本好好的暧昧关系，怎么突然就安静了？单相思被大家热闹的氛围冲散了，这时的杜娟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喝的酒才是最容易醉的。迷迷糊糊中杜娟只记得最后杜锋提议给大家拍照，大家都喝的差不多，等摆好姿势后，杜锋上下翻了一遍衣兜，却找不到手机了。 杜娟尚有意识，指着杜锋碗筷旁的手机，“你……你是不是喝多了，手机不就跟那儿吧？” “什么啊，那不是姐！”杜锋说，“我刚买一新手机，专门给咱工作室拍短视频的，那是国产新出的，拍照贼不错。” “这还不简单，要不在这里，那一定就在工作室，你是不是今儿拍完了忘记拿了。”文欣跟一边提醒着 杜锋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一拍脑门，这酒也醒了不少，但身体还是左右摇摆，要不是阿木娜扶着他，指不定晃到哪儿去呢，“姐，你一会回去帮我拿一趟呗，我今晚看着再剪辑一段，明儿继续发。” “你姐也醉了，你自己去呗。”文欣道 杜娟见弟弟这摇摆劲儿，忙说，“得，还是我去吧。看你这也喝了不少，别到时候进去再把哪件绢品给碰坏了。” 大家酒意正酣，却都不约而同的提出来要回去。毕竟明儿还有工作要做，喝酒喝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刚刚好。 可今晚的杜锋确实是喝醉了，等代驾开车将杜家姐弟、还有李维安送回去的时候，杜锋就已经不省人事。 李维安没有醉的意思，只是上车后一直睡到了胡同口。到地儿了便直接跟杜娟说，“娟，你是不是还得去工作室？这样吧，我把你弟送回家我再回去，他这样子怕是连车都下不了。司机，您跟着她，给她打打灯得了。” 杜娟的酒意醒的差不多了，听完李维安的安排，她是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他，这回竟这么仔细呢。就按照李维安的意思来，只是怕李维安一个人扶不住杜锋，两人便把酒憨憨杜锋从车上拖下来。 杜锋嘴里呜呜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这回趁着胡同的灯还没关，杜娟也用不着车跟着打灯，就让代驾先回去了。可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娟回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像是柳天。 是他吗？平时柳天就连走路都是带风的，怎么今儿看着灯影下的这人，像是蔫了的茄子一样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她希望他留宿 “柳天，是你吗？”杜娟试着打招呼 许久，对方才回话，“是我，娟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果然是他，杜娟想柳天的声音想了很久，没想到上次见面后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可他这么晚出来又是去哪里呢，杜娟好奇的问，“这天也不早了，你也刚下班吗？” “我早就下班了，回家发现忘记带钥匙了，打算去酒店对付一晚上，可身份证又落在单位了，这回正想着回院里取一趟呢。”柳天筋疲力尽的说道 杜娟看着他，这还是我认识的柳天吗？他怎么成这样了？丢三落四的，从不像平日里严谨的他。她没有说话，这段时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见杜娟没说话，柳天刹那间闻到了一股酒味，自己反倒精神起来，问起杜娟，“怎么？今儿出去喝酒了。” “娜娜搬了新家，一起过去庆祝了一下。其实，也没喝多少。”杜娟忙解释着，心里想着：没想到这柳天都这样了，鼻子倒是尖的很。 “唉，行吧。”柳天点头，正有离开的意思，“那你就早点休息吧，娟儿，我看看去酒店对付一宿，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困得不行。” 柳天正要走，杜娟转念一想。工作室的休息室不是空出来了，其实让他睡那里也行啊。想到这儿，杜娟立马叫住柳天，“那个……你等等……” “嗯？”柳天慵懒的回头看着杜娟，“怎么了？” “你今晚要不就别去酒店了，我工作室的休息室，你要不凑合一晚。” 杜娟这么说，也是趁着这微醺的酒劲，要换成平常，她肯定是没有勇气的。好长时间没见柳天了，她只想好好的照顾照顾他。 “工作室？”柳天一脸懵，随即回过神，“那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怎么能给工作室添麻烦呢。” 杜娟就知道柳天会这样拒绝，便道，“这有啥，你就跟这儿凑合凑合得了。你看看你这状态，别再去酒店把房卡给忘了……你这样去酒店，我才不放心呢。” “那也不能跟你这添麻烦。”柳天还是想拒绝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你就跟这儿休息吧就别往酒店折腾了。现在都几点了，要不是我家没房间了，我都想把你安排到我家。” 他再拒绝就不好意思了，却还是担心的说，“你这休息室之前是娜娜住的，一个女孩子住过的，我过去的话……合适吗？” “里面有新床单，你怕啥。”杜娟说着，微醺的酒劲也上来了，“那这样吧……你住不住，你自己看着办。” 杜娟都“假意”生气了，柳天要再不答应，着实说不过去了。忙应道，“行行行，我住还不行。” “噗嗤…”杜娟笑了出来，趁着胡同里这昏黄的路灯，柳天是从没看到她这么美的样子，微红的脸颊，明显的醉意，看着杜娟笑了，柳天顿时觉得：她还有一分可爱呢。 “那就走吧。”杜娟轻哼着歌，径直拉起了柳天，去了工作室。 她一直拉着柳天，到了休息室。见到床自己反倒是先坐了下来，“好累啊，好久没这么喝过酒了，哎！你……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都不知道找我的。” 柳天挨着杜娟不近的地方坐下来，他看着她：今晚的她，确实有几分微醉了。最近依旧是奔波的事儿，还能有什么事儿，他没有对杜娟倾诉。 坐了一小会儿，杜娟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原本这张床上的床单，是阿木娜自己的。杜娟将新床单递给柳天，“这可是新的，我从家里拿过来的。你一会就铺这个吧，还有被套，我给你找找。” 从柜子下面，杜娟也是找出了被套。这回的柳天清醒了，起身打算套被套。 杜娟抢过被套的一角，“你……会套吗？” “肯定会……娟儿，你坐着吧，看你这样也喝了不少啊。” “喝是喝了不少，但我告诉你，我可没喝多哦。”杜娟死不承认道 柳天笑着说：“嗯，一般喝醉的都说自己没喝多少。” “才没有。”杜娟看了一眼外屋工作台上摆放的绢人，“这几天，京剧系列绢人，我们又尝试了很多。我弟这面也把宣传做起来了，想着等你有空了一起看看。” 柳天道：“娟儿，稍微慢一些……别太快，慢工出细活，你看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 杜娟不语，胃里一阵暖流上涌，只觉得一阵烧心。休息室桌上还有未开的矿泉水，杜娟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柳天正套着被套，杜娟本想上手帮忙，可她这回却就想看看柳天到底能不能行。 他的动作还是很娴熟的，三下五除二就套好了被套，也给自己铺好了床。喝了半瓶水，杜娟顿时觉得刚才的酒意清醒了很多，她看着柳天一脸的憔悴，心里更是心疼起来，她忍不住的上前，趁着柳天不注意，轻吻了他的脸颊。 柳天原本的困意全无，倍儿精神的看着杜娟。这么一来，杜娟就不好意思了，在这种暧昧的感情上，两人总喜欢极限拉扯。 随即，柳天也说出了这几日以来，自己的心事，正如杜娟猜的，还真跟柳爷爷有关。 “这段日子，我基本在养老院和家里来回折腾。爷爷的记忆很危险了，妈在养老院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有时候记得她，有时候忘了我们所有人，说不好什么时候是清醒的。爷爷有时候只记得过去的事儿，时不时的叨叨以前绢花厂里的事儿妈这几天状态也是不好，一听到这些就难受……唉，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怎么会这样？”杜娟的记忆里，距上次和柳天去养老院看柳老爷子也才过去不久，却成了现在这样，难怪柳天如此憔悴… “我也咨询过医生了，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这样。其实这样挺痛苦的，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没了，过去记忆里的精彩都慢慢消失，这个病是没法控制的，或许等我们老了，也会这样吧，会忘记一些人。”柳天说着伤怀起来，杜娟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极的时候。 “不行！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杜娟一把环抱住柳天，这时候她只想这样抱着，一刻都不想松开。 柳天的手，慢慢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 今晚这胡同的夜，对这俩小年轻，异常的不同。 第三百四十四章 慢下来的亲情 看着铺好的床，见柳天一脸的困意，杜娟就想先离开了，“那行，这都收拾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那……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你。”柳天也没有那么迷糊了，刚被这么一折腾，反倒是清醒了一些，“我明早大概七点钟离开，不会影响你们上班的。那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看你今天也喝的不少。” “哪有，我才没有喝多。我这会都醒酒了，你……赶紧休息吧。”杜娟说罢先离开了，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休息室喊了一声，“你等我会，我回家拿个东西。” “拿什么？”没等柳天说完，杜娟早就出了门。 刚进家门，就被老妈逮个正着，很大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娟儿，今儿什么日子啊，你姐弟俩怎么都喝酒了？瞧给你弟喝的，一回来就哇哇的吐，你怎么样？” “妈，您这干嘛呢，吓了我一跳！今儿是高兴才喝的酒，我弟他没跟你说啊。” “那不省人事的劲儿，他说的了吗？”想想也是，弟弟刚才还是被李维安送过来的，怕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 杜娟简单说了一嘴，一听阿木娜搬走了，雨燕便道，“也好，娜娜这孩子最近也是长大了，你们为这事儿庆祝应该的。她一个人在北京飘着也不容易，后面她要有什么帮忙的，你们就随时关注着点。” “知道，妈，放心吧。”杜娟说着直奔厨房。 老妈跟在身后急忙说道，“娟儿，厨房里的碗不用你洗了，我都洗完了。” “没有……妈，我烧壶水给工作室带过去。” “烧水？做什么，工作室不是有水吗？” “那个……柳天在呢，他今晚住休息室一晚。”本想瞒着老妈，可酒劲还没完全醒的杜娟一秃噜嘴就说出来了。 老妈立马紧张起来，“他在工作室？他搁那儿做什么，怎么不回家去。” “唉，妈，你问这么细做什么？人家今儿忘带钥匙了。”杜娟简单说了一句，“他这几天看着也挺累的，又是两头跑。” 雨燕点头，杜娟这么一说她就完全明白了，便道，“那行吧，刚好壶里有热水，你直接拿过去吧。” “这么好，妈……”杜娟高兴的冲进厨房 “这不是想着烧上水，一会给你弟洗洗衣服，吐得到处都是，洗衣机可洗不干净。唉，得，我再重烧一壶，赶紧拿过去，早点回来吧。对了，他明儿一早就走是吗？” 听老妈还是有些担心，杜娟立马说，“妈，我知道，您这是瞎担心什么呢。” 提着热水走到工作室，杜娟的胳膊都酸了。柳天早就在门外等着自己，一见杜娟来了，忙走过去帮忙。杜娟一抬头，“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你说你提东西也不告诉我一声。”柳天还不懂杜娟提了一壶水到底是为什么，“不是，这好端端的，你提一壶水做什么？” 杜娟说，“还能做什么，留着给你喝啊。这几天天气降温，工作室肯定比不上家里，你要是晚上冷了，冲一杯热茶暖身子啊，我这还给你带了茶包过来呢。” 杜娟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中掏出了几袋茶包。 柳天开玩笑起来，“喝完热茶，我今晚就不用睡了……” “你……”杜娟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柳天，不是我说你，要不是我，你这样的钢铁直男，谁要啊。” 柳天自知话说的不对，便道，“所以，现在不就是你把我收了？” “真不想理你了，赶紧睡吧。”杜娟说罢离开了 柳天在后面说，“晚安！” 拉扯的暧昧，还没有结束，杜娟回到屋的时候，柳天就给自己发来了再次谢谢的信息。 “谢这么多次做什么？就这么不领我的情啊。” “日常感谢，没想到你平时搞事业，关心起人还挺温暖的嘛。” “废话，我也是女人。” “好像是……” “什么意思，难不成在你眼里，我一直很刚吗？” “才没有，在我眼里，你如貂蝉般柔情，像极了平日里唱词里的女旦。” “不跟你聊了，睡了。”杜娟合上手机，心想着：其实他一点都不直，还挺会说话的。杜娟知道，今晚的梦，怕是最甜的。 医院里，文父一个人收拾着行李，大包小包装了一堆。文欣打了一盆洗脚水走来，见老爸在收拾，“爸，您这忙着做什么呢，怎么这时候就收拾了，不还有几天吗？” “我想着明儿就出院吧，这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跟这儿就是浪费时间。” 文欣不同意，接过父亲手中正忙碌收拾的衣服，“不行！爸，您得按照医生的医嘱，您现在还没彻底恢复好呢！” 文父知道拗不过女儿，索性放弃了收拾，“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偷偷收拾，就知道被你发现准不同意。” “爸，您就别跟我犟了，咱听医生的不行吗。” “好好好，我听医生的，不对，我听你的。” “我给您泡脚。”文欣把脚盆挪过来，挽起袖子认真的给父亲洗脚，父亲看着她，有些被感动到，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给父亲泡脚。 “欣欣，明天你就回去吧，我这一个人没事的，出来都几天了，工作室也需要你。” 文欣回道，“没事儿，爸。还是等你彻底康复了，我再回去，工作那面真没事，我跟娟儿都说好了。” “听爸的，明儿还是回去看看吧，你们现在项目正推进，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那行……爸。”文欣答应了父亲的请求，但还是担心，“爸，我走了，你可不能一个人出院。” “我知道，真是的，连你爸都不放心。” 文欣调皮的说，“本来挺放心的，刚才一进来我就不放心了。” “看来，这以后有啥还真不能偷摸着干，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身体的事儿可不能开玩笑。”文欣道 文欣在这里已经陪伴了好几个晚上，直到夜深的时候，她才感到那种源于心底上的累。但她快乐着，父亲平时的步伐总是很快，自己也是如此，等两人都慢下来了，才觉得好久没有跟父亲这样相处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心领好意(上) 次日一早，如昨晚商量的，文欣就直接去工作室上班了。等文父起来的时候已近十点多了，刚一洗漱完，就听得一阵敲门声传来，他还以为是幻听呢。一瞧，却是杜北京。对文父来说，杜北京算是稀客了。 “杜老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进来！”杜北京一进门还提着一饭盒，文父开玩笑道，“这……还给我带早饭来了？你说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杜北京卖关子道，“你可别小看，我这带的可不是早饭……不过你尝了之后一定会难忘的。” “呦，那我得瞧瞧了。”文父做好了享受美食的准备，老杜一打开饭盒，一股中药味就先飘了出来，紧接着是喷香的米汤味。文父之前听过老杜经营一家药膳小铺，刚老杜一打开饭盒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闻着这味儿，是你做的药膳吧？还真没想到，你给我把这个带过来了。” 杜北京一边盛着一边道，“让你给猜中了，你这生病就给你熬了一味补身体的药膳，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唉，老哥啊。这给您添麻烦了，没想到我这一病，弄得你家上下都跟着忙活了，上次你们老两口来这儿我就挺感激的，现在您又过来弄了一味药膳，你说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北京说，“您啊，就别跟我客气了，您那闺女欣欣跟工作室也没少帮娟儿的忙，要真说谢谢啊，还得谢谢您呢。上次人太多了，我们没言语，我们也知道，欣欣在工作室，也算是屈才了，可她还留在这儿，这是你教得好啊。” “嗨！孩子的事儿您还感谢什么，这也是欣欣自己的选择啊。”文父道 老杜端着刚盛好的药膳汤，递给文父，“一码归一码，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的。来，尝尝怎么样……” 文父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挨着碗边小抿了一口，啧啧的夸道，“真够劲啊，听欣欣说你这药膳小铺开了有段时间了，现在都成网红店了，做的挺不错啊。主要是你这药味够烈，一般人会不会接受不了啊。” 老杜回道，“那不会的，药膳中的中药是重了一些，可这些药味都入了食材，到最后也都是食材的味道了，药入食材，味道会混杂，可当吃这些食材的时候，那药味才会慢慢的渗出来，你这是第一口喝着药味儿浓，你现在再喝，就没那么多的药味了。” 文父半信半疑，按照老杜说的又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还真是，就像你说的，现在药味淡了，这食材的味道就出来了。” “你喝的惯就行，这次康复后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只要你在北京的话，你要想喝这口，随时跟我联系就行。” 老杜盛情，文父感激道，“哎呀，其实说句实话，我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喝上药膳，你做的这味道真的很不错了。” 听文父话里有话，老杜问了一句，“这么说，老弟您以前喝过药膳？” 文父点头，有些哀伤的说道，“那是很多年前了，欣欣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倒是在书上学了几招，给我做过几回药膳，后来人走了，这味儿啊我是再也没喝过了。” 老杜多余一问，忙说道，“哎呦！您瞧瞧我这嘴，说着说着勾起您的伤心事了，抱歉啊，实在抱歉。” “无妨，这事儿都过去了……”文父摆摆手，“不过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是喝到了这味道。其实这回来北京我倒是很想尝尝您家这药膳来着，但我不知道我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也不知道这药膳对病情会有什么影响，这回刚来北京没几天，就直接住院了，也没去拜访您。” 老杜道，“您啊，现在喝到也不晚。” 两位父亲如多年未见的挚交一样聊着，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相见恨晚。聊着聊着，文父突如其来的想法，直接问道，“老杜大哥，我问您一事儿啊。您现在这小铺想不想再做的大一些？” 杜北京起先还没明白文父说的意思，“做大？什么做大？唉，一步步来吧，现在我这店都被人说成网红店了，我看也挺好的。” 文父直接道，“你就没想到过……开几家分店，把你这药膳做成品牌，就像现在市面上大火的那些茶饮店一样？让价值最大化。” 一听文父所言，杜北京有些吓住了，便道，“开分店？说实话我还没想过这些呢。现在就一家小铺，它能做成什么品牌？怎么能跟那些大的茶饮店做比较？” “你看看你，就没有商业战略思维。现在你这小店正是网红店，还不趁着这时候大火一把？完全按照商业的逻辑走，之前就没想着找找投资什么的？”文父说道，要说起找投资这条路，老杜的确跟之前退休的几个老哥们走过这路，可结果惨淡，最后还是让文欣帮着收场的。 老杜不好意思的说，“这条路说实话，但因为这件事，当时还得感谢你闺女呢。” 文父问：“欣欣？怎么？她帮着你们找投资了？” “哪儿啊！”老杜也不怕文父笑话，直接道，“当时我们几个合伙人是想着要找投资来着，可到头来差点儿就被骗了，要不是您闺女出面识破骗局，我们估计啊早就入坑了。” 文父点头，“哦，这样啊。现在这市场玩这种把戏的人太多了，都想着割完一批韭菜就撤，欣欣是懂这些，不过能帮着你们过滤掉这些人，也是挺好的。” “是啊，打那之后，我们就没想过要找投资什么的，还是凭着大家相传的口碑一步步往前走吧，虽然走的慢一些，但对咱来说，稳妥还是很重要的。” 文父明白了老杜的担忧，他对找投资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激进的心态变得佛系了。但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文父决定问问老杜，“老哥，您说要是我这面出资的话，我觉得您到时可以考虑考虑。” “啊？”老杜张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文父，“您是说，您要投资？” 文父点头，“对啊，咱俩聊的这么来，而且我也是很愿意希望你这面能做大做强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心领好意(下) “文老弟，这不太好吧……你这突然这么一说，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杜北京想了想，想要拒绝文父。 文父没有答应，也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只说道，“这事儿吧，你不用着急拒绝我，你回头好好想想，不过我觉得这对来说是一次机会，你之前遇到的投资人都是割韭菜的，我这面咱俩分配好股权，年终的时候咱们分账就行了。” 说实话，听到文父要投资药膳小铺，一听到这消息杜北京是有些心动了，可这么大一份人情他不想欠着。听文父说了合作的模式，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这要是赔了，怎么办……” 文父一听笑了起来，对此他倒是很有信心，“放心，你这店现在都成网红店了。算是已经度过了创业最艰难的阶段，瓶颈期都过去了，而且商业模式也成熟了，是不存在赔的。” 听文父一下把小铺分析的这么透彻，杜北京点点头，这份沉甸甸的给予他是得考虑一二，“这事儿还是太大了，我要不回去商量一下吧。” “好，不着急，都说了给你时间。” 从医院回来后，跟小铺里杜北京就一直装着这事儿，心不在焉的一直挨到了晚上，直到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满腹心事。老太太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便问道，“北京？你今儿怎么看着老跑神啊，是不是铺子里出什么事儿了。” 老太太这一问，雨燕这才注意到。杜娟、杜锋刚从京华坊下班回来，洗完手刚坐下还没注意到这点，便不约而同的看向老爸。 “妈，您这……您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没等老太太说话，雨燕接过话茬道，“呦，还真有事儿啊……怎么了这是。妈，您要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老杜自知瞒不住这事儿，还是跟大家说了，“今儿一早，欣欣的爸爸来医院找我了……” 听老杜一说，雨燕先是坐不住了，直接就否定了这事儿，她放下筷子道，“这事儿你可不能答应啊，不是这文总他也太大方了吧。之前说要给京华坊投资，被咱给拒绝了；现在又说投资小铺，他这么上赶着我怎么感觉这事儿没底啊。” “啊？文叔叔真这么说的？”杜娟跟着老妈也问了一句 杜锋随即道，“投资就算了吧，文叔这钱也不是大风刮的，而且先前不是说欣欣帮助京华坊太多了，怎么能让文叔再掏钱投资其他的呢？” 听着媳妇儿女一言一句说完了，老杜这才道，“你们啊可真行，我又没说要答应。好家伙，一言一句的压根就不想让我说话，说实话他说要投资的时候，我也惊着了。” 雨燕了解老杜，怕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再次提醒道，“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答应。咱欠人文欣的人情就挺多了，可不能再欠这么大一个人情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也探探口风……”老杜一急，这话就给说露了 雨燕白了他一眼，说道，“看看，我就说您心里肯定藏着小九九呢，自己都说漏嘴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不会答应这事儿的，你们就放心好了。”老杜恳切的说 一家人基本都在反对这事儿，原本老杜是心动了。可怕这事儿自己坚持下去，家里非得闹得鸡犬不宁，想到这儿，索性就作罢吧。当晚吃完饭，杜北京也就跟文父回了消息：实在抱歉，文老弟，谢谢您想着我这小铺，但投资的事情就不打算考虑了，一步一步发展也挺好的。 文父知道杜北京的态度，也答应了他的决定：好，那后续如果小铺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 弄完这事儿，躺在床上的老杜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正如自己所说，还是稳步发展的比较好一些。他的这个选择，的确也能让他睡个好觉了。 等着雨燕洗漱完进屋，老杜就把手机递给她，“看看吧，这是跟文老弟聊的，投资的事儿我给拒绝了啊。” 雨燕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嗨！拒绝就拒绝呗，你跟我看这个做什么啊。” 这回该轮到杜北京白眼了，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等着看这个呢。” 雨燕“噗”地一声笑了，而后认真的说，“唉，投资做生意，说实话都是年轻人的事儿。咱啊都一把岁数了，平平安安的最好。欣欣的爸爸虽然不在乎一些东西，可现在做生意，这市场谁能说明白呢！咱啊，就一步步来，也不用着急做出些成绩，真要是有一天这小铺做大了，咱还未必有时间顾得上呢。” 杜北京认同老伴儿说的，便道，“是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小铺的生意，谁知道还能做多少年呢。” “这以后就是你们哥几个的生意，做到啥时候就算啥时候吧。”雨燕意味深长的说道，“唉，行了，咱老两口说这些做什么，早休息吧。” 灯一闭，这四合院里恢复了平静。而今秋的味道已经开始浓了，院里的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会有两三片秋叶飘落，谁知道哪天早晨，这院里就金黄的一片呢。 不管如何，雨燕大清早扫院里的叶子，成为了必做的事儿。本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可没想到自己刚开始打扫，杜锋屋的门就先开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跟平常不一样，这几天的杜锋都是西装革履，倍儿精神的出门。连雨燕都纳闷，“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姐这个点还没起呢，这么早去工作室吗？” “没有，妈。这几天咱的视频流量上去了，平台那面联系我过去，这不去谈合作，要谈成了，那对咱京华坊的帮助可大了。” “那也没必要这么早啊，这才几点啊。你等我一会儿收拾完，给你打一荷包蛋，吃完再去啊。” “不了，妈。平台公司在亦庄呢，这回过去还且赶呢。” “那么远啊，得，那赶紧去吧，自己记得路上垫补一口。” “知道了，妈，我走了啊。” 见杜锋出了门，雨燕心里高兴着，见儿子也为京华坊奔波，她心里明白：儿子的心已经定下来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短视频＋非遗(上) 从东城胡同到亦庄创意产业园区需要将近俩小时的路程，杜锋风风火火的赶过去，跟平台方聊的还不错。这是一家以短视频为主的平台，杜锋这回到此是以一种拜访的心态来的，可没想到平台方很是重视自己。杜锋刚到这公司的时候，公司的乔主编就告诉他，自己账号的粉丝已经快到三万了。 他和乔经理是第一次见面，在他眼里，乔经理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女强人，除了做事干练外，还喜欢健身。乔经理的办公室里放着一台跑步机，就足以说明这点了。第一眼和乔经理见面的时候，杜锋不知道怎么面对。可与她交谈起来，杜锋才发现，乔经理看着虽强，可待人还是很和善的。 杜锋不相信会有这么快的涨粉效果，直到他打开自己账号的时候才发现确实如此。乔经理跟杜锋说道，“你的这个账号因为是通过蓝v认证过的，我们对这样的用户还会有一波推荐。但最主要的还是你们的内容吸引人，在我们平台其实能做非遗内容的创作者不是很多，而且能像你们这样稳定更新的也不多，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能坚持更新到多久。” “乔经理，您放心内容这块我会一直更新的。当然也是感谢平台的信任和推荐，要没有这么大的流量，非遗传播只靠着传统出圈的方法，太难了。” 乔经理点头，他认同杜锋说的，更对杜锋的团队有一些了解，或是说乔经理做过一定的背调，“其实，对于京华坊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你们在整个非遗里面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京华坊虽然正式步入市场有些晚，但对你们来说，现在正是很好的时机。其实我们平台跟恭王府也有一些合作，我也是最近在关注它们的非遗扶持计划的时候，见到的你们。说句实话，你们京华坊的确让我们眼前一亮。” “谢谢经理关注，谢谢，谢谢！”杜锋感谢着乔经理，却更有自己的想法，“我看咱们平台的创作者基本上都是先以短视频为主，而后等视频流量上来了，再进行直播。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现在这个基数上开直播真的合适吗？” 乔经理点头应道，“怎么不合适，现在的机会才是最好的。额……你是不是担心开直播之后，粉丝基数会下降？” “对啊，就是担心这个。” “这点虽然是大多数新主播开播时的想法，不过在我看来，你觉得到了开播的时候，那肯定是没错。凡事得往好处去想，你创作的短视频能收获这么多的粉丝和流量，你的直播也是同样基数的人，他们要是真的喜欢你的东西，也会支持的，粉丝是真实的，现在的粉丝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乔经理认真的说 杜锋盯着手机中的数据，听乔经理这么一说，压力反而是更大了，“其实乔经理，看这些数据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说这些数据显示的粉丝是真实的吗？真有这么多人喜欢非遗？” 乔经理自信的说，“那当然了，现在基本上大多数平台的推荐机制都是算法推荐，用内容进行测试大数据中的用户，那些用户喜欢这个内容，大算法就会偏重于这块的推荐。杜老师，其实你是很懂营销的，你看看你在发布视频的时候，都带上了#寻找非遗北京绢人#这个话题，这话题正是王府文创那面这次的一个活动，他们在到处找寻文创店那些做的好的北京绢人。大家都是提交优秀绢人的线索和地理位置，你带了这个话题，本来大家跟这个话题下就是想多看看做工细致的绢人，可没想到还能看到绢人的制作过程，你说说，这流量密码不是你抓住了吗？” “这样也行？”杜锋反问起来，“其实我是无意中添加那个话题的，总觉得加上话题之后，得到推广的机会会大一些，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乔经理笑道，“是啊，这就是大算法下的推荐机制。我们人工是没办法干预的，这几天你们工作室的视频至少在非遗这个板块中是有一些成绩的。我们平台也致力于非遗传播，传播传统文化，传承历史。可能王府那面给了你们一些资源用作后续产品的开发，但我们平台在口碑打造这块，至少在短视频这个领域，应该是没问题的。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产品如何继续开发，尤其是杜总您这面的内容方面。方便问一下现在内容这块是几个人在负责呢？” “目前的话……就我跟我们工作室的市场总监两个人在负责。不过后续还会增进人员的，现在工作室都在忙着新的绢品，其实从人员配置来说，多少有点分身乏术了。” 乔经理点头，转而问，“新绢品？是京剧系列绢人？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最近从王府那面听说的。” “对，就是这些……乔经理，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京华坊看看的。” “去你们那里……真的方便吗，这段时间你们这么忙，不怕打扰了你们啊？” 杜锋更盛情的邀请道，“这有什么打扰，乔经理。我是不太清楚您对绢人了解多少，不过您倒是可以随便来看看，而且我们这合作要继续往下走的话，您不是更应该过来了解一下？” 乔经理风趣地说道，“你还挺会谈事儿的，这还没聊几句就回到了正题上，看来杜老师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啊。” “哪敢啊……我是求机会心切了。不瞒您说乔经理，现在非遗这块要真能推起来，那太难了。贵平台对我来说就像一盏灯一样，我得赶紧站到灯下才行，可不能错过这艘大船。” 乔经理拍手称赞，“杜老师，我就喜欢您这种做事风格。您放心最近我会让平台这面负责评估的老师去你们京华坊瞧瞧，这机会您肯定能赶得上。我的话最近也是在忙着跟其他的非遗老师见面，可能到时候就去不了了。您也知道，如今咱们的非遗可算是百花盛开，其实大家都需要这样一个机会。现在我觉得你的直播应高做起来了……只是，直播的人选是您自己还是另有人选？” 第三百四十八章 短视频＋非遗(下) 杜锋不假思索，却也有些无奈的回道，“目前的话就我一个人吧，也不知道直播效果如何，现在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直播跟做视频还是有很大区别。” “杜老师，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这阵子我们这面刚好有几天的简训课，您可以听一下，边学习边试着直播，可能就得辛苦您来回跑几次了。” 杜锋道，“这有啥，这多好的学习机会，挺适合我的。” “那可以这样，你回去之后先尝试直播一下，不过直播的内容得你来定，我们在这面看着适当的做调整。对了看您在后台给我们的留的简历信息，您是留学回来的？” “是，我回来也没多长时间。” “那英语说的怎么样？简单的口语交流应该没问题的吧。” 对这点杜锋还是很有信心，“这点没问题，乔经理。怎么，咱这直播还有国际交流。” 杜锋本以为乔经理这一问是在给自己开玩笑，但乔经理却道，“咱们平台上也有很多喜欢非遗的老外，到时候直播的时候，可能需要连线，你要真连到人家，那你是不是得用英语交流呢？” “这点我是没考虑到……” “所以说，你要会的话，那这对您和工作室来说，那可是加分项啊。这样咱传播非遗的方向可要走向国际了。” 杜锋知道乔经理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大，但确实如此！乔经理说的都是事实，更是如今新媒体传播非遗的痛点，不管是什么非遗，作为传承者，都要有一颗走出国门的心。 跟乔经理的一番对话，杜锋信心大增。按照平台后续的计划，杜锋也开了直播。看着镜头中战战兢兢的自己，杜锋都忘记自己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了。 “大……大家好……我是杜锋，之前你们看到的视频都是我做的，额，能听到我说话吗？” 过了几秒的时间看到评论区的粉丝们都发着：能看到！终于开播了！期待好久了等字样。 但也有一些有疑问的：绢人是什么啊，是布娃娃吗？它是非遗，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呢？ 杜锋没想到第一次直播就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不管是好的问题还是质疑，杜锋都一一耐心的回应着。 “不好意思啊，这次京华坊的第一次直播，以前没做过这种的，都不知道直播的时候说点什么。嗯……我还是说点京华坊以前的故事吧……当然大家有问题的话也可以直接问。”杜锋语无伦次的说着，可观众们并没有觉得土，便仔细的听杜锋讲起了京华坊以前的故事…… 他的第一场直播，持续了三个小时。故事是说完了，可观众们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普通人也能学习绢人吗？有绢人培训班吗？能给我做一个绢人吗…… 在杜锋直播的时候，乔经理也是在后台跟团队的技术人员一起看着数据，见呈上升趋势增长并趋于稳定后，乔经理放心了！ 一旁的助理也是兴奋的不得了，“乔经理，真没想到现在流量为王的时代，非遗还能这么火。京华坊的杜老师这场直播应该是最成功的一次了，咱们之前的那些手艺人，直播数据都比较低。” 乔经理深意的说道，“什么流量为王，真正的流量为王就是有好的内容，和真实。杜老师的直播不做作，更多的还是真实。” “嗯，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这京华坊的北京绢人可就火了。” 只是让工作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短视频平台这位助理说的话，三两天就成真了。大家谁能想到，会在某天一大早，有慕名而来的人就在聚在京华坊门口，吵着嚷着要看看老杜一家是如何做绢人的。 见门外情况不对，杜娟就先给老妈打了电话。雨燕不懂视频直播，但知道工作室火了，本来还不信，可一到工作室门口，却有那么四五人是慕名而来。 雨燕灵机一动，将门外这几人召集到一起，说道，“你们是来看绢人的？” “就是好奇，想看看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可以带你们进去看，但现在她们都在工作，你们看归看，可别打扰人工作。要是看完后真想学的，找我报名就行。” 雨燕这么一说，没想到大家还应了。就这样，从这天起，雨燕担负起了另一个职位：京华坊的导游。 可杜娟见老妈带人进来，都安安静静的。知道老妈是为了不打扰大家做活。可这种方式也不是长久之计，征得大家的同意后，杜娟决定回家跟老妈说说自己的想法；恰巧弟弟杜锋只顾着直播，外加去平台学习，完全忘记了自己直播所带来的影响。 这一晚，大家基本上都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的。坐在一张桌上可没有了平日的欢笑，都是默不作声。老太太一瞧这情况本想自己下厨给大家做饭，忙被雨燕给拦住了，说道，“妈，您不用管，一会北京就回来了。” “我拿壶茶……”杜娟起身进了厨房，等这壶茶拿出来了，老杜刚好拎着外卖也进了院儿。 老太太定睛一看，可不大同意了，“怎么？今儿这是怎么了，累的都吃外卖了？燕儿你们也不早说，早跟我说下午我去永辉遛弯的时候就买点菜回来了，给炖一锅排骨，那吃的多香，这外卖有什么可吃的。” “奶奶，没事儿的。这不这些天妈也跟着我们忙活，来来回回的带人看绢人，我弟东城亦庄的两头跑，好容易今儿休息，就想着大家跟一起聚聚，顺带商量点事儿。” “那行，那这外卖就买对了，吃着方便，你们都挺累的，说完了吃完了刚好回屋好好休息休息。” “唉？老太太，您这口风可真是变得快啊。”雨燕听出了岔子，“您就一直向着您孙女是吧，我这说话就不行。到您孙女这儿，这外卖都能给您吹上天去。” 雨燕说罢，众人大笑。老杜盒子一一拆开，雨燕担心老太太吃不惯这外卖，起身道，“得，我还是去拿几个盘子吧，省的您啊又挑嘴。” “我挑什么嘴，你们弄啥我吃啥。”老太太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家庭会议 这顿饭对于杜家来说可能是最简单的一餐了，等大家吃差不多的时候，老太太先开了口，“说说吧，工作室有什么大事，也让我听听。” 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杜娟“抢占先机”，却是有话说，“那我就先说吧，最近咱们京华坊跟平时不太一样。因为弟小锋的推广，在短视频平台上咱们工作室有了新的起色，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最近慕名而来的，有对绢人感兴趣的，也有只想了解了解的。我是有个新的想法，妈，现在您不是让他们进来后，很安静的参观工作室，我想要不这样吧，这点可以稍微改一下。到时候只要是来工作室的，您带着他们就四处转转，顺带也可以讲解一下。” “讲解？不，这不行！大家工作的挺认真，我要是讲解那不是打扰大家吗？”雨燕回绝 杜娟接着说：“妈，您先别急……您听我说啊。这个决定是我跟大家商量过的，大家都同意。没事儿的，您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像导游一样。不然你带着大家进来，什么都不说，只是让大家看一看的话，那我觉得大家对绢人更不了解，倒不如就当解说了，这样可能更激得起大家学习的热情，无形中培训班的学生也就来了。” “那既然大家都商量好的话，就按照这样来吧。说实话这几天我是憋了好长时间，我也想到了这种传播方式，就是当时想象的局限太多了。这后面要是讲解的话，我想的是用几套不同的解说，毕竟我们面对的人群不一样，而且每个人对绢人的理解也不不同。” “妈，您不用有太大压力，您自己发挥就行了。”杜娟说道，“这次咱们在短视频上有了一席之地，就要好好运用好这块资源，把短视频的非遗传播力度发挥到最大，这阵子真辛苦小锋了。” 杜锋是诚惶诚恐，他想不到自己这么快时间就成了一小网红。听姐这么一夸，他谦虚道，“谢什么啊，这不都是自家的事儿？就是这几天尝试着直播，还是感觉有点怪……在镜头面前表现的不够自然。刚好趁着今儿这机会，我想问问啊，要不换一个人播？毕竟我这不是专业出身的。” 雨燕是没看杜锋的直播，但听儿子这一要打退堂鼓，便直接说道，“换什么换啊，你现在换了，那你积累的粉丝怎么办？你可不能把这事儿做一半就丢了啊。” 杜锋慌忙解释起来，“妈，瞧您这说的。什么事儿做一半就丢了，我是真觉得到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天直播感觉都把最精彩的部分讲了，我在平台上看了其他的主播，那可比我专业多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咱这是非遗，我真怕后期词穷啊。” 杜娟点头，他认同弟弟的说法，弟弟说的不仅仅是非遗直播的现状，更是当下传统直播的通病。老太太一直听着没怎么发言，不过杜锋说罢后，老太太来了精神，便说道，“嗨！说什么专业不专业啊，什么东西不都是从零开始的。现在你们说的那些专业的主播，哪个不是从一无所有做起来的。话题这东西是找出来的，不是聊出来的，绢人传承了将近一千多年的历史，难不成就一点故事？肯定不是啊。” “妈，您对这直播也挺懂啊。”雨燕跟老太太说道 说起直播，老太太确实明白，似而思索往事，便说，“还不是你柳叔，这一年多的时间，没事儿就拿着手机跟那刷短视频。有时候刷上瘾了连饭都忘记吃了，那时候我一天跟边上看着，能不被熏陶吗？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都说去看看他，一直也没得功夫。” 见老太太想起老朋友，雨燕怕她太悲伤，忙安慰着，“妈，您要是哪天想去，我陪您过去。” “瞧我……聊着聊着就跑题了。说回小锋吧，你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做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想太多，你想的太多，反而会限制你。” 雨燕也道，“小锋刚进入绢人这行当，对什么也是一知半解。其实绢艺这行当，能说的事儿多着呢，回头我给你说说得了。你也不用担心直播的时候没话题什么的，等你真入了这行，别的不说，就在制作绢人十几道工序这块，就有你好聊的。” “是啊，还是对绢人的知识储备太少了，看来我是得加把劲了。” “其实咱这次聊天，不就是想解决这事儿吗？这也是咱京华坊第一次遇到这么紧急的情况。要按照小锋这个推广的速度，那咱京华坊后续也能成为网红工作室了。”对现状，雨燕已经想到了未来 “那你们得注意啊，要时刻警醒着，别因为红了忘记了非遗的本心，这就不好了。京华坊越红，你们就得越要做出好的绢人出来，非遗传承用作品说话。”正当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杜北京说话了，及时的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这回，雨燕都没有反对老杜的话。老杜还纳闷呢，要放在平常，这雨燕早就跟自己杠上了。老杜看着她道，“嗯，看来我这句话是提醒对了。” 再看杜家这对姐弟，也是应允着点点头。只听雨燕说，“你说的认可，大家肯定没人反对。娟儿、小锋，你们老爸说的话也一定要记住，咱们不能因为红了，就忘记根儿了。现在瞧瞧这些爆红的主播，因为红了之后翻车的大有人在，那都是因为心里没装着老百姓。就比如卖一件东西说大众消费不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样的主播他不凉谁凉？所以，我想说的是，你们可不能这么做。以后每个行业直播是常态，但要真的能坚持下本心，这结果就是好的。咱们是传承非遗的，不求为这个赚钱，就是让大家记着这份技艺就得了。” 爸妈的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有道理的。姐弟俩更明白，如今京华坊落在他们身上，承担的可不仅仅是传承绢人的责任。两人同时感到这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第三百五十章 黄粱一梦:竟是广储司 爸妈都说：做非遗一定不要失了本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夜深人静时，杜娟躺在床上异常的兴奋，她的脑海中能浅浅的回想起那久违的大清梦境，如今的自己不正是梦中的杜娟，都在做着喜欢的事儿，而且从未违背过初心。现实如此，但梦中并非如此，你越是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在梦中就更有可能发生。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阵剧烈的疼痛，将她直接拉回到梦中。隐约中，她只记得在一片竹林里，贝勒爷在狩猎。一支箭从耳边穿过，杜娟被吓坏了，脚下没站稳直接跌倒在草垛里，狠狠的摔了一屁墩儿。 马鸣长嘶，一匹高大的骏马在自己面前抬起双蹄，接着就听一声“吁——”这马儿才安静下来，恍惚中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马背上跃下，杜娟定睛一瞧，正是贝勒爷。该死！难不成这清宫剧中的情节就要上演了？她脑子飞快的转着，就听耳边道，“杜娟？你没事儿吧，今天不是习作的日子吗？你怎么来围场了？”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杜娟心里道。 贝勒爷看上去有些紧张，慌忙打量了一下杜娟，心急的问道，“你……没受伤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刚才摔了一个屁墩儿，屁股有点麻，一定是白天在京华坊坐的时间长了……不过这个地方怎么好意思说呢，杜娟正要起身，就见贝勒爷一双大手伸了过来，直接把自己从草垛里拉起来。 “看样子是没事儿？你说说你，不习作，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怎么回答？杜娟脑子一片混乱，这梦境毫无预兆的进来了，总得想个理由了，“我……我来这里找灵感，我想在绢艺上更精进一层。” “哦，原是这样。”贝勒爷点头，随即牵着马两人就在竹林里踱步，他接着说道，“此次出来，本王也是为了灵感。不知与你的是否切合？本王是想，如若用兽皮做绢人衣裳，可曾是好？” “兽皮？”杜娟窃喜，自己在工作室不就尝试过这一类的。如今这位贝勒爷想到了，自然也是极好，便彬彬有礼的作揖，“王爷说的是，兽皮用途广泛，在绢人身上会有不一样的神采。” “妙哉！你与本王竟想法一致，看来你的确是入花儿作的不二人选，更是广储司的可纳之才。不过按照你的才智，只留在花儿作，有些小材大用。届时不如来广储司，我为你谋得一官半职！” 杜娟没想到，王爷竟然会给自己抛出橄榄枝。可也正是王爷这句话，让杜娟心里担忧。自己在这清梦中本是进花儿作的，怎么拐到了广储司那面？杜娟当然知道广储司是做什么的，它为大清内务府所辖机构，下设银、皮、瓷、缎、衣、茶六库，掌其出纳，更是皇帝的生活用度储品所在之地。要说花儿作，习绢艺，后与绫罗绸缎接触，也不失本职，可对于广储司，贝勒爷说出的时候，杜娟的心就寒了一半。 贝勒爷见杜娟不语，心却想杜娟无异议。便道，“这次大设祭祖大典，由六部协同完成，也是为了从各部中选择能工巧匠，加入广储司。但大多为宫内亲信，谋实职的很少，分俸禄却是真。你们是封管事从各个府邸中选出的，自然优秀，在广储司要能有一官半职，那也不错。而且你们杜家常年给广储司供丝绢绫罗，这样一来，你们杜家和皇家的关系不也是深之又深？” 贝勒爷说的热情，可杜娟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与自己进入花儿作的初衷相悖，可当着贝勒爷的面儿，又不能直接拒绝。还是待向灵儿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吧，想到这儿，杜娟先行谢过贝勒爷，“谢过爷。” “好！杜家姑娘就是识大体，等祭祖大典后，你便可以直接入广储司。”贝勒爷高兴至极，对他自己来说也算是揽了一位重臣，可杜娟内心想坚持的，只有绢艺。 回到竹院，是贝勒爷亲自送杜娟回去的。竹院没了杜娟，灵儿本是着急，可一见自己是被贝勒爷送回的时候，更是好奇心发作。追着杜娟问，“姐姐，你可太厉害了。你是什么时候跟贝勒爷把关系搞得这么好的？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刚管事都问了好几遍呢。” 杜娟心里有事儿，就没有回答灵儿的问题。反倒是问起了灵儿，“灵儿，你知道广储司吗？” “广储司，当然知道啊，贝勒爷在那儿还有一官半职呢，怎么了？” 杜娟直问关键，“灵儿，你说若去了广储司，还会有机会接触到绢艺吗？” 灵儿摇摇头，惊讶的看着杜娟，却也回道，“姐姐，你想什么呢……入了广储司最开始的职位就是整理里面的东西，怎么会让你做那些东西呢。广储司的东西都是皇上用的，你哪有什么机会上手？更别说接触到绢艺了。” 杜娟彻底明白了，她失落的坐下来。灵儿看着她，不由得猜疑起来，“姐姐，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是不是贝勒爷跟你说什么了。” “祭祖大典本就是在六部大选人才，而后招入广储司，刚才……贝勒爷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他想让我加入广储司，让我在祭祖大典后去。” “啊！怎么会这样。”灵儿被惊到了，“那我一心想学绢艺，难不成就这样结束了？我本以为这次会入花儿作，可……可怎么会是这样啊。我娘亲也没跟我说过此事，不行，我现在就去问问她。” 灵儿冲动，说完“嗖”的起来就要去问。杜娟忙拉住她，“你不能去，灵儿。很可能……封管事也不知道这件事呢，这仅仅是贝勒爷的决定呢？” 灵儿回头了，她比杜娟更无助，“如果……如果这真是贝勒爷的决定，我若是去了，那会给娘带来麻烦的。可……话要说回来，贝勒爷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朝廷更看重我们，可我，我不想这样，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娟心里清楚，在大清，一个妃子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而现在这种情况，所有入花儿作的人，不都是王府的牺牲品吗？如若在这里不能为绢艺，那还能为什么呢？越想，杜娟就越是灰心。 “姐姐，或许这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灵儿突然说道 “什么办法？” “姐姐，贵府上不是跟宫里有交集吗？可否让府上杜伯伯出面，去商谈此事呢？” 杜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灵儿这提议还可以，便应下了灵儿这要求，可杜娟此举，也无非是病急乱投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黄粱一梦:我要回去 杜娟只想留在花儿作，为了这件事，她决定回趟府。或许爹爹娘亲能答应呢，但杜娟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回到府中，就见贝勒府里的人走了。杜娟心里开始担忧起来，难不成贝勒府的人比自己快一步？ 一入正厅，杜娟便见爹爹娘亲脸上堆满了笑容。看杜娟回来了，娘亲忙说道，“你说说你，怎么才回来。要是早来一会该多好，你是不知道刚才贝勒府的人来了，来来来快坐下，娘亲有事儿跟你说。” 娘亲热情的拉着杜娟坐下来，杜娟只觉得不妙。就听娘亲道，“娟娟，你被贝勒爷选中了，选中进入广储司了。” 果然是这样！杜娟没有猜错，贝勒爷的人的确先行了一步，自己这还没有完全答应呢，贝勒爷就派人过来差遣了。看爹爹娘亲这态度，怕是不好劝了吧。对此，杜娟还是决定任性一把，便直接说道，“娘，我还是想留在花儿作，花儿作更适合我。” 杜娟说罢，爹爹发话了，“你傻啊，广储司多好，干嘛非得要去一个花儿作呢。我在广储司刚好认识人，咱们府上跟他们也有一些商贸往来，你要是去了广储司，那是如鱼得水啊。” “是啊，娟娟，你爹爹说的对。你应该去广储司的，刚才从贝勒府来的人说了，说你是贝勒爷亲自挑选出来的，很多人想要这个机会还得不到呢。这几日你在庆王府很用功，贝勒爷对你可是大加赞赏，娟娟，你可不要辜负了贝勒爷这番苦心啊。” 爹爹和娘亲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去广储司。按道理说广储司的职位的确比花儿作要高很多，但杜娟知道自己一旦去了广储司，可能就接触不到绢人了，不行！我得坚持自己的初心，我还是得留在花儿作。 杜娟一言不发，娘亲懂自己，知道杜娟的心一直在花儿作，还是由衷的劝道，“娟娟，你还是认真想想吧。咱们家这些年虽然跟王府也有几分交情，但说实话交情并不是很深，你看看朱雀大街上，那些上好的绢丝绸缎可不止咱们一家，咱们随时有可能被取代的。现在咱们跟王府还算关系不错，而且王府贝勒都差人专门给咱家一个广储司的职位，你要是接纳了，那咱们家以后定能平步青云，可要是拒绝了，那就等于得罪了贝勒爷。” “可……娘，我也不能选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吧。我打听过了，广储司不像花儿作一样，可以随时制作绢人。要是真去了广储司，那我这辈子怕是再也接触不到绢人了，而且入广储司都得先从库吏做起，那是连一件物件都接触不到的。” 爹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娟娟，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你心心念想的花儿作，有一半也是广储司直接管辖的。花儿作就是一个绢人作坊，绢人本就是供宫内王公嫔妃的玩耍之物。现在即便是去广储司当一个库吏，那也比你在花儿作当一个匠人的强。娟娟，刚才我跟你娘已经跟贝勒府的人答应好了，你也不能反悔啊。” 难不成这事儿真的无法挽回了？杜娟想着想着心急了，便道，“爹爹，你们做决定之前怎么不问问我呢？我是不会同意去广储司的！” “放肆！”爹爹气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是想做什么！是想造反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广储司的位置，你不知道这是一块肥差？很多人都想去广储司打更，都得经过层层筛选。现在受贝勒爷恩典，这是咱家花了多少年攒下来的福分，你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 杜娟娘亲忙跟爹爹道，“别这么跟闺女说话，你就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吧，她会想明白的。” “不用想了，爹爹，娘亲！反正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就想留在花儿作坚持做我的绢人！”杜娟说罢转身离开，心里泛起嘀咕：没想到这里的爹娘跟这朝代一样这么不开通，自己想留在花儿作怎么就不行了？ 杜娟做了这个决定，给爹爹气得够呛。一时半会都说不上话，娘亲失落的坐在一旁，双目无神的盯着门外，“这回完了！怕是要得罪贝勒爷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花儿作去做那个什么绢人，本想着借此可以进入广储司，可她自己太不争气。”爹爹有些气愤 “唉！娟娟有自己的追求，这事从头到尾也怪不得她。她一直都喜欢绢人，不去就不去吧，你跟王府那面的人好好说一下，要能留在花儿作那也不错。”杜娟娘亲说道 爹爹考虑的比较多，认为跟王府去说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留在花儿作？你真是在府里太久了，不知这宫内的形势。咱家闺女这次要还能继续留在花儿作，那只能说明是王爷贝勒的恩德。” 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想回到现实中。最起码在现实中自己可以随便追求绢艺梦，可在这里杜娟是没想到，自己会成现在这样。比起上个梦，这个梦好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不行！我要回去！ 缓缓睁开眼，窗外的天还是黑的。奇怪！怎么突然这时候就回来了，杜娟的确是醒过来了，难不成这梦连自己都反感，才会醒的这么快？可这次醒来之后，要想再继续睡，就有些难了。就这样，杜娟坐在床上一直到了天亮，直到窗外响起老妈那熟悉的扫院子声儿。不过回想刚才的梦，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跟爸妈都没怎么起过冲突，可这梦中却不同。因此，杜娟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梦境都是相反的。 只是不知道再入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顶着黑眼圈到了工作室，杜娟就见弟弟杜锋跟地上拆着一堆快递。杜娟走过去，见地上摆放的都是背景板，便问道，“挺早啊弟，从没见你起过这么早。你这干嘛呢，买的什么啊……” “姐，来了。霍！今儿成熊猫了。”杜锋笑道，而后跟杜娟道，“前段时间不是跟平台聊直播的事儿，这是平台那面订过来的背景板。说让我们自己弄一直播间，我是想暂时把休息室弄成直播间，反正每天跟这儿直播不超过四小时，也占用不了多少空间。” “那也行……”杜娟早就有这打算，自打阿木娜搬走后，休息室用的人就少了。因工作室的工作太忙，大家基本都是从早坐到晚，这休息室放着就跟摆设一样，现在杜锋这直播妥了，索性就再利用吧。 正说着，阿木娜从门外走进，见杜娟忙打招呼，“娟姐，早啊。” 可一见杜锋，阿木娜装作没看见。杜娟看出端倪问道，“唉？你俩最近这是怎么了，又闹矛盾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老江湖出马 杜锋急忙搪塞起来，“哪有？我俩能闹什么矛盾，都挺好的。” “这见到你连招呼都不打，明显就带着气呢。这还叫没事，我可不信，说吧到底怎么了？”杜娟一眼就瞧出了杜锋心里装着阿木娜的事儿，便直接问了起来。 杜锋道，“嗨！也就是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没怎么顾得上她，有点小脾气。” “那你得哄啊！弟，你现在可不像之前了，之前是一个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现在既然决定想跟她一直走下去，那工作和感情你都得权衡好，毕竟你的生活里现在有了个她。” 听姐这一番教导，杜锋连连点头，“知道了，姐，我会处理好的。” “行了，你忙你的吧。”杜娟说罢走开 不过杜锋还算是开窍，等姐一走，就走到阿木娜工位旁，问道，“娜娜，你吃饭了吗？要不咱一起出去吃点。” “怕是你没吃吧！”阿木娜气呼呼的从一旁的包中拿出一杯豆浆和一套煎饼，放在杜锋面前，“给！这是给你的。” 杜锋心暖了，这一看娜娜对自己的气也没有太大，便又调皮起来，说道，“对我这么好呢，谢谢娜娜啊。” “吃不吃，不吃拿来！”阿木娜说着正要去抢，杜锋一把拿走，等阿木娜回过神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人影。 杜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阿木娜身后说道，“别搭理他，他就这样二皮脸。” “娟姐……没有，我俩没事的。”阿木娜慌忙解释道 刚送饭的一幕刚好被杜娟瞧见，也知道两人之间没什么大的矛盾，“现在这批绢人是最后的修复阶段，我弟这段时间也是忙，这短视频刚开始弄，他怕是出什么岔子。你这面也忙，不过你俩都能互相理解，这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姐。”阿木娜说，“你放心吧，在工作室工作还是第一位的，至于我俩吧……你就放心好了，我俩能在这里见到对方，就已经很开心了。” 杜娟门儿清，这俩一定是在忙碌中重归于好的，倒也完全放心了。 工作室这几日繁忙，雨燕时不时也过来帮忙。之前话虽说不再对京华坊的大小事不管，可见女儿整日操劳，却也心软了。杜娟内心本就希望老妈能过来，她不想让老妈失了这技艺。 再到休息室，杜峰还在忙着安装直播间。杜娟一瞧放在桌上的早餐，直接叮嘱道，“你先吃完早饭再弄吧，别一会儿又低血糖了，这不是人家娜娜买的，你啊，可真不让人省心的。” “好，姐。”杜锋拿起煎饼吃起来，转而问道，“姐，今儿妈还过来吗？” “估计一会儿来吧，得跟家陪着奶奶吃完早饭。” “你还别说，姐。这几天妈过来帮忙，感觉你们那面的工作就快了很多。” 杜娟回道，“这就是姜还是老的辣，老妈虽退居二线，可骨子里都是做绢人的记忆，只要一碰针线，那这记忆就盘活了。怎么样，以前在卓时代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吧。” 杜锋不想说起这事儿，“老提那做啥，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目标了，就甭说那以前的事儿。” “按照卓昊那性子，你就看着吧，后续保不准还会联系你。” “还联系什么？都闹成那样了，现在我俩这社交联系方式啊，有跟没有一样。而且我跟他走的路，本就不同。” 见杜锋说的坚决，杜娟没再说什么。卓时代对杜锋来说，可能已经成了一块心病。 “娟儿，你妈妈在吗？” 好久违的声音，这是……秀芬阿姨！杜娟打眼一瞧还真是，忙迎上去，“秀芬阿姨，您怎么过来了？” 平日里秀芬阿姨肯定是去养老院照顾柳爷爷的，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杜娟正纳闷呢，但这话也不知道怎么问。就见老妈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走进来，也是一眼瞧见了秀芬，“秀芬！怎么来这儿了，老爷子怎么样了。” 细看秀芬，跟之前的状态一样，充满着憔悴，便听她说道，“唉！还是老样子，有时候好，有时候不行。” 雨燕还不知道秀芬这一大早过来到底要做什么，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呢！忙招呼杜娟过来悄声问道，“你秀芬阿姨怎么来了？啥时候来的啊。” “刚到，妈，我也不知道她过来……妈，您问问呗。” 见母女俩嘀咕，秀芬忙说道，“你娘儿俩啊，也别猜了。我过来就是想看看要不要帮帮忙，听小天说了，你们最近挺忙的。这几天刚好小天去养老院，我跟家收拾收拾，想着过来看看，上次还是多亏了娟娟，要不我那儿子是连饭都不会做了。” 原来是为此，杜娟明白了。雨燕道，“哎呀！这儿你不用过来的，你好不容易跟家休息，好好休息就得了！还过来干什么啊，忙完养老院忙这儿，你这身体受得了吗？” 秀芬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说实话，我都习惯了……这之前不也说让我加进来跟着你们一起做，就不知道我这把老剪刀还能不能剪出像样的衣裳了。” 金剪刀的名号太大，雨燕一直都认可老姐姐的名号。 “金剪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问题是秀芬啊！你这身体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吧，别的暂且不说，就你的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工作室这些活也不简单，越忙活就越重，我有时候都吃不消，你哪能行呢。” 秀芬坚持的说道，“能做一点是一点吧，这些年跟家里，说实话就是帮着邻里缝缝补补，这做绢人的手艺，进步还是倒退了，我也不知道，而且现在做绢人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年轻人的思维跟咱相比，变成什么样了谁又知道呢，这不都是咱要学习的吗？我啊，也是考虑了太久，不想就这么离这行越来越远。” 按照秀芬的脾气，要是再不同意，怕是要跟自己急了。雨燕自明白这点，便道，“行行行，我是说不过你，那你自己找活做呗，还是让娟儿给你安排安排？算了，你还是自己找活做，先找找感觉，反正做绢人你也知道，裁剪那块来来回回就那些，对了，格桑最近还在做成衣吧，你俩倒是可以聊聊。” “可以，可以！我跟那姑娘聊的还挺来的。”秀芬乐呵呵的答应了，这次来京华坊，秀芬下了很大的决心。虽如之前一样，被赵师傅劝过，也被雨燕邀请过，但这时候，她觉得进入京华坊正是好时候。 第三百五十三章 旧城改造 雨燕点头道，“那行，娟儿。一会你跟格桑说一声，那丫头学起东西来认真，你这一来了，估计还想跟着你学呢。” 杜娟一边应着老妈的话，一边却担心着柳天，“行，妈我知道了。那个……秀芬阿姨，最近柳天没再去京剧院吗？” “这阵子还哪有功夫去啊，来来回回奔波在养老院，这院里的领导啊不怪他就不错了，要换成其他的公司，怕是早就开除了。”秀芬说 “那……他身子吃得消吗？”杜娟关心的问道 秀芬一瞧杜娟对自己儿子这么上心，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娟儿对他这么上心呢，这段时间是不是挺担心他的。” 讲实话，杜娟是挺担心柳天的，距离上次见面虽然过去了几天，可杜娟心里还是挂念，记忆中上次见到柳天的时候还是在他在工作室休息室借宿的那晚，那么憔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杜娟回道，“也不是担心，就是想让他多过来指导指导我们。” 杜娟承认说了假话，可这番关心的心，秀芬和雨燕都懂，这俩老闺蜜对视一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妈，阿姨。你们这……得，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赶着去工作呢。”杜娟匆忙走开，再不走怕是想找个地缝也找不到了。 杜娟一走，雨燕拉着老姐姐的手，她还是不信这回秀芬真的过来帮忙了，“你这次是真想好了？” “想不想好的，也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不过说句实话，燕儿，我说了后你别生气。”秀芬顿了顿而后道，“可能这次来这儿，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在养老院的日子太枯燥了。我觉得我心里团着一股火呢，你也知道现在老爷子这情况，谁都说不好后面会怎么样，我这心里也烦躁……可能现在就想找个能让我安静的物件吧，回归到绢人这行，可能并不是出于真正的目的，就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呢，燕儿，这……你别怪我啊。” 秀芬跟自己说出了真心话，雨燕倒没有任何要怪罪的意思，“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这儿永远欢迎你。” “谢谢，谢谢……”秀芬跟雨燕客气起来，她这次来不仅仅是想加入京华坊帮大家一把，而且对雨燕却是有一消息要告诉她。 “对了……还有个事儿跟你说呢，最近你没听街道办的人说？” “说什么啊。”雨燕是压根不知道任何消息，之前和街道办的主任们还打打招呼，这阵子工作室忙的脚打后脑勺，也没顾得上这些。 秀芬见四处没人，小声跟雨燕道，“我听一消息，之前本以为是小道消息呢，可现在都发公告了……你不知道，就你家老头子开药膳小铺那块地儿，纳入了新一批老北京旧城改造规划，这弄不好啊就给拆喽。” “啊？”雨燕惊讶，秀芬这消息对自己来说就如霹雳一般，别说自己接受不了这消息，就这消息怎么跟杜北京说还不知道呢。现在药膳小铺刚步入正轨，刚被大家定义为网红店，就迎来这旧城改造的规划。从大局出发，事儿是好事儿，可这生意也不能就这么停了啊。 雨燕开始发起愁，秀芬一见，就知道雨燕心思重。便开始开导，“哎哎——早知道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说了，瞧给你愁的。这公告归公告，得真到拆的那天估摸着还早着呢，就让老杜先干着呗。这平时哪哪拆迁了，不得耗上个十年八年？哪有那么容易就动工的。” “呦，你可别安慰我了，要说现在政策要真下来，那也快着呢。”雨燕道，“我现在是不担心它什么时候拆的事儿，毕竟也是租的房……我是担心这事儿怎么跟我家北京说，现在小铺刚有起色，这要是一说了，怕是又多想了。” 秀芬直接说道，“那您就先别说，先瞒着，等到时候瞒不住了再说。就你家老杜那性子，那听事儿是只听真的，万一人这一时半会拆不了，再别把你家这老头给弄抑郁了。” “也是……”秀芬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雨燕当下觉得，还是先瞒着他比较好。 看着工作室的规模，和制作出的绢人，秀芬不禁感叹起来道，“你还别说，真想不到如今这工作室给了年轻人做，真是做出一番成绩来了。” “是啊，娟儿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步伐，工作室怎么往下走，都规划的好好的。对了，那个欣欣你知道吧，娟儿的闺蜜，可没少帮忙。”雨燕不禁夸起文欣，“就是这几天欣欣她爸来北京了，突发疾病，这姑娘也没来上班，她挺辛苦的，我都想跟娟儿商量，让这姑娘好好放个假，但娟儿说欣欣这孩子肯定不会同意，唉，总觉得啊，我们杜家亏欠她太多了。” 秀芬点头回道，“这姑娘听小天也说过一嘴，她俩这感情不就跟当年我俩一样？不光感情一样，我看啊，这性子也一样呢，都是认死理儿的主儿。” 雨燕笑起来，开玩笑道，“你还别说真是！咱老一辈的手艺人带出了新一辈的手艺人，这就可以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没这性子，还真做不了这行。” 车，刚停到胡同口。文欣刚下车就连着打了俩喷嚏，文欣用手捂捂鼻子，拉开车门文父缓缓下车。车门另一旁，杜北京从车上匆忙下来，过来搀扶着文父。 文父见女儿这样，忙关心的问，“欣欣，你是不是感冒了。这大热天的怎么还打上喷嚏了？应该是这几天晚上着凉了……” “没有，爸，晚上都关着窗户呢，哪能着凉呢。” 杜北京跟一旁热情的说，“不打紧不打紧，一会到了我家，给欣欣冲一包感冒冲剂，甭管是不是着凉，先预防预防，这眼看着换季了，咱啊是得注意了。” 文父客气道，“你啊，你啊……我今儿出院了，应该是要好好请你们的，你说说你还专门请我到你家，这真欠了一份人情了。” “哪儿的话，您今儿出院，在北京无依无靠的，总不能回南京去吧。刚好欣欣也在，平日里你家欣欣对娟儿也挺照顾，工作上也帮得多，这好容易出院了，我家得表示表示啊。” 盛情难却，文父感动了。这几日以来除了欣欣里里外外的陪着，这老杜闲着没事儿就煲一锅药膳到医院，文父恢复的这么快，杜北京这汤里的营养，那绝对是跟得上的。 跟着杜北京进了四合院，文父打量着四合院，忍不住赞叹道，“这老北京的味儿太浓了！现在这样的四合院太少了，能保留下这种古色古香的实属不多。” “您要是喜欢啊，您就多住几天。”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说媒 “那怎么行呢……你不说你家老太太也在？这住时间长了，怕打扰老人家清净，我跟北京还租了一房呢，就是现在欣欣住的地儿，那里大，回头我去那儿就行。” “这打扰什么啊，老太太白天很少在家，要么遛弯儿去，要么去逛公园。”杜北京很是热情，弄的文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是欣欣懂事，虽然和杜娟是闺蜜，可两家距离的这种分寸感，还是拿捏的很到位，“杜叔叔，您白天也忙药膳，我爸要闲了可以去给您帮忙。” “这丫头，乱说什么呢！”文父道，“术业有专攻，我哪能懂这个啊，别说去了帮忙，弄不好帮成倒忙就不好了。” 杜北京大笑起来，这话题算是被文欣给折过去了，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在笑声中，这番隆重的邀请就翻篇了，住在别人家里，总感觉还是别扭的，文父这也算是婉拒。 不过这次来了，对杜家来说那就是座上宾。今儿这一天杜北京都没去小铺，一直陪着文父聊天到了下午，直到大家在晚上碰面的时候，杜北京早已做好了饭。文欣和杜娟早早的就通了气，原本文欣下午要赶过去工作室，被杜娟拒绝了。这俩闺蜜一见面，文欣就跟杜娟说，“我就说下午过去，你非不听，工作室那么忙，我在你家闲闲的待了一下午，让我过去帮忙多好。” “这有什么啊，文叔叔刚出院，你还是好好陪着吧。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亲人的健康重要。”杜娟道 “是啊，欣姐，这点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杜锋跟一旁道 雨燕也听着了这话，没说什么，忙张罗着大家吃饭，“先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老杜你也真是，见我们回来晚了，倒是先伺候着文总吃啊，还等我们做什么。” “哈哈哈……嫂子，这可怪不得老杜大哥，是我要求等着大家一起吃饭的。这老杜说自己很少下厨，都怕自己做出来的饭菜你们挑毛病呢。”文父开玩笑，“不过说真的，真吃了老大哥做的饭，这味儿还是很不错的。” “文总您吃着味儿不错，那全都是调料和药料跟那儿吊着呢，他做饭做菜喜欢放一些味浓的中药，这一般人还吃不惯呢。” 杜北京不好意思的说，“确实如此，平日里就倒腾这些中药了，所以我是很少跟家做饭，他们都说我在熬药，哈哈哈哈。” 老两口几句玩笑，缓解了原本刚下班浮躁的气愤。文欣也不是第一次吃杜北京做的菜，菜是有药味，可对文欣来说倒是赞不绝口，“杜叔叔，您做这菜这味儿我倒是有印象，上学那会儿我记得还吃过您做的药膳鸡呢。” “霍！那时候可别提了，就是你们上学那年，那次药膳鸡他可是第一次说，说是最失败的一次。”雨燕跟旁说道 杜北京眼睛一转，瞧了瞧厨房的方向，不好意思的说，“那……一会你们尝尝这次的药膳鸡，看看味道怎么样。” 杜锋跟一旁“看不下去”了，调侃着说道，“妈，您这话说的让爸都快下不来台阶了。” 大家再次哄笑，雨燕蓦然想起刚才娟儿和欣欣的对话，她心里憋着一股话，倒是在大家吃饭的时候说了出来，话还是那些老话，感谢的依旧是欣欣对工作室的帮助。文欣依旧很客气，原本这聊天的氛围进行的还算顺利，可雨燕接下来说的话，让大家都尴尬起来，可以说让文父和文欣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京华坊走到现在，你们家的帮助太大了，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雨燕说道，“今儿文总在这儿，就算是当面感谢，那也代表不了这份深情。文总要不这样？我看欣欣这也到婚配的年龄了，可到现在也是一直单着。我这双儿女都有谱了，要不我给欣欣帮着说一家媒怎么样，这欣欣追求事业，可爱情也是要的。” 雨燕话刚说完，文欣便立马拒绝起来，“季阿姨，不用……我现在还是以事业为主吧，感情的事情顺其自然，也强求不得。而且……这些年我一个人都习惯了，现在京华坊是上升期，我也不想考虑这些问题。” 文父跟一旁没作声，只顾着吃菜。杜娟瞧出了一丝不对劲，她的记忆中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文欣婚配的这个问题了，可文欣基本都是拒绝的。 雨燕没有觉察出这点，接着说道，“欣欣，你听我说啊。事业这东西什么时候做不是做呢？什么时候又能做得完呢。你跟娟儿现在都老大不小了，再不考虑这问题，等一上了岁数到时候要孩子都费劲，女人的好青春啊，是真没几年经得起折腾的。” “阿姨，真不用了……”文欣不知道怎么拒绝，更是显得难为情起来。 “哎呀，妈，您赶紧吃饭吧。这么多人呢，您直接说婚配的事儿，都是女孩子，她不害羞我还害羞呢，这事儿啊您就别操心了，回头我跟她聊聊。”杜娟立马说道，怕再这样问下去，这后面的饭就没法吃了。杜娟笃定，文欣一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雨燕也识相，也不再说婚配的事儿了，反倒是把这大任托给了杜娟，“行行，那我不说了。娟儿，这你闺蜜，你得盯着点，你们都幸福那才是真的幸福，别顾着一个人整天跟柳天腻歪。” “嘿！妈，您这话说的，我这三两天的都瞅不见他人，我怎么腻歪去。” 一句话又逗大家乐起来，文欣也笑了，但杜娟更担心起她的心情来。杜娟私底下跟文欣发信息：一会出去坐坐？ “好！”文欣回道 文欣这茬儿聊完了，文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儿他很清楚。这话题他是不想再提起来了，他看看四周，发现少一人，“唉？你家老太太不是出去遛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她啊，一个人打车去养老院了，估计就跟那儿吃了，那儿还有一堆老朋友呢。”杜北京说道，这事儿杜北京也事先跟雨燕知会了一声，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是惦念着柳老爷子呢，刚巧柳天也在那儿，过去也好照应老太太。 文父没多问，闲扯了几句家常，说说笑笑的，这顿饭就算是结束了。杜北京收拾完碗筷进了厨房，雨燕忙跟了上来，小声问道，“你说……我给欣欣说媒，怎么看着这姑娘不高兴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看文老弟也是那样，就像在逃避话题一样。” 第三百五十五章 长岛冰茶 杜北京自然明白，摆摆手悄声跟雨燕说道，“这些事儿啊，你还是别管了。这每家都有每家的苦，他们不想说咱也就别问了。” “也是，行了，我来洗吧，你出去陪着文老弟吧。”雨燕拿过洗碗布，把老杜直接给推了出去。 父辈之间难以交谈的话，可在闺蜜间，终究会有敞开心扉的时候。杜娟、文欣一路走在胡同小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杜娟在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出了端倪，原本拉着文欣出来没想让她说，就是想让她散散心。这事儿压在文欣心里，平日里真看不出来什么，可时间长了，杜娟怕她心累成疾。 而今的胡同，没有那阵阵热浪袭来。反倒是阵阵秋风，杜娟、文欣还穿着夏裙，风一吹过，这双腿就像扎进了冰窟窿。 “这天变凉了，明儿出门前你可别忘记加一条秋裤。”杜娟提醒文欣 文欣有些小哆嗦的回答道，“你也是啊。” 风吹过的胡同的声音，伴随着还未结束的下班高峰。在这凉风中自然能感觉到一阵热浪，那热浪中充满着烦躁，充满着对未来的不甘心。路灯昏黄的样子，倒没有了几分瞌睡，这困意被凉意唤醒，如此清醒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这口。 这是一家处在胡同口的小酒馆，比起路灯照射的昏黄街道，这儿倒显得清新明亮很多，一串串的小彩灯围在落地窗边，每张卡座上都放着粉色的桌灯。一打开门，一段悠扬的萨克斯声儿入耳，刚才这般浮躁瞬间就成了惬意。 男服务生见两位进来，一上来反倒是跟文欣打起了招呼，“欣姐，您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 “对，老样子……娟儿，你看看你喝什么……” “我……跟她一样吧。”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点头离开后，杜娟惊诧的问文欣，“不是，这里的服务生怎么认识你？你……你一直来这里啊，这地儿我都俩月没来了，这服务生好像也换人了。” 文欣承认，“嗯，他是上个月才来的……我最近下班经常一个人没事儿来这儿喝一杯，心情嘛，总得学会调节才行。” 文欣说完，杜娟就不高兴了，“欣欣，你还拿我当姐妹吗？你平日里一个人来这儿喝闷酒也不知道叫我一声，这连人家服务员都把你当常客了，你……你心情不好怎么不跟我说啊！我陪你啊，你这样不行啊，以后再这样一定得叫我！我陪着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气性还挺大的啊。”文欣笑着说道，“有时候心里的事儿就想自己藏着，不想麻烦大家了，现在大家都挺忙的……” 杜娟依旧嘟着嘴，说：“我不一样！我是你闺蜜，反正你以后不叫我，你就没把我当闺蜜。” “二位，你们的长岛冰茶……”服务员说着端着两杯冰茶上来，杜娟眼睛都瞪直了…… “谢谢您。”文欣礼貌的打招呼 杜娟不解的看着文欣，“欣欣，你这是……怎么喝上这酒了，长岛冰茶的后劲多大啊，我之前喝过一次，喝的时候没感觉，喝完后头疼，疼得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你还挺了解……”文欣说着黯然神伤起来，“其实，有时候这种酒喝多了之后，什么事儿都不记得，这效果就达到了。我们总会遇到一些烦心事，总会有一些事情时不时的跳出来，影响我们。” 杜娟没有责怪她，自己认识多年的这位闺蜜。在今晚，杜娟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般，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在这夜色的掩饰下，也有更脆弱的一面。她从未见到文欣这么脆弱过…… 本想在饭桌上疑问的事儿，她不想问了。没想到文欣几口冰茶下去后，自己说了出来，“娟儿，这件事你是不是想了很久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吗？其实这么多年了，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差点就结婚了……” “啊？”原本杜娟想的，文欣可能是离过婚，所以一直隐瞒着这事儿，可事情总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每次在这里的时候，一杯长岛冰茶、一段舒缓的音乐，文欣很想借着酒意说出这些，可那时只有她一人，怕是说了也无人聆听吧。 “我在离开北京的那段时间，有过一段感情。都已经走到结婚的地步了，他也跟我求过婚，但是我无意中听到了他跟家里打电话，这……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去说，那个时候我们谈了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我本想他是我这一生值得相伴的人，可最后……那番电话让我彻底清醒了，他跟我五年的时间，在乎我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家世和户口，那时候我的户口还在北京，现在说起这些，哈哈哈哈，真的太搞笑了……你说，娟儿，我当时是不是挺蠢的？”文欣说着哭笑不得，她似是在哭，可笑的敞亮；她似是在笑，可这事儿说出来后，杜娟听着很揪心。闺蜜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五年的感情毁于一旦，那些所有的责备，转瞬之间成了同情。 “我……我不知道你之前还经历了这样一段感情。那这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文欣苦笑着，“是啊，当时我也在想，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其实那段时间我花了好久才走出来……现在回头想想，为了家世、为了户口的目的成一段爱情的，这样的事儿也挺多，都见怪不怪了。” “欣欣……”杜娟想安慰，可见文欣杯中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她不知道怎么去说，“所以……你现在每每想起这些的时候，你就会一个人来这里买醉？来麻痹自己？欣欣，你终归还是没有走出来……” 文欣摇头，迷茫的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出来。那件事之后，我一心投入工作，那时候我爸的公司很忙，所以一忙起来，我基本不会去想这些事儿，可现在这里也忙，也有清闲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的去想，你要说没有忘记……我觉得早就忘记了，只是自己不甘心，好端端的感情怎么在我这儿就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呢。” 文欣吐露了很多，杜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文欣对这件事的闪躲，爱情本是美好的，可到欣欣这儿，却成为了惧怕的东西。 第三百五十六章 酒醒宽心 看着文欣提起往事有几分难过的样子，杜娟忙安慰道，“欣欣，你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叫我跟你一起才行，所有事情你都自己扛，本来这段时间工作上的压力就挺大的，你还要承受这些，你这样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文欣本想一个人承担这些，可杜娟都这么说了，她还是答应了，却也不想让杜娟担心，“娟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慢慢调节好心情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忘记了。只是我也在想，未来还会不会遇到一份像样的感情呢。这段感情的经历，让我对未来不敢奢望了。可能这些年过去了，也习惯了一个人……” 杜娟自然知道文欣也想拥有一份真正的感情，只是所想的牵绊太多。杜娟心疼她，可能对文欣来说，现在最好的安慰，便是一起干杯了。长岛冰茶下肚，先是那种酒香的甘甜，紧接着顿觉上头，这酒吧里的灯就开始变的迷幻起来。 借着酒劲，杜娟只知道这一晚文欣冲着自己说了好多那个男人的坏话，杜娟也跟着她，怒骂着渣男，两人不知道吐槽了多久，直到说不动了，也到了要回家的时候。 两人在路上跌跌撞撞，还好这回就在胡同，离家不远，文欣坚持要送杜娟回家。杜娟也是微醉，怕文欣一人回去不安全，便硬拉着文欣住进了自己家。这回院里其他屋的都睡了，两人进门不约而同都小心翼翼的，直到进了杜娟屋子，文欣才如释重负。她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双手乱摆着就跟杜娟打招呼，“不行了……我先睡了！” 杜娟也晕乎乎的，上前硬把文欣拉起来，文欣左右摇摆的就像个不倒翁。杜娟道，“别睡这儿啊，走！睡床上去！你都……好久没来我家了，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酒醉的人就是重，迷迷糊糊的把文欣扶到床上。文欣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拉着她的手问，“娟儿，你告诉我！柳天对你到底怎么样，他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杜娟忙道，“他不会的，哎呀！你就放心吧。” “他最好不会，不然我可饶不了他！”文欣说罢，就冲着枕头一头栽下去。杜娟费了好大劲给她安顿好了，她走到窗边，这凉风一吹自己倒也清醒了不少，看着已然呼呼大睡的文欣，怕她着凉，便关上了窗。 可能这次之后，文欣心里就会好一些吧。以前这些事儿她都是自己藏着，这回跟自己吐槽了一晚上，这块心病也该慢慢消除了。自己也早点休息吧，明早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酒醉的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一种便是早早就起来的。文欣就属于第二种，等耳边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文欣就被惊醒了，这才缓过神，这压根就不是自己的房间……朦胧的双眼中出现几扇旧木窗，窗外隐约是树影。文欣一骨碌起身，见杜娟正躺在身边，她努力的回想着昨晚的事儿，这才有一些闪回的片段，便自责起来：真是！平时都没有这么醉，昨晚我也没喝多少啊。 文欣揉着太阳穴正回神，杜娟也起来了，便笑着看着文欣。文欣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你笑什么呀。是不是我昨晚出洋相了，我记得我也没喝多少啊。” “你可别这么多，一杯长岛冰茶不过瘾，然后自己又喝了一堆啤的，还说没喝多少，要不是我昨晚拦着，你怕不是点上红酒了。” 被杜娟这么一提醒，文欣记起来了，只不过当时的场景有些尴尬： 当时文欣冲着熟悉的服务生招招手，直接道，“小哥！