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嫡母难为》 江家人物关系图 有朋友说苗氏一出场的九个子女总是分不清,今天给大家带来江家的家族树: 江老太爷+江老太太 大房:江瑞声(苗氏丈夫、已故)、妻子苗氏。 长女(庶出)江云屏——生母:大姨娘、已故(夫家姓张,长女止梅、次女止荷,三女止兰,后和离) 长子(庶出)江海中——生母:二姨娘(妻子乔氏,通房雨柔后抬妾。长子江同,长女江若玥) 次子(庶出)江河中——生母:三姨娘(妻子姚氏,妾室俞氏。长子江业、次子庶江存。长女江若琪,三子:江任,四子:江重) 二女(庶出)江云灵——生母:三姨娘 三女(庶出)江云雀——生母:四姨娘 三子(嫡出)江驰中——母亲:苗氏 四女(嫡出)江云雁——母亲:苗氏 四子(嫡出)江行中——母亲:苗氏 五子(庶出)江流中——生母:四姨娘 二房:江瑞言(王氏丈夫)妻子王氏 长子(嫡出)江峰中(妻子白氏,妾室徐氏,通房长亭。长女江若诗,长子……) 次子(嫡出)江峻中 长女(嫡出)江云夏 三子(嫡出)江岭中 二女(庶出)江云秋——生母:通房。早逝 四子(庶出)江溪中——生母:月姨娘 三女(庶出)江云函——生母:通房 芦苇 暂时先这么多吧,我有些都不记得了,回去翻了翻文……

001 庶女屏姐儿 清河府今年遭了灾,明明才十一月,却接连下了两场大雪,昨天不过是些小雪,还道天气好些了呢,没想到后晌居然下起了冰雹! 黄豆大小的冰雹砸了半个清河府,给没准备好过冬衣物和柴炭的人家狠狠地一个打击。 清河府巨富江家筹集了一万张棉被,又在府内各地开了十几个粥铺,提供两个大型仓库安置灾民,这大大缓解了清河府衙的压力,清河府的府台梁大人召见了江二老爷江瑞言,对其善举极为赞赏,亲自题词:积善之家! 江二老爷兴冲冲的让下人举着镶嵌好的匾额回了江宅,在内院门口看见了自家大哥的长女,庶出的屏姐儿。 屏姐儿是江大老爷江瑞声的长女,是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通房命薄,孩子刚满月就撒手人寰,还没来得及抬成妾。十几年前才刚刚十四岁,就被定亲的人家娶走了冲喜,至今已经生育了三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在婆家的生活很是艰难。前些日子听说屏姐儿的姑爷打算纳二房,这可是打娘家脸面的事情,但是江大老爷三年前走了,嫡母是个从来都不管子女死活的冷漠性子,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别提这些个庶子女了。 屏姐儿又没有亲生兄弟,父亲不在,其他兄弟也都关系冷淡,叔叔家的兄弟们更是隔了一层,大房的兄弟们都不出头,隔房的怎么好动弹,更何况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衬一个没有依靠的庶女。 没见往年屏姐儿回来,嫡母都冷淡的只说两句话么? “你来了。”“嗯,下去歇着吧。” 等屏姐儿走的时候,干脆就让个丫环出来说一句“已经歇了,不必请安了,让屏姑奶奶路上小心。” 江瑞言对自己这个寡嫂的意见不是不大,可是大嫂娘家硬啊! 前吏部尚书韩东邦,那是她外公,虽然她母亲是庶出,但却是吏部尚书唯一的女儿! 前兵部侍郎苗齐星,那是她亲爷爷,虽然她父亲苗仕杰也 是庶出,但却是商业奇才,早早就自立门户,如今每年大把的银钱往老爷子府里送,谁见了不是笑脸相迎。 这二人虽早已告老还乡,却仍然健在,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苗幼琪,也就是江大太太,是苗仕杰唯一的嫡女,上面四个嫡亲哥哥,还有三个庶出哥哥。 其中大哥从商,二哥走科举,已是正四品,在京城。三哥四哥入了军队,如今都是四品、五品武官了。三个庶出哥哥也都不错,从商的、学武的,都各有千秋。 最关键的是,这七个兄弟都很宠爱唯一的妹妹! 当初苗幼琪三年不孕,通房怀孕后,七个哥哥接连上门,把个江大老爷给轮流教训一番,要不是苗幼琪本人开口说让通房停药是自己的意思,怕是屏姐儿就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据小道消息称,苗幼琪当时嫁给江瑞声并不是自己愿意的,她有个青梅竹马,却是舅舅家的表哥的同窗,可惜年仅十四岁便病故了。当时十三岁的苗幼琪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父母用性命相逼,她便差点自尽了。后来父母做主嫁给了当时还算富裕的江家长子,她虽认命听话的嫁了,却再也没有了笑脸。 她不爱重自己的丈夫,所以什么庶子女啊,通房妾室什么的,都无所谓,连自己的亲子女都早早交给奶妈带,自己不亲自教养子女,都是靠江老太太教养。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谁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而江家确确实实是依靠苗幼琪才发展到现如今清河府首富的境地。 所以什么前尘往事什么的,都不要紧了。如今的江家,还是江大太太做主。 除非她不想管。 江二老爷皱眉看着消瘦的屏姐儿,心下虽然有几分怜惜,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安抚了几句,就一道进门了。 屏姐儿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角,她在来的路上赶上了冰雹,虽然及时投宿客栈,毕竟比原先还要狼狈几分,想着嫡母素来的冷漠和威严,她的心 紧紧的提起来了。 可是,想到还没有出嫁的两个女儿,和已经出嫁却过得不好需要娘家帮衬的大女儿,她咬着牙,想着就算是豁出去了也要求嫡母帮帮忙,哪怕只是接济些银两,也能让大女儿好过些日子,两个小女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嫡母真的不管,让那黑心肠的女人做主了两个小女儿的婚事……自己只能多少给些压箱底的银子了。 跟着江二老爷一路走进了内院,穿过空着的劲松院,经过了江海中住着的秋菊苑。看着报信的婆子进了江大夫人的萱草堂内院,屏姐儿跟着二叔进了萱草堂二进堂中等候。还有丫头上了热茶,这是以前自己回来的时候都没有的待遇。 听说前段时间嫡母得了重病,自己虽赶不回来,却也托人捎了信儿,带了些补品聊表心意。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嫡母未必看得上眼,却是自己倾尽所有了。 嫡母虽从小不待见她,却从未苛待她,一应用度都是上等,出嫁时的陪嫁也是十分丰厚,若不是自己缺心眼儿的都补贴了婆家,后来就不会这么受气。 看着仍然富丽堂皇的娘家,屏姐儿把自己已经有些磨破的绣花鞋往裙底又藏了藏。 少倾,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掀开棉门帘进来,给江二老爷和屏姐儿分别福了福,才道:“夫人说了,得了府台大人赐的匾额是江家的福气,还请二老爷做主看看安置在哪里,既是喜事,便请二老爷张罗着庆祝一番,从公中走账即可。夫人说她妇道人家就不参与了,请二老爷自行安排就好。” 二老爷捋着胡子笑着不断点头,从公中走账,意味着自己又可以小赚一笔。自己的这个大嫂说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方!他来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见见大嫂,得了这句话便算是达到目的了,他笑着起身,对屏姐儿和蔼的说道:“见过你母亲后,有空就来二房看看。” 便离开了。 少女等二老爷走了,冲着他行了礼,又看向屏姐儿。

002 芳婷居 屏姐儿认得这个少女,是嫡母身边的二等丫环叫雅芝的,如今看穿着倒是比自己还体面几分了。她急忙站起来,带着一丝讨好的声调问:“雅芝姑娘,母亲可有召唤我?” 她们这些庶子女在嫡母的眼中甚至还不如这些身边伺候的丫环们亲近。 雅芝却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热络对着她笑盈盈的说:“有呢,屏姑奶奶,夫人交代让屏姑奶奶先回芳婷居里休息一番,半个时辰之后到萱草堂用晚膳。” 屏姐儿讶异的睁大了眼睛,芳婷居就是自己出嫁前的住处,随着江家的逐年富裕,自己虽是一个庶女,却也拥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以往自己回来都是住在客院的厢房,如今这是? 疑惑的看向雅芝,“母亲说,让我回芳婷居?” 她加重了“芳婷居”三个字。 雅芝了然的笑笑,解释道:“回屏姑奶奶,是您出门子前住的院子,前几天夫人让打扫出来,说是给您留着呢。屏姑奶奶请吧!” 事实上苗氏上次生病后,性情大变,病愈后曾让一等丫环春景详细的说说自己生病期间的诸多事情,春景自然提起了屏姐儿送来的那些补品。当时苗氏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屏姐儿,哦,在婆家不甚如意呢……嗯,我知道了,难为她还想着我。” 这不后来就吩咐下人打扫了空置多年的芳婷居,除了看院子的婆子外,还配了两个三等丫环小枝和小翠。 屏姐儿跟着雅芝离开中堂,绕过回廊在厢房旁的小门走出去进了夹道。 看着眼前这条夹道,屏姐儿心中难掩激动,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走过这条夹道了?夹道尽头是连接花园的月亮门,自己的院子就在花园的西南方向,一个精致的一进四合院,取名芳婷居,自己年少时曾在那里做过多少美梦! 花园还是一如既往,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冰雹,可是看得出已经打扫过了,还是干干净净 的,湖面上居然结了薄薄一层冰,远处的水榭和亭台楼阁仍然是那么精致。树木花草大部分都光秃秃凋谢了,可是还有远处的松林郁郁葱葱。石板路上干净清爽,本不应该冷的,可是自己的鞋……走的太急了,连棉靴都没穿出来。 雅芝领着屏姐儿到了芳婷居门口便不再进去,只说半个时辰后过来接她。