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樱之华》 第一章 安得此身如弱柳 主角,穿越了。 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穿着累赘和服的黑长直发少女,身处于一个古代日本式房间里,本来叫做韶华的少年,如今该是他/她/它?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一下,一个胡子拉渣的日本男子就冲进来了,矶里呱啦的说着韶华听不懂的日语… 罗索比划了半天,对于听不懂日语的韶华也是无能为力。于是那个男子脸上又惊又喜又焦急的神色慢慢消沉下来,过会又继续叽叽咕咕比划着,似乎依依不饶的在询问韶华什么事情… 韶华还是没弄懂那个男子想要表达神马意思?男子终于神情有点黯然的在低声说着什么。 不过少女和服背后的太鼓结让她十分不习惯。 这种古代的衣服,让韶华暮然感觉到了一股浓重压抑的古代封建社会气息。 而这个男子刚才那么焦急的呼唤比划,好像这个少女的前身与这个男子存在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是兄妹,还是什么?从刚才男子说话的神态来看,仿佛两人之间原本应该是比较亲近的关系...呼,不管怎么说... 那个男子低语一阵就出去了。男子出去以后,韶华只能在不安中胡思乱想,她迫切想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先观察了一圈屋内的环境。 这个破烂的家里看上去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正看间,没想到那个日本男子又回来了… 那男子从外面跑回来,一把抓起韶华,把她拖到里面的房间里,咕哩呱啦对着主角说着什么,一边掀开地板上的破踏踏米,原来那榻榻米下面有个暗箱,他把韶华一把塞进暗箱里。接着男子又咕哩咕哩在对主角交代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少女从那个男人焦急的神态中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待在暗箱里不要出来。 从暗箱可以走到这种和式屋子的地板下面,韶华从前面的木板缝隙间可以窥到外面的一些动静,外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般异常的氛围让主角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果然,一会儿外面来了一拨人,身着盔甲,从那打扮上,主角想起来了,穿越前看过的日本电影,那些人穿的盔甲,样式好像是日本战国时代的?那些兵吵闹着,而那个和韶华一屋的男子却不声不响的匍匐在地.主角看到有一个穿着红盔甲的日本兵从马上下来,抽出腰间的日本刀架匍匐着的男人脖子上… 那个兵挥着刀,在那个男人头上做了一下砍头的动作,一边嘴里发出一声砍切东西一样的声音,这一声把紧张中的少女惊了一跳。本以为那个匍匐的男子一定已经人头落地了,但是刀却并没有真砍下去,而是扫到男子脖子上方就停止了。接着周边围观的士兵们看着这情况,都哈哈哈的大笑。太不人道了!这些兵,这残暴的行径就和电视里的日本鬼子差不多,韶华在暗箱里看得义愤填湮,真想出去教训一下这些嚣张的鬼子。 但是她动了一下以后,才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是个软妹了,出去杀不了那些残暴的鬼子,反而可能资敌…那些兵嘲笑着那个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语的男子,一边在院子里一阵翻找。摔盆砸罐的扫荡了一通之后那些兵才扬长而去。 那些兵带着抢的东西走了,掠走了一袋粮食。而那个男子还是长久的跪在地上不起来.韶华这个时候开始感觉那个男子真是很窝囊,被人抢了还像送佛一样恭恭敬敬的...哪个倒霉的女子跟着这样窝囊的男人注定会一辈子吃苦。虽然她在这么想,虽然她也不怕和鬼子们来一战,不过刚才真刀真枪差点有人被当场砍头的古代场面,还是让她不自觉间紧张的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这看上去像是乱世呀...而外面那个男子还要木然的目送远去的抢劫犯们到什么时候才起来...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韶华胡思乱想着,穿越成了女孩,还到了这种兵士可以随便抢劫的战乱年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脑袋搬家。这时她在暗箱里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身体,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身体,虽然还不知道脸蛋长得如何,但其它部分都很匀称小巧。 片刻出神间韶华没有察觉到外面那个男子已经进来,他打开了暗箱,把少女从暗箱里拉出来,叹息一声之后,平静下来的男子又徒劳的询问着少女一些话…当然他叽哩咕噜说的日本话韶华全然不明白。 那男子从屋中拿出了茶具,自己倒上水,然后又背对着少女座着,一边喝水一边咿呀咿呀的说着挺有韵律的语调,也许在说着刚才那阵胆战心惊的经历。 真是窝囊,明明自己差点被人砍头了,现在还有心情喝茶,还好像正在交流心得呢... 而且,这个家实在破烂,那男子正在喝的茶,其实只是喝的凉水… 难道是乞丐呀?韶华想着,但是看看自己身上这身和服倒是挺精致的,和破败的四周一点也不搭配。 但是刚才的一番经历,却让韶华感觉到她必须要尽快的开始了解四周,然后再努力用现在这个一片空白的脑袋想对策。两人间沉默了一阵后韶华终于主动开始和那个喝茶的男子沟通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点子,日本汉字源自中文,其中和中文有很多字是一样的,于是...她就用手指蘸了清水在地板上写中文字,也不知道那男子能不能看懂,幸好那男子看到汉字很快就有了反应,再次又惊又喜...一番笔画外交往来后,渐渐的那个男子写的字越来越多了,比如他指指主角,接着在地板上写出了主角这个身体的日本名字,好像是“雨宫”什么的,反正韶华现在并不是很关心这个身体原本的来历,接着那个男子又在地板上写“夫妇”,男子指指自己“夫”,又指指主角“妇”。 妇什么呀,韶华心想,才一会之前,穿越前的自己还是个天朝少年呢。但是随后,她想到什么,脸色忽的惨白。 夫妇...难道是夫妻的意思?这个男子和自己现在这个少女身体的关系,难道不是原先猜想的兄妹么? 夫妻...韶华觉得一阵胃里发凉,好可怕啊...再看看自己这个女孩的身体,不过十三四岁摸样,怎么可能...不过,她后来转念一想,这可是古代,古代人结婚好像都挺早的...; 第二章 西南月上浮云散 下午那个男子就带韶华在家四处看一下,男子的身材修长高大,比韶华如今这个少女的身体高出很多...不过更让韶华惊讶的是,破败的院子里倒是有一间像工坊一样的地方,整整齐齐的堆放着日常木工用品,什么木制收纳盒啦,饭盒啦,甚至还有细木工作的花伞,难道这个男人是匠人? 除了花伞,都是些没有上色上漆的原木用品,尽管如此,她抚摸一下那些手工,感觉那人的手艺倒是不错的。 “你是个木匠?”韶华内心仍然一片空白,然而她喃喃自语下意识的想知道这到底是何方,她举起一个木工盒子,对着光线细细查看,没有使用一颗铁钉,那个时代可能也没有胶水一说,但是这个小盒子做得天衣无缝,本色的木纹也选的很自然,又牢固又漂亮。 很好的手艺呀...有这种手艺,换作在现代可以生活得很滋润,然而四周却如此破旧。少女看着那个盒子暗暗想着。 “纳,纳尼?...”男子显然是听不懂韶华说的中文,但是看着女孩的神态和动作,仿佛也意会了一点点对方的赞许,腼腆的“嗯...哦!”支吾了一下。 可是...这个家除了这些少量的木制品,其它都是破败寒酸的要命。房子也是草屋,而且年久失修。爬满了青苔的屋角,放着一只许久未用,棱角都风化了的老石磨,石磨上满是灰尘。 这个好像文物一样古老的东西...就这样随便丢弃在墙角...古代人真是暴殄天物啊,韶华对那个角落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隔了一会,那个男子已经从房子的柴禾堆还不知是什么地方拉出一小袋米来...哎,刚被抢走了一袋,还藏着一袋,这大概就是战乱时代的对策吧...男人从袋子里抓了几把黄兮兮的小米,放在锅子里。 他看着韶华。少女不明所以的与对方对视了一会忽然想到... “我不会做饭啊!”主角立刻直接用中文对那个男人说,而后一拂和服小袖管而去,刚才好像那个男的解释过,这个少女的前身是他妻子什么的...难道还要管做饭...可是...韶华穿越前是男生呢,虽然在现代男女平等,韶华也会烧个白开水什么的,但是现在,要为这个男人煮饭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总之听不懂少女的中文,但是他看懂了少女的表情。男子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自己进了厨房煮饭。 真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前身,和这个男子,在这个穷酸到发霉的地方,过着什么样赤贫的日子。 韶华指指锅里的小米“在我们那里,我只知道这种黄黄小小的米是喂鸟吃的。”小米还可以作为粗粮,给孕妇神马的平衡一下养分用,不过总之,大部分现代人已经不把它当成主食来对待就是了。 男子又放了几棵不认识的野菜进去。 “在我们那里,连家禽都不要吃这么烂的菜叶了!”韶华对这种食物感到吃惊,但是男子却好像觉得那些菜叶已经很金贵了的摸样。 “吃这么蹩脚的饮食,早晚会得营养不良的...”韶华转头无语,印象中古代生活也不应该这么贫穷的。她环顾四周,了解了...这个男人一定是快要破产了,穷的什么也没有了。 天色已晚,长满繁星点点一般花花草草的院子里,有一颗樱花树,韶华和那个男的在诗情画意般的美景之中,消灭了糟糕的小米粥加菜叶子。 转眼天已经黑下来了.古代人的生活没有电,真是无趣...韶华瞪着院落,了无声息更让她觉得这陌生世界的孤单和可怕。 四周草丛里传来咻咻虫鸣声,还有田野里青蛙呱呱的叫声...古代人晚上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真是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穿越...好像很少有能穿回去的...她越想越郁闷,但是目前来说,也只能先保持希望,面对现实。 就这样想呀想的,那个男子的声音从主角头顶上飘了过来。 她转头看去,那个男子拿着一只木盆,肩上搭着浴巾,叽里咕噜说着,一边比划着洗澡的动作... 洗个澡对现在来说倒是不坏,也许可以让不安躁动的心情舒缓一下。韶华看着男人的比划,这时想起来,日本人好像是超喜欢洗澡的,天天都要洗澡,一天洗多次澡,其实她也不知道日本人的习惯是什么样的,反正不管怎样说...她觉得日本人就是喜欢洗澡,因为几乎每一个日剧或者动漫里都会出现洗澡。 那个男子带她来到后房,噢!茅草屋的一角有着一个简陋的浴室。男子指指泡澡用的古朴大木桶,然后又自顾自叽哩咕噜说着,接着又指指旁边快见底的水缸,那意思是洗澡需要打水。 韶华用无语的回答拒绝了。 那个男人却似乎并不是一定要韶华去打水,而是说明了一下后,就自己不知从哪里打来几桶清水,倒满了水缸,此时男子更像是在示范给主角看,他一边从水缸里舀水装满木桶,一边给木桶下面生火加热,看样子这屋子虽然破败,但还有温水浴洗呢...韶华无言的看着对方的示范,反正她以后也不愿意做这个,就当走马观花。 一切就绪以后,韶华走到木桶旁,示意那个男子“洗澡就不用你教了,现在出去。” 那个男子就乖乖的到外面去了,他的背影有点落寞,穿着一件简朴得没有一点花色的古代布衣...真是个又穷又窝囊的男子,韶华把简陋的浴室门拉上,独占了温暖的浴室。; 第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想起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见到双亲,韶华很难过。 但是一个劲的难过也是于事无补的,她脱下和服后泡入了温暖的水中。 女生洗澡,和在水里打个滚就算洗好了的男生不一样的,长发的女生更是需要打理,自然韶华根本不知道这些。 想起过去已眼角湿润。 “大概因为变女的了吧,真没用...哭什么,双亲还健在呢,也许还有希望回去呢。父母一直说儿子呀你会长生不老,现在竟然是这样了...”她泼着小水花自言自语。 还是看清目前的现实好好洗个澡吧。 王韶华我一定可以回去的。她这样想着,心情终于渐渐的开始和周围的古代陌生现实融为一体。 她的现代名字叫王韶华。 “哗啦...”拨弄着温暖的浴池水,长发黏黏的贴在她身上...漂亮的青丝沾了水,这边一缕那边一络,全是水,真麻烦...韶华又产生了厌恶的心情。 “太麻烦了!也许死掉就可以立刻穿越回去了吧。” 正在心情低落的这样喊时,嗡嗡嗡的声音在窄小的浴室里飘来荡去。 是什么东西飞来飞去?昆虫?少女看向头顶上方,果然有一只绿色的昆虫,扇着翅膀在浴室里飞来撞去,它好像被困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了。昆虫很大只,所以飞的时候翅膀振动的声音很大,撞在木板墙上时也发出“啪”那样清晰的声音。 昆虫撞了几下木板墙后,找不到出路的它似乎抓狂了,慌不择路的,好几次乱飞掠过浴中少女的身边,差点就撞到少女身上了。 有点吓人,被那么大嗡嗡叫的昆虫撞到可有点恶心。 少女招架不能,她起身出浴,一手用浴巾护体当铠甲,一手忙乱的捡起木桶外的一只木屐挥舞着抵挡。然而昆虫并不是那么容易在飞行途中被打落的。 也许因为察觉到了少女正要用木屐拍死它,更加紧张的昆虫就真的乱撞到了少女手臂上,“啪”一声,昆虫翅膀擦到皮肤上的肉麻感觉直窜女孩的心迹...哇!现代来的都市少女不禁大喊了一声,更加凌乱的乱舞着手中的木屐。 “呼啦”浴室的门这时忽然被拉开了。 那个一直在门外的男子闯了进来。 “大丈夫待思噶?!”男子听到浴室里女孩惊慌的叫声,喊着这样的日语,直接就那样拉开了浴室的门。 嗡嗡...两人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只大昆虫感到从浴室外面吹进来的凉意和空气,立刻向男子所站的地方夺路而逃。 “纳,纳尼?”男子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按向腰间的武士刀刀柄。 噌,一道寒光。 可怜的昆虫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一下被切成两段掉在男子脚边。 “呼,虚惊一场,原来是只昆虫,还以为你遭到歹徒袭击了...”男子手腕一转,老练的将武士刀收回刀鞘,低头看着掉在脚边的昆虫用日语喃喃着,可他还没说完,另一个飞行物已经向他笔直的飞了过来。 男子一抬头,脸与那个飞行物撞个正着,这次是和服女孩狠狠丢过来的木屐。 “谁允许你进来的!快滚出去。”少女用浴巾挡着身体,但是一大片肌肤还是被对方不经意间看光了。 “糟糕...”男子脸上带着被木屐袭击留下的印痕,立刻退了出去,随手拉上了门。 女孩从里面,借着外面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男子道歉似的一直跪伏在门口的身影。 少女很快洗好澡出来了,不懂女孩怎么洗澡的韶华,长长青丝还滴滴答答的朝木地板上淌着水,和服也是乱裹一气的卷在身上。 脸蛋上当然也没好气。 “对不起,不是故意闯进来的。”男子跪地俯身用日语道歉着,但是韶华当然听不懂。 “你有武士刀?”韶华看着男子放在身边的武士刀,那时一把很旧的刀,有点破破烂烂的。 男子注意到韶华的视线,武士刀?他将武士刀拿起,温柔的托举起来展示给少女“这把刀不是用来伤害你的,是保护你的。刚才...我习惯性的保护着她...尽管...你应该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吧...” “谁知道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啊。”和服少女绝美的脸蛋上惨淡笑着,她一句日语也听不懂,但是接着她却接过了武士刀,噌一下拔刀出鞘。 啪嗒,刀鞘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女孩举着刀。 “我快崩溃了,穿越到这种鬼地方,变成女孩还要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死掉吧,这一定是个梦!也许都死掉就可以回去了!”刚穿越而来的和服少女情绪非常不稳定,这时候歇斯底里的,举着刀对着男子。 “死吧!”女孩闭着眼睛竭力叫喊着,就要失去理智一般。原本和家人一起过着安静生活的她,忽然穿越到这里,忽而而来这种打击,老天确实对她很不公平。 女孩的手在颤抖着,真的要把这个男子杀了吗?刚刚还平静下来要面对现实的。可是她一想到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真的要崩溃了。 男子看见女孩的眼角带着泪痕。 “虽然听不懂你说的话”男子安静的跪座在地上,用日语说着,他用双手扶着膝盖,完全没有想躲闪刀砍的意思,然后他眼神释然“但是我明白了,你一定不是原来的她了...下刀吧...请让我,跟随原来的她一起去吧。” ?那个男子竟然就这样坐直了大大方方的让她砍,双眸正应天不公而充盈着愤恨泪水的女孩看到,男子的眼中也溢着泪。 这个男子今天是第二次要被砍头了吧,女孩用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端坐男子的身影,白天差点被那些劫掠的杂兵砍头,现在是被她。 将要破罐破摔的女孩忽的有一种感觉,那男子泪水中,带着和此时的她一样的孤独和无依无靠。 可是... “别恨我...”女孩举着刀,咬着牙。虽然这把武士刀古旧,但刚才切昆虫的一下,看似也很锋利,一刀下去一切都结束了。是老天不公,自己根本不想要穿越,根本不想要这样的命运,为什么?! 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竟然听懂了女孩说的中文,或只是巧合看懂了女孩用肢体动作和强烈的表情传达出来语言,男子用日语回答道“我不会恨你的。” 别恨我,这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的错,要恨就恨老天爷,是他那么不公平。 和服女孩近乎绝望的想,绝望的恨。 但那男子神情那么坦然,好像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着这一刻的终结和毁灭,那眼神深处的情绪,和此刻女孩眼眸深处又是那样相似。 是老天那样无情,夺走了韶华原本安静的生活。 也将夺走那个男子的生命。 恨吧! 天若有情天亦老。 “啊啊!”女孩大喊了一下, 接着哐啷啷,刀还是没有砍下去,而是被她丢下了。 韶华回到了穿越后的现实中来,丢掉了刀,一番心情剧烈波动后,她觉得很累,对方那个男子似乎也很累,在韶华离去后仍然在原地端坐了片刻一动不动。 月下他的身影很是孤单,比现在举目无亲的韶华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不了身上和服被头发弄湿,韶华找到了卧室。草屋里破旧的卧室只有一个和式地铺,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地铺,不管了,穿越第一天就觉得精疲力尽的和服少女,一下倒到房内的铺上昏昏睡去。; 第四章 须着人间比梦间 韶华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阵阵从门缝钻入的食物香味诱惑醒来。 她侧躺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周围的环境还是昨天那个古代破屋,看来真的被困在这个古代世界了。 厨房里昨天那个男子煮的小米饭在不停的冒着蒸汽,昨天少女煮的小米饭虽然勉强能吃,但是看来她确实不会在古代煮饭,同样的小米和清水,从男子手中煮出的米饭就能飘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当然,韶华在现代只会用电饭煲煮饭...哪里用过这种烧柴的土灶。 香味顺着风飘进韶华的房间,少女起来了。即使一时无法脱离这个陌生的环境,美好的一天也要从完美的早餐开始。 但是不能指望在这个又穷又破的地方真会有多完美的早餐。 韶华看看身上,一身一觉睡醒变得七零八落的和服,想来自己睡相也够差,大概因为刚经历了大变故,太累了的缘故。韶华不懂身上裹的那叫襦袢,就当是白色古式的长衬衣吧,中间用条红色的系带系牢。 少女就这样起来了。男子已经在院子里准备起一辆木头的板车,在上面放上一些昨天少女见过的货物,那些木作的东西,也许是要拿去卖的,好像今天要出门。 男子并没有太在意少女在屋内的行动,除了长相一摸一样,但是她的性格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现在也得重新认识这个少女了。 “你在做什么?...”不久,男子却不得不注意起在那边折腾着的少女,因为他看到少女正在乱翻他置于卧室外面的卧榻旁的衣物“请住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少女瞥了一眼那个男子,继续翻着男子的衣物,拿起几件看看都觉得太寒酸“你这个穷鬼,穷得连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啊。简直像我们那里的流浪汉一样。”当然少女说的中文,对方也不懂。 “一个女孩,乱翻男子的东西,成何体统。”男子看到女孩肆无忌惮的在自己的私人物品间翻来找去,不满又无奈的摸摸头。 不过他看到少女根本不理他,只管拿着衣服一件件往身上比划,然后觉得不只是那些衣服破旧寒酸,而且对于少女的身材来说那些衣服也太大了...没有一件合适的。 那个少女大概是想找衣服穿吧,男子通过少女的动作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你的衣服在这里。”男子过去把女孩带到了房间里,打开了破旧的壁柜,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不少衣物,都是原来那个女孩的衣物。 看到那些叠得井井有条的衣物,男子眼中掠过一丝伤感“这些都是原来她的东西,现在也是你的了,请你好好爱惜它们吧。” “你对她很好嘛...”韶华随手从壁橱里拿起一件夏季浴衣式的简便和服看一下,这料子和做工,相比刚才翻到的那个男子的衣服,要精美不知道多少,而那个男子的衣服旧得不像样,韶华想,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哪里像是昨天男子所表达的夫妇关系,简直是主仆关系才对。 但是这种像布料一样的东西是怎么穿到身上去的,韶华完全没有概念。 然后男子帮胡乱比划着和服,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穿的韶华换好衣服,他很温柔的在她背后,用双手转着圈把韶华身上的和服整理得服服帖帖的。 这么温柔,又感觉,原本生活在此的那女孩,和这男子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兄妹。韶华胡思乱想着,现在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迷。 男子又带着韶华,在大水缸边学习如何用手指刷牙,古代人原来是这样刷牙的。 刷牙时,盆中的清水倒映出清朗的天色,也让韶华第一次看到如今这个少女鬼子的脸庞。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澄澈晶莹的双眸,粉嫩精致脸蛋当中玲珑的鼻梁,嘴唇美丽而又红润,典型东方少女泛红的脸蛋上显得可爱又有朝气,还有那一头乌溜溜柔滑的长发。 韶华自己看一眼觉得有点心动,如果自己在现代能有这样一个妹妹来控倒也不错,然后韶华看看旁边的男子,倒是有点羡慕起这个古代男子来了,但是现在自己变成了这样,一切另当别论... “原本的她已经病危很久,吃不下什么东西,现在你看上去很健康,但也应该多补充一点营养。”吃早饭的时候终于到了,两人又侧对着诗情画意种着一棵樱花树的小院子座着,男子端上了煮的喷香的小米饭。 当中放着一粒酸酸的梅子,大概这就是古代料理吧。 好香,酸酸的梅子也很开胃口,对于饿得实在不行的韶华来说,现在即使是白饭也特别香甜“原来你自己有这么好的厨艺,还要外行的我做饭,真是没道理。” 但是男子在把饭递给韶华之前,又在里面磕下了一个生鸡蛋,再加了一点酱色的汤汁。 美味的酸梅小米饭顿时变成了女孩眼中的黑暗料理... 一股生鸡蛋的腥味打消了韶华的食欲,她实在是吃不下这么古怪的料理。 男子自己吃着小米饭和两个萝卜条,吃的津津有味,韶华宁可吃对方的那份。 “快吃吧。”男子看到少女望着身前的饭没有开动的意思,催促着“今天去街上找医生再为你复查一下身体,已经无碍的话,我得卖点东西,然后再去神社一趟。”不过男子这么说也只是自言自语,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女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少女是没听懂,感觉对方在催促自己吃饭,自己也是饿了,只是,她面前的食物实在是简直简直了...最后她目无表情的,慢慢用筷子把面上的鸡蛋撇去倒在了地板上,然后捡没沾到鸡蛋腥的部分吃,即便如此,吃了几口,沾在碗里的生鸡蛋味还是让韶华难以下咽。 女孩还是忍无可忍放下了碗,站起身来。 早饭没吃,却沾了一口鸡蛋腥味,吃不惯这些的女孩觉得恶心想吐,更觉得衣服上也沾上了生鸡蛋的味道,女孩想洗澡换身衣服。 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女孩只能拿起木桶去打水。 屋旁小溪的水比较浅,清澈得可以看见水底光滑圆溜的石头,还有藏在石头缝隙之间那些贼溜溜的小黑鱼.女孩果足踏进清凉的水里,随着水波的荡漾,小鱼儿们敏捷的躲开主角那双白析又小巧的双脚,小黑鱼们闪在旁边水底的石头缝里,好像在观察着她的动静。 “咔哇伊!”看到这些可爱的小鱼,女孩忍不住用不熟悉的日语发出一声娇叹,从这个少女细小的喉咙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来,来。”小鱼儿让韶华忘掉了眼前的烦恼,她探出手和水底的小鱼儿用中文对着话...她感觉,和鱼儿对话也比和那个古怪的浪人对话要轻松懈意很多。女孩的柔软双手轻轻探入见底的水流中,一会,有几条小鱼儿好像熟悉了俯身在水面上的甜美女孩后,大胆的从藏身的石头缝里游过来了...也许是小鱼儿感觉到女孩没有要伤害它们的气息,甚至开始好奇的靠近女孩的纤纤手指。 忽然那个男子的声音从窗户里大声的传出来“那泥喔西台衣露?”随着男子的喊声,细小的鱼群瞬间散去了,女孩望着双手停留在空荡荡的清水里,真是扫兴。 不过现在这个状况,自己是寄人篥下,也当做点活充饭钱。如果是在现代有个这样可爱的身体,做个偶像什么的完全没问题,什么时候都能乱花,韶华胡思乱想着,对这个女孩身体在现代社会的吸金能力作着随意的评估,一边摸起水桶准备打水。 打水有什么难的,主角把水桶从岸畔提过,浸泡在水中装水.但是当她想把装了水的水桶再次提起来的时候,那娇小的身段就成了麻烦,努力在水底湿滑的石头和手里沉重的木桶之间保持着平衡的女孩,最后还是一晃一下扑倒在浅浅的水里。她自能眼睁睁看着木桶随波逐流了,衣服也湿了大半,好凉! 如是这般,打完水洗完澡,已到了正午。 开饭了,韶华却发现早上自己不愿吃的那碗鸡蛋饭还在... 看着男子吃的起劲,女孩来气了,这是把她当动物对待嘛,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她当然还是不吃,不然又得去洗个澡。 然而男子没有准备别的食物,看来也是不依不饶,韶华要是不把早上不吃的食物吃完,就没有其它东西吃。 “这是雨宫小姐最拿手的料理,也许我做的不如她那么好,但是也请你不要浪费食物。”浪人很严肃的望着女孩说道。 然而听不懂他说话的女孩毫无反应。男子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是非常讨厌这种食物啊...” 出门后一路上韶华就座在手拉板后面,饿的前胸贴后背,无所事事的看向身后远去的地面,透过自己红色碎花和服下摆,看到一对套着白色足袋穿着木屐的小脚,随着路面的颠簸摇来晃去,古老的板车发出咕噜咕噜的古老声音,感觉就像和原来的世界隔开了几个世纪,如今竟然会是这样一身古代日式打扮。哎...韶华双手扶着车子边缘抬头望望天上流淌的云朵,被困在了这个古代,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上学了吧... “我倒是宁可回去上学...”虽然这么说,韶华现在也明白那样的希望是可遇不可求了。 有的路人会和那个男子打声招呼,但是那些人韶华是一个也不认识,每一张脸孔都那么陌生。有戴着斗笠穿着古代衣服的旅人,有背着小孩缠着头巾的,穿着古旧和服的女人,各种各样。连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也那么陌生。四周虽然很开阔,但像是一个盆地。道路两旁的田野,和主角印象中天朝的田野有点不一样,田埂细细的,田与田之间划得四四方方十分整齐,大概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 第五章 花不能言春犹浅 走了好一段路,那位扎着发束,穿着青色狩衫上衣,灰色剑道袴的男子依然一点也不累。 但是韶华已经在颠簸的车上座累了,她跳下了车。乡间的泥土路已经渐渐变成了平整宽阔的街道,即使还不十分习惯木屐的她也能如履平地。然而脚下的地面依然是土路,并非是天朝古镇的那种青石板路,她跟随在车旁边,边走边浏览着四周异国古代街町的风土人情。 和天朝那些古代民居宅院相比,这里街道两边的屋舍都比较低矮,完全看不到灰砖白墙青阶红窗的影子,沿街的屋子全部是木制的,用深色工整的木板做成一间间屋子的墙壁,不少屋子在屋檐上方还有用木格子窗点缀起来的阁楼。房屋低矮却打理得很整齐。门口即使放置着一些杂物也都井井有条的归纳在箩筐里。 店铺的种类繁多,有的竖立着招揽客人的旗子,旗面是红色白色底子,上面写着黑色的字,有的则用牌匾,写着“北海道”“千兵卫”“小田屋”等等名称,但是几乎所有店铺都会在入口处用一块或青或红色的布遮在入口,上面用或白或黑的醒目毛笔字写着“茶”,“米”之类,即使不用每一间都临街铺满商品,也一目了然。 韶华不知道那种挂在入口的布叫“暖帘”,只觉得那些字笔划都十分漂亮,如同书法一般,更有的在这些字外面还画着一个圈,还有一些写着韶华不认识的日文。 游人如织的街道,似曾相识,却另韶华倍感陌生,在熙熙攘攘中吐露着异国的生活气息,就像在一些屋子檐下悬着的风铃,随风发出叮铃清脆的响声,让人觉得平静。人们在一些店门口亲切的话着家常,仿佛不是店铺,而是生活起居自热而然的一部分。 对韶华来说这一切还是陌生又神秘,分门别类的铺子看去却又是那样的恪守其道,好似这个国家的人对整齐有序的喜爱已到了狂热如斯,就像韶华身上的和服一样,尽管只是夏季浴衣式的简便和服,每一条衣缝都烫的整齐笔直。从外面所见这些沿街的细节,也可大概猜出屋主人们的心性。想必屋内也大致是齐整干净的。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那些从院子里露出一角的各种树叶花草。 刚刚经过的那条街道,郁郁葱葱的植物枝杈纷纷从店铺的屋后探出一梢,樱树,桂花,垂柳等等竞相从各家屋檐之间探出身来,在仅有一层的铺子后面,有整株的樱花树冠沿着深色的屋檐从屋后垂至街边,将美轮美奂的粉色花瓣随风洒在街道上,每一株不经意间从屋后伸出枝条来探入繁华街道的花木,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些沿街人家屋中各自的小町故事。 “这里是八木街,在这里能买到生活用品。”男子购买了一些东西回过头来对韶华说“不过呀你现在最好忍住不要说话,你的语言可能会引起麻烦的。” “噢!”虽然听不懂,但是韶华通过手势知道男子表达的让她不要到处说话的意思,她不满的回答。 束着长发,穿着浪人服饰的黑发男子又将韶华带到一间屋前,虽然同样是木制的屋子,然而屋子门边随意又舒适的摆放着一盆盆好看的小盆景,此间风格感觉和那些店铺人家又有很大的不同。 屋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摸了摸韶华的额头,又为她把了把脉,似乎在进行着类似中医一般的诊查。 然后那个老者与男子的对话,对于不懂日文的韶华来说,她又成了局外人了。 “真是不可思议,她已经完全健康了。”老者诊断完,擦了擦在自己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像这样的情况,仆者在行医的生涯中还从未见过。” 难怪老医者会惊讶不已,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前段时间还是身患重症无力回天,气色虚弱得就像在阳光下即将消融的雪水一样,如今却... “可否告知仆者她这几天的饮食起居情况,用过什么药方?”老医者的经验已经无法解释这个女孩的状况。 “并未用过特别的药方,只是奄奄一息之间,一夜过去就忽然如斯了。”束发浪人男子端坐着回答。 “这样啊...仆者实在是想不通呀。不过也实在可喜可贺,她已康复了,恭喜大人。”老医者彬彬有礼的向浪人祝贺。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年轻的浪人向医生回礼,望着座在一边什么也不明白的韶华说。 离开了医者的家,男子又带着韶华来到一处更热闹的街町,这里的铺子飘散着食物和酒类的香味,远处,甚至还有一些店家门口,有群群穿着华丽的女子在招揽顾客。那些女子身材丰腴,浓妆艳抹,不羁的笑声此起彼伏。 身边的人群也被感染了一种醉醺醺的味道。 那边可能是古代被称为居酒屋的地方,而在那边还集中着好几家那样喧闹的建筑。韶华逛得有点累了,靠墙休憩,“哎呀,累死了,果然古代都是要靠步行的...喘口气...接下去还要去哪里?”木屐走远路远不如草履舒适,更别说韶华还不习惯。 因为男子交代过她要缄默,算是对于对方信任的回答,所有当地人说的话韶华也都听不懂,她也如实憋了半天没怎么说话。 男子只是在街角的料理屋卖了两包用纸精心包裹起来的点心。包裹里是形状圆圆的,颜色紫白相间很漂亮,沾着美味酱汁的茄子,吃了两天黄灿灿小米的她终于吃到了口感还算不错的东西。 “刚刚想夸奖你你没有随便说话...请再坚持一下...你一开口,那些大家听不懂的语言,恐怕会令你被别人当成妖怪看待了。”虽然听不懂韶华的话,男子伸出手指抵着嘴,示意韶华在街上还要继续沉默一下。 男子接着处理掉一些货物以后,就带着韶华去了半山腰的神社,此时已是夕阳西沉的傍晚。 神社里安安静静,几乎见不到人影,四周幽深的山林里凄凉的鸦鸣阵阵,连鸟儿飞过的拍打翅膀声都听得清,与山脚下热闹的街町相比此处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在鸟居附近扫地的巫女看到跟着男子闲庭信步走上来的韶华,好像吃了一惊,就像见着不太可能出现的生物一样。 男子上前向巫女解释,似乎两人是认识的,而韶华则看着那个巫女出了神。 这就是神社里的巫女,好漂亮呀。脸蛋虽然不是很出众,但是那一身白衫红袴的行头,长长而又在末梢用白色系带扎起的黑发,那双拿着扫把的白皙小手,和那对吃了一惊也掩盖不住温柔的乌黑眼眸。 “她的祈祷似乎应验了,真应该感谢你们这里的神社。” 男子解释过后,巫女也不再害怕了,温柔似水的望向韶华的方向,看上去巫女要比韶华这个和服妹子大上两三岁的样子。 “小姐康复了吗,真是太好了。很抱歉刚才失礼了,我在神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愿望应验的。小姐的命运本不该绝,谢天谢地。” 巫女和男子交谈间再次望向韶华的方向,韶华正靠着神社红色古老的鸟居,在夕阳柔和到快要溶化的橘红色光线中站立着,她不解两人交谈的意思。 巫女正想和韶华打招呼,却被男子阻止了“她现在说话还有问题,说着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 “哎?...” 男子面色凝重起来“是的,她忽然康复,但是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 第六章 又随飞絮过东墙 是夜月色如洒。浪人男子准备好了澡汤,回来路过女孩屋子准备唤她洗澡时,却发现她未脱下白天的衣裳就躺在卧榻上入睡了,从木格子窗摄入的朦胧月光下,她以袖代枕,昏昏而睡,女孩的乌黑长发飘洒于身侧,虽未梳理,竟然纹丝不乱,十分耀眼。 夜已阑珊,浪人在外面拉上了女孩的房门。 第二天一早,女孩被外面的鸟鸣声唤醒。但她却没有精神起床。 昨天她在町里走了一天如实好累,脚背也走得酸酸的,但是现在连肚子也酸了,下腹沉甸还有些湿漉漉。是晚上尿床吗,可是这么大了不太可能。她躺在床上听着屋子外面的鸟鸣声,那些小鸟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在现代的世界里也是一样的,她并不陌生。 连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小鸟都有家,而自己...她又恨起老天给她开的这样残酷的玩笑来了。 自己好像生病了,她想起昨晚困了就和衣而睡,本来只想小睡一会而已,后来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但是又不像着凉,她记得睡前并没有盖被子,而起来时身上却盖着被子。 一定是那个家伙...韶华呼了口气,觉得对方多此一举。接着她还是起床了,只是座起来以后下身的知觉马上让她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浪人见女孩不知为何迟迟不起,后来他来到门外,直到终于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后,他也一样不知所措,以前那个女孩还在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她自己会处理,但是现在的她什么也不会,浪人当然也不会。这个女孩来月事了... “请坚持一下,还是得拜托一个有经验的人才能照顾你呀。”浪人带着狼狈不堪的女孩再次来到町内,这次两人访问了街上的一间旅店。 拉开门前的暖帘欢迎两人的,是个中年的日本女人。 那个欧巴桑穿着深色典雅的花纹和服,脸也涂得白得有点吓人。头发也盘起挽成看上去很重的发髻,用好几支发簪扎着。看她和那个浪人打招呼时频频点头的样子,似乎两人以前也认识。她的店里面此时安安静静,看不到什么客人。中年女子的声音带着成熟,举手投足间却风韵犹存,从她身上,韶华感觉到自打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几天里一直缺乏的一种感受,大概是叫做温柔的感觉。 精致的旅馆只有十来间房间,或许因为如今客人稀少,这个看似老板娘的中年女人,招待起来尤其尽心尽力。客人在门口脱了的木屐被立刻悉心收好,接着她蹬蹬的迈着小碎步带着主角和那个男人到了一间房间。 移门拉开,房间里的摆设除了一张矮桌,几个软垫,一个供着花瓶的壁龛之外就没家具了。韶华看着那个男子和那个中年女人对话,她也听不懂。中年女人不时望下韶华发出惊讶的声音,她一边听着那个男人的话语,一边眼神怜惜的望向一身狼狈的女孩。 “这真是太可怜了,请放心的将她交给我吧。”最后那个中年女子最后说道。 男人离开了旅店,把韶华一个人留在了这里,韶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欧巴桑温柔的教她如何处理自己现在身上的麻烦。 “你大可不要担忧,这说明你是个健康的女孩。”欧巴桑一边教着韶华一边温柔的说着,但是韶华只能看懂她的手势,和她脸上那让人感觉分外亲切的表情。 接下来几天,韶华就被安排住在了这里,最初几天欧巴桑在打理旅店之余,会频繁的去看望她。投宿旅店的客人屈指可数,店员更是寥寥无几,当客人出入旅店玄关的时候,打招呼的声音也显得那样空空荡荡,似乎在木制的墙板间回响。 即使看上去像淡季,那个欧巴桑也无论何时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她似乎有意的指导韶华日常起居的方式,连女孩如何洗澡都细心的教韶华,虽然第一次在旅店带韶华洗澡的时候,因为女孩之前都是用男孩子冲个凉打个滚就洗好了的方式,导致少女身上的洁净程度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点欠佳,于是欧巴桑不得不用刷子像刷一匹雪白柔软的小马一样,把女孩全身刷了个干干净净。 女孩洗澡原来是要这么细心的,彻底干净的韶华闻到从身上散发出的香味。随后欧巴桑又将女孩带到一面铜镜前。 她一边在女孩身后细心的梳理着对方那长长顺直的乌发,一边似乎在交代启发着韶华学习当地的语言。 铜镜里再次映出了韶华软软的小脸。 欧巴桑给韶华换上一件粉色底子纹理细致精巧的和服,这件和服还带着一对非常漂亮,花瓣一样延展飘逸的袖管,韶华不知道这叫振袖。欧巴桑又利用出去招待客人前的一点时间,指导韶华如何方便又舒适的座在榻榻米上的软垫上。韶华原来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坐姿的,一时半会就会感觉腿麻脚酸,但是经过欧巴桑的指点,学会了一点诀窍似乎座着也不是那么难受了。随后欧巴桑又给主角端来朴素却精致的食物。 最后欧巴桑十分满意的观摩了一下由自己亲手打扮起来的,如同人偶娃娃般漂亮的女孩,然后去忙着招呼店里的事情了。 留下那女孩像一朵倒扣着的樱花一样,穿着和服座在房间里。 一连多日都是如此,欧巴桑不要韶华帮忙做旅店的任何事情,却很照顾韶华,教她说当地的语言,虽然得到欧巴桑这样体贴的照顾,韶华自己都觉得怪怪的,但是在这样温柔的欧巴桑面前,韶华也学习得很快。 除了日常起居和语言,欧巴桑还教韶华茶道。 欧巴桑端出了茶盘,里面装着一些点心。虽然不是什么精美的食物,但也足以让女孩忘掉一时的烦扰而高兴起来。欧巴桑就是比那个男子浪人有亲和力的多。 这里的茶具十分繁琐,然而欧巴桑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让女孩忘却了在古代百无聊赖的时间。韶华学了一点,但还似懂非懂,大部分还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也领会不了那些过程的精髓,但是欧巴桑优雅宁静的动作,却可以当做现代的“行为艺术”来品鉴。 不知道为什么,用优雅姿势点茶时的欧巴桑形象,一下子在韶华心目中好感度继续上升。 韶华还是忍不住经常说出中文,欧巴桑虽然听不懂,有点惊讶,但她却总会微笑并倾着头询问韶华的话语含义,神态总是那么温柔。 然而欧巴桑也有严厉的时候,当韶华用习惯性的不雅观姿势去拿取东西时,会遭到欧巴桑笑眯眯的责备,有时候小手还得乖乖的伸出去惩罚性的挨一下板子,然而面对这样体贴入微的欧巴桑,韶华有气也生不起来。 已经是孤儿的韶华,在飘零和不安中度过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初几天,如今在这里面对欧巴桑的时候,感觉到一点点像家的感觉。 数周就这样过去了,除了开始习惯了和欧巴桑一起在旅店的生活,韶华另外的收获就是学会了不少当地的语言。欧巴桑有点像是把女孩当成了自己女儿的那种感觉。渐渐的,她还给了女孩自己的活动空间,在欧巴桑的默许下,韶华可以开始在旅馆附近活动了。 ; 第七章 鲜花红袴与复仇 韶华学会一些当地语言后,从欧巴桑口中听说,她如今这个古代身体原来的名字叫雨宫小织。 除了小织和那个叫泷川的浪人是一起从战乱之地逃难而来,其他的情况,旅店的欧巴桑也并不十分清楚。她只是觉得这一对相依为命的人非常可怜。欧巴桑在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小织和浪人的时候,那女孩好像已在病重之中。 此刻行走在异国的古代街道上,穿着和服的韶华想着“现在要代替她在乱世生存下去...小织,她有着那样可爱的相貌却那么短命,即使是身为男生时候的自己,都产生了要保护她的念头啊。”她脑海中浮现出镜子中小织楚楚动人的脸蛋,但是很奇怪的,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把这个身体当成自己,和服更像是一些裹在身上与她不相干的华丽绢缎。 乱世的气息,从列队从天守阁方向出来,于街上经过的骑马古代武士就可以感受到。 队列中一个全副武装的骑马武士注意到了站在街边的和服少女,武士有点诧异,转头询问他身边的同僚“那个女孩,你认识吗?” “那个吗?好像从来没见过。” 于是那个骑马武士望着马头前方,眼神有点阴沉的说着“是哪家的女儿呢?她衣着体面,住在这条街上的几十户人家我都很熟悉,但对她却毫无印象,难道又是逃难而来的异乡人?” “现在那些逃难来的异乡人越来越多了,这些居无定所的人也许早晚会成为城主大人的心患呢。”骑马武士身边的同僚冷冰冰的附和着,他们的话语随着马蹄笃笃踩在坚硬路面上的声音一起渐行渐远。 韶华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武士的对话,她不久就回到了旅店。 现在她对这里已经比较熟悉了,欧巴桑叫吉田优子,吉田是她去世老公的姓,据说她的老公是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茶道师,去世后留下了这间旅店交给妻子打理。 所以旅店里还一直保留着一个简朴的专用茶道室,不过据欧巴桑自己说,她的茶道和她老公的关系不大,是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学会的了。如今只有茶道室里那些五颜六色,风格或雅致大方或古朴天然的茶具才是她丈夫留给她仅有的记忆,什么治野陶,濑户陶,欧巴桑都向韶华介绍过,只是韶华一时并没有记住多少。 两人曾育有一个女儿,可惜夭折了,如果那女儿能活到现在,也该和小织差不多年纪了,或许正因为如此,欧巴桑才一见面就特别怜惜小织,病重中的小织让她几乎本能的立刻想起女儿,如今康复的小织更让她欣喜,仿佛自己的女儿复生了一样,她真有点把韶华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旅店里今天依然没什么生意,原来仅有的两个店员也回去帮忙农活了。不过从茶道室里却传来人群亲切交谈的声音。 如果是客人来到旅店,看见没有店员迎接的时候一般会在玄关处喊一下,如今没有客人,对这里已经很熟悉的韶华掀开暖帘,脱下木屐后穿过了空荡荡却整洁干净的玄关,径直向茶道室走去。 茶道室里座着几个女孩,欧巴桑正在给她们传授茶道,出乎意料的,韶华在神社曾经见到的那个巫女也在其中。 “哎,这个不是住在近郊的泷川先生那边的女孩吗?”首先发话的,却是韶华不认识的一个当地女孩,她说话时带着甜甜又自然的笑容,穿着淡红色的和服,系着深蓝色的腰带。 这些女孩,和韶华差不多,都留着没有盘起的顺直长发。 “已经从病中康复的她,现在暂时住在这里,由我帮着照顾一下会方便一点。”欧巴桑好像真的重新拥有了一个女儿一般骄傲的说着。 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互相打了招呼,然而和这群女孩在一起,又是在谈论茶道的场合,韶华并不十分感兴趣。 “韶华...”那个巫女小姐,在听到欧巴桑的介绍后感觉有点意外,不过她随后还是先将疑惑放在一边,和大家分享了从神社树上摘下的花茶。 十分漂亮的清茶,配上匠心独运的茶陶,茶入,以及茶盘里精巧的茶点,就和料理一样,与其说用嘴喝,不如说用眼睛品尝,但真喝起来味道却一般。 茶本身有点混合着清香和微微苦涩的味道,也许香味浓到了一定程度就是苦味,就和韶华如今在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女孩躯壳下,时常却会忽然涌现出与女孩世界格格不入的情感一样。 茶会结束后,当地的女孩都回去了,欧巴桑也到店堂里去忙了,那个巫女小姐却短暂的留了下来,在茶室柔和的光线中,表情端庄又带着几分内敛羞涩的她,将一手轻轻放在鲜红薄薄的唇边,带着不惑的表情询问韶华“为什么你的名字变成了韶华?...我记得泷川先生说过你叫雨宫小织。”其它女孩可能不熟悉雨宫小织,但是巫女似乎更清楚浪人和那个女孩的来历。 韶华座只能用尚还有点生硬的当地语言回答“这说来话长,现在连我自己也还没完全弄清楚。但是我的名字确实叫韶华啊。” “感觉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个巫女有点天性胆小的样子,不过随后她意识到言辞失礼,立刻诚挚的行礼表示歉意“啊,刚才那样说无意冒犯,我叫汐榊月满,请多关照。”她的向韶华报以真诚的微笑,而后才起身离开。 巫女离去后,欧巴桑正好又进了茶道室,她望着巫女汐榊的背影充满欣赏的说“汐榊这孩子,总是那样温柔,真舍不得她有一天会出嫁呢。” “哦”韶华有点男孩子般的应了一声,帮忙收拾着屋子里的茶具,然后忽的觉得惊讶“巫女也可以结婚吗?” “当然可以呀,汐榊她也只是经常去神社帮忙,她的家就在这条街上呢。那边那些花也是她带来的。” 韶华看向欧巴桑所说的壁龛,那里的雪白色的瓷瓶中插着刚放入的花,娇艳欲滴的嫩黄色的花朵和油绿绿的草叶搭配得清雅优美,这时,巫女汐榊月满那柔和的白色绢衫和鲜红的红袴,以及她起身离去时的婀娜身影再一次浮现在韶华的脑海里。 然而在欧巴桑这里懵懵懂懂的时间并不长。 没过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那个浪人又来到了旅店。 外面刚下过一阵小雨,他摘下潮湿的斗笠,进了玄关后和欧巴桑说了几句,感谢她照顾韶华,随后看到韶华正从屋里出来就直接问道。 “听吉田女士说你在这里学得很快,你已经大致能说这里的话了?”浪人喉咙的声音带着沙哑,像砂轮般尖锐的刺破了韶华在这里已经习惯的宁静。 “是的,我在这里过的很好。” “那就好,整理好了就立刻出发吧。”浪人简短的说完就又带起斗笠,再次感谢欧巴桑的照顾,然后似乎急匆匆的要带韶华离去。 欧巴桑虽然不忍韶华离开,但是毕竟小织和浪人是一起过来的,像自己女儿一般只是欧巴桑心里的幻想和期望,如今也只能安抚着韶华柔直的长发“泷川先生是非常好的人,小织也一直非常信任他。” “我叫韶华,不是小织啊!我是男生。”一路上,韶华被浪人拉着手,浪人手腕的力气很大,韶华如今这个柔软的身体一点也挣脱不得。 浪人听到韶华的话却并没有做声,他似乎在沉思着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他停下脚步“具体的事情等回去了再解释,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在你和吉田女士学习生活起居的时候,我正好处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雨宫小织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对我来说同样也是。”浪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冷酷。要不是看向韶华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温柔,这时候浪人脸上简直冰冷得可怕。 “对小织来说重要的事情...”韶华又想起小织的摸样了,那样可爱的小织她也想保护,她还是无法马上意识到如今小织就是现在的自己。 然而浪人却带着韶华来到一处荒芜的地方。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到这里来!”四周一片荒草丛生,枯树和黑漆漆的怪树将枝条野蛮荒凉的伸向天空。可怖的雅雀叫声盘旋在幽深的林间凄凉悲切,这恐怖的气氛让韶华想起水浒传中的野猪林。她感觉到一种诡异和可怕,脸色和语气也变得严肃。 “马上你就知道了,对不起,为了小织,请你忍耐一下。”再次摘下斗笠的浪人此刻已经变得灰冷发暗,就像一块在严冬中布满积雪和冰层的石头。 随后韶华惊愕的看到浪人从一处废弃已久的小屋里,揪出一个穿着宽松和服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只是男子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污,看似被不知从什么地方捆绑着押解过来。 “出来吧,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浪人松开了绑住那个男子的绳索,然后解开了遮住男子视线的布条。 那个男子让双眼适应了一下,在阴天暮色的暗淡光线下,他仔细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和服少女,却左看右看并不认识。 “还记得被你们全城斩尽杀绝的石户城么?”浪人冷冷的在男子背后提醒“她就是从那个地狱中回来的女孩,雨宫小织。” “雨宫小织...石户城...”那个男子身上早已渗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一听浪人的提醒更是脸色惨白“不!不!” 中年男子忽然看着少女惊恐的大叫起来“鬼,她是鬼!她是鬼呀!” “是的,全城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她已经死过一次,我泷川也是。”浪人面无表情,解开了腰间的武士刀,这时韶华才注意到浪人腰间的两把武士刀今天却多了一把。 陌生的中年男子听后软瘫在地上,他想爬向少女,却又害怕,惊恐的眼神中好像见到了活生生的鬼出现在地面上,他全身哆嗦。继而开始哀求“我家里尚有妻儿老小,请饶了我吧。石户城的惨剧,当时都是奉军令行事...” “然而那时你们执行长官睁一眼闭一眼的暗示时,却异常的兴奋和残忍。”浪人抽出腰间武士刀中的一把,哐啷一下丢到那个中年男子附近“捡起来吧。” 中年人忽然没了解释,表情死一般的僵硬,嘴里喃喃着“我只是一个小组头...当时军纪已经不存在了,我实在也管束不了别人,壮士,请你饶了我吧,我也有家人呀!” “你的家人和你犯下的罪孽没有关系。”浪人用冷酷的眼神凝视着那个中年男子的双眼。 中年男子满是冰冷汗水的脸上,肌肉不停抽搐着,他最终颤抖着从草丛里捡起浪人丢给他的武士刀。然后他眼神中露出一丝狰狞,那是真正恶鬼的狰狞。 他没有持刀面对浪人,而是转头看向少女站立的方向,忽然咬牙切齿“那个城的人即使变成了鬼,也要来寻仇吗,那就再死一次吧...” 说完他转身将武士刀举过头顶,朝着韶华的方向冲去“死吧!啊啊啊!” 他也许听说过泷川那个名字,似乎明白硬拼不是那个石户城浪人的对手,劫持那个少女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 韶华在紧急之中正想躲避那个男子的举刀袭击。 “向女子和孩童挥刀的无耻恶徒,死也是如此的懦弱。”浪人在那个男子身后叹息了一声。 一道闪亮的寒光先于中年男子的身影,刺透了中年人的胸膛,一股从刀尖传来的彻骨寒意逼近韶华尖俏的鼻尖。 突出的刀尖在那个男子的胸口转动了一下,发出可怕的摩擦骨骼的嘎嘎声响,接着“噗啦”一声,一片血迹四溅,那个中年男子上半身几乎被浪人斜挑成两段,藕断枝连的残破身体噗噗的大片迸射着血花,僵硬的载倒在了荒草地里。 “地狱的血池才适合你。”浪人收刀时对倒下抽搐的尸体说着,尸体的手倒下时几乎要触到韶华的木屐,而血迹已经飞溅到韶华的脸庞上。 “这是石户城和雨宫小织的复仇。”随后浪人跨过尸首,温柔的拂去少女脸庞上溅到的血迹,浪人刚才脸上可怕的冷酷神色还未完全散去,只有浓黑的碎发下,那对双瞳深处微微露出一点生命的光芒。 看着一个活人在眼前活生生的被斩倒,抽搐,发出可怕令人窒息的声响,那殷红的血色和血腥的气味,几乎要淹没了韶华脑海中那段关于娇嫩鲜花和巫女白衫红袴的印象。 刚才阴沉沉的天空这时候云开雾散,几缕光线透过云层照入这片荒寂的森林,在暮色斑驳的树影间,给少女的长发和四周沾着血滴的嫩草铺上了一层金黄饱满的色调。; 第八章 想学剑道的少女 “抱歉,这样的复仇是我和小织的事情,本来与你无关。”浪人泷川带上了斗笠,目似剑光,他清瘦的身形在夕阳斜照中酷酷的“然而你的身体毕竟就是小织的身体,所以要带你来。请不要踩到地上的血,我们走吧。” “复仇...我,我想学剑!”韶华还未从眼前的震惊中完全缓过神过来,但刚才那股拂过她娇嫩脸庞的冰凉剑气,却让她忽的诞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也想变成刚才的浪人那样酷酷的。 “...回去再说吧。”浪人转过身去“现在既然你会说这里的语言了,我想我们也需要彼此重新认识一下。” 虽然还不能完全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杀掉屠杀百姓的渣渣,少年心里也涌起了在乱世中拔刀相助的冲动。 回到位于近郊的残破草屋,韶华第一次忽然有了一点归属感。 忘掉刚才的血腥,努力吃完晚饭,洗完澡,浪人和韶华在屋内面对面端坐,起居室的移门敞开着,两人侧对着院子里那棵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的樱花树。 “我叫泷川悠斗,十九岁。”浪人很正式的做了自我介绍,剃干净胡子的他眼神中透出一股英气。 从浪人口中得知,雨宫小织是石户城里一个亲切可人的女孩,才十一二岁就被认定为小美女,她和浪人是同乡。 然而在这乱世之中,石户城在一年前失守了,围攻数月不下的敌人,在付出了巨大伤亡才打破城池后,一入城就在城下町里报复性的烧杀抢掠,可谓人间地狱。 小织那年十二岁,在那个悲惨又丧失人性的血色之夜,杂兵们涌入城中到处残虐,破城时她的家人将她匆忙塞进了屋后窄小隐蔽的地窖中,在血泪中躲过了半夜,直到被身负重伤一路杀来的浪人找到,但是小织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了。 “是这样...可以让我看下你的刀吗,我也想要有一把刀,想要学剑道。”韶华听了以后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剑道...你要明白,我所走的已经不是剑道的道路,而是复仇的修罗道。”浪人泷川悠斗听了韶华的要求,缓缓拔出他腰间的武士刀,明晃晃的刀锋上映出了少女凝视的双眸,那一剑致命的武力,对少女内心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剑道是用来荡平乱世,扬名立万的,我的父亲就是那样从小严厉要求我的。在我切腹前,我也曾经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浪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发出自嘲般的喃喃。 “切腹?”韶华不解的问,切腹那这个浪人不就死了吗? “也是在那一晚,小织小姐不允许我切腹,她要我继续活下去,就算失去了武士的身份和荣誉,忏悔和复仇也比切腹更有用。她也一样,即使失去了家人,她也会坚强的活着。”浪人说着收起了武士刀。 “话说来到你们这里,我也等于失去了家人。”韶华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和雨宫小织有点相似,可幸的是自己的父母还在原来的和平世界里生活着。穿着一身和服的少女,双眸秋水中映出一旁油灯的光华,她黑色的长发像锦缎一样顺直柔软,小小的脑袋里思绪万千。 “让我参加你们的复仇计划!我们什么时候再行动?”少女忽然坚定了内心志向一般“剑道也好,修罗道也罢,向乘乱打劫做尽残忍事情的人渣复仇,我也想那样。” 浪人没有看韶华,多年练习剑道的他,似乎一听就觉得对方的决心还显得幼稚“你所说的,完全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可爱的想法。你还不懂浪人,我现在走的不是剑道该走的道路。”浪人平静端正的跪坐着,语气波澜不惊,在韶华知道了小织和浪人的过去之后,此时柔和摇曳的油灯光线下,浪人的身影倒更像是一个安静的大哥哥。 过了几天,那个巫女汐榊月满在町里再次看到了穿着和服打着可爱太鼓结的少女。韶华一对柔软白皙的小手正拎着一些采购的蔬菜和生活用品,清艳小巧的脸蛋上闷闷不乐。 “啊,韶华,午安,为什么看上去不开心呢?”汐榊月满穿着白衫红袴的正式巫女服,在街上和另几个巫女一起照看着一个布置漂亮隆重的摊位,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播种祭典的宣传活动。韶华对当地各种日本式的祭典也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午安,汐榊姐姐。”穿着和服脚踩木屐的女孩礼貌的微微鞠了一下躬,但是她还是有点无精打采。她这几天正和那个浪人闹着别扭。 韶华心里想着和那个浪人这几天的不和,浪人说她要学剑道得另请高明什么的,说韶华是个幼稚的小鬼什么的...那个浪人好像就是不想让韶华插手复仇的事情,少女心里才燃起的一点火焰被无情的浇灭了。 说我幼稚,可是怎么样才能让浪人觉得自己成熟呢?韶华心里充满了疑惑。 “难道是和泷川先生吵架了吗?”汐榊月满不安又怜惜的看着韶华。 “没有,谁会和那样的木头人吵架。”和服少女目无表情,似乎被她口中的木头人传染了,她叹了口气“他要我读书写字什么的...” 这时候,巫女汐榊身边的巫女同僚们也看着韶华“呀,这不是泷川先生那里的女孩吗?好可爱哟,是泷川先生的未婚妻吗?” 韶华吃了一惊,急忙摇着白乎乎的小手否认“不是未婚妻!是兄妹而已。” “兄妹?”汐榊月满听后,脸上露出更加疑惑的神色“啊,你们先照看一下,我和小韶华有话要说。” 汐榊月满带着韶华边说边逛,来到町内比较安静的小河边,两人卖了一点丸子,和风果子什么的零食在河堤旁坐下,韶华看着小河里的流水潺潺,情绪低落的摇晃着一对可爱的双腿。 “我记得小织当初曾许愿,说如果能绝处逢生,就要做泷川先生的妻子,当时我也在场...”巫女月满望着河水静静的回忆。 “但我不是小织啊,所以那个愿望无效。”韶华这样说的时候,汐榊月满感觉自己也必须重新认识原来的小织,名字变了,语气和性格也不一样。 “可怜的小织...”汐榊小姐喃喃着,她比韶华要大三岁。 “说起来都很可怜...不过,她的家人在战乱中全部被害了,又是女孩子,成了孤儿,我就算让让她好啦,她是更可怜一点。然而...要我学读书写字,学茶道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呀。我要学的是剑道,泷川先生...呃,兄长...却板着脸不肯教。” 韶华想起泷川的话,虽然原来婚约有名无实,并没有进行,如今也是无效的,韶华至今还是自由身的少女,但如果不对外声称是兄妹关系的话,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所以暂时就勉强称对方为兄长了。 “剑道?泷川先生剑道也很厉害吗?不过他是浪人,应该会很强吧。”月满有点惊讶,身为当地人的她只知道两人从战乱之地逃来,在好心欧巴桑的帮助下泷川用一点家乡的木工手艺,赚点钱为原来的小织看病,但是她从来没看见浪人泷川用过剑。 啊,韶华忽然反应过来,果然自己是要成熟一点...难怪泷川常常嫌她幼稚,说她是小鬼,首先自己平时说话总这么口无遮拦...虽然汐榊月满姐姐看上去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好姐姐,但是也不能随便什么话都乱说,自己到处乱说的话,也许那天在小树林里的复仇行动就会败露了。 “嘛...那个嘛...只是看他配着剑...我是男生当然想学着用剑。”韶华说着说着憋红了脸蛋,要绕着弯说话她还是很不习惯,但是那天在小树林里的事还是要保密。 “啊?男生?小韶华好奇怪喔...我们在想,小织身上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情,韶华一定是狐仙大人派来的吧?” “昂?狐仙?...”和服少女转过她水灵灵的双眸,望着身边的巫女姐姐,觉得对方的解释很奇特。不过也许在这些古代巫女姐姐们的脑海里,都装着狐仙呀鬼怪呀什么的吧,她想自己这样奇异的经历,对于古代人来说会产生和神怪有关的联想也是正常。 “不管你们怎么看,男生学剑道也很正常啊。”韶华特意放粗了少女的嗓音,用男生说话的用词,让自己更像一个男生。 “讨厌呐,明明是女孩却要说自己是男生什么的,韶华好奇怪喔!虽然有时候女孩也会想,要是自己是男生会怎样呢什么的。但是那只是无聊时想着玩玩的哟。”巫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显然不能理解韶华的表现。 “...” “不论如何,希望小韶华尽快打起劲来呢。小织那样可爱的女孩,她的微笑,是可以给这个乱世中的人带去希望的。”温暖微笑的巫女说着“正好这里的播种祭典,韶华也来帮忙吗?” “可是我不会跳大神...”和服少女嘴里衔着半个茶果子,模模糊糊无奈的说。至于巫女姐姐说的,微笑能带去希望什么的,不明白...巫女姐姐的微笑倒是让韶华心底感觉到了温暖。 “跳大神...韶华说的是法事部分吧,那些自然会有巫女们负责的,韶华有空的话来帮帮忙就可以咯。”那个和服少女对祭典的奇怪理解,让专业的巫女汐榊月满美丽的额头上淌下一滴汗。但是她随后感慨的说“在小织身上发生的奇迹,我也想替小织感谢稻荷明神大人呢。” 和巫女汐榊月满会面后,韶华觉得心情愉快多了,巫女那美丽又纯洁无暇的心灵似乎也传染给了她。 巫女姐姐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好美丽啊,韶华想着,身边的小町景色也融入了一片美轮美奂的气息之中。 带着买回的东西,踩着木屐缓缓的走在古代的土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和服的路人,韶华在轻缓的心境中胡思乱想,忽然之间她心念一闪,有点明白那个浪人冷漠外表下的心境了,难道那个家伙...不肯教自己剑道,是生怕还不成熟的自己,会莽莽撞撞的让小织的身体陷入危险之中吗? 