这儿有没有拉菲，给我来一杯。” “小哥？人家一看就比你小，你叫人家小哥合适吗？”杜娟跟旁边说着 正巧这服务生就在附近，直接走过来，“姐，您这喝的太多了，拉菲我们这儿有的，你确定要来一杯？” 杜娟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位小哥卖酒上瘾了，就有些不高兴了，直接跟服务生道，“不需要了！你没见这都喝成什么样了？” 哪想到服务生笑了笑道，“呦，姐，您可不知道，这可是欣姐的常态，我们这的人啊，都见怪不怪了。” 一听服务生这么说，杜娟也是无奈，便道，“先等一会吧，等她缓缓的。” “好嘞。”服务生应着走开了 文欣不干了直接站起来大声的说道，“不行！我就要喝红的，不喝点红的，哪能体现出我文大小姐的气质！” 杜娟只记得自己当时就差点“喷酒”，文欣想到这儿……记忆戛然而止！她不敢往下想了，自己这算是在酒吧出丑了。 “哎呀！娟儿，你干嘛要帮着我回忆啊，我这……我以后肯定不去那家酒吧了。”文欣捂着脸不好意思的说，瞬间觉得抬不起头了。 杜娟还在一旁打趣，“那您想去哪家啊，文大小姐？” “哎呀！你没完了是吧。”文欣急了，直接“告诫”杜娟，“你……这事儿，你别给我往外说啊，还有你，赶紧把这事儿忘了。” “我跟谁说去啊……”杜娟反问了一句，而后轻声跟文欣说道，“不过说实在的，欣欣，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这件事也困扰你很多年了，你一直都没跟人说过吧。” 文欣点头，头疼的症状下去了一些。的确，她比以前要轻松很多了，“对……这件事除了我爸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开口说这件事，反倒是你，听我白活了一晚上，可能这以后的日子，我就不会再用酒精麻痹自己了。还是元气满满的面对工作吧，对了，今早柳天是不是要来？” “嗯，现在那批佩饰修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李师傅那面的倒模也成型了，他来看看总体的进度，可以的话，咱们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娜娜和格桑那面没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的，娜娜现在归心了，画出的脸谱进步很大；格桑那面做的也很好，现在秀芬阿姨不是也加入进来了？这一老一少的怕是咱工作室的新搭档了，老少搭档，事半功倍！娜娜这面画脸谱，格桑这面加上秀芬阿姨把控绢人的衣裳，应该问题不大。”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杜家最清醒的人 “我是好久都没有见到柳天了，我还以为这后面的事儿，他不管了呢。” 文欣这一说，杜娟本以为也是如此。但就在昨晚扶着文欣回来歇息后，柳天给自己发了信息，只是简短的交待了工作上的事儿。杜娟原本是想问候一两句，一来自己被冰茶造的头晕，二来怕打扰他，就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从心底感谢柳天，在百忙中还在为京华坊的事儿努力着。 “他不会不管的，就是这段时间他真的太累了。” “是啊……柳爷爷一直在养老院情况不定，说实话这次秀芬阿姨能加入进来，我是压根没想到。我一直在担心，这俩的身子骨可要坚持住啊。”文欣担忧道，“反正这次见秀芬阿姨，没上次见的精神。后续等活稳定下来了，我觉得秀芬阿姨跟家里做活也行啊，咱到时候过去取不就得了。” 杜娟赞同文欣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秀芬阿姨原本就有一家裁缝铺，这回也刚好用上了。” 正说着，院里就听爸妈住的房门开了一缝儿。文欣紧张了，“哎呦！我刚才一起来我就应该先撤，这让季阿姨知道了怎么办？不会知道我喝酒了吧。” “嗨！知道就知道呗，这怕啥。上学那会咱俩不是总住在一起，现在咱俩叙叙闺蜜情，这又怎么了？再说了，喝点酒没事儿的。” “那倒也是……” “你先收拾着，我去跟妈打一招呼。” 杜娟说罢正要往外走，文欣拉住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也跟你出去得了。” “没事儿，当自己家得了！” 两人正争着，又听“吱”的一声，杜锋的房门开了。只不过从里面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北京还有文父。 “爸？他怎么在这儿，这昨晚也没回去？”文欣小声道，“不是，这摇摇晃晃的，怎么瞅着也像喝醉了一样？” “那不用说了，肯定是喝醉了。我爸难得遇上一个交心的人，这俩怕也是相见恨晚，聊着聊着就喝上了。” “真是的，这身体刚恢复就喝酒……”文欣嘟囔着 老杜跟文父开着门，跟外面转了一圈，又进去了。杜娟给文欣找出了新的洗漱用品，自己就先奔着老妈的屋子去了。一进屋，老妈正跟老太太梳头发呢，一边还抱怨着，“您说说您，一把岁数了，喝什么酒啊。好家伙昨晚一回来就呼呼睡了，这是怎么了，都喝醉了……” 杜娟一听这话想笑，原来奶奶也喝醉了。可老太太不承认，“燕儿，我跟你说啊，我可没喝醉。我们喝的是茶酒，这不都是老姐们聚一起，聊聊当年的事儿就感怀了。” “茶酒也是酒啊，您啊，以后悠着点吧。”雨燕说罢，看了一眼门口站了半天的杜娟，“你跟欣欣也醉了吧，她怎么样，好点没？还真是……整个家就我一个人清醒着，你说说你爸跟你文叔，昨晚不知道怎了，喝着药膳喝了半天，我嫌困就先眯了一会，一起来，就喝上二锅头了……一会我煮点解酒汤，你们啊都喝了啊。” “好，妈，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乖乖的喝。欣欣起来了，正洗漱呢。”杜娟问道，“我弟呢，怎么爸跟文叔住他屋里了。” “这不是见你爸跟欣欣爸都醉了，你弟怕没地儿安排，他昨晚就去工作室了，说休息间空着刚好对付一晚。” “哦，是这样……工作室现在也没睡的地儿了，小锋都弄成直播间了，床上堆了一堆东西，估计得拼着椅子对付一晚。” “是啊，回头看看。他要没睡够，让他回家睡吧。那啥……昨晚我见你俩回来了，瞧这样子也喝了不少，看来这酒啊也是没白喝。”雨燕一定是知道文欣的难处，才会说出这样理解的话来，转而看着杜锋那屋，“唉！哪像你爸，这心可真够大的。” 杜娟觉察出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妈？爸这儿怎么了？” 一晚上，雨燕压根就没睡着，彻底失眠了，这才见到了杜娟和文欣回来。一瞧老太太脸上是同样的神情，杜娟知道奶奶也知道这事儿，雨燕不知所措，也只好把这事儿告诉了娟儿。 “老城改造？”杜娟起先并不相信，“这政策我是听过，但我没当回事儿。怎么这么快就轮到咱爸那儿了。” “就说是啊，那小铺虽然是租的房子，但这街坊四邻的也都知道你爸现在开这小铺已经稳定了，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这老城改造一下来，你爸这店就得白费。你说当时花了不少功夫弄起来的店，唉！这事儿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杜娟问，“现在爸还不知道？” “哪能告诉他啊，他现在干的正在兴头上，我总不能给他一盆冷水浇灭吧。”雨燕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是……就先这么耗着。老城改造这是好事儿，这政策咱得支持，等我找一机会吧，就看怎么跟你爸说这事儿。” “也只能如此了……”杜娟也没辙，“这事儿终归还是得让爸知道，妈，您别烦心，我也想想怎么告诉他。” 老太太道，“该说的时候还得说，该接受的事儿还得接受，你们就瞅着点说。” “行吧，走走走！跟我去厨房做醒酒汤去，你们这一个个的……” 两碗醒酒汤下去，昨儿一晚上的酒就透的差不多了。出了门，胡同里湿漉漉的，一辆小型洒水车刚刚过去。久晒了几天的地面，泛起一阵尘埃的味道，裹着雾霾的刺鼻。可这味儿算是北京比较正宗的，像杜娟都习惯了。今儿的天一大早看上去就昏昏沉沉，太阳雾蒙蒙的，见不到半点刺眼的晨光。 柳天如约来到了工作室，就跟之前杜娟看到的一样，比之前更疲惫了。跟着柳天一起来的，还有京剧院的白老师、杜娟紧张起来：昨儿柳天没说今儿白老师还会来啊，难不成又出什么问题了？ 一见到杜娟，白老师就先打起了招呼，“如何了，娟儿？钟师傅带过来的那批饰品，完成了吧。” “多半已经完成了，白老师。就是还有几件损坏比较严重的，现在还在修复中……” “不着急啊，你们按照你们的进度来就行。这事儿上可千万不能急，咱宁可进度慢一些，也要做到绝对的精致。” “好，放心白老师，这是最非遗的尊重。”和前几次与白老师严谨的对话，这次的白老师更为亲切了，杜娟自然也就放松了很多，倒更显得主动起来了，“那白老师，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交接而已，别弄的生离死别 这批老佩饰的修复，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今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已经修复完成的，要说修复的过程多苦，看看杜娟这几天的黑眼圈就知道了。白老师深谙京剧表演但对修复可一窍不通，只见他拿出手机，对比着这些饰品。杜娟还不知道白老师手机上有什么，一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这些饰品最开始还没有修复的样子，着实是用心了。 白老师看着摆在杜娟工作台上已经修复完成的饰品，说道：“真挺不容易的，看看这些照片，是我之前拍的，有的佩饰都不成样子了，今儿一瞧，你们修复的就跟新的一样。” 桌上要说是头簪，有木簪还有玉簪，簪子多半损坏便是中间折断，用胶黏合后，原本能看到黏合的缝隙，但在簪子外表再上一层和原色相同的漆色，便觉察不出断痕；而那些零碎的耳饰。多半是青铜甚至少许的白金、真金掺和其中制成的质地，可因为这些物件原本就放在箱子中，多半还是受了潮，跟白老师看的时候，就是青绿的锈斑，或是因为氧化而生出的锈渣，可再看的时候，这些锈迹斑斑的佩饰就像是从金店里刚买来的一样，工作台上开着灯，这物件被灯照的金光闪闪；再有的便是除了一般佩饰外的其他物件，如女绢人需要佩戴的锦帕、披肩还有各式样衣飘带，可要放在男绢人这儿就剩下十八般兵器了…… 工作台的一旁的箱子里，还有未修复完的佩饰，原本它们都是零散的，杜娟细心，找了一堆小盒子将它们重新安置好。杜娟不好意思的看着那些道，“这些是还在修复中的，进度都不一……怕是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了。” “没关系，别着急，就按照你们的速度修复就行，这些出来的不是也能用吗？”白老师很看好已修复好的佩饰，今儿特地过来一趟除了看看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让柳天交接一下工作，“行了，完成的都不错，下面的工作你们按部进行就好。现在这段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今儿小天过来呢，也是给你们交接一下工作。” “交接？”文欣没太懂白老师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杜娟，说道，“您的意思是柳老师不负责这块了？” “没有，欣姐，您是误会白老师的意思了。”柳天主动说起，“交接的意思就是这段时间在京华坊的顾问工作已经完成了，正式的做一个交接，也算一个流程，后续你们要有什么问题，依旧可以找我的。” “对啊，小天这段时间挺辛苦的，你们应该也知道。刚好接下来戏院，也要忙起来了，也是怕他这三头的折腾，身体吃不消，今儿就做个交接，刚好你们工作室也一步步入了正轨，这也是小天很乐意看到的。” 原是这样，虽说是解释了，可杜娟心里却觉得空唠唠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吗？杜娟几乎都想不起是何月何日柳天成了京华坊的顾问，这样突然的交接，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怎么交接啊。”杜娟不知道如何发问 柳天随身带了一份协议，他亲手递给杜娟，“很简单的，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了。主要是戏院里要这个东西，不过放心娟儿，后续有问题还是可以问的。” 白老师听得出，两次了柳天都在安慰着杜娟，两人这暧昧的小心思他早瞧出来了，本来是不想说破的，可怕杜娟多想，就开玩笑道，“杜老师，您放心！小天还是你的，谁都抢不走的。” “啊？白老师，我没有多想啊，没关系的，戏园子的流程我懂。”杜娟慌张的答道，“今天交接完工作，其实也预示着京华坊的工作往前又推进了一步啊，这是好事儿。” 白老师满意的点头，“嗯，杜老师，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这次京剧系列绢人是院里跟王府文创合作的，严总那面也交待了，后续咱们还有很多要商榷的机会，现在主要是我们京剧院提供京剧顾问，恭王府那面负责绢人的推广，咱三方这次合作也是强强联手，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 修复的佩饰看过了，交接工作也完成了，柳天跟随白老师出了京华坊，杜娟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她心里也想着：这是怎么了，人家只不过是不当顾问了而已，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柳天回头，杜娟差点儿撞进他的怀中。杜娟紧张到了极点：还好工作室的那些人不在，不然真尴尬死了。 “那个……我先回去了，你别想太多，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柳天跟杜娟说道，“这段时间我妈有空来你们这儿，还是麻烦你多多注意注意，她身体不行，别让她太累了。”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杜娟心里这才舒服，担忧还是多余了。 这头交接了工作，也是京华坊的一个进步；而杜锋这面可不一样，正忙着跟视频平台签合同呢。 交换了合同，双方签字，和乔经理握手后，这回杜锋的身份都不一样了。杜锋不可思议的看着合同，门外的助理进来示意了乔经理时间，乔经理本要离开会议室，可对杜锋，他还是很想多聊几句的。 “怎么，杜老师！是不是没想到自己能成为一位主播？这身份转变的有点快，有些不适应了吧。”乔经理笑着说 杜锋合上合同，点头道，“还真是……之前还在公司做推广，没想到自己会上阵。一直想着自己驾驭不了，可现在合同都拿到手了……” 乔经理很是看好杜锋，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直播，好好做视频。这份合同的意义可不一样，你不仅仅代表的是你们工作室的门面，还代表着非遗呢。现在你又是我们平台的非遗推广达人，说实话这些年非遗的直播内容太少了，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对了，后续公司还会有一些活动，可能会到工作室去拍一些素材，我们会在大屏媒介进行传播，让人们更深入的了解咱们非遗。杜老师，谢谢你选择我们平台。” “放心，乔经理！为了非遗，也为了我们自己，我肯定会把这内容做好的。”杜锋今儿的签约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段时间他的奔波，也是对这平台有了更深的了解，“咱们平台之前一直都是传播传统文化的，想做非遗这门类也是转型了好长时间。这次咱们广泛的招纳非遗人才做主播，其实在我看来已经很有魄力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走出出圈的步伐 “哈哈哈……”乔经理大笑起来，“想不到你对我们平台了解的还挺多，你说的没错，先前一段时间，暂不说是非遗，就是传统文化的新媒体传播，那也不好做，现在大众口味他关注的不是这些。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在关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小部分人裂变，通过线下和线上的方式，让更多人认识非遗。” 这段时间在京华坊的杜锋，有所感叹道，“是啊，其实比起我妈还有我姐，我属于是半路出家，刚接触家里这行没多久时间。可非遗的魅力我是领略到了，它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我觉得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咱平台也会不定时举办一些线下非遗实践课，其实现在也是在选择适合的非遗门类做我们授课的内容。我对京华坊还是有些了解的，之前大多都是培训制作绢人，可这条路很多人都在走，所以你们今年也转型了，但话说回来，这培训是传播非遗中不可少的一环。我想就是说后续咱们可以深度合作，如果你们工作室开了培训，那用咱们的平台给播出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乔经理这番话，杜锋很是赞同，“那太好了！这段时间，大家一直在准备，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展现。兴趣班是想办起来，可迟迟未办，也是在考虑不能跟之前的方式一样……就像乔经理您刚才说的，用线上和线下的方式双管齐下，这个我回去得跟大家好好说说。” “是啊，其实这是有成功的案例！比如说京剧就是如此，线下演出和线上传播，也有京剧的小班培训，这个路子很适合非遗去走的。” 趾高气昂自信满满的出了文化产业园，杜锋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签约，受益匪浅，只是觉得这机会来的太快了。在卓时代后，一向谨慎的他，也在刚刚多问了乔经理一句，“乔经理，其实我觉得我是最快就得到了平台的回应。一般主播被约着谈合作，差不多得等到百万粉丝后，我这……说白了就是小透明，你们是怎么这么快要……” 问了半截，杜锋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让乔经理不高兴？乔经理知道杜峰的意思，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哈哈哈。” 杜锋尴尬的点头。 “怎么说呢，这么快签你，不，应该说是签了京华坊吧。一来就是我们确实在大力发掘非遗达人，但注册在我们平台上的非遗达人不多，你啊算是赶上这个好时候了；第二就是……其实之前我跟你们京华坊是见过面的，就是没打过招呼，算是有个擦肩而过的缘分。” 竟还有这个渊源？杜锋不解的看着乔经理。 乔经理接着说道，“还记得之前王府文创官网上线那个时候吗？我们公司也是作为被邀请方去的，我当时在场，就想发掘一下人才。但那是网站上线，我又不能堂而皇之的找人。后面我跟严总聊过，严总给过一本名录，说里面都是优秀的非遗手艺人，只是要怎么联系，就看我们了。其实对这些手艺人，我们没有去打扰，因为他们做手艺做了很长时间，有可能还适应不了这种方式的传播，当然我们也在用心的去跟他们谈这事儿。你这面呢，完全就是属于自己撞上来的，那份名录我给过市场部，原本他们要找你谈，后来跟我说你就在咱平台直播，我想你这面还是我自己来谈吧。” “大恩不言谢！真心感谢乔经理慧眼识珠！这就是咱的机缘啊。”杜锋说着感动起来，下了邀约，“等你有空了，一定来京华坊转转！我先回去了，下午跟王府文创那面交付第一批已经做好的京剧绢人，我得去记录，这可是我们京华坊的大事件。” “行，杜老师，您忙您的，只管生产内容，后续推广这块就交给我们吧。”乔经理说道，“这平台啊，就是你的后盾。” 要说京华坊的出圈方式，就连所有人都没想到会以一种霸气的走步出了工作室。一行人帅气走出，杜娟、文欣、格桑、娜娜排在前面，文欣跟杜娟戴着墨镜，这霸气的走法上次还是在她们的校园时代。格桑、娜娜穿着的衣裳不再是平日里日常所穿，都换上了干练的小西装，手里拎着装着绢人的木箱。李维安还是老北京的风格，穿着花色的衬衫就出了门，紧跟其后的雨燕，不知从哪儿倒腾出一件旗袍来，不得不说还正合身。这回京华坊以这种形式出圈，不为别的，就是要去京剧院提交绢人。 杜娟等了等老妈，看着老妈这身道，“妈……您穿这身合适吗？要不您换一件去。” “合适，怎么就不合适了！今儿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肯定得穿着隆重。” “妈，这样匆匆忙忙的送过去，时间会不会太赶了？”杜娟担心京剧院那面验不过去，毕竟一大早白老师和柳天刚来看过修复好的佩饰，刚才二人走后，雨燕就敦促大家将这些佩饰给已经做好的绢人戴上，给绢人佩戴佩饰，更需要小心翼翼，稍有偏差，前功尽弃。 雨燕心里有数，便道，“我跟你说吧，娟儿。要是这些佩饰早就通过了，那估计咱现在开始下一批的绢人了。你忘记了，下周就是绢人的交付日，咱可不能卡着点过去啊。” 杜娟一想，的确如此！这段时间只顾着没日没夜的工作了，交付的日子临近，自己都不知道。杜娟自责起来，“还真是，妈。要不是您提醒，还真就出大事了。看来这以后我得多留意才行……” “自责什么啊，这段时间事情也是多，忘记很正常的。你们尽管做你们的，我这老太太替你们记着就得了。” 母女俩说着话，文欣也放慢脚步，“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在医院照顾我爸，这日子肯定不会忘记。” “嗨！欣欣，你这话说的……凡事啊得向着好的方向去看，你们难道没发现，交付的日子是临近了，可这批绢人的工作，大家也完成了啊。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都自觉了，都认真了，真当成自己的事业了。” 第三百六十章 中轴线的雨燕(上) 雨燕是看明白了，这段时间在京华坊，虽然也是断断续续的过来帮忙，但瞧事儿上，无人能比得过她。雨燕说罢，杜娟回想一番，更是感慨了，“是啊，之前大家就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想到京华坊会这么团结，现在这样真是最好的。” “这就说明你们都长大了。”雨燕笑着说道，“我们都老了，绢人这路啊，以后还得靠你们呢。” “季阿姨，您可一点都不老，这身旗袍您穿着，还挺显身材的呢。” “你是比娟儿会说话。” “哈哈哈……”众人笑着，享受着即将到来的喜悦。 京剧院还是以最传统的方式迎接了大家的到来，一场专场演出足见诚意。柳天像往常一样上台，真的好久没见到他了，杜娟欣赏的入神。他的声音还是那个婉转，有好几个瞬间杜娟都觉得这番演出是柳天为自己准备的。台上仿佛只有柳天一人，他边唱着眼神时不时的看着自己。杜娟看看周围，偌大的戏园子就剩下自己一人了，天窗上透过的夕阳，正照在戏台上，他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美…… 台下掌声雷动，将杜娟从相思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演出结束，没有让杜娟失望的是，他的确看自己了。大家穿过后台，来到大会议室，正式的谈判才刚刚开始，柳天待在后台匆匆卸妆。 桌上是京华坊交付的京剧系列绢人，大家刚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有几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看着这些绢人。这些老者，杜娟并未见过。谁都不知道白老师葫芦里是什么药。 场合算是比较严肃的，阿木娜、格桑还是有些紧张。对于她们来说，这一次算是对她们二人的考验，平日里就知道埋头苦做绢人，可到底做的怎么样，今天就能见分晓。 “大家随便坐啊，不要客气！咱们都是老朋友了。”院里的白老师道，“我们稍等一会，柳老师卸妆一会儿就过来。要不……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白老师说着看向那几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先是逐一给他们握手，而后礼貌的介绍道，“这几位呢是咱北京中轴线办公室的研究学者，这次来呢，也是带着一项任务来的。我记得上次跟……” “不好意思，来晚了啊。”大家扭头一看，是王府文创的严总 雨燕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声跟杜娟说；“这次大家对绢人交付很重视，中轴线办公室的、王府文创的都来了。” “怕是要宣布什么事儿吧。”杜娟有这种预感 “严总，不晚不晚，您来的刚刚好，随便坐啊。”白老师回道，雨燕、杜娟给严总示意打了招呼。 严总落座，对白老师说：“白老师，您刚才说什么，您接着说就行，别打扰咱正事儿。” 正说着柳天也来了，冲着各位老师打了招呼，而后坐在了靠边的位置。杜娟看了他一眼，妆卸的倒是挺快。白老师见人到齐，而后道，“人齐了，那我就接着刚才的往下说了。刚才咱介绍了啊，这几位中轴线办公室的前辈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具体什么任务，还是让何老说一下吧。” 何老原本还在端详着绢人，白老师一提醒，就立马入了正题，他看着大家道，“那我就先从这批绢人说起，这些绢人做的很精细，很用功，能看得出里面的功底很深。你们京华坊的作品，我都看过，但这次这批绢品，能看到你们的进步。” “谢谢何老抬爱，谢谢……”雨燕起身致谢 “这可不是抬爱！这可是你们的真本事。”何老接着说道，“前段时间你们应该也知道，要选出一批绢人做中轴线文创的伴手礼产品，我看你们这批就可以。而今是中轴线申遗的冲刺年，我们必须用多种文化样式来展现咱老北京的文化，这北京绢人就是我们的必选之一，中轴线本就代表了历史轨迹，是一个大非遗。今儿京剧院的两位老师、还有文创这面的老师也在，后续这块咱们得多多配合。” 严总恳切的说道，“京华坊做出的绢人，已经成为独立的版子了。它用于中轴线文创伴手礼，传播的是老北京的两种文化，北京绢人和京剧，可以说这次结合是成功的。那我们这面后续还会跟京华坊对接，既然是伴手礼，那肯定是要批量生产的，要真等到申遗那天，这伴手礼再次成为国礼，那也是咱的骄傲。” “对！京剧院这面依旧配合提供素材，京华坊在制作京剧系列绢人的这段时间，京剧演出给了他们很好的素材。其实现在放在桌上的这批绢人，你们看着是独立的个体，但你们仔细看会发现，他们基本都是四五个一组的。这四五个绢人会组成一个京剧名段，喏——最简单的就这组，这组应该是比较少的一个组合，一男一女，虞姬霸王，组成的刚好的名段《霸王别姬》。” 何老抚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刚才看着有些绢人，感觉彼此之间就有联系，没想到你们是按照京剧选段做的绢人，那这工程量就太大了，可真了不起啊。” 工程量的确很大，杜娟暂且记不清这不到二十件的绢人花费了多少时间，可看着摆在桌上的成品，杜娟也是说起了其创作经历，“何老您说的没错，这批绢人制作的过程中，讲究的就是一个统一性。原本单个绢人在制作的时候，只需要关注它的神态就可以了，但这次不同，除了神态外，我们还要给它们设定环境，这就需要每件绢人在独立的时候，是最鲜明的个体；而放在一起的时候，也能看出其中的故事来。” 听杜娟说完，何老带头鼓掌。杜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见这批熬了这么久的绢人被认可，杜娟心里提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何老，您这么看好这批绢人，不如就说说您接下来的任务得了。”王府文创的严总接话，大家都明白，这是王府文创在给京华坊机会呢。 何老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好，好！我看我这老头子要再不说，你们怕是着急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中轴线的雨燕(下) 说罢，重新看了一眼京华坊的几位，最后眼神落在雨燕身上，何老接着说道，“今天这日子对京华坊来说应该很重要啊，你看看这都是盛装出席……我想说什么，因为中轴线这块要出文创伴手礼，这是我们推广计划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我们就想在大家当中找一位中轴线非遗绢人的代言人，配合我们的工作。后续还会有一些主题演讲、宣传片什么的……要同步推进。” “这挺好啊，但这个人要选谁呢？”白老师看向大家，大家都躲避着白老师的眼神，平时做绢人还行，可这抛头露面的事儿，却没人应，白老师看了一圈看了一寂寞，无奈道，“嗨！你说说你们，都一个个躲什么啊，这多好的事儿啊，现在你们开始了短视频宣传，跟着中轴线再宣传一波，不挺好的，怎么都蔫了呢？” 文欣起身，先是不好意思的跟大家鞠躬，“那……我说两句吧，各位前辈、各位老师。其实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挺突然的，大家平时都是手上的功夫，拼的就是技艺，这要是突然去做宣推的事情，肯定有些不适应的。而且工作室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培训班还没开，规模还没有起来……这机会是不错，我们也想争取，可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得亏是文欣，一张巧嘴就化解了这事儿。刚雨燕都出了一身汗，还想着怎么婉拒呢。白老师听文欣一说，也理解京华坊工作的繁重。可白老师好像已经有了人选，并没有将这事儿搁置了，反倒是递了一个眼神给文创的严总。 文欣看懂了两人的意思，试探着问了一句，“严总，你们不会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白老师、严总哈哈大笑，而中轴线的那些前辈也好像知道这事儿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从容淡定。 最终还是何老先开了口，“哎呀！我看还是我来说吧，你们啊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其实这次我们选择代言人，一是代表你们京华坊，所以得从你们中选择；二是代表中轴线非遗，你们的工作室也刚好在中轴线上，京华坊这十多年都在深钻绢人，而且都是老厂子下来的。以前大家对非遗不重视，可现在不同了，整个北京都是非遗，那你们作为中轴线上一家有底蕴的工作室，我们自当扶持，其他的门类也是一样的，像绒花、风筝等……那都是我们要扶持的。这样！大家也不用猜了，这代言人啊，就让季老师来得了。” 雨燕正走神呢，一叫名字，自己就先站起来了，“在，我在！怎么了？” 紧张的劲儿，逗得在座的大笑起来。杜娟跟一边提醒道，“妈，何老选您当代言人呢。” 雨燕又急忙坐下，她为难了：这要是娟儿拒绝就拒绝了，毕竟年轻，这些老师们不会说什么；可自己一把岁数了，而且王府文创对京华坊有恩，这怎么拒绝？可自己又不合适当什么代言人。 半天的时间，雨燕憋出一句话，“我这……我不合适吧。” 何老马上反驳，“合适！怎么不合适！雨燕雨燕的多合适啊。” 就连雨燕都没想到，何老他们会抓住“雨燕”这个梗，但雨燕没有细想，她看了一眼大家，果断应下了，“行！何老，就冲您这么说，我同意！” 只要是跟北京的待过的，不管时间长短，如杜娟、文欣、李维安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格桑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何季阿姨一听“雨燕”二字就答应了这事儿。 阿木娜看出格桑的疑惑，悄声提了一嘴，“这不懂了吧，我就给你说一句话。北京中轴线的吉祥物就是雨燕，你自己上网查查。” 格桑恍然大悟，确实如此！雨燕是北京中轴线的精灵，记得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妮妮”就是通过北京雨燕的思路设计的。季阿姨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这事儿，除了名字中都带有“雨燕”二字，更重要的是雨燕这俩字在这个时候被提出时的使命感。季阿姨深知这份责任的重大，她也更想为非遗传播多出一份力。 出了京剧院，所有人都在庆祝着绢人成果被验收，庆祝着京华坊再次拿下了新的订单。可刚才答应的好好的雨燕，这回惶恐起来，跟在大部队后面走的慢慢吞吞。 杜娟见状，跟文欣打了一招呼，自己便跑到后面跟母亲聊天。 “怎么了，妈？心里有事儿啊。” “你说说……娟儿，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快呢？”雨燕一张口，这说话的风格都不像她以前了，以前基本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现在听雨燕说，就像是刚干完农活从地里下来一样，疲惫而劳累的语气都舒缓了很多，“这事儿快的，我都来不及反应，觉得这事儿我必须去做一样，可现在我……娟儿，你说我到底能不能胜任啊……我心里怎么这么没谱啊。” 杜娟安慰：“妈，您这就是心理作用。他们应该会有计划的，您就按照计划做，其他的就不用想了，工作室的事儿就交给我们。” “是啊，这样一来，我的确会轻松许多。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事儿干好，要不娟儿，您给说说……” 杜娟摆手，“别，妈！您打住啊，这事儿我可不帮您，刚大家都定完了，您就别打退堂鼓了，您说说您多合适啊。” “得，我跟你啊说不通，我还是赶紧回家，练习练习我这普通话吧，别到时候上去给非遗丢脸。” “妈，您不用练，就是最优秀的。” “奇了怪了啊，我说你跟欣欣俩，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时不会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这都是您教得好。” “起开，起开，欣欣管管你闺蜜吧！”雨燕冲着文欣喊道，大家沉浸在欢乐中，杜娟心里明白，越往前大家面对的困难也就越多，可做事业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起来的？ “娟儿，我明儿想跟你再请一天假……”文欣有些难为情的说 杜娟回道，“怎么了？有事儿你直接去呗。” “还是跟你说一声吧，我爸说这几天想去逛逛前门，我想着陪他去看看，他这刚出院，我怕他一个人……” 杜娟应允了，“嗨！这事儿啊，你去呗，好好陪陪叔叔也挺好的，他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不知道，这次也是怪了。平时来北京基本都确定好了回去的日子，可这次他好像完全不着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前门记忆 “那也挺好的，家人陪在身边不就是最好的陪伴吗？好好陪陪他，要时间不够了你跟我说就行。” “真是没想到，刚来工作室那会儿自己制定了一堆考勤制度，到头来是我自己请假请的最多的。”文欣苦笑道，“可能，这也是传统公司和咱这行的区别吧。” 杜娟笑道：“这多好啊，现在你也是把握住这行的规则了，非遗类的公司跟其他公司最大的不同是，大家的心都不急，不会太着急的去考虑绩效，也不会太着急的去让公司走上融资和上市的路。非遗这一类的公司只需要好好的做好手艺活，就可以了。其实之前文叔叔提到要收购公司，大家都没同意的原因也正是在这儿呢。” “是啊，我爸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所有的公司都能用普通公司的路子，可这里面哪能这么容易呢？” “在工作室，大家都明白了这些，后面的工作也会更容易开展。”杜娟说，“对了，明儿降温了，你跟文叔叔去前门的时候，多添几件衣服，别再感冒了。” “好，知道啦！”文欣应着 如杜娟所言，这气温果然骤降，第二天文欣刚起来，本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不想一阵凉风直接吹进来！文欣冷的打了一哆嗦，可想到今儿还得陪着父亲去前门，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这天气平时在南方待习惯的父亲，能适应北京这天吗？ 可老爸从自己的屋里出来后，早就收拾好了，穿起了一件轻薄羽绒服。文欣惊讶道，“爸，现在这天，要穿着羽绒服还是有点热的，要不……要么咱今儿就别去了，天气降温，感觉穿什么都不合适。” 文父准备好了，女儿却打了退堂鼓，就有些“不高兴”起来，“欣欣，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你看我这都准备好了。” “主要是这天说不准，不知什么时候又下降几度。您这身体刚恢复好，可经不起老天爷的折腾了。” 文父看着女儿，摸了摸文欣的脑门，而后说道，“欣欣，是不是你身体不舒服啊，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咱可以请假，我自己去就行。” 犟不过父亲，文欣应道，“我身体没事，好着呢。爸，我是犟不过你，可这不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吗？” “唉，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文父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道，“看看，这身子骨不错吧。” “您可别这么拍了，再拍个好歹！”文欣边抱怨着边给父亲系着领带，却也同意父亲的想法，“我还是带着您过去吧。” 要说起前门，文父有好阵子没去过了。他不知道如今的前门变成什么样了，印象中前门就是一座巨大的城楼，不断的有行人蹬着自行车上下班，车铃齐响的声音好热闹，每当下班的时候，文父就会带着文欣，看着前门楼子那人来人往的人，到了后来这里成为景点后，文父领着女儿在周边逛逛特色小吃，买上一串糖葫芦也是有可能的。 那段时日，文欣是记得的，可记忆这只有零散。她总能感觉到一双温暖大手经常抓住自己的小手，用力的牵着她，一刻都不想撒开，有时候小文欣疼了，就大哭起来。这位小祖宗，文父得哄好久才行。而今多少年过去了，父女之间可能没有了那般亲近，毕竟隔阂也是慢慢修复的，但现在父女之间的感情更深更浓了。 搀扶着父亲还是来到了前门，到入秋时节了，可这儿的人不比故宫少。文父许久未见如今的前门，兴奋的拿起手机拍照，却也忍不住夸两句，“没想到这儿现在弄的这么好，文化的氛围更浓了，就是这人啊多了很多；想当年来这儿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 “那不也正好说明，现在大家都奔着前门来，都奔着北京来。都知道北京前门是一旅游好地儿，人知道的多了，不也挺好的？” 文父感慨时间飞逝；“是啊，想想这一转眼，你都已经长大了，更何况这些呢。” 父亲依旧是穿了那件厚厚的轻薄羽绒服，文欣看着父亲，记忆中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候穿着的是一件军绿色的大衣了。 “正宗老北京冰糖葫芦，刚出锅的啊。”一阵叫卖声传来 文欣好这口，甭管是正宗还是不正宗的，直接买了两根，随手递给父亲，“爸，来尝尝吧，现在的冰糖葫芦可不比之前的，那叫一个酸。” “好！我尝尝。”文父说着一口咬下了穿在竹签上面的第一颗山楂，表情逐渐扭曲，一股子酸味倒让自己清醒了。文父回忆着过去，说道，“真够酸的啊，欣欣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前门这儿一老太太卖冰糖葫芦，你最爱吃她家的。每次都吵着逛前门，其实就是为了吃一串冰糖葫芦吧。” “这事儿您还记着呢。”文欣的记忆里是有印象的，她记得那双温暖的大手，牵着自己不止一次的来前门卖冰糖葫芦，那位老奶奶都认识了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老奶奶说的，“想吃啊，下次让你爸买两串。” 想到这儿，文欣笑了。这过眼云烟的轶事如今想起来，还真是有趣儿，可再看眼前这位父亲，鬓角早已生出了白发，样貌也比起从前苍老了很多，不免心疼起来。前门的游客是多，父女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走停停，每到一处景致优美的地方，文欣就给他拍照。文父本不喜欢拍照，可面对女儿，他妥协了。 埋没在人群中的这对父女，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欢乐，这欢乐便是久违的陪伴了。 走了一段，等闲暇的时候，文父问了一句：“欣欣，之前你们工作室是不是跟卓时代闹矛盾了？这事儿吧，我多少知道一些。现在怎么样了？” “爸，这事儿都过去很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矛盾，当时也是一位员工的选择，后来大家都把事情说开了。” “那就行。”文父放心的说道，“其实这段日子，你们京华坊的一点一滴我都在关注，那个卓昊没再找你们事儿吧。” “没有，娟儿的弟弟之前跟他那儿干，现在也到京华坊了，卓昊那面的关系早就断了，他的管理方式，怕是很少有人会接纳，谁知道现在做什么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卓昊的路演 文父消息灵通，说道，“既然聊到这儿了，爸就告诉你，卓昊现在到处找投资呢，他应该是想东山再起。不过就照老卓总说的，他是真不适合做生意。” “爸，您跟他爸认识？” “打过几次交道，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的卓昊就像当年他爸是一样的，雷厉风行不计后果！只不过现在的老卓收敛很多了，这些年因为他这性子也吃了不少亏……就是不知道卓昊这孩子会怎么样。” 文欣跟卓昊零接触，但从阿木娜和杜锋的事儿上，她早就领教了卓昊的手段，便不留情面的说道，“反正我现在觉得，远离他是最好的选择了。” 文父认同这个观点，可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唉！人啊，都要学会成长，他正经历这个阶段，现在应该是最难过的时候。” “爸，您还关注他呢……” “我是在关注你们，这小子性格烈，别到时候背地里使坏，你们还不知道。” “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毕竟现在京华坊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至少眼下是不会的，他忙着融资呢。” “好啦，爸，我知道了。”文欣柔声的说，“今儿是好日子，咱就不说这不开心的事儿了。走，爸，去前面逛逛去，带你喝北冰洋。” 文欣指了指不远处的北冰洋展柜，拉着老爸就过去了。 真说起卓昊，在京华坊大家的印象里，他的确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就像文总说，这段时间他正忙着融资，确实如此。继上次的事儿后，卓时代不断亏损，卓昊和老卓总也闹得不可开交。老卓总一气之下，便断了卓昊的经济来源，想让其放弃，可这彻底激怒了卓昊，要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风投，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在风投、融资现场，卓昊算是大红人了。基本上每场项目路演都能见到他，大家有的恭维，有的避之不及……恭维的便是想攀附老卓总这面的人脉，避之不及的是他的回应方式，基本都是没好话。 在北京西城某宴会厅，一场创业项目路演正在进行…… “……好，各位评委，以上就是我们卓时代的项目，请大家多多指教。”卓昊斗志昂扬，说完后给大家鞠躬下台。 “好，现在开始项目计分，请评委打分。” 卓昊到台下刚坐定，就听身后两人议论，其中一人道，“你说这卓氏集团的卓昊，我在路演场见到他好几次了，他家里那么殷实，怎么还想着出来路演啊，让他爸拿出几百万不就得了？” 另一个道，“几百万？你不知道，他爸都给他开了七八个公司了，现在这卓时代又失败了……怎么还敢向家里要钱。” “也是。” “我最起码，家里帮我开了好几家公司，你们呢一家都没有还在这里说话？”卓昊扭过头不留情面的冲着这二位说道，“这里是以项目说话的，不是在这里嚼舌根子！” 两位顿时没了话，台上的评委见台下这动静，看了卓昊一眼没说什么。 “叮！”主持人按下铃声，大声说道，“评委打分结束，下面是评委提问时间。有哪位评委想提问的吗？” 评委席安静了一会，紧接着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位微胖的中年女性，名牌上写着澜石资本伊静，她看着卓昊问道，“我想问问卓昊，我看了您的项目，很有创新精神，也很有实用性。不过我还想问一下，您选择融资的目的是什么呢？” “伊老师好，我这次找融资是为了让我的项目更好的落地，也是想把卓时代的品牌打出去，我……” 评委伊静直接打断卓昊，“卓昊，直白点，说出真实的想法。” 卓昊性格孤傲，平日里很少有人敢这样打断，他强忍着火，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台上台下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刚才脸上客客气气的神情没有了，他恢复了孤傲，他应了伊评委的问话，直接回道，“我就是想让我的卓时代翻身。” 伊静点头，翻看着桌上的资料，又发问道，“我看到您之前是经营了多家公司，基本都是半路夭折。最近的一次是卓时代，据我所知，卓时代前期的运营规划还是做的不错的，可到后期为什么再次会失败呢？导致您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往事不能提及，一提就愤怒，伊静评委问的也是透彻，直接将卓昊打压在了谷底。卓昊没有深思熟虑，却有些愤怒的说道，“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遇到了一帮忘恩负义的猪队友！” 这话一出，台下哗然。就连伊静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复了，伊静笑着问，“卓总这话说笑了，除了您说的猪队友之外，您就没有找过自己的原因？” 卓昊理直气壮地说，“我能有什么原因？我做了我应该做的，是我给他们发工资的。” “好的，我的问题完了，卓昊是这样，您这面除了我们评委之外，还不能给你确定的答复，今天现场还有一位评委没到场，我们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伊静评委正说着手机就震动了，“不好意思，稍等……” 台下的卓昊感到了不安，这未露面的评委到底是谁呢。评委席上是空着一个位子，可上面却连名牌都没有。 “不好意思，卓昊，你的项目不能进入下一轮，实在抱歉。”伊静道 卓昊看着台上的评委，他没有发火。他冷静的点点头，坐下来快速的翻看着今天的路演流程单，在评委这栏除了台上的几位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老卓总。 “是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卓昊愤然起身，将手里的资料砸在桌子上，直接离开。 台上一位年事较高的投资人失望的摇摇头，“这年轻人啊，还是缺乏历练。” 大家又开始议论，这时的卓昊只想赶紧逃离这里，他不管后面充斥着什么声音，他加快脚步往出走，到头来阻挠自己的还是自己的父亲，他气不过，又不知所措。 出了宴会厅，卓昊气不过一头冲进卫生间想要冷静冷静，可刚一进去就见老爸正在洗手。 老卓总见卓昊进来，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便随口问道，“怎么样，结束了？” 卓昊本想出去，就在开门瞬间，他转头质问道，“是不是你，跟那个评委说淘汰我的！我这些日子都为了这个项目，我跑了差不多四十场路演，我容易吗？你凭什么淘汰我！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父子俩见面就吵架，这阵火药味儿太浓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个人离开 自打上次跟父亲闹完矛盾后，卓昊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这次父子见面就掐，卓父不听他理论，直截了当的说，“我考虑你的感受？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就想找到钱给你公司救急，可你那些项目真的可行吗？你坑我就算了，就别出去坑别人了。我能让着你，他们都是这圈子的老狐狸，能让着你？” “哈哈哈——”卓昊冷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唯一的路也被父亲“堵死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没再多说一句话，也不想跟父亲理论什么，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卓父失望的看着他，摇着头慨叹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操心啊！” 回到卓时代，卓昊一把将手中的公文包扔在椅子上，他气急了！看着自己办公桌上做好的方案，大手一挥，将一桌子的文件全部扔在地上。这时的卓时代没有多少员工了，只剩下办公区的三四位跟那儿聊着天，见卓昊发脾气了，也无动于衷，继续聊天。 卓昊明白自己在这里发脾气已经不是一两回了，别说有没有威慑力，就算是有威慑力，现在已经无济于事了。看着仅剩的这几位麻木的员工，卓昊打开门无力的说，“走吧！你们走吧，工资会照样发给你们，明天不用来了。” 这几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本想着就是被卓昊炒鱿鱼了。可卓昊在他们离开后的一周内，做了一个决定：解散卓时代。 这个决定，就连卓父也惊到了。之前还一直关注他的评委伊静原本想给他一个机会，可到联系他的时候，发现联系不到卓昊了，在另一场路演结束后找到了卓父。 卓父正稳坐在办公室审核项目，见伊静来了，“伊评委你怎么来了？按照这次路演的规则，咱应该是不能见面的吧。” 伊静回道，“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你儿子电话打不通，公司都注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卓父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情况，“公司注销了？伊老师，这事儿您可不能开玩笑啊。” “你看我现在还有功夫跟您开玩笑？我本来是想联系卓昊，这面有一家公司愿意收购卓时代，以此解决他的债务，而且卓昊也可以在里面重新担任高管，可谁想到这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把公司注销了。我说卓总，您是不是跟您儿子说什么了，他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这样啊，现在好了电话也关机，整个人就跟失踪了一样。要不您联系联系……” 伊静这么一说，卓父也紧张起来，忙给卓昊打电话，还是一样的结果。 “我晚上回家看看吧。” “别晚上啊，您现在回去吧，我不知道您跟您儿子发生了什么，现在整个人消失了，您还是回家瞧瞧，别再做出什么傻事儿啊。” 听了伊静的话，卓父紧忙赶回家。这家对父子俩来说就是摆设，平时住的最多的是卓父，卓昊基本都不怎么回来。家里跟平时没两样，直到卓父打开儿子那间屋的房门，这才见里面早已收拾一空。衣柜里一半的衣服都不在了，还有几件用不上的衣服随意扔在床上。书架上的几本书也空了，桌子上的笔记本也没了。仅剩下白纸黑字一封信，还有一串钥匙，卓父不禁心凉了一下：这孩子莫不是要离家出走了。 说着拿起信，信写的很简短，能看出卓昊离开的时候还是带着气儿的。 “爸！可能就像您说的，我压根不适合做公司。卓时代我注销了，也算是一个结束。你放心公司欠下的债务我也还清了，这段时间我真的很累了，我想还是离开北京出去走走吧。对了，公司里还有我一些东西，那个地方我不想再过去了，您要有空，帮我取一趟。保重身体，勿念。” 卓父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那天，我说的话还是刺痛了他啊！这一声不吭就离开北京了，唉你这小子是真不知道你爸我的苦心啊。” 卓父尝试着再给儿子打电话，依旧是关机。 一辆开往未知的绿皮火车，卓昊面无表情的坐在车窗边。车厢里的声音很是噪杂，他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他不知道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只是离开北京后，望着远处延绵的山和葱郁泛黄的树林，他感觉轻松了很多。 偌大的别墅，很是冰冷。卓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桌上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这时的他很冷静，他开始反思自己对卓昊是不是真的过分了，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拿起手机，正想给评委伊静打电话，但还是犹豫了。算了吧，在这鱼龙混杂的商圈里，又有谁会真正在乎自己的儿子呢……电话响了，是伊静打来的，直接问卓父，“怎么样，卓总，找到你儿子了吗？” 卓父异常冷静的回道，“他应该是离开北京了。” “唉，你说说你卓总，这回好了，事情现在闹成这样，我也只能回绝人家了。说句实在的啊，这回这家公司真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是您儿子真有本事赢得这笔投资的。” 卓父沉默了一会，低沉的说道，“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伊老师，你替我谢谢人家啊。” “行行，你也别自责了，或许现在这样也是对你俩最好的选择，你俩啊都需要好好的冷静冷静才行。” 挂了电话，卓父从未有过这般失落，他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想到这儿，回想过往种种对自己儿子的不信与担忧，这杯中的酒也只有一口气蒙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卓总以为是伊静，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便直接挂断了。没过几秒，这电话又打来了。 “喂，谁啊！” “您好，我是连城物业的。是卓时代的卓总留的您电话，让我们联系您。” “哦，您好，是有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道：“是这样，之前卓总的公司在我们这面租了写字楼，现在他退租了，我们正在打扫，发现他办公室里还有一些东西，他走的时候给了这个电话，您什么时候过来收拾收拾东西。” 第三百六十五章 好好休息 “行，我知道了，我尽快过去，就这几天。” “没关系，您不用着急，他这房到期还得两周呢，您这两周过来就行，卓总说钥匙已经留给您了。” “对，钥匙是在我这儿，谢谢谢谢。” 接完这通电话，卓总更失落了。虽然这次就像之前一样，儿子的公司不止一次的失败，可这次的感觉不同，至少卓昊真的有在努力，只是他的性格毁了这一切。离开北京的卓昊，自己都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对他而言，北京这地儿是再也没有了值得牵挂的人。 卓昊早已把手机设为了飞行模式，他从头到尾扒拉着通讯录，快速的将名录中的好友一一删除。看到杜锋的名字时，他继续毫不留情的点开“删除键”，等到确定按下删除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几天下来，暂时不做京剧顾问的柳天的确往京华坊跑的次数少了，更多的时候是去了养老院。杜娟理解他，如今秀芬时不时的来京华坊帮做绢人，养老院那面顾的也就少了。不过也还是常去，这天一早柳天就到了养老院替老妈，秀芬是又熬了一晚上。 跟养老院看着爷爷时而清楚、时而迷糊，秀芬这几天的心情不是很好，柳天见母亲一脸的疲惫，敦促着她回去休息，“妈，您回去就直接回家休息，今儿就先别去京华坊了，回头跟季阿姨说一声就行。” “那怎么行，这几天活多，都答应好了要去的，怎么能失约呢。”秀芬没有答应柳天，见母亲这犟劲，柳天也没争什么。直到等老妈离开养老院后，他急忙发信息给杜娟。 身后柳老爷子慢悠悠的说道：“孙儿啊，你要照顾好你妈妈，你妈妈这些年不容易。要好好让她休息，不要把自己累病了。” 老爷子糊涂？其实他的潜意识里比谁都清楚。 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到京华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雨燕就跟门口等着秀芬，她远远的就见秀芬精神不佳，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赶来京华坊做活，既心疼又是责备。 见了雨燕，她不知道雨燕早就瞧见了她，强硬着让自己更精神一些，兴冲冲的给雨燕打招呼，“呦！这是在等我啊。” 雨燕心酸，直接说，“赶紧回去、回去！哎呀，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昨儿在养老院守了一晚上，今儿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你不怕累垮了啊！赶紧回去休息去！” 秀芬被回怼的哑口无言，“这……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雨燕没说什么，要不是刚才柳天给杜娟发消息，雨燕还不知道这情况呢。这也是及时得了消息，雨燕这才极力劝着秀芬回家休息。 “您啊，就别我怎么知道了，您看看您这状态，能行吗？别一会再给睡着了。” 秀芬硬挺着，不想按照雨燕的意思回去，“去去！你少撵我啊，你现在可是代言人，这以后要忙的事儿还多着呢，工作室缺人手，我能帮就帮一把吧。” “你不回去是吧，那走走走！我送你回去，真是的！” 没等秀芬反应过来，雨燕就推着她向前走了，秀芬连连“抱怨”，“你再这样我给您翻脸了啊。” “你翻你的脸，我送我的。” “嗨，还真拿你没辙了。”秀芬被雨燕拉着，自己这几天日夜操劳浑身疲软，根本没办法挣脱开雨燕，雨燕劲大，秀芬被拉的踉跄了几脚，急忙说道，“别拽了，别拽了，我自己走还不行。” “是啊，早这样不就得了。”雨燕说，“工作室的事儿啊，您别太操心了。还有年轻人顶着呢，你能来我挺高兴的，但你不能因为这个，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坏啊。咱都这多年关系了，你就多听听我的话。” 秀芬并不生气，毕竟雨燕也是为自己好，便应道，“行！我听你的还不行，可真行，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事事较真。” “我要不较真，您这身体能受得了！”雨燕反问了一句，转而问，“对了，我还想问你呢，师傅那书怎么样了，这段时间跟没音了一样。昨儿我跟师傅打了电话，说那本书还在做最后的修订，就连钟师傅也过去了，我想着跟你问一下，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说起赵玺正在创作的这部《北京娃娃》，秀芬还是知道一些的，可这非遗的书要面世可没那么容易，雨燕这一说，秀芬难以置信，“还在修订？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我记得上次大概半个月之前我问的时候，也说在修订，看来这书要见面，是难上加难啊。” “是啊，昨儿钟师傅说，会把之前在工作室拍的一些照片给师傅做书中的插图，我就一直在想，这样会不会有些喧宾夺主啊。师傅这本书代表的是北京绢人，要把京华坊放进去，总感觉不搭嘎。” 秀芬回道：“这有什么啊，要说你就想的太多，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哪能想到喧宾夺主呢，咱传承的不也是绢艺吗，这是好事啊，之前京华坊事儿那么多，你是不是怕了。” 雨燕最听不得的话就是被质疑，忙反驳道，“谁怕了啊，这有啥可怕的。” “那你就放宽心态得了！京华坊现在是青年绢艺的代表，师傅要能收录到《北京娃娃》很正常，你不能说师傅再把之前人形厂的那些事儿写进去吧，那也不符合时代啊。” 两人说着，就到了秀芬家门，这一路聊着还给秀芬聊清醒了，便跟雨燕说，“你说也奇怪，我现在都不困了。燕儿，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你啊，赶紧进去吧，甭给我打哈哈了。”秀芬被雨燕硬推了进去，替她关好门，跟门外喊了一声，“好好休息吧。” 秀芬入了京华坊，这是大家本就期望的，但大家都不想看到她劳累成这样。杜娟盯着手机，不会儿老妈的电话就过来了。杜娟急忙接起，“妈，怎么样了？秀芬阿姨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了，你跟天儿说一声吧。” 杜娟也放心了，忙给柳天编辑短信。文欣走过来，“真没想到，秀芬阿姨这么拼，说实话我倒是挺担心她的身体。这两头熬哪能行，跟柳天一样，这母子俩还真像。”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卓时代结束了(上) 杜娟开玩笑说道，“我估计咱妈现在是后悔了让秀芬阿姨来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大家都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你弟也一样，也算是有自己的方向了。”文欣道，“最近他为咱工作室短视频直播的事儿，可没少跑。其实，娟儿，我想后续是不是可以让娜娜也加入进来？他俩之前也算是搭档过，现在应该更没问题了。” 杜娟完全同意文欣的提议，她本就想撮合这事儿，除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外，就是担心两人会不会还因为之前的事儿芥蒂，“这样挺好的啊，这俩本就对对方有意思，要能摒弃前嫌放下一切那就更不错了。” “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整天跟大妈一样，操心个没完，我观察了几天，人家现在好着呢。”文欣开玩笑道 杜娟急了，假装不耐烦的跟文欣道，“说谁大妈呢，你才大妈！” 不过真要说起杜锋和阿木娜之间，卓时代的那些误会都留在了过去。而今两人在工作室各自欣赏，但也隐藏着对彼此的喜欢，毕竟这也是办公室恋情，就不能表现的太直白。 这段时间杜锋在休息室鼓捣直播间的时候，阿木娜手里没活了就会过去帮忙。两人也会聊一些家里的事儿，之前这些事儿阿木娜是很少去说的。 “你帮我看看，摄像机里的光怎么样，是不是太亮了？” 阿木娜不懂这些，但还是走到摄像机面前，“我都不懂这些，你还让我看啊。我现在看就是感觉背景板太白了，有些闪眼睛。” 杜锋一听也明白一二，忙调了一下灯光，可自己又不知道调成什么样，又麻烦起阿木娜，“你……再帮我一下，你盯着那小屏幕，你感觉什么时候看着舒服了，你就喊停。” “好。”阿木娜应着，杜锋开始调，慢慢的画面里显得不那么白了，阿木娜立马喊道，“可以了。” 杜锋不放心，走过来，看着监视器中的画面，确实是自己想要的。他不好意思的又看看阿木娜，阿木娜懂他的眼神，便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呗。” “要不你站过去，我看看效果。” 阿木娜过去，杜锋欣赏着镜头中的阿木娜，早就忘记了时间。直到阿木娜问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你……好了没？” “哦，好了好了。”杜锋回道，却还忍不住夸一句，“娜娜，其实你上镜挺好看的，后续咱们一起把这块做起来，你感兴趣不？” 阿木娜有些迟疑，“做的话……我只能帮你做些零碎的，我还得彩绘呢，怕时间分不过来。” “没关系的，像今天一样就可以。”杜锋深情款款的看着阿木娜，“其实现在看见你能找到自己的方向，真挺替你开心的。对了，叔叔阿姨现在的态度怎么样了？他们还干涉吗？” “他们……”阿木娜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事儿告诉杜锋，“他们离婚后，他放不下我妈，就经常来我家。但对我的事情，他们不怎么过问了，我妈前段时间来电话，她说要我趁着年轻，做自己想做的，别让自己后悔。” 杜锋说，“那挺好的，最起码现在家里的压力小了……其实我们都迷茫过，也失去过，但现在这样的结果，可能就是最好的。” “是，那个……你跟卓总还有联系吗？” 杜锋摇头，“早就没有了，他现在什么状态我也不知道，我还是不要去主动联系吧，可能他现在还会恨我。” “其实，我挺感谢他的。总觉得人这一生会遇到一些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总能会教会我们成长，但要说心里没芥蒂是不可能的，只是时间过去的久了，有些事情也就泰然了。” 杜锋有感阿木娜这段话，他看着她，“娜娜，你才是真的成长了。” 可能跟卓昊有关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次离开，他谁都没有通知，也只有自己的父亲知道。 电梯门一开，卓父带着两位助理来了，“卓时代”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卓父在门前看了很久，这地儿是儿子曾经打拼过的地方，不管结局如何，可看着早已关闭的卓时代，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卓总，我们……”身后的助理问 卓父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助理，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 助理打开门，卓父就像进了家一样，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他简单环视了一下，桌上的电脑早就被物业抬走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工位，地下散落着几张清算的账单，卓父拿起彻底明白，儿子说不再欠款，是拿这些东西抵了债。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策划案、文书，他理解当时儿子的心情是如何的。 一位助理过来问道，“卓总，小卓总所有东西都要拿走吗？” “挑有用的。” “明白，卓总。”助理老练，一看就知道什么是有用，什么是废品，不过这里已经被清算的差不多了，有用有价值的东西没多少。 角落堆着几摞海报，有当时给阿木娜做宣传的，还有卓时代公司的，几日以来都落了一层灰。卓总一看，窗户大开着，他忽而感觉到一阵凉风。 “卓总……”听背后有人叫着自己 卓总回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卓总认得她，“你是他之前的秘书吧。” “您认得我？” “嗯。你怎么来了？卓时代都不在了。” “我过来收拾东西，那天小卓总让我们所有人回了家，大家都认为是短暂放假，但没想到他会注销公司。”秘书说 卓总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小卓总很努力的，为这家公司，他真的付出太多了。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那天他看我们无所事事玩手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是在筹钱。我们知道公司遇到了危机，可他……卓时代就这样没了，我挺难过的，我是他成立卓时代招的第一个人。”秘书陪伴着卓昊一路走到现在，可卓昊还是败给了脾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卓时代结束了(下) 看着这位小秘书如此的感慨，卓总心里很感激，“他输，就输在了脾气上。谢谢你，谢谢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你……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可以说。” “先不想找了……这段时间我想休息一下。”秘书说道 “那也好，我知道卓时代一直很辛苦，还是要感谢你，陪伴我儿子。” “卓总，小卓总的电话打不通，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其实那天之后，大家都挺担心他的，我打过他电话，都打不通。” “他离开北京了，可能也是想放松一下吧。” “那他去哪儿了？” 卓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卓总，您来看一下……”是助理的声音，从卓昊的办公室传来 “那……我……” “您去忙吧，我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也好，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卓总自觉地对这位秘书的亏欠，是要弥补卓昊的作为，儿子并非很是懂事，不过他已经进步很大了。这家卓时代，虽然失败了，可到这时候还有惦念的人，他没白干这一场。 进了卓昊的办公室，跟外面比起来还算是整洁。助理拿着几个文件袋递给卓总，“卓总，您看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有点不对劲。” 卓总接过来，见所有文件袋上都写着“证据”二字，卓总立马打开。里面不是别的，都是罗列的姚战诋毁卓时代的证据。卓总消停的坐下来简单翻看了几页，他看的明白，“按照这些东西，起诉他是绰绰有余了。这孩子怎么就没想到这点？还是说太仁慈了？” “这些要带走吗，卓总。” “全部带走！”卓总看着证据生气起来，他隐隐觉得，卓时代能走到今天这步，跟姚战是脱不了干系的，他当即做了一决定，“对了，这里所有的文件，全部带走，你们都检查仔细点。” “明白了，卓总。” 卓总不能忍，他决心要把这事儿调查清楚，拿出电话：“喂，帮我转公司法务部。” 在商场，姚战属那种小人角色，见不得他人好。先前阿木娜抄袭的事儿就是他做的，这点卓昊自然知道，卓昊一直准备好了所有证据，可姚战在商场如泥鳅一样狡猾，想搬倒他太难了。卓总不同，先前对他已是仁慈，只是这回，仁慈已经没必要给了。 一路上气喘吁吁，杜北京跑回家。家里没有人，老太太也出去遛弯了。他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旧城改造腾退通知”，雨燕想瞒住的事儿还是到了自己头上，终究这事儿还是没瞒住。雨燕本想着找机会说，这京华坊一忙，这事儿早就忘后脑勺了。 杜北京这回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刚才正忙的不可开交，店里就来了一位管事人，直接把单子递给杜北京，“旧城改造，之前街道办通知过了，现在正式通知下来了，你们准备一下啊。” “啊？等会儿，您的意思是这要拆？” “是，您不知道这事儿，这事儿先前都让各街道办下通知了。” “我不知道啊……” “那您好好看看这通知吧，我还得赶着去别家送呢。” 杜北京懵了，这店开的好好的，突然要说被腾退，他不信…… 一起干活的哥几个凑过来，看着上面的通知，也是不解，“怎么了啊，这是？要拆啊？这么突然，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正说着店里的电话响了，杜北京接起来，失落的应了几声，而后挂断电话，看着大家说，“这房子房东来的电话，说让咱们做好腾退准备，估计明年就得搬。” “这都九月末了，那这日子也太紧了，要搬了咱是不是还得找地儿啊。” “肯定得找啊，但要重新找地儿，咱这生意还像现在这么火吗？” “问题是找哪儿去啊，现在旧城改造的项目多了，咱要不搬去亦庄看看？” “那怎么行，那地儿那么偏，还会有生意吗？” 大家意见不一，纷纷说着，杜北京回过神，这家里没人，一定是在京华坊，可让杜北京不解的，为何说街道办通知了这事儿，自己一点信都不知道？难不成是跟家里哪位说了？杜北京想问个究竟。 杜北京还没怎么来过京华坊呢，刚进门没人见他，大家这回正忙着呢，热情高涨。他本想叫雨燕出来问问这事儿，可刚打算招手，见雨燕扶着腰在跟娟格桑指点着什么，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老杜突然明白，这段时间不仅仅是自己的小铺火，就连京华坊也是如此。他不忍打扰，忙出了门。 门外闪过一影子，雨燕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忙向门外张望。 格桑看着雨燕，“季阿姨？您是看什么呢？” “刚才我家那口子是不是来了，我好像看见他了。” 格桑一瞧，门外什么都没有，心想雨燕这阵忙碌一定是心念所想了，“季阿姨，您是不是看错了。最近您太忙了，跟杜叔一天也见不了几次面，估计是想他了。” “嗨！这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可想的。”雨燕说罢继续忙活，“得，不想他了，咱继续弄咱的，这个针法我跟你说，你得这么来，针脚啊不能太密了……” 刚说半截，电话又响了。雨燕一瞧是秀芬，忙接起来道，“秀芬？怎么样啊你，休息的如何？” “休息什么啊，这回跟养老院伺候我爸呢，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啊。”秀芬道，“刚师傅跟我打电话了，说给你打不通。要我跟你说一声，咱师傅的书要出版了，现在送印刷了。下周举办新书发布会，邀请咱参加呢。” “哎呦！这可太好了，师傅等这天等了一辈子了！”而后忙解释起来，“我这电话刚开机，先前没电了。” “这都小事儿，我也是刚接他老人家电话，就想着知会你一声。对了，师傅还做了邀请函呢，一会我发你啊。” “行行行！”雨燕愉快的应着，这件事儿，她是打心底高兴，她知道师傅的这本《北京娃娃》一出，在整个北京绢人里程碑上，是重要的一笔，“秀芬，你说说，你加入了京华坊，这好事儿也是接二连三的来了。” 秀芬开玩笑道，“这都是喜事啊，对了，咱两家的喜事，到时候也聊聊啊。这俩孩子老这样藏着掖着的，快赶上咱那个年代的恋爱了。” 雨燕喜笑颜开，“呦！您这意思是认这儿媳妇了？” “这有啥不认的，俩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咱就往一块儿撮合得了。” “哈哈哈哈——哎哟哟，那可太好了。” 雨燕乐得合不拢嘴，之前都是俩孩子各自腻歪，这回可是要盖上被认可的红章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终于又开班了 次日，文欣还是来照常上班，不过情绪看着不好。刚坐下杜娟也正好进门，直接问，“你不是去陪文叔叔玩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文叔叔走了？” 文欣气不打一处来，“还玩呢？这倔老头一大早起来就走了，跟我连招呼都没打，打电话过去说自己已经去车站了，再问就不说什么了，让我照顾好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啊？那叔叔身体怎么样啊……” “就说是呢，他的病刚好没多久，本想着跟北京待段时间再让他走的，哪成想他这么自作主张，真是急死我了。” “要不你去车站，还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了，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还有十分钟就发车了。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想的，我刚给他助理打完电话。” “会不会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不知道……”跟杜娟聊着，文欣这火才算是下来一些，抱怨归抱怨，可心里还是最担心老爸，而现在她能做的不多，“现在我只能等着，等他到南京后给我一确切的信儿。这一坐上车，一路上又没有信号，他可真行。” 杜娟也有些惋惜的说道，“文叔跟我爸聊的来，我爸前些日子还说找时间跟他一起再喝几杯呢。那你……这就回来上班了？” “不回来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待在家里睡大觉吧。刚好这段时间闲的时候，我也想好了，这次回来咱们的绢艺培训班就准备开起来吧，之前总是困难重重，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机会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且秀芬阿姨也过来了，这事儿再不能拖下去了。” 文欣事业心强，刚才对家里老头子的抱怨转眼间就化为了干事业的动力。父女俩之间的关系，杜娟也不好再说，只好应了文欣，“行，就按照你说的来。我妈一直想重开培训班，可说了好久，却迟迟未开，前几次培训班的打击后，她估计是怕了。” “应该是，先前我也纳闷呢，阿姨一直想做，可规模还是没起来。现在李维安自己带了几个徒弟，还有他之前的朋友帮忙，他这面倒是挺热火，上周他找过我，说他那儿报名雕模的人太多了，问我场地来着……我心想，倒不如这次趁着这机会，把工作室的培训班都开了得了。这段时间，杜锋的直播很有起色，也刚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推广传承非遗。” “这样好是好，我是怕担心人不够……” “你啊，还真是不跑市场不知道行情啊。现在大家对非遗的追求不同了，想用心学的人有的是。你是不知道，先前季阿姨说要弄培训班的时候，除了李维安还有格桑、娜娜都各自在网上建立了社群，招了不少喜好非遗的学生呢，有的喜欢彩绘、有的喜欢针绣，你还担心找不到人？” “真没想到，他们这么上心。”杜娟说，可问题又来了，“按照你说的这些情况，咱们生源是真的没问题了。可京华坊应该容不下这么多人，咱还得重新找场地了。” 文欣早已计划好了一切，说道，“那是肯定的，找就找呗。咱找一个类似于厂房的地方就行，我一会就编辑发朋友圈，让我那些朋友也帮着找找，说不定能碰到好的呢。” “这样的话，可以让大家准备备课了。时间这块也得重新规划，怕是要牺牲大家的休息时间了。” “那无妨，大家对开兴趣班又不排斥，谁都希望能把这份技艺传承下去。” 杜娟点头，再对文欣说谢谢就太假了。这段时间忙碌，不止是杜娟就连雨燕都没怎么去想开兴趣班的事儿，可大家一直记着，更在私下招了一批学生。想到这儿，杜娟问文欣，“欣欣，他们招好了这批绢艺爱好者，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开班，他们应该没失望吧？” 文欣笑道：“你啊想什么呢，你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跟社群里都打成了一片。这段时间，说实话大家在群里已经沟通的差不多了，包括要学习的内容还有对绢艺的理解等等，当然也有听了之后退群的，可能是真的没找到自己的方向，但现在留下来的，那都是要坚持学的。” “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我也是李师傅找到我的时候才知道的，李师傅说了，社群招生这种小事他们自己完成就行了，不能给工作室添负担。我当时听了挺感动的，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在为工作室承担。” 杜娟自有这种感觉，“是啊，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是最好的状态。非遗就是这样，可能大家刚开始做的时候会遇到各种问题，甚至是迷茫。但真的进入到里面，就会发现非遗带来的魅力，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是啊，我回头再找找季阿姨，跟她也商量下，就不知道她现在能忙过来吗？阿姨不是还担着中轴线的达人？怕到时候没空上课。” “要不我今晚问问我妈，她跟秀芬阿姨都忙，到时候时间怎么安排，咱还得好好商量一下。” “也行，那我先召集大家，咱一起开个会，培训班的事儿该铺开了。” 京华坊如火如荼的商量着开培训班的事儿，雨燕正跟家做饭，一接到闺女的电话就过来了。看着大家热情满满，这回的雨燕异常的理智，可激动的心情依旧藏不住，一听大家都各自组建了培训社群，她看着大家，憋了一肚子的话，到这儿只剩下一句问话了，“重新开培训班……大家真的有把握吗？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怕培训这块又回到以前的样子。” “季姐，您就放心吧，咱这属是新事新办，招过来的学生那都是有点底子的，没问题的。” “是啊，妈！您放心吧，没问题的。” 雨燕点头意味深长的说，“我肯定放心，京华坊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京华坊能重新开班，先前一直都是嘴上说，我是真没想到还能继续这么做下去。好几年过去了，我也知道现在大家的想法不一样了。因为我们都在普及非遗，大家都知道非遗对大国文化的重要性，你们就放手干吧，有什么我帮忙的，随时吱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老爸说，旧城改造是保护文化 雨燕简短的一段话刚落，便迎来了大家的掌声。雨燕还有些不习惯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忙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都做什么啊，哎呀！” “季阿姨，您是不知道。其实大家就等着您这句话呢，京华坊毕竟是您带出来的，不管怎么样您的鼓励对大家很重要，现在虽说是招生了，可大家担忧的东西和您一样。” 雨燕明白，这伙年轻人想法跳跃，却也有几分理智，是很难得的。她接着说，“不用担心，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做培训班，就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教什么就教什么，可现在不行了，我不是年轻的那个时候了。恰巧你们是，嗨！我就不应该说刚才那担忧的话，你们啊就大胆去做。非遗的传承，兴趣班是最传统的传承途径，也可能是最有效的。” 京华坊兴趣班要重开，雨燕最是兴奋，她寄希望于这些年轻的手艺人身上。可杜娟看的出来，雨燕内心还是有担心的。 还没下班雨燕就早早回了家做饭，杜娟完事后回来去厨房帮衬，看着老妈心神不宁，便问道，“妈……您是不是还担心兴趣班的事儿呢。” “倒也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说，都好几年没开了，也不知现在的行情怎么样。” “妈，咱何尝又不是在河边踩石头过来的，您当年尝试了，现在到了我们头上，更应该去尝试了。” “其他的都好说，你要知道娟儿。培训班这种事儿一旦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箭，大家的认可度是很难把握的。” 杜娟应道：“妈，我知道。这也是为何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拿定开兴趣班的原因。可现在大家对此热情挺高，也都挺主动，欣欣和我都觉得，时机成熟了。” “莫问前程，只要踏实去做就行了。”雨燕语重心长的说，“培训班你们是第一次开，不比做绢人简单。要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跟我说。” “妈，我知道了。” “唉？烧水壶哪去了？娟儿你给我找找去……奇怪了，我记得放这儿了啊。” 杜娟应着先到了客厅，一瞧水壶果然在那儿。不过茶几上还放了一张纸，杜娟拿起一看，刚好是老爸拿的那张旧城改造通知。杜娟心头一紧，这事儿难不成让爸知道了？ “妈……”杜娟拿着通知单直接朝厨房奔去，雨燕一瞧水壶没来，却来了这通知。 她起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一遍，慌张起来：“坏了！你爸应该是知道这事儿了，哎呦瞧我这脑子，都说这几天跟他说来着，把这事儿忘得死死的。这……你爸难不成回来过？” 雨燕突然想起，先前曾在工作室见到了杜北京的身影，这回她确定了，不是幻觉。 “唉！你爸要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现在通知都下来了，之前秀芬跟我说我还不信，这下好了，这老头想不开了。”雨燕瞅瞅时间，看了看院门外，“瞅这时间，你爸也该快回来了。” 杜娟也跟着犯难，“爸这小铺刚步入正轨，要知道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郁闷呢。” “谁郁闷啊？”正说着，老杜的声音就来了。转眼一看，早就进了院，旁边还搀着老太太呢。 雨燕本担心，老杜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走路没声儿啊，怪吓人的。” “哈哈哈哈。”老太太笑着，看这心情还不错，“今儿北京回来的早，就拉我出去遛弯去。现在天儿凉了，我这遛弯的时间啊，也该调调了。” “我刚咳嗽了，你没听见……”老杜装的跟没事儿一样，而后说道，“我先把老太太送屋里去，再过厨房帮你啊。” 说着就推着老太太进了屋，雨燕探出头紧张稍稍缓和了一些，回头看着杜娟，“这老头子怎么跟没事人一样？不会憋着一股气呢？” “会不会奶奶跟他说了，奶奶不也知道这事儿？”杜娟一提醒，雨燕似信非信的点头，“算了，不管了，等一会吃饭的时候，这事儿还得说。现在事情都这样了，就看看怎么解决吧。” 果然，从杜北京帮厨做饭，一直都未提旧城改造的事儿。雨燕提着心试探着问，“最近要有啥事儿，你可要说出来啊，别憋在心里。” “你是说旧城改造的事儿？”老杜这么一问，雨燕和杜娟不知所言，这话该怎么答呢。 杜娟怕老爸怪罪老妈瞒这事儿，就先说道，“爸，您可别生气。妈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就是最近太忙了，压根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知道……嗨，你俩这是做什么，都那么紧张干嘛。今儿我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老太太都跟我说了，你俩这对母女，左右担心什么啊。都大半辈子的夫妻了，这点事儿至于吗？旧城改造躲是躲不掉，就看怎么处理呗，事情不都得想想办法吗？” “好家伙！你要这么想，你不早说……害的我担心俩小时了。” “俩小时算啥，那还不算长。我都担心好几天了，你说你要告诉我，我不就也不担心了。” 雨燕一听老杜这话来了劲，又“误解”起来，“你瞅瞅你，还是计较呢不是？” 老两口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呛着，杜娟忙活着手里的活，也就放心了。这俩呛呛了大半辈子，在杜娟看来已是正常了，这家里啊，没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 话说开就行了，到晚饭的时候，老杜一家也是把旧城改造这事儿提上了餐桌。 正如老杜所说，眼下想到怎么解决的办法才是关键，对旧城改造老杜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这几年北京的街区不都是积极响应这政策，街区渐进式更新，改造后的老城区更有活力了。改造并非是拆了，而是为了保护咱的京味文化，这是好事儿，咱应该支持。但要说起小铺，这地段也是咱租的房子，挪地儿肯定是必然的，这也是没辙。” “嗯，其实爸这段时间辛苦积累起来的口碑和客流不容易，现在换地的话，不知道客流怎么样……”杜锋担忧 雨燕跟着小铺待了一段时间，算是看着小铺成长起来的，她更有体会，“你爸这店现在在外卖榜单排前十，在这片区已经很不错了，算得上是网红店，要真按照你说的挪地，那能挪到哪儿去，你不能像一些大火的国风茶，搬到合生汇、朝阳大悦城什么的，这地儿咱怕是租不起。” 第三百七十章 非遗跨界 “唉，现在还说什么网红店不网红店的，当时做药膳也没有想这些，没有想着能把这药膳做的多么有名。其实我吧，就是有些不甘心，最主要是咱这些街坊离小铺也近，有的都是老顾客了，感情跟这儿呢。” 是啊，旧城改造，药膳小铺要何去何从？这才是实质的问题，当杜北京说出这些的时候，大家陷入了沉默。 杜娟想了想说道：“爸，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有什么想法你就说。” “其实这跟工作室未来的发展有关，现在京华坊全力在做京剧系列的绢人，我想依靠这个主题，不如将小铺打造成非遗特色小店，让小铺跟北京绢人结合到一起。工作室今后肯定是要走原创路线的，如果将绢人画样印在药膳的杯子上，那应该很不错的。” 听完杜娟说的，老杜倒是赞同便道，“这想法是不错，但做起来应该会挺难吧。感觉能把绢人的图样印在杯子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像还得申请商标什么的。” 杜娟有信心，“那就申请呗，反正工作室和小铺都是咱家多年打拼的成果。爸，其实我跟您说的这种模式在现在有个新词叫跨界，不是每个行业都能跨界成功的，咱这属于水到渠成。” “姐说的没错，现在跨界是大热。我认识一些人想要做跨界，可最后失败了。爸，咱们这面不用有这个担心，像重新注册商标、还有印制这些都是小事儿。”杜锋说，“要是后续真走到那一步，那这块事儿交给我就行了，再说了工作室还有欣姐呢，她的创意可是很牛的。” 雨燕听得出来，不管是跨界还是其他的打算，娟儿想要做的也无非是想进一步扩大绢人的传播力。可“跨界”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就是难事了。她静静地听着儿女跟老杜说着小铺未来的规划，如今她已经不担忧了，便跟老杜说，“其实现在我觉得没必要过度担忧小店后面会怎么样，现在通知是下来了，但要真等到拆的话，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呢。” “老妈的意思，就是先不挪地儿？” “先不挪吧，这胡同这么多人且搬呢。不过还是可以先找找新地儿，等真到了搬的那天，咱直接过去就行了。” “那就先找地儿吧，等搬了之后咱就可以跨界一把了。”杜锋仿佛心里早有打算 老杜应道，可心里还是想留在这里，“要能不搬的话就最好了，这地方干了这段时间，都有感情了。