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搞玄学的天师》 第1章 001 云州的七月又热又闷,在房内吹着空调喝着冷饮的人还没太大的感觉,那些在城市各个道路上行走的人们,只觉得整座城市上空像是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蒸笼给笼罩住了。而他们就是里面正被蒸的馒头,不用动弹就会浑身冒汗。 这样的热天没有人愿意出门,尤其是往人多的地方去。当然,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大热天不得不跑出去的大有人在。 楚大就是其中之一,楚大姓楚名大,年岁三十六。生的是浓眉大眼,皮肤略黑,眼睛却很有神。他人长得很是高大,站在拥挤的人群里颇为显眼。 楚大正在云州市火车站出站口站着等人,火车站这种地方,无论白天黑夜都是非常拥挤,非常吵闹的。在这里,来的、走的、送别的、被送别的,总之人很多。 人身上的各种味道加上夏天特有的闷热,让这里的气味并不那么好闻。 楚大头戴着少了一个角的草帽,上身穿着蓝色长袖t恤,那双粗糙的手由于在太阳下长时间暴晒的缘故,颜色比脖颈处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深了一个号色。 下身穿着黑色长裤,裤子有些皱皱巴巴的,这是被汗水浸湿又风干的缘故,裤子有些长,裤脚在半卷着,上面零星沾有一些泥巴。 他脖子里带着佛像,用红绳系着,佛像的材质看着像是上好的玉石雕刻成的,不过由于楚大的穿着没人觉得这东西是真的。 经过楚大身边的人都不由的拉着行李箱避着他走,在这吵嚷拥挤的出站口愣是给他腾出了一块空地。 楚大并没有理会这些,他嘴里有些干,很想叼根烟抽上那么几口,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眼睛一直盯着出站口,生怕错过自己要接的人。 这话听着是有些奇怪,但事情本身并不奇怪,楚大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接的人长什么样。这事还得从昨天半夜三更说起,他那晚闲着没事刷视频时,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楚大本以为又是那种让他更改套餐或者领奖的垃圾信息,本不打算理会继续刷那些能让人心情暂时愉快起来的视频,但鬼使神差的,他把视频给摁了,点开了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说二十年了,想请他帮个忙。 那短信没头没尾的很莫名其妙,却让楚大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他是又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主要是二十年前,楚大父母出了车祸人都没了,他读书还好,父母过世后双方亲人都在争夺他家那点财产,根本没人管他,没人愿意养活这么大一个人白吃饭。 他便没有读书了,便把胸口上纹了个老虎,手里拿了一把刀跟着道上叫涛哥的人去混。 那群亲戚看到他这阴狠的模样,倒是没敢吭声了,他父母留下的那套破旧房子也没人敢争着说是自己的了。 安稳了一段日子后,楚大门前出现了个流浪汉。流浪汉自然是没有住的地方,人穿的也很破旧,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味道。 身上一看就是没什么钱财的样子,大概是穷的不行了,便摆了个糊弄人的算卦摊子在他门前。 有那么个爱占小便宜的人都往这流浪汉跟前凑,想让免费给算算,算对算错对他们来说都是个乐子。当然,既然是乐子,钱是不准备出的。 都活成这样了,那流浪汉还是相当有脾气的,对着这些人也不说几句好听的,换一碗饭或者几块钱。他愣是说人家口奸舌长,日后定然是家庭不睦。 惹得一群人差点把他的摊子给掀了,一个叫嚣间,他们那里都知道这流浪汉是个骗子。 楚大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许是觉得这流浪汉和他那辛勤劳动了一辈子的父母有点像,都是可怜之辈。 当晚,他扔了个馒头给这流浪汉,当晚,这流浪汉就在他家房檐边很随意的睡了。 这馒头一扔就是三天,第二天,楚大搬出来个破床,上面还有双薄被子,流浪汉很自觉的睡上面了。三天来两人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各自吃着自己的馒头,各睡各的地方,谁也不过界。 第四天,楚大接到涛哥的电话,说有人抢了自己女朋友,让他赶过去,他们一起去教训他。楚大犹豫了下同意了,经过这流浪汉的时候,被这人一把抓着。 流浪汉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他有血光之灾,今天出门那是要出人命的。楚大听了一阵无语,让流浪汉管好自己,不要胡言乱语,要不然早晚都会被人揍的。 流浪汉也不生气,说两人有缘分,加上彼此有三天馒头的感情,也是楚大命不该绝,他不能见死不救。楚大还没想明白流浪汉这话是什么意思,人便被流浪汉伸腿绊倒了,左腿恰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直接给磕骨折了。 楚大当时疼的是钻心钻肺,趴在地上眼泪都流出来了。流浪汉还在笑眯眯的看着他摇头叹息道:“这命留下了,这血光之灾还是要见的。” 说完这话,流浪汉留下了楚大的电话,给了他一块玉做的佛像说是能保平安。又说自己救了他一命,日后说不定会找楚大帮忙的。 他这话说的是坦然,楚大心里有无数草泥马想从肚子里奔跑出来。 后来流浪汉把楚大送到了医院,留下楚大的电话号码人就离开了。楚大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折腾着,人那是个透心凉。 不过当晚,楚大那颗心就从冰凉的状态变成了震惊。 因为他看到了涛哥,不是知道他腿断了来探望他的,而是从电视上看到的。集体打架斗殴事件中,性质十分恶劣,涛哥被人直接给打死了,还有很多人在这次事件中受伤,这事被当做典型在地方台来回播放。 后来警察还找到了楚大,知道他受伤了又是刚刚跟着涛哥,便教育了他一顿。楚大那时才知道,涛哥被人打的时候,推出去好几个自己人替自己受罪,那些人都受了伤。 这次斗殴事件死的死,伤的伤,住牢的住牢,逃命的逃命,影响非常恶劣。 楚大从医院出来后,再也没见过那个流浪汉。楚大自己也不瞎胡混,觉得自己的命既然是老天赏赐的,便要洗心革面,诚心向佛。 而后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找了份建筑工,那佛像便一直带在身上了。 他开始干搬砖拉灰这种小活,钱少活重,好在他嘴巴甜人也勤快,慢慢的学会自己垒墙抹灰。 他人高马大,干活肯吃苦,也肯下功夫学,很得包工头喜欢。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拆迁了。楚大没要房子,要了钱,拿着钱慢慢的也开始承包一些小工程。 他要求严亲自下场干活质量好,老板喜欢,给钱快工人也喜欢,家业是越来越大,还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早些年遇到合适的对象结了婚,儿女双全。 就算是有了这份家业,还经常自己亲自下工地,时常是弄得两腿泥巴。单看他那低调的模样,谁也不相信他有几千万身家就是了。 楚大这些年过的顺畅,又诚心向佛,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流浪汉,还同家人说起过这些事。他妻子说,那人肯定是想帮他,所以用了比较粗鲁的手段,没想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最后没钱给他看病,就离开了。 楚大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不与妻子辩论争吵。妻子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但他一辈子都记得当初那人看他的眼睛,里面光芒耀眼满是认真。 只不过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楚大慢慢的也就把这事放在了心底。这不接到短信,他立刻回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多年不听有点陌生有点苍老,不过老爷子说出的事和当年丝毫不差,楚大不得不相信,这恩情迟早要还。 老爷子想让他帮的忙也很简单,就是给他介绍一个人去他现在上班的地方工作,而且要求,这人必须要跟着他去工作,不能离开。后来,老爷子又不情愿的说了句,这地方跟凤宵有很深缘分,如果哪天凤宵要离开,他也不能阻拦。 凤宵就是这要干活人的名字,这事简单,楚大自然是应下了。 这几天他公司负责顾氏新楼盘的建设,他人一直在工地,知道要来之人的火车趟次,便提前在站口等着。 楚大正垂眼想着这陈年往事,突然看到眼前一双脚站在了他面前。 楚大心中一动忙抬头,只见一张俊美到可以称之为锐利的容颜,这颜色好看的锋芒毕露,双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流露出淡漠的情绪,又给人一种无形的疏离感。 比起容颜,这人穿的就很普通了,上衣是白色长袖衬衫,下身穿着打了几个补丁的牛仔裤,一看就是穿了很久的。 不过这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破旧的牛仔裤也能衬的他双腿笔直,腰间线条完美。 让人惊讶的是,他穿着长衣长裤,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汗味,头发也没有因热度而凌乱,浑身干爽的很。 楚大吞了吞口水道:“那个,你……”他本想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但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眸,这话不知怎么的就没问出口。 “你是楚老板吧,我是凤宵,师傅让我来找你的。”凤宵看出楚大的犹豫,主动开口道,还拿了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是二十年前楚大因断了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龇牙咧嘴的照片,照片很年轻,但还是从那扭曲的神色中能看出几分现在楚大的影子。 楚大看着照片上人的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模样,静默了片刻,伸手把照片接过放进了裤兜里。 然后他抬头望着凤宵磕巴了两声道:“那个凤……凤先生,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凤宵轻声道:“叫我凤宵便好,他老人家已仙逝了。” 楚大:“……” 他干巴巴道:“你节哀。” 凤宵点了点头,生老病死这种事,谁都没办法。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楚大本想说我帮你搬行李吧,不过他看了看凤宵只背了个看似很普通的双肩包,便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于是他道:“那个,这里人多,咱们先回去吧。”说道这里,楚大沉默了下又道:“凤……凤宵,那个,我现在包了一桩活,是在工地,你要跟着去吗?” 这话问的楚大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虽然有老头子那话,但凤宵这模样看着跟世家公子出来旅游的一样,哪里像是跟着他去工地干粗活的。 凤宵道:“师傅说让我跟着楚老板去干活,什么都可以。” 说起这事,凤宵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他和师傅观尘常年住在山上观尘庙,他师傅偶尔会下山,一去三两个月或者三两年,可他师傅从来不让他下去。 一开始他想法设法的想下山,可是山上都被他师傅下了结界,他修为低,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后来山上的条件越来越好,他师傅还给他带回了各种东西省的他无聊,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在超过师傅后,反而没有了想下山的心思。 他本一心想要修炼,只是他师傅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非要让他下山,说他有尘事未了,下山找份工作正好。 凤宵本来是不愿意的的,他师傅哼哼道:“最关键的是这山你不下去也不行了,咱们这片山头马上就要被开发出来成了旅游景区。你不离开别人就要在你头上蹦迪,你能忍受的了?何况,工作我都给你联系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凤宵:“……” 最后他在老头子闭眼之前,同意下山了,老头子的眼才闭上。 他把老头子埋在了山前的梧桐树下,便下山了。 楚大没想到人家这么仙气的人竟然真的愿意跟着他,想到那老爷子的话,他嘴角抽了下,隐隐觉得凤宵往工地上那么一站,绝对会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不过楚大并没有多问,这高人做任何事总有自己的道理,他没必要去打听。 在楚大准备带着凤宵离开时,凤宵突然转身拦住了一个拉着粉色行李箱的女子,这女子吓了一跳,眼中先是带了防备,看清楚是凤宵时,脸上的表情才缓和几分。 楚大挺了挺胸膛,想用这英姿证明自己不是坏人。 凤宵看着那女子道:“你在车上帮了我,我也帮你一次,你这两天遇到伤心事后,记得切莫走小路。” 女子皱眉愣了下道:“伤心事?” 她前来这座城市是想同男朋友商议婚事的,怎么会遇到伤心事,这简直就是在诅咒她。 凤宵对女子不悦喷火般的视线视而不见,他幽幽的望了望她的头发,轻声叹息道:“绿了。” 女子本来就很生气,突然听到这话,加上凤宵一脸认真的望着她的头发,仿佛她头上顶着一片绿色草原似的 她脸色是又气又难看,狠狠瞪了凤宵一眼,拉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仿佛在远离一个神经病毒。 楚大目光顿顿的望着一脸平静的凤宵,他觉得今日他们没被骂没被打已经是好命了。 还有他很纳闷,凤宵是怎么用那么出尘的表情说出这么接地气的话的? 楚大开着辉腾带凤宵慢幽幽的前去工地路上,后面有辆小奇瑞把他们给超了。 楚大并不在意这些,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凤宵,你刚才那么说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就算是看到了,这种事也要说的委婉些才好。要不然,你当场给她表演一下你们能测字算卦什么的,她自然就会信了。太直白,别人会当你是骗子的。” 凤宵默默看了楚大一眼:“不要迷信,万事要相信科学。” 楚大因这话差点来了个急刹车,凤宵不是那流浪汉的徒弟吗,怎么用这样说教的语气让他相信科学?可他刚才那话,哪有半分科学的模样。 看出凤宵是认真的,楚大尴尬的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道:“自打我遇到你师傅,就改邪归正走上正道了。这些年我也捐了不少善款,想着日后能有个善终。这佛像是你师傅他老人家送我的,我同他一样诚心信佛了,只可惜无缘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凤宵等他说完,幽幽道:“我师傅他并不信佛。” 楚大:“……” 他面无表情的开着车,然后这车终于以正常的速度唰的一下子跑起来了。 第2章 002 楚大被凤宵接二连三用科学名义这么打击着,人都不想说话了。 凤宵简直是把建国后不能成精,一切违反常理的事情都能找到科学依据这些话刻在了骨子里。 到了工地,楚大再次确定凤宵要完成他师傅观尘的遗愿后,他心里虽然不大能理解这隐士高人的想法,也就由着凤宵去了。 他今天本就是从工地上抽空前去火车站接凤宵的,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楚大根本不会离开工地半步。 他这次接的是顾氏房产的工程,顾氏集团对名下房产的建设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这次顾氏的工程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合作的。 能得到的利益不说,最关键的是和顾家搭上了线。 这是顾氏建造的高档别墅群,顾氏有自己的施工队,很少让外人参合工程建设。这次他们选择了楚大,除了顾家出了点小事外,也是看重了楚大的口碑。这施工过程中万万是不能出事故的。 现在人已经接到了,楚大便带着凤宵直奔粉尘飞扬的工地。 到了工地,正在热火朝天干活的工人纷纷同楚大打招呼,楚大也十分随和的回应着。别看楚大现在是慈眉善目的,但有人触及他的底线干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他绝对不会手软的。 这商场如战场,楚大用十几年在这商场站稳,除了他本人有能力外,也有几分运气在里面的。现在他可以说是巴上了顾家这条大船,这次工程他做的好,日后和顾家肯定还会有更多合作。 这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商界也有很多红眼病的,这种人是看不得别人崛起的。 当然,不只是商场,这种人各行各业都有。 楚大心里明白这些,这也是他对观尘那条短信这么重视的缘故之一。他发家后听闻一些大的世家都会请有风水师之类的人物坐镇。 据说一个能力高强的风水师能让一个家族兴旺也能让一个家族灭亡,这风水师一般不会做出有违人伦之事。 但这世界本就具有双面性的,有遵守规则的,就有打破规则的,万一碰到一些不讲理的,那恐怕是要吃哑巴亏了。 关键是这种人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到的,楚大现在也算是小有家业的,除了当初不知是真是假的流浪汉,还没见过其他这样的人呢。 楚大现在挣的是一些辛苦钱,自认为是入不了那些有大家业人眼的。如果身边要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多少会觉得安心的。 现在凤宵来了,楚大其实很想问,他们这种人是不是有翻云覆雨的手腕。日后碰到凤宵做什么有违常理的事,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对上凤宵那张疏离冷清的容颜,楚大把要问的话都咽回去了。他觉得自己即便是问了,凤宵肯定给他一个要相信科学的回答。 这种对话间的无力感楚大再也不想体验了。 楚大带着凤宵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这男子叫李大顺,今年四十三了,个头不高,常年在工地上用小推车推砖、推灰做小工。 干活很卖力,挣的是辛苦钱。从面相上来看他就是那种不爱说话老实巴交的人。 看到楚大走来,李大顺有些腼腆的笑了下,人很局促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放置。 楚大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李哥,这是我一个……一个老乡,是来干活的。他对工地不熟悉,以后就跟你,你教他怎么做工。” 李大顺不大会聊天,见了老板心跳一直加速十分不安。乍然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茫然了,别说是他,工地上竖着耳朵听楚大讲话的人都懵逼了。 楚大领着凤宵前来时,他们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但看凤宵这相貌这气质,他们还以为是顾家那个什么少爷前来视察来了呢。 结果人不可貌相,竟然是要跟着李大顺做工的。无怪乎他们震惊,这就好比凤凰变成了野鸡,牡丹成了杂草,能不让人惊讶吗? 更何况,工地上干活有什么好学的?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楚大是开玩笑的,结果看到楚大把人丢下就没管了之后,大家默默收回视线,开始继续干活。 就是一开始说说笑笑的场面没了,气氛有点古怪,视线都不由自主的往凤宵那里飘。 这其中最不知所措的是李大顺,他做的是杂工,什么小活都要干上一些,搬砖,添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凤宵说话。 他也不喜欢成为众人视线聚集的焦点,于是他硬着头皮开口:“你就有什么要做的,跟着做就行了。” 凤宵点了点头,然后把背上的背包放在一旁比较干净的地方,开始干杂活。捡碎纸,拉水泥,添石灰都是体内劳动的活。 凤宵有着那样的容颜那样的气质,站在那里就如同没有吃过苦的富家子弟,但弯下身干活时并不会给人别扭感。 大抵是由于他眼底的那份平静和认真,万事万物在他眼中仿佛都是一样的。工作没有高低之分,人没有贵贱之别。 看到这样的凤宵,李大顺眼底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羡慕。他儿子去年考上了云州大学,以前儿子有时间就会前来工地看他,有假期还会在工地上做一段时间的小工。 楚大对学生都比较宽容,只要肯吃苦,做多少天工结多少天工钱。不过今年他儿子不来做工了,儿子来工地干活,李大顺自己就心疼的慌,他只希望儿子能好好学习,以后不像他一样做苦力。 他今年来云州这么长时间,头两个月还去看过儿子给他送钱。后来他儿子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学业忙,以后让李大顺不要去学校找他,钱直接打到他卡里。 一开始李大顺不明白为什么,而后听着儿子不耐烦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李大顺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得难受的紧。 李大顺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去看过儿子,不过每次领到工钱,他都会去银行把一部分钱打到儿子账户上,一部分打到家里,自己只留下小小的一部分。 凤宵对别人的视线根本就不在意,在他看来在山上修炼看影视玩手机同在山下干杂活没什么区别,都能磨练人。当然,如果不是他师傅观尘的遗愿,他根本不会下山的。 他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能在一个地方呆上几十年。 至于他师傅非让他下山的原因,他师傅不愿意说,他也没有追问,反正当时他师傅的表情也很纠结就是了。 似乎很不想他去,最终又不得不让他去。 在凤宵看来,凡事都有定数,他既然来了,日后早晚都会明白师傅的意思,也不用太过着急的。 @@@ 到了下班的时间,工地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准备离开。楚大心情还是相当好的,今天大概是有凤宵在,大家干活都很卖力,比平常干的活要多不少,质量也好。 李大顺同赵铁夜里还要看场子,同楚大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凤宵捡起自己的包,站在了一旁。 楚大走到凤宵跟前准备让他住在自己家里,自己可以带着他来上班。楚大这工地上是包吃一顿中午饭,饭就是普通的饭菜,馒头面条之类的。 住的地方在偏远的郊区,因为算是郊外了房子租的便宜又大,里面放上些大通铺,十几二十几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 不过还没等楚大开口,凤宵便说话了:“这里需要人守夜吗?” 楚大啊了声点了点头,凤宵平静的商量:“那我也在这里守夜吧。” 楚大眨了眨眼:“你要住在这工地上?这不大好吧,工地又脏又乱的。” 凤宵道:“这里是个好地方,住在这里挺好。”他刚来就发现了,这里无论是天然地势还是后天开凿,都属于上上承的。 等这房子建成,住在里面人的气运都不会太差的。 凤宵这话说的随意,楚大却觉得这里面很有深意,他若有所指道:“这是顾家的楼盘,顾老爷子对风水这方面向来诚心,找过不少高人来看地段。” 楚大说完这话只觉得凤宵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欲言又止的意味在里头,不过最终凤宵还是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楚大对凤宵有些畏惧,当初凤宵的师傅都没给过他这感觉。 同意凤宵守夜的事情后,楚大又道:“那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顺便给你买点用的东西。”这时的天热的厉害,没建好的地方随便铺个凉席就能凑合着住。 但遇到凤宵这种人,楚大总觉得他应该躺在最好的床上,身边有人服侍着才对。最让楚大心酸的是,他发现这么热的天凤宵竟然没有出一丝汗,干了这么久的活,除了身上有些灰尘,连头发都没有乱一分。 对于楚大的提议,凤宵第一时间拒绝了:“不用了,手机上可以点外卖。” 正在感叹凤宵人比较仙气儿的楚大,乍然听到这么接尘土气息的话,瞬间又无话可说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凤宵从背包里拿出个新手机朝他摇了摇很是满意道:“手机很方便。” 楚大面无表情道:“是啊,真的方便。”世外高人都开始用手机点外卖了,可不就是方便吗? 楚大离开后,凤宵查看了下四周的摄像情况。他师傅在他下山前就给他详细的科普过摄像头的样子,他师傅说山下处处都是摄像头,他做一些古怪的事后,很容易被拍摄下来。他这种比较异常的人,如果被抓住,那是要被国家抓起来做研究的。 凤宵当时听这话听得那是面无表情,不过为了让他老人家安心,他把该记住的还是记在了心里。 看到摄像头比较多,凤宵本能的想从储物袋中拿出隐身符使用。不过手指刚刚碰到符纸,他想到师傅让他少使用法术的事,难得犹豫了片刻,他又把符给放下了。 凤宵起身在四周用腿走了一圈,等他回到原地时,天已经黑了。 李大顺同赵铁已经回来了,两人看到凤宵都有些愣住了。李大顺心里一紧,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赵铁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有些泛青泛白,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性子开朗,看到这情形也没想那么多,走上前问道:“凤师傅,你怎么没走?”他们这行的老手被称为师傅,他们也知道凤宵的名字,不过总觉得喊凤宵的名字有些唐突,便称呼他凤师傅。 凤宵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我守夜。” 赵铁愣了下道:“楚老板是对我和李哥不满意吗?那我们还要守吗?” 凤宵摇头道:“没有,是我要求留下的。你们做你们的工作,我做我的。” 赵铁点了点头,李大顺在一旁也跟着松口气。守夜虽然比较辛苦,还要喂蚊子,但这份钱他是愿意挣的。 没被楚大辞工,李大顺的心情也平复了,人默默的找了个角落坐下。赵铁招呼着凤宵也过去坐,凤宵瞅了瞅他,跟着他一起。 赵铁坐在地上用手往身上呼,想用此带些凉风,让自己舒坦些。 闲着没事,赵铁兴起了聊天的兴致,他好奇道:“凤师傅,你这么年轻,怎么想着来工地了?” 凤宵淡淡道:“奉师命。” 赵铁以为他说的是学校老师之命,也没有太在意,感叹一声道:“你是学这个的吧,我们村里也有几个学这个工地专业,毕业了天天和我们一样往工地跑,怪辛苦的。” 没有上过学的凤宵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就没回这话。 赵铁同李大顺以前是分开守夜的,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现在来了凤宵,赵铁便道:“凤师傅,你看咱们三个人,谁先来?” 凤宵道:“都可以。” 最后赵铁同李大顺商议了一番,赵铁先去巡逻,然后是李大顺,最后是凤宵。 在赵铁去巡逻时,李大顺同凤宵默默坐在那里,没有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宵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救命。