就像刚才美丽的巫女姐姐也说,女孩有时也会幻想要是身为男生会怎样呢,如何呢,什么的,要是巫女姐姐也忽然来要求跟自己学剑道,韶华也会一口拒绝,不想让那样美丽的姐姐身陷危险之中呀。 ; 第九章 少女剑士成长中 尾浦城祭典那天,城下町里张灯结彩,当地人纷纷穿上家里最为体面的衣服,提着小巧的纸糊小灯笼,携家带口的参与庆典,入夜以后,人们沿着河畔把一只只小巧的花灯放入河中,让它们随波逐流,月光下的河面,霎时被花灯点缀得像银河般繁星点点,人们把这条“水中的银河”奉献给神灵以求一年的丰收。 神社前的舞台上,巫女们的舞蹈吸引了町民们驻足观赏,虽然那不是风靡当时的出云阿国新式舞蹈,只是山形县古老而缓慢的神乐。舞踊结束后,巫女汐榊摘下表演神乐时洁白光润的面具,她感到有点寂寥。这个祭典和舞蹈,原本也是为那个发生了神迹的雨宫小姐准备的呀,那女孩参与了祭典的准备过程,可是今晚她却没来。 第二天汐榊从旅店欧巴桑那里打听到了女孩和那个浪人在近郊的住址,她带上一点祭典上未发完剩下的团子和糕点,去拜访雨宫小织。 汐榊是第一次去雨宫小姐生活的近郊,她虽然是当地人,但住在町里,很少远足,这里还是她小时候来过,条条小路弯弯曲曲的,她有点忘记怎么走了,汐榊沿途向牵着耕牛经过的农户问路,那只牛就像要睡着了似的缓缓停下,年纪很大的农户也像要睡着了似地缓缓的回答。还有在田间奔跑,衣服上沾着泥污,赤着双脚的小孩子们。四周环绕着半山半田,山坡脚下被雨水淋湿的地方露出泥土的颜色,路旁长满了各种美丽的花花草草。 那时候韶华正在庭院里打扫屋子。在这个窄小陈旧的院子里,那棵其实不大的樱花树可以算是一棵大树了,树龄虽然不大但是个头却比韶华大很多。樱花已经谢了,树荫下长满郁郁葱葱的青草和野花,女孩身后,是一阵风吹来就会吱呀作响的日式草屋。 当一个人看着家的韶华看到巫女汐榊到访,她有点惊讶。 “你好,韶华,泷川先生不在家吗?” “你好,汐榊姐姐,你是来找他的吗?兄长他出去了。” “不是,我是来找韶华你的哟。”汐榊温柔微笑着“冒然拜访,请多见谅。” 和服女孩嫩嫩的小脸上,浮现出既吃惊又灿烂的笑容“请进吧请进。” 路过灶间,汐榊看到土灶上烘着几个红薯,而灶堂里的火早已熄灭了,那大概是女孩在家的午饭。 “你们平时只吃这些吗?” “还有腌萝卜条和野菜小米饭。” 汐榊这时才知道,上街总是穿着体面和服的雨宫小姐,其实如今过的是如此贫寒的日子。韶华并不在意穿旧点的衣服上街,但是浪人一定要求她这样,说是为了保持原来雨宫的形象,她作为后来者也不得随便破坏前者的形象。不管时下家里有多困难,浪人也要求韶华必须着装整齐打起精神。 “吃饭了吗?我给韶华带来了昨天祭典上的糕点哟,这里面还有你帮着一起做的呢。” “虽然刚吃过,但是又饿了...”和服女孩已经无法掩饰那对美丽双瞳中对糕点的渴望。 和服少女大口享用着糕点,一边抱歉的说“并不是不想来祭典,但是我有事情在身。” “那也没关系啦,哎?”这时汐榊月满发现韶华雪白如脂软乎乎的手背上,有一块不易察觉的青紫“韶华的手背上怎么了?” “我昨天在踏上廊阶时摔了一跤...没事的,哦呵呵。”韶华放下吃了几口的糕点,望着一边似是而非的说着。 “我回来啦!”这个时候浪人泷川出现在了门口。“啊,汐榊小姐也在...” “泷川先生”汐榊月满刚想给浪人打招呼,却忽然发现泷川悠斗的手臂和脸上有几处淤痕“啊,您的手和脸上怎么了” 浪人窘迫的侧过头“那个...我在搬东西的时候被磕伤了,啊哈哈。” 悠斗奇奇怪怪的笑着摸摸后脑,他也和韶华一样,说着借口的时候会不自然的脸红心跳欲盖弥彰。 但那几道伤痕更像是打架留下的...汐榊月满看着这两个人,她前段时间从韶华的语气里听出来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合,如今不会是在家里打架了吧... “这些糕点是我和巫女一起做的,没有你的份。”韶华瞥了一眼浪人“白开水已经帮你烧好了。” “你们不会是在闹矛盾吧...虽然我是外人,这样问很失礼。”汐榊月满怜惜的看着韶华,如今知道韶华是这样贫穷的生活状态,巫女小姐的眼神更是温柔有加了。 “其实,我们最近在商量今后的事。”浪人坐定后诚恳的说,然后眼神一本正经起来“小织的志向是去京都展示她的才华。” “嗯,去京都,我以前听小织说过。”汐榊也想起了以前那个重病中可怜的雨宫小织。 “然而,没到京都恐怕我们就要饿死途中了。”但是韶华并不买账,悠然的品了一口汐榊小姐带来的茶。 “然而,那样远大的志向,是不会被一点点困难给绊倒的。”浪人泷川悠斗说起小织以前的志向,又像个热血少年一样激动“但是,她却把小织的那些书丢在一边,让她读书写字,她也总是置若罔闻。” “所以有点头疼。”浪人说着看看韶华,然后望望汐榊,似乎觉得汐榊能更好的劝说韶华。 “但是这间屋子也快倒塌了,在实现远大志向之前,随时可能被埋葬在这样古老的危房里。”韶华却针锋相对的和浪人顶嘴。 “这也不能成为不想学习,并且还成天瞎玩的理由。”浪人数落着韶华最近的斑斑劣迹“就算对于武家风范来说,那也实在是不可理喻。” 十三岁的韶华还是童心未泯,更不用说她原本还是男孩子,虽然穿着华美的和服也不懂什么大小姐的优雅教养,加上在古代生活百无聊赖,认识了附近的孩子们后也经常聚在一起呼啸山林,河畔,草丛,田间什么的。 “好啦好啦...不过说起来,雨季再过个把月也快到了,这间屋子是该整修一下。”汐榊小姐微笑着打断了两人的斗嘴,然后她望着破陋的屋子目露担忧的说着。 “因为房租很便宜,房东是不会来修的。”说起目前的窘境,兄长一般的浪人泷川觉得很没面子,但是又不会骗人,他抬起头充满斗志“这些暂时的困难,我一定会想办法扭转过来的。” 泷川靠家乡的木工手艺做的木工货物,现在不好卖,因为战争的风声又起,各种生意都不好做了。 “町里最近是比以前消沉一点。欧巴桑那里的旅店也没什么生意。”汐榊想着“要不我和神社的主事去说一说,让韶华也来神社帮忙吧,虽然报酬不多,但可以赚点零用钱。” “啊”浪人似乎有点不想让韶华去工作,但是目前这个状况也很无奈,况且,在为他先前的主公,以及故乡父老乡亲们的冤魂复仇之前,他也不能出仕其它势力,的确现在很拮据“总是受到汐榊小姐和吉田女士的照顾,我们真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请不要见外。”巫女汐榊月满的笑容,似乎真的能给这个乱世的人带来希望。 “那真是谢谢了。”韶华一点也不反对去神社打打工,而后这个留着乌黑长发的和服少女嘲讽的看着身边的浪人“就是嘛,不要那么见外,那么见外会没有朋友的。” “可是即使工作,你也不能拉下学习。”浪人团起双手一本正经的说。; 第十章 小巫女在修行中 栉引神社的主事巫女听了汐榊月满的请示,却只是继续座在原处冥思,沉默的气氛让月满不知所措,这个善良的女孩不知所措时的表情,却更加惹人怜爱。 主事巫女的房间里很昏暗,长条形的房间一侧有两扇长长的对着美丽院子的移门,月满就座在移门敞开的入口处,屋外十分明亮,在入口处的榻榻米上投下了一块亮的耀眼的区域,俯身跪坐在明媚光线下的汐榊月满,白衫红袴的巫女服颜色鲜明,而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则座在光线柔和的室内,她面对着长条形房间的另一端,柔美的身上穿着称为“千早”的高等级巫女服,上面是丝质的白衫下面是红色的裙裾,山叶前辈紧闭着一对薄薄鲜红的双唇,乌黑光亮的长发从身后垂至榻榻米上。 “月满,你当初不应该违反神社规定,让心怀哀伤者进入神社的呀。”沉默了一会,主事巫女停止了冥思,闭着双眼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巫女前辈所指的应该就是雨宫小织的事情,从那次事情以后,主事巫女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冥思。 汐榊当然也知道神社的规定,进入神社时心境必须纯洁,不管是哀伤,愤怒,或者带着任何混浊不清的心情者,都是不便到神社去许愿的。然而当时的雨宫和浪人实在很可怜,心肠柔软的巫女汐榊就让那哀伤的女孩许愿了。 “你告诉我那件事以后,我一直在房间里祈求,希望神灵不要因此而降临灾祸到这个地方来。”原来主事巫女也是因那件事而闭门冥思这么多天,期间她一步也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对不起,神主(神社管理的职务)大人,都是我的错。”汐榊伏地不起,山叶原子是从别的大社派遣过来的正式巫女,之前在日本各地的几处神社也役职过,资历丰富。但是,虽然汐榊违反了神社的规定,山叶前辈还是很护着汐榊。 “现在她来了也好,让我见见那个孩子吧。” 退出了山叶原子的房间,汐榊心事重重,山叶前辈一向护着她,反而令她痛苦,汐榊了解山叶前辈,她能猜想到,即使真的因为自己违反了神社的规定,而要导致有什么灾祸降临到神社的话,闭门冥想的前辈也多半是在请求由前辈她自己一个人担当,不要殃及其它巫女。 前辈就是那样爱护着汐榊,但是当时雨宫小姐那对兄妹也很可怜,让汐榊没有选择,汐榊只希望破坏了规矩若产生什么后果,应该由自己去承担,她经过神社拜殿的风铃旁时这样想着。 韶华的神社之行终于定下来了,一开始会安排她接替有事回家的巫女们,看管手水舍(进入神社前洗手漱口的地方),做些打扫之类的。一天的奉公回报是十文钱。十文钱在当地可以买一斤二两左右的白米,虽然不算多,但是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来说已经不错了,而且召唤她去帮忙时还管吃住。 “既然要去,就要当作平时的剑道修行一样认真的对待。”临别时浪人泷川悠斗交代着“十三岁在你们那里可能是小鬼,但是在这里,有的都成家立业了,不要给推荐你去的汐榊小姐添麻烦。” “明白啦,我会赚很多钱回来的。”穿着和服的女孩背上并不多的行礼,向浪人道别。 “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困难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浪人无奈的看着一边,他还是觉得赚钱应该是他这个兄长的事情,不能靠这么小的妹妹...“过一阵回来时,家里一定会变样的,喂!抱着赚钱的想法可是不能进入神社的呀。” “好吧,修行,成熟一点,我都知道啦。”韶华最后终于告别了絮絮叨叨的浪人,一对小脚走上了泥土铺就的小道,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转头嘟囔“这些古代的小孩都这么早熟,怪我咯。” “认真点啊,小鬼。”浪人在后面团着双手生气的提醒着。 “啊~真是个不近人情的人”韶华向对方做了个鬼脸“我明白啦。” 小女孩一个人走了很久,终于在神社鸟居下,一块长着青苔爬着的牵牛花的白色石头旁遇到了亭亭玉立的汐榊小姐,小韶华的脸蛋也变得如阳光下的花朵一般灿烂。 “在神社工作,除了对主事的神主山叶原子大人,要用[山叶大人]或[神主大人]这样的敬语称呼之外,其余的人之间都请用姐妹相称。”参见过主事巫女后,汐榊带韶华去换上了巫女服,第一次穿着白衫红袴巫女服的韶华,一头黑色光亮的长发蓬软活泼的垂在肩头,长及腰际,弱质纤纤又小巧白皙的脸庞红彤彤的,很是娇美可爱。 “姐妹...”可是韶华仍然觉得自己是男生,一来就遇到了难题,不过刚才拜见主事巫女的时候,似乎汐榊也有一点压力,大概还是担心自己太小不成熟吧,韶华想起了浪人的交代。 “明白了。”可不能为难推荐她来的汐榊小姐。 接着汐榊按照主事巫女的吩咐,带着韶华去介绍她的工作场所。 “这里就是韶华要工作的地方哟,只是这些工作也不轻松,请在这里泡好茶,放在天目茶碗里给过路的旅人喝,当有人要进入神社的时候,请提示他们洗手漱口。”说话间汐榊已带着韶华来到手水舍,她温柔的向女孩做着示范。 “明白了,很简单!”韶华不久就学会了。 “但是...如果有人不愿意洗手漱口的话,也不要和他们争执...神社是不可以争执的,会打扰到神明的休息,有事无法处理的时候,请通知前辈巫女或者山叶大人,要记住哟。” “嗯!”小巫女对这个简单的工作信心满满。这个神社里说起来都是她的前辈,在这里她年纪也最小。 虽然韶华晚上睡觉的屋子,后面就是神社供奉的一块山腰间的小墓地...不过习惯了就好。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而后,工作也会偶尔轮换,有时也会去打扫拜殿,鸟居,乃至清扫那些墓地的落叶,擦拭年代久远的墓碑。 小巫女带着认真修行和工作的心情渐渐适应了在神社的生活,然而,当她偶尔再见到山叶大人的时候,那个言语不多的主事巫女山叶大人,却只是用深邃又澄澈美丽的双眸望下韶华,答以简单的问候。 好像她并不能让神社主事的山叶原子大人满意,越是这样,越是不能给推荐她来的汐榊姐姐丢脸,小巫女变得更卖力了。 “咻”“咻”,这天小巫女正在掸去神社后那片墓地里一座座墓碑上的灰尘和蛛网,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嬉笑声。 “你们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突然出现在面前,脸蛋圆圆软软,留着乌黑长发的可爱小巫女,把几个正在嬉闹的男孩子惊了一跳。 “你是谁呀?不关你的事,我们来这里练胆子。”男孩大约也都是十二三岁,和韶华差不多大,其中一个不服气的出来说道。 “是呀,练胆子,小女孩一边去。”其它男孩也有附和道。 男孩子到墓地里去练胆子,虽然顽皮得有点过头,但是原本是男孩的韶华也能理解。 她记得以前也做过那样的傻事...学校后面的半山腰就有一片墓地,有次放学后,几个男同学也无聊得相约去“练胆子”,结果当然因为晚回家以及顽皮过头而个个被家长好好训斥了一顿。 但是现在不是玩耍的问题,现在韶华是有工作在身。 “练胆子去别处玩,这里是神社,会打扰到神明以及埋葬在此的逝者们休息的。”小巫女严肃的说。 这事情不知怎么隔几天传到了巫女汐榊那边,大概是被小巫女唬走的那几个男孩回去后说的,慢慢的从町里传了出来。汐榊知道后安心的呼了口气“这样山叶大人也不用担心了,原本听浪人泷川先生说,韶华那个女孩却有点男孩子的性格,我也担心她会和其它人起冲突呢,看来她已经学会懂事了。” 可是,那天被韶华唬走的几个町里男孩,回去以后却又想想不服气,被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巫女教训了,男孩们的面子总是放不下。; 第十一章 刻骨铭心的教训 那天本来对于栉引神社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尾浦城的少主偶然驾临神社进行拜访。 平日里深居于四重城垣的山城内,极少出行的十五岁少主-大宝寺义真,据说是个白皙美丽的美少年。 少年确实很美,有着一副近乎妖孽般细腻柔和的脸庞,凝望中能让对方窒息的双眸,他没有剃去额发,束着漆黑华美的发束,腰间配着精打细造的武士刀,穿着一身雅致的窄袖和服,带着几个随行的武士飘然而至。 在拜殿祭拜完毕后少主并未急着离开,而是与主事巫女山叶原子会晤,探讨着一些高深的论题,这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言语间咄咄逼人,主事巫女已经明白,少年并不是真正来探讨,而是几乎强行要资历丰富的山叶原子接受他的一切见解。然而正当交谈进行时,一个巫女却慌慌张张的跑来,在房门口急匆匆的跪下,压低声音向主事巫女报告。 “神主大人,在神社后面的果树林,新来的小巫女和几个想要偷取果子的町里男孩起了冲突。” 山叶原子听了通报后,细细的眉间一蹙,她还没来得及吩咐巫女,一边的少主却已把手中的纸扇合上,插话说“山叶原子大人,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尽请吩咐,我也想为这个神社做点事。” 糟了...听了那个少主的话,山叶原子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用烦劳少主大人,敝社会去处理的。” 然而美少年刚才的话,似乎完全只是礼节性的,和他谈话时的强势态度一样,山叶原子的回答根本没有作用,少年早已径自带着武士,反客为主的命令前来通报的巫女马上带路去事发地。 来到神社背后的树林,看到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巫女正独自保护着果林,在烟尘与乱飞的落叶间与五个当地男孩纠缠,她手持着一根粗树枝,双手挥舞着当做木刀,身上洁白的巫女服已在与那几个男孩的打斗中弄脏,嘴角也挂着伤,额头上渗下的血迹染红了一侧美丽的眼角,又顺着线条优美的脸颊淌下,而她对面的几个男孩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也带着轻伤。 双方那时都已气喘吁吁。本来只是来捣乱报复的男孩们,忽然看到来了一群衣着正规的武士,感到愕然。 “惊扰神社的小偷吗?把他们拿下!”那个美少年少主一声令下,手下几个成年武士三下五除二,就上前把那几个町里的男孩全部控制住了。 听了一旁巫女的解释,少年望向韶华,那个受伤了的小巫女,虽然衣裳脏了,鲜红的唇角在打斗中青淤起来,脸颊旁还淌着血迹,却依然楚楚动人。少年十分满意的向韶华说“你做的很对。” 在少年的示意下,韶华捂着被打伤的肩膀,被另一个成年武士从身后扶着。 然后,另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少年缓缓走向了那几个被抓住的町里男孩,他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刀柄上“这些小偷里,哪个人是主谋呢?” 几个小男孩还什么也不懂,看到这样的阵势,刚才想找小巫女报复一下的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这时候男孩们互相望来望去,最后目光落在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一个身上。 “主谋是你吗?”那个美少年冷冷的盯着那个大男孩。 “啊?...”脸上也在刚才的搏斗中被打青了一块的大男孩,同样回望着一起来捣乱的同伴,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好像要面临惩罚。 “跪下。”美少年冷酷的下达了命令,那个男孩看到美少年从腰间拔出了闪亮的武士刀,是真的武士刀。 “少主大人的命令,还不快照办!”两旁的武士大喝,那男孩在惊恐中忽然吓得无法言语,被两个成年武士一按就跪下了。 “义真殿下!请等一下,请把这些孩子们交给神社进行处罚吧。”主事巫女山叶原子急匆匆的跟着赶来,同时在一边跪下了,恳切的请求着这个地位高贵的少主。 “不”美少年只用一个字就冷冷的拒绝了,然后他想起了一个典故“这个时代的武士,已经越来越软弱了,常常连简单的不字也不会说,才会导致天下混乱。当初织田信长大人还未成年,还是被称为吉法师的小孩时,就敢于向带刀图谋绑架他的水野家重臣说不。” “而我,将担负起在这乱世振兴大宝寺家的重任,也不会输给信长大人的。”少年说着将刀举过头顶“我的刀,只用犯人试过刀,正好还没机会让我亲手取下别人的头颅呢。” 被两个武士按住的町里平民男孩,望着那把锋利的刀,紧锁着眉头,呼吸变得大声又急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义真殿下!请不要这样!请将他交给神社吧。”任凭山叶原子如何拼命的恳求,少年都不再搭理了。 韶华也看呆了,那个美少年好像来头不小,而且好像正要拔刀砍掉那个为首男孩的脑袋。 本来偷果树林里的几个果子,故意捣乱什么的,不应该是捉住后抽几下板子教育一番了事吗,为什么要砍头? “等一下,他罪不该杀!”韶华也拼命想挣脱从后面抱住她的武士,大喊道。 “巫女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那个少年停住了手,并没有马上挥下刀,他回头望了一下小巫女“我很欣赏你刚才用娇弱的身躯以一敌五的胆略,作为要进取天下的男人,我正需要你这样的女孩来辅助我。来我身边侍奉我吧!” “只是捣乱恶作剧而已,不要杀他啊!”韶华想挣脱武士的控制,去阻止那美少年残酷的举动。 “喔,对武士来说,神圣的对决并不是小孩打架。”这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回过头拿刀面对着手无寸铁的町里男孩,少年眼中露出狼一样的冷酷和凶狠。 “请义真殿下住手!请听我一言,”山叶原子拼命哀求想阻止那个少年的暴行。 “我是不会说两次[不]字的。”少年不等山叶原子说完,就抢先冷漠的回答,随即他手起刀落,用精良锋利的武士刀斩下了那个男孩的头颅。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韶华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男孩临死前,惨白的脸庞上那对充满怨恨凝视对方的眼神。 原本,在那群男孩捣乱挑衅时,同行的巫女一再劝韶华要忍耐,应该按神社的规定尽量避免冲突,然后告诉山叶原子大人,神社自然会通过告诉他们的家长来教育他们。 但韶华是少年脾气,忍不住那些人的挑衅,就这样冲突了起来。 韶华没有料到,自己的鲁莽和逞强好胜,竟然会害死了一个不相识的男孩。 那个少年的血染红了大片的泥土,韶华脑海一片空白,刚才还和那几个男孩乱战成一团,但是彼此只是互相不服气想教训对方一下而已,现在,其中一个男孩就这样被斩了。 “把那个女孩交给我吧。”那个美少年无情的擦了擦武士刀上的血,转头向山叶原子要求道。 穿越以来韶华学了很多,但今天却是亲眼看到,在这里无辜的生命有时竟然会如同草芥一般被草草终结。 神社有神社的规矩,只是少女一冲动起来,就不愿守那些陈旧的规矩,如今少女第一次明白,在这古代要是再像在现代一样,处处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就甚至会牵连别人丢掉性命。 脑海中嗡嗡直响的韶华,没听清后来山叶原子是如何拒绝了那个美少年要带走她的要求的,后来她被保下来了,但是被关进了神社的一个大库房里。 “虽然并不全是你的错,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这或许就是破坏了神社规矩而带来的天谴呀,果然应验了...”山叶巫女并没有严厉的斥责韶华,但语气中带着哀伤,这让韶华觉得更痛苦。她宁可此时听到一顿斥责,甚至受一顿责打。那个男孩就这样死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在黑暗的屋子里关了很久,外面传来那个男孩的母亲找到儿子尸首后,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更让韶华内心苦痛不堪。 半夜,黑屋子的门被吱呀作响的推开了,山叶原子和连夜被唤来的浪人并排站在门口,另外还跟着几个神社里的巫女,原本这天正回家探亲的汐榊姐姐,刚刚知道此事赶来,眼眶哭得红红的。 而现在小女孩已经什么都不想了,被关了半天的小巫女,姿势和刚被关进来时一样,座在散乱着稻草的库房泥土地面上目光呆滞。 “只怪我因为她拥有着雨宫的身体,不敢多教育她,任她胡来。”浪人看到小巫女就自责。 而小巫女现在对任何话语都没有反应,不言不语的过了半响。 “给我刀,我为那个男孩去复仇。”小巫女最后用没有感情色彩的语调说着。 “对方是少主,现在你自身难保,韶华,请你看着我。”山叶原子用充满威势的语调命令。 原本顺直美丽的头发散乱在肩,女孩转头目光无神的看着那个主事巫女,山叶前辈的表情那么冷静,自己就是无论如何也欠缺那份成熟和冷静。 “跟我学神乐吧!”巫女前辈用命令式的语气说着“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了。” 学神乐,身后几个巫女惊讶了,那意味着,巫女前辈要收韶华为徒,今后她可能成为正式巫女,之前只有汐榊月满得到山叶原子这样的垂青。 “不那样做的话,她就要立刻被送去侍奉少主了。已经有孩子在这次事件中死去,不能再毁掉另一个。”山叶原子镇静的说着“现在只有让她有正式巫女的身份挡一挡,对方才能稍微收敛。然而,如果一直声称自己是男孩的韶华小姐,却一刻也无法忍耐,还是坚持要立刻去戒备森严的少主处复仇送死的话,那就去吧。自己不醒悟是谁也救不了的。” 过了很久,小巫女淡淡的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仍性了。我会等最好的机会到来。” 那个古代少年临死前怨恨的眼神,那天起一直深深的印在韶华的内心,却像一次脱胎换骨的经历,把女孩的仍性带走了,留下了一个重新开始审视这个世界的韶华。 事后那个美少年少主,回城后也因为此事,被城主父亲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虽然美少年坚持那是乱世用重典,他只是坚持法度,可这事在町里也引起了町民们的恐慌。 但韶华是不会原谅那个冷酷美少年的。 可是,从此之后,懂事了很多的韶华却无法避免被当地人指指点点,她被视为不祥的少女。失去了儿子的那个母亲及其亲友,不理会韶华的道歉,更是只要在街上看到韶华,就会像发疯了一样用杂物扔她,侮辱她,追打她,但是韶华已经学会了忍耐。; 第十二章 里神乐的镇魂歌 有少年在神社死于非命,栉引神社也因此受了牵连,不仅是在声望上,而且像当地人结婚仪式等可以为神社带来实际收入的项目,也纷纷锐减乃至绝迹了,这座神社里有“不祥的巫女”,同时也开始被当地百姓视为“不祥之所在”。 可是神社的厄运并未到此为止,在那个时代,普通百姓在各地的大名军阀眼中,只是为武士们一年到头忙碌工作着的蚂蚁,但毕竟百姓是收入的来源,同时也是战时军队里低阶军士的来源,在越后上杉和山形最上氏两大势力夹缝中生存壮大起来的尾浦城主-大宝寺义氏,并没有像他年轻气盛的儿子义真一样,狂妄到认为地位低下的町民就可以随便杀害的程度。 所以随之而来的,就是把神社作为那次事件的替罪羊,事件的原因最终归咎为神社管理不力,神社从官方获得的资助被大幅削减了。 神社一下变得清冷非常,在前方等待着它的未来则更为暗淡。 “哗啦,哗啦”穿着巫女服留着黑色光亮长发的少女,用竹扫帚打扫着神社的院子,与神社一起经历了一连串事件的她变得成熟了些许。庭院里的阳光照射在她柔软的身体上,穿着一尘不染巫女服的她此刻就像她脚边青葱的草地一般宁静。 尽管前途未卜,好多当地来帮忙的临时巫女顾及到名声,也无奈转投了其它神社,但是主事的山叶巫女还是坚持把韶华保护了下来,汐榊月满也一样留了下来。 这天,离开当地已有好一阵的浪人泷川从远方游历而回,一身风尘仆仆的他拜访了神社。 浪人没有食言,当韶华在神社修行的这一个多月里,浪人隐姓埋名长途跋涉去参加了一场盛大的剑道试合,一路击败了二十几个对手,带回了一笔丰厚的奖赏。 来自奥羽山形县的神秘浪客传闻,也随之在遥远的近畿地区流传开来。 带回的奖赏已可以在当地买下一间带庭院的好屋舍了,但浪人决定把奖赏中的大半捐给韶华修行的神社。 “这孩子刚来的时候还有些贪玩,如今她经历了这些事,似乎也感觉到了世事无常,这一个多月来她改变了很多。”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和浪人交谈时,眼眸透过敞开着的门扉,望着在屋外庭院里做着扫除的韶华“她的这种感悟也超乎了我这个神乐老师的预期。” “世事无常,身为石户城小才媛的小织,患病时也曾这样说过。”端坐的浪人将双手放在双膝上,在黯然的目光中回忆起了过去“她那时已经知道,自己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京都了。” “或许也要感谢小织小姐的馈赠,她如今在和歌,香道和茶道这些基础训练上悟性也很高。空闲时她还学会了静思,说起来,也许正因为她有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将来可以在神乐上有所造诣。”山叶小姐说完,却把浪人捐赠的钱退回“也许这就是缘分,我呆过大大小小好几个神社,如今在这里发现了她,若能成才,我也无憾了,这些钱敝社不能收下,还是请收回吧。” “请不要客气,这次的事情连累到神社的声望,毕竟和她有牵连,在下仍然十分过意不去,同时作为兄长,我也十分感激贵社对她的照顾。” 无法谢绝浪人好意的山叶小姐,最后只能把这笔慷慨的捐赠收下,她命令巫女工工整整的记录在神社的账册上。对于神社来说,失去了官家和百姓的支持就缺少了资金的主要来源,如今连爬上屋顶修缮房屋都只能靠巫女们用柔嫩的双手自己动手了,即危险效率又极低,浪人带来的捐赠确实是雪中送炭。 “韶华,今天和你兄长泷川先生一起回去吧,他远行刚回,你们也应该相聚一下。”山叶原子和浪人交谈结束后,走出屋子用温柔平静的眼神望着在阳光下扫除的小巫女说着。 小巫女礼貌的谢过了主事巫女大人。 “山叶小姐跟我说起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看来还是旅店的吉田女士和神社的山叶小姐适合教导你,我这个兄长是不称职的,现在的你让我感觉省心很多呢。”回去的路上,身着一身沾满旅途劳累的深蓝色剑道服,扎着乌黑发束,踏着一双远行草履的浪人,察觉到身边的小巫女不言不语,就用轻松的语调说着。 作为修行中的半正式巫女,穿着巫女服的韶华却轻松不起来,那个男孩和神社遭遇的阴霾还在她心里,过了半响才呼了口气。 “这么说来,我以前是那样令人不放心的吗。”她只看着身前的泥土路面淡淡的说着“话说你为了赚钱还去参加了剑道比赛,我也耽搁了你复仇的进展吧?” “复仇的事情依然不用你担心,我希望你能达成志向,然后我自己会去解决那些事情的。”浪人双眸沉静的看着街上的景色,前面不远处就是热闹的八木商业街了。 “在这个乱世,为被害的主家复仇,对于武士和浪人来说,是一种神圣而崇高的行为吧?就这样搁置下来好吗?”小巫女刚来这个世界时什么也不懂,如今也渐渐在日常交往中了解了这里的一些人情世故。 “的确我很想立刻手刃了那场战争的所有主使者,而且我的复仇并不只是为了先前的主家而已。但是,山叶小姐的话让我有了新的任务。”浪人用坚定的眼神望着身边的小巫女。 “新的任务?” “保护未来的御前神乐师好好成长,这是不输给当初小织的志向,要加油哟。山叶巫女是资历丰富的前辈,她非常看好你。”浪人对山叶巫女的话信心满满。 小巫女叹了口气,她才刚开始学神乐“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只想弥补自己给神社带去的损害。” “也好,振兴就要被荒废的神社也是不错的志向。”浪人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八木街,但是以前两人来这里时相比,当地人友好的态度已经不见了。 “这里的人还是无法原谅你吗?”浪人用余光看着一边不太友好的当地人,嘴角发出一声不满“话说我在来神社前就已经直接去拜访过那户失去儿子的人家,想再次请求对方原谅,但是再次吃了闭门羹。” “他们无力去找少主讨回公道,却揪着一个小女孩不放,这些当地人也有些过分呀。”浪人为韶华的遭遇感到有些愤愤不平。 “不祥的巫女,滚开!外乡人,快滚吧,你们把厄运带来这里了。”一些激动的町民甚至用杂物抛向这对兄妹。情况已经和当初浪人与小织刚来时截然相反。 “走吧,我已经习惯了。”少女淡淡的说着,拉着浪人迅速离去。 回到了那间离开了个把月的屋子,浪人如今已经赚到了钱,进屋后就说“明天我就告诉房东让他把这里大大的修缮一下。” 房东已经提前得知浪人在剑道比赛中获胜的消息,早早的已经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但是当韶华要去房间换下巫女服的时候,浪人却喊住了她“可以等一下再换衣服吗?山叶小姐说你已经试过高深的里神乐,可以就此用你所学的神乐,为我安抚一下故乡的亡魂吗?山叶小姐说,要协助你多多历练,这样也许能帮助你练习。” “只能试试,先前只在山叶小姐的指点下尝试过一次。”小巫女从颈间取出温润的勾玉,看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里神乐,是和汐榊小姐擅长的表神乐相对,汐榊用她华美曼妙的舞姿表演表神乐,展示给世人观赏以获得神社的声望,而韶华正在学的里神乐,类似于占卜和通灵,舞姿柔软空灵,是谨献给神的舞蹈,也是专职巫女安抚亡魂的镇魂歌,甚至是链接生死等等不同世界的桥梁。韶华在学习里神乐上的天赋,也许就像山叶小姐所说的,正因为她那不同寻常的经历。 “那么借助灵媒物体也许能更方便一点。”浪人说着把腰间的刀递给韶华,这把刀经历过石户城最后的时刻。 少女的双手捧着那把古迹斑驳的武士刀,刀鞘上道道疤痕说明了它曾经腥风血雨的经历。她抚摸过它后放在身前。 “那我开始了,临兵斗者阵列于前。”少女面对浪人端坐着用巫女的金银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山叶小姐给她的勾玉,缠绕在她葱玉般雪白的纤纤手指上,配合她身上雪白的巫女服和鲜红的袴裙,少女的脸庞此刻变得冷静而神圣,一对水盈盈的双眸中闪现着深邃的光彩,但是随后她又放弃了“委托人是熟人的话,反而不好办呀。” “难道是怕难为情吗...那就把我当成完全陌生的人好了。”浪人坚持着,他其实更想让韶华卜一卜雨宫小织的想法,但是他又暂时不想勾起回忆。 “卜亡魂吗?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害怕啊。” “快开始吧,我刀下也有不少亡魂,从来也没有害怕过。”浪人淡然微笑不以为然。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昏暗尊手,无法映照。”少女轻柔的起身舞动起飘然的巫女服,乌黑的长发如诗般飞洒,这段时间她学得很不错,一边低吟着凄婉的咒语,轻灵拂动的衣襟几乎要把浪人融化进去。 但是刚开始一会,女孩就轻蹙细细的双眉,咕咚一身,表情十分不适的倒在了榻榻米上。 “怎么了!”浪人没有想到女孩突然就好像昏阙了过去。 “太多怨恨的声音一齐在耳中徘徊尖啸,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安抚他们。”浪人扶起女孩时,她稍稍苏醒,秋水双眸半开半合间如是说着“燃烧的河流,河畔上是燃烧的花朵”。 “抱歉,也许现在还太难了,辛苦你了。”浪人泷川将少女放置在靠墙处休息。然而少女提到的燃烧的河流,河畔边洒满了燃烧的建筑碎片,跟着一起燃烧的草丛和花朵,正是石户城陷落那晚浪人经历过的景象,少女在神乐中看到了吗。 “难怪山叶原子大人对你抱有那么高的期望。”亡魂的齐声哀鸣,似乎让刚才进入神乐冥想状态的少女眼角涌出泪水,通灵中的少女也无法控制自己,还好现在她很安静,虽然是镇魂,但是少女红彤彤的脸庞依然明媚如满月,浪人轻轻从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擦去泪水。 ; 第十三章 月色下的樱花树 幸好这个十三岁的小巫女很快就从通灵状态中恢复了。 但她脑海中仍因为刚才那些亡魂的哀鸣而嗡嗡直响,休息了一会才终于安宁下来,座在旁边的浪人寸步不离的关切着女孩,担心她是否无恙,刚才的神乐对于这个刚入门的女孩来说太困难了,却没有发现少女恢复后起身乃是要去沐浴。 房间外围的木质走廊上传来两人扑扑扑扑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啊,你已经没事了吗?” “你像只小狗一样跟着我干嘛?”少女只是想要去拿更换的衣服,她转身不乐意的对身后的浪人说。 少女回身生气又冷淡的眼眸注视,让浪人一时语塞,身材高瘦的浪人摸着后脑“只是怕你又晕倒。” 不过浪人随后也团起手,虽然他照顾人的时候很温和,但是有时也会露出一脸讽刺的摸样“本以为你成长很多了呢,现在说话又那样孩子气。话说有人在关心你的时候,你不是应该...” 浪人一边说着,却发现女孩根本没搭理他的话,而是把她从神社带回的行礼放在房门口的榻榻米上,然后打开包裹在翻找着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所学的东西。”女孩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神社巫女使用的法器。 那是一支细细长长的木棒,在棒的末端挂着几串菱形的白色纸片咒符,这个被巫女们用来驱邪的法器叫做御币。 “我不是鬼怪...你用这个对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要驱除我吗...”浪人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但是面容透出无奈,他面前的女孩不满的挥舞了几下御币,虽然在乱世成长了一些,但在浪人眼里,她还是会露出十三岁小鬼的摸样。 孩子到家里总会放松很多,也许这里多少也会有点乱世中家的感觉,只是浪人没有意识到。 “也是呢,好像不能驱散你。”巫女服少女煞有介事的整理了一下御币。 “你原来还真想用它驱散我呀。”浪人额头淌下一滴汗。 “这是用来告诫你保持距离,我也在学神社的咒术。你要是喜欢一直跟在后面的话,我只能把你当做要驱除的邪魔,或者是忠实的小狗对待了。”少女挥了挥手中的御币,进房拿换洗的和服了。 “除了这两种称谓之外,就不可以用别的表述方式了吗,比如兄长大人,而我也正是兄长啊。”浪人摆出规谏妹妹的正式口气。 “没有。” 女孩干脆的回答,让浪人不满的挠了挠头发“回到家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呢。” “虽然像孤儿一样住在神社也无所谓,但我也不想让山叶大人和汐神姐姐担忧,和你以兄妹相称,她们才更放心。”女孩在房内一边找衣服一边说着,但是浪人已经觉得很满意了,要说女孩在这个乱世长大了,是有那么一点点。 在浴室暖暖流淌着的蒸汽中,韶华解下裙袴的系带,鲜红的裙袴便乖巧的顺着女孩腿部美妙的曲线落在她脚边,展露出女孩双腿雪白光润的肌肤,随之她将手熟练放入身前上衣的衣襟,从肩头处轻柔的往下一拨,白绢质地的巫女上衫就从她肩头褪去,接着是里面白色的古代衬衣,如今少女已经很熟悉这些和式服装的穿脱方法了,她把换下还带着体温的衣服都扔到箩筐里,一头长长乌黑的青丝萦绕在少女匀称标志的身际。 屋外的月色已经爬上了树梢。 穿越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从身体的改变,到经历种种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遭遇,如今又回到这个陋舍的浴室,泡在温暖澡汤中的少女百感交集。 “你现在洗澡好慢哦,不应该照顾一下我这个远行归来的旅人吗?”一身旅行尘土尚未洗去的浪人靠在外面的墙边哀鸣,倒是有点怀念里面的女孩以前打个滚就洗完澡的时候。然而不管是韶华还是原来的雨宫小织,他早已习惯这样守护着。 “早就定下来的顺序,没理由要特例。”少女把身体舒服的浸泡在温暖的水里。她这样随意的声音大概外面的人也是听不见的,不过外面的人好像也没有特意要等待她回答的意思。 等到两人都洗完,已经是凉风习习的晚间了。 “咕噜咕噜”泡水的声音,浪人把茶壶里的水平缓的冲入茶杯,然后递上一杯,给对面已换上一身深色带花纹和服的少女。 韶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现在好阔气,变成有钱人了,不喝白开水了。” 浪人听罢无言以对,对面的少女很清楚的记得他把白开水当茶喝的时候。 “嗯,那时是为了给小织看病,花光了路费,而且还问旅店的欧巴桑借了点债呢。”浪人平缓了一下呼吸,这次途径越后时带回来的茶叶,充满着沉静的芳香。浪人随后用寂静的眼眸望向庭院,他脸庞有着深邃端正的轮廓,双眸充满男子气概,但微笑时候的脸庞却显得很容易亲近。 女孩也随着一起望向月下的庭院,五月底的院子里,那颗樱花树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一转眼已快入夏了,不过在那之前会先迎来梅雨季吧。” “一个月前听你说要去参加剑道试合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找死去了,没想到还拿了奖赏回来。”少女端着茶杯不动声色的说着。 “我看上去剑术有那么差吗...但这次旅途也有遗憾之处。”浪人说着认真的回忆起来,一边他放下茶杯,探出手做空手入白刃状的比划。 “这次是在上泉信纲大人的道场比赛,然而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只是观战,可令人遗憾的是,他的弟子柳生宗严先生也因故没有参赛,不然争夺可能会更激烈一些。”端坐着比划剑术的浪人,没有了谈起复仇时的那种可怕,此刻沉醉于谈论剑术中的他,甚至和韶华一样眼神中露出一丝天真的孩子气。 “你说的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至于你嘛...虽然那次复仇时的剑气很厉害,但是以前又看到你被人抢走米也不吭声,所以不清楚你的剑术到底好不好。”少女放下茶杯平静端庄的座着。 “哦?被人抢走米?”浪人摸摸脑袋想不起来那是怎么回事,稍后才回忆起来,喝口茶悠然道“你是说那些征粮的人吗,在这里住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交粮的,每户人家都要交,和他们起争执也没有意义。” “在这群雄并起的乱世里,这里已经算是个比较平和的地方了。”浪人团着手回答着。 “那样的话,嗯...不早了,感谢你老远带回来的茶,我睡觉去了。”女孩有点困倦了,揉揉眼睛,准备起身离去。 “哦。” 女孩离去前,转身回望浪人嘟囔了一下“这次也要感谢你如约带了很多钱回来还帮了神社。” “这样说话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了呢。”浪人露出率真的微笑“嗯,神社的忙我也是应该要帮的。” 随后女孩随后缓步到廊上,距离浪人也只有一席之地,此时一轮明月穿行在夜空,映照着女孩轻盈的身影,她对着如洒的月色缓缓停下来“还有一件事,我在小织的日记里读到,她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而且她并不希望你太执着于冒险复仇,好好活着是第一位的。” 先前,浪人早就把小织携带的书籍及日记都交给韶华,希望她了解自己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过去。虽然这个女孩一开始不愿意看,但是浪人听山叶小姐说过,神社少年死亡事件后,女孩转变了很多,也想看书了。 虽然小织的想法浪人有所了解,但小织的日记里写的内容,浪人也不知道,如今从眼前女孩的口中得知小织内心的话语,浪人泷川悠斗的心底不由得泛起了旧时的回忆。 “不过小织看来是多担心了,你这样能得到剑道大赏的木头人,根本就不用去担心的,晚安。”和服女孩打着哈欠的话语声和她踩在木地板上的柔软足音一起渐渐远离,然后传来女孩打开卧室移门的声音。 “哦,晚安。”浪人爽朗的喝完杯中的茶,望着院内一池月色说着。; 第十四章 长路漫漫的乱世 回家休息了好几天,又到了韶华该去神社的日子。 “舍妹每次都要麻烦你,十分过意不去。”在门口,浪人礼貌的向汐神小姐鞠躬,汐神月满是来接韶华去神社的,她是个好心肠的当地女孩,上次少年之死的事件余波未平,因担心韶华一个人经过街道可能又会受到当地人的非难,所以特地来接她。 她对待韶华就像姐姐一样温柔。 “您客气了,韶华也如同我自己的妹妹一样呢。”月满今天本来还在休假中,她穿了一身淡紫色和服而来,和服的底子上绘着美妙的菖蒲图案,腰间系着浅色花纹柔美的腰带,银白色的胸纽(系住和服腰带的绳结),双手交织放在身前端庄淑雅,站在阳光下显得袅袅婷婷。 而韶华穿着雨宫小织的一身红色饰纹和服,和服面料上镶嵌着飘散烂漫的樱花,浅金色的镶纹腰带,胸扣的绳子是红色的,身后绑着又大又可爱的太鼓结,双足远行草履的带子也是点缀着樱花纹的红色绢布,少女懵懂的双瞳和乌黑顺滑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青春的悸动。雨宫小织原本的家境很好,和服都有着优雅可人的小姐气息,除了雨宫小织的衣服和神社的巫女服,韶华也没有其它服装。 两人告别了浪人,正在大面积修缮中的那间古老屋舍渐渐被她们抛在身后。 沿路田边山埂的景色已是六月初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不一会,汐神呼吸了一下乡间的清新空气,说道“好羡慕韶华有个那样的哥哥呢,答应维修房屋,一下子拿了个大赏回来。” 然而她身边那个柔软脸蛋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小女孩却不以为然,叹气说“哎,大赏就不提了,以前家里捉襟见肘,现在有了大赏却也不好用。” 韶华口中的有钱不好用,指的是现在町里的百姓,大家仍然对韶华在少年之死中得到的“不详的巫女”称号有所顾忌,即使带着钱,一些店家对这个长相甜美亲切的小姑娘也是退避三舍。 而当事的几户人家,更是至今也还不能原谅她。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那次事件,话说...”汐神望着远处的景色“现在町里弥漫着越来越强的排斥外人的气氛,而且街上来往的兵马也多了。韶华出行的时候也一定也注意到了吧?” “嗯,是要打仗了吗?” “以往出现这种气氛的时候,多半就是要打仗了。”汐神月满美丽脸庞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所以韶华能理解这里的人吗?因为打仗的气氛越来越浓,每个人压力都很大。”汐神月满不只关心韶华,也希望韶华能谅解当地人在战乱压力下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 呼,月满身边如妹妹般的女孩叹口气,双眸看向路边的草地,乱世呀,又有什么办法呢,尽管浪人说过这里已经算是比较平和的了,但是战争的脚步还是会无情的波及到这里。 对这些浪人比刚来的十三岁韶华懂得更多,据浪人说,这里大宝寺家所治理的尾浦城是个小势力,身处越后和最上两个大家族领地之间,传言说因为得到了越后的庇护才得以相对平静,因此这里暗中也时常作为越后向最上家领地渗透施压的桥头堡,然而大宝寺家自己也有着吞并邻近的由利郡,一步步壮大自己的野心。 在乱世,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不被对手吞噬,一有实力就扩张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那个没用的皇室呀。 大宝寺家的血统可以追溯到千百年前,被派到边境屯田戍边的贵族,那时候从这里再往西北,就是被称为虾夷的部落氏族领地了,后来,在这个国家一步步征服虾夷和平息叛乱过程中,皇室发现,这些脱离了劳作而一年到头专门习武的专业武者,用来打仗非常高效,与其调用数万临时拼凑的民兵,有时调用千把甚至几百个武人就能达到效果。 所以后来朝廷越来越依赖这些武者,时间久了,这些武者权势越发强大,开始目中无人或横行乡里,皇室的权威对这些武者也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力,反倒是邻近的武者集团对彼此威胁更大,于是这些武者渐渐拥兵自重,最终造成了武者家族四方割据的结果。 山叶原子大人和浪人,却都希望韶华将来去帮助早已是虚有其表的皇室,让崩坏的礼乐不至于因为这个乱世而断代,会有用吗?韶华也不知道,但她想振兴因她而衰败起来的櫛引神社。 巫女神秘的里神乐,自从平安时代末阴阳师职业逐渐消逝后,几乎也要随之在乱世中失传了,这种古老的秘术如今却要她参与传承,而现在的她还是这样一个体质娇弱的小女孩。 而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韶华,因其特殊的经历在山叶前辈的眼里有着独特的天赋,仿佛是找到了有待打磨发光的未来国宝一般,对她倍加爱护。 也许山叶前辈和浪人只是希望韶华能有个安稳的未来,继而能发挥她的天赋为古老传统的传承而出力就更好了,这些韶华也感觉到了,这个乱世并不是飞在天上发射剑气就能拯救的,何况她现在这个原本属于小才媛雨宫小姐的身体,在家搬个箱子什么的都要靠着纸格栅墙一边擦汗,一边胸脯起伏着娇软的喘气歇息一下,想起这些,她看着自己身前的华美和服,还是不怎么习惯这个身体。 浪人自己则要在保护韶华在这险恶的乱世获得安定的未来后,去杀掉当世最强的武者,那是他和小织的仇敌,敌人织田氏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挟天子以令诸侯,尽管要突破戒备森严的防卫,成功率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对浪人来说最直接的还是投靠相对立的大名,在战场上寻找对决的时机,然而现在并没有大名敢招惹那如日中天的势力,不行的话也只有一路杀进去了,一旦到了一对一的时候,对方武者地位再高也不能回避复仇。 “我应该也会习惯的吧。”她喃喃说,也许浪人要杀掉的家族头领,正是能结束这个乱世的人呢?然而对方的手段也太毒辣残忍,也许那样建立起来的和平不出多久也会再次崩溃,而且灭城之恨怎能忘记,韶华也能理解浪人的心迹。 也许浪人最终可以达成心愿吧,但是毫无疑问会极其危险,韶华稍稍能理解雨宫小织在日记中的心境了。 那个浪人对于雨宫小织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呀,韶华深切的感受到了雨宫小姐通过日记传达的情感。 两人说着,抬头看向远方,从这个比较平坦的山坡小道看去,正好可以看到被城下町所包围,掩映在护城河和绿荫中的白色城墙和天守阁。这里的天守阁很小,更像一座数层的塔楼,旁边隐隐约约的屋顶,是城主家族居住的馆。 天守阁旁边偌大的城主馆,对韶华来说还是很神秘的地方,当地武士和贵族的生活她还是一无所知。 不久,在泥土道路的一个拐弯处,两人却遇到一个骑马的英俊男子。 韶华已经大概了解了这里的法度,为了防治暗杀者渗透或是治安考虑,平民百姓乃至贵族,都是不能骑马来去的,能在领地内骑马飞奔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是个穿着灰色整洁的武士礼服,套着羽织(武士穿在和服外面的礼服外套)的年轻男子,男子看到汐神月满的时候,脸上焦急的神色忽然舒缓了很多,他有着白皙的脸庞,秀气高挺的鼻梁,前面健朗倾斜的黑色额发遮住了额角,脑后的头发扎成马尾发束,乌黑的双眸间透着清澈的英气。 “终于找到你了。”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下马后松了一口气般说着。 “义诚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汐神月满似乎认识那个男子,她并不惊慌,而是很惊讶。 面容帅气的男子下马后望了一眼汐神身边留着乌黑华美长发,穿着红色绮丽和服的少女“她是?...哦,莫非就是你说起过的那个女孩小织吗?” “嗯,正是。不过她应该叫韶华。” “哦,你好。” “你好。”韶华不认识这个男子,倒是觉得他那种倾斜好看遮住额角的额发,原本穿越前还是男孩的自己要是再大几岁的话,也想剪一个,挺帅气的。 男子似乎有急事在身,不再多问,转而急切的望着汐神小姐“我找可靠之人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今天来了这里,还好赶上了。” “你快回去吧,你不适合来这里...”但是汐神月满面对那个年轻男子的热切,美丽脸庞上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和冷淡“我一会要送韶华小姐去神社。” “这样吗...时间不多了,待会在町里还可以再见到你吗?”男子流露出仍然怀有希望的语气。 “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汐神月满面庞低垂,语调坚决又有些无奈。 男子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然后恋恋不舍转身上了马,但是随后他转了一下马身振作精神又说“那好吧...不久可能战事又起,你们从町里四周的气氛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而我这次有可能要担任先锋。月满小姐,我来只是想说这件事。”男子接着还想说什么,英朗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最后还是爽朗的道了声珍重,然后英姿飒爽的策马离去。 “那个人是谁?”韶华望着那个急匆匆策马离去的男子背影。 “是一个我不该认识的人。”月满悲哀的叹了扣气,情绪更加无奈,她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小草。 随后汐神小姐在韶华面前打起精神,破颜为笑,她遥望着蔚蓝色的天际“这时候,真是羡慕韶华年纪还小呢。” “哈?家里的那个浪人却只会嫌我太小不懂事。”韶华望着汐神月满,她不明白身边的姐姐内心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午后,曾经被少女在远方注目过的天守阁,一旁的馆驿里光线暗淡气氛阴森。 冷酷的美少年大宝寺义真,把茶碗抛在盘子里,茶点因为振动而散落出了茶盘之外“为什么,庶出的义诚可以做先锋,这是对我和我母亲血统的侮辱。” “请息怒,义诚大人虽然是庶出,但他是您同父异母的兄长,再退一步说,义真大人十五岁,义诚大人已经十八岁了,义真大人现在要忍耐。” 少年没有去看俯身在一边好言相劝的武士臣下,而是语气冰冷的看着前方“十五岁又如何,信长大人十五岁就有俯瞰天下的雄心了,哼!那个没用的兄长做先锋,我是不会承认的。” ;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天的脚步随着越来越炎热湿润的空气悄然临近,栉引神社白色古老的石头阶梯,被四周葱郁的灌木和树丛所包围,静静的躺在透过树叶投下的斑驳刺眼阳光中。 韶华听浪人泷川说过,尾浦城临近大海,步行两三天就能走到海边了,只是韶华没有去过,这会儿从山下迎面吹来的阵阵潮湿空气中,夹杂着海洋季风的味道。 “好想去看看海边呢”韶华放下手中的扫帚喃喃,她想起在现代和家人去海边玩的情景。但如今这是在古代,除了遇上节庆会有一些郊游踏青之类的活动,这个时代连旅游的概念也还没有出现... “呼啊”小巫女抬起小手擦汗,她身上的巫女服上衣在阳光里白得耀眼,汐神姐姐也说过,夏季来临之前是雨季,所以,雨季到来前的栉引神社变成了一个修缮工地,为了防止建在半山腰的神社被山洪冲坏,每年都需要对屋顶呀,排水渠呀,护坡堤等处进行修整。同时神社也会进行大扫除,留守的巫女们也都十分忙。 更不用说如今神社状况不佳,留守的巫女不够,就更忙了。 “请把这个放到阁楼上去,辛苦了。”中午巫女前辈姐姐把一箱子整理好的杂物交给韶华,这些东西要整理收纳起来。 “是!”小巫女脸蛋红彤彤的,抱起纸箱子去了。 神社大屋的阁楼,木制的楼梯间散发着一股凉意,阁楼上光线昏暗,刚来神社的时候,十三岁的小女孩觉得这个阁楼上会不会有着什么鬼怪,直到如今熟悉了以后,当然知道是没有的。 把东西搬上阁楼花费了少女不少力气,她放下箱子后喘了下气,身后长长的青丝到了夏天会有点热吧,虽然曾想剪短,但是主事巫女和前辈们都说不可以,发丝是巫女灵力的来源之一,所以能见到的巫女很多都是长发。 呼, “请把这些花和饰品带到会客的地方去,好像汐神月满前辈也在那里呢,帮她一起摆放好吧。”刚忙完了刚才的任务,巫女前辈又整理好了一个纸箱。 汐神姐姐也在那里,小巫女一听忘记了疲惫,高兴的回答“是!” 箱子里的花瓶,是前两天旅店欧巴桑吉田女士送来的,视韶华为养女的吉田女士,并不在乎这间神社如今在町里被污损的声誉,她亲自把旅店里用不上的一些装饰品送来,还送来了两套珍贵的茶具。 吉田女士来拜访的那天下午,在半边洒满温暖阳光,半边敞开对着翠绿色庭院的神社会客间里,旅店欧巴桑,韶华,汐神月满一起其乐融融的喝了一阵茶,就像一家人一样。 小巫女想起了吉田女士温柔的脸庞。 稍后, “真是厉害,随手采摘来的花朵,配上枝叶,装在花瓶里就这么好看。”韶华座在一边,赞叹的看着汐神月满优美又高超的插花手艺。 “插花的要诀,并不在于花朵本身是否名贵稀有,而在于意境。韶华渐渐也会领会的哟。”月满转头优雅的教导韶华。 “有点难懂...”韶华陶醉般看着汐神手中不断变换的花枝,原本是男孩的她对插花并不是十分理解。小巫女随后专心的用一对小手把手中的白瓷花瓶擦得亮晶晶一尘不染。 在如同姐姐一般的汐神月满身边,无论何时都觉得很舒坦。 “只要耐心一点,谁都能学会的哟,再掌握一点技巧的话...”汐神一边忙着布置花瓶和壁龛,一边教着韶华,过了一会... “现在明白一些了吗,韶华,哎?...”汐神月满忙完了一阵,转头去看韶华的时候,小巫女已经靠着纸格栅墙甜甜的睡着了。 十三岁的小巫女在午后窗外照入的柔和光晕里睡得很安静,轻盈柔软的身体倚靠着她背后的纸格栅墙,一头顺直的黑发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就像洋娃娃一般,女孩手里擦得干净透亮的花瓶,搁于她覆着鲜红巫女袴裙的一对小小膝盖上,手指因甜美的梦境而悄然松开了,花瓶摇摇欲坠。 大概是忙碌了大半天很累了。 汐神不忍心打扰女孩的睡眠,轻轻取走花瓶,又从房间的壁橱里取出毯子,覆盖在小巫女身前。 等小巫女揉揉双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房间里也安安静静的只剩她一个人。 “哎,不知不觉睡着了。”她看到身上的毯子,应该是汐神姐姐帮她盖上防止她着凉。 夕阳下的神社,忙碌了一天的巫女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靠着石堤,或站在草地旁,古老的大树下,互相闲聊,这个时候神社有点像是放课后的现代学校。 竟然在干活的时候睡着了,小巫女悻悻的摸着头发走出屋子。 “汐神月满前辈吗?她已经回町里去了。”在一棵比韶华的年纪古老很多很多的大树下,其它巫女前辈,望着神社远处的鸟居说着。 “对了,鸟居门口那里是韶华的兄长吗?”巫女随后的疑问让韶华吃了一惊,那个浪人兄长?他在神社门口? “哦,我去看看,谢谢。”韶华礼貌的致谢后,移步向鸟居方向走去。 巫女前辈没有说错,那个浪人泷川正在鸟居小路的对面。 “喂,你在这里干嘛?”小巫女一脸不满的站在了神社门口冒然出现的小推车摊位前“什么时候摆摊摆到这里来了,真丢脸呀。” 她在这里的兄长,浪人泷川竟然跑到神社门口摆摊来了。 摊位还装点得挺琳琅满目,在原来家里那辆木头拖板车上装上了漂亮的柜台,还搭起了好看的顶棚,对于浪人的手艺来说,进行这样的改造并不难。 “挣钱养家糊口,有什么丢脸的...以前挣的奖赏多少也要存一点,不能坐吃山空呀。”浪人面对小巫女妹妹的责问,淡然的摸摸后脑的头发“喂,不要这样瞪着,你的兄长还要做生意呢。” 然后浪人继续朝经过神社门口的路人买卖吆喝起来。 “哇,太丢人了。”韶华很无奈,身边的这个浪人哪里像一个得过大赏的剑客,竟然在这里摆摊卖杂货,而且,浪人这天穿着一身浅灰色宽松凉快的剑道服,腰间配着刀,赤脚穿着草鞋,就像出来游玩的一样,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惬意的扇着风,悠然自得的做着生意的摸样,真是不像话。 “不许你在这里摆摊,去去去。”黑长直发的小巫女开始驱赶兄长。 “喂喂,我是得到了神社山叶原子大人的许可,才在这里摆的哟。”浪人并不愿理离开“你有一阵没回家了,不知道现在町里赚钱之难吗,气氛一紧张,大宗的单子全部没有了,只有在这里东西还比较好卖。” 就在此时,有一个路人停下脚步,走近了浪人的杂货小摊,很郑重其事的问道“请问两位是否是泷川兄妹?” 那个问信的中年人,穿着旅人的服装,腰间配着一长一短两把正规的武士刀,虽然今天并不会下雨,那人却带着神秘的斗笠。 不久,那个神秘的中年人与兄妹两在神社附近找了一间小饭馆的包间坐下,说是有要事相商。 “不好意思,只能匆匆来找你们。”中年人坐下后警惕的看了下半开的窗外,暮色低垂,他摘下斗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和他稳重的语调一样透出一股沉稳之气,爽朗的短发,古铜色的皮肤,身材高大健硕,看上去应该是个有点实力的剑士。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这个尾浦城的治安奉行(治安官)冈前佑正,不过现在已经辞职成为浪人了。”中年男子庄重的俯身行礼。 互相简单介绍后,那个中年男子直接道明了来意。 “我来是想在离开这里之前,通知泷川先生,城中正有人针对你们要采取行动。” “针对我们?...”浪人泷川用手摸着下巴,很是不解。 “实话说,先前尾张信使侍从被杀,正是泷川先生所为吧。”那个治安奉行双眼镇定的望着浪人。 “正是在下所为,在下在尸体上也留下了字条。”泷川想起了那个被杀死的尾张足轻组头,然后问道“莫非你的辞职和这个有关。” “和那件事并无关系,泷川先生为故城复仇,斗剑杀死那个屠城的战争罪犯,本是义举,而幕府管理武士的法令也不禁止武士复仇,我做治安官的时候,完全没有理由为此逮捕泷川先生。” “那冈前先生为何辞职?”对方那个治安官不管是说话还是坐姿都带着一种职业军人的飒爽,浪人也正襟危坐,韶华则完全不明白,只能安静的陪坐着。 “说来话长,在下只能长话短说了,泷川先生和令妹被盯上,是因为你得了剑道大赏,城中有人想把你当成一枚棋子。” “棋子?” “正是,城中的武士,因为义诚和义真两位少主该支持哪一方而渐渐分裂,尾浦城的继承人之争已随时可能矛盾激化。” “家督位置之争呀...”浪人一听就有点明白了,不像旁边的韶华,对这里的情况还没有了解的那么透,听得云里雾里。 “随时可能有大批武士因为站错队而掉脑袋的哦。”浪人泷川转过头,微笑着向一旁的韶华解释道。 “会有那么严重吗?”小巫女觉得自己和这个浪人好像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中了。 “某种程度上,情况会和战争一般残酷。”浪人虽然脸上依然微笑着,但是韶华已经感觉到房间里凝重的气氛。 告别了好心辞官来通告的义士,浪人泷川眺望着远方叹息“为什么在飘零途中,也会成为权利争斗中的棋子呢?” “大概因为你长得像颗棋子吧。”小巫女在一旁抬起她可爱的脸庞,仰望着浪人替他解答了。 浪人一听摸摸后脑率真的笑了“原来如此呀。” 然后浪人泷川俯身下来,平视着小巫女精致脸蛋上的双眸“话说韶华听到这些不怕吗?” 小巫女的脸蛋被夕阳照的红扑扑的,双瞳不屑的说“在这乱世,还有什么比和你这样一个浪人兄长住在一起更可怕的呢。” 浪人亲切的笑着,抚摸一下韶华的头发,虽然韶华一直很反感被这个兄长抚摸头发“这样就太好了,韶华说以前是男孩子,看来不错呢。那么,一起去向神社请个假吧。” “请假?” “嗯”浪人站起身来,看了下天色,身上宽松的剑道服衣襟在傍晚的风中飞舞,继而他转头对的韶华说“恩人辞官来告知我们这些,恐怕他自己也身处危险之中了,不只是辞官,可能还是舍命来相告呀,我们也不能这样看着他死,今晚看来得去打架了哦。”; 第十六章 小巷里的杂货郎 换上了这次来神社时穿的艳丽红色和服,系上浅金色的镶纹腰带和红色绳子做成的胸纽,和服女孩腰间系着一把短刀,在渐渐变深的夜色下走在浪人后面。 夜晚的八木街华灯初上,正中间跳跃着黄色火光的日式纸灯笼在微风中飘动,把街道染得晶莹透亮。 “打架为什么还要换上和服?”而且还是雨宫小织的和服,红色面料上点缀着蓝白或粉白渐变的樱花花纹,花纹上还镶绣着金色细腻的边缘,韶华觉得宽松的巫女服行动起来反而比累赘的和服要方便。换下的巫女服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就像平时她从神社回家一样放在了她身后的行李里。 “笨蛋,你不想神社再因为巫女打架而受到牵连吧?”走在前面的浪人无奈的捂着额头。 “而且,”浪人接着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女孩也随之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浪人泷川蹲下凝视着面前的和服少女韶华,他伸出手捏捏小女孩白白嫩嫩的脸蛋“谁说要你亲自打架了,这么可爱的小脸蛋,带上伤可就不好看了哦。” “什么啊,那个人舍命来告知我们面临的危险,同时也是我的恩人呀,带我去却不让我出手,简直不把我当朋友。”小女孩闭上双眸打开了浪人的手,听了很不服气的说着。 “你这样逞强好胜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可爱。”蹲着的浪人,望着被街边灯火映得红扑扑的女孩脸庞不满的抱怨着。 “谁说我要温柔可爱的!”小女孩睁大一对水汪汪的双瞳,神情气呼呼的说。 “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浪人闭上眼睛,随后冷静的转过身去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强调着“真刀真剑的杀戮可不是儿戏,你毕竟才十三岁,什么剑术也没学过,而对方估计都是职业浪人,今天还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观摩一下师傅实战啦。刚才请假时,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大人也吩咐我,带你去的条件就是要保护好你,让你毫发无伤。” “不然即使山叶原子大人吩咐我应该教你一些防身剑术,好让你今后在这乱世里四处历练发扬传统里神乐,可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也不会教的。”浪人转头用冷傲眼神的余光看着身后的女孩。 “呼,得了个剑道大赏的浪人师傅口气就是不一样呢,我可以跟别人学剑道呀。”小女孩倔强的回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好啦,救恩人的时候我不给你添麻烦就是了。” “嗯,还有...”浪人回望的眼眸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还有什么啊?真啰嗦...”留着一头乌黑柔顺长发的小女孩却不耐烦了。 “还有你必须温柔可爱。”浪人语气非常平静认真。 “这个绝对做不到。”小女孩扭过头去立即拒绝了剑道老师的要求。 “那真可惜呢,”浪人说着望着韶华,忽然他表情惊讶的指指自己的脸庞,好像示意韶华脸上有什么东西。 “啊,什么?”黑长直发的和服女孩,下意识的用双手抚上她泛红的双颊,不知道脸上有什么,一瞬间少女懵懵懂懂的神情甚是楚楚动人。 “就像这样,卡哇伊。”浪人微笑而满足的看着韶华刚才的动作,语调似乎还故意拖长了一点。 “你想死吗...”韶华稍后反应过来她刚才是被浪人摆了一道,羞恼不堪,一双雪白小手摸向腰间的配刀。 “拔必斩,不斩不拔。”浪人却又转过身去,用沉静的语调说着“剑术最基本的第一课,刀不可以随便拔出来炫耀哦。” “可恶...”