其实自己从前就住在这里,何须雅芝领着,不过自己这泼出去十几年的女儿只能算是客人,这里早已不是家,而是娘家了。 屏姐儿谢过雅芝,想给些赏钱,却想起自己已经一文没有了,她都不敢去看雅芝的脸色,只能装傻尴尬的看着雅芝离开,她深深的吸口气,至少自己这次能回到这个院子,还能去萱草堂吃晚膳,就是个不错的开始,较从前好了太多! 也许是近乡情怯,居住了多年的院子居然有些陌生,她突然胆怯起来,伸出的手迟迟不敢推开门。 正当她在徘徊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绿衣小女孩正拿着扫把,准备清扫台阶上的积雪,看到门口站着人,吓了一跳。 待看清楚了之后,忽然笑起来,对着屏姐儿就是一福:“奴婢小翠见过屏姑奶奶。” 屏姐儿愣了愣,然后问:“你认得我?” 小翠摇摇头,说:“方才有个妈妈来传话,说屏姑奶奶回来了,马上就要进来休息,让奴婢做好准备。” 屏姐儿想,定是嫡母知道自己回来了,一边派雅芝来接自己,一边派了婆子来院子安顿。 跟着小翠进了院子,屏姐儿眼眶顿时一红,如今才知道,少女时代的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是多么幸福! 进了正房,几乎还原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样子。只是少女粉嫩的床帐已经换成清爽的淡蓝色。房间里已经烧起了炭盆,地龙烧着,炕上暖和的很。刚刚喝了小翠奉上的热茶,另一个丫环小枝就过来回说洗澡水烧好了,请她去沐浴 。 一切似乎都是从前的样子,只是身边的丫环是新的,自己浸泡在浴桶里的身体也已经是三十岁女人的成熟样子了。小翠轻手轻脚的进来,拿起毛巾给屏姐儿擦拭身体。屏姐儿舒服的想睡觉,这些日子急着赶路,风餐露宿,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只有半个时辰时间,还要去嫡母那里用膳,还有那难以启齿的请求…… 她顿时起身。 小枝捧着一身新的衣物站在一旁。 小枝解释道:“这是二奶奶的衣服,也是前不久新做的,还没上身,夫人说屏姑奶奶回来的急,家里还没有准备好您的衣服,请先将就着穿,明日叫了衣裳铺子来量体,再给您做新的。” 屏姐儿摸着料子,都是上好的绸缎,内里的衣服顺滑熨帖,棉衣厚实却样式漂亮。 只是自己穿起来多少还有些宽松,看起来二奶奶也是自己的二弟妹比自己福气些。 穿上衣裙,离开净房,在卧室梳妆台前坐定,小枝已经拿着一把木梳给自己梳了个倾髻,打开首饰盒,居然还有几件金银首饰,小枝比划着戴了几只,换下她耳上的银耳环,换上一对儿珍珠坠子,给她上了妆,看着整个人就气色好多了。 小翠从外间进来,端了个托盘,上面是精致的青花瓷小碗。 “奴婢给您端了碗鸡丝粥,您先垫垫。” 屏姐儿还真有些饿了,端起来几口吃完。这时候雅芝也进了院子,小枝忙请她进来。雅芝看着装扮一新的屏姐儿,福了福,道:“奴婢想着屏姑奶奶差不多休息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奴婢来接您。” 屏姐儿急忙站起来,就要跟着走,小翠却拦着屏姐儿,让她坐下,拿着一双羊皮棉靴给她换上,口里道:“屏姑奶奶仔细夜里路上冰雪,小心着凉了。”又取了茶水和痰盂让她漱口。 屏姐儿顿时鼻子酸酸的,点头道谢,便跟着雅芝走了。

003 江家九儿女 萱草堂里并不像外界人猜测的那样金碧辉煌,反而透露着一种低调的奢华,看着不显山露水的物件,其实不是古董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反正就是价值连城。据说江家有个三进的院落,专门存放嫡母的部分嫁妆。是的,只是部分嫁妆就占据了一个大三进的院子,而萱草堂除了用来做小厨房和下人们的住处的两个小院子,东西跨院剩下的院子也几乎都成了嫡母的私库房。谁都不知道嫡母的嫁妆究竟有多少,当年看过嫁妆单子的人都只能说一句:“何止百万身家!” 帮衬江家这些年,嫡母的嫁妆已经花出去不少,却还只是冰山一角。 况且江家发达这些年来,嫡母的收益也不少。 自己一个庶女,婆家也只是寻常,当时嫡母给自己的嫁妆综合起来也有两万两银子,这么多钱,自己那样的家庭也够吃一辈子的了,可惜却白白贴补了婆家那一群白眼狼。 屏姐儿收起纷乱的思绪,已经走出了花园,进入萱草堂和西跨院的夹道。这一次看来直接去三进了。从三进耳房旁边的通道进入正院,踏上抄手游廊,朝正房走去。 雪又开始纷纷洒洒的落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越来越靠近嫡母了,似乎又有点冷。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厚重棉衣的婆子,看到雅芝领着屏姐儿过来了,急忙掀开门帘,里面顿时打开了雕花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屏姐儿有些眩晕。绕过门口的屏风,正堂宝座上坐着的身穿蓝色褙子,头戴祖母绿头面的妇人,便是她的嫡母了。苗氏虽说年近五十了,可是看面色却只像三十几岁,十分显年轻。 此刻似乎正是大家请安的时候,堂下两旁坐着嫡长子江驰中,排行老三,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白面朱唇,端的好长相,只是眉宇间的傲气怎么都掩盖不住。嫡长女也是四姑娘江云雁,小女孩十三岁,已经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也是冷傲的性子,此刻看到屏姐儿进来只是眼角瞥了眼便低头摆弄自己涂着丹蔻的手指。嫡次子江行中十二岁,排行老四,也是眉清目秀,只是目光迷离,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庶长子江海中, 排行老大;庶次子江河中,排行老二,都早已经成家,此刻也带着妻子、孩子来请安;庶三子江流中十岁,排行老五,面目普通,但端正。 庶女二姑娘江云灵、三姑娘江云雀,都是十五岁,分别是两个姨娘所生。 加上自己,大姑娘,就是江家大房目前的所有二代子女。嫡出二子一女,庶出三子三女。 屏姐儿端正身子,对着主座的嫡母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 “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苗氏,面目有些严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方才正在看着江云雁显摆自己新涂的丹蔻,此时听到屏姐儿的声音,便看向她。 “起来吧,路上辛苦了。” 屏姐儿站起来,此时几个庶出的弟妹都向她问好。就连嫡出的两个弟弟也都站起来问候,只有江云雁没有动。 苗氏在座位上喝了口茶,然后咳了一声,江云雁不情不愿的起来,向江云屏,也就是屏姐儿蹲身行了半礼,道:“大姐姐辛苦了。” 屏姐儿受宠若惊,急忙一一还礼。 苗氏这才放下茶杯,对身后的风芝道:“人都齐了,开饭吧。” 风芝急忙招呼丫环们传菜。颂芝扶着苗氏往东次间宴息处走去,身后是众多儿女孙辈。 宴息处设了两席,子女们和苗氏一席,媳妇们也让苗氏免了布菜的任务,让她们带着孩子们一席。 江家的席面自然非常的精致,但是却偏于清淡。 江家虽是商户,教养却好,席上没有人喧哗,只是几个姐妹兄弟说欢迎屏姐儿回来互相敬了杯水酒,算是很安静的吃了饭。 饭后,未成家的女儿和媳妇们都让苗氏打发回去休息了,只剩下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还有屏姐儿。 虽然三少爷江驰中还没有成家,不应该留下,但是他却撒娇不肯离开,苗氏只好随他去了。而这一幕带给屏姐儿很大的冲击。 这还是那个冷清漠然的嫡母吗?还有三少爷,作为嫡子却一直在老夫人那里长大,一直对自己母亲不亲近甚至有些害怕,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竟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屏姐儿,”苗氏轻轻喊。 屏姐儿急忙站起来答应:“是,母亲。” 恭敬有礼而有些生疏。 苗氏笑了笑,对她招招手,道:“来,到母亲这里来坐。” 屏姐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赶忙走过去,那边苗氏已经拉着她的手,让她跟自己坐在了罗汉床上,隔着小炕桌,看着嫡母握着自己的手,屏姐儿觉得有点晕。 苗氏叹口气,对屏姐儿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这次回来很好。只是有一点你做的不好。” 屏姐儿一听,就要起来请罪,苗氏按住她,重重的说:“你回来是对的,可你万不该把我的外孙女们留在那个家里!连你都不在了,她们该怎么办!应该带着她们回来的。” 屏姐儿一听苗氏提起孩子们,顿时泪如雨下。想着嫡母如今这话这么贴心,竟忘记了从前的敬畏,一股脑的哭诉起来:“母亲有所不知,女儿原先是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的,可是半道上竟叫那人截了去,还说我要走便走,一封休书而已,但他张家的骨肉却不容我带走!我怕孩子们回去受委屈,便把刘妈和秀儿都打发回去了。横竖快到家了,我一个人也能回来。” 苗氏听了直皱眉头:“那张家竟真这么说?竟说你要走便走,一封休书而已?” 屏姐儿哭着点头。 苗氏冷哼一声,转头看着大少爷江海中道:“屏姐儿的话你听到了?” 江海中沉着脸道:“孩儿听到了。”” 苗氏问:“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海中沉吟一下,道:“孩儿自当前往张家讨要说法,若是张家执意要休大姐,便请张家族长出面改为和离,再将嫁妆讨回来。” 苗氏没有出声,但屏姐儿想了想,道:“嫁妆怕是……这些年都没剩什么了。那张家怕是不肯和离。” 这一次江海中笑了:“张家族长的儿子与我江家绸缎铺子有些往来,这个倒是十拿九稳,至于嫁妆么……既然都贴补了张家,自然是要张家拿出来的。他张广既然有钱娶二房,当然得有钱还出嫁妆了。”