他眯了眯眼,猛然站起身。 李大顺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跳了起来。 看到凤宵离开了工地,李大顺本来想跟上去的,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这时赵铁巡逻回来了,他诧异道:“凤师傅呢?” 李大顺指了指凤宵离开的方向道:“他刚才突然朝哪里跑去了。” 赵铁皱了下眉头随手捡了根棍子道:“我去看看。” 这地方偏僻的紧,有那么些手脚不干净的人触摸,也就这顾氏的楼盘四周安的有摄像头,他们不敢随意进来。 现在凤宵一个人出去,遇到他们说不准会吃亏。 李大顺犹豫了下说道:“我也去吧。” 凤宵跑的很快,不过李大顺和赵铁奔出工地,隐隐就听到了吵闹声,两人相互看了眼,便奔了过去。 到了之后,只见凤宵身边站在一年轻女子。这女子狼狈的厉害,眼影被汗水晕染到了半个眼圈,假睫毛掉了一只,另一只堪堪挂在眼角,头发乱七八糟。鞋也没有了,整个人光着脚在地上跑的,应该这么光脚走的有一段路,脚上都有血迹了。 而他们旁边的地上躺着四五个已经晕倒的人。 看到李大顺和赵铁,女子明显有些紧张,她往凤宵身边缩了缩。 凤宵道:“不要害怕,他们是我同事。”说完这话,他拿出手机报了警。 女子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她想笑一下,不过脸色有些僵,怎么笑都笑不出来。 如果楚大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女子就是当初凤宵在火车站拦着的那个,她名叫何丽。 在等警察前来期间,何丽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多谢你了。” 凤宵摇了摇头没吭声。 警察很快就来了,看到何丽的模样和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心里对这次事件就有了点谱。在进一步询问缘由后,他们把附近的监控给拷贝走,然后又带着凤宵几人去警察局录个口供。 流程是必须要走的,凤宵也能理解,临走时给楚大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工地要有人看守才牢稳。 比起凤宵的淡定,李大顺同赵铁就有些紧张了,他们当了一辈子安安分分的老百姓,这还是第一次进警察局呢。 他们敬畏警察,敬畏法律。人心中有所畏惧,做事才会多思考三分。 因为有证人证据和监控,这事讲起来非常顺利,等楚大赶到警察局时,他们口供已经录完了。 楚大对着人民警察感激了一番,然后才看向事情的女主角。何丽脚上的鞋还是里面女警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她虽然在洗手间收拾整理了下,但脸上妆容晕染的像是一幅画,白的白红的红黑的黑,总之色彩很诡异。 不过楚大还是从这多种色彩中看清了她的容颜,想起这眼熟的女子是谁后,他整个人都处在兴奋震惊中。 他就说凤宵是世外高人。这不,证据在此。 出了警察局,楚大忍不住望向面色平静的凤宵:“你在火车站就知道她会出事?” 何丽也抬眼眼巴巴的望着凤宵,她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男……我先男友绿了我?” 李大顺茫然的看着他们,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赵铁,听了这话,神色若有所思的望着凤宵。 凤宵指了指身后的警察局道:“要相信警察,相信科学,相信证据,只要你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罪证的。” 楚大:“……” 何丽:“……” 楚大在心里嗷叫,这人难道忘了自己在火车站说了什么吗?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挨骂,现在又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要相信科学,这不大诚实吧。 凤宵这时飞快的朝赵铁肩膀上弹了弹,他动作很自然,别人都没有注意到。而赵铁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四周的温度似乎比以前热了些。 不过赵铁并没有多想,他以为自己是在警察局受到了惊吓才感到冷,现在惊吓过去了,他人也就没事了。 第3章 003 因为何丽现在这情况,楚大等人决定先开车把她送回去。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 何丽在副驾驶处愣怔的看着玻璃窗外,车外的景致一闪而过,隐隐能从车窗上看到她苍白难看的脸颊。何丽今天的人生可以说是历经了大喜大悲,又从大悲又大喜。 现在她人好好的,她曾经那么在意的人,短短一天时间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遥远最不值得记忆的一个人。命运有时真的很奇妙,不经意间失去一些东西,也会得到一些东西。 现在这样就好,她看清了渣男的本质,不用赔上自己的婚姻。虽然忘掉渣男的过程中,她受到了一些惊吓,好在安然度过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早日回到父母身边,做儿女的似乎都这样,无论在哪里受到什么委屈,只要回到父母身边都能度过去。 想到父母,何丽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把何丽送到她所住的酒店门前,何丽下车,楚大从后视镜瞅了瞅凤宵,用眼神示意他下去把人送回去。何丽这副模样,这里又是酒店门口,他们车上又是一群大老粗的男人,要是都下去,往那里一站,肯定会有那些闲心的人肯定是要说闲话的。 最关键的是凤宵可是何丽的救命恩人,他们下去都不合适。 凤宵看着冷淡高傲的不食人间烟火,但他有个很世俗的师傅,他自幼听这些俗事长大,被楚大看了这么一眼他顿了下,便推门下车了。 这在外人看来,两人下车也就是前后的事。 何丽看向凤宵,真心实意的感谢了他一番,然后她表示要付钱给他。何丽平日里对这些并不相信的,可她有个好姐妹非常相信这些,她也知道一些忌讳。 据说凤宵这类人,给人卜过卦后都要收取钱财的。 凤宵对何丽的主动很满意,他自打出生就同师傅住在山上的庙里,手里的钱财少的可怜。他师傅临死时除了给他一个破袋子更是一分钱都没有。 现在何丽要付钱,他的眼睛不由的亮了下,更是毫不犹豫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某信收款码递了过去。 何丽看着他噗嗤笑了声,为了避免误会,她忙道:“凤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突然有了几分生活气息。”最关键的是,凤宵口口声声的说着不要迷信,但收起这份钱时却毫不犹豫。这样的人,看着就觉得分外有意思。 凤宵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何丽也没有过多解释,她用手机给凤宵转了一万块钱。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卡里能转出来的就这么多了,日后我会补上去的。” “不用,这些已经够了。”凤宵淡淡道,在何丽出钱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恩情已清,这事在他这里算是过去了。 何丽看出凤宵说的是真心话,便没有再说什么。 正当她准备开口同凤宵告别时,一个男子从出租车上走上来,他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很深的巴掌印,神色焦虑,正准备往酒店内走。 神色不经意看到一旁的何丽,男子愣了下,他今日是最惨的新郎,回酒店也是为了取回忘记带走的东西。 看到何丽这番模样,他有些震惊,不过看到何丽身边站着的人,他心里一沉,再看到凤宵那张俊美锐利的脸庞后,他脸上的震惊被愤怒代替。 心情则是又酸又涩。 他快步走到何丽跟前愤怒道:“何丽,你今天是故意拆我的台毁我婚礼的吧,你自己有了小白脸,还跑到这里跟我装深情。我就说,怎么这么巧,你住的酒店和我举行婚礼的酒店是一个地方,我看你早就打听好了,故意给我难堪,自己好背负一个深情被骗的名声,就我成了人人口中的渣男。我本来还想着看着我们好了两年的份上,给你点补偿,现在想想,我可真是瞎了眼。” 望着愤怒到了极点的男人,何丽很是失神,这就是她的男朋友韩光,她以前眼睛大概是被屎糊住了吧,竟然没有发现这人的面目这么可憎。想想自己曾掏心掏肺的喜欢过这么一个人,何丽只觉得恶心的快吐了。 “哎,我说,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楚大看情况不对,便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他往嘴里刁了根烟,人凤宵身边驿站,很有压迫感。 楚大年少时毕竟混过几天社会,他这身上残留的匪气对付韩光这怂包绰绰有余。 韩光被楚大吓得退后一步,他望了望何丽又望了望凤宵最后看了看车里走出来的两人,他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一个人。 他不说,何丽却火起来了,她其实是个脾气相当温和的人,平日里十分开朗活泼,很少同韩光吵架的。 现在被韩光这么污蔑,加上今晚遇到的一系列事,她心底的那个火被彻底点燃了,她走到韩光面前厉声道:“你这话是人说的吗?” 韩光被她这目光看的满脸心虚,只觉得左脸疼的厉害。 何丽却没有住口,在他的诉说下,众人才知道。何丽和韩光是异地恋,何丽父母不大喜欢韩光,不同意两人交往。 何丽为了韩光一直在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过程自然是辛苦的,韩光也十分体谅她,经常说让她不要和父母闹气之类的话。 两人每日电话视频都不落下,韩光对何丽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逢年过节的礼物更是没有少过。这次父母好不容易松了口,何丽便请了假前来云州,事先也没有同韩光说一声,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何丽是奔着同韩光结婚前来的。 结果呢,何丽到了这云州只觉得处处不顺利。先是因为凤宵那一番话,她整个人都很气愤,坐在出租车上,她怎么都打不通韩光的电话。 她以为韩光工作忙,没听到她的电话,何丽没办法自己先去了酒店办了入住。酒店二楼是餐厅,当时何丽去吃东西并没有在意。 可是老天有眼,她转角看到了韩光同其他女人的婚纱照。 看到照片那刻,何丽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上前的。她只知道再确定今日的新郎是韩光后,她直接冲到了婚礼现场,在韩光惊讶不知所措中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为了避免被人认为脑子有病前来砸场子,何丽还以自己都惊讶的冷静拿出了证据,在现场诉说了一件现任男朋友要结婚,新娘不是我的狗血事件。 说完,何丽就挺直了背离开了。 她跑出酒店随意坐上一辆出租车,在车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司机问她想去哪里,她随意说了个名字,司机就把她带到了这一带。等何丽擦干眼泪时,她发现自己来的是韩光的家。 不过这里已经拆迁了,新建的房子取代了老宅,一批人成了富翁。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在何丽准备回酒店时,天已经黑了。她瞅了瞅四周,准备穿过一条小路去坐车。在一脚踏进小路时,她心中一惊,莫名的发寒,她看到几个男人靠在墙边站着,他们大概是喝了酒,隐隐还说这个妞长得正之类的话。 何丽想起凤宵的话,二话没说转身便跑了。她穿着高跟鞋,听到后面吆喝着让她站住,脚步声,她心一狠把鞋子直接脱了直接跑起来。 那几个人在她身后哈哈大笑,嘴里说着调笑的话,让她慢慢跑。 何丽跑着喊着救命,被这群人逮着时,她整个人都要疯掉了,然后这时凤宵出现了。不知为何,看到凤宵的那刻,何丽觉得自己得救了。 那几个人让凤宵滚蛋,不要耽误他们的好事。 如同何丽所想,凤宵很快把这几个人渣给收拾住了。凤宵大概是练过,出手很快,几个人直接被他揍晕了。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可以去警察局询问。”最后何丽冷冷开口道。 酒店门前人来人往,对于今天发生的那场灾难性的婚礼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有所耳闻的。现在看到了事件的男女主角,一旁的门童都忍不住侧目。 当然,被谴责的对象是韩光。 韩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除了真疼外,更多的是被众人这些目光给刺激的。 韩光望着何丽,面色通红,嘴唇颤抖着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何丽笑了,神色轻蔑,她道:“我真是看不起你,我以为你至少对我对你的妻子说声对不起。但现在我不需要了,你真是可悲。” 说完这话,何丽转向凤宵,她微微一笑十分得体道:“真是不好意思,让我先男友误会你了,简直是脏了你的身份。为了避免再次被小人误会,我自己上楼就是了,这里很安全。” 凤宵没有吭声,至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韩光。 何丽这话句句带刺,刺的韩光浑身起毛却又找不出话也不敢反驳。 楚大看了看酒店门口看热闹的人,觉得何丽这话说的很对,众目睽睽之下是最安全的。 楚大朝韩光看了一眼,吸了口烟,他都懒得和这种人说话。 一行人开车离开时,韩光也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中跑了,连去酒店拿东西的事都给忘掉了。 路上李大顺发现楚大的车不是开往工地方向,他有些心急,便问了出来。 楚大笑道:“今晚你们都辛苦了,我也不是周扒皮老板,我给你们找个酒店开几间房,好好休息一下。”知道李大顺担心什么,楚大又道:“放心,工钱照算。” 李大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大好意思,黝黑的脸都有些红了,平日里比较活泼的赵铁倒是没怎么吭声。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 楚大闲着无聊道:“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人家分手都是前男友,我还头次听说先男友这词儿呢,挺新鲜的。” “在她心中,她希望这个人已经死了。”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凤宵淡淡道:“死了,可不就是先男友吗。” 楚大:“……” @@@ 楚大把他们三人安排在云州最好的酒店,自己便回家去了。他这人恋家,无论工作到多晚,都会回去。 李大顺和赵铁这辈子都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有种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凤宵倒是一脸平静,再怎么美好的东西放在他眼前好像都换不来他认真看一眼似的。 当晚,在酒店,凤宵破天荒的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有什么人一脸悲伤的对着他说什么……凤宵想看起这人的脸,不等他走近,他便醒了。 这一醒,便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凤宵出门,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李大顺同赵铁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两人眼底铁青,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三人回到工地,楚大已经来了,也掐头去尾的告知其他人昨晚发生的事,三人到的时候众人给了他们很热烈的掌声。 这天很平静,就是赵铁心里有事,干活总是失神发呆,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钢筋插到手。楚大以为他是夜晚没睡好的缘故,把他责骂了一顿,让他回去休息半天。 赵铁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后,楚大这才让他干点小杂活。 中午下班后,赵铁瞅了瞅凤宵还有他身边的楚大,他巴巴凑上前小声道:“凤……凤师傅,我家里这几年发生了一些怪事,你能帮忙去看看吗?” 第4章 004 楚大知道赵铁家境比较困难,他每年在工地上能挣上一些钱,但手里从来没有存款,据说钱都拿回家给家人看病去了。 他靠着力气挣钱,年纪这么大也没有要结婚成家的意思,除了他本身不想结婚外,最大的原因肯定是被家人拖累的,不过楚大并没有细细问询过其中缘由。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问的太清楚除了说上几句同情的话又帮不上什么忙,那就不是关心而是无意识的冒犯。 所以当赵铁这么纠纠结结犹犹豫豫露出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时,楚大心中一动,直觉赵铁口中这事同他家现在的情况有关。 楚大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却半分不露。 这凤宵的脾气他还没有彻底摸准,口口声声的说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学,可做出的事完全不符合科学。他弄不懂凤宵到底在想什么,便不敢轻易开口。 没办法,交情太浅,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凤宵挑起凤目,看向带着小心翼翼讨好表情的赵铁,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语气淡淡:“家中有怪事发生,就要找到根源,多看看科学频道,那里面讲得东西很有道理,跟着念叨两句没什么坏处的。若是逢庙便进去烧香逢神便拜,还没有这些有用。” 说罢这话,他便转身离开蹲在一旁点外卖去了。 赵铁眼中有些迷惑,他望着楚大道:“老板,凤师傅这话什么意思?是我去学习科学吗?” 楚大一脸高深莫测:“这高人说话许就这样,咱们这凡尘俗子都听不懂。” 赵铁苦笑了下,他道:“这事也有几年了,我们是医院也去过不少,家里也请过不少人去看宅子,不过都没用。我也只是想在凤师傅这里碰碰运气,反正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出现了。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楚大看他想的这么开,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下午赵铁有些沉默,手上倒是没有出什么错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凤宵用水管的水洗了洗手,然后走到赵铁跟前道:“走吧。” 赵铁有些茫然的啊了声,楚大看到这场景,知道凤宵这是准备帮忙,便走上前推了赵铁一把道:“走,我正好没事开车送你们。” 被推的一个踉跄的赵铁这才反应过来凤宵的意思,他脸上有些喜色。家里出事后,求医无效后,赵母也经常找一些神婆去家里跳跳唱唱的,但一切都是徒劳。 后来她把希望都寄托到这方面,家里的钱财往里面填了不少,可是根本无用……想到这里,赵铁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凤宵中午说的话。 逢庙便进,逢神便拜也许并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 楚大安排了其他人同李大顺一起守夜后,便带着凤宵同赵铁离开了。 问清楚赵铁的地址后,楚大踩上油门往目的地冲去。 路上赵铁把家中发生的怪异事情说了一下,赵铁有个妹妹名赵玉,她长得很漂亮学习一直很好,家人和学校老师都很看重她。赵铁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去了,一开始在工厂里,后来就来到了工地。 以赵玉的成绩很有希望考上一所好学校,家人对她上学也是非常支持的,可是六年前,她人突然疯掉了。 一开始只是在半夜自言自语好像在同别人对话那般。慢慢的发展到整夜不睡,坐在院子里和人对骂,那骂出口的话简直不能入耳。 把人送到医院,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大,得了精神分裂,需要住院治疗,常年吃药。 那时赵铁家里不像现在这么穷困,便把赵玉给送到了医院,在医院呆了两个月,赵玉的情况有所好转,可是回到家不久她就不愿意吃药。 不吃药就会犯病,而且比一开始更厉害,赵玉是个温柔孝顺的姑娘,可是犯病后都是随手拿着东西往父母身上招呼的。 父亲在赵铁记忆中就是家里最有威严的人,可是面对这样的赵玉,这个家里的顶梁柱红了眼,蹲在角落偷偷的闷声哭。 赵铁父母没办法,便再次把她送回医院……他们家家底薄,没办法让赵玉常年住院。每次都是家里存点钱把她送到医院,没钱了在把人给接出来。 这么断断续续折腾了几年,现在的赵玉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白天睡觉,夜晚坐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力气变得很大,一言不合就拿东西打人。 赵母这几年满头白发,人瘦弱的撑不起衣服了。赵父只能在周围旁边找个小活做着,他怕赵玉发起疯来赵母挡不住。 赵铁人能干又老实,也有很多姑娘愿意和他过日子,但前提条件就是和他父母妹妹分家。 赵父赵母也同意了,带着赵玉本就是个累赘,有这个累赘,赵铁不离开这个家,那就没办法成家,谁家姑娘嫁进来都是活受罪。 赵铁也不是圣人,也曾在心底怨恨过变成这模样的赵玉,也考虑过自己成家立业的事,想要一狠心抛弃家里所有的一切只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结婚。 他离开这个家,就等于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和赵玉去死,他也不想用谎言祸害人家姑娘。 嫁给他就是来受苦的,即便是分家也是受苦。 为此赵父赵母打过赵铁骂过他,甚至用死亡威胁过他,但都没有打消过赵铁不成家的念头。 按照赵铁的话那就是负不起这个责任,就不要想着去害人了。 眼看着父母年龄越来越大,赵玉越来越过分,有时连衣服都不穿,每天夜晚就发疯发狂,骂骂咧咧的,这也是赵铁常年不回家的缘故之意。 他有时都不敢想,哪天他的父母过世后,自己怎么同赵玉相处。 现在遇到凤宵,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凤宵虽然是来工地搬砖的,可他看得出楚大对凤宵心存敬重。他人本就比较敏感,在遇到何丽事件后,他听到楚大那句感叹,心里便不由的一动。 他其实对母亲这种行为是不赞同的,但他想楚大相信这人的眼光。反正四周的路已经不通了,这条路也许可以试试。 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呢。 听了赵铁这番话,楚大心里陡然压了一座山。 他偷觑了眼凤宵,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只可惜,凤宵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铁常年失望,如今可以说已经是绝望了,现在也不过是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折腾一下是一下。 楚大想从凤宵口里套点话,也好让赵铁有个心理准备,于是他干咳一声道:“凤宵,你一开始不是不愿意参合这事吗,还说让赵铁多看科学频道,现在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能给人希望是好事,到时希望变成了绝望,有可能就成为压倒一个人最后一根稻草。如果凤宵开口说一句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学。那楚大这个时候开口,也算是提前给赵铁做了个心里准备。 不过让楚大惊讶的是凤宵这次并没有坚持那套科学理论,而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中午去又看不出什么,现在去正好。” 楚大觉得自己被凤宵给鄙视了,但他没有证据。 赵铁则从凤宵这话中看出了希望,不过他没敢多问,怕问多了惹凤宵厌烦。 楚大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他喃喃道:“这么说也对,这电视上不是经常演吗,那些东西都是在夜晚的时候出现,它们也是怕太阳的。现在天这么热,白天它们要是敢出来,太阳都能把他们给晒成烟。” 赵铁:“……”他觉得楚大在讲冷笑话安慰他,可他并不觉得好笑,反而浑身冷的起鸡皮疙瘩。 凤宵则稳稳的坐在车里,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赵铁往凤宵的方向动了动,虽然隔着座椅,但总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赵铁家在云州城中村,离工作的地方有些远,等他们跑到了地方,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这城中村都是自建房,每家有个院子,很多人都会盖上几层楼出租房子。 赵铁家原本也有这机会的,不过钱都花在给赵玉看病去了,他们家的房子没盖起来。因为有赵玉在的缘故,四周其他人也不愿和他们家多说话,修建房子的时候有意无意把院墙修在这边,平日里也都是绕着他们走。 所以赵铁家现在可以算是独门独户,同其他人没什么接触。 因此比起他人门前有灯有亮,他家门前漆黑一片,连灯都没有一个。不过让赵铁压抑的是,今晚赵玉竟然没有谩骂吵闹。 楚大本来想把他们送到就离开的,不过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凤宵抓住了胳膊。 凤宵道:“你属虎,阳气重,身上又有功德,留下护着他。” 楚大:“……”这哪里是一个相信科学之人会说的?阳气、功德,这些词一听就要和一些未知事物扯在一起啊。 楚大看向凤宵,一脸真诚:“其实吧,我上过学,是一个很相信科学的人。” 凤宵对着他微微一笑,楚大只觉得这笑阴冷的很,他瑟缩了下脖子,求生欲瞬间爆棚:“不过为了赵铁,这价值观我完全可以暂时抛弃的。” 凤宵没说话,赵铁则感动了,他道:“老板你放心,等我家的事解决完,我一定会为你好好卖命的。” 楚大悻悻笑了两声,他道:“你干活我给钱,咱们这是买卖关系,怎么就扯到卖命了。” 赵铁尴尬了下,他就是那么形容了下。 为了怕气氛更冷,赵铁转过头道:“这就是我家,我去敲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赵铁总觉得今天的家静默的厉害。 赵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赵父被生活折磨的没力气的声音很快就响起了,他道:“谁?” 赵铁道:“爸,是我。” “赵铁?”赵父有些讶异,铁门很快就打开了,露出赵父那张满是沟壑皱眉的苍老脸庞。 看到赵铁带着几个人前来,赵父脸上带着明显的讶异,他望着赵铁道:“赵铁,这几位是?” 赵铁道:“爸,咱们回去说。” 赵父神色戒备道:“赵铁,你妹妹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们都是男人,这么进去不好吧。你过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铁觉得赵父今天有些古怪,平日里他母亲请来的那些跳大神不也有男的吗,每次人来了,赵玉都被关在房间里的,赵父也是知道的。 