唉！得了，一切随缘吧。” “咱啊就放宽心，等真到那天了，就按照儿女的意思办。刚提出跨界的做法我还是很赞同的。”雨燕道，“最近我参与的中轴线达人这块，也是如此。你看人家就是把中轴线和各行业门类结合起来了，在整个文化领域，跨界是一个趋势，那些真正想做文化的人，会把这跨界用的很好的，这些年北京的文化发展，对多元文化跨界发展的扶持力度也很大，这样才能打造出真正的文化名片。” 雨燕说的是比较官方了，老杜跟一旁开玩笑道，“瞧瞧你妈，自打成了达人后，现在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听她说话就像是在听新闻一样。” “边儿去，什么都能让你说出花来！”雨燕白了一眼他，而后问杜娟，“我看欣欣发朋友圈找培训场地？现在场地好找吗？这个时候北京办展会的多，应该挺难的吧。” 杜娟回道，“妈，咱又不租那种大型场馆。培训就用旧厂房也行，欣欣那面没问题的，之前她在她爸公司的时候，公司经常举行一些活动，估计也认识不少人。” “你也回头找找，看能不能找着合适的，咱也不能老让欣欣出力。这孩子帮了工作室好些忙，这人情啊咱可不能欠人家太多喽。”老杜一家是老北京，这老北京讲究的就是这个，里里外外分得清。就像雨燕一样，想让任何一段关系都有点距离感，可这距离感，又有谁能做到呢？ 杜娟也不反驳，答应了老妈，“行，妈，我也找找，有合适的就跟您说。” 文欣是发了朋友圈找场地，除了一堆人点赞文欣事业有成外，真正帮得上忙的人少之又少。可文欣压根不需要这些点赞，她索性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可一直关注朋友圈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文父满脸愁容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文欣发的朋友圈。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通讯录里找着人，显然女儿的这事儿父亲先是上心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文父起身开门。 门外是一快递小哥，递过来一塑料袋道，“您好，您的外卖。” “好谢谢。”文父关上房门，把外卖提回屋子。一张床、书桌椅凳、挂式电视，完全就是酒店的装扮。没错，文父其实并没有离开北京，他是向女儿撒了一个谎。当然这个谎还是源于下午文欣发的那条朋友圈，那时的文父正在去高铁站的路上，翻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他思索再三改变了行程。这次因为在总公司向着女儿，文父的话语权已经减少了，商业斗争的事儿他瞒着文欣，倒也是这个机会，他想趁此多弥补一下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决定在场地这件事上帮女儿一把。 翻看通讯录的人脉，没有哪个是能让他满意的。正想着怎么办呢，文欣打来了电话。白天假装在高铁上信号不好，失踪了一天。这回要再不接电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欣欣……担心了吧。” 电话那头的文欣有些生气，这气可以说是从上班一直到晚上，可老爸好不容易接了电话，她还是压住了火，“爸，您到南京了？身体怎么样？” “都还好，挺好的。” “那就行……爸您说您也真是，要走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当时来北京的时候不告诉我，现在走了也不告诉我，您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啊，让我担心了一天。” 文父连忙道歉，“公司里有急事，走的太急了，就没告诉你。” 这说法文欣自然不信，“你觉得我会信……告诉我，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真没事，放心吧，欣欣。”文父说，“老爸还会回去的，等你找到场地，培训班开起来后，老爸回去给你们庆祝。” “场地？这事儿您知道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催婚 文父一阵紧张，忙说，“你刚发完朋友圈你忘了，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了？” “哪能那么快呢……现在最难找的就是场地了。”听着文欣有些沮丧，文父本想跟她说明事情真相，可转念一想，找场地的事儿还是自己办了，到时候给女儿一个惊喜得了。 “慢慢找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别担心……要是让爸爸帮忙的话，你直说。”文父还是给了话口，可自己女儿心里所想什么，他已经想到了。 文欣本自强，来到京华坊一向如此。听老爸说出这话，她自然是不想的，就直接拒绝道，“爸，我自己能行的，这事儿我想自己解决。” “嗯，行！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爸也没别的意思，爸就是想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靠山有爸呢。” “好，我知道，爸。”文欣轻声说道，只有在这时候，她的内心才是最柔弱的。这些年，父亲的关爱是不少，可这种父爱中的细腻，才是她需要的。 电话这头的文父，怕言多必失，跟文欣道，“好，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爸这儿你别担心，一切都挺好的。” “嗯，爸！晚安。” 挂了电话，文父的“工作”未停，按照他的性格，这一晚他得让这事儿有个答案才行，只不过重新梳理人脉关系，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儿。 养老院一户户的灯，悄然的灭了。能亮着的为数不多，柳老爷子还没有休息，跟秀芬正等着柳天，有一件大事要说。老爷子没别的意思，只想在这清楚的时候，操心操心孙儿的大事，看着门外毫无动静，柳老爷子着急起来，“秀芬，我这孙儿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 “爸，您别急啊，刚才说在路上堵车呢。这会应该快到了……”秀芬看看手机，正准备给柳天打电话过去，柳老爷子又拦住了她。 “别打了，正开车呢，还是别让他分心了。” 秀芬应着没再看手机，要说这大事柳天自己是不知道，只不过那日跟雨燕聊完后，秀芬觉得是时候把儿子的终身大事给推进一下了。一方面柳天是真到了这年龄，另一方面秀芬是想满足老爷子的心愿。老爷子平日里嘴上念叨着杜娟，这回要真成了一家，那该多好。想是这么想，可秀芬真正的想法，是担心老爷子突然有一天不在了，都会给大家留下遗憾。 “呦，这屋灯还没关呢……”门外是护工的声音，说罢刚好拐进来，见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秀芬就跟床上坐着，俩人齐刷刷的盯着门口。护工一进来都被吓了一跳，“霍！这是嘛呢，吓我一跳。金姐，你爸这没事吧，都这点了，赶紧休息吧。” “哈哈哈……”老爷子笑了起来，“小姑娘，我俩没吓着你吧。” 护工应道，“差点儿就给吓着了……金姐，让叔赶紧休息吧。对了，这几天降温了，到时候家里可以拿一些厚衣服过来。” “好嘞，谢谢您。”秀芬道，“我儿子一会过来，我们正等他呢，聊点事儿。” “哦，这样啊。要不把门给你关上吧，别一会着凉又感冒了。”护工说着正要关门，柳老爷子忙拦住。 “别关，别关，你要关了门，我不就见不到我孙儿了。” 秀芬也示意护工，护工知道柳老爷子的情况，就依着他了。 不过说时慢，其实也快！护工刚走没多久，柳天就到了，一进门也是被吓了一跳。 “哎呦！”柳天本来就是一路跑过来的，刚一进门就被吓了这样一激灵，“妈，你们这……真吓死我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这么着急忙慌的让我过来？” 老爷子继续乐，秀芬跟一边小声道，“爸，您就别笑了，您就直说吧。” 秀芬说罢，老爷子一本正经起来，“天啊，今儿让你过来是想问你。对杜家那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柳天不知所措。他看着老妈，“妈，爷爷这是……” 没等秀芬说话，老爷子道，“我可没迷糊啊，我清楚着呢。这不你妈妈前些日子跟你燕儿阿姨说这事儿，思前想后你俩的事儿也该往前进一步了。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对娟儿那丫头到底什么想法。是腻歪腻歪完事，还是说想继续走下去啊。” 柳天不假思索地答道，“爷爷，那肯定是想继续走下去啊。我都这岁数了，早过腻歪的时候了。” “腻歪什么啊，你这些年都在唱戏，也没腻歪过别人啊。”秀芬跟一旁道，“你爷爷这么问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俩商量着定下结婚这事儿，我跟你爷都知道你俩现在谈着呢，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哎呀……爷爷，我俩都属于慢热型的，哪能那么快啊……” “你俩还慢热，我看不是。”柳老爷子道，“你俩都是搞事业的，一个比一个事业心强。哪还有心谈感情呢。可事业终归是事业，陪伴还是要有一个对的人才行，你爸走得早，你看看你妈现在一个人多苦。唉！这些事儿我说多了我也难受，我一把岁数了，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也知道，指不定哪天就……” “爸……” 老爷子摆摆手，“真是这样，小天。我们这辈子能陪在我们身边的人不多，能陪着走一辈子的更不多，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才行。” “我知道，爷爷。” “如果能看着你们在一起，其实也是圆了你爷爷的一个心愿。”秀芬这一说，柳天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要说平时唱戏行，可要谈情说爱，柳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更是为难起来。见柳天半天不吱声，老爷子问道，“乖孙儿，你不会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吧，难不成就这样耗着？就娟儿那性格，可受不了你这样耗着啊。” “爷爷，您又不了解她……她会理解我的。” “看见没，这就护上了……还是有戏。”老爷子道，“你啊，想进一步你就得主动一些。不能安于现状，你得主动出击啊。现在京华坊那面也没有闲的时候，你要真懈怠了，那娟儿就真以事业为主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幸好，梦是反的(上) 柳天承认自己和杜娟一样都是以事业为主的，但这段感情要想继续，他就必须要平衡事业与感情的东系。爷爷说的在理，他知道今晚长辈们让他过来的意义，仔细想想，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和杜娟的关系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跟杜娟说这些真的合适吗？他陷入沉思。 街道上的路灯昏黄，远处迷茫的一片，是夜雾，透着光的层次。车窗外剩下的是车流飞快穿梭的声音。那一辆辆刺眼的尾灯，均从眼前驶过。柳天微微打开车窗，他只想要清醒一点。 杜娟打着瞌睡，关上窗户门。一头就扎进被窝，她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锒铛入狱”。对于梦中频繁出现的场景，杜娟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这回的梦杜娟不理解为何会这样。 自己还是宋府的大小姐，只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怎么回事？自己的手脚这么重？低头一看手上、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上了镣铐。杜娟心一惊：这是？怎么做梦做着做着还下狱了呢？这是什么逻辑！ “叮里当啷”杜娟颤颤的起身，浑身一阵酸痛。这酸痛让她顿时“醒”过来，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四面八方除了墙壁之外，仅有一扇铁窗。牢门处可见对面的牢房，只不过是空着的。 “来人啊，来人！”杜娟冲着门外大喊，先是鸦雀无声。杜娟接着喊了几声，明快的脚步声，再一抬头两位清兵出现在眼前。杜娟忙问，“你们凭什么关我啊，我犯什么事儿了，快放我出去。” 两位清兵对视一望，其中一位反倒是反问了一句，“杜娟！你犯的什么事儿，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啊。”杜娟心想：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清兵说道，“杜娟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连贝勒爷都敢忤逆，你们的担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忤逆贝勒爷？”杜娟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有如此之举，但听清兵的意思，好像还不止杜府一家受牵连，“您刚才说我们，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 话音正落，门外一阵响动。这两位清兵打开门，就见另外两位清兵拖着灵儿进来了。 看着灵儿的状态，杜娟忙上前扶住她，“灵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怎么样？挨板子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就是得罪贝勒爷的下场，杜家大小姐，你也快了。” 灵儿被扔在自己身边，杜娟拉到自己怀中。看着灵儿迷糊，杜娟边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一边轻抚着灵儿早已被汗浸湿的头发，“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在你们这儿掀起什么浪？” “她自然是掀不起，但她与你走的近，势必是要被牵连的。” 看着怀中的灵儿，杜娟不甘心的问，“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忤逆了贝勒爷，敢问我是怎么忤逆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灵儿拼力冲着杜娟摆手，气息微弱道，“不要说了……姐姐，说这些是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你说的，你只有听话……” 见灵儿对自己还有些话说，杜娟安静下来了。清兵趾高气昂道，“不想挨板子的话消停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罢，便离开了。灵儿刚靠着杜娟，见清兵一走，整个身子就疲软下来。她泪眼朦胧的说，“姐姐，我就是想学习绢艺，怎么……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呢？” 杜娟自然也不知道，“灵儿，他们说我忤逆了贝勒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牵连到你呢，那封管事怎么样了？” 灵儿满眼的失望，她看着杜娟道，“姐姐，贝勒爷是不是想让您加入广储司？” “对啊，是有这回事。贝勒爷还专人差手下来游说呢，难不成……就因为这件事？不会吧，他堂堂贝勒爷，怎么会这么做呢？” 灵儿没有说话，杜娟后怕道，“还……还真是贝勒爷？” 灵儿这才说出实情，“是他。姐姐，贝勒爷让您去广储司，您直接拒绝了。贝勒爷觉得挺没面子，大发雷霆。不遵旨就是忤逆，而后贝勒爷也找到了我，让我劝你答应他的要求，我没有照做。而今我娘亲被革去官职，禁足在府中。我只因和贝勒爷顶了嘴，就成这样了。” “他是这样的人？”要不是灵儿诉说，杜娟是不相信贝勒爷会是这样的人，先前梦境中贝勒爷是有礼貌、更是温文尔雅的。真没想到这梦的结局会是这样？ “贝勒爷，只是为自己考虑。”灵儿接着说道，“其实，如今的王府已经没落了，这朝中各个府都是如此。皇上想要各府贝勒爷出功绩，贝勒爷原执掌花儿作，但因后面玩忽职守，让花儿作一蹶不振。而今他被皇上分管广储司，贝勒爷想要做出功绩，与其他各王爷比，这遭殃的就剩下我们了。这牢狱中，不仅你我，还有很多忤逆贝勒爷的，都被他关了起来。” 杜娟越听越气愤，她愤愤的说道，“他这是要一言堂！” “是啊，可我们无能为力，只能任其摆布。比我偌大的王府，我们在这里真的不值得一提。”灵儿说到这儿，也认命了！可杜娟这回想的：自己不能待在这里！深知这是一个梦境，也要想办法离开。哪怕是彻底离开这梦境，也是值得的。可正因为自己，灵儿和封管事才是被牵连的，杜娟更觉得对不起她。 “对不起，好妹妹，都是因为我你和管事才这样，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杜娟给灵儿道歉，可要说真的想办法，如今的她是一头蒙。 灵儿自知结局和处境，她摇摇头，“我不怪你，姐姐。如今各王府没落，众王子都想做出功绩，我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罢了。来到这里，我就没想过要出去，除非说你答应了贝勒爷才行，否则只能慢慢在这里等着老去了。” 甭管杜娟是梦中还是现实，她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灵儿说出这话，要想破局，关键点还是在自己的态度。她脑筋飞快的转着，突然灵机一动，顿生一计，“灵儿，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假意答应贝勒爷的要求，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城去，带着封管事一起。” “假意答应？逃出去？”灵儿不明白 第三百七十三章 幸好，梦是反的(中) 杜娟道，“是啊，灵儿。现在这里肯定是待不住了，你我都是想要深学绢艺的，如果进不了花儿作，只能进广储司，与我们当初的想法相悖。倒不如趁此机会先脱身，而后再行谋定后路呢？” “可……这要是被贝勒爷发现了，可不是现在这么简单。” “所以我们要细细谋划才行，我们可以先进入广储司，而后趁着祭祖大典人多的时候出城。那时这些府上王爷的注意力都在大典，谁还会注意我们两个呢？”杜娟这主意是妙，可却还让灵儿陷入了纠结。 灵儿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杜娟这要求，她满心忧愁的回道，“让我再想想，姐姐。如今我娘亲还在府中，贝勒爷的人应该寸步不离的看着，我怕到时候我娘亲受牵连” “那就一起……”杜娟早已盘算好了，“凭封管事和你我的手艺，其实即便离开皇城司，去他处谋求生计，那也应该没问题的。” 灵儿直摇头，“姐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呢。这绢人在这里是王爷公子公主的把玩之物，尚且还有可让我们糊口的机会。可要是出了城，这物件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贵重之物，哪能是平民能买得起的呢？” 灵儿的话不无道理，但事已至此。杜娟只想逃出，如今的灵儿摇摆不定，杜娟没想到她顾虑的东西比自己还多。但见灵儿无力的样子，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灵儿，我们先暂不想这些，等你恢复好了再说。” 灵儿微弱的点头，在她怀中睡去。牢里阴冷潮湿，天窗外已是煞白，杜娟知道现在是白天。她本想一个人离开这梦境，她知道她能够做到，只是见了灵儿这样，心里最多的还是愧疚，她更不想让灵儿一家人在这里受罪。 窗外仅有的晴空，从煞白直到昏暗。杜娟靠着墙已睡去，灵儿缓缓起来，挣扎着将自己挪到牢门旁。轻轻的敲了三下牢门，这时一位清兵走来，俯下身听着她说。随后点头离开，灵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一夜，安静至极！ 在梦境中沉睡，在梦境中初醒。杜娟以为醒来后还能听到院里老妈打扫的声音，可眼前依旧是那熟悉的牢房。胳膊沉甸甸的，一低头灵儿还在自己怀里睡着，见杜娟有了动静，灵儿也慢慢睁开眼。 “姐姐……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的计划。”杜娟没想到灵儿一起来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她不相信，觉得灵儿是在说胡话，便摸了摸灵儿的额头。 “灵儿，你发热了……”杜娟知道，这是灵儿受伤后引发的，可刚才那话是真是假，杜娟不好决断，“我赶紧喊人过来，咱们的事情再后议。你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灵儿拦住杜娟，摆摆手，“没用的，姐姐……不会有人在意的，入了这里便是将死之人，谁还会管我们的死活呢？”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杜娟不忍心还是喊来了守卫，“来人啊，来人！” 依旧是昨天的两位清兵，听着杜娟的声儿就来了，“怎么了！” “烦您转告贝勒爷，我们愿入广储司。” “姐姐，不能这样……”灵儿忍着病痛道，“不能去广储司，去了那里，习得的绢艺怎么办？那里根本接触不到绢艺，我们去只能做杂役，姐姐，咱们不能去。” “可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杜娟道，她看来，在这大清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等着吧！”清兵应声离开，果然还是这招儿管用，没离开多久，就有三四位过来开门了 “她需要太医！”杜娟看着欲将昏睡的灵儿，心里压着一股怒火，她更加气愤的对清兵道，“对一个弱女子都下这种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清兵们均不说话，不过也是按照杜娟的意思，给她找了太医，只是没有将灵儿送回府上，而是直接安排到了竹院。这是贝勒爷的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呢？杜娟还不知道其中缘由。 “灵儿，灵儿你怎么样了？”灵儿刚安顿下，封管事就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一见杜娟，封管事没说什么。杜娟心里不得劲：这管事莫不是怪罪自己了，毕竟是自己牵连了灵儿。 灵儿微弱的看着娘亲，又看看一旁的杜娟，道，“娘，您一定不要去怪杜娟。这次我能出来，全凭姐姐，要没有她，灵儿怕是见不到娘了。” “好，不怪不怪。”封管事说罢回头看了杜娟一眼，点头示意以表感谢。 母女俩深情款款，可自己的爹爹、娘亲这回怎么样了呢？杜娟也不忍打扰灵儿和封管事，便直接出了竹院。她没想到，一出竹院，一辆轿子就在门口等着自己。轿旁站着爹爹娘亲，正焦急的往里张望。 先前他们可是一直都反对的，现在自己都“妥协”入了广储司，态度应该不同了。果然见杜娟从竹院走出，娘便迎上来，上上下下的看个遍，关心的问道，“怎么样，娟娟？有没有受伤？哪里有不舒服吗？” “娘亲……我都好。” 爹走过来，看着她，“听说灵儿在里面遭了罪，我们都一直担心你。你说说你……得罪什么不行，非得得罪贝勒爷，真是以卵击石。” “行了，行了。娟娟刚回来，人多眼杂的咱们就不要在这里说了，回府说吧。” 久违的回府，和娘亲一起同坐轿撵，娘一路上没少问杜娟在牢里的情况。杜娟心想着如今出来了，自然也没事，但也担心爹娘便问道，“娘，我被带走之后（虽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王府的人有没有为难您？” 娘面露难色的说道，“当时一听你被带走了，我们都慌了。你爹爹到处打点关系，可没有人会掺和这件事。大家都怕贝勒爷，得罪了贝勒爷，轻则入狱，重则怕是……唉，不说了，反正是好事，现在你出来了。娟娟，咱们就不想什么绢艺了，也不去什么广储司了，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待着吧。等我跟你爹过些时日，给你许一门亲事。” “啊？”杜娟不信，娘亲之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成亲？这太早了吧。” “你啊，不小了！也该考虑这件事了。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待着比什么都好，我跟你爹爹都是这么想的，如今九子争番，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卷进去了，这日子啊还是过得平淡的比较好一些，他们啊，你是斗不过的。”娘亲的话另有深意，杜娟不明白。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幸好，梦是反的(下) 一听要在这里成婚，杜娟自然是不答应，“爹爹，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谈婚论嫁的事情，我不想……” 爹爹打断杜娟的话，苦口婆心的劝道，“娟娟，这件事你就听我们的吧。你看看先前的事情你捅出了多大的篓子，我们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 是啊，她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还会有入狱的那天，爹爹的担心也是合理的。可如此的话，这个梦还不如就这样结束呢？姻缘是小，杜娟在乎的是如今自己压根就不能入花儿作了，可能在这里她再也没有接触绢艺的机会。不过跟灵儿约定好了假装加入广储司的事儿，杜娟觉得这才算是一场真正的冒险，至少在这场梦中，杜娟觉得还没到要结束的时候。 回到府中的这些时日，灵儿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可封管事对杜娟还是心存芥蒂，灵儿觉察出自己闺房周围突然多了一些护卫。自己想要出门却被限制了自由，灵儿找到娘亲理论，“娘，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你出去做什么，还是好好的在府上待着，还想着去杜府？这次要不是她，你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灵儿听出封管事对杜家不满，可那日刚从牢中出来的时候，娘早就说过不怪杜娟了，灵儿想到此，自然明白这事儿已成了娘的一个心结，可这心结没那么容易打开。想到和杜娟商量好的事情，灵儿更忧心起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了娘的意思。可被归还野性的女子又怎能安于束缚？趁着封管事在花儿作授课之余，灵儿趁守卫不注意跑了出来。眼前就要到大门口了，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不知道从哪里又多了两位守卫，拦住了灵儿的路。 “小姐，请回吧。封管事有令，没有她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你出去！” “哼！”灵儿赌气回到房中，开始想着其他的对策，但自己的娘亲下了令，要想离开这里怕是很难了。 这梦中，杜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夜。只觉得这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她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等了多久灵儿；也忘了自己去封府想要见灵儿被拒。杜娟明白，如今这形势已经容不得她任性了，得学会变通一下。可自己又不能牵连这里的爹娘（虽然知道是梦），眼下也只能去求助贝勒爷了，可求助贝勒爷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真的加入广储司。 自打这次落了狱，再加上灵儿之前的描述，杜娟对贝勒爷的印象一下就不好了。这次出狱后，贝勒爷一定还等着自己回到竹院，向他臣服。杜娟想：反正是梦，怕什么！索性就随了他的意。这样一来，爹娘也不会再受牵连。 “什么！娟娟，你决定好了，要去广储司？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一听杜娟的决定，娘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决定好了，娘。” “好，好！我们家与皇家本就些许往来，贝勒爷对我们也恩典有佳，你这次要去了，可要把这次丢了的面子给争回来啊。” “我知道了，爹。”杜娟应着，心里早已就失望了。爹爹娘亲跟之前一样也是迫于贝勒爷的权威，才如此屈尊，而她更坚定了要逃离皇城司的想法。 前去竹院的这天，爹爹、娘亲是把她一直送到竹院门外的。杜娟看着他们，突然有些释怀了，梦境中的大清可能与历史上相像，都到了这个最为没落的时期。爹爹、娘亲也只有屈尊，才能获得皇家的认可。想想如果自己一出生就在这里，那爹爹打点皇家的人而支起的这片家业，却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只能这么做。 爹爹、娘亲在竹院外依依不舍的看着杜娟，杜娟本想一走了之，她知道此去前行可能与这两位永别。却也是安慰起来，“爹爹，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步步入了竹院，前路如何，谁又能知道呢？绕过那熟悉的绢人陈列，想起贝勒爷，杜娟便觉眼前这一切太虚假了。贝勒爷还如以前一样，挥毫山水，浓墨重彩。见杜娟来了，他停下手中的笔，“杜家娘子这回可想明白了？别到时候入了广储司又反悔。” 杜娟笃定面无表情的笃定道，“回贝勒的话，民女想的很清楚了。” “好！”贝勒爷高兴的鼓掌，“杜家娘子这才是明智之举，你入广储司不用二年时间，定会为你家中增光。在广储司，你有什么本王要做的，你随时说就可。” “敢问爷，您说话当真作数？” “必然作数！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便可。” “爷，我不想一人入广储司，跟我在一起的灵儿，我也想让她过来，可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她。” “灵儿？”贝勒爷眼中闪过一阵不安，杜娟觉察到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可这回情急，也顾不上那些了。少许的不安后，贝勒爷立马恢复平静，“好！她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办到，让她过来其实很简单，你放心我会安排的。” 杜娟挂念的事情便是此，不过这贝勒说话还算数。次日灵儿就来到了竹院，她见了杜娟显得并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而是理智了很多。两人被贝勒爷安排前往广储司，就不在竹院谋职了。两人同坐轿撵离开，灵儿有些担忧的跟杜娟说道，“姐姐，咱们离开皇城司，这件事真的能做成吗？” “当然可以。”杜娟信心满满，自己已入局。 杜娟见过花儿作的精巧，可到了广储司，眼前这一幢幢巍峨的宫殿，杜娟只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力。 一下轿撵，广储司早就安排公公在门口候着，见二人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公上前，“你们二位就是贝勒爷吩咐过的两位杂役？” “杂役？”杜娟心里默念，果然如此，来到这里别说接触绢艺，就怕是连针线都找不到。 公公在前面引路道，“二位随我来，带你们先去住处，然后再点卯报道。” 公公嘴里说的住处，颠覆了杜娟原有所想。公公推开门，见一张大通铺上满满当当都是人，而且都是女工。她们连看都没看一眼门外，仿佛这种事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哪知公公跟二位说了一句，“你们随我来，这不是你们的住处。跟你们看这是爷的意思，这是下等女工住的。爷的意思是你们要按照他的要求来，那在这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若不然就是跟她们一个下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幸好，梦是反的(番外) 杀鸡儆猴？贝勒爷这心思还真如此缜密。再往前走了一段，上了二层楼。公公带着二人到了一处耳房，杜娟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张床位，其陈设与自己在竹院、花儿作的陈设一样，就连用的案牍都是同样的木质。 “怎么只有一张床？”杜娟问公公 公公看了一眼灵儿，灵儿有些吞吐起来说道，“应该……应该是事先安排好的，我是不是就在姐姐附近。” “是。”公公恭敬的回道 杜娟后知后觉，这回还完全没有觉察出落入局中。只是灵儿的房被事先安排好了，引起了杜娟怀疑，“灵儿，你说你的房间是事先按安排好的，可我是今天才答应了贝勒爷啊，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灵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儿知道事情藏不住了，可这公公还在身边，她不知道怎么跟杜娟开口。灵儿面露难色，可杜娟只想知道事情真相，“公公，您先下去吧，我们有话要说。” 公公识相出了门，杜娟关上门看着灵儿道，“灵儿，现在你可以说了。” 灵儿道：“姐姐，在狱中您跟我说过有要逃离的计划后。我便跟娘说了要去广储司的事情，这房间应该是她安排的。” “封管事……”整日在花儿作忙碌的封管事，真有功夫管这种事儿？灵儿说的这个借口太无力，可她也只能相信她了，“唉！不管了，你我姐妹如今也算了入了广储司，也应该着手后面的计划了。” “计划！你们觉得你们的计划能成功吗？就想这么简单的逃出皇城司？”是贝勒爷的声音，他是怎么？杜娟紧张起来，话音刚落。一下便冲进来十几名清兵将杜娟团团围住，贝勒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直接质问起杜娟了，“杜家娘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贝勒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逃出皇城司的计划，自己只跟灵儿说过，贝勒爷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是灵儿…… 杜娟看向灵儿，灵儿面无表情正一步步朝着贝勒爷走去。杜娟顿时明白了，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她看着灵儿摇头，“灵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你告诉贝勒爷我们的计划？” “对不起，姐姐。”灵儿一脸愧疚，而后道，“我不这么做，我娘亲就不在花儿作了。而且贝勒爷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把这件事做好，我就可以入花儿作。” 杜娟恍然大悟，这大清的手段终究还是自己玩不起的。她在梦中都开始嘲笑自己：一场游戏一场梦，这梦中的人物就像是npc，自己这是被npc耍的团团转。杜娟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当这种追求夹杂了其他因素，那剩下的都是算计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你在狱中受难是真，可那是苦肉计对吗？”杜娟不相信灵儿所说，在这里杜娟只觉得这种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 贝勒爷说话了：“杜家娘子，其实你不用去怪灵儿，她只是奉命而已。但这件事也是多亏了灵儿，如今你人在广储司，本王希望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不要再有什么逃出这里的想法。但若你应了本王一事，本王也可直接答应你，入花儿作。到那时，你就可以继续喜欢你所喜欢的绢艺。” 杜娟至今想不到贝勒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灵儿真的只是被迫这么做的？这事情背后怕还有原因，杜娟决定一问究竟，“爷，您想要民女答应什么事儿，您直接说便是。” 贝勒爷道，“据本王所知，杜府本就是绢艺世家，更有精湛的布艺裁剪为傲，这些年跟皇家也合作不少。本王曾知，府上有三本《花样百卉图》，你若是能将此交于本王，本王现在就可以把你安排到花儿作。” “《花样百卉图》？”杜娟念叨着这个名字，对此三册书她更是不知，可贝勒爷是如何知道的？自己自打入了这梦，这三册书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莫不是来诓自己，“回贝勒爷，您说的这三册书，民女从未听说。” 灵儿有些着急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刚入你府上的时候，你爹娘正拿着这三册书钻营，怎么可能没有？” “刚入府？”杜娟难以置信，难道这是一场被谋划好的局，“灵儿，你什么意思？” 哪知灵儿转而向贝勒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爷，是小的无能，未能替爷办好此事，请爷降罪。” 彻底明白了，什么一开始就是来家里学习绢艺，什么患难与共的姐妹情谊，到头来都是利用。杜娟大笑起来，看着灵儿道，“枉我家还待你如亲女，你竟是带着目的而来。若想看那书，你为何不直接跟我说！” “我来回答这问题吧。”贝勒爷道，“《花样百卉图》本是杜家先祖所留之书，上面记载了自大宋时期到此间所有布艺花卉图样，其图样样式多变，绚丽多彩。我曾亲自上门要杜家献出此书，为花儿作、广储司作勘样范本，以兴我大清之布艺，可谁曾想。你们一家都是老顽固，仗着和八王爷来往密切，完全不把我这个九爷放在眼里！我只能差人去府上，将书中的东西全盘复刻。灵儿记忆超群，眼看快要完成新的《花样百卉图》，谁曾想你非得带着她学习什么绢艺，她的路本王都已经安排好了，用不着学习她也能入花儿作！” 杜娟眼中只剩下失望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来这场梦境中，竟然会被算计，自己自打入了梦，就等于入了局？都说大清攻心，便也如此了吧。除了后宫，就连这些王爷们都有自己的算计，这里的杜家，只不过是两位王爷相争的牺牲品罢了。 杜娟使劲的去想：不行！这样的梦境，不适合我！我要回去！我要醒来！ 隐约中，她感觉周围危险逼近。再次尝试着在朦胧中探入梦中，只见贝勒爷冲着自己厉声道：“交出《花样百卉图》，交出《花样百卉图》！”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的潜意识中知道那个方法，虽然很久没用了，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她努力的（在梦中）闭上眼睛，使尽全身心的力气，向上一跳，失败了；再一次，又失败了……耳边都是贝勒爷逼着自己献出书册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兵摄影展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杜娟头疼欲裂，她拼力想睁开睡眼，可这梦就一直粘连着自己，灵儿、贝勒爷、甚至是封管事还有梦中的爹娘，他们的面容一个个闪现。必须要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慢慢的才觉得头顶那颗白色的灯泡，慢慢有了灯泡的轮廓。听得见窗外呼呼的风声，月光照过院中的那棵树，树影印在玻璃上，这才是熟悉的家。杜娟一骨碌坐起来，扭开灯一瞧时间才不到两点。 床头上正好放着一本小说《嬛嬛与后宫》，杜娟深吸一口气！心想：难怪这梦会出现这样的偏差，要不是这几日失眠靠看这清宫小说才能入睡，这梦的结局应该还是好的吧。梦想破碎、姐妹背叛，很庆幸，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看来，这书以后是不能看了！否则自己再入了这清宫梦，怕是连一个丫鬟都斗不过了。想到这里，杜娟拉开抽屉将书放了进去，这一晚应该能平静一些了吧。 北京这几天的温度说降就降，文父一早是被冻醒的。他立马关上酒店的窗户，紧忙洗漱，今儿他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从市区到通州，对上了岁数的他来说就已经是煎熬了，可这趟他觉得很值得，先前跟女儿打了马虎眼，说自己回到了南京，其实并非如此，在北京他还有未了之事。 在大家的印象里，一提起通州大家先想到的便是通州数不胜数的美术馆。这里是艺术家实现梦想的地方。今儿文父来此，不为艺术，只为相遇。比起一些画家在这里办展，这儿的空间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一进门便是一面红色的屏风，上面镂刻着“老兵摄影展”五个大字。转进屏风，展现在眼前是上百张的老旧照片，对这些照片。 文父缓缓上前，看着照片中那些熟悉和陌生的面孔，心生感慨。照片中的这段岁月在他年轻的时候参与过，那时已经在黎明前，没有那么多仗可打了。一切都处于向好发展的势头，自己本是干炊事兵的。在黎明后，他并没有选择退伍，而是继续干老本行。 照片中竟然还有自己颠勺的照片，文父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他只记得那一年记者时不时会来部队采访新鲜事儿。转眼间多年已去，自己却纵横商场，这时间过得真挺快，和他们没见过的日子，他都数不清楚了。 “文老弟？是你吧。”文父还沉浸在那段回忆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隔多年，他还认得他吗？ 文父回头，眼前这位正穿着中山服，板板正正的，还跟以前一样。再看容貌，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刚毅，岁月在他铺满沟壑的脸上已留下了痕迹，可眼神依旧是那么精神，文父认得他，也正是他约文父今儿来此见面。 “老林！！！老班长……您……身体可好啊！” 眼前这位便是文父当年在部队时的老班长，确切的说应该是炊事班长。老林看着文老弟，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咱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面了。” 文父自愧不如：“老班长……我都忘记日子了，您还记得，我真是不该啊。” “唉！”老林摆手，“这有什么，都过去这些年了也难免会忘记。三十年的时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你看你现在发展的也不错。还真没想到，你说咱们当初都是颠勺的，现在都搞起文化来了，这谁又能想到呢。” “是啊，要不是我在活泼平台看到您发起的这活动，我还不相信是您发起的。老班长，这活动很有意义。您是怎么突然想起要做这样的活动呢？我记得咱们当年转业后，您去了报社？” 老林道，“是啊！其实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当年去报社后认识了我太太。她本就是报社的摄影记者，你应该知道的……” 文父当然有印象，就记得那时候总有一个记者隔三差五的来部队炊事班，本以为是拍摄素材，没想到却是奔着老班长，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班长您说的是白记者吧，我这回算是明白了，我说当年怎么总喜欢往咱炊事班跑。” “是啊，现在我们都岁数大了。也是前段时间在整理这些照片的时候，我就想何不借着这次机会，把以前的这些照片放出来让大家看看呢。我们这伙人里，我是没想到你会看到这消息，而且联系了我。老弟，你现在是一直在北京？先前听说你的公司不是在南京吗？” 文父回道：“老班长，还是在南京的。这次过来是为了给女儿做点事儿，前段时间也生病了，刚好在北京调养了一阵，等忙完这事儿也就回去了。” “唉！你能来，我很高兴。只是可惜，除了你之外，现在还有咱班里的两位能过来，剩下的那三位也来不了了。” 文父明白老班长说的意思，大家本就是老兵了，再加上这些年的光阴，身体肯定大不如前了，他们怕是先走了一步。想到这儿，文父心里涌上一阵心酸，“其实我们应该常聚聚的。” “世事无常，谁能想得到呢。办这次展之前，我尝试联系过咱们当时班里的每个人，有的都已经不在了。要不是你主动跟我留言，我还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呢。正因为这样，我想这次老兵摄影展的意义，更多的是留下我们这些老兵的回忆。”老班长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眼前的几张照片刚好是老班长年轻时的样子，可看着眼前的老班长，花白的头发，无不让人心疼。他就像在看自己兄长一样看着他，老班长与照片中更是判若两人。 看着文父一头乌黑的头发，老班长羡慕的说：“老弟，还是你可以啊！都过去这些年了，白发还是少的很啊。” 文父哭笑不得，他将前额头的头发往后一背道，“老班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看看我这头发，这黑色都是染上去的。这些年为公司也操劳了不少，这白发啊也快跟您的一样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文父的苦心 “老了！我们都老了！”老林班长慨叹了一声，“你刚才说是为了帮你女儿办件事，什么事儿啊，需要我们帮忙吗？那几位老战友明儿一早的火车来这儿，到时候看看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能帮到你也不错啊。” 文父本没有考虑让别人帮忙，这事儿他想自己完成。他知道如今文欣最头疼的便是京华坊培训场地的事儿，可自己要赞助的话，不光京华坊难以接受，就连文欣也是接受不了的。他正想着要帮女儿解决场地的事儿，但忘记了自己女儿的脾气，想到这儿犯难起来。 “走走走！这怎么还说不出话了呢！”老林班长见文父沉默，就直接把他拉到休息室，“快跟我说说，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对了，你女儿现在做什么呢？” 女儿和京华坊的事儿要说起来，那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跟老战友好几年没见了，这一晚的叙旧怕是无眠了。临近五六点的时候，展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通州这地儿比较远，即便是过来看展的也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去。老林让助理先关了门，要说聊了一下午那倒未必！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来问问关于照片中的一些往事，老林耐心的给每个人讲解着。文父也不闲着，一下午就成了解说员。 “走！咱哥俩吃涮肉去！最近爱上了这面的铜锅涮肉，刚好咱俩来点小酒。”说罢老林带着文父去了离这儿不远的一家涮肉火锅，见老林对这儿这么熟悉，文父问道，“老班长，您是一直都住在这里？” “是啊，好多年了。可惜当年没有手机，大家都没有联系方式，想要联系也联系不到。” “再聚已是白发人！”文父道，转而想起刚才漏问了什么，“对了，刚一直忘问了？嫂子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提起嫂子，老林班长脸上就笑开了花，“她啊，这回正跟杭州旅游呢，儿子这段时间调休，刚好带她过去。” “那挺好的。” “是……日子总是要过的。”老林班长也不避讳，直接问文父，“你家那位，先前听人说离婚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文父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可能这就是命了。先前欣欣因为这件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现在我们的关系好多了……”借着两瓶燕京的量，文父这话匣子也打开了，但他更多的是在说女儿欣欣。 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多，在灯晕下，这些绿色的酒瓶却是那么美。酒意正酣，往事也讲完了。文父晕晕沉沉的看着老班长，不由叹道，“老班长，要说这酒量还得是你。” 老林班长依旧沉浸在刚才文父所说的这些事儿里，他看着醉酒的文父，拍了拍他的肩，“你说说你……你今晚说的最多的不还是自己的女儿？你女儿现在做的事儿是伟大的，传承非遗，这不是小事儿，你想为她多做点事儿，我能理解。等咱那些战友到了，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真不用！真不用。”文父醉着，可他不想欠下这么一份人情，“咱们刚见面，这事儿哪能让你出面呢。” “真是多年没见，你这婆婆妈妈的劲儿是一点都没减啊。你啊，就听我安排吧，你想着自己解决这事儿，也无非就是租一个场地。可按你家女儿那性子，知道还是你赞助的，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自家姑娘的性子，文父自然是了解，还是听老班长一句话吧。想到这儿文父道，“好，听您的，老班长。” 老林班长也说道，“你这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欣欣要知道你做了这些，指不定多感动呢。” 文父浅浅一笑说，“这件事啊，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她是真喜欢绢艺这行，其实我以前是反对的，后来想想算了吧。这人啊一旦上了岁数，多多少少还是依着儿女吧。” 文欣不知道老爸还在北京，这几日每天下班后，文欣第一件事儿就是看手机，看看自己找场地的那条动态有没有人回复，可看一次就会失望一次。这晚文欣和杜娟一起加班到很晚，文欣像往常一样，刚一打开手机，便问杜娟道，“你说……现在有没有人回复？” “场地吗？要不我帮你看看。” 文欣把手机递给杜娟，这几天下来，文欣已经没有勇气去看回复了，她怕看到的只有失望。 “是啊，总感觉发了好几天，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要么就不回复，要么都是一些中介，价格高的离谱，现在找个场地都这么难吗？” “其实……我觉得还是咱们的预算太低了。欣欣，要不我们把预算提高一些？”这预算本是杜娟、文欣两人定下的，可如今这预算带来的结果就是无人问津。 文欣不赞同杜娟：“不行，娟儿。咱必须要坚持自己的预算，咱俩定的价格是目前高于一般场地价格的，同样的价格，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能租到很不错的场地，但这次还怪了，场地这么难找。” “是啊，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看了，就像咱之前所说，今年的展会比往年多，怕也是这个原因吧。”杜娟想辙，“要不行的话，我跟我妈说一声。明儿她和秀芬阿姨要去赵师傅家商量新书出版会的事儿，看看能不能帮到咱们。” “娟儿，不是我打击你，你这想法我觉得也不行。老爷子新书出版这么大事儿，咱这么冒失的让阿姨去说也不好。这样吧我明儿问问王府文创那儿，看看有什么办法没？” “那也行。” 场地的事儿这两天没少让杜娟惹上一脑门子官司，本以为回到家之后，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很多，至少自己在吃完晚饭后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却不想今晚到家后，老妈跟老太太屋子里不知道嚷嚷着什么，这老妈的脾气又来了？跟老太太吵什么呢？ “你妈这是怎么了？”身后是老杜 杜娟回头，“爸，我也不知道，我这也是刚回来。” 父女俩一齐向老太太屋子奔去，一进门见俩人也没多大事儿，只是说话的声儿大了一些。可老杜跟杜娟瞧见老太太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都紧张起来。老杜看了看雨燕又瞧瞧老太太道，“妈……燕儿这是又怎么惹着您了？您这着急忙慌的要走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再住养老院 雨燕忙解释道，“哪儿啊就说我，我可没惹咱妈。妈说要回养老院住几天，一个人跟这儿收拾东西呢？我让妈多带几件厚衣服过去，这几天不是降温了吗？妈不听非得说自己的身体好。” “人养老院早就供暖了，一天跟里面待着，那能冷到哪儿去啊。”老太太道 一听俩人这话，老杜明白了。要说起老太太的身体，那他跟雨燕是站一队的，便向着媳妇说道，“妈，我觉得燕儿说的挺对的，您就听她的话，多带几件厚衣服过去吧。您在屋里是不出来，可架不住外面冷啊，多带点总没啥坏处。” 老太太顿时不想搭理两人，跟杜娟“抱怨”起来，“娟儿，你瞧瞧。我本想着让你爸过来说说呢，没成想这俩穿一条裤子了，还真是老夫老妻做什么都向着对方啊。” 杜娟聪明，反倒是不提这事儿，直接问起老太太，“奶奶，您怎么突然决定要回去住呢，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对？这段时间太忙了，我都好长时间没陪着您了。” “没有，没有！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老太太道，“是小天他爷爷，这都好长时间没来电话了。给他打电话过去，他也不接，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这心里不得劲，想着还是过去住段日子。你们一个个都说有空了去看人家，我看这一忙起来，你们也没空去了，就不如我这老婆子去，也帮你们尽尽人情得了。” 老太太这样一说，雨燕满是愧疚的回道，“是啊，这段时间忙的都不可开交了，跟秀芬也很少见面，有啥事儿也是视频通话。的确，当初这话啊，说的有点大了。” “所以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儿！倒不如我过去，反正跟家里每天除了遛弯就是吃饭，连个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雨燕担心老太太想长住养老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说了。老太太瞅着她的神情，说道，“放心，我就是过去看看，跟小天他爷爷聊聊天，好长日子没去了，我也挺惦念这位老朋友的，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杜娟明白便道，“那等到时候我送您过去。” “算了，娟儿那么忙的送我做什么……我还是自己打车过去得了。” “妈，您就让娟儿送您吧，这样我们也放心一些，到时候我跟娟儿一起过去。” 雨燕自然知道老太太心里所想，便也依着她，不容分说的把厚衣服塞进行李箱，“妈，您就听我的，这厚衣服啊您带着就行了。” “是啊，奶奶，您就带着吧。” 还是孙女说管用，奶奶同意带厚衣服过去。雨燕一瞧，“嘿！早知道这样，我就让您孙女劝您了。您孙女劝您比我可好使多了，一说就听。我看您这脾气啊，也就跟我闹闹。” 老太太一个劲的呵呵笑，雨燕没辙，只能拉着杜娟出了屋，“行了，我也不说了，娟儿走咱做饭去。” 到了厨房，杜娟忍不住问，“妈，奶奶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养老院呢。这几天赵爷爷那儿不是要开新书出版会？时间可别冲了啊。” “应该没问题，要真冲了到时候让秀芬帮着跟师傅说一嘴。养老院离这儿不是太远，没多会就完事了。师傅的书出版，不管如何我都得赶过去。” 杜娟怕母亲这面时间太赶，便道，“妈，要不我送去奶奶就行。您这两头跑时间来得及吗？” 雨燕不确定，只能说，“那就等到时候随时安排吧。要真来不及的话，奶奶这面回头我好好解释解释。主要是怕老太太多想，你说平时咱这一大家子都忙，忙的连送她的时间都没有，唉……” “要不我去得了。”老杜说着进了厨房，“这事儿啊，回头我跟妈说就行了。你啊，该忙你的忙你的去。老爷子的出版会也是大事，你要不在场的话，那怎么行。” “这忠孝就是难两全啊。”雨燕无奈道 老杜安慰着雨燕，“放心去出版会吧，妈这面的事儿交给我。” 雨燕应着，“那也行……师傅这次的出版会难得，这书啊不知道改了多少遍，刚秀芬还跟我说，具体的细节在视频里聊不清楚，还得见面聊。要说现在的这种方式啊，我们还真得多花一些时间去接受。秀芬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之前跟她说了有活我们就去家里找她，她还是来工作室，现在师傅的出版会，怕是又得忙了。这次啊，我得跟她好好聊聊。” “她跟赵爷爷都是了不起的。挺佩服赵爷爷的，为绢艺真的坚持了一辈子，这一路走得太难了……我记得先前赵爷爷为《北京娃娃》这书做了很多宣传，发布会活动也都提及了这本书，但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过了很久，这本书能出版太难了。等出版了，我想让欣欣看看，按照之前说起的短视频方式让更多人了解这门技艺。” “是啊，《北京娃娃》讲了北京绢人的一生，也是我师傅的大半辈子。这本书出版后，看的最多的应该是绢艺圈子的人。其他人应该是不会买的，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懂，所以就只能尝试着用别的方式传播了。” 老杜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北京娃娃》能出版就是幸运的，便说，“你师傅啊，在行业里就是泰斗。现在大家都重视非遗，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你是不知道，现在出版很难的。赵师傅这本书还算是顺利出版了，虽然也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像我们中医，就我们原来科室的老主任，之前出了一本中医调养的书，那都是自费出版的。出版社也要看要出的东西有没有商业价值。” “是啊，大家看重利益更多，关注老一辈留下的东西就太少了。”杜娟道 赵玺师傅的这本书历经太多，就像京华坊一样，从第一件绢人到现在，实属不易。这里面的辛酸，没有人会比雨燕和杜娟更明白了。 一听雨燕要回养老院，柳老爷子乐呵呵的，半天都合不上嘴。秀芬跟一旁剥着橘子，心情也轻松了很多。看着高兴的父亲，秀芬道，“爸！瞧给您高兴的，这回又有可以聊天的伴了是吧。我杜姨要来了，您啊就不用嫌我烦了。” “您在这儿的这段时间，我也没嫌你烦啊。”柳老爷子这回是清楚的，那些糊涂的时候嫌弃秀芬的事儿，却是记不起来了。 秀芬笑着说：“爸，我看您啊还真是，选择性的失忆。不过这回杜姨能来，我真挺感动的，您总喜欢聊一些过去的事儿，可这过去的事儿我又记不得多少。现在啊，不为别的，您只要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唉。”柳老爷子叹口气，“可这过去的事儿，你也不愿意提起，我呢也不想让你伤心，你为这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秀芬知道老爷子说的是丈夫柳云，虽然说跟杜家已经放下了这事儿。可真正面对柳云的时候，秀芬心里还是放不下，放不下的并非是过往的恩怨，而是一想起他来，秀芬怕接受不了那如洪水猛兽一样的美好回忆。 “爸，我懂……”秀芬将剥好的橘子分开来，放在桌上的小盘中。 老爷子不像之前，可能还会劝秀芬放下心里所有的烦闷，可如今他不会了，他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秀芬也活出了自己的方式，这就够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奶奶的老友记 老太太去养老院的日子是一天天临近，老杜也是按照先前跟燕儿商量好的，一大早和杜娟一起开着车把老太太送到养老院。刚一到地方的时候，老杜在车上跟老太太解释，“妈，燕儿本来是想过来的，但她那面今儿……” “我知道，她师傅今儿新书出版，这是大事。”原来老太太早就知道这一切 “奶奶，这您都知道？”平日里老太太对工作室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可今儿却了解的这么清楚。 “嗨，家里就这么大点，你妈妈这几天都忙活书的事儿，跟秀芬没少通电话，我都听得真真的。”老太太也是开明，“要说这件事，她抽不开身，我是理解的。她师傅这次出的书，对她的影响很大，这应该去。” 正说着话，还没下车呢，就听车窗外有人在敲玻璃，把大家吓了一跳。老太太仔细一瞧，不知什么时候，这秀芬早就推着老爷子到了跟前，这窗户就是柳老爷子敲的。老太太见他也很亲切，忙下了车，看着他道，“这怎么还出来了呢？” “阿姨好，娟儿也来了……老杜也在哈。”秀芬一一跟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的说道，“老爷子认得你们的车，非得出来瞧瞧。这盼星星盼月亮是终于盼来了，阿姨，您身体可好，这次真的又麻烦您了。” 老太太回道，“这客气啥，我跟你爸啊那都是老朋友了。怎么样，我回来高兴吗？还认得我是谁吗？” 柳老爷子一个劲的点头，“认得，认得！就算是忘了其他人，也不会把您给忘记了。你都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还想着……你不搭理我了呢。”他喘着粗气说罢这话，老太太跟一旁看着心疼，在这之前，老爷子说话从没有喘过。 “得嘞！送到了，杜叔！秀芬，那我们就先撤了？今儿师傅发新书，我也过去凑凑热闹去。”老杜正转身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转而对秀芬问道，“对了秀芬，您不是也得参加师傅的发布会，要不现在您跟着我的车过去？” 秀芬摇头道，“嗨！你们不用管我，赶紧走吧，我先得带着爸去趟食堂，看看今儿有什么好吃的。老太太要不也一起？” 老杜也没再让，毕竟街坊邻居的，再来回客气也犯不上。秀芬有自己的安排，就按照她的来吧。老杜看看手表，怕开店误了时间，便跟杜娟先离开了养老院。老太太跟老爷子一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见老太太跟老爷子一句句的问了起来，秀芬索性自己拿着饭盒去打算，这份久违的相聚，她不想破坏。 “爸，您说……这次奶奶要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啊，跟家里住习惯了，这乍一走我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闺女这问题连老杜也没办法回答，他摇摇头：“这我哪能知道，这得看你奶奶。她要真想回来了，那自然也就回来了。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好？”杜娟是不理解，为何离了家跟养老院待着还算好，“我可不见得您说的这好到底在哪儿？” 怕闺女想岔，老杜决定给闺女分析一波；“你听我跟你说，闺女……你奶奶这段时间跟家里待着也孤单，打发时间也只能遛弯了。现在时不时来这儿一趟，跟大家说说话，活动活动筋骨，这不也挺好的？老人到这岁数啊，其他的事儿已经不重要了，有个掏心窝子的伴儿才是最重要的。” 杜娟默默的点头，道：“是啊，都说老来伴儿。奶奶这辈子能有柳老爷子这样的朋友，值了！” 正说着老头老太太的事儿，老杜看了闺女一眼，便问：“老来伴儿的小来伴儿。娟儿，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和柳家那小子发展到哪一步了？打算什么时候订啊。” “订什么？”杜娟故装作不知道，“爸，我俩还早着呢。” 老杜有些焦急了，忙说道：“那肯定是订婚啊，还订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比你的事儿更重要？” “哎呀！爸……”杜娟一早就猜到了这是谁搞的鬼，“爸，是不是我妈让你这么催我的。” 老杜倒也承认：“我们不催着点，你们这就跟焊在那儿一样，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点进度都没有！这段时间你也不主动找他，他也不找你，你俩之间没出什么事儿吧。” “哪儿没有进度了，我们好着呢。”杜娟说，“还有，爸，这能有啥事儿啊。” 老杜不再“针对”闺女，反倒是责备起柳天：“柳天这臭小子！懂不懂追女孩呢，老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啊。娟儿，你们最近真没有联系？” 杜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爸，您说呢……大家都在工作……都” 自己的话还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说巧不巧，给杜娟来电话的就是柳天，这回可得在自己老爸面前找点面子了，接起电话便说道：“柳天，你在做什么呢？这么长时间连你人影都没了，是不是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嗨！怎么跟他这么说话呢。娟儿，你这话说的过了啊。”老杜跟一旁提醒道，“要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累，我看啊，都累在这拉扯上了。” “叔叔也在？”柳天早就听出了老杜的声音，“娟儿，你们这么早去哪儿了这是。” “在养老院呢……奶奶想过来看看你爷爷，所以我们就……”杜娟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听柳天一本正经的说道，“杜娟女士！为感谢您和您家人对我爷爷的照顾，我能邀请您今晚七点半看演出吗？” 杜娟“噗”一声笑了，小声跟听筒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搞得这么正经。” “约会啊……那个你也替我谢谢叔叔阿姨，这阵子真辛苦了。”柳天说，“那今晚你有时间吗？”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忙到很晚。今天赵玺师傅的新书正式发布，我妈一会还有秀芬阿姨，都要过去帮忙，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结束。” “没事儿，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听我妈说，这场活动差不多要忙两天的时间。”柳天道 第三百八十章 筹备 果不其然，等雨燕到了会场的时候，才发现迎接自己的是一堆琐事。师傅找了四个人，负责忙活发布会准备的事儿，这让雨燕和秀芬都弄岔劈了。两位本是穿着正式的前来，本以为一来就能参加活动，却发现到场后还有一半的工作没准备好。 看着现场一片狼藉，刚好雨燕、秀芬也碰头了。秀芬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燕儿，是这儿吗？咱不是过来参加发布活动的，怎么这儿看着还没弄好似的。” 地上铺开的一张海报上印着“《北京娃娃》新书出版会”的字样，雨燕用手一指，“这不是吗？看来咱师傅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得！咱也别看了干活吧。” “这么早就过来了，辛苦你们俩了。”师傅赵玺说着从门外进来，一见两人疑惑的眼神，“唉，这不是人手不够，就想着让你们过来。没事儿，这弄起来挺快的，明天之前肯定能弄完。” 雨燕、秀芬没想别的，和师傅一样，也只想把这个活动办好。雨燕道，“师傅，您说您也是。要这么缺人您早跟我们说就行了，工作室人手多，哪个过来都能帮忙啊。” “还麻烦那做什么，工作室人是很多，但也得分时候啊。这阵子大家都忙，我啊是不忍心打扰大家。” 听师傅这么说，雨燕也无奈道：“师傅，您跟我们都这多年了，还见外。” “咱俩跟这儿一忙，今儿娟儿估计要忙到很晚了。剩下的那批绢人佩饰也得赶着出了，格桑那面的绣活，还差点意思。”秀芬担心起来 雨燕胸有成竹，她知道这些事儿，自己女儿会完成的很好：“这你就放心吧，娟儿没问题的，我都交代好了，不会让她太累的。” 赵师傅看得清楚，开起玩笑：“真想不到啊，两家从来都不说话的人，现在快成亲家了。秀芬，你还挺担心你儿媳的？” 两位齐声大笑，赵师傅看着这俩能彻底的重归于好，是真打心底高兴。 “师傅，您就赶紧安排活得了。我们两家要真成了，这主婚人非您莫属。”雨燕笑着说 忙碌到极致，就连时间也忘记了。北京最后一抹夕阳略过鼓楼的时候，伴随着戏园子里的唱腔一停，戏迷们熙熙攘攘的出了院儿。只留下后台一孤零零的人儿，说好的七点半来听戏，可一直为她留着的那个位置，从始至终都是空空的。不得不说，柳天有几分失落，一个人在后台卸了妆，坐在化妆椅上久久未曾离开。她为什么失约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忙了？ 柳天决定去看看，开车回到胡同的时候。刚一下车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京华坊，那是一片灯火，她真的很忙，可即便再忙，连一个电话都不会打过来？是为此而失落了。 慢慢的，柳天走到工作室门口。窗户正对着杜娟，柳天在窗外尽力向窗内看着，这屋里好像就剩下杜娟一个人了，她又在一个人加班。桌上放着点好的外卖，却丝毫未动。 他正要转身离开，还是被杜娟发现了，“柳天……你，你进来啊，在外面做什么。” 柳天不知所措，硬着头皮进了工作室。看着空无一人的工作室就她一人，柳天本就委屈的心情，多了一丝浮躁，“你说说你，怎么还这么晚啊。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点的盒饭也不吃，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连着几句话，让杜娟懵了半晌，而后义正言辞的问柳天：“不是……柳天，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质问我啊。” “我……我才没有，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么累。”柳天真切的说，“你得适当的放松放松，比如说听听戏。” 柳天这一说，杜娟才想起跟他的约定：这是直接给人放鸽子了，难怪他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这也算是情侣之间的约会被放了鸽子，杜娟心里紧张了。柳天很少约自己，自己却因为忙碌忘记了。 “那啥……你快忙完了吧，要不我去外面等你，等你忙完带你去吃饭。”柳天还是给了杜娟一个台阶，他也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一些抱怨了 “你不用去外面等，挺冷的。你就在这里等吧，我还有一会儿就完事了。” “好。”柳天随便找了一地儿坐下，屋里开着不多的灯，白色的灯打在杜娟的身上，而窗外那昏黄的夕阳，微微透过窗户。她看上去是那么暖，他盯，就像是欣赏着一件完美的绢人。 时间滴滴答答过了一小时，杜娟才算是忙完。一转头见柳天，正用手托着头，他微闭着双眼，一天的演出，他也挺累了。杜娟步步走近，她伸手，想要触摸他的发。她心跳加速，可那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紧张到窒息。 柳天揉揉眼，杜娟迅速把手抽回。她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惶恐不安的问道，“你……你醒了。” “你做完工作了，几点了。”柳天看看手机，“也不晚，走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行。”杜娟说着把外卖提起，“我放回家，明儿一早吃。” “那走吧。”柳天跟着杜娟出了门，杜娟是太累了，锁门都没有力气按锁子。柳天上前，双手轻碰，如电流涌过。只听“咔哒”一声，这心，也上了锁。 路灯的昏黄，接替了夕阳。就像是这路灯的光受了夕阳的感染，连光晕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一对身影疲惫的走着，杜娟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今儿突然想让我过去听戏？是有新的曲目上了？” 柳天看着杜娟回道，“那倒没有，就是想单纯的请你去看这出戏。” 听着这话，柳天像是卖关子，杜娟说，“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不会……不会是京剧系列绢人的事儿吧。” “那怎么会！娟儿，你看看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的事情，就不能想点别的。” “别的？比如说一会儿去吃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柳天的确是藏着一个小惊喜要给杜娟的。见杜娟这么好奇，刚才的劳顿不再，他也兴奋起来，决定带着杜娟回一趟京剧院。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戏 戏台上本是漆黑一片，柳天打开灯。拉着杜娟的手不容分说就上了台，杜娟还纳闷呢，“怎么，带我上来是要给我亲口唱戏？” “才没有，要给你看一个东西。”柳天说着走到台侧，扭开了开关。整个戏台比往常都不一样了，戏台中间是投影出的是绢人的样子。这样的技术杜娟在第一次参加恭王府竞标的时候见过，她没想到京剧院也用上这技术了。 杜娟赞叹道，“挺好看，没想到你们也用到了。” 柳天似憋着一个大惊喜，跟杜娟说，“还没完呢，你等一会儿。” 杜娟看着那投影中的绢人，缓缓转动，竟然随着舒缓的音乐舞动起来了。杜娟吃惊的看着，之前竞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高科技。杜娟想凑近看，柳天示意同意，仔细一瞧，这现场发出的声音并不是配的bgm，而是这投影中的人自己唱出来的。 “她……她怎么会唱？” “因为我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这绢人竟主动答话了，带着京腔而且说的惟妙惟肖，杜娟着实被震惊了。 柳天跟一边道，“怎么样，是不是跟之前看过的不一样。这是这次京剧院这面研制出来的，为的就是配合到时候的演出。台上有演员唱京剧，一边的绢人也会起舞甚至是对唱，她啊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这是ai人工智能啊！”杜娟知道这东西，便问柳天道，“那她是不是有一个名字？” “有啊，她的名字叫小戏。”柳天回道 杜娟也来了兴趣，平日里对ai就情有独钟。经柳天这般介绍，扭头就跟小戏搭话，“小戏，你总共会多少京剧啊。” “小戏共会首京剧选段。” “看见没，比我会的都多。”柳天跟一边调侃着说道，“她的内存里都是各个名家的段子，还能模仿呢。” 杜娟接着问小戏，“小戏，除了唱戏你还会做什么？” “小戏还会认识人，跟人聊天呢。” 杜娟看了柳天一眼，问小戏，“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我的同行，大家都是唱戏的，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小戏很是智能的停下舞蹈，把头转向杜娟这边，看着她直接说，“这位姐姐，你一定就是杜娟了。在小戏的大数据里，你可是他的对象哇。” 杜娟的脸立马就红了，就连一边的柳天也不好意思了。杜娟看着他道，“柳天，这话可不像是小戏说的啊。” 它道，“小戏没说什么。” 柳天忙给小戏下指令，“小戏，先歇着去吧。”投影灭了只剩下一束光，刚才小戏说的话，的确是柳天事先弄好的。可没想到小戏这么智能，柳天这是巧用心思了，在投影中加入了自己的爱意。只是这一刻，就连杜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娟也没说什么，原本两人就已经暧昧了挺长时间。这次被小戏戳破，自然也认。见杜娟不说话，柳天着急，“那个……ai的意思，别太在意这个啊。” 杜娟抿嘴而笑，一言不发的跑出去了。柳天连关灯都顾不上，直接追了出去。一把拉住杜娟，灯影下这对伊人羞答答。 可今晚的文欣，却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是刚到家想要自己做饭，紧接着老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爸这回在南京，都这点了，打这电话有什么事儿？ 接通电话，并不是老爸的声音，先是一个抱怨的声音，“怎么就按错了……给你女儿打过去了，赶紧挂了挂了。” 文欣一听声音不对，忙冲着话筒问道，“爸？是你吗？到底怎么了？” “是欣欣吧……我是你爸爸的战友，你爸爸喝多了，刚才乱按的电话。” “战友？”文欣知道，父亲那些从未提起的战友是在北京，难不成老爸还在北京？想到这儿文欣多问了一嘴，“我爸还在北京？他不是已经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是在北京，你爸留下来办点事儿。” “哦，是这样……那我爸在哪儿？我现在过去看看他。先前他刚做完手术，这酒他就不能节制点？” “啊？做完手术，这老文也没跟我们说啊。这样，我发一定位给你吧。” “好，谢谢叔叔了。” 文欣着急赶过去，从市区到通州还有些距离。文欣开了好久的车才到，喝酒的地儿不在别处，就在老兵画展的展厅里。文欣本是带着气，想质问父亲为什么瞒着自己留下来，可刚一进门，看到满眼的照片，心里还是有了敬意。那股气立马就消了，在走到后台的这段路上，她能理解父亲，本也是一位老兵。看各位叔叔都喝的脸红，文欣知道一定是想起往事了。 可文欣这回只担心父亲的身体，这种复杂的情绪还是上来了。文父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看到文欣来了，却也清醒了几分，“欣欣来了？爸爸对不起你！” 见老爸喝的醉醺醺的，文欣安静的上前，蹲下身问道，“爸，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还行，还行，喝得少。” 文欣想把他扶起来，却力不足，听后面有人道，“欣欣，就让你爸跟这儿休息吧。咱现在就扶他进去……” 展厅里面有四五间单个的小房间，文父一躺下后，就打起了呼噜，完全醉的不省人事。 “好，给各位叔叔添麻烦了。”文欣谢道，“要不今晚我留下来吧，我来照顾他？” “那也行……给你这屋子的钥匙，还有旁边的屋子也是空着的，你要是困了可以进去休息休息。” 文欣压根没有困意，父亲醉成这样，他是怕有什么事儿。这一晚，她的担心比平常都多。 只是还好这一晚都很平静，父亲睡得很踏实，文欣守着他，在床边睡着了。 天亮一睁眼，文父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文欣，心里立马慌了起来。依稀记得昨晚文欣来过，可迷糊的他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如今女儿就在眼前，这可要怎么解释？ 有了动静，文欣也起来了。看着父亲酒醒了，她并没有抱怨什么，直接问道，“爸，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文父没想到女儿一开口不是抱怨，他有些诧异。他努力回想着昨晚醉酒后的事儿，除了自己说一些胡话外，还好没有透露自己要给女儿准备场地的事儿。 “我……喝点粥就可以了。” “不用买了，我们买回来了！”门外是战友，见文欣也在便放下粥，“行，你们父女俩喝吧，我出去准备准备，一会又得开门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中轴线宣传片 等屋里就剩下父女两人的时候，文欣这才问道，“爸，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南京？这次没走您也不说一声，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文父是肯定不能说关于找场地这事，就只能说，“刚想走的时候，看到这儿有个老兵摄影展，就过来了，没想到是我这些老战友办的，就留下来看两天。” 文欣没再细问，她觉得这次父亲来北京后，一切都不着急了。她生疑便问道，“爸，是不是公司真出什么问题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唉，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就因为我支持你，遭到了大家的反对，公司江湖派系太多，你也知道。” 文欣自然不信父亲的这套说辞，“爸，我总感觉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 “哪有，就这事儿。欣欣你就别操心了，做好你这面的事儿就行了。” 文欣不说了，不过这事儿一直压在她心里。感觉这次老爸变得颓废了，不再专注于事业了，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老爸的心都在她这儿。 临近赵师傅新书《北京绢人》出版的日子，本就忙碌的雨燕，这回又来一重要任务。在接完一通电话后，雨燕忙到工作室张罗起来，大家正忙着，就听雨燕道，“大家先停一下啊，听我说。那个中轴线那面要过来给咱拍一宣传片，要求大家都上镜，主要就是拍大家平时工作的样子，到时候放在中轴线非遗内容这块。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看看怎么表现咱工作室，小锋，小锋……” 雨燕知道这事儿，儿子杜锋应该会有些点子。杜锋这段时间忙活短视频有了经验，一听雨燕所说自己更提起了兴致。可这宣传片不像短视频，要想大家都参与，还是有些难度的，杜锋看了大家一圈，“我感觉不如就让李师傅和您一块，完成拍摄。” 杜娟也是赞同弟弟的想法，“是啊，李师傅要不您来得了。我怕出镜的人多了，会显得乱。” “哎哎哎？可别都指着我啊，我这都没怎么上过镜，这活怎么能行呢？”李维安推阻道，“要我看，就让咱工作室所有女性同胞上得了，绢人本就讲完美，你们上了可能还更适合呢。” “还是看看脚本吧……如果有脚本的话，咱就按照那个上面来。”杜锋专业 雨燕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便说，“这我还真没问过，那我先问问看。不过大家能参与的话，都参与一下吧。” 母女俩一齐去了办公室，等雨燕跟那面打完电话，杜娟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妈，那面有脚本吗？” “有……说一会就发我。你看看我对这完全不懂。不过人那面说了，脚本里面设计的也是咱工作室所有人参加。” “那也行，回头我也把脚本让大家看看。” 雨燕点头，担心起来，“娟儿，你说咱这面现在弄的这么火热，又是短视频又是宣传片的。你爸那儿估计还愁着呢，这旧城改造的事儿给他弄的，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爸肯定是不甘心，小铺好不容易做起来。换个地方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其实爸要想开的话就行了，之前爸不是也同意了后续跟京华坊绑定的事儿，这种模式其实挺好的。” 雨燕认可：“嗯，你这想法你爸是很认可，对小铺来说也算是一线生机吧。这往后的事儿他其实也不用想太多。” “妈，赵爷爷的活动怎么样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我跟你秀芬阿姨都过去了。《北京娃娃》这书出版对师傅的意义很大，这两天他可高兴了。” “对赵爷爷来说，这是一件里程碑一样的大事。” 自打一早文父的事儿被女儿知道后，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文父直接回到了家里去住，可文欣回去后文父又是大醉，很显然这下午是又喝了。文欣惆怅，更心疼父亲，看着在沙发上东歪西倒的父亲，她忍不住问：“爸，您这喝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呢？您不知道你的身体不能总这样喝酒？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是不是公司真出什么事儿了。” 文父口齿不清的说，“没有……公司能有什么事儿。欣欣，你只要记得，现在老爸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说的文欣更纳闷了，留在这儿还是为了我？老爸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不过看着老爸整天醉酒的样子，文欣忍不了的是他的身体，会不会经得住这折腾。 她决定自作主张一回，拿着父亲的手指解开了手机指纹。这一瞧老爸还跟那几位老战友建了一个聊天群，文欣心生一计，想要约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趁文父醉的正酣，文欣小声跟那面打电话，“叔叔，明儿我有点事儿，想跟你们单独说一下。” “好！”对方很干脆的答应了，只不过而后又道，“欣欣，你明天就别来展馆了，我一会给你新发一个地址。” 文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发过来的这地址竟然离京华坊不远，坐车过去也只有半小时的路程。老爸到底在搞什么鬼呢？这一晚文欣是失眠了。 约好了和各位叔叔见面，文欣原本是想去“兴师问罪”，可到那儿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文欣按照地址过去，这里是一间旧仓库。怎么会约到这儿呢？文欣正纳闷着，她不敢进去，只好在外面等。不会儿功夫，老爸的那几位战友就过来了。 “叔……” “等久了吧，欣欣。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有事儿您直接说。” 见几位都这么慈祥，文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本来还有些埋怨，但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换了一方式：“叔，我爸好几天都喝醉了，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怕他身体这样下去受不了……” 说起这事儿，这几位自然是知道，其中一位道：“这事儿啊，怎么说呢。本来你爸爸想办成这事儿，把这儿收拾好之后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也好，你知道了也无妨。” 另一位说道：“这小姑娘今天是不是找我们兴师问罪啊？我瞅着眼神不对。” “你省省吧，别把侦察兵那套用在这儿，真是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场地的事儿，成了! 两位叔叔逗笑着，文欣倒不好意思了，急忙解释道：“叔叔，我没有。平时我爸来北京基本都着急回去，这回不一样，在北京待了快一个月了，我想他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呢。” “唉！早就说，这事儿肯定瞒不住这姑娘的，她跟她爸一样都是精！” 果然有事儿瞒着自己，文欣问：“到底怎么了，叔叔，我爸真有事儿？” “有归有，不过这事儿你爸也不为别的，也是为你。你看这间大仓库，就是你爸跟你准备的，说是你那工作室要开什么培训班需要场地？这地儿啊，就是你爸这几天找的，要说喝酒那没辙啊，你爸坐到这个位置，多半也是酒桌上谈下的事儿……” “这些话你跟孩子说什么啊！”是老爸的声音，文欣扭头，父亲早就出现在身后了，“我正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孩子说呢，你倒好全跟他说了。” “爸……”文欣走过去，看着父亲道，“您这事儿怎么不跟我说啊，都说了京华坊不用赞助了，您这又是做什么啊。” “原本，爸是有自己的打算，也是为了给你留一份事业。但现在你有自己想做的，而且你们工作室现在不正是需要它的时候？爸也知道，这几天你找场地费了不少劲儿，现在什么是好找呢？本来是过几天给你一个惊喜，结果……” 文父没说完，欣欣就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文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然后竟羞了起来，“别别别，你这么多叔叔看着呢。”文父这反应，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已经很久没抱过他了，上一次这样应该是欣欣儿时的时候。文父很是感动，可他好面儿，便强忍着泪水。 老战友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能看到你们父女二人这么和睦，我们替你们高兴。” 战友们仿佛知道这对父女以往并不是很好的关系，这次拥抱，文欣是打心眼里的敬佩，她是需要场地，可没想到自己苦苦寻了许久的场地，能在这儿找到了，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亲人。 文欣深情的说了一声，“谢谢你，爸！” “好啦，好啦……” 深情后，文欣立马给杜娟发了信息，这份喜悦她想跟她一起分享。杜娟一听找到了场地，便一个劲的问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的，文欣只给了她一地址。随后附了一句话：你跟季阿姨一起过来看看。 “行了，老文！