004 护犊子的苗氏 屏姐儿一时没绕过弯儿来。 苗氏加了一句:“先去探亲,就说我想外孙女了,先把孩子们接过来。回头再去讨说法。” 江海中连忙起身应是,复又坐下。 屏姐儿这才反应过来,嫡母不光听了自己的哭诉,还准备让大弟给自己讨个说法?这是要给自己做主了? 和离? 苗氏看了看仍懵懂中的屏姐儿,心中对她的疑惑了然。心下疼惜不已,想着既然已经如此了,就让我把你们母亲未尽的义务都挑起来吧! 看了看堂下讨论着细节的儿子们,苗氏忽然涌上一股豪情,她摆摆手,让他们安静,然后说:“从今天开始,海中和河中,你们兄弟俩分头行动,务必把屏姐儿的事情办好。从今往后,也让张家的人知道知道,我苗氏可是个护犊子的!谁敢欺负我苗氏罩着的人,就洗好脖子等着吧!” 护犊子! 罩着! 洗好脖子……等着! 这,还是自己的嫡母吗? 堂下所有的人,包括嫡子江驰中,尽管这些日子已经习惯点了,可还是忍不住会吃惊。所以,全部风中凌乱了…… 回到芳婷居后躺在已经用汤婆子煨热的被窝里的屏姐儿是震撼的,蒙圈儿的。 但是,却惬意极了。 可脑海中还残留着些许的不可思议。从小到大,到如今自己已为人母,三十多岁的生涯中,忽然间觉得,只有今晚,才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家庭! 原来在自己十六年的婚姻生涯中一直淡漠的几乎无形的娘家,这次居然给了自己家庭的温暖! 是嫡母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想着想着,屏姐儿就睡着了。原本担心着孩子们,担心着自己的未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可是想着今晚的经历,她竟觉得自己的娘家,嫡母和兄弟,竟然如此的可靠! 所以她居然就放松的睡着了。 萱草堂里,苗氏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这几个月来记忆已经完全融合了,自己也完全的了解了这个 苗氏的全部人生,可是黄琪还是有些不适应。她一向晚上都喜欢看电视剧的。什么偶像剧、韩剧、正剧、穿越剧…… 是的,是吧!自己几个月来每天醒来都在确认一件事:自己是穿越了吧! 这个苗氏四个月前突然中风,一病不起,后来竟然奇迹般的好了。都说是齐老太医名师出高徒,作为主治大夫的齐老太医的徒弟之一的康大夫用药如神。其实只有苗氏自己知道,喝了康大夫的药还能醒来的,是黄琪的灵魂。当然并不是说康大夫的医术不行,是前苗氏实在是救不得了。 她本是现代社会一个妇联主任。二十八岁高龄才遇到自己的老公,三十岁才修成正果结为夫妻,可惜仅仅三个月后,老公车祸身亡,自己孑然一身。十年过去了,她还是走不出老公离去的阴影,背着婆家克夫的指责,她活的很辛苦。 可是她却用自己坚强的心帮助了无数的不幸福的妇女,甚至帮助有些妇女照顾他们的孩子。她没有孩子,却用心对待每一个孩子。 也许老天垂怜,让她穿越到这个苗氏身上,拥有自己的骨血子女。 可是前世的自己,究竟怎么死去的? 依稀的觉得,又是车祸。 可是这些重要吗?几个月了,都已经确认了再也回不去了。前生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骨肉至亲都已经撒手人寰,还是在这个苗氏身上重新活一次吧。 紧接着,她又皱眉,这个苗氏如此的冷漠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传言说苗氏从小的青梅竹马夭折了她才变成这样,可是黄琪融合了苗氏几乎所有的记忆,却发现她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寻死觅活过。是天生冷淡吗? 不管她!如今自己才是苗氏。 看了看自己的睡床,这可是梨花木镂四云纹的大拔步床!苗氏的一应用度皆是黄琪不敢想象的,若不是融合了苗氏的记忆,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富有,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用处。 天色渐亮,外间值夜的丫环已经起身了,自己还能睡半个时辰。 勉强睡着,蒙蒙亮的时候,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她揉了揉眼,喊道:“双喜,什么时辰了? ” 双喜是她身边的一等丫环,另外还有春熙、春景和双福三个一等丫环。昨夜值夜的是双喜和二等丫环风芝。 二等丫环有六个,常在跟前伺候的是风芝、雅芝和颂芝,另外莲月、逐月和星月三个人主要是照顾前面几进,偶尔才来值夜。 双喜撩了内室的帘子进来,麻利的把床帐勾起来,回道:“回夫人,现在才四更天,要么再睡会儿?” 的确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不过她还是问道:“外面是谁在说话?” 双喜急忙道:“是颂芝进来回话,声音大了些,惊到夫人了!” 苗氏撑起身子,双喜上前扶着她坐起来又给腰下塞了靠枕。 “什么事?”苗氏问道。 双喜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说二姨娘身子有些不好,想请大夫诊脉。说有些急,颂芝来回了奴婢,奴婢想着夫人厚道,替您应了,取了对牌让婆子去请大夫了。” 苗氏道:“可问仔细了?究竟怎么不好了?要紧吗?” 双喜道:“二姨娘身子一向不好,奴婢也说不好,应该是前几日的风寒未愈,听说昨天竟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怕是那时又……” 苗氏皱眉,记忆中这个二姨娘也是个通房抬起来的,因为生育了庶长子江海中。 想了想,苗氏吩咐双喜道:“去通知大爷,让他跟着大夫去二姨娘的院子里看看,让他媳妇去侍疾。” 双喜迟疑了下,还是道:“夫人,这……大奶奶去侍疾怕是不合规矩……”说完战战兢兢的看着苗氏。 苗氏顿了顿,是呀,这该死的古代,姨娘不能把自己孩子的媳妇当成儿媳妇,儿子也不能当成儿子,都是主子! 不过,苗氏道:“那就不要说清楚,直接说替我去看看二姨娘,有什么需要的让大奶奶在旁边帮衬着些。” 双喜急忙下去吩咐。片刻后回来问:“夫人再眯一会儿吧,到点儿了奴婢喊您。” 苗氏想了想反正还早,再说昨夜没睡好,还是要在休息一下的,便点点头,任由双喜和风芝两个人给她安顿好了。

005 海中的感激 再次醒来后,天已经亮了。双喜伺候她穿了衣服,扶着她到净房洗漱了,再扶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妆。已经当了奶奶的人了,哪怕才不过四十八九岁,她也不能再怎么打扮了,一般就是一个圆髻或抛家髻什么的。 因为今日不是大家请安的日子,她也懒得戴整套的头面,挑了只簪子和华胜,戴了一副祖母绿的耳坠也就是了。喝完早茶,双喜又拿了只羊脂白玉的镯子给她套在腕子上。 颂芝掀帘子进来,看苗氏在西次间已经准备好了,便上前禀告道:“夫人,大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说是要给您请安,顺便说说二姨娘的情况。” 苗氏急忙道:“快让他进来,仔细别冻着。” 颂芝去开门迎了江海中进来,江海中在门前摘了斗篷递给颂芝,这才掸了掸身上的寒气,往西次间走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江海中冲着坐在临窗大炕上的苗氏就磕头。 苗氏急忙让双喜给扶起来,指了颂芝去搬了小杌子让江海中坐下,这才问道:“可是从二姨娘院子里出来的?大夫怎么说?可安顿好了?” 江海中忍着自己的激动,点头道:“多谢母亲惦记,儿子亲眼看着二姨娘服下大夫开的药歇下了,听大夫说是沉珂已久,又不尽心保养,不过这次儿子领了母亲的话,让乔氏去照顾二姨娘,看起来……二姨娘很高兴,很听话,想必能尽快好起来。” 乔氏就是江海中的妻子。 苗氏点点头:“没有大碍就好。隔几日再请大夫复诊,看看需要什么补药,就叫杨妈妈来我这里取。” 江海中连忙起身,再次拜倒:“多谢母亲体恤,二姨娘让儿子给您磕头谢恩了。” 苗氏让他起来,仍旧坐下,这才道:“既然二姨娘病着,那去接回屏姐儿的女儿的事情就让你二弟去办,左右先把人接回来住着,张家那边让他们先得意几日,等二姨娘的身子好些了,你再去讨说法也不迟。” 江海中急忙道:“母亲,二弟天一亮就启程去张家了,待他回来我就去。二姨娘那里总归有乔氏,儿子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苗氏却摇头:“只要你在,常去看看她,二姨娘心里才更舒坦,病也容易好。屏姐儿那事也不是很着急,总要她也考虑清楚了想要如何,我们才好帮她。” 江海中点头:“母亲说的是。” 之后两人聊了几句二姨娘的病情,便让他退下了。 颂芝又进来说:“夫人,屏大姑奶奶来请安了。” 苗氏让她进来道:“还没吃早饭吧,跟母亲一起吃吧。” 屏姐儿本是内心有些不安,这太过反常的亲昵她怕一个夜晚过去就真成了梦,糊里糊涂的就来了,这才想起来嫡母向来只让大家每隔五日请安一次,昨天已经是请安日了,今日自己来可不是打扰了嫡母么。正想退去,却不想颂芝已经禀报,只好惴惴的等着。 “怕是扰了母亲清静,是女儿唐突了。” 苗氏面带笑容,招手道:“来,先喝杯茶,早饭就在这里吃。” 屏姐儿这才敢跨坐在炕沿儿上。 喝了茶,颂芝说饭摆好了,屏姐儿这才扶着苗氏去了东次间的宴息处。 早点是四样点心、四种粥和八碟小菜。因为苗氏太热情,屏姐儿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吃了一碗粥几块点心。 回到西次间的大炕上,有管银钱的婆子来回,说是二老爷支了五百两,说是庆祝府台大人赐字,请了福满楼的席面。 苗氏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便不在意。 屏姐儿却知道,即便是包下清河府最有名的福满楼,也不过是三百两而已,二老爷又在趁机捞钱了。但是苗氏根本不在乎,屏姐儿自然不会多嘴。 稍等,又有婆子来回,说是衣裳铺子来人了,要给屏大姑奶奶量身子。 