不过赵铁并没有多想,心里有些迷糊,便朝赵父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觉得手腕处一阵发烫,跟着火了似的。他心里一疼人跟着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凤宵抓着,温度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火烧。 楚大走上前怪异道:“赵铁,你刚才怎么了?”赵铁刚才跟中邪了一样,他就看到这老汉一开门,赵铁喊了声爸,一脸空白。 腿僵直的朝这老汉走去,他动作太怪异,吓了楚大一跳,最让楚大心惊的是,赵铁刚才力气大的他拉都没拉不住。 赵铁正纳闷楚大再说什么时,只见凤宵抬脚直接把赵父踹倒了院子里。 正想同赵铁说明刚才怪异之事的楚大,被凤宵这粗鲁的动作惊呆了。这可是个老汉,被讹上了,那是可值半套房子的钱。 赵铁也急红了眼,他道:“凤师傅,你这是……” “你听到他倒下的声音了吗?”凤宵微挑凤目冷冷道。 赵铁心中一紧,好像还真没听到他爹被踢倒的声音,那刚才和他说话的是个什么东西? 凤宵松开抓着赵铁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手中捏过一张符,符纸无声无息自燃后冒气了红烟,这是代表有很深的怨气。 符纸燃尽,凤宵回头看向腿软的两人平静道:“走吧,里面有只开启灵智的蛇,它被斩杀了,所以心中有怨气,才扰的你家里不安宁。” 楚大和赵铁被他这一出表演吓得心脏病差点发作,两人紧紧挨着,都想掉头逃走。又听他这么一说,两人更害怕了好不好。 凤宵看向面如土色的赵铁,他皱眉道:“这蛇已有灵智,被你家人斩杀,怨气冲天。你若是不想化解他的怨气,那我也无能为力。” 第5章 005 赵铁一听凤宵这话,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人也站直了,腿也不抖了。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他算是明白了,凤宵是真有本事一人,他们家的事凤宵肯定能解决掉。 他这要是因为一时的害怕眼睁睁的看着凤宵就这么离开,那绝对会遗憾终生的,以后天天在后悔中度过的。 现在别说让他进去化解一个什么蛇的怨气,就算凤宵让他跪下来磕头,他都愿意。 看到赵铁稳住了,凤宵的眼睛瞄向楚大。楚大僵硬的抽了下嘴角,举手表示会同赵铁一起共进退。 决心是有的,不过进门的时候,楚大和赵铁都紧紧的跟在凤宵身边。如果不是凤宵顶着一张冷清疏离的脸,两人恨不得直接贴在他身上,当他的背后灵。 走近院子里后,里面的灯没有亮,里面也没有人出来。赵铁心里有些着急,他生怕父母和赵玉遇到什么威胁。不过看着身边的凤宵,他按耐住急迫的情绪。 凤宵食指和中指放在一起捏了下,一个声响间,院子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而赵玉正坐在院子中央,歪着头朝他们诡异的笑着。 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口水一直在往地上滴,头发都粘在一起了,仿佛几年没清洗过,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胸前处最脏,黑漆漆的,是常年留下的饭渍。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人好像常年住在垃圾桶里那般。 赵铁看着这样的赵玉瞬间红了眼,楚大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同情的心里占据上风,害怕的情绪反而没有了。 凤宵看到的东西同赵铁楚大看到的不一样,在他眼里,院子里坐着的是赵玉身上缠绕着一个断了头的蛇灵。 这是条白蛇,七寸处只有一点皮肉相连着,它的头压在赵玉的头上,露出巨大蛇头,嘴里吐着长长的信子打在赵铁的脸上,身躯紧紧的缠绕在赵玉身上。尾巴长长的拖曳在地上,正好被不知情的赵铁和楚大踩着。 它的眼睛泛红,已经被怨气完全侵蚀了。被它缠绕着的赵玉满眼惊恐。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破口大骂。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颜色本应是红色,呈人型状,七魄掌管人的喜怒哀乐爱恶欲。 现在她的七魄已散,三魂已丢爽灵同幽精,剩下的胎光也呈半透明色,胎光若是丢了,这人也就没命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蛇灵身后还站着几个身上有香火气息不知名的神人,他们有男有女,有神也有鬼。不过就算是有真神,定性不佳,此时已是污秽之身,变得真不真假不假,却已是从神鬼变成了魔。 这些应该都是赵母烧香拜佛请来的,只可惜这些所谓的神有的根本没有几个人真心信奉,他们有的刚刚从石像脱落而来,自然斗不过蛇灵,便被这怨气极深蛇灵给奴役了。 加上赵母不断的拜神请神,这院子里简直是满是怨气、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神被请来了,供奉又不够,可不就不走了吗。 烧香拜佛都是有规矩的,有时弄不好请的不是神反而是鬼。要不是他们一家人刚正,又时常做好事,怕是早就病的病死的死了。 这情况凤宵早有预料,第一眼见到赵铁时,他就发现赵铁身上残留有一丝妖怨和一丝污秽的香火之气。赵铁为人刚正,从那天夜晚跑去帮他就可以看出。 他这样的人一般邪祟不会沾身的,这怨气很深,赵铁和这怨气接触不多,身上都能沾染上,使他面色铁青带有倒霉样,那被怨气缠着的人怕是要命不久矣。 所以在赵铁找到他时,他便顺势应了下来。刚正的人往往运气都很好,赵铁在和他不熟悉的情况下想着帮他,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的。 凤宵望着那些把蛇灵当做主人的神人,他淡淡:“受人香火,却变得神不是神,妖不是妖,鬼不成鬼,就不怕天降雷刑。” 蛇灵听到凤宵这话,桀桀出声,他阴狠道:“他们当然得听话,不听话的都在我的肚子里呢。”说到这里,蛇灵又恶毒的说,“这还多亏了这家人,要不然我不吃了这些所谓的神人,也就没有报仇的能力,你们说是吧。” 几人忙应下,忙表示蛇灵说的有道理。他们身上魔气散出,身型开始变得极高,超过了房顶,跟几座小山一样挺拔而出,风呼啸而过。 赵玉的唯有的魂识吓得嗷嗷直叫,她挥着手让它们滚开。她想逃走,可是她被蛇灵压制着,只能在那里大喊大叫,却一点半分都没有。 蛇灵同这几个成魔之辈看着凤宵舔了舔嘴,他们感觉不到凤宵身上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但他身上有灵气。 在这个灵气不足的年代,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惹人眼馋的。若是他们吃了凤宵,哪怕是吃一根骨头,都能让修为猛涨一大截的。 蛇灵的视线粘在了凤宵身上,黏腻腻的,让人浑身都不舒服。突然它张大了嘴,露出里面的毒牙,朝凤宵狠狠扑过来,它身后跟着那几个魔。 他们一致决定今晚要让凤宵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死在自己嘴里。 凤宵眯了眯眼,在蛇灵刚有所动作时,他便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把晶莹剔透却又散发着红晕光芒的宝剑。拿着这把剑,凤宵眼底的情绪慢慢退散,眸中神色是无欲无求之态,人变得跟雕像一样,冰冷无情。 那蛇灵一开始还没感觉,但随着无声的风吹动凤宵的衣衫,它忽然觉得随意拿着剑的凤宵这个姿势仿佛做过无数遍。 这一瞬间,蛇灵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恐惧和无力之感,他脑子里一直叫嚣着逃跑,可它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个字。 在凤宵的剑朝它砍下时,只见院子里如同亮起了如同白昼一样的光芒。 那一刻,蛇灵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等光芒消散后,蛇灵发现自己还活着,但比死了还难受。 凤宵正一只脚踩着它头上,把它死死的踩在地上,而与他有神魂有所牵连的那几个仆人在他感受到极痛之后便没了联系。 “她的魂魄在哪里?”凤宵垂眸问道。 他这模样,在蛇灵眼中,就好像是天人从上俯瞰而来。它吐了口血,恨意浮满眼底,它道:“都被我吃了。” “你若继续这般冥顽不灵,我便让你魂飞魄散。”凤宵脚下用了两分力,那蛇灵顿时吃了两口土,气的它两眼发白,又没办法挣脱。 “凤师傅,你快帮忙看看我妹妹怎么样了?”这时赵铁焦急的声音传来。 凤宵抬眸望过去,只见赵玉浑身抽筋,口吐白沫,人抖得跟触电似的,赵铁和楚大两个人都摁不住她。 凤宵甩过去一张安神符,镇住赵玉那要散去的最后一抹魂魄。 等赵玉平静下来,赵铁恨恨走过来,他无知无觉的踩在蛇灵的肚子上。恨意代替了害怕,他恨声道:“凤师傅,我家真的有妖孽吗?它把我们家害成这模样,我要亲手杀了它。” 楚大也走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里面隐藏了多大的仇和怨。 他和赵铁刚才就看到凤宵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说了一番话,而后凤宵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阵黑风刮了起来,把凤宵给卷在了里面,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嗷叫之声。 楚大和赵铁差点没被吓死,等风散之后,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凤宵脚踩着空气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剑,而一旁的赵玉突然发狂了。 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是凤宵把那个什么蛇妖给制服了。 赵铁的话刺激到了蛇灵,他想到了七寸被砍断之痛,身上的怨气猛然增大,浑身被黑气和代表怨恨的红气包围着。它挣扎着想从凤宵脚下爬出来,它想要用自己的毒牙在赵铁喉咙处戳个窟窿。 凤宵的脚千斤重,蛇灵怎么挣扎都没有挣扎开。 凤宵望向赵铁:“你想见它。” 赵铁人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说出这话的,听到凤宵这话,他整个人茫然的啊了声。 楚大暗搓搓手,巴巴的望向凤宵。 这人自古都有这毛病,害怕未知事物,又想亲眼见一番。 凤宵无所谓,满足了楚大的希望。他在赵铁同楚大双眼间虚点了一下,两人只觉得眼睛一阵清凉,等双目能看到东西时。他们一眼就同蛇灵妖冶愤怒的双眸对视上了,那蛇头大的能吞下他们两个,外露的牙齿泛着毒光,很是吓人。 楚大眨了眨眼,人突然就有了尿意,等他看到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时,双眼朝上一翻,人跟着就晕了过去。 赵铁羡慕死楚大了,他是想晕都晕不倒。 那蛇灵看着赵铁,恨声道:“我护你们家,保你们平安,为你们敛财,可我现在这模样都是拜你们家人所赐。” 这蛇自幼在赵家房子边住着,不知道住了多久,赵家先人第一次盖房子碰到它,看到它颜色通白,又没有毒性,便把它给放了。在那个乱世口粮短缺的年代,它便在夜晚偷偷盘踞在赵家的米缸里,等清晨在离开。 俗话说,米面缸底盘蛇,吃喝不愁,这样赵家缸里的米总是要比别人家吃的慢很多。 在一些地方,遇到盘踞在米面缸里的蛇都会让它们离开,它们回头就会偷偷报恩。赵家一直是这么做的,对它很恭敬,还会给他敬香,赵家先人还许诺要让子孙后代都给它供奉。 时间久了,这白蛇在来回感恩中渐渐有了灵识。有了灵识的蛇不能继续和人居住,有灵识的动物都是要经历雷劫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会被雷劈死。 它便离开了赵家,远远的去了深山历经雷劫。九死之后,它便陷入了冬眠。不知道过了多久,它醒来,浑身气爽,便想着来赵家继续报恩。 这时代飞速发展,好在赵家还是那个赵家。那天它窝在赵家的米袋子上,不过当时它突然提早了蜕皮期,身体处在最虚弱的时刻。它化作一条小蛇,浑身都很累,便躺在米袋子上睡着了。 等醒来便看到了赵父。 那天,赵父到了厨房看到米袋子上盘踞着的蛇,他吓得不行,第一反应就是扬起铁销把它给拍死了。 打蛇七寸,蛇灵当时就没气儿了。赵父把它扔在了沟里,那以前是一片坟墓,现在早就没人知道了。那里阴气重的很,这蛇灵便吸收着阴气活了下来。 它到底有了灵识,又对赵家恨极了,便借着一口阴气儿回来了。赵家赵玉身为女孩,属蛇,八字又轻。 恰逢那时赵玉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的事被嫉妒她的同学发现,赵玉学习好,性子傲,被这同学很是拿捏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她压力很多,学习下降很多,又出现了神经衰弱。 可就算是这样,这事还是被她同学告到了校长那里。 她喜欢的那个老师也因此事被调走了,赵玉觉得是自己害了那老师,压力过大,白天黑夜的睡不着觉。赵家八字最弱的是赵玉,她属相又是蛇,这蛇灵吞噬了阴气回来,对赵玉影响是最大的。 那年的七月十五,她半夜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它,人也吓疯了。 再后来看着赵家众人因为赵玉神志不清而痛苦,这蛇灵觉得痛快极了。 听了这蛇灵的话,赵铁沉默了下,然后他巴巴道:“这话虽然过分,但我爸个根本不知道祖上留下来这话的意思,我爸以前过年的时候还笑着说起这事呢,我敢肯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家真有这么一条蛇。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它是蛇,即便是有了灵识还是蛇,不能开口说话,人大清早见到了,心里可不就害怕吗? 蛇灵根本不信赵铁的话,它狰狞道:“你们祖先说过要永远供奉我的,怎么可能没有留话给你们。” “你冬眠了一段日子时代变迁很快,有一段时间举国上下是都不能信奉这些的。谁信奉,那就是在犯罪。到了现在,大家都相信科学,你就属于迷信范畴,所以赵铁说的可能是真的。”凤宵轻声说道。 赵家也许没想忘家里有这么一条蛇,但因为时代的缘故,它只能被人们选择遗忘。 听了凤宵的话,蛇灵一脸不信。 凤宵又给他科普了一番近现代史,同时告诉他,现在人们相信学习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烧香拜神已经不可取了。 蛇灵听完备受打击,它还是不信这个,周身怨气浮动的厉害,像是要发狂。赵铁吓了一跳,这时凤宵用手使劲一摁,它的头彻底不动了。 它周身怨气不散,凤宵便用剑抽的它散去。那剑通体莹白,抽下去时却如同一团耀眼的火光,灼热的烫人。 那蛇灵被抽的尾巴来回摇摆,可是却没办法从凤宵脚下逃脱。 直到它身上的怨气全部消散了,变回一条翻不起风浪的小蛇,凤宵收手十分平静的问道:“她的魂魄在哪里,说还是不说?” 蛇灵眼圈都红了,这次是疼的。 第6章 006 楚大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车上了,他坐在副驾驶上,凤宵在开车。 楚大感受着熟悉的环境朝凤宵露出个虚弱的笑,这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勉强很艰难:“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在赵铁家踩到了一条特别大的蛇的尾巴,那条蛇的头是断的,就这样它还能说话。” 凤宵看了他一眼,楚大又笑了下。他很想让凤宵告诉他这就是他的一个梦,他现在非常想听凤宵有关科学的言论,只要凤宵开口,就算说天上有猪在飞,他都会信。 凤宵没有吭声,楚大还想说些什么时,他突然听到了背后有斯斯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浑身泛凉,他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可就如同刚才在赵铁家,他本可以不去看那些未知事物的。 这样他除了疑惑什么都不知道,可好奇心和涉猎心让他忍不住想看……现在也是如此,他心里告诉自己不管后面有什么,他最好不要回头。 有凤宵在,肯定不会让他出事的。同样是这句话,换个想法就是,后面真有什么,凤宵也能搞得定。 最终楚大还是回头看了,然后他看到了一条断了七寸的歪脖子小蛇正在弓着身子对着他吐着蛇信子,蛇信子斯斯而响。 望着差点挨着脸的蛇信子,楚大瞪大眼睛片刻,然后默默转过自己僵硬的身体。他望着凤宵想要吼出来自己的发现,可看到凤宵是如何驾驶车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害怕被更深的恐惧给代替了。 楚大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凤宵道:“凤……凤大师,你就这么开车的。”他醒来一直以为是凤宵在开车,谁知道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凤宵只是稳稳妥妥的在驾驶位上坐着,掌握方向盘的却是个有胳膊有腿却没有脸的纸人。 但就算它有胳膊有腿,它还是纸做成的啊。胳膊和腿都放在方向盘上,那怎么踩刹车,用气吗? 凤宵嗯了声,做了一番解释:“我没有驾照不能开车,赵铁家阴气重,你又昏迷不醒,我总不好把你留在那里。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纸人是我亲自做的,很有灵气,知道路线,不会违反交通规则的。” 大概是为了证明凤宵说的对,这纸人还扭过头拿没脸的头朝楚大点了点,极力表示自己能做到。 楚大:“……” 就本人而言,他是非常相信凤宵的为人,也相信凤宵说的话,更相信凤宵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让他坐一个纸人开的车,他真心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于是楚大道:“那个,要不我开吧,这路我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大总觉得自己说完这话,那没脸庞的纸人有些不高兴。 凤宵倒是无所谓,他用手点了点那纸人,然后纸人乖巧的瞅了个可以靠边停车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把车子停稳了。 然后它跳到凤宵指尖上,扁在那里,变成了普通纸人。这一切的一切就跟魔法世界一样,不断刷新楚大世界观。 凤宵和楚大换了个位置,驾驶前楚大深深吸了一口气。 行车时安全第一,担惊受怕第二。 车子一顿一顿的行使到马路上后,凤宵道:“送我去莫桑大酒店。”这莫桑大酒店就是昨天他住的地方,凤宵对那里的环境设施都很满意,他决定以后自己就住在里面了。 凤宵是给个旮旯都能生活的人,但如果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他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当然,能让凤宵满意的地方,消费自然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好在凤宵现在口袋里有何丽给他转的账,除却他要用的,至少能让他潇洒几天的。 楚大觉得凤宵这消费观十分超前,在工地干最累的活,住云州最牛的酒店。不过和凤宵接触的这两天他也明白了,凤宵肯定不会一直在他工地上搬砖的。 他那师傅当初就告诉自己,如果凤宵要离开,不用拦着。他师傅让凤宵来他这工地肯定有特殊原因,要不然以凤宵这一身本事,哪个有底蕴的家族不得把人给供着。 楚大能想到的事,凤宵心里自然清楚。他来楚大这里搬砖完全是被自己师傅用死不瞑目给强制性逼迫的,如果没有他师傅这遗愿,他肯定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窝着修炼的。 不过既然是他师傅的遗命,他还是要遵守的,直觉这不是什么坏事。 楚大本想问问凤宵赵铁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在余光看到那条诡异的小白蛇正在朝凤宵头上爬时,他的心嗖的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里。 还没等他开口提醒,凤宵轻轻拉长声音嗯了下,那小白蛇缩了缩自己歪着的脖子,慢慢盘卧在后座上。它这姿态,无端给人一种委屈的感觉。 看到这情况,楚大突然觉得这未知事物也不那么吓人了。 凤宵到达目的地后,拒绝了楚大要帮他付钱的好意。在楚大临走时,他望着楚大的脸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拿了张符给楚大,叮嘱他最近不要靠近水。 楚大很慎重的把符贴身放好,既然凤宵开口了,他就算是把自己的腿给打断都不会靠近水的。 楚大离开后,凤宵付了三天的房钱,房号是1601。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凤宵恰好可以看到前台处。这时正逢一群人走到前台,中间站着的那个尤为好看。前台两个姑娘看到这些人忙站起身,神色比刚才肃穆几分,她们朝中间这人恭敬的喊了声顾总。 在凤宵眼里,这世人没有什么好看难看区别,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一样,能让凤宵心生赞叹觉得好看的人屈指可数。 而这人长得是非常精致漂亮,他的脸仿佛被苍天亲吻过,好看的嚣张,可眉宇之间天生带有两分桀骜不驯和乖张。 有着这样面相的人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应该是任性跋扈和危险的。 可这人周身气质却非常的沉稳,而脸上得体的笑容把那份桀骜不忿和危险给完全压制掉了。 是个面相很奇怪的人,凤宵心道。 准备上楼的顾临靖感到有谁在盯着自己,他双眸微眯露出一丝危险之色。他猛然回头,而四周除了正在几座正在上升的电梯什么都没有。 顾轻临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又或者是又有什么不可说的东西盯上自己了? “顾总?”看到顾临靖突然停住了脚步,浑身又是这般危险,他身边几人吓的都不敢动了,离他最近的年轻男人询问般的出声询问道。 顾临靖微微一笑,浑身凛人的气势顿时一消,温声道:“走吧。” 他这么一笑,顿时给人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刚才的冷然仿佛是众人的错觉。众人随着他笑而笑,但没人觉得顾临靖是个好相处的。 他这人就算是外表再怎么温和,也是冷在骨子里的。 凤宵对这个顾总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秒,电梯往上走的时候他已经把人给忘在脑后了。 到了自己的房内,凤宵把背包挂起来,挥手在四周下了结界,道:“出来吧。” 那条蛇灵从他背包中飞了出来。 凤宵望着他双目平静,赵玉的魂魄曾被这蛇灵吞在肚子里,不过这蛇灵没有吃掉,而是养在自己的内丹中,似乎准备等着赵玉最后一抹魂魄消散,它一起吃掉。 最关键的是,它在怨气横生时吃了些赵母请回来的小神,它原本是有机会杀掉赵家其他人的,不过它没有,一直缠着看到它蛇灵状态的赵玉。 如果再过几个月,它把赵玉缠死,赵家其他人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不过他遇到了凤宵,到底没有犯下这样遭受雷劈的罪孽。 赵父不知它是保佑他们的家蛇,这蛇灵不知道时代已变。赵父打死了它,它缠着赵玉这么几年。 不知者无罪,可不知者毁了蛇灵一生难有的修为也有罪,蛇灵被杀有怨恶意缠困赵玉魂魄有罪。到了这时也说不出谁对谁错了。 好在赵玉疯掉并非是这蛇灵恶意引起的,她大多是心里压力大,加上被吓了这么下才导致被蛇灵轻易缠上的。 知道事情缘由后的赵铁在蛇灵怨气消散,变成一条可怜兮兮红着眼的小白蛇后,他突然开口说道,只要他妹妹赵玉的魂魄能回去,人安然无恙,他愿意继续供养着它,以前赵家同它的恩怨便两消。 蛇灵没想到赵铁会这么说,它归还了赵玉的魂魄,赵玉醒来后,除了身体有些虚弱,这些年的事她都不会记得了。 这蛇灵不愿意让赵家供养它,它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凤宵。赵铁怕这蛇灵以为自己不诚心,还想表明心意。 后来被凤宵给阻止了,凤宵说这蛇灵已死,身有阴气,不适合被供奉在家里。 赵铁这才死心。 凤宵把这蛇灵带走,一时也不知道该把它送到哪里,只能先随身带着了,等有合适的地方在把它给放了。 不过这蛇灵七寸断掉了,一直歪着头实在是不好看的很,万一在碰到一个八字轻的人把人给吓疯掉,那还是事。 想到这里,凤宵道:“你身上现在是阴灵,我可以为你进行筋骨重塑,让你重回真灵之态,只是这过程很痛苦,你可愿意?” 这蛇灵没想到事情还有这转变,它忙道:“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如果能用真身修炼,谁愿意浑身是阴气,受阴间约束,被人间天师抽打? 第7章 007 这蛇灵飞快的同意后,又有些怀疑的看向凤宵。它之所以拒绝赵家继续供奉要跟着凤宵,一是就算是和赵家解除了误会,可它现在根本不信任人类。 它和赵家到底有了这么一些恩怨纠葛,万一日后再起冲突,或者赵家再有其他心思,对它肯定是不利的,还不如趁机离开。 二来它身上沾染洗脱不掉的阴气,这对他们妖灵来说是致命的因果,它日后继续修炼后再次历经雷劫时肯定要死无全尸的。而凤宵身上有股让它感到很舒服很暖和的东西,能淬炼它的魂识。 再者就是它想着自己到底是妖灵,凤宵又懂得法术,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有点用的,不至于闹到最后魂飞魄散。 它这几年在赵家见过很多所谓的神婆,但那些人只是懂个表面懂点皮毛,连它丝毫都伤不了。这被赵家请来所谓的小神更不用说了,身上根本没有信仰之力,有也是寥寥无几,自然不是它的对手,要不然也不会被它一身阴气怨气给奴役住。 可是凤宵不一样,凤宵人站在那里根本感受不到他会法术,可是他一旦出手,就能让它们这种妖灵魂飞魄散。 最关键的是凤宵看着也不是那种好心人,它现在还记得凤宵拿出剑指向他时的表情,冰冷无情的。他现在突然这么好心,蛇灵心里不由的一紧。 它这几年可是见过不少人,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它身为蛇灵,可以说是浑身上下都是宝。吃了它的蛇胆能明目、喝了蛇骨熬成的汤能补身、它的蛇皮能炼制法衣、蛇肉能健体魄。 即便是沾染了阴气,可对凤宵这种人来说这点阴气根本不算什么的。断骨重塑这种手段可不是每个天师都会的,凤宵肯帮它,那肯定是要它付出很大代价的。 想到有这个可能,蛇灵浑身皮肉一紧,它神色戒备道:“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凤宵纳闷的看着蛇灵展开防御的姿态,好像自己要对它进行抽筋剥皮似的,他皱眉:“你这话从何说起?” 蛇灵眼中戒备丝毫不放松,不管凤宵想拿它做什么,它首先摆明自己的态度:“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是有真本事的,断骨重塑非同一般手段,后面你灵力消耗肯定很大,你这模样看着也不像是个爱做好事的雷锋。说实话,你今晚那姿态没有一剑把我劈死,已经很出乎人意料了。你现在要帮我,我总要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凤宵双眉皱的更深了,他道:“断骨重塑很难吗?”他好像从有记忆开始被师傅随便点拨下就会了啊,很容易很轻松上手的。 当时他师傅还嫌弃的不行,说他学的太慢。怎么到了这蛇灵口中事情就难很多。 蛇灵:“……” 它简直想要愤怒了,只想吼出声,不要把这高深的法术说的跟大街上没人要的烂白菜叶子一样好不好。 这不是普通人摔断了胳膊腿到医院正骨,这是对死去沾染阴气的妖灵使用术法,让它身上阴气消散,筋脉重连,重回灵胎,这同重给他们这些妖灵一条命有什么区别? 凤宵的确觉得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对妖鬼怪这些东西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甚至隐隐有股只要它们不作恶,遇到了完全可以当做没看到。 