女孩懊恼的把刀收好在腰间,跟在浪人后面嘟囔一下,不过这个浪人既然能得剑道大赏,对剑术好像是有点深奥的理解。 走在前面的浪人心里却想着其它事,他其实还是担心着与他一起被同时盯上的韶华,把她一个人留在町里更危险,还不如跟着他行动,浪人泷川是绝不允许雨宫小织的身体受到哪怕一丝丝伤害的。 月色悄悄升到了半空,天空变成了深蓝色,繁星点点,町街也渐渐安静下来,行人都回家歇息了,店铺也一家接一家打烊了,街道上变得空空荡荡的,在町街的末端,一个身材健硕的剑客被几个外来浪人追赶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 辞官的浪人冈前佑正,虽然自己身手不错,但是此刻追杀者人多势众,他在刚才的缠斗中已经负了些轻伤。 皮肤黝黑的他忍住伤痛,双手握紧武士刀,和纷纷围拢过来的陌生浪人对峙,一边发出愤愤的声音“义真大人真是冷酷无情,我冈前是看着他长大的,竟执意要将我赶尽杀绝!” “哼,不要废话了,这只能怪你命不好,死吧!”围上来的浪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向势单力薄的冈前杀去。 铛,铛,月光下,半边昏暗半边洒满雪白月色的小巷里,冈前吃力的和靠近他的浪人拼刀,刀锋间火星飞溅,他体力渐渐不支,对方步步紧逼,他边打边退,位置也越来越不利。 “看来我们差点来迟了呀。”这时,众人身后忽然传来的男子声音,分散了浪人们的注意力。 小巷本来已空荡荡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穿着宽松灰色剑道服,与其说是剑道服,不如说宽松得如浴衣一般的衣服,脚踏草履,身材消瘦但站姿挺拔的浪人,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身着华美红色和服的长头发女孩。 女孩稚嫩可爱的脸庞在月色下散发着绝美的气息,她和服上刺绣的樱花图案,就像飞洒在清凉的微风中一般,女孩和服腰带边用红绳系着一把短刀,从刀鞘看上去,应该是那种刀身长约五十来公分,用来切腹的肋差... 而她身前的浪人腰间插着一把长刀,浪人细长的双眼英俊冷傲,脸庞线条笔直简洁,出人意料,在他腰间的长刀旁,还在腰带里插着一把团扇。 浪人们望着这装束随意得好像出来纳凉一般的陌生男子“什么人,不想死的快滚。”围攻冈前的那些浪人里,分出一小股转身面对后面出现的新情况。 “在下名叫町内杂货郎,前来有求于诸位。”那个腰间配着长刀插着团扇的浪人,扎成发束的黑发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他闭着眼睛握拳放在嘴边咳咳一下,接着在胸前团起双手说着,那冷酷的表情又像世外高手一般,让浪人杀手们摸不着头脑。 “町内杂货郎?...你不是叫泷川悠斗吗?什么时候改名字啦?”韶华吃了一惊,一对秋水双眸不解的看着身前熟悉的浪人。 “嘘!”浪人泷川转头向韶华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吧,杂货郎先生...和服少女把眼睛看向一边,浪人泷川平时的确是在町里卖杂货,这么叫还挺适合的。 那些浪人杀手互相望了望“町内...杂货郎?没听说过呀。”然后齐声叫嚷“管你叫什么,快滚。” 但是杀手中身材高大的一个,却伸手制止了其它同伙,那人冷冷的说“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 浪人泷川向那个人报以微笑,脸上世外高手一般的神色缓和下来,随之他亲切的双手合十做着请求状“在下想请求诸位放过我那位朋友,就是被你们围着的那位冈前先生。” 在场的人,包括韶华都诧异不已,浪人泷川忽然表现得像个和蔼可爱的大哥哥一般,在做什么呢。 町内杂货郎?被包围的冈前捂着他肩部的伤口,不久前还是治安官的他掌握这个町大部分浪人的情况,但是这个名字却从来没听说过。 但是那声音听上去又有点耳熟,当冈前透过包围他的浪人间隙,看到对面浪人泷川和韶华的身影后,他明白了,冈前佑正一阵拼杀下来已疲惫不堪的嘴角露出笑容“这小子...”; 第十七章 居合术与袈裟斩 听完了那个町内杂货郎的请求,小巷里忽的爆发出那些浪人打手们一阵大笑。 “哈哈哈,他在说什么呢。”这些浪人打手都身着统一的深蓝色的剑道服,并且用白色的绳子把宽松的上衣袖管等可能会阻碍行动的地方都绑扎了起来,显然他们行动前做了不少的准备,“凭什么我们要接受他的要求啊。” “现在是打架,请你认真点啊。”泷川身后脸蛋柔嫩绝美的和服女孩都觉得有点丢脸,这些打手怎么可能答应泷川的要求,不知道那个泷川悠斗现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在下还没说完呢”浪人泷川面对那些打手的哄笑却不以为然,他用手按住腰间的武士刀,眼神硬朗的望向那些笑的得意忘形的打手们,淡淡又响亮的说“在下可没说你们可以拒绝我的请求哦。” 浪人打手们停止了大笑。 月色洒在浪人泷川与那些打手之间的小巷空地上,一时间这里安安静静。 那些人脸上由放肆变成恼羞成怒,他们几乎忘掉了被包围的冈前先生,凶恶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泷川悠斗身上“什么,在耍我们么?” “绝不能饶恕你!”几个浪人打手把武士刀举在胸前,摆好了进攻的姿势,一步步向泷川和韶华所站的方向紧逼过来。 对方人多势众,这边势单力薄。 “呼,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用恳求打动他们呢”和服少女这才明白浪人泷川的用意,她叹了口气,在这个古代她已经见过冷酷残忍得无法理喻的人,比如那个美少年少主“对于被刀迷惑了心智自以为强大的恶徒,穷凶极恶的极致就是死灭,然而刀的力量控制着他们,要靠嘴巴说服他们放下屠刀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那次神社少年死亡事件后的感悟吗?”浪人泷川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的和服少女。 “是山叶原子大人的教诲。” “说话越来越像神社修行的巫女了呢。”浪人对韶华的话语感到很满意“那一会就仔细看看为师为你展示的剑术吧。” “可恶的家伙,还有心情和女孩闲聊呢,让我们来超度你好了!”一左一右两个杀手已经举起手中的刀,疾步冲了过来。 浪人泷川转过身平静的面对左右包夹冲过来的两个浪人打手,他稍稍侧转挺拔瘦削的身体,将他腰间的刀置于身后方。 这时第一个浪人杀手已经进攻到了泷川身前几尺的距离,大声呼喊着砍向浪人泷川,在一瞬间近乎静止的空气中,泷川手中的武士刀安静的“咔嚓”一声,随着泷川肩部优雅的挥动,他脑后发束在月色中轻轻飘洒,一道圆弧形的闪光从剑鞘脱出,如闪电一般划破夜空。 闪亮的弧顶不偏不倚正好划过冲过来的那个杀手持刀的手腕位置。 在浪人杀手的刀即将砍中浪人泷川的时候,刀身却偏离了方向,以分毫之差掠过浪人泷川原地不动的身体,哐啷哐啷的掉在不远处的地上,飙射出的血迹伴随着脱手的刀一起飞出,滴滴啦啦的洒落地面,随后那个杀手一声惨叫,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捂着不停飙血的手腕,表情痛苦。 韶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浪人泷川依然保持着挺拔的身姿,手中的刀已经“咔哒”一声收回了鞘中。 这时第二个杀手也冲到了泷川附近,他滕然间看到前面的同伴被斩断了手腕,大吃一惊,但是他仍然将刀举过头顶,嘴中“啊啊啊!”的怪叫着用尽全力斜向劈向对方。 泷川侧身一仰,闪过对方大力劈斩的同时贴近了对方的身体,又是“咔嚓”一声拔刀的声音,一道又细又明亮的白光切过对方的腹部,那个杀手也随之痛嚎一声,丢下了手里的武士刀,杀手捂着鲜血咕咕直冒的腹部躺下。 浪人泷川的剑又一次平稳的收回了刀鞘里,刹那间斩倒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像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韶华甚至觉得泷川是闭着眼睛在出刀。 “对方刚才瞄准敌手脖颈至腹部的全力斜砍,叫做袈裟斩。”浪人泷川睁开英朗的双眼,冰冷的表情渐渐恢复了生气,他气息平静的回身向和韶华讲解刚才那个杀手的砍杀招式,一边说着,一边他走过几步用腰间已收入刀鞘的刀把,一击把第一个跪倒在地上捧着手腕哀嚎的杀手打昏过去“被袈裟斩那样全力的斩击砍中,就算是鬼神也非死即残。” “袈裟斩,明白了,就是被击中就完了的招式。”韶华总算结合着浪人泷川的讲解,回忆着刚才浪人泷川交锋的动作,明白了一些剑道的基础。 而少女说话时脑海中仍然闪烁着刚才闪电般的两道弧光。 “而我刚才所用的拔刀收刀,就是今后韶华要使用的招式,叫做居合术。”浪人泷川感觉到韶华领会了一些,表情满意的继续讲解着。 “居合术?” “实话说居合术并不是适合打群架的流派,但是为师觉得这个流派很适合韶华,简言之,居合术一对一尚可,但是面对数人时,更重要的是拒敌于你安全距离之外。”泷川微笑着望着身后不远处的和服女孩。 “噢...为什么觉得居合术适合我呢?” 少女在想着居合术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术时,她前面的浪人泷川已和第二波冲来的杀手们豪爽的打成一片,一边还不忘教着弟子“居合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很适合同时进行巫女修行和剑道修行的少女哟,更重要的是...” “昂?”和服少女忘却了身边刀光剑影的危险,双眸清澈的望着前面威风八面的浪人泷川。 “更重要的,”浪人泷川又一剑简洁有力的斩倒一个杀手,回望韶华“不觉得穿着巫女服的女孩,飞洒着长长的乌发,带着长长的太刀,从容不迫闪电般的出剑,而后静如止水的收刀,样子会很美丽吗?” “哎?”和服少女的双眼拉长了,双瞳中的神采从刚才的佩服变为鄙夷... “什么是为了美丽...认真点啊!”少女又开始不信任那个师傅了,韶华这样的外行都知道剑道要实用为主,为了使用时姿势的美丽,这哪像是得过剑道大赏的剑客说出来的话。 “我很认真呀,难道你想学样子很难看的剑术?”浪人泷川一边在刀剑的寒光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边抱怨着。 “只要实用怎样也行。”少女不满的喃喃着。 冈前先生也在巷子末端和几个浪人纠缠着,但是现在冈前先生的压力由泷川分但了,对手也变得好对付了很多,小巷里一片厮杀的身影。 然而,在形势渐渐倒向浪人泷川和冈前先生,那些浪人打手们开始害怕后退的时候, “呜啊”一个杀手被泷川一刀斩中,捂着胸部的伤口跌跌撞撞倒向巷子一边的宅墙,不想他倒下时双手乱扒碰翻了旁边一堆杂物,堆在那里的一些箩筐倒了下来,然后一个蜷缩着的娇小身影在那堆杂物后面显露出来,在杂物箩筐后面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淡黄色和服系着红色腰带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也留着乌黑的长发,她蹲在四处洒满血迹的小巷里害怕的尖声大叫。 意外情况,那里竟然还躲着行人,浪人泷川回头瞥了那女子一下“快离开这里。” 或许那女孩在交锋开始前就不走运的逗留在街上,看到追杀而慌忙躲到了这里,不论如何,女孩此刻早已被身边的刀光剑影吓坏了,这时候只知道捂着耳朵呀呀大叫,浑身战栗,根本站也站不起来。 “起来,这里太危险!”女孩的双手被一对柔软温暖的小手拉住了,女孩抬头,看见面前是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留着乌黑柔顺长发的小女孩,那张亲切可人的小脸蛋似乎有点熟悉,只是那女孩叫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她现在脑子里惊慌害怕,手足无措,脑海和她脸上的血色一样如同一张白纸。 韶华对那个女孩却有点印象,好像曾在欧巴桑旅店的茶会上见到过,但那是很久以前了,记得曾有过一面之交,那次汐神姐姐也在。 在韶华的帮助下那个女孩被拉了起来。 “好的,韶华,把她带到巷子口安全的地方就没事了。”这个时候浪人泷川已经杀到了对方那个头目的身前。 “嗯,快跟我来。”穿着红色和服的长发女孩答应了一声,然后扶着那个踉踉跄跄的町女一步步跨过地上哀嚎的打手伤员,踩过血污汇成的殷红色水塘,走向巷子口,但是两个女孩就快走到巷子口的地方却又停下了。 铛,铛,另一头,那个杀手头目的身手比其手下好了很多,互相拼刀了两下后,浪人泷川抽空望了一下韶华的方向,却发现韶华又带着那个女孩向小巷里后退,怎么了? 巷子那一端,面对着韶华的方向,忽的又涌进来十来个杀手,同样也是一身深蓝色的剑道服,用白色绳子绑起了袖管,刀剑出鞘杀气腾腾,看来和这里的打手们是一伙的。 还有援军?失算...浪人泷川在心里自责了一声,然后向韶华大喊“现在快过来,靠近我。”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浪人在同对手的搏斗中出现了分神,差点中了一刀。 “你好像很担心那穿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呢?”他的对手,那个杀手队伍的头目和浪人对持着,似乎一下看穿了对方的弱点。 “纳尼,这么多人竟然被打得这么狼狈,这样的事情可决不能传出去,我们的脸面全无了,在这里的外人目击者一个也不要留下,全部灭口!”从巷子口冲进来的浪人杀手,看到遍地狼藉和躺地哀嚎着的同伙,气恼凶恶的说。 在最前面的一个浪人杀手,不由分说拖着武士刀一个箭步已冲到了两个女孩身前。 “快向后跑!”红色和服的女孩情急之中一把将她身侧的町女推向后面,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刀。 “不要接刀!!退回来!!”浪人泷川看到韶华那边的一幕,随性的他却忽然像野兽一般狂叫起来。 杀手手中的武士刀被高高的举过头顶,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烁着无情的寒光,带着呼呼的剑气向和服小女孩斩去。 红色和服少女嫩嫩小脸上红通通的血色,说明她的心在剧烈的扑扑直跳,月光下,少女的双颊绯红发烫,她在微风中衣裳飞舞着站在那里,如同在冰冷刀锋间绽放的蔷薇。 韶华还不会居合术,毫无剑术基础的她只是出自本能的把身旁的女孩推开到安全位置后,用拔出的短刀奋力向前刺去。 然而她面前那壮汉浪人,使用的却是倾尽全力的袈裟斩...似乎要把那朵娇嫩的蔷薇切成两片。 “啊啊啊!!不要,小织!”浪人泷川的吼叫声瞬间响彻了整条月色照耀下泛着冷冷灰蓝色彩的小巷。 少女在对峙的紧张情绪中听不清后面的师傅在喊什么,他在喊什么呢?少女没有时间去想,只是把手中的短刀向对手刺去,那一瞬间的时间却过得非常缓慢。 “被袈裟斩那样全力的斩击砍中,就算是鬼神也非死即残。”少女耳边朦朦胧胧响起了师傅刚刚说话的语调。 这样想着的时候,同时她已经感觉到了锐利寒意的冲击,接着是身体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滴,从她自己手臂部位飞起,飞溅在她柔嫩白皙的脸蛋上,秋水双眸的视线忽然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雾,是血。; 第十八章 示现流恶鬼剑客 女孩感到左臂传来剧痛的同时,手中的短刀也刺中了对方的躯干。 “噗呲”虽然女孩的力气不大,但是用来切腹的锋利短刀也笔直的扎了进去。 面色娇柔的黑色长发女孩,如瓷器般白皙细致的脸庞上,有一对在那个时代只有贵族家才有的昂贵猫咪般的眸子,现在那对大而澄澈的眸子里正映射出从对方伤口中不断噗噗喷射出的血迹。 血滴飞散到了少女脸上,又有许多沿着短刀的刀柄流淌到少女握住刀柄的双手上,黏答答的殷红色接连不断的滴下。 “呜...”但是少女自己的左臂也痛的好像要断了一般,和服的那只袖管也已经被染成湿漉漉的深红色,少女身下的地面也聚积了一片滴落状的血迹。 剧痛的间隙,听到周围那些浪人杀手带着惊吓的语调“呃呃呃...” 这倒是提醒了本来下意识要松开双手去捂住伤口的女孩,周围还有着很多敌人呢,她忍住痛,咬着牙将那把锋利的短刀拔出,同时从对方伤口带出了一道深色血迹。 她如丝绢一般的头发上也沾了血迹,而面前那个浪人杀手则直挺挺的倒下了,这时少女才明白为何那些浪人同伙们刚才会发出惊吓的声音,当她看清四周的完整状况时,双眸也一下睁得圆圆的,她看见那个倒下浪人的双手都不见了,切断处的伤口齐刷刷的,涌出大片可怕的血迹。 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士刀横切入浪人上身部位,接近胸口偏上的位置,刀身就像紧紧的嵌入了那浪人的尸体,伤口甚惨。近处又有两只被斩断的手臂,仍然呈握刀的姿态,落在少女刚才站立位置侧后方。 “你那里怎么样?!”她身后传来了浪人泷川的呼喊声,少女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神来,握着刀调整了站姿。 “手臂好像受伤了,但是还能动,就是很疼。”少女和那些新涌进巷子来的浪人杀手对峙着,一边用余光看着从身后向后退的町女,随之瞥向泷川的方向,却突然发现, 她看到浪人泷川站在巷子当中靠墙的一边,并且中了那个浪人杀手头目一剑,那一剑直接斩入了泷川的肩部,似乎卡在了某处的骨头上,那个杀手头目正面目可怖的用力压着刀身,或许是想让刀锋更深的切入对方的身体。而受伤的浪人泷川则露出一丝丝疲倦,但其一只手却保持着伸向韶华的方位。 “泷川先生!”少女忍不住望着浪人泷川喊了一句。 “不用担心我,你面前还有敌人呢。”泷川微微拨动着失血发白的嘴唇。 泷川那站立的姿势,仿佛刚才是用那只手在投掷什么东西。 少女再回望前方,地上躺着被斩断的杀手浪人持刀的双手,还有那把横切入对方身体的武士刀,那把刀是泷川的,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刚才自己险些被袈裟斩砍成两断的刹那,泷川把手中的武士刀飞掷了过来,赶在韶华被砍中前,将那个杀手浪人的双手切断,尽管如此,断掉的双手却仍然紧握着武士刀的刀柄,因为惯性锋利的刀锋还是切伤了韶华的左臂,然后那对离开了身体的双手才继续握着刀松散的滚落在一边。 浪人泷川为此甩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士刀,而后一刻手中空空,已经没有了武器,肩上被那个杀手头领乘机斩入了一刀,一侧剑道服也已经被大片的血迹染红。 “刚刚教过你要提防袈裟斩,才一转身就当面吃了一下...”泷川一边说话,一边运力,用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刀锋,那个杀手头目的刀锋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从他伤口的位置往下切入,血从泷川的指尖滴滴啦啦的落下。 “不过刚才也是韶华大人的初次斩杀,干得漂亮”泷川侧向望着女孩,露出了笑容。 “笨蛋,不要再看着我这里了,你的伤看上去要糟糕很多呢!”对面那些浪人们似乎被冲在第一个同伴的惨状震慑住了,韶华和他们对峙着,那个浪人兄长现在的状态似乎比自己还危险。但现在她能做的很有限,她根本连一天剑术也没学过。 这时候, “请都住手吧。”巷子末端传来了冈前先生的喊声,那个前治安官在激斗中挡开了来犯的刀锋,疲惫的呼呼喘气着把剑竖着扎入地面“没必要为了我再搭上无辜人员的性命。” “冈前先生也不用担心,在下没事。”泷川却紧接着答道。 “哼,临死还在说这样大话的人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阁下还是趁早留下遗言来的实在。”那个杀手头目用力压着刀刃,志在必得,但是,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刀刃被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抬了起来。 “我的杂货车还在町里呢,现在还没到要留下遗言的时候。”泷川面对对方嘴角微微扬起,他一边忍着可怕的剧痛,一边不可思议的将对方斩入肩部的刀锋,硬生生一寸寸抬离了伤口,乌黑的额发下那双盯着对手的眼神,几乎要把对手吞噬。 而韶华那边,新涌入的十来个浪人也从惊愕中醒来,纷纷举起刀,向韶华杀去“太可恶了,两面夹击全部杀掉吧!” “来吧”韶华摆好了站姿,双手“咔嚓”一声将短刀紧紧握在当中。 “我可没允许你们以她为目标哦”片刻间后面却传来泷川的喊声,接着是杀手头目的一声痛苦喊叫。 那个杀手头目手中的刀被泷川控制住不能动弹,身体也被泷川用单手举了起来,他在半空双腿乱踢却毫无作用。 ?专注于面对敌人的韶华还不知道身后受伤的泷川那里又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一道黑影呼呼的拖着风声掠过韶华头顶,噗啦一下,黑影落入了冲过来的人群,压倒了一片。 落下时砸倒一片浪人杀手的,正是刚才和泷川对峙的杀手头领,那个身材高大又沉重的头目从后面老远的地方被单手投掷过来,把韶华正前方冲来的浪人们一下砸的东倒西歪,有人手中的武士刀都叮铃哐啷的掉在了地上。 那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口吐鲜血在地上垂死翻滚了几下。 “哐啷”浪人泷川把脚伸入地上躺着的一把武士刀和地面间的间隙,轻轻一挑,武士刀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熟稔的抓住了刀柄,接着简洁有力的挥洒了一下刀身上的血迹,单手握刀,刀尖向着身体一侧斜下方,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了一点。 “韶华,今天的兄长的剑道示范就到此为止了,不能再让你受伤了。接下去我的刀法,并不是准备教给你的,所以接下去你保护好自己和那个町女就行了。”泷川低垂着脸庞,用低沉的声音说着。 “哎?”和服少女呼呼喘着气,回望泷川。 而那些还活着的浪人杀手也步步靠近“好狂妄的小子,必须要杀了他!” “接下去,兄长要用自己的剑术流派来结束战斗。”说完,泷川单手把刀向身前平举,另一只手也凑上去紧紧抓住了刀柄,身形挺拔的扎稳了重心“但是这种剑术并不适合教给你。” “呼,不肯教,是因为那种剑术不美丽,非常难看吗?...” “没错,古朴的示现流确实非常难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难看。”泷川听了韶华的话露出一丝笑意。 “示现流,那是什么流派?”那些浪人杀手中有人发出疑问,很快有知情的同伙回答“示现流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剑道,据说从一开始就用一捆捆坚硬粗壮的柴火作为假想敌,把敌人当柴火一样劈断的残暴剑术,那种刀法...据说无视任何技术,甚至不需要技巧,一切只为更快更准的实战杀人,连用剑者自身的安危也毫不顾忌。” “把人像劈柴一样劈断...”浪人杀手中有人露出了胆怯的声音,示现流那种极端的剑道,朴素到抛弃了技巧,只要纯粹的力量,速度和准确度,使用者也进入了无我境界,一切只为了出刀时极端的快、狠、准。 “哼!大家不要慌,我早听说过那种刀法,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只要努力躲过前几刀,而后示现流的剑客,就会因为每次都全力出刀而越战越疲惫。”浪人杀手中有人这样建议道。 “这样啊,那么一起上呀!”浪人杀手们一拥而上。混乱中韶华拖着无法动弹的町女到了墙边保护着。 叮叮当当, 泷川的长发在小巷中不羁的飞散,矫健稳健的步伐伴随着凛冽精准的出刀,闪亮无比的刀光所到之处,敌人连哼一声也来不及就中刀倒下。 中刀者身上的伤口一边喷出一尺多高的可怕血雾,一边双脚软踏踏跪地躺下。 还有火星四溅的拼刀时被强硬砍断的武士刀刀锋,像花瓣一样在幽暗的小巷中飞洒,在空中划着圈最后扎入地面。 只用听靠着墙捂着头发尖叫不断的町女的声音,护着她不断战栗的柔弱双肩,韶华就知道背后巷道中间有着一个像恶鬼般的剑客,在用恶魔般的剑术杀戮。 宁静的月色再次照耀着安静的小巷,地上已经是一片血海。 敌人要么被杀,余下的敌人像见了鬼一般疯狂夺路逃走了。在遍地的残酷狼藉和一滩滩血迹中,只留下韶华,冈前,泷川,还有靠墙瘫坐在血泊中面色惨白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的町女。; 第十九章 温泉旅馆佐竹屋 冈前先生受的外伤包扎了一下就无大碍。人说大恩不言谢,冈前先生在町外河畔边与泷川兄妹简单道别后,登上了一艘在那已等候了好一阵的小船,船浆搅动起片片水花,冈前先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下苍茫的芦苇荡中。 那个同时被救的町女却没有自己回家,穿着浅黄色和服的她一直怔怔的踩着一对木屐,一路笃笃的跟着。 “刚才惊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咯,现在安全了,你可以放心的回去咯。”浪人泷川温柔的对那个町女说着。 “不然我们还是送她回去比较好吧?”韶华有点担心那个町女,虽然现在比较平静,但毕竟刚才在巷子里那个町女还非常战栗恐慌。 “啊喏...我已经没事了,我看你们也受了伤,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就在那边。”此时被救下的町女脸孔上的神色从惊恐已慢慢恢复了镇静,她站立时穿着木屐的双脚微微向内,说话时她用手指了指前方郊外掩映在山坡竹林间的点点灯光,安静下来的她流露出有点富家小姐的气息。 “哦,正好顺路呢,那就麻烦你了。”浪人泷川微笑着摸摸脑后。 “嗯,承蒙两位搭救,请不要见外。”那个女孩听到救命恩人愿意去她家稍作修整,脸上显露出安静恬淡的神色,只是刚才一幕似乎还稍稍让她心有余悸。 路途并不远,中途话也不多,只知道町女叫做佐竹千代。 不久兄妹两人就惊呆了,两人跟着町女经过沿途稀稀落落的屋舍,途经郊外山坡的竹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气派的建筑。 是一间温泉旅馆。好厉害...兄妹二人几乎忘掉了刚才血雨腥风的场面,一齐抬头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面前点着一排整齐划一的灯笼,装点十分气派的门廊,门上挂着大大的“佐竹屋”的招牌。 “我家就在这里,恩人请进吧。” “呃...这里是你家里呀...打扰了。” 这时兄妹俩才知道那个町女家里原来开着这么气派的温泉旅馆...不管怎么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高档的样子。 比吉田女士在町里经营的小旅店还要高档气派不少,门口停着等人的女性座的古代轿子,来的顾客大概也是比较有钱的人,町女走近里面时立刻有佣人注意到了她,关切的声音传到了门外“哎呀,小姐,你的衣服怎么弄脏了”“呀,好可怕,还有血迹,小姐受伤了吗”“比原来晚了好一阵,老爷都派人去找你了”云云。 “我没事,稍稍聊得久了点,没想到回来时遇到了一点意外,被那两位恩人救了。”千代说着回望门口的兄妹两。 和这里华丽气派相比,兄妹两此刻有点狼狈的站在那里,浪人一身血迹,脸上也带着擦干的血痕,女孩衣服华丽,但已经破了,袖管和胸口上也染着大片已经半干的血,两人都打着不同程度的绷带,顺带一提那绷带还是用韶华和服里被称为肌褥袢的长衬衣裙角撕下的布条凑合的,两个人感觉就像从哪里的战场上下来的一样。 “快请进来吧。”千代在门里招呼着。 “浑身是血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浪人身边的和服女孩不安的将小手在身前交织起来,穿越来后待惯了简朴神社和浪人破屋的韶华,几乎觉得不太可能踏足这么高档的地方。 “对方盛情难却,我们就进去吧。”浪人泷川倒是回答得很简单。 “嗯,那就进去吧,打扰了”和服女孩虽然身上的衣服染着血迹,但用娇小身体微微致谢的礼貌神态让前面的千代也放松了很多,渐渐的千代小姐的神色更自然,似乎进一步从刚才血腥小巷的噩梦中复苏了过来。 千代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不要客气,应该是小女感谢你们,请跟我来。” 规模不小的温泉旅馆,韶华以前刚来这里时就听说,山形县这里的温泉是很有名的,可以说是当地人的骄傲。 不仅有专用医者帮兄妹两人处理了伤口,不久两人还被安置进了一个装修精致,被雅致竹林,灌木和零星花朵包围的温泉里。 头顶上是深蓝色开阔的浩渺星空,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说起来,到了这个古代以后,韶华极少到了星星都如此闪亮时还未睡觉,在现代的话,这个时候可能在家连作业都没做完呢。 尽管时候已不早,但从紧密的木栅墙后面仍然传来几个女子的说话声和笑声,隔壁似乎是个专门供女客用的更大的温泉。模模糊糊的听去,那些女子说话的语调温柔婉转,笑声也别有情趣,这么晚还这样有闲情雅致,似乎是一些有身份的女人。 刚才在门口看到停放着一些轿子,也许就是接送这些有身份女子的。 少女将注意力回到身前清澈的温泉池水上,刚才千代问韶华要不要使用女浴的时候,和服女孩乌黑的长发摇得和拨浪鼓似地,在神社她也不和女子共浴,山叶原子大人知道韶华的来历,也专门为她错开了洗浴的时间,与其进女子同浴的女用温泉,韶华还是宁可裹着白色浴巾来家人共用的小温泉。 其实韶华只想洗浴换身衣服,但是千代很热心的一定要让恩人享用一下家里的温泉。 裹着浴巾踏入温暖的泉水,虽然感觉很是舒服,但是当“兄长”浪人泷川也踏进池子的时候,女孩还是很不习惯,不过既然是家人用的温泉,还彼此裹着浴巾也没什么,这里还有专门伺候在一旁的女佣人在,佣人在一角跪坐着,对客人的任何吩咐都十分体贴的回应。 但两人一个在池子这边,一个在那边,仿佛故意避开对方似地隔池相望,又像是沿着接近圆形的天然池子画着太极。佣人见了这对有点奇怪的“家人兄妹”,捂了下嘴,但是出于礼节又不好多问或笑出来。 “话说,身上有外伤的时候好像不适合泡温泉,你可真是来者不拒呢...”韶华第一次享用温泉,她从水中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身前的水花。 说话女孩的侧后方,高高悬挂在屋檐下的淡黄色纸灯笼正泛着暖暖的灯光,光影投射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漾流光溢彩,白色蔼蔼的雾气中,女孩谨慎的把大部分身体都没入水中,背着光线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张标致的脸蛋和肩部粉嫩的一隅,她白皙的肌肤在温泉浸泡下显得更加晶莹透红,像白雪一样映衬着池边那些绽放着的红粉相间的花朵,少女的头发在进入温泉前就洗净,这时候仍由她一头长长的青丝像乌黑发亮的绸缎一样飘洒在水中。 女孩的嘴唇被温泉湿润,鲜嫩红亮,她用浸没在水中葱玉般的细细手指触碰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小小的花瓣像一只小船一样在这片小小的汪洋大海里随波逐浪,身边的泉水散发着自然的甘甜清香。 “你不也是拗不过千代小姐的热情呢,这里的医者也很专业,这么清澈透底的温泉稍稍泡一下也没事。”泷川身上绑着更多的绷带,悠然自得的靠着温泉池壁的石头,把半个身子泡在水中“说起来刚才兄长和医者聊了一下,这户人家和城主家族的关系也比较密切呢。” “啊,关系密切?那刚才千代小姐差点也在袭击中受伤,如果按冈前先生说的,岂不是城主家里内讧还差点伤了他们自己人。” “嘘”浪人泷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是自己人还远远谈不上,好像也只是在经济上有些往来而已。” “噢...” “有这样的机会就好好歇息放松一下咯。”浪人泷川用浴巾盖在头上,仰着头靠着池壁舒服的说着。 “哎,那不说刚才的,但是,”女孩叹了口气,鄙夷的望着仰头休息的浪人泷川“救了人应该好事不留名,现在却在人家家里蹭温泉,你也真会享受。” “有时候浪人就是这样,慢慢的你就会习惯咯。”浪人泷川悠悠的答道,接着取下了覆盖在其脸上的浴巾,端正了一下身体,脸上严肃的说“只是让你受伤了,这是我没想到的,对不起。” “嘛,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女孩不以为然的天真微笑“救恩人当然是要冒险的呀。” “可是你毕竟才十三岁呢,力量和男剑客相差也很悬殊。”浪人泷川表情很认真“还需要认真练习尽量不要受伤才好呀。” “噢。”韶华也知道,自己这个十三岁女孩的条件,首先不能成为累赘,然后才能帮上忙。 兄妹稍稍泡了下温泉,感觉体力恢复了很多,换好衣服,被救的町女千代和家人早已一起隆重的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等候着了。千代的父母得知千代被搭救的消息后,还特意准备了隆重的谢礼。 出乎意料的,和千代父母一起来答谢的,还有一个少年,他是千代小姐的弟弟,名叫佐竹凉太。 韶华记得那少年,就是那次神社少年死亡事件中在场,并目击了整个事件的幸存少年之一。 那个少年在家人道谢时一直一言不发。 自然在家人隆重道谢时,千代也免不了因为超时晚归遭到家人的担忧和指责。不过浪人泷川还是摇着团扇随和的圆了场。 “韶华小姐总觉得面熟,现在我想起来,以前就见过韶华小姐呢,是在吉田女士的店里吧?”不久后,被救的千代礼貌的微笑着,和韶华同行。 “我也记得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只是不能确定,现在果然是那时见过呀。”换上简便和服的韶华,因为雨宫小织的相貌而有着不亚于千代的千金小姐气质,虽然这种外表附加的感觉,对于原来是男生韶华来说完全没什么用。她身上的衣服是佐竹千代小姐从自己的衣服里挑出来的,千代虽然大韶华两岁,这件夏季简便和服对韶华倒是挺合身,蓝紫色的正绢底子上绣着大瓣的粉色杜鹃花瓣。 既然在吉田女士家里的茶会上遇见过,那么两人自然也有着共同的朋友-汐神月满。 “月满姐姐很漂亮,人又好,我们都很倾慕她呢,韶华在神社和她是神乐搭档,真是让人羡慕。” “嗯,我也很倾慕汐神姐姐,她也教会我很多东西,对了,要是喜欢的话,千代也可以学神乐呀。” 两个女孩在走廊上边走边说, “以前心血来潮时曾经很想学,但是只有决心成为专业巫女的女孩才能学呢,家里是不允许我那样的。”千代露出微笑又遗憾的神色。 “啊,好像是听山叶原子大人那样说过...” “不过月满姐姐也蛮可怜的...”千代说着说着,停下了脚步,似乎神情中已经为倾慕的那位汐神月满怜惜起来。 “哎?” 夜已深, 走廊上传来两个女孩慢慢并行的脚步声,伴随着渐渐变得亲切和彼此熟悉起来的交谈声。 “谢谢韶华陪我说了那么多话,现在心里才是真的踏实了,刚才在小巷里,小女害怕的摸样一定是非常失态。”那是千代的声音。 “那样的场面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要说心里一点也不怦怦直跳是假的,谁都会那样啦。”韶华礼貌的回应着对方,她原本是男孩,在那种情形下比千代要坚强一点,不过事情过后再回忆起来也够惊心动魄的。 “嗯,再次感谢你和令兄的搭救之恩,晚安。”最后到了安排泷川兄妹入宿的二层旅舍楼下,千代双手放在身前翩翩鞠躬。 “晚安。” 韶华告别了千代,走上二楼,快到客房门口的时候,却遇到千代的弟弟佐竹凉太,凉太抱着一条被子呆呆的站在门口,像一座月光下的少年塑像一般静静的。 “你在等什么人吗?”月色下留着乌黑长发的和服少女边说边走近了,凉太看到韶华的脸庞有点不知所措,少女又说“还是你想敲门进去呢?” “啊,那个,家里让佣人多抱一床被子过来,怕晚上会起风被子不够。但是我觉得还是我来送比较好。”二层和式走廊里光线比较昏暗,仅有间隔较远的几个纸灯笼和纸窗摄入的月色,那个和韶华年纪相仿的少年,留着一头坚硬的短发,简洁干净的脸儿,黑色的双瞳,少年穿着白色和服上衫和深蓝色的袴,双手抱着被子,眼睛看着一边的墙壁,好像不敢正面看对方。 “那谢谢咯,我们正住在这间,还是让我拿进去吧。” “哦。”少年不言不语的把被子交给对方,然后呆呆的看了下月色下韶华的脸庞,沉默了一会又没有离去的意思。 “那个...对不起...”少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歉“那次神社捣乱的事情,明明在场的我和伙伴们是知道真相的,但是...当你被大家指责的时候我们却...” 男孩子道歉似乎反而需要更多的勇气。; 第二十章 伙伴与真心相待 那次少年死亡事件带给韶华的,并非是愉快的经历,但从另一面说,也正因为那件事,才使韶华认识到了这个古代世界的残酷一面。 “有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在那次事情中丧生,町人的态度也无可厚非。”女孩望着身前走廊间的地板回答时,语调很平静。 “但大人们后来的做法无法理喻,只顾及受害的街坊,对你却尽是指责和侮辱...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至今也不允许我把真相说出去。”少年凉太的声音变得有点愤愤不平“我想他们也知道真正的元凶是谁。” “在大人眼里,我们是很多事情都不明白的孩子,大人也许有着大人的考虑。”少女的话让凉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少女却感同身受,要不是山叶原子大人搭救,她可能早已是少主府上的玩偶。 相比那次同凉太等五个男孩打成一团,闹得头破血流的小巫女,现在这个少女已然懂事了很多。“如果我的父母在这里的话,为了子女的安全考虑,说不定也一样会阻止我说出真相。” “你说的也有道理...”少年觉得,在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面前,凉太自己却显得更幼稚,他默默望着两人之间洒满月色和灯光的黯淡地面。 这个女孩穿着姐姐的衣服,但却不是姐姐,这种感觉释放在空气中有点微妙,凉太想起来,自从他渐渐从孩童成为少年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除了姐姐之外的女孩这么靠近独处过。 他注意到女孩身上那件姐姐的和服,昏暗光线下只有向着月色的那一面线条格外清晰,背光的一面则在逐渐衰减的光线中呈现着模糊柔和的美感。蓝色底子的和服上印着粉色白色大瓣的杜鹃花瓣花纹,金色绣着菖蒲纹的腰带和浅蓝色的精致胸钮,凉太想起来,他的姐姐千代小姐有不少和服,但这件和服她最喜欢,然而却始终舍不得穿,现在给这个曾经和她弟弟在神社打过架的陌生女孩穿着。 少年想起去年盂兰盆节前,姐姐就高兴的拿着那件和服来问弟弟“这件怎么样呢?刚刚送来的。” 这种事情问弟弟当然和问木头人效果差不多,总之就是“好”“也好”“都好”什么的。 然而姐姐的乐趣并不在于弟弟百无聊赖的回答,而是顾自在几件和服间比来比去。 记忆中,最后他的千代姐姐还是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那件和服“最喜欢这件,但是我的头发不够长不够浓黑,现在穿感觉不是很相配,等明年头发再留长一点穿好了。” 然而今年千代也是和去年一样,稍稍带着点淡褐色,微微卷曲的中长发,她还是喜欢这样的中长发,所以那件衣服一直静静的挂在衣柜里。 而眼前这个女孩,头发浓黑顺直,这女孩还是雨宫小织时,刘海和发穗原来都剪得很整齐,变成韶华后没怎么剪头发,却如参差又生命力旺盛的小草那样渐渐长出了泉水流泻般的舒畅感,脱离姬发式原本的齐整后,发梢却有了更多青春自然的懵懂可爱,配上标致脸蛋上那对清澈双眸,来自异乡的她站在月色下穿着姐姐没穿过却又很喜欢的和服,近处的女孩对少年凉太来说有种特殊的神秘感。 她很合适这件衣服,这是凉太的第一感觉,她有一头比姐姐浓黑很多如墨般的长发。 少年摸摸后脑的头发,从回想中回过神“失礼了,这么晚来找你,你穿和服与在神社穿着巫女服时候的感觉很不一样。” 女孩听了低头看了看身上借着穿的和服“你的姐姐不介意把这么好的衣服借给我这样的男孩穿,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听她说她都没穿过,这衣服还是全新的。” “啊...男孩?”凉太听到女孩亲自这么说,有点瞠目结舌。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呢。”女孩也有点吃惊,因为千代知道她是男孩的传闻,她以为这个小町很多人都知道了。 “早先听说过那样的传闻,也曾听姐姐说过,但是我不相信,难道是...” “是真的”少女坦诚的望着凉太“与其在这些细节上庸人自扰,我更想真心相待,现在我想努力弥补神社遭受的损失。” “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女孩呼了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来被子,也谢谢你对我说的关于那件事的话,晚安。”抱着被子的和服少女向一时语塞的少年行礼告别,转身腾出手准备打开移门。 “等一下”凉太上前拉住了女孩,女孩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少年虽然听过传言,但是始终没法相信会有那种事,当少女柔软光滑的发丝扫过他的手指,男孩的动作变得有点僵直,又意识到自己有点鲁莽。 两人之间再次变得安安静静地,一时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可以分外清晰,一阵风忽然吹拂过窗外,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发出的细小“叮铃”声。 “对不起,我冒失了...”少年立刻松开了手。 女孩有点疲倦的样子“啊,也没什么,但现在实在是不早了。”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传言,说雨宫小姐其实内在是一个陌生男孩的事情。” “哈...”女孩打了个哈欠,然后双眼犯困不好意思的道歉“是真的,但是真的好想睡觉了。” “确实现在太晚了,你们兄妹在这里会住上几天吗?我想,”少年也不忍心再拉着柔软脸蛋上正泛上困意的对方说话,这时,两人身边的客房移门却忽然呼啦一下拉开了。 浪人泷川肩上和胸前打着新换的绷带,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我说,你们两个小鬼在门口越说越激动,很晚了,有什么话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交谈就此被中断。 “啊真对不起,该告辞了,对了,韶华小姐,以后神社有什么事也务必让我们来帮你。晚安。”少年退后鞠了个躬,望了望韶华后转身离去,二楼木地板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晚安。”女孩的话音落下,那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通往一楼楼梯的昏暗拐角。 “还以为有个少年要拉你去私奔了呢。”泷川团起手看着少年在走廊尽头消失的背影对女孩说着。 “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少女表情十分不满,也暂时被泷川突然的出现打消了睡意。 泷川不以为然的看了下身后的房间“这么晚了还听到门口模模糊糊的交谈,你们还越说越激烈,要让在房间里的我不听到也难呀。”说完,浪人修长的身体忽然弯下来,探出双手捏了捏少女软软的脸蛋“话说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 “呜呜”女孩被泷川捏着脸蛋,双眼无奈的望着泷川,话语变得模模糊糊的,用模糊的声音反驳“那人感觉可没你说的那么坏。” “果然十三岁的你对那些一点也不懂呢。”泷川起身后,望着腾出一只手正在抚摸被捏红脸蛋的黑色长发少女“我知道那个少年看上去不坏,但你仍然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我只知道,刚才脸要被你拉坏了。”少女摸着被捏疼的脸蛋生气的说。 两人说着进了房间。 呼啦,少女进了房间,然后关上房门,背靠着合上的移门她呼了口气。 “其实刚才要不是很困的话,我还想问问他关于城主家族和那个少主的事情呢。”她随之闻到了房间里淡淡的烟味“你在吸烟?...” 泷川回到套房的起居间里,布坐垫摆放的位置很舒服,似乎他刚才就坐在那里,房间光线柔和,角落点着泛着黄色烛光的落地灯笼,整个套房都铺设着气派的榻榻米,泷川身侧起居室的正当中有一张四四方方并配备布坐垫的日式矮桌,桌上有一本消遣的闲书,和一个搁在精致架子上的古代和式烟斗,烟斗的柄长长的。 “不喜欢吗?”泷川坐回矮桌边,拿起消遣的闲书,同时另一手把烟斗伸向桌子上的烟灰缸准备熄灭。 “没关系,只是这样会对你自己的健康不好。”少女淡淡的说了句,然后走到卧房放下被子“就像我父亲在家时一样,有时会漂着烟味。” “啊”女孩又伸了个懒腰,放下被子起身后用余光看了下泷川“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好累。” “那就早点睡吧。” 然而女孩尽管打着哈欠,却又从放在角落的行李里取出日记本,座到了客厅一角的矮书桌前,拨亮了角落的纸灯笼,她一边揉着一对睡眼一边为毛笔磨墨汁“写完日记就睡,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今天就把今天的心情告诉父母。” “太累了明天写也可以的哟。”浪人泷川比凉太更清楚女孩为何从刚来时的绝望变得如今渐渐懂事,不只是那次少年死亡的事件触动了她,而且现在那本日记对女孩也很重要。 女孩似乎从雨宫小织的日记得到启发,找到了和在未来几百年后生活着的父母沟通的方法,她想通过写日记将自己的经历记录并保存下来,以期今后若这个日记被作为文物发现的话,未来世界的父母有朝一日也许就能知道她的下落和所经历过的事情。 前阵子女孩主动告诉泷川她要那样保存日记,泷川还吃了一惊,暗中觉得某些方面小看了这个十三岁的女孩了,也许她对家人的思念真的很深切,才能想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方法,以期让几百年后的父母得知自己的消息。 泷川也从侧面猜想到这个女孩原本的家境很幸福。 “不能拖到明天写,今天写是今天的心情,明天补写就不是今天的心情了,呜啊,好困。”女孩回头,一对清澈的眸子从一头悠长的青丝侧后方望了下对方,小脸蛋上充满困意。 “不要太勉强哦,你的手臂还有伤呢。”浪人翻看着手中的闲书,不过女孩困得边写边耷拉下她的小脑袋,看来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和浪人调侃了,浪人接着说“那就加油吧。” “伤口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胀”女孩望了下手臂上打的绷带,然后努力想克制睡意,望向笔尖边写边说着“父母大人,今天我做侠客救人了...” “笨蛋,你好像已经要睡着了,不要把日记读出来啦。”女孩大概是太困了,双眸眼皮打架,脑袋摇摇晃晃的把所写的内容都读出来了,让浪人泷川嘴角露出了微笑。 “对不起,实在太困了。”女孩用和服袖管外露出的细细手指又揉了下眼睛。 纸灯笼里的烛火继续摇曳,但外面的虫鸣声却渐渐平息了,照着庭院的月色也变得苍凉起来,夜已至深。泷川合上闲书,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关上窗户。 女孩不知道有没有写完今天的日记,反正做了侠客的她早已经小脑袋靠着手臂,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她身体紧贴那张书写的矮茶几,和服后面又大又可爱的太鼓结,掩映着她小巧的身影在烛火的光线中微微随着轻盈舒缓的呼吸起伏。 可以靠墙座着睡着,或者伏案睡着,大概是这个女孩的特技。 “早就说太累就不要勉强...嗯,该和你的令尊说晚安了。”浪人泷川想帮座着睡着的女孩盖上被子,触碰到女孩时,女孩被乌黑发丝遮挡住一小半的樱红小嘴里发出轻轻的“呜”的声音。 “要去卧榻上睡吗?” 泷川扶着睡意朦胧的女孩摇摇晃晃的到了卧室,女孩似乎在睡梦中被动的配合着浪人泷川的动作,和服外衣窸窸窣窣的被解下了,然后泷川把穿着雪白长衬衣的她放置在卧榻上侧躺好,疲倦女孩立刻蜷起身子进入了安稳的梦乡,紧闭的双眸,那长长睫毛变成弯弯可爱的弧度,就像秋天夜空的新月一样,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幸福甜美的梦境。 泷川帮女孩盖上被子的时候,女孩的双唇在睡梦中模模糊糊的梦呓,今天对她来说果然是很累了。; 第二十一章 悄然消失的棋子 在韶华与浪人歇息在温泉旅馆的那晚,午夜时分城主别馆内仍然灯火通明。 城主带着大儿子义诚外出征战,这里暂时由小少主义真管理,院内传来求饶和哀嚎声,美少年代理城主正在大开杀戒。 两个被家臣按倒的外地浪人被杀死在血泊中,少主双手握着沾满血渍的武士刀喘气。 他的脸色白的发青,语气冷淡“哼,二十个人连一个冈前也杀不了,留你们做什么用。” 长发散乱,意犹未尽的他又走到下一个被家臣按倒跪着的浪人前,这些外地浪人由支持少主一派的家臣暗中招募,他们要乘着少主在战时代理城主管理治安的时机,展开有利于少主今后即位的行动。 但是行动计划尚未展开,就被冈前的出走打乱了。 “噗呲”又一个刚从鬼门关逃过泷川剑法的浪人组员,此刻却被反绑住双手跪着,无奈的死于十五岁美少年城主的剑下。少主接连杀了两个浪人“罪犯”后已经力气不足,这一刀没有直接要了那个人的性命,濒死的浪人在地上苦痛的呜咽着,垂死挣扎。 “铛啷”少主扔下了手里的武士刀“我累了。” 周围忠诚于少主派系的武士立刻领会了少主的意思,剩下的“囚犯”就由他们处决了。一个武士拔出腰间的短刀,蹲下去果断利落的结果了那个浪人的生命。 “你们拿钱卖命,完不成任务,这就是处罚。”喘着气的少主白色的衣衫上,沾上了死者喷出的大片血迹。 袭击冈前失败,逃回来的浪人小组有七个人,如今只剩下四个。其中三个惊恐万分,面如土色,唯有一个浪人脸上表情淡定自若。 “好美啊”在其他几个浪人苦苦求饶的时候,那个浪人却淡淡的说着。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惨叫,又一个浪人在惊恐僵直中被处决了。 “美?杀人么?”少主回身侧视那个说话的浪人队员,那个人和同伴一样被武士们五花大绑,被众人看押着跪倒在地。只是他的神情中并没有流露出害怕。 “不,我是说少主殿下很美。”那个临死的浪人反而咧起嘴角笑着说。 “住口!和少主殿下说话时语气竟然这样不敬。”一旁少主派系的武士家臣生气的上前,从背后重重的踢了那个浪人一脚,他们觉得这个外地浪人,对少主说话竟然不用敬语,非常放肆。 那个浪人被踢倒,嘴啃到地上的泥土,咳出血丝,又挣扎着跪坐起来,而且大笑。 “他是谁?”少主觉得那个浪人,看人的眼神与那些苦苦求饶的人不同,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是浪人组的副队长-中野大辅。”立刻匍匐到少主身边回话的家臣,是专门为少主物色浪人行动队成员的,这次出师不利,这个家臣光光的额头上也紧张的汗如雨下。 “伊东大人”少主望了一下那个浪人,然后对身边那个家臣说“下次找一些更有实力的浪人来。” “是!是!”家臣伏地不停的允诺。 “等一下”当身后的武士举起刀准备砍下那个浪人中野的脑袋时,临死的浪人副组长却忽然提出了要求“这次行动失利全因为原组长太自负愚蠢,在下有信心确保下次行动万无一失。” “信心?” “是的,说出来不怕被诸位武士大人不耻,在下流浪期间曾经学过忍者的毒药配方。”那个浪人理直气壮的说道“然而固执又自负的原组长大人,否决了我要求队员们行动前在剑上涂上毒药的建议。毒药我还随身带着,民间的药方根本无法对付这种毒性。” “哼,刀锋上涂毒药...”周围发出一阵正规武士们不屑的嘲笑声“这些野狗一样的浪人果然都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 然而美少年少主的目光与那个浪人对视了一刻。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可以暂时饶你一命,现在就用他剩下的同伴试一下毒药的毒性。”少主说完,看押中野的武士,立刻粗暴的从那个浪人身上搜出了用白色古朴小瓶子装好的毒药。 不久又是两声惨叫,中野身边的两个浪人组员没有被杀,而是被涂上毒药的刀剑划伤,被当成了活体小白鼠。 次日,在町郊的温泉旅馆。 浪人泷川兄妹只留宿了一天,第二天就在会客室与千代姐弟道别。 这个旅馆不管是院内还是外面竹林的景色都堪称绝佳,而且还有着大得惊人,对旅馆来说不可思议的藏书库,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千代一家的照顾也非常热心周到,然而身处漩涡中的泷川兄妹无法在此久留。 “真相就是如此,在搭救冈前先生的过程中,误打误撞的遇到了千代小姐。”浪人泷川喝了一口茶。 千代姐弟听到了昨晚争斗事件的真相后,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义真那里的人,想利用泷川打入义诚大人的派系内部,然后伺机暗杀...”这是冈前先生在离开前舍命通知泷川兄妹的,如今千代姐弟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不寒而栗,町民也多少知道那个少年义真行事冷酷无比。 “但是在下不了解城主家里到底情况是如何复杂,也不想卷入继承人的纷争,所以救出了冈前先生后,在下打算出游一段时间,如果对方找不到想要利用的棋子本人的话,也就无可奈何。”浪人泷川接着说出了对策“韶华还必须在町里继续神社的修行,她有复兴神社的愿望不可半途而废,只要找不到我,她是很安全的,只是我不在时,舍妹还需要拜托两位多关照。” “令妹就如同小女的亲妹妹一般,请别见外。”千代很懂事的行礼。 “谢谢关照。”韶华虽然有点不甘,但她和浪人泷川终究只是这里的过客,今天她已经换上了巫女服,一会就准备直接回神社去继续修行。 千代身边的弟弟凉太还是一言不发,过了一会那个少年才默然的说道“韶华,请把我和我的伙伴们也当成你的伙伴,我会努力消除大家对你的误会的。” “好的,也谢谢你。”小巫女穿着巫女服致谢的时候,就像一只白色的小鸟一般。 “心无杂念的修行哦,”浪人泷川微笑着看看身边的小巫女“不要忘了你的初衷,想帮助他人的同时看一看这个对你来说的古代世界是什么样的。” “啊!”小巫女听浪人这么一说,迟疑了一下,稍后脸上露出尴尬又恼火的神色“可恶,你看了我的日记?” “昨晚你睡得迷迷糊糊,把你从桌前扶到卧室时,偶然看到了摊开着的日记里一行,不是故意的。”泷川团起双手露出很委屈的神色。 “而且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小巫女失意体前屈,悠长光亮的乌发铺洒在榻榻米上,觉得隐私被公开泄露而无地自容。 “别在意,有这样的想法也很不错哟。”千代用袖管掩着嘴微笑着说。 只住了一宿的温泉旅馆,渐渐的被抛在了泷川兄妹的身后,到了町街交汇处,两人也要暂时分别了。 “认真修行哟。现在城里义真主政,百姓的日子可能会艰难一些,如果可以的话也为身边的同伴分担压力哟。”分别前浪人留下这句话,同时摸摸小巫女乌黑的头发。小巫女双手在身前拎着行李包裹,双瞳有点落寞的看着町街的尽头。 “哎,又来...居合术什么的说的好听,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学习剑术?”小巫女正要抗议对方摸头举动的时候,却看到浪人泷川接着就着小巫女头顶的位置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嗯,有这么高啊,顺便为韶华找人打造一把合适长度的刀吧。” 然后浪人泷川在午后的阳光中和小巫女告别“汐神月满和神社那里就拜托韶华照顾咯,对我们有恩情的人我们不能弃之不顾,我也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去通知义诚那里,让他知道有针对他的暗杀计划。” “虽然没有和那个义诚打过交道,但是既然是汐神月满的恋人,为了那个心肠特好的女孩,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呀,就让我也去了解一下吧。”浪人泷川团起双手爽朗的说着。 “嗯,汐神姐姐绝对不会看上品行差劲的人的,对方应该也是个好人,町内这里就请放心吧。”浪人从韶华那里知道汐神和义诚的关系,韶华则是目睹过汐神和义诚的会面,虽然汐神自己不愿说,但后来她又从千代小姐那里得到证实,此时听到小巫女的回答,浪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其身影消失在街町的拐角。 只有韶华知道,浪人泷川并不是要出去云游或逃走,泷川不可能在这时候逃走,而是转向了暗处开展行动。 一个人带着行李回神社,路过昨晚激战过的小巷发现那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做了一回侠客又享受了一回温泉的小巫女叹了口气,恍如隔世。 “哎呀,韶华受伤了,话说新任的治安官正在主事巫女那里,说是要打听你的消息。”到了熟悉的神社,巫女同伴们看到韶华手上的绷带很惊讶。 在新治安官面前,韶华按照浪人泷川教导的说法,简单说了说昨天的经历,略去了冈前先生说的一些内容,然后只管摇着一头黑长直发,说不清楚兄长此时又云游去了哪里。 “这样啊”新治安官是个文绉绉的家臣,和冈前先生健硕的外表相比完全是两种外貌风格“冈前先生虽然因为私事辞职,但是他过去在此地劳苦功高,这次下野被外地浪人团伙袭击,少主听闻后也深感震惊,立刻派在下来调查,咳咳,据我所知,袭击事件可能与过去冈前先生任治安官时断案结下的恩怨有关,不论如何,一旦有令兄的消息,请立刻通知我们,令兄得了剑道大赏也是我们这个小町的荣幸,我们也很担心令兄的安危呀。” 新任治安官的说辞冠冕堂皇,这个新上任的治安官不知是真的不知真相,还是本身就属于少主那里的派系,佯装不知真相,对此韶华也不管,反正就按照泷川说的,对其后的提问一概不置可否,对方对小女孩也无计可施。 小巫女很快又拿起了扫帚打扫神社,正好听到花丛另一边拐角处,那个新治安官与属下对话“哼,小女孩一问三不知,来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她兄长大概是听到什么风声逃走了呢,本来就不该寄望于这些浪人过客,伊东大人早该物色一个新的棋子了。”; 第二十二章 街上的陌生来客 不久后雨季来临,几滴零散的水珠从灰色的半空落下,啪嗒啪嗒的掉在干燥的泥土地面上,接着雨丝汇成了接连不断的水帘。 倒霉,说来就来,韶华撑起了油布伞,但下服还是被淋湿了,雨势很快大了起来,她只得和街上的行人一起,靠在街边店家的屋檐下躲雨。 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间变得雾蒙蒙的,到处都是水的颜色和气味。 “哒哒哒哒”,湿了的巫女袴裙贴在腿上凉凉的,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匹从战场前线归来的快马,载着一个穿着黑甲的武士飞驰而来,马蹄飞奔中踩出朵朵水花扫过湿透的街道。 “捷报,大少主义诚大人的先锋部队初战得胜。”骑着快马的铠甲武士一边像风一样穿过雨帘,一边沿途如是呼告着,声音盖过了哗哗的大雨声。 “哦哦,太好了。”町里的老百姓听到这个通告都很高兴,他们不清楚前方战事到底如何,这匹快马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呼,松了口气呢”来街上采购神社日用品的韶华,望着冒着倾盆大雨如箭一般飞驰向城垣的快马,深深的呼了口气。 周围在屋檐下躲避暴雨的百姓们纷纷议论“义诚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呀?那个义真少主管理治安也太胡作非为了。” 虽然号称乱世用重典,但町里却风波不断,反而比城主和义诚在城内时更动荡,为了维持治安组织起来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义真的私人卫队,监视着上至武士下至百姓各人的言行,遇到那些投奔义真的浪人,町民都紧张的不敢大声说话,伫立一旁凝神屏息,经历过这一段噤若寒蝉的恐怖日子,民心也渐渐倒向了大少主义诚一边。 “义诚大人在家臣里的支持度并不高,家臣觉得他心肠太好了,反而是残酷的义真更适合做城主管理国家。”韶华也从町民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议论,问题就在这里,义诚虽然在百姓心目中颇受拥戴,但是在武士家臣那里的评价,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下义诚大人可以用战功来让反对者闭嘴了呢。”也有百姓已经公开支持义诚了。 “要是这一仗快点打完才好呢。” 战争时期,往常八木商业街上欢乐热闹的气氛已然消失,不管立谁为储,其实作为古代的百姓都只能接受,更多人则盼着这一仗早点打完。 阵雨很快就减弱了,穿着巫女服的韶华拐进了一家卖蔬菜的商店,她在店门口把红色油纸伞上的雨水洒掉一些,脚上的草鞋和白色布袜都湿透了,走路沾着水发出“哧蹋哧蹋”的声响。 “欢迎光临,啊...”店家看到掀开暖帘进来的,是那个留着一头柔顺乌黑长发的小巫女,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请,请随便挑选...” “打扰了。”小巫女打着招呼,她想要买一些蔬菜店里的土豆,商家立刻替她打包好。 “请拿好,谢,谢谢惠顾...再见。”商人用颤抖的双手递过土豆,然后身体靠后,像躲开鬼怪一样避开韶华,这个黑长直发的小巫女在町人眼里还是洗刷不掉“不祥巫女”的名声。但可怕的是,小巫女买好东西还在店里不走,紧张的商人几乎要抱着身后的柱子避难,那躲闪的眼神,仿佛在说“不祥的巫女呀,请你买好就快走吧,不要再来买东西了。” “我还没付钱呢。”小巫女站在那里用温和的语气说,她已经习惯了町人这样看待她的目光。 “送给你了,就当给你们神社的捐赠吧...”商人望一下那个美丽又不祥的小巫女,都快吓哭了。 “可我还要买其它东西。” “请,请随便拿...”面对不祥的小巫女,商家生意也不敢做了。 在古代商人眼里,因为先前有那样的传言,似乎和这个小巫女沾上关系就会和在神社死掉的少年一样,染上血光之灾。 “迷信的古代人。”小巫女叹口气,买好东西的她把钱如数放在商品架子上,然后鞠个躬转身离开。 买好蔬菜,走出店门时雨已经停了,天气变得有点闷热,更不用说韶华身上穿着冬天冷夏天热的绢布巫女服,小巫女双手提着采购的东西有点吃力,走了几家店后遇到了佐竹千代的弟弟凉太。 凉太穿着宽松的夏季和服,赤脚穿着木屐。 “是韶华啊,出来买东西吗,让我帮你拿一些吧。”凉太带着怜惜的眼神望着小巫女,她拎着一包对那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很重的东西,额头上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啊啊,是温泉旅馆的少爷和那个不祥的巫女在一起呢,他不怕沾上厄运吗?”町人们惊讶的看到两人同行。 “时常看到你一个人从神社出来买东西,有同伴同行,人们的看法也许会好一点呢。”凉太帮小巫女分担拿了一些蔬菜,边走边说“话说,最近少主义真没有再来找你和令兄的麻烦吗?” “我不怕那个少主。”她不以为然“他要敢杀掉我的话,就会得到巫女的诅咒。” “啊,诅咒是真的吗?”凉太摸摸后脑,有点吃惊“听说你在学习里神乐。” “要是真的就好了哟。”少女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因为雨水的湿润看上去更加光滑闪亮了,她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神情很自然,再危险也大不了一死,惶惶不可终日可不是这个女孩的性格。 两人路过一家小吃店门口,凉太望了望琳琅满目的零食“那个,要吃点东西吗?” “嗯,我来请你吧。”小巫女爽快的说,她似乎也饿了,这时已经伸手摸向钱袋的凉太觉得很尴尬,他不知道这个少女在神社每天还有二十文的工钱,以前做临时巫女打杂时是十文钱一天,后来转成见习正式巫女后涨到了二十文。 买了团子和烤串坐在小店门前的桌子上,两人看到街上往来的行人里掺杂了不少腰间别着武士刀的浪人,有些浪人没有带伞,在刚才的暴雨中全身衣服都淋湿了,脾气却被大雨浇得更大了,遇见什么人都粗声粗气的。 “没长眼睛吗?”“滚开,好狗不挡道!” 当两个长相凶恶又气势汹汹的浪人撞在一起,互不相让,立刻拔刀相向。 “呀,呀”街上穿着和服逛街的少女见状尖叫着躲避,叫声也把正在闲聊中的韶华与凉太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在局面要失去控制之前,一个长相英俊秀气的年轻浪人走到了两个人身边“两位都是来参加剑道比赛的吗?何必为了一点小事打架呢?”那个陌生的年轻浪人笑眯眯说。 “你是谁呀。”一个恶狠狠的浪人不由分说就挥刀向那个后生般年轻的浪人砍去。 “铛,铛”一瞬间两道弧光闪过,围观的人群没看清那个年轻浪人出刀,只看到他收刀的动作,他手中的武士刀很长。 静如止水的出刀,莫非是浪人泷川说过的居合术?韶华脑海中闪过那晚浪人泷川说过的话。 一瞬间手中的兵器就被击飞,两个刚才正要开打的浪人目瞪口呆,随后狼狈的捡起刀逃窜了。 “剑道大赛?”街上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小巫女转头疑惑的问凉太,她最近在神社对町里的事情不太清楚。 凉太也摇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好像是町里的伊东大人要举办剑道比赛。” “好像也有高手参加呢。”韶华再次望向街上时,那个使用居合术的年轻浪人已经不知去向。她隐隐想到,也许这又是少主那里为了找到剑术厉害的棋子而特意举办的比赛? “我要是也会剑道就好了,但从小家里就不让学,我家不是武道世家,他们只要我今后好好继承温泉旅馆。”凉太失落的望着人群散去的街道。 