你这也算是大事解决了，这心里啊也就没压力了吧。” 文父点头，看着文欣这才道，“是啊，总算是解决了。这几天我一直忙着看场地，也没跟我女儿说。这场地爸租了五年，也该够了，后续等你的事业起来了，要是还想用，爸到时候给你引荐人。” “好，爸。这钱就算是我借您的，您帮助我已经够多了，我……” “你是我女儿，说什么借不借的，本来这次来，这些钱不也是要投给京华坊的。” “是啊，这世上啊也只有爸爸爱自己的女儿。要开培训班的话，欣欣，后面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就开口。” 老战友纷纷跟文父道了别，文父环顾一周，转而看着文欣说：“欣欣，这儿离你们工作室也不远，也挺方便的。” 看着父亲微微驼背的身影，文欣忍不住的热泪盈眶。这时一阵开门声，紧接着雨燕的声儿就来了，“文兄弟啊，这我们可担待不起啊。您这恩情太大了，您这悄默声的就租了场地，这不行，要不您还是退了吧。场地的事儿，我们会慢慢想办法。” 文欣看向杜娟，杜娟也默认的点头，低声的跟文欣道，“欣欣，这恩情的确太大了。要不咱自己再找找？” 欣欣还没说话，文父说道：“这怎么行啊，这场地的租金我都付完了。现在要是退，也来不及了。” 雨燕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焦急的：“可您这……我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再欠你们文家这份人情啊。您跟欣欣帮助我们够多了，我们都感激不尽了，这份礼真太大了。” “嗨！季姐啊，您就想多了，我这也是为了支持女儿的事业嘛。刚欣欣一开始也不同意，还说这钱就当是借我的呢。” 雨燕顺着文父的话往下说：“那这样也行，文老弟！这钱就当我们借的，要不咱立一字据。” 文欣无奈道，“你说说你，还专门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这哪能行啊，这事儿它也没办法立字据啊。” 雨燕灵机一动，她知道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要让文父退了这场地，那对文父来说就是损失，倒不如换种思路，“那这样，文老弟。咱要不就一起合作，您看您不管是站在支持您闺女的角度，还是支持工作室，都挺用心的。依我看啊，咱两家要不就这场地的事儿合作一把，咱们按照股份制来？反正这便宜我们是不能白白的拿着。” 文父犹豫，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杜娟跟一旁说：“这就等于让文叔叔跟咱一起支持非遗绢人事业了。” 文欣思前想后，她知道杜家的脾气，肯定不会就这么拿着场地用，她看向父亲，说道：“爸，我看要不就按照季阿姨的意思来，现在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这场地还是很不错的，很适合做培训的。” 雨燕、杜娟看了一圈，库房空间很大，里面再摆些桌椅，应该差不多了。雨燕也道：“文老弟找的这场地这么适合，那咱更应该合作了。这俩孩子找场地也费了些功夫，也没找到合适的。” “爸，要不您就答应吧，跟工作室合作那也不错啊。” 这场地本是礼物馈赠，可如今这样，文父也怪不得自己的冲动，只能说：“那行，合作就合作，咱也为非遗出把力！” 雨燕带头鼓掌，“好！那我们就欢迎文总加入咱京华坊。” 文父被突如其来的掌声弄的不好意思了，“嗨！这有什么，支持女儿也就是支持你们！” 文父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在京华坊上也投入了不少。不仅仅是这次的场地，还有心力；文欣因为杜娟爱上了北京绢人这非遗，视为自己一生的事业，在这儿每个人都在为绢人事业而奋斗。 赵老爷子如此，雨燕秀芬如此，还有这年轻的一辈，更是如此。临近赵玺老爷子出版活动的日子，雨燕顾着筹备宣传片和培训班的事儿，压根没注意这几天没见到秀芬。去师傅那儿帮忙收拾的时候，老爷子也不知缘由。不仅仅是秀芬，就连这几天，原本每晚都打电话的杜老太太，也不来电话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北京娃娃》 直到临近《北京娃娃》发布会的前一晚，老太太主动跟雨燕打来了电话。雨燕激动的接起电话，忙着急的问：“妈，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 “跟秀芬一直在养老院呢……照顾老爷子给忙忘了。”老太太似平淡的说，“明儿就是你师傅新书出版的日子了吧，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还顺利，妈，那秀芬怎么也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雨燕了解秀芬，她不会无缘无故的不接电话，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连个信儿都没有。 老太太道：“这几天秀芬忙坏了，老爷子情况跟之前一样一阵一阵的。跟他聊天他还跟我急，可难伺候了。” “你俩都得注意身体啊，别到时候把自己累坏了。我还说秀芬这几天怎么了，也不来师傅的现场帮忙了，没事儿就好，那明儿她能过来参加活动吗？” “这……这我不知道……”老太太道，“我一会问问她，她这回接热水去了，她要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回一电话。” “那行，妈……你也早些休息吧。”雨燕挂了电话，一直等秀芬的电话。可等了大半夜，秀芬依旧没能打电话过来。可能她是真的忙吧，雨燕也没多想，就直接睡觉了。 次日的展厅布置的全然一新，现场周围摆放着约有几十个展架，上面放着的都是各式样的绢人。绢人被一束束灯光照下，看上去就更鲜艳了。居中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展板，上面放着巨幅《北京娃娃》的封面。 不得不说今儿来捧场的宾客还真不少，赵老爷子本一直担心会不会没有人到场，可现场的火爆让他没想到。老爷子本人亲自接待宾客，雨燕在旁帮衬着。她四处张望着，久久不见秀芬的身影。 师傅也问了起来：“这几天就没瞧见秀芬的影子，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没跟她联系联系？” “联系了啊。”雨燕回道，“但没联系到她本人，说是在养老院忙点事儿。” “可能她父亲真的需要照顾吧，等完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老爷子说道 台下宾朋四座，赵老爷子在后台看看很是激动。今儿京华坊全员出动，都打扮的利利落落坐在台下。文父和老战友也过来捧场，文父更是感慨，“真没想到，还能参加到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对绢人可是一点都不了解，要不是我女儿，我可接触不到这个圈子。”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赞叹这场活动的意义，直到发布会开始后，老爷子赵玺也不负众望，讲述了北京绢人在历史上近二十年的跌宕起伏，“……北京绢人的发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而今天我要给大家说的，是我所经历的那个年代。那是1954年到1972年这段时间，绢人命运的转变。在那个时代，绢人是由前线支援到人形厂这段历程。那个时候出现了很多优秀的绢艺大师，如我们熟悉的葛老，他是第一代绢艺大师，也是人形厂的第一批工人。” 听着老爷子讲着，文父忍不住问女儿：“那个时候，都叫工人？不叫匠人什么的？” “是啊，爸。那个年代大家都叫工人，还不存在匠人一说呢。包括当时的人形厂，也是以大工厂的方式进行运作的。现在这种工厂少了，更多的是留下了一些传承手艺的工人，可这门手艺在现在这个时代日渐衰减，能坚持下来的便是手艺人或是匠人了。” “嗯，是这样。欣欣，看来这些日子，在京华坊还真学到不少东西呢。” “学以致用，我这才哪到哪儿。”文欣谦虚的说 只听台上赵老爷子继续讲道：“《北京娃娃》这本书，里面讲的都是技艺，可能对于大众来说并非能看懂。这都是我大半辈子的经验，对于从事这行的晚辈来说，可能会有一些帮助。当然在这里也不得不提一句，我徒弟现在的绢人工作室——京华坊。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属于是年轻一辈的手艺人了，我很支持年轻一派的非遗，在现在这个时代，能静下心来坚持一样东西，真的很难得。” 老爷子点名表扬京华坊，再看台下各位，一个个低着头都不好意思了。雨燕和杜娟在一边，悄声的跟大家说：“抬起头啊，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可雨燕的声大，就连台上的老爷子也听到了。老爷子开玩笑道，“看来，孩子们还是很谦虚的。非遗要的就是这种谦虚的精神，这种谦虚是能让我们心静，而后再去创作绢人，你们这个状态啊，我当年也有，就是这么过来的。加油！年轻人，相信你们。” 《北京娃娃》对赵玺师傅来说，等于是绢人生涯的结语。到发言的最后时刻，他说：“这部书，对我来说是一个结束。可能大家会想，是不是人们穷尽一生去坚持做一件事，等到最后的时候出一本着作就算是结束了？其实并不是这样，一本着作代表的是我这一生完结，留点东西给后辈，好让后辈从这些东西中汲取营养，对其进行创新，从而形成自己的东西，这才是穷尽一生的意义。” 赵玺老爷子这番话，让大家着实感动。雨燕含泪，更明白了师傅这么多年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他着急出了这本书，意义终究还是为了传承。 杜娟深刻的点头，老爷子的话更是受益匪浅。她看着在座的所有人，慢慢的才发现除了奶奶和秀芬阿姨未到场之外，就连柳天也没到。直至等到活动结束后，杜娟忙跟老妈说着情况。 “小天也没到？不应该啊。”雨燕担心起来，“刚才一开始太忙了，我都没顾上这些，这家是不是真出什么事儿了！娟儿，你就没跟小天打一电话？” 杜娟亮出手机，“打了，妈。您看我都打了好几个了，可人家不接啊。” 雨燕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也忙掏出手机来。杜娟正要继续给柳天拨过去，不想柳天的电话就进来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icu病房 “娟娟……” “你怎么回事，怎么才接电话啊。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没看见？” 柳天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半天后才听他在电话那头说：“娟娟，我爷爷这几天一直在icu，这件事不想影响到你们，就没跟你们说……” “icu？不是，这么大的事儿，你发位置给我！快！” 一听icu，就连雨燕也惊到了，她一心很想责备秀芬，又一次没把自己当姐妹。这时，师傅也过来关心的问，“怎么样，联系到秀芬了吗？” 雨燕告知实情，赵玺师傅忙招呼道：“这孩子，出了这么大事情，也不知道说啊，秀芬这怎么想的。” 京华坊一行人听柳老爷子进了icu，都想跟着过去看看。杜娟道：“我知道大家的心，但我不知道这么多人能不能进得去？” “还想什么啊，走吧。过去安慰安慰秀芬阿姨也行啊。”文欣道 “我们开车了，坐我们的车过去吧。”文父主动说道，就连随行的战友们也出来帮忙。 车上，雨燕跟闺女抱怨着：“你说说，这秀芬，唉。昨晚我跟老太太打电话，老太太都说是在养老院，我没太注意，合着这老太太是一起蒙我呢。” “妈，奶奶怎么可能蒙您呢。有可能是赵爷爷的活动临近，她们不想给咱们增加负担吧。” “很可能是……”雨燕应着，“唉，柳叔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匆忙到了医院，在icu病房外，就见到了秀芬和柳天，还有杜家老太。本是责备的雨燕见到秀芬也没说什么，透过玻璃窗正见柳老爷子躺在那里。秀芬眼眶红红的，雨燕一把抱住她。安慰道：“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杜娟努力找寻着柳天的身影，见柳天早已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一身疲惫，身上的衣服都皱皱巴巴的，完全不像以前的他了。杜娟打心底一阵心疼，她安静的走过去，静静的在他身边坐下。 文欣和工作室其他人本是到了，见此情形，远远的跟秀芬阿姨做手势打了一招呼，就先离开了，这个时候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希望被打扰到。 柳天察觉出身边有人，他感觉到了来的便是杜娟。刚才那通电话打完后，他便趁这个时候眯一会儿。眼中模糊的是杜娟的影子，柳天轻声道：“你来了……” 杜娟点头，她拉起柳天的手。她不管有没有人看到，她不管这些，这个时候她只想陪着他，“我陪你一起扛过去。” 雨燕安抚着秀芬，姐妹俩分开，见杜娟正拉着柳天的手。秀芬眼里满是欣慰，她看着雨燕，“原本……就没想打扰你们的，师傅……您怎么也？” 师傅一直看着姐妹俩相拥，久久的在身后没有说话。他冲秀芬点头，看着柳老爷子，“他……怎么样了。” “突发的脑溢血，之前一直没注意到，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秀芬说着又落泪了，这几天她都是如此，因为父亲的事儿，情绪更是容易激动。 雨燕再次抱住她，“叔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他吉人有天相，不是吗？” 见秀芬一哭，柳天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强忍着泪水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又哭上了？医生不是说了脱离了危险期吗？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的，大家都来了。”是老太太的声音，雨燕刚才也是一直担心。老太太跟这儿陪了好多天，身体能吃得消吗？可这一见，老太太手里拎着俩饭盒，精神矍铄的走过来了。 雨燕忙帮拿过手里的东西道，“妈……” 老太太点点头，走过去先安慰秀芬，“孩子，别哭了先吃饭。饭都没吃，再哭就没力气了。” 一句话让大家哭笑不得，大家知道老太太这么说也只是想让秀芬的情绪稳定下来。不过这招还真管用，秀芬情绪慢慢稳定了，大家这才慢慢聊了起来。 “其实，有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给我们说的。你说你也不说，电话也不接，不就让我们干着急吗？”赵玺师傅道，“咱在厂里那么长时间了，而且他（柳老爷子）之前也是咱厂子的老人。” 秀芬依旧担心会耽搁师傅的大事，但师傅责备归责备，关心还是有的。他看了一眼雨燕和杜娟道，“我看要不这样，大家商量一下吧，留下个人帮照顾照顾。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这不有我吗？”老太太跟一旁说 “这几天是真的谢谢阿姨了，阿姨一直忙前忙后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说我这一家子还得您照顾，您都这么大岁数了……”秀芬很是不好意思，“阿姨，我们自己来吧，您今儿要不就回去，您也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 雨燕接过话，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我看这样吧，要不这几天我跟娟儿我俩安排安排时间，这儿交给我们照顾就行。你俩也不能总吃外卖，多油啊。娟儿你没事去阿姨家里做饭，到时候给带过来。” “行，妈，听您的。”说起去家里做饭，杜娟瞟了一眼柳天，因为这样的场景之前确实有过一回，“那到时候你家的厨房，我就征用了。” “你随便用。”雨燕倒是不见外的说，“说白了，像以前去她家做饭，那是常有的事儿。” 秀芬不好意思道，便急着跟师傅求助，“师傅这不妥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 雨燕道：“你啊，就听师傅的准没错。娟儿就负责每天的饮食，我就跟这儿照顾照顾。妈，您啊要不就真回去得了。” “我不回去。”老太太道，“我留在这儿每天跟他说说话，说不定还能好的快一些呢？” “那您得注意身体啊。”雨燕嘱咐 就这样说定后，柳天给了一把家里的钥匙。但每次杜娟要去做饭的时候，柳天就会陪着她。黏糊糊的劲，让杜娟有些感到“烦”，烦的是柳天洗菜洗不干净，切菜也切不利落。 杜娟是想说出这些“不快”，可想起柳天这么劳累的样子，她就更心疼了，一心疼一切都变得耐心起来，“切菜啊，您得这么来……” 看着杜娟认真的教自己，柳天好几次冲动想过去抱着她，可他忍住了。等杜娟再回头的时候，柳天早已脸红。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与家 杜娟就像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这间厨房自己再也熟悉不过了。做完饭后就直接去医院送饭，来回往复已经好几天了。秀芬看在眼里，眼里更认定了这个儿媳。这天，柳天在医院陪护。秀芬正好回来拿换洗的衣服，见杜娟正跟厨房忙着煲汤。 “娟儿，我来吧。”秀芬过去正想接过杜娟手里的汤勺 “没事儿，阿姨……我来就行了。”杜娟道，“阿姨，爷爷在医院怎么样了？” 秀芬皱着眉道：“也不好说，医生说现在没事儿了，可这老爷子一直都不醒。不过喂饭的时候知道吃，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阿姨，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杜娟说，“能吃进东西是好事啊，就说明爷爷身体各项机能在恢复中。” “是啊，吃喝倒是不落下，现在就盼着他赶紧醒过来。”秀芬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娟儿了，要不是你，我跟小天根本就忙不过来。小天那面也不能老请假，现在时不时的还得去剧院一趟。” 杜娟知道，柳天忙着演出外，还在忙之前给自己看的那个投影系统了。如今家里照顾老人，更是难以分身了，杜娟理解他，更是对秀芬说，“阿姨，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跟我说就行，我能做到的我肯定尽力去做。” 秀芬看着杜娟，这几天的折腾，让她情绪更脆弱，她拉着杜娟的手说道，“娟儿，你啊就是我们家的好儿媳。” 杜娟不好意思，却也没说什么，心里反倒是乐呵。 不过听秀芬阿姨这么一说，杜娟是更担心柳天了。可这个时候，能从心里过去的，怕只有他自己了。 这几天的工作室，也没有做太多的工作。文欣领着大家去旧仓库收拾，可每个人都心不在焉。场地虽然是解决了，但杜娟不在这儿，文欣觉得少了主心骨一样，自己的情绪也被影响。 “欣姐，要不咱们一会去看看吧，娟儿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见失魂落魄的文欣，阿木娜跟一旁说道 文欣摇头：“我也想去，可咱们过去能做什么呢？” “秀芬阿姨对我们帮助很多，现在她家人生病了，咱们也应该做点力所能及的，这几天我也看你没精打采的。娟姐现在不是做饭吗，咱何不一人一天呢，娟姐这样的话也挺累的，也算咱帮着娟姐分担。” 文欣点头：“这样也好，我回头跟娟儿商量一下吧。” “其实这几天大家心里都有事儿，都盼着柳爷爷能醒过来。” “是啊，之前就知道柳爷爷一直在养老院，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似是不重要的事儿，其实很是重要。柳爷爷跟赵师傅以前都在一家厂子，他们没多少交集，但那天能看出，情谊这个东西在他们那辈还是挺重要的。”文欣说 阿木娜应着，从柳老爷子这事儿上，她感同身受，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可真像阿木娜说的，杜娟真的会听自己的意见吗？文欣也不敢确定，还是等晚些时候去找杜娟问问。刚一转脸就见老爸一个人左右各夹着俩椅子呼哧呼哧的走来，文欣忙上前，“爸，这有人……您怎么还干这活呢。赶紧放下，放下。” “人多力量大，你找的这些小伙子还不如我呢！”文父自吹自擂 “人家不如您，人家会干活，您这都一把岁数了还逞强，赶紧过来歇着吧。” 文欣拉着老爸坐下来，劝道：“爸，要我看啊。您要真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公司那儿不还一堆事儿？您说您置气来北京了，可公司就这样撂下了不管，也不是事儿啊。” “什么置气？我可没生气。” 文欣认真的说：“哎呀，爸。您还说什么啊，我都知道了。您那老战友都跟我说了，说因为支持我做非遗，被当时几个股东孤立，您一气之下就来了北京。那他们呢，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兴风作浪吗？公司少了您可不行。” “连这个都跟你们说啊……唉，公司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现在你这儿是关键，场地刚下来，得看着你弄好之后我再回去啊，不然我也不放心！”文父道 “爸，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布置起来很快的。”文欣说 “没我，快不了。” “行行行，听您的。”文父犟，文欣依着他，要放在以前，父女俩怕要呛呛几句。 看着收拾了一半的旧仓库，文父欣慰道：“说实话欣欣，我这次来是没想到还能在这儿有一份事业。你季阿姨是讲究人啊，当时她提出来合作的时候，我都没往这块想。” “是啊，爸。季阿姨可讲究了，一就是一从不含糊，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啊，最起码这回您真的为非遗事业出力了。” “嗯，不管做什么，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儿，也挺好的。其实爸挺高兴的，你能选择这份事业，可能在那天赵老师傅新书发布的时候，我才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吧，而且现在你们工作室的状态要比起公司，这氛围就好太多了，没有那么多的浮躁，大家的心都是向着一起的。行了，等帮你忙完这阵，我就回去了。” 文欣虽一句句的劝着让父亲回南京，可这句话让父亲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她很希望父亲能够陪在自己身边。阿木娜远远的看着文欣父女俩谈话，眼神中不由得生出羡慕。可能这般父女情深，她是体会不到了。一旁的杜锋瞧出了阿木娜的心事，挨着她坐下来，“想什么呢。” 阿木娜正入神，反倒是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杜锋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直接说道，“是不是在想家里的事儿？” “才没有，你怎么不忙短视频了，也有空过来了？” “忙着呢……喏！”杜锋指了指架在不远处的摄影机，“刚才就拍完了，记录一下咱们培训部，也算是工作室一个新的起步。” “这么快，名字就起好了。”阿木娜道 “那是自然，娜娜，现在是不是感觉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嗯，那个时候只是当一项工作，现在是把这里当成家了。”阿木娜说道，“之前没想到有这么一份工作让我如此上心，看着娟姐、欣姐她们做的，也明白了自己工作的意义。” 杜锋看着她，低声说道：“娜娜，我想我们也可以有个家的。” “嗯。”阿木娜没有拒绝，毕竟已经给了定情之物，她心里也早有杜锋的一席之地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佛系心态 秀芬未能出席《北京娃娃》活动而有些自责，不止一次的跟雨燕说这事儿，心里更满是自责：“因为爸的事儿，师傅的活动我也没去成，师傅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儿，唉……” “不要太自责，秀芬。师傅这些年你也没少照顾，师傅一定会理解的。那天不都说了吗？你不用担心这些，咱师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我是担心后面的事儿，这部《北京娃娃》我看也在网上开始售卖了，但效果不怎么样，我想咱要不去师傅那儿看看吧，现在销量走低，师傅指不定多想。” 雨燕前后忙活，没有注意到这点，便说：“那咱一会就过去吧，刚好娟儿一会也过来，你家小天不也在吗？让他俩看会，咱过去瞧一眼去。” “现在只能这样了，对了，你那面的宣传片拍的怎么样了，老早就听小天说这事儿，拍完了吗？” 雨燕摇头：“哪那么快呢，还没开始拍呢，他们说拍的话快，我想着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赵玺老师傅家的门大敞着，里面很安静。雨燕和秀芬到的时候，本以为老师傅会因为销量的事儿发愁呢，可一进屋，先是闻到了一阵茶香。秀芬顿时放下心，笑着说道，“嗯，师傅这一泡茶，说明这事儿啊他就没放在心上。” “你们来了，快进来。”师傅耳朵尖，听出来秀芬跟外面说话 见二人进屋，师傅先问了一句：“秀芬，你爸怎么样了，好转了吗？” “还在昏迷，没醒呢，不知道啥时候醒过来。”这事儿一直揪在秀芬心上，不提则已，一提这愁云就上了眉头。 “人老了，病就多了。我还记得我上次生病，那也给我折腾的不轻。” 雨燕、秀芬自然知道，上次师傅生病的时候，俩人的关系不如现在，可如今一切都随着时间而改变了。 “你俩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我让保姆做点饭什么的。” “不用那么麻烦，师傅。我们俩过来过会儿就走。”秀芬看了看桌上一摞《北京娃娃》而后道，“师傅，我看这书现在销量不是很好，我俩是担心这个，所以过来瞧瞧。” 师傅不以为然，笑着说：“这事儿啊，唉！怎么说呢，其实《北京娃娃》发布那天我就想开了，这本书的销量我们得用佛系的心态去看待。你们俩应该最清楚，书里的内容大多都是绢人制作的技法、指法这些东西，其实现在大家对非遗传播的形式，不局限于这里。这本书可能在大的市场环境下影响不了什么，但在咱绢人这个圈子里，应该是有一分作用的。现在大家都在寻求创新绢人的法子，可到头来再创新的法子，不还是得遵循一些老的东西？” 姐妹俩点头，秀芬突然想到杜锋：“我想起来了，燕你的儿子小锋不就搞短视频，这种形式传播的话应该不错吧。” 师傅大笑起来，说：“哈哈哈，这事儿啊那天发布会结束后，小锋就找到我了。起先我没想着用短视频去宣传这本书，但小锋这孩子给我提出了很多新的观点，他现在正帮我策划呢。” “霍！这小子还挺主动，那这样也挺好。师傅，可能用短视频的方式宣传这本书，应该还是不错。” “唉，我老了，是没心力做这些东西了。出完这本书，我也能卸下一口气了，剩下的时间，真就好好养养身子，安度晚年了。”老师傅说道，“其实本来我是拒绝的，记得小锋当时说，他会用这本书中的内容结合现在工作室正在做的东西，出一些视频，而且加入一些创新的元素进去，我才有兴趣，这孩子做短视频不为流量，也是为了让非遗、让绢人传播，不如就按照他说的来，年轻人还是需要一个机会的。” “这小子一路走来也不易，现在能看到他找到自己的方向，我也挺欣慰的。”雨燕说 “我现在就希望我爸能醒过来，我也就放心了。”秀芬这时想的便是此，在这几天她几近崩溃的边缘，雨燕拉着她的手，姐妹的陪伴在这时必不可少了。 老师傅不想让秀芬老想着不开心的事儿，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他在厂子的时候，很是能干，身体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他本来就有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不知道这次醒来了，还会不会记得我们。” “先不想那么多，秀芬，我们再等等，我想一切都会奔着好的方向发展。” 秀芬情绪低落，劝住了一会又emo了，老师傅也是揪心，柳老爷子病的这事儿，还是压根就不要提起了：“燕儿，那天我看你们工作室文欣那姑娘的父亲也来了？听说好像给你们找了场地做绢人培训？” 雨燕应着道，“是啊，欣欣爸本来想投资京华坊，我们给拒绝了，可最后没想到他帮找到了场地。京华坊欠他和欣欣太多，他们帮了这么多忙，这次我也是提出合作了，现在欣欣爸是咱工作室的一员。” “欣欣爸算是很成功的商人，他能支持女儿做这行，挺难得的。听说这次找场地他也费了不少劲，那天发布会太忙，就打了招呼没怎么细聊。等有机会还是想跟他聊聊，他现在还在北京吗？” “这几天忙着收拾场地，应该还没有回去呢。”雨燕道，“怎么？师傅，您要约？” “看他时间吧，他要不着急走的话，等这几天我去一趟吧。” “也行。” 如往常一样，杜娟带着饭来到医院，见守着老爷子的只有柳天一人。杜娟上前问：“阿姨不在吗？” “刚才你妈也在，她们好像一起去赵师傅家了。”看着杜娟手里的饭盒，柳天忙接过来，“这几天真辛苦你了，你吃了吗？” “吃过了。”杜娟打开饭盒，“做了三份，阿姨没回来的话，你先吃吧。有个汤是给爷爷煲的，一会我去喂。” 柳天立马开动，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杜娟看着心疼，这几天下来自己累不算什么，陪护才是最辛苦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钢铁直女 “你多吃点，别一会儿又饿了。”杜娟在旁嘱咐着 柳天笑着看向杜娟说道：“我这要是饿的快，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做的饭太好吃了。” 杜娟回道，“什么时候都堵不住你的嘴啊，就你会说。” “对了，这次工作室欣欣那么给力，现在场地的事儿已经解决了？下面你们的培训是不是也该开展了？”柳天边吃边说道 提起这事儿，杜娟满是感激，“是啊，欣欣帮助工作室太多了，这次也算是跟他爸合作了，不然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柳天点点头，他看着眼前的杜娟事业已成，眼中更是有光，他是打心底替她高兴：“京华坊这一路走来，我是看在眼里的。其实是幸运的，京华坊本身就有很好的底子，现在多方又在支持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培训这块算是重新拾起来了，听我妈说那天赵师傅新书发布的时候，欣欣爸的朋友也去了？” 杜娟应道，心中升起一股敬意来，便道：“是啊，欣欣爸以前是当兵的，她很少跟我提起，估计这次她也没想到文叔叔会用这层关系，有了他们，才顺利的找到了场地。我去看过欣欣之前说过的老兵摄影展，说实话真的挺震撼的。那个什么都稀缺的年代，每张照片都是那么真实的记录着他们最可爱的样子。” “先辈就是如此，拼下了我们现在的生活。”柳天说，“在现在京剧的展演上，我们也时不时会排一些红色曲目，像《红灯记》《延安》等，这些都是经典的曲目。” “可能这也是做文艺的意义了。”杜娟说完，突发奇想，联想到绢人身上了，“照你这么说的话，其实咱老北京绢人身上也可以体现这些元素吧。记得在那个年代，绢人的作用便是鼓舞，我有一些新的想法了。” 柳天吃得差不多了，拿起手纸擦了一把嘴，笑呵呵的看着杜娟说：“你看你，我一说你就懂。绢人属于非遗，表现形式很多的，比如咱这次合作的京剧系列主题，那下次你们做原创的时候，就可以定其他的主题了。” 跟柳天这几句话的闲聊，杜娟更受启发。就连回到家的时候也一直想着这事儿，只不过杜娟所想的新主题绢人，早就在梦中做好了雏形。 柳老爷子住进icu这事儿，让杜娟也奔波起来。雨燕时不时的会来照顾，可最终还是分身乏术。杜娟心疼母亲，也就在工作室闲的时候多跑几趟医院。这几天下来杜娟跟工作室待得时间不长，好容易待了一会。文欣便找她忙说先前提出让大家换着做饭的建议，杜娟听完文欣说完，直接就pass了。 杜娟是有自己的考虑，便说：“欣欣，我知道大家的意思，都在为柳爷爷担心。可照你说的咱每天都换着人做饭，我怕柳爷爷吃不惯。现在老人家只能进一些流食，做饭这块也没那么麻烦的。” 文欣听杜娟这么一说，立马淘气起来了，“呦！娟儿，我是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他家吃惯了你做的饭？那你还不赶紧进人家门啊。” “这话听着没毛病，不过让你说出来是真奇怪。什么进家门啊，可别乱说啊。” 文欣凑近杜娟的脸，细细观察着：“要说我每次说起你跟柳天这事儿的时候，你这脸就忍不住的红。” “哪有，才没有。你要再说，我就给你找了。” 文欣前一段感情的事儿自然已经释怀，在那几杯长岛冰茶后，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包括杜娟开玩笑的提起，她只当是一个笑话回道：“跟我找什么啊，我才不要，我还是看着你出嫁，我给你当伴娘。” 杜娟没有想过自己穿上嫁衣的那天，文欣这么一说，她倒是很期待。只是这个日子还有多远，她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家，杜娟脑海里想的还是跟柳天说的新主题绢人的事儿。琢磨着琢磨着，正打算到厨房找口水，险些撞上迎面端着鱼汤的奶奶。 “哎呦！我的小祖宗，看着点，汤差点儿洒了。” 杜娟身子灵活，立马闪到一边。回过神忙帮着奶奶把鱼汤端到餐桌，连连说道：“奶奶，我来我来。刚才想绢人的事儿呢，想入神了，可吓到我了。” 奶奶定了定神说道：“你还吓到我了呢，你们那京剧绢人不是正在做？还想什么其他主题呢？” “那多了去了，奶奶。柳天拿京剧给我举了很多例子，我想绢人这块是不是也能探索出不一样的可能性？” 说起绢人，奶奶略知，可不经念叨，一念叨就头大：“娟儿啊，要不是我说你。你啊拿出一点心思用在其他地方，别都用在绢人身上啊。小天这孩子跟你聊天，那是在套近乎呢，你不明白？” “我知道，奶奶，可我俩每次聊工作的时候感觉也挺好的。” 奶奶回到厨房，看了看电饭煲上的时间，思考了半天转而跟杜娟道：“你知道你现在这叫什么吗？你们现在有个流行词怎么说来着？对，钢铁直女。” 杜娟一听乐了，忍不住的大笑：“奶奶，您这最近都看什么呢。尽学一些这种没边儿的词儿，我哪里就直女了，还钢铁，您给我按的还挺瓷实。” “你不是谁是啊，搞事业搞事业的，就跟当初你爸妈一样，俩人只顾着搞事业，结婚后连最起码的眉来眼去都没了。” 杜娟听得出来，奶奶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姻缘，便宽心的说道：“奶奶，您就放心吧，我跟柳天之间不是那样的。” “行行行，日子是你们自己的。赶紧的，给你爸妈打电话，看什么时候回来吃饭。这鱼汤我单独盛了两碗，你晚上还要去医院吗？” “她就别去了，我去吧。”正说着，雨燕进了屋，“妈，鱼汤我一会儿吃完饭直接送秀芬家就行，她一会也回来拿几件换洗衣服，我让她直接带过去就行了。” 老太太放心了，“那行，刚好也让我孙女好好休息休息。” 当妈的自然心疼闺女，不过听老太太这一说，雨燕“不乐意”了，“妈，您就不知道心疼我？” “边儿去，赶紧炒菜去，我都摘好了。真是跟自己孩子还吃醋啊。” 杜娟在旁笑着，雨燕无奈一个人灰溜溜的进了厨房。杜娟忙跟过去，“妈，我帮你吧。” “看见了吗？妈，还是我闺女心疼我。”雨燕略微的嘚瑟起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入梦:辅仁女院 晚饭做好的功夫，杜北京也到家了。这几天他回来的总是很晚，雨燕知道原因，但还像平常一样的问：“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杜北京脱下外套，放在一边，低落的说：“能干多长时间就干多长时间呗，这店还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呢。” 显然，老杜依旧是在为旧城改造的事儿发愁，儿女家人虽都出了主意，可他自己这股难受劲，也只有自己知道。 雨燕端菜上桌，杜北京是手都没洗就坐下来。杜娟忙递过一条热毛巾给老爸擦手，“爸，您就别想那么多。小铺的事儿我也会上心的，咱之前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好，好，不说了。小锋呢怎么还没回来？” 大家都知道，旧城改造这事儿现在算是悬在这儿了，虽然没下具体的通知，可这事儿要不解决，老杜心里就永远是一坎儿。 “拍素材去了，说拍点胡同的夜景，到时候做片子……”杜娟道 “嗯，这小子现在是上了道了，他现在弄这短视频，还干的挺得劲，比之前在卓时代好多了。”老杜满意的夸道 “爸，您这要是当面夸他，估计得乐得不行，就更有斗志了。” “你们啊，搞事业的搞事业，也得注意休息，多想想自己的生活，以后的日子。”老太太是急着让家里再添人口，心里急，说出的话也急了起来 雨燕信心十足，跟老太太道：“妈，您放心，您这四世同堂的梦啊，不远了。” 一家人喜笑颜开，不会儿的功夫，杜锋扛着三脚架也进来了，雨燕敦促着赶紧吃饭。杜娟吃饱了，这困意来了，就先回屋休息了。几天的奔波，杜娟突然就理解了柳天。还在一周前，柳天也是这样的来回奔波，还要帮她弄工作上的事儿，她这回算是体会到了辛苦。 窗外是杜锋和家人吃饭的欢笑声，看着饭厅里的家人们，杜娟的心，从未有过的惬意。 听杜锋问老妈：“妈，那中轴线的片儿什么时候拍，到时候我也参与参与，拍点花絮什么的。” “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下午还跟那面对脚本呢。” “挺好，脚本理清楚了，拍起来就很容易了……” 杜娟听着弟弟在跟家人说着这专业的事儿，自己这眼皮是越来越困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是一座楼宇的影子。 怎么看上去这么熟悉？这是恭王府的后罩楼？ 杜娟很想走近，可这后罩楼如弥漫在巨大的烟雾中，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这个地方我怎么记得好像来过？在前梦的记忆中，杜娟记得很清楚。 手沉甸甸的，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本书，再看名《绢人技》，这又是新的梦？自打上次贝勒爷那梦后，本以为是结束，没想到还有新的？杜娟不敢相信，半梦半醒的状态告诉自己：打自己打理京华坊这些时日，这梦就接连做了些许，这是第三梦？ 再看周围，各个都是女子。女子的年龄不是很大，均是妙龄。穿着大多都是一样，深蓝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长袖外衣，各个头发都是齐耳短发，看上去好文静的样子。杜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是如此，好家伙我这一头秀发就这样没了？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还有这书中的文字怎都是简体？ 正想着这些，只听由远而近传来几声炮声，振聋发聩！这不是过节的礼炮，这是……还没等杜娟反应过来，不知是何处先是拉响了警报声，紧接着院里乱做一团。那女子们惊慌失措，都冲着眼前的后罩楼方向跑去。杜娟愣神，只见院墙外，红光冲天，同时传来几声更响的炮声。 “同学，赶紧走！”不等杜娟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人拉着向前跑去。低头的瞬间，杜娟看到了这人的胸牌上写着“辅仁女院”，忙回头看看自己，也是同样的胸牌。 辅仁女院？杜娟慌乱中想着，这不是恭王府的前身吗？在前梦中，王府名为庆王府，经历了一段动荡的变迁后。在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由梵蒂冈罗马教廷将创办的辅仁大学买了下来，自此恭王府便成了辅仁女院。这段历史，杜娟了解的不深，可她没想到，如今自己竟成了辅仁女院的一位学子。杜娟更清楚，这段时间，并非是太平年。 向前看了一眼，大家正跑向的地方，是一处地洞，这是防空洞？ “嗡——”头顶轰鸣，是飞机的声音。杜娟从未听过这么近的引擎，就像是在耳边一样。 拉着自己的这人厉声说道：“大家快进防空洞，躲好了。” “老师，您快进来啊！” 身后几声如炸雷一样的炮声，“铮——”一声嘶鸣，杜娟只觉得耳鸣，她被大家拉到防空洞中，老师拼尽全力将防空洞的门关上。 “咚！”一声，整个防空洞里面挂着的煤油灯剧烈的摇晃着，连顶部也掉下大把大把的尘土，地面震动如地震一般，杜娟怕急了。她看着大家，都跟自己一样抱着头，蜷缩在角落中，有的女生都呜咽的哭了起来。 “别怕啊，大家都别怕！一会儿就过去了！”这位老师看着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她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杜娟注意到她肩膀处的红袖章，她突然就明白了，掩护学生是她的使命。 杜娟满含敬意的看着这位老师，老师扭头看向她，用手指轻戳了一下杜娟的脑门，“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了，知道吗？刚才多危险啊！你们每一个都一样，都不能大意。” 身边一位同学拿出书问，“老师，咱们的绢艺课还能继续吗？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堂课了吗？” 老师没有说话，杜娟看着她：她是教绢艺的？可如今这动荡的时间下，绢艺还能继续吗？记得就是在这个年代，绢艺没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地面的震感渐渐少了，头顶也没了尘土落下。 突然听防空洞的门被有节奏的敲了几下，老师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男教师，他看了看防空洞的学生问道，“学生都没事儿吧。” 老师点点头，“解除了吗？” “嗯，可以出来了。” “走，同学们，空袭解除了，我们赶紧回到教室，我有事情要宣布。” 在防空洞这短暂的昏暗中，门一打开，是一阵刺鼻的硝烟。门外黄雾弥漫，杜娟走出来，见不远处的墙壁上几条裂缝，这一定是被刚才的炮火所震。杜娟看着，随着大家走，心中一团怒火早已升起。 第三百九十章 入梦:绢艺停课 回到教室坐下，大家的心里并不安分。刚才空袭的恐惧还没有过去，有女同学被吓哭的，大家互相安慰。杜娟心里“怦怦”直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环顾着这间教室，教室离后罩楼并不是很远，是临时搭建的几处平房。教室的墙上贴着伟人的照片，还有爱国的标语。因为刚刚被空袭的缘故，屋顶的灯忽闪忽闪的，让大家更不安。 杜娟看着课桌上的课本，竟然入了这梦，会不会有自己的位置？她左右看看，还好有一边的同学提醒，“杜娟，你是被吓傻了？这才是你的位置，你跑后面做什么？” “哦，谢谢……”杜娟走过去一瞧，果然正是自己的位置，课本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坐下来，陌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就听有同学说道：“爸妈给我送到女院，本来是想学习绢艺，可为什么会赶上这样的事儿啊。早知道这样，我听爷爷的话，去上海该多好？” 另一同学回道，“北平、上海？哪里还有安静的地方呢？现在哪里都不安全，还有些学府都已经停课了，珍惜在这里的每一节课吧。”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我们只管着自己。学在女院，住在后罩楼，大事不问，小事不察，他们可不能有三长两短啊。” “都别灰心了，要相信我们一定会看到曙光的，胜利的日子离我们也不远了。”说话的正是刚才拉着自己的老师，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擦了一把脸，慢慢的走到讲台上，她的胳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伤到了，刚包扎上的白色布条还有血迹。 旁边的同学急切的问道，“老师，您受伤了？” “没事儿，擦破的，不碍事。”老师站在讲台上，所有人期待着她说些什么，可这件事是好是坏，杜娟不知道，自己刚入这梦，就被来了这么一遭，确实有些懵。老师看上去很难为情的样子，她不舍的看着大家，拿起手里的课本又放下。 站在讲台上许久，她才说：“同学们，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也都看到了，这空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未能波及女院，但我想大家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都在关心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可我们是女院的学生，能做的真的太少了。同学们，我是今天早晨接到教务的通知，咱们这趟绢塑课程，从今天起取消。” 老师刚说完，台下的同学就炸了锅。虽然刚才还在说着其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杜娟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她深知这个年代，绢艺必然会没落一段时间，可自己刚来到这儿，什么都没学就直接停课？ 当然也有在座的同学说道：“老师，这堂绢塑课刚开始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停了呢？那以后我们还能学吗？” 老师看着她，没有说话。旁边的同学站起来道，“想学的可以找我报名，现在明面上我们是学不成了，可私下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的。” 杜娟看着身边这位，应该是班长不假。不过她说的话有几位同学倒是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可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杜娟没明白。想想还是私下里，单独去找老师聊聊？或者不如找这位同学？ 杜娟试探着问，“同学，找您真的可以学习绢艺？这课程取消了，还能接着学习？是在哪里学啊。” 这位同学神秘的说，“杜同学，你等晚上放学的时候去找老师聊聊，她会告诉你答案的。而且你能不能加入新的绢艺班，还要经过考验才行。” “考验？”班长这句话让杜娟更不知道所以然，原本以为绢艺停课，老师是开小灶教大家的，可听班长说完，自己就一直在云里雾里的。 “同学们，这次停课不止停的是绢艺课，还有其他的班也停课了，这次女院将近一半的课程都停了。外面动荡，大家还是以安全为主！对了，下午大家也不用来了，回寝室休息吧，等后面的通知。”老师说罢又嘱咐道，“记住！现在女院是最安全的，大家千万不要上街。” 寝室就安在后罩楼，老师宣布完后，所有人都纷纷跑回寝室关上门。好巧不巧，杜娟竟跟班长在同一个寝室。这间寝室不是很大，里面只有一张上下铺，再就是一张破旧的书桌。后罩楼里还是保存了王府的风格，只是如今看上去，不管是窗棂还是房梁，都陈旧了很多。 上铺边上写着“舒雅”，正对着下铺写着自己的名字。杜娟这才知道原来班长的名字叫舒雅，不过看她的样子也确实温文尔雅、很是安静。 绢艺这课停了，班长丝毫不慌，反倒是直接倒在床上大睡起来。杜娟是心急，便说，“班长，你说这课停了，那绢艺这门技艺就真的中断了是吗？”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可对这个时代绢艺的发展，杜娟还是希望抱有一丝侥幸心。 舒雅坐起身来，看着杜娟，“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你都叫我姐的，怎么今儿叫班长？难不成这课解散了，你连姐都不想叫了？” 杜娟哪想这么多啊，一听是舒雅误会了自己，忙机灵的回道，“哪有，才没有姐姐。只是现在绢艺课被取消，不甘心罢了。” “谁能甘心！”杜娟几句话说的舒雅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她满腔悲愤的说道，“绢艺是祖辈们留下的东西，谁都不想让它没落下去。要不是这帮侵略者，不仅仅是绢艺，还有其他技艺，都会再进步好些年！我们是一头沉睡的雄狮，早就已经被唤醒，随时等待召唤了。” 杜娟听舒雅说完，见她悲愤，自己也被这情绪调动了。她明白，这场梦带给自己的不是大宋时那种皇家纷争中的绢艺，也不是自己身为杜家大小姐时，屈尊于贝勒爷下已经变了味的绢艺。眼前，这场梦带给自己的仅有家国二字。 “姐姐，我想找老师学习，要不我下午去找她，你陪我一起去？” “下午？”舒雅顿了一下，而后道，“下午老师不在，你还是晚上去吧。” 杜娟纳闷道，“不在？不是说解散后大家都休息？老师难道不休息吗？那她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去找她。” 这上赶着的劲儿，也顿时让舒雅无奈了，“妹妹，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上心？下午老师就不在女院，她出去了，你找不到她的。你还是等等吧，等晚上老师回来再说。” “那好吧……”杜娟只能应着，要说现在外面如何，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按照舒雅说的：等！ “你也休息会吧，你要真想学习绢艺的话，晚上的时间你得留出来，晚上我们要做的工作有很多。”舒雅说 就是单单的学习绢艺罢了，还会有什么工作？杜娟想着，想着，在下铺也睡着了。等再起来的时候，夕阳的光已经洒满了房间，眼前被这道晚霞给耀醒了。窗前，舒雅焦急的徘徊，时不时看看手表，时不时向窗外望去。杜娟顿觉事情不对，舒雅这是怎么了？ “姐，怎么了？”杜娟起身问道 “没事，再等等，再等等。”舒雅说着焦急的向窗外看去，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 杜娟知道舒雅心里必有大事，在这年代，祸福相惜，谁都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姐，有什么事儿你要跟我说，你别一个人挺！到底怎么了！” “她们……她们怎么到这时候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舒雅再次往窗外看去，窗外正对着是一处小院门，并不是女院的正门，那就这小院门，却也有四五人在那儿把守。 见舒雅焦急的样子，杜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要不……” 杜娟话还没说完，就见舒雅直接趴在窗台上。杜娟一看，从小院门连续进来十几名女学生，跟在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救了自己的老师。 杜娟这回明白了，明白舒雅在担心什么，更明白老师和这些学生正做的事情。因为她看到她们手里还拿着巨幅的标语…… “妹妹，你跟我下去一趟，老师好像受伤了！” 杜娟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自己就被舒雅直接拉了下去。一路上，杜娟心里想着：老师白天救自己，戴着红袖章就已经说明了身份。她还有那些学生，都是和自己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性，却悄无声息的担起了家国大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入梦:爱国者(上) 舒雅拉着杜娟下楼，见老师和那些同学们的行动很迅速，她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游行活动了。老师的手臂本就受伤，可这回看上去更严重了，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旁的同学紧紧的捏着老师的手臂，可无济于事。杜娟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舒雅在一边催促：“快，杜娟！看看还有没有受伤的同学，送到教室去。” 杜娟不明白为何要送到教室，不早已经停课了吗？可这回顾不上这么多了，看着眼前这些同学，有好几位杜娟有印象，早晨在寻找座位的时候有见过，她们各个神色沉稳，只是那原本白皙的脸上，早已沾满了灰尘。她们眼神坚定，可看得眼花，杜娟直接问道：“大家有没有受伤的，来我这里一下。” 老师气息微弱的看着杜娟道：“辛苦杜同学了，今天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你把大家带到教室，我们……我们在教室集合。” 豆大的汗珠落下，老师胳膊处的伤口，那血流的更厉害了。杜娟应着，这份责任自己必须要扛起来了！ 人群中有几位女同学招手，杜娟急忙过去。低头一看，一位女同学的小腿受伤，鲜血浸透了白色的裤袜。她脸色煞白的看着杜娟，淡淡的说了一声“谢谢”转而疼的昏睡过去。 “快！扶她到我背上！”杜娟躬下身，在其他同学的帮助下，背着这位同学，转而又问了一遍，“再没有受伤的同学了吧？” “没有了……就她受了伤！她是为了掩护我，中了他们的子弹！杜娟同学，您赶紧背着她去教室。” 杜娟背着这位同学，头也不回的向教室方向跑去。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只觉得脚下跑得飞快，平时自己都没跑这么快，更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像老师说的，大家在教室集合，杜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刚到教室。门口就出来三两位抬着担架的护士，女院里怎么会有护士？杜娟不懂。 “她怎么样！来同学，交给我们，你也下来帮帮我，你会包扎吗？” 杜娟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会不会包扎，可见这位同学已经晕厥，不会也得会，这年代没有人是全才，有些东西都是逼出来的。想到这儿杜娟笃定的回答：“我会！” “好，那就行，后面还有受伤的吗？” “我们……我们老师受伤了！她胳膊上的伤更严重了……” “明白了，白老师一向如此，什么都往前冲！”其中一护士道，“你们先下去，我去看看白老师。” 杜娟不知道这句“下去”的玄妙，直到一位护士走到教室最后。挪开水桶掀起地板才发现，这下面竟然有一个暗道。暗道连着一段木梯，一打开里面便出来两位身强力壮的大夫，慢慢的将这同学运下去。杜娟也跟着下去了，下面的空间很大，却有一股淡淡的煤油味。 这里的煤油灯点了三四盏，可足以把这偌大的空间照的透亮。这里被分成了好几个空间，杜娟随着大夫快步向里走去，一路上经过了一间简陋的会议室、还有几张书桌拼成的大桌子，上面摆放着纸砚笔墨，还有那墨迹未干的标语，这里是写标语的地方。最里面的地方，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北平城区图，右边的墙壁挂着一布帘。掀开布帘，这里面放着的都是医疗器械和一些急救药品。 大夫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位同学：“怎么回事，怎么晕过去了！” “小腿处中弹，赶紧取出弹片。” 其中一位大夫戴着听诊器，听了一番后，立马说道：“体征平稳，快手术！” 这小小的空间里，医生还真不少。可床位不多，也仅有一左一右两张床。 “来，同学，帮忙一下！” 听着大夫的话，杜娟帮着把这位同学从担架抬到床上。杜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情形她从未见过。不！应该是在自己的梦中，从未出现过。她躲过脸，不想看到取弹片的过程，她怕她会忍不住。可躺在床上的这位同学，在大夫取弹片刚开始，便已经苏醒了。 杜娟看得清楚，大夫是直接拿着手术刀进行取的。床上的她满头大汗，抓着床单的双手开始发抖，她小腿微微抽搐。杜娟看不下去了，她更知道这时候的情况，可还想确认的问一句：“大夫……咱们的麻药是没有了吗？” 大夫摇摇头，看着疼痛欲绝的这位同学，心不忍的说：“没有了，仅有的麻药送去前线了，都怪我，我应该留下一瓶的。” “大夫……没……没事，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位同学微弱的说，“不用麻药，用酒精消消毒就可以了。” 一句话直接扎进了杜娟的心窝子，本就是有伤口，还要直接酒精消毒，多疼啊。想到这儿，杜娟顿觉得自己的小腿就像抽筋一样的酸痛。不对，这不是幻觉，是腿真的抽筋了！ 杜娟明白：要不要醒来！我知道自己能让自己醒来，也能让自己脱离这梦境！可看着床上的同学，自己这点痛算什么？她一把抓住这位同学的手，“有我，别怕。” 同学点点头，大夫拿起酒精，轻轻往她伤口处洒去。她的手紧紧的捏着杜娟，就连自己的手都被捏疼了。杜娟双手搭在她手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老师也被送进来了，一见正在取弹片的同学。白老师上前，一样握住她的手：“林瑶，你怎么样了？他们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啊，那些都是畜生！你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老师……他们……冲着同学去了，我……我就在身边，但我……不能干看着，我得做点什么。” “白老师，我先给您包扎一下，您这伤口也得赶紧处理也行。”一旁的护士忙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明白，咱们女院的师生都是好样的！” 白老师也听护士的话，她对这同学说：“你放心，我们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坐在病床上，护士便开始处理伤口。 杜娟一边看看老师这面的情况，一边又看看眼下这位因为疼痛而虚脱的同学。这时，自己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刚才医生说让自己下来帮忙包扎，可这终究还是他们做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入梦:爱国者(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杜娟不知过了多久，她更不记得自己给这位同学擦了多少次汗。直到听到“铛”地一声，弹片被扔进手术盘。 “同学，取出来了，我现在给你缝线，还要你坚持一下。” 这同学看着挂在脸盆架上的毛巾说，“我能咬着它吗，我……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会儿。” 杜娟帮着她拿过毛巾，这同学咬住毛巾。大夫开始一针一线的缝合伤口，杜娟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她的泪早已不争气的流下。自己未曾经历过这个年代，受伤缝合，在现代来说可能是比较简单的手术，但看到这位同学的时候，杜娟的心早已掀起巨浪。 “同学，要不你过来帮你们老师包扎一下，这面交给我就行。”一位护士走过来，从杜娟手中接过那位同学的手。杜娟心里很清楚，这护士是想让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 杜娟擦了擦眼泪，转头看着白老师，心里突然没了底，“老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我其实不会……” 护士道，“你可以的！白老师的伤口我处理好了，那面有纱布，你直接包扎就行了。” 白老师也冲着杜娟示意，杜娟是只怕自己的手生疏。可到这时候了，她真的只能拼力一试。 拿起白色的纱布条，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包扎。白老师细细的看着她，而后问，“同学，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娴熟？” 白老师好像忘记了疼痛，却问起自己的手艺来。杜娟想：我刚才没用什么手艺啊？可转念一想，不对，刚才用的是绢人配饰中丝绦的系法，难不成让白老师给认出来了？ “老师，这手艺是我家里人教的，是专门给绢人绑系丝绦用的手法。” “挺好！看来你对绢人很是了解吗？你这种系法，比起我们现在的系法更简单，而且还好看。”白老师说着兴奋起来，可胳膊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哎呦，差点儿撑到伤口。” 杜娟看着自己绑的丝结，还以为是自己绑错了，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师，是不是我绑的太紧了？要不我重新给你绑一下？” 白老师忍着疼，摇摇头，“不碍事，没事儿的，你绑的没问题。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放弃绢艺？想不想加入我们？” “想！我很想加入你们！”杜娟忙说道，她知道白老师问的意义是什么，她看到了白老师带着学生们所做的事情，现在并非单单是学习绢艺的时候，她想做更有意义的事儿。 “这帮天杀的鬼子，真不是东西！我们一定会把他们赶出去的！”给那位同学缝针的大夫，声音颤抖的说。 铁汉柔情，杜娟被触动了，只说了一句话：“未来盛世，一定会如愿的。” “相信黑暗之后，我们会迎来最亮的光明！”白老师说着，眼睛盯着煤油灯中的跳跃的火苗，她捂着胳膊意味深长的说，“愿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了杜娟，你出去给同学们说一声，我跟温霞同学都平安。” 原来她叫温霞，杜娟这才知道她的名字。 “老师，那这面……”杜娟并不想离开，她很想留下来照顾温霞同学。 白老师看着她，“去吧放心，舒雅会安排好的。” 杜娟点头应着，可等她掀开帘子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又让她泪目。舒雅和其他的同学都在帘外安静的等着，本以为外面没人，大家都各自回寝室了。可没想到，大家都等着消息…… 见杜娟出来，舒雅忙小声的问，“刚听老师说没事儿了，都平安了，是真的平安了吗？” 杜娟记得老师的嘱托，小声回道，“姐，都平安了。温霞同学的弹片也取出来了，老师也刚包扎好伤口。” “那就好。”大家各自说着，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舒雅点头，刚才她慌张的大汗淋漓，一听大家平安很快就理智起来，“今天大家都回去吧，你们去的时候我没去……我留下来陪她们。” 杜娟紧跟着说，“我也没去，我也留下来。” 舒雅坚毅的看着杜娟，她知道杜娟心里所想的答案，对杜娟说，“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那行，今晚我跟杜娟留下来，大家快回去休整休整，明天我们还得继续。” 同学们都回去了，舒雅、杜娟回去。 “老师……您怎么样了？温霞，别怕！我们一直在。” 刚缝合完伤口的温霞这回不想说话，她看着舒雅，眼睛眨了一下，便就当回了舒雅的话。舒雅却立马就明白了，白老师索性站起来，扶着胳膊满是愧疚的说，“我没事，小伤。就是温霞同学，这次真受苦了。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职。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孩子，你们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们的爸妈交代呢。” 温霞摇摇头，微弱的声音听她说道，“老师……不怪你。我选择走这条路，是爱国的路，这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只是这几天……我可能踩不了缝纫机了……我给兵哥哥做不了绢人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做绢人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温霞，你放心，我们做出来的每一件绢人，都会送到前线，他们都会看到的。” 白老师的话，再次让杜娟疑惑起来。照此说来，绢人班虽然停了，可大家还在做绢人，只是如今做出来的绢人，不单单是赏玩，更是家人的寄托了。这个问题，杜娟是一直没想明白。 “老师，咱们的绢人，还在继续做？” “舒雅，你带她去看看吧。杜娟的心里一直装着绢人，也有心加入咱们，现在带她过去看看也无妨。” 舒雅看着温霞，白老师又道，“去吧，这里有我呢，不还有大夫呢。” “走吧，妹妹！带你去个地方。”舒雅神秘的说着，她会带着杜娟去什么地方？杜娟不清楚，只是知道绢艺课并没有彻底的取消，这回她更确定了。 舒雅带着杜娟走了没多远，也就是刚下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会议室。杜娟疑惑的跟了进去，这会议室里所有的桌子都盖上了一层军绿色的麻布，刚才杜娟并没注意到，乍看成了桌布。只见舒雅将这“桌布”揭开一角，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十几件特殊的绢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入梦:爱国者(下) 这些绢人都穿着那个年代的军装，腰间系着红色的丝带，还有用小竹棍雕刻而成的小镰刀。再看其神采，浓眉大眼更是炯炯有神，杜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绢塑课虽然停了，可在这里它并没有停，这些绢人还是被做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形态展现，杜娟看着舒雅，问道，“这些……都是你们做出来的？这做得也太逼真了。” 舒雅点头，轻轻的拿起一件绢人，说道：“没错，这些都是老师带我们做的，只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些绢人我们都是偷偷地做。当初也是老师的意思，想用这种方式支援前线，除此外还有这些呢……” 舒雅说着拉开另一侧的抽屉，里面摆放的绢人与这些不同，大都是农夫或是工人，又或是拿着书本的文人。杜娟看着不解，还好舒雅解释着，“所有的绢人都是一整套的，老师给她们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军民一家亲。你看看这些可爱的子弟兵，再看看各个阶层的人们，大家都做着自己的事情，可大家的心都是在一起的。” 难不成是因为文叔叔的影响，曾谈及老兵摄影展和那些峥嵘的故事？让杜娟在这梦中也有了印记，在现实中她的确是想完成这样一组爱国系列的绢人，可在梦中，先辈们早已经做了出来。 舒雅继续说道，“把它们做出来后，其中一部分老师会带着它们送给前线的兵哥哥们，另一部分就这样保存着，大家都相信会等到黎明的那天，等兵哥哥哪天进了北平，大家想送出去做礼物。” 杜娟不知道这些绢人送去前线做什么，由此一问，“送给兵哥哥？” “是啊，这些绢人拿到前线后，兵哥哥们会当成礼物收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寄托……”舒雅说起一件往事来，“其实，原本我们做绢人的初衷就是交给前线的文艺兵，她们会用绢人去编排一些节目给兵哥哥们看。但当时有兵哥哥就因为这个哭了，最后我们才明白，是因为这些绢人让他们想起了家人。也是因为这样，白老师才下定决定，做许多这样的绢人送到前线，让大家有个寄托。” 舒雅说完从绢人衣服的夹层里，慢慢摸出一张布条，递给杜娟。杜娟一瞧上面端正的写着：儿子，娘盼着你平安回来！ 舒雅再打开一个，上面写道：保卫家国！杜娟看得入神，舒颜继续道，“这些都是那些上前线参军的家属写的，其实它们到前线之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更不可能对号入座找到家人。只是兵哥哥们看到这些后，心里至少有个安慰。至少知道，家人在等着自己。” “家人……”杜娟默念着，如此年代中，家人便是所有人。她终于明白做这些绢人的意义是什么，她仿佛能想象到兵哥哥们拿到这些绢人后脸上喜悦的表情，想到这儿，她想加入的心更坚定了。 “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一定会做好它们。”杜娟刚笃定的说完，一阵刺眼的阳光射进来，这里不是地下吗？怎么会有这么刺眼的阳光？不对，是自己该醒了。 杜娟的意识慢慢清醒，可她留恋这梦，她不想离开，她想看着黑暗被光明冲破的那天。潜意识是这么想的，但却抵不住闹钟的声音。不行，今儿可不能迟到一分钟，要有大事要做，想到这儿，杜娟一激灵从床上起来。可属实是起猛了，头都有些晕了。 雨燕跟窗外拍着窗户，也知道杜娟起来了，“娟儿，起来了吧。赶紧收拾收拾，来咱们工作室拍中轴线宣传的老师们已经到了。” “好，马上，妈！” 连雨燕都没想到，前些天把脚本敲定后，中轴线那面就定出了拍摄方案，也是一大早给雨燕打电话通知的。 杜娟仓促洗漱完出了门，雨燕和杜锋正在院里等着呢。杜娟道：“妈，怎么这么突然？我以为还得几天呢。” “刚打电话的导演说，明后天北京阴天，可能光线不怎么好，正好今儿大太阳地儿，就今儿给咱们拍了。” 杜锋跟旁插了一句：“姐，咱还有鼓楼那面的外景，而且胡同这块也有好几场外景呢。” 杜娟立马明白了，“哦这样啊，我以为给咱妈拍的这次都是内景呢，没想到还弄的挺丰富。妈，您这回可要出彩了。” “出什么彩啊，这也是为咱绢人工作室和中轴线宣传做贡献。”雨燕再次官方的说道，“对了，咱工作室所有的人都得参与啊，娟儿你得赶紧通知一下。” 杜娟抢先一步，摆了摆手机道，“刚才就跟欣欣说过了，妈。” “那行！咱出发吧！今儿还不知道拍到什么时候呢，秀芬那面我先打一电话说一下，今儿可能去不了了。” “没事，妈。”杜娟早就想好了，“咱就看谁的部分先拍完，谁先拍完谁就去看看，都是工作室的人，秀芬阿姨应该没问题。” “得！安排好了就行。”雨燕跟旁边给秀芬打电话…… 导演摄制组早早的就到了工作室，安监视、布线、调走位……这些准备工作做完，大家也都到齐了。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导演，一见雨燕便热情的上来握手，“季老师好，辛苦你们了。我是今天的导演高林，负责给咱们拍摄，今天大家多沟通，除了我们脚本上的内容外，你们有什么想法咱可以一起探讨，最重要的就是把片子拍好。” “高老师好，高老师好。”雨燕客气的回道 杜娟倒是叫的专业，直接来了一句，“高导，您看我们怎么安排合适。我们听您的，您才是专业的。” 导演助理把一摞剧本递给文欣，文欣挨个发下去。助理说道，“这跟之前大家看到的脚本不一样，这是拍摄本。” 高导看看脚本，重新审视了一遍大家，“是这样啊，这次拍摄主要是拍摄季老师您，其他的老师算是配角，可能就是一过场，不会耽误大家太长时间的。我看咱的第一场戏，也是过场戏。讲的是一对情侣走到工作室门前，拜访季老师的一个镜头，这情侣你们谁演一下。不用紧张啊，就是戏。”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冰释前嫌 杜娟肯定是不行了，这回柳天正在医院呢。再看看杜峰和阿木娜，一听导演说是情侣戏，俩人都离得远远的，羞的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雨燕本想推他俩上去，可一瞧这样，连“失望”的摇头。 可大家没想到，李维安倒是急了，生怕这角色落到自己头上，先赶紧退出去：“我不行啊，这情侣我可演不了。我看就小锋和娜娜最合适了。” 大家一致认定杜锋和阿木娜是最合适的，可李维安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雨燕见状便开起玩笑，“李师傅，您是咱工作室的肱股之臣，等培训班开起来了，到时候我也给您物色物色，事业爱情还真得两头抓才行。” 不开这玩笑还行，一开玩笑，李维安直接慌了，直接给大家来了当头一惊：“季大姐啊，您啊就别物色了，这回您可没有当红娘的机会了。唉，我还是跟你们说实话吧，毕竟大家也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啥不能说的。我啊早就结婚了，我媳妇是援贵医生，长时间在贵州山区呢，差不多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你结婚了！”文欣都不信，“我还以为你一直单着呢，李师傅您这隐藏嫂子隐藏的够深啊。” 李维安笑着说，“也算不上什么隐藏，大家都是普通人，做着普通的事儿，先前你们没问，我也就没说。而且你们这一对对的刚开始，跟我们谈恋爱可不一样。” 导演在旁说，“医生，援贵，这是一份很神圣的职业啊，我挺敬佩这些的。” 大家都认可高导所说的，雨燕索性直接道，“李师傅，等今年要回来了，咱一起过年！到时候咱好好聚聚！” “你们真挺团结的，之前我们跟钟师傅也碰过面，他有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一个很有团队精神的非遗队伍，今儿一看果然如此，现在做文化这块，能有这么团结的已经不多了，这次是拍季老师和京华坊的故事，但咱每个人都能参与进来，到时候等出片了，大家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李维安不是那种想出名的，便直接说道，“嗨，高导。名气不名气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把这手艺做出的东西给传播出去，就得了。” 高导也是风趣的回答，“那要您这么说，我这么跟您说，李师傅。就现在为止，你们京华坊做出的京剧系列绢人，基本上在各大热门的文创店都有，你们的作品在市场早就有一席之地了，只是数量不是很多。我也知道你们做这行的不易，就目前来说，算是成功的。” “谢谢高导。”杜娟、文欣先后感谢道，深谙市场的文欣更道，“京剧系列的绢人，还有后续的原创绢人，我们也会不断的推向市场，包括这次谈成的中轴线伴手礼。其实它不管在哪里展示，货柜或者是文创店，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非遗文化的输出，绢人本是娇娃，能见到大家对这些娃娃的热爱，我们能做的也就可以了。” 和导演的这段对话，大家并没有注意，心细的导演助理早就提前开了摄像机，把这美好的愿景给录了进去。 高导带头鼓掌，都是创作者，却被这段话所感动。要说接下来的拍摄，忙碌中有欢笑，探讨中也有争执。 在一声声的“action”“cut”中，一个简单的镜头，大家都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遍。杜锋和阿木娜本想低调，可最后等到真正开拍时，导演可不管这些，早就看出了杜锋和阿木娜来回拉扯的小眼神，直接安排了第一场戏。 但这一天大家的拍摄都很愉快，早晨在京华坊内拍摄，下午直接到了鼓楼。雨燕依旧是一身旗袍的装扮，虽人到中年，可在鼓楼面前，除了京味十足的旗袍外，就连那古色古香的城门楼也被衬托的很有韵味了。 正如之前雨燕说的，拍摄是一天就能完成。可没想到这拍摄完一天后，大家都已经疲惫。大家在鼓楼收工结束。雨燕本是叫着高导一起吃饭，但被高导直接拒绝了。 “饭还是不吃了，你们也累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高导搪塞推阻道 雨燕不这么想，反而热情的说，“高导，你们更辛苦。我们这都不是专业演员，今天你也是不耐烦的在指导，太上心了，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又没什么。” “谢季老师，这活工期比较紧，我们回去还得剪片儿呢。”高导再次婉拒，导演组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雨燕看着他们，感叹了一声，“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你瞧瞧他们多累啊，中午简单吃盒饭对付一口，现在又着急忙慌的走了。” “任何行业都值得尊重。”李维安道 从鼓楼回去，杜娟和李维安各开一辆车载大家。一上车，大家就闭目养神。这一天的拍摄大家都累的不行，杜锋和杜娟坐在同一辆车，慵懒的坐在后排，看着手机中的朋友圈，一堆的点赞。杜锋这才想起来，早晨开拍的时候，自己拍过一张现场照，没想到这回就收获了这么多赞。 杜锋开了车窗，提提神看着点赞的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头像出现在视线中。杜锋很清楚的看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卓昊。杜锋压根就没有想到卓昊还会和自己有互动？他点开卓昊的朋友圈，只见定位是武汉，所拍的都是一些当地的非遗古迹，难不成他也做这行了？ 回到聊天，卓昊竟然给自己发了消息，是中午的时候发的，只是自己太忙没看到。 “恭喜，预祝拍摄成功！” 杜锋的手指在手机键盘停留许久，他不知道怎么去回复。这个时候卓昊用这样的方式联系自己，是为了什么呢？这个人已经快要被淡忘了，回头想想，自打从老卓总那儿知道卓昊离开北京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他的消息，而今看他的社交动态，难不成真是换了一种活法？想到这，杜锋回道，“谢谢你，刚忙完，都挺顺利的，你去了武汉？” 卓昊那面倒是回复的快，先是发来了一组图片，道，“在武汉待了有段时间了，走访了很多非遗手艺人，也收了很多民间的手工艺品，感觉找到了一些方向。” “挺好的。”杜锋回 “你也挺好，也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都没想到你会成一主播？很不错加油吧。” “你也是。” 第三百九十五章 转危为安 杜锋、卓昊来回相互祝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可能过往的那些恩怨在这两人眼中早已烟消云散，毕竟大男人之间是没有什么事儿放不下的。杜锋心里替卓昊高兴，他看着卓昊发来的那些图片，有卓昊和楚剧演员的合影，有卓昊手里拿着篾扎风筝，更有那鬼斧神工的汉派根雕……这些都是武汉的非遗，杜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到了方向，可能现在的这种方式更适合他吧。 当曾经的离别成谎言的时候，等到了真正的离别，就更难舍难分了。文欣和他父亲便是如此，培训场地的事儿弄完之后，文父就决定好了要回去。老战友们也是不舍，都来车站送他。 文父看着大家，心里酸楚，他忍着情绪道：“这还送什么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啊，得好好保重好身体，等下次我回来咱再聚。” 大家点着头，紧握的手更舍不得分开了。 文父看着众人，立正身板，很标准的给大家敬了一个礼。战友们热泪盈眶，这次离别并不是生死离别，可这些年过去了，这次与战友再相见，这礼才是最有分量的。 战友们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给他回了一个礼。 文欣在旁静静地看着，心中而生的一种敬意。老战友之间的感情，她不懂，但她明白父亲的不易。和战友们道完别后，文父走到文欣身边，满眼宠溺的看着他，“欣欣，爸爸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了，爸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爸，谢谢您。”文欣一把抱住父亲，更是不想松开了。 文父拍拍女儿的后背，“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北京又不是陌生的地儿，这儿有你，还有他们。” “好，爸。您没事就过来吧，现在交通这么方便。” “是，老文，就听你闺女的，没事儿就过来，我们还想着你到时候干退休了，直接回北京得了。” “行！都听你们的！”文父道 远行的列车开出，随着一声鸣笛，文欣的心一下就空了下来。父亲在北京的这些日子，本想好好的去陪伴，可因自己的忙碌，和父亲在一起加起来的时间也不多，父亲这一走，她心里倒有几分愧疚了。 可文欣属于是那种女强人类型的，也正如父亲所说“剩下的就看你们了”。确实如此，培训场地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的京华坊，准备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了。 刚出车站，文欣便收到了杜娟发来的消息，“欣欣，老爷子出icu了。” 文欣从心底高兴，先前她跟杜娟商量过，要等到老爷子出了icu之后，培训班再正常开班。因为柳老爷子的事儿，秀芬阿姨错过了赵师傅《北京娃娃》的发布会，这回她们不想秀芬阿姨错过绢艺培训班的开班。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开班可不仅仅是单一门类的开班，而是所有人都要参与的一个重要任务了。 文欣回道，“我们一起等秀芬阿姨回来！金剪刀的课，相信大家不会错过的。” 正在医院的杜娟帮着刚转到普通病房的柳老爷子收拾着衣物，秀芬也在一旁忙碌。雨燕、柳天刚从外面打完饭回来，柳天见杜娟忙着收拾，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 “我来吧，你……你休息一会。饭来了，先吃饭。” “没事儿，我这也快弄完了。对了，给你和阿姨看一东西。”杜娟说罢直接把手机给了柳天 柳天一瞧，转脸就跟母亲说，“妈，您瞧瞧……京华坊都准备好让你过去当老师呢。” 秀芬一愣，她看了看雨燕，忙拉雨燕拉到一边道，“燕儿，你这做什么？我都好长时间不怎么教了，我能行吗？” “你说你这话说的，这有什么不行的，你之前帮着娟儿缝缝补补的那几件绢人，还不能代表你的水平？” “阿姨，您就试试吧。” “试试吧，试试……”柳老爷子虚弱的说，刚说罢，这话便逗了一阵咳嗽，柳天急忙轻抚着他的后背，不会儿这症状才算好一些。 秀芬怕老爷子心急，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就试试。哎呀，爸，您可别为我这事儿上火啊。” “爷爷一定会康复的。”杜娟道 “赶紧康复的好！这老头子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杜家老太拎着一果篮走进来，看着病床上的柳老爷子说道，“恢复的怎么样！今儿出了icu以后身体也不能大意啊，这么多人挂念着你呢。” “好多了，好多了。” 杜家老太深叹了一口气，这才说起了先前老爷子突发疾病的事儿，“唉！前几日你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自己坐轮椅上突然就不动了。要不是秀芬和我发现的早，就……唉！医生都说了还算送的及时，这几天你在icu昏迷着，你可不知道给大家急成了什么样。直到今早六点，医生说醒了，大家这心里才算是放下来。” 雨燕、杜娟自然不知道这么多，那个时候正忙着参加师傅的新书发布活动。听老太太这一说，雨燕也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事儿。 见老爷子精神头比前几天好多了，秀芬也宽心，突然转身给杜家老太鞠躬：“阿姨，还得谢谢您。” 雨燕、杜娟更懵了，老太太一把扶住秀芬，摆摆手，“都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秀芬接着道，“阿姨，那天要不是您一直跟我爸聊天，发现了异常，我都没注意到这些，还真得谢谢您。” “一家人，不客气。”雨燕是真没想到，柳老爷子这病还有这些事儿，见秀芬一个劲的说着谢谢，雨燕自觉还是做的太少了，“秀芬，以后叔这儿需要帮忙您就说，我妈跟这儿也在。后面有照顾不过来的，您跟我们说就行。” 秀芬点头，柳老爷子沙哑的嗓音说道，“谢谢……谢谢你们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秀芬，京华坊的培训班不是要开了，这事儿你得上心。” 秀芬答应了，之前她有所犹豫，可她心里清楚，要不是自己家里这档子事儿，京华坊的培训班早就开班了，大家一直都等着自己，就冲这点，她心已定：绝对不辜负大家。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京华坊成班 秀芬阿姨这面应了，文欣也准备的差不多。两天后，京华坊系列培训班再开班！这次开班很是低调，没有办很隆重的开班仪式。像李维安、阿木娜还有格桑先前都各建社群，已经有很多绢艺爱好者加入了。这回听说要开班，大家更是踊跃报名，这第一天没有培训，全都在新场地报名。 不过却有特色，首轮面试的就是雨燕、秀芬，就连赵师傅也过来了。大家问的第一个问题很是简单，“你看到绢人之后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答案更是五花八门了，有说像布偶娃娃的，有说像泥塑的，还有人说不出所以然。这第一轮面试，几位老师傅就确定了她（他）们是不是真的适合绢艺。只是让大家没想到，这两天早九晚五，那面试的人也没有减。 赵师傅心里欣慰，跟雨燕、秀芬道，“真没想到，你们工作室那些年轻人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啊，一下就招来了这么多人，厉害了！” 雨燕为难道，“主要是太难取舍了，师傅。这跟我之前开培训班完全不同，那时候大家都一窝蜂的进来，有水平的也有没水平的。这回……好像大家对绢人的了解都挺深的，像维安那面，主要做雕模，他招过来的都差不多很专业了，这是挺难取舍的。” 赵师傅直接说：“难取舍的话，就全部用。我很高兴，还有这么多喜欢绢人的，后面可以根据他们掌握技能的程度进行分类。” 秀芬翻看着手里的简历资料：“还真以为是以前那种培训班，现在这些人过来就像应聘的，都一个个的提交简历了，我看有几分简历写的比我都优秀，到时候我看也别说什么培训不培训了，大家就相互交流吧，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学习方式。” “嗯，我看行。你瞧瞧这还有小子报名的呢，我刚才翻着就看到好几个小孩了。”雨燕从中抽出几张资料，若有所思道，“看来，真像师傅说的，咱真的分类了。” “小孩子想了解绢人，主要还是以看为主，可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让他们了解绢人前世今生的同时，也能动手做一做。”师傅道，“其实雨燕，现在过来对咱这培训班感兴趣的，跟你之前办的好多届都差不多。只是这次咱们办的以兴趣过来的比较少，大多是有点专业的。你可不能像以前那么着急了，大家最后是不是会选择留下来，选择从事绢艺这行，就顺其自然吧。” 雨燕应着，“知道，师傅，您放心。娟儿和欣欣她们，把选人的机会交给我们，我们更应该把控好了。” 原是这样！原本培训班的选人是杜娟还有京华坊所有人一起来选择的，可临阵时，阿木娜、格桑却退缩了。直言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经验，杜娟思前想后也觉得她们说的在理儿，可到这时候文欣和李维安也退缩了。文欣更是以专业不对而退了，杜娟还纳闷呢，李维安却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想法。 “娟儿，培训班开了是好事，这事儿应该让前辈们去做。咱们其实刚入这行，还做不了评定的活呢。”李维安话说的透彻，却是醍醐灌顶，一下让杜娟明白了很多。 “受教了！李老师。”杜娟俏皮的说着，但内心却恭敬 正如此，这次培训班的选人工作就落在了几位老师傅身上，每天的工作按部就班，在学员筛选上大家都很用心，也很难取舍，几天下来，几位老师傅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这次培训班一定要出人才。 几天的选人结束了，绢塑、彩绘、裁缝、佩饰各成一班。大家安排好了在闲暇的时间里进行培训，毕竟还要兼顾京华坊其他的工作。只是，杜娟突然发现最近招生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了，按道理应该开始下面的工作。可格桑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躲躲闪闪，杜娟起疑。 但杜娟不知道，格桑如此躲闪，全都是因为成班定人的那天，杜娟和自己的一番对话。 当时杜娟拿着一份名单递给格桑，“格桑，这是秀芬阿姨筛出来的，是要学习裁缝的名单，你看看。” 格桑接过名单来，起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定睛一看，一个熟悉的名字竟出现在眼前，格桑心里立马就紧张了。 杜娟在一旁说道：“看出来了吧，这两位一个叫扎西，一个叫旦增平措，都是来自你们那儿的，我也见过他们，好像说是专门来北京学习的，都是性格特别好的藏族男孩。这份名单上的人，你联系联系，确定好他们的时间，到时候给秀芬阿姨回一份。这裁缝课啊，到时候你跟秀芬阿姨一起负责，你不是会邦典？你们刚好是一个地方的，可以好好聊聊。对了，他俩也是做邦典的。” 格桑不知道怎么回答杜娟，心里一直在想着：他怎么会来！可真会挑时候。 “格桑？”见她发呆，杜娟在旁叫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娟姐，我这几天就联系。” 也正是这儿之后，这事儿就一直让格桑烦恼。起先杜娟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可这几天格桑的状态不对，杜娟就问了问招生工作的事儿，“格桑，怎么样了？名单上的人都联系了吧，我看看……” 格桑不怎么情愿的把名单给了杜娟，她知道这份名单上除了扎西和旦增平措外，其他的人都已经联系而且还在后面画对勾了。 杜娟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格桑，这俩人你怎么不联系？你们认识？” “他俩……”格桑不想瞒着杜娟，“姐，跟你说了吧。这个扎西是之前我阿爸阿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之前他追过我，我给拒绝了……所以之前我家人才来了北京。我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来……” 杜娟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么巧缘的事儿，不过她也是为格桑高兴，“格桑，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你跟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看到他们名字那天我就打了……都关机呢。” “那这个旦增平措是？” “他跟扎西都是小时候一起放过羊的，大家都认识，后来他们也去了西宁，学习了邦典，跟我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杜娟看着格桑难为情，也猜出了一二，“那你迟迟不联系他们，是不是因为你对扎西也有意思呢？” “姐……也不是这样。”