这蛇灵怨气缠身时也没有主动害过赵铁家其他人,也算是有本心的妖灵,替它消除引起所带来的的疼痛和后患也就是随手的事。 凤宵本是好意,此时看着这妖灵纠纠结结防备过甚的模样,他便道:“你若是不愿意,此事便作罢。” 他上次就觉得这酒店里的浴缸很舒服,同他师傅当初不知从哪里搬山上的一样好用。要是这蛇灵不想受苦,那他乐的去好好享受一番。 蛇灵认真瞅了瞅凤宵的神态,发现他说的是真的,便忙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凤宵一脸早这样不就好了的表情,伸手朝它点了点,蛇灵不受控制的朝凤宵飞了过去。 凤宵接住蛇灵后随意坐在地上,蛇灵变成了原本的之态,一个头堪比凤宵半个身体。 凤宵从乾坤袋拿出八张消声符同八张禁令抛在空中,占据乾坤八位,又喂蛇灵吃下一粒护心丹,免得它一会儿受不住疼,内丹崩裂。 等这一切准备完后,他沉声道:“我开始了。” 蛇灵用自己绝大的蛇头朝凤宵点了点。 断骨重塑,筋脉重连,是相当疼痛的一件事,因为做这一切的时候生灵要保持意识清醒。 这蛇灵深吸一口气时,凤宵的五指并拢,蓦然蛇灵心脏之处插入。蛇灵浑身一抖,尾巴不由的甩起来。凤宵一手死死摁着它的头,让它不得动弹。 凤宵体内的灵气经由心脏朝蛇灵周身心脉处蔓延,千根万根看清看不清的线一起在蛇灵体内动弹了起来。 蛇灵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疼的浑身扭动在一起,嗷嗷直叫,尾巴甩来甩去,想要把房顶给掀开。不过八方有禁令,它每触动一次,便被禁令上的灵气反弹一次。 这千条线本已断裂,此时想让它如常运转自然要受到百般折磨。 凤宵手指在蛇灵体内不断变化,交织成复杂的纹络。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宵高和一声:“起起。” 只见从他手心处的纹络瞬间变成了红火之色,它们顺着蛇灵的脉络瞬间迸发过去。 筋脉重回,心脏重跳,本就是逆天之术,此时房内瞬间电闪雷鸣,风声赫然。好在四周有结界,又有禁令和消声符,除了凤宵这酒店的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蛇灵高声嗷叫几声,眼泪从巨大的蛇头上流出来,它告诉凤宵不想断骨重塑了,可是根本张不开嘴。 而在凤宵看来,此时的蛇灵骨骼重长、筋脉开始重链,断掉的七寸慢慢结合在一起,歪着的蛇头一点一点张回原来的位置。 阴气一点一点的被无形的手从千万条筋脉中扯出,在房内来回盘旋乱转,想要逃跑。不过在它们碰到禁令时,被突来的火焰燃烧掉了。 等凤宵收回手站起身时,蛇灵变回一条小白蛇,它身下都是水渍,自己则软绵绵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凤宵倒也能接受它目前的状态,毕竟它刚刚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次挫骨分筋之痛。 凤宵道:“你身上已无阴气,日后可如同以往一样修行。不过这几日你需要好好休养,我去洗澡了。” 这蛇灵虽然是灵胎,又死过一次,凤宵手上并没有沾染什么肮脏之物,但凤宵就觉得难受的紧,迫不及待的想要清洗干净。 他这话说完,便直接进浴室了,小白蛇想张口,最终觉得太累,又缓缓给闭上了。 实在是太疼了。 在凤宵整个人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时,顾临靖正站在顶楼套房的窗户前紧皱眉头。 这个夜晚他过得糟心极了,一开始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哀叫,叫声很是凄惨,随后便是一阵霹雳哗啦的电闪雷鸣声。 老天好像在愤怒什么,想要把什么劈碎。 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一朵火焰一样的颜色在窗外闪过,焰火所经之处,鬼妖避让,酒店四周瞬间干净的连一个鬼虾米都看不过。 如果人能看到鬼怪之物,便能看到外面黑暗之处,鬼怪皆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沾染这连魂魄都能烧毁的焰火。 顾临靖静静的望着那焰火,总觉得莫名的熟悉,让他浑身颤栗,好像在他身上燃烧,让他疼的说不出来话,好像他曾看过无数次。 等他想要去细看时,焰火已经消失了。 顾临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他眉宇间闪过一丝黑气,眉眼间满是戾气,人看起来妖艳极了。这时,他脖子上挂着的玉石红光微闪,这红光同外面的焰火是一个颜色,很快就吸走了他眉间的那股黑气。 顾临靖眸中神色缓缓平静下来,他皱了皱眉,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酒店历劫,弄出这么大阵势,鬼妖都避走。 隐隐的,顾临靖觉得自己好像还看过什么画面,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顾临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 第8章 008 凤宵根本没想到深夜会有人看到结界内的异象,他在浴缸里把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清洗那么几遍,勉强觉得干净了才开始认认真真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 浴室里弥漫着水气,从氤氲的热气中隐隐能看到凤宵的人影和水中的身躯。他身材自然是极好的,宽肩瘦腰,腹部有肌。 凤宵躺在浴缸里,水气打湿了他的头发,很是随意的贴在他的眉毛上方,深邃幽暗的双眸微闭着,脸上满是水渍。如今这样的场景让他看起来少了那分疏离傲慢之感,多了几分属于尘世的慵懒和俊逸。 先前便说过凤宵的面向是极好的,双眉狭长入鬓,鼻梁高挺,相貌俊美,骨姿清奇,端的是举止优雅,举的是矜持贵气。 这样的人仿佛离众人很遥远,但现在因为那凌乱的发丝和脸上的水气,让他从遥不可及处落在了凡尘。 许是心情放松的缘由,又或者是环境太过优美,凤宵躺在那里动都不想动弹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睡之间,凤宵仿佛站在云端,长发用一深海碧玉簪随意的束着,宽袖锦衣,衣衫随风而动,手中通体莹白的剑身上满是血迹。 剑上的血再要低落在云间时,被他随手一甩卷到了天的尽头消失不见。 有人在他对面笑着无奈的说道:“凤宵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抬头,看到了他师傅观尘那张突然放大又满脸白胡子的脸。 凤宵心中一惊,人蓦然睁开了眼,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想到师傅观尘,凤宵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两分迷茫。他自打有记忆开始,师傅就一直在他身边。儿时他有一段日子,身体特别的差,动不动就生病,那时他师傅一直是忧心忡忡的。 直到后来他大了些,身体慢慢的开始变得强壮起来后,他师傅才开始教他各种术法,也教会他认识现在社会的各种物件。 现在因为这个突然的梦他倒是想起来了,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有次喝了不干净的水闹肚子,他师傅一脸无奈的对他摇头叹息说:“凤宵啊凤宵,你说你这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在当今这个社会你要是这不吃那不喝的比谁都金贵,有几人能受得住。” 话虽这么说,从那以后,他喝得水都是观尘烧开的。不过后来,他年纪越来越大,观尘以他们住在山上身上穷为由,对他是越来越不精细,越来越粗糙。 以至于现在凤宵是泥巴地里能打滚,高档酒店也能面不改色的住下。 观尘那时从山下回来,有时是白胡子爷爷模样,有时候是乞丐模样……不过最多的还是他略带几分病态却十分斯文的样子。 想起这些往事,想到观尘,凤宵有些微微失神。观尘去世的时候,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眼底有一丝笑意还有一丝纠结不舍。他亲自交代凤宵如何办理后事,说自己潇洒了一辈子,死后便尘归尘土归土,埋到梧桐树下正好。 他最后还特意交代凤宵,下山后多长两个心眼,这山下有些人可不单纯,还说什么不要搞迷信,要努力科普科学等等。 观尘念念叨叨一阵子说了很多话要求很多,有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凤宵都答应了。 最后观尘还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莫要逆天改命之类的话,凤宵听得不是很清楚。 观尘笑了,斯文温和:“算了,你记得在山下遇到什么不平事,该管的管,能管的管,管不了的就以跑为主。” 凤宵也同意了。 观尘那时的容颜同凤宵一开始有记忆时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他彻底闭上眼时,他的容颜迅速枯老起来,根本看不出年岁。 凤宵到了那时也不知道把他养大的是山中精怪还是尘世中人。 观尘去世时,凤宵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很莫名。在他眼中人人都是会死的,观尘不例外,他也不例外,没有人能躲过这天地方圆的规则。 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不念着观尘,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观尘能活着。 可惜,这世界不是以他的希望转动的。 往事不可追,凤宵用水抹了把脸,在他从水中起身的那刻,浴巾从架子上不符合常理的飞了过来裹住了他的身体。 不过后面凤宵并没有违反常理的弄干自己的身体,而是裹着浴巾拿起架子上的毛巾边走出浴室便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在到了客厅时,那蛇灵还软软的躺在地上。 看到凤宵它有气无力的昂了下头,又缩回去了,一副被抽光力气的模样。 凤宵没有搭理它,筋骨重塑需要时间适应,更需要重新找到吸收灵气和日月精华的感觉,这对妖灵来说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所以这蛇灵躺在这里慢慢感悟一些东西也是正常。 凤宵拿起抽屉里的吹风机吹着头发,蛇灵躺在地上看着他,只觉得凤宵这样的人,应该很少自己做什么事的。 这么自己吹头发总给它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好像太接地气了,让它有点难以接受。 凤宵认认真真的把头发吹干,然后就到卧室睡觉去了。这卧室也是凤宵非常喜欢的地方,很舒服,有股阳光的味道。 这一觉凤宵睡得极好,没有做梦,心态极为平和。 一觉醒来后,凤宵把蛇灵留在酒店,他则去了楚大的工地。 凤宵到达工地时时间正好,工人都前来上工了。楚大在,赵铁也在。 赵铁手上提这个红色袋子,里面装着沉甸甸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书本之类的东西。 他正在微笑着和楚大在没有人的角落里说着什么,一脸感激的样子。 楚大手里提着赵铁给他送的礼物,一大袋子红枣和枸杞,说是感谢他昨晚的帮忙。 楚大这礼物收的很不好意思,他昨晚也没帮什么忙,再者说这礼物也怪的很,红枣和枸杞搭配在一起总是怪怪的,像是给人补血的。 不过楚大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今天赵铁换了个发型,是个寸板,脸上满是笑意。因为赵玉已经清醒的缘故,他身上背负着的无形枷锁已经没有了,人看着也年轻了很多,也精神了不少。 看到凤宵,赵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凤宵走过去后,赵铁打开编织袋拿出里面的东西,语气略带几分讨好的说道:“凤……大师,你看我买的这些东西有用吗?” 楚大顺着赵铁的话看过去,只见赵铁从袋子里拿出的书基本上一眼望过去都是什么《马列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科学发展观》、《破除迷信的科学依据》等等。 楚大:“……” 凤宵点了点头道:“这些就好,多看看是有好处的。” 楚大看着这些鲜艳明了的书本一脸无语,他没想到赵铁历经了昨晚家里那些非正常事件后,竟然开始投身科学的怀抱了,这怕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赵铁却是很虔诚的望着凤宵,他们家昨晚也算是历经了大悲大喜。赵玉虽然忘掉了这几年发生的事,但这并不影响她同家人一起抱头痛哭。 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凤宵昨晚交代过他的,赵玉的事,除了被赵父误打死的蛇灵之故,还有他母亲请回去的那些不正宗的神像。 那些失了本心的神像已然成了魔,在赵玉魂魄面前做下过很多污秽到不能入眼的事,这也是刺激赵玉破口大骂的缘由之一。 有时候请错神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凤宵叮嘱赵铁日后务必阻止他母亲胡乱请神回来。为此,凤宵还特意给赵铁列举了这些书让他母亲以后多看看。 心中信科学,家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事儿了。 赵母现在是非常听赵铁话的,昨晚发生的事赵铁并没有详细给家人说,也没提起凤宵的名字,只说有高人指点让她母亲以后多信这些。 她母亲立刻就同意了,只说高人提的那些书肯定是开过光的。 不管怎么样,赵母现在总算是定下心准备做时代的榜样了。赵铁也就放心,这不今天一大早,他就去书店把能买到的书都买了。 现在看到凤宵满意,他的心彻底安下了。 等赵铁拿着书兴致勃勃的去干活时,楚大一言难尽的望着凤宵:“你不给他们家弄个符什么的,就给他们看这个?” 凤宵淡淡觑了他一眼:“他家这情况,有时候科学比符更有用。” 楚大:“……” 然后凤宵又道:“当然,赵玉三魂七魄刚归位,还不是很稳定。为了以防万一,我昨晚已经用你的血给她画了一张平安符。龙虎能相争,那蛇灵到底是蛇,你是虎,用你的血画成的符还是能同它一争高低的,也算是能护住她的平安。” “赵铁也有心了。”最后凤宵看着楚大手里的红枣枸杞慢声道,知道楚大失血,就拿这些来补,可不就是有心了吗。 楚大:“……” 他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红枣和枸杞很重,他就说这礼物怪的很,像是需要补血增气之辈吃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楚大手上千斤重,他茫然的看向凤宵:“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你昨晚不是昏迷了吗?”凤宵瞅了瞅他:“扎你的手指时,你都没醒过来,你说过乐意帮忙的,也就没有特意询问你的意见。” 楚大:“……”他一脸木然的想,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他回到家是看到手指头上有个小小的伤口,但他以为那是自己被吓晕后碰到什么东西弄的,完全没想到自己被放血了。 这的确要补补,而且赵铁曾说过要给他卖命的事也得尽早安排上,要不然怎么想都对不起这枣和枸杞。 凤宵看楚大一副受打击的模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这时有车子行来的声音。 凤宵回头,只见几辆很低调的黑车从不远处行来。 楚大看过去时,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工地处。 楚大望着车上走下来的人神色微微一变,小声对凤宵说了这些人的身份,他忙迎了上去。 凤宵望着中间车子上走下来的那人,他微微挑了挑狭长的剑眉,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竟然是昨晚在酒店看到的那人。 顾临靖人群中第一眼便看到了凤宵,这人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里,双眸平静无波。 仿佛间,顾临靖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也曾看到过这样的眼眸。 睥睨天下,俯瞰终生,又高高在上。 明明没有见过,看到这人却仿若是看到了故人。 “他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顾临靖问道。 楚大是知道顾临靖的,他没有直接同顾临靖打过交代,但也知道顾氏这位大少爷有多难缠。好在同他交接工作的都是顾氏其他负责人,姓程名尧,是个面相和善身材胖胖的精明中年人。 楚大正准备同程尧握手寒暄时才发现自己还提着红枣和枸杞,瞬间尴尬的浑身直冒气。 正想挽回自己颜面时冷不丁的听到了顾临靖的问话,他心中一愣,顺着顾临靖的目光,楚大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担当他们工地颜值的凤宵。 吞了吞口水,咽了咽唾沫,楚大艰难道:“这……这是我们工地上的小工子。”小工子,什么小杂活都干的人,这是可观存在的事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临靖:“……” 其他人:"……" 身份同想象中的差别甚大,众人一时难以开口回应。 望着凤宵神仙一样的颜值,说这话楚大自己都不信,觉得良心有点痛。 可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第9章 009 众人静默期间,楚大心里很是委屈,这事说起来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但在这静谧尴尬的气氛中,他无端觉得最有错的就是自己。 大家的表情好像再告诉他,他不识货眼力差,就算给他一个千年古董他都能当尿壶给用了。 有那么些心思不存的人看他的眼神更加诡异,好似他故意打压贫困且相貌极好之人,想用这种手段让凤宵屈服自己似的。 楚大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别说他没这个心思,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他也得有这个胆子把念头打在凤宵头上啊。 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爱岗又敬业,相信科学破除迷信,但他真的很害怕半夜有鬼怪站在床头好不好。 这本来是凤宵师傅的要求,他也觉得凤宵不适合搬砖,适合当个大明星什么的往那里一站做个颜值代表。但凤宵自身尊师重道,愿意在这工地上完成师傅遗愿。 这经过高人指点过的他也不得不尊重凤宵的意愿。 最关键的是这番话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楚大心里那是万般嘀咕,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事和他无关。 好在最先回过神的是顾临靖,他抿嘴干咳两声,容颜精致美好如画,他微微一笑,神态温和的没有一点攻击力:“原来是这样,楚总这工地上的人真是非同一般。” 楚大呵呵两声,为了避免顾临靖误会他这呵呵声有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他赶忙说:“顾总不要误会,风大师……我是说凤宵,他只是暂时在我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体验生活,并不是要长期在这里做工的。” 就凤宵那颜值,长期在他工地上搬砖,早晚都能成微博头条,他们说不准都要跟着走红。网络上现在键盘侠这么多,指不定会用键盘折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呢。 顾临靖点了点头,朝凤宵点了点头。 凤宵也回了个点头,算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程尧是相当有眼力劲儿的人,看到顾临靖收回了视线,他便走上前不动声色的同楚大攀谈起来。主要谈论的是现在工地的施工情况和安全问题。 这是楚大的专业,他顿时忘了刚才的尴尬,同程尧侃侃而谈起来。 四周其他人听着不断的点头,眼睛不经意间都在偷偷瞄向顾临靖。顾临靖的行程本来没有这里的,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开口说想来工地看看,众人只得跟着前来。 这人群里感到最满意的是程尧,楚大这公司是他接触的,楚大别的不说,工程质量同细节方面抓的是相当严格的。 这等于变相让他在顾临靖面前涨脸,程尧自然是高兴的。 顾临靖并没有细听程尧同楚大说了什么,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凤宵。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凤宵的,名字和相貌都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熟悉感,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凤宵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做任何事都是平静的,顾临靖若有所思的眼神他自然是能感受到的。凤宵对别人的目光根本不在意,只是顾临靖的目光让他心底起了一丝古怪。 在顾临靖又一次抬眸看向他时,凤宵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望向顾临靖,四目相对时,凤宵挑眉,无声的询问顾临靖有什么事。 顾临靖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没想到凤宵会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不过他很喜欢。凤宵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清冷的厉害,这样的人站在那里,就遥远的很。 现在凤宵这番姿态,让顾临靖觉得,他们离的很近。 顾临靖心里琢磨着这些,腿上也没闲着,他施施然的走到凤宵面前。同工地的李大顺和赵铁都有些担心凤宵,但顾临靖气势太强,他们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担忧之意,不敢贸然上前。 比起李大顺的纯担心,见识过凤宵强大的赵铁在担忧的同时又理所当然的觉得,无论是谁对上凤宵都不会占到便宜。 楚大身为工地负责人,倒是想来帮忙,这俩大佬,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不过他刚走了两步便被程尧很有技巧性的步伐给挡住了,胖胖的程尧和善且满脸歉意的表示:“楚总,刚才你说的主体钢架结构我没听懂,能否再说一遍?” 楚大:“……” 这拦人的借口也太不上水平了。 程尧满脸笑意,神色连变都没变一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上这么不要脸的人,楚大也没办法了,他看凤宵那边也没什么危险,顾临靖这富家子弟也不像是见个容颜好就迈不开腿,关键是凤宵那身手,谁敢对他怎么样? 想通了这个,楚大便笑眯眯的回望程尧,同他细致的讲解起主体工程结构…… 其实楚大多心了,凤宵同顾临靖之间的谈话是相当和谐的。 顾临靖走到凤宵面前,露出个温和的笑道:“我听楚总说你名字叫凤宵。” 凤宵点了点头,顾临靖笑了,眸子里还带了一丝好奇:“这姓氏倒是少见,那他为什么叫你凤大师?”楚大刚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顾临靖便记在了心上,这时便问了出来。 凤宵皱眉望向他,顾临靖以为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正准备表明自己不是故意冒犯的,只听凤宵淡淡道:“你并非有这样好奇的本性,何必这般假装。” 顾临靖:“……” 他有些失神,他并不是个爱笑的人,但他已经习惯这么笑了,刚才流露出惊讶也只不过是想让凤宵放松警惕之心,没想到却被这人给直接指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顾临靖心里一点都不生气。 顾临靖抚着额头低低笑出声,这次倒是真笑。看到这情形的顾氏员工都心中泛嘀咕,不知道顾临靖这是在抽哪门子的风。 等顾临靖情绪平息后,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凤宵道:“现在我不装了,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凤宵嗯了声,他望向同程尧说话频频走神的楚大,望向一脸忧心忡忡搬砖的李大顺,还有把石灰从左右拎走又右手拎回来的赵铁,最后他做了个总结道:“可能是因为我对他们科学观的普及教育比较成功吧。” 顾临靖:“……” 他脸上的笑意被惊愕代替,他觉得凤宵在逗他,可是凤宵那满是真诚的双眸告诉他,这话凤宵说的很是真心。 顾临靖生平第一次见到瞎几把扯还扯的这么诚恳认真的人,一时都没办法用正常言语和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顾临靖第一眼看到凤宵时,觉得他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凤宵站在人群中央,身后有几个人伺候着他都不觉得例外。 同凤宵说上两句话,他想,这人是个耿直的,心里想什么嘴上便会说什么。现在顾临靖明白了,这有时候长得好看的人,脑回路也非同常人。 在凤宵眼里,顾临靖是个长相比较好看的人,其他的他并没有多想。 在说完这些话,他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不过在他视线不经意的瞥见顾临靖脖子上戴着一块被衣领遮挡了半边的古玉时,凤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在顾临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可是这块古玉上有他师傅观尘留下的痕迹。细看之下才会发现这古玉灵波微动,上面有隐匿身上气息的法阵,古玉之中还有一丝血红,好像是什么人的血。 这阵法的纹络凤宵很熟悉,是出自他师傅之手,所以他师傅是认识顾临靖的吗?那顾临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他师傅亲出手画阵符? 顾临靖从难得的走神中回过神,便看到凤宵正出神的望着他的脖颈处,眉宇间是掩盖不了的惊讶和疑惑。 顾临靖被凤宵这目光看的脖子有些发痒,不过凤宵眼神清澄如水,神色自然,看的肯定不是他的皮肉。 顾临靖的心思微微一转,他把脖子上唯一的饰品从衣服处掏出来,把古玉放在手心里道:“这是我出生时,一位大师送给我的,说是能护佑我平安。凤先生认识这东西?” 顾临靖阴历七月半出生,那天是中元节,也是传说中鬼门大开的日子。据说那天的天气非常的怪异,打雷下雨不说,在他出生那刻,天黑的厉害,他们这个内陆城市跟遇到台风似的,树木被风吹的快要断掉了,雨下的都让人看不清路了。 有人说是鬼门大开,那些饿死鬼跑了出来在路上抓人吃,也有人说老天在劈鬼。 总之那天,他爷爷遇到了一个大师,那大师给他戴上了这块玉,他一戴就是二十六年。 这玉真的能护佑他平安,他小时候多灾多难的,却都能完美躲过去。他经常能看到一些未知生物,只是那些东西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他记得小时候,有人曾对着他爷爷说,他的运气本来应该是极差的,但现在却又极好,就像是吸走了谁的运气似的。 因为这样一句话,顾家人对他感情复杂,儿时几乎没有人愿意往他身边凑就是了。 顾临靖小的时候对这些还无所谓,不过因为儿时所处的环境之故,他对那些所谓的高人根本看不上眼,觉得他们厌烦的很。 