的确,韶华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也明白这里有专门靠刀剑吃饭的家系,所谓“武家”,与之相对的就是从事各种生产劳动的平民和农户,当然还有在朝廷做官的所谓“公家”。 在这个乱世,朝廷的“公家”已经只是摆设了,掌握实权的是“武家”。 “凉太为什么也要学剑术?”女孩把视线回到了两人之间的桌子前。 “因为我是男孩”凉太看向韶华“世道太乱了,学了剑道才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了解了,我也是男孩,那么等我学习剑术的时候,凉太也一起来吧。”小巫女并不避讳少年热忱的目光,率真微笑着回答。 “啊,韶华也要学剑术?” “嗯,世道太乱了,我也想保护身边的人,话虽这么说,不过泷川兄长现在不知去哪里潇洒了...什么时候学还没个一定呢。”小巫女有点失望。 “嗯”凉太知道韶华的来历,报以感谢的微笑。 回神社的途中,两人依然相伴而行,雨过天晴,快要落山的太阳从远方的晚霞中露出灿烂的一角,雨后沾着清澈水滴的景色,笼罩在夕阳的暮色中,就像水彩画一样带着温柔的色调。 “手机是什么?” “就是我们那个时代,人们经常带着傻乐呵或者不耐烦的神情,每天要面对的一种交流工具。”女孩抱着装着蔬菜和日用品的纸袋,一路向同伴解释着她在现代使用的玩意。 小路不远处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来自现代城市的女孩,用一对好奇的眸子吃惊的看着从山里淌出的溪水,雨后水流充沛,湍急处迸发出片片白色的浪花,女孩青葱活泼的黑发垂在她雪白巫女服上衫身后,红色的巫女袴裙轻盈的拂动,一朵朵小野花沾着水珠,无忧无虑的在路边草丛里呼吸着雨后清新又湿润的空气。 她视线望向远方,渐渐平缓的溪面倒映着和晚霞一样的绯红色。 “好深奥...不明白...”她的同伴大惑不解的摸摸后脑,凉太从这个“神奇”的小巫女那里听到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 走了一段,有说有笑的两人却遇到一个有点面熟的年轻浪人,那个浪人似乎有什么事情叫住两人,友好的打着招呼从后面赶来,那长相秀美的浪人穿着搭配很体面,看上去不像本地人,韶华稍后回想起来,好像是下午在街上制止那两个粗暴浪人打架的男子。 “你认识他吗?”小巫女问身边的同伴。 “不认识。”凉太也看着走来的浪人疑惑的摇摇头。; 第二十三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来者配着长刀,看上去年纪约二十左右,眼睛细长,面如冠玉,额角两边的侧发留的很长,修剪得很整齐,后面的发束也没有像其他浪人那样粗放不羁,而是细长的一束自然的垂在身后,头发在夕阳中泛出微微的褐色,他的和服也和浪人常见的青色或灰色粗麻布剑道服不同,竟是一身亮眼素雅的白色剑道服,水灰色剑道袴,上衣外还穿着正式的羽织。 白色的剑道服上残留着被大雨淋湿后未干的痕迹。 “请问两位,栉引神社在哪里?在下正在找一个叫韶华的巫女,可是迷路了...”那个陌生浪人不好意思的问路道。 听了他的话,凉太和韶华两人互相看了看,小巫女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精致脸庞上那对猫咪般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对方,双手拎着袋子回答“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哎呀,失礼了。”年轻浪人抱歉了一下,然后递给韶华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这把伞是你的吧?” “呀,这确实是我的伞。”女孩伸出手接过伞时才想起,刚才在蔬菜店,她一时顾着买蔬菜,却把伞忘在那里了。这是泷川家的伞,细看伞柄的细节处和当地普通的油纸伞不太一样。 “对不起,我太粗心了,谢谢你。” “其实,在下刚才在町里到处打听有没有工作的机会,遇到了蔬菜店的老板,他将这把伞给我,说要是帮他将这顶伞物归原主,回去他会介绍一点杂活给在下。” 小巫女听了打量了对方一下,对方衣着这么体面,却在四处打听打杂工的机会。 “啊,实不相瞒,在下本来带够了盘缠,但是在来这个町的途中,行李和钱都被小偷盗走了...哎,”那个帅气的浪人叹了口气,望着路边的无奈的说“现在身无分文。” 因此这浪人才在町里到处找打工的机会,但是却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浪人。 “不知道神社有没有...免费的粥吃呢?”浪人吞吞吐吐的这么说的时候,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在下一天没有进食了。” “啊...现在神社没有粥,若不嫌弃的话,附近有家小店很实惠。”小女孩双眸弯弯微笑着说。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浪人看来实在也饿得吃不消了。 过了一阵,一行三人来到离神社不远的小餐馆。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巫女小姐才好。”浪人面对端上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双手合十满是感激。 “不要客气。另外,请不要用小姐什么的称呼啦,怪怪的。”小巫女请那个饥肠辘辘的浪人饱餐一顿,又听那个浪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和田优树。 “连我也一起沾光了。”凉太也在一起吃晚餐,他这个温泉旅馆的少爷其实在外吃晚饭的时候很少。 “伙伴不必在乎这么多啦。”然后韶华和凉太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被那个斯文浪人的饭量惊呆了。 好几碗饭被那个饿了一天的浪人一扫而空,看来真是饿坏了。 “看你带着刀,也是来这里参加剑道比赛的吗?”随后小巫女看着对方的长刀,吃饭的时候,浪人将那把长刀解下来靠在一侧,刀柄和刀身都比普通的武士刀要长出一截。 “嗯,是呀。”吃完饭喝着茶的浪人脸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刚见面时饿得略显憔悴的神色也不见了“话说要不是遇到两位,在下已在琢磨着实在不行只能把爱刀暂时典当了呢,不然就要饿死了,是韶华救了我的爱刀。” “一顿粗茶淡饭,请不要见外。”不过,少女虽然帮助了这个饿晕的浪人,但坐在在这和式包间里,她未干的巫女服裙袴垫在身下,湿冷湿冷的,再座下去恐怕要肚子痛了。 这家小餐馆的内饰带着实惠又浓浊的色彩,新铺的榻榻米是便宜货,而那些方方的深色木柱子,和白底当中绘着蓝条装饰,角落泛灰的和式隔墙,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头了,移门的门框也使用得光滑溜溜的,年纪看似比这里的店主还要老上好几代人。 “这个町现在也变得这么乱啊,还有盗贼。”浪人回想中闭上眼睛感叹着“以前经过这里时,治安都是很好的哟。” “哎呀,您说得是呢,客官,尾浦城这里虽然不富裕,但也没有经历多少战火。本来治安很好的,哎。”连端茶上来的店员也感叹着。 “可惜呀。” “因为,现在这里的长官心思似乎并不在治安上面。”凉太和韶华也感同身受。 三人又闲聊了一小会,在饭店门口分别时,巫女礼貌的向对方道别“那么,祝你在比赛里取得好名次。” “急人之困的一餐,在下不会忘记。”浪人优树也礼貌的鞠躬回礼。 “举手之劳,你太客气我反而会困扰的。” “那样啊,嗯,那么后会有期。”浪人脸上浮现出感谢的神色,转身向町内方向走去。 “那个人好像剑术很厉害,下午在街上一下就打飞了两个浪人手中的武士刀...”凉太望着那个浪人剑客远去的背影“话说他万一被那个冷酷的义真拉拢了,町里会不会变得更糟呢?” “他下午还在街上劝架,那么热心,看上去不像坏人。”小巫女面对夕阳,白色的巫女服上衫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告别了那个剑客和凉太,小巫女回到修行的神社,时间有点晚了,她放好伞,拎着采购的东西路过主事巫女山叶原子房间外面的时候,看到山叶原子正在和月满面对面端坐着说话。 汐神月满表情复杂,时而带着释然,也许她也听说了前线的捷报,但看着山叶原子的时候她眼角却泛着黯然的泪光。 两人在谈什么呢?少女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担忧。 “韶华。”房间里传来山叶原子大人的声音。 女孩听后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面对房间。 “这么晚才回来,下次去町里不可以贪玩哟。快去洗澡换身干的衣服吧。”山叶原子就着屋里照向外面的光线,注意到女孩的巫女服湿了。 “啊,对不起。”今天她的确在外面玩得久了点。 “感谢山叶大人对小女的栽培,小女的告别让大人失望了...”韶华离开山叶原子大人屋前不多远,却从她身后房间内传出月满这样的话语。 听到身后房间里传来的话语,女孩腾得停下脚步,双眼茫然的睁大。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但既然决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间万物聚散离别,命中各有天数,可是你最好还是去和韶华道别一下,她年纪小,唯独和你关系那么好,可能会难受一阵...”山叶原子大人的语调还是很稳重。 “嗯。” 夜空中漂着淡淡的鱼鳞状云层,朦胧其间的月色有点寂寥。 “韶华...”月满没有走出山叶原子大人的屋子多远,就在廊上看到站在庭院尽头的小巫女,月色下,她站在庭院里含苞待放的胡枝子花旁,披在肩上的乌发和白皙的肤色显得很孤单。 “我来向你道别。”巫女姐姐的身影在月晕中还是那样柔和唯美,但刚才和恩师山叶原子交谈时眼角挂着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小女孩拎着手里的东西看着身前,她本来一回来就想把今天在町里的经历分享给汐神月满听,但是此刻她脑海中已然空空荡荡的。穿越来以后,那个浪人泷川和这个汐神月满组成了她对这个世界认知的一大部分,在汐神月满的身边对这个小女孩来说,会给她心底带来家一般的温暖。 “嗯,我听见了,要搬走吗...”在交织着月色和隔着纸窗射出的朦胧光线中,小巫女低头如是说。 “是呀,全家一起搬去本州的出云,话说,那里也有很多的神社呢。”汐神的口吻还是那样温柔,她尽量说的轻松一点,想让小巫女高兴起来。 但是小巫女根本高兴不起来,月下覆着雪白巫女服的那对纤细双肩更显得孤单了。 想起来,这个小女孩几个月前什么也不懂来神社的时候,汐神月满是她唯一亲密的伙伴,她会很孤独吧,她还那么小,而且刚刚才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熟悉起来,甚至有了一些憧憬,自己却要离开,望着面前那娇小的身影,汐神月满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韶华,对不起,虽说是家里的决定,但我也有我的考虑...我决定和家里一起走,过几天就动身。” 稍后小巫女却抬起头来,可爱的脸上带着勉强的微笑“没事,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去做吧。” “韶华果然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知道你在神社适应到现在也很不容易。”汐神这么说的时候,感觉对面的小巫女正在拼命忍着眼泪。 空气里充满了湿润的味道。 这几个月来,汐神月满不只是伙伴,对这个远离了亲人,被抛在古代陌生世界的女孩来说,就像亲人一样。 “真是的,风忽然就往这里吹。”小巫女擦着眼角,稚嫩的双唇吐息有些颤动,泪珠止不住的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来,不久她稳住了语调,拼命强作笑颜“出云是很远的地方吗?加油喔。” “很远”汐神月满话语传过来的时候,小女孩的鼻尖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接着是月满温暖的体温“但是也很近,能听到韶华的心跳呢。”月满姐姐温热的泪水也滴落到少女的脸庞上。; 第二十四章 她的第一次试炼 汐神月满和家人启程在即,她最后一次去拜访栉引神社,却没有看到韶华。 “里神乐巫女的试炼?”座在山叶原子大人的房间里,当听到神社主事山叶原子大人的话,汐神睁大了眼睛,继而她眼神担忧的将双手放在身前看着地面“她才十三岁,太危险了。” “作为修行里神乐的巫女,她必须习惯应对危险的环境。”已经二十几岁的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大人脸上还是很镇静,但也透出一丝丝担心“原本我也想等她到十四五岁再安排这样的试炼,但这是她强烈要求的,她的决心我无法拒绝。” 而韶华的“兄长”泷川也风尘仆仆的坐在山叶原子大人的房间里“我也刚刚从前线赶回来,才知道舍妹已经出发去后山进行那样的试炼了。”泷川端坐着一动不动,但是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担心着年幼的妹妹。 “两位不要过分担心,稍安勿躁。”山叶原子大人缓缓的站起身,走到廊前,神社的日式庭院里放着一个木桶,地上的水渍还没有完全晒干,那是清晨时分,韶华在出发之前,穿着巫女服的雪白的衬衫,将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以示试炼仪式的开始,现在小女孩出发有快两个时辰了“希望神社的神灵会保佑她平安完成试炼回来。” 此时,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小巫女韶华已经在后山转着转着迷路了,她仰望着眼前一棵古老的大树发呆。大树的根系盘根错节,粗壮的树干斑驳得像被风化了的石头,但是仍然枝繁叶茂。小巫女靠着树干坐在树根上,抱着双膝发愁。 “没想到后山这么大。”她呼了口气,神社的后山平时不许任何人进入,几乎还处于原始状态,走到这里时早已没有路了。她此行试炼的目的地,是后山一处隐蔽的小山洞,据说在这个神社建社时,第一代巫女主事就在那里修行过,并且把一个视为圣物的小雕像留在了那里,韶华只要去取回来就行了。 但是真的到了山里,并不是想象中去拿一趟东西那么简单。 神道教讲究万物有灵,但是韶华毕竟才修行了几个月,连与死灵沟通的镇魂也还不能掌握,更不用说和这些树木花草的灵气沟通了,即便如此,小姑娘在出发前,还是让山叶原子大吃一惊的感知到了安放圣物的地方,她的描述与山叶原子大人所知的地方十分吻合。 她稍事休整了一下就又确认着方向,继续上路了。 她带着泷川上次离开前留给她的短刀,不过只是用来砍断拦路的藤蔓,她已经变得比当初懂事,像原来男孩子一样挥舞刀剑当侠客,对她来说,靠这个纤弱的身体条件还有点遥远,但这个巫女试炼是她力所能及能努力做好的事情,只是,若遇到野兽时这样的短刀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她一边想着一边砍断路上四处野生乱长的藤蔓和树枝开辟通路,一边还是时不时被藤蔓和枝杈勾住了她的巫女服。 衣服被勾破了好几处,而且她还不慎在湿滑的土坡上摔倒不止一次,雪白的巫女服上衫沾到了好些泥土。 “想让汐神姐姐在离开前,看到我的试炼。”困难重重,但是小巫女下决心提前来试炼的出发点很简单,她继续挥动短刀劈开拦路的藤蔓,接着听到了什么响动。 她顺着异常的响声看去,看到了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野兽的喘息声,小巫女在铺满厚厚落叶的灌木丛间停下了脚步。 山叶原子大人说的话没错,里神乐的修行是严格的,试炼更不是闹着玩,很多穿着巫女服,正值单纯花季的小女孩就在这样的修行中命丧荒野,但这就是里神乐的规矩,不管是在乱世还是治世,里神乐都有着一脉相承的严格规矩。 山叶大人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也进行过这样危险的修行。 这时留着黑长直发的小巫女,站在那里睁大了双瞳,她顺着声音看到的是两只黑熊。 那两只大家伙也发现了树丛中的小女孩,慢吞吞的朝她走了过来。 小女孩手握着短刀,小手的掌心渗出了汗水,她尽力让自己冷静,轻声念着里神乐的咒术。只要像平时心无杂念的修行那样念着咒语,当心境纯净下来,她身边的危险状况似乎也在悄然间变得平静祥和了。 两只黑熊慢吞吞的从她身边经过了,并没有伤害她,熊的体型很大,走过小女孩身边的时候,四肢着地的熊,肩部几乎与小女孩的胸口齐平,熊身上的毛皮像齐整的钢针一样黝黑可怕。 “呼,谢谢山神大人的庇护。”熊走远后,小女孩才放松了僵直的身体,全身几乎都被渗出的汗水湿透了。 随后小女孩注意到,刚才两只黑熊出现的位置似乎有东西,她拨开地上的杂草和灌木来到那里。 她在那里看到了一具年纪不大的枯骨... 枯骨只剩骨架,个头看上去和韶华这个十二三岁的年纪差不多,一些几乎变得和泥土一样颜色的巫女服残片覆盖在枯骨身上。 “这个...也许是以前来修行,不幸失败的女孩的骨骸...”韶华呆呆的看了一会那具遗骸,尸骨一半已经自然埋入了泥土中,巫女服残片也风化褪色了,死去大概有很多年了。 “也许就是这具骨骸引导我来这里。”韶华找来一些灌木将骨骸覆盖,为其做了一个简易的墓,然后在四周摘了些野花放在墓顶上。 “请安息吧。”韶华用鲜花和所学的里神乐咒语为这个陌生的亡魂镇魂。 也许真的是那个死去女孩的暗中指引,刚才已经迷路的韶华,接着走不了几分钟就发现了一段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古老小径。 小径通往的方向,和韶华感觉到的圣物安放方位大体一致。 这个时候小女孩抬头看看天色,出发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天,到了正午了,她沿着小径走了一段,小女孩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另一边,在神社等着的泷川和汐神月满坐立难安,巫女们端上来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现在担心也是没用的,如果她这一趟回不来,就会和野外那些试炼失败的女孩魂魄作伴,成为暗中守护神社的灵体,但是,我对我的徒弟还是有信心的。”山叶原子大人穿着高级别的正式巫女服千草,站在庭院里望着山的方向,虽然脸上镇静但心里也在默默祈祷。 山叶原子这样说的时候,在深山里的小巫女正用颤巍巍的姿势,小心的通过架在一条湍急小河流上的木桥。与其说那是木桥,不如说只是几根快要腐朽断掉的木头,小巫女体重很轻,但踩在木头上依然吱呀作响。 “如果不危险就不叫试炼了吧。”终于平安过桥的小巫女回头望望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擦擦她额角的汗水。然后她座在河边的石滩上吃了一个带在路上作为午饭的烤红薯。 不久后,一路历尽艰险的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山洞很小,只是从周边的石头间凹进去一块,当中垫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样子像一个古朴的祭台,用年代久远褪色的红布扎着的小雕像果然正安放在祭台上。 小雕像是按照稻禾明神的样子雕刻,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前面还放着几块小石头,像供奉山神的贡品一般。小石窟四周已经爬满青藤和苔藓。 她用小手欣喜的将那个小雕像捧起,把它擦擦干净,她走到这里虽然经历了不少危险,但是过程还是比想象中要快。 回去的时候,心情舒缓下来的小巫女,在那座木头桥上看到了一只皮毛柔软的小狐狸。 小狐狸大概也是走那个桥过河,但是一只脚被卡在两根木头之间了,正在疼痛的嗷嗷叫唤。 小女孩小心的把雕像揣进怀里,走上桥谨慎的靠近那只小狐狸。 狐狸一开始看到小女孩靠近很紧张,叫的更响了,但是渐渐的它望着靠近的小巫女,那女孩有着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明亮澄澈的眼眸中并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小女孩一边安慰着它,一边努力把它的脚从木头缝里松开。小狐狸自由了,但是它那只脚被木头夹住了好一会,感觉骨折了,已经无法动弹,这时候依偎在小女孩的怀里呜呜叫着。 正当小巫女安慰抚摸着狐狸,准备抱它回神社养伤的时候,身下的木桥却吱嘎一声,接着啪啦啪啦的猛然弯了下去。小女孩的悠长青丝随着突然间桥梁的下沉而在双颊晃动起来。 不行,桥要断了!小女孩反映过来的时候,她轻盈的身体已经和那只狐狸一起“噗通”一声载入了桥下冰凉的水中。 不,不会游泳呀!这条小河深的踩不到底,她在水里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水流速度很快,挣扎中的她感觉四周全是水无法呼吸,渐渐的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全身湿透,搁浅在浅滩上,那只小狐狸正在她身边舔舐她软软白皙的脸庞,似乎在唤醒她。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圣物!”她苏醒后吐了几口水,然后猛然爬起来摸了摸身上的巫女服,圣物没有了...她呆呆的望着湍急的河流,那个木头小雕像,大概掉进河里时随着水流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在神社内, 夜深了,神社里为数不多的巫女都集中了起来,灯火通明,去试练的小巫女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山叶大人不言不语,汐神月满和泷川在沉默和担忧之中暗暗为小巫女祈祷。但这是小女孩的选择,这是她的试练她的战争,这件事谁也无法帮她,只有祈祷她平安归来。 “看呐,她回来了!”这时候,一个巫女看到了韶华走出后山树林的身影。 “太好了,她成功了吗。”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在场的所有人都送了口气。 小巫女走出树林,回到了神社,她表情木然的环顾四周,看到大家正呆呆的望着她,小巫女身上的巫女服,在森林试炼中变得破破烂烂的,白嫩的皮肤上也被树枝划过,留下些细微的痕迹,一对柔软小脚上旅行的草履也掉了,步履蹒跚又疲倦的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失败了...”小巫女抱着这一趟唯一的收获,那只受伤的小狐狸,失望的看着大家,未干的头发轻柔地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但是巫女们并没有反映,山叶原子大人也站在那里,大家一起望着韶华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在小巫女韶华眼里,她一路抱回来的是一只受伤的普通小狐狸。 但是大家看到的,是小巫女怀里抱着一只不得了的东西,一只雪白,额头上带着暗红色咒文的九尾狐狸,全身雪白的毛散发着瑰丽而圣洁的光芒。 “神迹。”穿着高级巫女服的山叶原子大人简单的说了一句,随后率领众巫女一起行礼“神社的守护神现身,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汐神月满站在山叶原子大人身边,刚才看到韶华抱回来的狐狸,也捂着嘴惊讶的喊道“韶华...”,随后她宽慰得眼角溢出泪光,和大家一起向韶华行礼“太好了!” 这座神社,以前周围连狐狸也没有看到过,四周有狐狸出现的神社一般被认为比较灵验,所以这间神社规模一直壮大不起来,但是这次,小女孩带回一只狐狸,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狐狸。 那只小狐狸从小巫女怀中腾跃到地面上,这时候它才在小巫女的眼中现出真身,一只雪白的白狐,有着九条漂亮的尾巴,而且它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而是行动优雅的转了个圈,尖尖的狐狸嘴里还叼着一颗闪亮的蓝色珍珠一般的东西,它留下那个闪烁着温润荧光的宝石,钻入了后山的树林。 小巫女也惊讶了,试炼的倦意全无,她望着白狐钻入树丛的方向发呆,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抱回来的,是这样一只不可思议的生物。 ; 第二十五章 里神乐巫女之路 “狐狸的事情在弄清楚之前,大家要守口如瓶。”九尾白狐钻入树丛消失后,山叶原子交代在场的所有巫女。 “是。”众巫女们点头允诺,随后纷纷散去。只剩下泷川兄妹和汐神月满。 “我也该告辞了。”汐神月满眷眷不舍的向恩师道别“我和回町的巫女们一起回家。” “嗯,就和平时回家一样。”山叶原子怜惜的望着即将告别的弟子,平时汐神月满不住神社的时候,就常和那些要回家的巫女一起回家,这次也一样,只不过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多保重,让韶华也送你一段路吧。” “谢谢恩师,正好小女也有东西要交给韶华。” 时候已经不早,巫女的家人们可能都已经在等了,韶华来不及洗澡,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的巫女服,擦了擦脸。 一起缓慢的走在神社里,韶华想起了几个月前汐神月满带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逐一介绍各处的情景。 “时间过得好快,记得当初韶华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很好玩呢。”汐神月满想起小巫女第一次来神社的时候,睁大一对双眸充满好奇的摸样,而且那时候,韶华才刚刚学会一点基本的当地语言,时不时还要指着神社里各种各样的物品,问那些东西用当地的语言怎么表达,比如巫女驱魔使用的御币,拜殿的铃铛之类的。 “现在我还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小巫女望着身边十六岁温柔的姐姐,然后神色有点黯然“汐神姐姐要和家里一起搬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两天,山叶大人就总在念叨你。” “我还是让恩师失望了。”想起神社的山叶大人,汐神月满脸上又浮现出不舍。 “但汐神姐姐是最棒的,不管到哪里都是。”小巫女脸上还带着一点在森林里试炼时留下的小花猫一般的污痕,没有完全擦干净,她用猫咪般闪亮透彻的眸子望着身边的姐姐“可是,山叶大人要我在你走后同时学习表神乐的舞蹈...虽然我很喜欢汐神姐姐,但是要原来身为男孩子的我,去那么多人面前表演神乐,跳舞唱歌什么的,我实在是做不到。”小巫女委屈的捂着脸。 “那可要辛苦韶华了,可还是要加油的喔。”汐神月满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韶华帮她打气“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山叶大人绝对不会让你修行无用的东西的。” “我说...如果没有那个义诚大人,汐神姐姐也许不一定要离开这个町吧?大家都在说月满姐姐的离开多半和他有关。”小巫女停下脚步,放下手,无奈的看着一边的草地。 大家都在传言,汐神月满和义诚注定无法结合,城主继承人对其它大名家里雍容华贵的姬公主视而不见,却要娶一个当地民女为妻,在这个讲究血统的古代会被乱世大名们传为笑柄,甚至被剥夺继承权,所统领的领地和家臣也会被认为软弱可欺,为了那个义诚大人和这个小町,汐神才必须和家里一起搬去很远的地方。 “关于义诚大人的事情...到如今确实不应该一直瞒着韶华。”汐神月满以前一直在韶华面前否认她和义诚是恋人的传言,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立刻矢口否认。 这时,几个巫女经过两人身边,她们也都比韶华大,路过时对汐神月满说着“汐神,我们到神社门口等你,快点哟。” 那几个是晚上要回家住的巫女,就像往常一起回家一样和月满打着招呼。 “嗯,请多等我一会,我还有几句话和韶华说。” “快点哟。” 汐神和韶华两人驻足的地方正好是神社的拜殿前。 “对了,临别前这个东西请韶华收下。”汐神月满拿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绢布条“在神社修行时就把它扎在头发上吧。”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明亮如雪的月色下,拜殿紧凑精巧的轮廓散发着静谧的气息,一根很粗的麻绳从拜殿正前方屋檐下垂下,末端是一个大铃铛,下面就是放香火钱的捐钱箱,但如今这间神社不景气,箱子里面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空的。在拜殿的木廊台阶下,月满帮韶华把后面头发的末梢用白色的绢带扎成了一束。 “这样就更像一个正式的巫女了。”完成后,汐神看着小巫女的头发满意的喃喃。 小女孩用手把后面在末梢扎起的头发挽到身前,好奇的看看,这样扎起来,就和其它那些巫女们的发型差不多了,正式巫女的长发大多在末梢用白色绢带一道道的扎起来,结成一束。 “看上去有点复杂,但只要每天练习,很快自己也会扎了。”汐神月满送了韶华这样一件虽然小巧朴素,却可能会相伴这小女孩很久的礼物,然后她望着对方的双眸“至于义诚,他很优秀,韶华留在这里如果有机会,也要多帮助他哟。” “那可有点为难...如果没有他,汐神月满姐姐也许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呢。” “韶华不要误解义诚大人哟”两人座在神社拜殿的木廊台阶上,汐神月满说起那个人脸上带着平静的幸福“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这是命运。” “命运?” “嗯,其实我和义诚的选择是一样的,他是为了守护这个町而生,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他的使命,而我是为了守护他的理想而生,所以必须离开,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命运...好深奥。”汐神的解释,十三岁的韶华还是一点也不明白,小女孩软软的脸蛋上表情茫然。 命运什么的,现在的韶华还完全不懂。 “你会懂的。”月满起身耐心的抚摸着小女孩柔滑乌黑的头发。 “再见了。” “嗯,到了新家安定下来以后要来信。” “嗯,一定。” 汐神月满恋恋不舍的再次向韶华和小女孩身后的神社道别,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和那几个同行的巫女伙伴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我想要出云的特产。” “我也要,汐神要把在出云看到的有趣事情来信告诉我们呀。” 那几个巫女伙伴和汐神说话的声音最后也消失在了夜晚的风中。神社四周的树林在晚风中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就像海面平静时的波涛一样柔和而轻缓。 女孩怅然的抬头看了看这个神社古老的鸟居,这些古老的树木,建筑,脚下古老的青石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间的风霜雨雪。 命运... 小巫女经过手水舍旁边,心里又泛起一阵对汐神月满姐姐的回忆,当初那个姐姐带她来神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管给访客洗手的手水舍。 作为进行里神乐修行的巫女,韶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样,但是山叶原子大人早就说过,里神乐巫女的修行,不只是如同吉祥物一样待在神社里,而是会接触到很多危险,甚至经常和死亡打交道。 “这个是灵魂碎片。”第二天一早,泷川兄妹就一起被山叶原子召唤到了神社主事的大房里。 山叶大人的房间布置得非常简洁,但是也有很多书籍以及管理神社用的账册等等。长条形的房间有着很宽敞的移门,对着早晨沐浴着朝阳的院落。 “灵魂碎片?”小巫女和浪人剑客都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目光落在山叶原子大人身前那颗珠子上,那颗从中心部位散发着一闪一闪的温润光泽,通体透明的蔚蓝色珠子,是昨天小巫女森林修行回来时,被那只九尾狐叼来的。 “是的。”山叶原子大人身着气质优雅的高级巫女服,用手捧起那颗珠子,宝石般的珠子竟然漂浮在她双手的掌心上方“而且是一颗成色很纯净的灵魂碎片。” “韶华,里神乐巫女可以通过镇魂等方式收集灵魂碎片,然后用它做很多事。”山叶原子端坐着,放下了那颗珠子,端庄美丽的嘴角带着为人师长的严肃“灵魂碎片可以用来制作灵魂石,使用在人类身上就能让那个人暂时拥有不死之躯。或者可以用来召唤妖物,如果你能驯服那些妖物的话它们就会成为侍奉里神乐巫女的仆人。” “不死之躯?”浪人泷川听了很吃惊。 “你是不是刚才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利用不死之躯去进行复仇的念头?”山叶原子一眼看出了泷川表情的变化。 “是的,在下惭愧。”泷川俯身道歉,直言不讳“但是在下宁可一个人靠自己的剑去复仇,也绝对不会让妹妹为此身处危险之中。” 山叶原子大人并没有责怪浪人泷川一时之间闪过的欲望。 是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对于这个浪人来说,复仇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山叶原子大人作为游历过很多地方的巫女,平静的继续说道“即使是泷川阁下也会在一瞬间闪过那样的念头,更别说那些渴望取得天下的大名,灵魂石带来的不死之躯,并非真正的不死,而是通过与里神乐巫女灵魂的互相联接,让人在濒死时再次迸发出百分之百的能力,就像忽然复活了一样,可一旦这种能力被用作邪道的话...” “还可以召唤妖物作为使魔吗?”小巫女也同样惊讶。 “嗯,真正的里神乐巫女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几百年了,我虽然从小苦学,但也只知道一些咒术和仪式,本身并没有那样的潜质。只是我觉得,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降服召唤出的使魔,等你能降服使魔的时候,想必已经不需要特别的保护了。”山叶原子认真的看着小巫女的双眸“但是...” “如果里神乐巫女堕落了,把能力用作不洁的用途,则会遭到极为凄惨的惩罚,神社的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情况,这点要切记。” ; 第二十六章 她的命运与梦想 汐神一家就这样平静的搬走了,少主义真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町里的日子忽然变得很安静。 听泷川说,町里也有一些追随大少主义诚的浪人武士,一直在保护着义诚那里的人,包括汐神月满一家。据说那个义诚在前线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弟弟,虽然他早已知道其弟容不下自己,但他仍希望两人不要同室操戈,不管以后谁成为这里的城主,应该一起协力管理好这个小町。 在前线建立了战功的哥哥,一封信就让那个不安分的弟弟安静下来了吗? 兄妹两对此也无从知晓。 “听说因为义真少爷在处理冈前出走时急躁的对策,导致原本支持他的老家臣内部出现了分歧。”泷川仅仅知道这样一点小道消息,不过听上去似乎可以解释现在町里忽然平静的原因。 不过招募剑道高手的比赛仍然在代理城主的官邸内进行,韶华想起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外来浪人-和田优树,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如愿取得好名次,看上去那个人的剑术也很厉害,而且就是泷川说过的居合术。 “居合术...和田优树?在下好像在哪听说过他。莫非是近东道场的弟子和田?”听韶华说起遇到那个浪人的事情,泷川团起手,一只手拈着下巴回想,在剑术这方面这个浪人还是有点心得的“近东道场的居合术很有名,好像听说过有个在当地崭露头角的高徒叫和田,如果是他,真遗憾错过了一次和他切磋的机会呢。” “不过嘛...” “不管是谁今后做城主,这里的天都塌不下来。”浪人泷川这次回神社短暂停留几天之后,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将要再次离开韶华,他微笑着摸摸对方乌黑的头发“修行要心无杂念,韶华要听山叶大人的话哟。” “这个不用你这只兄长特别交代啦。”小女孩尽管时不时还是不适应女孩生活的一些细节,但她是很听从山叶原子大人的指导的,主事巫女山叶大人同样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山叶原子大人破格收韶华为里神乐巫女,她可能已经... 说话间浪人泷川注意到少女身后不远处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是汐神月满离开后,韶华在神社偶然遇到的一个小伙伴。 “这个是?...” “是个小贼,今天早上刚刚被抓住。”十三岁的小女孩回身望向那只被绳子结住脚,绑在廊柱边的小玩意。 那是一只刺猬,乘着小女孩不在的时候,溜进了小女孩的房间把各处翻得团团乱。 浪人泷川听小女孩说着,走近了蹲下观察那只紧张得把身体团做一团的小动物“真可怜,它可能是来找吃的吧。” “可是,它害我重新整理房间,很费劲才抓到它呢。” 刺猬被一条白色小麻绳捆住了一只脚,另一端绑在不远处方方的柱子上,只有一个绒线球那么大的小家伙“咻,咻”的叫着,看上去很害怕。 “你看它的肚子,可能不久就要生宝宝了呢。” “啊?”女孩听了也过来蹲下,顺着泷川的话观察那只刺猬“我没注意呢。” “因为怀着宝宝,所以更需要食物。”穿着深青色剑道服,泷川说话时脸上表情亲切平和,很难联想起他就是那晚斩人如恶鬼般迅捷的剑客“它们不懂人类的居所是不能随便闯的,只能说你的宿舍本来就太靠近墓地啦。” “是吗,好像也对。” 小刺猬就喜欢墓地之类的环境,小巫女和浪人泷川帮那只刺猬松了绑,抱着软软的它来到附近的墓地边。 “原来你是一位母亲,但是不可以再乱跑啦。”穿着巫女服的小女孩拿出一个红薯喂养被放生的刺猬,似乎为捕捉它的行为道歉。 这是个常常带着一个红薯作为午饭或者点心的小巫女... 望着喂刺猬的小巫女那纤柔小巧的身影,浪人泷川仿佛看到了当石户城还未经历战火时候,那个天真无邪的雨宫小织。 想起因病去世的小织,物是人非,浪人心里趟过一丝酸涩。也许小织也在暗中护佑着如今这个小女孩吧? “认真的修行,不要让山叶大人失望哟。” “嗯,兄长不要再罗里罗嗦的咯。” 浪人离开时,望着浪人的背影,小巫女感觉,尽管现在这个浪人为了守护身边的人而活着,但有一天他一定还会去复仇,那一定是一条有去无回不归路。 而那一天的到来,随着小巫女的逐渐成长,也在不停的倒计时。 小巫女努力修行,一步步成为里神乐巫女,泷川的生命也要随之一步步走向终结,当她成为真正的里神乐巫女的时候,泷川就是离开的时候。尽管觉得对方是个好人,而对方的执念她无法说服,甚至不知道如何说服,因为她觉得对方做的也很正确。 对此,小巫女想起了汐神月满离开前所说的, 命运。 泷川说过,他们的梦想已经死亡,在战争中成为了执念。而韶华应该有自己的梦想,这样像泷川那样的浪人才不会无意义的在乱世中挥刀。 十三岁的女孩十分不明白。 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然后把自己的经历在日记里告诉自己远在未来的父母,这样的梦想也能算是梦想吗? 但是泷川说是的, 韶华自己觉得好笑,但泷川却很认真,他说那就是梦想,人的梦想,最初的初衷就是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然后因为家系或者命运成为武者呀,商人呀,巫女等等,但初衷就是韶华想的那样。 山叶原子大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更让韶华不懂。 山叶原子大人说,修行并不是单单为了成为里神乐巫女,在韶华修行和认知这个世界的过程中,这个曾经一夜之间失去了很多的小女孩,也会邂逅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或物。 会邂逅什么东西,可以对她来说是最为珍贵和重要的,穿着宽大的巫女服,有着一头乌黑长发和晶亮眸子的小女孩也全然不知道。 未来是什么,就和她身上的巫女服一样神秘。 然而不管泷川如何拒绝,希望她安全,里神乐巫女隐隐觉得,自己和泷川也许会背负同样的命运,将会面对这个乱世所有争夺残杀的千军万马,甚至对她来说也许是,神的责罚。 小町在风平浪静中过了几周, 这天小巫女安安静静的把院子打扫完,搁起扫帚座在廊上休息一下。 寂静的神社所处的山谷上空,传过几声凄凉的鸦鸣,小巫女抬头望向天空,几只乌鸦追逐拍打着黑色的羽翼,从半空掠过,飞上了附近的树梢。 神社周围有不少的乌鸦,乌鸦在神社司空见惯,在这个国家,全身披着墨色羽翼的乌鸦被视为超度亡灵的使者。 几只乌鸦大胆的飞到小巫女脚边附近觅食,一边侧着脑袋用深邃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女孩,它们乌黑的羽毛和小巫女长及地面的黑发一样光滑闪亮,它们却似乎特别好奇小巫女身上洁白如雪的巫女上衫,和下身鲜红如火的巫女袴裙。 乌鸦然后盯着小巫女一对雪白小手里拿着的玉米。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小巫女不好意思独吃,她掰了一点玉米粒分给那些乌鸦,却引来了更多。 乌鸦是很聪明的鸟类。 小巫女刚来时有点忌讳这些黑色的生灵,因为在她来的国度,这些鸟类仍是不祥的象征,而如今她也在神社渐渐习惯与这些神秘的鸟类相处,另一方面,在这里,她的来历和经历,让不了解真相的町人感到害怕,作为沾着死亡和灵魂气息的里神乐巫女,小巫女的出现又总让町人退避三舍,在当地人眼里她和那些乌鸦一样神秘。 这就是里神乐巫女和作为神社吉祥物的表神乐巫女不一样的地方。 她望着那些乌鸦时,身后不知不觉传来脚步声, 鸟类的听觉更敏锐,小巫女脚边黑色的生灵们听到了动静,忽的一起振动双翅飞向天空,空气中一片噗啦噗啦翅膀振动的声音,充斥着轻盈柔软又乌黑的稚羽,就像下起了黑色的大雪,映入女孩纯净的瞳孔。 小巫女回望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身后,带着旅途的劳累,穿着一身灰色的剑道服,长长的黑发扎在脑后,腰间别着武士刀,是再次回来的浪人泷川“呼,这次如约带来了你要的东西,当然同时也是山叶大人的委托,所以费了不少时间呢。” 穿着剑道服的浪人泷川向她递来一把长长的武士刀。 “接过刀之前,按例要不要给它取个什么好听的名字呢?” 小巫女起身捧过长刀,安静的说道“山叶大人说过不用给它起特别的名字,神社所有里神乐巫女用的刀只有一个名字,御神刀。即使你找一根铁棍来给我,它也叫御神刀...” 不过小女孩只看这把刀鞘长约二尺半多一点,刀柄一尺不到一点的长刀,不懂武士刀的她也感觉到了利器该有的肃杀,尽管它的锋芒这时还被封藏在刀鞘里尚未拔出。 “噢,那可真是一根快把我旅途跑到快要累死的铁棍呢,是用大名家用来造刀的上等玉钢打造的。”风尘仆仆回来的浪人泷川,显然为了托人打造这把刀跑了很远的路,经过了不少周折。 ; 第二十七章 天国来的巧克力 小巫女站在神社大屋的庭院里,身后有一株古老的大榕树,粗壮的树干让十几个成年人手拉手都围不过来,郁郁葱葱的树冠遮挡住了这边大半个庭院,树干下部绑着注连绳(用打结的麻绳和一串串白色的御币绑在树干上,表示此处有结界,绑着注连绳的树木被视为神社的神木),御币每次打扫都会更换,任何时候都和巫女服上衫一样雪白。 地上铺满白色的沙子,小巫女一手拿着刀柄,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住刀的鲤口,拇指轻推刀颚,很舒服的就拔出了那把闪亮的御神刀,犹如流水般弧度轻快的刀身出现在阳光下,研磨过的雪白刀面上清晰的映射出女孩澄澈的双眸,刀口和刀身之间因斜度产生的线条也沉鱼落雁,简洁清晰,打磨过的刀刃好像要把身边的空气冻结。 “这刀很贵吧?价值连城吗?”刚才听浪人泷川煞有介事的说着这把刀所用的上等材料,长头发的小巫女根本听不懂,看上去这把刀的精良程度比泷川自己伤痕累累的破刀要好很多。 “价值连城谈不上,在这乱世刀剑早已泛滥。曾有大名下达过狩刀令,从当地一个小村庄里就没收出了近百把武士刀...”虽然刀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但泷川仍然显得底气十足“不过若论起实用,它的价格还是物有所值的。” 韶华相信这个浪人对刀的眼光。 现在这把离鞘的空刀净重六斤左右,连刀柄在内长约三尺半的长刀在女孩手里显得有点重。一般来说,刀剑类武器超过三斤以上就属于重剑,双手握持的武士刀大部分属于重剑级别。 “不妨试用一下看看合不合手。”浪人泷川接过女孩手中长长的刀鞘,座回廊上“它是长刀不是玩具,出于对它的尊重,即使你还不会剑术,也应该认真的挥舞它。” 女孩听了浪人的话,调整了一下站姿,左腿退后一步,然后双手举起刀表情认真的喊一声,做了一个直斩的动作,她的乌黑长发随着挥刀时身体重心的前移而晃动。重剑招式的破绽不小,但挥刀时的杀气却从来不缺,即使是被握在留着一头黑长直发的纤弱女孩手中。 因为刀的弧度和重心设计,挥舞起来比女孩上次打架时用的树枝要顺手一些。 “感觉还是有点偏重,不能像你那天示范的那样快如闪电。”女孩停下动作后回望泷川说道。 “你觉得它重其实并不是它重,而是它在和你对话呢。” “刀还会和我说话?”女孩听着面露不解。 “嗯,你仔细听就能听到它说话,你觉得分量重,这是刀在告诉你若是要使用它的话,你双手的力量相对还太小。而且刚才你调整站姿的时候,应该同时调整自己的呼吸,挥刀的效果会更好一些,对于第一次正式握刀的新手来说还算可以啦,以后唯有早晚苦练,直到感觉它像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泷川将自己的剑术心得一点一滴的灌输给女孩。 “嗯,谢谢指点。” “还有,刀也会和人一样,在战斗中受伤,如果不懂得保养只知道用它乱砍,它就会很快卷刃甚至不慎被斩断。这次同时还打造了另一把短刀,和它是一对姐妹。”浪人泷川又递给小巫女一把姐妹刀,那把刀比御神刀的主刀要短上一尺,用来应对长刀被斩断或者被击飞时的危急情况。 那把短刀的曲线更平直,但刀刃同样也很锋利。 “从此要把它们当成自己最好的伙伴哟,同吃同睡。”泷川摸下小女孩柔滑的乌发说。 “知道了,要不要还带它们一起洗澡?”小女孩抬头双眸懵懵的看着剑术高超的浪人。 “...一起洗澡就不用了,你对你的小伙伴们也实在是太好了。”听了小女孩的话,泷川捂着额头。 小女孩果如其言从此将刀放在枕边同睡,就和流浪四方刀不离身的浪人一样。 小女孩知道这样崭新的刀并不好,她看到浪人泷川身上带的刀就很清楚,只有当她的刀变得和泷川的刀一样破的时候,才可以说这对刀成为了她命运的一部分。 御神刀不能像武士刀一样总是随身带,在神社的时候白天它们被锁在韶华的房间里,小巫女和神社其它巫女一样,在神社做事情的时候不带刀,只有修行或者练习的时候才取出这一对御神刀系在腰间。 练习也是利用每天早晚的时间,避开众巫女的视线在神社后山僻静处进行。浪人泷川隔几天会来指点一下,渐渐的会让小巫女站在后山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溪里,训练她挥刀时控制身体重心的方法,小巫女在小溪里跌倒呛了几天水以后顺便也学会了游泳。 饿了两人就在小溪边的石滩上生起一堆火,烤一些红薯呀玉米吃。 刺猬妈妈带着新生的三只软软的刺猬宝宝来偷走了几只红薯,一点也不念及小巫女上次放走它的恩情。 “又来偷吃的了,上次就不应该放走它,今天要饿肚子了。”小女孩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有去为难步履蹒跚着钻入灌木丛的刺猬一家。 泷川摸摸后脑“不能说偷啦,它们不懂人类世界的规则,闻到香味就来找吃的了。既然如此,为师带你去采树林里的浆果吧。” “采浆果?” “嗯,为师教你识别哪些蘑菇可以生吃,哪些可以烤着吃,这个季节有哪些浆果特别好吃。”浪人泷川看来对这些野果和蘑菇也颇有心得。 小巫女带着不明白的表情,望着泷川“你是浪人还是厨师呀?” “其实这些呢...”浪人深邃的双眼,带着回忆的神色看了一下小溪潺潺的流水“小时候家父对我很严厉,我不喜欢学剑,只想继承家业做木匠,家父却一定要我成为武士,他把小时候的我和一把破武士刀一起丢进山林,不学剑就别想出来,所以那时候为了不饿死...” “对不起,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过去...话说令堂他...” “也在战争中去世了,总有一天我会为他们复仇,在此之前...”浪人微笑安慰着小巫女,希望她不必因为刚才多问而愧疚,表示那些都已是往事“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请让我做一个开开心心的破浪人。” “总有一天...”小巫女微微垂下头“是指等我完成修行的时候吧?” “嗯。” “好吧,既然无法劝说你,能做的也很有限,但希望你在最后的日子里没有烦恼。”无法劝说对方,小巫女也只希望这个浪人能够高兴一点,虽然她这样也是徒劳的,就像牧师给临死前的穷人嘴里塞上一块巧克力,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为了让穷人在升上天国之前能吃上一块巧克力。 ; 第二十八章 剑道与孤儿的歌 月色挂在半空,深幽的山谷间溪水蜿蜒,一转眼长发小巫女学习剑术已过了月余,时间也到了盛夏。 “不行不行,你这双眼睛太大,从中流露的意图也太明显了,想进攻哪里你就看着哪里,傻瓜都能预感到你下一步的出刀线路。”泷川用单手拿着带鞘的刀,一边让小巫女拿竹刀进攻自己作为练习,一边望着小巫女那对在月色中亮晶晶的眸子叹息。 “那该怎么办?眼睛的大小又不是我能选择的,而且不看着目标又怎么能击中呢?”女孩那对清澈的眸子就像她身边溪水里的浪花一样坦率。 “那只是因为你还不熟练,和人对决的时候呀,一定要时刻盯着对手的眼睛。”浪人泷川收起带鞘的武士刀,团起双手站在原地“现在,请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你的眼睛?”小女孩刚才徒劳的挥舞了好一阵子竹剑,每一次都被浪人泷川轻松的用单手就挡开了,穿着巫女服的她呼呼的喘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立姿势。她把竹刀反向横握在身侧,面露不解的嘟囔“你有什么好看的?...” “八嘎,是让你看着我的眼睛,并不是让你欣赏我的长相...”泷川不满的抱怨了一下“而且为师得难看吗?要你盯着对手的眼睛,是要你从对手的眼神里预判出他下一步的举动,要知道人类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类心里在想什么,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预判?” “嗯,韶华身为女孩,唯有用脑子去使用手中的御神刀,才能扳回一程自己在身体条件上的劣势呢。”泷川微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这是为师很认真的建议,相信你明天就能在交锋中体会到了。” 明天会有一场韶华跟温泉旅馆少爷凉太之间的模拟对决,就像当初约定的,凉太也同样随浪人泷川学习剑术,明天的对决,就是要检验一下这一个多月来两人剑术上的进展情况。 小巫女在身体条件上的劣势她并非不清楚,凉太是男孩,虽然韶华自己曾经也是,但如今即使她不愿承认,这个女孩的身体也娇软的很,原本雨宫小织小姐就从来没碰过刀剑,而对方那个少年,不管是年龄还是力气都比她大。 虽然凉太学剑比韶华还要困难一些,佐竹家并不支持家里唯一的儿子凉太跟着浪人泷川学习剑道,只想他今后打理好那份温泉旅馆的家业,不过他仍然会每隔几天接受一些浪人泷川的指点,平时在家,凉太也挺努力的练习着基本功。 第二天一早, 山谷在清晨时分刚下过一场雨,山涧边的浅石滩上还有些湿滑。小溪边断断续续传来竹刀噼噼啪啪的击打声音,伴随着浪人泷川耐心指点剑术的话语。 “啪啦”,对决了一会,小巫女手里的竹刀已越来越沉重,几次她的竹刀都被练习对手凉太击偏了,女孩挥了下竹刀小步后退,完全陷入了被动的防守势态。 “做的不错,凉太。”作为师傅观战的泷川,对凉太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对韶华却有点担忧“那个拿刀的巫女,防守时挥刀完全是多余的动作,还不如躲闪实用,为师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尽管对于一个十三岁女孩来说,能与同时在学剑的师兄打成这样已是不错了,但是在浪人泷川眼里,刀剑相对的时候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能活着的剑客和躺下的剑客。 这是泷川的两个徒弟第一次用竹刀练习对战。 “两人稍微练习一下就好了吧?不要受伤哟,不然我回去不好向父母交代呢,父母本来就反对弟弟学剑,而且韶华要是受伤也同样让我担心。”在一边准备着午餐的佐竹家千金-佐竹千代小姐,她看到两个少年打得很认真,反而有点担心。 如果凉太学剑过程中受伤了,家里就更不支持他出来学剑了,千代这个做姐姐的也很为难。 “啪,啪”说话的时候,竹刀的交锋还在持续着,虽然少女和少年的挥刀姿势还都很稚嫩,但是在泷川一个多月的耐心指点下,至少对决的两人已经站姿挺拔,握刀向前的招法也越来越专业。 “放心吧,在下教导徒弟自有分寸。”站着观战的泷川转头看了下侧后方的千代小姐,然后又继续用严厉的眼神注视着少年之间的竹刀比试。 刚刚下过雨的山谷小溪旁空气很清新,佐竹千代身着一袭淡黄色和服,腰间系着浅蓝色的腰带,如一朵雨后盛开的小花一般端坐在一块紫色的野餐布上,野餐地点处于离浅滩十几米原平整的草坪上,她双手正忙着布置野外午餐,不远处用石块堆砌的小火堆正在烤着从小溪里捉来的鱼,烤鱼撒上了从千代家里带来的香料,野餐的食物里还包括韶华平时采集的蘑菇。 “韶华,你把为师教你的都忘光了吗?”千代忙着午餐的时候,泷川用带着责备的不满口吻指点着小巫女。 小巫女今天实战一开始就陷入了和凉太拼刀的不利境地,女孩的力气毕竟和男孩有不小的差距。 听千代说,凉太平时在家一忙完事情,就立刻在旅馆前的竹林里拿竹剑劈竹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韶华学的居合术不一样,泷川教给他的更像是泷川自己从小就学的示现流。 居合术和示现流,是因人而异的教,因为凉太是男孩,示现流必须要有一定的力气和速度作为基础,而小巫女在体力这方面完全是弱势。泷川要求凉太平时练基本功就对着竹子斩,斩到他手疼到握不住竹刀的柄为止,慢慢的少年握刀虎口就会磨出茧子,这种练习就和泷川小时候自己学习野蛮的示现流剑术差不多。 “呼,啪,啪”一头乌发在风中飞散的小巫女,交战中用一对小脚吃力的在浅滩上站稳,不甘示弱挥舞竹刀反击几下,渐渐的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有点吃力。 凉太这时候却放低了竹刀,保持距离停下了进攻的姿势,把刀尖斜着指向身前的浅石滩。 “练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凉太有点不忍心再打下去了,现在的态势已变成了他像追逐小动物一样迫近小巫女,女孩只有招架之力,输赢只是早晚的事。 “我没让你们停下休息呢,你们要把这次练习当成真正的对决来对待。”两人喘口气的时间,老师泷川生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韶华,你觉得光靠蛮力能打得过比你大的男孩吗?当现实中的对决发生时,双方的初始条件往往都是不对等的,关键是看谁能巧用自己的特长,你这样用自己的短处和对手乱打,和白白送死没有区别呀...”泷川失望的团起手。 “别啰嗦啦”小巫女额头上渗出一层汗,她侧身回望了一下在不远处观战的老师“我是在盯着对方的眼睛找必杀的时机,可是要做到没有你说的那样轻松呀。” “这很正常,你学的居合术要上手很难,更不用说你们都还是初学者。”泷川说话的时候,看到小巫女调整了站姿,把她手中的竹刀拖向身后。 “嗯,继续尝试这就对了。”看到小巫女调整后的站姿和平缓下来的呼吸,浪人泷川才松了口气。 女孩的竹刀斜向后方反手握,凉太知道这是居合术的架势,他和韶华一起学剑也了解了不少剑道的基础。 凉太看到女孩双瞳里神色很认真。 两人之间隔着小冲四五步就能接触到对方的距离。 “既然韶华还不放弃,那么我也会认真对待,一会如果误伤了你,我在这里先说对不起了。”凉太也认真的双手把竹刀举过了头顶,做出了下一剑要一刀定胜负的决战姿态。 他要认真的把小巫女当成平时练习劈砍的竹子一样去劈...要使出朴素又蛮横的示现流刀法,只是凉太面对师妹,心里多少还是做好了及时收手的准备。 而对方这样双手把刀举过头顶的姿势,韶华似曾相识,她印象很深。 全力的袈裟斩,她曾经挨过那么一下,而且对手浪人那时用的是真刀,要不是泷川出手,小女孩早已被斩成两段了。 看来凉太是要一剑决胜负,但经过刚才那阵交锋,女孩已经知道在对决中,仍把自己想象成男孩,忽视双方力量上的差距是愚蠢和盲目的,如果对方这时拿的是真剑,根本容不得半点矫情,只有清楚的明白自身和对方的特点,才能在对决时使出最有效的招式。 女孩此刻紧紧看着对方的双眼,似乎就等着对手挥刀过来。 山谷间忽然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少女和少年身边溪水流淌的声音。 “这样就对了,练习就是要当成实战一样认真才行。”到了关键的时刻,泷川却团着手闭上眼睛指挥,他不看两个徒弟接下来的一刀胜负,这位淡定的浪人剑客,似乎已在他心里预读出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要太较真了,不要有人受伤呀...”凉太的姐姐此时紧张的用一只手捂着嘴,全然忘记了自己手中布置午餐的活儿,她双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交锋的两人,两人中谁受伤对这位姐姐来说都不好。 片刻,凉太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少年在浅滩上疾速迈前几步,“喝呀”一声向前挥刀斩去。 “啪”一声,凉太吃惊的察觉到自己的竹刀末端打到了女孩柔软的脸庞,小巫女竟然没有躲。 但几乎同时,凉太感觉从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女孩拖后的竹刀也斩中了他的腰部。 “好了,比试结束。韶华先斩中了凉太,但是随后自己也被凉太打中,如果是实战,两个人现在都成了尸体。”浪人泷川叹了口气,随后他表情从刚才观战的严厉变为亲切“好啦,现在两个尸体快来吃饭吧。” “对不起,很痛吗?没想到你没有躲开。”吃饭时端坐的凉太把竹刀搁在自己的双膝上,他看到女孩侧脸留着被竹刀打肿痕迹,愧疚的说着。 “没关系,练习时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过两天就会好的。”小巫女的竹刀搁在身边,红白的巫女服在身后树林的背景下显得柔软又鲜艳。 “如果韶华破相了,我一定要让弟弟对你负责。”凉太的姐姐千代觉得弟弟打伤了韶华很过意不去,嘟囔着指责其弟“你下手也太直接了吧,不知道脸蛋对女孩来说有多重要吗?” “对不起,刚才韶华的眼神很认真,让我眼里一时间只有拿剑的对手,忘了她的性别了。”其实凉太也想及时收手,但是在一瞬间作为初学者的他还是控制不好力量。 “只是练习而已,请别在意。” 用完午餐,夏天的太阳晒得地面很耀眼,空气也变得炎热起来。 “其实我很羡慕韶华,能无忧无虑的跟着泷川老师学剑,而我家里只要我一拿竹刀就说着说那的。”离开神社时,在鸟居树荫下道别凉太叹了口气。 “我也羡慕你有正正经经的家呀,自由自在只因为我们是无根的浮萍而已。”小巫女收好了刀,侧脸上还是带着红肿的痕迹。 “你们两个,又在进行什么中二满满的对话?”泷川站到了俩人中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学剑的时候都给我好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啦。凉太,好好听你姐姐和家里的话,学剑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不要忘了初衷哟,韶华,你也要好好修行。” “嗯,是。”两个剑道弟子礼貌的向老师行礼。 “呐,韶华,听大人们说,和由利郡之间的战争就要以平局结束了,和平的日子又要来了呢,盂兰盆会的时候我们一起逛街吧。”凉太的姐姐佐竹千代笑眯眯的拉着小巫女的手邀请她“不要拒绝哟,我收到了汐神小姐的来信,希望我们把这里盂兰盆会上的事情告诉她听呢。” “我也收到了汐神小姐的信。”小巫女想起那个温柔的巫女前辈心里热乎乎的,但是她想起那封信件里提及的事情,她又觉得有点惭愧,眼睛看着一边“然而...” 话说,汐神月满离开神社后,表神乐巫女的工作也由韶华兼任,然而这个外表甜美的小巫女对此却... 町里有一些战争中失去家庭的孤儿,每周固定的时日会来神社享用免费的粥食,顺便看一些书学一些文化,现在要十三岁的小巫女来带这些小孩子,她实在适应不过来。 “认真的看书吧。”屋外一片蝉鸣,这天孤儿们又来了,小巫女捧着一本书端座在神社大屋的屋子中间,大屋的移门敞开着,里面透气又光线柔和,但她身边的十几个小孩子们却吵闹不已。 原本汐神月满会哄这些孩子唱歌午睡,但是韶华不会,小孩子们意见很大。 “好没劲哦,原本汐神姐姐会在午睡前唱歌给我们听,韶华姐姐只会命令我们看书睡觉。”孤儿们围着小巫女抱怨着。 端坐的小巫女把书放下,搁在她鲜红的巫女裙袴上“那我带你们去抓蜻蜓。” 这个季节有很多蜻蜓。 “前天就抓过啦,可不可以换点其它的呀?”小孩子们已经厌烦抓金龟子抓蜻蜓之类的了,甚是怀念以前温柔亲切的汐神姐姐。 “那抓青蛙,抓蝌蚪...” “韶华姐姐太差劲啦,不会唱歌,最多只会带我们抓小动物,而且青蛙是益虫,是农户们的朋友呢。”古代小朋友们一脸不高兴。 “呀,是吗?”小巫女笑呵呵的很尴尬,来自现代城市的她对此感受并不深刻。 “那么大家玩找朋友的游戏好吗?” “每天都玩这些好没意思...”小孤儿们越发不满意了。 “好长的头发,摸上去好舒服啊”闹腾的小孤儿里还有几个一丁点大四五岁的小女孩,几个小女孩在小巫女身后拉她的长头发。 “不要拉头发...会痛的呀。”小巫女被这群小孤儿们折腾得毫无办法,不知道汐神姐姐以前是怎么样才能让这些孤儿们听话的。 而前面的男孩孤儿们一致嚷嚷着要听小巫女唱歌。一时间四周吵闹不已,小巫女被四面楚歌折腾得有点受不了。 但是她想起汐神月满在信里写的内容,月满最希望韶华能给这些孤儿带来温暖,这些孤儿和韶华一样失去了家庭,也许他们的要求对韶华来说有点过分,但是一来孩子们很小还不懂,二来... 这些孤儿平时生活得很差,以前每周听汐神月满的歌声几乎成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唯一向往。 “好啦,不要拉我的头发和衣服。”小巫女双拳难敌四手,忙乱中想起了汐神月满的关照,这些孤儿也很可怜的,她无奈低头清清嗓子“这里的歌我只会唱樱花那首...” “哦也,”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起来“月满姐姐最擅长的就是樱花歌,我们也要听韶华姐姐唱哟。” 那几首民歌也是汐神月满在的时候教韶华的。 少女美妙又羞涩的歌声从大屋里朦朦胧胧的传来,传到神社主事山叶原子大人的屋内,屋内座着的客人也被歌声吸引,望了一下歌声传来的方向。 但是端庄座着的山叶原子大人却并不轻松,她对面的访客正是少主义真及其新招揽的保镖,居合术高手和田优树。 “请问是谁在唱歌呢?”表情如瘟神一般的义真,听着歌声望向主事山叶原子大人。 “听声音应该是在此修行的里神乐巫女韶华。” “韶华?在下有印象,是那个当在下落魄的时候,帮助过在下的小巫女呢。”浪人和田优树脸上很亲切,山叶原子大人弄不懂这样和蔼的浪人,为何会和义真那样冷酷阴霾的人为伍。 “那我们就去感谢她一下吧。既然是优树阁下的恩人,那我也想表达一下我的谢意。”义真这样说着漂亮话的时候,表情仍然很冷酷,他又望了望山叶原子大人“听说她的兄长也时而不时的光顾这里呢,是不是呢。” “是的,作为兄长他当然会有时来看望一下妹妹。”山叶原子大人无法隐瞒,义真的眼线也在城中到处都是。 “哼,不过只是一个卖杂货的浪人而已,我才不关心呢,我身边的和田阁下才是剑道一流的高手。”义真起身向山叶原子大人彬彬有礼的鞠躬,然后就无法阻拦的向歌声传来那屋走去。 “殿下这么说,在下担当不起呢。”优树很礼貌的对山叶原子大人行了个礼,跟着义真一起出了山叶原子大人的屋敷。 “那个...”山叶原子大人知道阻止义真是没用的,他现在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至少在城主和大少主回来前他有生杀大权,可她实在不想让这个义真接触韶华,她同时也担心女孩会做出什么欠缺忍耐的举动。 ; 第二十九章 神社乌鸦之巫女 “唱完了,现在可以听话看书了吧?”小巫女的歌声已经停止,她把书放到一边,可是那些孤儿还在继续缠着她要她再唱一首。 小巫女正应接不暇的哄着这些小孤儿,坐在当中有眼尖的小孩子却看到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美少年出现在大屋门前的木廊上“那是谁呀?” 