苗氏就让进了旁边耳房候着,然后对屏姐儿道:“你过去吧,别的不要紧,先把冬衣 让他们尽快做了送来,另外,我那两个外孙女的尺寸你知道吧,一并告诉他们。” 屏姐儿急忙应是,跟着颂芝去了耳房。 衣裳铺子来的竟是大掌柜的妻子,量完了身子又记下了两个孩子的尺寸,想给苗氏请安,苗氏摆摆手对婆子说道:“罢了,让她早些回去做好了衣服是正经!请安就不必了,说我们多给些工钱,务必尽快送过来,她们娘儿三个每人两件斗篷、四身棉衣、四身常服,再做两套出门的衣裳。另外鞋也照着这个标准做。先赶出来多少就送多少。” 婆子领命去了,自是领了衣裳铺子的人离开。 且说屏姐儿在苗氏这里呆了半晌,眼看着回话的人多起来,便要告退,苗氏对她说:“你放心,你二弟已经去接孩子们了,不过今明两天就能到,你倒是趁此机会好好想想,你究竟想要如何。若是不怕和离,那就回来,江家总有你的栖身之地,若是还想在张家,那便直说,我们吓唬一番定要他们客气的把你请回去,日后有江家照拂,定不会让你过从前的日子便是了。你且想好了,给我个回话。” 屏姐儿震惊不已,还是在颂芝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谢过苗氏,说自己会认真想,这才离开。门外得了消息的小翠已经在等了,见她失魂落魄的出来,忙上前扶了她回去。 苗氏从窗子看到了小翠,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王妈妈道:“若她想回来,挑两个大丫环给她,小翠虽机灵,毕竟年纪太小。” 王妈妈点头应是,对于从小看到大的苗氏,王妈妈不敢有半点不敬。她是苗氏的陪嫁大丫环,在江家嫁了个普通管事,如今丈夫在清河府一个庄子上当总管,自己则一直是苗氏的管事妈妈,主管人事,所以给屏姐儿添丫头的事情苗氏才会对她说。 尽管苗氏的变化她比谁都吃惊,可是病重的苗氏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自然不相信什么换了一个人,她只是觉得苗氏经历了生死关头,突然大彻大悟了吧。

006 河中接外甥女 片刻又有丫头来回话,说给姑娘们请的女先生说要提前回家,因为今年雪灾,女先生担心家里的情形,又怕路上不好走耽搁了回家过年,于是想早点回去。 苗氏点了头道:“拨个婆子丫头跟着送她回乡,让马房备下马车,叫两个护卫跟着,灾年,路上不太平。” 丫头领命离去。 过了会儿,双福进来说:“老夫人那里来人说想请夫人过去一趟,老夫人有事相商。” 苗氏挑了挑眉,问道:“谁在老夫人那里?” 双福抿嘴一笑:“据说是老夫人的同乡,拐着好几个弯儿的表侄女!” 苗氏皱了皱眉头,这个婆婆什么都好,就是太心善,总有些同乡、同族的时不时过来打秋风,她居然全认下,还给银子。这也就罢了,每次都想给对方个脸面,让苗氏这个当家主母去露一脸,亲自应下老夫人答应给的银钱数目。 苗氏不想去,对双福说:“把云雁送到老夫人那里去,索性先生都要回乡了,她也闲了。” 双福偷笑,领命去了。因为老夫人一直抚养着苗氏的三个嫡出子女,所以对三个孩子十分溺爱,而江云雁嘴甜又聪明,很能看出一些老夫人不愿去想的问题,所以苗氏这个时候让江云雁去老夫人那里,怕是这个拐着弯儿的表侄女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苗氏不怕花钱,只是嫌烦。 才用过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有外院传来消息,说二爷已经接了两位小小姐,明日午时能赶到,二爷先差他们快马加鞭回来报信儿。 苗氏赏了报信的小厮,就让人去给屏姐儿捎信儿。 当初屏姐儿可是走了三天才回到清河府,但二爷江河中却是骑着快马去的,半天就到了,接了孩子们却得坐马车慢慢赶回来,却也大大方方,不像屏姐儿那时东躲西藏的,于是明日便能到。 屏姐儿自然是喜极而泣,只叫传话妈妈给母亲谢恩,却不敢再过来打扰苗氏。 王妈妈看苗氏很看重屏姐儿,便趁着没人的时候提醒苗氏,屏 姐儿是净身回家的,苗氏这才让雅芝又取了二百两银子、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并铜钱加起来也有六十两的,装了两个匣子给屏姐儿送了去。 屏姐儿自然又是一番感动谢恩。 又有婆子送了些衣服料子来,屏姐儿便裁剪着做了自己和孩子们的贴身里衣,这些衣物却是不好让衣裳铺子做的。趁着现在有时间便自己做了,屏姐儿的女红很好,速度也快,只是做出来素净了些,小翠看到了便说有要好的姐妹绣活儿好的很,让她们给绣些花样子。 屏姐儿也不在意,横竖明日孩子们才到,便由着小翠去了。 第二日早上屏姐儿醒来,看到桌上托盘里自己缝制的里衣已经叠好了,斜襟领子上面分别绣了花样子,自己的是云纹,两个女儿,排行第三和排行第六,分别叫止兰和止荷,于是绣了兰花和荷花样子。倒是很用心,想着即将到来的两个小女儿,屏姐儿觉得很幸福。 且说江河中那日见到屏姐儿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久久不能入睡,想当初自己也是被大姐照顾过的,只是嫡母冷淡的紧,他们便不敢过于亲厚。如今嫡母转了性儿,对屏姐儿和其他子女都开始关心起来,他觉得自己定要办好这趟差事。 于是在脑中细细的分析了情况,定下了方案这才睡去。第二日天蒙蒙亮就带了四个下人一路风驰电掣的去了张家,到张家前,先去见了族长的儿子,让他引荐去了张家。张家上下自然一番礼待。听他说了江大夫人想这两个外孙女了,要接过去小住,有些犹豫。张家族长的儿子一个眼神过去,他们立马叫了两个孩子出来认亲。江河中见了两个衣着朴素,半点首饰不见,瘦弱的两个外甥女,当下差点落下泪来。嫡母纵然再怎么冷漠,他们兄弟姐妹何曾受过半点苛待!他心下暗恨,从怀中掏出两个荷包来,递给她们道:“我是二舅舅,还记得吗?” 大一点的女孩不到十岁,睁着大眼睛看了看荷包,看了看江河中,道:“记得,二舅舅好。”收下荷包,又带着妹妹给江河中行礼道:“谢谢二舅舅。” 江 河中看到,张家那个姐夫竟然拿眼盯着孩子们手中的荷包,心中暗恨,不动声色道:“路远难行,我这就带着外甥女们上路了。” 张广却想趁机将孩子们手上的荷包弄到手,他素来知道江家人出手大方。于是假意道:“内弟来的急,孩子们还没有收拾好,让她们先下去收拾东西,我略备薄酒,还请族兄和内弟赏脸。” 江河中想张广的话也有道理,便道:“如此那便让孩子们回去收拾吧,我大姐陪嫁过来的那个婆子还有丫环,这次也让她们跟着伺候孩子们。” 说罢,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两个孩子说:“对了,不想看看二舅舅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吗?三姐儿的是象征你名字的和田玉兰花玉佩,六姐儿的是和田玉荷花玉佩,都拿出来戴上!一直戴着回去给老夫人和你们外祖母看!知道了吗?” 两个孩子喜滋滋的,把玉佩挂在了脖子上,小脸儿红扑扑的。 尤其是三姐儿,想必知道了江河中的用意,用力的点着头。 张广一看没办法暗自弄到手了,不由心中暗恼。 江河中却不去管他,给张家族长的儿子丢了个眼神,那位便心领神会的说:“江兄还要赶路,为兄也有要紧事,就不在你这里用饭了,不必麻烦。”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个孩子就出来了,身后跟着刘妈和秀儿,一看到江河中,眼中都泛着泪光。 回程的马车上,刘妈和秀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屏姐儿这些年的遭遇说了个尽,惹得孩子们也哭了一场。江河中看着马车上总共不过两个包袱的行李,越发的阴沉了。当初大姐出嫁的时候不说十里红妆,二里地是有的,哪想到才不过十几年,自己净身回了娘家不说,孩子们竟都是连江府新进的小丫头都不如。不得已,给了刘妈些银两,给她们主仆四人每人买了件棉斗篷,又仔细给马车上添了炭盆,送了点心和热茶,这才上路。 午饭在官道旁的一个饭馆吃了,晚餐就在下榻的客栈用过,饭馆和客栈粗糙的饭菜,两个孩子也吃的很香。

007 和离的勇气 次日午饭前,江河中果然带着两个孩子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样是先让两个孩子跟着早已守候在内院门口的屏姐儿回了芳婷居收拾洗漱,江河中直接进了萱草堂回话。 两个孩子是第一次进花园中母亲原先的院子,个个看了都惊奇不已,羡慕母亲年幼时竟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生活!听的屏姐儿心中更是怜惜不已,自己实在无能,没有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小翠劝了她们母女一会儿,这才和小枝端进来两个托盘,上面是衣裳铺子赶制出来的孩子们的冬衣。 看着上面繁复的花纹和上好的料子,厚实的棉衣,两个孩子面色绯红的问:“娘亲,我们真的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吗?” 屏姐儿含泪点点头,小翠和小枝两个就伺候了两个小小姐洗了澡,穿上屏姐儿赶制出来的里衣,接着是素色缎面的中衣,然后是交领襦裙,将两个小丫头安顿在梳妆台前,一人捧了个首饰匣子过来,打开来闪闪一片。分别给她们梳了小丫头的包包头,三姐儿戴了红珊瑚的圈发,又用水蓝色的丝带系了垂在两侧,戴着金镶蓝宝的耳坠儿,腕子上一只赤金虾须镯子,又捡了几个漂亮的金戒指戴上;六姐儿戴了珍珠圈发,耳朵上是金钩坠三颗珠子,手上也是一套的珍珠手串。两人脖子上已经挂了江河中送的玉佩,便不再戴别的了。 照例给孩子们喝了小半碗粥,穿上棉裙,披上斗篷,换上棉靴,屏姐儿便带着她们去萱草堂了。 一路上,屏姐儿仍在内心挣扎,想着孩子们将来的婚事,想着名声,少不得自己还要回那个家里去,若是和离了,孩子们将来说亲怕会有障碍,好歹忍到孩子们出嫁了,自己便索性住到庙里头,图个清静也好。 可是到了萱草堂,还没有走到正房门口,门口的婆子露了笑脸尚来不及掀开门帘,屏姐儿先站住了,并非是她想要偷听,而是堂中江河中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 “母亲不知道,那张广小儿是真的没有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亲生女儿的,我上门后要见两个外甥女,她们匆忙的带了出来,身上的衣裳竟都不合身,即便如此也都还是旧的,都不知道平日 里穿的是什么!