等大了,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人再在他耳边说自己吸走他们的运气了,他就会告诉这些人,脑子有病就去精神病院看,不要事事都扯上运气。 运这个东西放在有能力的人头上叫运气,搁在没本事的身上,那叫霉运。 顾临靖想起以前,眸中笑意淡了几分。 不过凤宵并没有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古玉之上。听到顾临靖的问话,他语气复杂道:“是认识。” 顾临靖愣了下,他还真没想到张嘴闭嘴说着科学观的凤宵会认识这玉。 凤宵抬起头轻声说:“我能看看它吗?”他师傅死后,什么都没留下,他没想到在这山下很快就遇到了他师傅留下的东西。 顾临靖点了点头,他把古玉取下递给了凤宵。 这古玉本是泛着凉意的,许是因为刚从身上取下来的缘故,凤宵接过时感到了一丝泛着体温的暖意,而且这玉石让他有股很熟悉的感觉。 凤宵因这个认知微微有些失神,这时异变起,放在凤宵手中的玉佩突然散发出红光,光芒一闪一闪的很是好看。 那光芒不断的膨胀变大,最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凤宵同顾临靖望过去时,只见凤宵手里的古玉碎了。 凤宵:“……” 顾临靖觉得凤宵这目光在控诉他碰瓷儿。 他微微一笑,财大气粗道:“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 凤宵把碎玉握在了手里,顾临靖眨了眨眼,“凤先生要是喜欢,这玉就送给你了。” 凤宵自然是不肯的,顾临靖也不愿意让他赔。 折腾了一圈,顾临靖拿到了凤宵主动递上来的电话号码。凤宵说,这玉他肯定会赔给顾临靖的,等他找到了,两人再联系。 顾临靖嘴角的笑意变深,他自然是同意了的。 他们身边发生的异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楚大这时已经给程尧讲解完了水泥的构成,看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硬是无视程尧的求学态度走了过来。 不过没等楚大开口,顾临靖便十分客气的同楚大寒暄了一番,说工程他们很满意,希望以后都是这样的质量等等。 顾临靖同凤宵到底不熟悉,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表示什么,他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他同凤宵还会再见面的,于是在说完这一番话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凤宵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古玉碎了,顾临靖身上的气息流露出一丝,是很纯净的灵气。 这样的身体,对鬼怪来说那简直是行走的大补之身。 楚大目送顾氏的人离开,他心里还有些纳闷,这些人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匆匆,也不知道来干嘛来了。 等楚大收回视线,只见凤宵正背起自己的双肩包也准备离开。 楚大惊了,他上前询问:“凤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凤宵一脸淡然的伸出手,那碎玉躺在它手心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泽:“我弄坏了这个,你这里挣钱太慢,我得去天桥摆摊。” “摆摊?摆什么摊?”楚大莫名其妙,看到碎掉的玉佩,想通凤宵的话,楚大再次惊了:“你弄坏了顾临靖的玉佩?这……这顾临靖的玉佩肯定价值连城的。” 凤宵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他师父曾说他有尘世事未了,现在他弄坏了顾临靖的玉石,想来这尘事应当同顾临靖有关。如果他刚才没看错,顾临靖应该是天生灵体,容易被鬼妖缠身,现在护着他的东西没了,自己得想办法给他弄一块。 这些都需要钱,搬砖不行,那只能换种方法挣钱了。 第10章 010 楚大从一开始就知道凤宵在自己这工地上干不久的,不过他没想到这个不久会这么短暂,两人缘分这么浅。 而在这浅浅缘分中的相处已经让他的三观彻底无法重塑了。 楚大自然不能不会也不敢阻止凤宵离开,不过他还是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凤宵多给他几张平安符的想法。 这种事一般都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凤宵给他的那张平安符,要不是需要随身携带,他都想供起来的。 对于楚大的请求,凤宵直接摇头拒绝了,他望着楚大道:“你只要过了水劫,便无灾无难了,日后记得莫做背弃良心之事就好。我现在手头上有些缺钱,如果你认识的朋友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给我打电话。” 楚大:“……” 凤宵突然从科学科普者转变成往迷信方面发展的人才,他感觉怪怪的。 尤其是凤宵说自己缺钱时的神色还这么平静坦然,楚大心情更是复杂,不由的感叹,这高人也是需要吃饭的啊。 不过在看到凤宵手里的碎掉的古玉后,他倒是能理解凤宵想要快速挣钱的心情了。 这可是顾临靖身上的东西,一看成色就是上好的,别说只有一个双肩包行李的凤宵赔不起,他那点身家赔起来也心疼。 现在凤宵决定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挣钱,这选择也没错。 想到这些,楚大豪气的说道:“当然了,有业务我肯定往你那里介绍。不过你们这种人是不是能肉白骨,翻云覆雨?打比方说有人病重在医院到处都瞧不好,你是不是给他喝点符水就能好,我是不是要按照这些做宣传?”说道后面,楚大这是纯属于在八卦。 凤宵神色复杂的望着他:“生病就去医院看病,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水平,不要喝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老病死乃是世间规律,谁都强求不得,你这么宣传夸大宣传迷信,是要被当做诈骗犯被抓起来的吧。” 楚大:“……”不是,都让他给介绍业务了,怎么嘴还这么硬呢。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两声,然后干巴巴的那么笑了下。 凤宵是个行动派,有了目标说离开工地便直接离开了。他隐隐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他师傅让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遇到顾临靖,只是不知为何,他师傅对这事又非常的排斥。 这么想自然是有凭证的,凤宵手中碎掉的古玉就是证据。这玉石上残留的有他师傅的气息,他师傅是认识顾临靖的。 顾临靖身份不一般,他师傅如果真的想走顾家的关系给他下山找份工作,绝对要比在楚大工地上搬砖要好的多。 可他师傅并没有这么做,打发他前来楚大这里也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想到这里,凤宵拿出那玉石看了一番,上面隐匿的符文已经消失掉了,顾临靖的身体又不同常人,他得尽快想办法重做一个赔给顾临靖护身。 想到顾临靖,凤宵心里起了一丝好奇,这是一个灵气极为缺乏的年代,修炼本是难上加难的事,可顾临靖身上灵气却很雄厚,这真的很奇怪。 不过凤宵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他相信自己和顾临靖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这些未知的事他早晚都会弄清楚的。 现在,他的目标很简单,尽快赚钱赔人家的玉石。 @@@@ 王贵家中最近事很多,他面色枯黄,身材干瘦,人有些浑浑噩噩的,这些天他也不敢开车了,每天都坐公交车,然后穿过一座天桥走回家。 今天也不例外,这天桥同往日一样,可今天王贵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在他踏上天桥的阶梯时,他那双有些混沌的眼睛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有个相貌特别好看的年轻人正背着双肩包坐在天桥旁的石墩子上,脚边用水写着两个字算卦,他人坐在那里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冷冽的厉害。 王贵望着这人,对上他那双疏离的眼睛,他鬼使神差的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说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凤宵。他刚刚从公交车下来,刚写下两个字,还没有施展法术让他现形呢,王贵就走了过来。 王贵嚅动着嘴想说些什么,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凤宵看向王贵的脸庞,他微挑了下眉梢道:“你家最近是不是事事不顺,财运受阻不说,家人也都接二连三的生病住院了?” 王贵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抽哪门子疯,准备对着这不认识的年轻人倾诉心里苦。他本来心里还有些嘲笑自己疯魔了,想着转身离开的。 现在凤宵这话一出,王贵觉得他简直隐士高人,恨不得当场给他拜上一拜,求他指点。 王贵最近一年可以说是连祖上八辈子霉都给倒上了,先是他名下的运输公司频频出问题,总是没办法按时把货物送到,坏掉的东西只能他们公司自己承担费用。一次两次还好,十次八次就有点过分了,他们公司都快从业界出名了。 最后没办法找了几个所谓的大师在公司门口念念叨叨一阵子,可是根本没用。他前脚找了大师前来,后面就有个司机人刚到公司,直接腿一软,人就倒在门口不行了。 得的是急性心梗,幸好他们离医院近救治的及时,要不然人就没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呢。 因这事,弄得人人都以为他们公司是压榨人的黑心公司,名声更臭了。 然后就是王贵家里人,莫名其妙的开始走霉运。 她妻子梁秀秀最近精神头差劲的很,每天跟睡不醒一样,夜夜做噩梦,前段日子更是由于精神恍惚踩空楼梯摔断了腿。 腿好了之后动不动就疼,有时疼的能在床上来回打滚。 到医院检查却又检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只说是神经疼。 而他唯一的儿子王明明,刚大学毕业,和同学一起弄了个游戏公司,每天干劲十足,加班加点的。早些时候还在说他们公司的游戏卖出去了,每天正处在休养期间,陡然间不知怎么的,人突然就昏迷不醒倒下了。 送到医院根本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医生最后得出个总结说,可能是因为过度疲劳引起的病症。 王贵这些日子压力大的前脑门都秃了,他也找过所谓的大师,也按照大师的要求回过老家把祖坟给迁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家里符纸都挂满了房子,可他身边的怪异事还是层出不穷。 那些大师也去他家看过,没看出个一二三来,他们也没招使了,只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王贵多做善事保平安。 医院找不出毛病,大师又没有花样了,王贵只能把老婆和孩子都从医院里带回来精心照顾着。 今天王贵是去要欠款的,可是没要回来,欠债的公司都快破产了。想到昏迷的儿子,备受折磨的妻子,王贵都快要绝望了。 现在听凤宵这么一说,不管真的假的,王贵觉得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 医院检查不出来的毛病,也许民间高手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王贵颤抖着声音道:“大师如果能帮上,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只要能解决他家里这一堆破事,王贵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和妻子是结发夫妻,两人刚结婚的时候过了一段相当苦的日子,现在梁秀秀和又在活受罪受罪,他心里真的是难受。 想他这些年明里暗里做了无数善事,修桥铺路不说了,也帮助过不少有困难的人。结果到现在他家变成这样,他浑身就跟长刺了一样,难受的厉害。 凤宵定定的望着他道:“我们先去你家里一趟吧。”他并没有说要多少钱,王贵只觉得凤宵这一眼就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 他忍着浑身想要颤抖的冲动,然后恭恭敬敬的请凤宵去他家。 一路之上王贵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下。凤宵没有出声默默跟在王贵身边,同他朝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附近的名苑小区,王贵带着凤宵走到最里面的一栋。 王贵有些感叹,他买房子买的早,这一栋环境采光都是上好的,他家在顶层复式楼,里面是欧式风的装修,十分的豪华。 王贵家里有个保姆叫张嫂,在他们家做了三年的保姆了,她做饭的味道极好,人品也好,王贵夫妻二人很喜欢,王明明也喜欢。 夫妻二人也不是什么刻薄尖酸之辈,对张嫂像是家人一样。 王贵同凤宵进屋子里后,张嫂厨房里正煲汤,梁秀秀躺在沙发上,眼睛含泪,疼的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张嫂给她按着腿。 看到王贵领了个陌生人来,梁秀秀想起身打个招呼都觉得困难。 张嫂看到凤宵愣了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呢,她忙站起身笑了下朝王贵问道:“先生,这这位先生是?” 王贵忙介绍道:“张嫂,这位是……”他顿了下,望向凤宵,他还不知道凤宵叫什么呢。 “我姓凤。”凤宵淡淡道。 梁秀秀看王贵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心里有些犯嘀咕,王贵平日里也是小心谨慎之人,今天没想到心这么大,连这人什么身份都不打听就把人带来了。 “这是凤先生,来家里看看。”王贵说完这话望向凤宵道:“凤先生,你看要不要先上楼去去看看?”他儿子王明明就住在二楼,他请来的那些大师不管有没有本事,都会去走一遭。 张嫂和梁秀秀也没想到凤宵是干这一行的,都有些惊讶。以前王贵请来的都是童颜鹤发之人,现在来了个这么年轻的,她们心里直泛嘀咕。 梁秀秀对这些其实不怎信,她觉得自己是得了病,没检查出来是这云州的医疗器械不够发达。她本想着自己好点之后就带着儿子去京州或者出国去瞧瞧的。 不过人王贵已经请来了,她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朝凤宵点了点头。 梁秀秀身上的疼痛依然在,并没有发现自己比着刚才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能点头了。 凤宵并没有去二楼,他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人坐舒坦了才抬眸望着王贵道:“这个不急。” “怎么就不急呢,我儿子一天天躺在上面不知死活的,媳妇每天疼的睡不着觉,我都快急死了。”王贵搓着手焦急的说道。 他刚才的鬼迷心窍感已经没有了,现在看着凤宵这模样,突然觉得不靠谱的很。 梁秀秀听这话也觉得凤宵没有白头发白胡子可能是个骗子,她朝张嫂使眼色,想让她帮衬着打发走他。 张嫂正准备开口时,凤宵望着王贵平静道:“这世间之事,有因才有果。我观你面相本应是早死之相,那当年你是怎么躲过死劫的呢?” 凤宵这话一出,张嫂浑身一凛也不敢开口劝说了,王贵则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脸色瞬间煞白。 而躺在沙发上的梁秀秀则不明所以皱眉不高兴了:“小兄弟,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们家老王人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早死之相了?你要是在这样,我就报警了。” 第11章 011 对于梁秀秀这连威胁都算不上的话凤宵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王贵。他说的可都是实话,以王贵这面相早在五年前有一死劫,他人不死也得残废。 可他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脸上的死相被一层生机掩盖着,不用说就是有人替他改了命。 这人世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的命天注定,可命中却处处有变数,主要看这个人怎么做怎么活着。一个人命中有死劫,可他平日里喜欢做善事,死劫之中也会有一丝生机的。 可是王贵这命运却不是这样改变的,他的命是用别人的命换回来的,所以身上带有血煞。 这也是凤宵并不着急的缘故,因果因果,找到原因才能结束霍乱。 王贵脸色难看苍白,但他死死的抿着嘴,一句话都没有说。 梁秀秀看到这种情况,以为王贵是被凤宵气着了。她开口让张嫂把凤宵这个骗子赶出去,她也真的很生气,任谁的家人被这么诅咒都会很生气的。 凤宵也没有生气,他静静的望向王贵。 王贵笑了下,这笑勉强又难看,他几乎是带了一丝哀求的开口:“凤先生,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家。我妻子和儿子是无辜的。” 凤宵看他不愿意说出往事,便淡淡开口:“你身上的怨气不消,你们家的事就不会消停的。已入骨的病不断骨是好不了的。” 说完这话凤宵站起身,他走到一脸惊疑不定的梁秀秀身边,伸手在她身上轻拂了下,在她头上贴了张符。梁秀秀脸色本来就很不好看,对丈夫的表情和言语有了不确定的怀疑,对凤宵的印象非常的差劲,看到他这动作,还以为他想打人呢。 梁秀秀想往后躲,但随着凤宵的手掌拂过,她身上泛起一丝暖意,对比之下,腿疼之处就更加阴凉了。 梁秀秀心中一惊,朝疼痛的小腿肚看过去时,她突然嗷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尖锐还带有一丝害怕。 王贵被吓了一跳,他忙跑过去,他顺着梁秀秀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小腿肚上满是细细的牙印子,有的地方被啃得血肉模糊都露出里面的骨头了。 王贵这下怕了,他望着凤宵,心一横想给他跪下求情。 只是他的腿和腰根本弯不下去,王贵震惊的抬头望向凤宵。 凤宵嘴角勾了下,满目讥诮,他垂下眼帘的时候,王贵颓然蹲坐在了地上。 梁秀秀死死的抓着张嫂的手,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惊恐之情还残留在脸上。张嫂站在她身边,想张口安慰她都张不开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秀秀双目惊恐含泪的望着王贵问道,她想知道王贵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王贵望着梁秀秀,最后双手抱头痛哭起来。 王贵这事还得从八年那个夏天说起来,王贵没有父母,刚结婚有孩子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艰难。梁秀秀每天因为钱的事抹眼泪,好在王贵是个敢拼敢打的,便出去打了几年工。 那时在外地,没事他都不回家,一年回家一次,一次呆上十天半月,儿子都不认识他,不敢和他说话,也不敢喊爸爸。 后来他用打工几年挣的钱,咬牙买了一辆货车跑货。 跑货车是个艰辛的活儿,需要没日没夜的开车,交货日期只能提前不能错后,可这样他每年和家人呆的时间却是长的。 王贵就这么一个人跑两年,后来有一段日子,王贵总觉得浑身疲惫,他以为自己是累着了也没在意。 那天上午他交货后,回程的路上下高速去买水买面吃,眼前一晃出现了黑影。等他定眼去瞧时,又什么都没有。 王贵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时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到他身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呀,要有灾难了。” 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说话时眼睛溜溜转,脸色苍白,人瘦如材,看着就是一脸贪婪样。 王贵本来是不信他的,可这时那中年男子又凉凉开口道:“你给我五千块钱,这灾祸我就帮你给消了,要是不给的话,想想你家里的妻子儿子,你就等着他们哭吧。” 王贵兜里有刚结的货款,不多不少整整五千,加上这男子说出了他有妻有子这话,王贵突然心生怯意。他是一家的顶梁柱,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出事后家里那画面。 望着这人,最后他狠了狠心把钱都拿了出来,那中年人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 他在王贵身边念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用手在他身上点了点,最后这人开口道:“好了,你把你的这件衣服脱了给别人穿,你的灾难就过去了。” 王贵听了犹豫不决,不过最终还是把钱给了,自己脱掉了上衣。 这中年人看着手里的钱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衣服给外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人会乐意穿一个陌生人的衣服。王贵瞅了一圈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在商店门前玩耍,大人不在身边。 王贵兜里有几颗糖,便拿着糖哄着小娃娃,让小娃娃帮他拿着衣服。。 王贵做完这一切就开车准备离开,他身上没一分钱,东西也买不成了。只是他人还没有走到高速口,身后便传来了惊叫声,那个拿着他衣服的小娃娃被车给撞了…… 王贵当时便是一身冷汗,人直接就傻在那里了。那个中年人站在人群中央朝他笑了笑,仿佛在说,看吧我救了你一命。 当天,王贵一路上心惊肉跳的回到了家里,他脸色蜡白受了很大惊吓。这事他没有同梁秀秀说,只说自己的钱丢了。 梁秀秀自然把他责备了一番,不过看到王贵那受惊的模样,梁秀秀说了两句又安慰他,说只要人平安就好,钱没有了可以再赚。 后来王贵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跑车,再后来他们就搬家了,慢慢的这事也就过去了。等手里有些闲钱后,王贵便时常做善事,想用这些偿还当年犯下的孽。 这几年他根本不敢想那天发生的事,总觉得一切都是天意。梁秀秀听了王贵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运气爆棚搭上一条线,招了些人成立了运输公司。 王贵说完这些忍不住看向梁秀秀的腿,那牙齿印很小很细,就像是一个孩子咬下的。 他打了个寒颤,那个孩子的面容他早就忘记了,可现在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突然又记起来了,那个孩子拿着糖懵懂的望着他道:“叔叔,我不要你的衣服。” “拿着,帮叔叔拿着,叔叔给你糖。”王贵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老天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这和我妻子孩子没关系。”王贵拽着自己的头发道。 梁秀秀看着他又看向自己的腿,她根本没办法思考现在这一切。她只知道如果那天死的是王贵,那他们家的天就塌了。 人的本质也许就是自私的。 王贵哀嚎了一阵子,他望着凤宵道:“大师,我该说的都说了,求你帮帮我们吧。” 凤宵没有吭声,王贵命中有死劫,可是能用衣服就替换掉的死劫是最容易解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身上的衣服扔在路上,用车来回碾压几次。 玄门中人都是知道这些的,可是王贵被人引着走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用一个人的命替了自己的死劫。这事指点王贵的玄门中人有错,王贵自身也错。 这孽既然造下了,自然就会报应在身上。 正在这时梁秀秀坐起身对着凤宵道:“大师,你定然是看出了我家有不干净的东西才前来的,求大师把他给收了,还我家安宁。” 王贵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忙道:“大师,你既然看出了什么,那就请你出手。” 凤宵抬眸淡淡道:“他死后没有入地府,无法进入轮回,在这人世上便是日日受苦受罪。现在他怨气横生,扰人不宁,时间久了他能得到的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这样你也愿意?” 王贵同梁秀秀一开始以为凤宵这话是对着他们说的,王贵忙道:“这罪孽我已经造下了,怎能让他魂飞魄散呢,麻烦大师为他诵经,送他入轮回,我愿意出资为他烧钱点灯。” “可惜已经晚了。” 王贵的话被人打断了,他愣了下,抬头望向说话之人张嫂,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嫂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她望着王贵幽幽道:“我儿子死的这么冤,你儿子和妻子现在这样,他们就是要替你活受罪。我找不到你害人的证据,没办法把你送到警察局,可现在失子之痛你体会到了吧。是不是没日没夜都睡不着觉,是不是觉得特别痛苦?” 张嫂这话说的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 梁秀秀茫然的喊了声张嫂,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王贵看着张嫂,当初那个抱着孩子痛哭哀嚎的女人同张嫂的面容慢慢重合在一起了。 他指着张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张嫂怨恨的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凤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梁秀秀反应过来后,她指着张嫂惊疑道:“是你,我们家的一切祸事都是你做的?” 梁秀秀觉得简直太可怕了,她竟然没发现张嫂是这样的人,她得隐藏多深。 “是我做的,你这么震惊做什么。我没有伤人,警察不会因为这个把我抓起来的。就像当初你丈夫那样,即便是昧着良心做了恶,仍旧能够在这世上平平安安潇潇洒洒的活着。”张嫂笑着说,眼底的怨恨再也不隐藏了。 梁秀秀还想说什么,她的腿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他们明显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咬她的腿,被咬过的地方开始发青发紫,重一点的地方开始流血。 凤宵轻皱了下眉头,挥手把梁秀秀腿上的小鬼抓在了手里。 张嫂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她道:“不要伤害他。” 凤宵抓着这惨兮兮浑身是血的小鬼,他抬眸望向张嫂道:“一直以来,在伤害他的不是你吗?他不入轮回,你竟然还拿他的骨灰给别人吃,这同当面让人吃他的肉有什么区别,只会让他身上怨气更深,日后魂飞魄散的更快罢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活该替他受这份死?”张嫂满脸怨恨的说道:“你们这些人,满嘴的正义荒唐。我若不这样,如何能替我儿子报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谁说他应该替人受死了?”