接着更多的大人出现在大屋的移门外面,看到这样一群衣着正式带着刀剑的武士们看着这里,大屋里的孤儿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从那些武士装扮的大人背后,走出一个让受到惊吓的孤儿们略感宽心的温柔身影,那是穿着高级巫女服的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她背对屋外的光线,巫女服边缘被午后明媚的阳光镶上一道金色柔和的轮廓,主事巫女黑发悠长,面容端庄秀丽,表情无论何时都很平静,她就像这里的校长一样,而小巫女韶华就像这里的小老师。 “韶华,少主义真大人来拜访敝舍,快向少主大人问好。”山叶原子大人语气温柔婉转,她尽力用端庄脸庞上镇定的表情传达出一种想令人安心的气息。 小巫女望了一下来客,安置了身边的小孤儿,起身将双手放在身前行礼鞠躬,长长乌黑的青丝末端,在她身后用和巫女服上衫一样雪白的发带扎住“站在义真大人身边的那位先生,午安,你有点眼熟。” 看到小巫女没有理会地位高贵的义真,反而和义真身边的随从打招呼,山叶原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浪人和田如今的身份成了义真身边的护卫,衣着与长发依然温文尔雅的他看到小巫女向自己行礼,回报以亲和又有男子气概的微笑“韶华阁下忘了在下了吗?那天在下饿的快昏过去了,是你慷慨解囊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今天正好随义真殿下来这里,所以顺道来答谢你一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小巫女面色从容,她不知道为什么和田会和那个残酷的义真站在一起,大概是他在剑道大赛中胜出了吧。就算如此,她也并不后悔当初搭救这个饿的不行的落魄浪人。 但是她身边的小孤儿们一见到长相妖孽的美少年少主义真,却像见了瘟神一样,害怕的都躲到小巫女身后,小孤儿们当中就算有的没见过少主义真,也从町人那里听说了义真随便看不惯谁就杀谁的残暴习性,年纪小点的孤儿在小巫女身后,拉着十三岁女孩鲜红的裙角瑟瑟发抖,小巫女探出手安抚着那些孤儿。 “咳咳,韶华,和你交谈的这位不是义真大人,这位才是。”山叶原子大人看见这副尴尬的会面状况,深切忧虑的提醒了一声,她心里先前的担忧的状况正在无法避免的演变为现实,小巫女果然不愿意卖那个残酷又地位高贵的义真的账,反而颇有礼貌的向义真身边的随从打招呼。 忽视主人和随从说话,这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对地位高贵的主人来说是大不敬。 “你很关心手下这个无名小巫女呢...但我知道,我和她见过面,她不会不认识我。”少主脸上有点僵硬,和山叶原子说话的时候笑的很阴沉。 “一个不知名的小巫女,竟然这样放肆!”少主虽然没有立刻发怒,但跟在后面护卫少主义真的另外几个武士已经按捺不住了,那女孩竟然敢无视作为代理城主的义真,把高贵的少主看得连他身边的随从也不如,这就是死罪。 “咔嚓咔嚓”几个武士已经把手按向腰间要拔刀。 “算了,没必要动怒。”义真伸出手阻止了后面的武士想要拔刀斩了那个无礼小巫女的举动“我和她认识,也知道她大概对我印象不好,如此,没必要强迫她向我问好。我们来此是为了和优树先生一同表达谢意而已。” 然后他紧接着望向小巫女身边的孤儿们,露出笑容“来,来,小家伙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义真虽然血统高贵,只要你们乖乖听我的话,我也不会吃了你们。” 但是小孩子们望着美少年脸上那外交官般的笑容,不领情的继续躲在小巫女身边。 看到小孩子们继续躲在小巫女身边,少主脸上又掠过一丝不快,望着小巫女冷冷的说“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身边的那位姐姐,其实是个哥哥吗?” 少主身后的武士们哗然“什么?竟然有那样的事?” 但是大屋内的孤儿们和山叶原子大人,包括韶华自己都并没有什么惊讶。 那些孤儿还是继续围在小巫女身边“我们知道韶华姐姐原来是男生,她很早就和我们说过了。” “是呀,所以韶华姐姐一直不肯像汐神姐姐那样唱歌给我们听,她说她不擅长那些。今天好不容易才答应我们唱了一首。” 少主义真听着小孩们的嚷嚷,对那些小孤儿们收起了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容,转而对身边的浪人优树缓缓道来“优树先生,也许我忘了告诉你,这个巫女韶华原来是个男生,哼,在我的町里,竟然会有这样又男又女的怪物存在,真让我这个城主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还好这怪物没有出来吃人,勾引町民什么的,所以我很宽厚的继续容忍这样的怪物生存在这里。你看,我如此待人宽厚,町民却对我有很多误解。” “啊,还有这样的事么?”浪人优树不解的摸摸脑后梳理得流水般顺畅的深褐色发髻“在下倒是想起来了,难怪那天她一再不喜欢我称呼她为巫女小姐。不过在下觉得,韶华阁下很好相处呀,不像你所说的怪物那样,义真大人也许是误会了她什么呢?” “你说什么?!我重金请你,是让你来质疑我的吗?!我提醒你,优树阁下,我只是看中你的剑道,但若要质疑我,你们这些低贱的浪人还不配。”义真忽然脸上变得冷漠不已,露出冷酷的一面,语气也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尊敬。 “也许义真殿下真是误解了韶华,敝舍完全可以保证该巫女是女生,不然她也不可能做巫女。”山叶原子大人来到韶华身边,顺带安抚着那些孤儿们说道。 “义真大人说的没错,我的身份从来没有对谁隐瞒过。”小巫女终于对义真说话了,她并未因为对方的故意羞辱而羞愧难当,已经很是淡然“经历过最初的愤怒绝望和徒劳,如今我在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虽然原来的性别没有随我同来,但是怎样做人的原则,父母早已教过我。然而,我的故事和义真大人并没有关系,既然殿下今天来了,正好,” “请你恢复因为你滥杀无辜,而导致神社遭受的无妄之灾,那件事到底谁是凶手,你不会不知道吧?”小巫女望着少主笔直的说道。 “韶华!这个时候不可以再这样直接。”山叶原子大人急忙护着爱徒悄声说,她生怕爱徒会激怒那个脾气冷漠残酷的少主。 “我必须赞赏你的勇气,你说我是杀死那个少年的凶手?哼,就算是又怎么样?你知道本城主要碾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随意。”美少年少主伸出双手啪啪的鼓掌,同时却脸色变青眼皮直跳的望着小巫女,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看看身边,意识到自己刚才冒犯了身边那个剑道高手,耐着性子故作镇定“哼...抱歉,优树阁下,刚才我对你的话过重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至于站在那里的那个巫女嘛...” “作为对这个小巫女无以比拟的勇气的回报,本少主现在宣布,这间神社如今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从今天起就地取缔!所有的人带走调查,至于原因嘛...优树大人,你也看到了,来到这里的人,那个巫女,还有那些小孤儿,都敢藐视我城主的权威,这里一定是个反贼的窝点。” “我们要被抓走吗?韶华姐姐”那些孤儿害怕的拥着小巫女。 “刚才是我自己说的,和这里的神社没有关系。你这样牵连无辜的人进来太卑鄙!”韶华唯一担心的就是身边的人和神社受到牵连,她看向身边的山叶原子“山叶大人,我想重振神社但是...” 然而山叶大人现在脸色却没有了刚才的担忧,反而安抚着韶华“没有关系,一开始就不用担心连累神社,韶华你刚才做的对,是原子我自觉惭愧,如果连神社都不能坚持是非,一味为了生存屈服于权贵,那就的确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后游历过很多地方的主事巫女向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义真大人,请容小女说一句,神社和巫女属于神道教,即使幕府将军也没有说取缔就取缔的权利,如果神社有严重不当的地方,要取缔神社的话,请容我将此事通报给京都的大社再做决定。”山叶原子大人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主事巫女的威严。 “你们...反了!”义真把手按向了腰间的武士刀“这里的人都反了!就算我不能取缔这里,作为城主我也有必要捉拿危害町内安全的反贼。” “对不起,有没有超出神社职责之外违反当地的法律,作为巫女的我们,也应该由京都的大社在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后再论定。” “是吗...哼,那如果今天只是一场意外火灾,把巫女和神社都烧掉了呢?”义真脸上忽然就像冬季的天空一样充满阴险和阴霾“一场意外的火灾,让你们和这间不祥的神社一起灰飞烟灭,然后详细的情况我会让其它神社起草文书再通报京都的,属下们,明白了吗?这里的反贼一个也不要留下。” “意外火灾?”义真的属下摸摸头,相互交头接耳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哦哦,好呀,将这些不要命的巫女就地处决,然后放火烧了神社。” “别忘了,那些孩子也必须不幸葬身于意外的火海。”少主义真冷冷的看着身后的属下们。 “是...明白了...”跟随义真的武士们拔出了武士刀。 “义真大人,这就是你那高贵血统应该做出来的阴险举动吗?!”山叶原子拥着韶华和那些孤儿,事已至此也只有坦然面对。 “义真阁下!”刚才一直文绉绉的优树,声音忽然变得响亮起来。 “请三思,虽然我想赚钱让师傅的居合术名闻天下,但我的刀剑不是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巫女和小孩的。如果你坚持要进行这样的阴谋和杀戮,请恕我不但不能奉陪,而且还要保护这些孤儿和巫女。”和田优树走前了两步,团起手转过身,面对义真及其随从,挡在两群人当中。 这时候,忽然义真面前掠过一片黑影。 “这是什么?!”只见一大团黑色的羽毛从树梢掠下,纷乱的飞舞在廊上,美少年被突然袭来的一团团黑影惊扰得大喊大叫,抱头躲闪,大家定下神来,发现是一大群乌鸦正在廊间飞舞着,紧逼着义真到处啄咬他。 天空中的阳光悄然间被云层遮挡,四周逐渐幽暗下来,树梢上方还有更多的乌鸦在越聚越多。 “这是什么?这里在使用什么巫术?” “请不要再用你那丑陋的阴谋染指这里。坏事做绝必然恶贯满盈,”小巫女乌发如乌鸦的羽翼一般纯黑闪亮,双眸深邃,白皙可人的脸蛋此刻神色端庄的说着“乌鸦是神的使者,它们的职责是超度怨灵和亡魂,也许你身上已经有着怨灵和亡魂的不洁气息。” “不祥的小巫女,肯定是你使用了什么伎俩,这些乌鸦一定是你平时豢养的吧,快把它们赶走,不然我会命令属下让你死得很痛苦!”少主像发了疯一样驱赶着越来越多攻击他的乌鸦群。 “嗖,嗖”少主义真乱舞着手中的武士刀,但是却砍不到任何一支乌鸦,那些乌鸦仿佛身体是虚无的一样,但是却啄得义真疲于奔命。 渐渐的那些乌鸦聚拢到一起,汇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黑色的羽翼当中变成一团浓雾,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少年苍白流血的脸,义真望着那张脸,似曾相识。 “你还记得我吗?那天被你的手下按倒了杀死的我,好恨啊!”那个死去少年的脸庞在半虚半实的黑雾间淌着血大喊。 义真想起了那张脸孔的主人,那天在神社果园,他草草为了展现“少主权威”而随便找个借口杀死的少年。 “鬼怪,鬼怪!”义真手下的武士乱作一团,试图驱赶那些化作鬼怪少年的乌鸦,但是又怕这么近出刀,会伤到少主。 “把我的命还来!”那个由一大群乌鸦飞舞组成的少年身形,黑乎乎的纠缠住少主的身体。 “救,救命呀!”美少年少主皮肤被乌鸦们啄出了血,狼狈又恐惧的大叫。 “这个少年的冤魂,在这里等那个少主很久了。”这样淡淡说着的时候,小巫女韶华镇定的站着,那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明亮澄澈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曲线优雅的嘴唇、纤细的手指,全都带有少女清纯柔媚的气质。 几只乌鸦奋力拍动黑色的翅膀,叼来了一件东西,“啪啦”一下掉在白衫红袴的小巫女身前,那是她的御神长刀。 “韶华,看来你真的有着里神乐巫女的使命。”唯一比较镇定的除了小巫女还有山叶原子大人,她在一边提醒着小巫女,一边保护着孤儿们。 “明白了...里神乐巫女的命运。”少女拿起华丽的御神刀,刷一下拔刀出鞘,一步步走近了挣扎中的少主义真,女孩双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柔软细微的声音,白色的巫女服上衫在幽暗起来的光线中格外醒目,鲜红的巫女服下摆在黑色羽翼纷纷掠过的暗风中裙角飞舞。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杀我!”少主义真这时顾不得颜面,一边被黑色怨灵痛苦纠缠着,一边求饶“我有高贵的血统,你不能杀我!” 而义真的那些随从武士,都像见鬼一般躲开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临兵斗者阵列于前,”乌黑长发的小巫女双眸坚定,嘴里淡然说着“怨灵少年呀,请安息吧,虽然你冤死而去,但作为怨灵游荡在人间是不对的,你还活在你父母的心里,而你的仇人...” “刷”少女说着挥动御神刀,在乌鸦汇成的黑色怨灵身上划出一道细细的亮光“善恶终将会有报偿,没有了所谓的血统和地位,没有了爪牙,他什么也不是。” 黑色的怨灵伴随着悠远的哀哭声消失了,化作一大团纷乱散落的黑色羽毛。 义真只是刚才被恶灵纠缠时受了点轻伤,并没有被少女的御神刀划到,气色苍白头发散乱的美少年一身虚汗,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地上,双手向后无力的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少女收起御神刀,她小手的手心中又得到了一颗晶莹的灵魂碎片。 “真是不洁的地方,不祥的巫女。”少主义真被刚才一幕吓得不轻,在众人的搀扶下落荒似地逃窜而去。 ; 第三十章 巫女心里的执念 “忽然想起来,在下这样一来又丢了工作呢。”众人散去后,居合术高手和田优树摸摸头发说着,脸上很无奈。 “对不起,害你丢了工作,刚才的事很感激你挺身而出。”小巫女礼貌的向那个浪人行礼道谢。 不祥的巫女,并非浪得虚名,这次又害另一个浪人丢了薪水丰厚的保镖工作。 可是在照进大屋的阳光中,大家对视而笑的表情却似乎又很高兴,对于目前的窘境似乎并不在意。暂时无处可去的和田优树帮着神社收拾刚才一阵混乱后造成的狼藉,然后又和韶华一起送那些孤儿各自回到町中收养他们的人家。 一路送完那些孩子,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多亏韶华,让在下看到了那个少主的另一面,不然在下可能就糊里糊涂的助纣为虐了。这也算是这次出来的一个收获。”目送最后一个孤儿挥着手说着再见一边跑向町里棚户区的破屋,居合术浪人不无感慨的说着“这个町也有这么多穷人呀,以前只知道这里是个难得在这个时代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好地方。” “那个少主,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小巫女在白天鲜明的巫女服在暮色中变得柔和,站在那里淡淡的说。 “哦?” “兄长泷川曾经说过,义真义诚,兄弟两人为何不能像名字一样真诚相对呢?只因为出身血统不同就非要清除掉自己的兄长。” 在韶华身边的那个居合术浪人抬起轮廓俊美的脸庞,遥望着天边的晚霞“也许人类的执念,比韶华今天降服的怨灵更可怕呢?” “执念...每个人都有。”少女说着按住自己罩着雪白巫女服的胸口,自己又何尝没有执念呢,她也是今天第一次从以往那个厌恶的少主身上,感觉到对方的可怜。 也许他真的是很在意自己的血统,别说是在这个古代闭塞的世界里,就是在现代人中也有很多的执念。 自己又是如何呢?想起当初刚来时,少女自己流着泪举刀绝望的时候。 “死吧,都死吧!”那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一个陌生的古代日本女孩身体,失去亲人独处异境,双眸带着绝望和孤独的她,举起刀喊叫着,那情景忽然并不遥远。 女孩叹了口气,那时她如果在愤恨中一刀斩下去,自己其实和那个少主并没有什么两样吧? 这样想的话,绝望中的人真的很可怕。 今天的经历,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话说,韶华阁下一开始拿刀的姿势是居合术吗?请问师从的是那位先生呢?”那个浪人果然一眼就看出了韶华拿长刀的姿势。 “啊,是跟兄长学的,不过他的居合术也是自己摸索的,并非是他的本门派。”刚才分神中的小巫女想起了兄长。 女孩这么说的时候,目光中竟然已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人意料的就在前方不远处。 浪人泷川左手绑着几圈纱布带着卖杂货的车子正在路的另一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受伤吧?抱歉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浪人泷川惊闻今天少主又来找事的经过。 不过更让韶华担心的,是泷川左手上绑着纱布,似乎受伤了,气色也比平时虚弱,到底怎么了,再看泷川杂货摊上的物品有的也损坏了,不知是翻车了还是故意被人砸坏的,损失不小。 “今天在居酒屋想打听点消息时,遇到最近在町里很飞扬跋扈的浪人组,结果呢互相切磋了一下,受了点小伤。这位是...”浪人泷川自己对伤势不以为然。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居合术高手和田先生。”顺着小巫女的介绍,泷川与和田相互认识了一下。 “你说的,是哪里的浪人组呀?”小巫女看着对方一头雾水。 “难怪韶华不知道,你一直在神社好一阵没来町里啦,那浪人组就是义真那边的私人卫队,经常为义真清除异己。这里的人都谈虎色变了。”泷川一边说一边微笑着似乎要小巫女不要担心他的伤情。 “阁下所说,莫非是一个叫中野大辅的浪人带领的队伍?”一旁的和田问道。 “听他自报名号时好像是叫中野,话说韶华,那天我们救町里前治安官冈田先生的时候,那个人自称在场,但是我一点也记不起他的模样...” “看阁下的面色好像是中毒了。”浪人和田看到泷川嘴唇微微发紫。 “是呀,那个叫中野的,他手下的浪人组,据说会在刀锋上涂上毒药,以前就听说有几个被他们盯上的浪人已死于这样的奇毒,医师对那种毒毫无办法,正愁不知道解药的去处,不过我这次从那个中野身上找到了解药,应该不会有事了。” “原来如此...在下真是惭愧,原来在义真少主身边时,竟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但在下倒是听说过韶华阁下的兄长泷川先生,在下正想邀阁下切磋一下呢,可这样子的话,还是等阁下的毒好了以后再说吧。”和田听了泷川的话感觉很吃惊,原本他做义真贴身护卫的时候,深居大内,这些事情都全然不知。 “又要打架了啊。”小巫女有点感觉侠客的生活其实也挺单调的。 “是比试切磋,不是打架哟,先前听韶华说起过先生的剑术,我也很希望同和田阁下切磋一下呢。”两个浪人一说起剑术似乎都十分感兴趣。 “不过在此之前,在下想知道...哪里可以赚些回故乡的盘缠呢?这次抱着想赚钱开道场,弘扬师傅居合术剑法的想法而来,如今却身无分文...也不知道今天该去哪里投宿...”这时候泷川兄妹才想起来,失去了义真身边高薪保镖工作的和田,如今还有着现实的困难。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需要人帮忙,只是旅馆的工作会不会太委屈了和田阁下呀?”泷川倒是立刻想到了一个工作。 “哪里,只要是正经的工作在下都愿意接受。” “那就太好了,韶华,你也一起去帮忙吧,吉田女士的旅店最近有点困难呢。” “吉田女士的旅馆?”韶华一听就想起来了,最近吉田女士是有段时间没来神社了,还以为她很忙呢,现在才听泷川说,旅馆入不敷出几乎要经营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当韶华回到神社时,古老的神社已重回安静,到处干干净净,暮色晚风吹拂着树干上注连绳的御币,四处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安宁,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这次又有一些巫女离开了神社,剩下的巫女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毕竟这里除了韶华和山叶原子以外的巫女,其他大都来自当地町民家,也许还是怕得罪那个瘟神少主,同时神社里出现怨灵的事情想必也要不胫而走。 “我是不怕什么怨灵啦,话说神社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嘛。”剩下的巫女们都是胆子很大的。 “是呢,韶华教我们除魔好不好,就算穿着巫女服,总是只能装模作样的拿串白色御币掸来掸去的,好单调呀,我们也想跟山叶大人学里神乐。” 几个巫女围在古老的大榕树下休息。 “咳咳,你们不要围在那里为难韶华啦,她也只是初学者,真想了解的就来找我吧。另外,韶华在神社的其它事情方面,还需要你们这些巫女前辈们的指导呢,现在神社人手更少,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路过的主事巫女山叶原子大人双手交叉在身前,即温柔又威严的说着。 “是,山叶大人。”众巫女很听话的一起鞠躬领命。 这时候韶华忽然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又想起了那个少主,被怨灵纠缠苍白无力的少主也有可怜兮兮的一面,而自己,如今竟然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温柔的巫女群中的一员,真的对吗? “韶华,怎么忽然呆呆的,你晚上还要去旅馆帮忙?真是辛苦了。”山叶原子望着韶华说道。 “啊!有一阵子没有关心吉田女士那里,也没去町上,没想到她的旅馆陷入了经营困难,没有去帮忙很过意不去。”小巫女在晚霞中浅浅的说着,但是泛红的脸蛋上仿佛写着心事。 “韶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噢?”山叶原子端详着爱徒。 小巫女再次按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是第二次这样做了。 “嗯,去吧,想起来汐神月满离开后,韶华一直被留在这里也有很久没去町里了,但是不要太累喔。”山叶原子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嗯。” 女孩收拾好随身包裹离开神社,她在已经变得很熟悉的鸟居前回首,青丝及腰的少女第三次按着心口,觉得自己变得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自己变成了巫女,还用御神刀降服了怨灵。 按理来说可以在给父母的日记里大书特书上一笔, 但是自己心里似乎仍然有什么心魔挥之不去,为什么呢,会是和那个少主差不多的执念吗?自己真的是怪物吗? ; 第三十一章 心乱如麻的巫女 要不是亲眼见到损坏了好一阵还未修复好的挡雨板,待在神社里的韶华根本还不知道,吉田女士的店已经差点到了要歇业的程度。 “你们这么多人来帮忙,我真是过意不去呢。”看到泷川兄妹和浪人和田优树在小小的旅馆里忙里忙外,吉田女士很不好意思。 “哪里,在下还要感谢泷川先生介绍我来,也感谢老板娘愿意使用我这个毫无经验的工人,不然在下又要去神社讨粥吃了。”先到的和田正在一架竹梯上和泷川配合着一起修复二楼的窗户。 “现在人手稀少,优树先生能屈尊来做这些事,我感谢还来不及。”吉田女士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要小心呀,话说,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修补房子。”韶华双手在身前拎着刚打的一壶水,站在梯子附近。 吉田女士把手放在小巫女的肩上“韶华是女孩,这样修补屋子的活儿,抬着木板爬高爬低的,太危险啦。还是烧好水一会招待大家喝茶吧。” 实际上比起少主义真,对町民生活冲击最大的还是战争。对吉田女士的店来说,不只是因为战争而导致来投宿的客源减少,店里的两个帮工也因为家里的男丁都去打仗了,留下的老弱病残不仅无法料理田地,还需要人照顾,所以帮工们只能暂时回去照顾家人忙农活,否则家里和秋天的收成就成问题了。 大家赶在入夜前帮吉田女士把几处急需修补的地方都修好了。 歇下来的时候,众人围坐在旅店的茶室里一起喝茶,吉田女士还是穿着一身素雅整洁的深色和服,系着商人女子常见的金色小纹和服腰带,韶华从未见过吉田女士穿很花哨的和服,也没见过欧巴桑穿简便却有点皱巴巴的夏季和服,欧巴桑身上的和服总是线条简洁干练,纹样大气温和,这大概是她多年打理旅店形成的职业气质“以前就有街坊劝说我不如把这间旅店卖掉吧,但是,因为这里留着很多去世的丈夫和夭折女儿的回忆,总是舍不得呢。” “而且来这里投宿的客人,不少是行走各地做生意的行商,都是丈夫生前就认识的,十几年来,每年都会来住宿,人手不够的时候就怕照顾不周这些老顾客,你们能来真是太感谢了。”欧巴桑看了一眼这间有点年头的旅店,充满回忆的说着。 旅店走廊被脚步磨得发亮的地板,似乎在轻轻诉说着这个女士在这里清淡的岁月。 吉田女士的话,让韶华想起她刚才在帮旅店擦洗地板的时候,遇到几个稀稀落落的客人,确实都是风尘仆仆的旅途商人摸样,那些人显然也很熟悉这间旅店,还误把穿着巫女服来帮忙的韶华误认为汐神月满,大概汐神月满以前不只是来欧巴桑这里参加茶会,平时也常来帮忙,所以有些客人至今还有印象。 “啊,以前那个巫女搬去其它地方了呀,记得是一个说话很温柔的女孩子。原来这里也在不知不觉的变化着呢。不过,话说每年到这个时候,总是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这里的茶香,这一点可是不会改变了呢。”和小巫女在廊间偶遇的远方客人,穿着宽松随和的灰色和服,套着外套,同样也对这个旅店充满回忆。 “每次看到面熟的老顾客来投宿,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仿佛丈夫和女儿还在世一样。如果卖了这家店,就会觉得心里有点空空荡荡的。”吉田女士双眸中闪烁的回忆,也她一直留在这里的理由。 “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归宿吧。”欧巴桑最后这样说的时候,韶华顺着欧巴桑的话想到了别的事情,放下了她一对小手里端着的茶杯。 “嗯,说的也是呢...”后面泷川他们和欧巴桑之间的闲谈,韶华都没怎么听清楚。 归宿... 女孩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原点,自己终究和浪人泷川和田他们不一样,自己原来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入夜,在收拾吉田女士家那些名贵茶具的时候,韶华依然有点心不在焉,小手一滑碰到了收藏柜旁边放着的茶入,名贵的陶瓷收藏品茶入晃了晃就掉了下来,“哎呀” 茶入掉到一半被正在一旁的泷川接住了,不愧是小巫女的剑道老师,伸手比小巫女敏捷准确很多。 “真是,好像越来越心不在焉的样子呢。”泷川把差点摔碎的茶入物归原处,似乎看出小巫女心里有事。 “对不起,刚才没注意,谢谢你。” “韶华今天怎么了?很古怪哦,对兄长我也这么客气,和平时太不一样啦。” “是吗...”小巫女一瞬间眼神茫然若失,然后未发一言放好茶具就转身走了。 泷川不解的摸摸后脑,看着小巫女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身影,此时浪人身后传来欧巴桑的声音。 “这孩子不会是到了青春叛逆的年纪了吧,可是十三岁好像还早了点呢?”欧巴桑刚才偶然看到了泷川和小巫女之间的一幕,也很不解。 欧巴桑有个女儿,但是幼年时夭折了,所以她常常把与女儿同龄的女孩当成女儿看待,尤其是以前的月满和现在的韶华。 夜深了,韶华在玄关处换上巫女的草履,门外是清凉安静下来的街道,朦胧的灯笼光线照在她柔软温暖的巫女服上。 “这么晚还要回神社,一向把你看做女儿的吉田女士会有点失望的哦。”穿着藏蓝色剑道服的浪人泷川,背靠着门框无奈的说着。 “不能给吉田女士添麻烦...”少女换上草履,拍了拍身上的巫女服淡淡的说。 “口是心非可不行呀。”泷川直言不讳的一句话,似乎把少女的心事说中了,女孩双眼怔怔的看了下泷川,浪人脸上掠过一丝惆怅“你心里想得完全不是麻烦不麻烦对吧?” “我是怪物,不是吉田女士的女儿,我在她身边,欧巴桑不会觉得恶心害怕吗?”少女低垂双眸沉默了一会,终于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果然是被那个少主的话伤到了吗?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你下午没有详细说,但是因为你从那以后开始有点反常,我特意去问了当时也在场的和田先生呢。”泷川团起手叹了口气“所以你今晚不想留在欧巴桑这里了,你害怕大家看待你的眼光,要去町里进行怪物的试炼了是吗?” “怪物的试炼,你在说什么呀?”小巫女软软脸蛋上充满疑惑,她前面都能听懂,但后面却不明白浪人泷川的意思。 “你难道不是要躲开大家,跑到町上去吃人,或者去勾引町里的男人吗?” “胡说,我只是回神社而已。”小巫女闭上双眸转身,显然她现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心情开玩笑。 “害怕大家会怎么看待你,所以要躲开大家,不就是成为怪物的第一步吗?今天韶华变得这么奇怪,为师很失望,但是后来想想,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可是,一再想着别人会怎么看你,”泷川说着把双手放到小巫女的双肩“那就是只在想着自己,就和那个少主一样,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人是可悲的,为了一些次要的事情而忘记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我所认识的你并不是那样。” 只在想着自己,害怕别人的眼光,渐渐的和大家产生了距离感。 少女摸着心口,浪人一下子说中了,这就是今天自己变得这么反常的心魔。 “但是...我该告诉父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一个女孩子的身份去做的吗?”推开了浪人,女孩一对大大眸子中透出的迷茫,说明她依然摆脱不了内心的纠缠。 浪人泷川听了有点惊讶“难道你在给父母的日记里没有提到自己已经变成女孩了吗?” “没有,我一直都是以一个男孩的心境在写交给父母的日记。”但是显然再往下去,少女无法不把现在的身体情况告诉父母。 泷川有点愕然,这个他倒是不知道,韶华在日记里至今没有提及自己变成了古代女孩的事情。 “对任何人都不隐瞒,却对父母和自己隐瞒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探索这个世界,一定要写清楚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吗?我...实在是无法告诉父母这些呀。”少女说话的语气有点凌乱,心里也心乱如麻。 泷川的表情木然了一会,然后缓缓看着茫然的少女说“看上去纠结你的事情真的挺麻烦呢,那么今天的日记,由我这个旁人来为你写吧。你会有今天的迷茫,我有责任呢,我会在日记里书写我所知道的事实,同时向你的父母道歉。” ; 第三十二章 夜幕中的八木街 “关于日记的事情...”少女站在那里双手拎着包沉默半响,然后她抬起头侧身看向外面安静下来的街道“对不起,是我错了,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话,已经有点想明白了。” “做人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去想事情,谢谢你的指点。”少女向泷川致谢“其实父母也教过我这些,但是当变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的迷失自己。所以,日记还是应该由我自己写,我自己的错误应该由自己让父母知道。” 泷川安心的喘了口气“呼,这样也好,但是也请容许我在韶华的日记里加上一段,毕竟没有我们,你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 “嗯”刚经历了一番心境波折的少女默然的点点头“但今天还是要回神社,因为没有向山叶大人请假,大家会担心的。” “也好,韶华只要能想通就好了。我想欧巴桑也和大家一样,是真正的关心你,并不会因为韶华是男孩子或是女孩子而产生特别的想法。” 与浪人道别后小巫女回到了街上,八木街大部分的店正在做着打烊的准备,原本灯火阑珊,被一家家店铺内透出的灯光照亮的宽阔街道,渐渐染上一层深蓝的夜色,屋檐下盏盏纸灯笼的朦胧光亮与如洒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小巫女缓步走在回神社的路上,她望着身前的地面,至今她还依然觉得,自己这个身体一半是属于自己,一半是属于雨宫小织的。 路边已渐零星的小摊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叫卖,尽管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冷清,但商人还是竭力希望吸引路人的驻足。 榻榻米店门口几个年轻的伙计也正在忙着给店铺打烊,他们一边用一块块门板挡上店铺的门面,一边聊天。 小巫女望着这些异国古代的景色, 这个世界是属于自己的,但同时也是属于别人的。 应为各色各样的人,才会让自己的世界变得丰富多彩,同时自己也应该让别人的世界精彩。 走了一段路,小巫女觉得心里舒畅了很多,不过... “看呐,是那个不祥的小巫女呀。” “很久没看到她来街上了哦,听说她原来是个男孩?” “我也听说了,也有说她原本是石户城名媛雨宫小织,不过嘛,不论如何,现在她即使穿着巫女服,怎么看也依然很可爱呢。” “那个,我忽然想,如果她是大商户家小才媛的话,我们这些杂工可八辈子都配不上呀,不过呢...”这些没有女朋友滋润的小伙望着小巫女慢慢走来的身影闲聊“但她原来是男孩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有机会和她接近呢?” “接近?”小伙中稍胖的一个摸着脑袋听不懂。 “当然是交往女朋友啦,那样的女孩子,即使有什么传闻,但秀色可餐的话也可以忽视啦,而且她才十三岁是不是?” “那样想会不会太随便啦?人家不可能答应的吧?”古代人还是很保守的,即使是在闲聊中。 “正因为她传闻原本是男孩嘛,应该不会那么娇气难以接近吧?也许可以创造难得的机会哟。” “总觉得你这样想有点趁人之危呢...”稍胖的伙计看上去很老实。 众人闲聊间,不知不觉小巫女已经站在了那几个人附近,巫女闭着双眼有点不高兴的驻足听着“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到啦。” “啊啊!呀...”那几个聊得起劲的小伙子发现小巫女已经站在身后,纷纷挠头慌张了,虽然正在说着要不要去搭讪什么的,但其实也都只是些普通的小伙子“抱歉,我们只是在随便聊聊呢,没有其它的意思,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当大家近距离面对女孩那对澄澈如明月般的双眸时,忽然就好像根本没办法对她产生任何不好的念头。 “没关系,其实是我冒昧了,我刚从吉田女士的店出来,现在有的店因为缺人而陷入困境,有的店正好淡季有充裕的人手,可不可以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互相调剂一下呢?”小女孩出乎意料的提了一个建议。 小女孩一路看到八木街上不一般的萧条,比她第一次来这里时差了好远,虽然这是战争所带来的影响,但是对于留下来努力工作的町民来说,这条街热闹的气氛可以振作大家对生活的信心。 “呀...这样说也有道理。与其让整条街冷清下去,不如互相帮助把街上的人气拉回来呢。” “如果大家同意的话,真是太谢谢大家了。”小巫女鞠躬致谢。 女孩礼貌的告辞后, “她说话很有教养的,看来我们这些杂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望着小巫女远去的身影,几个伙计一筹莫展“而且听说佐竹屋的大少爷,和她走得很近呢,我们就别想啦,果然还是鱼找鱼虾找虾呢。” “不过我们的确也不能这么消沉,要加油,我家亲戚的店也缺人,本来也有点这样的想法来着呢。” 众伙计所说的教养,其实不如说,是小巫女这些日子在神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进行修行带来的结果,在那样的环境里,女孩心境渐渐变得和山间的空气一样通彻了。 少女自己写完了那天的日记,终于告诉了父母自己身体的变化,不知道父母会不会震惊,但是等她的父母能看到她留下的日记时,少女早已作为古代人成为山间的流水和尘埃了。 她再次趴在日记本上睡着了。山叶原子大人路过少女屋前,进屋帮少女合上日记本,给伏案睡着的女孩盖上被子。这位主事巫女知道少女的一些底细,比町上其他人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少女心中最大的痛楚就是成为异世孤儿,但是渐渐的,这痛楚却成为了她最强大的地方,她似乎觉得父母仍然在身边教导着她。 因为店家开始互相调剂,大家都不想让整条街萧条下去,街上的状况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虽然生意不会一下子有起色,可似乎每一家店都看到了希望呢。”一周后吉田女士和韶华在旅店的走廊内并排走着“但店家最高兴的,莫过于看到顾客们脸上的微笑,八木街即使在战争时期,也不会再让人一上街就觉得消沉了。” “话说韶华也每天都来帮忙太辛苦了,这里是一位行商带来的西洋果子,请带回去和神社的大家一起分享吧。代我向山叶原子大人问好。” “西洋果子?太珍贵了,吉田女士是我的恩人,我来帮忙是应该的。”少女不好意思的接过欧巴桑精心购置的点心,来自现代的韶华对这些西洋饼干其实并不陌生。 不过西洋饼干在古代的东方可就很稀罕了。 而对于旅店的欧巴桑来说,小巫女在旅店帮忙时的身影,和以前的汐神月满一样,让她感觉到充实。 小小的旅店也再次变得温馨起来,战争期间的日子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可是好景不长... 不久町内却传出有穿着和服的女妖怪,在晚上吞噬人类的可怕传闻,甚至,作为曾在夜晚从街上回神社的小巫女韶华,也多少再次被受惊的町民猜疑,刚刚恢复了一些生机的小町也再次陷入了冷寂。 ; 第三十三章 对南条家的拜访 “泷川阁下,韶华没有帮你一起摆摊么?”浪人和田优树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称职的旅店帮工,这个赏心悦目的型男剑客,来到屋外耀眼的阳光下更换旅店玄关处的暖帘,他看到一辆熟悉的杂货车摆在街道的斜对面。 “啊,说起来,我这个兄长,在她心里也许是最不需要帮助的人了呢...”时值盛夏,浪人泷川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把小货摊移到了屋檐和树荫下,听到优树的问候时,浪人漫不经心的摸下脑袋回答。 浪人身前小小的杂货车,装上了一把遮阳用的鲜红色油纸伞,每一层木架子上都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小货物。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呢,兄长什么的,在家最容易被忽视了,在下家里也有一个妹妹。” “哦,第一次听优树阁下这么说起呢。” “哎,现在真是屋漏偏逢连日雨,”一会吉田欧巴桑正好送一些离店的客人来到旅店玄关处,送走客人,听到两个浪人的谈话吉田女士面露担忧“前阵子好不容易少主手下的爪牙们收敛些了,街上也有了人气。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话说韶华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了,神社那里最近一定很麻烦吧。” “嗯,因为对于这几次的袭击事件,那个新任治安官呀,问了几个目击者的口讯以后,一听说是鬼怪事件就吓得退避三舍,立刻把责任都推脱了,说着[妖怪袭击人的事情当然要交给神社和寺院办啦,我等已经无能为力了]之类的话。”浪人泷川口气很轻松,但是随后表情也不乐观。 “韶华她今天一个人去了南条家。” “南条家?”吉田女士听了暗暗惊讶。 那天在神社死掉的少年,就是南条家的长子。 “听说前些天,町里发生了妖怪袭击事件以后,一直在家悼念亡子的南条夫人一反常态,盛装出门去拜访神社,还高兴的对主事巫女山叶原子说[这个町就要因为这间不祥的神社而毁灭了]这样的话,町里都在心惊胆战的时候,南条夫人却好像特别高兴呢。” “南条夫人吗?感觉她已经被悲伤折磨得疯掉了,但她也很可怜,毕竟她唯一的儿子在神社死于非命,母亲失去了儿子的心情可以理解...”吉田女士这么说的时候,想起了她自己早年夭折的女儿,双眼透出忧伤,尽管那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如今吉田女士仍然可以对南条夫人失去爱子的心情感同身受。 “说的也是。” “失去孩子的悲痛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抚平的。”吉田女士想起自己的女儿,默默的说着。 有些伤痛道歉和安慰都是没用的,只有时间才能抚平,其实这个道理十三岁的韶华也知道。 她以前曾想去道歉,只换来南条家的拒绝,后来她也知道找南条夫人道歉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刺激到那位可怜的夫人。 但是今天她不得不再次去尝试拜访南条家,这几天神社派出巫女对妖物袭击事件进行调查之后,线索竟然落在了这位可怜的南条夫人这里。 在袭击现场附近找到了疑似属于南条夫人的一块手帕,南条家在八木街上开有一家布料坊,在出事前南条夫人也是一位很亲切体贴的女子,巫女们中间也有人认识她,出事后南条夫人就不去店里了,店面完全由南条夫人的丈夫打理。但是小巫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南条夫人会变成吞噬活人的妖怪。 小巫女在午间穿过炎热的街道,到了与八木街相隔数条街之远的民宅区。 “笃笃笃”小巫女扣了一阵紧闭着的宅门。门虽然关着,但是停留在门口就能闻到从屋内飘来的燃香味,那不是女孩熏在和服上让人神魂颠倒的衣香,而是祭奠亡者的燃香,飘过来的味道有点刺鼻。 那个少年已经去世了好几个月,其母仍然在家天天燃香祭奠。 小巫女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她穿着巫女草履的小小双足踩着一块平整的石板,这里的民宅门前贯通着由方整石砖砌成的浅浅水沟,爬满青苔的侧壁散发出潮湿发霉的味道,进入各家各户门口的地方都架着一块当做小桥一般的小石板,不管是水沟还是石板,都砌得整整齐齐,和小巷的街面道路完全齐平。 南条夫人家外面看去和周围的住户一样,临街一面是传统的日式宅院样式,屋面的木料年久发黑,门口放着一些盆栽的花草,但也许是许久无人打理,有的已经枯萎,仅剩几颗活着的植株也无精打采的。 也许是这里的少爷去世后,这些植株天天被祭奠的熏香熏烤着,生长的姿态也有点沾上了悲伤和古怪的气息。 “呼啦啦”和式的木头格子移门慢慢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里面朝外瞥了一眼,看到屋外站着的是小巫女的身影,少年冷淡的说了声“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那少年就要把移门关上,那少年是南条家的亲戚,是那个死掉少年的表哥,十六七岁的摸样,因为南条夫人失去儿子后陷于悲痛中无法自拔,所以时常有亲戚来这里帮忙并宽慰南条夫妇。 “今天我有要紧的事,请无论如何让我与南条夫人见上一面。” “你这女孩真不识趣,说了不欢迎你了,难道,还要我们说更难听的话吗?”那个少年不想多说,呼啦一下关上门把小巫女挡在门外。 “笃笃笃”小巫女继续扣着门在门口等待。 “是那个巫女吗?”隔一会门内模模糊糊的传来对话声“让她进来吧...等等,让她先在门口等一会好了。”说话的女子声音就是南条夫人。 “好的。” 再次来开门的是南条夫人本人,她穿着华丽的和服盛装,原本美丽的脸上经过这几个月的折磨已经憔悴不堪,表情看上去让人捉摸不透,这女子双眼充满悲哀和愤恨“你倒还真敢一个人来呢。” 自从町上有人被妖物袭击后,南条夫人就不再穿黑色的丧服,而是换上颜色艳丽的和服,大家都害怕妖物出没的时候,她却好像遇到了喜事一般。 这种反常的表现,也许说明这个女子已经被爱子的亡故折磨得崩溃了。 韶华也知道这里如今不可能是一个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地方,可是十三岁的她也无能为力。 “我有事必须问一下南条夫人,希望不会打扰到你。”尽管觉得对方此时的样子,比以前整天悲戚戚的时候更为阴森可怕,但小巫女还是很有礼貌。 “呵,这位就是那时和我儿子打架,导致他死掉的怪物吗?换做平时,我家可不欢迎你这种怪物踏进来呢,不过,这几天我心情特别好,进来吧。”南条夫人退入玄关,让小巫女进门,然后望着她在玄关脱下草履,这时南条夫人对站在门旁的少年说“把门关上吧,外面令人不快的热气也被带进来了。” 屋子里确实比外面的小巷阴凉很多,但也有点黑乎乎阴森森的。 少年有点犹豫的关上了门,南条夫人随后带着愤恨的口吻对小巫女说“我的儿子死了,你们还活蹦乱跳,最近听说你还经常和街上的町人聊天,好快活呢,看到你们这样蹦跶,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儿子呀。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们了,因为,” “我看你这不祥的小巫女也活不长久了。”南条夫人的语气变得古怪又残酷,旁边的少年见到其姨母反常的语气,知道南条夫人又陷入痛苦的折磨之中了,他生怕出事,劝说道“姨母不要生气,她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要找你。你这样生气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吗?...儿子都没了,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呢!”南条夫人忽然尖声绝望的喊叫起来,把那个亲戚家的少年和韶华都吓了一跳。 韶华觉得自己直接来找南条夫人,果然还是会刺激到这位悲伤的母亲。 “如果打扰到夫人的话,我还是告辞了。” “不,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么,请跟我来吧。”现在小巫女即使想要不打扰她,夫人也已经不在乎的样子,拉着小巫女的手进了里屋。 刚才的气氛让留在玄关的亲戚家少年有点担心。他找到了在院子里的另一个孩子,大概也是南条亲戚家的,年纪要小一些“快去把姨父找来,就说那个巫女到家里来了,姨母的情绪十分不好,请他务必立刻赶回来。” “哦,姨母不会有什么事吧?”那个孩子听到刚才南条夫人有点反常叫喊声,也有点担忧。 “快,把姨父找回来,我会在这里看着的。” 小巫女被南条夫人带进了内屋,两人进了一间在壁龛里供着南条少爷灵位的起居间,房间不大只有七八叠(1叠是指1个榻榻米的面积,约1.62平方米),和式房间里东西堆放有点杂乱,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整理收拾,四周也门户紧闭密不透风,光线昏暗。 走进这样的房间让人心底感觉很压抑。 “以前你曾想来道歉,今天既然进来了,请先帮我儿子上柱香吧。”南条夫人把一束香递给小巫女,小巫女看到对方眼神里的悲哀神情,此刻已变得有点说不出的骇人。 “那天的事情我确实也很过意不去,对不起,希望南条夫人能尽快振作起来。”小巫女接过香,在一旁向着壁龛进香。 “原来你还挺懂事呢,话说,我儿子死去之前,本来已经和街上的亲家订婚了呢,那女孩子年纪也和你差不多大,再过几年,我儿就可以结婚生子了,要不是你这怪物...”小巫女虔诚进香祈祷的时候,没有看到南条夫人在她身后,一边用凄凉的语气和韶华说着话,一边已经背对小巫女悄悄从和服里抽出一把锐利的短刀“现在以前的亲家也躲着我们,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呀,这样的年纪犯了一点小错就要被砍头。而你这样不明来历的怪物却活的好好的。” “南条夫人,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对身后情况全然不知的小巫女祈祷后把香插在香炉,转身望时,南条夫人已经面目惨白的朝她扑了过去。 正扑向她的南条夫人的脸色十分苍白凄凉“我儿子不能就这样走了,你这怪物陪他一起去吧!” “哎呀!” 少女本能的用手挡住了南条夫人紧握短刀的双手,但是对方毕竟是成年女子,身高体型都要超过韶华,冲击力使纠缠的两人滚落到起居室的踏踏米上,同时带翻了壁龛旁边的杂物,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房间一角变得一片凌乱。 南条夫人借着成年女子的身体优势占了上风,起身继续用力想把刀刺向对方,被压制到墙角榻榻米上的少女只能用力挡住对方不断逼近的双手。 “你的报应也要来了,你,还有那些不懂事的男孩子,所有害我儿子死掉的人都会有报应!”南条夫人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就和此时她眼中那狂乱的神色一样。 看到南条夫人在凌乱黑发遮掩中那对近乎灰色,毫无生气的绝望瞳孔,相持中的少女知道,这个夫人已经疯了。 “咚咚咚咚”起居室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亲戚,也就是南条少爷的表哥冲了进来,他刚才已感觉到气氛不对,此时进屋上前试图拉开两人“姨母!请冷静!” “滚开!”夫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少年的阻拦,她抬头握着短刀,发出恐怖的尖声嚎叫,然后望着被推到一边的少年“我要为你表弟报仇,我儿子真冤枉呀!” “姨母...那件事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请你冷静!”少年爬起来奋力的继续想要从两个女子手中夺走短刀,但是南条夫人死死的不肯松手,一时少年的努力也显得很徒劳。 搏斗翻滚中,两人碰翻了起居室中间的茶座,小巫女幸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剑道训练,终于她还是从那个夫人手里夺过了短刀,并且一闪身挣脱了南条夫人的控制。 “啊啊啊...”被夺走了刀的夫人一下跌座在地上,仿佛一切都崩溃了一般,捂着她凌乱的长长黑发嚎啕大哭“杀了我吧,怪物,杀了我呀。” “呼...南条夫人你在做什么呀,即使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少女拿着刀起身喘口气,但是并没有要对南条夫人造成威胁的意思“那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呀。” “都先冷静下来,请先把刀给我。”那个少年过来取走了韶华手中的刀,少女配合的交给了他。 “都住手!两个人都没事吧?”这时候南条先生也火速赶到了家里。 少女在刚才的搏斗中巫女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幸好有惊无险,南条夫人被相继赶来的亲戚们安慰着回房休息,南条先生脸上带着生硬的歉意,简单接待了一下小巫女。 “其实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对已故亡子的思念。”南条先生座在客厅里给小巫女倒了一杯茶压压惊“我们家人也知道,那不是你,以及我儿子那些玩伴们的错,但是毕竟事出有因,而刚才的事情也对不起你了,你也看到了,我家夫人已经受不了任何的刺激。” “至于你说的这块手帕”南条先生看着小巫女带来的,从妖物袭击现场附近发现的手帕“应该是我家夫人的没错,两周前有个衣着古怪的修行者来访我家,胡言乱语着说能让夫人再见到我家儿子,我当时就想立即赶那个人走,但是夫人却像着了魔一样,对那个人言听计从,你也知道,只要能再见到儿子一面,哪怕是魂灵也好,夫人她就像疯了一样的向往,这块手帕当时是她包了一些钱给那个怪人,另外,那个怪人还要了我夫人的一小束头发,说是头发里的思念气息能帮助他施法召唤儿子的魂灵。” “一小束头发?” “嗯。” 天黑后,半空中响起阵阵雷声,下起了一场夏天的暴雨。 几个人围坐在吉田女士的旅店茶室里,听着外面雨点打在屋檐和墙壁上噼噼啪啪的响声。 “所以说,目击者看到披着长发穿着和服的妖物袭击人,也许并非是空穴来风。”安然回到旅店的小巫女,托着茶杯说了下今天得到的线索。 “这么说那个奇怪的修行者就很可疑呢。”一起捧着茶杯听着的泷川和优树,还有吉田欧巴桑听了小巫女得到的线索,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利用头发做鬼魅之类的巫术在这个古代也曾经听闻过。 韶华也想起,在神社也听说过,长长的黑发是巫女灵力的来源,但是对于巫术来说,女子的长头发也有着特殊的含义。 “可是南条夫人她...看来只靠语言和安慰是没用的呢...”小巫女随后想起白天的遭遇,南条夫人那失去理智的表情,可怕又可怜。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一颗真诚的心就可以改变的。”浪人泷川看到小巫女担忧的表情,安慰着开导她。 “而且毕竟你还是孩子,等过阵子我也去看看南条夫人吧。”在这方面还是吉田女士比较有心得和经验。 “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找到那个疑似用头发操纵鬼魅害人的怪人啦。”剑客优树端座着,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亲切“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也一定全力以赴呢。” “谢谢你,优树先生,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个怪人的体貌特征。因为他衣着古怪拜访南条家时,带着挡住脸的硕大旅行斗笠,只知道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说话声音很小但很低沉,只知道这些还是太少了呢。”小巫女虽然获得了一点头绪,不过目前仅知道这些还是一筹莫展。 浪人泷川喝光了杯中的茶,放下茶杯“至少是找到一点头绪了,那么接下来街头巷尾的搜寻工作就交给我好了,反正每天我都要推着杂货车经过町里很多地方。” ; 第三十四章 神秘访客的行踪 白色云朵缓缓在夏日蓝宝石般的天空中移动。 韶华自从到了这个古代世界半年多来,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尾浦城的东区。 她和浪人泷川的住宅位于这座古代城市的西边郊外,平时她修行的桝引神社也坐落在西区的半山腰上。 东区这里住宅更密集,居住着很多依靠手工艺和小作坊为生的町民,建筑群以城市中心的大名城池为圆心,一条街一条街的向外呈扇形发散,形成一圈圈一层层的居住区,在大名家防御森严的御馆诚垣和居民所住的城下町之间,隔着一条宽阔宁静的护城河。 这里的小巷里弄感觉比西区更狭窄,西区拥有八木商业街,甚至还有居酒屋云集的娱乐街,主要居住着商人和一些比较有钱的人,东区这里的居民看上去收入就要相对微薄一点,家家户户门口堆放的杂物陈旧又杂乱,屋子里不时传出老人的咳嗽和小孩的哭闹声。 还有小巷深处汪汪的犬吠声。 从现代来的韶华本以为,她日渐熟悉的西区已经够破旧了,尽管不少建筑有着类似公园里古代庭院般的精致优雅,以及八木商业街和平时的繁华令人目不暇接,但对韶华来说这些都是陌生的古代环境,在那样的环境里经过了半年,她才渐渐适应了古代朴素的生活节奏。 不过今天她和浪人优树一起,为了调查神秘修行者的行踪来到了这片像迷宫一样的东区。这时她才真正感觉到了这里古代百姓的生活气息,这里除了鳞次栉比的狭小宅院,还有神社,寺院,小菜场,诊所,很多和生活息息相关的设施,但是又都有一种凑合着用的无奈感。 这里的地形不像西区那么平整,一栋栋饱经风雨的木制屋子建造在有坡度的地形上,很多街道不仅狭窄拥挤而且阴暗潮湿,在这些巷子里踩着雨后湿答答的台阶拾级而上,两旁的民居与其说是一间挨着一间,不如说因为坡度而显得一件叠着另一间,有的屋子下面一层就是坡下其它人家的屋顶。 这些光线幽暗的小巷里不时还穿出贯通两侧屋子的绳子,在上面晾着衣服。 “这个地方的人还真是喜欢造台阶呢。”走了半天的小巫女累了,今天她才知道,泷川给雨宫小姐租住的那间破屋,其实对于这个城市来说还算是位于比较好的地段呢。 但是小巫女来到这里并不是来游玩的,她和浪人优树一起,一条街一条街的询问着有关那个神秘修行者的行踪,但是半天下来除了快要把她玉葱般的一对双腿走断之外无所收获。 她在小巷里遇到了另外几个陌生的巫女,东区这里的神社以及寺院也在进行着相关的调查。 “墓地也没有发现尸体被盗走的情况。我们正在挨家挨户的继续询问。”路上遇到来自其它神社的巫女,遇到同行时,那些巫女与韶华交流情报。 因为神社里对民间巫术也有所了解,若使用女子的长发制作傀儡鬼魅之类,可能也会同时使用到死去不久的尸体作为鬼魅的实体。 “好的,你们辛苦了。”在狭窄的弄堂里,小巫女和同伴得到了交换的情报,礼貌的答谢来自其它神社的同行。 “你们也辛苦了,请加油。”那些巫女行礼过后擦肩而过,继续进行着调查收集活动。 “呐,刚才那个来自西区神社的巫女以前没有见过呢。” “可能是新来的吧。”那些巫女远去时边走边聊着。 “说起来,我们神社前几个月来了几个从那边跳槽的巫女,那个女孩名字有点耳熟,不会就是传闻中的不祥的小巫女吧。” “也许就是呢。” 少女没有理会身后的言语,这条小巷建于一处高坡之上,从小巷出来时她前面豁然开朗,她站在小巷尽头,一个由石头砌成的拐角小平台放眼望去,从这里可以清晰的把那些位于平台之下,一层层阶梯般间隔着植被和树木的住宅屋顶,以及白雾蔼蔼的远方景色尽收眼底,远方笼罩在薄雾中的群山,宛如幻影一般若隐若现。 走出昏暗的小巷来到这个石头平台,清爽的微风吹拂起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红白鲜艳巫女服的少女身处夏季明亮的阳光包围中,舒畅的眺望远方“这里的景色好漂亮呀。” “没有得到很有用的情报呢,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小巫女接着呼了口气,她坐在一侧比较干净又干燥的台阶上,把她长长的御神刀靠在身边。 “也好,不知不觉,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呢。话说,如果没有尸体的话,会不会像山叶原子大人提醒的那样,是个法力比较高强的民间阴阳师呢?”浪人优树穿着一身虽然有点褪色,但是依然整洁体面的白色和服,一路很吸引沿路女孩目光的他今天也陪着小巫女一起参加了调查。 “难说呢。会不会是从其它地方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傀儡呢?”小巫女回头带着疑惑的神色猜测。 “有可能,但是带着一个尸体傀儡走在街上,会十分引人注意吧?不可能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浪人优树说话间靠着一边宅院斑驳的木墙休息“话说这里的风景确实很不错呢,尾浦城在这样的乱世也从未经历过战火,虽然不算富裕但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颗关外明珠。” “优树先生去过关内地区吗?”小女经过几个月的当地生活和学习,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当地的地理知识,但是每次她听到当地人提起关外这个词,只会联想到自己祖国那大漠漫天的塞外风景,她没有去过这个国家的京畿地区。垂着一头乌黑柔顺长发,有着关西少女晴朗风貌的小巫女说话也带点关西口音,只是少女自己并不太知道这些区别,她的当地话很多都是由旅店的欧巴桑吉田女士启蒙的。 “在下还是小时候去过,不过平安时代以后关内关外交流很频繁,差别已经不大了呢。但那里毕竟还是自古以来的繁华地带,关内和京畿地区虽然经常打仗,但是大城市永远不缺繁华,话说我们半天下来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难道说那个修行者听到了风声,已经逃走了吗?” “嗯,总之现在还是什么情况都会有可能的样子,但是只要他还留在町里的话,必然要吃要住,总会留下些什么行踪呢。”软软脚弓走得发酸的小巫女,说话间闭上她一对清澈的双眸思索。 其实也并非一无所获,在东区收集情报的时候,获知那个修行者几周前还拜访过几户人家,都是新近有人过世的人家,动机也无一例外的想要有怨念或思念情绪的女子长发。 凭这些情报,让人感觉那是个古怪又可怕的一个人。 之后那个怪人似乎就没有再在东区这里出现过。 这个时候,远远的,同样在做调查的浪人泷川的身影在石阶下方的末端出现了。 “我倒是得到了一些情报呢,那个带着斗笠身材高大的神秘修行者,好像前几天还去了温泉旅馆住宿。” “温泉旅馆?”与浪人泷川汇合后,小巫女听了对方得到的消息暗暗诧异,她很难想象,那样据目击者说是衣衫褴褛的流浪修行者,还住那么高档的旅馆。 “没想到那人还真是高调呢。”不过再一想,那个人既然拜访了几户人家,利用对方思念过世亲人的心情骗到了几笔钱财,想必温泉旅馆也不一定住不起。 “也许是做着犯法的事情,过着亡命的生活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吗?”小巫女望着地面猜测。 “那个嘛...不了解对方之前不能轻易想当然的下定义呢。” 三人在东区吃了一顿匆匆的简餐后,赶到了位于西区山脚边的温泉旅馆。 “的确有个很像泷川先生所描述的人,前两天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温泉旅馆佐竹屋的佐竹千代小姐,穿着一身充满雅致女孩情调的小纹和服,热情的用茶道接待了小巫女一行。 “那个人,来时总是不露正脸,让人莫名感觉毛骨悚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千代的弟弟凉太也在会客室的榻榻米上端正的座着,他也见过那个客人“但是我家作为旅馆,即使客人看上去吓人,只要不是通缉犯,又不拖欠房款,我们都没有赶人走的理由。” “凉太这样说的时候,开始有点未来旅店老板的样子了呢。”泷川听了剑道弟子凉太的回忆,很是欣慰,穿着青灰色剑道服的浪人一边团着手思考“可是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征呢?” “特征就是令人不想接近,那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千代为大家奉上了清茶,回忆起前两天在她家旅馆投宿的来客也心有余悸“具体来说呢...” “靠近那人似乎就有种令人内心惊悚不安的味道,让人联想起死去的生物...”千代想起那个人的样子,脸上有点苍白。 “死去的生物?”优树先生优雅的喝了口茶。 “是的,走近那个人身边,就感觉味道有点让人联想起死尸一样,特别阴沉压抑,总之让人心里感觉毛毛的。”凉太回忆着说“那种在去世之人的葬礼上才有的类似味道。” “死尸的气息...难道那个人本身就是僵尸什么的吗?”双手捂着茶杯座着的小巫女,听到这些信息,那个神秘修行者可怕的形象渐渐在心里勾勒出来。 “如果是个修行巫术的人的话,一切还很难说呢。”浪人泷川托着腮想着。 “不仅如此呢,那个人...”千代又想起了什么“听旅店里的佣人说,似乎背对着别人也知道背后的动静,佣人那次不小心在他身后掉了什么东西,他竟然也知道。” “那么,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可以让我们去看看那个人住过的房间吗?”浪人泷川说着放下茶杯提出了请求。 “嗯,当然可以,那个人走后,所住的房间正好还空着,没有新的客人入住。” ; 第三十五章 马不停蹄的调查 气派的温泉旅馆佐竹屋,就和上次韶华与浪人来投宿时一样,走廊的地板也擦得可以倒映出人影。 二层走廊一边是一间间并排的客房,另一边是通长的观景木窗,透过木窗可以望见外面阳光下翠绿一片的山谷林间风景。 “每一位客人离店后,旅店都会对客房进行打扫,虽然那人有点可怕,但是听这两天的打扫情况,并没有听说有什么特别呢。”与众人一起走在走廊上的千代小姐,穿着小巧精致的和服,腰间系着充满少女气息的太鼓结,回忆着一天前的情形说着。 “哦,在下只是有点好奇。”说着,大家已经到了那个人住过的客房门口,门锁着。 旅店的一位老女佣带来了钥匙,开了门,然后不声不响的退到一边。 “那个...”