杜娟这句话就像戳破了她幻想的泡沫，一下就紧张起来了，“我来北京，也是想有一番事业，家里结婚的都太早了，我不想那么早，我想等事业有成了再说。那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杜娟感觉到格桑对扎西有点意思，那这事儿就好办了，“这样吧，你联系他们过来京华坊看看，他们这几天是不是一直住酒店呢？这总住酒店也不是事儿啊。格桑，有些时候，感觉来了就不要拒绝它，可能换一种方式接受的话，会不一样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裁缝班轶事 格桑还是担心，跟杜娟直接说道，“姐，我是担心来了之后。扎西又追我，之前他就对我穷追不舍，我怕他那咋咋呼呼的，到时候影响到我。” 杜娟在二次面试的时候见过这两人，给他的印象都是很温和，杜娟并不担心道，“咋咋呼呼？那不会吧，我看他俩都挺好说话的，也挺理智的。格桑，他追你是不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格桑点头，“是，的确过了好几年了。本来这事儿都已经忘记了，我想这又是我阿爸阿妈的主意……” 杜娟能看出格桑并不想让他进来，但事情也不算大事情，杜娟更不想错过这两位优秀的藏族青年，还是决定劝劝格桑，“都几年前了，你怕什么。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说不定他现在不那么咋呼呢。不管是叔叔阿姨的意思还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要不先看看再说？” 格桑犹豫了一会儿，倒也是很快就想通了便道，“那也可以，就听娟姐的。” “好。”杜娟说着拿过名册来，“他们俩我来联系吧，现在咱们的班都成了，他俩报的刚好是裁缝班，还有两天刚好是周六，到时候也难免见面。格桑，你别紧张就行，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吧。” 格桑应道，“好，姐，我才不会紧张呢。”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周六来的时候，格桑还是异常紧张起来。扎西和旦增平措这天是穿着一身藏装来的，在培训班算是很抢眼了。来学的人大多都来自京津冀，一见他俩算是看稀奇了。扎西一进门就瞧见了在讲台上整跟秀芬忙活的格桑，旦增平措也认得格桑，示意扎西打招呼，大大咧咧的样子让扎西忙拦住他。 旦增平措道：“都见面了，还不上去打个招呼？啥时候变得这么拖拉了。” 扎西幸好是制止住他了，忙说道，“打招呼又不着急，现在都见面了，还担心什么。之前打扰她打扰的太多了，现在不太想去打扰她。” “哎呦！给你规矩的，这可不像你啊，以前你见到格桑是直接追着人家表白，现在怎么改变战术了啊。” 扎西说道，“不光我的战术要改，你也一样，咱们既然来北京了，就不能那么野了。” “大家都到齐了吗，我来点名。”台上说话的正是格桑，说罢她更是环视了一下台下四周，刚巧见到了扎西和旦增。和扎西眼神交错，她急忙把眼神闪开，直接点名道，“扎西、旦增平措、赵琳……” 原本这俩人的名字排在中间的，格桑紧张的还是想先点为好，省的后面因为更紧张而出了乱子。点名结束后，这天的课程就开始了，这天授课的便是秀芬，她不像其他的一些老师，点名结束后会让大家做自我介绍。她是换了一种思路，直接说道，“大家都不做自我介绍了，听格桑说之前都在一个群里，大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不管大家对绢艺的领略程度怎么样，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接触过绢艺，也不要紧。到这儿了，咱都重新开始。下面我先说一下绢艺中经常用到的针法和裁剪技巧……” 大家听得入神，格桑趁机看了看现场。除了扎西和旦增是男的，其他来学这课的都是女生，先前还没发现。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不去学绢塑？男孩子学什么这个？不过这初选是秀芬亲自定下来的，也便不问这些。 秀芬的课，大家很用功的在记着笔记。金剪刀名不虚传，先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做不好老师，但这堂课还算是可以，果然讲起专业来，秀芬肚子里可是满满的墨水。 “金老师，绢人的裁缝这块，是不是就等于给它穿了一件衣服呢？”台下学生积极的互动。 秀芬摇摇头，耐心的解释道，“并不是这样啊，这还要从雕模说起。我们都知道绢人有一道工序是雕模，以前用石膏、现在会用一些复合物甚至是纸模。那我们的绢人在制作的时候，从这个模型阶段就需要考量要给它穿什么衣服，包括后续的彩绘也是一样的。它的裁剪是一层层递进的，并不单单是做好衣服直接穿。当然除非说是修复的绢人，那工作就简单一些了，哪件衣服坏了，单独拿来修复。” “所以说，金老师。绢人的衣服等于是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了？” “没错，但比起抽丝剥茧这个词，我还是比较喜欢用层层递进来形容。” “谢谢金老师。” 秀芬喜欢大家跟她互动，这种授课方式才是她想要的。 这堂课剩下半小时的时间，是大家各自讨论的时间，秀芬让大家写出小问题到纸条上，格桑负责收回。 看着格桑走近，扎西那原本安放的心再次野了起来。他一直盯着格桑，这回轮到旦增劝他了，“唉？你收着点啊，太明显了。” 扎西立马回过神，格桑已经走到面前。她看着他们，是熟悉的眼神，毕竟也是小时候一起在草原上的玩伴。旦增写好了纸条递给格桑，礼貌的冲她笑了笑，格桑以微笑回应。 “赶紧给啊，干啥呢？” 纸条紧紧的攥在扎西的手里，他倒是紧张起来了。格桑一瞧他紧攥的纸条，便一把抽了出来，这速度就连扎西都没反应过来。 旦增小声的跟扎西道，“你说你早就写好了问题，干嘛不给人家，自己紧张成这样？” 扎西确实紧张了，如今已秋末的北京，自己倒是一头大汗。 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去。杜娟早就等在门外，刚才的一堂课她都在角落听着。 秀芬出了门才见杜娟，杜娟忙上去道，“秀芬阿姨，今天您真的太棒了。” “你怎么来了？娟儿？”秀芬转念一想，眼神一转，“说！是不是你妈不放心我，让你看着我来了。” 杜娟也不避讳，直接应道，“阿姨，您这猜的还挺准。还真是我妈让来的，不过她可没不放心您，她说了您的课我应该去听听。” “哈哈哈……开玩笑呢，娟儿，别往心里去。你……你一直都在？快说说我讲的怎么样，还行吗？” 格桑跟旁插了一句话，“刚才可把金老师紧张坏了。” 杜娟笑道，“阿姨，我看您啊一点都不紧张，讲的挺好的，我听得很入神，也学到了一些东西。阿姨，咱这绢艺系列课现在刚刚开始，不光您这儿，李师傅和阿木娜那面大家的反响都挺不错的。” “得，这就行了。”秀芬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娟儿都夸我了，这种状态我继续保持。格桑，你怎么也叫我金老师了，叫阿姨啊以后。” 第三百九十八章 接风!他乡遇故知 格桑明白事理，场合还是得分清，便俏皮的说，“叫什么不得分场合吗，现在可不像从前啦。” “这孩子懂事。” “行，阿姨那咱上车吧，刚好给你们送回去。”杜娟道，“秀芬阿姨还得去医院吧？” “别麻烦了，我打车过去就得。” “走吧，阿姨，我专门过来接你们的。” 杜家的热情推不掉，秀芬也没再客气，就跟着杜娟上了车。格桑也坐上来道，“姐，您跟我放地铁站就行。” “得嘞。” 坐上车杜娟载着二人出发，看着格桑，杜娟突想起一事儿，“对了，格桑，有件事得跟你说声抱歉。” “怎么了姐？” “就扎西和旦增，这几天他们在北京不是总住在酒店吗？我把你住的那个小区地址给他了，城中村那面应该有很多房子出租，他俩要想长期在北京待的话，就得租房住，住酒店的成本太大了。” 这方面格桑是没有想到，可这又怪不得杜娟，忙说道，“姐，这怎么能怪您呢，对他们来说，租房子的确很划算，他们家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好，能省点就省点吧。” 杜娟呼出一口气，“行，你不怪姐就行。是他们昨儿晚上跟我打电话，说帮着找找房子，我想那种合租公寓又太贵了，倒不如去城中村先住着，我是怕他俩去了之后打扰你。” “没事儿的，姐。其实跟他们就是普通朋友，只是扎西那几年追我，所以大家心里才别扭，但压根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妥了，唉！怎么说呢，有些事情说开就行了，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住，他们过去了，对你来说也是一照顾，在这座城市里能遇到同乡人很难的。” “也是。”格桑想开了，不再纠葛过往发生的事儿，或者，扎西他真的变了呢？ 秀芬跟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俩聊什么呢，什么追，现在你们这年轻人聊感情聊的这么开啊。格桑，你说咱班上那个叫扎西的，你们认识还追过你？” 杜娟乐道，“阿姨，您这问的才叫直接呢。” “哈哈哈哈……”秀芬跟杜娟大笑起来，格桑跟着笑，但心里早已羞涩难耐。 等这波笑过去了，秀芬也是跟格桑说起了真心话，“姑娘，扎西那小伙子也挺不错的。你相信阿姨，阿姨看人很准的，你要也有一点心思的话，就好好考虑考虑，这种事儿到了，就接着它。” 格桑连自己都不知道，对他到底有没有心思。但听了秀芬的一番话后，格桑决定不再躲着他们了，抛去过往的纠葛，归根到底还是朋友。 回到小区，格桑心事重重的想：他们要搬过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到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他应该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吧，反正我是不会主动。不想这些了，我今晚到底吃什么啊？ 转着转着，格桑就奔着菜市场去了。刚一进菜市场的门，就见扎西、旦增两人从里面出来，正巧照面。 三人都惊讶了，格桑更是吃惊，“唉？不是刚下课，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房子找到了吗？” 被格桑搭话，扎西不好意思起来，旦增推了他一把。扎西才道，“这里租房子的挺多的，我们看了一家就直接租了，现在过来认认环境……” 旦增在旁补充道，“答非所问的做什么？格桑，我们是打车过来的，坐地铁到这里好像到不了，还得倒公交，我们不太熟悉。” “出地铁f口坐641就行，改天带你们走一趟。”格桑看着两人灰头土脸的，“酒店的东西搬过来了？” “没呢，明天最后一天退房直接搬过来，今天过来就是想熟悉熟悉环境。”旦增道 正说着，扎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扎西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格桑鼓足了勇气道，“你们……还没吃饭，要不一起？” “合适吗？”旦增倒是无所谓，可他怕扎西，毕竟之前两人因追求的事儿闹过别扭，怕两人膈应。 格桑鼓起了勇气，她也彻底放下了过去，每个少年都有懵懂的时候，如今站在眼前的扎西，看不出几年前的幼稚，反倒是多了几分成熟。想到这儿，杜娟直接问，“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家不都是朋友吗？想吃什么，我请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之间接风了。” 扎西看着眼前这女孩，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些年对她的喜欢从未减少，只是现在更喜欢她了。见格桑不再计较过往隔阂，扎西心里也舒服了一些，要不然后续怎么跟她相处，他都不知道。 扎西很随意的说道，“我什么都可以……” 旦增不然，直接道，“有羊肉吗？这几天还没吃过北京的羊肉呢。” “来两三天没吃过，那你们这几天吃什么呢？” “住的酒店下面刚好有家护国寺，喜欢吃那家的炒肝和烧饼。” 格桑笑道，“护国寺在北京很有名的，你们还挺会吃。行吧，带你们吃羊蝎子去，这小区有家羊蝎子挺不错。” 两人是头回听着词，扎西问：“下了火车就看见很多写着羊蝎子的招牌，不知道是什么。” “老北京的羊肉有两种吃法，一种就是羊蝎子，一种就是铜锅涮肉，就是这里的羊跟我们那面的不一样，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那就尝尝！这家伙估计都饿得不行了。”旦增笑道 扎西想了想，“这羊肉是不是就像绢人啊，有的用赛绣手法，有的用传统的缝制手法。” 旦增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扎西，要我说你这样，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她。” 两人都不好意思了，格桑直接道，“一会给你们点个大锅，看看能不能堵上你俩的嘴。” 他乡遇故知，在北京这座城市，只有格桑明白，在这里遇到同乡的人是一种幸运。可同乡的人若是陌生，那在这座城市也如同是陌生的，大家各自有生活。像格桑，在北京这么多年遇到了故友，她的心里多了一份安慰，至少她感觉不再是孤零零的。 一大锅羊蝎子热气腾腾的搬上来，再加上宽粉、魔芋、冬瓜样样配菜，还有老北京离不开的麻酱，在几瓶大绿棒子（燕京啤酒的一种俗称）下，三人交谈着过往，玻璃杯碰出清脆声响。格桑一个人是不会喝酒的，至少在这座城市，可见了他们，她畅快起来，一杯杯一饮而尽。 “你们喝着啊，我不行我得找个卫生间。”旦增起身看向四周，正准备问服务员。 格桑对这熟，一指前面的路标，“直走左转！” 旦增走后，格桑提起一杯酒，看着扎西，“扎西，过了啊！” 扎西明白她说的，过去的事儿过了，眼前这个在北京奋斗的女孩，除了喜欢，更有一分尊重了。 “谢谢！格桑。”扎西一口闷 格桑笑道，“谢什么啊，这叫北京精神，容得了一切，哈哈哈。对了，你是打算在北京发展吗？还是说学完了就走啊，还有你是怎么看到京华坊招生消息的，还偏偏就过来了。” 有些答案，格桑很明白，可微醉后的她，更想听扎西说一些真心话。 第三百九十九章 引荐:实习三个月 听格桑问自己未来何从，连扎西自己都不知道，这次一趟本是奔着格桑而来，可最后是不是留在这座城市？他不知道。 “在北京发展？这个我没有想过，我们从青海来这里的，在北京发展真的好吗？”扎西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跟旦增都一样，没什么学历，在这面怕是很难了。” 扎西没有回答从哪里看到京华坊的招生消息，格桑也猜的出来，这肯定是家里人告诉他的。 格桑道，“其实没什么可难的，找准自己的方向，好好干就可以了，就像我一样，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其实，你也可以尝试着找找自己的目标。” 扎西想了想，对格桑坦诚的说，“格桑，其实我这次的目标就是你。之前我追你用力太猛了，是我不对，但现在我也明白了，感情是顺其自然的，其实这次我来北京也是抱着希望的，为了你，我也愿意陪着你在北京传承非遗，我挺庆幸我学习了邦典。” 格桑不清楚扎西是不是喝醉了才说出这些话，他这些话应该是憋了好久。可格桑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因为听到他说愿意陪着自己一起。格桑对扎西本就不反感，她自己一直拒绝相亲和结婚，都因为自己看重的是事业。扎西这次又跟自己表白，格桑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噪杂的环境她突然觉得安静了下来，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她不知道。 “你俩怎么不聊天，都这么安静？”旦增上完厕所回到座位，看着两人不免的尴尬，旦增眼神暗暗示意他，“扎西，你也真是。趁着我不在赶紧聊啊，你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扎西一把拉着旦增坐下，轻轻的点头，旦增明白了，顺势举起酒杯，“来来来，不说了啊。感谢格桑给咱俩接风洗尘，谢谢谢谢。” 感情的事儿扎西不再言语，他知道这件事点到为止就是最好的结果。 “格桑，最近看你们工作室挺忙的，要做绢人还要给我们上课，需要我们俩帮忙的话，随时说啊。”扎西道 格桑来了兴头，突生一个想法，跟兄弟俩说，“你俩要不要考虑进入京华坊……额，我是这么考虑的，你俩现在来北京要为以后打算的话，可以留下来试试，不然在京华坊学习那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学成的，我来京华坊不到半年，我感觉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俩要一直只为求学而学，那也有日常的开销，倒不如边打工边学呢？” “那这样的话，你们工作室会答应吗？我俩可是没有一点绢人手艺，现在还是一个小白呢。” 格桑了解他俩，也了解工作室如今需要的是什么，她倒是不担心这些，“回头我跟欣姐说一声，你俩不了解绢人，但做邦典也有段时间了吧，就看着帮帮活呗，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 扎西迟疑起来，这不就是刚才格桑问自己的问题，但要归于现实，学一门技艺并非一朝一夕，还真得往后考虑了。 旦增饶有兴趣，便道，“那要不……试试？” 扎西看着格桑：“好说吗，格桑，这事情别给你添麻烦就行了。” “没事，放心吧。” “那我们明儿早晨去工作室，到时候你给我们引荐一下。” “对了，欣姐你们应该见过吧？二面的时候不是欣姐？”格桑有些糊涂了，而后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二面的时候是娟姐。” 扎西道：“是啊，你说的那个欣姐，我们是没见过。” 就如格桑所说，第二天扎西和旦增果然就到工作室找文欣了。俩人一早就过去了，刚巧在工作室外碰到文欣，可这回格桑还没到，文欣是压根不知道这事儿。拉直的秀发，紧身的牛仔裤，白色的呢子秋衣，文欣这天的打扮很是干练。旦增一直盯着她发呆，他捅咕着扎西，“你看，她太攒劲（青海话：美丽）了。” 扎西一瞧文欣，这眼神与平时可不一样，小声问：“你不会是动心了？” 旦增痴痴的摇头，“我不知道……” 文欣注意到两人，她对这俩并没有多少印象，可又觉得面熟。她在学员资料里见过二人，这俩人无故上门，难不成是课出了什么问题，“你俩是……因为培训来的吗？” “没有，我们……是来找工作的，格桑介绍我们过来的。” 文欣明白了：“哦……我想起来了，你俩跟格桑都是青海的？唉？你们不是学员吗？怎么想着来这儿找工作？是格桑让你们来的。” 文欣掏出手机正要联系格桑，格桑就匆匆赶来了，看着二人，格桑满头大汗，“你俩是真够早的，欣姐，是我让他们来的，就是想看看机会。” 格桑简单说了一下二人的情况，文欣算是听明白了，可人力招聘毕竟是严谨的事儿，眼前这两位自小学习邦典，也不是无一技之长，文欣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那这样吧，这段时间京华坊的确在招人，但对绢艺是有要求的，你们会一些手法，就先干三个月再说，就当实习吧。三个月后，你们可以找其他工作，但京华坊能不能留住你们，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谢谢，欣姐。”扎西、旦增先后说道 “行了，明儿就过来上班吧，到了直接找我，我给你们说一下福利待遇的事儿。”文欣道 这么一会儿接触的功夫，格桑也发现了旦增的眼神异样，等文欣进了屋。格桑直接问道：“你总盯着欣姐看什么？” 旦增也是性子直，直接道，“格桑，这个欣姐有对象吗？” 格桑一惊，“对象？你是做什么，你不会是……你喜欢她？” 旦增点头，格桑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儿还会出这样一个插曲。格桑自然不知道文欣经历过什么，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文欣提过自己的另一半，以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出文欣的感情是坎坷的，想到这儿，格桑说道，“这我不清楚，不过在我看来，欣姐一直都是女强人，她的事业心可比我强多了。要我说啊，这一步你想要踏出去，还是悠着点吧。” 扎西也劝道，“是啊，感情的事情要不就往后放放。咱刚到京华坊，得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第四百章 献礼百年 旦增没说什么，怕是这时候，那一见钟情的感觉是忘不掉了吧。看旦增不作回应，扎西在旁提醒起来，“你别像我一样，姑娘没追到，倒给人吓跑了。” “随缘，一切随缘。”旦增说，但扎西还是担心…… 如此，扎西和旦增平日里就跟京华坊做活，顺便跟着工作室老师们学习，李维安开玩笑道，“你俩挺用功啊，周六日在培训班学习，现在又来这里学习？这么用功的，可真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扎西、旦增笑着点头，却不说话。两人这次来京华坊，扎西只为格桑，旦增是陪他来的，以后的路到底怎么样，他俩也说不准。 “你俩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他们多多交流。来到这里了，大家就是一家人。”杜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人身后说道，“你们从青海来，之前接触的都是藏式手工艺，现在一下换成北京绢人，手艺做工都有很大的差别，怕是要适应一阵了。” 要说起想法，这几天下来，扎西还真有自己的想法，正好杜娟说起了，扎西也不藏着，直接说道：“杜老师，我是有个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杜娟反问了一句，“你是说用北京绢人实现？” 扎西点头道：“对，杜老师。这几天以来我仔细看了咱们工作室做的京剧系列绢人，也听大家说以后要做原创绢人，那有没有可能做出五十六个民族的系列绢人呢？” 扎西这想法是很大，连李维安听完都直呼一声：“霍！这工程听着可不小啊。” 杜娟同感，继续问扎西，“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五十六个民族的系列绢人，就需要五十六件绢人，这要做出来的话，怕是两年后了。而且每件绢人从雕模、样式、裁衣、着色都要细细打磨才行。” “杜老师我是这么想的，两年后刚好是百年的大日子，做出这个系列的绢人出来，也算是献礼。” “百年？的确是这日子。扎西，你这想法很好，现在离百年大庆的七月一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要做的话应该是来得及，就算是一份献礼，不过这项目太大了，回头大家商量商量。” 听完扎西一言，杜娟的确是双眼放光，百年这样的大日子，不管对任何人都是意义不同的，如若用绢人的方式展现出来，以五十六个不同风格的绢人献礼，能感到的便是满满的团结了。 可旦增不这么认为，倒是担心起扎西是不是说了大话，小声劝扎西道，“好家伙，你说出这么大一个计划。两年后你还在不在北京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早了。” “你要是找到方向了，你就一定在，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在一切没发生变化之前，我们就安分做好事情。” 旦增不由得佩服起来，“果然，你这来了北京后，我发现觉悟也提高了，我得向你学习才行。不过这也快到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是不能跟家里过了。” “选择漂着就是这样，想想格桑，这些年有几个中秋没在家里过了。”扎西一番话，说出了许多游子的心声。在大城市卖力去拼的时候，这些阖家团圆的日子仿佛不再那么重要，可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天朗气清，秋色盎然。 一轮明月当空，已有圆月的势头，院中的叶子已泛黄，那月光或灯光照在上面，叶片就像是被镀了金，片片发出金色的光。 平日里，在院里吃吃饭喝喝茶，现在老杜一家就只能在屋里吃饭。今晚这顿饭，雨燕是有事儿要说的，可人到的不齐，只有老杜跟杜娟，杜锋还在工作室剪辑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要不我给小锋打一电话，先回来吃饭？”雨燕说，这段时间她是很心疼儿子的，之前在卓时代总感觉儿子不务正业，可这回务了正业，却不着家了，这才让雨燕着急呢，“娟儿，你平时多跟你弟弟说说，工作再忙也不能累着啊，得按点吃饭，他现在是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但也不能这么熬啊。” “好，我知道，妈。”杜娟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妈，电话就先别打了，他一般剪片子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您打了也未必能看见。” 老杜跟一旁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有事儿你就说呗，等儿子回来了，让娟儿给传达不就得了。” “啊？还真有事要说啊。”杜娟本来还没往这块去想，不过也猜到一二，老妈每次都这样，有什么事儿要说的时候，总喜欢把人凑齐了。 雨燕直接说，“行，那我就直接说吧。娟儿，这几天王府文创那面联系工作室了吗？” “没有，妈，我不太清楚，但不知道是不是联系欣欣了。” 雨燕点点头，“那估计也没有吧……这两天钟师傅倒是联系我了，说王府文创那面最近和相关单位，开始了新一轮的扶持，让我时刻关注一些，好像说这次扶持会给一些场地上的优惠政策。” “场地？什么场地，是办公区域？” 雨燕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问，“对，就跟文创园一样，租场地有扶持、优惠减免政策什么的。我是在想，这个咱用得上吗？” “那有场地的话，难不成工作室就得搬家了？有说搬到什么地方吗？”老杜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雨燕摇头，“说是去怀柔那面，我是在想要真去了那面的话，咱工作室就得大动了。” “妈，这事儿是得好好考虑。其实怀柔那面现在作为北京中轴线延长线的一部分，这几年发展的也挺不错的。只是咱京华坊在这儿这么多年，大家都挺熟悉的，很多师傅都住这儿附近的，要真换了地儿的话，怕是大家都得搬家。” 雨燕认同杜娟的看法，“对，怕的就是这个。钟师傅那面也说了，可能这个扶持这几天都会通知咱，钟师傅说这个机会很难得，还让咱们好好把握呢。” “妈，这事儿您先别急，我好好想想，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王府文创那面给了咱这个扶持，我想想怎么能运用到最佳。” 这事儿来得急，最起码得跟大家商量，不过这时，杜娟的心里更多的是感激。 第四百零一章 入梦:接头行动(上) 临着睡觉的时候，杜娟给文欣留了言，说明了新扶持的事儿。她等了一会消息，不见文欣回复，便也入睡了。过了半小时的功夫，文欣便打电话过来，可这时的杜娟已经入梦，她听得到电话的声音，想去接却发现自己被困意缠住，根本不想起来。 电话的声音还在响，只不过原有的彩铃变成了“叮铃铃”的声音。杜娟猛然睁开眼，自己并不在家里，而是在女院的地下室，低头一看手里正做着绢人。白老师急匆匆的冲着电话走去，原来电话的声音是这里的？ “喂？”大家屏住呼吸，都等着这通电话能带来什么消息。如此不安的大环境下，大家只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而这通电话打破了女院的宁静，白老师接完电话后，脸色煞白。怔怔的站在那里发呆，舒雅见势不对，忙走过去问道，“老师，怎么了？” 白老师放下电话看着大家说：“同学们，运送绢布的车被炸毁了……” “啊？怎么会这样，他们也太猖獗了！” “真不是东西！” 同学们愤愤不平，杜娟并不知道其中缘由。更是有疑问了，她小声的问舒雅，“现在外面这么乱，怎么还有运送绢布的车子，是咱们做绢人用的这些布料吗？” 舒雅紧锁着眉头，看着杜娟道，“看来你是有所不知，老师说的运送绢布的车辆实际上是往前线运动棉被、大衣的车辆，里面还会有一些前线急需的药品，绢布仅仅是代名词。这批物资是我们大后方的百姓们辛辛苦苦做的，咱们白老师负责跟地下的同志对接然后进行转运的。” 看着白老师焦急的神情，杜娟心里的那份敬佩又多了一些。 舒雅忙问老师：“那老师……现在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白老师摇摇头，迟疑的说道，“也有，车上的东西是被投弹炸毁的。民众们帮着我们抢下了不少绢布，现在都放在民兵大队那里，只不过这剩下的东西得要我们自己过去取，但就怕这是一个圈套。” “圈套？”舒雅思忖着，“老师，您是说他们想借此引出我们？一网打尽？” “我担心会是这样，可这险我不得不冒。”白老师坚定的说，“这样吧舒雅，你带着大家先回寝室休息，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我出去一趟。” 舒雅知道白老师要做什么，直接拦在她面前道，“老师，我不允许您只身犯险，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们陪你去。” “是啊，老师。就让我们去吧，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林瑶受伤这事儿我们可没忘。” “老师，让我们去吧。人多力量大，现在东西放在大队那面，大家过去帮忙转运也快。” 同学们都热情的说道，大家踊跃参与，杜娟也上前随其他同学一样喊道，“算我一个。” 看着大家热情，舒雅再劝老师：“老师，您就让我们去吧，大家热情都挺高的。现在事情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再不能退缩了。平日里我们在这里做绢人，只为了给前线的兵哥哥一丝支持，可如今时不与我待，我们也该向前一步了。” 这番爱国热情是没法拒绝的，大家目光坚毅的看着白老师。白老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 杜娟更是激动，她跟着大家，看着眼前的这些身影，一个个都是单薄的。 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是漆黑一片。白老师带着大家刚到侧门，侧门处跟白天一样，有三两位看守。可他们知道白老师要做什么，将一包黑乎乎的东西塞给白老师，更嘱咐着：“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好！”白老师接过那包东西，杜娟看上去沉甸甸的。 出了女院，到胡同一处拐角的时候，白老师将那包东西递给舒雅。舒雅熟练的将里面的东西分给其中几位同学，杜娟看清楚了，那东西正是枪。她心头一紧，如此熟练，她们难不成经常如此？ 舒雅走近杜娟，顺带跟身后几位女同学说，“你们没受过训练，就跟着杜同学。杜娟，到时候你离我们远一些，负责接应东西就行。” 白老师也忙过来，神情焦急的看着杜娟，“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杜娟应着，可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她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其他人。 白老师、舒雅都带着一队人奔着前面去了，杜娟和其他同学躲在胡同拐角处。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白老师说过的计划，“一定要记清楚！我和舒雅会先过去和民兵碰面，等确定没事了，会有一辆车过来拉走物资。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需要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上车，人多的话应该会快一些。还有就是……这些物资里面有一部分是咱们的，里面是绢布还有一些前线给老百姓的回信，东西不多，会分成几个布包，到时候大家取到东西后，原路返回。” 一切都按照白老师所说的计划行事，杜娟紧绷着神经，半点都未放松。 白老师、舒雅一行人绕过一条胡同，杜娟等人跟在离她们不远的后方，观察着动势。 正要再穿过胡同的时候，从拐角处，白老师发现街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鬼子。 白老师犯难：“怎么会这样？情报上说没有鬼子，这条街怎么一下多了这么些？不行，咱们的行动不能继续了。舒雅，告诉大家撤离。” 白老师很是决断的说，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都是女院的学生，她们是爱国，可这险，白老师决定不冒。 “好，老师！那我们只能回去再商量对策了，我这就安排大家撤离，原路返回。” 杜娟未见前面的胡同有什么动静，可不会儿的功夫见白老师、舒雅带大家撤了回来，而且各个神色匆匆，意识到有大事不好了。 没等杜娟问，舒雅低声跟大家说：“前面都是鬼子，行动取消，大家先回去。” 其中有同学不赞同白老师的计划，说道，“老师，我们就这样回去了？那些可恶的鬼子，既然碰上了，我们怎么不上去，他们看着人也不多。” 白老师严厉的说道：“不行！不能去！现在他们有多少人你们清楚吗？我怎么能拿你们的性命去冒险，这肯定不行。” “老师，我想给林瑶报仇！”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她们的争议中，缓缓靠近。 第四百零二章 入梦:接头行动(中)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我们不能冒进，一旦冒进很可能我们的损失会更大！”舒雅在旁边说道，“还是听老师的，赶紧撤！” 同学们终究还是同意了白老师的提议，大家正要从胡同撤出的时候。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幽暗的胡同，能看到的仅有白色的月光。胡同青色的砖墙在月光下更显得青白，除此外，也只有胡同口的一处路灯，或者电路老化的缘故，忽闪忽闪的。 “谁？我们不会是被发现了吧！”舒雅小声的问白老师 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胡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路灯下，慢慢被拉长。 这影子戴着一顶礼帽，像是穿着一件风衣，他走近了。 白老师打开了安全栓，举起枪，慢慢的向胡同口瞄准…… 大家躲在白老师身后，白老师胆气十足，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她不想出声问对方是谁。黑影的步伐慢了下来，对方仿佛觉察到了什么。透过路灯照出的影子，能看见那黑影也从腰间拿出枪，步步紧逼。 白老师死死的盯着胡同口，一阵风过，这灯闪的更厉害了。从胡同灰墙的拐角处，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手枪慢慢探了出来。白老师将准心对准了手部，她将要扣动扳机。 舒雅轻轻擦去额头的汗珠，再看后面的同学，大喘着粗气。舒雅轻抚着她的后背，所有人都看着那手枪慢慢靠近。 白色的手套上，是一朵艳丽的红花。白老师不相信，可定睛一看确实如此。她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枪，回头冲大家点点头。那位拿着枪的黑影出现在路灯下。黑色的礼帽，呢子大衣，戴着白手套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迅速转过身，一转眼就看到了白老师一行人。 他收起枪，急忙走到白老师身边，又看看身后将近十几位学生，“鸢尾，你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了？” “一听要转移物资，人多力量大，你怎么在这里？”白老师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们了。你得亏是戴了这手套，你要不戴，我刚才可能就开枪了。” 中年男子笑道，“你送给我的手套，我肯定戴着。这附近都是鬼子，你怎么开枪，不怕暴露？我也是刚接到消息过来的，怕你们一时冲动过去了。” 杜娟看出了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认识，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只听白老师道，“我不会那么冲动的，我看到今天这胡同多了很多鬼子，想先带大家回去再做商定。” “这里肯定是过不去了，走！你们跟我来。”男子道，“物资今晚必须得转移出去，车站那面的同志还在等我呢。这批物资里面我们了解到，有一张地图很重要，急需送到前线。嗯……先让一部分同学回去吧，这里留下四五个就行了，人太多容易暴露。” 中年男子说着打了两下响指，从拐角处又冒出三位男子来。他们步伐轻盈、神出鬼没的，大家都没注意到。 “让不会枪的同学先回去，这几位同志会负责的。”男子说着对他们吩咐道，“小林、王虎，就麻烦你们了，给她们安全送回女院。” “老师，我能跟你们去吗？”杜娟不想就这样回去，她主动请缨，“大家都会枪，我不会留下来做做其他的事。” “也好，就让她跟着吧。” 精简了队伍，中年男子带着大家绕了几条胡同，来到一处地下井旁。他打开井盖，大家按序通过。一阵恶臭扑鼻而来，杜娟有些恶心，可这回要憋住。舒雅见杜娟脸色难堪，说道，“忍忍吧，很快就过去了。” 从井道拐进一条水道，里面的空气稍微好了一些，只剩下潮气了。 白老师忍不住问道，“今天东皇城根胡同那面怎么那么多鬼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们在那里有行动？” 中年男子道，“昨天傍晚，田多司令被杀，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白老师应道，“又是秘密……好，我不问就是。蝎子，组织对我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吗？” 中年男子回头看着白老师，“鸢尾，组织对你的考验还在继续。不过在我看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女院这帮学生你带出了血性，你做的这一切组织都知道。” “嗯，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考验。” 简短的对话，杜娟热泪盈眶。杜娟心里清楚：可能这番对话仅在谍战剧中才能看到。在自己面前，这位名为“蝎子”代号的中年男子和白老师“鸢尾”，这两位先辈的执着，她深深的被感动着。 听着两人的对话，舒雅也愤愤的说，“田中司令恶贯满盈，这个下场更是罪有应得。” 中年男子看着舒雅，“这小姑娘的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很适合当一位宣传员啊。” 男子注意到杜娟，跟白老师低声道，“那个……是新来的吗？” “不是新来的，是最近刚吸收进来的，小姑娘很有胆识。” “好。” 不知道转了多少弯，在水道里杜娟都转了向，跟着中年男子另一端出口出来。蝎子说道，“这里就是大队的后院，我带你们过去。” “那些鬼子……”白老师担心 蝎子指着前面远处胡同出口有亮光的地方道：“不用担心，这里离他们还远着呢。咱们行动万事小心，应该没问题。放心！这都是我们的人。” 烛火摇曳，这院里只有三两间民房。院里停着一辆卡车，看似是已经准备好了。蝎子带着大家走到门前，轻扣着门，三长一短。 “吱呀——”门打开一条缝，见是蝎子，里面传来一声，“快进来，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大家进门，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各个都是民兵，本是拿着枪防卫，见是自己人，便放下防备。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是大队的伍队长，穿着白色的褂子，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黑大衣，一瞧便直接问，“怎么这么多人？” “都来帮忙的，赶紧弄完得了，夜长梦多。”蝎子道 “伍队长，这些都是院里的学生……”白老师介绍道 伍队长看了一眼大家，“都是娇滴滴的女娃子，有这腔爱国的心，佩服佩服！白老师，你是又带了一批好学生啊，听蝎子同志讲，她们到前线不管是做宣传还是后勤，各个都是这个。” 伍队长说着冲白老师竖起大拇指。 “又？”杜娟心里疑惑，白老师做了这么多，可这些她从来闭口不提，只是将一切归于平淡。 第四百零三章 入梦:接头行动(下) 伍队长把大家带进一间屋子，地上堆的都是成批的绢布，还有几木箱药品。趁着昏黄的灯光能看出，有一部分绢布已经被烧焦了，上面是黑乎乎的焦印，能想象到当时物资被毁时的状况，杜娟倒吸了一口冷气。 伍队长看着这些物资，眼神中充满了可惜，“唉，我们去的还算及时，抢救了多半回来，只可惜没能把所有东西都抢救回来。” 蝎子道，“已经很好了，能救回一些是一些吧，同志们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那行，赶紧搬上车吧，别赶不上火车了。”伍队长说着招呼手下的几个兄弟一起搬运物资，转而看到白老师，才想起要说什么，“对了，你们女院的物资在那间房，也不是很多，你们几人足够了。” “行，我们去那面看看……”白老师带着大家出了门，出了房门到隔壁的一间屋子。 屋子是一个小伙看着的，他认得白老师，冲她点点头：“白老师来了，东西就在里面。” 跟着白老师进屋，里面的绢布都已经打好了包，刚好人手一包。杜娟背起其中一个，等着大家背齐了，赶紧撤出了房。 白老师问看门的小伙子，“下次大概是什么时候？” “下月十五，同样的时间，具体还是等蝎子联系你。” 回到主屋，蝎子和伍队长这面也忙活完了。他看了白老师一眼，“你们也弄完了，一会就送你们回去。” 伍队长看了大家一眼，挨个看着大家背在身后的包袱。他停在杜娟面前，“小姑娘，你的包袱里有前线战士们写给他们家人的信，可得注点意啊。” “好。”杜娟应着，“我会保护好信件，平安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白老师也相信杜娟，说道，“她没问题的，这小姑娘做事情可认真了。” 蝎子道，“鸢尾，你们做的绢人给前线战士的鼓舞很大，有文艺兵拿来做演出了，效果也挺好。大家打仗都很辛苦，为明天洒热血。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提心吊胆更是最孤独的时候，这些绢人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寄托，继续加油做。” “微薄之力罢了……我们能做的其实很少。”白老师心系前线，更是一心想为明天多做点事。 伍队长大大咧咧道，“白老师，女院要是人不够了随时说，我们这些民兵的妻女，多多少少也会些缝缝补补啥的，有需要您吱声。” “好，谢谢伍队长了。” “谢什么……我跟蝎子可是过命的交情，还有你俩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伍队长的性格，杜娟很是喜欢，有啥说啥。也正是从这儿，杜娟才知道，原来白老师和这位地下党同志蝎子是深爱了多年的恋人。 蝎子稳稳的说道：“鸢尾还在考验阶段，等通过了组织的考验，还要进行婚姻考验呢，这喜酒啊，你就好好等着吧。” “行！有你一句话，就值了！” 蝎子看了看手表，对伍队长道：“伍同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我送你！” 蝎子摆摆手道，“不用，东西不都已经装上车了？外面有接应的同事去送学生了，估计一会儿也到了，我们直接去车站。你们好好留在这里，不要暴露。” 伍队长真性情，他紧握着蝎子的手，满含热泪的说道：“同志！保重，这次运送过程中一定有鬼子觊觎，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女院这面也烦你多照顾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伍队长将大家送到后院，少言话别。 蝎子看着大家道，“鸢尾，我先把你们护送到女院，我再离开。” “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来的路我还记得。”白老师是不想给蝎子添麻烦，可能也是怕蝎子误了那趟火车。 蝎子还是担心道，“不行，你们回去太危险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正是鬼子活动的时候。要不这样，我送你们到下水道出口我再回去。” 白老师不好拒绝，也只好答应了。 按照原路返回，这回跟来的时候不一样。大家这回都背着绢布，绢布看着少，可路走的时间长了，背的时间长了，大家都有些背不动了，杜娟也是如此，肩膀很是酸痛，她看了看大家，都无一句怨言。 舒雅走在杜娟旁边，看了一眼杜娟：“要不我帮你吧……” “没事儿，我能行！”杜娟咬紧牙，心里想：这点累算什么呢，自己一定能做到的，哪怕在现实，自己也一定要坚持。 “好，要是累了随时说。”舒雅依旧担心杜娟会撑不住，“其实用这种方式运绢布，咱女院已经是常态了。这条水道，可不仅咱们班走过，还有书画班、汉语言班的同学都来过，这里运过书籍、运过画册，有的是通过这里送到前线，有的是通过伍队长送到其他学校，它的作用可大了呢。” 杜娟点点头，她被先辈们的智慧触动。可更触动的，还是白老师和那位名为蝎子先生的恋情。杜娟很好奇她们是怎么相恋的，在如此环境下，还能走到一起太不容易了。 见她盯着白老师，舒雅在一旁说道，“你现在的眼神跟我刚见到蝎子的眼神也是一样的，你刚转学过来一年，我来女院都三年了，那时候白老师和蝎子就已经是恋人了。我只听说，当时白老师刚从师范毕业，就分到女院了，这蝎子好像还是白老师的导师呢。听白老师说，从她毕业到现在，都是蝎子一直跟她联络，两个人里应外合也合作了很多次，可这一次蝎子好像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原是这样，杜娟明白。见白老师和蝎子时不时的说笑一二，杜娟只希望二人能够终成眷属，可如今这时代，真容得下这对伉俪吗？ 继续往前走着，杜娟忘记这条水道有多么弯弯绕，只觉得跟着大家，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会儿就到了出口。 “鸢尾，到了……我该走了。”蝎子跟白老师说道，纵有千般不舍，但到这时候，却也只能分别了。 第四百零四章 出梦:未来很长 白老师问他：“这次离开北平要多长时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吗？” “任务还在继续，这次离开北平，我也说不好要多长时间。我走后，北平会有新的同志接替我的工作，你放心在许可的情况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蝎子……如今世道，我只盼你平安归来。”白老师有很多话要说，可到这时，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们的未来，很长，很长……”蝎子深情的对白老师说，大家在不远处看着二人话别，都不去打扰。 最后，杜娟只记得蝎子轻拍了几下白老师的双肩，而后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这才离开。蝎子离开的迅速，他一转身就消失在水道里。白老师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 从水道出来后，按照之前走过的路，绕过几条胡同，就到了女院侧门。门口的守卫焦急的等着，见到白老师一行人的身影，紧绷了一个时辰的精神才放松了。 “可算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吧。” “都还好。” 白老师带着学生刚进门冲着教室走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白老师被吓了一哆嗦，她不由的念叨着蝎子的名字。 “怎么有枪声？你们没有暴露吧。”门口的守卫问道 白老师摇摇头，怔怔的说：“我们这不都回来了吗？难道是……” 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晚行动的除了那辆开往火车站的卡车，应该没别人了。白老师回头，有想回去的冲动，“不行！一定是蝎子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你不能去！你现在去等于是自投罗网，现在还不知道那面是什么情况，你这贸然的去了，出了事儿怎么办？”守卫道，“你们先回去！蝎子那面有什么情况，我一有信儿就给你说。” “老师，咱们先回去吧。”舒雅在旁拉着白老师 白老师很快就冷静下来，刚才她的确是因为蝎子乱了阵脚。等缓过神她一个劲的摇头，“不能！我不能出去，对，我得等信。” 白老师还是遵守了规则，可从刚才听到枪声开始，直到回地下教室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目光呆滞，魂不守舍。 “老师……”杜娟上前劝道，“他应该不会有事儿的，他身手那么好，而且走的又是水道，不会出事的。” “是啊，老师。现在您可不能多想，现在这隔三差五的就打枪，谁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或者又是哪个鬼子司令回老家了呢！” “我没事……”白老师缓和了好多，“我就是担心他们，今晚夜黑，这车东西希望能顺利运出去。” 杜娟顿觉得自己格局小了，白老师是担心蝎子的安危，可她更挂念的还是那车东西。这一夜，学生们整理着夹在绢布中的信件，分区别类整理完，等着天明给家属们送去。白老师手里做着绢人的活，时不时看看楼板缝隙里的光，大家都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杜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只记得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紧接着一阵凉风吹来，浑身冷嗖嗖的。这地下室的温度的确太低了，她索性被冻醒了。大家都各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老师更是如此，披着大衣手扶着下巴已经打盹儿了。桌上一台电话机，白老师彻夜守着它，只求能听到好的消息。 杜娟起身，拿起堆在一角的被褥，轻轻地披在大家身上。将整理出的信件和自己的收到一起，分类放开。 回到座位上，趴在硬木桌子上睡一觉，杜娟并不是很习惯，可在这里一切都要克服。她坐在那里看着熟睡中的大家，有一个真相她真的憋了很久，在这个时代，因为战乱的缘故，绢艺会没落很长的一段时间。如今女院里停了绢艺课，可大家在这间地下教室学习绢艺的信心还是很大，但这日子长不了多少，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至少杜娟知道，这时代的绢艺是没可能了，至少在她的印象中，历史记载上是这样的。而这真相，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们和自己不一样，她们是在用绢人寄去乡思。 风，一个劲的吹。杜娟一时被这风吹得精神了，可到头来还是觉得有困意袭来。趴在桌子上刚入睡，就听一阵急促的电话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 是白老师桌上的电话？可这时杜娟已经醒不来了，杜娟用力想醒来，她也想急于知道蝎子到底怎么样了。 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杜娟发现不对劲了：这是要回去了！这段梦要暂告一段落。 果然，真正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四合院的家里。杜娟是被手机吵醒的，是文欣打来的电话。杜娟接起电话，“欣欣，这么早啊。” “你昨晚跟我说什么事儿来着，我给你打电话过去你没接，睡着了吧。” “是有事儿跟你说来着，见面说呗，你让我缓缓神。” “行行行，大懒虫，工作室等你啊。”文欣说着还不忘嘱咐一句，“今儿降温了，多穿点啊。” 这时候降温？杜娟不信，一撩开被窝，一阵寒意顺着双腿袭来。还有困意的杜娟立马就清醒了，这一晚的时间，北京温度降成这样？ 杜娟叠好被子，洗漱完。见爸妈和奶奶那屋还没动静，一打开门见弟弟杜锋正整理衣服，他又是一身西装。 杜娟看着他道，“不是我说你啊，咱这工作室又不用穿的这么正式。怎么这几天回回见你都这样啊？你穿着这么板正，倒不像是去上班的。” “哎呀，姐。这不是要直播？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些网友可挑了，前几天我穿的随意，人家说我不尊重非遗；昨儿我穿了一件短袖，人家说我像街边烤串的，我想了想，还是穿正式一点吧。” 杜娟听完“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忙冲着爸妈、奶奶的屋子去。 “你嘛去？” “今早降温了，你没感觉出来，我得告诉他们一声，别一会直接出门给感冒了。小锋，你也多穿点吧。” 不说还好，这一说，杜锋顿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忙进屋“嘭”的关上了门。 第四百零五章 团建(上) 杜娟到爸妈跟奶奶屋前，听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杜娟上前敲敲门，“妈，你们起来了没有？” 许久就听雨燕才传出声音，“这就起娟儿……哎呀，今儿怎么到这点了！一睡睡到这时候？北京，北京，赶紧起，都八点了。” 杜娟跟外面提醒起来，“你们穿厚点啊，今儿降温了。” “起了……娟儿，咳咳。” 奶奶应着却传来几声咳嗽，杜娟担心起来道，“奶，您怎么感冒了吗？” 一听老太太感冒，雨燕慌忙穿好衣服，开了门到老太太屋门前，“妈，您感冒了？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啊？” “就是想咳嗽，其他的也没啥……一会我自己冲袋板蓝根就得了。” “妈，您穿好再出来吧。我给您弄药，您就别管了。”雨燕说罢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杜娟套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娟儿，你套这件行吗？实在不行把你羽绒服翻出来。” 杜娟忙说，“这就行，妈，没问题的。” 雨燕上前一步道，“过几天就是你奶奶大寿了，咱都得注意点，要真感冒了，可别传染给她。” “知道了，妈，一会我们都喝药预防一下。” 一夜凉意，树上的叶子落了一院。走上去发出“嚓嚓”的响声，雨燕看着院中的落叶，发愁起来。这几天她都不敢打扫了，刚一扫完过不了一晚就又落下了。见老妈两难的神情，杜娟直接道，“妈，您就等着落完再扫得了，这叶子落院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今儿去工作室跟欣欣说说扶持的事儿，看看你们年轻人都有什么想法，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雨燕将选择交给闺女，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现在在雨燕眼中，娟儿已经长大了。 “妈，您今儿不去工作室？” “我得去医院一趟，看看老爷子去，顺带给秀芬带件厚衣服，我记得我那些衣服里还有一件没穿的棉袄。”雨燕是怕冻着秀芬，虽然知道秀芬或是柳天会来家拿衣服，可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也冷，她算是想的很周到了。 听老妈这么说，杜娟很是高兴。穿好衣服直奔工作室，一路上见那落叶缤纷，胡同里像是被铺了一层地毯，可辛苦了环卫，拿着大扫帚慢慢的扫着。地上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自行车轱辘压过去的清脆，仿佛忙碌了一个春夏，杜娟这才意识到：秋天来了。 一到工作室见了大家，所有人都把自己包裹的跟粽子一样。各个都吐槽着今儿的天气凉，文欣一瞧见杜娟，忙跟着她进了办公室，问道，“娟儿，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扶持呢？我这边没收到任何扶持的消息啊，倒是有件事要通知大家。” 杜娟把前后缘由说了，文欣明白了一些，“那应该是内部消息吧，不过这扶持有些大啊，直接给场地的话，那咱们这面就得重新规划了。难不成咱工作室搬那儿去？”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文欣认真听着，杜娟道，“如今咱们工作室也有了一些作品，如果这次的扶持是真的，我想我们不用有太大的空间，就单单弄一个展厅就可以了。” 文欣秒懂杜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想弄一个展馆？用作展览绢人？这想法倒是不错啊，不过说真的娟儿，你是想到我前面去了。” “什么？”杜娟不明白文欣的意思，“你也有这想法？” 文欣点点头道，“是啊，我是想咱们京华坊后续，可以考虑做一间陈列馆，类似于绢人博物馆那种的，供大家来看。” “你看着吧，指不定咱这计划还得提前呢。”姐妹俩想法上的默契是越来越有了，两人相视一笑，杜娟道，“那咱就再等等通知，看后续怎么安排吧。对了，你刚才说王府文创那面有事儿，是给咱的新任务？” “呦！差点儿把这个忘记了，我这就发群里，你也看一眼。”文欣公事公办，显得神秘至极。 杜娟白了她一眼，“还不能先跟我说，这么保密啊。” 文欣更神秘的说，“好事儿！” 杜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脸的惊讶，“怎么回事？团建？王府文创怎么也参与了，还是说他们发起的。” 文欣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娟儿，这事儿瞒了你。我是想着这不是快中秋节了，大家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想搞一次团建让大家放松放松。正巧王府文创这面问我们中秋有什么活动，我说会有一个团建，但是还没落实，没想到他们今天就落实了。” “这样啊，我看上面安排咱们去怀柔团建？听我妈说扶持下来的新场地也在怀柔，不会这么巧吧？” “啊？不会吧。这倒是没说，反正是给咱们安排了温泉度假。” 杜娟微微点头，她是感到自愧不如了，反过来跟文欣道，“你看你，都想着大家，我只顾着忙活儿。是时候该安排这样一次团建了，不过就这事儿，你可不用跟我道歉。” “怎么着也得争取你的同意啊。”文欣很皮的说 杜娟不好意思，“哎呀，你别贫了。” 消息一发，在工作室的群里都炸了锅，跟杜娟办公室外面也在说这事儿。李维安感慨道：“还别说，我在这行做这些年，能有团建还是第一次，想想我们手艺人哪能有团建呢？” 阿木娜未去过怀柔，对那面也了解不多，“怀柔？只记得那面有一影视基地。” “是，不仅是影视基地，现在那面文化产业发展的可快了，那也是北京中轴线的延长线。”李维安道，“等去那儿你就知道了，我之前总去那儿看展，不过已经很久没去了。” 要团建，大家都很兴奋。格桑看了看日期，“这不就是后天吗？我手上的活还没完事呢。” 格桑话音刚落，扎西就拉着旦增过来：“你们去就行，工作室有什么活的话，交给我们做。” “那可不行，要去大家就一起去，要忙大家就一起忙。”文欣说着和杜娟从办公室走出，“劳逸结合才是关键。” 旦增不敢正眼看文欣，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杜娟看出了一丝小意思，不过也没有当场揭穿，心里明白：旦增这小伙对自家姐妹倒是挺上心。 “文总要大家去的话，大家就一起去吧，这也是咱京华坊的第一次活动。” 第四百零六章 团建(中) 杜娟跟着文欣的话说道，“行了，大家就准备准备吧，看看手头的工作，能完成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 一描一笔画出京剧脸谱，一针一线绣出一朵绢花。几天下来，扎西和旦增跟着大家学习，不过对他们来说，格桑、阿木娜手底下的活还是有些慢了。看着格桑把一朵花做了出来，扎西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格桑扭头问，“看清楚我的针法了吗？这可跟咱的邦典不一样。” “你做的这么慢，当然看清楚了，这要是按照咱们邦典的技法，早就完成了。格桑，做绢人这么麻烦？” 格桑本想回怼的，李维安在旁边解了围，“一件绢人成型要经过将近十七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马虎。你看着做一朵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你看我这儿，做绢人模型才耗时呢。现在还好了一些，要放在以前，那绢模跟烧制瓷器一样。我觉得你们邦典也是，编织精密色彩艳丽，从选择上好的羊毛，再经过梳毛捻线，上织机，织图，上色等等，那也不少工序呢。这活一般男的可干不了，但你俩还算是厉害的。” 扎西和旦增面面相觑，顿时没话了。李维安这话说的有水准，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他对藏族的邦典也这么熟悉。格桑惊讶，“大叔，你太厉害了，都了解我们那儿的东西。” “嗨！我也是班门弄斧，在书上看到的。”李维安谦虚道 “看来我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这几天光看就看了很多，看着简单，没想到要实现这么难。” 李维安笑道，“哪类非遗都一样，没有简单的活。” 休息间隙，格桑单独叫出扎西，见四下没人她直接说道，“扎西，你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回去？怎么了？” “我觉得你们不太适合做绢人……当然我也不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我，现在你也见到我了，就……” 格桑话还没说完，扎西就打断了她。他并没有发火，反而是耐心的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次来是为了你不假。但我跟旦增也是真心想学习的，可能我们刚接触绢人，需要一段时间，但你得信我们啊。你能在这里扎根，那我们也可以的。” “好吧……”格桑自知说不过他，也不想争出什么，还是嘱咐道，“那你们以后说话注意点，别什么都直来直去的。” “要不是我直来直去，你阿爸也不会让我同意来照顾你。”扎西丢下一句话，潇洒的离开了，却没等格桑反应过来。 “唉！我给你说的不是这个事情啊，怎么又扯到我阿爸了。” 等雨燕跟家收拾完去医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刚到医院在门口又接了闺女一电话，知道要团建她是比任何人都兴奋，便马不停蹄的跑进医院告诉秀芬。 “来晚了，来晚了……柳叔，您今儿感觉怎么样啊。”雨燕一进病房，见秀芬正跟老爷子喂饭，一旁的柳天正忙着整理几件单衣，“小天也在？” 秀芬道，“天这么冷还过来，不用过来的。” “嗨，没事儿。” 柳天见雨燕左右拿了各一大包，忙过去接手，“阿姨，您这都拿的什么东西，来这儿不用带东西。” 雨燕指着两大袋说，“这都是衣服，这眼瞅着天就冷了。一件是给柳叔买了件保暖衫，另一件是我找出来的一件棉袄，想着医院冷，也省的你们回家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让小天回去拿一趟就行了。”秀芬见那件棉袄露出一角，急忙打开，“唉？这不是我俩之前在厂里大减价的时候买的？你还留着呢。” “这本来就是买给你的，那时候咱俩不是……”雨燕说着看了老爷子一眼，还是决定不提及往事，“不提了，都过去了。这也是我刚翻出来的，我看你这身形也没变，一会试试得了。” 秀芬也不客气，知道雨燕的苦心。这件老棉袄正是当时两人闹别扭之前买的，雨燕保存的完好，这一放就是好些年。秀芬抚摸着它，“这份迟到的礼物，我就收下了。” “你肯定得收着。”雨燕乐道，“柳叔，您是不是也快出院了啊。看柳叔这面色不错啊，恢复的不赖。” “还不知道呢，医生的意思是再观察观察，毕竟有点老年病……多调养调养再出也不迟。”秀芬说，“怎么样最近，听小天说你们刚拍完中轴线宣传片啊。” 雨燕应着，“也还行，就是按部就班的忙，忙点也好……对了，我有件事儿跟你说，这不快中秋了，工作室要出去团建，要不一起？” 秀芬心算着日子，“呦，这没几天了，我这怕是走不开吧。” “妈，您去您的，爷爷这儿我照顾着就行。” 秀芬难以抉择，忽而想到，“燕儿，今年中秋这日子不也是你家老太太的生日，这怎么着，放一起过还是？” 柳老爷子心明，立马说道，“她今年是八十大寿吧。” “柳叔，您记得可真清楚。” “昨儿还跟她聊，她说她不想过这个生日，说一把岁数了还过什么呢？我不答应，她还跟我急了。”柳老爷子委屈道，“回头啊，这八十大寿，你们必须给她过，我要是能出院，我也去！” 秀芬道，“您啊，还是好好的待着吧。到时候我们给您俩视频，您直接视频祝福得了。你们定去哪里了吗？” “怀柔那面。” “那好啊，那面挺适合团建，去年小天京剧院那过去了呢。那个……你闺女也去吧。” “是，她们一起去。” 雨燕不知道秀芬问这话什么意思，秀芬看着柳天，“天儿，到时候你过去吧。我留下来照顾爸，你去跟她们好好玩玩。” “妈，不用……” 秀芬打定了主意，跟雨燕道，“这俩孩子又有日子没见了吧，这团建多好的机会，就让俩孩子见见面。” “老姐，您考虑的可真周到啊。娟儿这孩子跟没心一样，也不知道主动你说说。” “感情这事儿，哪有女孩子主动的。” 俩人说着，就扯到杜娟和柳天的感情上了，柳天怕听的耳红，把暖瓶中仅有的热水倒进水杯，径直去接水了。 秀芬跟后面说，“瞧瞧，这俩都一样，都是闷罐子。” 第四百零七章 团建(下) 柳天正跟水房接水，这时杜娟打来一电话。柳天放下水壶，接起来道，“娟娟？怎么了？” 柳天对自己的称呼越来越甜了，电话那头的杜娟还真羞涩起来，“正经点，你……忙什么呢，这回还在医院吗？” “是，这回在医院呢。对了，季阿姨过来了，带来好多衣服，她俩聊的可开心了，那衣服好像是以前的。对了你做什么呢？” 杜娟回道，“想跟你说一下，后天我们工作室有个团建，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过来。” “刚听季阿姨也说这事儿来着，但我不知道那天到底忙不忙，我妈倒是希望我过去的。” 杜娟忙说：“那你就过来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那也行。”柳天没有再回绝倒答应了杜娟所说，“这好像是你们工作室第一次搞团建吧，之前都没听过。” “所以说，你得来。” “我一定来，放心。” 柳天应下了杜娟，说实话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充满期待的，毕竟两人平日里都是工作，很少有这样的活动。怀柔的天，比起北京城区来说，看不见太多的霾，反而是一片青天。天边卧着少有的云，几天下来气温是降了，叶也落了。可当这日头当空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一阵炎热。这天要穿衣服才是最难的，因为压根不知道该穿厚的还是薄的。 来这儿旅游的人不少，基本都是平日里在写字楼办公累了，来这儿放松一下。王府文创这次对京华坊很是气派，一大早就包了一辆商务车在地铁口等着大家。大家在地铁口集合，车门一开，所有人压根都没有想到，下来的竟是王府文创的严总，带着一顶小红帽，像极了导游。 雨燕定睛一瞧，身后还跟着钟师傅，还有上次中轴线的何老都在。雨燕忙上前打招呼：“几位老师，你们也来了。严总，您这是亲自当导游啊？” 大家大笑起来，气氛很是热闹。杜娟、文欣带着工作室所有人上了车，杜娟回头看看胡同，她是在等柳天，说好的会来的怎么到这回还没到？大家都上了车，雨燕一瞧杜娟正在车门外，自然知道她在等谁，便问了严总一句，“严总，这次京剧院那面没有人过来？” 雨燕问的巧，可严总更是机灵，一瞧还未上车的杜娟，就明白了一二，回道，“京剧院那面……白老师是来不了，但说是让柳天过来，奇怪，这都到点了，怎么不见人呢。” “那是你们在等的人吧？”开车的司机问道 雨燕一瞧，正是柳天。杜娟放心了，他还是守约了，只不过这回柳天不是空手来的，双手抱着一箱子水。杜娟忙上前想帮忙，柳天道，“没事儿，快到了，你给大家发一下水。” “好，你这是买水去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呢，这次去那面也不近，怕大家车上渴。”柳天说着放下水，大口的喘着粗气。 文欣也下了车，跟杜娟一起把水分给大家。柳天上车给大家打招呼，这才发现大家的眼神有些异样。柳天自是知道，这是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吧。 严总给柳天解了围，“行！人到齐了，咱就出发了啊！” 发完水到座位坐下，同座的正是杜锋。杜锋正端着小dv拍着什么，见柳天坐到自己旁边，姐姐杜娟正在找位置落座，便忙冲着姐姐招手，“姐，这儿！” 说罢自己便出去往后面一排坐了，柳天小声的说，“谢弟弟！” 杜娟和柳天同坐一排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杜娟正想着什么，越发现事情越不对劲，便问柳天，“柳天，你给大家买水，是不是提前知道这事儿的，严总也说你是京剧院那面过来的代表。” 柳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索性承认了，“是，这不是想给你一惊喜。” “什么惊喜，害的我前两天还跟你说这事儿呢，合着你是早就答应要来啊，害我浪费感情。” “你放心，咱俩的感情不会浪费。”柳天顺口道，“我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懒得听你说！”杜娟故作生气道 等车子开稳后，严总扶着座位站起来，看着大家，“京华坊的朋友们，这是咱们第一次去怀柔度假，平时大家为非遗呕心沥血，付出了很多。你们工作室算是我们恭王府文创这面合作伙伴中较为优秀的，算是数一数二吧。你们做的绢人，我们很满意，可以说我们是见证了你们工作室从重新起步到现在的整个过程，朋友们做非遗真的很不容易，感谢你们的付出，明天就是中秋了，也祝大家中秋快乐！” 众人鼓掌，就听严总接着说道，“除了团建外，这次去怀柔还有一个惊喜要给大家。” 严总说着看雨燕脸上满是笑容，再看杜娟和文欣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心想这惊喜的事儿怕是漏了？急忙改口，“看来咱们当中有人已经收到小道消息了，那知道这个惊喜的你们就装作不知道，不知道惊喜的你们就做好被惊到的准备。” 扶持的事儿，除了雨燕、杜娟和文欣外，其他人还不知道呢，听说有惊喜，这一路上大家均没有了困意，都等着严总给大家揭晓呢。 一路行驶，基本上都是cp一对对。车上的旦增可没闲着，不停地问着文欣关于一路上的风景，更问关于怀柔的非遗……可文欣哪懂这些，搪塞几句之后便不再搭理。格桑在一边瞧的真真的，对扎西道，“他这也太明显的……招人烦了，欣姐可不喜欢这样。” 扎西看了一番，也觉得不妥，便悄悄的捅咕了一下旦增。 旦增会意，不再打扰文欣。 扎西看着格桑，悄声道，“还是咱俩这样好，自然而然的。” 格桑一脸不知，“咱俩这样怎么好了？什么自然而然的。” 扎西紧张了，说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接受我吧……” “哎呀，这么多人呢，说这话做什么。”格桑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给他。 车子晃晃悠悠，大家的困意还是来了。只觉得耳边那般城市的噪杂声渐渐的弱了下来，所剩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第四百零八章 非遗要传帮带 到了怀柔这地儿，只觉得心都安静了下来。车子并没有开到一些景区，反倒是到了一处文化新村，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像是民宿，保留着老北京最初的灰色砖瓦，加以装修后各个焕新颜。 车子在一处庭院门前停了下来，大家依次下车。这与其他建筑一样，基本都是两层的复式。红漆的门上镂刻着文创字样的图案，看这周围大都如此，窗户是那种古风派的小扇叶窗。整条街都是这样的风格，街道很是安静。大家不知道严总为何带着大家来这儿，等严总拿着钥匙打开门，大家好奇的走进去。 里面的装修更是如此，充满了中国风的味儿。虽然房子内空荡荡的，但这儿的文化气息可比京华坊足很多。如今能看到的便是挂在正厅中的一个大大的福字，雨燕认得这福字的出处，便道，“这不是恭王府的天下第一福吗？” “季老师真是好眼力啊，没错，这就是恭博文创一直都在力推的天下第一福。” “天下第一福？”扎西不知道其中缘由 格桑在旁边解释起来：“改天带你去恭王府你就知道了，这天下第一福就在恭王府花园的秘云洞里面儿，一般大家都叫福字碑。也是恭王府打卡最多的一个景点了，每天都有上万人在那儿排队入洞，只为摸一摸福字碑，沾沾福气。” “嗯，小姑娘懂得也不少！厉害，一般很少有人知道这块碑。”何老对格桑竖起大拇指。 “这地方看着应该有很多文创公司，不过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李维安说着四处打量，这也是大家想要知道的答案。 神秘感给足了，严总也不藏着掖着，看着大家也该到揭开这谜底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道，“这块地方呢，是咱们文创跟这条文化街合作的，也是为了打造怀柔文化小镇，当然这个地方呢是我们文创给大家的扶持，说白了就是你们京华坊的新址。” 雨燕、杜娟、文欣三人没想到，这扶持下来的这么快。先前纯当是听说了，可这次就连这三那都是惊喜。大家愣在原地，不过这好消息还是让大家兴奋，大家低声说着，喜悦难掩。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但这对京华坊来说是喜事啊。”李维安见雨燕不怎么惊讶，“季姐，这事儿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听说，也是听说……”雨燕急忙解释起来，“这不是严总要给大家一惊喜，不过说实话，我也憋了一路了！” 大家被雨燕的话逗乐，严总看着大家道，“这里后续要走手续的话，这面文化街的负责人会给你们联系，你们是想搬过来，还是做什么，这个我就不管了，但有一点，不能离开非遗啊。” “那是肯定，严总，您放心。”杜娟说道，实际上她和文欣早就商量定了，这事儿就差后续跟大伙说了。 严总带着大家转了一圈，看了看场地。这地儿是挺不错，一层是可以办公的，二层有很多小隔间，却是可以当宿舍用，这对京华坊来说，可方便多了。 “得，新地方也带你们看完了。现在才是咱的重头戏——团建。”严总说完引导着大家走，“这团建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也是属于这文化街的，咱就直接走过去吧。” 穿过几条文化街，向后面的方向走去。不到两公里的路，对平日里只坐着工作的手艺人来说，那可是累得不行。严总回头看着大家，放慢了脚步等着大家，等大家一跟上来，他乐呵呵的说，“大家平时一定要劳逸结合，多锻炼多运动，身体可是第一位的。这两位小伙子还不错，能跟得上我的脚步啊。” 说的正是扎西和旦增，雨燕也意识到这问题，她看着大家累的满头大汗，自己也喘吁吁的跟文欣道，“欣欣，回去后，一定要带着大家强身健体。严总，您这是在测试我们啊。比起您，我们这身体的确是不如您啊。” 大家一步一歇，也算是到了严总所说的团建地儿。是一家别有风味的农家小院，院落所处的地段很好，正好临着九渡河。一进小院就能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院里有很深的一片林子，严总有些遗憾的跟大家说，“这些柿子树是今年刚栽种的，要是明年这时候过来，还能采摘到新鲜的柿子呢。以后每年秋天啊，这里都是收获的季节。不过今晚也有小院给大家准备的红鳟鱼，这两天就跟这儿放松放松吧。” 到了小院的第一件事儿，大家便先找地儿休息。几张藤椅围着一张方木桌，几人围坐在一起，小院的服务很是周到，刚坐下来就上了喷香的花果茶。微酸中带着甜味，还有阵阵花香，就是再累，几口下肚也不觉得困乏了。随即上来的干果、水果，大家索性就坐在这儿，各自聊着天。 不过大家还是对刚才严总说的扶持感兴趣，各个都问杜娟、文欣。阿木娜眼中放着光，“娟姐，欣姐。这扶持是真的吗？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住在工作室了？其实我挺喜欢那种生活的，大家都像一家子一样。” 杜娟、文欣自有计划，可大家问起了，还是想跟大家商量，“如果说把这里作为咱们京华坊的一个展厅，大家觉得如何？” “展厅？” 杜娟接过阿木娜的话茬，说，“其实现在咱们工作室里面积压了很多以前的绢人，还有一些做绢人的物件。我想可以把那些都拿过来，咱工作室能腾出不少的空间，现在工作室除了休息室改成了直播间外，还有两间房放的都是这些东西，到时候把这些挪过来，那两间房改成宿舍，不然现在怀柔这面的话，你们通勤的时间就很长了。” 文欣点头，“嗯，娟儿说的意思也正是我想的。怀柔这面的房子一层做陈列，二层可以开工作组。我想未来咱们在绢人这块应该会有很多要做的东西，咱们现在培训班也有优秀的学员，等他们学成毕业后，如有想从事绢艺这行的，可以给他们设立个人工作室，这也算咱们对他们的扶持。” 李维安一听，跟旁边直接鼓起掌：“这想法就跟我当初组建雕模工作室是一样的，看着是工作室，实际上是工作组，挺好。” “非遗的传承，不仅仅需要我们，还需要很多和我们一样志同道合的人去做。”雨燕也赞同杜娟和文欣所说，“现在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很多人喜欢非遗，很多人都爱文化，就看我们能不能发现他们了。” 第四百零九章 老太太的八十大寿(上) 大家畅想着未来，在闲聊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后，严总再神秘的跟大家说，“一会儿咱们还有一个重头戏，在这重头戏开始之前，有没有能歌善舞的，给大家热闹热闹。” 严总话落，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扎西、旦增。文欣更是力推两人，“扎西，你们俩都来自青海，早就听说那面能唱能跳的，你俩要不表演一个？” 扎西没有推辞，反倒是直接答应了，真是爽快：“太复杂的藏舞不太会，要不我俩来一个锅庄？” “可以，锅庄也行。”杜娟应道，“大家欢迎。” 跳一支老家青海的锅庄，欢乐的藏曲节奏缓缓响起，随着伴奏扎西起舞，眼下这场合更是热闹。格桑知道这曲子是表达爱意的，只不过在座的其他人不明白，越看自己的脸就越红。旦增随着音乐也进了舞，没跳多久，旦增便开始各种舞姿冲着文欣示爱。他时不时拿起桌上的假花献给文欣，时不时冲着文欣抛出一个眼神。所有人沉浸在这锅庄的欢快中，只有文欣被旦增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坏了，看了半截索性直接离开了现场。文欣一出，大家哗然，这明显的示爱在大家眼里已经很明显了。 扎西在一边低声道：“你做什么，今天什么场合，怎么能这么直接？” 旦增是真愣，直接跟扎西道：“我怕我再不表达，这以后想找到机会就太难了。可她怎么出去了？难道是咱们跳的不好？” 严总早已洞悉了一切，看着旦增摇摇头说道，“小伙子，你这种追法就是再好的姑娘也被你吓跑了，追姑娘不是这么追的。” 文欣一离开，杜娟直接找到了卫生间，只见文欣正洗手呢。杜娟担心的问她，“欣欣，你没事吧。” 文欣摇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大家就是玩罢了，没必要当真的。” 杜娟回道，更是说出了真相，“可我看今天在场的某位，并不是抱着玩的心态。你到底怎么想的，欣欣……” 文欣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唉，旦增太莽撞了。这种莽撞我有些没办法接受，你也知道我心里那疙瘩还一直没过去呢，旦增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丝毫让我没有思考的余地。” “可能在他们那面就是这么豪放吧。”杜娟也没想到，旦增会趁着这次团建跟闺蜜表白，可又不能付了他的一片赤诚，“那你……不考虑考虑？” 文欣果断的答道：“其实……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件事。你是不知道他刚才那样，真的吓到我了。” 杜娟和文欣两人的对话，在卫生间门外的旦增听得很清楚。他原本也是想过来跟文欣道歉的，可正巧听到两人对话，他了然了文欣的心思，虽有一丝失落，但对于一个高原汉子，这点困难可打不倒他。 回去后大家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杜娟和文欣依旧跟大家聊着，旦增没有去特意去看文欣，也是若无其事的跟扎西乱侃，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只不过多余的话大家都藏在心里了。 还是阿木娜自在，拿着ipad画下了大家的样子。雨燕端着茶水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等她收笔那刻，雨燕大赞：“娜娜，你这画画的不错啊，到时候打印出来放在咱工作室，看这样子亲如一家，多好啊。” “季阿姨……我就是练笔，随便画画，这我可拿不出手。”阿木娜很是谦虚 雨燕乐呵呵的看着她，见李维安正拿着电话大笑，“呦，这是给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阿木娜道：“嘘——季阿姨，是跟他妻子打电话呢，都聊了十几分钟了。” 自打大家知道李维安还有一妻子在京外的时候，大家的关心就多了起来。尤其是雨燕，毕竟前后邻居这么住着。可李维安如今这样，雨燕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唉，李师傅也挺难的，跟家人分隔两地，这才是最痛苦的。她妻子做医护的，工作忙起来更是没完没了，难得快到中秋了，也只能在电话里团聚。” “燕儿！” 是杜家老太太的声音，众人一回头，就见老师傅赵玺、老太太还有秀芬也一起来了。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雨燕惊讶，立马迎上去看着秀芬，“老爷子那面呢，没事儿吧。” 秀芬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还得谢谢你家北京，这回整跟医院呢，硬是让我过来。你家北京在，跟我家老爷子聊聊天，我也挺放心的。” 何老见赵玺，两人未曾谋面，却都听过彼此的名讳。见何老比自己年长，赵玺忙过去握手：“何师傅，久闻您大名，您好您好。” 何师傅回道：“赵师傅，您带出来的徒弟各个都是好样的啊。” 一番客套后，两人均入座。不过雨燕还是纳闷了，老太太怎么也跟着来了？她忙问秀芬，“我妈怎么也过来了，今儿一早我让她来，她还不来呢。” “是你家北京让过来的，说老太太一直待在家里，要么就跟家周围转，这不嘛？让老太太出来宽宽眼界。”秀芬回道 这老几位的到来，大家更是其乐融融。 赵、何两位师傅有聊不完的话题，直到夜色深沉，月上中天时，天也渐渐转凉了。大家都进了屋，这屋比起外面也没差多少，上方透亮的都是露天的玻璃，能见明月与星辰。 可大家并没有困意，都在等着严总说的另一个神秘到底是什么。雨燕怕在座的有人犯困，便忍不住开玩笑的催道：“严总，您这神秘到底什么时候跟我们说啊，这眼看着就到明儿了。” 的确，距离十二点是越来越近了。严总不紧不慢，想将这神秘留到最后一刻。 还差十分钟的十二点，严总这才站起来道：“今天是咱们京华坊的第一次团建，也感谢赵师傅还有杜家阿姨的到来，当然还有在座各位优秀的手艺人。今天呢本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惊喜，就是新场地的事儿。可刚在下午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我们决定把接下来这个作为第二个惊喜……” 趁着严总讲话，雨燕始终觉得老太太今儿过来很奇怪，便到老太太面前问：“妈，您怎么想到过来了？” 第四百一十章 老太太的八十大寿(下) “跟你说吧，是严总给北京打电话，让我过来的……说有好事等着我呢。” 雨燕也懵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正想着就听严总继续说：“好，我就不跟大家卖关子了，下面就让我们请出这第二个惊喜！” 严总话音刚落，房间里竟然响起了《生日祝福歌》，随后屋内的灯光一暗，一辆餐车缓缓推出，上面款款放着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车子稳稳的推到老太太面前停了下来，推车的是这里文化园区的服务员，看着年龄不大，跟老太太说道：“奶奶，您生日快乐。” 跟随音乐的伴奏，严总先是带头唱起来了生日歌，大家已经知道是老太太的生日。虽然惊愕，但这气氛可不能破坏了，也便跟着严总唱了起来。 雨燕唱着，眼里含着泪，她是真没想到王府文创会准备这样一份惊喜。曲罢，灯光亮起，大家嘴里依旧在祝福着老太太生日快乐。平安长寿。 老太太也被刚才的阵势所惊到了，歌都唱完了，这才慢慢的缓过神，“你们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谢谢，其实……今年我这生日压根就不想过。老过那生日干啥啊，这都一把岁数了。” 雨燕、秀芬对视一会，雨燕低声问，“秀芬，这事儿您怎么没跟我说啊。我还想着明儿给妈准备在家过生日呢，蛋糕我都订好了。” 秀芬自是纳闷，她更不知道会有这突然的事儿：“我怎么知道啊，是你家北京说，是严总的意思。让我把老太太也带上，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这谁想到，严总给老太太这么大一惊喜啊。” 这惊喜着实不小，严总也忙解释道：“看样子大家都被吓得不轻啊，哈哈哈。没错，明儿中秋节，也是赶巧了，是杜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阿姨，您可别怪我啊，这可都是赵师傅的意思。” 雨燕、秀芬异口同声道：“师傅？您怎么……” 赵师傅坐起身来，看着大家：“对，是我的意思。这些年做绢人，收徒弟。秀芬和雨燕算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但这得意弟子的背后，除了她们自己付出了很多努力外，更重要的是有家人的支持。雨燕母亲的生日啊，跟我差不了一个月，但我们相差的很多。现在京华坊焕新颜，一切都是好的开始，这生日啊也是感谢您，培养了这么好的徒儿。” 杜家老太太还是很尊重赵玺，听完后更觉得愧不敢当了，“赵师傅，您这哪儿的话啊。您这些年帮助燕儿也不少，是您一直支持她做这行。您今儿又给我这老太婆过生日，您说说我该怎么感谢您呢。” 赵玺回道：“谢什么啊，应该是我们谢您。” 雨燕也忙感谢师傅：“师傅，让您费心了，我都没想到这点……您说说让您给了大家这么大一惊喜。” 赵师傅摆摆手，这不经意的惊喜，杜娟在一旁看着发呆，直到文欣拍自己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怎么了？被感动了？” “突然觉得，我们这么忙，其实应该多一些时间给家人。我想有时候我们应该适当的放下脚步，多回头看看她们……” 文欣若有所思的点头，前阵子父亲离开北京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 “对了，想起一事儿……” 杜娟说着走到奶奶旁边，立马拨通了父亲的视讯，“爸，柳爷爷在吗？” 秀芬看着杜娟，小声跟雨燕道：“您这闺女懂事的让人心疼啊，我都没想到这点，她还想着这俩老的呢。” 镜头一转，刚好是柳爷爷。杜娟忙打招呼：“柳爷爷，给您看……” 说罢，杜娟拍了蛋糕又拍回老太太，直接把手机给了奶奶。老太太接过来看着视频里的柳老爷子。自己还没说话，就听电话那头柳老爷子道：“这都……八十了！又老喽。” “是啊，过一次生日老一岁。你不知道，今儿他们团建，给我准备了一大惊喜，这蛋糕还是燕儿、秀芬她们师傅买的呢，都不知道怎么谢人家。” 柳老爷子点点头，满脸乐呵呵的祝福：“生日快乐啊！八十大寿，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一时间柳老爷子不知道说什么了，老太太笑道：“一把岁数了，身体健康就得，财源广进就免了啊，哈哈哈。” “切蛋糕，切蛋糕！再不切就不好吃了啊。”严总起哄，大家笑作一团。 老太太跟柳老爷子道，“你等我，明儿给您带蛋糕过去啊。” “好，这蛋糕我肯定得吃。” 跟柳老爷子这儿挂了电话，杜娟和文欣将蛋糕切成多块，一一分给大家。见柳天在一旁别别扭扭的，看着好像在藏着什么东西。杜娟切了一块蛋糕走过去，“你干嘛呢，怎么不过来吃？来，这给你！” 柳天的手更是无所适从，可见杜娟端着蛋糕的手过来了，便单手接了过来，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绢人送给杜娟。 杜娟接过来，仔细一瞧。柳天送给自己的这绢人从做工上来说做得并不规范，而且看上去憨态十足。杜娟忍不住笑道：“你……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柳天吃了一口蛋糕，故作严肃的说道：“你别笑啊，这可是我亲手做给你的，就这个绢人，我做了一星期呢。” 杜娟不再笑他，她看着柳天，“你……你干嘛要做这个啊。” 柳天放下蛋糕，认真的看着她，“就当做是一件礼物了，想了想……跟你认识这些年，好像一件像样的礼物也没送过你。你是做绢人的，而且现在做的挺好，这礼物……可能都算不上绢人，但还是想送给你。” 杜娟心里如潮，那种莫名的感动来自心底，她看着柳天，明白柳天此番用心。眼前的柳天，仿佛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一个在未知与纠葛之间。