凤宵淡淡道:“你这不是遇到我了吗,这世人的命都一样,没有这个道理。偷偷拿走的,早晚都是要还掉的。” 第12章 012 凤宵同张嫂之间的谈话可以说是相当平静,而听到这些话的王贵和梁秀秀简直是在心底打寒。尤其是在听到凤宵说什么吃人骨灰犹如当面吃人肉这一番言论,两人想到这话里的含义那是既害怕又恶心,直撕心裂肺的干呕,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张嫂看着他们觉得快意极了,当初她儿子出事时很小,她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远嫁之人,那天是她好不容易说服她老公带着她们回娘家探亲。他们下高速本是想买点吃的,当时他们正在结账,儿子跑了出来,说起来也就那么几分钟的事。 出事之后,警察前来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监控中撞人的司机只是没看到前面有个孩子,就那么撞上了。 钱赔了,孩子没有了,老公婆家人都怨恨她责骂他,说她没把孩子照看好,说她是扫把星,要不是非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张嫂都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过的,她只知道她每天过得生不如死。孩子是她历经一天一夜疼痛生下来的,是她一手照看着长大的,结果却因为一个疏忽孩子就没有了。 在她们那里,孩子未成年死后是不能葬在祖坟的。因为司机要赔钱的缘故,孩子是需要火葬证明。张嫂那段日子天天做噩梦,梦到孩子满身是血的喊她妈妈,说浑身疼,然后身上就会着火,把他活活烧成灰烬。 比起张嫂的伤心,她丈夫要好的多,在孩子被火化拿到钱之后,他决定在市内买房,再换辆好车。张嫂当时根本就接受不了用儿子这买命钱去换房子车子这事,她为此同丈夫天天吵架。 婆婆是站在丈夫这一边的,说她把儿子害了,现在还这么假惺惺的,令人恶心。 张嫂去寺庙给儿子诵经时偶然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指点她说,她的孩子是替人受死的。现在她孩子的魂魄还在死亡之地徘徊,要受其他鬼怪欺负的。 因为是替人受死,生死簿上没有她儿子的名字,枉死的人没有鬼差指引,是没办法入地府进行轮回的,早晚都会被厉鬼给吃掉。 那人怕她不信,还给她开了天眼,还带着她去了事发地,让她看到儿子死后的模样。 和她梦中是一个样子的,她儿子惨兮兮的浑身是血。 张嫂当时崩溃了,她经由高人提醒,终于想起了监控里的王贵。他递给了儿子几颗糖,还有他脱下的那件衣服。 张嫂简直是恨死王贵了。 后来张嫂把丈夫要买房的钱转走了一半给了这高人,从他那里购买了个养魂瓶。高人把张嫂儿子的魂魄引入引魂瓶,他告诉张嫂,这孩子魂魄虚弱的很,需要好生养着。 等过些年头,他会回来给魂魄进行超度,日后可以让他在地府投个好胎。在他回来之前,这魂魄要是不安分,张嫂可以每月给儿子的魂魄喂点生血。 那高人还说,让张嫂把孩子的骨灰带在身边,这孩子魂魄没有离开,是枉死的,带有怨气。他的骨灰带在身边久了便是阴灰,普通人沾染上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这高人交代完这些,又给了她五张符纸,说瓶子上的符纸每年换一次。而当晚,因为钱少了的缘故,张嫂被她老公和婆家其他人联合打了一顿,他们说她把钱藏起来了。 张嫂的头被打的流血,她死死的护着自己买来的养魂瓶,就像是在护着自己的儿子。养魂瓶中上面的符纸沾染了血迹,滴落在瓶中。 瓶子里的怨鬼吸了母亲的血,变得狂暴起来。 张嫂记得,正当她丈夫朝她猛踢问她钱在哪里的时候,他们房内的灯突然来回闪烁滋滋啦啦亮起了电花。 在他丈夫和婆家人惊恐的目光中,她儿子慢慢从养魂瓶中爬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凄惨恐惧的哀嚎声,还有连滚带爬的逃跑声。 可他们根本逃不掉,他们打不开房门,只能干嗷叫。 她丈夫的腿被阴风掀起的桌子砸住了,他挥着手哭着流着让儿子离开。说一切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没看好孩子,他要□□就去找张嫂。 她儿子浑身流血歪着头说道:“爸爸,我身上好疼,你抱抱我。”他往前走一步,他的爸爸就爬着往后退一步,退到后面无路可退时,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儿子看到父亲腿上的血迹,贪婪的舔了舔嘴。看着自己的儿子吸食丈夫身上的血,张嫂换了养魂瓶上的符纸。 那养魂瓶突然放红光,把她儿子给吸了进去。 她并不是担心丈夫的死活,她只是害怕儿子犯下杀孽无□□回。 那晚过后,她婆婆便病了,她丈夫的一条腿也断掉了。张嫂则带着儿子离开了,她对婆家一点留恋都没有,她只想找王贵给儿子报仇。 她知道王贵是跑运输的,便去家政公司,时常特意到那些地方做工。她运气不错,四年前终于遇到了王贵。不过王贵现在身份不同了,不好接近。 张嫂做饭还可以,又刻意下苦功夫学了一番,她知道王贵是个所谓的善人,做饭被王贵注意上了后,便同他诉说家里的苦楚,便到王贵家做保姆了。 王贵只觉得她有些面善,但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当时那个孩子替他死时,他也只是远远的回头看那么一眼就逃命似的离开了。 张嫂是非常能沉住气的人,她第一年并没有做什么,哪怕是她恨王贵一家人恨得要死。 第二年她开始陆陆续续在王明明饭菜里面下阴灰,她并没有对王贵出手,她主要想害的对象是王明明,因为她也想让王贵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 所以,王贵一家人中,王贵没事,王明明却突然昏迷不醒的缘故。 张嫂说完这些,她望着王贵幽幽道:“王总,你这些年善事做的这么多,是不是就怕鬼敲门?你就没有想过,这鬼就在你跟前。” 王贵浑身一个激灵,他真的是怕,怕鬼,更怕张嫂。 凤宵挥了下手,养魂瓶从张嫂身上飞出,那是很小的一个瓶子,被张嫂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瓶子到了凤宵手里,瞬间变大落在地上,瓶口的符纸已经快要变成透明色了。 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里面散出来。 可以明显看出凤宵手中的小鬼对这瓶子很是忌惮,他浑身瑟缩了下,像是很害怕那般拼命挣扎想要从凤宵手上逃离开。 凤宵拎着小鬼,望着这养魂瓶,他说:“这瓶子原本是镇压怨鬼的,不过里面被人下了血怨咒。每次怨鬼伤人喝了鲜血就会被收回,他的怨气就会更大,被里面的怨咒吸收着。他怨气没了的时候会拼命想要从瓶子里出来,可瓶子上有禁锢分割魂魄的符咒,他没办法从里面出来,只能更加哀怨。时间久了,等瓶子上的符咒消失,他被人降服,就成了只会杀人可以替主子挡命的厉鬼。” “不可能。”张嫂听了这话直摇头:“那大师说这瓶子是养魂魄的,他不可能会害我儿子的。” 凤宵眉眼冷淡:“人常道,入土为安,你常年带着他的骨灰,让他身体不能安眠感染了阴气,又受啃食之苦。若不是这些年他只喝过你的血,他恐怕早就成了神志不清的厉鬼,伤人无数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他已经不受控制了?” 梁秀秀的腿之所以会疼,因为这小鬼跑出来啃咬的,瓶口的符咒已经慢慢的控制不住他了。只等一个机会,他就能不受这养魂瓶控制。 他是被王贵害死的,日日夜夜看着仇人在眼前晃悠,他心里的怨恨就越深。加上王明明名义上吃了他,他能从瓶子里出来时,就会想着报仇,也只会更加怨毒。 等这瓶子上的符纸一旦脱落,什么都控制不住他,那王贵家所有人都得死。 给张嫂瓶子的人根本是不怀好意,他手段阴毒,想利用张嫂复仇的心帮自己养一个厉鬼。小鬼死的时候人世不知,他懵懵懂懂替人受过而死。 三界不管,地府不归,唯有张嫂把他带在身边。只可惜,张嫂被人利用,她这儿子受了不少苦。 有这样一个厉鬼在手,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很多事别人都查不到的,功德簿上也不会有这人的名字,一切都会算在小鬼头上。 对小鬼来说,日后如果遇到比较厉害的天师,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好在张嫂对王贵一家恨,但她不敢让这小鬼犯罪孽,只喂自己的血给小鬼喝,没让他杀过人。 这时离张嫂最近的梁秀秀拿起了一把水果刀朝张嫂戳去,她哭着道:“是你害了我儿子,我要你给他偿命。” 凤宵手中的小鬼看到这情形,嗷叫了一声,他眼睛流血,死死的盯着梁秀秀。房内顿时阴风阵阵,小鬼在凤宵手中挣扎不断,都快要成透明色了。 凤宵把他摁住,挥袖阻止了梁秀秀伤人。 梁秀秀手中的利刃掉落在地上,她人也倒下了。她心智最弱,这些日子本就担心王明明,现在知道了罪魁祸首,加上小鬼身上的怨气影响,她是真的想杀了张嫂的。 王贵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宵看着有些失神的张嫂道:“这些年他在这瓶子里受了不少苦,你就算不是玄门中人也该知晓人死之后的忌讳,没有喂鬼魄鲜血之说,那样只会让他在失事地点更加长久的停留。枉死之人,入了地府有枉死之城,地府查明真相,自然会还他公道。” 张嫂现在是既心疼儿子又害怕凤宵说的是真的,她听了这话忍不住尖声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替我儿子报仇,那岂不是要白白便宜了他这辈子?” 她又不会这些法术,那她怎么报复王贵?眼睁睁的看着他活的潇洒自在成了人们口中的大善人,她真的是受不了。 “任何事,你做了就要承担因果。”凤宵并没有因为张嫂的指责而生气,他没有说王贵这命是偷来的。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张嫂儿子替命,他生活会过的艰难些,但会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他选择了这条路,即便是躲过了那场死劫,后面也会穷困潦倒,父子反目,悲凉一生。人生在世,做了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凤宵望着张嫂苍白的脸道:“你一开始喂他鲜血,自己精神气便弱,他胃口越来越大普通鲜血已经满足不了他,你便只能喂他心头血,寿命因受阴气的侵蚀而短。若你愿意,我可以超度你儿子魂魄,让他入轮回。” 还有一句话凤宵没有说出来,魂魄被切割之痛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即便是入了地府,魂魄没有温养好的话,下辈子怕也是个傻子。 张嫂心疼儿子,想要为他报仇的心也害了已经死去的儿子。 毕竟人死不能强留,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阳世有阳世的秩序,天地方圆,谁都不能乱。 第13章 013 凤宵其实可以不用征求张嫂的意见,直接送这小鬼入轮回的。 但张嫂这些年一直带着这小鬼,更是用自己的心头血养着他。致使王明明被阴气缠身最终昏迷不醒的是张嫂自己,却没让这小鬼手上沾染过人命。 两人之间的命运阴阳相牵,凤宵如果强制这么做,张嫂可能会接受不了,刺激到这个小鬼发疯发狂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的事了。 所以凤宵一直没有出手,而是站在一旁就那么看着。 张嫂听了凤宵的话,她看了看神色痛苦不堪的王贵,又看了看满眼害怕惊恐又带着几分恨意的梁秀秀,再想到楼上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王明明。 她是想让王贵家破人亡来给她儿子赔罪的,哪怕自己死后会下地狱都无所谓。她这些天看着王贵家人因为这些麻烦而不断痛苦,她就觉得很开心很快意。 她这辈子远离父母没有嫁给一个好人,唯独儿子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死后,她命中就剩下为儿子报仇这一件事了。 但同样是因为儿子,她愿意给他报仇,但也怕他手上沾染人命下辈子会投胎成畜生。所以什么事她都宁愿自己出手,也不让他儿子出手,哪怕知道他不愿意在养魂瓶里呆着,她也没放他出来。 想到凤宵说的养魂瓶的厉害,张嫂心里直疼。 她望着凤宵冷笑着道:“如果我不愿意呢?你这个所谓的大师,是不是就准备替他们除掉我儿子?” 凤宵眉宇连皱都没有皱一下:“我除掉他做什么,他又没作过恶。你即便不愿意,我遇到了还是会送他入轮回的。” 张嫂:“……”所以刚才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下她的意见吗? 王贵这时动了,他朝张嫂跪下抽泣道:“这事是我的错,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就把我给杀了,放过我儿子和妻子吧。” 梁秀秀看着痛哭流涕的丈夫,她也忙道:“张嫂,你把我的命也拿走吧,只要我儿子平安,我什么都愿意。他是无辜的,他叫你张姨,每年都会给你包个红包,知道你儿子去世老公病重,他还给你买过花的。” 梁秀秀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张嫂看着他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很凄厉冰冷,她望着王贵道:“你也有孩子,你当年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呢?” 王贵和梁秀秀都没有吭声,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嫂也没指望他回答。 她收起凄厉的笑望着凤宵道:“这些年我一心想要报仇,我儿子跟着我受了不少苦,现在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你送他入轮回吧。” 凤宵站在一旁一直冷眼看着一切,他知道张嫂会让儿子入轮回的。因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现在知道儿子在这世上受苦,她自然不会忍心的。 凤宵点了点头,他抬手在小鬼头上虚虚点了一指。这小鬼身上的怨气害怕似的来回逃窜却不愿意离开小鬼的身体。 凤宵冷哼一声,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小鬼眉宇之间。 只听一道惨叫,那怨气陡然离开了。它似乎有些不甘心,在房内来回疯跑着,带起阵阵阴风。 凤宵身影一闪,他咬破中指,把中指上的一滴血甩在了怨气头上,在他的血同那怨气接触的时候,只见一道火光闪过,这怨气被烈火缠绕着,彻底消散在了人世间。 这一切王贵张嫂他们都看不到,他们只觉得浑身又冷又热的,好像有什么掐着了他们的脖子,窒息的出不来气儿。 直到一切都消散,空气再次流通起来,那股窒息之感才彻底消失。 小鬼身上的血迹随着怨气的消失而退却,他死的时候是很难看的,现在人变成了死之前的模样,白白嫩嫩的,穿着死前的衣衫。 一切尘埃消尽,露出了灵魂本身。 他歪着脑袋,眼神懵懂。他的智力一直停留在死时,这些年他在养魂瓶里,浑身都是怨气对很多人和事都没有印象。 看到张嫂时,他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喊了声妈妈。他死的时候很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张嫂想起他时就会哭,她是自己的妈妈。 张嫂的眼圈瞬间红了,她跑过去想要抱一抱他,可是她的双手从孩子身上穿了过去。 张嫂脸色一变,神情有些慌乱。 凤宵本来想说他是鬼魂,但望着这小鬼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心忽然那么软了下。他在小鬼眉间和左右双肩各点了点,小鬼从魂魄虚无凝聚成实体。 张嫂抱起他,痛哭起来。王贵和梁秀秀看着这一切,都错开了眼。 这些年,张嫂都忘了这孩子长什么模样了,现在看到人再听他喊一声妈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痛痛快快的哭过一次后,张嫂把孩子推开,她望着凤宵突然跪下求道:“大师,他这辈子受了很多苦,求你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凤宵沉默了下道:“我非地府工作人员,这个主是做不了的。不过他没有害过人,魂魄因怨气有损伤,这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他一点。” 说完这话,凤宵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引魂花碎片,这种花能温养人的魂魄,对残缺不全的魂魄最好。凤宵其实也不知道他乾坤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但他就是本能的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 小鬼的魂魄看到引魂花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他飘了上去,不过在站在上面之前,他回头朝张嫂看了一眼。 张嫂朝他露出个开心的笑,又挥了挥手。 小鬼也笑了,透明略带几分血色的魂魄被养魂花裹住,最终变成铜钱大小落在凤宵手里。 张嫂脸上的笑意消失,她喃喃小声说道:“他叫壮壮。” 凤宵把养魂花收回乾坤袋,道:“等他魂魄养好之后,便会有鬼差引他入轮回的。”有引魂花就能找到引魂灯,就不会入枉死城等待轮回的。 张嫂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笑容很虚,不过倒也真诚,她喃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凤宵道:“阴事已了,你阳寿已折一半,你在人间用阴灰害无辜之人,功过是非都有你一笔。你为人母却也为人子,你远嫁消失,这些年你都没有想过父母是怎么过的吗?我观你面相,你母亲因念你病重,你难道不想回去见她一面吗?” 张嫂听了这话,神色一紧,想到父母亲,她的眼泪唰唰而流。王贵家现在成了这样,她算是报复成功。儿子现在遇到了贵人,未来是好的。 张嫂也没在这里多耽搁,直接就离开了。 这时梁秀秀忍不住望向凤宵,她想知道她儿子王明明什么时候能醒来。她知道这一切不在张嫂都在凤宵,但她不敢轻易开口。 凤宵也没有藏着掖着,他直直上楼把王明明被怨气禁锢的魂魄收回,又给他喝下明符驱走他身上的阴气,又在他身上放了一张安神符。 做完这一切他下了楼,他望着几人道:“他很快就会醒来的,不过他身体被阴灰侵蚀,骨子里带有阴气,日后容易招惹一些东西。” “至于你。”凤宵望向梁秀秀,“我可以为你驱除疼痛,但你的腿阴气侵蚀时间太长,日后每逢阴天便会做疼。” 最后对上王贵,凤宵拿出手机,打开收付款道:“费用直接给我转过来就是了。” 王贵:“……”这是在用言语表明他没有未来了吗? 王贵心中无限悲伤,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要命不久矣。只是这事是他做下的,为什么要报复到他妻子儿子头上呢。 看出王贵的疑惑,凤宵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种因后人得果,道理都是一样的。”王贵用壮壮换来了自己的命,他改变了梁秀秀同王明明本来贫困受苦但安然一生。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后果他们都得承担。 就连事出有因的张嫂不是也承担儿子魂魄受损,亲人多年不见一面的后果。 除非是在高人指点下梁秀秀同王贵离婚,王明明改名换姓,断了这份尘世缘。即便如此,该有的后遗症还是会带上一点的。 至于王贵,他的运输公司怕是要倒闭了,不属于他的钱财和气运多年以后仍旧不属于他,曾得到的气运是要双倍失去的。 凤宵离开时,王明明已经醒来了。 王明明虽然昏迷着,但他什么都知道。 面对选择,他想都没想便否决了同和王贵断绝父子关系的做法,他说既然这是要受到的惩罚,他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 在王明明看来,就算是王贵破产了,他已经成年,已经可以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了。 梁秀秀有些迟疑,人在遇到更好的选择时总是会犹豫的,不过因为王明明的坚持,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王贵一旁看着这些心情格外复杂,他日后怕是要一事无成,他妻子现在已经想要放弃他了。那以后,他这个家还能安稳吗? 王明明能撑多久,梁秀秀能压制着厌烦嫌弃多久? 想到这些王贵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个笑话。 凤宵看王明明心眼够实诚,人也够给他一张避鬼符,这张符不丢,王明明虽然会常常遇到一些鬼怪,但那些东西不敢伤了他。 王明明神色复杂的接受了凤宵的好意,并给他转了五千块钱买符钱。他没有问凤宵有没有办法帮他阻止这一切,他不想问也不愿问。 现在就这样吧。 @@@ 凤宵从王贵家离开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收入,转了一半到一个福利账号上,另一半瞬间看着很可怜。这样赔本的收入,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钱买一个上好的玉石赔给顾临靖。 说来也奇怪,他乾坤袋里好东西很多,但就是没有能画符的玉石,想想也真是够糟心的。 凤宵刚想起这个,他的手机便响起来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望着那号码,他的心微微一动,直觉是顾临靖打来的。 摁下接通键的瞬间,顾临靖的声音传来,他含笑且客气的说道:“凤大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帮个忙。” 凤宵自然是回答有空的。 那厢顾临靖挂着电话,嘴角的笑意不减,他用手转悠着手机,想起凤宵冷冷清清的模样,觉得心情莫名的好。 顾临靖觉得自己拿到凤宵的电话是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他很想再次见到凤宵。 第14章 014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顾临靖定的,当然在这之前,他先询问了凤宵有没有心仪的地方。 凤宵对云州并不是很熟悉,便让顾临靖随意。 凤宵挂上电话便打了个车直奔约好的地点,天很热,车里即便是有空调也闷的很。 出租车司机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不断的喝凉白开。 凤宵并不觉得热,他一年四季都这样,夏天不会觉得热冬天不会觉得冷。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喜欢出租车里这逼仄的地方。 如果有可能,凤宵宁愿念个符咒缩地成寸,眨眼就能到达目的地。 但他师傅在临死前再三交代,这种手段太过惊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随意使用。 况且就算没有他师傅的吩咐,他没摸准顾临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时也不会轻易动用这种法术的。 司机看到凤宵冷着脸神色恹恹的,他以为是天气的缘故,很多人这个时候坐车都是闷闷的,这司机早已经习惯了。 此时他便露出个爽朗的笑脸:“你要是觉得闷,把窗户都打开,等车跑起来的时候就会凉爽些的。” 凤宵嗯了声,这司机每天跑车是个喜欢唠嗑的,为人十分爽朗,即便是对着凤宵这样疏离的面庞他也能开心的聊天。 从城南的路段拥挤说到城北的新区,从云州市里的小胡同到富人聚集区,都是司机在开口,凤宵偶尔会那么回应一声。 到了目的地后,司机腼腆笑了下:“我太能说了。” 凤宵摇了摇头,他付了钱,下车后,他望着司机黝黑的面庞幽幽道:“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境地,莫要起贪念。” 司机愣了下,凤宵并没有再说别的便转身离开了,司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只觉得凤宵的背影有些恍惚,像是隔了一层烟雾那般。 司机心里有些泛嘀咕,不过这里只能临时停车,他没办法追下去问仔细,便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凤宵到了地方才发现顾临靖定下的是个餐厅,本来没有多大饿意的他来到这餐厅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凤宵觉得顾临靖这个地方选的实在是好极了。 顾临靖也有同样的感觉,因为他刚走到餐厅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那里如同一道风景的凤宵。 凤宵的侧脸如玉,眉眼冷冽,顾临靖望着他,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两下,他总觉得自己见过这样的眉眼这样的画面,可是细细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哪怕是做梦,他都没有梦到过凤宵这样的容颜,何况是似曾相似呢。想到此处,顾临靖只觉得自己魔怔了,然后他摇头失笑走了过去。 凤宵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顾临靖含笑朝他走过来的模样,他微微挑了下眉,眼中略带了一丝讶异,这样的表情让他身上天生而来的疏离感少了几分。 顾临靖走到凤宵跟前,动了动嘴,他道:“好巧。”他其实很想喊凤宵名字的,但这两个字在舌尖转动了一圈,最后又被咽回在了喉咙里。 凤宵点了点头道:“好巧。”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觉得顾临靖这态度有点怪,他们毕竟是约在这个地方的,有一定几率会碰到。 不过,这样也可以说是一种巧合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倒也不算尴尬。早在旁边等候的餐厅负责人看到这情形忙笑意冉冉的走了过来,准备亲自为他们提供服务。 顾临靖脸上略带几分歉意的望着凤宵表示自己因为工作太过繁忙,还没有吃午饭,所以便把地点约在了这餐厅里。 如果凤宵不满意这餐厅,他们还可以换别的。 餐厅负责人听了顾临靖这话,忙把笑脸转向凤宵:“先生,我们这里的食材都是当天空运来的,非常新鲜,还有一些只有我们餐厅有的特色菜,你可以品尝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去改。” 这餐厅负责人强烈的求生欲凤宵这种波澜不惊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看了这负责人一眼对顾临靖道:“我对这些不懂,听你的就好。” 顾临靖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他觉得凤宵那句都听你的这句话顺耳的让人感到心花怒放。他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餐厅也是想着凤宵这个时候没有吃午饭,现在看来这想法正确极了。 餐厅负责人顺势引他们去预留好的包厢。 包厢里的环境不用说,极度的安静极度的优雅极度的舒适。 顾临靖把菜单递给凤宵,凤宵摇头拒绝:“我不挑食。”他这话说的是真心的,他师傅的手艺不怎么样,他这些年被养的,什么都能吃的下。 顾临靖听罢这话便估摸着凤宵的爱好点了一些这餐厅的招牌菜。在负责人带着服务人员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顾临靖道:“我听楚总说凤大师不在他那里工作了?” 凤宵因这话徐徐挑了下眉,他这边刚离开那厢顾临靖便知道了。如果不是顾临靖口误,那就是他知道这事知道的坦然。 顾家同楚大现在是有着共同的利益,他从楚大那里离开,保不准有顾氏工作人员那么问一嘴,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再者凤宵认为,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顾临靖特别关注,需要一直盯着他的动静。 