佣人在开门的时候,小巫女回想起自己和浪人泷川曾在这里留宿的事情“会不会那人在这里住一晚以后,和前治安官冈前先生一样,就近座船走水路离开这个町了呢?” 她想起那晚冈前先生离开这个町登船的地方,离这间旅馆不出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既然冈前先生可以用水路逃离这个町,那个人或许也用了类似的办法。 “也有那种可能,但如果是闻风而逃的话...他为何又要在离开前大摇大摆的在这里住上一晚呢?感觉总有点多此一举,又也许那人法力高强,不在乎暴露行踪,但是综合前面得到的情报,感觉他却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那么他来这里是不是还有着什么其它的原因?真是令人好奇呢。” 浪人泷川这样一说,众人也无法解答。 门开了,不知道那个人传闻中的可怕气味是不是还残留在房间里,千代,凉太,还有韶华这些少年少女们脸上表情都很严肃,只有稍稍大些的浪人泷川与优树两位浪人还比较镇定。 进门望去,门内一侧是整个嵌在墙内,储藏柜样式的和式衣帽,柜门半开着,里面放着叠得很标准的毛巾和被子等旅店物品,再里面就是客厅和卧室,隔开客厅和门口玄关的是一个质地优良的和式折叠屏风,进入居室以后,全部铺着榻榻米的宽敞房间内光线柔和,什么特异的地方也没有发现。 房间里的味道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客人离开后,佣人已经把这间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门户大开的通风过。 “对不起,请问那天为这位客人听差的佣人是哪一位?想起来那位佣人与这个客人应该有过好几次照面吧?”浪人泷川回头问道。 “是她,郁子阿姨。”千代回身看向这时仍然站在门口听差的老妇人,刚才就是这位老佣人为众人打开的房间。 那个老佣人约有五十来岁了,头发已经斑白,穿着一身朴素整洁的深蓝色和服,腰带是沉稳的咖啡色,只绣有若隐若现的质朴纹路,外面系着一条白色的佣人围裙。 “不过郁子阿姨不会说话。”千代走到那个老佣人身边,握起对方苍老的双手“尽管如此,她是我们这里最尽心尽职的阿姨,遇到比较难伺候的客人,每次也总是她不辞辛劳。” 千代似乎从小也承蒙这位郁子阿姨的照顾,会一些手语,但是一番交流下来,关于那位客人,这个老妇人也是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需要告诉大家。 浪人泷川站在这间客房的窗户处,从二楼的窗户看向一楼,偌大的院子里点缀着被精心照料的植物与白色沙石,还有养着金鱼的池塘和美轮美奂的木制小拱桥,这个庭院,景色与布置同那晚小巫女与他投宿这里时一样,没有变化。 “呀...看来这条线索暂时成谜团了呢。”浪人泷川摸摸头微笑着回头说。 “哎,刚才一脸严肃的开门进来,那架势吓我们一跳呢。”小巫女软软的脸蛋上有点失望的说。 “人有时候也会做一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许那人就是听说这个温泉旅馆的名气,手里又有些钱,突然想来住一晚而已。” “嗯...”得不出答案的大家,也只能暂时这么想了。 “不过刚才在来旅馆的路上,在下和韶华阁下就在商量,根据我们上午调查到的情报来看...”穿着白色文雅和服的浪人和田优树在房间内同样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这时在房内踱了两步然后托着腮思索。 “嗯,上午打听了半天,得知那个人能轻易的找到有人去世的人家,这样的事情,即使我们在大街上团团转的问半天,也不一定能很快获知有哪些人家最近有人离世呢。”小巫女也回想着上午的经历。 “是呀,这条线索在下也有些纳闷,莫非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是,刚才听到千代姐弟,说起那人身上有尸体以及葬礼上的气味以后...”泷川也思索着,只有千代姐弟因为还不清楚众人上午得到并汇总的情报,而显得站在那里有点茫然。 将大家上午得到的有限的线索,和千代姐弟刚才提供的情报综合起来的话。 能轻易的找到有人去世的人家,并且身上有着能令人联想起葬礼的气息。 “香烛店!”众人互相望着,不约而同的想到。 如果那个人曾去出售燃香和纸钱之类的香烛店打听的话,应该可以获得最近町里有哪些人家在办葬礼的相关信息吧? 而且那些燃香,似乎可以掩盖那人自身或者其携带的鬼魅身上的尸体气味。 “现在必须立刻行动啦,如果那个人还在町内,拖得时间越长,距离下次有人被妖物袭击的风险就越大呢。”小巫女望了下外面,天色已过了中午,接近巳时(古代时辰,相当于下午一点多),她不无担忧的说。 可是香烛店在这个町东南西北也有好多家。 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再次分头进行调查。 出了旅馆,泷川兄妹一前一后,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午后贴着沿街的屋檐下行走,躲避着滚烫的阳光。 “话说韶华还走得动吗?好像从早上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停歇过哟。”泷川看着身后小巫女变得有点软绵乏力的步伐说道。 “脚底好像起泡了...东区小巷内那些高高低低的石阶真是连绵不绝呢。”小巫女脚上穿得巫女草履虽然做的很精巧,也比一般的木屐更适合远行,但是少女柔嫩的脚底还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足袋虽然也能在远行时起到一点保护脚掌的作用,但是薄薄一层布毕竟比不上布鞋。 这个国度到处都是木屐或草履真是太不习惯了,小巫女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这样呀,辛苦奔波的小巫女阁下,在下这里有木屐哟,如果脚底起泡的话,换下已经走得起刺扎脚的草履,换上这样的木屐穿着是很舒服的,一双只要八十文。”泷川从杂货车上取出木屐,小巫女几乎忘了,这个兄长还是个木工手艺不错的小贩,虽然这木屐似乎是从哪里批发过来贩卖的,但是浪人兄长的眼光似乎也不错,木屐轻盈小巧,贴合脚面的弧线看上去也很舒服,并不是那种一块直板型的简易木屐。 “那就谢谢你的捐赠咯,神社会感谢你的。”小巫女接过木屐换上,光滑平整的木屐稍稍使她的脚底舒服了一点点。 “八十文哎......我可没说是给神社的捐献呢。”泷川看着木屐被小巫女拿走,无奈叹息,小巫女在神社一天工钱是二十文,浪人一天做买卖有时赚的还不如小巫女多。 “那这双旧的也给你好了,打折二十文。”女孩把换下的一双旧草履塞给兄长。 “打折...真是的,穿旧的草履让兄长去卖给谁呀...”浪人手里拿着妹妹递来的草履无语。 “调查线索要紧,钱不会少你这个兄长的啦,谁让你太会乘人之危做生意呀。” “这叫商机哟,作为在下的妹妹竟然连这个也不明白。” 两人说着话,赶路的行程倒不是那么劳累了,不知不觉就到了香烛店门口。 香烛店的老板是个脑袋已经光可照人的中年人,身材发福,穿得工工整整,一脸职业的商人笑容,知道两人的来意后客气的把浪人泷川和小巫女引进店面后面的会客厅。 “那个人自己也买了很多的香烛,因为他说自己是可以为去世之人超度的法师,想在这里开展营生,所以也顺便打听了一些这个町最近有哪些人家在办葬礼的消息。”说完,老实巴交的香烛店老板擦一擦从半秃的脑瓜上淌下的汗,有点紧张的问“两位来问这些,是有什么事吗?我听说最近发生了妖物袭击町民的事件,会不会和那个人有关...想起来他的样子是神神秘秘挺可怕的,但是做我们这行的...也见怪不怪啦,而且那个人后来也没有再来光临敝店。”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请不用担心,谢谢你提供的消息。”对于香烛店老板来说,他做的对于其本职来说也是无可厚非。 走出香烛店回到街上,已经是日落西山时分,夕阳把小巫女的巫女服和浪人的剑道服染上一层橘红色。少女靠着临街店面的一根木头立柱稍稍休息,乌黑的长发拢着被夕阳照的可爱发红的脸蛋,懵懵懂懂的双眸泛上一丝困倦“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得到那个人确切的行踪呢。” 浪人泷川也靠在一边的木头墙壁上“扑个空是很正常的啦,笨蛋才会站在原地等我们去抓捕他呢,至少我们又知道那个人自己也买了很多的香烛,想必在町内还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他想要隐藏什么呢。” “说的是呢,如果有确切的落脚点,又想要在里面靠熏香来掩盖些什么,那样浓重的味道应该会引起邻居和路人的疑心呢。”小巫女顺着浪人的话想起那天她拜访南条夫人家的经历,也想起南条夫人家里那浓重的燃香气味,虽然那人应该不会在南条家,但是那样浓重的燃香味,有点刺鼻直透屋外,应该连经过的路人也会注意到。 ; 第三十六章 神秘人的落脚地 “嗯,什么地方既能使用那样浓烈的熏香来掩盖气息,又不会轻易被别人注意到呢?”泷川听了小巫女的话也转入思索。 “寺院?”小巫女在暮色中抬起一对晶亮的眸子,如果在住宅区使用大量熏香会容易被发现,那么其它地方她能想到的,只有香火旺盛的寺庙,除此之外还有神社,不过神社的香火小巫女很清楚,常年清淡,只有遇上特殊日子或举行特殊的仪式才会繁盛。 “有可能,但是寺院也在通缉那个家伙,也许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一说,他要是安身在那里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呢,但是...”泷川此时一手跨胸,抬起另一只手托着刀刻般俊美的脸庞思考“这和我们之前从情报中获知的那个人谨慎的行事风格有点冲突,我也想到一个地方,可能性更大哟。” 泷川经常带着杂货车走街串巷,对町里比小巫女要熟悉。 这天的调查已经从清早一直持续到了夜晚。 “哎,终于到了,双脚已经走得完全没有知觉了。”小巫女跟着浪人来到新的调查地点的时候,双腿已经走得酸疼不已,像一对棍子一样麻木的支撑着身体移动。 “那么帮你揉一下可好?”走在前面的浪人泷川依然双目似剑一般专注,听了小巫女的话,他目光注视着前方灯火阑珊的目的地,轻轻的说。 “男女授受不亲,坏蛋!不要过来。”小巫女一听退后两步。 “哦?多少有点女孩子的警觉了呢。”听到女孩干脆利落的拒绝,泷川那对令外人觉得冰冷的双眸反而显得欣慰亲切“看来渐渐不用再担心你会跟着凉太呀,或者陌生的男孩私奔了。” “胡说,这只是最起码的常理,吾辈才不是女孩呢。正因为原本是男孩才更不要你那样做。”小巫女与前面的浪人保持着警戒的距离,虽然她知道这个兄长的口气显然是在与她玩笑。 “你若是男孩的话,为师才不要帮你揉来着。”这次调侃着拒绝的是兄长泷川。 “本来就该保持合理的距离呢,这是常识。” 两人说着来到一个到处弥漫着刺鼻气息的地方。 这里灯火通明,破旧的棚户区里拥挤着好几个制作香烛的作坊,虽然没有很多点燃的香烛,但是制作香烛的原料所散发出的异味,也令初来乍到的人被呛得连连咳嗽。 “那个人挺聪明。”小巫女跟在浪人后面,学着浪人用衣襟遮住精致尖俏的鼻子“在这样的地方,即使他带着蒙住脸的斗笠,或者直接遮住脸,都不会轻易被怀疑。” 这里的作坊晚上还有人干活,工人也都用口罩一类的东西挡住口鼻,那人若是遮住脸,从到处都是刺鼻气味的这里经过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哦,几周前是有个外来者到这里,他说自己也是制作香烛的,想在这里开展营生,所以先在这里租一个地方住下。”在烟尘与异味弥漫的作坊里,一个工头取下口罩回忆着。 “他不是自称法师吗,到这里又变成制作香烛的了。”小巫女喃喃着,看来那个人的那些身份都是伪装。 “嗯,不停的用各种身份伪装自己,是个有点狡猾的家伙呢。”浪人泷川深表赞同。 不论如何,这说明泷川兄妹离那个嫌犯的住处已经很近了。 最终目标落向了附近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这里有很多类似的的简易屋棚,这间屋的四周相对独立,孤零零鬼魅般坐落于一隅。 硕大的圆月已经点亮了夜空,将灯光渐弱的这里照的一片雪白,兄妹两在附近的灌木丛边看着那间了无生息有点阴森森的屋子,身边草丛夏夜的群萤交飞,如果不是此时此地,该是多么浪漫舒缓的一个夏夜呀,然而此间的异味依然很浓重,还渗入了一种让人无以言状的惊悚。 “我们要进去吗?还是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为止呢?”泷川观察了几眼那座没有灯光,黑乎乎的屋子。 小巫女这时候重新打起了精神,辛苦了这么久她终于接近了嫌犯的藏身地点“当然要进去调查啦,拖到明天,也许那个人就逃逸了或者又作案了呢。” 即使这里很可能就是嫌疑人的住所,兄妹俩还是礼貌的脱了鞋踏上屋前古旧风化的木围廊,来到门前。 这条架高离地半米多的门前木廊,每踩一步老旧的木板都在吱呀作响。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附近连绵不断的夏夜虫鸣,但是屋里没有人来应门。 没办法了,浪人泷川向站在门前的小巫女示意“现在可以看一下你平时练习刀法的进展了哦。” “呼,明白了。”小巫女退后两小步,拔出长长的御神刀举过头顶“我们奉神社之命前来调查,对不起了。” 说罢,少女手中的御神刀干净利落的斩下,“哐镗”刀刃在门锁上切出几颗火星,锋利的御神刀斩落了古旧生锈的门锁,对付这样静止的目标对她来说已不算难事,她恢复站姿平静的收刀入鞘。 “呼啦”随后少女用力拉开那扇布满灰尘,似乎从不打扫的木格栅移门, “宗教检查!”月光下,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小巫女拉开移门进入屋内,明亮月色让她柔软的脸蛋像附了一层淡淡脂粉般精致,双眸中的神情严肃,一手按着腰间的御神刀刀柄。 “现在怀疑这里存在非法秘术行为,有人在的话请出来回话。”小巫女又喊了几句,但是四周静悄悄的。 屋内完全黑咕隆咚一片。 “哇哦,忽然这么有气势。”浪人泷川带着一支火把随着小巫女闪入屋内,语气轻松镇定,但目光仍然警觉的查看了一下昏暗的四周,没有人在的样子。 “看来没有人呢,话说这些话韶华是从哪里学来的呀,好正式。”浪人泷川捂着鼻子,用有点模模糊糊的声音和小巫女说。 小巫女也闻到了房内一股令人十分不安的恶臭,一种掺杂着燃香味道的腐坏气味,她用衣袖挡住口鼻,看向浪人的时候一对猫咪般的清澈眸子又没了刚才的气势,到底还是小孩子呢“这些是山叶原子大人教的,神社接手捉拿宗教犯人时,必须执行这样的程序。” 屋子里虽然被浪人手中的火把照亮,但是仍然黑得可怕。 不只是光线黯淡,更有一种令人内心也似乎要被感染的凄凉和压抑。 好似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感觉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在这里,人的本能能够察觉到那种恐惧,虽然是有点闷热的夏夜,却有种让皮肤迅速变凉的寒意。小巫女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样可怕的屋子里生活? 小巫女韶华在接受里神乐巫女的修行训练时,或巧合又或是山叶大人的有意安排,也住在离墓地较近的宿舍,但神社的墓地都是历经沧桑的古墓,葬着安详宁静的幽魂,四面祥和,而这个屋子里的气息,好像要让人窒息。 浪人泷川走到屋子中间,点燃了破旧矮桌上的蜡烛,火把和烛火照亮了台面,上面尚有碗筷,黑色的粗陶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米饭,碟子里有几个煮芋头和一点点腌菜,似乎有人不久前还在这个屋内。 还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进食,对小巫女来说住在这里的人无法想象。 在屋内搜索了没多久,泷川在屋子靠近后面的一个隔间门前停下了。 “不用找了。”泷川看着地面缓缓的说着,语气轻微得仿佛被冻结住了。 小巫女走近去看看浪人发现了什么,看到后不仅要呕吐出来。 屋子一角,一间门扉半开着的居室,一个皮包骨头的尸体傀儡靠着墙,席地座在破旧不堪的榻榻米上,它头发污秽蓬乱,皮肤如枯槁般黯淡发黑,看身高体型和头发,生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她披着一身脏旧的红色和服,和服上原来是什么花纹也已污浊难辨,四周散发着恶臭,但是那坐姿却很古怪,仿佛是自己坐在那里靠着墙壁休息一样... 简直像是从哪里盗来的古尸首。 “这味道就快把人熏死了,再加上这骇人又可怜的摸样...难怪连夜行的男子也会被她袭击致死。”经历过战场的泷川稍稍镇定一点, “可怜...死后也要被人利用,不能入土为安。”穿着巫女服的少女这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内心恢复了平静,心中涌起些许凄凉“那个法师太可恶了。” 悲凉也于事无补,必须超度此傀儡形骸,为她凄惨的境遇划上终止符,巫女取出了白色咒符“汝身已朽,生前万物恍如梦幻消逝,于此浮华幻境之中...” 这时候浪人泷川的注意力却被其身后,从屋子外面发出的响动吸引了过去。 “谁在那里,站住!”浪人泷川看到门外有人影一闪“韶华,这里你用里神乐能应付吗?” “嗯...”小巫女怔怔的应了一声。 “那好,坚持一下,不能让那个人跑掉。”门外正在逃脱的,似乎是这个屋子的住户,就是那个神秘的修行者。 浪人泷川带着火把转身出门去逮捕那个人的时候,一丝细黑的发丝不知不觉间已绕过韶华的身边。 当韶华目光从泷川出门的背影,再望回身前的时候,那个红衣女孩腐朽如柴的手指动了动。 屋内只剩下少女和那具尸骨在昏暗光线中相对。 小巫女用渗出一层薄薄汗水的小手握住符咒,一对晶莹双眸紧紧的盯住对方念出咒文“于此浮华幻境之中,向汝发问。” 咒符随着咒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巫女准备将燃烧的咒符飞向那个鬼魅行尸的时候,那生物也从嘴里发出呜呜嘶哑的声音,腾的站起来。 “恶灵退散!”少女呼喊着飞出咒符,行尸已经向她扑来,少女飞散起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敏捷的闪过对方的扑咬,同时乘着半蹲下的身姿拔刀。 “咔嚓”一道寒光毫不犹豫的划破黑暗。 那具行尸被斩中了一刀,但却尚未致命...这一刀使行尸失去了一只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臂,连着腐朽的和服袖管掉在布满灰尘的榻榻米上,发出一声沉闷又可怕的声音。 但是行尸仍然在蹒跚移动,“咕咕”的发出怪声,转动那蓬乱又脏污的头发。 行尸毕竟不是刚才那副静止的门锁,而是扑向小巫女的移动目标,小巫女的居合剑法修行还未到家,出其不意的拔刀术对这个行尸没有造成致命的一击,对付行尸鬼魅,必须要斩下其首或者刺穿其干枯的心脏部位。 但是幸而刚才巫女的咒符对行尸产生了作用,那行尸似乎被咒符中的咒语困扰着,行动开始迟钝。 小巫女刚才失去了一次绝佳的一招毙敌机会,这次她起身站稳步伐平静呼吸,举起御神刀,然后缓缓用反手姿势将亮如镜面的刀身平按在身前,将刀口对准行尸,准备向对方的心口位置发动一次会心一击。 ; 第三十七章 无奈被疑犯逃脱 叮叮当当,屋外传来刀锋相接的声音,看来泷川与那个嫌犯正在交手。 行尸应该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借着屋内仅有的一盏昏暗烛光,小巫女预判了对方接下去可能的举动,女孩双眸闪过一丝决绝,将刀一晃拖在身侧,一个疾步向前冲去,欲乘行尸被咒符束缚,行动尚在迟缓之际终结对手。 “呀!”疾步中的小巫女身上的巫女服衣襟飘动,一道斜向闪亮的剑弧斜挑向那具行尸。 果不其然,行尸丝毫不惧斩去的刀锋,用歪歪扭扭的姿势站立,挥舞一只剩下的手臂对靠近的女孩撕咬乱抓。 然而小巫女这只是吸引对方的起手一招,接下去,她在斜挑挥刀的一刻单足用力点地,止住了身体前冲的惯性,借力一闪改变了身体重心晃向一边,行尸抬起手准备攻击巫女,这时正好露出了心口部位的空挡。 会心一击的绝好机会,小巫女斜向挑斩的手势,已准备好转为反向握刀向前直刺,然而,小巫女单足用力踩地的那一刹那却感觉一阵钻心之痛, 剧痛从点地的足部脚踝处传来,似乎脚踝用力过猛扭伤了! “唔...”小巫女咬牙忍住剧烈的疼痛,仍然按她预想的出刀线路刺出了紧随的一刀,但是扭伤的脚踝,并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她的身体移动到预想位置,这全力刺出的一刀也偏了,甚至连目标都没擦着。 小巫女虽然预判得不错,但想要会心一击的她却没有保守一步考虑到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她走了一天实际已经很疲惫,脱力的双足已经支撑不起这样剧烈的点地转向动作。 好在她失去重心跌倒瞬间,行尸的攻击也扫偏了。 “咕隆啪啦”,失去重心的小巫女冲过了行尸站立的位置,跌倒时碰翻了屋内的矮桌,上面的器物随之散落一地,蜡烛也从桌上滚落下来,烛火在翻落过程中熄灭了,掉在小巫女身边附近,四周即刻一片漆黑,小巫女本能的支撑起身体,乌发轻柔的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捂着崴伤的脚踝“呜”的轻吟一声。 行尸虽然行动迟缓,但相比此刻带着扭伤的脚踝,连站立起来都极其困难的小巫女,行尸反而占据了优势。 更何况现在小巫女在一片漆黑中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 如果这样待在原处会极为不利呀,脚部一下不能动弹的小巫女忍痛在黑暗中爬行,小手触及一个类似木柱一样的结构。 “噌”小巫女把御神刀刀尖扎进身旁的榻榻米,扶着那根柱子,摇晃着身体,忍着脚踝的痛楚拼命的站了起来。 战斗中渗出薄汗使她的几缕侧发贴于柔软的脸颊,她平静呼吸,想尽力借着行尸行动的声音辨别对方下一刻来袭的方向。 但是刚起身,小巫女却在昏暗中闻到了一丝这个屋内除了恶臭之外的另一种气息。 灼热的,烧焦气息。 眼前好似幻境一般,屋内又不知为何有了点光亮,但光线似乎是从地面上照向天花板,十分怪异。 红通通的光线在一点点明亮起来,房间内也迅速变得温热。 但是呼吸却变得困难,有轻微的噼啪声传来,小巫女恍如梦境中一般迟疑了片刻,她反应过来,屋子起火了。 想到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屋子角落股股浓烟和火苗。 可是刚才蜡烛掉到地上已经熄灭了,又是哪里来的火苗呢? 不及多想,火势从屋子后部燃起,很快就蔓延到了四周。 “咳咳咳”小巫女被浓烟呛得几乎又要蹲下身子。但她必须全力撑着,这时候蹲下去,脚踝受伤的她恐怕很难再及时站起来了。 屏住呼吸,在呛人的浓烟中努力辨别行尸的位置,但是, 行尸不见了,刚才传来行尸走动声音的地方空空如也。 燃烧掉一半的巫女咒符,兴许在刚才的对决中从行尸衣服上掉了下来,漂落在地上,行尸已经挣脱了咒符的约束。 “咔嚓,咔嚓”骇人的,木板被扎破的声音传来,小巫女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行尸在愈发通红的火光中,竟然沿着巫女头顶上的屋梁爬行,那形骸用一只枯槁发青的手爪深深的抓入木墙,脚上似乎也有勾爪一般勾住木梁,如恶鬼般的扭曲形骸,匍匐着,倒悬着,穿着腐朽破烂和服的身影混合着火光一起映入小巫女清澈的双瞳。 看来这不是一具简单的傀儡,被那个神秘的法师利用来数次袭击人类之后,已经有了点恶鬼般的能力。 “咕咕”那形骸发出嘶哑的声音,从高高的屋梁上翻下,直扑小巫女站立的地方。 那么尖锐的手爪,从那么高的地方借力攻击过来,小巫女娇弱的身体若被直接击中,可能会被一下捅穿或撕碎。 但是小巫女这时候不能分心,她极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保持镇静,像师傅教她的那样,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冷静,冷静得像一片冬天的雪花,行尸的攻击非常危险,但是这样的攻击路线已经确定, 忘记她小小脚踝传来的剧痛,忘记浓烟的干扰,要做的就是冷静的挥出斩向对方的精准一剑。 她想起师傅教给她作为剑道启蒙时候的话,拔剑还是不拔,在战斗前就要判断明确,一旦拔剑出鞘, 不论是面对单个对手,还是在小巷中面对一群强盗,又或是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 长刀一旦出鞘,就只有抱定一路砍到死的信念,期间只需要想着如何打倒对手,无需任何杂念。 行尸发出可怖尖啸,扑向小巫女,尖锐的手爪刺向对方,在距离数尺之遥的时候,一道精准的刀光划出一条刺眼的亮线,像蓄满了的能量瞬间迸发一般,“啪”一声在行尸和小巫女之间闪过。 行尸的手爪撕裂了小巫女上身雪白的巫女服,飞溅出血滴。 起火了? 浪人泷川正在屋外与那个神秘疑犯缠斗,那人剑术谈不上精湛,但是浪人想要捉拿他而不是杀死他,大开大合的凶猛招式并不适合捉拿犯人,泷川受到了限制,而一心只求脱身的疑犯虽然中了浪人划过的一刀,并无大碍,这时疑犯借着浪人看到起火分神的一刻,虚晃一招败走。 “韶华!”浪人泷川在屋外大喊,眼见那疑犯脱身,他无心追赶,反身冲进了火势迅猛蔓延的屋内。 噼噼啪啪,到处火星四溅,这栋古旧油黑的木屋很快就已燃成了一个火炬。 高温炙烤中皮肤都感觉几乎都要被点燃,泷川看到小巫女倒在地上,那个行尸伏于她身上,干枯腐坏的头颅已经被削去,带着蓬乱污秽的长发滚落在不远处。 最终小巫女还是在行尸扑向自己的一刻倾注全力一刀斩除了对方,但是自己的右手上臂也随后躲闪不及,被行尸的尖爪抓伤了,破掉的巫女服雪白上衫渗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小巫女动弹了一下,用力挣脱了伏在自己身上已经不动的行尸,但是浓烟几乎要让她咳嗽到窒息。 泷川一把拉起咳嗽不止的小巫女,搀扶着冲出屋外。 撤出屋子十几米远,小巫女再也走不动一下跌倒了,小手中的御神刀也哐啷掉落在一旁,但这里仍然因为大火而炙热欲燃,泷川继续扶起小巫女,帮她拿起御神刀,一瘸一拐的走到附近的一颗大树旁,此处终于无虞火灾之忧了,他蹲下帮小巫女包扎伤势,小巫女咳嗽一阵后缓过了气息,两人身后的屋子已经到处都是火苗,屋梁也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然后轰然一声塌落下来。 给小巫女包扎伤口的时候,很多附近的町民发现火情都跑了出来,四处人影晃动,惊慌中有的在大喊,有的则提着水跑来灭火。 “让疑犯跑掉了...”泷川抱歉的说着,但是此刻看到小巫女尚还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抱歉,刚才错过了两次机会..呼,只怪剑术还不熟练。”小巫女望着烈焰熊熊的屋子,那个行尸已经西去,它被人操纵为傀儡的悲惨命运终于结束,然后小巫女望向泷川。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怪我...”泷川叹口气站起身来“冲进起火的屋子时我才想起,我们忽视了一个细节。”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布满灰尘,似乎极少使用,但是桌上却有吃了一半的食物,也许那个人当时还在屋内,这屋子定有暗门,那人也许平时就只从暗门出入,在我们敲门时他有足够的时间从暗门溜走,当我们在屋内大意搜查时,其也许就在屋后某处放火想要烧了屋子毁灭证据,真是个狡猾又心狠手辣的家伙。” “好在傀儡被超度了,这下他要作案也没那么容易了。”小巫女疲惫柔软的脸蛋上有点无奈,但还是露出了欣慰的面容。 “是呢,和他交手时感觉那人虽然剑术有基础,但还算不上高手,若不是不想伤他想活捉他的话...总之没有傀儡,那个人应该一时间难以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回去吧,今天够辛苦的了。”浪人泷川此时却发现对方完全无法站起来。 “对不起呢,脚踝刚才扭伤了”小巫女尝试移动一下她那痛得动弹不得的脚踝,但是徒劳,脸上苦痛的表情让她渗出汗水“不然提前一刻消灭了行尸,那人也许就跑不掉了呢。” 这时候浪人才想起刚才搀扶着小巫女冲出屋子的时候,她步伐摇晃,极力忍着痛楚的表情,踉跄中几度要摔倒,浪人当时还不知道女孩脚踝已经扭伤。 “我背你回去吧。” “请不要那样做...”小巫女看了下兄长,安静的拒绝了,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座着靠着树干休息“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好了。” “还真是顽固呢...嗯,那就休息一下好了。” 救火的町民发现了两人,跑来关切的问道“两位受伤了吗?没事吧?” “没事,请通知治安官,这场火灾和最近发生的案件有关,同时烦请各位灭火后请保护好现场。”泷川和那些跑来的町民说着。 “啊,好的,我立刻去告诉大家保护现场。” 待浪人泷川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巫女走一段,沿街歇一段,走到神社鸟居下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一路上泷川没有太多言语,他想要保护这个原来是雨宫小织小姐的妹妹,但是这次又让她陷于危险之中。 然而泷川早已隐隐感觉到,像保护雨宫小姐一样,如同呵护小鸟一般保护韶华,并不是这个女孩希望的命运。 尽管她和雨宫小织小姐长得完全一样。 “请好好休息一天,什么事过后再说。”泷川在鸟居下向小巫女道别。 “你也是,身上这些的可怕气味,都得好好清洗掉才行。”小巫女被行尸扑到,身上沾上了异味,她望望身上的巫女服,必须得要好好洗个澡。 “嗯,好好休息。伤口没事吧,那是行尸抓到的,我担心会感染。” “放心吧,刚才已经说啦,这些行尸傀儡之类的造成的外伤,神社自有办法处理的,晚安。”小巫女轻启一对优雅的薄薄嘴唇说着,她揉了下眼睛,一丝困倦漾上少女秀美的双眼,泷川也真心希望这女孩处理好伤口好好睡一觉。 “嗯,晚安。” ; 第三十八章 来自京都的阴霾 一缕夜色从悬窗漏入,铺洒在狭小的室内。 疲惫不堪的小巫女洗澡后换了一身纯白褥絆,盖着单被,静谧的侧身躺着。卧榻边是平放在简易木架上的御神刀。 疲惫了好几天的她柔软脸庞上小嘴在轻轻梦呓。 她卧室的门被轻声拉开了,给室内添上一道笔直铺开的雪白月光,神社的主事巫女山叶原子,陪同着一个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男子瞥了一下沉睡中的小巫女。 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直衣(古代宽袖官服),头上戴着乌帽子,腰间系着白色的纸折扇,双眸神色柔和,年纪与身旁二十几岁的山叶原子相仿。 看到小巫女沉睡中面容的时候,那衣着白色官衣的男子忽然有点吃惊“是她?” “啊,京谷大人认识她么?”一旁的山叶原子对这位风度翩翩男子的话感觉不解,难道身边这位身着官衣的男子以前就见过小巫女韶华? “不,认错了。”男子温文尔雅的轻轻从外面关上了门,让小巫女继续安睡“只是她长得很像一个人,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的,所以方才有点吃惊罢了。” 此时月朗星稀,正装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和两名衣着正式的高级别巫女。 跟着不少随从,该男子的身份看上去不一般,说话的语调很有底气但也很舒缓。 “抱歉,京谷大人忽然到访,敝舍毫无准备,需要我叫醒她么?”山叶原子对那男子语气尊敬。 “不用,重要的人见过一面我就很难再忘记,这大概是我最近数年来唯一学到的所谓能力了。”男子虽然穿着官衣,这时却不无自嘲“请让你的爱徒继续休息吧,我们不要打搅她。” “嗯,感谢京谷大人对她的关爱。” “还有呢,不要大人大人的咯,请像从前那样叫我京谷就行了。” 一行人缓步离开了小巫女的宿舍,继续在神社里游走视察。 “刚才看到你那十三岁的爱徒,就想起我们十三四岁时,在京都一起研习的情景,那样的时日仿佛还就在昨天呢。”衣着与面容都典雅素净的男子在视察神社的过程中感慨道。 “说的是呢,岁月无声,十年光阴眨眼间就悄然流逝了。”山叶原子陪同着那位男子走过神社各处,两人曾经是年少时在京都大社一同学习过的同窗。 最终两人在山叶原子大人的屋内落座,神社的巫女们端上清茶两盏,仆从们等候在外面。 “此处有老同学管理的神社,到了这里,不马上来看一看就觉得于心不安。明天再去城中其它地方的神社视察一下。”男子优雅的喝一口茶与昔日同窗寒暄。 “京谷前辈辛苦了。”山叶原子彬彬有礼的接待对方,这个男子的身份,是越后和山形两个地区的神社监察,督查这里大小数百间神社的管理和人事等事务,属于可列入京都大社阁僚的高级官职。 “请不要对老同学这么客气,”男子面色谦逊,语气随后变得有点严肃“虽然是同学,但是我这里最近也收到了大宝寺家族成员对你这间神社的起诉,不过,我并不相信我的同窗山叶大人,会利用神社进行反对当地掌权家族的极端行为。相较之下,我还是比较信任你给我的报告。” “那阵子发生的事情确实比较繁杂呢。”山叶原子感觉给对方添了麻烦,语气中带着歉意。 “裕月前辈被解职了,这件事你听说了吗?”那男子随后缓缓的用带着惋惜的口吻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山叶大人听说这个消息吃了一惊。 “就在不久前,想来消息还来不及传达到这里,我就算为昔日同窗当一回信差了。”男子说话的时候双眸充满可惜,话语也把山叶原子带回了那些与同窗们一起研读时的岁月。 “裕月前辈是我们在京都研习时候的榜样,话说她被任命为御前神乐师还没到一年...”山叶原子大人听着男子的话,想起那个裕月巫女前辈,第一次见到那位巫女前辈的时候,山叶原子还和韶华差不多大,而那个裕月前辈比她大几岁。 在一个秋雨轻寒树叶凋零的季节,那个时候,那位温柔的裕月前辈在京都气派的大社前,穿着让新来的女孩子们惊叹的高级巫女服-千早,向一群背着行李双手羞涩交叉在身前的稚嫩见习小巫女们打招呼,裕月前辈美丽的脸庞上带着学姐般的亲切,当时幼小的山叶原子也挤在那群小巫女当中。 如今山叶原子自己也早已穿上了被称为千早的高级巫女服。 “下野的原因嘛,当然还是她不肯顺着幕府的意思行事,裕月前辈就是那样的人,你是知道的。”男子望着外面院子里散发着幽香的月下花园。 “当初听说她被任命为御前神乐师的时候,虽然很欣喜,但是也很担心,果然最后还是...御前神乐师一职这两年已经换了四任了。”山叶原子遥想着京都那里的情况,叹息中摇了摇头,她离开京都已经十年有余了。 “乱世之中没有地方是安宁的。”男子幽幽的说“你大概已经忘了京都的样子了。” “是呢。” “表面上什么大的变化也没有,甚至和几百年前的平安京也还差不多呢,但是...事实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现在恐怕我自己也自身难保了呢。”男子优雅的脸上透露出无奈和疲倦。 御前神乐师,是所有神社巫女里的最高级别,相当于所有神社的统领与总督查,就是这样的职位,以前五六年甚至更久才一换,这两年来频繁更迭换人已达四次,而且还出现了御前神乐师死于非命的极端情况。 由神社,寺院,世俗三方组成的宗教法庭也乱哄哄的, 因为连皇室成员也可以通过宗教法庭废除,大名也可以被开除教籍,给其领地带去混乱,所以那是个争斗十分激烈的机构,当然连路人都知道大部分那样重大的事件,是幕府和各方大势力在幕后操纵,在这个乱世,百姓如今对京都也闻之色变。 很显然那位裕月前辈不愿意沦为幕府的棋子。 在暗流涌动的京都,最高阶的御前巫女被谋杀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惊人的新闻。 这样想来,山叶原子觉得那位裕月前辈被迫下野还是比较幸运的。 “接下去会召你去京都吗?”知道裕月前辈下野后,山叶原子大人也料到面前这位昔日同窗,可能马上要面对的麻烦了。 “目前正在尽力推脱呢,说说你的爱徒吧,话说她的一些事情现在也已经传到京都了”男子说着,温和却敏锐的目光回到了昔日同窗山叶原子大人身上,似乎在传达着重要的信息“虽然她的身世让大家好奇又感觉到一丝希望,但让一个前世曾经是男孩的女生做巫女,可真是麻烦呀,有些京都大社的老古董们已经在大发雷霆了,说着神社威信已经如此不堪了,现在一向纯洁正统的神社巫女里,又来了这么个怪物,这下可要让寺院和世俗那些人看笑话了,甚至有些固执的,已经放出为了神社的正统,不管她有什么能力也不许她进京一步的豪言壮语了。” “不过她的身份问题,我会尽力帮她通融的。”最后京谷先生放下茶杯,给山叶原子一个承诺似地说道。 “劳前辈费心了。” “哪里,另外,她若需要什么神社古籍,在我管辖范围内也可尽力提供,然而你我都很清楚,神社不是十全十美的,不管如何也要为苍生带来寄托和平安,因为过去几百年间未曾出现有实力的里神乐巫女,所以关于很多妖物的退治真相,神社内部的记载让她看到后会不会...”京谷的话语中对山叶原子的弟子还是有点疑虑。 “我观察她数月余,她也算比较懂事,神社也许在过去很多事情上自身也有遮掩,但是为了让百姓相信他们仍然受到神社的庇护,为了维护神社的威信,不至于出现更多的恐慌和混乱,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神社只要有能力当然会义不容辞的退治妖物,相信她会慢慢理解。”山叶原子用平稳又对徒弟充满自信的口吻回答。 平时山叶原子大人在培养韶华的过程中,也没有刻意去掩盖神社自身历史上的一些瑕疵。 “如此我完全放心了,期待她可以快快成长进京派上大用场呢。”男子喝完了杯中的茶,礼貌的起身告辞,临走时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是现在我不希望那些顽固的老古董们失去耐心,不希望巫女们被无缘无故的集结到京都。如果我被召去京都,会极力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 山叶原子也不远送,就在廊前躬身行礼,目送昔日同窗在仆从和高阶巫女的护卫下远去。 有情之万物皆可怜可悲,山叶原子在培养韶华过程中对小巫女倍加关爱,同僚带来的京都形势,尤其是最后的话语,让山叶原子感觉到那里需要的是剑士,在她年幼时,就曾见到过寺院方面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发起武装僧人血溅四方的与其他势力争斗,后来遭到了幕府势力的残酷反扑。 如今神社也到了要组织武装巫女去保护自己的势力范围和主张了吗? 退魔的咒符无法对活人使用,巫女们拼剑术和体力都远远不如浪人。 神社从来没有组织过那样的行动,但是京都的大社甚至连御前神乐师都岌岌可危,山叶原子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群从各地征集过去,天真无邪一腔热血的小巫女们,一个接一个的在刀光剑影中惨死。 也许她的同僚也闻到了飘荡于京都空气中的那种可怕预感,所以想极力阻止。 作为一个从幼年一直在神社成长的巫女,也作为一个普通女子,山叶原子希望韶华能继承失传的里神乐,不希望爱徒韶华背负那样的命运,但是她知道那女孩子身上除了懂事也有着一股冲动。 ; 第三十九章 藏于旅馆的真相 “脚崴了就乖乖的在神社修养两天再说咯。”泷川去神社探望脚踝严重扭伤的小巫女,这两天她无法再参与疑犯的搜查工作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这么纤弱的双脚再勉强下去可能会骨折的哟。” “我不要紧啦,只是当时脚踝一下就扭伤了,这个身体真是有点不争气呢。”小巫女失望的望一下那只缠着绷带的受伤脚踝,她右手上的伤口也绑着绷带,只不过罩在雪白柔软的巫女服里看不出来。 “不能埋怨身体哟,明明是你的剑道修炼还没到家。你要是因此埋怨雨宫小姐的身体,作为兄长的我是不认同的,雨宫小姐原本就是很出色的。”泷川眼神既深远又沉静,说话时蹲身平视着坐在木廊边缘的韶华,随后站起身“话说现在治安官已经把小町四周都封锁起来了,那个人一时要逃走也是很难的,虽说那位治安官大人有点不靠谱...但是我们也要相信那些辛苦盘查的治安队员们。” “好吧,是我错了。”小巫女闭上双眸,这个女孩的身体条件是天生的,锻炼可以增加一点耐力和敏捷,然而也是有极限的,不断努力提高剑道修为才是真的,身前这个浪人渐渐成为了她可以信任的伙伴,同时也是她的剑道师傅,如果不是互相的信任,在这个乱世恐怕任何人都寸步难行。 “嗯,你看,身体受伤了需要养伤,刀剑也是一样哦,作为修行,静养时也可以学本领,今天显然不能调查也不能练习剑道了,为师就教你怎样在战斗过后保养御神刀吧。”随后泷川开始拆解长长的御神刀。 两人说话的地方位于神社库房的后侧,安静非常,小巫女清晨在这里想做一些剑道练习,但脚踝扭伤后的确是太勉强了,此刻她座在屋子外面架高的木围廊上,跟浪人学习怎样保养御神刀,屋子挡住了夏日上午的阳光,在两人座的地方投下清凉的影子,库房大屋建在一个用石块砌成简单护堤的半山腰平台上,微风阵阵,从这里可以看到开阔的远方景色,此处朝向并不是面对小町,而是面对神社后面的群山,夏日里空悠的蝉声和鸟鸣声回荡在深幽墨绿的山谷之间。 穿着白衫绯袴的小巫女,在群山葱郁的拥抱中,坐在年代久远的大屋木廊上,乌色长发光亮如瀑,双眸天空般澄澈,手足纤细柔软,如同神社里四处可见的小鸟一般可人。 御神刀被拆解成刀身刀柄等几个部分,仔细检查后进行打粉和上油,最后又被组装起来。 短的那把姐妹刀虽然没有使用,但是也打粉上油进行保养。 时光就这样悄然间流逝。 “好啦,下次自己会保养御神刀了吧?那么,休息的时候也要努力哟,不要像只小鸟一样在神社闲逛。” “谁要像只小鸟一样在神社闲逛了,不练剑道的时候,每天神社也有很多日常事务要做呢。”小巫女收好了御神刀,扶着廊沿站起身,崴伤的脚踝还是有点行动不便“而且这里又不是鸟笼。” 红扑扑的脸蛋,说话时长长乌发被从山谷中刮来的微风卷起,小巫女软软的身体如同一片轻柔的流云。 虽然带着御神长刀,但是好像小鸟也并不害怕这个小巫女,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啄食追逐。 山叶原子大人经过附近,看到兄妹两难得的闲暇片刻,因为京都情势而纷乱的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虽然神社的后院并不是能允许外人随便进来的,但是泷川先生的人品不用去怀疑,所以每次他来看望其妹都比较自由。 然而仅休息了一天,没有得到那个疑犯被逮捕的消息,却得到了从温泉旅馆佐竹屋传来的噩耗。 “郁子阿姨?听上去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小巫女惊闻佐竹屋发生的事件,但是想不起郁子阿姨是谁。 “就是那天为我们打开神秘人房间的旅馆女佣人。” “是那个疑犯又作案了吗?”小巫女双眸中露出愤愤的神色。 “不是,听说是自杀未遂,被救下了...千代小姐从小和那位阿姨情深意切,现在很伤心就是了。而且,那位老佣人什么话也不想说,只说想见见那天传言中退治了行尸傀儡的巫女。”带来这个消息的浪人泷川表情也很不解,事情听上去有点复杂。 韶华和浪人来到温泉旅馆时,穿着和服的千代早已哭成泪人,因泪水而憔悴的脸蛋就像被雨水无情打湿的娇嫩花朵。 看来她和郁子阿姨的关系确实特别好, “还好被佣人发现得早,还有一口气,救过来了,但是郁子阿姨现在什么话也不肯说,一直一言不发虚弱的躺着,医生已经看过,却只是摇头,郁子阿姨本来年纪就大了,这样真让人担心。”千代抹着泪水,带着担忧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将两人迎入屋内。 凉太在一边插嘴道“倒也不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喃喃着[报应来了]...一直在重复着说那样的话。”然后少年望着韶华和浪人泷川“现在町里到处在流传着报应来了什么的,我感觉,多半还是和那晚来的神秘人有关系,郁子阿姨那晚负责为投宿的神秘人听差。以前郁子阿姨完全不是这样的,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似地。” “这些还很难说呢。”泷川摸着下巴末端思索。 大家也不明白老佣人为何想要见那天退治了傀儡的巫女。 旅店除了老女佣郁子自杀未遂之外,没有发生其它的异常。 小巫女来到郁子阿姨的房间门前,脑海中也是一团乱麻。 先是南条夫人,现在又是这里的郁子阿姨,十三岁的韶华想不通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连她也觉得浑身发冷般毛骨悚然,报应来了这样的说法在这个町里她不是第一次听说,她想起失去爱子的南条夫人那失神憎恨的表情,本该美丽端庄脸庞上那苍白又凄凉的哀泣“这个町就要因为不祥的神社而毁灭了!” 这样想着,进了郁子阿姨所住的房间。 年老的郁子气息微弱的躺在床榻上,身边有几个佣人同僚照顾,见到韶华进来,有佣人道“你要找的那个巫女来了。” 郁子便抬起虚弱的手,示意其它人先退出房间,她想单独和这个小巫女说些话。 众人纷纷退出房间,关上门,虽是夏天,黄昏的暮色却把窄小的和式房间染上一层秋天般的橘黄色彩,房间里只剩下小巫女和那个她不熟悉的老女佣。这间标准的和式单间,一切都很简单质朴,想必这个老佣人一直都很节俭,没有多余的家具,但是必要的生活物品也不是破破烂烂,而是简朴干净又整齐。 “本想胆怯的一死了之,但又被救了下来,妪身好糊涂...”老佣人让小巫女座到她卧榻旁边去,然后喃喃说着。 韶华对这位阿姨除了见过一面之外其它都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座在床榻边安慰她“请您好好休息,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起来了,妪身是个罪人,死了也不足惜...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是那天退治了傀儡的巫女吗,妪身有个不情之请...”老女佣面色凄苦的说着。 罪人?韶华睁大双眸望着对方,不知道对方为何忽然这么说。 那位老佣人抬起手指指房间里的壁橱,示意韶华去打开它。 韶华按照老佣人的指点,轻声打开壁橱,而后按照老佣人的继续示意,从几叠朴素的衣服下面找到了一个人偶。 那不是古代小女孩经常抱着玩的那种可爱布偶,它拿在小巫女的手里沉甸甸的,那是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巫毒人偶,韶华在神社听说过,这是用来诅咒别人的...稻草已经年久干枯呈现出灰蒙蒙的色彩。 韶华拿着那个人偶回到老女佣身边,郁子端详着女孩柔嫩脸蛋上那对如静谧幽谷般清澈的双瞳,继续用游丝般的气息颤巍巍的说着“这个东西请你保存好,将来请转交给千代小姐,看来瞒下去是没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妪身这些年一直保留着它,只是用来提醒自己,曾经自己的仇恨是多么可怕...” 仇恨...小巫女看着那个人偶,听着老佣人的话,心里更加不明白了。 “请把你的手递过来。” 小巫女按吩咐把双手递给老佣人,那位郁子阿姨摸索着小巫女柔软温润的双手,然后紧紧抓住,恳求般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请你保护千代小姐。” 保护千代小姐? “接下去的事情,请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说。”老佣人说话的时候身体已经十分虚弱,闭着眼睛声音越来越轻微“这个人偶上面原本有一束长发,属于一个地位显赫的女子,因为她出身极其高贵,我这样的百姓无奈她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那天,那束长发被那个会利用头发操纵傀儡的人拿走了。” 老佣人郁子和小巫女在房内交谈的时候,其它人在屋外候着,老佣人虽然被救活了一口气,但生命亦如风中残烛,大家都很担心,不只是关系一直很亲切的千代小姐,对于其它佣人来说,这位郁子阿姨也如同大家的长辈一般,在佣人群体里很受尊敬。 老佣人和小巫女在房内交谈了很久,最后,她又示意小巫女帮她取一样东西。 一个放在一侧案几上的,一只用漂亮包装纸和缎带包装起来的礼物盒。 小巫女听从郁子阿姨的话,将那个盒子递给老佣人。 老女佣叹息中伤感的抚摸下那个盒子“这是千代给老妪的礼物,多么心灵手巧又善良的女孩呀,只是妪身瞒了她这么多年,连她所知的我的生日也不是真实的。请你一定要保护她。” ; 第四十章 昔日的高贵佳人 说话间日已西沉,照进和式单间里的橘黄色渐渐变为黯淡的绯红色。日本北部山形县这个地方,即使是夏天的夜晚也会从山间吹来凉风,老女佣身体虚弱又说了不少话,止不住咳嗽起来。小巫女将房内日式的纸格栅窗合上一些。 然后扶起老女佣让她喝了点水歇息一下。 “你就是那个退治了傀儡的巫女,妪身记性不好了,好像曾经见过你。”郁子带着感谢的口吻说着。 “嗯,我之前来过两次。” “好像是,让我想想,你是和你的兄长一起来的,是吗?”郁子阿姨望着身边的小巫女,身体虚弱的她努力回想“对不起,本来以为退治了傀儡的巫女年纪应该大一些的,没想到你还那么小。” “我在神社的职责就是如此,但为了抓到那个犯人,我想把你说的线索告诉一起调查的同伴。” “只要能保护千代小姐,”老佣人叹息一声“请务必要保护她,妪身也知道瞒下去是没用的,早晚会真相大白。但是那个时候,千代小姐一定会很危险。” 郁子身着一身深蓝色和服,上面点缀的底纹内敛又朴素,尽管此刻躺在榻上盖着单被,但其发髻及衣襟的角角落落都仍然打理的十分整齐,小巫女虽然还未谙世事,但是怎么说也不觉得这位老女佣会是罪人,听了她说的事情之后,感觉更加不应该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听您所说的那些,并不全是您的过错。”小巫女告别前,起身时看下自己身上的巫女服,她也有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过去“我觉得您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您早日康复。” 提起过去郁子脸上又无助的淌下了泪水“谢谢你,我想先稍稍休息一下,一会请帮我叫千代小姐进来可以吗,过去犯过的错,妪身也想亲口向她道歉。” “嗯,请好好休息。”小巫女行礼后开门退出了房间。 郁子阿姨稍稍抬起一只虚弱的手,像是感谢小巫女的来访,又像是告别。 真希望这位郁子阿姨能挺过这道关口。 千代小姐进去后,不久就听到其与郁子阿姨相拥而泣的声音,千代果然并不会因为郁子阿姨的过去而憎恨她,毫无保留的原谅了她。 泷川却是一头雾水,回去时注意到小巫女手里拿着一个用青布包着的小包裹。 “那个用青布包着的东西,是那位郁子给你的吗?” “嗯,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的过去。”小巫女淡淡的说道,但是她并没有把里面的巫毒人偶给泷川看,即使对方是兄长“郁子阿姨的本名并不叫郁子,这里装着她的过往。” “哦?” “她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十分怨恨这里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义真的母亲-越后来的常筑姬,甚至曾经不惜一切也要诅咒她。”小巫女说着拿起手中那个青布包裹,端详一下那青布上与郁子阿姨身上和服相近的朴素花纹,又想起了方才郁子阿姨脸庞上那悔恨不堪的神色。 郁子阿姨悲切哀伤的神情同时也让这女孩泛起了心中的一丝过往,当初这女孩初来这里时,也曾是举目无亲形影相吊,双眸满是凄凉,是身边那些善待于她的人让她渐渐恢复了对世界的一丝丝温暖和信任。 “原来是关于从越后远嫁来的常筑姬呢,她两年前去世了,这么说原来是被那位老女佣诅咒而死的吗?”泷川听了有点吃惊,摸着下巴想着。 “当然不是啦,”小巫女在晚霞中抬起红彤彤的脸庞回答“诅咒并没有进行,后来郁子阿姨又原谅了常筑夫人。” “听上去很复杂呢,一会憎恨,一会又原谅,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呢。真伤脑筋,话说郁子阿姨找你就是倾诉过往的这些恩怨吗,那这些我可帮不上忙了,只有曾经是男孩,如今又是女孩,拥有这样特殊体质的韶华才能理解她们是怎么想的啦。”泷川无奈的说着“只能希望那位郁子阿姨身体能早日好起来。” “这种时候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呢,时间紧迫,我是在说很重要的事。”小巫女不满的闭上双眸抗议了一下“郁子阿姨和那个常筑夫人之间的事情,说来话长,简而言之的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样说也有点太简略抽象了吧...”身边传来泷川的抱怨声。 小巫女没有理会,稍后停下脚步,望向浪人“以后会解释的,话说,你知道这里十几年前的事情吗?” “这里十几年前的事情?”泷川摇摇头“我不是这里当地的人,这样的事情,还是直接找一个当地人问一下比较好呢。” “如果那个犯人还在町里,根据郁子阿姨所说的,将会很危险,为了抓紧时间,必须又要分头调查了。”小巫女接下来一手拿着那个青布小包裹,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嘴边,身体靠着一面古老的石墙,脚边的墙基如古迹般爬上斑驳的青苔,她软软可人的小脸上神情专注的思考着“郁子阿姨提到了那个神秘客人,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个人如今的确切身份,但那个人拿走了已故常筑夫人的一束长发,我想不出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那束头发对他有什么用处?还有,就是有关这个町过去的详细情况也想知道。” “要解决你的这些疑惑可是不小的工作量呢。”泷川无奈的摆摆手,不过还是悄然接受了调查的任务。 小巫女回到神社后就直接找到了主事巫女山叶原子。 “用已故之人的长发施展巫术?”主事巫女山叶原子虽然游历过很多地方,但是听到小巫女的问题后也所锁起一对细细的双眉“似曾听说过,但好像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呢。” 然后山叶原子翻出了她年少时在各地修行期间记录下的古书摘抄,有厚厚的好几本,她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在那几本摘抄中翻找。 “这里”最终,山叶原子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着其中一页,小巫女放下手里那本徒劳又效率低下翻找着的书,凑过小脸蛋去看。 山叶大人少女时的字迹就非常工整漂亮,就和她井井有条又端庄的气质一样“飞鸟时代,氏族诸侯占据各地之时,曾有秘术师使用这种巫术去控制敌人部落的首领。那位秘术师使用那位首领已故母亲的发束,迷惑其子,结果使得两个部落间的战争形势发生了逆转,这是流行于九州地方的传说,然而年代久远,细节已不可考。” “这些是从存于甲斐神社的古籍记载中摘录的,这种上古秘术还存在吗...本来以为,掌握这样厉害巫术的秘术师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山叶原子看了一下当年自己做的记录注解思索着。 “也就是说,这种秘法可以控制活人?” 那么,那个疑犯要控制谁呢?如果像记载中的古代秘术那样,利用亲人的发束控制其子,那么需要用常筑夫人的发束去控制的, 莫非是少主义真。 亦或是,小巫女如今还知道另一个可能... “如果真的是要控制义真的话,会很严重。”穿着高阶巫女服的山叶原子,五官清秀又柔和,飘逸着长长乌黑的秀发,她看着那些记载默默轻语,因为少主义真,现在正是这个町的代理城主,如果代理城主被疑犯控制,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小巫女接着又拜访了吉田女士的旅店。 “十几年前从远方嫁来的常筑姬。”旅店欧巴桑吉田女士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她对当地的事情比较清楚“那是好久远的事了...”穿着线条笔直庄重和服的她捧着茶杯,身后壁龛里放着刚刚摆放好的插花,和汐神月满清雅的插花风格不同,打理小旅店的吉田女士,摆放插花的色彩搭配偏向热烈一些,这位欧巴桑想起过去眼眸中又泛出还念。 十几年前,当时这里还没有出现泷川兄妹,连山叶原子大人也还是个在各地神社履历修行中的少女,韶华如今修行的神社由不认识的前辈巫女在主持着, 甚至,十几年前,十三岁的韶华也还没出生,而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雨宫小织小姐也同样还没降生,的确是很久远了。 也许町上那些古老的建筑和高大的古木与现在相比不会有太多的变化,但是十几年光阴带来的物是人非,当年那些人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呢? “可以告诉我常筑夫人嫁过来时候的事情吗?”小巫女表情很认真。 “当然可以哟,话说这个町里的人大多数应该都记得当时的盛况,”吉田女士也认真回忆起来“当年常筑姬嫁过来的时候,可是这个町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呢。” 欧巴桑抿一口茶慢慢回忆着“相比尾浦城这样的小城,越后那样的大邦把自己家里的正统公主嫁过来,这里的百姓都觉得,那是很荣幸的事情,那位公主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小巫女随着欧巴桑所述的回忆,脑海中也慢慢浮现出这里十几年前的光景,越后公主到达小町的那天,全城町民老少挤满了街道两边,争相踮起脚尖想一睹这位越后公主的风采。 那位常筑姬嫁过来的时候刚满十八岁,虽然如今去世了,但至今町里仍然有许多人记得那位美丽优雅的城主夫人。 “在这个关外地方,从来没见过那样漂亮又气质高雅的公主。那时她穿着洁白华丽的礼服,被一大群长长的送亲队伍抬着轿子飘然而至,那楚楚动人的摸样让沿路观看的女孩见了无不羡慕心动,仿若看到了传说中美丽的静御前殿下一样,相比之下这里当地的女孩都自愧黯然失色,我当时也是其中之一呢...”吉田女士继续回忆着“连跟着她来的随从都是那样的神气,可是...” 可是? “这么高贵动人的公主下嫁到这么偏僻又贫穷的地方来,会过的习惯吗。” “成长于繁华都市,金枝玉叶的她不会觉得委屈吗?” 听着吉田女士的诉说,小巫女仿佛也站在当年的街道上,听到周围的町人在高兴之余这样小声担忧着。 “但是常筑姬并没有像町人担心的那样,相反,町民后来发现,这位出身高贵的公主却没有自命不凡的架子,她十分温和有礼,看到这里闭塞落后的景象和她成长的繁华都市相去甚远,就尽心尽力的想要繁荣这里,至今这里很多本来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施设,当初都有她参与筹备呢。町民们现在仍然对她即崇敬又感激。” 义真的母亲常筑姬在当地声望那样高,难怪义真闯了祸,町民只会第一时间把错误归结于神社和小巫女,因为义真的母亲在当地人心目中的高贵印象实在是无可挑剔。虽然义真现在的表现让很多町民失望,但是相对于小巫女等人来说,大家仍然对义真母亲怀着感恩,宁可相信那位少主改过后仍会继承其母的高贵气质和体恤百姓的衣钵,继续为这个町带来繁荣。 “后来呢?” “后来嘛,常筑姬就在这里生下了少主咯,也就是大宝寺义真。”吉田女士作为百姓,对于城内贵族的事情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可惜的是,义真好像根本没有继承其母亲的好心性呢...不过,也曾有传言说,其母常筑姬独处的时候露出十分忧伤的眼神,也许还是有什么心事在身吧,但这些只是老百姓之间的传闻咯。” ; 第四十一章 南条先生的邀请 距离那个秘术师逃脱已过了一周,至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町里这几天却在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 东西区的许多民宅,一夜之间不知为何门板上出现了可怕的血爪印。 就像是很多厉鬼在半夜里出行,抓了那些人家的门户一样,留下长长的,带血的爪印。爪痕深入古旧的木门板,以扭曲的,憎恨的线条出现,让人见了心中惊恐,可怖的气氛在小町各处蔓延。 “听说了吗,那些形状可怕的血爪印,这个町有好多地方都闹鬼了。”町民们忧心忡忡的说着。 “难,难道说...真的是报应来了吗?”也有町人带着仓惶不安的神情在小声交头接耳着这样的话。 “奇怪,为什么这个町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流传着报应来了什么的说法呢?”小巫女今天穿着和服,疑惑又无可奈何的走在街上,这两天她手头关于神秘人物的调查也只能暂时中止。 她回想起得到前城主夫人发束线索的那天,她的老师-神社的主事巫女山叶原子知道后当即十分忧虑,万一真的那个秘术师想要利用原城主夫人的发束去迷惑现今的代理城主,只怕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尽管只是神社方面的推测,山叶原子也亲自去拜访了治安官和辅佐少主管理这个町的老家臣们,但是拜访回来的结果并不乐观。 “治安官大人很不满的抱怨说,他们的人捉拿疑犯维持治安都已经很忙了,这种没证据的推测就不要再去烦扰他们了。”山叶原子大人回来后虽然失望,但仍然端庄平静的把结果告诉小巫女。 “那般毫无建树的治安官,这样的拒绝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小巫女听到结果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山叶原子大人心中的担忧,在町里开始惶恐不安的时候,听说那个治安官却经常出入居酒屋云集的地方喝花酒,醉生梦死的日子过得很糜烂。 说来也有点奇怪,少主义真虽然滥用极刑,但是其做代理城主期间对手下一直是很严厉的,这个治安官如今却敢堂而皇之的玩忽职守,总觉得少主所在的大名府邸里有点不对劲。 “幸好,管理者当中并非谁都不在意这个推测,辅佐少主管理城市的老家臣中,还是有人重视起了这件事,这也算是我们目前的希望。”这是山叶原子大人继而拜访诸位家臣之后唯一的收获,奔波辗转了一天的她在月下扶着小巫女的双肩“抱歉,韶华,作为一间小神社,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根据神社秘法记载来推测,有一种可能性是那个神秘人如今就潜伏在少主身边附近。 那个人逃脱了这么多天杳无音信,按常理,人都需要食宿,总会留下些行踪线索,但是这些天却一点也没有相关的消息,因此,也许他已潜入城主宅邸,潜伏在少主身边,甚至已经在控制少主,所以町里寻常百姓自然看不到那个人,但这只是可能性之一,目前也无法排除其它的可能。 也许那个人真的已经逃遁出町外了,所以找不到也是自然的。 但是无论如何,目前仅仅依靠神社也无法再进一步行动了。 要根据没有实据的推测而进城主府邸搜查那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山叶大人对小巫女说,那样的事情非同小可,即使她的同窗,如今在做神社监察的京谷大人也没有那样的权利,除非由京都或幕府直接下令搜查,况且对于大宝寺家这种在关外拥兵自重的军阀,即使有幕府的搜查令还不够,也许还得辅以大军压境,最终通过打仗才能达到搜查其府邸的效果,但那样做对于这个小町来说是毁灭性的。 所以,暂时也只能等待城中留守的老家臣那边的消息了,小巫女呼了口气,真希望这样慌慌张张的气氛能早点平息,让这个小町恢复以往的活力。 不过今天她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邀请,邀请函来自南条夫人的丈夫南条先生。 对方在信中用很诚恳的语句表达,想见她一面,有事想请她帮忙。 同时还附上一句,希望小巫女不要穿着巫女服,换上平时如同町里女孩穿的普通和服,尽量低调的去赴约。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尽量在天黑前回来,”泷川在神社门口扰扰他线条笔直的脸庞,交代面前的女孩“町里现在人心惶惶,有点不太平。” 韶华已换上了一身雨宫小织小姐的普通和服,脱下巫女草履换成了一对木屐“正是要天黑才好,如果遇到新近传言中的血爪鬼怪就一并消灭了才好嘛。”虽然这么说,只是去赴约的小巫女并没有带御神刀。 “此外今天你还有你的任务。”和服女孩走出神社鸟居前回身说道。 “好吧,为了满足你的小小好奇心,我就在做买卖时顺便打听一下那个[报应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能抱太大希望,现在又冒出血爪什么的,也许只是前阵子行尸袭击事件后,小孩子们恶作剧,大家又太迷信了在人吓人而已呀。”泷川不以为然的在神社门前挥挥手同和服女孩道别。 走过曾经熙熙融融,如今却冷清萧瑟的街道,和服女孩来到了南条家开的布料店门口。 女孩只有雨宫小姐的衣服,雨宫小姐的衣服既有华丽的也有素静的,她穿了一件尽量低调的暗红色和服,这件没有招摇的纹路花饰,做工简洁,其腰间系着宽宽的浅金色和服腰带,用红色的胸钮系牢,背后是太鼓结,纤小柔软的双足穿着白色足袋和一双小巧的黑色木屐,一头如瀑般顺滑光亮的乌发垂在身后,站在店铺的暖帘前如同一个出来买东西的日本人偶娃娃一般。 和服女孩仰起白皙的脸蛋,用一对乌黑澄澈的双眸从外面观望这间古朴的两层楼木制临街建筑,店铺黑色瓦片和挑檐下面,在一块原木色的木板上用黑色字体书写着“南条布屋”这样又大又醒目的店名,招牌悬挂于店面一二层之间,店铺的外墙是典型的和式风格,白色的墙面用深色木条分成一条条一格格的,二层是一连串的木格子纸窗。店铺底层入客的暖帘是八木街店面常见的蓝色,上面在白色圆圈里写着“布”字。 顺带一提,附近还有一家和服商店,但是在当地“和服”的叫法为“吴服”,所以当地的和服店并不叫“和服屋”而叫“吴服屋”,“和服”的称呼则是韶华来的国度对这种衣服的叫法。 由一位热心周到的小二带路,女孩穿过门面,经过一条短短的木廊,木廊一侧是木制的库房,里面整齐的堆放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卷,有当地的绢麻布料也有高档的吴绫,再往里就是会客厅,南条先生就在店里的小会客厅和小巫女见面。 “真对不起,只能在这样简单的地方接待你。”南条先生让店里的伙计端上了茶和茶点,这间店里自带的小会客室,面积有八九叠榻榻米大,这个时代的商人都比较务实,所以会客室布置也都尽量的简洁,就像这间标准的和式房间,除了壁龛里的插花外几乎没有其它装饰,屋子两侧的墙边放着一些低矮的木架子,上面展示着很多裁剪过的布料样品,各式花色琳琅满目。 午后的阳光透过遮阳卷帘,从两人身侧的窗户照入,在室内榻榻米上投下了几条窄窄明亮的光路,使得穿着深蓝色商人和服的南条先生,与对面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孩衣服上的褶皱在光线的漫射下显得很柔和。 待小巫女落座后,座在她对面的南条先生就开门见山,这个商人也许平日里习惯了做生意式的快语速,此刻面对女孩虽然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但还是比较快“今天请你来还是为了我家夫人的事。” “南条夫人?”和服女孩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不幸女子的脸庞。 “是的,对于上次我家夫人对待你的危险行径,我要感谢你没有深究,但有了那件事以后,这次我觉得还是和你在这里见面比较好...”接着南条先生忽然叹息一声,望了一下会客厅前面的店铺,露出了和刚才精干商人有些不一样的忧伤神态“说起来这家店...哎,我家变成如今的光景,我有一半的责任。” “十几年来我一心扑在这家店里,家里的事情很少过问。”南条先生脸上虽然没有像他妻子那般极端的哀伤,但是从其语调间也能感觉到内心的痛楚“但上次你拜访过我家后,我才恍然大悟过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我已经把店铺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伙计打理,为了今后能多些时间照顾家里。”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和南条先生两次交谈,感觉对方是个事事有条理的人,也许在家也很少和家人面红耳赤的吵架过,对方的话语和神情,让和服女孩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亲,她的父亲也是一心忙于工作,早出晚归,从小到大与家人欢聚一堂的记忆就不算多,她晶莹的双眸中泛起了过往的记忆。 现在即使是那些不算多的记忆也变得好宝贵。 “啊,失礼了,请问令尊大人在何处高就?”对方端详一下眼前衣着素净整齐的女孩,出于关切又似乎是出于商人的天生习惯提问,虽然有些町人已经听说过韶华的来历,但这位南条先生看来并不很相信那些传闻,也不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这和他的夫人十分不一样。 从这位商人脸上就可以看到一种长期专注于事业养成的气质。 听到对方出乎意料的打听自己父亲的消息,小巫女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与过去联接着的温暖,尽管她知道其父母几乎是不可能来到她现在所处的时代的,她也不希望双亲来到这个刀光剑影的古代乱世,她现在已经完全是孤儿了。 “家父也从商,但他不在这里...说来话长。南条夫人她现在还好吗?” “哦,坦白的说,我家夫人的情况不太妙,那样长期的悲伤对她的身体伤害是极大的,所以上次事情过后,我强行把家里纪念亡子的灵堂和香烛都撤了,不想让夫人再这样无止境的悲伤下去。但是...” 说着,南条先生沉默了一下“后来她只要遇到人就说[报应要来了,这个町要毁灭了!]这样丧气的话,一开始我觉得她只是忧伤过度,但是她愈演愈烈,每每逢人就说那样的话...” “我也听到街上到处都是那样的传言,顺带想问一下,为什么不少町人听到报应什么的都很惊慌,以前发生过什么吗?”女孩提出了她这两天在町里所见所闻感觉很迷惑的地方。 按理来说,即使是迷信的古代人也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街上有些窃窃私语的町人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害怕。 “这个町,以前是发生过一些让人害怕会遭到报应的事情的...”南条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些许,但是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但很抱歉,以前的那件事情我并非是当事人,不好跟你说,只是,我不想夫人成为被人利用的替罪羊。” “替罪羊?” “嗯,后来我忍受不了夫人一直说着那样不详的预言,要求她停止那样做,但是她却大哭大笑...” 顺着南条先生的描述,小巫女仿佛也看到前几天晚上南条夫人蓬乱的长发,凄哀的面容和失神的双眼,那几乎崩溃了的夫人指着南条先生“啊哈哈哈,我说的是真的,报应真的要来了,即使你是我的丈夫也躲不过,这个町就要毁灭了!”然后她又凄凉的掩面大哭。 南条先生当时很不想其夫人继续这样精神恍惚下去,用力摇晃着南条夫人的双肩“快不要再这样了,你要振作起来,儿子已经去世了,哀伤过后你就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就算为了死去的儿子,你也不能这样下去呀...” “不!”南条夫人忽然甩开了丈夫的搀扶,大声说“报应就是要来了,那位天师说的,一定准确!” “天师?”小巫女听到南条先生描述的细节,不知道天师指的是谁。 南条先生喝了口茶,缓了缓气息“后来我追问夫人,天师是谁,她说,就是那天来拜访我家的神秘人,那个需要女子发束的修行者。” 交谈最终,南条先生伏地郑重的拜托小巫女“我知道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町里的安定,但我家夫人,她如今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一定是被那个邪术师利用了,所以我把我得到的情况立刻告诉你,希望如果因为她疯疯癫癫的谣言产生了什么后果,届时你能体谅我家夫人如今的实际情况,在办案时为我家夫人说句实情。” 原来南条先生知道小巫女参与了调查神秘人的案子,也许是不想引起町人的非议,所以这次希望小巫女不要穿着办案走访时的巫女服来,而是换上普通和服低调的前来。南条先生把获得的最新情况立刻传达给小巫女,想为其夫人将功赎罪。 “我明白南条夫人的苦衷和心情,想要利用她的人才是可憎的。”和服女孩喝了一口有点淡淡苦涩的日式茶“同时要感谢你立刻告诉我这些。” 离开了南条先生的布料店,已经是傍晚,和服女孩转身回望了一下身后的那间店铺,从心底希望那位南条先生能多关照家里,不要再一心为了事业而全然忽视了家庭。 随后她走在暮色渐浓的街上,一路思索着南条先生提供的线索,[报应来了]是那个神秘的秘术师告诉南条夫人的,那人像洗脑一样让本来就已经精神处于极度脆弱状态的南条夫人反复喃喃着那个不详预言,而郁子阿姨也曾说,那个秘术师对其说过同样的话。 十三岁的韶华还是不明白,那个秘术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町以前到底有什么事情,让这里不少町人都特别害怕什么报应?南条先生似乎有难言之隐无法将之告诉韶华。 和服女孩想着,无解的抬起小脸蛋望了望小町的天空。 而她快回到神社时,天色已暗,却看到神社门口的鸟居前有一群町民,聚集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第四十二章 陷入混乱的小町 神社鸟居门前有一大群町民装束的男子在吵闹,而在门前安抚的巫女们已经完全应付不过来的样子。 天色渐暗,有的町民点起了火把,向神社一侧的对面山坡望去,远处夜幕下是黑乎乎的山形轮廓,隐藏在树林间若隐若现淡色的上山石砌小径上,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打着火把在向神社这里聚集,现在堵门口的人数大概已有好几十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韶华加快了脚步向神社的方向走过去。 当她越来越接近神社门口的时候,身后闪出一道人影,女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那人捂住嘴拖进了一边的竹林。 “嘘,不要出声。”女孩感觉到了身后那道人影熟悉的气息,耳边传来的是兄长泷川的话语,那位兄长在她耳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吓死人了,无缘无故的这是做什么。”和服女孩发现是兄长后呼了口气。 “你练了这么久剑道却还是对背后的情况毫无知觉呢,你看前方围聚在神社门口的那些人,他们正在不怀好意的想抓走你呢。”神社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把韶华也卷入了其中,兄长泷川双眸望着远处人头攒动的态势却依然很冷静。 “抓走我?”韶华一头雾水的跟着兄长,趴下身子拨开草丛膝行,借着竹林间石块的掩护观察前面乱哄哄的情况,刚才并非是她完全对背后的情况无法察觉,而是这个兄长泷川身手实在太迅捷。 “那些人到神社门口已经闹了有一会了,断断续续的好像还有同党和好事者正在过来,他们扬言你最近对町里过去事件的调查加重了流言的传播,为了町里的安全必须立刻停止,而且在这非常时期你这个不详的小巫女也是给这个町带来灾祸的根源之一,必须把你控制起来。”泷川用冷峻的双眼望着不远处竹林外那些吵闹中的暴民,语气平静的对身边的和服女孩交代了一番不久前在神社门口发生的情况。 和服女孩脸上露出不解,那些町人为什么要阻止她得知这个町过去的秘密。而且,那些人又提到了不详的小巫女,和服女孩来这里半年多了一直没法摆脱当地很多迷信之人对她的看法。 “反正他们想隐藏的不会是什么皆大欢喜的好事情咯。”泷川在这竹林间等候韶华归来已经有一会,对于前方的吵闹早已知道实情,他背靠着两人藏身的白色岩石坐下说着“现在町里动荡不安,这些町民都处于恐慌之中,可想而知,有些人想捂住你的嘴,也有些人,纯粹出于对你那不详小巫女传闻的迷信,他们已经害怕又急切的想把所有认为不详的东西都消除掉。” 映入和服少女眼眸中的,是那些町人手中摇晃的火把,人影在火把的光亮中摇曳着,那些人手中除了火把,还有锄头铁耙,以及一些破旧的武士刀等武器。 “我才不怕呢,话说凭你的剑术完全可以赶走那些闹事的乌合之众吧?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和服女孩不明白其武艺高超的兄长泷川为什么不去平息事态,反而在这个竹林里截住她。 “山叶原子大人不允许我在神社动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眼神很认真,我无法拒绝,同时也是山叶大人要求我到半道上截住你,告诉你现在暂时不要回神社去。”穿着浪人服的泷川拖着腮无奈的说。 的确,按照山叶大人的清净习性,神社别说是动武,不论发生什么事连吵架都是不允许的。 “山叶大人还交代,找到你以后,我们兄妹两最好躲起来一阵,她会负责应付神社这里的局面。”泷川说着眼神向岩石后方瞥了一下“然而看看那些拿刀带剑气势汹汹的町人,山叶大人那样吩咐大概是不想你陷入威胁,想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了。” “山叶大人...”女孩望着神社喃喃了一下,然后闭上双眸“不行,不管她怎么想,我可不想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退却。” “我们只要那个不祥的小巫女。”远处那些打着火把的町人嚷嚷道。 “把她交出来,不然我们是不会走的。”更多的人在人群中附和着。 “不可以,我们不能把神社里的任何人交给你们,也不能让你们进去。”几个看门巫女只能继续徒劳的抵挡着越来越激动的武装町人们。 “话说神社里管事的巫女怎么磨蹭到现在还不出来回话?”人群之中越来越充斥着一股不耐烦的气氛,加上很多人手中都有武器,情况变得越来越危险。 “神社里没有人会武艺,我必须去阻止他们。”小巫女看不下去了,她要从竹林里走出去帮忙。 “等一下,你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总是让人很操心呢。”泷川团起双手在少女身后劝诫道“而且,这次那些人中很多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人又很多,不妨在这里等一下,后面他们还有帮手,等到齐了一起收拾了岂不省力。” “可是神社已经很危险了,应该乘事态还未恶化尽快平息。”少女走出竹林前回望了一下。 “总是这样一点也不考虑兄长的感受呢,凭你现在的剑术,手无寸铁一腔热血的走出去面对那些激动的人群,无异于送死,他们中有不少人真的认为你是不祥之物呢,而作为兄长的我,已经两次差点让你死掉了...这次你只要保护自己不需要出手。”女孩转身望时,看到那个兄长眼中对于数次无法保护自己这个“妹妹”的无奈和自责。 “所以这次,乖乖的听话一次,交给兄长处理可好。”泷川背靠着石头补充了一句。 女孩在竹林边缘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前的地面“对不起,尽管你这么说,可我还是要去帮神社...关于你刚才说的心情,我大概也能想象得到。” 因为韶华原来是男孩子,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也有想要保护身边人的习惯性念想。她换位细想一下,作为兄长让身边的妹妹多次陷于危险之中,换成韶华自己做兄长也是很难以接受的。 但她更在乎的是神社很危险,那些人已经越来越不讲理,越来越不耐烦。 “而且这样一来就得罪了很多町人和他们的家人,尽管他们迷信又容易被煽动,但是你以后恐怕就不能快快乐乐的逛街了哟。”泷川提醒得不无道理。 “得罪他们也没关系,不能逛街又有什么关系,你在教我剑道前就说过,剑道是用来伸张大义的,在这乱世,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如果剑道只是用来保护身边的妹妹,有点太大材小用了呢。”女孩低头用一对薄薄的嘴唇轻轻说道“所以,剑道不精是我练习还没到家,实力不敌死了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现在我有必须出去的理由,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请兄长都不要因为身边的人而绑缚住自己手中的刀剑。” 女孩这么说的时候,泷川望着对方眼神茫然,然后忽然少见的,面露不适的捂住头。泷川的脑海中出现了以前的点滴回忆“唔,这样的话很久以前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泷川忽然记起,曾几何时,也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抬起双眸认真的看着他,对他说“你要振作起来,好男儿志在四方。” “你怎么了?”看到兄长泷川一时间异常苦痛的表情,少女回到了剑客身边,蹲下来照顾他。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以前回忆的片段...”泷川缓了口呼吸说道。 “太好了,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和服女孩望着那个剑士兄长高兴的说道。(此处牵涉到此文设定的一个较大改动,浪人剑客泷川,由原来设定的复仇浪人改成了失忆浪人,在和“妹妹”一起的旅途中慢慢恢复他关于从前的记忆,前文中相关部分会在第一卷完结后回头修改。) “只是想起了一点回忆的碎片。”泷川靠着身后的岩石长呼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那样说了,看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你了呢,一会自己小心。” 少女眼中露出了微笑“本来就是这样嘛,不管是乱世还是治世,人又哪有长生不死的?受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万一真的没保护好自己死掉了的话...” “今天我去会见了南条先生,那个人让我想起自己的父亲,我在现代的家父一直忙于事业,从小对我要求也很严厉,不只是要我今后考上最好的大学,获取最高的学历,并且学业完成后还要在父亲公司的供应商那里从普通工人做起,做满至少十年靠自己爬到高等管理职位,才允许我接手家族的事业。”和服女孩在回忆着久远的过往。 “为什么忽然说起了你过去的事情?” “我是说,如果我死掉了,希望你帮我把那本日记好好保存。”女孩转身时那认真的表情,让泷川又泛起了从前的一点点记忆。 “傻瓜一样的手无寸铁去以一敌百,这样的妹妹完全不能让人省心呢...”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竹林边缘,泷川坐在那里一个人喃喃道,不过他随后桀骜的嘴角扬起一笑,作为这个妹妹的兄长兼剑道老师,他又感觉到一丝骄傲。 黑蔼蔼的夜色下,越来越多的火把聚集到了神社门口,把鸟居门前的小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神社不是吵架的地方,请问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一片吵嚷声中,山叶原子终于来到了神社的鸟居门口,看门巫女终于松了口气。 “把那个不详的小巫女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神社去搜她出来。”人群中一片乱哄哄的叫嚷声。 山叶大人紧锁双眉,不声不响,待吵闹声稍稍平息后,她才开口“乱哄哄的,你们谁是领头人,请他出来说话。” 那些气势汹汹的人大部分看上去并无严密的组织,似乎摄于山叶原子的威严神色,一时间众人的吵闹声平静了很多,互相看来看去。 山叶大人虽然一介女流,一句话就打消了那些带着锄头铁耙的町人一半的嚣张气焰。 那些人互相张望了一会,终于有个带头人站出来了。 那个男子穿着体面的夏季和服,腰间别着武士刀“请让我来说吧,山叶大人,你神社里的那个叫韶华的小巫女必须要停止她的调查,并且在这非常时期,必须要把她交给我们。” “为什么?” “这件事大家都清楚”那个男子说话时语气平静,看上去也经历过一些大场面“自从来历不明的她来到这里以后,这个町就没有太平过,最近町里就不太平,而且她的调查还损害到了町人的利益,所以必须对她加以控制,等风波过去以后...” “是呀”“霉运都是那个小巫女带来的。”“要恢复治安,只有把不祥的因素一个个铲除。”随之人群中发出一片应和之声,有的主张比那个衣着体面的带头人还要过分很多。 “韶华是在这间神社里修行的正式巫女,况且在这乱世背井离乡流浪四方的人很多,有何来历不明之说,你们这些无理的要求神社是不会理睬的,请回吧。”山叶大人干脆的拒绝了那个人的要求,准备转身而去。 “不行,没有见到那个小巫女我们绝不离开。”人群中发出一阵不满的声音。 “山叶大人,我们尊敬你是游历过很多地方的巫女,但是在下和身边这些人也是为这个町出生入死过的老兵,在町里这么乱又没人管事的时候,我们是自发组织起来要恢复这个町的安宁。”那个男子一步步走上台阶,接近山叶原子大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 “神社是供奉神灵的清净场所,不管你们有什么主张,都不许任何带有怨念或者悲哀情绪的人进入,想必阁下也明白。”穿着高阶巫女服的山叶原子站在鸟居下一步也没有移动,依然用很平静的声音和那人对质。 “说的对,然而她在调查町里的过去,那么她的过去呢?当初那个病危女孩当初来到这里,不就是带着对死的悲哀吗,那就是这个町动荡的开始吧。那女孩的悲哀污染了这间神社供奉的神灵,她的复生带来了不祥的小巫女,也给这里带来了一连串悲惨和诡异的事件,要说除掉这样已引起町民公愤的巫女,在各地也并非没有先例,相对来说,我们的主张已经是很保护她了。”那个男子注视着山叶大人的双眸说着,看来来这里前,这些人还做了一些相应的调查。 “是呀”“别管她”“我们冲进神社去把那个女孩抓出来!”人群中有人鼓动,百来人一齐又乱糟糟的发出喊声。 “如果当地人真的那么害怕她的过去,我可以让她离开这个町出去修行一段时间,然而你们怀疑所有的厄运都是她带来的,毫无根据,所以我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应你们。”山叶原子大人还在尽力与那些人周旋“而她的调查,是为了逮捕疑犯,也许触及到了你们中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自己做过的事情想要掩盖也是没用的,希望阁下不要错上加错。” “看来您的主张也很坚定,但是我们的也一样,如果山叶大人一定要坚持拦着我们的话,就不要怪我们冒犯了。”那个人一步步走上台阶,身后有一大群乌合之众跟着,有人建议要乘着这波人浪冲进神社去。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这个时候,穿着暗红色和服小巫女已经从不远处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她在那里,抓住她。”靠近小巫女出现地方的町民,一拥而上围住了小巫女,可是看着那样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那些町民却没人敢动手。 “杀...杀了她,杀了这个不祥的小巫女,让町里回归安宁祥和。就像杀死不能祈雨的巫女一样,杀死不详的巫女,长官也会因为法不责众而不会降罪于我们的。”人群中有迷信又愚蠢的声音在怂恿着,但是大家都望来望去,没有人敢进一步靠近小巫女。 “不,不要杀害她,把她抓住控制起来就可以。”那些乌合之众中自身也存在分歧。 “韶华!为什么不听话跟兄长离开,现在快跑!”神社的鸟居下传来山叶原子大人的声音,主事巫女担忧的闭上双眼,然后她命令身边的巫女“去取我的弓来。” “是!” 山叶大人作为修行过的巫女,会一些保卫神社的弓术,但是也仅此而已。她望向围住韶华的那些愚昧町人,怒色道“你们因为自己心中的恐惧害怕,就归罪于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们还是人吗!” 但是那些町民并不理会山叶大人的话。 小巫女望了下山叶原子所在的神社鸟居,平静的说“山叶大人请不用担心。虽然是乱世,但是我不想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活着,这间神社也不能无端遭到这些迷信町民的诽谤。” 女孩宁静的站在众人的包围中,缓缓说道“而且,就如你们所说,我是会带来霉运的怪物,所以杀了我你们可是要遭到万劫不复的报应的哟。” “呃...那是真的吗?”那些被迷信鼓动而来的町人四下张望,反而驻足不前了,有些本身就是被鼓动前来的甚至开始悄悄退缩了几步。 “没错,我家妹妹的闺房可不是随意能让你们这些人进去搜查的哦,我才不会说她闺房里还储藏着留给刺猬一家的食物什么的,”泷川说着从竹林里走出来,站在路当中咔嚓一下把武士刀横跨在肩膀上。 “你,你在说什么呀...刚燃起的斗志...都被你这台词给磨灭了...”刚才还气势不凡,面对一群人的包围不动声色的和服女孩,这时好生懊恼的回头望向背后不知在说什么台词的兄长。 “我也不会说,她经常会在晚上把食物悄悄放在宿舍附近,希望刺猬一家安心享用,这样刺猬一家就不会钻洞去破坏那些古老的墓地了。”泷川说着妹妹平时的囧事,眼神却锐利的看向那些包围其妹妹的町人“哼,大概这个不祥的小巫女,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町里带来厄运的吧?对吗?” “那个小巫女,平时都做这些事情吗?”町人们脑海中浮现出小巫女穿着红白巫女服,娇小身子在月色下跪坐着,虔诚的给刺猬一家奉上食物的情景。 “那些...只是在现代很少有机会见到小动物...好奇而已。”小女孩羞得满脸通红。 “是呀,我的妹妹平时一直在做着这样那样的囧事,因为她还不习惯现在的生活,包括女孩的生活...”泷川的双眸从人群缝隙中与女孩的目光交汇了,片刻后浪人剑士闭上眼睛,不屑的对那些町人说道“她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可是你们这些成年人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最基本的道理吗?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去,掩盖心中的惶恐,就归罪于我妹妹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们要用新的罪恶掩藏过去的罪恶,就算你们现在想要罢手,我作为兄长也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女孩不断被自己的兄长揭开平时的私密生活,羞愧难当。 “韶华,为师教你的不是暴徒的战斗方式,而是武士的战斗方式,既然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很多町人对你不祥小巫女的看法,那么今天就正好到了用武士的方式澄清关于你不实传言的时候了。”泷川散步般靠近那些人不紧不慢的说着“而那边那些义正言辞说是为了町里治安出力的大人物,要求我妹妹停止调查的,其内心是不是因为[报应来了]的传言加上门上的血爪印,而日夜坐立难安,现在不得不采取极端的方式将可能的威胁全部消除,巫女,疑犯,血爪印,全部加以清除,这样你们不愿提起的过去就可以继续掩盖下去,是么?” 泷川说话间望向刚才带头的那位穿着体面带着武士刀的大人,那些老兵还算直率,并不打算否认,领头者苦笑几声,拔出了手里的武士刀“说我们是别有用意的来这里,不经意间还鼓动了很多迷信的町民,那你这个卖杂货的倒是说说我们有什么好隐藏的?” “十几年前,你们作为援军去支援越后,一个不留的消灭一向一揆起义的信徒,一处接一处的制造无人村,男女老幼无差别消灭,你们看到门上的血爪印,听到[报应来了]的传言,一定眼皮都跳了吧,自然,你们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并不怕鬼,你们担心的是,如今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被家人儿女知道你们曾经在战场上的作为,曾经对待老弱妇孺也如同杀戮机器那般残酷无情的过去,如今的家人会怎样看待你们。”泷川直视领头那几个衣着装备都比较体面的町人,那几个人随着泷川的话语,心里有鬼一般眼皮真的一齐跳了几下。 “然而你们真是理解错了,那些鬼怪事件,报应,血爪印什么的,和我的妹妹真的是没有关系。山叶大人说的也没错,我妹妹的确为了抓住那个疑犯而想了解那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就算捂住她的嘴也于事无补。”泷川最后还是给对方一个放下屠刀的机会。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呀,是你白天调查的结果吗?”和服女孩转头问道。 “是呀,所以说刚才你太急着出来伸张正义了嘛,我那时话还没说完呢。”泷川无奈的摇摇头。 “哼,作为老兵的我们不屑于撒谎,听说泷川阁下很善于收集情报,看来不假呢,然而,我们就是要来让小巫女停止调查,让她停止对我们和我们家人的伤害,况且,那次一向一揆不同以往,那一次的起义特别极端,对当地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威胁,那些教徒都被极端的教长洗脑过,把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奉献给教长,甚至杀光了自己的家人加入起义,他们要建立的并非只是赶走大名和武家势力的人间国度,而是消灭所有人类的所谓[无上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那种思想洗脑过的人已经不再是人类。”为首的退伍兵士用武士刀对准泷川“而你的妹妹,现在为了町里的安危,我们也必须控制,以免今后她成为一向极端教宗那样的人,给这里带来真正的祸害。” “我的妹妹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因为她一直坚持着真挚善良的本心。”泷川摇摇头摆好了架势“不过看来现在要说服你们也是徒劳的,只能打一架再说了呢。”说完他伸手帅气的把腰间的短刀隔空丢给其妹,又望向神社门口的山叶大人“抱歉山叶大人,你交代过不能和这些町民冲突,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兄妹俩只能以外地浪人的身份,好好和手拿刀剑的他们交流一番了呢。” ps:本章中有一处对人物背景的更改,就是剑士泷川的过去,由复仇剑士变成失忆剑士,原本设定的复仇剑士...身有屠城灭族之恨却慢悠悠的跟着妹妹一起游天下,在人物和情节上都说不通,所以改了,这样在以后也会顺带逐步揭示这个失忆剑士关于过往的回忆,也算是一个悬念,造成更改,是因为我经验还是不足,对此更改必须对各位读者说声抱歉。 ; 第四十三章 背负过往的少女 “叮铛”武器相互撞击的声音传来,火把的光亮闪烁下,几个乌合之众靠近了小巫女,但是挥动锄头铁耙等农具,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他们一个个在小巫女面前败下阵来。 “唔啊!”一个町民当啷一下丢下手里的农具,捂着受伤的手腕退后。 那些闹事町民出招的意图和路线都非常明显,早已被小巫女看透。 “韶华,小心!”少女打退了几个普通町民杂乱无章的攻击,正在喘口气的间隙,山叶原子大人忽然在远处喊道,高阶巫女山叶原子用力拉满弓,瞄准了一个从韶华身后企图偷袭她的家伙。 那个町民带着一把弓,在不远处偷偷瞄准了小巫女的身后。 兄长泷川也注意到了韶华身后的动静,一刀挡开自己身前袭来的刀剑,顺势夺过对方手中的刀,准备好向那个带弓的町民投掷过去,保护自己的妹妹。 但当泷川的刀还未投掷出去,山叶原子的箭也还未离弦之际,一道寒光闪过,那个背后偷袭者手中的弓被斩断了。 阻止那个偷袭者的,既不是山叶原子,也不是韶华的兄长泷川,而是刚才与山叶大人对话的那个老兵。 “今,今井大人!你做什么?”周围的町民都惊讶的对那个老兵喊道。 “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取这个小巫女的性命的,那些不听指挥想要偷袭的,杀害她的,现在就可以退下了。”那个退伍的武士一手按着腰际的刀鞘,从刚才攻击姿势中站直身体,拿武士刀走向小巫女“我们今天是不得已才来这里,实话说,[报应来了]的流言四起之后我们也在靠自己的力量在进行调查,这件事情如果不加控制的调查下去,势必会对我们的家人造成伤害。” 女孩把短刀收入刀鞘,呼了口气,她擦擦额角在刚才一轮近身战斗中渗出的薄汗,转身看向身后走来的退役武士,刚才倒是那个人出手救了自己“谢谢你刚才出手阻止那些想杀掉我的人,但是,我和兄长调查[报应来了]那个传言,是因为疑犯曾经数次亲口对町里人说过那样的话,我们想知道疑犯那样做的的动机。”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调查结果好了,同时告诉你为什么我们要自己组织起来处理这件事,[报应来了]那个传言,以前也曾出现过,那是在越后地区发生一向一揆起义的时候...”那个武士这次带着同伴一起来,显然是做着有悖于他们尊严的事,说话时神情黯然“所以根据我们的调查结论,这件事很有可能与十几年前的一向一揆起义有关,因此调查到最后,审判疑犯之时,势必所有町人都会回顾起那段过去...” “和十几年前的一向一揆起义有关?”小巫女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吃惊,因为这与她先前从温泉旅馆郁子阿姨那里得到的线索接上了头。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目前的案子和十几年前的起义有关联。”闹事的杂鱼们惧怕老兵们的威严,这时候纷纷退后,泷川得已腾出空闲来耸肩摆摆手“半天时间还无法打听得那么详细。我只打听到有不少老兵很在意当前的[报应]传闻而已。” “正是,十几年前,越后一向一揆即将爆发的时候,当地就有[报应来了]那样的传言四处盛行,包括后来零星发生的,死灰复燃的起义也是一样,都以类似传言为预兆,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们很担心当年一向一揆的残余势力正在乘町里治安混乱的机会,渗透进来图谋不轨。”那个老兵闭着眼睛回忆着十几年前那场战争的细节。 “所以,我们才被迫无奈才来这里。我们的孩子还很小,不少还和这个小巫女差不多大...若是让孩子们知道那么残酷的事情...”那个武士接着面露苦涩“哼,并非当事人的你们,一定认为我们是一群毫无尊严的人,的确,过去那些战功并未让我们感觉到太多自豪,反倒是无情消灭那些残余据点的记忆,这些年来就像噩梦一样时时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我们如今需要的只是保护我们的家人。” “今井大人说的没错,有时候,我们会觉得为了保护小町而参加了战斗感到骄傲,但是那场战争从一开始要对付的敌人就很极端,发展到最后交战双方都变得很极端,如今再回首,有时候,我们宁愿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人...”旁边的老兵武士也跟着附和说。 “保护家人...”泷川捏着下巴思索“如果现在害怕家人的目光而想要掩藏过去的真相,万一你们的家人今后还是得知了你们的作为,包括你们如今为掩盖真相而进行的行动,那时又会如何?韶华,你和那些孩子差不多大,如果知道双亲为了掩盖曾经做过的错事而错上加错,你会怎么想。” 女孩思索了一下,用淡淡的语调说着“会觉得很悲哀,纵然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为了掩盖曾经犯下的错误,而明知故犯的继续做着错误的行为,我会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肮脏了...” 这时候,小巫女才明白,白天为何南条先生以不是当事人为由,不愿向她透露过去的这些事情。 结合她从郁子阿姨和南条夫人那里得到的情报,她也有点想通了那个疑犯为何要有意散布[报应来了]那样的传言。 “啧啧,”泷川摇摇头“和我想的差不多,孩子的心灵就像一杯没有杂质的清水,父母对于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父母身上的污点会被孩子认为是世界的污点,你们或许是想用所谓[善意的谎言]让家人和孩子生活在更美好的世界里,但是,你们真的站在自己家人的立场上想过吗?事实是无法掩饰的,还是你们觉得自己是老兵,只要联合起来乘事情发酵之前处理掉,把疑犯抓住统统杀掉,大家守口如瓶,恢复了町里的治安,然后相关的过往就永远不会被发现吗?” “而且...”女孩望向那些老兵“现在情况已经越来越明了,那个传言的确很凶险,从我们调查的情报来看,那个疑犯曾经就是参与过十几年前一向一揆起义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是有意让那样的传言在町里散播,动机一定十分危险,现在可不是为了遮遮掩掩浪费时间的时候!” “果然肇事者是那次起义的漏网之鱼,现在来报仇了吗?...”那个老兵面对泷川和女孩的责问一时无言,但还是举起了武士刀。 “很可惜,恐怕在这件事上,我们无法为孩子和家人做一个好的表率了,我们在战场上幸存下来,这次的决心也是坚定的。即使是厚颜无耻的遮掩,只要由我们先解决这件案子,由我们抓捕并处理那个疑犯,结果对于这个町里所有人来说会更好。”老兵准备好进攻了。 回到眼前的这场战斗,神社的乌鸦没有像上次对付怨灵那样把小巫女的御神长刀送来,看来对付普通人的战斗,并不能得到御神刀的响应。现在就如浪人所说的,兄妹两人是以流浪浪人的身份在战斗。 看来老兵们还是要为了掩藏过去而放手一搏。 “要小心哟,这次对方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小巫女身后不远处传来其兄长的声音。 “明白了,这次不顾阻拦上战场,在战斗开始前就已决心不让兄长担心...”小女孩面对那个准备进攻的老兵,反而把自己手中的短刀收入刀鞘,插在腰带间“所以此战的目标也包括不让自己受伤。” “说话越来越像一个剑士的妹妹了呢。”泷川在不远处望着女孩,语气中带着对剑道学生的一份信任。 “你把刀收起来是准备空手对付我吗?”那个老兵不解的看着小女孩的举动“哼,即使你受过训练,这样也太自信过头了点,女孩,我们并不想重伤你,如果你们输了,就请离开这个町再也不要回来。” 穿着体面町民和服的退役老兵举着武士刀向女孩冲去,女孩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看准了对付来袭的方向,站在原地没动。 “在预判我的出刀线路吗?”那个老兵和那些乱打的杂鱼不一样,他在进攻时也专注的盯着女孩的双眸,在靠近女孩即将出刀的一刻,那老兵说道“想要空手入白刃,预判当然是很重要的,然而...别忘了我们也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武士刀由直斩变为轻刺,刀尖向女孩肩部刺去。女孩轻巧的稍稍移动了身体, 女孩的移动正中对手下怀,那个老兵熟练的将前刺的刀尖上挑,他并不想重伤那个女孩,用较轻的力度顺手改为斜向挑刺,这个变招也许会给女孩带去一点轻伤,随即让她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失去战斗力,老兵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的刀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力,看来是挑空了,而女孩乌黑秀发的气息同时贴近了老兵的身边,老兵手腕觉得一阵酸痛,女孩已经侧身转到他身旁,灵巧又敏捷的扼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巧劲借着对方本来就上扬的手势,将对方的手腕向反向推压。 “啊啊!”老兵喊了一声,他专注于变招没有防备的手腕传来一阵酸痛,手中的武士刀不由脱手了,与其说是手腕的疼痛,更不如说是这个老兵没有击中女孩,反而被女孩压制之后的自尊心在发疼。 脱手的武士刀被女孩轻巧的接住了,女孩借过身位退出一段空挡,当那个老兵捂着酸痛的手腕蹲下,转身看时,女孩手中的刀尖已经对准了老兵的鼻子。 “我并没有等着预判你出刀的线路,我预判的是你的战斗方式。”女孩闭上双眸,没有要直接一刀杀死对方的意思,她的话语从刀尖传达到老兵那边,老兵会中途改变出刀线路,女孩已经提前从对方的眼神里猜到了八九分。 “今井大人!”周围那些老兵关切的喊道,那些人不知道女孩会不会一剑杀了他们昔日的战友“竟然这样旁若无人,太嚣张了,必须把她制服,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我们这些老兵的颜面全无了!” “夺取了刀,为何不直接一刀斩了我?”那个老兵望着身前的女孩问。 “死只是在逃避。”女孩双眸凝视着那个老兵“这样的死毫无意义,只会让你们的家人更加无法原谅你们。” 就在四周的刀光剑影又将再起的片刻,众人脸上忽然被异常的暖红色光亮照亮。 怎么了? “看,看呐,町里起火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神社位于半山腰,从这里向山脚下望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町里多处地方燃起了大火。 “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整个町到处都起火了?”“难,难道说,攻击那个小巫女真的会遭到报应吗?”乌合之众中传出了害怕的声音。“不行,那是我家的方向,我得回去救火!” 人群一片惊慌和骚动。 小巫女和泷川站在停下刀剑的人群当中,也不明白到底町里发生了什么,町里好多处房屋都在燃烧,火光越来越亮,少女的双瞳被火光映得血红,连天的火光很快照亮了这边整个山坡。 “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只有速战速决把这对兄妹除掉了!”那些老兵准备一拥而上解决问题。 “等等!”刚才那个败下阵来的老兵忽然伸手阻止了同伴。 “我们的确错了...”那个老兵的话显然在那些同伴中颇有分量“为了掩盖过去,我们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反而让这个町陷入危险之中。” “那么现在町里的状况?...是一向一揆的残余势力在闹事了吗?”大家都停下了争斗,望向各处冒烟突火的小町。 “错了就是错了,掩盖过去只会欲盖弥彰,而现在全部都可以放下了。面对这个十三岁的女孩,我们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那个老兵神色黯然的说道“我们被自己的过去迷惑了,我们一直想要守护的难道是自己的名声吗?从这个女孩的眼神中我醒悟到,是什么让我们当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许连我们自己都已经忘了,当初我们为什么要上战场?是为了获得町人的尊敬和地位吗?难道,当初一心想的不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小町,守护身边的家人吗?” “今井大人说的也是,现在该怎么办?”面对町里的危机情况,老兵们显然比乱哄哄立刻想要各自跑回去自救的普通町民更有组织。 “那个女孩说的对,死只是在逃避,既然那些一向一揆的残余分子要来找麻烦,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再次把他们打败,我们把这里的町民各自分组,兵分几路去各个区疏散解救町民,此战过后...就老老实实的让家人知道,过去我们做过什么,不要再掩饰了。”那个老兵吩咐着身边的同伴们。 “今井大人这么决定,我们都听你的!战后如实的向家人说明过去的事情,不再隐瞒!”那些老兵异口同声的说。 少女和泷川呼了口气,眼前的危机似乎解除了,老兵们就地组织那些町民组成临时防御部队,效率显然很高,这时候作为外来者的兄妹两力量是很有限的,放下了争斗的众人又为了保护这个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但如今还是不清楚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望着町里到处燃起的大火,又想起了南条夫人疯疯癫癫的话“这个町就要毁灭了!” “那个曾经参与过一向一揆起义的疑犯,在起义失败后也许十分憎恨这个町吧?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町毁灭吗?”女孩回想着从南条夫人和郁子阿姨那里得到的线索,望着漫天的火光喃喃道。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阵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半空中乌鸦在聚集,因为山脚下的火焰,夜空变得更加漆黑,只能听到鸦群拍打翅膀的声音和叫声,看不清楚形状,但是从半空中落下一件物体,带着刀鞘“啪塔”一下扎入小女孩身边的泥土中。 那是御神刀。 “从空中掉下一把长刀,那个小巫女果然是不能攻打的,我们要遭到报应了!小町也要因为我们来攻打她而毁灭了吗?!”乌合之众中有恐慌的声音喊道。 “愚昧!现在还在相信那些迷信的传言,”女孩捡起了身边的御神长刀“大概是町里有什么妖物要去降服,和你们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时候,从城主城堡附近传来一阵隆隆的爆裂声。 “铁炮?”那些老兵从鞭炮一般的声音中辨别出了来源,那个时代,已经有被称为铁炮的比较原始的火绳步枪,并且已经展现出可以射穿铠甲的巨大威力,只是价格及弹药都十分昂贵,在经济上不是每个战国领主都负担得起。而且想要在战场上发挥铁炮连续[三段齐射]的威力,需要耗费大量弹药和武器维护费用去训练,因此训练花费也十分高昂,如果训练程度不够,仅仅是一轮齐射的威力,性价比就太差,在雨雪天气持续作战能力也不如古代的弓箭,因此铁炮在当时军队里装备的数量还不多。 然后从城堡那边传来更大的爆炸声。 “看城堡那里,城堡里正在炮击城下町!” 城堡门前的街町建筑燃起一片火光,似乎那里发生了大事件,从天守阁附近发射的炮弹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条条闪亮的直线,击中城堡外面的町内建筑,发出一瞬间刺眼的光芒,然后冒出白色的浓烟和火焰。 “现在根本不知道是哪边在和哪边打呀?只能分组一边救护町民一边侦查作战。”老兵们已经将周围的町人分成数个小组,就在神社门口这里建立了战时临时据点,山叶原子大人也放下了弓,带着巫女从神社里出来参与救护工作。 “不管町里乱哄哄的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町里现在已经处于战争状态。”泷川收起了刀剑,这里的争斗已经完全平息。 在绵长的乱世,少有的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平和小町,如今变成这般光景,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就在小组分队出发时,远处山道上飞驰过来一匹战马。 “请问韶华巫女在此否?咦...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那个传令兵问询后径直找到了韶华“町内老家臣的小股军势正在攻打城堡,町里还出现了强盗和山贼,这些天少主表现十分怪异,怀疑城堡已经从内部被不明敌对势力控制,少主可以调用的守军都被莫名调离町外构筑工事,现在兵器库也被烧了,请消灭过行尸傀儡的韶华巫女前去城堡前汇合,从城堡内部传出的情报表明,也许这次事情还和那个神秘的法师有关...” 现在町里的情况进一步明晰了,治安瘫痪,少主被控制,正规守军被调离,兵器库被烧,这也就意味着, 这个町之前就已经处于城门大开完全没有防守的状态,任何山贼或敌对军势都可以轻松的长驱直入,掠夺乃至占领这座没有防备的城市。 根据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城堡里的守军似乎仍被少主和神秘人控制,而老家臣冒着被戴上叛乱帽子的风险,正在带着一小部分装备不整的军队,顶着城堡里发射的炮火,围攻城堡试图冲进去逮捕神秘人。 “那些强盗是要乘机夺取这个町吗?”人群中纷纷传言“决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要保卫这个小町。” “等一下...”泷川向那个越跑越远的传令兵招手,但是对方早已消失在山道的另一端,去另一个地方传令了。 “真是的,要我们去城堡那里支援,但是他自己却把马骑走了...我们只能徒步下山再穿过半个町去支援了呢...”泷川扶额无奈的说。 “我们被当成守城步兵了,尽管我也不会骑马。”少女看了看从这里到城堡处的距离,穿过小町总路程大概要二十多里远... 还好古代战争的推进速度没有现代战争那样快。 也只能像步兵一样,随着相关的救援小队一起穿过小町了。 “两位请放心去吧,我们会在沿路建立的临时据点里照顾救出来的伤员。”山叶原子大人交代小巫女“多加小心。” 山道上,兄妹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跑着下山。 好不容易到达小町的边缘,前面赶着去作战和救火的当地小队已经跑远了,十三岁的和服小女孩长距离奔跑速度实在有限,兄长为了照顾她,两个人一起掉队了。 女孩跑得很吃力,跟在后面跌了一跤,木屐也飞掉了一只,她捂着被擦破的膝盖起身,这时候真想有忍者那样踢着一颗颗树干就能飞檐走壁的能力,但是她没有...连她兄长也只能是用跑的... 有条道路给步兵开拔已经是很感天动地了,同时还要带着七斤重的武士重剑。 这个古代的士兵,大多经历过带着十几斤重的长矛薙刀等重武器,穿戴着盔甲日夜奔袭的训练,泷川看上去体力还完全没问题,但是小女孩只练过剑道,只适合短期战斗,没有受过那样的负重跋涉训练。 “呼,呼...糟了!”女孩跑不动了,这时候才注意到白天自己为了赴约,不仅换上了和服还穿着不适合奔跑的木屐,刚才只顾着回神社拿了一叠除魔咒符,没有顾忌到其他,如今她撑着双腿大口喘息,手里七斤多重的御神刀这时候变得好像有二三十斤一样重。 泷川转过身来,扶起女孩,让她重新穿好木屐,这种土路虽然相对平坦,但是不比现代的道路,时而有小石子或凹坑突兀在路面上,虽然木屐远行不方便,但是不穿的话会把脚底跑烂掉的。 “这种时候只有坚持,行侠仗义有时候不得不靠双脚一步步走着去做呢。”浪人搀扶着其妹继续向町里靠近“然而让你在调查过程中让你了解到这个町不少沉重的过往,看来这个和平的町其实原本也并不那么和平呢。” “并非全部的过往都是沉重的。”女孩走了几步踩到一个东西,她挪开脚步查看,是在过火的街町房子屋檐下掉下的一个风铃。 这个风铃勾起了她对刚来时平和安宁的八木街的回忆,那是几个月前,这条街上现在已空无一人,道路上散落着町民疏散时丢弃的杂物,有几间房子已经被焚毁,烧焦的木头架构嗤嗤作响的冒着刺鼻的浓烟。 望着那个风铃,女孩想起了旅馆吉田女士告诉她的这个町的过往,在夜幕下的街町道路上仿佛又浮现出多年前那个高贵女子的身影,那个漂泊于天涯的贵妃,为使这个小町能有这样一条体面漂亮,振奋人心的街道而倾注了大半生的心血。 和服女孩通过郁子阿姨的口中知道,作为一个母亲,那个高贵女子自己也忍受着别人不知道的苦痛,然而和那些为了掩盖过去而差点误入歧途的老兵们不一样,和只关心自己身份血统的少主义真也不一样,那位高贵的母亲却用爱去回报自己的不幸,为这个曾经闭塞落后的小町带来繁荣。尽管女孩只听过关于那个女子的描述,没有见过其人,但那女子的身影就像在月色下盛开的八重樱,真挚,坚韧而唯美。 ; 第四十四章 反遭陷害的人们 兄妹两人穿过街道,在吉田欧巴桑的旅店门口遇到了先遣小组的人,在这里还遇到了吉田女士,但是却没有见到在旅店工作的居合流浪人优树。 旅店已经变成了临时安置周边惊慌失措难民的据点,由先到达的武装町民留下一部分人守卫。 “你在这里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没有时间座下叙旧,泷川兄妹在旅店门口见到吉田女士毫发无伤,心安了几分。 “你们也是。”吉田女士穿着整齐的深色和服,忙着照顾町民和伤员,她在门口把小巫女搂在怀中抱了一下“街上不久前闯入了一伙强盗,大家都很惊恐,多亏了浪人优树先生击退了他们。” 强盗? “果真有强盗乘町里防守真空治安崩坏之际混进来了吗?”和服小女孩望望身后,小町里的多处火光映红了天际,第一次经历这种战争场面的她心里有点无法接受,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来这里的路上已经见到有在混乱中无辜被害的町民尸体。 这间旅馆里挤满了避难的町民,不时传来咳嗽声和小孩子的哭声,老兵正在组织其中的青壮年尽其所能的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 “还不好说,守军被调离,这个町已经实际上被解除了大部分防备,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的详细情况,强盗除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躲藏在山林里的他们消息也太灵通了一点呢,我猜测这可能还是和那个疑犯有关系,说不定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泷川综合现在所有的情报捏着下巴分析了一下。 “那个疑犯真该死,他到底想做什么。”小巫女双眸变得认真起来了。 “待会我们直接面对那个疑犯的时候一切就都清楚咯。”泷川目前对那个疑犯的最终目的也无从得知。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优树先生刚才跟着另一队武装町民小队出发了,他们要去搜救更多在恐慌中被困的町民。”吉田欧巴桑说话时手按着胸口,似乎刚才街上的混乱带来的震惊还未完全平息。 “我们要去城里的天守阁,造成这次混乱的幕后黑手就躲在那里。”泷川兄妹无法在此久留,互道珍重后就和欧巴桑告别了。 兄妹俩沿途也遇到一些携老带小逃散的町民,只是正在町里作乱的盗匪却还没有遇到。那些在路上遇到的逃命的町民,兄妹两都指引他们向欧巴桑旅店的方向避难去了。 “边走边成为疏散町民的志愿者了呢。”小巫女双腿又走得麻木了,扶着街上一栋房子的墙壁呼口气,把她的御神刀靠在墙边稍稍歇脚。一路看到的尽是惊恐不安的脸孔,不久前这里还是和平而美丽的。 “每次遇到的都是逃命的町民,的确令人沮丧,但这个时候更需要我们这样的带剑之人奋起呢。”走了很远的路,兄长泷川还是面不改色,两人说话的时候,对面街角又传来一阵町民逃难的嘈杂声音。 不过这次逃难的几个町民后面,跟着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恶徒。 “那些就是敌人吗?”小巫女眼神严肃的拿起了御神刀。 兄妹两随即阻挡向那些恶徒,掩护那一家町民逃走。 “拿着武器还想做无谓抵抗吗?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为首的一个盗匪举起手里的刀朝泷川奔去。 “咔嚓”一声,那个人话语刚落,已经被泷川一道寒光削成两段。 “很抱歉,恐怕遇到我们,拿着武器还想做无谓抵抗的人是你们才对。”泷川眼神冷峻的一瞬间斩倒一人,让周围几个盗匪大惊失色,他挥了挥刀锋上的血迹。 小女孩那边也被两个盗匪纠缠着,但她现在积累了实战经验,对付杂鱼有了更多心得,穿着和服木屐的她尽管行动不便,但是却迷惑了对手,她在小步后退中闪出空挡,等待着敌人先出手。 面对这样一个和服女孩,第一个盗匪只盯着她的脸蛋...在那个盗匪眼里这大概只是一个慌乱中拿着家里收藏的刀剑逃命走散的町民少女。 盗匪向女孩炫耀着手里的刀,想着挥刀随便吓吓她,也许这个女孩就会被吓得尖叫不断了。 然而女孩冷静的闪过他的恐吓式的出刀,柔软的小脚退后一步的同时,手里的长刀瞬间出鞘。 “啪”一道闪光。 第一个盗匪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胸口被切中的致命伤口,把手无力又不甘的伸向小女孩,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就哼哼着倒下了,第二个盗匪看了一惊,没想到小女孩的剑术不错,盗匪变得紧张又谨慎了, 第二个盗匪不看女孩脸蛋了,他和女孩保持着距离,只盯着看女孩手里的长刀...这是个会剑道的少女,和她对决若不小心是会丢掉性命的。 对付这些盗匪感觉都没必要使用注重防守的居合流拔刀术,女孩丢了刀鞘,双手在身侧斜握着御神长刀,双眸盯着那个盗匪的双眼,对方很紧张,女孩主动做出要直斩攻击的动作, 盗匪举刀想要挡刀时,女孩虚晃了一下改变了出刀的线路,她和服的振袖和衣襟飞扬起来,送出一道转身斜切的寒光。 “咔嚓。” “呜呜...”那个盗匪保持着抬刀阻挡的上劈的姿势,失去防守的躯干却被女孩的长刀精准的切中了,那个盗匪呜咽着丢了手里的刀,捂着伤口身体瘫软下去。 “对付这些杂鱼越来越有心得了呢。”她的师傅泷川比较满意身旁不远处那个剑道学生的表现“然而这样省力的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人进攻随即反制的方法,万一遇到真正的高手就麻烦了呢,一个微小破绽暴露给高手你就可以永远休息了。” “对于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和实战的杂鱼,他们作战时眼神只会盯着对手手中的武器,既想击中对方又害怕被对方手里的武器击中,要么,就只会匹夫之勇的按照自己套路乱打,不顾对手的情况,一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档次的剑客了。”女孩也洒了洒刀锋上的残血,将长刀再度收入刀鞘。 “果然就像山叶原子大人当初相中你时候说的,你在学习中有着可怕的悟性。”泷川满意的收起刀“也许这种悟性,有一天可以让刚来时什么都不懂的你在这个乱世站稳脚跟。”然后泷川用冷酷的眼神看向那些山贼“我们不是士兵,是浪人,但是拔剑相对时就和在战场上一样,可不容许有妇人之仁,你们这些杂鱼准备好受死了吗?” “这...这两个人太难对付,我们还是赶紧去和失散的队伍汇合吧。”刚才还在气焰嚣张沿途抢掠的那些盗匪,此刻弃下倒在地上的同伴不管,纷纷转身逃走。 泷川兄妹原地查看了一下刚才救下的一家町民,告诉其避难所的方向,然后去追击那几个逃跑的盗匪。 但是盗匪们逃跑时慌不择路的样子看来他们对这个町的道路并不熟悉,和队伍走散的他们刚才是在贼性不改的随处抢掠。 盗匪们拐进前方一条街道,兄妹两朝那个方向追去,不久听到街道拐角处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到了街角,只看到逃跑的四个盗贼,已经被一个穿着一身整齐红色武士铠甲的少年武士独自击倒了,他正把武士刀从最后一个盗匪的体内抽出。 红铠武士身后还跟着十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兵士,在大喊着“坂本阁下请等等我们”什么的,看来那个少年武士可能还是个军官,还喜欢冲在前面身先士卒。 “噗呲”随着少年拔出武士刀,那个盗匪伤口喷出血雾,倒在了地上。 少年挥刀的身姿在月色下很优雅。 那个少年武士也看到了从拐角处赶来的带刀小女孩, 那个少年比小巫女高出一个头,脑后束着挥刀时舞动起来很漂亮的长马尾,前额的碎发也很帅气,但是看上去脸庞还有些稚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神却很坚定“女孩,这里很危险,请告诉我在这样纷乱的时候你要去哪里?可以的话请让我用手中的武士刀守护你,可否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也是来捉拿这些盗匪的...”小女孩听后耷拉下眼帘无奈的望着对方“但你好像刚才出手太快了。” “??”少年楞了一下,随后看清女孩和身后浪人手里也带着长刀,不像慌乱逃跑的町民。 她后面的兄长泷川看着少年身后的几具盗匪尸体,捂着额头叹息“少年好身手...我们本来还想抓几个活口问话呢。” “唔...”那个少年感觉刚才误解了,他再次打量一下带着长刀的兄妹两,想起了什么“莫非你们就是泷川兄妹?” “是呀...” “呼,难怪,”那个英朗的少年武士收起的武士刀,礼貌的道歉“刚才真是失礼了。” 接着他说出了来意“家父正在城堡那里指挥进攻战斗,我们已经攻到了本丸(日式城堡的最后一道防线)前面,正等着神社的小巫女去助阵降服那个疑犯呢。但是过了很久还迟迟未到,于是家父派遣我沿路来找找看,是不是你们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个少年原来正是来寻找并护送小巫女去城堡的“没想到沿途也解决了一些乱闯的盗匪。” 原来如此,这个少年是来接应泷川兄妹的。 跟着那个少年将领,更明确了城堡战场的位置,距离越来越近了,此时炮击和爆炸声已经停息了,只是还有零零碎碎的铁炮射击声。 “若不是城内有我们的同僚竭力策应劝降,恐怕我们连大门都攻不破。”一行人到达前线,那个少年的父亲,就是这次攻城站的指挥官,当地的老家臣坂本大人,在临时指挥所里向兄妹两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里面的守军似乎还不清楚少主受到挟持控制的事情,从他们的立场来说,他们是在尽忠职守的保护城堡,在他们眼里我们才是作乱攻城的叛军,战斗很艰苦,这样和自己人作战真是让人身心痛苦呢。” 根据那个老家臣的介绍,现在好不容易已经打到了最后一道防线,但坚守本丸的并非是这个町的守军,而是义真手下的浪人卫队,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降,这时一声巨响,传令兵来报本丸的城门也被攻破了,守在里面的浪人与涌入本丸的士兵展开了白刃战。 “在下是小坂本,抱歉刚才忘了报上自己的姓名了。指挥这次战斗的正是在下的家父大人。”那个红铠武士带着小巫女兄妹向天守阁进发时在路上介绍下自己“不过这也许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次战斗呢,在下第一次上阵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咦?”女孩不是很明白少年所说的意思。 “围攻自己主上的城堡,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种很容易被戴上叛乱帽子的危险举动,事后恐怕也很难说的清除。”泷川在一边帮女孩解释着少年话中的含义。 “所以说,必须要捉住那个疑犯,一切就都能说清楚了。现在必须依靠你啦,韶华阁下,万一那个疑犯又使用什么法术,只有你能对付,我们会协助你捉住那个疑犯的。”那个少年平静的说。 “即使没有命令我也不会放过那个疑犯。”女孩闭眼想起了痛苦的郁子阿姨,想起了被毁掉的小町。 “还有,在下听说过你们兄妹两的事。”那个红铠少年武士行走时身上的铠甲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他转身望了下和服女孩“不过牵连其中的义真殿下会如何呢?” “义真殿下?”和服女孩想起了那个残酷无情又心狠歹毒的少主“他的事神社无法裁决,但是町里变成这样他也应该承担一分连带责任吧?” “说的是呢...”那个红铠少年低下头,沉思片刻“不只是阁下,连队里的兵士见到小町变成如今的光景,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这样说。在下是和义真殿下一起长大的,他从小就很好胜,很在意自己的血统...那家伙的伙伴真是很少呢。” 前面率先攻入本丸的军士们早已一鼓作气冲了进去,然而在一阵激战过后,挡在天守阁下面的是义真手下的浪人组组长中川大辅。 是那个喜欢用毒药的浪人。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那个浪人已抱着必死的觉悟,还是什么原因,这个中川比以前更难对付,率先冲过去的十几个兵士接连被他一人砍倒了。 想要立下头功的少年武士也被那个浪人击退了,若不是泷川及时出手,那个叫坂本的少年武士差一点真的这一战就成了他最后一战。 “可恶,必须把义真殿下从控制胁迫他的人手中救出来。”少年武士再次想上前拼刀的时候被泷川挡住了。 “这次刀锋上不在涂毒药了吗?”泷川和那个中川曾经交手过“我们是来捉拿疑犯平息町里混乱的,请你让开吧。” “哼,在下曾经是身为野狗一样的浪人,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场面的战斗呢。作为一生的最后一战,我并不想用毒药来扫兴。”那个中川擦了擦手中的刀“又见面了,杂货郎先生。” “你不知道你所效忠的少主被疑犯控制了么?” “知道,但又如何?”那个中川的回答让大家很吃惊,大家望了下天守阁,那个会控制人的疑犯就在里面。但是挡住大门的浪人中川大辅这次眼神很决绝“站在我面前的你们,一定觉得自己很伟大的在保护小町,然而我现在在保护着少主,对于我来说,能做这份差事已经知足了。在下就是喜欢守护少主那份残酷的美丽有什么不可以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接近少主的。” “没想到那样仍性的家伙还能收买到你这样的死士...”泷川踱上几步,这个中川先前连剑术不错的红铠少年武士也伤了,剑道比一般的武士高一点,如今泷川来做他的对手“然而你效忠的少主被控制了,你不应该放下刀剑一起进去捉拿疑犯,反而要为他守住大门吗?” “不,那个人虽然剑道平平,但是他会帮少主实现梦想,你们根本不明白。那样血统高贵的少主,在这穷乡僻壤却得不到应有的认可和理解,他身边高朋满座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他,在下虽然是一条野狗,但却愿意成为他可以信任的心腹,你们若想过去,杂货郎,那就让我们两人用浪人熟悉的方式来决定你们能不能过去吧。”中川把剑对准了泷川。 “我对你说的那些不感兴趣呢,作为浪人和卖杂货的,我只想协助妹妹捉住那个疑犯而已。”泷川依然神情平静的一步步靠近那个中川“但既然你决心以下,那我们就再来一次浪人之间的对决我也不反对。” 两人安静的对峙一会,中川忽然拔刀疾速向泷川冲去,脚步经过的地方躺满了刚才被他杀死的兵士的尸体,看来这个浪人今天是豁出所有来战斗了,泷川面对凶猛袭来的对手纹丝不动,反而稍稍向后转身。 中川一刀看似必然要击中泷川的斩击,却被泷川以分毫之差转身闪过,同时泷川手里的刀也出鞘了。 “啪!”一道刀光从冲刺斩击的中川腰部横向闪过。 稍候,血珠一颗颗低落在中川脚下,他捂着腰部受伤的胸口蹲下,气息变得微弱,但是伤口似乎并不致命。而泷川毫发未伤。 这分毫之间的转身闪避出刀,准确的切中对手,这样的技巧让站在附近的和服女孩和那个少年武士都睁大了眼睛,小巫女知道,她现在虽然能打打少数杂兵,但和师傅之间的差距还是巨大的,况且泷川的对手中川可不只是杂兵的水准。 “我已经完成我的使命了。”受了重伤的中川反而露出笑容“杂货郎先生,之前我们浪人组一直输,但这次,我这个野狗浪人完成了少主的托付。也算是,为那些组员和前组长报仇了。” ??泷川和众人听了浪人中川的话皆为不解。 中川已经失去了再次举刀进攻的能力,兵士涌入天守阁搜查疑犯和少主,但是稍后,却传来震惊的消息。 “天守阁里一个人也没有,是空的!” “什么,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中了空城计?”