杜娟肯定的回道：“这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吗？” “嗯……” “其实这绢人我在做的时候，没有按照你们说的十几道工序，里面有些材料还是之前从你们京华坊找文欣拿的呢，我不知道怎么做绢人，就连最基本的模型我都不太会，更别说……” 杜娟竖起手指堵住柳天的嘴，认真的看着他，“我真的很喜欢，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但这件绢人对我来说，已经很特别了。” 两人深情对望，这绢人算是定情物了？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杜娟默许了柳天的一切，这时候的她只觉得，柳天对自己用心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他们的选择 怀柔这两天，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雨燕不止一次去看严总新安排的场地，她同意杜娟的想法，将这里作为京华坊绢人的小展馆。旦增时不时的还会表达自己的爱意，文欣是不反感也不接受，看得扎西和格桑直着急。两天的时间，玩玩乐乐还是过得很快的，等大家回去了，收了心，自然有新的工作要做。 这天大家是一早就回去的，杜娟一行人直接去了工作室，接着忙碌。雨燕和老太太到家后，见老伴儿杜北京正在院里忙活晾衣服。 “你今天怎么没去店里？” 杜北京回头，放下手里的活，“妈，回来了。嗨！店里有人盯着，我就回家收拾收拾，柳老爷子也换下一些衣服来，顺带给洗了。” 雨燕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发现最近你们这老哥几个时间还挺多的，不像之前老看着不在。” “这不是秋天了，孩子们都开学了。他们也就闲下来了，来店里的时间就多了。怎么样，妈，这次生日过得开心吗？” 老太太道：“都说不让你们折腾了，愣是给了我一个惊喜。都一把岁数了，还过什么啊。” “可不能这么想，妈。甭管多少岁了，该过的生日还得过呢。”杜北京道，“这次看大家挺热闹啊，工作室的人都去了？” 雨燕应着：“是啊，能去的都去了。这次他们弄的团建，确实不错，咱京华坊之前还没有这样的团建呢，这可是头一回。” 杜北京笑道，“那还不好，这就说明工作室终于上正轨了……对了，刚好你们回来了，我还有事儿跟你们说呢。” “什么啊？” “今早街道办的又来了，说现在快到年底了，旧城改造计划明年开春再说，他们怕施工了，一入冬没法完成。” 对杜家来说，这可是好事啊。雨燕有些激动道，“这样挺好啊，咱也不用那么着急找房了……这回你可放宽心了，就跟这儿先干着，后面怎么样再等等。” 杜北京也是同感：“是啊，不发愁了。这段时间这事儿给我弄的睡都睡不好，整天都失眠。” “挺好，挺好。”老太太乐呵呵的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事业有成，更是万事大吉了。感觉这生日一过，剩下的日子也就快了，这转眼间就快过年了，快2020年了。” “今年对咱家来说，可是一个丰收年了。”雨燕道 杜北京接着道：“对了，柳家那老爷子也快出院了。听秀芬说，她想直接把老爷子接回家，这样的话也方便照顾。” “这样也挺好，就省的她两头跑了。” 老太太道：“出院就好，他这次可没少遭罪，唉！秀芬要把他接回来的话，回头你们就别安排那么多活给她了，京华坊那面她也没必要天天去。” 雨燕自是明白老太太的担心，可这事儿她和杜娟早就安排好了，“妈，您放心！我跟娟儿都商量过，让秀芬跟家里待着就行，有啥需要的我们再去找她就是了。您现在啊，也得注意身体，这要是得病了多受罪啊。” “是啊，他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好几次，看得我都后怕了。”老太太跟柳老爷子关系好，而且两人在养老院这么长时间，可以说基本是见到了老爷子从健康到生病，她心里更不好受。 “妈，您好好的就行，这不家里还有我们呢。”杜北京怕老太太多想，忙道 如雨燕所说，今年是不是真是一个丰收年呢？尚不得知，只是到了后来大家才明白，从今年开始，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 是的，对京华坊不平凡，对所有人都不平凡。 团建回来后的两个月内，大家进入了年底忙碌的冲刺阶段。 京剧系列绢人还在继续做。制模到彩绘、量体到成衣、再加上所有琳琅满目的佩饰，京华坊基本都在连轴转，此时的杜娟在想是不是要创作新的原创绢人？忙碌的工作让扎西、旦增从不适应到适应，这时候还说什么儿女情长，能把工作做完就得了。 这天周末，扎西、旦增、格桑又聚到了他们刚来北京时，租房附近的那家羊蝎子。扎西和旦增喝着大绿棒子，可喝的没以前那么多了。 锅开了，一阵浓郁的羊肉味出味了。格桑给他俩一人夹了一块，看着两人消沉的样子，“怎么了，今儿都没食欲了。” 旦增苦笑着说：“是真没想到，北京的生活节奏这么快。本以为京华坊会轻松一些，没想到这么累。” 扎西拿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暗示他不要说了。 格桑知道旦增的意思，她看着二人，问了一句：“怎么，想退缩了？” 旦增急忙说道：“那没有啊……我是正在适应这种快节奏。” “要说快节奏，京华坊现在的节奏还算慢了。你去cbd建外那些soho看看，那才叫快节奏呢。”格桑说 “你别多想格桑，旦增本来是想学东西的，但没想到……” 格桑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明白他们能够坚持下去，便道：“其实现在这种时候，才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只是你们自己要明白，是不是真的想学东西呢。” 扎西、旦增对视，都不好意思了。他们自己知道，扎西是为了格桑而来，旦增是跟着扎西看热闹的。可如今，原本是随缘的心态，在这些日子已经变了。格桑并不强求他们留下来，只是让他们想清楚而已：“其实，未来选择什么，你俩要想清楚。我记得欣姐给你们签了三个月的实习，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你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在北京漂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们也一样。” “我知道，格桑……我俩都挺感谢你的，这机会还是你给我们的呢。”旦增端起酒杯，敬格桑一杯。 扎西随了一杯，而后道：“我们是不想离开京华坊，等半个月也就快过年了。我们想着是先回去置办年货，你也知道，家里都是老人，年货得去刚察去办，山区到县里还是有点距离。” 扎西说的情况是着呢，确实这样。在青海住在山里或者牧区以放羊为生的牧民们，基本都是住在离大山很近的小村落，什么都方便，唯独市集不方便。 第四百一十二章 柳家提亲 格桑理解，说道：“那也行，这个没办法，那回头跟欣姐说一声。年后什么打算，就看你们自己了。” 扎西、旦增异口同声道：“年后还是京华坊啊。” 三人同乐。 两个月内，柳老爷子出了院，秀芬直接接回家照看。柳天也回归到了正轨，重新回院里唱戏。先前年假事假调休了一堆，回去后终究还是要还的。正赶上年底，一场一场的演出也是排的很满。雨燕先前跟秀芬商量的，俩人的关系要进一步，可都是事业强人，进一步在哪儿都不知道…… 柳天只记得一天夜里，自己从京剧院开车回来已经很晚了。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打着手机灯想寻摸点吃的，本不想开灯。 “想吃啥，妈给你做。” 秀芬一声吓了他一跳，随即厨房灯火通明。除了秀芬倚在门边，就连爷爷也推着轮椅在那儿看着自己。 “妈，您这嘛呢，大晚上不睡觉的……爷爷，您不困啊？”柳天喘着粗气 秀芬是“不满”的说：“之前是天天往京华坊跑，现在是天天唱戏演出。你俩的事儿还办不办了。” “啊？”柳天张大了嘴，一时被问懵 “我说你跟杜娟的事儿，什么时候办？记得俩月前他们团建的时候，你俩不是挺好的，怎么到现在没信了？你俩是不是吵架啊。” 老妈容易想多，柳天忙着解释，“妈，没有啊。这不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就没往这块想。” “得想，得想啊，儿子！”秀芬着急 爷爷在后面“咯咯”的笑着，而后道：“赶紧给我抱一个大孙子。” “爷爷……您还真敢说，现在我跟她才哪到哪儿啊。” “甭管哪跟哪儿，得抓紧了。” 俩月，柳天这儿可不止这一次被催婚，每次催婚的时候他都会给杜娟发消息。杜娟有时候回的及时，有时候回的不及时。可回复的时候都大差不差的一个意思：我一直等着你呢，你倒是来提亲啊。 一看到这儿，柳天便“退缩”了，他并不是恐婚，而是不知道这提亲到底该怎么做。遇到这事儿还得“求助”老妈，“妈，要不您出面？帮着说说。” “你啊你啊，这唱戏的能耐用拿出十分之一来，这事儿都不用我来。”秀芬跟一边看着着急，嘴上虽然抱怨着，到这时候了还得自己出马。 自打从医院回来后，秀芬也好长时间没去自己的好姐妹家了。天天跟家里照顾老爷子，不过也怪了这阵子京华坊这么忙，倒是没有一个人找自己。 就按照老北京的规矩，拎着点心匣子，拿两瓶精装二锅头，奔着杜家就去了。 推开门，倒是打扫的干净，如今已是深秋，院里那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完。刚一进来，确实有几分凄凉了。 雨燕从里屋听着响声，隔着窗户一瞧是秀芬，忙迎了出来，“哎呦，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秀芬先不打算说提亲的事儿，反倒是兴师问罪起来，“你说，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好姐妹？” “您这哪的话啊，怎么会这么想？” “你说呢？”秀芬反问了一句 雨燕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明白秀芬说的是什么意思，“老姐姐……你是说我没找你做活的事儿吧。” 秀芬不说话，雨燕确认了这意思，也是跟秀芬解释，“不是不找你，老姐姐。最近工作室的活还跟以前一样，都是京剧系列的绢人。这不是收了一堆学徒，有几个的手艺还不错，就直接按兼职聘过来了。” “那课呢，好家伙，这俩月我就上了八节课。” “老姐姐，课是没错啊，一个月四节，俩月就是八节啊。”秀芬觉得自己是被冷落了，雨燕又急忙安慰，“哎呦，你不会是觉得这么长时间被冷落了，心里过意不去吧。” “那你觉得呢……”秀芬当然是跟雨燕在开玩笑，也不再说这事儿了，“得，不跟你扯了，我今儿找你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 雨燕自然知道秀芬这次来要做什么，见拎着的东西就知道。就直接说：“提亲啊，唉，你咋想这时候过来提亲了。” “呦！听您这话是不乐意啊，要不我走？” “等等，等等……”雨燕一把拉住她，“老姐姐唉！您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呢。您过来提亲我当然挺高兴的，咱两家也应该往前走一步了。可您不知道啊，娟儿这孩子最近一心扑在绢人上，她跟小天的事儿我都说了好几回了，可人家也不能说不重视，真的就抽不出空来。” 秀芬一听，这情况不是跟自己儿子的一样，“唉，还说呢，小天也这样啊。你说这俩孩子之前聊的都挺好的，这自己的事儿，怎么就不知道上心呢？” “那谁知道啊，这俩感情是真的，唯一一点，都是事业心太重了。” 秀芬回到话题上，跟雨燕道：“那这……” 看着秀芬手里的东西，雨燕一把接过来：“嗨！拿过来得了，咱俩同意就行了，孩子们就让他俩慢慢处着，反正我对这俩孩子有信心。” “得，燕儿，你要这么说了，我也是这意思。” “行了，别在院里站着了，齁冷的！进来坐吧。” 进了屋，几句寒暄。雨燕问及老爷子情况，“柳叔回家之后怎么样了，恢复的还行？” “挺好的，到家来比那时候在养老院也吃的多了，小天有时候回来的晚，有时候早，回来早了还给他唱戏听呢，心情也好多了，可这记性还是不怎么太好。”有喜有忧，看着秀芬说如今柳老爷子的情况，大多还都是好的。 “也行了，在家的话大家都能照顾着……” “是啊，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一是我爸健健康康度过晚年，二就是小天的婚事了。” 雨燕同感，父母上心儿女的事儿，儿女一心奔着事业。除了京剧系列绢人的制作外，工作室的培训班也未能落下。两个月的时间，让大家都欣慰的是，培训班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离开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忙碌中，一件件京剧系列绢人被送到了市场上；一件件绢品被摆上了展柜货架，京华坊的品牌一下就打出去了。另一边，杜锋的直播未停，内容更是丰富了起来，粉丝也是直线上升，时不时会有阿木娜和他一起出镜。许久未出现的阿木娜，在杜锋直播间露面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仿制风波(上) “这不是阿木娜？那个之前处在风口浪尖的国画画家？” “她怎么出来了？”她不是被曝出抄袭了？ “什么眼睛啊，她那是被人栽赃了。阿木娜的画作一直都是她的原创。” “支持阿木娜，顶上去！” 看着评论中大家的热议，原本还在担心阿木娜的杜锋，这回也是不担心了。 阿木娜更是在直播中对大家说道：“感谢大家对京华坊的支持，之前的事儿也是我的不成熟造成的。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留言批评哦。” 都知道，网民的记忆是短暂的，是非对错，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时间长了，过去的事儿大家也就不关心了，支持阿木娜的弹幕瞬间霸屏。 这两个月，京华坊所有的工作都还过得平稳，大家忙在其中，也乐在其中。本想着这种安稳能度过这个年，直到新一周的例会上，文欣拿着一件京剧系列绢人给大家看，这种安稳才被打破。 “欣姐，这是？这绢人怎么像是我做的？” “这不是咱们工作室第一批交上去的绢人吗？是出什么问题了？” 阿木娜和格桑认得这绢人，李维安仔细一瞧，但也不像，“不对，这绢人好像不是我们做的，这模不对啊。我做的比这瘦多了，现在这个看着多丑啊。” 大家定睛一瞧还真是，就连杜娟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文欣的心情不是很好，能看出她气愤的样子。她重新拿起绢人对大家说道。“大家还不知道？这绢人是王府文创那面送过来的，是咱们京华坊的仿制品，这是假的！” “假的？谁这么大胆子，敢仿制我们的东西？”杜娟立马拿过绢人，定眼一瞧，果真如此，“这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的确不是咱们京华坊做的，这针脚就不对，咱们都是手工缝制的，这绢人都是用机器给缝的。” 杜娟也看出了端倪，她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好习惯。每当大家完成绢人的时候，她都会做最后的检查，单从针脚就能看出问题了，更不用说李维安一眼瞧出了不对劲。 文欣点头，冲着杜娟示意，“娟儿，你再看看底座下面。” 杜娟将绢人翻过来，底座下面正中的位置刚好贴着一个价签，上面的价格瞬时让杜娟张大了嘴，“这……价格怎么定的这么高？比咱们的要高一半呢。” “对，就是这里！”文欣愤愤的说，“其实这件绢人王府文创那面给过来已经有四五天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忙，我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抄袭我们的作品。” 大家默不作声，但这次例会的气氛能感受到沉闷。阿木娜更是痛恨这种行为，毕竟她之前也遭受过这样的非议，直接说道，“娟姐、欣姐，要真查出来了可一定不要放过他们。京剧系列绢人是咱们工作室的作品，这种行为就是严重的侵权，咱们可不能容忍。” “放心，我已经在调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有眉目了。” “侵犯产权，而且这应该还算扰乱市场吧……”扎西在一旁说道 “那是肯定，这就是在扰乱市场。”杜娟越想越气，她仔细回想着，“咱做这行这么多年，也没得罪过谁啊。怎么就成这样了？现在这事儿看着像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京华坊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事儿呢。” 杜锋在一旁沉默，他眉头紧锁，想着有的没的。 “小锋，你想什么呢？” 杜娟一问打断了他的思路，忙对杜娟道，“姐，你说……会不会是我这直播火起来了，有人看着眼红，暗地里使坏呢？” 文欣摇头，“那应该不至于，直播非遗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就选择我们了？仿制绢人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需要投入的，我想对方还是有一定的实力。要没实力，他又怎么会将这批假绢人投入市场呢？” 文欣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杜娟，便问，“现在市场上多吗？” “不算太多，但已经造成影响了。这些绢人王府文创那面也在追着调查，大家这几天要下班没事的话，可以去就近的文创店看看，对了还有一些景区小摊点，要有跟这件绢人一样的仿制品，就全部买回来，或者……” “全部买回来？”旦增没想到文欣的魄力这么大，打断了文欣的话，倒是也替京华坊担心，“我是想说……真要全部买回来的话，那工作室的损失不就大了？” 文欣顿了片刻，跟大家说，“其实我已经弄回来了将近两百件，现在都在我家呢，到时候我拿过来。” “两百件？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还得看策略，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要发现一样的仿制品，可以跟商家去谈，请他们下架。要实在谈不拢的，也只能买了。不过我这几天下来，收获也算是一半一半，有的同意下架，有的同意买。” 杜娟头脑清醒，她完全赞同文欣所言。大家对买回仿制品意见不一，虽然嘴上没说，但她明白大家心里还是存疑的，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一下：“现在我们发现仿制品，不拿回来是肯定不行的。商家的选择我们要尊重，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来源，所以对这些仿制品，我们就得灵活变通了。” “大家尽量去谈，能让他们下架或者是退货到发货商那面更好，我们还是要注意减少损失。王府文创那儿现在很注重版权，也在帮我们查这件事……应该快有结果了，只要找到出货的公司，也就不难了。”文欣跟大家说 冷不丁来了一这事儿，大家心里都烦躁。大家有一同感，那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绢人，却被有心之人弄出了仿制品，这将近大半年的坚持，基本算是白干了。 可说有人忧，有人却欢喜。做仿制品的商家倒是很喜，这是一间很小的作坊加工厂，里面很是混乱。地上堆着各式的布偶娃娃，这应该才是这家工厂的主页。但在流水线上，却是和京华坊绢人一模一样的仿制品。整个制作的过程都是粗枝烂叶，本是雕模的工序，全部改成了拿混凝土石膏合成的固体，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温度；本是用彩绘上色，专涂抹绢人面容五官，可到这儿全都是一气儿的肉色喷漆，让整个石膏模型“雨露均沾”；本是里三件外三件的将绢人的衣服穿起，量体裁衣得当为好，可这儿省了事儿，直接用早已做好的成衣套在绢模身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 仿制风波(中) 楼下流水线轰隆隆的响着，楼上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平头，脑袋竟显地中海岸线。他接着电话，用一口并不正宗的北京话聊着，“我给您说啊，姚总！这个东西不是说你要保证销量就行了，我这就这么一条生产线，我就是开足马力，也达不到你说的那个速度，你要不看看别家？” 电话那头，正是站在落地窗前的姚战，不耐烦的说，“祁老板，我都找你了，我还能找别人？当初可是你说的，能完成这量，我才把这单生意给你的啊。现在这绢人在市面上很火，我是急需货，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抓紧，这样加工出来的东西，我再给你提两成。” 利益驱使，祁老板没辙，却也只能答应。挂完电话后骂骂咧咧的说道，“说的那么高端，还绢人？在这儿不都是石膏娃娃！” 没错，这幕后主使正是姚战。自打上次和卓昊彻底吵翻后，姚战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姚战在忙其他的事儿，却没想到这段时间，他把矛头指向了京华坊。 杜锋绞尽脑汁想着，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姚战。直到后面文欣查出来的时候，杜锋也是后悔，自己并未觉察到。 姚战刚挂完电话，市场部总监就急匆匆的敲门。 “怎么了？” “姚总，咱们投放出去的绢人，有几个商家退单了，说咱们的东西来路不正。” 姚战倒是不慌，却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北京大不大？” “大啊……” “对啊，北京这么大。除了这几家不懂事的商家，你们就不会找找别的，他们不想赚钱，就让他们随便啊，你找新的商家不就得了……” 市场总监是真的担心起来，没有正面回答姚总的话，反而说道，“姚总……您当初跟我说这批绢人是您帮着朋友在找销路，但现在跟这相同的绢人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京华坊的作品，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姚战本就高傲，被手底下的人这么质疑，这火“腾”的就上来了，他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的总监，“你就说这事儿你能不能做？你别管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你们市场就负责好市场就得了。” “好，姚总，明白了。”市场总监没再吭声，直接离开了。 要说姚战，在“卓时代”这件事上，本就憋着一股气想要报复，可苦于怎么算计，等京华坊慢慢起来了。姚战看着是来气，他更觊觎非遗绢人，更想趁此机会发一笔财，但他不知道，这一切自然开始，反噬却在之后。 京华坊绢人被抄袭的事儿，杜娟终究还是藏不住，在饭后直接告诉了爸妈。 雨燕听完后，简直不敢相信，“娟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东西做工复杂，来来回回近十七道工序，怎么会有人仿制这个，多麻烦啊。” 见雨燕不信，杜娟转身回屋去拿仿制的绢人，“妈，您等我。” “咱闺女说的你还别不信，就拿药膳说吧。像我们小铺里的药膳，那都是十几种药材熬出来的，是繁琐吧。可你想想，现在有些伪药膳，经过机器加工的，在网上一袋一袋卖的有的是。工序是固定的，但它也是能减少的，这事儿啊你得重视。” 雨燕也听进去了杜北京所说，“行行，听你的，说的怪吓人的。” 说话间，杜娟拿着那件仿制的绢人出来了。雨燕一接过来，这回她也不狡辩了，直接道，“这哪儿的啊，这就是假的！” “妈，您这一试就知道？” “这就不是绢人的重量，这么重里面都是石膏吧……还有，这看着就不是咱工作室出的。哎呦，还真让你爸给说对了，这一瞧就是偷工减料做出来的。”雨燕来回翻看了好几次，索性拿起手边的剪刀按照衣服缝线的位置剪开，果然还没等剪完，一个重重的石膏坯子就掉了出来。 杜娟说明了缘由，雨燕瘫坐在椅子上，痛心的跟杜娟道，“闺女，你知道吗。咱们非遗这行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别人仿制你的东西，这些人用这种方式盈利，不再单单是对市场的不尊重了，是对整个行业的不尊重。现在北京每年都在说知识产权是第一，这些人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这事儿王府文创和欣欣那面都在查，我们都在查，妈。你先别上火，会有一个结果的。而且，欣欣这面说查的差不多了。” “嗯。”雨燕的脸色很难看，她真没想到，做绢艺这些年，会在这儿翻车。 老杜若所有思的说，“依我看啊，这事儿一定是熟悉你们的人做的，最起码他知道工作室的动向。” “娟儿，你们好好查，一定要让这种假冒伪劣受到惩罚！” 因为仿制绢人的事儿，杜家是一晚上都没安宁。尤其是雨燕，到凌晨一点了还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老杜本已入睡，被雨燕翻腾起来，索性打开了灯，下地倒了一壶茶。 雨燕坐起身来，睡眼朦胧的看着他，“大晚上喝茶，不睡了。你小点声，老太太在旁边屋，别吵醒了。” “妈睡得沉，放心吧……你这不是也睡不着？怎么，还想那事儿呢。” 雨燕叹了一声气，“能不想吗？这事儿要没个信，怕是要连着失眠了。” “欣欣那孩子不是快查出来了，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雨燕不顾老杜的劝，又寻思起来，“你说咱家本本分分做非遗，不结仇不结怨的，谁这么有心眼，想到仿制咱家的绢人呢，也太不是东西了。” “结怨？”老杜突然想起来，“燕儿，你要说这个的话，我想起一人来，跟咱儿子有关系的。” “谁啊，卓昊？那小子？”雨燕脱口而出 老杜连连摇头，“卓昊那小子不至于，那小子就是脾气爆，但心眼没那么坏。你们忘记当时跟小锋公司合作的有个叫姚战的，咱儿子不是一直看不上人家？之前听儿子说姚战在商场快二十多年了，商场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卓昊的爹，就跟他交过手。他看着不说话，什么情绪都不表达，但心眼多着呢。” “他啊！”雨燕立马就想起来了，“那你要说是他的话，确实有可能。” “不过我也不能确定，我就是直觉……也是我的猜测啊，你可先别跟儿女们说，还是看看后面查的怎么样。”老杜道 老杜这一说，雨燕是更睡不着了，比起卓昊来说，姚战更有可能做出这事儿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仿制风波(下) 相比之前工作室出现的风波，杜娟更希望眼下这事儿赶紧过去。别说家里老两口睡不着了，就连自己也是难入眠。老妈白天的状态她看到，京华坊走到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心里装着事儿，第二天一早文欣刚起床，门铃就响起来了。文欣还纳闷呢：这么早会是谁呢。一开门见是杜娟火急火燎的进了门，一开口就跟文欣说道，“不行，欣欣。这事儿我心里还是过不去，要不今早你陪我去一趟王府文创，看看到底怎么办呢。” 见杜娟灰头土脸，文欣直接道，“娟儿，你是没洗脸直接过来的，不是你昨晚没睡啊，黑眼圈这么重。” 杜娟身心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别说我有黑眼圈，就连我妈也是黑眼圈。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弄呢？我是完全没有头绪。” “先坐坐，我给你倒杯水……”文欣不慌不忙，打着瞌睡，“一大早的我还以为我爸又来看我了，那个……咱们跟文创那个社群你没看？里面严总说话了。” “什么时候啊？”杜娟拿出手机这才看见，“哎呦，刚才一直在车上眯来着，没看着。” “你说你有这功夫不看看手机？”文欣道，“你也别看了，清醒清醒。我直接给你说吧，严总说仿制绢人的幕后公司已经查的有眉目了，让咱们下午过去呢。没想到你倒是挺快，那这样的话我跟严总那面说一声，咱一会就过去。” 杜娟也看到了手机里的消息，这消息可提神多了。杜娟立马起身，“欣欣，你家卫生间借用我一下，我洗漱一把。” “行行行，你洗完我再洗，右上角的柜子里有新牙刷，自己拿啊。” “知道啦。”杜娟道，“你还别说，这么快就查到了，我是没想到……” “你不知道，严总那面这事儿已经调查好几天了。其实我觉得也不难查，肯定是有良心的商家，说出了哪儿供货的，一查公司就知道了。” 跟严总一打好招呼，杜娟和文欣就直接去了。严总倒是很吃惊的看着二人说，“你俩这速度快啊，我还想着下午找你们说，行吧既然来了，那就给你们看点东西。” 严总说罢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递给杜娟，“这是昨晚送来的，我们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这次京剧系列绢人作品被仿制，跟这个厂子有很大关系。” 厂子的名字是陌生的，杜娟看着上面的祁姓男子，摇了摇头，“这厂子是姓祁的？可这人我们压根就不认识啊。严总，他这家厂子是玩具厂？” “不算是厂子，就是一个代加工的小作坊。我们按照注册的地址查了，这厂子不在北京，在张家口一镇子里呢，已经联系那面文化监督的过去看了。” 听严总这么一说，杜娟只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厂子在河北的话，那他们是怎么知道京剧系列绢人的？” 严总回道，“所以说，一定是有人把样品给了他们。现在就是要通过他们找到给他们绢人的这一方，那事情也就解决了。这几天我们调查，那些商家说这些仿制的绢人是刚投放不到半个月，好的一点就是他们一听自己卖的是仿制品，就下架了所有商品，而且也主动交待出了这家厂子。” “这种代加工的厂子一般加工成本很低，他们仿制的这些绢人，更是偷工减料，完全是流水线的工作，可以说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连绢人都叫不上。”文欣从杜娟手中拿过文件夹，大致翻看了一眼，更是气愤，“等找到这背后使坏的，可不能轻饶。” 严总和文欣是一样的态度，“人情世故可以谈，唯有侵权不能忍。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很恶劣了，我们也绝不姑息这样的商家为所欲为。” “还是我的失误，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一想非遗是要靠大家传承的，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也就没跟大家说。”杜娟的情绪又低落了，开始自责起来。 文欣还不知道是什么？看着杜娟问，“什么啊？你要说什么？” 自打京华坊交给杜娟打理后，对每件原创的绢人，杜娟都有自己的打算，文欣问的急，都到这时候了，她希望这个想法说出来不会太迟，“我之前是想过给每件绢人都申请版权保护，但一想到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复杂，毕竟是和咱们文创这面合作的，也就没在意这事儿。最重要的是，我先前想那些被侵权的可能会是文学作品、影视作品，真没想到咱们这非遗也会被侵权。” “杜老师这说的有道理啊，不过版权这面你放心。先前咱们合作的作品，我们文创都登记过版权的，是用京华坊的名字登记的，只不过版权证书还没下来，等证书下来了，到时候寄给你们。”严总底气十足的说，“有版权意识很好的，你没想到侵权那层，很简单，是因为咱们做非遗的人都心善，一心只想着传承，可商场是险恶的，总会有一些人钻空子，侵权不能容忍。” “谢谢严总还在版权的事儿上想着我们，现在申请了版权，只要是查出幕后这家公司，咱们就主动了。”文欣说道，“看来这次事儿后，咱真得注意版权了。” 严总看着二人，他知道两个小姑娘成就一番非遗事业很是不易，也安慰起来，“这事儿吧，你们也别太担心。咱们这面又没错，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咱们相互支持，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严总这儿出来后，杜娟心里算是平衡了一些，一路上她都不怎么说话，跟着文欣到了车库，坐上车后，她才道，“欣欣，我发现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遇到事情还是会扛不住，还是会慌。我……我只是希望京华坊能好好的。” 文欣正打算发动车子，听杜娟如此emo的话，她看着杜娟，“都会过去的，你啊就别想那么多了。不管这背后是谁，咱们不能退缩，给他们看看咱的态度。” “这事儿就别跟工作室的人说太多吧，等事情解决了再说，我怕影响大家。” “好……”文欣依着杜娟道，“其实也没事，大家已经不是从来的大家了，唉，放心吧，我依着你。” 第四百一十六章 浮出水面(上) 姚战本以为能坐得住，可作坊那面的祁总不停的给他打电话，都快把他惹毛了，他接起电话，直接对祁总说，“不是，怎么这点事儿你都做不好啊。不是说给你谈好分成了吗？” 电话那头的祁总有些背不住，直接质问，“我说姚总，你这到底招惹的什么啊。这不到一天，又有几家商户退货了。您现在就别跟我说分成了，您就说说这成本怎么算。咱俩的分成谈的是货卖出去之后，现在这倒好，要砸手里了。” “又退单了？”姚战是没想到，这次想要赚笔横财，可眼瞅着计划要泡汤了。他久经商场，多是算计，便先稳住祁总，“祁老板，那后面的先不做了……先停下来吧。” 电话那头炸了锅，“姚战！你是不是耍我呢，你不是说这单子是长期的吗？你一句不做就完事了，你知不知道后面的单子我都推了，你现在说不做，你让我这手下的员工怎么吃饭？” “你等我信吧。”姚战径直挂断了电话。 落地窗前，能听到窗外咆哮的风声。远处的楼宇被罩在雾霾中，什么都看不清，姚战站在窗前许久。敏锐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对，想到这儿他按下了秘书的电话，“让市场总监过来见我。” 不会的功夫，市场总监进了屋。姚战见他直接问道，“现在这批绢人的身上，咱们公司已经投入多少了？” “姚总，这您得问财务才行。”市场总监打哈哈道 姚总压着火，看着他道，“这事儿当初不是你负责的吗？你跟财务对的单子，你不知道多少钱？” 市场总监走到姚战耳边，给他比划了一个数，“目前支付给厂家那面的差不多这个数，当然还有70%的尾款没有支付。” 姚战的手不停敲打着桌子，他眉头紧锁。昨儿退单他习以为常，以为换几家商户就得，可没想到这是第二天，依旧还有退单的。他低声嘟囔着，“不寻常，这太不寻常了。” 市场总监没明白老板的意思，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啪！”姚战一拍桌子，吓了总监一跳。他走到总监面前，手搭在他肩膀上，低沉的说，“这件事咱们就到此为止。” 姚战的意思很明显，仿制绢人这事儿上，他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在他看来，现在收手是最好的时候，当然也是他在商场中常用的“坑人”手段。 市场总监很是吃惊，这件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姚总？现在撤出？那厂子那面怎么办。” “再给他们付10%的款过去，就让他们停工吧。” 姚总刚说完，市场总监不干了，“姚总，这10%太少了……这家厂子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托亲戚找到的，您现在要撤出的话，也得体面一些。而且……您之前说只是帮着朋友代加工绢人，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啊。” “体面？我给你们体面，谁给我体面！”姚战一下就生气了，反倒是怪罪起总监来，“还有！你以为你找的这家小作坊，就是最好的？看看做出来的东西，跟京华坊比差远了，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里面捞油水的事儿。” 人就怕戳脊梁骨，总监听姚战这样说，也打算是破罐子破摔。就连姚战都没有想到，他直接从屁兜拿出一封辞职信丢在桌上，“姚总，您这公司啊，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姚战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这就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罢将桌上的辞职信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与此同时在隔着好几个商区的另一栋办公楼上，老卓总一人坐在檀木大沙发上，架着二郎腿。拿着ipad翻看着里面的资料，资料不是别的，也正是姚战公司仿制京华坊的绢人。 身边站着身材高挑的女秘书，默不作声。不会儿，老卓总将ipad递给她。秘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卓总，您的意思是。” “小静，我问你这些东西都属实？” “卓总，属实。” “出手吧！”老卓总霸气的说道，而后又加了一句，“对了，这份资料记得给我手机发一份。” 京华坊所有的人并不知道，在她们想着维权的同时。一场商战决斗即将开始，老卓总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他已经忍了很久，就差一个机会了。他心里最想的便是为儿子卓昊扳回一局，等秘书出去后。老卓总走到窗前，看着天边诡谲的雾霭，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心里默默说着，“儿子！这回老爸替你出气！” 要说卓昊在武汉也没闲着，谁都没想到他学着杜锋也做起了短视频，只不过是加入了一个团队，也算是在当地找了份工作。身后是雄伟的黄鹤楼，一排穿着汉服的姑娘各个都谢着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走来，拍了拍卓昊的肩膀，“小卓，不错啊。你拍的汉服素材导演很满意。对了明儿七点在这儿拍黄鹤楼的传说，一早我接你去。” “行，没问题，听你的老同学。” “说实话，你真不打算回北京了？你爸不担心你啊？” 卓昊不言，他不知道老爸担不担心自己，但自己这段时间倒是很挂念他老人家。再说回这位络腮胡的哥们，跟卓昊算是大学同学了，都在北京上的学，后来人家回了老家。这次也是有缘再遇，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儿。 见卓昊不说话，这哥们又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之前听人家说你搞公司来着。想着肯定跟我们玩不到一起，说实话这段时间跟你相处，感觉你变了好多。” 卓昊笑着，“搞什么公司啊，都是过去了。我现在是不想别的，人这辈子啊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就得了。” “其实我知道，有一天你还是会回到北京去。但哥们，甭管你去哪儿，你在武汉这儿做的事儿，大家都记得呢。现在做非遗的很少，导演也是找了不少人，沉下心的太少了。” 卓昊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会回到北京，但又不会长待，“可能我会四处漂泊，发现每个省份不同的非遗，去展现给大家。” “这想法不错啊，到时候咱跟导演聊聊，真要是行了，咱一起拍遍大山大河，一直照着非遗的路走下去。” “嗯。”卓昊这回答应的很坚定，他自己能感觉出来，这步路他一定会走远。 跟哥们阔别，才拿出手机的卓昊，见自己老爸发来一堆东西。卓昊一瞧，自然明白，这是姚战所为。 下面是老爸的一条语音，只听老爸说道，“儿子，怎么样啊。给你发的东西看看，这些东西你可以发给杜锋。爸知道提起他你会不高兴，可回头想想，是咱卓家欠人家的，就当是个人情了，沉睡的狮子，总是要醒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浮出水面(下) “仿制绢人？呵！这姚战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他这是在玩火啊。”卓昊看完父亲发来的资料，这才知道京华坊现在摊上这事儿了。和杜锋已经有段日子没联系了，他现在压力也一定很大。不容分说，卓昊将所有的资料都转给了杜锋，没有一丝犹豫。 不会儿的功夫，杜锋就发来了信息，“这……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卓昊道，“都是我爸发给我的，我没仔细看，就直接发你了，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我这儿就这样了，你们京华坊可一定要挺过去。” “谢兄弟了。”杜锋回道，他还愿意叫他一声兄弟，眼下这件事对京华坊来说更是紧俏，杜锋发给自己的这些资料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也是第一时间杜锋转给了姐和文欣。 等杜娟和文欣从王府文创回来的时候，三人刚一碰头，杜娟就问道，“这什么情况啊，弟，你说这是卓昊给你的？他怎么会想到给你这个东西。” 文欣接着说道，“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姚战侵权咱们绢人的证据，有的我们都没有，他是怎么找到的？” 杜锋将卓昊的原话告诉二人，大家也都明白了。杜娟颇有感触的说，“我是真没想到，到这时候，能帮助咱们的居然还是老冤家？这些证据对咱们有很大帮助，这次真得好好感谢卓昊了。他现在做什么呢？还没回北京吗？” 杜锋摇头，“应该也是做非遗，还在武汉呢。” “他的倔强，也成就了他的坚持，或许这次他真的找到目标了。” 文欣思索了一会，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其实，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如果这些证据都是老卓总找的，那这次卓氏集团对姚战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的，我觉得这后面还有动作。” 杜锋完全不想这么多，“嗨！欣姐，就别管这些了。姚战那种做事风格在这个市场肯定是站不住脚的，咱现在明白的是，卓总那面这次是真帮助咱了。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些证据足以为咱们发声。” “商场如海，会浮上什么鱼，这谁也说不准。”文欣感触的说，“海里的东西，浮浮沉沉，我见得多了。这些年过去了，还是咱们这里好，平静如初，做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小锋说的也有道理，咱啊顾好咱自己这摊就得了，这些东西我一会整理一下给王府文创那面发过去。” “可能这是咱京华坊的第一起维权，当然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杜娟道 正如文欣担心的一样，除了姚战公司侵权京华坊绢人外，还有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呢。如今自己公司人心涣散，市场总监离职后也带走了一批人，这情况就像是卓昊当年的公司一样如出一辙。 市场总监离职后，姚战像是有预感，整日诚惶诚恐，他不停的拨打祁总的电话，祁总先是没接。他接着又打了几个，对方慵懒的接起电话，直接问了一句，“您好，哪位？” “我……我是姚战啊！那个祁老板，分成的事儿咱们再聊聊吧，这批货我想咱都不想砸手里啊。”姚战心存侥幸，还以为能够扳回一局呢，但他不知道祁老板这面早已经爆雷了。 祁老板一听是姚战的声音，那怒火直接燃起，冲着电话就对姚战一顿骂，“你这孙子，还有脸打电话过来！我实话告诉你，因为你这破事，我的厂子现在都被查封了，你不是说不会出事？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查到厂子来了！我告诉你，我现在还在接受调查，你也别想跑。” 说是孙子，姚战立马就孙子了，急忙说道，“祁老板，您别生气，我们再商量商量啊……” “滚！”祁老板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姚战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气得将手机砸在地上。 “姚总……”秘书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了，面色紧张 姚战更来气了，“滚出去！谁让你不敲门的！” 无能狂怒，也只有姚战了。秘书也像是忍了好久，直接敞开门，对身后的人说道，“这就是我们姚总。” 姚战慌了，秘书在跟谁说话？往她身后一瞧，有三五位穿着制服的文化执法人员就站在门口。领头的直接进门，质问道，“您就是姚战吧，您看看您是想在这里坦白，还是跟我们回去？” 见这种情况，姚战也知道这事儿已经藏不住了，便直接承认，“就在这儿说吧，都是我鬼迷心窍，仿制假绢人非法获利，都是我不对。” “假绢人？什么假绢人？”大队领头的直接蒙了，完全不知道还有假绢人这事儿。 姚战连忙捂住嘴，而后试探着问，“难道你们不是因为假绢人的事儿来的？” “看来你身上事儿不少啊！”大队领头的说，随后才说出这次找姚战的真实原因，“是这样啊，姚总。我们是接到卓氏集团的举报，说你在数月之前雇佣水军，诋毁卓时代，证据我们都掌握了，不过看现在这样，你真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就这样，姚战被执法部门带走，理所应当的结局。狂妄的姚战，本以为先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在老卓总先前去卓时代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姚战诋毁卓时代和卓昊的证据，只不过老卓总正等待着这个时机。如今时机成熟，姚战是再也翻不了身，老卓总这步棋一举两得。 京华坊也提交了所有证据，大家都在等一个好的结果。直到严总亲自给杜娟打来一个电话，“杜师傅，有空吗，你们可能得去一趟张家口。” “张家口？”杜娟不知严总何意，倒也痛快的答应了。毕竟从北京出发到张家口也不是很远，可严总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呢？工作室一番商议下，杜娟决定和文欣一同前往。 烈焰滚滚，火光映在脸上直发烫，眼前跳跃的火苗，和不断冒出的浓烟，呛得杜娟有些睁不开眼了。眼前是一个大铁箱子，这火正是里面烧着的。而离着大铁箱子不远的一处院落，铁门上贴着封条，几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拆着挂在门口的木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商道 牌匾上写着“祁家玩具厂”，没错！这家玩具厂就是姚战和祁总沆瀣一气，做仿制绢人的小作坊，不过自称玩具厂也是十足的自信。着火的铁箱子里销毁的正是伪造的绢人，杜娟和文欣脸上面无表情，严总走过来道，“现在还在市场上流通的仿制品，收回来怕是难了，不过现在咱们是直接从根上断了。这家厂子不光仿制京华坊绢人，而且还造假一些未经授权的动漫形象衍生周边。这次，他们的事儿啊，可小不了。” 对京华坊来说，如今这种处理方式可能是最适合的。火中焚烧的那些仿制绢人，杜娟在旁看着却是心疼，她只心疼绢人本身。她跟文欣道，“你说为什么总会有人不守规矩呢，其实这些绢人是无辜的，但就偏偏有人这么对它们。” “我们做文化的就是这样，有人会遵守规矩，有人无视规矩，钻一些空子。只是人在做天在看，那些钻了空子的，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文欣很有哲理的说道。 仿制绢人的事儿告一段落，杜娟和文欣从张家口回北京的这一路上，如拨云见日，终见光明。 “要不是卓总提供的证据，这事儿可能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杜娟说，“改天，有必要去卓氏集团一趟，当面致谢。” 文欣赞同杜娟所说，“我跟你一起去……从三天前开始，姚战的事儿就在圈里传开了，听说除了仿制绢人这事儿，上次阿木娜抄袭那件事，也被卓总找到证据了，说是雇的水军。那家水军公司也出来指证了，姚战这回是彻底凉了。他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做生意最不能碰的就是善良。” 说起阿木娜，杜娟也是为她松了一口气，“这回娜娜才算是真的沉冤昭雪，这几天娜娜和我弟一起直播，能看到还是有很多网友说起以前的事儿，我还担心娜娜的状态，现在这件事出了，真相也清楚了。这对娜娜来说，才是最合适的结果。” 一场直播结束，杜锋也是收到了姐姐发来的信息，得知这事儿已经彻底了结。再看阿木娜，也正在手机关于姚战的一则新闻。杜锋凑过来，阿木娜看了看他，“你看，这事儿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杜锋点头，他看着阿木娜，认真的说，“以后你就不用有负担了，清者自清，我们已经看到了真相。” “那你和卓昊呢？” 杜锋愣了一会儿，对卓昊本是怨恨，可如今杜锋的心态也变了，他笑了笑道，“我俩啊，就是随缘了。之前大家想要做事业，绑定在一起，绑的太紧了，反而出了问题。以后如何，再说以后的话，至少现在他的心态，怕是跟我一样，也是随缘了。我一直担心的是他和老卓总，但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关系。” 如今在武汉的卓昊，与其说是打工，其实和创业差不多。每天起早贪黑的去拍摄当地的非遗，感受当地的故事和温度。卓昊内心明白，这才是创业。姚战的事儿，自打老爸给自己那堆资料后，他便一直在关注。本以为仅仅是京华坊的事儿，但卓昊没想到，老爸这回替自己的卓时代，出了一口气。 回到住的地儿，卓昊几次想点开视讯和父亲聊聊，但他还是犹豫了。他想着和父亲要说什么，不想自己分神，手滑之下点了“拨出”。他心里一紧，又急忙挂断了。 一头栽到枕头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灯。 手机响起来了，是父亲打来的视讯。卓昊再三犹豫，还是接了，“爸……” “咋回事啊，怎么打通之后就挂断了呢。昊昊，最近怎么样还忙吗？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许久未跟父亲视讯，平时也只是文字问候，卓昊倒是紧张起来，“手机信号不好，刚才断了……我还行，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可能连卓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他顿了顿，直入主题，“爸，我看到姚战的新闻了。” “嗯，好。”父亲只是淡淡的应道 “其实当时……那些证据我也掌握了不少，但我没有想要……我还是太善良了，放了他一把。” 老卓总并没有再批评什么，反倒是安慰起他来，“我知道你掌握了证据，这不怪你。你的善良是最大的福报，你得继续保持。只是，在狼多肉少的商场，你不狠心，别人就会断你的路。姚战能有今天的下场，那都是咎由自取。” 卓昊沉默半晌，说道：“谢谢，爸！” “跟我谢什么啊，你好好的，忙完了就赶紧回来吧。” “知道了，爸。” “行，那就这样。”老卓总说罢，直接挂了电话。他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扔，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奔放的笑过了。 卓昊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白了他一眼，“儿子的电话吧，看给你高兴的。早就给你说了，改一改你那臭脾气，都是家人。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吃饭吧。” 卓昊紧握着手机，家的温度他还是能感受到的，只不过这温度，太久违了。这次视讯，父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都是他俩希望的。 仿制绢人的事儿解决了，杜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晚饭时，杜娟将事情始末告诉大家后。雨燕倒是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卓家会帮他们，但也担心起来，“我说，娟儿，咱这次领了卓家父子这么大一人情，这到时候不用咱来还吧。” “妈，你想哪儿去了，怎么会呢。” 杜锋也道，“是啊，卓昊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可没以前那么混了。” 老太太信姐弟俩说的，“人啊，都有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以前的不好现在好了，也就说明他成熟了。” 雨燕半信半疑，可如今眼下棘手的事儿解决了，也不再说什么。一旁的老杜时不时看着时间，突然冲进客厅打开了电视。 “爸这是怎么了？平时都不怎么看电视的。”杜娟问 老杜跟客厅喊道，“都过来，片子播出了，快！” 一家人进屋，北京台正播着中轴线宣传片，只见镜头摇过鼓楼，雨燕就出来了。 “爸，您是早就知道今儿要播，这是给我们惊喜呢？妈，您都不告诉我们。”杜娟说 雨燕回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假绢人的事儿，你们也是为这事儿操心，我想着还是这事儿解决了再说……” 老杜跟旁补充道，“这片子播了有三天了。” 杜娟的眼眶湿润了，平日里自己都是报喜不报忧，可这忧或喜，父母心里自然知晓，他们的喜或忧，只是自己默默承担，怕给儿女加了压力。 第四百一十九章 瞬息一梦:绢艺没落?(上) 这条中轴线的宣传片，杜北京不知看了多少遍，今儿儿女们都在场，再次看的时候，杜北京开玩笑的说道，“看看你妈，还挺像那回事，要说这演的还真像……” 雨燕忙打断老伴儿，说道，“这多自然啊，哪能是演的，我可演不出来。” “还别说，这些绢人呈现在镜头中，就是不一样啊。”杜北京边看边道，“怎么就有些人这么不懂事呢。” “人的心啊，要是稍微偏了，它就不可能往正道上来。”雨燕深有感触，“我遇到的人比你们多，像姚战这样的情况，我也遇到过不少。人们在追求一样东西的时候，只顾着拼尽全力往前冲，有时候是得停下脚步，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了。” 杜锋点点头，“先前他对卓时代做的一切，现在等于是回到自己身上了。” 杜娟心里清楚，这次事儿里面也有老卓总的参与，更详细的情况她不想让父母担心，总之如今也是最好的结果。 “嗨，事情都处理完了，还说什么呢。”老太太在一旁说道，“踏踏实实的睡一觉，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如今的绢艺是不可能没落的，只要守住本心，未来总是好的。” 确实，是该好好睡一觉了。杜娟躺在床上，浑身轻松。脑海中回想着奶奶刚才说的话：绢艺不可能没落的…… 但杜娟的脑海中，奶奶的这个声音却慢慢变了味，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喊着：绢艺是会没落的，在这个年代，它是一定会没落的。 “奶奶？奶奶……”杜娟喊着奶奶，耳边多出了几声噪杂的声音。杜娟立马意识到，自己再次入了梦。她明白：自己入梦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极度紧张的时候，另一种便是很放松的时候。 白老师怎么样了，蝎子怎么样了，那批绢布应该成功送到了吧…… 想着这些问题，她缓缓睁开眼。班长舒雅和其他几位同学正在忙碌，各个手里都拿着绢布，杜娟慢慢坐起来，只觉得浑身一阵酸痛，看来自己是不能这么强烈的运动了，舒雅见杜娟醒了，“你可算是醒了，昨晚回来后倒头就睡，怎么样是不是累着了，以前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吧，而且还这么冒险。” 这是在寝室？杜娟才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杜娟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不知道怎么就睡这么长时间，有……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昨天走得太急，大家都把绢布拿到寝室了。你也帮着往楼下搬吧，咱们今天要开始新绢人的制作了。还有，你昨晚怎么睡到楼下教室了，白老师说你陪了她大半夜，后面让我们给你拉回来了。” 对啊，自己的确是在白老师的房中？要不是舒雅提醒，自己一睁眼就到了寝室，这茬儿杜娟是压根没想到。 “拉回来的？我是不是很沉？” “嗯……”舒雅故作思考状，开玩笑道，“睡死了，是沉。” “咳咳……舒雅姐，那个……绢布是成功送到了？还有白老师怎么样了？那位蝎子还好吗？昨晚的枪声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刚进入这场梦，杜娟想一气儿知道“昨晚”遗漏的剧情。 舒雅笑了，“你说你一下问我这么多，我该先回答你什么呢？” 杜娟直接回道，“都可以。” “唉，怎么说呢……”看舒雅这样子，也确实有难言之隐，但如今杜娟也是自己人，还是告诉她吧，“绢布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拿回来了。白老师回去后就关门了，我们敲也不开。她一直等着电话，后来电话来了。听换你回来的同学说，蝎子没事儿，只不过在咱们刚走没多久，蝎子回去的时候，伍队长为了掩护蝎子撤离受伤了，还好，蝎子撤出去了……” “那伍队长怎么样了？”杜娟的印象里，伍队长是那种憨厚老实的形象，在这里不管是谁受了伤，都会挂念。 舒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说是跟着火车一起走了，应该安全了。” “班长，白老师叫咱们过去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行，这就去。”舒雅松了一口气，“昨晚白老师一定很担心，咱赶紧过去。” 绢艺的教学依旧在教室下那间地下室进行，和其他同学一样，杜娟见到了白老师，她一脸平静，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杜娟反倒是放心了，今天的绢艺课和其他时候一样，杜娟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区别。 “同学们，今天咱们分两拨进行。一拨呢就负责昨天从前线收回来的信件，你们按照上面的地址给家属们送过去；另一拨呢，还是跟以前一样，继续做绢人。等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咱们还得送一批过去。舒雅，胡同街坊四邻里的信，你再收一收，下次一并带过去。”白老师依次给大家安排 杜娟恰巧被分到了制作绢人这一组，等着另一拨同学出去后。像往常一样，白老师熟悉的教起大家做绢人，因为之前目睹了杜娟的手法，白老师还让杜娟给大家展示。 杜娟一时不知所措，手脚顿时慌乱起来，“白老师，我……” “放松，你就按照那天的做，你没问题的。” 杜娟展示的也正是绢艺中的缝制手法，她拿起两片绢布（这里也可称为绢料），而后绢料的正面朝内贴合，接下来便是穿针引线，将两片绢料缝合在一起。杜娟边展示边说，“缝合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有多余的线条，线也不能断。不然有了线的接头，就会不好看。这缝制的线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得保证里面能塞得进去一些棉花和绒絮。” 杜娟这一番示范，本以为是天衣无缝，但细心的白老师还是挑出了毛病，只是这个毛病在那个年代来说才存在，毕竟杜娟讲述的缝合之法，完全是按照现代制作绢人的思维来的。 “杜同学讲的很不错，不过这里有个小问题，其实咱们的绢衣缝好后，里面是不用填充一些棉花和绒絮什么的，毕竟那些东西也是紧俏品，咱们里面能塞进去一些破布条什么的就不错了。杜同学你仔细看看咱们做的绢人，你就明白了。” 第四百二十章 瞬息一梦:绢艺没落?(下) 白老师递给杜娟一绢人，杜娟一瞧果然如此。这个年代的绢人可没有现代做得那么精细，就连绢人的绢模也是各有不同，有的是按照标准雕成的泥塑，有的则是先做好绢衣再往里塞纸团等等，当然还有少有的是用石膏做倒模。 确实如此，这年代的条件有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杜娟也没再反驳，反而是接受了白老师所说，“白老师，您说的没错，我都认可。” 白老师没想到杜娟这么快就妥协，其实白老师心里更清楚。她看了看大家，停顿许久道，“同学们，杜同学的做法是没错的。这是绢人的正确做法，先前我跟大家说过，一个成功的绢人会有将近二十道工序，可咱们做的这些，工序不足十道。没办法同学们，我教你们绢人，应该说是教完我的毕生所学，可眼下时局，我是做不到……我甚至看不到，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老祖宗这门手艺，究竟还能传多久呢。” 白老师这番话，让杜娟震惊！原来白老师早已明白，在这个年代绢人势必会因为战乱和不安而没落，这是时代的命运。杜娟脑海中所储备的知识里，也有此。这个年代，是绢艺最没落的时候。 绢艺没落！这个真相，她原本想告诉大家，可白老师比自己想的还透彻。同学们都沉默了，有的同学更是害怕起来，“老师，那绢艺还会盛行吗？难道就在我们这代没了？” 杜娟忍不住来了一句，“不会的。不会……” 舒雅看了她一眼，忙拉住她，“嘘，你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不会？看看老师怎么说。” 这个话题的确很沉重，大家没想到这堂课会变成这样的氛围。白老师反倒是赞同杜娟刚才所说，“其实……杜同学刚才说不会的，是对的。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这门技艺会变成什么样，这门技艺要传下去，是要靠大家。不是我们能做到的，这门技艺的传承是艰难的，可能根本到不了传承。如今大家都是各自奔命，谁还会想到这些呢。可这样，我们就不做了吗？我们就应该放弃绢人？” “老师，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知是哪位同学喊了一句 “我也不会，我要继续做下去。” “我也要坚持，至少现在我们做绢人的意义很大。” 同学们纷纷说着，这场面杜娟是第一次见到。她没想到在这个年代，人们对每件事都很热血。 白老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立马安静了。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同学们，看看我们的教室。上面的教室我们已经不敢回去了，这里是临时的。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的家园被占了，可绢艺是文化，是从古到今老一辈留下来的文化，我们不能丢。我想，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些绢人会有其他的使命，它象征着一个地方的文化，代表着一个地方的特色。” 杜娟听得热泪盈眶，她清楚的知道，白老师说的这些早已实现了。 这一堂课上的很有深意，课下杜娟一边发着呆，手下一边缝着绢衣。同学们都已经走完了，剩下白老师一人。见杜娟呆呆的样子，白老师一把夺下杜娟手中的绢衣，“杜娟，你做什么呢，缝东西还开小差，不怕扎到手啊。” “老……老师……” 自己这是怎么了，先前梦中很是清醒，可如今却为何如此迷糊？ 白老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说，“其实……绢人在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使命，对吗？” “啊？”杜娟不知道怎么回答，白老师这句话似有深意，就像是她早已洞悉了杜娟的一切，难不成她知道我的过往？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白老师道，“我是说……眼下的绢人是为了传递家人的寄托到前线，那等到胜利之后呢，绢人的使命又会是什么呢？” 杜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掉马了。能看出，白老师对未来的憧憬很大，不妨给她说说？ “白老师，可能胜利后，没落的绢人会被重新拾起，会有那么一个厂子，大批量的生产绢人。就像生产国外的洋娃娃那样，绢人会成为中国娃娃，会当做国礼……再后来，绢人会是一种街巷文化，更会是一种大家想要传下去的东西。” 白老师满意的笑了，“杜同学，你说的这些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它真的会实现吗？” 杜娟坚定的说，“一定会的！” 白老师道，“那就麻烦你了。” 梦境忽然变得恍惚，杜娟脑海中是白老师“麻烦您”这句话。杜娟拼尽全力想要留在这梦中，白老师没有那么简单，她仿佛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杜娟越想越后怕，可越是想留在这梦中，耳边胡同里的自行车铃声就越发的清晰。 “白老师，白老师！”杜娟大喊着白老师的名字突然惊醒，她摸了摸脑门，滚烫的如火炉一样，更是满头大汗。 天微微亮，窗外还是黑的，四合院的树影恍惚能见，一切寂寥。 醒来后的杜娟，一直在床上等到了天亮。这梦怎么突然就结束了？是不是已经到头了？她不知道。这次梦境与以往不同，仿佛一切都在瞬息发生，仿佛一切都被洞悉，仿佛未来早已被知悉，而自己却被这梦折腾的窒息。 她闭上眼，想再次睡着，的确是睡着了，但却没有梦到任何。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窗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喜鹊，唱歌不停。杜娟听了一阵，确实悦耳。等一下床，这喜鹊听了声，慌忙飞去。又是火急火燎的一天，杜娟心里嘟囔着：真是的，就一两个小时，我还睡什么啊，每天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 匆匆出了门，就见街道办的人过来了，见杜娟忙问，“娟儿，你爸呢在家吗？” “在呢，我给您叫……” “不用了不用了。跟你说一声，现在通知正式下来了，你爸那小铺先不着急搬啊，现在也入冬了，旧城改造这事儿啊，挪年后了。” 一大早便是好事儿，难怪喜鹊叫唤呢。杜娟也不紧张了，先把这事儿告诉老爸才是最重要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特殊时期(一) 老杜听院外的声音，寻声而来，街道办的已经走了。杜娟一回头吓了一跳，“爸，您怎么出来了？走路都没声儿的。” 杜北京还在困意中挣扎呢，硬是打着瞌睡道，“闺女，我听这声音怎么像街道办那面的，是不是通知什么事儿来了？” 杜娟告知实情，杜北京一听这消息，这精气神就到位了，忙说道，“那感情好啊，这要是不拆的话，还能再挺挺呢。” “说是年后了……” “嗨！年后再说年后的话，现在啊就是能过一天是一天，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杜娟发现，老爸没有以前那么执着了，反倒是佛系起来，这样子她也放心了，至少不用再担心老爸会因为这事儿想不开。杜北京说着细看了一眼杜娟，“你这是又没休息好吧？你这样可不行啊，赶紧回去休息去。” 杜娟不当回事，鼻子呜呜囔囔道，“没事儿，爸，我休息好了，今儿还得早去，工作室有会呢。” “你声音听着不对啊，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有寒流预防预防吧。”老杜嘱咐道，刚说完自己就打了俩喷嚏，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赶紧回了屋。 像往常一样，杜娟来到工作室。不过这一路上却发现了异常，平时从胡同到工作室很是热闹，今儿却很安静，还有几家闭着门，杜娟赶着去工作室，也没多去想这些。 进了门，见大家都满面愁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这是怎么了？咱的事儿不都解决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杜锋不知道什么时候比自己早到了，便问道，“姐，你不知道？” 杜娟确实不知，她摇摇头，“怎么了这是？” 听杜娟鼻音不对，文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 “哪有啊……”杜娟并没有在意，“就是鼻炎，过会儿就好了。怎么了大家这是……都这么紧张做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李维安饶有心事的走到大家面前，“我媳妇不是在武汉做医护，昨晚到十二点的时候打来电话，说武汉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流感，症状跟感冒很像，会有咳嗽、发烧，还会引起肺炎。听她说的，武汉那面已经开始预防了，我媳妇上班的地儿都分出了隔离区……” “啊！这么严重？”杜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听完李维安这么一说，她也紧张起来：莫不是自己的感冒也是这肺炎？ “是啊，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说这次挺严重的。”李维安说 杜锋刚看完手机，看了一眼大家道，“卓昊也发消息过来了，他现在都停工的，都居家呢，本来说还想过段时间回北京，现在一看怕是没戏了。” 杜娟慌了，忙拿出手机。她这才看到，手机上推送的全都是武汉的事儿。 文欣在旁道，“弄不好咱们也要停工了。” 杜娟这才明白，为何胡同里没多少人了，为何一大早街道办的就通知延后旧城改造的计划？怕是提早知道了消息。所有人的脸色都沉重起来，文欣让大家回到工位上，大家手里忙碌着，心里还在担心。 文欣进了杜娟的办公室，关起门来问，“这事儿季阿姨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一会就过来。”杜娟心急如焚，“王府文创那面也没有确切的通知吗？如果这场流感真这么严重的话，得让大家先回家。” 没等文欣回话，严总就直接打来了电话。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就连文欣也没办法了，一接通电话就直接问，“严总，现在怎么办啊？工作室要不要放假？” “我们也在等通知，等通知到了，就按照通知上的执行。我给你们打电话也是想问候一下，你们先别乱了阵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严总说 “好，我明白，严总。”文欣放下手机，看着杜娟，“这次流感来的这么突然，严总那面说只能等，让咱们别乱阵脚。娟儿，我有些紧张，这次这件事好像还真没有那么简单。” 杜娟安慰文欣，“欣欣，这件事谁也没有想到。你别上火，咱们就听严总的，等候下一步的通知。” 可这一等，着实是等了两天。两天的时间，周围所有的事儿都在变。胡同比以前更安静了，在睡梦中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叮当响的自行车铃声了，从京华坊回家的时候，路上也没有了在胡同里拍照的游客。就连胡同口那几家烤串、炒肝店都关了门。家家户户紧闭着门，门口堆着残叶、杂物，只有环卫工人每天清早过来一扫。 胡同安静的出奇，两天的时间已经少了烟火味。大家各自戴着口罩，就是在胡同里碰见了熟悉的人，也只是点头打打招呼，匆匆而过。杜娟不习惯这样的冷清，一个人走在胡同里让她浑身感觉不自在。 突然发现柳天闲了下来，也不再起早贪黑的往京剧院奔波。每天推着柳爷爷捂得严严实实在胡同遛弯，有时候秀芬也跟在身后。他是闲下来了，可跟自己的交集更少了，人和人好像都害怕接触了。这一切让杜娟觉得心里凉凉的，直到这天从京华坊下班后，杜娟见柳天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话还是要说的，是柳天主动找自己说话，“娟儿，怎么现在这特殊情况，也不跟我说话了啊？” 他急了？杜娟心里突然有一分窃喜，回道，“哪有，每次见你推着柳爷爷遛弯，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听他们说你这几天有点感冒，怎么样了？”柳天从身后拿出一袋药，“走吧，我送你回家。” 杜娟自己都不知道感冒有没有好，反正稀稀拉拉的鼻涕是流个不停，她使劲努了努鼻子，柳天就清楚了，更是紧张起来，“回去后饭后吃药，可不能耽误了，现在能预防一点是一点。” 正说着，阿木娜、杜锋还有其他人从工作室走出来，正看见两人在一起。杜锋看了看阿木娜道，“娜娜，要不你也送我回家，你看我姐都有人送。” 阿木娜不“乐意”道，“我不！这不娟姐正要回去，你跟回去不就得了。” “我跟回去？我才不当那电灯泡。”杜锋看着姐姐说，“姐，你俩要不赶紧走，我一会再回家。” 第四百二十二章 特殊时期(二) “别理他，咱们走！”杜娟看着大家，“这两天大家要是身体不舒服随时跟我说，记得要量体温。” “知道啦。” 空荡荡的胡同，如今的人们也只有买菜的时候才出去。在胡同里很难打个照面，杜娟、柳天走在一块儿，这胡同安静的只剩下二人的脚步声了。几天的日子，柳天一直担心着杜娟，还是忍不住问，“现在这情况，你们京华坊还没有停工？” 杜娟摇头，“具体的通知还没有下来，我们也是在等严总通知。但说句实话，我想赶紧让大家休息。工作室前段时间新来了两个学徒，本来是要今天回老家置办年货的，这么一来也回不去了……现在是不让离开北京。” 柳天沉默着没有说话，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太突然了，安全就想不到，如今这事儿弄的就跟2003年一样，所有人都挺紧张的。”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们现在是停工了吗？看你在胡同陪着柳爷爷好几天了。”杜娟一直想问柳天现状 “嗯，早就停了，我估计着你们也差不多。我们领导说这件事可不能掉以轻心，让我们回家后也减少接触。” 杜娟问了一句，“确实如此，严总也是这么说的。这一停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恢复呢？现在大家心里都挺慌的，那你们现在停工了，所有演出也就停了？” “那可不……我们领导让我们回家想想，看看有没有新的办法。至少在这场流感到来之前，也得为京剧做点什么才行。我都想好了，用短视频的方式传播京剧。说实话这个启发还是从你弟弟身上学到的，我也想尝试一下。” 杜娟不敢相信，柳天跟自己弟弟接触的其实并不多，但却因为弟弟在做的短视频，他自己受了启发？杜娟本是有些惊讶的，便道，“柳天，你……你不会是想直播京剧？” “探索新形态，也未尝不可。”柳天轻松的说，看来的确是胸有成竹了。转而，柳天反问杜娟，“那你们呢，有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我知道，做一件绢人是协同合作，你们需要大家配合才能完成一件绢人。可这场流感来势汹汹，停工是迟早的事儿，到那时你们怕是不能协同完成绢人了。就像我们院里，大家各回各家，就是想唱戏，连个戏搭子你都找不到。所以，这个啊，你可别不当回事。” 柳天说的在理，杜娟明白，自己也是应该考虑考虑京华坊在这个特殊时期的计划了。 “你弟弟的直播很不错，是现成的，你们大家都应该想想怎么往这块靠。我就难了，对短视频我是完全没接触过。” “这有啥，我一会把小锋的联系方式给你，有啥不懂的你可以问他啊。”从柳天的话里，杜娟有了启发，但如今只有大家抱团，才能挺过去。 自打知道了这流感的事儿，雨燕每天都在为这姐弟俩担心。老太太倒是好伺候，跟家里一待也就万事大吉了。这几天每到下班点，雨燕就在院门口向胡同口张望着，等着杜娟、杜锋的回来。 今儿这一瞅，杜娟和柳天一起回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担心之余倒也是替闺女开心，柳天远远的看见雨燕，不自觉的紧张了，“哎呦，季阿姨跟门口呢。你赶紧回去，我一会再过去。” 见柳天就像是一做了错事的孩子，倒把杜娟逗乐了，“不是，我妈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这瞎担心什么呢。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害怕？” 柳天道，“现在这不是特殊时期嘛，所有人跟家里都小心翼翼的，你妈要见你跟我在一起，不得多想啊。” 杜娟才不在乎这些，“特殊时期就不能说话了，我看你这段时间是没演戏，脑子里都是戏啊，走吧，打个招呼又不会掉你二斤肉。” 说话间便来到了门前，柳天红着脸问候，“阿姨好……您身体还好？” “小天啊，我远远瞅着就像你，我好着呢。你爷爷跟你妈怎么样，没感冒吧。”雨燕问，“这几天秀芬也不来电话，我倒是挺担心的。” 柳天舒了一口气，笑着回道，“我爷跟我妈都好着呢，阿姨。那个……给娟儿了一些药，你们注意防护。” 柳天说罢，冲着雨燕一点头，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喂，走这么快干嘛！”杜娟跟后面喊道，再看柳天早已到了家门口 雨燕一把拉过杜娟，笑呵呵的问，“怎么？娟儿，他这是接你去了？” “是啊，过来送药的。” “你说这小子啊，平时看着跟木头一样。现在特殊时期，对你反倒是上心了。” “妈，您又八卦。”杜娟怕雨燕“瞎猜”，索性转移话题吧，“我爸呢，今儿又没回来？” 提起老杜，这几天倒让雨燕上火了。她摇摇头，“他啊跟他那老哥几个在店里呢！说他们接触的人多，回来怕传染给咱，这吃住啊就在店里了。” “那这也不是个头啊，要不我找爸说说去。” 雨燕摆摆手，老伴儿虽然不回来，但雨燕也理解，“算了吧，娟儿。可能对你爸来说，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他的出发点是没错的。唉？你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 “出来的时候正收拾设备呢，说要在家里也开个直播间。” 雨燕犯愁，“唉，这流感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我听市场那些卖菜的说，这流感是从武汉传出来的，是因为人们吃蝙蝠造成的。” 杜娟一听噗嗤笑了，忙劝着老妈，“妈，您可别听她们瞎说。菜市场买菜的，聚在一起就是故事会，您还信这个？再说了，这流感再怎么着也不会怪到蝙蝠头上啊。” 雨燕自然知道，“我也不信，大家以讹传讹的，我现在啊听听就得了。” 雨燕说罢，从门口一竹筐里拿出酒精，冲着杜娟就喷了起来。 “妈？您这哪儿弄的？怎么还弄上这个了？” “这社区发的，说大家先防范，每天从外面回来啊，要养成这消毒的习惯。” “行啊，以后咱家的人，不管去哪儿回来都得消毒。”杜娟说着顿了顿，认真的跟老妈说，“妈，我想好了。明儿下午咱京华坊也停工吧，我想让大家都回去，现在这时候大家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雨燕问，“是不是通知下来了？” “还没有，妈。我想先早早停了，可能这样大家都安全一些。” 雨燕并未否认杜娟的想法，反倒是很支持，“行，闺女，你看着安排。咱们啊，也应当放一个长假，这些孩子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大家都得健健康康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特殊时期(三) 碰到杜娟后，柳天回去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一进屋，秀芬一眼就瞧出来了，直接问，“看这样子，是碰到娟儿了吧，可有日子没见面了，就不知道多聊会儿。” 柳天笑道，“妈，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哪能聊太久呢。” 秀芬不这么认为，“越是特殊时期，就要珍惜你们见面的机会。都说找你季阿姨说提亲的事儿，也让我给忘记了。” “该提就去提，孙儿这事儿拖拖拉拉的，赶紧让杜家那丫头进咱家的门。”柳老爷子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笑呵呵的看着柳天。 柳天也顺着爷爷的话说，“是啊，妈，这事儿啊您得抓点紧了。” 秀芬顿时无语了，直接道，“嗨！这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行行行，我一会就跟你季阿姨打电话。” “开玩笑呢，妈，您别急，慢慢来。”老妈雷厉风行，柳天是知道的，一看老妈来认真的，柳天倒有些后怕起来。 手机铃一个劲的响着，浴室里的水哗哗的……里面的人是压根没听见手机，不会儿的功夫，一个满是肌肉的男子出来，正是卓昊。嘴里哼着歌，心情很是不错，电话又一次打来。 卓昊接通电话，“爸？” 老卓总在电话那头紧张的问道，“干嘛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 “爸，我刚洗澡呢，没听见手机响，怎么了？” 老卓总听儿子没事，火也就下了一些。还是心平气和的跟儿子说话吧，好不容易这关系缓和了一些，“那个……你们那面怎么样！我看现在武汉挺严重的，你怎么样？” “爸，我没事，好着呢。”卓昊回道 老卓总也放心了，“那行，现在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啊。别被感染了，看着差不多就回北京吧。” “知道，爸。不过短时间内应该回不去……”卓昊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免提，随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前，楼下闪烁着红蓝的警灯，夜都很深了，大家正往路上摆着防护栏，“这几天武汉这面该封的地儿就封了，爸，您放心我就待在哪里，哪儿都不去。” 老卓总停顿了半晌，“行，就这样……其他的也没什么事儿了，自己多注意啊，有啥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耳听着老卓总要挂电话，卓昊忙说道，“爸，你也注意。” 在武汉月余的卓昊，心静了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他学会了去关心人。窗外楼下的人忙碌着，卓昊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儿女行千里，终有父母担忧。文欣也是刚跟老爸挂完电话，紧接着旦增的电话就来了。 文欣本不想接，可转念一想，现在这么特殊，大家都别有什么事儿。 “旦增？有事儿吗？” “没……没事儿，我是有点担心你，你还好吗？” 文欣不以为然，按照她以前的性子，早就给撅回去了，可如今对旦增，她并不想伤害，“咱下午下班的时候还见过面呢，有啥不好的。” “唉，心里有点乱，找不到人说话，就想起你了。”旦增顿了顿继续说，“本来过几天就跟扎西一起回青海办年货了，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今年怕是回不去了。” 一听旦增这么说，文欣心里有了几分谱，便问，“旦增，今年是不是你在北京的第一个年？之前都是在青海过的是吗？” “是啊，所以心里比较乱，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应该是在北京过得第四个年了，一个人过得。其实一个人在北京过年并不孤独，就看你怎么面对了。亲人是不在身边，但朋友还在啊。你跟扎西今年认识了我们，这也是一件好事啊，说不好今年大家就一起过年了呢。” 文欣没有说太多，旦增听完后，也是顿然醒了，他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给文欣打这一通电话。 旦增应着说，“唉，打扰你了，文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就给你打电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儿，第一次离开家乡都这样，不用放心上去。现在离过年还有俩月呢，谁都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一切都会变好呢。” 突发的流感，让扎西旦增留在了北京，对这俩来说，可能这真的是第一个特殊的年。 很晚的时候，杜锋才回来，胡同里的灯也差不多关了，就听一阵轱辘的声音传来，声响越来越大，不知道是惊到了哪家邻居的狗，竟汪汪汪的叫了起来。杜家还亮着灯，今晚大家怕是都失眠了。 老太太是已经睡下了，胡同的声儿一传来。雨燕就关了老太太那屋的门，看向院子，“这大晚上的谁啊，在胡同里咕噜噜的……娟儿去看一眼去。”雨燕是怕老太太被吵醒了，拉着杜娟冲院门走去。 杜北京喝着浓茶，压根没有打算休息的意思，忙跟了一句，“顺带看看小锋这孩子回来没！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 要说就是巧呢，雨燕和杜娟刚走到门口，那轱辘的声音就没了。雨燕看着杜娟，“这声儿怎么没了，娟儿，我是不是幻听了啊。” 杜娟不信这些，索性打开了门。门前一个黑影，正打算敲门呢。母女俩都被吓了一跳，杜娟趁着院里的光一瞧，狠狠的拍了对方几巴掌，“你……杜锋！大半夜的你要吓人啊！” 杜峰本是有些困意了，谁成想这门突然开了，自己反被吓了一跳。困意全无，他倒是看得清楚，躲闪着姐姐的巴掌，“姐，你咋不说你还吓到我了呢。” “你可算回来了，我听着声儿说过来看看……你……”雨燕说着向杜锋身后瞧去，是一辆小板车，难怪发出声儿呢，“这声儿原来是你造的啊，我说这大半夜的谁呢跟这儿，不是你这都拉的什么啊？” 杜娟认得这些东西，“你是把你那些家伙什全部拉回家了？” 板车上装的正是杜锋直播用的设备，杜锋点头，“姐，明儿我就不去工作室了。我刚收拾完就全部拉回来了，我怕到时候万一紧急封了，我就没时间收拾了。刚好我那卧室空间也大，我把这些搁里面去。我就打算在家里直播了，姐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 特殊时期(四) “明儿下午吧，上午大家收拾收拾，下午就回来了。你倒是有先见之明啊，倒腾了一晚上，我还以为你住那儿了。” “哪有，这不回来了……奶奶和爸是不是挺担心的。”杜锋说着往屋里看 “都担心你呢，你奶奶问了好几遍，困得不行去休息了。”雨燕伸出手，想帮着儿子把车拉进来，一拉纹丝不动，“这些东西这么沉呢。” 杜锋笑道，“妈，我来，您就甭管了。” “行，回来也就安心了。刚好明儿我也得去你爸那儿看看，你奶奶跟家里，你就多照顾照顾，这样我也放心。” 雨燕嘱咐着明儿的事儿，文欣这时候在工作群发了一通知。雨燕一看手机，“欣欣都发通知了，让大家明儿一早收拾完回家。唉，这流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这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且等着吧，这次流感的范围挺广的，现在武汉那面街道都封了，大家还是都上点心，一定得预防好才行。” 杜锋说罢，雨燕自然也知道是卓昊给的信儿，便和儿子说，“卓昊那面也让他多注意，他一个人在武汉，现在也不容易。” “行，我知道了，妈。”杜锋拉着车子，“咱要不进去聊，你俩挡着门口，我都快冻出鼻涕来了。” 母女俩大笑起来，杜锋无奈的挠挠头，一使劲将板车拉进了院。 只是京华坊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杜娟和文欣更没有想到，决策早晨去工作室收拾，下午放假这个决定，最终还是错了。 次日，大家就像往常一样提早来到了工作室。文欣见大家都到齐了，便吩咐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啊，大家手上没忙完的活，就先放这儿吧，等这阵子完了回来再做。” 要说这没做完的活，不管是在座的谁，手里都压了一堆活呢。阿木娜拉开自己工位的抽屉，是一沓未画完的稿件。她看了看大家，格桑正拿着手里的绣活发呆，维安虽是整理着那些绢模，可也能看出不舍。再看原本杜锋直播的休息间，早已搬空了…… 格桑说话了，“要不咱们拿回家做吧？” “啊？”杜娟反问道，“那不用格桑，大家这阵子太累了，就当是休年假。王府文创那面我和文总也说好了，原本他们要做展，可现在这样，估计也得等到后面再说了，也不着急要新的绢人。” 阿木娜和格桑一样的想法，“娟姐，我赞同格桑的想法。现在大家手里的活基本都是京剧绢人系列的，倒不如直接拿回去做，能做多少算多少呗。大家做完了，等后面再拿过来组装不就可以了。刚好这段时间也可以想想原创绢人的事儿……” 杜娟、文欣相望，她俩都没想到阿木娜会有这想法，再看看大家的眼神，也已经告诉她，同意阿木娜的提议。可原本杜娟是想好好的让大家休息，这样一来怕是很亏欠大家，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文欣低声道，“娟儿，要不就按照大家的意思来吧，我看大家热情都挺高的。” 也只好如此了，杜娟点点头，看着大家，“谢谢。” 文欣补充了一句，“那啥……工资照发啊！” 大家都乐了，杜娟是由衷的感谢，京华坊从重启到现在，凝聚力太难得了。扎西收拾出一堆垃圾，冲着大家喊道，“谁那儿还有垃圾，我一气儿扔了去。” 文欣开玩笑道，“扎西，你这北京话跟谁学的，学的还挺快啊，这一气儿这词都学会了，格桑你没少教吧。” “欣姐，哪有……”格桑不好意思道，“他那是自学的吧。” 扎西忙拎着垃圾袋一溜烟跑了出去，这瓜是险些吃到自己头上。 旦增傻傻的问，“姐，那这样的话，咱们的绢艺培训班是不是上不了了？” 文欣还没想到这点，杜娟有些想法道，“培训班的话暂时停吧，不过我打算让我弟弄弄直播，到时候可能的话让秀芬阿姨讲讲课，对了还有我妈也行。可能动手实践就少了，但了解下绢人和以前绢花厂的事儿，也不错。” “这样的话，我们回头也研究研究直播吧。”李维安提议，“我也出出镜，给大家讲讲课。” “行，可以。”看着大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杜娟说，“非遗本来就是多元化传播，大家都可以尝试新的方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没事儿咱就撤？” 大家背着大包小包就像回娘家一样，这时出去扔垃圾的扎西慌慌张张跑进来，看着大家，“姐，咱们可能是回不去了……” “咋啦？” 众人赶到门外，眼前的一幕是所有人从未见到过的。两辆货车上卸下来一堆防护栏，胡同里更是站满了穿着防护服的医护和工作人员，他们正摆放着栏杆。