凤宵懒得追究这些,他那么扯了下嘴角微微一笑道:“我弄坏了顾总的玉石,即便是顾总不在意,我总要想法赔给顾总一个的。” 顾临靖轻皱了下眉头:“凤大师别叫我顾总了,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名字便好。” 凤宵礼尚往来:“那顾总也直呼我的名字。” “凤宵。”顾临靖从善如流当场便改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又带有一丝微颤,听起来有几分说不出的缠眷在里面。 凤宵:“……” 他望向对着他笑的极度温和的顾临靖,总觉得他故意一口一个凤大师,就是为了喊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很快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想,顾临靖总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看凤宵并没有立刻喊自己的名字,顾临靖心里有些失望。凤宵的声音很好听,语气虽然带着天生的疏离和冷淡,但声音真的就像是书中描写的那般,如泉水激石,清脆悦耳。 他很想知道从凤宵口中听到自己名字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好在这种失意也只是一刹那的事,顾临靖心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早晚都能听到凤宵叫他的名字。 是的,顾临靖就是这么的自信。 @@@ 顾临靖定的餐厅,里面食物的味道自然是最好的。东西送来之后,顾临靖便让服务员都退下了,菜品由他亲自介绍给凤宵。 这餐厅的东西一向是精致好看分量不多,好在顾临靖点的花样够多,分量再小,他们也能吃饱。 凤宵自认为不是个重视口腹之欲的人,他对待事物的态度就如同他对待世人的态度,但现在他觉得这顿午餐的味道真的挺好的。 在吃饭的过程中,顾临靖发现凤宵的脾气同相貌一样凌厉,做什么都不会藏着。喜欢吃的东西就多吃,不喜欢的就放在一旁,不会忍气吞声也不将就着来。 凤宵的口味其实很好记,味道最好的东西给他吃就是了,喜欢甜点、喝茶。端起茶轻抿的样子,像是一个从古代走来的贵公子,优雅矜贵的紧。 顾临靖看着他,很难想象他这样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竟然会乖乖在工地搬砖。 这话顾临靖并没有问出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和凤宵并不熟悉,在这个时候问太多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 有些事是需要慢慢等,等到一定程度才会有收获的。 凤宵把小巧精致的茶杯放下,然后他抬头望向一直没动筷也没喝茶只是盯着自己瞧的顾临靖开口道:“顾临靖,你吃好了吗?” 顾临靖听到这话回过神,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凤宵口中说出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听。虽然连名带姓的喊显得两人关系很一般,不过这仍旧让他感到开心。 心情愉快表现在了脸上,顾临靖真心笑起来的容颜比那些被称为盛世美颜的明星还要精致漂亮,他的眼睛亮亮的,绵绵笑意遮盖住了里面所有的颜色:“吃好了。” 凤宵望着他道:“既然这样,那你在电话里说的事,现在可以具体说了吗?” 他观顾临靖面相,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知道是自己道行浅还是顾临靖本身就有问题,但不管是哪一方面,顾临靖都没遇到什么危险事才对。所以顾临靖想让他帮的忙,应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旁谁。 楚大曾在他跟前提过顾临靖的身份,语气是又敬又畏的。 想必能让顾临靖开口的人,和他关系肯定非同一般。这种事,早解决也好,总要对得起这份饭钱才好。 凤宵的主动让顾临靖心头有些郁闷,说起来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想同凤宵见见面罢了,没想到凤宵会这么放在心上。 好在这事的确有些古怪,顾临靖在凤宵皱眉望向他的时候便开口了。 这事同他堂弟顾君奕有关,顾君奕是他小叔家的儿子。 他这个堂弟从小就对顾家产业不感兴趣,他喜欢表演,成年后硬是顶着父母的压力奔去了娱乐圈做明星去了。 一开始小叔婶婶都很生气,冻结了他的资产断了他的资金链。 但顾君奕却不怕这些,就那么硬生生的在娱乐圈熬着,从龙套终于熬成了现在的男……二号。 小叔和婶婶开始是生气,后来气儿消了,看到顾君奕脾气这么倔更加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帮他一把,便任由顾君奕在里面娱乐圈从龙套熬着。 顾君奕这些年在娱乐圈一直是自力更生,从来不依仗家里的资源。所以两年前他在娱乐圈里找了小明星柳啸天做男朋友的事传来后,小叔和婶婶差点被气疯。 说道顾君奕处两个男朋友时,顾临靖特意瞅了瞅凤宵的神色,看他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他才继续开口。 小叔和婶婶这辈子都在指望着顾君奕继承顾家家业,他们觉得顾君奕同柳啸天要是玩玩也就算了,可看到顾君奕明显是动了真心,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对柳啸天同顾君奕施压是必然的,他们都是娱乐圈里人,这种人有时是非常好对付的,传出去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就能毁掉一个人。 何况,比起顾家柳啸天同顾君奕那点力量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时顾君奕走投无路求到了顾临靖这里,顾临靖对他这个堂弟感情一般,但顾君奕求的很真诚,他便顺手帮了一把。 要不是顾临靖出手,娱乐圈有关柳影帝那些假的黑料怕是要满天飞了。因为这事,他小叔同婶婶对他很是厌恶,说了好些难听话,例如顾临靖想独吞顾家家业,也不怕噎死什么的。 顾君奕同柳啸天顶着父母的压力在一起一年,不过因为小叔和婶婶爱面子不想儿子身上贴上标签,加上有顾临靖帮忙,圈子里倒是没有传出两人什么绯闻。 大多数人也就是觉得顾家有些人不喜欢柳啸天,但是不妨碍柳啸天和顾君奕在圈子里赚钱。 只是没过多久,两人一起出席活动时遇到私生饭围追堵截出了车祸,顾君奕被柳啸天护着头部受了伤,柳啸天却是当场死亡。 顾君奕在医院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昏迷了,心脏一度停跳。在医生给他做头部手术时,小叔和婶婶便找人给他进行催眠,让他彻底忘记了柳啸天。等他的伤势稍微稳定人还没清醒,便直接带着他出国看病去了。 有关柳啸天的新闻已经被全被压下去了,这年头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的,除了一些真爱粉很少有人会想起那么个小明星。 顾君奕醒来后就忘记了柳啸天,他在国外活蹦乱跳的呆了大半年,小叔和婶婶仔细观察他没什么毛病才带着他回国。 回到国内,没人提起过柳啸天,顾君奕也没提到过。 小叔和婶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为了避免刺激到顾君奕,他们也不敢提起让顾君奕结婚的事。 可是就在昨天顾家家宴上,顾君奕突然从外面冲回家中质问小叔和婶婶,问他们是不是吧柳啸天给赶走了。 小叔和婶婶莫名其妙又震惊,他们以为顾君奕这是想起了什么。面对质问,两人自然是有些心虚的。 他们心虚顾君奕就更生气,然后双方就吵了起来。 双方鸡同鸭讲半天才明白事情根源,顾君奕回国后不久认识了柳啸天,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他们在一起有段日子了,顾君奕倒是很想把人带回家,可柳啸天总说时机不成熟。 可三天前,柳啸天突然就消失了,人不在,电话永远没人盲音。顾君奕找了他几天,一点柳啸天的音讯都没有。 他问那些见过柳啸天的朋友,可他们都一副惊恐的表情什么都不敢说。 顾君奕看到他们这模样突然就明白了,柳啸天肯定是被他父母给带走了,他们不敢说只能一脸惊悚。 顾家人听到顾君奕这话只觉得荒唐,顾君奕说的事那么诚恳那么真切,可柳啸天明明已经死了。 顾临靖小叔拿出证据,顾君奕根本不信,说他们在骗他。 他想离开顾家去找柳啸天,可是没跑两步,人就晕倒在地上了。 等醒来,顾君奕终于想起来柳啸天已经死了。 可是如果柳啸天真的死了,那这些日子陪着顾君奕的人是谁? 第15章 015 顾君奕人醒来后,彻底想起了以往,包括柳啸天的死和他忘掉了自己爱人的事。一时间,他悲愤交加,人差点受不住再次晕过去。 好在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突然消失的柳啸天,他信誓旦旦痛哭流涕的表示柳啸天是存在的。他现在根本不信父母的话,他只信曾帮了他一把的顾临靖。 历经了大喜大悲的顾君奕现在变得非常认死理,即便是顾临靖拿出证据告诉他,柳啸天是真的死了。他还是固执的认为柳啸天人是死了,可鬼魂还在等他回来。 所以在他回国后,柳啸天的鬼魂才会出现陪他,他们是死亡都不能分开的恋人。现在柳啸天的鬼魂莫名其妙消失了,肯定是他父母出的手。 他的父母想让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不能再相见,只能做一对生离死别的苦鸳鸯。顾临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话没办法做出反驳,他觉得历经过爱情的堂哥说话做事都变得特别的幼稚。 反观顾君奕说这些话时没有一点惊惧之情,只有说不出的悲痛和后悔。悲自己忘掉了柳啸天离开太久才回过让他孤独的等待,悔再见面只觉得柳啸天面善没有想起他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他的父母听到这些话气的浑身发抖,只说他这是中邪了,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之说,哪有和一个鬼相处这么久知道了事情真相后不害怕,而是心疼难过的。 难道不应该找个道士把这鬼给收了吗? 虽然生气难以理解,不过顾君奕的父母还是第一时间找人去确认了这件事到底是儿子触景生情后的臆想,还是柳啸天的魂魄真的存在,又跟狐狸精似的缠上了顾君奕。 根据顾君奕所说的情况,他回国后曾带着柳啸天同朋友们聚会过,是李家名下的知名会所。 顾家同李家打了声招呼,便把他们当时聚会地方的监控调了回来,包厢里的情形肯定是看不到,知名会所里的任何包厢里面都没有监控。 不过他们还是查到了,在顾君奕进入会所门前时,微微那么侧身笑了下,神色很开心,好像在小声同谁说话那般。 经过顾家人细细打听,顾君奕同友人聚会时的确有些古怪,他总是一个人坐双人沙发,偶尔还会温温一笑低声说些什么。 大家对他的情况都知道,平日里人好好的,都以为他这是手术后遗症,再者顾家早就放过话了,他们都不敢随便提起顾君奕以前的事,只当这些小古怪处不存在。 事情到了这地步,顾君奕的父母也是没门了,他们也分不清柳啸天真的存在还是顾君奕故意想出这办法折磨他们的。 顾君奕却是认定柳啸天是存在的,是他父母把他再次赶走了。那晚,顾家是一片混乱。 后来顾临靖的爷爷出面把这吵闹的要死要活的一家人都给痛骂了一顿,才算是暂时平息了这场事故。 顾爷爷等人走后让顾临靖去看看顾君奕住的地方有没有特别的地方,顾临靖因为体质问题很不受家人待见。 他小叔和婶婶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他们的运气被顾临靖偷走。顾临靖的父母对他感情最复杂,是既疼爱又害怕,顾爷爷对他也比较看重,至于其他人顾临靖根本不在乎也不放在眼里。 顾临靖从小就能看到一些未知东西,长大后反而就没有再见到了,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 给顾临靖玉佩的那个高人曾提起过,顾临靖的命格非同一般,即便是见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鬼神都不会轻易近身,这话让顾爷爷还挺放心。 若是其他人开口,顾临靖根本不会理会,但顾爷爷开口了,顾临靖便去顾君奕所住的地方走了一圈,里面的东西是双人份的,但四周却干干净净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为了确认,他还把双人份的衣服特意找出来拿在手里感觉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顾临靖把这些事完完整整的同凤宵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的异常在内。 他说的很坦然,凤宵听得很平静。 等顾临靖说完,凤宵挑眉:“那你觉得这事是什么情形?”他对顾临靖的异常没有任何表示,顾临靖天生灵体,能看到这些鬼魂倒是在常理之中。他没有被这些东西吓到伤到,怕是他师傅那块玉佩起了很大作用。 在凤宵看来顾临靖也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他明知自己和这玉佩的主人有什么牵扯,却绝口不提玉佩的事。也许是想让自己记得这份人情,也许有别的用意。 不过不管是什么,现在既然顾临靖坦诚的说出来了自己的与众不同,那他便顺势问出口。凤宵看着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其实被他师傅教导的是相当熟知世事的。 只不过大多时候,他不想也没必要压着自己的本性做事罢了。 顾临靖则对凤宵很诚实的摇头:“这事我也说不准。”他没什么感觉,所以也分不清到底是顾君奕说了谎还是真有这么些古怪的事发生。 最关键的是,他小叔和婶婶根本不想让他多参合进去他们家的事,他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凤宵点了点头,他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看看吧。” 顾临靖露出个笑:“那好。” 两人出了包厢,餐厅负责人便提着一些包装好的点心和茶叶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这餐厅负责人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顾临靖是他们这里的常客,顾临靖明显对凤宵特别在意,所以他便小心翼翼的问询凤宵这顿饭吃的是否满意,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这负责人心里清楚明白的很,如果凤宵不满意,那顾临靖就不满意,那他们餐厅日后怕是艰难了。顾临靖不满意的地方,那些云州富二代什么的还会来吗?那不是再说他们吃顾临靖看不上的东西吗? 顾临靖把点心和茶叶拿在了手里,凤宵看了这些东西一眼,然后抬眸对着餐厅负责人表示,一切都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餐厅负责人因这话开心的眼睛眯的只留下一条缝隙,他亲自把顾临靖和凤宵送到门口,看着两人离开才转身回去。 顾临靖带着凤宵到自己停车的地方,他先是把副驾驶的门拉开,让凤宵坐到里面,凤宵对他这绅士的行为只是挑了下眉。 顾临靖从来没有让人坐在自己副驾驶处,但对着凤宵,这个默认的规矩轻而易举的便没有了,似乎根本从来没有出现过。 顾临靖坐好后,他把手中打包的点心和茶叶递给了凤宵。 在凤宵还没有开口时,他淡然自若的说:“我看你刚才挺喜欢这些的,便让人打包了一份。这云州还有很多别的点心和茶叶,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尝尝。” 凤宵的确很喜欢这两样东西,便伸手接了过来。 这时顾轻临突然朝凤宵俯身而来,凤宵望向他的眸子里升起一丝疑惑。 顾临靖动作没有停,他把凤宵的安全带给他扣上。回过身时,两人距离很近,顾临靖的半边脸颊几乎是贴着凤宵的唇离开的。 “好了。”顾临靖做好这一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十分自然,不存在一丝刻意。 凤宵面无表情的嗯了声,顾临靖有着一副好皮囊,两人刚才离得那么近,凤宵能清楚的看到他脸颊上的毛孔。他的皮肤很细腻,摸上去应该是非常柔软的。 顾临靖说完这话,开车带着凤宵朝目的地走去。 顾君奕现在根本不相信他的父母,他觉得他们会再次给他催眠,让他忘记柳啸天,所以对同父母在一起抗拒的厉害。 他本人是比较信任顾临靖的,不过因为他父母对显而易见的嫌弃态度,顾临靖也没有那个心情上前招人嫌。 最后顾君奕呆在了本宅顾爷爷身边。 顾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是顾临靖的父亲顾卓、次之顾然,小女儿顾萌。 顾爷爷最看重的人不是儿子和女儿,而是顾临靖,这让顾家其他人心情很复杂。 @@@ 到了顾家本宅,里面的帮佣看到顾临靖的车子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又惊又惧又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顾爷爷住的地方是别墅区,三层楼的别墅,样式优雅,前有花园后有游泳池。四周的绿化做的十分到位,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距离也很开,隐私性是相当好的。 顾临靖把车子停好,他下车时看了眼车库里有几辆不熟悉的车子,微微挑了挑眉。 带着凤宵经过花园朝别墅走去,看到管家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站着时,顾临靖稍微停下脚步,他轻声道:“王伯,爷爷今天有客人吗?” 王伯跟顾爷爷多年,是看着顾临靖长大的,听到这话,他那板正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他表示今天没有顾爷爷的客人,有的是顾然带来回来的几个玄门中人。 听到这话顾临靖眉头蹙了下,他望向身边之人满脸歉意道:“凤宵,我不知道小叔他们已经请人来了,真是抱歉。要是你不愿意管这事,我送你回去便是。” 他歉意是真的,心里的懊恼也是真的。 他只是找个借口想约凤宵见一面,明知道小叔他们对自己不待见,顾君奕这种情况肯定他们肯定会找人前来的。现在他把人带到了家里,显得实在是太过唐突了。 凤宵因这话看了顾临靖一眼,他摇头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这种事本来就是拿钱办事,各自本事的。”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下又道:“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顾临靖微微一愣,他垂下眼眸,他发现凤宵这话说的很对,他平日里何曾这样患得患失过。 对着凤宵,他总不自觉的小心谨慎了许多,骨子里似乎很怕这人突然甩袖离开。 第16章 016 经过凤宵一说,顾临靖很快发现了这点,他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抬眸再次望向凤宵时带了几分笑意:“许是在我心里觉得凤宵你是隐士高人,而我是一个凡尘俗子,咱们两个离的太远,所以不自觉的心存敬畏,说话也就跟着小心了三分。” 他这话半分自嘲半分真心,真心是他想同凤宵成为朋友,想更加了解凤宵,但他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自嘲的缘由他也说不准说不清。 只是隐隐有那么一分感觉,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因为凤宵的身份问题,有什么曾阻止过他们关系紧密。 凤宵很不喜欢现在有着落寞模样的顾临靖,他觉得顾临靖应该是潇洒肆意的,他不应该有这般怅然若失的情绪。 于是他淡淡开口:“我不是什么高人,你也不是什么凡尘俗子。” 顾临靖只是那么随口用言语掩盖了下自己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没想到凤宵会这么认真的回应他的话。不可否认的是,听到这话,他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朝凤宵抬了抬手:“请。” 在顾临靖同凤宵一起走进房子里后,管家王伯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他一开始是惊讶凤宵的身份,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竟然是玄门中人,还十分得顾临靖推崇的模样。 只是王伯觉得还没等自己从这场惊讶中走出来,他就看到了他们家这个人人畏惧的少爷在用言语博取一人的同情心。 王伯是看着顾临靖长大的,自然清楚他那温和外表下隐藏的冷酷。顾临靖外表对谁都是温和带笑的,可是他的心是冷的,骨头里都带着凉气。 在王伯心里,顾临靖现在这模样,就是在同一个人撒娇。 这岂止是用惊讶可以形容的,简直是让人惊恐。 顾临靖对王伯内心的想法根本不感兴趣,他陪着凤宵直接去二楼找顾爷爷去了。 顾爷爷的书房里现在站满了人,除去紧紧挨着顾爷爷的顾君奕,顾然同妻子荣珍。还有两人,其中一人鹤发童颜,目露精光,光看他的脸就知道这是一位得道高人。 这得道高人身边的人很年轻,他相貌朴实,看到顾临靖和凤宵,他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羡慕,是个表情同内心一样丰富的人类。 看到这鹤发童颜之人,顾临靖眼底泛起一丝冷意。这人名道清,俗称道清大师,有点本事,眼里揉不进沙子,对待鬼怪都是雷霆手段从不留情。 也是他当初还感叹顾临靖会吸走别人的运气,弄得顾临靖这些年一点都不待见他。 道清身边的年轻人是他徒弟,名字叫郑军,是个孤儿,从小被道清养大,一直跟着道清学艺。 这道清在云州还是很出名的,一般人家都请不到他出面。顾爷爷脾气硬,为人耿直,对上对下态度端正,加上顾家福泽深厚,这玄门中人不敢轻易招惹。 不过顾家同道清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彼此是有来有往,顾家有个什么楼盘要开,总要请这些人来盘腾一圈看看风水的。 这些年顾临靖没少见过所谓的天师,有本事的没本事的,顾家都好脸相待。 不过顾临靖以前遇到道清是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现在他年岁渐长,人就变得越是不待见谁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温和。 凤宵不知道顾临靖和这人有什么渊源,但他能感受到顾临靖身上的冷意。 道清本来是准备同顾临靖打招呼的,只是他刚朝顾临靖看去神情便一冷,人便朝顾临靖走来,想要把他抓住。 他的速度很快,至少一般人是比不上的。 在道清的手碰到顾临靖之前,被凤宵抓住了。所有人包括郑军都被凤宵和道清刹那间你来我往的伸手吸引了,也就没有人注意到顾临靖身上有黑气一闪而逝。 黑气出现时,顾临靖的眼睛都泛红起来,看上去十分妖艳,那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拥有的神色。 凤宵眯眼把人推开,他把顾临靖护在身后望向道清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道清没想到凤宵是个高手,他被推的踉跄一下站直后人也清醒了。他这才认真打量凤宵,让他心惊的是,他根本感受不到凤宵是同门中人,也看不出凤宵的深浅。 道清对鬼怪手段强硬,对着人却是比较和善的,尤其是对凤宵这种他根本看不透的人。 他忙道:“我并无他意,只是刚才观顾少爷身上似乎有……”有什么道清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再看顾临靖时,发现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是普普通通一人。 可刚才他明明看到顾临靖身上有压制不住的煞气,这难道是他眼花了? 凤宵拧眉不悦道:“他身上有什么?我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问题,你倒是说说发现什么了?”他感觉这人就是仗着年纪大胡言乱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让人错愕又容易误会的话。 道清沉默了下还是如实开口:“我刚才看到顾少爷身上有煞气流出。”煞气不同鬼气和怨气,前者是自身带有的,有煞气者,说明这人心术不正,练就过邪术害人,而后者往往是因碰到了他人而沾染到身上。 “煞气?”凤宵乐了,他瞅了瞅面色温和浑身泛着清白之光的顾临靖,又望向道清:“你这是不是需要去眼科看看医生?” 人年迈体衰眼睛出毛病是常有的事,他不歧视这样的人。 郑军这话听不下去了,他走出来厉声道:“你是什么人,知道我师傅是谁吗?”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师傅是谁也不重要,我只知道人要是病了就去医院看病,不要讳疾忌医害人害己。”凤宵淡漠开口。 他记得师傅观尘曾说过玄门天师,每说一句话都要负责,因为信他们的人会把这话当圣旨供在心里。有时一句误会也许会害了一条人命,说顾临靖煞气缠身,可不就是再说他不能与人接触,是个心胸歹毒般的存在吗? 要不然身为普通人,身上为何带有煞气? 凤宵话说的平常,声音也很平静,人也只是如常的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却无端给人一种站在高处俯瞰众人的感觉。 郑军还想说什么,在被凤宵那冷漠无情的眼睛扫过后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由的后退一步,而后懊恼自己定力实在是太差了,有点给道清丢脸。 道清神色还算正常,可他心惊凤宵的修为,眼前之人仿佛翻手遮云覆手挥雨,和自己好像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玄而又玄的感觉刹那而消,普通人最先回过神,荣珍望了望凤宵和顾临靖,又看了看道清上前一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从远处看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很深的痕迹,离得近的话也能看清她眼角的皱纹和额头的法令纹。 她的面色虽然因为顾君奕一夜的闹腾没睡着有些憔悴,浑身上下仍旧贵气十足。 她客客气气道:“临靖,不管你喜不喜欢道清大师,他都是我们诚意十足请来给君奕看病的客人。你要是心里对道清大师有芥蒂,那便带你的朋友先回房等着,等我们给君奕治好病你再来看君奕也无妨。” 荣珍这话很明显,她不喜欢顾临靖,也不喜欢凤宵,所以两人还是哪里远去哪里,省得碍眼。 顾临靖对荣珍这不轻不重的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这要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根本连眼神都懒得往荣珍身上丢,可这话里包括了凤宵,便让人觉得不那么高兴了。 顾临靖微微一笑,容颜越发精致漂亮,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呢,一直站在顾爷爷身边的顾君奕开口了,他沉声道:“妈,这是我让临靖帮忙请来的客人,我相信他是个高人,能帮我解惑。” 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荣珍请来的人。 荣珍的脸被气的扭曲了下,贵妇形象立刻坍塌掉了。 她望着顾君奕想要狠狠责备他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可是对上顾君奕那张阴沉的脸,那些要说的话恍然被卡在了喉咙里。 但心里还是有气儿,也不知道顾临靖给顾君奕喝了什么迷魂汤。这父母的话都不听,顾临靖在一旁放个屁都觉得香。 荣珍气的用长长的指甲狠狠掐了一把顾然的胳膊,顾然疼的牙齿咧了咧没有吭声。 