怕是我们府里刚买进来的小丫头都穿的更体面些!再有,我送给两个外甥女的见面礼,不过是成色还算不错的和田玉佩,只是应了孩子们的名字雕琢的,那张广竟然不错眼的盯着那荷包,怕不是要盯出个洞来!真不敢想象,当初怎么就把大姐……” 说到这里,江河中戛然而止,像是想起来大姐的婚事是嫡母做主点头的。有些讪讪的。 “你说的是!”苗氏却并不生气,反正定下婚事的又不是她,她也跟着数落:“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让屏姐儿受了这些年的气!可怜见的孩子们,这次领回来了万不可再放回去了!” 江河中眼睛一亮,顾不得奇怪嫡母的态度,问道:“大姐已经定下心肯和离了吗?” “那倒没有。”苗氏叹口气,“她那样软绵的性子,怕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定。这次能想到带着孩子们跑出来怕是也被气狠了。如今见娘家肯为她做主,怕是觉得张家不会再亏待她了!” 江河中也跟着叹气:“可是,母亲没有亲眼所见那张家的情形,满目的富贵,却只亏待大姐和她的孩子们……纵然以后有我们撑腰,也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哪里有半分真情实意……” 苗氏长长舒口气,道:“罢了!能用些银两换来屏姐儿生活好些倒也值得!好歹不让张家人胡乱指派了两个外孙女的婚事,扶持几年不算什么。” 听到此处,屏姐儿内心像针扎一般难受。 她忽的恍然了,是啊,夫家吃用她的,却独独亏待她们母女,已然对她没有半分情义与尊重了,再搭上娘家几年扶持的银两,为她操碎的心,不若就此离开图个安生!想必母亲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们的婚事不妥的。既然夫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娘家母亲和弟弟又肯照拂自己,何不离开那个冷漠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坚定的拉着女儿们的手快步走向房门,守门婆子终于掀开了帘子。 进了门,屏姐儿想也不想就带着两个女儿跪在堂下,深深磕了个头,定声道:“给母亲请安,女儿想要和离,请求母亲帮助!” 苗氏伸出来的要搀扶两个女孩子的手顿了顿,问道:“ 你可想好了?” 屏姐儿伏在地上,坚定的道:“女儿想好了,求母亲成全!” 苗氏让丫环扶起来屏姐儿母女,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她做妇女工作多年,深知不论旁人如何帮衬,受帮助的妇女自己不能坚定信念,自己立不起来却是谁都扶不起来的。 好在这个屏姐儿还不算糊涂。 苗氏拉起两个小姑娘左看右看,模样都不错,只是瘦弱了些,当下心中怜惜不已,招招手,双喜双福便端来了两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小女孩子的首饰,还有一人十二个小金猪。 “这是外祖母给你们的见面礼,拿去玩吧。”苗氏和蔼的说着。 两个孩子看着闪亮亮的托盘满眼欣喜,不过没急着去拿,而是去看江云屏,见母亲点了头才欣喜的接过来,谢过苗氏。 看着收拾过后仍然难掩困倦的孩子们,苗氏手一挥:“先吃饭,别饿着我的两个乖外孙!” 屏姐儿松了口气,她自己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说出了刚才这番话,才想起来这些话不应该当着孩子们的面提及。 丫环忙去旁边耳房里叫了大奶奶、二奶奶还有江云雁和江驰中等,她们过来的时候见婆子说二爷在回话,便叫丫环引导进了旁边的耳房候着。如今听说传唤,都走了进来。 又是满满的坐了两桌人,这一次屏姐儿带着两个孩子跟大爷二爷家的孩子们见礼,互相认识,姨姨舅舅姐姐妹妹的叫了一通,这才落座吃饭。 两个孩子素来吃苦,每次来外祖母家才能吃些好的,所以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也是食指大动,埋头吃饭。屏姐儿因为跟嫡母一桌,又担心小翠小枝服侍不好姐妹俩,就频频回头去看,见小翠小枝的确仔细耐心,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喝了汤净了手,又用香茶漱口,这才回到堂上坐下。稍稍等了片刻,大爷也赶了过来,众人不免又问了二姨娘的病情,听说已经能下地了,都很高兴。 苗氏又吩咐厨房给乔氏炖些补品,说她这几日在二姨娘处帮忙费心了,要多补补。 江海中又是一阵推辞,苗氏坚持,便代乔氏谢过。

008 惹人怜的乔氏 二姨娘的院子在江宅西北侧,这一列都是姨娘们的住处,最前面的院子空着,原本应该是大姨娘的院子,只不过当初屏姐儿的亲娘还没出月子就没了,所以虽未明着抬妾,但也给了妾室的待遇。第二个院子就是二姨娘的院子了,大小布置都一样,后面分别是三姨娘和四姨娘的院子。二姨娘在这个小院居住多年,院子里的陈设也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还算清雅。此刻她正靠坐在床上,听着乔氏软绵绵的话里讲述着娘家那边的风景风俗,内心幸福的感觉像要溢出来似的。多少年了,她虽富贵却寂寞不已,江大老爷从来都不是个体贴和念旧的人,像她这样早年的通房,早已年老色衰,若不是夫人厚道,她们怕是根本就没有舒坦日子过了。尤其二姨娘早年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总在病榻缠绵,之所以还能坚持到今天,全凭夫人不吝啬,各种药材但凡她需要的都提供。 对夫人,二姨娘感恩不已。夫人虽然性子冷,却从未苛待她们,只是因为夫人性子太冷,纵然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子女们都不敢太亲热,而且夫人娘家显赫,庶出子女大多不敢太亲近自己的姨娘,二姨娘最寂寞的就是这一点。 没想到自夫人病过一场后,竟然性情大变,对子女们的教养上心了不说,对庶出的子女竟然也关心起来。前些日子中秋节,大家在一起聚过后,竟然容许江海中带着乔氏和孩子来她的院子坐了坐。 她高兴极了,在院子里赏月的时候着了凉,几个月都病怏怏的。 前几日好了许多,昨天又听说了屏姐儿的事情,在院子里等消息的时候又冻着了,这才有了乔氏过来陪她的事情。 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当初屏姐儿的姨娘与二姨娘情同姐妹,屏姐儿生下来姨娘就死了,还是二姨娘帮着带了一年多的,因此对屏姐儿很有感情。 二姨娘觉得即便现在死了也无憾了,她并没有想过总是通过生病来让江海中夫妇来看望她,她决定不再给他们添麻烦,最好的就是开始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总惦记着。 眼前的乔氏是典型的浙府女子,温婉贤淑,即便是被打发过来陪着自己这个姨娘,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 温温柔柔的跟自己话家常,还帮自己喂药,端茶递水。身为一个姨娘,二姨娘真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大奶奶,今日的药奴婢喝了,精神也好多了,大奶奶回去歇会儿吧。”二姨娘面色温柔的说着。 乔氏看了看天气,知道二姨娘该睡觉了,便站起来道:“姨娘先躺下了,我再走。”说着过来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了被子,嘱咐了丫头要尽心服侍,这才离开。 离开二姨娘的院子,乔氏忽然有些头晕,贴身的大丫环品霜急忙扶着她,道:“奶奶累坏了吧!奴婢看二姨娘好了很多了,奶奶就别来了,别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 乔氏摆摆手,她知道自己只是闻多了药味儿,有些晕罢了。 “别这么说,二姨娘是大爷的姨娘,别人怎么说不必管,我是一定要孝顺的,如今母亲肯让我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乔氏没有说出口的是,看着二姨娘高兴,江海中才是真的高兴,这便是乔氏肯如此委屈自己的原因。她十分敬重自己的丈夫,平日里丈夫待她虽好,却始终有礼,如今她日日去服侍二姨娘,看得出来江海中是十分感动的,待自己也越发的温柔了。连自己给他开脸的通房那里都不去了。 她看得出来,江海中是个非常重情的人,只要自己全心为他着想,他必定不会负她。 但是,乔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子柔弱,几天侍疾下来的确有些吃不消, 回到院子本来就想歇下的,却不想陪嫁过来的杨妈妈一脸喜气的迎上来,说母亲送了补品过来。 乔氏讶异不已,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要杨妈妈谢过母亲,给送补品的人些赏钱。 洗漱过后,杨妈妈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提上来,慢慢端出一个白玉汤盅放在桌上。 “奶奶快用吧,趁热。” 乔氏笑眯眯的看着杨妈妈高兴的样子,点点头,顺手取过来打开盖子一看,闻了闻,忽然惊道:“这……这是血燕?” 杨妈妈连忙点头:“这可是好东西,奶奶这几日身上不方便,喝这个正好!” 乔氏疑惑的看着补品,又看看杨妈妈,将汤盅放在桌上,问道:“妈妈可打听清 楚了,这真是给我喝的?”她纵然从没有喝过血燕,可也知道血燕的价值,她一个嫁给庶子的庶女……莫不是拿错了? 杨妈妈眼中闪着泪花,道:“没错!奴婢看了也吓了一跳,急忙问了双福姑娘,双福姑娘说,夫人知道你的小日子,这几日还要去看二姨娘,更是辛苦,这个最补,所以单单从库里取出来给奶奶做了补品!