指挥这次战斗的老家臣之一,坂本先生也来到了天守阁下,听到天守阁里没有人的消息很是震惊。 “没错,各位”中川跪坐在原地,狂妄的大笑起来“因为少主和他的客人根本不在天守阁里,我就是少主留这个城堡里的最后一人。这场战斗是由我这个野狗浪人和浪人组指挥的,现在浪人组除了在下已经全部阵亡,而在下马上也要上路了。” 这时候又有传令兵来报告,“府库,府库!”有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 “我们攻到府库那里,发现府库已经空了,钱粮,什么都没了!” 存放着这个町财富的府库已经被搬得一粒米一文钱也没剩下。 “快说少主在哪里!府库里的钱粮去了哪里?!”老家臣们拔刀欲斩了那个浪人中川,逼着他追问。 “少主在哪里,府库的钱粮在哪里,我不知道,话说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么,哈哈哈哈,事实是你们都中计了,那位客人为少主安排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一下子除掉所有阻碍他的人。”浪人中川脸上的血色退去,变得苍白但神色淡然“现在你们这些叛军,难道不是你们自导自演绑架并隐藏了少主吗,难道不是你们策划了町里的混乱吗,难道不是你们抢掠了府库的钱粮吗,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胡说,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做。”现场的武士们怒不可遏。 “你们这样的辩解,还是对远征回来的城主大人去解释吧。”浪人中川开心的笑着。 众人大惊,如果中川说的属实,那么在场的所有人这次反而都变成了强攻天守阁,绑架少主并掠夺府库的叛军,大家都中计了。如果找不到少主,抓不到疑犯,今后这件事根本说不清,等城中远征的部队赶回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可能反而被冠以叛徒的罪名处以极刑。 现场的武士们一片大乱。 小巫女也一片茫然,为了解救小町而在一起奋战的大家,现在反而一瞬间全部成为了叛徒。自己,这些军士,武士,家臣,兄长...甚至包括这些人的家人也会被牵连。 但是小巫女知道中川说的不是真的,那是陷害,小巫女和兄长同那个疑犯及其傀儡交手过。大家也确实是在拼命想平息町里的混乱。 然而现在这里所有人都反而被陷害了。 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神秘的疑犯为少主扫清登基的障碍,而策划的一出计谋吗? “抓住他,他可以作为人证,证明我们的清白!”现场的武士想要控制住浪人中川。 “没用的,战斗前我就知道这是在下的最后一战,自己服了毒,你们不会有人证了。”中川嘴唇发紫,证实了其不是在说谎。 这时候在场武士们甚至内部发生了混乱,开始盘查是否有进攻的士兵趁乱掠夺了府库,下一步要如何行动也各自争吵不休。 “泷川先生...”气息奄奄的中川轻声叫了一身在一旁的浪人,在一片混乱中其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为了保护少主,在下还是不能完全信任那个人为少主准备的计划,如果你和妹妹不想以后倒霉,想乘现在逃离这个乱哄哄的町...请务必要经过温泉旅馆...” ; 第四十五章 佐竹千代的身世 天守阁前面的小广场被士兵手中的火把照的如同白昼,地上战死的尸体还未来得及清理,各个家臣之间就已经吵嚷起来。 义真少主浪人卫队的组长中川大辅咽气了,嘴角溢出发黑的血渍,武士们毫不留情的按照处决罪犯的方式斩下了他的首级,宣布要把这个浪人的尸首丢在街市暴尸三天。 但是家臣当中,对于这次带领大家冒险来攻击城堡的坂本家产生了颇多怨言。 “这可真是这个小町最黑暗的时候,我忽然在想,那个疑犯留下这样一出空城计,是否就是希望本该保护小町的武将们之中产生内讧呢?”泷川和小巫女一起平静的看着眼前混乱不休的场面。 “留在这里看他们吵闹,还不如回町里去呢。”和服女孩抱着长刀叹息,然后望向兄长“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呢...”泷川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嗯,我想想,作为一同参与调查疑犯的人,我们也可能被反咬一口了呢,现在嘛,我们得先为自己挖好两口坟墓,到时候参与谋反之类的罪名一下来,可没有人会来为我们修墓呢。可能尸首也要被丢在大街上供人唾弃三天吧...话说,神社办理一个体面葬礼的费用贵不贵呢?” “比寺院便宜,大概你这样的浪人也能负担得起,不过...”小女孩望着兄长“你不是说真的吧,我才不怕那个疑犯的阴谋诡计,那些罪名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 “嗯,没有像那边那些家伙们那般慌乱就好,那么接下去,刚才那个浪人临死前说了几句耐人寻味的话...”泷川习惯性的居高临下摸摸女孩的秀发“不过那疑犯真是狡猾,不知道他去温泉旅馆是不是另一个圈套呢?在不清楚他的真实动机之前总觉得很诡异。” “温泉旅馆?”小女孩惊讶的喊出来,立刻被兄长捂住了嘴。 “不要喊得所有人都知道,大张旗鼓的去可能又会被他逃掉了。”泷川的眼神很冷峻“那样谨小慎微的疑犯,不管是逃跑还是躲藏,行踪会那么轻易的让这里的浪人组获悉,不太正常,吃过一亏的我们必须要更谨慎些才好呢。” “呜呜,”女孩挣脱了兄长的大手“不是那样的,我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去那里,因为在温泉旅馆里面,有很重要的人物在。” “啊,难道你还对兄长隐瞒了什么吗?”泷川诧异的看着女孩晶莹的双眸。 “抱歉,那件事本想抓到疑犯以后再告诉你,因为郁子阿姨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否则千代小姐会很危险。”小女孩平静了下呼吸说。 “千代小姐是城主夫人常筑姬的亲生女儿,义真是调包的养子...这是郁子阿姨那时告诉我的,还有一大段关于过去的事情。” “千代小姐竟然是...”听了女孩随后简短的解释后,泷川陷入了思索“这样的话,这个疑犯不只是想劫持少主义真,还想手握两张皇牌呢。但是不清楚那里是否是一个诱饵,那个人把这个町变成如此混乱,估计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又是圈套,在那里设有埋伏等着伏击从这里赶去的守军,那就更糟了,我们必须想出一个能与之抗衡的万全之策才好。” 不久后,两人离开了天守阁,抄近路在夜间的山林里穿行,女孩一路上和兄长详细说了旅店郁子阿姨和她说起过的往事。 十五年前,在一个差不多的夜晚,一个高贵的侍女逃离了山城,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个侍女是随着越后国公主常筑姬一起嫁过来的。 “当时,她大概很害怕不敢走大路,躲在山林里,又怕怀中的孩子哭闹,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悲惨。”女孩望着身边夜色下黑漆漆的山林,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逃亡侍女所处的环境。 幸好那个孩子在襁褓中没有哭闹,那位长发及腰的漂亮侍女只穿着一身雪白的和服单衣,在树林里因为自己的决定,现在又无助的哭泣起来。 年轻的侍女知道,自己方才逃离城堡的一瞬间,为了她从小侍奉的公主而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那年,越后国力达到了顶峰,他们把公主下嫁到这里,安定了自身背后的门户,让这里的大宝寺家及其同盟帮助防守越后的后院,抵御来自最上氏和伊达氏的威胁,随后,其主上上衫就要挥师和敌人进行正面决战,进京一统天下从而结束乱世。 也许曾几何时,那个侍女陪着远嫁而来的公主,两人在遥远的异乡抬头仰望,已经能看到由上衫氏带来的太平治世的月光,对于这个饱受战乱摧残的时代来说,长久的和平是何等令人期待。 然而, 被称为战国军神的上衫谦信虽然一路势如破竹,最终却在离京师不远的地方病逝了,他没有败给敌人却败给了年龄和病魔,眼见已经到了世人眼前的和平,再次如梦幻般破灭了。 战乱之世并没有结束, 越后却因为继承人的问题而乱起来,发生了御馆之乱。 远在他乡的公主,这个时候也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她知道自己怀孕了,衰弱的国运也降临到她身上,未知的命运在等待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越后在经历内乱后国力大减,缺乏强有力的统帅,被长期战争摧毁的恶劣民生又使得起义四起,这个时候,嫁出去的各位公主都必须被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维护越后的利益。 公主嫁来这里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男孩,将来才可以继承这个町继续按照越后的利益行事,没有了上衫谦信,四分五裂的越后对这里的统治力也大为削弱,这个时候公主的作用就变得更加重要。 不管公主愿不愿意,越后国已经暗中派来了人,监督公主履行她的“使命”。 但是公主生下的却是女孩。 带着御神长刀的和服女孩,诉说着郁子阿姨告诉她的这些秘密过往,叹了口气,她背靠一颗古老的大树,也许当年那个侍女带着婴儿出逃时,也曾在这颗树下歇过脚。 泷川伴随着女孩,听着女孩的诉说,在沉默中思索。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哀如沧桑。”那个侍女在惨淡躲藏的几天内,留给父母一封绝命信,信件用平家物语的诗句作为开场,女孩继续说着。 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越后国,随着上衫谦信的死去和内乱,那时变得必须不顾一切要重新建立起其对地区的统治地位。 不择手段在这个乱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些嫁出去的公主的命运,本来就是要被牺牲的。 义真的母亲,作为一国之公主,的确出生高贵,但是高贵的公主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夫婿,不能把握自己的幸福,甚至,不能养育自己亲生的孩子。 公主是乱世国家的财富,也是武器。 她必须抛弃自己亲生的女儿,抚育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的少主,也就是义真。 生下女孩没关系,作为替代品的“少主”男婴,早已由越后的人作为备用手段被暗中准备好了。而公主亲生的女婴必须被“处理”掉。 公主注定要在美丽的外表下背负着那样深重的罪孽活着,为她的国家和家族活着。 而那个侍女,从小时候开始就侍奉公主,本来她抱着刚生下的女婴,任务是要把婴儿悄悄溺毙然后埋掉,但是抱走女婴的时候,她望着城主夫人-产后十分虚弱的常筑姬,长久凝望着自己亲生骨肉那悲伤的眼神,那个侍女,一瞬间产生了产生了无限的悲哀, 人的生命本来就是有限的,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那个侍女忘不了公主凄凉的眼神,为了怀中公主的骨肉,她做了可能要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事情。 “她还是一个很年轻的侍女,去世时只有十几岁,很美丽,抗争乱世之人的命运并不容易,到处都有探子要抓住她,她想到就要这样死去,只能哭泣,郁子阿姨说女儿的信件上沾满已经干燥的泪痕,她最后的时日并不慷慨激昂,定是十分凄惨,这让郁子阿姨看后想起女儿最后的时日心痛不已。”女孩当时听了郁子阿姨的讲述后,也能感受到那最后几天,郁子阿姨的女儿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直到最后一刻。 辗转躲藏之后,侍女本想带着婴儿返回越后老家抚养,但越后派来的人发现了侍女失踪,生怕事情败露,已经四处派人搜查侍女的行踪,可以逃逸出町外的地方更是严加盘查。 在联系逃逸回越后的船只无望后,侍女把婴儿放在了一个温泉旅馆门口,连日颗粒未进的她面容消瘦,在竹林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祷屋里的人能捡到那个婴儿加以抚养。 奇迹一般的,旅店的老板夫妇开门发现了啼哭的婴儿,把她抱进了家里。 如释重负的侍女后来在流离途中饿晕在路上,被越后的探子逮住,然而她至死也不肯说出婴儿的下落,越后的人最后只能宣称这个侍女已死于“意外”。 也许原本越后的人觉得,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即使找到婴儿,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那是公主的孩子,即使那婴儿活着也只能是百姓家的一个女孩,而侍女的死因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这次死去的人却说话了。 那个侍女最后时日里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母亲,她在襁褓里给母亲留下了信件,信被好心收养了婴儿的佐竹夫妇按地址寄了出去,收信人是那个侍女的母亲,也就是郁子阿姨。 侍女希望她的母亲不要被仇恨所淹没,也不希望她的母亲为了找她的下落而奔走各地,她写信的目的是希望有人知道这个女婴和自己的下落。 然而郁子得到信件后却无法抑制的悲愤不已,那时,报仇成了她心里唯一的执念,不久后她就隐姓埋名来到了这个町,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甚至掩盖了自己的口音,装作流离失所的难民,进入这间旅馆工作。 她当初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等待机会,她认为是公主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她要当着那个公主的面揭穿这一切。 然而高贵的公主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等了好久都没有机会,在仇恨中煎熬的郁子甚至想到杀掉千代小姐,但是在帮着佐竹夫妇一起抚养千代长大的过程中,望着婴儿无辜的脸庞,郁子却下不了手。大概又过了一年,仍然恨着公主的郁子甚至想到了诅咒,她那时乘回越后的机会拜访了当地一个据说法术很灵验的阴阳师,那个阴阳师,也就是前阵子拜访过郁子阿姨的那个疑犯。 “所以郁子阿姨觉得十分愧疚,因为她在最仇恨的时候甚至想过杀掉千代,也就是公主的女儿来为自己女儿报仇,虽然后来她放弃了,像千代的养母一般照顾着千代,喜欢着千代,后来她又了解了公主的苦衷,往后很多年郁子阿姨都非常细心体贴的照顾着千代长大,但是那一段最初的过去就像郁子阿姨心中的梦魇...”和服女孩拨开树林中的灌木行走着,前方已经隐隐约约有道路的踪迹。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母性,然而后来为什么又放弃复仇了呢?女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泷川也看到了前面的道路,转头对和服女孩说着“韶华以后做了母亲应该更能理解两人的心情呢。” “八嘎,这些只是郁子阿姨告诉我的,我才不会成为母亲呢。”女孩被忽然而来的调侃说的满脸通红。 “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可真是我这个兄长的悲哀。”泷川继续调侃着说,虽然知道韶华底细的他语气也并不很在意“我还在盼望着妹夫一定要是一个剑道高超,情调高雅,即可以一起钓鱼饮酒又可以一起畅谈天下的出色人物呢。” “那你自己去嫁一个好啦,我帮不了你,请你务必不要再操心这样的事情。”女孩不满的闭上双眸回击正在微笑的兄长。 说到这里时,温泉旅馆已经不远了。 ; 第四十六章 潜入旅馆的兄妹 战乱让时间变得混乱,韶华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是晚上,她抬头看到此时天空中的月色清朗起来。 和地面上的混乱状况相对,深蓝色的夜空,明亮的皓月,乳白色流云,天上的景色安静又清晰得像水池中幻影,女孩深深的吸了口夜晚的空气。 兄妹两刚才穿出森林远远看到温泉旅馆的一刹那,就明白旅馆已经被疑犯和歹徒抢先占领了。 旅馆原本很气派的大门被火烧过,那些好看的灯笼也掉在地上七零八落,看来强攻温泉旅馆的战斗刚结束不久,门口有些山贼装束的匪徒在搬运守卫旅店的浪人保镖们的尸体。 看上去两人还是来晚了,虽然心里已经大抵猜到那个疑犯用空城计调虎离山,很可能已经得手,但是当女孩看到旅馆确实被占领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她的伙伴还在里面。 旅店里的伙伴及其家人们还生死未卜,幽兰月色下,泷川看到女孩精美脸蛋上浮现出的担忧,正想宽慰几句,但那只女孩已经按着腰间的御神长刀跑出了树林,泷川伸手只触到了女孩离去时柔滑的几缕秀发。 “该死的疑犯,使用卑鄙的手段趁乱袭击这里,我要去把他一刀两断!”十三岁留着悠长乌发的女孩很是恼火。 “你这样会把这里的队友也害死呢...”泷川扶额看到女孩已经跑到路边,无奈叹息。 路的一端传来一阵马蹄声,女孩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准备拔刀战斗,却被从树林边缘窜出来的泷川一把扑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幸好有个草丛,真是个一如既往的好地方。”泷川扑倒了女孩,观察下身后的动静,那个骑马的人经过时没有发现异常,马蹄声渐渐离得远了,他长呼一口气,爬座起来看看身边一人多长的荒草感叹。 “八嘎,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伙伴们还不知道死活,我要...唔...”和服女孩爬起来刚想说话已经被泷川捂住嘴。 “现在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要忘了我们在保护这个小町时担负的任务。”泷川双眼中还是保持着十分的镇定,看到女孩还是很着急,泷川压低了声音注视着女孩的双眸深处“你要相信兄长,你的伙伴对兄长来说又何尝不是。” 女孩变得安静些了。 的确,该忍耐的时候必须要忍耐,女孩座在草丛里手中紧握着长刀,她望着身边松软的地面,想起了那个忍耐着好多年的痛苦却依然一直在为小町奉献着的女子,也就是千代的母亲,义真的养母。 路边的马蹄声止住了,远处传来一些人交谈的声音。果然刚才要是莽莽撞撞的就开战,无异于于打草惊蛇,越是接近旅店的地方,聚集着越多的盗匪山贼。 “大人的命令!”女孩和兄长顺着外面的喊声,拨开草丛观察外面的动静,看到旅馆里跑出来一个武士佣兵,招呼刚才经过的那个骑马山贼过去“你打着白旗做信使,去通知那些在天守阁的武士们,要救他们的少主,就立刻来这个温泉旅馆,只许家臣前来谈判,要是敢带兵来就杀掉这间旅馆的所有人质和少主,快去!” 那个幕后主使看来果然在那里。 更幸运的消息是,看来千代一家很可能暂时还没事。女孩长长的松了口气。 “啧啧,看看四周,埋伏圈都布置妥当了,就等着客人来了,这可是要把守町的家臣全部坑杀的节奏呢...现在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泷川抬头看了下天色“如果到了午夜我们还没有救出千代一家和少主,守军就会不管这里的埋伏而进行强攻,到时候对于人质来说可是最糟糕的。” 这个,是在城堡里时泷川和指挥守城战斗的武士坂本商定的策略。 “明白了,刚才差点因为我的心急搞砸了呢。”女孩的长发跌倒在草丛里时有点弄乱了,此时像一只可爱的野雀一般待在草丛里向兄长道歉。 “冲动的妹妹,道歉就不用啦,即使在战场上失去了同伴...作为武士的战斗方式也不应该自暴自弃...纵使有何悲伤也请留到达成目的以后再说,否则一切的牺牲都是白费,一会,请努力的乔装打扮潜入旅馆执行任务吧。”泷川打开了从城堡里带来的包裹,不过虽然泷川明白这些道理,并且用来开导女孩,但看上去他自己却在刀光剑影中无法放下对妹妹的羁绊。 乔装打扮潜入...女孩展开包裹里给她换的华贵衣服,不过从城堡里借来的贵族女眷衣服好像也太华丽了一些... “这是古代的口红...”女孩换上华丽的和服,看到了包裹里还有一整套从女眷那里借来的化妆品。 “请全部用上,夜晚光线不强,这个可以增加女孩子嘴唇的艳丽感,只有扮作逃难的大家闺秀,这样盗匪们才不会怀疑我们是探子。并且不够华丽的话那些人估计不会轻易暴露伏击阵地。”泷川已经在一旁换上了大户人家少爷的华服。 打扮完看上去很华丽的两个人,很能够吸引盗匪的兴趣。 ......但是女孩此刻有点不信任的看看兄长,这样打扮也太隆重了。 不久,路边出现了一对衣着华丽的兄妹,急匆匆的赶路,如在战火中慌不择路逃难状。 嗖嗖嗖,很快兄妹两就被从竹林外围钻出来的几个山贼包围了。 “看呐,有两个逃难的贵族自投罗网,大家还正愁守在这里很无聊呢。”山贼挥舞着手中的刀步步逼近兄妹俩。 围拢来的山贼中有的还拿着铁炮,穿戴着简陋的铠甲,看来埋伏在这里的山贼,装备比劫掠町里的要正规一些。按照泷川行动前告诉小巫女的,这些人看上去更像是佣兵。 这是一个危险的埋伏圈。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呢,请不要用这样无理的目光看着我家千金小姐。”扮作小姐身边有钱少爷的浪人泷川握住腰间的武士刀,纹丝不动守在女孩身边。 “我不是千金小姐...”女孩听了泷川的话,不解又不习惯的用美丽的和服袖管挡住鲜红的嘴唇,阻挡来自那些山贼奇怪的目光,优雅的动作吸引了那些山贼的注意力。 “八嘎,演技好差...”泷川在背后悄悄拍了女孩一下提醒她“乔装嘛,认真扮演啦,现在要有千金小姐那样温柔的气质。女孩应该自称[人家]才对。这些人看上去应该是外围放风报信的。” “哼,不管是来自哪家的千金,既然逃难到这里来了,这个长相娇滴滴的女孩确实可以卖个非常好的价钱呢,”山贼靠得更近了。 “哎,算了”泷川看了一下周围山贼的位置“看来有点太为难妹妹了呢。话说你们这些人真是不懂礼貌,那么,换一种你们听得懂的简单粗暴的方式好了,在下刚才是想说,”浪人泷川停下呼了口气“挡我者死。” “咔嚓”山贼们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拔刀声。 刷刷刷刷几道寒光。 围上来的一圈山贼齐刷刷的倒下。 只留下了一个,那个幸存的山贼看到同伴一瞬间全倒,吓得两腿发软座在地上。 泷川的刀尖靠近了那个幸存山贼的鼻子,山贼战栗的望着微笑的浪人,听到浪人温和的命令“现在,拜托你带我们潜入旅馆。” 托那个战战兢兢的山贼的福,兄妹俩绕过了埋伏圈,翻过围墙进了旅馆,而那个山贼则被堵上嘴绑在外面僻静树林里的树上,等着他的是稍后守军对这里的强攻。 “上帝保佑他吧哈利路亚。”翻进了院墙,泷川朝着墙外被绑在树上的山贼的方向,做了一个生硬的划十字祈祷手势“我在居酒屋听说西洋人法师是这样祈祷的。” “那叫神父或者传教士...”女孩对西洋文化显然比这个古代日本浪人懂得更多“话说为什么用这种对你们来说很生僻的仪式祈祷?” “因为日本的神灵显然不会理会这样的祈祷。”泷川笑着说,女孩听了则耷拉起双眸望着兄长。 但是女孩忽然又觉得,有这样的兄长同伴在,即使是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也不会陷入绝望。 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两人脱了鞋在旅馆里蹑手蹑脚凝神屏息的摸索,沿着墙边小心躲避着来来回回巡逻的山贼和佣兵。 “还剩最后一层屋子还没攻下来吗?”在走廊里走动的山贼们在交谈“那个地方易守难攻,而且听说守卫那层屋子的保镖里有个浪人很厉害。” “据说主顾一定要抓到躲在里面的女孩,反正那些跟我们无关,给我们的委托只是打伏击。那样危险的浪人,上去多少都被他杀掉,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想去碰。”另一个山贼座在楼梯上和同伴们闲聊着。 咦?!听到这个消息女孩差点兴奋的叫出来,察觉到女孩高兴神情的兄长立刻捂住她的嘴按在墙后侧,躲过几个巡逻经过的卫兵。 太好了,女孩在心里默念,看来千代一家不仅暂时还安全,而且还没有被抓住,不知名的浪人或者保镖在保护着他们,战斗还未完全结束。 “现在看来不用我们一间一间屋子的搜索了,目标更明确了呢。”泷川在墙角警惕的望着远去的卫兵,拉着妹妹从暗乎乎的躲藏处转移了位置。 ; 第四十七章 孤独落寞的血统 旅馆深处,刚刚经历过战斗的走廊内还残留着一地的血迹,透过薄一点的白色纸格子移门可以看到外面举着火把的人影晃动。 虽然是夏季,但是千代一家躲藏的最后建筑二楼显得很阴冷,半边透入月色,半边点着几支烛火,临时铺设的草席上躺着二十来个伤员,千代的弟弟凉太也在这些伤员当中,本来正准备梳洗入睡的千代在家里遭到突然袭击的时候,匆忙披上一件和服,散着一头乌发,和从旅店各处撤退到这里的其它女佣女眷们一起照顾伤员。 “你们的祖父当年重新规划这间传承了好多代人的旅店的时候,特意把这个仓库改建得很坚固,后来这个町很多年都很和平,没有盗匪,我差点几年前把这里拆掉改造呢,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千代的养父,旅店的老板佐竹先生也在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受了伤,靠着一根柱子座着,说话时喘息得很厉害。 “有剑术厉害的优树先生保护我们,我们一定能撑下去的。”千代蹲下来温顺的安慰着父亲,她的眼角也挂着泪痕,从小对待她非常好的郁子阿姨本来身体就很衰弱,撤退途中为了保护旅店其它女眷又中了一箭,转移到这里不久就已经去世。就在方才,郁子阿姨抚摸着千代的脸,只说了一句“上一代人的恩怨和你无关,你应该开朗的活下去。” 如今在帮助温泉旅馆抵挡来犯之敌的,正是先前跟着町民自救队途径这里的浪人优树,无奈进攻这里敌人众多,现在自救队和旅店里原来就聘请的保镖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人,其它人都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伤员平民和武者都全部退守到这个最后的据点。 尽管剩下的人在拼死保护着这里,郁子阿姨的遗愿也希望千代活下去,但千代望了望房间里到处搁置在伤员身边的武士刀,如果这里失守了,她和女眷们不想被匪兵糟蹋就只能先用武士刀自尽。女眷听到外面越来越接近的刀剑相击声,知道大限已近,有的也带着泪光。 一楼已经失守了,二楼也危在旦夕,千代默默祈祷优树和最后几个保镖武运昌隆。 在这栋建筑刚刚失守的一层,一个在刚才的交战中受伤倒地,来不及跟着大家撤退的保镖,捂着伤口在地板上匍匐爬行。 原本围在保镖四周要举刀砍下这个保镖脑袋的盗匪们,忽然放下了刀,因为指挥这场战斗的重要人物知道一层被攻下,来到了现场。 众匪徒安静下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让那几个重要人物通过。 那个濒死的浪人爬着,在一堆混乱人影中发现了一对似乎是女孩的雪白脚踝。 浪人面前的少年穿着雪白的和服,乌黑及腰的长发松散着,面容像女孩一样美丽,让喘息中的浪人仿佛临死前产生见到神仙一般的幻觉。 “义真殿下,怎么会在这群盗匪当中?...”那个旅店保镖意识模糊,认出了曾经在街道上见过的高贵的人物,不管怎样,他出于本能抓住对方的一只脚踝用微弱的语气说着“殿下,救我...” “竟敢用你低贱的脏手碰我...”那个美少年用神色散淡的绝美双瞳看着浪人,缓缓的用的习惯性语调说话。 一把武士刀递到了义真少主面前。 少主身边的神秘男子一改以往旅行者的破烂装束,如今也换了一身体面的阴阳师衣服,看上去更像一个军师,他腰际悬着一缕用精致绒线包裹起来的发束,那男子把刀递给身边的少主“这个旅馆耽搁了我们太多的时间,好在看来那些剑士也快体力不支了,这个战败的俘虏就交给你来处置了,殿下。” 美少年闭上眼睛缓缓的拔出了刀“我现在是比世间所有贵族还要高贵的法王,敢于冒犯我的人都要死。” “刷”一刀,那个求生的保镖受了致命的一击,伤口喷涌着血断气了,美少年的头发更散乱了。 “你的人质可真听你的话呢,阴阳师。”站在那个男子和少主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结实的佣兵头目带着不解的口吻说道“我也很想得到一个这样美丽的战利品,可惜他是个男孩,竟能长成这样美真是不可思议,听说他的母亲也十分高贵。” “他不是战利品。”少主身边的男子低沉的说着“他的美不属于这个人间,他身上的残酷浓缩了这个乱世所有的美。他生来就注定要杀死他身边所有的人。在我明确告诉了他身世的真实情况后,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向命运复仇。” 那个佣兵头子对疑犯的计划并不十分感兴趣,只是为了佣金而和这个阴阳师合作“你要给这里的城主留下一个家室相残,城池财富被劫掠一空的悲惨结局吗?可怕,下次我可不想再和你合作了,你这么狡猾,什么时候被你出卖了都不知道呢。”然后这个佣兵头目拍拍脖子很不耐烦“头疼,攻下一层就付出了很大的伤亡,现在又要组织进攻第二层了。” “我想双方都累了,现在先派人接近那些顽抗的武士,告诉他们,继续抵抗只有痛苦万分的死去,我们只要抓到躲在里面的旅馆千金,其他人可以饶过他们一命。”那个疑犯用低沉的声音交代。 这个命令很快传达到了二层仅剩的几个武者那里。 “优树先生,请让小女下去吧,这样家人和伤员们都可以活下来。”照顾伤员的千代听到敌方传来的投降条件,站起身来,望着在楼梯口坚守的浪人,她决定还是把自己交给敌人。 “不,姐姐,你不能去!”她身边受了伤的旅馆少爷凉太抓起了身边的武士刀,这是凉太第一次实战,但毕竟他还是剑道新手,在杀伤两个匪徒之后自己也受伤,此刻咬紧牙关想站起来却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千代小姐请安心照顾那些受伤的伤员,凉太说的对,我们不能相信那样残忍狡猾的匪徒,即使抵抗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同样也负伤了的优树指挥身边仅剩的几个旅店保镖各自分散站开“我们就以这个楼梯口为最后战场,绝对不让任何一个盗匪上来。” 传令的匪徒刚才已经见识过同伴瞬间倒在那个拔刀术浪人的剑下,又连滚带爬的下楼回话。 “拒绝投降?那么去外面多喊些人进来增援,和这里的人汇合在一起然后向二层发动最后的攻击,那个拔刀流剑士虽然厉害,但打了这么久,体力肯定不如刚才,既然他们拒绝投降,就冲上去结束战斗。”盗匪佣兵团的指挥官向属下发令。 那个神秘疑犯在少主身边,换下旅人脏破衣服的他仍然用帽子和衣领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眼睛那一带,听到佣兵头目和属下的对话不禁冷笑“伤亡?你们是在履行委托,你的士兵由你指挥,死伤也由你自己负责。我只要你们把躲在楼上的那个女孩毫发无损的带来,至于她的家人,还有其它人,随便你们处置,我已经把这个城市一半的财富给了你,你不要再贪得无厌了。” “在这里抓到拥有你母亲血统的那个女孩后,她将来会成为你的妻子,在你们大喜的日子里我还会邀请你的父亲和兄长一起来赴宴道喜,到时候,我会让他们付出头颅作为代价,这是越后王室和大宝寺家族对你不幸身世应该做出的补偿。”阴阳师用无情冰冷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少主。 “他们从小至今都在欺骗我,包括我的母亲...”少主双眼无神“我不会离开,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布偶,一个地位的替代品,我要把他们都杀死。” “少主殿下请勿焦躁,殿下这是因祸得福,这正说明,你的血统远比那些王室更高贵,拥有这样身世的你有足够的理由向世间所有贪婪自私的王族和懦弱如墙头草一般的贱民复仇,在下正是为了净化你的国度而来,这个町所有的人都会得到审判,从王族到黎民都有罪,十几年前他们就犯下了杀害一向宗信徒的罪。”那个阴阳师缓缓的说“今后一向宗的教义里会加上殿下大义灭亲的故事,殿下将被称为消灭旧人类的[无私法王]。这个小小的町不算什么,殿下会向天下展示你的能力。” “能成为一向宗教义的一部分是本殿的荣幸。”少主继续喃喃着“本殿要处决所有有罪的人。” “而至于你,佣兵团长大人。”阴阳师又看向那个佣兵头目“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得太久了,请你务必快点再用一波攻击就攻下二层,如何?” “好吧,这次无论如何,一波攻击就拿下,谈好了报酬的我们是很讲信用的,我只想让手下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仅此而已。”那个佣兵团长摇摇头“我会完成你的委托,至于你的远大计划我可没兴趣,你是个可怕的人,只是你这次出的价钱很有诱惑力罢了。” “那就期待着阁下的发挥了。” 这时候,最后这栋建筑院子外响起一阵吵闹,院子大门不知道被谁从里面关上了,外面传来很多匪徒拍门的声音“怎么回事?快开门!开门!” “那边怎么了?哪个笨蛋从里面把门关上了?快让外面的人进来,我们就要攻打二层了!”佣兵团长走到那栋布满血迹的屋子靠近门口的地方,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兴致,但你们的猖狂行为到此为止了。”佣兵团长只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贵族女眷的红色打卦,内里穿着白色的和服,背对被关上的木门站着,这栋建筑造的很坚固,围绕这里的院墙和门也设计的很坚固,从里面关上后,一时半会外面的人进不来,只能想办法去找能强行撞开门的东西。 “女孩,你是谁?!”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属下来增援了,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佣兵群中靠近阴阳师的一个士兵说话了,随后那士兵忽然拔刀抵住那个阴阳师的脖子“这次你也逃不了了,神秘人先生。” “这...这个士兵,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在城堡里玩了一出空城计调虎离山,我们只是回敬你一次而已。”那个士兵显然是混进来的人。 “还好这次带了一些衣服。”女孩回忆着刚才旅馆里和兄长一起调开匪兵注意力的战术。 她和泷川兄长摸到这里时看到层层匪兵守在墙外,里面传出战斗的声音,必须尽快混入进去或者把外面的匪兵调离,泷川打倒了一个匪兵换上了匪兵的服装,但是女孩的摸样无法装扮成匪兵...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两人情急之中把一些带来的衣服散开,放在周围一些房间门口和走廊拐角处,泷川伪装成匪兵散布这里混进了不少探子的消息,那些匪徒就到处去搜索,当他们惊喜的觉得就要抓到躲藏的探子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丢弃在门口或走廊拐角地上的一件件衣衫,兄妹两靠这些衣衫在旅馆里制造了很多个“分身”。 调开院子墙外的一些匪兵后,两人闪入了院子,等泷川混入屋子后,女孩就把院子的门反锁上了。 “你到底是谁?” 那个士兵取下星兜(日式铠甲头盔),是浪人泷川,他望着阴阳师“阴谋家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在下是浪人泷川。” 然后他大声向楼上喊道“我是浪人泷川,楼上还有人活着么?” 守护着二层的浪人优树听出了泷川的声音,回答道“你来的太晚了,在下差不多已经死了。不过要保护的人都还好好的。” “真糟糕...竟然是优树君,我说怎么又冒出来个厉害剑士...那拜托你晚几分钟再死...”泷川对楼上方向的熟人喊道。 “还不算太糟糕,在下还要把居合流剑术发扬光大呢,晚几十年再死也没关系。”坚守楼上的优树回答道。 泷川然后交代站在门口的女孩“释放信号吧。” 女孩把一个烟火状的圆筒拉响,那圆筒像烟火一样发出一个闪亮的信号划破了夜空,其它什么也没发生,屋子里的匪兵倒是冲出来十来个围住了女孩。 “女孩你又是什么人?!快把门打开!”众人看得站在门口的女孩,拔刀欲上去捉拿。 女孩望着匪兵,稚嫩的脸蛋被两边秀美的乌黑长发包围,同时美丽的嘴角动了一下,发出“嘭!”的拟声词。 “嘭??”尽管调开了外面的匪兵,这边屋里屋外还有三四十个匪兵,围住女孩的众人不明白女孩的意思。 那是泷川兄妹出发前就和城堡里的守军商定的信号。 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隆隆声。 在天守阁的守军看到了旅店方向放出的信号,知道泷川兄妹已经潜入得手,早已瞄准了半天的炮兵一声令下,几门火炮齐发。 忽的一阵天摇地动,旅店周围所有可能设置埋伏的地点都遭到了猛烈的炮击。 “你们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这里,我低估了你们的实力。贪心不足的我也没有料到这个地方攻打了这么久,哼。”那个阴阳师自知剑术不堪,这时候被泷川逼到墙角。 另一边,旅馆外围被炮击的盗匪乱作一团,四面八方都传来喊杀声,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守军在各自家臣的带领下开始强攻旅店周围的埋伏阵地。 “伏击战被识破了!我们反而被包围了!”“头目在哪里?”“在最后那栋库房里,关着门不知道在干什么?难道在这种关键时候却把我们抛弃了?”“不管了,先前不是说那些家臣绝对不敢带太多人来进攻,我们可以很轻松的伏击吗?现在我们连指挥的人都没有,快跑吧。”被炮击炸得心惊胆裂的外围盗匪开始溃退。 “可能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请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泷川用武士刀低着阴阳师的喉咙。 “你不能杀害我的军师!”这时,少主义真忽然面对泷川拔出了剑。 “军师?恐怕他是用法术控制了你。”猛烈的炮击渐渐平息,喊杀声还在持续,门口的少女用长刀抵挡着试图进攻她的匪军“他只是个血债累累的罪犯。” 泷川上前摘下了系在疑犯腰间的发束。 “控制?”但是即使拿走了发束,少主无神的眼睛也并未恢复“不,我是甘愿加入军师的事业,他告诉了我真实的身世,他法力广大,知道我和母亲生活的很多细节,他是真正的神通广大!” “通过死去之人的遗物摸索逝者身前的很多细节,和亡故之人沟通,与去世之人的亲属说话来维持生计,这是很多民间阴阳师都能做到的事情。”小巫女闭上双眸不屑的说,这些古代风俗她在神社学习时就知道“不过这个人,能够操控行尸傀儡,的确比一般的民间阴阳师要厉害点。” “我想起来了,你莫非就是那个降服了我傀儡的小巫女?”那个阴阳师看了一下女孩的方向“可惜这次我没有更多的傀儡来陪你玩了,培养一个傀儡可要花上很长时间。” “不,女孩,你根本不明白,军师没有骗我,他说的很对,我两年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母亲不想把那个秘密带进坟墓,在临终前告诉了我真相,只是她不愿说出她亲生女儿的下落,是军师告诉了我其它的一切,而我身边的人却一直在欺骗我,包括母亲大人!”少主还是一意孤行。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好吧,但是据我在町里打听的消息,你的母上大人即使明白你的身世,也没有把你当成养子,而是当成亲生的在抚育,她对你非常关切,希望把你培养成一个正直高贵的人,所有这些町民都看在眼里,可惜你没有继承你母上大人的高贵行为,却只执着于地位。”小巫女反驳道“如果你好好履行了自己代理城主的义务,现在这个小町还会遭受这样的灾难吗?” “不,这个町的人自从越后衰落后,就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和我的母亲!因此我的母亲时常因为飘落异乡而黯然神伤!她和庶出的夫人一起平起平坐,那是对她高贵血统的侮辱,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少主拿着刀,眼神变得很可怕“我要完成母亲的心愿,必须重新得到权利!” “有人告诉过我...你的母亲黯然神伤,不是因为地位的衰落,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你还不明白吗?她爱着你,也爱着她的女儿,但是她一生都不能和她亲生的女儿说一句话,因此她把更多的爱浇灌到你身上,权利之争已经毁了她的幸福,隔绝了她的女儿,她不能因此再毁了你!”小巫女想起了郁子阿姨说过的话,郁子阿姨渐渐了解了城主夫人的苦衷后,曾经有过一次秘密交流,城主夫人放下了一切,把不能说的都和郁子阿姨交流了。 只是女孩现在还不知道,郁子阿姨已经在刚才早些时候带着上一辈人的恩怨过世了。 “不能因为权利而再毁掉我...这是谁告诉你的...这是我母亲临终前也对我说过的话...”少主的眼神迷茫了。 “可是...这有多残酷,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父亲也是假的,兄长,地位,都是假的...我是谁我都不知道!血统...我从小到大信仰的血统却是假的!啊啊啊...”少主捂着面孔苦痛的大喊“我如今...宁愿成为带领义军的法王,消灭这人间可怕的一切!” 说完,少主握紧了刀“现在这里的人听本殿指挥,把这些探子和楼上的人都消灭!” “不,少主殿下,放下你的刀吧,这里的人是由我指挥的,你指挥不了他们...”那个阴阳师沉默中对毫无呼应的少主说道。 “如果没有猜错,阁下就是在十几年前越后一向起义中漏网的重要人物之一,对吧?用行尸傀儡制造恐慌,以及后来勾结了盗匪偷偷潜入町里,散步[报应来了]的传言,制造[血爪印]等等更大的恐慌,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泷川用眼神逼视着疑犯讯问。 “哼哼,没错。为了这个计划我准备了很久,甚至动用了行尸傀儡,那对于阴阳师来说也很危险...我联系了盗匪乘这里治安崩溃之际很早就渗入进来展开活动,而且在你们团团转在町里搜捕我的时候,在下已经通过贿赂治安官来到少主身边,原本想控制他以图东山再起的我,后来却却过着慢慢实施计划的清净日子。话说,你若知道当年那些人对我和我的前辈做过什么...”那个阴阳师并不慌乱,微笑着“曾经我有着和少主不相上下的美颜,第一次靠近京畿地区的起义失败后,前辈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我,为了逃出去我只能自毁容貌...” 说着那个疑犯终于揭下了遮挡着脸部的斗笠和衣领,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美型的脸廓上,露出的却是被烧伤的可怕脸孔。 “逃回越后以后,我伺机为前辈复仇,发动了第二次起义去继承前辈的理想,我认为,第一次起义失败的原因是手段过于正派了,前辈们想得太理想化了,所以第二次,由我领导的起义必须不择手段,一切为了胜利!一切为了理想,多余的人性只会拖累行动,我只需要信仰绝对坚定的信徒,你这样的浪人是不会理解的吧!然而对手却用更极端的手段消灭了那次起义,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辗转各地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这里少主的线索我也一直关注了十几年。” 最后,那个阴阳师面容淡然,仿佛一切都很满足“少主殿下,我的确利用了你,但这次我不打算逃走,因为我期待的事情已经实现了,虽然不能东山再起,但这个町已经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而且...” 而且?... 那个阴阳师浅淡的笑着“当我真的见到这个少主的时候,我发现当年参与剿灭起义的王族后代,竟然是这样可怜。我忽然觉得,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的报复,他们就会自相残杀,呵呵呵呵。” 然后他忽然抓住泷川的刀锋,刺入了自己的脖子,自刎了。 “等一下,杀死那么多人的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吗,越后起义漏网的重要人物不止你一个,你还有同伙吧!”泷川急忙抽回刀锋,但是已经晚了“我以为这么狡猾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你错了,我很心安理得,因为他们罪有应得...我一个人,靠一些计谋和一些盗匪就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向宗会再次让天下震惊的...”那个阴阳师倒下了。 “都不要动,”这时那个佣兵团长大喊一声,从身后挟持了少主“否则我杀掉你们的少主。” “到死竟然还是这样固执,所谓一向宗里的极端,被洗过脑的人真可怕。”泷川望着阴阳师,而后转身看了一下,忽然以快到无法察觉的动作,一剑斩落了那个人挟持少主的手腕“但是对于强盗可没什么好说的。” “呜哇!”那个人痛的捂着手蹲下,松开了挟持的少主。 “你还得活着交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盗匪们看到这样的变故,一哄而散,也不敢理会院子里带着长刀的女孩,争先恐后的打开院门,外面已经是一片战乱,那些佣兵盗匪,在混乱中各自逃命去了。 坂本武士的儿子坂本兼一冲入旅店的时候,看到少主平安无事的站在那间屋子里,脚边是阴阳师的尸体,但是少主只是无神的在喃喃“血统...” 那个少年武士一下子扑向少主,两人是从小就在一起的伙伴。 “义真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靠近了少主“兼一听候你的差遣,请你振作起来,你一定是被道人控制了,别人都不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请不要再这样仍性,把自己关起来和这样神神秘秘的人在一起,请不要再让伙伴们担心了!” 但是少主面无表情“我不是被控制,高贵的我怎么可能被控制,是我控制了那个阴阳师,我差一点做成了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但是我的血统...是假的...” “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向那些欺骗我的人复仇成功,王族的世界是残酷的...我几乎,就要战胜命运了...”少主只是喃喃又复喃喃。 “你在说什么呀!义真殿下!我是兼一呀,请你看着我!”少年武士把儿时伙伴的脸转过来强行看着自己“你只是从小知心伙伴太少了,闯了好大的祸呢,但是,不管你这次受到什么惩罚,我都会保护你的,如果要被流放,兼一也会成为浪人和你一起去,请你振作起来。” “兼一...夺权失败的王族只有一个下场...”少主散乱着乌发,脆弱雪白的身体裹在白色的和服里,用惨淡的眼睛望着儿时唯一相处得好的同伴。 泷川和小巫女照顾着身后的伤员,千代小姐和凉太及其家人都还没事,剑士优树受了伤但是尚不致命,但恐怕得养伤一段时间。 “不管是谁被谁控制,谁被谁利用,他的命运一半是悲剧一半是咎由自取。”泷川经过小巫女身边时,望了一下被少年武士小坂搂着的少主叹息了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彻底平息这场混乱,追回那些被盗走的府库钱粮,否则这个町恐怕冬天来临时就要有人饿死了。” “虽然阻止了那个疑犯的阴谋,但是却高兴不起来,他们母子的命运...”小巫女也望了一下以前就感觉嚣张但其实内在或许也有可怜之处的少主“王族的世界也许我们真的不懂。” ; 第四十八章 高贵的最后抗争 一周后就有骑兵先遣队从前线闻讯赶了回来,大部队只能分批有计划的从前线撤退,大概要一些时日以后才能到。混乱只持续了一晚,骑兵队回到小町的时候城内早已没有匪患,但是街道两旁还是有很多地方的狼藉未清理干净。 武士带着骑兵们缓缓的经过小町进入城堡,混乱之夜被烧毁的沿街房屋在无声的诉说着那晚町里遭到的劫难,许多人家因为在动荡中有亲人遇害,失踪或是房屋财产被毁而传出恸哭之声。 不过府库被盗走的钱粮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果找不到那些钱粮的去向,这年冬天町里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神社虽然有一点补贴,但是也要未雨绸缪。 泷川到神社找小巫女时,发现对方已经穿着巫女服在种地。 “嗨!”小巫女乌黑的双眸中神情很认真的在挥舞锄头松土,旁边观摩的孤儿们看到小巫女的动作都觉得很好玩,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姿势很认真但效率很低下的使用农具方式。 “韶华姐姐,大人们好像不是这样种地的。”纯真的孤儿们虽然也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一点点有趣的事情立刻又让挤在一边观摩的他们叽叽喳喳。 “呀...我不是从农业时代来的...”小巫女抬起手用袖管擦擦汗,歉意的向那些孤儿们微笑,她的种地知识全是凭着印象中影视剧里农民种地的样子模仿的。 “哦哦,在种地了呀。”泷川来到神社看到小巫女现在做的事情也有点吃惊。 “是呀,我现在是农民伯伯。”小巫女放下锄头,靠着锄头长长的木柄喘口气“山叶大人说,町里如果发生了食物短缺,作为神社就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原来是这样,那韶华种的是什么呢?” “萝卜。听说现在种下去只要精心照料,到冬天就可以收获了。”小巫女望望她身后的竹箩筐,里面放着很多的萝卜苗,然后她看到泷川抱起了那筐萝卜苗“你拿起它做什么?” “照你这样子松土,等翻好这块地这些萝卜苗就已经晒死了。”泷川把萝卜苗拿到树荫下,看了几下小巫女翻土的动作他已经对小巫女的农业知识了如指掌“看来你从来没有种过地呢。” “我不会,其它巫女也都有各自要料理的田地,她们大致给我说了一下,说种萝卜好简单的...”小巫女很无奈。 “啊咧啊咧,那么今天兄长兼师傅就教你种地吧。”泷川帅气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挽起了浪人服的袖管,用口咬住腰带间的白色绳子的一端,双手熟练的用那绳子扎住宽大的衣襟,以方便劳动,然后从小巫女手里接过锄头。 “吔!泷川老师的动作才比较像种地的感觉。”那些孩子们显然在种地这件事上,更相信女孩兄长的示范。 “啊...你这个浪人怎么还会种地?”小巫女有点不明白。 “我也是住在农户家里时稍稍学过一点啦,话说我们在乡间租的那间房子韶华有一阵子没回去了,不过,今天清早在街上摆摊卖东西时遇到佐竹千代小姐,让我们有空也去做客哟,料理完这块地我们就去吧。” “佐竹千代小姐,嗯!”小巫女在混乱之夜后就忙着照顾受伤的町民,在神社帮忙发粥救济房子被毁掉的人,的确也想去看看温泉旅馆那边这几天怎么样了。 旅店门前的竹林深处,这几天平添了几座新坟。 换上一身素色和服的温泉旅馆千金-佐助千代小姐,为从小像乳母一样抚育自己的郁子阿姨坟前奉上一小束鲜花。 “这些花的名字,都是小时候郁子阿姨教给小女知道的。”经过几天后,千代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在郁子阿姨的坟前浮现起幼年时的回忆,她用美丽纯洁的小花束和祈祷答谢已经去世的郁子阿姨对她的抚育之恩。 那个时候郁子阿姨也许心里还放不下失去自己女儿的悲痛,甚至隐隐还有报复的念头,但是看到幼年时千代稚嫩天真的脸庞,那位女士内心深处的母性那一刻战胜了仇恨,放下手里的活来到站在阳光下花草丛边的小千金旁边,耐心的教她那些野花的名称。 那位阿姨带着她的痛苦和过去离开了,离去时看着千代已经成长为一个懂事的千金,她定是宽慰的。 小巫女也在一边为那个郁子阿姨祈祷,在乱世,英雄并不限于手里拿着刀剑的人,知道了郁子阿姨的故事她才明白了这一点。 “刚到这里的时候,本来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小巫女身上红白艳丽的巫女服因为种地而在裙角沾上了一点尘土,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现在才知道这样的悲伤不只是自己才会经历,也知道悲伤带来的结果并不完全一定是痛苦,要看是用爱还是用恨去对待这个世界。” 现在小巫女兄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旅馆多年来暗中受到城主夫人的支持照顾,温泉旅馆还有一个名为服务尊贵客人的藏书阁,很多教育少主义真时用过的书也会被收藏到这里,因为这里有着城主夫人的另一个孩子,城主夫人在一边教导义真的时候,一边通过这种无法开口的方式希望千代也能从那些捐赠的藏书中获得修养。 连千代的养父母也是在这次事件中才知道这个养女的身世,以前收养的时候,他们当初以为是邻国越后哪对流落在外的夫妇半夜托孤,还按照当时侍女留下的信件地址将信件寄回了越后,想着也许有一天那对夫妇还会来认领孩子,没想到这个女孩的母亲,就是近在眼前这座城堡的城主夫人。 虽然如今有小部分人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但是千代小姐并不希望从此被当成高贵的公主对待,她还是想做温泉旅馆佐竹屋的女儿。 町民们之间也在传闻少主被邪恶法师控制的事,但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缘由。 “感谢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你们兄妹两已经两次拯救了我们一家了。”将近离别的时候,千代一家要再次隆重的答谢小巫女兄妹,尽管经过这次劫难,原本日进斗金的温泉旅馆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恢复元气,然而这一家人还是慷慨的拿出厚重的谢礼。 “感谢我们就不必了,这次真正立功的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剑士泷川无功不受禄,谢绝了那些谢礼。他指的立功的人,是这次帮助死守旅馆的居合流浪人优树,要不是那个浪人,兄妹俩即使来了也迟了一步。 千代一家还是说不出的感谢,离别时,站在旅馆门口,作为凉太剑道师傅的泷川郑重的看着他的少年弟子“凉太,重振家业的使命可从此交到你肩上了哟。” 凉太虽然身上还打着多处绷带,但是他已经换上了旅店老板接班人的衣服,打了绷带傻乎乎的凉太却反而有点呆呆萌萌的,经过这次事情,凉太的父母觉得是时候尽快让凉太接手这家旅店的经营,一起参与到家业的重振中去了,这时听了自己剑道老师的话那少年腼腆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当职业剑客了,现在这个家需要我,我会为了重振旅馆而全力以赴的。” 十五岁的凉太,在这个古代的确也必须担负起家庭责任了。 “恩,好好为了家业而努力吧,拿剑讨生活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好向往的,乱世也不可能所有人一年到头都在舞刀弄剑,能养活一家的人才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泷川鼓励着刚刚开始正式接受旅馆全盘工作的凉太“包括你的师妹现在也在种地呢。” “啊,种地?”泷川先生这么一说,凉太才注意到小巫女衣角的尘土。 “嗯,千叶大人昨天把巫女召集到一起,照顾伤员和救济的工作告一段落了,现在要预防町里到冬天闹起饥荒,所有巫女都要抽时间去后山开荒,种萝卜种蔬菜自救...我也会加油的。” “这样说起来,韶华现在很忙呢,请让我有时间也去帮忙吧。”穿着和服的千代双手放在身前,样子很优雅淑女。 “那样挥舞锄头的体力活太委屈千代小姐了...”韶华望一下那个温柔姐姐一对柔软的双手,看上去种地技术不会比自己高多少。 “哪里,韶华不也是一样在做吗,雨宫小姐原来的身份也是千金呢,年龄还比我小,不过,我没有种过地,只是种过花草...现在町里可能要面临饥荒,我也想出一份力。”千代小姐还是坚持要去。 种过花草也可以...女孩想着,果然农业社会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种地的,这时候泷川把手放在女孩的箭头“不要因为替别人担心而拒人千里之外哟,大家一起才好嘛。” “嗯,那好吧!” 回去的路上小巫女回望了身后的旅馆一下,呼了口气“千代小姐能成长在这样好的家庭里也是一种幸运。她的家人都很和善,然而在这样的乱世,她母亲身边的养子虽然衣食无忧,却...”她又看了下远处山坡上的城堡方向,这个乱世其实不幸的人很多,包括住在城堡里锦衣玉食的人。 “好在,那个少主现在好像有一个叫坂本兼一的知心伙伴哟,另外,每次你这个妹妹这样谈论事情的时候,在下就感觉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好玩的妹妹呢。”她的兄长在一边慢悠悠的回答着。 “好玩?”女孩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泷川也回头看了下城堡的方向,然后抚了抚小巫女的头发“自称是来自未来时代的妹妹,总是对着我们这个时代习以为常的生活发表着[这样的乱世,那样的乱世]之类的感慨,让我们这些在乱世早已习惯的人觉得[咦,被你一说感觉我们的生活还真的很特别呢],不知不觉中生活也变得有趣了,这样的乐趣,我是不会轻易让给别人的。” “啊?感觉你好像身在乱世还其乐融融的样子,大家在遭受不幸,你却一点也不想用手中的剑去创造和平之世吗?”小巫女对兄长的态度很不满“像你拥有这样高超的剑术,却是这种处世态度,应该给予...唔...” 她的嘴巴被兄长伸出手指示意不要再说一般抵住了。 “只是这个妹妹至今还是一点也不温柔,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像千代小姐或者汐神小姐那样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呢,如果兄长真的用剑带来了和平之世,你就必须要成为那样的女孩吧?”泷川看着女孩。 “和平时代也可以带着剑游历的吧?”女孩耷拉起双眸不以为然的反驳。 “如果是兄长带来的和平之世,再带着剑到处跑的危险家伙不管男女都要被抓起来盘问。”泷川团起手不屑的说着。 “那可以开剑道馆呀什么的。” “想得美呢,你这个剑道初级的妹妹,优树先生实力那样优秀也没那么容易开道馆呢。” 兄长这么说的时候,韶华觉得有时很不懂这个兄长的心思,感觉他说的话,真的是一个失忆剑士能拥有的见识吗?还是这个兄长也有着什么不一样的过去? 不过,小巫女此刻安心的闭上双眸,她心里已经很信任这个兄长,这个兄长很多时候也的确像失忆剑士一样傻乎乎的。 兄妹两的身影渐渐溶化在暮色中,尽管小町刚刚经历了大动荡,而且可能还要面临更大的考验,但空气中似乎已飘荡着从焦土里萌芽的,重获新生的味道。 而另一边,在城堡的天守阁里,却有感觉被命运背叛了的人在做着最后一搏的打算。 被侍卫重重保护着送回城堡的少主,过了几天被幽禁的日子。 在町内劫难事件的前因后果水落石出之前,少主不能离开加强了守卫的城堡。每天有家臣来汇报町里损失恢复的情况,向这位代理城主请示下一步怎么做的时候,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回答“就这么办吧。” 尽管不能外出,但是少主在城堡里召见了儿时的伙伴,然而来的人并不是那个坂本兼一,而是少主曾经使唤过的爪牙鹰犬之一。 “本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只有同样拥有越后血统的你才是可信的。”坐在动荡后很快就被清理一新的优雅别馆里,少主望着院子里的花木,这里几乎看不出这个町曾经发生过混乱的痕迹。 守卫和佣人都被屏退到院外,少主在很隐秘的情况下会见这个伙伴。 “哎...恳请越后的米泽城出兵这里?!”被少主召见的伙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特意再向少主殿下确认一遍。 “怎么样,这件事情能办好吧?”美丽的少主穿着纯白的单衣,长发披散在柔弱白皙的身体上,看上去倒更像战国的公主。面对那对绝美的双瞳,那个童年伙伴加鹰犬几乎没有办法拒绝。 “少,少主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次町里的动荡伤亡了兵民数百人,缘由还等着城主回来调查,现在又这样做是赤果果的反叛行为呀,城主大人回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伙伴确认了那确实是少主的意思后,不禁战栗了一下。 “伤亡了数百山形县的贱民,和你有关系吗?”少主用冷漠的双眸看着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下级武士“别忘了你是越后的血统,要不是本殿母上大人的提携,父母早亡的你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这些年来,承蒙殿下家里的资助。”被少主召唤来的少年在这个町只身一人,因为当初作为义真母亲侍卫一起来到这里的客将父亲早亡,他很小就淡出了贵族武士的圈子,最终染上恶习混迹于赌场风月场等等地方。虽然义真的母亲时常想起资助这个同乡的子嗣,但是这个人早已恶习难改,赌博就是其中之一。 他曾是义真得势时身边最卖力的鹰犬之一,只是后来被实力更高一些的浪人组挤掉了位置。就在动荡之前他还在赌场里欠了不少的赌债,然而这些他都一直瞒着少主。 “在下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下级武士,出兵这样的大事,越后的米泽城根本就不会理会在下的请求。”那个人吞吞吐吐,显然不想接手这件危险的使命。 “你确实就是一个低贱的下级武士,要不是本殿现在被软禁了,也不会要想到找你。”高贵的少主说话还是一样的不顾情面,这样的对话让对面的儿时伙伴难堪。 “当初,低贱的你主动要成为我身边鹰犬的时候,就是为了做肮脏的事情才来的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少主起身凝望着院子里从树枝上飘落的花瓣恨恨的说“如果是做朋友,兼一比你好一万倍,但是他不能在大业上帮助我,兼一他一再劝我不要和你们在一起,本殿无法接受他的劝告,他只知道劝我去求得兄长和父亲的原谅,他要我认识所谓的错误,要我接受被像罪人一样流放的命运,但是,那样的命运对于我是莫大的侮辱!我没有罪,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现在,我只要求你为本殿跑一趟,米泽城有我母亲那边的亲戚,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难怪两任外地来的浪人组长都被你吸引了,少主身上有着从令堂大人那里传承而来的高贵气息。”那个低级武士地位低下并不意味着他笨,相反很小就在市井混迹的他很懂得人情势利,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清楚现在少主已经是孤家寡人“即使是临死前的孤注一掷也是这样凄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少主觉得受到了曾经是自己鹰犬手下的冒犯,眼神路出残酷的杀意“要是你拒绝,我现在就杀了你,我现在还是这个町的代理城主。” “哼...少主召唤我来就是要杀死我吗?”那个儿时的伙伴反而冷笑了几下“你从小之只和高贵的人打交道,现在走投无路却想到要找我这个同样有着越后血统的老乡。” “没错,低贱的我们是一直在做着肮脏的事,高贵的你从来不做肮脏的事,你只是把它们都交代给我们这些下人去做而已。”对方说着肆无忌惮的站起来,忽然放肆的用手抓住了少主美轮美奂的秀发,然后那个人说出了自己的野望“如果要我这条鹰犬再冒着性命危险去为你做事,殿下现在能出什么报酬给我?钱?恐怕府库已空的你出不起了吧,权利?现在家臣已经不敢信任你了,你指挥不动任何人,恐怕你一回来就算不流放也会被打入冷宫,永远做不了城主了。” “放肆,你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是你吧?!”那个鹰犬的反问让少主一时无言。 ......少主现在确实除了允诺事成之后给对方加官进爵之外,给不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他被曾经不屑一顾的鹰犬甩在榻榻米上,抛弃了。 “我不能等着他们回来审判我!我不能坐以待毙!”被伙伴抛下的少主座在榻榻米上喃喃“现在我给不了你奖赏,但是不择手段也会想办法给你的。” 那个同伴在门口停下了,似乎被身后少主孤独的处境打动了,转过了身。 “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互相尊重一下不就好了吗?”那个人回到了少主面前,跪坐下来依然表现出下级对上级的臣服“我知道殿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作为臣下的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们有着同乡的血统,儿时又是伙伴,现在的你竟然沦落到这么可怜的地步,我可以帮你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