郑军不乐意了,他师傅的修为他是知道的,这寻常人家平日里连见都没办法见他师傅一面,这顾家倒好,请来了他师傅还请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毛头,实在是让人心里憋气。 有些话不便对着顾爷爷说,郑军便怒气腾腾的望向顾君奕,他语气不是很好:“顾少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觉得你所谓的高人能比得过我师傅吗?” 顾家根正苗红,家中不会也没必要供奉这些玄门中人,但顾爷爷偶尔也会请一些人前来看宅子,他师傅就在被邀请之列。 顾君奕是见过他师傅本事的,现在他说这话简直就是在打他师傅的脸。 “比不比的过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刚才道清大师并没有从我身上看出什么。”顾君奕冷着脸回答道。 他平日里是个特别爱笑喜好玩闹的人,年龄明明比顾临靖小上两岁,可为人心细,在很多场合都会不动声色的给人面子。 现在他变成这样,想必心里是极其压抑的。 凤宵听到这里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是不是高人又不是靠嘴上说的,这事你们到底解决不解决。” 郑军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有吭声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的顾爷爷开口了,他道:“两位大师都是顾家请来的,虽是无心但都是为了解决好事情,此事麻烦两位了。不管此事能不能解决,顾家都会奉上一件礼品作为两位大师前来的报酬。” 顾爷爷开口了,这事的性质也就定下了。道清是请来的,凤宵也是。 郑军不敢在顾爷爷面前撒野,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到底是压下去了。 道清则是一脸愧疚的望着顾爷爷表示自己修为不精,没看出顾君奕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也就说,他没看出有鬼气怨气这些东西。 这就可以间接证明,顾君奕在说谎,他最近根本没有同柳啸天的鬼魂在一起过。 顾君奕因道清这话,脸色沉的不能再沉了。 他把目光放到了凤宵身上,他对顾临靖有信心,她相信顾临靖绝对不会骗他,他请来的人肯定比这老道手段高超。 顾君奕就是对顾临靖这么有信心。 顾临靖则看了郑军一眼,郑军气的头上都快冒烟了,他敢肯定,顾临靖这一眼里绝对有炫耀鄙视的意味存在。 好像凤宵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似的,一出场就能打脸别人走上人身巅峰。 被众人注视着的凤宵面色平静,他望向顾君奕,一脸高深莫测:“我也没看出你身上有什么问题。” 众人:“……” 郑军瞬间得意了,他望向顾临靖,只可惜顾临靖并没有看他。 郑军彻底无语了,他再也不想同这种只准自己炫耀不准别人打脸的人说话。 顾君奕受的打击最大,瞬间就快疯了,他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合起伙来演戏骗他。 第17章 017 人一旦崩溃,就会神经错乱,重复着质问别人在骗他,看谁都像是在看骗子。 顾君奕现在就是情形,他摇着头,脸上带着被欺骗后的愤怒,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着:“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然后他看着顾然同荣珍,质问道:“是不是你们拿钱让他们给我演戏的?是不是?”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顾然和荣珍能在他昏迷神志不清时,找人给他催眠,现在请几个人在他面前演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就是看不上自己和柳啸天,就是要想法设法的拆散阻止他们在一起。 顾然平日里是个相当大男子主义的人,喜欢被人捧着夸赞着,加上他的身份,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弄得下不来台。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在顾爷爷同道清大师面前丢人丢份丢身份,要不是他只有顾君奕这么一个儿子,早在顾君奕发病的时候,他就把人送到精神病医院检查脑子去了。 看到顾君奕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还在那里大吼大叫无端指责他们,顾然上前一步,第一个念头就是举起手准备狠狠给顾君奕一个耳光,把他给打清醒了。 这次至始至终没怎么说话的顾爷爷有所动作了,他把顾君奕护在身边,朝顾然抬了抬眼皮:“你这是想做什么?” 顾然举起的手掌缓缓落在了自己肩膀上,他弹了弹那里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他对着外人可以大男子主义,但对着顾爷爷一切古怪的脾气都要收敛起来。 顾然顺势收回手后,脸上带着十分的恭敬对着顾爷爷道:“爸,我就是想问问君奕他到底想怎么样。道清大师是什么样的人爸你是最了解的,怎么可能骗他。他这么说话不就是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吗,简直是想把我和他妈妈给气死。” 顾爷爷冷呵一声,他道:“这孩子为什么不相信你们的话,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明白吗?”若用现在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概括那就是,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b数吗,在这里装什么清纯白莲花。 顾爷爷对顾然这个儿子是相当失望的,顾君奕有个男朋友的事他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在顾然他们瞒着自己找人给顾君奕催眠,他心里就不是很高兴。 只是事情到了那一地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顾君奕变成这样,顾然不想着怎么帮助儿子走出来,反而还处处死要面子,让人看了就心头起火的很。 顾爷爷心里除了失望就找不出第二个词来。 因顾爷爷这毫不留情的话,顾然面上如若火烧面子更加挂不住。但他不敢跟顾爷爷呛声,只能安静如鸡的缩着站在一旁。 相比较顾然注重自己的面子,荣珍则是一脸心疼和无奈,她被顾君奕指责的都快哭出声了。 她道:“君奕,我们真的没有联合起来骗你。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根本不会找人给你催眠。谁的父母不希望孩子走上正路,我们身为父母为自己儿子做打算是自私了些,我们打心眼里是为了你好。你是认识道清大师的,我们的话你可以不信,道清大师的话你总该信。” 荣珍说的情真意切,眼中的泪水是真的,眸子里的心疼和懊悔也是真的,顾君奕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她的,可他不愿意信。 他的柳啸天那么好,怎么会不见了呢。 这时凤宵开口了,他望着有些呆呆傻傻的顾君奕:“我在你身上是没看到鬼气怨气,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想还有一种情况,他当时应该是机缘巧合成了灵体之态。你仔细想想,你们再次遇见,相处的过程中就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凤宵这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其中顾君奕表情最为期待和害怕,而后他便皱眉仔细回想他这次同柳啸天相处的点点滴滴。 “灵体之态?”道清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词呢。 “机缘巧合,普通人在死后得到了灵气,灵气化解他身上的怨气和鬼气。即便是日后同人有牵扯,也不会被玄门中人感觉到。”凤宵解释了一番。 真要问这些有什么出处,凤宵是回答不上来的,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他就是知道。 郑军瘪了瘪嘴,觉得凤宵就是在装逼,什么灵体之态,他们修行中人听都没听过这说法。人死之后,要么入轮回,要么心有执着成了鬼,哪有什么灵体。 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凤宵难得多说了两句:“你没听说过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井底之蛙眼界窄,多多学习好好看书,日后就会懂很多了。” 郑军脸色瞬间通红,他憋足了气儿,但对上凤宵那张疏离淡漠的容颜,他心底的那些话都没敢说出口。这么尴尬的场面,道清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在场的人都在心里佩服他,不愧是得道高人,这境界就是与常人不同。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道清心里也在泛嘀咕,他觉得凤宵有点针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凤宵看没有人在提出疑问了,便收回目光看向今日的主角顾君奕。 只见顾君奕神色突然悲怅起来,他喃喃道:“是了,他早就知道我们相处不久,所以有时做事就会很矛盾。” 现在他清楚的记起来了,他和柳啸天再次相见时,他和柳啸天说第一句话后,柳啸天看着他是惊讶和欣喜的。 顾君奕一直以为自己对柳啸天一见钟情,他是个有什么想法就会实施的人,在确定了柳啸天能接受男人后,便展开了追求。 对他的追求,柳啸天眼底的神色明明是开心的,可还是会拒绝。 顾君奕那时根本猜不透柳啸天在想什么,他会同自己约会,但一直拒绝他的表白。那段时间顾君奕过的很难受很憔悴,他因柳啸天忽冷忽热的态度而不安。 再又一次被柳啸天拒绝后,他喝了酒,喝得很醉。 他醉的很厉害,拿着电话一直和柳啸天通话,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等他头疼欲裂的醒来时,柳啸天一脸沉默的坐在他床边,神情似乎有些悲伤又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不等他说什么,柳啸天便开口说同意两人交往。 顾君奕当时开心的不行,他顾不上自己的头疼,只想嗷叫几声,后来还是忍着激动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是认真的吗,你会不会后悔。” 柳啸天对着他微微一笑:“对着你自然是认真的,至于后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至少我现在不后悔。” 而后的日子美好的像是一场梦,柳啸天变得有些粘人,很舍不得离开他。柳啸天总是能知道他喜欢什么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柳啸天在意什么。他们在一起,哪怕只是躺在沙发上各自看书而后交换一个轻吻都那么幸福。 他甚至计划要把柳啸天带回家,告诉所有人,他们是要相互扶持走一辈子的。不过这事被柳啸天以时机不成熟拒绝了。 柳啸天不喜欢外出,他就尽量减少自己的交集圈,偶尔在外用餐遇到了熟人,他们也会如常的打招呼,他想炫耀自己爱人的心情满都不瞒不住。 柳啸天消失前的那天是他的生日,两人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 黑暗中柳啸天还同他说了晚安,他笑着回了句晚安。可是黎明来临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人。当时他心里有种很寂寥的感觉,这空荡荡的家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他拨打柳啸天的号码,被机械的声音提示是空号,然后他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柳啸天,他整个人都开始失控了。 现在想想,最难受的应该是柳啸天了,整日对着失去记忆的爱人,因为自己已经死了不敢接受他的追求,最后接受了 听了顾君奕的走神恍然的回忆,凤宵道:“他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身边有什么特别的人?” 顾君奕摇了摇头:“他是孤儿身边没有什么人,至于东西……如果真有的话,那就是我曾送过一块玉,他一直都戴在身上。” 柳啸天死后按理说不会戴着那些东西的,可他很珍惜顾君奕送的东西,所以死后那玉还在他脖子上戴着。 顾君奕还对他说过,他也有一块这样的玉,应该是一对的,两人在一起是注定的缘分。那时柳啸天抿嘴笑了下,他眼睛亮晶晶的说:“你说的都对,是一对的。” 想到这些,顾君奕只觉得有谁在用带有锯齿的刀片,一点一点刮割着他的心。 “东西可在?”凤宵问道。 顾君奕点了点头,找不到柳啸天时,他看到了床头上的这块玉,就一直带在身上。 凤宵接过顾君奕递过来的玉石,他微微有些诧异,觉得这玉石他有些熟悉,他好像曾经把玩过这玉,随手在里面注入了灵气。 但细想起来,又没有记忆,一切都是一种感觉而已。 凤宵暂且收回心绪,他心有怅然的用神识扫过这玉,里面有轻微的灵气泄露,想来就是这块玉让柳啸天成为了灵体之身,陪在了顾君奕身边一段日子而没有伤害到他。 “大师怎么样,我还能见到他吗?”顾君奕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凤宵身上,他只想从凤宵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 可,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却在剧烈的跳动着,他在害怕。 凤宵淡漠道:“他本已死,魂魄本应归于地府重入轮回。可这玉中灵气护住了他的魂魄,让他成了灵体。这灵体最为纯净不过,如果他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潜心修行,数百年后也许就能再次修成人体,可他选择同你在一起,灵体受到污秽,慢慢灵体便维持不住。灵体若消散,便是上天入地难再寻。” 灵体本有脱胎换骨位列仙班的机会,可现在社会众生仙缘已断,这灵气散了也就散了,灵体之魂魄是上好的养料,怕是难收回了。 “我不相信。”顾君奕摇头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凤宵拿起玉递给他道:“这是个好东西,里面吸了柳啸天一魂,你若是有心便留下吧,若有一日他的魂魄能够在里面集齐,说不定还能醒来回到你身边。” 顾君奕忙接过玉宝贝的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此事不可。” “这不行。” 两道反对的声音响起,一道是道清的,一道是荣珍的。 道清望着凤宵一脸肃穆:“柳啸天既然已死,不管他是什么状态,便不该再同尘世中人做纠缠。我们修行之人,岂能这般知错犯错。” 在道清看来,不管是鬼还是灵体都是不可与人类常接触的,遇到了便要尽快扼杀在萌芽中才是。 凤宵这么做简直是太任性妄为了。 荣珍则是看着顾君奕尖声抽泣道:“我不管柳啸天是鬼还是什么灵体,他已经死了。你难道要守着这块玉过一辈子?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了,我们这么多活人,你爷爷,你父母,都比不上一个死人吗?你想过我身为一个母亲的感受没?你们现在阴阳相隔,你放下他,让他也好解脱,你心里敬着他便是了。以后你会遇到其他更好的人,到时候你回过头来看看今天,就会觉得是一场笑话。你不能因为一个死人,葬送自己一辈子。我相信他也不希望你这样,他只会希望你重新开始一段生活,过的开心快乐。” 顾君奕望向荣珍,这是他的母亲,做了一些伤害他的事,但还是疼他入骨的母亲。 可对他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顾君奕轻声说:“他是我的爱人,他自然是希望我以后身边能有一个人陪着,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我把他记在心底,知道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就好。” “这么做无可厚非,因为人人都要往前看,没有谁会因此责备谁,我对他的爱也不是假的,他知道我从这份悲痛中走出来肯定也会为我高兴。可是我想选另一条路,哪怕这条路很艰难,我只是爱他,哪怕以后孤单一辈子。所以,对不起,这次我恐怕又要让母亲失望了。” “啪啪啪。”有人突然鼓起了掌,众人顺着声音看到是顾临靖。 顾临靖脸上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容,人越发的好看,他望着顾君奕道:“这条路你想怎么走便怎么走就是了。” 顾临靖的表态让顾君奕悲凉半天的脸上闪过一个带泪的笑意,他就说这个哥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他们这边和谐万分,凤宵同道清之间的气氛倒是剑弩拔张起来。 第18章 018 道清觉得凤宵做事完全是在罔顾人伦,对柳啸天这种不是人的生灵太过手软。这自古以来人妖、人鬼、人魔甚至人和仙相恋都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悲剧,哪个能落得个好。 现在凤宵这么做,就是任性妄为的代表,简直是不把天地方圆看在眼里。道清觉得凤宵想要引起的这股不正之风是非常必要进行压制。 柳啸天的魂魄不管是灵体还是鬼魂之态都要让他去该去的地方。 对于道清的这类想法,凤宵虽然理解但并不认同。在他看来柳啸天是灵体,不像是那些鬼怪杂谈中的妖怪一般,以吸食人的精血为生,自然不需要收服。 他和顾君奕之间的感情能做主的只有他们,柳啸天是灵体,是灵气支撑着他的魂魄,是相当纯净的存在。他身体根本受不了一点污秽,同顾君奕在一起时,其实应该是相当难受的。 但他把自己能给顾君奕的都给了。 从这点可以看出,他是真把顾君奕喜欢到了骨子里。 凤宵相信如果柳啸天真的是鬼魂,身上带有鬼气和怨气,会伤到顾君奕,柳啸天肯定不会同他在一起的。 道清神色凝重,他对凤宵并不熟悉,凤宵的学识他刚刚却是有所了解的。很多他都似是而非的东西,凤宵却是随口捏来。 修为方面,他更是一点都看不穿,对上这种人是让人非常头疼的。道清心里明白这些,但并不打算退让。 在道清看来,这并不是对凤宵一个人退让,而是人类对精怪进行退让。 人在有些时候总是渺小的,如果任由精怪同人纠缠,那对人类来说是极被动的。 凤宵并不知道道清已经从个例事件考虑到了两大种族的对立,如果知道了他也只会嗤笑一声,在他看来个例这东西永远只是个例。他又不是站在鬼怪这一方的人,在凤宵看来任何人违反了规则都要受到处罚。 这是人的社会,精怪修炼成人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就必须遵守双重规矩。破坏了规则,便要受到惩罚,鬼怪如此,人也同样如此。 现在柳啸天是例外,他身为灵体,没有也不会伤害到人,顾君奕又有这份心,凤宵觉得他沉睡的那道魂魄自然是可以留下的。 道清还有一层忧虑,安放柳啸天这玉里有灵气,对修行之人来说是难得的宝贝,这世上不是每个修行人都遵守规则的。 万一有人起了歹心想要夺取这块玉,那里面柳啸天的魂魄也就同样危险了。 道清心里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顾君奕说的,最后他还软了一分语气道:“若是真的遇到有歹心之人,你护不住这玉也护不住他。他并非鬼怪,身上没有害人的怨气,你把他交给我,我不会执意让他魂飞魄散。” 顾君奕听闻这话,把手中的玉佩抓的紧紧的,这话听得让人害怕,但他还是抿着嘴坚决的摇了摇头。 道清看他这么固执,又道:“可你想过没有,你是人,命往长了说也就百十岁,可他现在是魂魄之态,不知何年才能醒来。也许等他醒来,你已经满头白发了,甚至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他很快就会醒来,可你会越来越老,他则会一直保持现在的面貌,到时你们能面对这样的情况吗?” 凤宵对道清有些改观了,他真是没想到道清这看起来严肃万分的人,口才竟然这么好,说的顾君奕神色都动容了。 顾君奕只动容了那么一下,然后他低头望着手中的玉,脑海里想着他同柳啸天认识相处生离死别后的点点滴滴,许久后他轻声说:“就算真的有这样的情况,那我也认了。” “我若喜欢一个人,他是人是鬼,哪怕是天上的神仙,我也要把他找回来的。”顾临靖低声喃喃道。 他的声音很轻,仿若细微的风吹过,站在他身边的凤宵却听得真切。 凤宵心神微动,他眉宇轻皱很快又展开:“我会在这玉上刻入符箓,若真有不长眼的人想要强行夺取,便会反噬其身,断其修为。我还会给你一道灵符,如果有人想要刻意伤你,这灵符会救你一命。” 顾君奕一脸惊喜,如果这样,那他就不用担心玉和柳啸天被人抢走了。 道清:“……”这灵符和符箓在凤宵口里好像跟大街上的烂白菜似的。 心里有这样的想法,道清觉得自己还是要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 凤宵看到道清动了,他眯了眯眼扬了扬手,道清只觉得浑身一冷,眼前顿时一片阴暗。他心道不好,这厮凤宵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隐隐传来一个字:“现。” 道清眼花一花,只见这一瞬间的功夫,他的四周满是怨气缠身的厉鬼。所谓厉鬼便是死去之后因为执着,不入轮回的鬼。 他们失去了神智没有了往日的容颜,变得面目可憎凭借本能伤人利己。 道清是收过厉鬼的,他并不怕这东西,但对着一群要扑上来吃他的厉鬼,他还是有些心颤的。其中离他最近的这个,垂着长长的舌头,眼睛滴血,大概是闻到了极好的味道,还用那长舌头把整张脸都给舔了一下,弄得血在脸上铺的更满了。 道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厉鬼,这模样还挺恶心的,他的胃都跟着疼起来了。 他对厉鬼这种生物向来是不感冒的,尤其是遇到一个这么能恶心自己的,想都没想便甩了张符过去。 符贴在这厉鬼脸上炸裂开来,这厉鬼瞬间被符上的灵气击退,化成血水消散在空气里。 可是道清忘了,他面对的不是一只厉鬼。 第一个厉鬼的死去刺激了周围其他厉鬼,他们张牙舞爪的朝道清扑过来。手指变得尖锐,胳膊变得细长,扭曲着身体,想要撕碎道清的身体吃了他的灵魂。 道清把自己身上带的符都扔了过去,他拿出自己开过光的桃木剑朝这些厉鬼劈去。 只是厉鬼太多,他支撑不了多久,浑身都是血,厉鬼抓伤的地方被阴气侵蚀,让他浑身泛冷泛疼,身上的力量跟着越来越小。 在他又一次砍掉一个厉鬼的胳膊后,他累极了,人摔倒在地上。 一个厉鬼的手将要伸进他的心脏要他的命时,他听到了一声冷哼,道清抬起自己被血覆盖着有些看不清的眼睛,只见凤宵从阴暗中走来。 他脚下有火,经过之处厉鬼纷纷避开退让,稍微迟点的便被火烧成了灰烬。 凤宵站在那里,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无欲无求之色,他伸出双手五指飞快打出复杂的纹络,顺着纹络灵气蔓延而出,结成了个透明的结界。 结界成型的刹那迅速飘在空中,盘旋着不断的变大,把阴暗中所有的厉鬼都笼罩在里面。在厉鬼咆哮哀吼声中,凤宵双手慢慢合拢,把结界不断的往一起揉捏。 里面的厉鬼自然是想要挣脱的,可是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没办法离开。 最后在凤宵双手合拢的瞬间,一道红光闪过,透明结界瞬间火光四起,里面的厉鬼尖叫着被烧成了灰烬。 凤宵站在那里,脚下生火,双眸冷漠无情。 道清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本心不稳,你还觉得自己可以没有私心的带着玉石离开吗?”凤宵冷冷开口道。 道清心中一冷,浑身一抖。 这一抖他发现了异常,什么厉鬼火都不存在。 他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眼前是凤宵、顾临靖等人,刚才的争斗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想到这里,道清顿时一脸颓废人也有些狼狈,他望向凤宵,心有畏惧。 房内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一脸迷茫不解。 越是这样,道清越觉得羞愧。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但他看到厉鬼第一反应就是不问缘由的斩杀,所以一直没有发现里面的问题。如果凤宵不出现,他恐怕会陷在里面一直出不来吧。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脸面争柳啸天的魂魄,凤宵的手段让他 凤宵说的对,面对诱惑和利益,他容易失去本心。那玉里有灵气,里面又有灵体,他万一稳不住心神,怕是要走上歪路的。 到时只怕会一错再错。 想到这些,道清正了正脸色朝凤宵拜了一拜,然后一言不发带着不明所以的郑军就离开了。 顾然看到这情况有些莫名其妙,他本能的想拦住人。 不过一个大师想要离开,凡人自然是拦不住的。 顾然一脸纳闷,他望着道清离开的背景一脸纳闷:“怎么就走了呢,这事还没解决呢。” 顾爷爷一脸沉静,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活了这么久,很多事心里都通透着呢,道清没有拿顾家许诺的东西便离开了,想必是遇到对手了。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这个对手这么年轻,顾爷爷望向凤宵,心情有些起伏。 他想,如果是凤宵的话,那顾临靖是不是就有救了。 有些事有些话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事,他一直记得当初那个给顾临靖玉佩时那个高人的话,如果没有机缘,顾临靖是活不过二十八岁的。 他的长子顾卓命中无子,顾临靖的出生是一个意外。 那高人说过,意外得来的命,总是要被老天收回去的。顾临靖命属破军,天生孤煞,情深不寿伤人伤己。 顾爷爷这些年一直在同那些大师结善缘,就是希望找到一个高人替顾临靖化解这场劫难。本来他意属道清,毕竟除了道清,没有一个人看出顾临靖命格有问题。 现在看来,这个机缘怕不是在道清身上。 想到这里,顾爷爷望向顾临靖道:“你不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吗?” 顾临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恍惚,听到这话,他回过神道:“哦,他是凤宵。” “这名字好。”顾爷爷道。 他本来还想打听凤宵的一些事,顾临靖又开口了,他道:“爷爷,家里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这话说的有些急迫,顾爷爷只好念叨着来日方长。 顾临靖开车带着凤宵离开顾家,车子在宽大的路上急速行使着。 看着副驾驶坐着的凤宵,顾临靖沉声道:“你没事吧。” 这人的脸色同以前没什么变化,可顾临靖总觉得他疲惫的很。 凤宵朝他看过一眼,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这话,他便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脸色苍白。 顾临靖看到这场景,心一抖,猛然踩下刹车。 车子停下后,他望着凤宵俊美如玉的脸庞,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凤宵鼻子下。感觉到弱不可闻的呼吸吹拂到自己手指上时,顾临靖猛然松了口气。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凤宵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蓦然感到心悸心慌还有说不出的心疼,就好像这人曾历经过万般苦难,而他只能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