再没有错的!” 乔氏怔愣的看着杨妈妈,再去看那汤盅,已经是眼眶一红。 “当初,知道是给江家庶长子说亲,姐妹们都避之不及,我却没人帮忙,就推了我一个出来。当时姐妹们都看我笑话,说我一个官宦人家的庶女也就配个商户人家的庶子了,连个嫡子都捞不上,天生就是下贱的命……” 杨妈妈听了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三小姐原本是浙府下嵩县县令的庶女,姨娘胆小懦弱护不了她,在亲事方面也只能听从嫡母安排,嫡母对她们的亲事哪里会上心,只因为嫡母的兄弟做生意与江家有了来往,便想着好歹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便张罗着让自己的姐姐同意了这门亲事,反正随便哪个庶女都成。 于是没人庇佑的乔氏三姐儿成了最终人选,在姐妹们的奚落声中许给了江海中。 只是江家的聘礼抬进乔府的时候,姐妹们的奚落更加的变本加厉了。她知道,那是妒忌,江家的聘礼之丰厚是乔家没有想到的,嫡母甚至想要把自己的亲女儿换了她,可是去打听江海中的人品的时候,恰逢江海中扭到脚了,行动不便,乔家以为江海中是残疾,所以江家才给这么多的聘礼,所以心安理得的只给了她一份薄薄的嫁妆就打发出门了。 谁知事情竟不是如此,自己得了个如意郎君生活惬意。纵然婆婆十分冷淡,但是生活却很富足,也不需要立规矩,妯娌和睦,生儿育女倒也幸福。而今婆婆性情大变,对她们这些庶出子女竟都十分上心,连自己这个媳妇儿都这般疼爱…… 乔氏心头酸酸的,从未享受过被人疼爱的滋味,原来这般让人沉醉。 不提乔氏的感慨,江海中从嫡母的院子里出来想去看看二姨娘,顺便接乔氏回去,他看得出来乔氏这几日不舒服。

009 两场谈心 进了二姨娘的院子,听到两个丫头在说乔氏的闲话。 “大奶奶若果真是个贤惠的,怎么会不让大爷去通房的屋子里?只是看着贤惠罢了,给自己的丫环开了脸,又不让大爷去,这算什么贤惠!”一个丫头愤愤的说着,江海中听得出来这是二姨娘身边的大丫环冬柳的声音。 他皱眉不语,这个冬柳和他的通房品雪比较要好,自己这几日看乔氏辛苦,便想着多陪陪她,没想到自己房里的事情这丫头竟知道的这么快!定是品雪那丫头背地里不甘心,抱怨来着。江海中本人并非好色之人,两个通房都是大奶奶做主给开脸的。因为已经有了儿女,所以江海中并没有打算让通房生孩子,头一个通房雨燕,因为犯了四姑娘江云雁的名讳,改了叫雨柔,倒还算是老实,品雪却有些心眼儿,变着法子的跟自己要东西,虽不是舍不得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不喜欢她的性子,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没想到这丫头竟嚼出这样的舌头来! 正待去训斥冬柳,却听另外一个丫头说:“可是大爷的事情以大奶奶的性格如何会干涉,必定是大爷自己的想法。大奶奶多温柔的人呐,你瞧瞧怎么对待咱们姨娘的。” 冬柳嗤道:“嘁!那还不是因为夫人发话,大爷又天天过来的缘故。” 另一个丫头江海中记得叫冬青,冬青接着劝道:“冬柳姐,且不说主子们什么想法咱们不懂,就是懂了也不能说什么。二姨娘和大爷大奶奶都是咱们的主子,品雪跟你再怎么好你也要记得提醒她注意分寸,谨守本分,这才是好姐妹!” 冬柳一怔,她何尝不知道冬青这是在提醒她,想了想,便想通了,道:“好冬青,也就是跟你能说几句真心话,否则谁会管我!你说的对,主子的事情哪是我们能参与的。” 冬青很欣慰,又道:“姐姐以后还是少跟品雪来往吧。” 冬柳问:“这是为何?” 冬青道:“咱们主子身边的人哪个不得向着自己的主子?哪有像品雪那样给自己主子身上扣帽子的!听说他还是大奶奶的陪嫁丫环呢!也是个不知恩的。” 冬柳细细思量后,越想越 是如此,有些后怕的搂着东青道:“多谢妹妹提点了,姐姐记得了。” 江海中退到门外,咳嗽了一声,终于唤回了聊天中两人的注意,冬青还好,冬柳极为担心刚才的话被大爷听到,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江海中问了冬青几个问题,听说二姨娘已经睡了,病情大好,眉头舒展起来,听说乔氏服侍二姨娘睡下后离开了,看样子出门的时候有些疲惫,他又皱起眉头。想了想没进去,叮嘱了冬青几句话就离开了。 夫妻日夜在一起,他哪里不知道妻子这几天正是小日子,心下也有些愧疚,本以为乔氏应付着也就算了,没想到乔氏如此用心。 江海中想着明日买些补品给乔氏,又想起了屏姐儿,觉得还是多买些。纵然母亲提过要给乔氏补品,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母亲只是随口一说。 等他回了院子,却看到乔氏眼眶红红的,以为她终究觉得委屈了,便上前哄她,谁知乔氏却告诉他母亲送了血燕给她补身子,当下也以为送错了,直到后来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安抚着乔氏睡着,自己却怎么都无法入睡,这些年自己的富贵平安,还有嫡母的冷淡,走马灯一样的闪过,到如今嫡母的改变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如此这般的心疼子女,究竟是怎么了? 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想歪了,于是他急匆匆的穿戴好就跑去了嫡母的院子,幸好苗氏还没睡,听他急匆匆的要进来,便套了件外衣在西次间见了江海中。 只见江海中眼睛通红,脸色惨白,说话都有些哆嗦。 苗氏心中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难道是二姨娘不好了?” 江海中摇头,苗氏又问:“乔氏怎么了?还是孩子们出事了?” 江海中还是摇头,苗氏急了,站起来问:“究竟怎么了?” 江海中愣愣的看着苗氏眼中不似作伪的关切,眼中的泪水却是夺眶而出,他哆嗦着问:“母……母亲身子……可好?” 苗氏一愣,问:“我?” 江海中点头,又问:“母亲身子可好?” 苗氏看看自己,满头的疑惑,回答道:“很好啊,能吃能睡的。康大夫还说 我的身体一日强似一日了呢,怎么了?” 江海中放下心来,顿时觉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很丢人,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这才堪堪坐稳了。原来母亲不是回光返照了,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苗氏看他的前后表现,猜出来个大概,内心不由的抽抽:其实还真就差不多,你们那个嫡母早就死了,换人了,所以表现不一样了。 也不揭穿江海中,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一点点平复心情。 缓了半天,江海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向苗氏的样子还是有些别扭。他觉得自己这次糗大了…… 苗氏却心里安慰了不少,看来原先的苗氏虽然没有心疼过这些孩子,却从没有使过坏心眼儿,这些孩子虽然各有缺点,却没有一个心思不正的。自己这一变化,立刻就得到了回报。 所以苗氏见江海中恢复了,便想着跟这个大儿子谈谈心。 “海中,母亲知道你的担心,你放心,母亲还硬朗着呢,不说别的,还要看着你们的孙子辈儿出生呢。你们呢,从小我都忽视了,让你们受委屈了,以后母亲会好好守护着你们的,你们也要爱护自己的子女,亲近兄弟姐妹,互相帮助,彼此体贴,这样江家才能越来越兴旺,等母亲百年之后,你们才能让江家维持富贵和睦,不至于分崩离析,日渐凋零。” 江海中听了连连点头,回道:“母亲健康才是儿子的幸福,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家人,孝顺母亲,儿子也会好好教育子侄,让他们心胸开阔,不至被利益蒙蔽而丢失了良心和亲情。” 苗氏暗自点头,江海中是个可造之材,明白自己的顾虑,知道大部分富贵之家最后的落魄都是子孙争夺家产造成的。 苗氏又道:“除了男孩子的教育要抓好,对家里的女孩子也要好好的教养,除了琴棋书画女红,还要教她们看账理家、为人处世等道理。女孩子嫁出去,婆家好了也是我们江家的助力。反之家宅不宁也是你们兄弟的拖累。” 江海中恍然,当下点头应下。 母子两个又说了会儿话,江海中反应过来已经很晚了,这才脸红的告辞离去。

010 有福的江二老爷 王妈妈进来看了看苗氏脸色还好,不是十分困倦的样子,便轻轻笑了笑,走过来坐在脚踏上给苗氏捏腿,苗氏看了看道:“快起来,这些活计还要你来做?” 双福听到声音走进来一看急忙说:“哎呦我的好妈妈,您这是要夫人打我们板子呦!” 王妈妈听了笑笑便起来了,苗氏指着对面说:“坐吧,跟我说会儿话,这会子不困。” 王妈妈浅浅的坐在对面炕上,双福从外间取了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叫了颂芝和雅芝进来分别给苗氏和王妈妈捏腿,自己则开始给苗氏铺床,用汤婆子捂被子。 王妈妈推辞了一番,苗氏一句:“这院子里除了我就是你当得丫头们这么伺候。”便坦然接受了。她跟随苗氏最久,就连苗氏性子最冷的几年都跟她是十分亲近的,苗氏这句话也是在所有丫环面前给她长脸。 王妈妈眼色极好,看苗氏的样子便温温的笑了:“夫人今天很高兴?” 苗氏看她一眼道:“还是你了解我。”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苗氏道:“从前怎么了,竟不知这天伦之乐才是人生最大的收获,那般冷清能得到个什么,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纵然清净了许多,却哪里有活着的乐趣!如今这般才是个开始,我倒要看看,一腔热情都给了家里人,我能不能快乐的胜了那神仙去!” 王妈妈听了呵呵笑个不停,她把苗氏从出嫁前看着,哪里不希望她快乐,如今苗氏自己想开了,自己只有支持的,哪里会说半个不字。 “好!