见京华坊一拨人出来后，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匆忙走过来，“快，快，都进去……别站在这里啊。” 上一秒还在说着回去，可眼下这情景，让大家不知所措。杜娟透过防护服，认出是高阿姨，“高阿姨？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今早，咱胡同刚回来一个武汉的，现在有发热症状，已经送医院了，现在这片区都得封，你们也不能出去啊。” “这也太突然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赶紧进去吧，等候通知。”高阿姨说罢离开，紧接着杜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杜娟忙回到办公室。 文欣看着大家，“赶紧给家里人说一声吧。” 接起电话，还没等杜娟张口，那头雨燕的声音就已经着急了，“娟儿，收到消息了吗？咱这出了一个……” “妈，工作室这块被封了，暂时回不去了。” “啊！封那儿去了……哎呦！”雨燕满是担心和心疼，她比任何人都着急，“那……娟儿你听我说，这时候你得安抚好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不要慌，别着急。现在这情况跟03年那场流感一样，大家都会挺过去的。你们现在就好好配合她们，千万别硬来啊。” 在这通电话没打来之前，杜娟确实紧张，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母亲在电话里嘱咐了很多，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真的要撑起京华坊的这片天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特殊时期(五) 这条胡同从未有过的宁静，京华坊所有人都回不去了，谁都没想到一个通知就让大家分隔两地。雨燕刚嘱咐完杜娟，挂下电话。老伴儿杜北京也打来了电话，“燕儿，看见社群发的消息了，咱这胡同出了一个？这是回不去了吗？” 雨燕也是无奈，“是啊，回不去了！咱胡同这个挺突然的，我也刚跟闺女说完这事儿，现在咱闺女也回不来了。老伴儿，你那面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这儿一切正常，不过也挺担心的。跟咱家离得也不远，就几条胡同的事儿。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咱这儿了。我还想着中午回去一趟。看来这几天是只能住店里了？”杜北京道，“我看看这周边有什么超市开着，买两床被褥才行。” 雨燕忙说，“你就别买了，家里不是有被子吗？我问问街道那面的，看让他们给你带过去，家里的被子暖和。” “那也行，跟咱闺女说了吧，要注意安全，自己都得做好防护。”杜北京嘱咐，雨燕说罢便挂了电话。 两通电话打完，老太太跟一旁着急了半天，急忙问道，“我孙女怎么样了？这就回不来了？北京呢，也回不来了？” “是，妈，现在咱这片区是封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妈，您别着急，现在不都有视频吗？您要想您孙女了，可以随时视频。” 杜锋本在院里晃荡，刚听着消息，就冲进来问，“妈，咋回事？我姐说她们被困住了？现在回不了家？” “就说是呢，现在还能怎么办。”对此雨燕也是无奈 “早知道我今儿再去工作室一趟。”杜锋随口说道 雨燕听罢，“行了吧你，你要是去了，你奶奶更得担心了。现在这情况还好家里有咱陪着，你要不在家了，就剩下我们大眼瞪小眼啊。再说了，你现在跟家里不也能做工作室做的事儿？” 杜锋道，“话是没错，这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可现在大家都被困在工作室了，就我一个人在家里，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 “有啥对不起啊，这不都是一家人。你该做你的就做你的，工作室那面有什么计划的话，你们随时沟通不就得了。” 杜峰只好点头，如今大家都回不去了。扎西、旦增回青海的计划是彻底泡汤，而如今大家都只能在各自的岗位上坚持下去了。 “对了，锋，你看看买几张简易的床，还有被褥到时候给你姐她们送去。现在将近七八个人住在工作室，怕是没有休息的地儿，不行我还得给娟儿打一电话。”谁都没有经历过这事儿，只能想一出说一出了。 不过工作室这面，在杜娟和文欣的安排下，也合理的解决了住宿的问题。大家也没闲着，在工作室忙碌起来。杜娟在一旁指挥着，“之前我弟直播的那间，就留给李师傅、扎西、旦增住吧，刚好里面还有一张床，床下面有好几个床垫子，今晚凑活凑活打地铺，床位的事儿我安排。剩下的都是女生，就住我办公室，我办公室大，咱工作室的仓库上次不是还有几张矮桌子，搬过来看看。等会儿啊，我接一电话……” 依旧是老妈打来的，直接说道，“娟儿……你们那面床铺应该不够吧。今晚你们对付对付吧，我让你弟在网上下单了，估计明儿就到了。” “行，妈，您还想着这个呢……我正愁怎么解决呢。” 雨燕回道，“那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啊，就看后续怎么办。工作室要是没有被传染的人，估计是可以回家的，到时候你们都回来。咱家里倒腾倒腾怎么着也够了。” “知道，妈。我随时关注消息，有什么动静我就给您打电话。” 挂完电话，文欣也从一旁听出了一二。她倒有一些想法来着，顺便递给杜娟一眼神，两人到办公室，杜娟问道，“欣欣，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主意？” “有！娟儿，我突然想起来，咱要是去办培训的那地儿，估计这床位的问题就解决了。你忘啦？当时我爸找的那个旧仓库，除了培训场地面积大之外，其中还有五六间小间呢，当时说是工人睡的，里面还有床铺，咱当时也没挪，就方便咱休息用。” 文欣提醒了杜娟，这是可以解决大家住宿的问题。但眼下棘手的问题是根本出不去。杜娟叹了一口气，“办法是不错，但咱也得能出去才行啊。现在胡同都封了，怕是出不去。” “看看跟他们沟通一下吧，毕竟咱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感冒的。对了，高阿姨的电话你不是有，可以问问行的话咱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那面不还有一堆做绢人的材料？” “这么说的话，应该没问题……我现在就问问。” 杜娟给高阿姨打了好几通电话，许久后才接通，听那面忙忙碌碌的。高阿姨知道是杜娟，“怎么了，娟儿？有什么事儿？” 现在这特殊的时候知道高阿姨忙，杜娟便简短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见杜娟应着，文欣在旁等着信儿，“怎么样，高阿姨说什么了？” “说明儿给咱们做检测，要是没事儿的话，可以过去，让咱们提早把东西收拾好。” “那挺好的，我还以为不行呢。”文欣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咱住的问题就ok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解，总不能三四个人挤一个屋子吧，而且工作室有男有女的，大家都不怎么方便。” 杜娟也想到了这层，只不过刚才是没有权宜之计，“能去培训班那面的，什么都解决了。小房间五六间，大家怎么分也够了。” “我到时候还是给你挤一间。”文欣开玩笑道 杜娟“不以为然”的仰起头，笑着说，“那无所谓，反正你睡觉别打呼噜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你过分了啊，谁打呼噜了！” 像往常一样，杜锋开启了直播。只不过今晚的直播跟平时不一样，杜锋并没有继续播绢人的故事，而是说了说自己的感受。 第四百二十六章 特殊时期(六) 特殊的时期，杜锋想通过聊天帮着大家开导开导，大家都说这非遗主播化身情感主播，为他点赞。 “……大家都知道，现在这时候比较特殊，我想这段时间就不播绢人了，大家就随便聊吧，我也知道因为武汉这事儿，现在北京也有了，大家心里都挺恐慌的，感觉自己的生活节奏一下被打乱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杜锋这开场白一说，弹幕评论里都说着“同感”“该怎么办”，的确突如其来的流感，让大家心里完全没有了答案，杜锋提出的问题戳中了大家的内心，一时间更多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 杜锋在诸多问题中看着大家所说，也是摘了一二，他读道，“这里有朋友问，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度过，她说她看到很多的信息，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弟弟这一直播，做姐姐还没看到。阿木娜却一直关注着他，今晚的工作室更是特殊。大家围坐在工作台前，聊着天看着手机，如今这晚上的时间也只能这样度过了，可这对京华坊来说是第一次，对每个人而言意义不同。 “娟姐，杜锋直播了，今天是特别节目。”大家本都看着手机，时不时闲聊几句，阿木娜这句话也是让大家有事可做。 格桑跟一旁又开起了阿木娜的玩笑，“你是不是杜锋的特别关注粉丝，人家一开播你就知道？” “格桑，我现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 “说那么多干啥，走一起进直播间支持杜锋去！”李维安说道，算是给阿木娜解了围。 大家乐着打开手机，杜锋也正好回答刚才粉丝提出的问题，“……我们这辈子都会遇到不一样的特殊时期，现在这种时期。可能对我们来说就是相信官方的消息，其他的都不要去信。大家更要团结，相信一定会战胜它的。至于这位粉丝说怎么度过这段时间，我的建议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再去保护家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我们来说更是考验。” 杜锋的这场特别节目，不仅工作室的人在看，就连老太太也在手机上看着。雨燕端着一杯水进来的功夫，见老太太看得入迷，“妈，您看什么手机啊。您直接上您孙儿屋里看多少，这看手机多费眼睛啊。” 雨燕说罢，老太太就恼了，“看看你！说什么呢，这哪能上人家屋里去看呢，一看你就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方式。再说了，我要真进去了，小锋还能这么挥洒自如的直播吗？” “是是是，妈，您比我明白。”雨燕拿出两袋板蓝根冲进热水杯，“妈，一会喝两袋药，咱预防一下。” “知道了，你让他们也喝药……记得给娟儿打电话，让工作室那帮孩子也喝点。”老太太是不操心则已，这一操心就连带着操心。 那雨燕呢，也有应对的办法，索性拿捏了老太太，“妈，您要不给柳叔打一电话也关心关心，您这好几天没给人家电话了吧。” 雨燕提醒的确实及时，刚说罢，老太太的电话就给柳老爷子拽了过去。 前夜忙活一晚上的柳天，白天昏昏沉沉的，吃完三餐倒头就睡。秀芬急促的敲着儿子的门，“天儿，赶紧起来了，给你说点事儿。” 柳天迷迷糊糊开了门，“妈，这都晚上了，您不休息啊。” “我说你也是啊，平时唱戏忙就忙了，现在休息了怎么还把自己的作息弄颠倒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忙什么呢？”秀芬正说着瞧见床头柜堆了一摞的考博书籍，“儿子？你这……你是要考博士？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买的这些书。” 柳天回道，“就前几天，妈。这不是因为流感，不知道在家里待多长时间，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再提升提升自己。” “哎呦，你可真用功，可别学成书呆子啊，你多关心关心你对象吧。” “啊？娟儿怎么了！”柳天一下就精神了 秀芬笑道，“还真不能说，哈哈哈，果然还是娟儿管用啊。刚才娟她奶奶来电话了，打给你爷爷的，说现在工作室那条胡同封了，娟儿还有她的伙伴都在工作室，回不了家了，就连你杜叔也是，现在是回不了家了。” “那娟儿怎么样，她没事吧。”柳天担心起杜娟，而后自责，“天呐，出这么大的事儿，我都不知道。” 看着儿子着急，秀芬也没再说什么，“赶紧问问吧，你好好调调你的作息，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了。” 秀芬出了门，柳天直接给杜娟打电话过去。杜娟这一天都紧绷着神经，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可这重要的事儿是柳天，直到柳天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都没有问柳天怎么样了。 “娟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前几天见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回不来了，我也是刚听说你家那面胡同被封的事儿。” “我没事，你呢……在家吗？” “对，我在家呢。” “在家就行，最近可别出来了。” 柳天是压根不听杜娟的话，直接道，“你……工作室现在需要什么，你跟我说，吃的够吗？工作室冷不冷，要不要被子，我明儿看看去。” 杜娟知道柳天会为了自己这么疯狂，一听要过来，急忙阻止道，“别，你别过来。现在我们这儿还封着呢，你来了也进不来，东西什么的都够，你放心吧。” “好，娟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遇到什么，一定跟我说。” “我会的，你记得，不要出门，秀芬阿姨和柳爷爷也一样，要照顾好自己。”杜娟关心的说 说完这些，两人各自在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杜娟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柳天想要聊，可他更想见一面杜娟。 “那个……你最近忙什么呢？”还得是杜娟，打破了这沉默 “看书，我打算考博呢。” 杜娟笑道，“一把岁数了还这么用功，难得啊。你要是博士了，我这个研究生就比不上你了。” “不用你比，在我这儿你就是第一！”柳天这彩虹屁说来就来，一点都不含糊。杜娟的呼吸急促起来，柳天听得很清楚，他接着说，“娟儿，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这情话是他第一次说？之前是不是也说过，杜娟记不清了。她喜欢这种第一次的新鲜感，她心跳加速，她轻声回道，“我也是。” “娟儿，别想太多，我们一定会度过去的。”柳天鼓励着她 两人祝福着，默默放下电话。 此时的杜娟是幸福的，亲人、朋友，还有未来的他，都在问自己如何。人生走到最好的年华，有他们足够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特殊时期(七) 杜娟刚一醒来，只觉得头昏昏欲裂，一瞧手机都十点了，原本起的一大早，难不成这换在工作室休息，还改变了作息？欣欣怎么都没有叫我？脑海中正想着，就听耳边文欣说道，“这么烧？” 杜娟不信，迷迷糊糊中摸摸自己的头，挣扎着坐起来，头更加疼了。文欣和阿木娜都站在身边，焦急的看着自己。杜娟道，“怎么回事，我发烧了？” “刚给你测体温你都不知道，娟儿，你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文欣看了一眼体温计，递给杜娟，“你看看你都三十八了……刚才我出去扔垃圾的时候碰上高阿姨了，说了一下咱的情况，她说一会儿过来瞧瞧，要没问题的话今儿中午就可以搬到培训教室那面了。” 杜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她看着二人说，“拖累大家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也别多想！想这么多做什么，从昨儿你都没出去过，天这么冷，平时都是在家里休息的，现在换工作室，一定是着凉了。” 文欣安慰完，阿木娜也说道，“是啊，娟姐。别想这么多了，咱现在就等等，你千万别给自己心理负担。” 两人的安慰，杜娟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文欣多问了一句，“娟儿，你嗓子怎么样？难受吗。” 杜娟摇摇头。 文欣放心道，“那应该没事儿，这次流感主要是会引起哮喘，你都没有这些症状，别太担心。” “好，借你吉言了，昨天还好好的，我现在这样我都纳闷呢。”杜娟无力的说，“希望我没有中标……不然真的就连累大家了。” 阿木娜翻看着新闻，“甭管是什么，大家一定会挺过去的。” 杜娟点点头，四处看着，少了格桑一人，“格桑呢，怎么没看到她？” “跟外屋呢，扎西起得早，俩人一起缝绢衣呢，她正教扎西做呢。”文欣说 “倒是挺用功。” “娟姐，你怎么样了？”正说着格桑从屋外进来，“听欣姐说你发烧了，大家都担心呢。” 文欣道，“等会看看怎么样，现在都不好说。” 杜娟正要起，文欣再次扶着她躺下，“你啊，今儿就别动弹了。娟儿，好好休息休息，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你太累了。” 屋外的维安、扎西还有旦增不好意思进来，可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就听扎西喊了一句，“杜老师，别怕啊，还有我们呢。” 李维安、旦增附和道，“对，有我们呢。” 不会儿的功夫，街道办和几位工作人员来到了京华坊。各个穿着白色的护服，敲门的是高阿姨。等文欣出去开门后，一下子进来了五六人。各个都是动作麻利，利利索索，比起平日里京华坊这些做细活的手艺人来说快了不知多少倍。 这种阵势倒是让大家紧张起来，高阿姨一进屋就问，“谁不舒服了？” “高阿姨，我……”杜娟在里屋喊道 一见杜娟满脸通红，高阿姨回头看了看大家，“哎呦，怎么烧成这样了啊，这脸红的。这样吧，大家都检查一下。” 一位手法熟练的工作人员上前，认真的问杜娟，“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长时间了。嗓子难受吗？” 杜娟如实回答，她张开嘴，一根棉签直接奔着嗓子眼就开始刺挠，杜娟有种想吐的感觉，可又干呕不出来。 检查很快就完成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临走的时候，高阿姨嘱咐道，“你们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跟我说啊。现在大家都不要慌，等等结果，她要是没事儿的话，大家都没事。然后有需要买东西什么的，到门口跟我们说，我想办法给你们安排。” “谢谢，谢谢。” 文欣送她们到门口，就听高阿姨隐约说道，“现在这种情况，去胡同那几家也看看，以防万一。” “娟儿，她们估计是去家里了。” “啊？”杜娟本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事儿，“这回她们又得担心了。那个……你们都给家里打电话没有？没有打的话报个平安。” 阿木娜回道，“我还没打呢，我现在就去。” 扎西跟旦增道，“走，咱也去打电话吧……”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感到了不安。李维安道，“以前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回这样真让人担心啊。” “是啊，这样一来我这压力更大了……”杜娟道 杜娟不敢往下想了，她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见杜娟低头不语，文欣拉着她，“娟儿，谁都不会怪你。大家都是一起的，有什么困难咱一起扛过去。” “咱是一个大家庭，咱们一起挺过去！”李维安很少说这样动情的话，不过在这个时候，这样鼓励的话对大家来说很是重要。 杜娟看着他，她更佩服李维安的妻子，“李师傅，您爱人那面怎么样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李维安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杜娟这么一问，他坐下来，眼神中升起一阵愁云，“唉……说实话，我都两天没联系到她了。估计是忙吧，她那性格又是工作起来很认真，容不得一丝马虎，她怕是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她真的挺厉害的！”杜娟竖起大拇指 本是紧闭的院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开。雨燕恍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位，高阿姨也不瞒着直接道，“季大姐，您闺女在京华坊……我们刚检查完……你们也得看看。” “啊！怎么回事，昨儿不是还好好的！”雨燕惊到了，忙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 “现在说不好，只能等结果出来。” 雨燕向胡同里张望着，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没想到……可如今又能如何？她心焦如焚，“行，进来吧，你们怎么做，我们配合。” “我们就不进去了，家里有谁啊，都叫出来，很快就完了。” 老太太一耳就听到孙女这情况，情绪激动起来，直接问高阿姨，“我孙女怎么样了，现在能回来吗？在家里都能照顾照顾她。” 在一切未出结果之前，这肯定是不可能的，高阿姨抱歉的摇摇头。 第四百二十八章 特殊时期(八) 无奈，雨燕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状。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 虽说如今正经历着特殊时期，但杜北京的小铺里忙碌的热火朝天。和杜娟一样，杜北京和一位老哥也是被困在小铺中，暂时先不能回家。可如今该关的地方都关了，来小铺的人更不用说了。杜北京索性也关了门，做起了药膳来。 跟自己一起的那位老哥还是有些担心道，“老杜，您说咱现在做这些还有用吗？现在据说连对症下药的方子都没有呢，咱这样做，会不会徒劳啊。” 杜北京却又信心道，“想那么多干啥，能做点是点吧。现在天冷了，因为天气缘故着凉的太多了，咱就当是给大家做做预防。多熬一些姜茶让社区给大家送过去。” “好，听你的，咱就这么着！” 都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对这场流感。杜北京削着生姜，这时电话响了，正是雨燕打来的。他慌忙擦了擦手，接起电话来，“燕儿，怎么了？” 听着听着，杜北京便沉默了……知道自己女儿发烧，他也跟着担心起来，可电话那头的雨燕带着哭腔，他怕她多想，还是先稳住雨燕的情绪，“你先别着急，现在不是说要等结果出来？再等等，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啊。” “这孩子本来要说回家来的，可这回却回不来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现在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那儿了，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是怎样。”雨燕道 老杜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妈怎么样了，这事儿妈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刚才社区的一来就知道了，我怕她老人家多想，就一直说没事，可我这心里……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杜北京在电话这面也是越听越难受，不说别的，就他和雨燕如今也是分隔两地，“可我现在也不能回去，娟儿怎么样，你跟她打电话了吗？” “打了，没人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杜北京深谙医术道，“要是像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的话，那现在应该是休息呢。你先别打电话了，给闺女发发信息，她要起来了给你回也行。现在咱闺女需要休息。” 雨燕应着，“行，那我就等等闺女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了，老杜，你跟院长不是熟？你没事也问问院长，这流感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放心，我会问的。你在家照顾好妈就行，要是忙不过来了，就喊小锋帮忙。”杜北京安排着 “老杜，一号锅的姜汤开了啊，我往里面放药材了。” 老哥这声儿，雨燕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便问道，“怎么回事？老杜，你们还没休息啊，怎么还做姜汤呢？” 杜北京解释起来，“休息什么啊，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流感多发，我们熬了一些益气养身的姜茶，给大家送去。” “啊？你可得注意身体啊，你可别中了。” “放心吧，怎么会呢……我们做好后就交给社区的，她们负责给街坊四邻的送，一锅一锅的我们得抓紧时间熬，可没那时间送。” “你给社区打好招呼了？” “说好了，刚打的电话。” 一听这样，雨燕也放心了，“那行，咱啊能为大家做点事，也很不错。老杜，你就放心弄你的，我也是一时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行了，不说了，家里这面你就放心吧。妈我一定照顾好。” 放下手机，身边的老哥道，“嫂子这是担心了？” “是啊，估计是怕了。我闺女中招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家里还在等结果呢。” “中招了？还没确认吧。” 杜北京摇头，“没呢，现在就只能等通知。” “别太担心，你闺女不是一直在工作室吗，要是哪儿都没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着凉了。” “杜大哥，咱这还缺人吗？”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杜北京本将卷闸门关了半截，还没等自己回答，这门就被拉开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其他几位合伙人。 杜北京替他们紧张起来，“你们这嘛呢，现在外面都这样了。还到处逛，不是说让你们别出来？” 其中一位道，“这有啥，大家都是中医出来的。而且现在你这片区自由，趁这时候不来，难不成等封了再来？刚好过来帮帮忙，人多力量大。咱好好分工分工，一半在店里负责熬姜茶，一半去当志愿者，刚好也给这街坊送送。” 后面跟进来的两位不好意思的说，“老杜，没跟你商量。说句实话，我们都报名志愿者了，这外送的任务就交给咱。” 杜北京心里是责备的，可嘴上这话就说不出来了，“你们这先斩后奏的可以啊，那你们得多注意，得安安全全的。” “放心，那是自然。现在是不是有做好的，我们先出去送一波？” 见大家这么积极，杜北京只觉得喉咙哽噎，他看着大家，“谢谢哥几个。” “都是咱自己的店，平时您理解我们接孩子，跟家看孩子什么的，现在这时候了，我们可不能缺席。” “看，老杜，我们从社区要来的防护服！”几人说着从身后一大包里拿出几件来，“放心吧，这我们都跟社区的打过招呼了。” 杜北京应着，大家利落的忙碌起来。看着多出一件的防护服，杜北京有了一想法，索性自己也穿上了它。 “老杜，您这是……也要当志愿者？” “当吧，这事儿我不能落后。”只有老杜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就可以见到家人了，“其实，我是想见一见家里人，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现在只有看到她们后我才放心。” “咱一起！” 小铺和胡同离得不是很远，大家没有骑车，只随着社区一起挨家挨户的去送。社区的负责检查，他们就负责给大家送姜茶。一罐罐热气腾腾的姜茶送出去，大家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满是感激。 “多喝点暖暖身子，预防感冒！” “要觉得喝的太辣的话，往里面搁点红糖，味道会好一些。” “这跟普通姜茶不一样，里面还有药材呢，增强免疫力的。” 大家一句句热心的话语，街坊们本因为这事儿正闹心，可这一罐姜茶，却在这初冬暖了大家的心。 第四百二十九章 特殊时期(九) 就连社区的高阿姨也夸赞起来，“杜大夫，还是您厉害。我们这几天做检查，都不知道怎么安抚大家的心，每家情况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您这是给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啊，谢谢您，杜大夫。” “您别这么客气，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很少了，就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杜北京客气的回道 接连送了几家，离京华坊越来越近了，杜北京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一旁的老哥们见状，递给他一兜子姜茶，“你先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杜北京接过来掂了掂，老哥道，“放心吧，这些够她们喝两顿了。” “得，先过去了，谢兄弟们了。” “谢啥，人之常情，都明白！” 杜北京一步步走到工作室门前，女儿工作的地方他很少过来，他一直想着过来看看，可没想到这次过来会是因为这件事，想到这儿身为父亲的他心里内疚起来。工作室的门紧闭着，外面被围栏围着，老杜不知道该站在什么地方。因为从围栏到工作室还有将近四五米的距离，可他又不能大喊闺女的名字。 “杜叔叔，是你吗？”工作室开了一角窗户，说话的是文欣。 杜北京庆幸，还好让她看到了。忙回道，“欣欣，我给你们带了一些姜茶过来，你们拿进去记得喝啊。”边说边向里面张望着，杜娟迷迷糊糊的但并没有睡着，一听到老爸的声音，忙翻起身来。 她走到窗边，文欣急忙扶住她，“你这还没恢复呢，怎么就下来了，别再着凉了。” “我没事儿。”杜娟说着冲着窗外的父亲打招呼，“爸，您怎么来了，怎么还穿上防护服了。” “闺女！你怎么样了！” 胡同里已是没有一个人，父女俩这对话听得辽阔，文欣听了一会儿眼角就湿润了。 杜娟回道，“爸，我没事，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等等结果。爸，您这是……” 看闺女指着自己一身白，老杜笑了笑道，“这样见你们方便一些。” 也只有在自己亲人面前，这“人之常情”的私心才能显出来，杜娟听父亲一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听着窗外父女俩的对话，工作室里其他的人也被吸引了，都到了窗前。索性直接打开窗，大家冲着老杜招手打招呼。 “大家好！孩子们，你们受苦了！”杜北京接着道，“闺女，这里有围栏，我不能过去。这是小铺熬的姜茶，你们每人都喝点，不管怎么样，先预防预防。” “爸，您别太担心我，我会没事的。”杜娟红着眼睛说，“你也要注意！” 杜北京点点头，冲着大家摆手告别，“行了，能见你一面，我也就放心了。有啥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家里你也别太担心，有你妈呢啊。” 看着放在围栏跟前的一袋姜茶，文欣道，“我去拿。” 沉甸甸、热乎乎的姜茶，大家各自捧在手里。文欣帮着杜娟打开，递给她，“你也喝点吧。” “叔叔太好了……这姜茶挺好喝的。”阿木娜明明是被辣到快哭了出来，却还是如此可爱的说道 杜娟默默的抿着姜茶，她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和父亲对话还要用这种方式，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就站在那里，远远地。 从工作室继续往回走，就到了自己家。正好其他哥几个也到了，刚巧雨燕出了门，见老杜穿了一身防护服，起先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的老伴也只是在小铺里熬姜茶，没想到这还亲自上阵了。 “杜北京！”雨燕老远的喊道 老杜倒是很淡定，上前看着她，“怎么样，咱妈情绪挺稳定吧，没再担心娟儿什么的？那小子呢，还在搞直播？” 雨燕愣愣的答道，“没有，他跟老太太聊天呢。不是你怎么这身啊，你不怕中啊。” “没事儿，放心吧。对了，我刚去工作室看过咱闺女，她还说呢让您别担心。” 一听杜娟，雨燕忙追问，“怎么样了？她看着怎么样？” 要按照杜北京这样一位专业中医的角度来说，杜娟的状态不是很好，可怕家里这两位担心，杜北京只好说，“都还行，挺精神的。现在也不能下结论，这不都等着通知呢。” “季大姐，您别心急，您闺女这面我们一直关注呢，一有结果了就告诉您。”社区的一位街坊说道 “实在是添麻烦了。” “爸，您这……”杜锋听声也出来了，“您当志愿者了这是。” 家里老太太站在院子里，远远的喊着，“是北京吗？这是回来了？” 杜北京冲院里喊着，“没有，妈，路过给送点东西。” 刚才老太太听出杜北京当了志愿者，这心更是揪了起来，“自己当点心，等弄完了就回去好好歇着。” “知道了，妈。” 杜北京见雨燕神色紧张，知道她还在为女儿担忧，“娟那儿你也别担心，有啥事我跟你说就是了。” “好，你一定多注意，你看看你那领口都开了。”雨燕不容分说上来直接帮杜北京整理衣领，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一会记得消毒洗手啊。” “我知道。” 所有人的心都系在杜娟身上，都希望杜娟能挺过这关。当然，一早晨的功夫柳天也知道了杜娟的事儿，他比任何人更担心她。他很想出去看杜娟，但如今这时候，出门就是奢侈。 柳天在屋里踱步，一脸的不解，“现在出不去，怎么办，她怎么样了。” 秀芬看他来来回回的转，更是着急，“儿子你别晃悠了，你给她打个电话，不都解决了。” “妈，这时候可不能打电话……打电话过去有些唐突，现在跟其他时候不一样，万一她休息呢，不行，我不能打扰她。” “哈哈哈……”秀芬直接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上心啊，看吧我就说，之前不抓紧时间，现在知道着急了。那你说怎么办，你电话也不打现在又出不去，你还能怎么办？” “我想想……”柳天挠着头进了屋 柳老爷子自己推着轮椅出来，“怎么了，你娘俩乐呵呵的，什么事儿啊。” “爸，是您孙子，现在着急了。” “急什么，这事儿能着急吗？娟娟那姑娘怎么样了，小天应该是担心她吧。” 秀芬看着紧闭的门，说道，“就说是呢，我也担心呢。” 第四百三十章 特殊时期(十) 柳天很想为杜娟做点什么，可如今连家门都出不去。他突然生出一计：要不自己报名去当志愿者？给大家服务的同时还能见到杜娟。 只不过这想法告诉秀芬的时候，母亲并不很赞同，“做志愿者，小天，你还是别去了吧，你爷爷还在家里呢。再说了，你要是为见杜娟去做志愿者，那这意义不大，还不如不做呢。”秀芬是担心小天中招后，刚恢复过来不久的爷爷病情又加重了。小天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当下就应了母亲。 柳老爷子不这么想，反倒是支持小天，“小天，你要去的话就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恢复的好好的。” “爸，您刚恢复，您……” 柳老爷子摆手，插了一句话，“如果真想中招的话，咱们是挡都挡不住的。就让小天去吧，做志愿者是好事。不管小天是想做志愿者还是单独想见杜娟，对他来说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俩孩子彼此惦记，现在这样也是最好的办法。” 柳天认真的跟秀芬道，“妈，单独的去见杜娟，我是真想见，私心是有的。但现在看到杜叔叔都当志愿者了，他们岁数也都很大了，我这年轻的更应该顶上去。现在社区应该很缺人，要真能做了志愿者，那我也一定做好本分的事儿。” 秀芬自知拗不过儿子，听儿子这番陈词，也只能答应，“那也行吧，你自己得当心。自己防护好，做好消毒工作。” “知道了，妈。那您帮我说一声吧。” 秀芬拿出电话，给社区拨了过去。自打胡同出现一个后，社区便进入了紧急运转状态，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人手自然是短缺。秀芬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很快就有了结果，放下电话，秀芬看着柳天道，“给社区说好了，到时候你直接过去报道吧。小天记得啊，这事儿可不是为了图新鲜，你得真跟着社区的阿姨们学学，服务得做好才行啊。” “放心，妈，我明白。” 如今现状下，对大家来说社区就是火线，柳天很快就加入到社区工作中了。原本他是一心想见杜娟，这是他的私心，可真到了社区后。每天繁忙的工作让他压根没空想这些，两天的时间过去了，每天六七点起来就得挨家挨户的去做检查，下午又得根据各家的需求分发物资。柳天也不想这些了，还是先做好手下的工作。 第二天晚上回家后，柳天顿时觉得浑身发软，一着家就瘫软在椅子上。秀芬早早准备好了饭菜，一瞧端上桌的都是大鱼大肉。 柳天一瞧，这些肉菜平时他都不怎么吃的，到了这时候，也咽着口水回绝道，“妈，院里可规定了，不能吃这么油腻的，对嗓子不好。” 秀芬不听，不容分说的给他夹了几筷子肥肉，“不吃怎么行，你还打算吃你那青菜叶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一天东跑西颠的，体能消耗可比你唱戏大多了，多吃点吧，营养得跟上。” “是啊，多吃点小天，一顿两顿的怕啥。”爷爷跟秀芬是一个意思 “那我就吃这一筷子。”柳天说着夹起其中最小的一块肉，边吃边说，“其实还是要节制一下的。” 见柳天吃的香，秀芬也放心，趁此问道，“怎么样？这都两天了，见着杜娟了吗？” 柳天随口道，“还没呢，这两天我们在其他片区，不在胡同周围。你还别说，妈，咱这胡同被划分了好多片区呢，以前我都不知道。” 柳天是有新鲜感的，秀芬听他这么说，倒真的放心了，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片区早就有了，做社区也不容易，每个人分管的地方不同，但责任是一样的。” 柳天有同感，“是啊，妈。就两天时间，能感觉到大家都挺不易的，有不理解社区的，得跟他们解释好几遍；有一心想着出去的，也得好言相劝，主任可比我们这些临时的志愿者辛苦多了。不过她们经验很丰富，每样困难基本都有好几套应对的策略。” 秀芬回道，“社区就是大家管小家，每家都有不顺心的事儿。对了，娟儿怎么样了，你们有联系吗？” 柳天摇头，两天的时间，他和杜娟也仅仅是手机联系，眼下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跟她打过两次电话，她说烧已经退了，现在正跟大家商量着做“逆行者系列”绢人呢，看她退烧了，大家也都放宽心了，该直播的直播，该做活的继续做活。” “嗯，看看娟儿这命就是事业命，和当年雨燕一个样。”秀芬说着想起以前的雨燕来，“以前你季阿姨，也是工作狂，一件绢人非得做好了再休息，要做不好跟它耗上半个月，那都是有可能的。小天，你啊是找了一个工作狂，你也是唱戏就是命，我看你俩以后怎么过自家的小日子。” “那多好，妈，说明我们有共同话题啊。”柳天没羞没臊的说 秀芬想想道，“昨晚我看杜锋那孩子直播呢，他的情感节目做的挺不错的，我看了一小时，还挺暖心的。” “妈，哪儿是情感节目啊……这是他自己临时播的，现在不是特殊时期，他是想给大家打打气，等这阵子过去后，就回归到绢人了。” “主要是你爷爷爱看他播，都成铁粉了。” 秀芬说完，老爷子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 秀芬顿了顿又道，“小天，先前妈还以为你参加志愿者只是为了娟儿，这两天看来，你是真用心的在做每一件事。” 柳天笑着，从第一天当志愿者开始，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娟。当时他记得很清楚，杜娟还鼓励他，“你做什么都会很优秀，但你自己注意，我可不想看到你病殃殃的样子。” 也正是有了杜娟的这句话，柳天心里才坚定的去做这件事，而且做的更好。 日子到了第三天，今儿社区主任一早把柳天叫了过去。还以为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直到主任拿着一份检测报告递给柳天，“天儿，这三天你辛苦了。今天交给你一个特殊的任务，你现在就去完成。” 柳天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报告没有装封，他一眼就看到了杜娟的名字。仔细一瞧，上面确切的写着诊断结果为“阴”，柳天激动起来，“主任，这……这是不是等于没事儿了。” “对，上面是阴就是没事儿了。”主任道，“因为这次流感太突然了，每一份检查报告都是送上去检验的，核准了好几遍，生怕出什么岔子，时间自然也就长了一些，你跟她熟，这消息就交给你来告诉她吧。” 柳天自然明白，任何事情心不能急，静静等待就会有好结果的。他拿着那份报告，一路上的脚步都加快了，直奔着京华坊而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特殊时期(十一) “行，爸，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嗯……娟已经好的差不多。”文欣刚给父亲打完电话，“要是没事儿的话，我们就直接搬到培训的那面去了，只是还得等社区的通知。” “你们现在是休息了，还是接着忙绢人的事儿呢？”电话里文父问道 “现在特殊时期，我们想用自己的方式做点事情，绢人肯定是要做的。” 文父很赞同女儿的做法，“挺好的，现在特殊时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做，大家的心拧成一股绳，这事儿吧很快就过去了。” 文欣挂了电话，大家也正忙活着。阿木娜画着“逆行者系列”绢人的草图，不管是蓝衣的外卖员，还是穿着防护服的医护，都出现在阿木娜的笔下。先前只画国画，后又临摹绢人脸谱，如今阿木娜的画功是提高了，可要画这些人物的绢人草图，阿木娜还是觉得很吃力，不仅仅对于她，对于京华坊所有人来说，这是京华坊的第一件原创绢人作品。 杜娟在旁看着，时不时用手纸擦擦鼻子。这几天流鼻涕，杜娟这鼻子肿的就跟胡萝卜一样。都这样了，她也不忘为阿木娜打气，“娜娜，咱们慢慢来。不用来着急，只要画的像就可以，接下来的交给李师傅，他那面倒模才是最难的呢。” “好，娟姐。不过我有信心能画好。”阿木娜说着喝了一杯姜茶，“这几天杜叔也是辛苦了，连着给胡同送了三天的姜茶，要没这姜茶做预防，我估计也感冒了。” “是啊，这比他在店里可累多了。”杜娟嘴上心疼着父亲，但心里是欣慰的。 文欣走来看着阿木娜画的草稿，“娜娜画的是有那么点意思了，咱们这次逆行者系列的绢人，不为别的，只为咱们的原创作品，这是咱第一部原创。” 杜娟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想法，自己应该是被烧糊涂了，或许这个决定是前几天下的？对这个系列，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欣欣，这个系列的绢人咱们到时候直接捐给王府文创，让他们去运营。这个系列的作品，说实话我不想以它盈利，这是咱们的第一件原创，但我想走的不同一些。” 文欣早就料到杜娟会这么做，便一口答应了，“行，就按你说的办。咱们这次做的绢人意义特殊，可能几年后当大家看到它们的时候，还会想起这个时期，可能这特殊的时期大家并不想回忆，但它一定会深深的刻在我们的记忆中，就像2003年一样，现在提起来，大家还会感叹。” 扎西和旦增，这回没干别的，正跟着格桑学习缝纫手艺，毕竟绢人的缝法和邦典还是有些差别的。格桑也是仔细的教，如今成衣的稿子和绢模还没出来，她也不好去量体裁衣。 格桑抽空问二人，“你们俩跟家里说过了吧，今年要回去的话，可能就到年后了。” 扎西点头，“早就说过了，这一说不要紧，家里都挺紧张的，现在青海那面还没有出现，我阿爸阿妈倒是让我先别回去。” 旦增头也不抬的忙活，而后道，“我家里那面也是这么想的，说等这阵子过去之后再回家。也是没想到，今年的年会在北京过，却也是一种不同的体验。” 格桑没说话，她盯着扎西缝好的一部分布料，拿过来一瞧，“这个不是这么缝的，你啊都缝错了。哎呀，我教你吧，得这么来。” 格桑拿着剪刀两下将原先的线头全部剪掉，而后让扎西拿着针线，她把着手，一步一步一针一线的教他。旦增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脸倒先红了起来，原本就是来自青藏高原的高原红，却不想这一红就更明显了。旦增忙说，“哎呀你俩真是，我在这里就像一个灯泡球子一样，不看你俩了，不看了。” 旦增扭过头刚巧见文欣和杜娟正跟阿木娜说着什么，便走到三人身后，细细的看着阿木娜画画。粗犷的呼吸声还是让文欣给听到了。一回头，文欣直接说，“你在做什么啊？怎么一声都不吭。” “我看看……”旦增一下变的不好意思了 文欣故作严肃道，“你看扎西学的多认真，你怎么没去？” 旦增一瞧，摇着头说，“我刚才学来着……那俩人太腻歪了，我就过来透透气。” “依我看，旦增要回青海的话，这老北京的话也学的差不多了。”杜娟跟一旁开起玩笑，而后对文欣道，“人家也在学，你对他这么凶做什么？” 文欣一脸的不乐意，“我哪里凶了，我才没有。” 杜娟当然知道文欣是因为旦增才这样，不想让两人尴尬，便说道，“欣欣，今儿我爸送来的姜茶你还没喝呢，一会就凉了。”说罢急忙给旦增递眼色，旦增也是聪明，一眼就明白了。 “我去，我去给你拿。”旦增一溜烟跑开了 杜娟在文欣耳边道，“看看人家对你的事儿多上心，别老对人家那么凶。” 文欣再次解释起来，“我才没呢。”阿木娜听着三人的对话，忍不住憋笑。 文欣看着她，“行了，我不说了，一会你们又得笑我了。” 好大一会儿的功夫，旦增才把姜茶拿过来。文欣刚要接过来，旦增忙说道，“先等会儿，现在挺烫的，等凉会儿再喝。” “你……你热的？” “嗯，现在天本来就冷，再喝凉的，会得胃病的。” 文欣不敢相信，刚才她本想喝姜茶来着，可就是因为冰了，所以她才没喝，却不成想，旦增有心了。 杜娟小声道，“看人家多好。” “谢谢你。”文欣回了旦增一句，至少现在她没有那么讨厌旦增了，旦增虽然说性格莽撞，可他的细微之处，文欣也看到了。只是要说这俩有感情线，估计得等一阵子呢。 “娟，柳天在外面找你呢。”一整天都在窗边忙活的李维安扭头冲杜娟喊道。这几天以来，为了及时知晓外面的消息，大家基本都在窗边轮流守着。 “柳天！他怎么来了。”前几天跟电话里，两人说的好好的，可这回柳天竟然到了工作室外，杜娟担心起他来，“都这时候了，怎么不在家里待着呢。” 杜娟嘟囔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窗外站着的确实是柳天，不过……他怎么也穿着防护服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暂时的安全区 杜娟忙问，“你怎么也穿着防护服？你也当志愿者了？” “是，现在是志愿者！”柳天道，而后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我来送东西，娟儿有好消息跟你们说。” 柳天大胆的走过去，杜娟见状忙喊起来，“你干什么，别过来啊。我现在还没好利索呢，你别走那么近。” 柳天听杜娟的话，“先别急，你先看看。你退后，我把它放在窗台上，你们自己看。” 柳天这么大胆的往前走，是因为自己有把握。杜娟疑惑的接过来，一看是检测结果，心里也紧张起来。 “我没事？”杜娟不相信，她看着柳天，“这是社区让你送过来的？” 柳天肯定的点头，“是啊，这回放心了吧。你再看看后面的那几张。” 后面几张都是工作室其他人的检测结果，结果都是一致：阴。 杜娟乐出了声，忙对着大家道，“快，你们来看看，结果出来了。” 大家涌到窗前，见窗外是柳天，倒一点都不意外，各自跟他打着招呼。文欣从杜娟手里接过通知单，一一给大家分发下去。看着结果，这几天以来压在大家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太好了！我们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 柳天对杜娟道，“娟儿，你这次估计就是着凉感冒了，大家要有症状的话，估计也是感冒。不用害怕，通知送到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估计一会儿社区的就来了。” “这里要降级为安全区了？” “应该是，这块现在风险解除了，就不存在什么风险了。”柳天说，“不过咱北京其他有的地儿还是不行，还不能划为安全区，社区的阿姨们都说了，这场仗是一场持久仗。” 听柳天说罢，杜娟觉得她现在做的事情意义更大了。柳天从窗外瞥见里面大家依旧忙活，“你们这是……没休息啊，还忙呢？逆行者系列这么快就开始了，我以为你就是随便说说？” 杜娟回道，“哪能随便说说呢，现在大家抢的就是时间。现在每个行业，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特殊时期中来，我们作为手艺人也更应该如此了。” “厉害！”柳天竖起大拇指 杜娟心里很是感激柳天，她没想到这个好消息会是他送来的，看柳天要走的时候，杜娟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当志愿者的？” 在杜娟面前，柳天确实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这样的话，不管如何，就离你近一些了。” “你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呢。” 两人相视而笑，屋子里热气腾腾。玻璃上满是哈气，杜娟在窗户上画下一颗心，柳天看着，会心的笑了，很调皮的给杜娟用双手比划了一颗心。 文欣见状，忙让大家回去干活，“好了，没事儿了，大家准备准备咱明儿往培训那面搬，这狗粮咱还是少吃一些。”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杜娟柳天深情对望了许久，几天未见面，仿佛这日子像过了几个月一样。 “媳妇，我们这儿安全了！”李维安迫不及待的给远在武汉的妻子发消息，却不想这回发完后，妻子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李维安接起来，先是问道，“不忙了？” “没有……调休半天，晚上还得接着忙。看见你的消息了，安全了？” “安全了……你那边怎么样，看新闻上说，形势还是很严峻。” 妻子疲惫的说，“这几天送走了好几个人，有年轻的也有老人……感触挺多的，他们有的没见到家人就……不说这些了，维安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它很狡猾的。” “好，我明白。” “现在你们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出门，做好防护，照顾好自己。。” “我会跟他们说的，你注意安全，我最担心的是你。别累着。也不用太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放心，现在天南地北所有人都在往这面来，他们来了，这面人手就不短缺了，可以腾出时间好好休息几小时。” 这一通电话，李维安不知道和妻子说了多久，只是接完电话后，他的担心更多了， “李师傅，嫂子那面还好吧？”刚才打电话，杜娟无意间也听了几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听到的。” 李维安叹了口气，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不是很乐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跟她打电话，今儿算是接的快，平日里太忙她都不怎么接。” 杜娟点点头，“她们比任何人都辛苦。” “对了，刚才我媳妇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外出，自己要保护好自己。” “确实如此，我在想到时候大家要不要到培训中心去？”杜娟开始犹豫了，因为她也不知道下一波会是什么时候。 如今这种情况，安慰都是徒劳。每个人所遭遇的境遇是一样的，杜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她拍了一下李维安的肩膀，而后离开。 回到办公室，看着杜娟愁眉不展。文欣瞧了一眼依旧站在窗边的李维安，“他现在一定很担心他妻子。” “欣欣，我有个想法……” “你说？” “要不都去我家吧，咱就别去培训中心了。”杜娟道，“可能现在我们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 这态势下，文欣也是担心，便道，“你是想让大家去你家做绢人？这些人过去的话，地方够吗？” “没问题的，之前我妈就说过让大家过去。四合院的屋子比这儿多，那样大家吃饭什么的都挺方便的。现在天冷，我怕去了培训中心那儿，地大暖气少，反而让大家再感冒了。” “嗯，那我去跟大家说说。” “还是我去吧，再怎么着也得征求下大家的意见。”杜娟起身跟大家说，不过这时候大家倒是很理解，完全同意杜娟的安排。 李维安有自己的想法，便道，“那这样的话，我就回自己家了。就不跟你家添麻烦了，我家也有些屋子，看扎西和旦增要不要过去，给你家分担点压力啊。” “这样也行，不麻烦吧？” “这有什么麻烦的，现在特殊时期，大家可不是都得互相理解？放心吧，我会做饭，照顾这俩小子没问题的。他俩不是想学绢艺，正好也帮我打打下手，我教他们一些东西。” 第四百三十三章 回家(上) 杜娟看着扎西、旦增问，“你俩觉得如何？” “听大家安排。” 大家还是很好说话的，事儿定了就执行起来，杜娟跟大家说道，“那就走吧，大家行动吧！咱过去之后，不要拘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是自己家，有事就直接说，千万别客气。” 杜娟、李维安确实分担了些许，这样一来给杜娟这面的压力就小了。大家忙着去收拾，杜娟跟李维安道谢，“李师傅，太麻烦您了，这事儿也给您添麻烦了。” “不碍事，这有什么，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李维安大大咧咧的说，“咱能提供方便，就提供方便。现在这个时候，这些来北京奋斗的人才不好过呢。” 在两人安排下，大家一起到胡同口，而后分开。扎西、旦增跟着李师傅去了，阿木娜和格桑就跟杜娟回家。 “真没事了吧！娟儿？好好，没事就好。”虽然雨燕从街道那儿早就打听到了杜娟安全的事儿，可等杜娟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想确认一下，“好，可以啊，让她们过来吧，还是在家里安全。” 在京华坊重开这段时间，两人也去过杜娟家一两次，只不过这一次，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雨燕跟家早就知道了工作室那片区划为安全区的事儿，也知道自己闺女的计划。听杜娟带着俩人过来，便忙跟杜锋收拾起屋子。老太太也想帮忙，从屋子抱出两床被子，“燕儿，被子我找出来了，看看放哪屋？” “哎呦，妈，您怎么出来了？您当心啊，可别感冒了。锋，赶紧接一下被子。” 老太太道，“嘿！那我也不能一直在屋里待着啊，出来透透气。不是说孙女回来吗？怎么还没回来呢？” 雨燕回道，“一会儿就到了，妈，您别着急。小锋，这次阿木娜也过来，你好好照顾人家，来的都是客，可不能让人家再受委屈了。” “妈，那是肯定的。”他嘴上说的沉稳，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再说了，我哪让人家受委屈了？我可没欺负她。” 雨燕白了一眼杜锋，“哼！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赶紧去西屋把被子铺好，那俩姑娘要睡一间不知道行不行。” “行，我再找俩褥子，现在天冷，西屋那面不能没有褥子。”老太太说罢进了屋，接着翻腾起来。 刚说罢，院门一开。 “妈！我回来了。”杜娟这声音响亮，就是是凯旋归来。而后一阵咳嗽，自己说话是太大声了。 雨燕正吩咐完杜锋，几天未见的女儿就回来了，这一见面不要紧，雨燕顿时觉得跟闺女分开已有月余。见她一路小跑着过来，“娟儿，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还在咳嗽啊？” 阿木娜、格桑跟在娟儿身后，各自向雨燕打着招呼，“阿姨好。” “你们好，你们好。来这儿就别客气啊，当自己家。” 杜娟回答道，“这感冒刚痊愈，咳嗽哪能那么容易就好了？估计还得喝一段时间的药。” 雨燕看了阿木娜、格桑一眼，“你看看人家，这身体多好……” 杜娟嘟着嘴，“妈，我这刚回来您就数落我。” 雨燕也觉得不妥，急忙道，“行行行，嗨！瞧瞧我这嘴，这不平时说你们说习惯了，这回几天都不在家，我这嘴是痒痒了。” “那你去说我弟去，妈。” “姐，不带你这样的，说着说着就到我这面了？这一回来就冲我这儿甩锅？娜娜你们来了？”杜锋跟自己姐说话，和跟阿木娜说话完全就是两个态度。一看如此，杜娟也给了他一白眼。一边的雨燕直乐，阿木娜冲杜锋点头。 要再这么聊下去，怕是碎碎念又要开始了，格桑急忙说道，“阿姨，这次要不是杜叔每天都给我们送姜茶喝，我们怕是跟娟姐一样也感冒了。” “对对！杜叔这次功劳最大！”阿木娜跟着格桑的话说道 恍恍惚惚几天的时间，雨燕也才想起来，这几天跟老伴儿见面也仅仅是隔着门，想到这儿她便有些伤感了，“真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回来，他现在到处给别人送姜茶，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他。” 杜娟急忙安慰起来，“妈，您放心……爸也会没事的，您忘了，他可是中医，这些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 “也罢！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期盼着家人平安了。”雨燕立马就想通了，也是因为闺女回来了，至少这家里不再那么空荡荡的。 老太太跟里屋听了会儿外面的声儿，手里拎着褥子就出来了。从刚才听到孙女的声儿开始，老太太便很是高兴。一见杜娟，老太太直接道，“燕儿，这都回来了，还在外面聊什么啊齁冷的，赶紧安排房间啊。” 孙女自然跟奶奶亲，见老太太站在门口，杜娟奔过去抱住奶奶，“奶奶，太想您了。” 杜锋正忙活着收拾西屋，见奶奶找东西这速度，自己收拾的都有些跟不上了。一转眼就见奶奶找出了褥子，忙接过来，继续回西屋收拾。阿木娜、格桑见老太太出来了，礼貌的问好。 “欢迎来家里，就当自己家啊。”老太太道 雨燕在一边吓得不轻，“哎呦，娟儿，你慢着点，你还咳嗽呢。” 说起老太太的身体，杜家所有人都是当第一位的。听雨燕说完，杜娟也急忙松开。老太太不高兴了，“这小感冒怕什么啊，没事儿。” “奶奶，妈说的对，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老太太拉着杜娟的手久久不放，才不管母女俩说的话，老太太仔细的看着她，“看看我的孙女这段时间怎么样？这比之前瘦了很多啊。” 杜娟不好意思的回道，“奶奶，哪有啊，我这是减肥呢。” “乱减什么，可别乱减，走走，赶紧进屋吧，手这么冰。”奶奶拉着娟儿就进了客厅。雨燕招呼着阿木娜和格桑，大家一齐进屋。杜锋冲着阿木娜做一鬼脸，依旧是白眼相送。 第四百三十四章 回家(下) 雨燕朝身后瞧瞧，问道，“娟儿，欣欣呢，怎么没过来？她也回去了？” “是，她说在工作室好几天了，回去换身衣裳，等明儿再过来。” “那行，到时候你俩住一屋，就跟上学那会一样。”雨燕安排的妥当 老太太看着阿木娜和格桑，和蔼的说道，“你俩跟工作室时间也长了，这段时间也谢谢你俩，谢谢你们所有人一直支持我孙女的事业，京华坊有了现在的成绩，也离不开你们。” “奶奶过奖了，是娟姐带着我们成长……”阿木娜不好意思的说，“以前不够成熟，现在也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这不挺好的，我看你们现在就挺好的。”雨燕接过话来，转头问杜娟，“娟儿，你们接下来什么计划？听你说还要做什么绢人？” “逆行者系列绢人”的计划，杜娟如实告知。听完后雨燕大赞其好，“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能跟上时代步伐，不过现在还是得多注意，别太累了。娟儿，尤其是你，之前废寝忘食的可不行，现在是回家了，可还是要注意作息。” “妈，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这下好！咱家就热闹了，娜娜、格桑你俩小姑娘想吃什么，直接跟你季阿姨说，她厨艺好着呢。” 阿木娜客气的回道，“阿姨，我们不挑的，随大家就行。” “行，小锋！你带她们看看房子，西屋那面收拾的怎么样了，娟儿你也去帮忙，我就忙做饭去了。” 这天开始，杜娟主打的“逆行者系列绢人”开始制作，杜家屋后就是李维安家，扎西、旦增刚去的那天，李师傅家里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干净。许久不回家了，一开门就觉得屋里一阵土腥味，这俩从青海来的小伙可受不了这个，不容分说的做起了大扫除。 李维安平时跟家里不怎么收拾，一瞧这俩收拾，自己很不好意思的也参与进来。见二人这么勤快，李维安问，“扎西，你们俩平时在家里也这么勤快？” 扎西点点头，“是，李叔叔，在家里我们做家务都挺勤快的。” 李维安顿时觉得这心被扎了一下，苦笑着问，“你俩……这叔叔的称号是不是格桑教你们的。” “没有！”扎西、旦增异口同声，可脸上的笑容早已出卖了自己。 李维安也认了这称呼，开玩笑道，“随便吧，你们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我没那么老啊。” 旦增识趣的说，“那以后我们就叫你哥，这样显得你年轻。” “行，就叫哥！” 扎西盯着李维安工作台上那些未完成的绢模，瞪大了眼睛道，“哥，这些都是您做的。这些都是绢人的模具是吗？看着挺复杂的……” “对，它们是不同绢人的模具……怎么样，想不想了解一下雕模？” 扎西、旦增眼中放光，直接应了下来。 “行！明儿教你们一些基础知识，其实你们是专业是针线活，不过说真的在这行当，我很少见到男的能把针线活做这么细的，你们和格桑之前做的邦典，我也看了，要没有耐心，根本做不出来。你俩的心性不浮躁，了解一些绢模应该也不是难事。” 在工作台角落的一处位置，李维安收拾的很干净。上面刚好是一个相框，里面是身穿护士服的妻子，正巧被两人看到，大家都知道李师傅的妻子还在武汉，便也不提起这伤心事儿。 李维安道，“唉，现在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嘴上简单的一句话，可他心里却是担心了一天又一天。 “哥，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人都借旦增的这句吉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两家四合院齐心协力，这个特殊的时期，终究还是要度过的。 文欣本打算是要第二天一早就过来，可大家没想到，一大家刚吃完饭后，院子里传来了敲门声。 雨燕看着门外，“娟儿，是不是你爸回来了？” “我去看吧，你感冒还没好，坐着吧。”杜锋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文欣，见是杜锋开的门忙问，“你姐呢？季阿姨，是我欣欣。” 杜娟迎到门口，见文欣拎着一个小箱子，“你……今晚就过来了？” “嗯，家里收拾完了，还是放心不下，就直接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欣欣快进屋来。”雨燕热情的把欣欣请进屋，“娟儿说你明儿过来，我还想呢明儿别有什么变故就麻烦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姨。” “你吃饭没？也不提前说一声，等你一起吃饭啊，我给你热去。” “不用，刚才吃了。”文欣更是不好意思，“阿姨，大晚上过来给添麻烦了。” 雨燕说，“再说这些就外道了啊。” 文欣这一来，跟杜娟就有得聊了。不过今晚热闹，阿木娜、格桑都聚到了娟儿的屋子里，四姐妹商量着要做什么，这时连杜锋都想参与一下。 杜娟开玩笑道，“这都是我们娘子军的会，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儿，我们有秘密也不敢说了。” “姐，您这规矩太多了，你能有啥秘密，不就是跟柳天那点事儿。” 杜锋一句话，让杜娟只能怪自己多嘴了，大家笑作一团。不过也是杜锋拉回了正题，“说真的……姐，下面想怎么做呢，我没太明白，我这面的直播要配合做什么呢？” “现在娜娜在画草稿，我这面明天也开始设计逆行者这个系列的一些绢人配饰。直播的话，我想先不要让大家知道咱们在做逆行者系列绢人，你还是多播一些情感内容吧，现在大家心里不安，还不是发绢人内容的时候。” 杜锋同意，“嗯，其实按照流量密码来说。现在咱们要发逆行者系列绢人的事儿，肯定会有人说咱们蹭热度。我也想说这个，现在绢人你们就按照你们的进度去做，等过去了咱们再发。因为大家的目的是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这场特殊的时期，我们的方式也只有绢人了。我们要的不是被时代记录，而是记忆。” “就这样来！”文欣赞同，“就辛苦咱们的大主播当一段时间的情感主播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线上办公 这一晚，四姐妹聊的很晚。每个人都难以入睡，在京华坊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没有这么畅聊过。阿木娜和格桑回屋后，杜娟文欣更没有要睡的意思。 杜娟索性泡了一壶茶，跟文欣道，“欣，你困的话你先睡，我感觉我今晚要失眠了。” 文欣指着她手中的茶壶，“你啊，要不是泡了一壶茶，估计早就睡着了。” “这不是大家今天过来激动，你可不知道，家里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杜娟看上去很是兴奋 文欣最懂她，便说，“那行，咱今晚就多聊会儿，反正都睡不着。” 杜娟认真的点头，给文欣倒了一杯茶。 文欣看着杯中的茶水，“还记得上次你陪我喝长岛冰茶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就醉了。” “你是心里有事，肯定醉得快。”这俩姐妹俩只有在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说说心里话，对于欣欣之前的感情，杜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而如今又有人追自己，杜娟试探着问，“你对旦增怎么看的，有没有想法，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没有其他考虑？” 文欣摇头，“我不知道，旦增对我的感情我懂。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可能我还没有做好迎接新一段感情的准备。” 杜娟心里有数，也不再说这事，但此时也不能去聊工作上的事儿。文欣倒先说道，“还说我呢，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你跟柳天的喜糖呢。” “快了，快了。”杜娟直接道，“……还是随缘吧，我现在除了想眼下绢人的事儿，再就是咱博物馆的事儿！唉怎么又聊到工作了，不行，这种习惯得改改，别到时候咱们都成工作狂了。” 杜娟这样，文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忙劝杜娟，“娟儿，你现在的样子太像我了。我以前就是只看工作，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工作，差点就把自己给忘了。” 杜娟点头，“就是，京华坊现在步入正轨了，也应该放慢速度了。” “不过说实话，对咱们的绢人博物馆，我还是挺期待的。”文欣道 “哈哈哈……”杜娟笑起来，“我看咱俩的敬业都一样，都是事业第一，也难怪到这岁数还觉得事业重要呢。” 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院里亮着灯的这家，不知道聊了多久。睡下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要不是柳天过来找自己，这俩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柳天是彻底放假了，他的志愿者工作依旧没停。等新的一天再次看到杜娟的时候，柳天满眼的高兴。 杜娟热情的迎着自己到院门，“来了？要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一会社区那儿还有事儿呢。你怎么样？” “挺好的，对了这是我妈给你带的早饭，记得吃，她一大早起来做的。” 杜娟不跟柳天客气，接过来说道，“那就谢谢阿姨了，等这事儿完了，我一定去看看阿姨。” “嗯，她一听你回来了，一直都挂念你。”柳天笑着说，“这不？一大早就让我过来问问你。” “不用太担心我的，我没事。” “行了，不能跟你聊了，我得去忙了。”柳天说完扭头就走，还不忘调皮的跟杜娟说一声，“记得想我啊。” “讨厌！”杜娟回着 雨燕跟身后道，“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结束，这阵子小天怕是一直要当志愿者了。你爸现在志愿者，弄不好这俩还能碰上呢，倒也好，好好处处关系。” 果然，柳天前脚一走，老杜跟其他几位志愿者就跟上来了。每天如一日的给大家送姜茶，他倒是把这当成了一份工作。 “刚看见小天了，啥情况，他也当志愿者了？”老杜问 雨燕点头，“才知道啊，你俩报名当志愿者基本是前后脚。” “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碰到过。”老杜说 “志愿者这么多呢，大家服务的片区都不同，碰不到不是很正常。” 老杜看着有些失望，“嗨！我还想说多了解了解这孩子呢，。” 雨燕对柳天深信，“还了解什么啊，这么长时间，你还有啥不理解的，这孩子多好啊。” “这不是为咱闺女的幸福着想吗。” “爸，您又瞎操心。” “得，不说了，闺女看好了就行，我也不干预，。”老杜说罢招招手离开了 雨燕怕杜娟多想，“瞧瞧你爸这个老学究，别理他，你俩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放心吧，妈，我知道爸的意思，他是还想考验一下他的女婿。” “一辈子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行。咱这两家现在能走到一起，很是不容易，你俩的事儿你自己拿定主意就行了。”雨燕道 雨燕内心是期待两家能够联姻的，这原本就是老一辈的想法。 “娟儿，等这段时间过了，我看你俩就订婚。”雨燕接着说 “嗯，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父母的期许杜娟深深的记在心里，这是两家人的期许！ 只是，打今儿起，京华坊的业务暂时挪到了家里。虽说在这个特殊时期，大家各司其职，但日常的工作还是不能耽误。 就是这一早，在王府文创邀约下，京华坊和其他几家公司在线上开了场视频会议。 王府文创的严总不太会弄视频会议，在助手的帮助下捣鼓了几次才连接顺利。 “大家看得到吧……”严总平时很是大气，不过这一视频，看上去倒是有些害羞了。 “严总，看得见。”杜娟在“会中聊天”中发消息，本是要直接语音说，可她怕严总更紧张了。 “好好，谢谢杜老师……那我们就开始了，大家都还好吧，得注意身体！能放假就放假，据我所知现在跟我们王府文创合作的公司，有一半已经放假了。还有一半选择了居家办公，不管如何身体是第一位的。” 大家听着严总说，都不作声。其实，目前这种居家办公的电子方式，所有人都不是很适应，而这在此后，却成了一种常见的办公方式。 严总接着说，“今天召集大家也没什么要通知的事，就是想说一下，我们王府文创最近都在恭王府办公，现在景区也关了，我们也刚好趁着这时候筹办一次大展，把大家之前的作品做一下陈列，当然了如果大家还有新的作品，也可以给我申报。” 杜娟暗喜，本还想着到时候如何提交“逆行者系列绢人”作品，如今不正是一个好的机会？ 第四百三十六章 制绢小技法 但这事儿杜娟还是觉得等“逆行者系列”的绢人做出来之后再进行申报，不过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能收到严总的鼓励，自然是好事，最起码让大家有了信心。 这段时间对四合院的她们来说，过得并不是很煎熬。如在京华坊中一样，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只是这回不同，“逆行者系列”绢人对大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在每天都在忙碌的日子里，大家似乎忘记了时间。 也如街道办的志愿者所说，北京每天都有风险和安全区域的划分，只是当安全区域多起来后，大家惆怅的心也就放下了。可这段时间，足足走了一个月。 杜娟的屋子，本就是和文欣一起住的。这段时间以来，杜娟原本干净的书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佩饰。有为外卖小哥准备的小蓝帽，还有为医护准备的护士帽、白大褂，更有那些社区服务者胳膊上所戴的红袖套，每一个细小的物件都是杜娟亲手做出来的。先前在工作室的时候，文欣原来的工作是只做一些人力和招聘，只是这回她更愿意尝试一些新的东西。 文欣拿着自己缝出来的一顶小黄帽，一脸的不自信。杜娟走过来看着她手中的帽子，“挺好的，怎么还不自信了呢？” “娟儿，这是我做的吗？” “是啊！” 文欣从不自信到激动起来仅仅用了几秒，原本连制作绢人的工具都没有接触过的她，自己都没想到能完成一件绢饰。她兴奋的拉着杜娟的手，“娟儿，我做成了，看来这段时间我跟你们也没有白待。”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文欣的确是在京华坊的熏陶下，入眼的多了，自然也就对绢艺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 “是你自己观察的仔细，不然也不能做出它。” “哪有，哪有！比起你们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比起娜娜和格桑，我还是一个小白。”欣欣随口问道，“娟儿，这些绢饰做完了，是不是就等着最后的组装？” 杜娟点点头，“对，其实咱们这次做出来的逆行者系列绢人不是很多，后续还得接着做，现在做出来的这一组，算得上咱们的第一次原创绢人。要说最后的组装，还是得看娜娜的样稿怎么样了，对她来说才是最难的。” 确实如此，这次逆行者系列绢人，比起其他系列的绢人自然不一样。阿木娜为此也是画了好久才定下来稿子。 看着纸篓中的被阿木娜丢弃的画稿，格桑道，“娜娜，得亏咱们跟娟姐先定下了人物，要不是这样的话，这要是纯设计起来，那可难多了。” “是啊，这才是最难的。”阿木娜平静的说，“这次逆行者系列和其他的绢人不一样，工作室主打原创品牌。逆行者系列从里到外，都是原创了。至少比起京剧来说，就难画了。京剧都有固定的脸谱，这次不一样。我在画这些的时候经常会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在遇到这次特殊时期的时候，心态是如何？他们的表情又是如何？就像外卖员还有医护，每个人的神情肯定不一样，面对这件事的感受也不同，从里面找出共同点挺难的。” “是啊，我是根据你画出来的稿子给绢人搭配衣服。衣服是布料是挺好找的，但这些衣服穿到他们身上的时候，那可不是全新的。所有的衣服都需要做旧，这就难了。” “那你们也很棒！克服了一切。”娜娜和格桑正聊着天，杜娟、文欣就走进来了。 “姐，你们来了。”阿木娜先打招呼起来，这几天的时间，大家相处的就像亲姐妹一样，“还说找找娟姐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呢？” 格桑更是被“做旧”的事儿苦恼，一见杜娟就先说了，“娟姐，你赶紧帮我想想招。按照咱们逆行者绢人系列的要求，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但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全新的成衣怎么做旧，不能直接给弄脏吧……” 可杜娟的回答，让格桑意料不到，想要把成衣做旧的方法，还真是要弄脏，“就是要弄脏，不然怎么做旧。只不过咱们不要刻意的去弄脏，要很自然的去让这些成衣有一些被风雨侵蚀的感觉，毕竟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大家的穿着并不是很精致，就举一个例子，外卖员每天在风雨中奔波，基本都是快节奏的生活，更顾不上去换洗衣服，尤其在这段时间，真想要做旧的话，倒不如拿到外面挂起来，让风吹几天，正好这几天有风。” 格桑“噗嗤”一声笑了，杜娟说的这个方法，她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方法还真的实用，“姐，您说的这方法之前我也想到过，但没敢往下面想。” 杜娟乐道，“其实咱们所用的方法，就是生活中常见的，并没有那么高大上，咱们做文化的，不也是创意吗？” “真想不到，这段时间也过得太快了……娟姐，我俩在你家都打扰了一个月了。”格桑说，“平时要是住在亲戚家，住两三天还行，住的时间长了，亲戚也会烦的……” 阿木娜赞同的点点头，却有同感。 杜娟知道这俩又客气了，便说道，“你俩这是又见外了啊，要这么说的话，我还得感谢你俩呢，本来这种情况应该休息的，却还坚持做绢人，我得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一份年终奖了。” “姐，您要这么说的话，那刚才那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阿木娜不好意思的说完，杜娟和格桑就大笑起来。这回杜娟认真的说道，“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年终奖却是认真的。大家辛苦了这么长时间，陪着京华坊走完了最艰难的一段，这也是你们应得的。” “那到时候咱回老家后再回来，就给娟姐带特产回来。”格桑说道，“我们青海有很多特产呢，保证让娟姐胖一圈。” “边去啊，要胖大家一起！” “也不知道李师傅那面做的怎么样了？”阿木娜随口说道，“上次分开后好像也没怎么跟我们联系，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惊喜给我们呢？” 这些日子，李师傅也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煎熬。除了要做绢模外，还得教扎西、旦增两人。不过庆幸的一点是，这两人的学习能力都挺强的，一个月的时间，都成了李维安得力的助手。 第四百三十七章 他们的方向 平时什么都冲在前面的李维安，这回却没有给大家准备惊喜。本是五件绢人的绢模，如今只完成了一半。也正是如此，如今的李师傅家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他正用心做着绢模。一旁的扎西、旦增更学的仔细。李师傅放下工具休息的片刻，扎西便问道，“李师傅，咱的进度要不要跟娟姐说一声？” 还好是扎西的提醒，在家里做了也有段时间，却一直没汇报。 电话视讯响了起来，正是杜娟打来的。李维安看了一眼扎西，“你这嘴还真是开了光，说什么来什么啊。” 李维安索性直接按下了免提，毕竟手里还要忙活，“娟？听着呢。” “李师傅，完成的怎么样了？现在能装的绢人有几个？”杜娟直接问 “才完成一半，娟儿，剩下的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行。”李维安也是直接说道，“你们的工作都完成了？” 杜娟不想给李维安压力，便道，“差不多到收尾阶段了，不着急啊李师傅，这次咱们做的逆行者绢人从里到外，都是原创的。娟模是根本，你踏踏实实做，你的绢模站住脚，我们才可以去搭配绢饰和成衣。” 李师傅明白杜娟说的意思，“明白！回头我先把做出来的俩给你们拿过去，你们开始忙下面的工作。后面的等我信呗。” “那也行，你按照你的进度来就行。那先这样，就不打扰了……” “对了，娟儿，这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咱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工作室上班啊？怀念大家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了。” 这个问题，杜娟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当李维安说出时间后，她也觉得，这段在家办公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 “我也怀念跟大家一起的日子，但现在……我也说不准，只能等信。”杜娟充满了信心，可如今北京特殊时期的形势并不是很让人乐观，所有人依旧绷着弦，大家都知道会结束，可什么时候结束，谁也说不准。 李维安很有道理的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们不应该对这种办公方式有依赖的，咱们还是适合在一起办公，至少能交流。现在总感觉电话交流还是不太适应……” 这样的办公方式对李师傅来说，是有些不适应。隔着屏幕大家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杜娟说，“适应不了没关系，主要是我相信你们。”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双方都挂了视讯。李维安更紧张起来，“咱们真得抓紧时间了。” 扎西怕是俩人耽搁了大事，问道，“李师傅，要你这段时间您就别教我们了，先把这绢模做完再说吧。我俩在这块可能真帮不了什么忙……” “是啊，虽说跟着您学了一个月左右的绢塑，可说实话我们学的连皮毛都算不上……” 李师傅一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说话，认真的说，“那也行，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教你们了。反正绢模这块基本的知识你们也明白了一些，接下来你们就直接上手吧，不要再拿那些废料做实验了。” 李师傅的决定让俩人目瞪口呆，先前兄弟俩拿着废料练习，是有些成就，可如今要真的上手，那退缩的心就更有了。 扎西先说道，“李师傅，我们……不行吧。您这是要我们直接参与逆行者系列绢人的制作？我怕给做砸了。” 旦增跟一边附和着点头。 “现在我是得抓紧进度了，我知道绢模不是你俩的手艺，但如今我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你俩就当是新学了一门手艺，多一手艺到时候不是也能帮着分担一些。你俩看，愿不愿意挑战一下？” 李师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再拒绝的话，就不是那回事了。扎西接了这临时任务，“那李师傅，要做的不好的地方，您一定得跟我们说。来工作室这短短的两个月，突然感觉这压力这么大呢。” 李维安是想提高制作绢人的进度，他不想耽误娟的事儿。功夫不负有心人，看着工作台上的绢人慢慢成型，做出了逆行者的样子。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日夜交替，剩下的绢模在李师傅手中逐渐成型。 在这段特殊的时期，不多言语，大家各自有喜怒哀乐。但对杜娟和京华坊所有人来说，“逆行者系列”的绢人依旧在继续…… 可要比起杜娟来说，这段时间李维安过得很难。工作台上摆着最后一件半成品的绢模，他不知道多少次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直到他听到扎西跑进屋大声的喊道，“李师傅，解除了！彻底解除了！” 李师傅在困意中醒来，又是一个新的早晨，他连瞌睡都不用打了，直接让这条消息给提了神。他看着扎西，确认了一遍，“你说……咱现在可以出去了？” “你看手机啊，刚下的通知。”扎西索性把手机递给李师傅 果然如此，这阵流感已告一段落，所有片区都安全了！李师傅打开所有的门窗，可劲呼吸着新鲜空气。平时虽也开窗通风，只是这时候他觉得许久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新的空气了。 这天，过了将近一个月半，那阴霾已然过去，雾散京城！ “快！把做好的绢模装箱！” “李师傅现在是要送到娟姐家里去吗？” “现在……不用！”李维安想了想，“直接拿到工作室吧。” “现在刚解除，娟姐她们会去工作室吗？” 李维安肯定的回道，“会的，她们一定会去的。” 收拾好做好的绢模，李维安、扎西和旦增三人直奔工作室。京华坊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了，他心里却有种期待。家离工作室不远，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李师傅笑了。眼前正是杜娟和文欣带着格桑、阿木娜，李维安回头跟两人说，“看，扎西，这就是我们的默契。大家都知道第一件事要做什么，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相通的。” 从这么默契的碰面，让扎西和旦增佩服。没想到工作室的人心能这么齐，先前还打算另谋出路的两人，这回有些动摇了。京华坊重振旗鼓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大家却真的当成了第二个家。 扎西、旦增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沉默间，他们正慢慢找对方向。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回家了 文欣见大家更是欣喜，冲着大家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朋友们！” “欣姐，好久不见！”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回到工作室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月余的时间，第一件事不做别的，打扫卫生是第一位。 趁大家打扫卫生，李维安找到杜娟说，“娟，你说这次流感还会不会再来？这也太耽误事儿了。剩下的绢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你带着娜娜和格桑她们，是不是都已经完成了？” 杜娟知道李维安担心什么，便道，“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这场流感会不会再到来，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段时间娜娜和格桑是完成了，可终究还是要根据你的绢模才可以，估计还得做一些调整才行。” “嗯，这次要是成了，对咱们来说意义不凡。”李维安道，“这段时间我也了解到，原创的绢人大家做出来的还是很有限，大都局限在京剧和一些宫廷人物的身上，这次的逆行者算是开了一个先例。” “娟，王府文创那面来消息了。”文欣走过来道，“李师傅也在？文创那面还问呢，咱们回没回工作室，我说一切回归到正轨了。他们那面刚给我打的电话。咱的逆行者绢人可以先提交做出来的一两件，他们给负责推广推广。” 杜娟迟疑起来，毕竟手底下连一半都没有完成，便回道，“现在就提交是不是早了一些，而且我感觉已经完成的一两件，咱们还得好好的调整一下才行，毕竟大家各自创作，还得综合一下大家的意见。” “那可以，我先给文创那面回复了。” “可以，现在也回到工作室了，咱也加把劲，争取把东西给做出来，好给人家呈现完美的作品。”李维安道 李维安工作的有些麻木，杜娟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平时李师傅都是一步步稳稳的去做，如今这样他定是有心事，杜娟也明白李维安在担心远在武汉的妻子，“李师傅，工作的事情咱们慢慢来。现在特殊时期也过去的差不多了，等嫂子回来了，你好好休个假。” “她有好几天没打电话过来了……唉，以前没这种感觉，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她回来后想劝她，不要再从事这行了。” 杜娟知道李师傅压力大，心里有事是自然的，“等嫂子回来再说吧，其实你在意的并不是嫂子是不是从事这项工作，而是她离你太远了，可能要在北京的话，会好一些。” 杜娟说罢，李维安沉默了，他不知道杜娟说的对不对，可沉默已说明了一切。 脱下厚厚的防护服，杜北京回到家中。虽说这段时间也是在门口给家人送姜茶，但这一个月的时间，在小铺的他却把自己熬瘦了一圈。胡同划为安全区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许久未出门的雨燕刚好在院里晾被褥呢，听到老杜的熟悉的脚步声。 雨燕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着他，一个月的时间，心里是很想他，但这些思念的话到嘴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忙完了……” “忙完了，回来了！”老杜深情的望着她，走过去，老夫老妻深深拥抱。 老太太隔着窗户，看着二人，高兴的直咧嘴。雨燕瞧见倒不好意思了，“妈看着呢，快，快松开。” 老杜不听，抱着雨燕不撒手，“老夫老妻的怕啥，这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抱一抱也是应该的。” 说罢，老杜随即扭头冲着老太太打招呼，“妈，我回来了，一会抱您。” 老太太白眼一翻，“刷”地一声拉上了窗户。 随后老太太一手拿着扫床的扫帚，另一手拿着酒精消毒水就出来了，边洒边道，“回来了，好好的去去晦气！” 老杜环顾院子，“孩子们呢，出去了？” “刚一接到通知，娟跟锋就直接去了工作室，这回估计是在忙呢。