夫人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人生在世就是要这般才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不疼呢。” 苗氏却道:“除了我身上掉下来的,哪个不是从自己亲娘身上掉下来的,都一样的,我都会让他们好好的。” 王妈妈愣了下,笑的灿烂:“如此岂不是更好!” 过了会儿,苗氏突然问:“父亲的生辰,往年我们都不去,今年我记得父亲要七十了吧。” 王妈妈盘算了下,道:“可不是么……老爷子往年生日夫人都让人送了礼回去,可每次不都是夫人送一车,老爷子再填满了送回来。明 年四月可是七十大寿,夫人打算送什么?” 苗氏想了想,他爹也就是苗仕杰多年来对她的疼爱从未减少,只是自己以前一直那么冷清,多年来居然没有回去看过老父亲几次。几个哥哥就更别提了,五哥就在清河府做生意,她都不怎么登门,每次都是五哥带着哥哥们或者父亲的叮嘱过来看她。 作为被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和妹妹,从前的苗氏还真是任性冷漠的够可以! 前世的黄琪父母缘浅,更没有兄弟姐妹,这一世既然占领这个肉身,拥有了她的记忆,就一定要做好。 于是苗氏对王妈妈说:“你辛苦一趟去我五哥那里问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京拜寿,到时候我们一起。” 王妈妈震惊不已,却点头应是。 在王妈妈看来,苗氏早就该这样了,没见谁把个姑娘宠成这样不见回报还一宠几十年的,从前的苗氏实在太冷了,就像万年的寒冰,任家里人如何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都如同局外之人似的,半点不放在心上。 若非娘家人实在疼爱,怕是早就心寒了。 如今苗氏能够想开,真是太好了,王妈妈第二天一大早出门前,还特意到佛堂烧了三炷香。 苗氏安安稳稳的睡了个觉,派人问过二姨娘已经大好,说要来给她磕头谢恩,她赶紧让人传话给二姨娘,就你那个身子骨,还是养着吧,别出来一趟又给病了。 这一回二姨娘竟然听话的应下了,只是把个去传话的婆子给苦恼的不行,因为二姨娘那感激的话一箩筐,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折腾的那婆子生生在这么冷的天气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苗氏听过后不过一笑置之。 “双福、双喜,”苗氏吃完早饭后,叫来了两个大丫环,“叫几个人去通知大爷二爷和三爷,还有屏姐儿。嗯……再叫人去找二老爷和峰大爷,另外叫人备马,找几个机灵的小厮准备出门。” 双福双喜郑重的点头,分别下去通知了。 苗氏闭目养神,一旁雅芝不轻不重的给她捏着肩膀。苗氏想着,既然二姨娘也好了,两兄弟都腾出手来了,屏姐儿的孩子也都接过来了,有些事情也该商量着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除了江二老爷其他人都到了。苗氏就打发江海中去迎。 江二老爷是捐的六品官员,平日里不过是走过场点个卯而已,今日正要走,就接到大嫂的传话,连忙换下公服,着人去衙门请了假,又去叫了大儿子江峰中,然后匆忙的去了老宅。 其实江二老爷的院子就挨着老宅,不过江大老爷临死前划分了一片院子给江二老爷,中间砌了墙,在临街又开了个门,就算是别府另过了。对此,苗氏没有说什么,江二老爷从此就把大嫂给敬重上了。因为说是江家老宅,其实只有十分之一的地皮是江家的,剩下的那些都是苗氏过门后一点一滴给积攒下来的,可以说那都是拿苗氏的私房钱置办起来的。他大哥临死前说给他一片就给他一片,那可是比较精致的园子,占了老宅总面积的五分之一!大嫂并无二话,很痛快的就把房契地契都给他过了户。 二老爷是红着脸接受的,一方面是他大哥的心意,另一方面,他都替他大哥脸红,那房契地契上的名字都是大嫂!他大哥说临终前要给自己办点实事,竟然是拿大嫂的私房给自己! 二老爷也是佩服的一塌糊涂,他大哥走了以后,曾经瞒着二夫人来找苗氏,想把园子还给苗氏,当时苗氏都愣了,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对这个小叔子刮目相看了。 苗氏当然拒绝了,她说本来想着这辈子算是对得起江家了,从今后不愿再多来往,这才同意把宅子划出去一部分给二老爷,想着以此为条件将来可以减少往来。没想到二老爷竟是这般明事理的人,若是这样,还是两家当一家的过着,并不生疏的好。 二老爷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若是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兄长的馈赠,以后可就和大嫂彻底疏远了!还好自己没有像家中的那个婆娘一样以为占了大便宜那么沾沾自喜,好险好险! 二老爷是知道大嫂的薄情冷清的,却没想到大哥亡故后竟然都不想跟自己家来往了!说起这个,也有点原因,自己的婆娘太小家子气,自己没有多少嫁妆却对大嫂的嫁妆念念不忘,时时算计,的确令人生厌。 好在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英明了一回。

011 苗氏的手段 这样想着,就到了老宅。父子俩下了马进门,看到江海中在垂花门处等着。 “海中啊,这么冷的天气还来迎我干什么!”他看着大侄子道。 江海中行了礼回话道:“二伯,我不冷,我们进去吧。”又跟江峰中见礼。 因为苗氏过门后三年不孕才给通房停药,最先是有了屏姐儿,所以反而是江二老爷的大儿子江峰中早一年降生了,所以江海中还要叫江峰中一声堂哥。 三个人一同走进去,二老爷问:“你可知你母亲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江海中想了想道:“母亲还没有说,不过侄儿想,应该是跟大姐有关。” 二老爷恍然,他还记得那天来见屏姐儿回来了,这几天没听到风声还以为又和从前一样不闻不问了呢。于是好奇的问:“对了,屏姐儿回来有些日子了,还在不在?也没见她过去,都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江海中笑了笑道:“大姐本想去给二伯请安的,可是这几日家里事情多,我姨娘病了几日,我脱不开身,只让河中将孩子们接回来。这几日才做了冬衣陆续送过来,这不母亲就叫我们都来了。” 二老爷心中纳闷,不过也不多说,眼见得进了萱草堂更是整理了衣衫,肃容走进去。 二进门上早有丫头通报进去,二进正堂门口的婆子就赶紧掀了帘子,屋里的丫头接过三人的斗篷。 一番行礼过后,众人落座,二老爷坐在左下手,峰大爷坐在他下手。大房的大爷二爷三爷坐在右下手,屏姐儿站在苗氏身旁。 丫头上了茶水之后都下去了,屋子里伺候的只留了双福双喜和王妈妈。 门外的婆子也都去了东厢房耳房。 苗氏见清静了,便对身后的屏姐儿说:“屋子里没外人了,你也去下面坐着吧。” 屏姐儿顺从的坐到了下面。 苗氏又对着江二老爷父子道:“劳烦二叔了,峰哥儿也是。” 二老爷表示无所谓,江峰中急忙站起来回道:“大伯母尽管吩咐就是。 ” 苗氏点点头。 “二叔,那天屏姐儿回来您是亲眼看到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您也能猜到屏姐儿是受了委屈才回来的。从前我糊涂,没能照顾好她,这次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想着,我们江家的女儿绝不能叫人家给欺负了!” 看着二老爷点头,苗氏便让江河中把去接孩子们的经过复述一遍,又让屏姐儿说了张广的原话,二老爷父子听了都气愤不已。 二老爷拍打了椅子扶手,恨恨道:“这张广小儿真是欺人太甚!” 江峰中也看向屏姐儿,他们两个是同年,只是比屏姐儿小了一个月而已。他一直知道堂姐生活不是很顺心,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江驰中更是傻掉了,虽然他出生前屏姐儿就嫁出去了,这些年就没见过这个庶出大姐几次,基本没什么感情,可是好歹是他的姐姐,昨天也见了两个外甥女,正沉浸在当了舅舅的喜悦中,猛然听说她们从前竟过的是那样的日子,简直不敢相信。而他最直接了,扭头就直勾勾的问屏姐儿:“大姐,这是真的?大姐夫……那个人真的这么对你们的?” 屏姐儿擦了眼泪点点头。 江驰中回过神来,看着苗氏道:“母亲,我……” 苗氏制止了他想说的话,对二老爷说道:“今日请了二叔来,就是想大家商量个办法,怎么才能把事情办圆满了。我已经问过屏姐儿了,这孩子这些年过去终于想通了,决定和离。” 众人一愣,都下意识的去看屏姐儿。 江二老爷心下踟躇,他一向闲云野鹤惯了,对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很少参与,更别提大哥家的事情了。他还真没有什么想法,脑子里一团乱,只好去看大儿子。 江峰中就聪明了许多,他直接对苗氏说:“大伯母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二房一定全力配合!” 江二老爷这才明白过来,也急忙表态:“是呀是呀,大嫂尽管吩咐就是了。” 苗氏笑了笑,也不勉强,其实她就是这个意思。 “海中、河中,你们这几日商量的怎么 样?” 江海中和江河中对视一眼,由江海中开口:“是,母亲。我和二弟商量了一下,其实大姐的和离很好解决,儿子和张氏族长的儿子关系很好,有他们从中周旋,而且张广急着娶那个女人,一定会同意,嫁妆也会让张氏族里出面讨要。即便全部要不回来也不会给他们家剩下多少。关键是两个外甥女的问题暂时没办法解决。因为她们毕竟是张家的人,张家若硬要来闹,我们不占理。” 在场的众人都点头。 苗氏道:“那么你们先着手办和离的事情,外孙女的事情不急。” 江海中兄弟点头,还有些疑惑。 苗氏说:“她们姐妹现在还小,只要对外宣称我舍不得孩子们,想留在身边抚养几年就行。张家会有新的女主人进门,他们巴不得不抚养两个孩子。况且孩子们还不到说亲事的年纪,有我们江家供养着,他们会同意的。这几年我们慢慢想办法,总会在孩子们说亲之前想到的。” 众人这才恍然,的确是这个道理。 二老爷不明白,这需要二房做什么吗? 正想着,就见江峰中开口道:“大伯母,我也会跟舅舅家说一声,多关照一下止梅的。” 苗氏这才笑了,道:“屏姐儿,还不谢过你堂弟!” 屏姐儿愣愣的站起来,还不知怎么就扯上了大女儿止梅,不过还是给江峰中盈盈一礼,江峰中连忙起来直道不敢。 苗氏道:“峰哥儿的舅舅在祁县做县令。” 屏姐儿愣了一下,大女儿就嫁给了祁县方家小儿子方想,而方想是县衙的一个捕快。有了做县令的娘家亲戚,又是顶头上司关照,止梅的日子会好很多的。当下又给江二老爷父子行礼。 江二老爷这才明白叫自己来做什么,这个大嫂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消息倒是很灵通的,他的妻弟上个月才刚刚调到祁县,因为水土不服病了些日子,上周才正式上任而已。还是儿子比较机灵,他赶忙表态:“怪我没有早点想到,都是一家人,理应相互照应的。”