这孩子们的事业心啊，太强了，我看都随你。”雨燕道 老杜倒挺自豪，“那挺好，随我多好。就娟儿跟锋这俩孩子，将来一定还会更出息的。” 雨燕回了一句，“呦，我看着半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你儿子的啊。” “你看看你，老提过去的事儿……这不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咱儿子也进步不少啊。” 老太太听着雨燕夫妇俩聊着，那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只要这家吵吵嚷嚷的，这便是家的味道，杜家要的就是这份热闹。 柳老爷子推着轮椅，停在正门的位置。身后的秀芬忙从屋里拿出一毛毯盖在老头子腿上，她看着门口，“爸，我还是推您回去吧，小天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不都说了吗？” 老爷子不信，索性拿出老人机给秀芬看时间，“你瞧瞧，这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他还没回来。” “志愿者忙，现在刚恢复正常，可能是在做收尾工作吧。”秀芬道 “那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啊……” “那爸，您等等，我再给他打一电话。”秀芬说罢正要给柳天打电话，就听一阵京戏的腔调由远而近，老爷子一听这声儿，双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他兴奋的说道，“看！我孙儿回来了，小天回来了。” 确实，老爷子话音刚落，柳天就回来了，刚好拐弯进门。一见老爷子坐在院中，柳天忙跑过去，“爷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天多冷啊。” 秀芬看着老爷子说，“你爷爷一心就盼着你回来，说这都解除了，怎么还不回来……让他在屋里等着吧，他还不听。” “爷爷，天冷了，走，我推您进去。” “等会，等会……”老爷子拉着柳天的手，认认真真的看了他好几遍，而后回头跟秀芬道，“秀芬啊，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外面瘦成这样了，得好好给他炖肉补补。” 秀芬就知道老爷子会这么说，爷孙亲就是此理儿，便回道，“行，我知道，爸您就放心吧，一会儿我就上菜市场买肉去。” “燕儿，看看北京，这都瘦了一圈了。哎呦，这志愿者也不好当啊，这几天就哪儿也别去了，好好跟家待待。”杜家的老太太也是这口风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聚 雨燕应着，“知道，妈。不光他要吃肉，咱不得也要吃，这一个月的时间，老太太您也馋了吧。” “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北京，他才好这口呢。” 雨燕不跟婆婆争，凡事都顺着她来。寻思着今天吃什么饭，突然又想起一茬问起杜北京，“对了，北京，你不是说这次要考验考验小天那孩子，怎么样啊，你俩这志愿者当的，我看每次你来的时候都你一个人，没见小天的人啊。” 老杜承认自己当初说大话了，“还说呢，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是压根就没和小天分到一个组。还说什么考验啊，不过倒是在街上碰上过两次，这孩子挺好主动跟我打招呼，看他当志愿者也挺认真的。唉，小天这孩子我还是很放心的，咱闺女啊交给他我也放心。” “刀子嘴豆腐心，行了，你陪妈多聊会吧，我得去趟菜市场了。”雨燕说罢穿了一件大衣就出了门。 要说老闺蜜的情谊，赶的就是一个巧。除了杜、柳两家都出来买菜外，整个胡同的人都涌到了菜市场。雨燕和秀芬转着转着，同时在肉摊上碰到。雨燕穿着一身大衣，秀芬还没瞧出来。 “老板，这排骨怎么卖啊。” “哎呦！你也来了！”秀芬一拍雨燕的肩，“这是新气象啊，换这么一身，要不是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你。” 雨燕回头，见秀芬更是热情起来，俩姐妹就像是几年未见。雨燕是有一肚子的话，“秀芬，唉！你说咱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柳叔还好？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打过来的时候我又休息了……我看你好几个电话都是大半夜打的，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阵子咱俩是都忙家里事儿，照顾我爸呢。中途也是重感冒了一次，有时候大半夜稀里糊涂就播出去了，也不知道播给了谁……我爸还是那样，有时候忘事，有时候又想起来了。” 每当秀芬说起柳老爷子的事儿，总是能感觉出无尽的压力。雨燕看着心疼，安慰道，“你可得熬过去啊，可得挺住啊。我都说好几次了，有啥事儿就跟咱说，老姐妹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过来了，你还是那个倔脾气，有啥事儿自己挺着。” “习惯了，都习惯了。”秀芬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挺幸福，老爷子回家了，虽然每天离不开照顾，累是累了点，但家人能在身边，这不就挺好。” 雨燕点头，“是啊，能想开了，什么都好！家人在身边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当初我妈也是，从养老院回来后，感觉家里多了一份温暖。” “两位老姐姐，你俩要不买完肉再叙旧？”买肉的是一小伙子，跟这儿听俩人一直聊，怕再这样下去，他这肉是卖不出去了。 “对对，你说说，光顾着聊天，不好意思啊把正事给忘记了。”雨燕冲小伙子道，“那什么……我来五斤排骨，完你给帮切一下。” “那我也五斤得了……也切一下。” 卖肉的小伙子乐了，“阿姨，您俩也是有趣。这样吧，今儿解了，我这也是刚开，我都给您俩各来六斤，大家都图个吉利。” “这不好吧，你看你刚开，这都一个月没生意了，就别让了。” “嗨，没事儿！以后你们常来不就得了……阿姨，杜叔前几天还给我送过姜茶呢，还有阿姨您儿子柳天，前几天我家的蔬菜包就是他拿过来的，要说谢，还得我说呢。”小伙子说罢“咣咣”几刀下去，这妥妥的六斤排骨就妥了。 雨燕、秀芬这么一听明白了，秀芬爽快的说道，“行，那以后您这我们常来，多照顾照顾您生意。” 这天，新的开始。京华坊忙到很晚，一个月的居家办公到如今回归到正轨。大家并未懈怠，杜娟这才发现原来工作还真得在工作室完成才行。 阿木娜和格桑一左一右看着李维安做绢模，手底下时不时的比划修改，成衣和脸谱总是有些偏差。直到比对好几次后才算完成，杜娟也没闲着，戴着放大眼镜修改绢人的头饰。 文欣做完了手上的工作，看着大家还在忙，便在杜娟身边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一个简单的配饰，杜娟整整调整了半小时，她摘下眼镜揉揉眼，这才发现文欣在身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回去啊。” “大家都在忙，我回去不合适……我刚才转了一圈，看大家之前做出来的东西都在修改，这不等于是推倒重做？” 杜娟点头说道，“确实这样，我们几个部门在这段时间都是分开做工，尺寸方面难以把握，再加上又是原创，就更难了。做好的绢人，大家一对尺码，还是相差很多。现在李师傅这面绢模也难做，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修改了。” “记得李师傅不是有很多徒弟？可以的话过来帮忙也行啊。” “这我没给他提，我看李师傅这架势，也是想自己完成，怕别人的思路干扰自己。”杜娟道 文欣佩服的说道，“确实，这次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见到了很多逆行者。可在这次绢人的创作中，咱们也是逆行者，在完成更多新的突破。” “嗯，我是想先完成一部分，提交过去。”杜娟指着正在做的佩饰，“刚好你来了，我还想让你看看……你看这顶帽子，外卖员的帽子。放在李师傅的绢模上，尺寸不合适，有些小了，戴上去很是别扭。我想着让这顶帽子歪着戴，你觉得如何？” “歪着戴？这想法是不错，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和绢模不搭？” 杜娟有自己的想法，她摇摇头，“应该不会，我是在想在这次特殊的时期，外卖员歪戴帽子的原因是因为忙碌，根本没有功夫去整理帽子，因为他要送好多单，我想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文欣沉思了一会，道，“嗯，这倒是一个好的想法，你说的这个现象，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想明白一点就行，这次咱们做的逆行者绢人中，多一些现实感很重要，而一些打破常规的设定，正好是现实。” “要我想这些，估计是想不到，我没这脑子。”文欣自嘲道，“对了，都九点了，让大家休息吧。” 杜娟忘记了时间，看了一眼手机，“九点了？时间过这么快……大家都在忙啊，是我疏忽了。” 第四百四十章 家人 说罢杜娟忙出了办公室，跟大家道，“大家下班吧，都不早了。都怪我没看时间，快，下班咱一起吃饭去。” “做完呗，我这还差一点……”李维安道 杜娟不答应，“不行，不行，工作留明儿再做，你们也是我不走，你们也不走啊。以后不许这样啊，到点了走就行了。” “娟说的没错，大家都下班。” 见两位老板都发了话，大家便也应了。李维安伸了伸懒腰说道，“那就休息，明儿再弄吧。” 要说吃饭，大家终究是婉拒了，正如李维安说，“改天大家再聚，咱这都好不容易回家，尤其是娟儿，咱今晚就回家吧。” 李维安这番话倒是让杜娟再一次自责，先前都说要放慢脚步，多给家人留点时间，可自己的事业心，让这事儿变难了。 大家倒是应了，走出工作室时，杜娟没想到，柳天就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杜娟回头看着大家，李维安笑呵呵的，看来他应该是早就看到了柳天。 “怎么是你？”这一次杜娟见到柳天还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柳天回来接自己。想想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倒是有种家人的亲切感。 柳天看着她，“都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就一点不想我啊。” “哎呦，娟儿，你赶走吧。你俩这狗粮撒的狗粮盆子都快满了，我们可看不了这个。”文欣一把将杜娟推了过去，大家也争相起哄着。李维安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自己回去依旧是一个人。杜娟和柳天秀着恩爱离开了，大家也都散了，各回各家。只是李维安没想到，家中正有一个大惊喜等着自己呢。 推开门，院子里亮着灯，李维安警觉起来，脑海中寻思着：自己今早出门是不是忘记关灯了。可瞧这动静不太像，房间里竟然传来了炒菜的声音。这锅铲和炒锅碰撞的声音，还有这节奏，李维安听得出，她回来了？ 李维安不敢相信的走到厨房门口，确实是她回来了，是妻子回来了！正在炒菜呢，听身后的脚步声，回头道，“维安，回来了？饭一会就好啊。” 李维安轻轻的回道，“回来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跟着大部队回来的，武汉那面也解了一部分，我们这批医护就被抽调到北京了，可能还要在这面待几个月。”妻子说罢，将菜盛到盘中，这回算是有功夫跟丈夫腻歪了，她比李维安个小，放下锅铲一头就扎进维安的怀中，“天天打电话，想我吗？” 李维安紧抱着她，肯定的说道，“怎么能不想呢，太想你了，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也总是梦见你，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媳妇掐了一把李维安的胳膊，有些坏气的问道，“那你说，是真还是假啊。” “回来就好，能待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妻子工作的性质，李维安只此要求了。 刚说完，妻子便道，“其实我这次是想申请留在北京的，不想再奔波了。” “留在北京？真的吗？真打算留下来了。”李维安按耐不住激动，直接问道，“那工作呢，手续繁琐吗？” 妻子点头，“是啊，留下来。其实这次在武汉，我见多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真的很动容。有的人白天还好好的，可因为一场咳嗽，就结束了生命。生命是那么脆弱，这样的情形见的多了，也只想陪在家人身边，这些年我对家人的陪伴还是太少了。” 妻子说着渐渐自责起来，李维安听的也动容。他安慰怀中的妻子，“我理解你，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你选择留下来，在这里也一样会找到合适自己的方向，我支持你。” “嗯。”妻子在怀中发着奶音，在这一刻李维安真的很幸福了。 “赶紧洗手，吃饭吧。”妻子催促道，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妻子这般催促了，李维安高兴的应着。 柳天、杜娟像之前约会一样，走在胡同里。杜娟从侧面看着他，发现柳天比之前瘦了好多。柳天觉察到杜娟的眼神，“是不是瘦了？我爷跟我妈也这么说。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省的减肥了。” 柳天打开了话茬，要不杜娟还不知道该怎么聊呢。杜娟说，“京华坊也恢复上班了吧，是不是最近有演出？” “是啊，最近剧院也在筹备演出。大家都憋了一个月了，都想上台亮亮嗓子呢。对了，到时候记得过来啊，跟之前一样。总感觉有好长时间你没来听戏了。” 杜娟尴尬起来，便道，“先前都太忙了……只顾着工作了。我会分担出一部分时间给我们自己的。” 杜娟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这句话，柳天听得出里面的意思。他假装不相信的看着杜娟，奇怪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咱俩有时间接着谈恋爱了？” “一直都有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柳天忙答道，“那不是！咱俩不也一直在谈？现在特殊时期过去了，娟儿，咱俩的关系也应该再向前走一步了，这几天我除了想工作上的事儿，就在想怎么给你家提亲。” “提亲？”杜娟心里暗喜，他终于想到这块了。心中暗喜不过面上还得绷住，“那挺好的，你准备准备，到时候我跟我爸妈说一声。你要是能来的话，他们很欢迎的。” “那我到时候要紧张的话，你可记得帮我解围啊。”柳天笑道 杜娟嘟着嘴，头一扭，“那我不管。” 两人聊了不到一会儿，就到杜娟的家了。柳天停住脚步道，“行，赶快进去吧，今天咱们都要跟家里好好的团聚团聚。” “那你也一起来啊？”杜娟有把握的说，“跟哪儿团聚不一样？” 柳天拒绝了杜娟，“我还是回去吧，我……” “娟回来了？小天也在吧，进来啊。”雨燕说着迎出门，一开门柳天就瞧见自己爷爷跟妈都在杜家。 柳天回头低声问杜娟，“我爷爷跟妈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才没有。”杜娟扬着手机进了院，“我也是刚从我妈那儿得到的消息，你就说你进来不？” 第四百四十一章 归途 都到这份上了，那进去是肯定的。好长时间了，这两家好久都没有这样聚在一起吃一顿了。 柳天一一打了招呼，这回来杜家自己先紧张起来了。不知道为何，难不成是刚才自己说要提亲的话？原本大咧的性格，这回倒显得规规矩矩，杜娟跟一旁憋着笑。 雨燕端着茶水上桌，一瞧柳天直接道，“天，别紧张啊，就当是自己家。大家都这么熟的，怎么还紧张了？” 秀芬也为儿子干着急，直接道，“他啊，也就平时在台上不紧张，这到了台下依我看啊，还是那小胆。” “秀外慧中，这多好。”杜老太太倒是会说话，不过这句形容女子的话一出后，所有人都乐了。 杜娟的电话响起，救了柳天“一命”。电话是文欣打来的，杜娟拿着手机到一处安静的地儿，“欣欣？怎么了？” 文欣在电话说道，“娟儿，跟你说一声，有个事忘记给你说了。刚才快下班的时候扎西和旦增找我请假，说现在放开了，就回去按照原计划办年货，顺便跨个年。估计是年后才回来呢。他俩不好意思跟你说，让我给说一声。” “这事儿啊？行，就按照他俩的意思来，这段时间在工作室也挺认真的，现在大家都是家人团圆的时候，他俩也应该回去看看了，这假你就批了吧。”杜娟道，“欣欣，你要不现在没走远的话来我家？一起聚聚？” “咱俩聚的时间还多着呢，娟儿，我得赶紧回去，这段时间在工作室忙的，我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我记得当时没关窗户，这几天又是大风，且收拾呢。”文欣说，“那我先给他俩回吧，让他们自己安排时间。” “那也行，你自己多注意，别太累着了。” 文欣这头挂了电话，一脚油门就到了公寓下。在包里翻腾着门禁，见公寓里出来一人，正扔着垃圾呢。 文欣冲他喊道，“爸？你怎么过来了？” 确实是文父，文欣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父亲，文父见欣欣，“总算是下班了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忘记关窗户了，是不是好长时间不回来了？” 文欣一想确实如此，看来自己真忘关窗户了。便不好意思的说道，“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工作室，就没怎么回去，不是特殊时期吗？” “好了，好了，爸不怪你，走吧上去吧，家里爸都收拾好了。” 文欣好奇的问，“爸，您什么时候来北京的？现在南京到北京好进吗？” “都还行，现在是无风险放开的政策，大家都比较自由。我也知道你在这儿一个人，一直担心你，索性就过来了。”文父道 文欣心疼老爸的身体，“您自己身体都这样，您还往这儿走……您不怕旧病复发啊。” 文父摆摆手，“无妨，爸这都习惯了。这次刚好也快跨年了，爸回来跟你一起，省的你每年都一个人。” 听老爸这么说了，文欣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拉着父亲的手就撒起娇来，“爸，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出租屋里，见扎西和旦增正忙活收拾着东西。格桑进来问道，“你俩的假欣姐那面批了？” 扎西回道，“批了！格桑要不你也请假，咱们一起回去吧，每年你都是卡点回家过年，能早点回去也不错。” 格桑是很想早早回去，只是她还有自己的任务，便回道，“你们先回吧，工作室还有一部分工作没完成。你俩现在还是试用阶段，手上没太多的活。这段时间工作室忙着逆行者系列的绢人，我怕我走了耽误大家的事儿。我就等着放年假的时候再回去。” “嗯……也有这个道理。”扎西点点头，回道，“可能我们俩还没有适应北京这么快节奏的生活吧。” 这句话说罢，格桑却为两人担心起来，立马问道，“那你俩……回去后还回北京吗？莫不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你俩要离开的话，可得跟娟姐和欣姐说实话。” 扎西忙道，“不不！格桑我们还回来呢，我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你来的，我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格桑这才放心的点头，其实她的内心是空的。在北京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和自己一起北漂的同乡人，好歹在这座城市也是依赖，他们要真的离开了北京，可能对格桑来说，多了一分孤独。 “我看等格桑过年假回来的时候，你俩的事情就赶紧解决解决吧。”旦增在旁说道。 扎西打了一下旦增的脑袋道，“瞎说啥呢，这么说脸上挂得住吗？（羞涩不羞涩的意思）” “你们等我一下……”格桑说罢走开了，“我回去拿个东西。” 扎西看着旦增，抱怨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回好了，把人家姑娘给吓走了呗。” “是你的，吓不走，人家不是说拿东西去。” 不会儿格桑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到扎西的出租屋，旦增递给扎西一个眼神，扎西白眼回之，忙接过格桑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俩要提早回去，先前就买好的京八件，带回去给家里尝尝啊。”格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你俩也没说回去带点啥……” 扎西忙道，“我俩是想说去火车站买。” “特产别在车站买了，这都是从稻香村装的点心匣子。” “谢了，还替我们想着这些……” “车票都买好了吗？”格桑问 扎西点头应道，“嗯，买好了，z151的车。” “明天我去车站送你们。”格桑看着扎西，她没有感觉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扎西在自己心中有了一定的分量，至少他突然说要离开的时候，格桑会担心。她不确定扎西和旦增是不是真的会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在陌生中体验一番后，剩下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可归途，对于卓昊来说，意义才是很大的。本想继续在黄鹤楼边拍着夕阳与汉服，本想在非遗的海洋中找寻着新的方向。这一个月的时间，卓昊独自思考了很多。人生、或是命运，或是未来。 一个月以来，比起京华坊的各位来说，卓昊并不是很顺。这里刚开始进入特殊时期的时候，卓昊便得了流感，在出租房里躺了近一周的时间，而这一周，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呜——”开往北京的列车呼啸着，卓昊看着窗外，思绪回到了那最为难熬的一个月。 第四百四十二章 问问自己的心 那一周，对卓昊来说更是煎熬，不知道某天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就连翻个身也费劲。他都不知道体温计放在什么地方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找了，接着睡吧。卓昊再次陷入睡眠，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小时，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卓昊艰难的翻起身去开门，屋外却是房东孙大爷，一见卓昊这状态，房东就知道卓昊一定是中招了，便道，“小伙子，你这是……是不是中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卓昊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房东立马就紧张起来，说道，“我说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小子，平时出出进进的，我要不是挨家挨户检查，还不知道你这样……你赶紧量量多少度啊，我给你报上去。” 卓昊摇摇头，孙大爷道，“没体温计？你说你小子，出门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自己生病了也不说，你是不是等到烧傻了再说？” 孙大爷嘴上抱怨着，可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过来瞧瞧卓昊。唯一庆幸的是，医护们上门给卓昊做了检查后，也没检查出什么，跟杜娟一样，仅仅就是感冒，只不过他这感冒可比杜娟要重很多。 在朦胧的睡梦中，那熟悉的敲门声一响，卓昊便忙起来开门，“孙大爷，您来了？” 孙大爷手拎着一饭盒，递给卓昊，“现在出也出不去，这是家里做的饭，你要是不嫌弃就吃两口，现在大家都难，一起度过去吧。” “孙大爷，您费心了……”卓昊被这东的朴实所感动，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要放在以前，他的眼里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即便是好心，他也不接受。要说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能真切的感觉到人间真情，卓昊便是如此。这近一周以来的照顾，让卓昊也下定决心了一件事：回北京。 折腾了一周，身体也逐渐康复，这天对他来说算是在武汉待的最后一天了。孙大爷担心他的身体，又一次送来了饭，一开门见卓昊红光满面，便说，“好的挺快，挺好的！年轻人这身体就是不一样啊，还是体格子好。来，小伙子这是你大娘炖的排骨汤。” “大爷，我都不好意思了……这连着一周了，您都一直这么照顾我，我……谢谢。”卓昊说着直接给大爷鞠了一躬，这时的他不知道用什么话表达内心的谢意了。 “顺手的事儿，你们健康了，我啊也就放心了。”孙大爷扫了一眼屋里，见卓昊都整理好了行李，惊讶的问，“怎么？小伙子，你是要离开武汉？这就回去了？” 卓昊点点头，在这面的几个月时间，纵然有千般的不舍，可自己确实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先回家一趟，这次出来爸妈也都挺担心的。等陪他们过完年了，我再计划计划去其他地方。” 孙大爷一听，缓缓点头，“儿行千里母担忧，确实应该回去看看了。每个人来到这座城市都有理由，每个人离开这种城市也有想法，只是这路一旦走了，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 “谢谢大爷，这段时间在这里，我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至少心里是舒服了。其实，我没想过能在这座城市交到朋友，我发现我错了，可能从一开始，心的方向就不对吧。” 孙大爷不太明白卓昊再说什么，他隐约能感觉到卓昊的苦衷，反而是劝说起来，“孩子！你还年轻呢，未来的可能性太大了。人生会遇到很多的岔路，当走在分叉口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问问自己的心？” 列车行驶，一声刺耳的鸣笛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他不想去说是如何告别这座城市的，恐徒增悲伤。只是他需要适应，因为此后他的人生，免不了相遇和告别。 而卓昊这次选择回到北京，还有一件事他要去做，便是报恩，报父亲的恩，姚战最终受到了惩罚。这件事卓昊一直记在心里，父亲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为卓时代出了一口气，他还记得那天看到关于姚战被查后，那种难以呼吸的快感。这背后，父亲都在默默的为自己付出。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他在单元楼下徘徊了好久才上去。密码锁的密码没有换还是之前的，卓昊打开家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这时候的北京暖气烧的正旺，卓昊顿时觉得温暖起来。 爸妈都不在家，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人。房间里邋里邋遢的，看来母亲又出差了，老爸一人在家的时候从不收拾。卧室床上的被褥胡乱扔着，卓昊嘟囔起来，“老头子啊，你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就干起活来，开始收拾床。 一到厨房本打算是烧水，见水池里都是没洗的碗筷。“哗！”卓昊打开水龙头忙活了一会儿，直到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收拾完了，看了看时间离父亲回家还差点。 卓父像往常一样下班，听着老爸的咳嗽声在楼道响起来。卓昊本上前打算开门，而后又听一声清脆的咳嗽，紧接着是高跟鞋的声音。高跟鞋？这是谁？怎么会跟老头子在一起？母亲平时全国各地的出差，这老头子不会…… 一时间卓昊的脑海中想了很多，他心中更是愤愤：今天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他难不成，不对不对，老妈从来都不怎么穿高跟鞋。这老头子究竟要搞什么！ 卓昊越想越担心，直接打开了门，把老卓吓了一跳。老卓一瞧惊讶了，“昊昊，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快看！咱儿子回来了！” “妈？”确实是老妈的声音，卓昊走到门外一瞧，果然是母亲！再看她双脚上正蹬着一双高跟鞋，卓昊道，“妈，您什么时候也穿高跟鞋了？我听着不对劲，我还以为……” “昊昊？” 卓父立马敏感起来，“还以为什么，臭小子！想什么呢这是。” “哎呀！跟儿子还这么说话，快，昊昊进屋我看看，这段时间你去武汉，我跟你爸整天都担心，看着比出京的时候瘦了啊。那面一个人，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卓昊回道，“妈，没有，在那面挺好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卓家，小团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卓父道，可能最希望儿子能回来的便是父亲了，父子俩的矛盾始于关系，而如今俩人再见的时候，那些往日的不快，早已抛之脑后了。 一阵喷香的饭味从厨房飘出，卓父看了看卓昊问，“昊昊，你热外卖呢？” 卓昊笑了，“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您不能老拿着以前的眼光看我啊。厨房里我做了饭，正巧你俩一起回来了，刚好吃饭！” “昊昊，你做的？”老妈不容分说先冲到厨房，一瞧好家伙刚好四菜，炉灶上还炖着一汤，俩人更不相信的看向卓昊。 “真是我做的，外卖能有这味道吗？”卓昊道，“在武汉这些日子，我基本都是自己做饭，做着做着也就做成了，你们难以相信也是……我刚做熟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会做饭。” “比我强。”卓父看着厨房的菜，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儿子真的长大了，“能做饭就说明会担当了……昊昊，以后你的路会越走越顺的。” 趁这机会，卓昊也道，“爸，也谢谢您为我出了口气，我离开卓时代后，后面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 卓父道，“姚战？唉，就那样吧。我们做错的事情我们自己认，但如果说要栽赃给我们，那大家都不是软柿子，岂能他想捏就能捏的？这商场上啊，也有人忍他好久了，他现在是咎由自取。” “那小子的事情，你爸当时可没少费功夫。唉，说这干嘛，昊昊赶紧吃饭，这汤我来就行，你跟你爸好好聊聊。”母亲这是有意让父子俩重归于好，毕竟上次离开的时候是不告而别。 “等我会儿啊。”老卓进了厨房，从橱柜最上面一层拿出一瓶红酒来，“这酒放了好几年了，正好今儿也是好日子，咱一起喝了。” 父子俩坐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老卓先是开了酒，倒了三分，老卓举起酒杯看着儿子，“来，咱爷俩喝一个！” 卓昊恭敬的举起酒杯，放低酒杯，“辛苦了，爸。” 父子俩对饮而尽，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快都在酒里了。母亲在厨房看着，喜上眉梢，嘴里却忍不住的还要“教育”一番，“你俩这不行啊，饭都没吃就喝酒，一会再喝。” 原本安静的卓家，从这晚开始，终于有了欢声笑语。 酒足饭饱，卓父依旧为儿子的前途担心，“昊昊，看你的视频账号了。你这段时间去武汉，做非遗了？年后什么打算，还打算回去吗？” 卓昊有自己的小算盘，便道，“爸，年后我想去其他城市看看。这段时间在武汉的时候，最有感触的是非遗，以前我对这些一窍不通。现在明白了，非遗不仅仅是可以蹭的热点，不是谁都能做的，它是一个地方对一种文化的坚守，更是几代人或十几代人的心血。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非遗，我想多了解了解，多走走多看看。” “昊昊，你这样也不稳定啊，反正你现在心也收回来了，实在不行就重新把卓时代开起来吧，让你爸也……” 母亲正说着，卓父忙拦住她，说道，“还是让孩子自己选择，他想做什么就做吧。可能现在对昊昊来说，正是闯荡的好时候呢。他现在乐在其中，不是吗？” 卓昊回道，“是啊，爸妈，我现在很满足我做的事情。从毕业到现在，这次我才感觉到自己做这些事的意义所在。” “好，就听你的。要总往外面跑的话，自己的安全得注意。”母亲担忧道 “放心，妈，我会的。” “嗯。好好的往前看吧，还有很多精彩的风景呢！眼看也快跨年了，今年过后也终有春暖花开的时候。” 这几日正值快到跨年，京华坊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逆行者系列绢人”。杜娟在办公室算着日子，眼看着要跨年了，目前这个系列应该是完成不了了。王府文创那面虽然给了话，让杜娟不要着急按序完成，可杜娟的性格不是那种能等的。一心想着今日事今日毕，更不用说如今快到跨年的时候了。但如今，不能为了赶时间而粗略去做，她心生一计—— “欣欣，你来一下？我有个想法。” 文欣进了屋，而后杜娟也把杜锋给招呼过来了。杜娟递给大家一份时间表，“你俩看看，完成逆行者系列绢人的话，还需要好长时间，估计要到年后了。那样的话可能就做的太赶了，我不想让大家太赶，我刚好有个想法。” “姐，是你自己不想太赶吧……你总是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杜锋一句话就点破了姐姐的真实想法，照杜娟这性格，也就自己亲弟弟能这么说话了。 杜娟瞪了他一眼，“你……让你过来是商量事儿的，你竟说一些大实话。” “我看整个工作室，也就你弟弟能说大实话。”文欣跟一旁附和起来，“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啊。” 杜娟认真道，“现在咱们逆行者系列的绢人时间上会到年后，王府文创那面要展出的话怕是也要年后了。但我想……能不能进行线上线下同时展出呢。” “线上？姐，你是想让我拍视频？不过这些文创那面应该会做，我要做的话该怎么做呢？” 杜娟接着说，“现在不是出了三件绢人，直接给文创那面送过去进行线下展出；线上的话，你到时候可以直播我们制作逆行者绢人的过程，这样会不会好一些？大家既能看到成品的绢人，又能看到绢人是怎么做出来的，目前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是不能举办大型的培训班，这样一来，不也是一种授课方式？” “这种倒是没怎么做过，不知道网友们能不能接受？主要是这样做的话，大家会不会以为我们在作秀？逆行者这个系列在现在的话题度很高，我怕起不到好作用，反而让人说道。” 文欣也认同杜锋说的，“嗯，要从大众思维出发的话，的确会这样。不过从大众情感来说的话，娟儿的这种方式倒不是不行，现在大家都需要时代的记忆，特殊时期是我们一起经过的，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有共鸣。对我们做出来的绢人，不管是线下还是线上，大家应该都会善待的。” “那这个我得好好的策划一下了，不过就你俩说的这种模式，倒是值得去尝试。已经做好的绢人在哪里展出，文创那面定了吗？” 文欣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先前说是在他们那面进行展出，但最近给出的消息是先待定，但我想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安排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老友聚 杜娟和文欣定好的计划落到了实处，杜锋也做好了策划开始了新一期的直播。镜头中正是正在制作的逆行者绢人，杜锋边给大家讲着边回答着大家的问题，“没错，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逆行者系列绢人，我看到有一位叫做老北京四九城的网友问道，你们做非遗的绢人是不是为了迎合当下的热度？在这里我要说明一点啊，不是这样的。” 网友的声音千奇百怪，总会有人说一些奇怪的话。如今的杜锋经验也老道了，遇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倒是应对自如，杜锋接着说道，“我们做非遗的没必要去迎合任何热度，大家也都知道特殊时期过去了。我们看到有用新闻记录的、有用文字记录的，当然也有像我们这样用绢人记录的，我们只是用这种方式让大家记得这个时代的东西，记得我们都曾一起经历过这个阶段，当然了这就要看你们怎么去看待了，每个人的眼光不同，看待也就不一。” 杜锋没有说的太深，不过就这一番话，广大网友还是很认同。一个个的都把好的言论给顶上去了。 “支持你！支持非遗！现在这么艰难，还能把非遗做这么好，你们辛苦了。” “是啊，那些说蹭热点的，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家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传播非遗，这也没错啊。” “京华坊一直都在做绢人，这也没错啊。” 网友们热情，杜锋再次被认可，或者说再次被认可的还有京华坊。见大家力挺，杜锋便道，“谢谢大家的支持啊，谢谢谢谢。哦，绢人什么时候能看到是吧？那我就先给大家透露一个消息吧，这次的逆行者绢人还有我们工作室做出来的其他绢人，有希望在线下展出，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大家就再等等。” 网友们对绢人的展出很是期待，杜锋慢慢的发现，粉丝中也有部分人喜欢绢人。便也邀请大家加入学习，“我看直播间的有些朋友都挺专业的，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后续的内容啊，会有我们的手艺师傅给大家讲述绢人的制作过程，当然我们也有培训班，真正喜欢绢艺的朋友可以加入进来。” 见网友评道，“喜欢就算了吧，加入更不用想了。非遗手艺那是很精的工作，我肯定不行的，要我买一件绢人还行，要加入进来制作，我不行。” “支持博主，支持京华坊，就买绢人也挺好，工艺品放在家里很不错的。” 杜锋接着道，“谢谢，谢谢你们！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是对我们的支持。”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转眼间一下午的直播就到了点。给大家说再见后，杜锋忙碌的一天又结束了。 “播完了？”刚结束，就见姐姐杜娟走进来了，“看今天的效果还不错啊，之前咱可没播过这么长时间。” 杜锋面露喜色，自己也很满意，“我都没想到会这样，大家现在的热情挺高，对逆行者绢人，大家也很支持。” “我就知道你行的……嗯……有个事儿要给你说一下。”杜娟有些为难，她看了看门外 杜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道，“姐，怎么了？” “你的老朋友来了，就在外面呢，等你半天了。”听完杜娟一说，杜锋出了门，大家也差不多下班了。在工作室的会客室，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杯热茶。 杜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到身后，惊讶的叫出声，“卓昊？是你！” “忙完了？刚一直在看你的直播……挺好的，现在也算是找到自己的方向了。”卓昊有些尴尬的说，原本这次回到北京后，他不打算来找杜锋的，可他也明白，在一些事情上，杜锋还是帮了忙的。 见他的茶水快喝完了，杜锋直接道，“别在这儿喝茶了，走，吃饭去！” “方便吗？正好我也找你过来吃饭……” 卓昊的确变了很多，见他如此谦卑，杜娟都有些不认识他了，不过她也放心更欣喜，便道，“弟，你俩去吧……我回家跟妈说一声就得。” 老友见面，即便过往有再多的不快，仿佛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忘记。只是两人心里明白，可能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可能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最好的。 出了工作室，杜锋还四下打量着，卓昊笑道，“看啥呢，我没开车过来，我把车还给我爸了。” “我说呢，这也不像你之前的风格。”杜锋说，“你想吃点什么，咱们打车过去也行。” 卓昊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看门口有家铁锅柴鸡，去那儿吃点吧。” 杜锋看着卓昊没有说话，要放在平时，卓昊是压根就看不上这些小饭店的。如今却主动提出，看来他真的是变了。 走着去了饭店，等坐下后，老友许久未见，都挺想知道对方现在过得怎么样。可这么长时间未见，且上次离开的时候大家都不快，杜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还在武汉那面？” 卓昊苦笑着，“哪有，这次回来也是想给家里报一平安。在家里待段时间，等年后再做打算。” “你还想出去？”杜锋了解他，他不可能就这样放下自己坚持的事情，他也知道现在卓昊也在做非遗，却还是想劝他留下来，“其实……你留在北京也挺好的，我看之前姚战的事情不都过去了？” “没错，这事儿是过去了。”卓昊心平气和的说道，“这次去武汉之后，才发现自己要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前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没想到我能像你一样有了自己的选择，竟然也选择了非遗，不过说实话，做非遗真的能让人静心。” 见卓昊找到自己的方向，杜锋还是很高兴的。等老板端上了铁锅鸡，杜锋这才想到，“哎呦……你……你喝什么，啤酒行吗？” 以前的卓昊，只喝高价的白兰地，见杜锋试探着问自己，卓昊索性说道，“老板，再来两瓶燕京。” 杜锋笑着，斟满了酒，他举起酒杯，跟卓昊说道，“兄弟，欢迎回来！” “兄弟”一词，让卓昊感动，他看着杜锋，缓缓点头，一句“谢谢”已代表所有的话。 第四百四十五章 开放了!绢人博物馆(上) “你们京华坊的绢人做的很好，成绩满满。我看你直播的时候说，你们要举行线下展？线下比线上来说要难得多，到时候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你随时说话。”卓昊说完又怕杜锋误会，忙又开始解释，“那啥……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如果展出是你们自己办的话，大家集思广益会好一些。” 杜锋不客气的说，“放心，要真有需要你帮忙的，肯定会跟你说。下一站，你打算去哪里？” “还不清楚呢，有想过去青岛或者是海南，找找那面的文化和非遗。在武汉的时候，我也和一帮朋友有了一个小团队，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我也想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眼前的卓昊好像变得不认识了，他什么时候开始为别人考虑了。看到现在的卓昊，杜锋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他也跟卓昊说道，“你也一样，要需要帮忙的话吱声。现在大家都是做这方面的，平时咱们也多多交流交流。” “没事儿，我自己慢慢摸索就行，我想一步一步往前走，还是稳稳的来吧。”卓昊婉拒了杜锋的提议，这也是杜锋想到的。在上次的事儿后，两人也肯定回不到从前那般情谊，两人看似和好如初，却也有一些距离感。 但杜锋还是说，“没事儿，以后咱多联系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大家经历了这次特殊时期之后，再来到怀柔某文创园，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安静。从车上下来，杜娟和文欣抱着两个大箱子正向先前说好的怀柔场地走去，严总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两人走来，忙上前帮忙，“你俩小姑娘这是把所有的绢人都搬过来了？不是说让你们慢慢来，看看给你们累的。” 严总刚说罢，见京华坊其他的员工也来了。严总道，“呦，这是都来了。” 文欣回道，“严总，自打您给我们说逆行者系列要在这里做展出，我们都好几天失眠了。还是得谢谢您严总，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把这个场地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严总笑着说，“这有什么呢……先前听你们说这场地你们要做绢人博物馆，现在时机也刚刚好，本来是打算这批绢人在恭王府展出的，但后来我们也开会讨论了，逆行者系列算是你们京华坊的第一批原创作品，还是放在你们自己的展馆比较好一些。” “严总，谢谢您，谢谢您为我们京华坊提供的这一切便利，我没想到我们的绢人还会在自己的展馆展出，谢谢您。”杜娟恭敬的给严总鞠躬，这时的她心情澎湃，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了。 严总忙说道，“言重了啊，杜师傅。这也是你们努力所得，京华坊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在做非遗，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就像这几天收拾这里一样，看得出来，你们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没错，自打严总说要把逆行者系列绢人的主动权交给京华坊之后，大家每天都来这里打扫卫生、归置东西，几天的时间这里是有点博物馆的样子了。可这要比起大的博物馆确实差很多，不过对京华坊来说，这已经是一次飞跃了。 “事业就是自己的家。”杜娟回道，随之招呼杜锋也说了一些关于线上推广绢人的策略，“严总，对线上推广，我们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杜锋过来给严总简单阐述一二，严总也大致的了解，“嗯，这个想法我之前在你们的直播中就已经感觉出来了。现在大一些的博物馆都在打造云上博物馆，我觉得京华坊也可以这样做成一个试点，大家对非遗、对绢人理解的不深，可以通过线上和线下两种模式进行了解。都到现在了，就放手去做吧！” 确实！是应该放手一搏了。 大家把箱子中拿出的绢人，小心翼翼的摆上展架。杜娟在一边看着，她饱含热泪，文欣见杜娟此状，走过来安慰道，“行了，知道你感动。其实想想都挺不容易的，如今的京华坊是完成了一个转型。” 杜娟更有同感，说道，“先前我妈是按照她的思维在经营京华坊，我很感谢她能够放手让我去做。现在的京华坊融入了很多元素，很多紧随政策和时代的潮流，京华坊确实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个转型，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谢你们了。” “谢什么，大家都把它当做事业，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京华坊取得这样的成就，替大家高兴。虽然说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对我来说影响很大，不仅仅是京华坊完成了转型，就我自己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文欣更有感触的说道 “绢人博物馆一开业，意义不同。让很多人去了解绢人、了解非遗。我妈一直都这么说，如此一来，她的愿想还在。” 文欣应着，“对啊，季阿姨一定很高兴。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你家，你跟季阿姨为了绢人，为了这门手艺传承，这一路走的太难了。” 文欣说到此，杜娟更有感触，“我妈从厂子出来后，绢人经历了一段没落时期。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去传承，她是一步步摸索。京华坊交给我之后，我一开始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可能对我妈来说，京华坊在她那里算是一个结束，但我知道她没有放弃，先前我总觉得她干预工作室的太多，但现在我觉得，京华坊离不开她。我呢……仅仅是一个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其实像阿木娜、格桑她们，我不知道这条路她们能走多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阶段，她们会结婚、会有孩子，或者说会有新的人生规划……非遗这个行业不像其他的，它需要时间的沉淀，可能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人，走到一起。” “我就赖上你了，娟儿。”文欣脱口而出，“至少这份工作能给我带来自由和快乐，其实有这点就足够了。” 文欣想的很通透，她经历了职场的尔虞我诈，来到京华坊的这些日子对她来说才算是真正的静心。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开放了!绢人博物馆(下) “谢谢……”杜娟一把抱住文欣，她更清楚，文欣为京华坊付出了太多，她知道文欣最不喜欢听她说谢谢，但这时，她不知道其他的表达方式，“也谢谢文叔叔。” 文欣没有像以前一样“反感”谢谢，她轻拍着杜娟，“都是姐们，别客气。” 可能北京大妞的敞亮就在于此了。 杜娟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说实话，咱的绢人博物馆明天就对外开放，我还是很紧张的，总觉得哪里没做好准备。” “咱们从特殊时期之前就开始准备，从时间说准备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到时候了。你何不把这次当做绢人的一次考试呢，考的是它们，也是我们，展出的效果如何，就交给观众们评判吧。” 严总刚好听一结尾话，过来坚定的说道，“没错，文总说的可以。杜师傅，别有心理压力，绢品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经之路，剩下的就交给观众吧。” 京华坊绢人博物馆即将开放！今明的时间，只差日落月升，眨眼间瞬时而过。 绢人林立在展架，当今天朝阳升起，夕阳落下的时候。那轻轻打在绢人身上的余晖，就如那岁月中所见证的历史，充满了沧桑。不大的绢人博物馆，对京华坊所有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不管是金戈铁马的将帅造型，或是回眸一笑的妃子，又或是逆行者中的白衣，一个身影，一个动作，便如3d版再现了当年的风貌，栩栩如生。不同绢模身着精缝密补的成衣，或青绿色、或粉黛色、或者跃动的中国红，在这夕阳余晖下都会被镀上一层金边，它们林立着，在这个时代诉说着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故事。 绢人博物馆刚进去的时候，是投影出的绢人制作工序，呈水墨样展示。它没有那么生硬的去展示绢人制作的技法，而是感到了柔美。 京华坊绢人博物馆！开张了！ 杜锋也是直接在博物馆进行了直播，却没想到自己还有一波粉丝竟直接到了京华坊。除此外，周围闻讯而来的老人、小孩都来京华坊感受非遗魅力，还有从朝阳、海淀赶过来的，光路上就花了将近俩小时时间，来此只为一睹绢人风采。 “奶奶，这个娃娃怎么看着这么奇怪啊。”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雨燕蹲下身，看看周围，“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朝旁一指，雨燕一瞧，这小姑娘的爸妈正在一旁拍照呢。见雨燕便也高兴的打招呼，雨燕看着小姑娘回道，“小姑娘，你刚才说是哪个奇怪啊？” 小姑娘指着的刚好是这次逆行者系列的外卖小哥，雨燕道，“那你觉得他怎么奇怪了？” “他的帽子好脏啊，他不应该穿新衣服吗？” “他啊，是因为送了好多外卖，还没来得及回来，在大风大雪中，他在给大家送温暖呢，那个特殊的时期，他给每家每户都送着温暖……” 小姑娘又道，“奶奶，我爸爸跟他穿的是一样的衣服，可他送温暖回来后，都说好些人不理解他，说送的太慢了，还给了好多差评呢。” 雨燕一时语塞，她看向那对夫妻，夫妻外套里面橙黄的外卖工作服还是漏了出来，他们难道是怕穿着外卖服进来，这里不接受吗？看到这儿，雨燕一阵心酸。 小姑娘继续盯着展柜里的绢人道，“其实……每次我爸爸回来的时候，他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每天我妈妈都会给他洗衣服，奶奶，您也给它洗洗衣服吧。” “好……”雨燕答应着，她慢慢起身，杜娟也在前面不远处，刚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母女俩对视。 绢人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是感同身受还是教会一些其他的东西呢？母女俩心里都有了一个答案，那是需要更深的去探索了。 这天京华坊博物馆开放第一天，大家都忙活着，络绎不绝的游客观众进进出出，这番景象，不止杜娟一人，京华坊所有人都觉得这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很多。 许久的忙碌后，等一下班后，会有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失落。这是目前格桑的状态，15号线地铁从面前呼啸而过，一阵冰冷的寒风迎面而来。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格桑回头竟是阿木娜。 “娜娜？你不是反方向？” “陪你一会，我在下一个换乘站下。” 格桑还纳闷呢，“滴滴滴”门开了，阿木娜推着格桑进了地铁，“走吧，走吧。” 这点进出怀柔的人很少，车上还有空位，两人刚一坐下，格桑就问起来，“娜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啊。” 阿木娜看着她，“我看是你有事儿吧，今天在博物馆的时候看你都心不在焉，是不是担心扎西他们？怎么样，他们回青海了？” 格桑点点头，“嗯，回去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他走了之后，心里是空唠唠的。” “所以，就陪你说说话，省的你多想。” “哎呀，我没事儿的。”格桑说，“这几天忙，忙着忙着就忘记了。” 阿木娜可不听这一套，径直说道，“那是，谁都忙。那忙完之后呢，说实话你是不是担心扎西他们不回来了？” 格桑沉默了，阿木娜明白，但事关每个人的选择，她没办法去干预，“这种事情你也不好问，不过这对你们来说倒是一个考验，如果扎西真的在乎你的话，他一定还会来北京的。” 听这话语气怪怪的，格桑看着阿木娜起疑，“娜娜，你今天说话怎么不像你的风格？倒是像欣姐的风格啊。” 阿木娜有些尴尬的说，“唉！我就说我不擅长说这些，欣姐非让我劝你。没错，是欣姐让我劝你的……她看你这几天状态不怎么好，一想就知道是因为扎西，欣姐还说呢，要觉得累的话，出去放松放松，给你准假。” 格桑反倒是笑了，回道，“哎呀，不用。没事儿的，我自己调节一下就好了，不过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倒也是这道理，唉一切随缘吧，你也知道我不强求这些。” 第四百四十七章 国礼:冬奥绢人(上) 不知坐了多少站，连阿木娜都没有去记。只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后，看地铁的人上上下下，听格桑说，“娜娜，我到了，跟我一起回去吧。” 阿木娜这才回过神，“哎呀，一聊都到这儿了……吃饭就算了吧，我得回去了。” “走吧，你陪我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姐们之间吃顿饭能咋了？”见格桑这么热情，阿木娜也不再推脱，便应了下来。 只不过这顿饭还没吃之前，阿木娜却先说道，“那这顿饭我请你，再怎么说，我也欠你一顿饭。”阿木娜这段话让格桑是一头雾水，只有格桑心里清楚，很早的时候，格桑曾来到卓昊给自己安排的那套别墅中，当时自己迷失，对格桑趾高气昂，这事儿让她对格桑一直有愧疚。 格桑立马回道，“都来我这儿了，还能让你破费？” “那不行，我说我来就得我来……要真是姐们，你就别计较这顿饭了。”两人都是执着的，也只能妥协。 依旧是那家熟悉的羊蝎子，一进门老板都认出来了，“来了？今儿那俩哥们没来啊？” 格桑摇摇头，“没有，今儿我跟我姐妹一起！” 坐下后阿木娜跟格桑道，“看来这是你们的老据点啊，这里租房怎么样？” “还行，城中村比市里的公寓稍微便宜些，但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就涨价了。”两人都是北漂，问房租的事儿再也正常不过了，在这座城市一个外地人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看你租的房子怎么样了。 阿木娜应着，她看了看四周，“这面的生活倒是挺方便的，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还是得当心，我觉得这面人挺杂的，实在不行你就到我那小区，那面稍微好一些。” 只不过格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唉，就先凑活住着吧。有适合的再说……” “娟姐之前说，咱工作室那面的博物馆要有人看着，而且那面楼上也有很多空房，其实去那儿也行。” 阿木娜的建议是不错，不过格桑却不这么看，便道，“唉，我觉得还是生活和工作分开的比较好，也习惯了一个人住。” “那未必，要到了年后，扎西回来的话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到时候住这儿也行，毕竟有个人照顾你也是挺好的。” 格桑微微一笑，说道，“谁知道他来不来呢？还说我呢，你呢……你跟娟姐弟弟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嗯……只能说是心有灵犀，彼此惦记吧。”对这份感情阿木娜倒是不着急，“我跟他现在属于是地下恋人的状态，他先前也跟我表白过，可能现在就是大家的内心都有彼此，有时候也会关心我，但要想说进一步的话，他已经给过我很多惊喜了。” “惊喜？我们怎么不知道？快跟我说说呗。” “怎么说呢，哎呀……”阿木娜回想着过往的点滴，有时候拉开工作台抽屉的时候里面会有杜锋送来的早餐；又或者自己回家晚的时候，杜锋会直接开车送她；又或是在特殊时期的时候，每天杜锋直播完之后都会给阿木娜发来甜蜜的问候，这些只有他俩最清楚了。 听阿木娜一说，格桑后悔自己问了这问题，便假装嫌弃起来，“什么嘛，早知道我就不问了，这口狗粮给我吃的真是猝不及防。” “我都说吧，你非得听……”阿木娜大笑起来，“所以说，你跟扎西也抓紧时间了。” “来，小心一下，你们的羊蝎子来了啊！”正说着，服务员端着羊蝎子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得嘞，你们慢吃啊，姑娘还要啤酒吗？” “你喝吗？”格桑问阿木娜 “我……没怎么喝过啤酒，要不来点儿吧。” “那来两瓶大绿棒子。”格桑是不相信阿木娜没怎么喝过酒，“你平时不喝啤酒？你们那面的米酒挺好喝的。” 阿木娜道，“是啊，最多的时候就是喝米酒，那个度数高，啤酒倒是没怎么喝过，看样子你倒是经常喝啊。” “一个人嘛，平时喝喝酒也挺好的。不过咱俩今天少喝点，点到为止。过两天还要跟着绢姐去提案会呢。”格桑说，“这次提案会要是拿下来，那对京华坊来说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阿木娜抿了一小口酒，浅尝了一下，这滋味还是可以的。提案会的事情京华坊所有人都知道，在确定京华坊成立博物馆的那天起，王府文创就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了大家。 想到这儿，阿木娜说道，“娟姐很低调，这次这么大的提案会，从准备到方案成型，才用了几天的时间，而且让咱们参与进去的部分，都是很重要的。” “是啊，跟了娟姐这段时间，我是看出来了。娟姐是有把握的一件事握在手里，她不会告诉你答案，直到这件事真的有结果了，她才会说，对咱们也是从来不画饼。这几次让大家商量提案，基本都是低调进行的，其实娟姐的压力很大，毕竟这件事不仅仅是北京的盛事，更是咱所有中国人的事儿。” 阿木娜和格桑说的提案这件事，鲜有人知。不过对于杜娟来说，那种巨大的压力似曾有过，只不过这次她并没有顺利应对，而是开始担忧了。 夜深，四合院如往常一样，只有杜娟的屋子亮着灯。不会儿，雨燕的屋子也亮了起来。门悄悄打开，雨燕小声的到了厨房，忙活了一阵。 笔记本电脑中是刚做了一半的方案，杜娟仔细翻看着其中的每一处细节。更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先前大家发的意见，而后一一整合，加到方案中。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杜娟一瞧正是文欣打过来的，便戴上耳机，“欣欣？还没休息？” 视频那头的文欣头上裹着浴巾，看着杜娟直接问，“还在做方案呢？娟儿，你可别这么熬自己啊，要觉得哪里不对，咱上班再商量就是。” “我没事儿，这次交提案的时间比较紧，我想还是赶紧弄出来吧。” 文欣拿着手机回到客厅，晃动的画面算是稳定下来了，“娟儿，这事儿是不是弄的你压力挺大的。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可能这次是咱们做的最难的一个方案，要是失败了，那……” 文欣是怕杜娟心里有落差感，杜娟忙回道，“机会就这么一次，就看咱们如何把握。其实每次机会都会有成功和失败的几率在，但我看重的是参与感，严总给咱们的这次机会，不管如何参与其中也挺好的，成败不是关键，至少咱们努力了。” “嗯，劝你是肯定说不过的。我是刚好有一个想法，想给你说一下。” “什么？” 文欣道，“逆行者之后，这次提案的绢人对咱们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挑战了。因为咱们这次参与的提案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健儿”系列的绢人，先前我们定下的策略是以现实中的人物为原型进行创作，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平凡了。这届冬奥会不管对北京，还是对我们大家，那都是要面向世界的。据我所知，现在冬奥系列的很多衍生产品都在开发了，有基于现实的授权手办，还有基于体育的系列电影，都在开发……咱们不一样的就是用非遗展示冬奥，其中可以加一些神话传说的元素进去。” “你等等啊，我找东西记一下。” 没错！王府文创严总给京华坊引荐的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是冬奥绢人的提案。 这场属于大家的盛事，即将到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国礼:冬奥绢人(中) 大屏上的策划案中所展示的这件绢人图样，是穿着红色唐装的滑冰健儿，大朵的祥云图案飘在唐装上。绢人脚下踩着冰刀，其姿态更是惟妙惟肖，行云流水般。背景中所用的元素，也是祥云衬底。这图一放出来的时候，台下的议论声开始起来了，杜娟是有些紧张的。 比起上次在王府文创竞标绢人来说，这次她更紧张了。台下坐着的大都是不认识的领导和前辈。场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台上的这盏聚光灯都给到了她一人。 全场仿佛安静了下来，前方满座的评委老师全都不在了。一时间成了空场，眨眼的瞬间，何止是空场，不知是从哪里蔓延出来的冰雪，一时间铺满了整个场地。 “刷！刷！”几声凌厉的响声后，是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那是什么？这不是策划案上的冬奥绢人？它怎么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杜娟定了定神，一道红光闪过，这绢人便停在了自己面前。 “杜老师，您还有两分钟的时间……”一边的礼仪提示了一句，杜娟的思绪立马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站在台上讲了多久，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空想了？ 杜娟回过神，看着台下，一切如常。 “好，谢谢礼仪。最后的两分钟我总结一下，我们京华坊这次设计的冬奥系列绢人，是将绢人本身进行了创新，打破了以往传统的制作方式。将一些中国神话元素，如祥云甚至后续还会有天宫等元素，与这绢人相结合。冬奥体现的不仅仅是北京的文化，更体现的是我们五千年的精髓。一身中国红作为成衣，是冬天跳跃的火苗，以绢人的形式体现冬奥，不做板板正正的绢人，就为了定格健儿们最精彩的一个瞬间。” 杜娟最后的陈述完毕，台下掌声雷动。坐在中排的是京华坊所有成员，还有雨燕秀芬，大家都为杜娟捏了一把汗。 听到大家的掌声后，文欣先是长出了一口气道，“吓死了，刚才冷场还以为怎么了呢。” “娟姐挺棒的，这么大场合我要是能上去的话，估计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木娜在一旁说道 “谢谢大家，谢谢各位评委。”杜娟深深的给大家鞠躬，正要走下台，却被台下一位评委叫住了。 “杜老师，您等等，我这面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杜娟忙留步，她看了一眼这位评委前面的名牌，“任老师您好，您请说。” “我们看到，你们京华坊所设计的这款冬奥绢人，身后也有祥云的背景。我是想问一下，这身后的祥云背景，你们要怎么展示，会直接和绢人连体出现？” 杜娟本是想讲讲这背景的功用，可因为时间不够，就直接把这个点给忽略了。还好这位任评委给了自己机会，杜娟忙说，“任老师您好，我们设计的这款冬奥绢人的背景，它不会作为主体展现在绢人中，也不会和绢人一起出现。我们会制作一些视效元素，放在绢人后面体现，当然也会将成品的绢人进行ai扫描，在我们的短视频平台上进行展示，目前这件绢人的背景祥云，包括后续还会有其他的背景元素，都会用这种方式体现的。” 任评委满意的点点头，他调侃的说道，“我就说，这才是精髓，看来咱们下次的路演时间要延长一些了，这好点子要逛了，多可惜。” 大家笑了起来，只听任评委接着说道，“京华坊的想法很新颖，绢人为非遗，不过在如今，非遗的展现方式有多种。京华坊这是将非遗和新科技的力量相结合，完全做到了非遗+多元化的展现方式，值得大家借鉴。好，我的问题问完了，祝你们好运。” 杜娟再次鞠躬，“谢谢任老师，谢谢各位评委老师。” 见杜娟下了台，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文欣忙站起身冲她招手，杜娟过去一屁股瘫软的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几口气道，“可紧张坏了。” “闺女！”雨燕跟一旁叫了一声，杜娟回头，只见雨燕竖起大拇指夸道，“挺棒，这就是你的高光时刻。” 杜娟内心涌过一阵暖流，虽说母亲一直认可自己，可在今天母亲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值了！ “现在就等结果了，期待。”李维安说道，台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组路演。 秀芬趁此跟雨燕说道，“今天师傅要来了，见到娟儿这成就，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的。” 雨燕应着说道，“是啊，师傅自打出了《北京娃娃》之后，便很少出席这样的活动了。可能对师傅来说，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现在是真的要休息了。” 秀芬更感慨，“师傅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一件事，他曾就说过一句话，绢人这门手艺已经后继有人了，而且有不断的人在这行崛起。这对师傅来说，已是很欣慰了。” 台上这组路演快结束了，杜娟心里就越紧张。她不知道这一次会是什么结果，她使劲捏着手，手心都出汗了。文欣见她这么紧张，忙握着她的手，“没事娟儿，咱们尽力了就好。” “姐，你比运动员上场还紧张。” “还说呢，要不是你要说加入ai元素的话，我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刚才这块应该你上去说的，我怕评委老师们再往后问到专业的事儿，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想想这些，杜娟都后怕 杜锋倒不担心，直接说，“还好……不用紧张姐，这次路演是简案说明会，如果需要后续这块的资料，我准备就行。” “臭小子。”杜娟假装气呼呼的说，不过这么一来，刚才的紧张是缓和了一些。抬眼间，最后一组路演选手已经下去了。 礼仪在各评委间记录分数，全场都紧张起来了。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更沉默的盯着台上，杜娟是后一种，她看着台上，也沉默了。 见礼仪将结果递给主持人，主持人看了一眼便走上台跟大家说，“好，各位参赛团队，经过评委们认真的评选，现在咱们这次路演的分数已经在我手中。相信大家都很期待，那接下来，我便直接公布此次入选2022年北京冬奥会“冬奥系列”非遗产品的合作单位。” 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此次路演的并非仅有绢人，还有其他非遗类目，与这次冬奥会结合。 第四百四十九章 国礼:冬奥绢人(下) 听主持人说道，“非遗，是我们中华民族绚丽的瑰宝。在这次路演的作品中，有老北京的京剧、还有皮影、景泰蓝、北京绢人、北京风筝这些传承技艺的作品；也有如一元茶铺、中轴文旅、京八件这些美食非遗，可以说是涵盖了各行各业，可见北京非遗的在这些年的成绩斐然。那么接下来我宣布获得美食类非遗的企业单位有……” 主持人念着名字，这种一下子就被提到嗓子眼的感觉，这回京华坊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名单很快就念完了，接下来便是非遗技艺，听主持人接着念道，“好，恭喜以上获得美食类非遗的企业单位，愿你们用美食与冬奥结合，做出最美京味最美冬奥的产品。那么接下来获得非遗传承技艺类的有，评委们给出的推荐词如下，它作为国礼，驰骋了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它以薄弱身躯，再现年代变化，它以十四道工序，成就工艺的一生，它就是北京绢人，恭喜京华坊。” 入耳的三个字“京华坊”，让本是沉默的大家沸腾了起来。杜娟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嘴里连连说着，“成了，成了！” 主持人再道，“恭喜京华坊拿下2022年北京冬奥会冬奥系列绢人的制作授权，那作为国礼的北京绢人这次也将继续走出国门，以礼赠各国来宾。” 说罢，台下掌声再起。隔着几个人，杜娟朝母亲看去，母亲情绪激动的鼓掌，眼中含着泪。母女对望，相视一笑。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柳天呢？”文欣这才想起来，这几天柳天犹如消失了一样。 杜娟也不知道，几天的时间，柳天压根就没联系自己，“我也不清楚……现在他们京剧院应该挺忙的。” 文欣倒不想这些，心里是直为闺蜜着想，“那哪行，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说一声，你俩得往前走啊。” “嘘——”杜娟怕秀芬阿姨听见，忙对文欣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不过雨燕也纳闷呢，平日里柳天对杜娟那是挺上心，但这次却是缺席了。雨燕忍不住问，“秀芬，你儿子今儿怎么没过来啊。” 秀芬倒是爽快，直接来了一句，“啊？他今儿没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平时，秀芬说话都得思考三分。这回这么爽快，雨燕倒有些奇怪了，“你这……回答这么利索，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呢。” “才没有，我瞒你什么啊。”秀芬说罢，又担心让雨燕多想，悄声跟雨燕说，“您啊，别担心，小天有自己的打算呢。” 秀芬这么一说，雨燕心里有了谱，她扭头看看杜娟，会心的笑了。 路演结束，大家从京华坊出来的时，就见柳天早早的等在了门外。刚才文欣还念叨呢，这回倒也不担心了，直接把杜娟推出去，“嗯，看来他还没有让你失望啊，赶紧去吧。” 杜娟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大家，李维安倒是明白人直接道，“杜老师，事业咱得要，感情也得要。” “谢谢，李师傅。那我去去就来。”杜娟跟大家道别 说罢，秀芬、雨燕也出来了，雨燕一见柳天，“呦，这什么情况啊。” 秀芬喊住杜娟，“娟儿，好好想想啊，也该往前走一步了。” 这话一出，雨燕更蒙圈了，不过一会儿就回过神了，“哦？秀芬我看你跟小天是都有事儿瞒着吧，你母子俩可真行。” 杜娟朝柳天走去，脸上带着笑。柳天双手插兜，一副悠然的样子，见杜娟这么开心，便也猜到了结果，“看你这样子，结果应该还不错？” 杜娟点点头，“是……你怎么，你知道这事儿啊。” “冬奥是全民赛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们京剧院这次也参加了，不过我没有去，最近也是在忙着准备演出，还有上次给你看的那套ai设备。怎么样，想吃什么啊，为你庆祝一下？” 杜娟回道，“不吃饭了吧，激动的不太饿，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事儿跟我说啊？” 柳天依旧保持神秘，便道，“走吧，跟我过去就知道了。” 摇下车窗，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柳天开着车看着杜娟，那风吹着她的发，自己都能闻到发香的味道，他好久没见到杜娟如此的惬意，他放慢了车速，生怕风太大，坏了这氛围。 “最近活动还是挺多的，还记得非遗大展吗？下周王府文创的非遗大展也快开始了，这次选了很多作品，好像工作室的作品也在其中吧。”柳天问，果然再好的浪漫氛围终究还是要被工作打破。 “是啊，京华坊的作品也在，多一个这样的机会，对工作室来说，就多了一个可以推广绢人的舞台。” 柳天夸赞道，“不到一年的时间，能把京华坊做到这样，你已经很厉害了。” 杜娟点头，不过她奇怪的是，柳天今儿竟聊一些关于工作的事儿，这让她更期待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杜娟做梦都没有想到，柳天带自己来的地方竟然是朝阳区婚姻登记处。杜娟惊呆了，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今儿结果一出，大家就各自回家了。阿木娜还是回到了工作室，收拾一番东西后。见杜锋进来了，便一把拦住他的去路，“喂！你现在有事儿吗？” 杜锋见四下无人，便也放松了警惕，他向阿木娜走近一步，“一会回家，你跟我一起吗？刚好正式的把你介绍给她们。” “季阿姨不都认识我吗？” “这次身份不一样啊。”杜锋道，“咱俩地下恋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拿到明面上来了。阿木娜，你准备好了吗？” 阿木娜也不推脱，爽快的答应了杜锋，“准备好了，不过要去你家的话，我得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带什么啊，吃顿饭就行了，走吧，给你们做饭去！”竟然是雨燕的声音，这会的杜锋和阿木娜，恨不得找一地缝钻进去。 “妈，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杜锋说，阿木娜羞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却也只能尴尬的叫了一句“阿姨。” “好，娜娜，走吧一起回去？” “妈，您这意思是同意了？” 第四百五十章 新的开始:跨年 雨燕回道，“同意啊，不同意能行吗？你俩一天偷偷摸摸的发消息打电话我又不是不知道，就那句话拿到明面上来吧，好好谈谈，差不多结婚得了。” “那就好。”杜锋高兴的拉起阿木娜的手 朝阳区民政局的大楼，在杜娟和柳天眼中，是神圣与威严的。一下车就见门外有很多已经结婚的新人在楼前留影的，杜娟看着这一对对新人，眼中满是幸福与期待。 看着看着，却不想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杜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身后柳天道，“杜娟？” 杜娟回头，不知道柳天什么时候早已单膝跪地，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正深情的望着自己，“杜娟，我现在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杜娟心里很清楚：他这是要求婚啊，怎么这么有创意，竟然到婚姻登记处来求婚了？ 听柳天继续说，“娟娟，我想明天我们再来这里一次，彼此托付自己的一生，彼此在这里见证未来，彼此在这里开启我们新的人生，娟娟，你愿意吗？” “好！我愿意！”杜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心里早就有了柳天。可看柳天还单膝跪地，杜娟说，“你赶紧起来吧，这这么多人呢。” 柳天没有起来的打算，接着说，“娟娟，我知道我俩的工作属性可能让我们之后的日子更忙碌，但我会用多一分钟的时间陪伴你，可能因为忙碌我会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能会忽略了你的感受，可能……” 杜娟不听他这些，一把将他拉起来，扑到她怀里，“没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有你就足够了。” “赶紧结婚啊，别磨叽了！”身后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大家一起起哄，新人祝福即将成为新人的新人，这种求婚的方式，杜娟更是没有想到。 她，总算是收获了幸福、事业…… 对杜娟来说，今天柳天用这种方式给了她惊喜。眼前这个值得托付一辈子的人，总算是有了结果，而今天对于大家来说，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远处能看见天空中绽放的烟花，那是北京烟花燃放点放出来的。从胡同、四合院望去，能听见阵阵新春的声音，那多彩的烟花看着却也美丽，只是这距离有限，刚听到响声就不见了影儿。 胡同里的人都出来看着烟花，家家户户都乐呵呵的。杜、柳两家各拉着家里的老人，坐在门口。 雨燕感慨道，“妈，新的一年要来了，要跨年了！” “是啊，新年新气象，大家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家在一起看着烟花，不诉说过往，只谈当时。 过另一条胡同，妻子挽着李维安，在院里看着烟花。两人很安静，没有言语只有依偎。 熟悉的敲门声，文欣不用想就知道是老爸，一开门果然是。自打老爸支持自己的事业后，这往北京跑就成了常事。 “爸，新年快乐！” 老爸闻了闻味儿道，“这是已经做好饭了？我还带大闸蟹了呢。” “交给我，爸。”文欣说着接过来，“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想着明儿去南京找您去。” “哎呦，终于是知道主动回家了？” “那肯定啊，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嘭嘭嘭——”在烟花燃放点这儿，也聚集了很多人。北京的冬夜凉，但很多人还是来到了这儿，近距离的观看烟花。 杜锋拉着阿木娜的手，在人群中奔跑，极力的想要跑到最前面去。 “你慢点，我都跑不动了。”阿木娜大声说道 杜锋慢了下来，悄声的跟她说，“要开始了！” 广场上的大钟，进入了跨年的倒计时，大家异口同声的喊着，“……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已经来临。 大家欢呼着，许久未有的欢呼。 “阿木娜，我爱你！”杜锋大声的冲阿木娜说，与此同时，深蓝的夜空又绽放出几朵花来，刹那璀璨。 阿木娜听到了，但她装作没听到，大声的问，“你说什么？” 杜锋紧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爱你，阿木娜。” “嗯！”阿木娜恳切的点点头，她的眼中泪光闪闪，原来自己一直向往的爱情是这个滋味。 格桑和扎西视讯，没有了甜言蜜语，却是西北的那种直接。格桑故作不高兴的问道，“你好好跟我说，年后你怎么打算的？是不是真的不来北京了。” 扎西看着她，“没有啊，你看你总是这么问，你就这么想知道答案？” “那当然了，你当初来北京，你敢说不是为了我？难道你这样就放弃了？” 听格桑这么一说，扎西倒是着急了，“哪有啊，你刚对我有点好感，我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那你问了，我就说吧。” 格桑期待的听着。 “我还是会回去的，格桑，我跟你一起在北京奋斗！”扎西说道，听到这话格桑果断放心，不过听扎西又道，“旦增应该是不去了，他家里有新的打算，他说还想留在这里发展。” 格桑怔了一下，旦增这决定对她来说倒是挺突然的，毕竟大家都是玩伴，是有些遗憾了，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大家也都不好说什么。 “格桑，以后在北京咱就一起努力吧。”扎西倒很有信心 “好。” 新的一年，每个人都有新的愿景，可杜娟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可安稳的休息能有多少次，杜娟自己并不知道。 窗外爸妈屋子的灯还亮着，杜娟知道爸妈这一定是又在计划着什么呢，或是年后的培训班又或是老爸的小铺。再看杜锋的屋子，早已灭了灯，这段时间因为短视频的事儿，他也足够辛苦了。 但她却不知道，这回的弟弟却不在屋中。 胡同口那处熟悉的小酒馆，杜锋、卓昊正碰着杯。 “确定过完年走？北京发展空间还是很不错的，真该考虑一下。” 卓昊摇摇头，没说什么，仅是举着杯，“来，都在酒里了。” 他们之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院中的灯火，在眼前变得模糊。熟悉的困意，来了。 眼中顿感一片红色，是灯光太耀眼了吗？不是，杜娟看清楚了。眼前却是老北京城的钟鼓楼，所有人都涌上街头。那片片红色正是红旗，大家唱着喜歌。一队人拉着横幅就冲了过去，杜娟定睛一瞧，上面写着“解放了！” “滴滴——”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人群中让出一条路。 第四百五十一章 梦:开始的地方 只见一行列十几辆军绿色的卡车，迎面走来。杜娟退到一边，车子上满载着子弟兵。 心中澎湃了！她看到他们的手中，紧紧的握着绢人。那些熟悉的绢人，她最熟悉了。那是白老师带着大家做的，白老师呢？上次别离后，仿佛一切都变了。 他们手中的绢人，或是崭新，又或是破旧的。 他们脸上，饱经沧桑。 军车列列从眼前驶过，杜娟笑了。 她清楚的看到，在一辆军车上，是白老师和同学们。大家都冲着杜娟招手，杜娟冲着她们大声喊道，“谢谢你们，谢谢！这盛世如你所愿。” “敬礼！”白老师一声喊道，全车的人都齐刷刷的敬礼。 看车子驶过，杜娟却有不舍。她留恋那梦中与她们一起经风雨的事儿，她更明白，这一切如梦，在自己生活中却正相对应着。 很多在梦中出现的人，还没有好好告别，这梦就结束了。杜娟记不起到底入了多少场梦，如平行时空中的相见，杜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 忽而一阵风吹来，是竹林里那股清新的味道。这是什么如此久远，也如此熟悉？ “娟姐姐……”一个辽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仿佛是一阵大雾过后，在人群中，杜娟看到一个小女孩，手里正拿着一件身着军大衣的绢人，款款向自己走来。那竹林的清脆正是小娘原来住的地方，杜娟想起来了。 杜娟认得她，她大声叫道，“小娘？” 是她，是杜小娘！ 杜娟的泪一下就收不住了，这车声、欢闹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钟鼓楼前，只剩下杜娟和小娘对视而望，她没想到还在这里能看到杜小娘，在大宋遗梦中，杜小娘并未和自己有一个很好的告别。 “小娘，是你？”杜娟走过去想要拥抱，可自己的身体却径直穿过了她，杜娟喊道，“小娘！” 杜娟身后响起小娘的声音，她急忙回头，见小娘潸然的说道，“娟姐姐，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谢谢你，让我学做绢人，谢谢你，愿意走到这梦中来。娟姐姐，再见了。” “你还会出现在我梦中吗？”杜娟问道 “娟姐姐，可能这是咱们最后一面了吧。”小娘笑着说完，她回头向前走去，等杜娟再去看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她很果断的告别，再见了！小娘！ 杜娟笑着，流着泪从梦中醒来，这梦中的小娘，又何尝不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要坚持的？ 天边，已是鱼肚白。 四合院的树影，如初打在窗上，今晨的阳光那么刺眼。 窗台上，是一件京剧的绢人，这阳光洒在它身上，如此清澈。 杜娟看着它，浅浅的说道，“早上好。” 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北京恭王府非遗大展，顺利开幕。 络绎不绝的游客，看着玻璃必出中展出的北京绢人。杜娟就像是寻宝一样找寻着它们的影子，直到转过几个弯后，在大殿内一处阳光刚好照进来的地方，立着一个牌子。 上面是一首小诗 京华百媚一绢塑 国礼姿态似天娇 京华坊北京绢人大展作品。 人们在绢人前围观，大家讨论着、称赞着、杜娟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眼含热泪！ 京华坊被认可了，这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喜悦。 后记:作者说 作为一名网络文学作家，对非遗的研究并非是深层意义的，我们所懂的也只是皮毛。《京华天娇》历时半年的创作，最终在今天完结。这部现实题材作品中，以非遗+多元化进行创作，这也是本人京味三部曲中的第二部。 一门技艺传承两代人，非遗中的北京绢人是如何大放异彩？不仅仅从它原本的样子上，更是所制作它的手艺人付诸的努力。《京华天娇》更多讲述的还是老北京的家长里短，从绢艺世家出发，涵盖将北京绢人与京剧元素、冬奥元素相结合，还有老手艺人对绢塑的情感，使得绢人修复也成为了目前大热的“文物修复”的一部分。 一个时代如何传播非遗，可能是这部作品中最有价值的内容。如今大家对非遗的认知度有多少，或许仅仅是在文创店所看到的，只觉得表面上的美。只是一件非遗作品在传播上，它是有壁垒的。书中的主人公杜娟、杜锋姐弟用新型的传媒方式，将北京绢人用另一种新的方式展现，使得北京绢人不仅仅是橱窗中的商品，更是有血有肉的，可视化的人物。 一个主角如何分清梦与现实，在这部作品中，穿插主人公杜娟多次往返大宋、清末、民国时期三大梦境中。在其中，她感知到不同时代下绢人的诞生与发展，沉浸式的去经历每个时代中带给自己的一段段故事。像杜小娘、白老师都是如此，她在梦境中身份的转变，在梦境中的经历，也正好对应着现实中的她，是如何将京华坊做到被大众认可。 一段女性创业的艰难史，毋庸置疑，这是一部女性励志作品。京华坊刚刚成立的时候，是由雨燕一手操持，多以培训绢人为主。可时代在进步，老一辈的想法跟不上如今非遗市场的发展。这也是目前所有非遗类目中手艺人们所遇到的一个困境，但雨燕作为京华坊的创始人，她懂得放手，将京华坊交给女儿杜娟打理。可对于杜娟来说，这是一件难事，在创业的路上，她遇到了文欣、阿木娜、李维安、格桑，她（他）们都有各自的故事，也有自己的隐瞒，所有人都在京华坊的创业中，收获了属于自己的成果。这期间，她们迷茫过、失落过，京华坊在这里如一座灯塔，指引航向。 一部现实题材的多元素作品，《京华天娇》便是如此。它是基于现实创作的，其中不乏有我们这几年所经历的特殊时期，不乏有举国盛事北京冬奥会，不乏有恭王府非遗大展，都是贯穿在这部作品中。北京绢人，历经十几道工序，才完成一件成品。我承认在这部作品中，加快了绢人生产的进度，但实际上，精雕细刻一件绢人至少需要三两月的时间，非遗手艺人真的不容易。 植根京味文化，基于现实创作，《京华天娇》这样一部能够“阅见非遗”的现实网文作品，也感谢平台与读者们的陪伴，感谢我的责编老师们对作品的鞭策。集女性励志、非遗、现实、商战为一体的作品，集老北京两家人（杜、柳）两家的累积二十年的恩怨，到最后成为亲家的反转。致敬如赵玺老爷子这样的老一辈手艺人，为绢艺奉献一生的执着精神。家长里短，她们除了在绢艺上传承外，对家里家外也是拎得清，看得重。生活的烟火味和接地气乃至“首善之都”的京味文化，在这里将一一展示给读者朋友们。 作者：花清袂 2023年12月27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