012 家务慢慢梳理 江峰中面露笑容,能够和大伯母交好可是难得的机会,不是他太势力,而是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大伯母从来都什么不缺,从没有求人的时候。 苗氏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江驰中,见他面色通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便问道:“驰中,你有什么话想说?” 江驰中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母亲,我……能不能打那个家伙一顿?” 众人愣了一下,全都忍不住笑了。 江驰中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可是他还是申辩道:“笑什么?难道那个家伙不该打吗?” 苗氏忍着笑意教育他:“是该打,但是不该你来打。今天本来不该叫你在这里的,你毕竟没成年,可是,你们都是江家的男子,我这么做就是要让你从一开始就懂得承担义务,作为江家的男子,不仅要兄友弟恭,还要照拂姐妹。” 江驰中点点头,似懂非懂。但是江海中、江河中和江峰中却是听明白了,站起来齐齐应是。江二老爷还没察觉出来,但是江峰中却想的更多。看来不仅是要舅舅照拂止梅,怕是自己母亲做的事情大伯母已经不满意了。 果然,苗氏对江二老爷说:“二叔,我听说秋姐儿要说给刘宝丰家二儿子做继室?你是怎么考虑的?那刘家二儿子可是有家暴前科……额,我是说曾经殴打过前妻的,市井皆知。而且他前妻也死的不明不白的,你就放心?” 江二老爷愣了,秋姐儿是他的二女儿,庶出,他平日里不怎么见,哪里知道她的亲事怎么定的?这都是嫡母该考虑的事情。听大嫂这么说,应该是确有其事,他心中把妻子骂了一遍,真是不给自己省心。 “这事我的确不知,等回去问问王氏,若确有其事,我绝不会放任不管的。”江二老爷赶忙说。 “嗯。”苗氏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虽说庶子女不是自己亲生的,可终究是嫡母,应该多多照拂孩子们。更何况,孩子们婚姻好了也是兴家之道。二叔回去还要好生劝劝弟妹才是,但 凡子女,总是要疼惜的。” 江二老爷脸红不已,急忙应承。江海中兄弟几人听了也是若有所思。 江峰中则在想,果然大伯母自从那次生病后性情大变了,江家,风气要变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苗氏就让大伙儿散了。 江二老爷回去自跟妻子询问,之后更是吵了一架,王氏对大嫂苗氏更是记恨了。江峰中却慢慢的改变了对家中庶出弟妹的态度,逐渐关心起来,这是后话不提。 苗氏留下了屏姐儿,两个人回了四进堂屋的西次间。苗氏吩咐雅芝把屏姐儿的两个孩子都带过来。等两个孩子来了,给她们备了果汁和点心,让双喜双福带着下去玩了。 “和离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了,孩子们暂时也留在家里,你现在开始好好想想今后要做什么吧。”苗氏对屏姐儿说。 屏姐儿诧异的看着苗氏,有些不明白的问:“母亲的意思是?女儿不太明白。” 苗氏想了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哪里会想什么出路,回了娘家有口饭吃就行了,平日里估计也就是做女红打发时间而已。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家里,也开始接受这些孩子们,那就要做出些改变来。 “这样吧,等过了年,女先生回来了让孩子们去上学,你空闲下来除了照顾孩子们,就来跟我学习管家吧。” “母亲,这如何使得。”屏姐儿惶恐,学习管家算账一般都是嫡女的权利。 “如何使不得,”苗氏毫不在乎,“云雁还小,虽然也跟着我学了些,到底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交给她。你也知道,咱们江家家大业大,外面虽然有管事的管理着,可是内宅的事情还是很多,母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王妈妈年纪大了,总要让她清闲些的。如今你回来了,正好帮帮我。” 屏姐儿这才怯怯的点头:“只怕母亲嫌我笨拙。” 苗氏笑着安慰她:“慢慢学起来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开始你就在一旁看着,多想想我处理的手段和原因 。” 屏姐儿点点头,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早日为母亲分忧。 她一时激动都忘记了,这应该是儿媳妇做的事情。 不过,因为大爷是庶出,大奶奶一直就没想过能执掌家务,她一直以为会早早让她们搬出去自力更生呢。所以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大奶奶只是笑笑而已,并不放在心上,身为庶女又嫁给庶子,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任何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能够得到一个体贴的丈夫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不知怎么回事,昨天大爷回来就把刚刚开了脸的通房品雪给教训了一顿,并且把品雪和雨柔给安顿在了跨院一个套间内,两个人一起住。 大奶奶不明所以,但是杨妈妈笑逐颜开。 屏姐儿在苗氏处吃了午饭,这才带着孩子们回了芳婷居。 这边苗氏已经跟王妈妈说了给屏姐儿添两个大丫环的事情,王妈妈就从客院调来了两个二等丫环,叫来芳和来元的,都是十六岁,给苗氏看过后就领着人去了芳婷居。眼见着这两个丫环十分得体,屏姐儿放下心来,加上原先的刘妈和秀儿,觉得自己已经够用了,便把小翠和小枝两个人分别给了止兰和止荷。 下午,苗氏才想起来应该是给婆婆请安的日子了,忙叫来王妈妈,埋怨道:“今天不是给婆婆请安的日子吗?怎么不提醒我?” 王妈妈想了想,才笑道:“夫人忘记了,老夫人前几天不是去了别院了么,说老太爷在那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不肯回来,所以老夫人就去了嘛。” 苗氏这才想起来,公公江老太爷一向爱热闹,但是又受不了老夫人整日上门的亲戚,所以时常出去躲清闲。几年前苗氏在城外建了一座别院,由于距离城里较近又在官道边上,交通方便,所以常常带着一群朋友在别院里小住。这次由于受灾,朋友们都先后回家了,老太爷却以受灾为名不肯回来了,老夫人被小孙女点了几句也发觉了亲戚的问题,有些烦了,所以也找借口躲去别院了。

013 云雁的委屈 苗氏笑了一会儿,想起了小女儿,问道:“云雁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 王妈妈也不知道,苗氏想着最近都没怎么走动,于是就决定去看看小女儿。 江家没出嫁的女儿都住在花园里,大女儿是芳婷居,在花园的西南角,小女儿在东南角的雁回阁,云雀和云灵住在西北角的玉兰阁和飞絮轩。 从萱草堂和西跨院的夹道过去,从后门出去就是花园的中门。其实萱草堂都嵌在了后花园中,所以实际上芳婷居和雁回阁就在萱草堂的两侧。 花园的中门是一座月亮门,虽然已经是冬天,但漆成绿色的门映衬着两旁的翠竹看着仍十分清爽,早有婆子把路都清扫干净了,苗氏穿着毛裘,手里抱着手炉,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进了门往右拐再转两个弯就到了雁回阁,江云雁得到消息已经在院门口等着迎接苗氏。 苗氏拉着她的手一边走进院子一边说:“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江云雁笑笑,拉着苗氏的手说道:“难得母亲来看我,想早点见到母亲。” 苗氏笑了:“这孩子!这才几步路……” 进了屋,江云雁把苗氏扶着坐在堂上,自己坐在另一边,知春连忙端了茶和水果上来。 江云雁挥挥手:“都下去吧,我和母亲说说话。” 丫环们鱼贯离开。 苗氏喝了茶,看着江云雁笑颜如花,却有些惆怅的样子,于是问道:“雁儿,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江云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出笑脸道:“没什么呀,母亲多心了,只是天气不太好,没有胃口。” 苗氏端着茶碗用盖子一下一下的拨着茶叶,心里琢磨着江云雁才十三岁,不可能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女先生不在,也不是因为功课,家里她是嫡女谁都不可能给她气受,究竟是因为什么心里有事呢?这么明显的不高兴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胃口不好。 母女两个不亲近已经太久了,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还没能建立起亲密的母女关系,江云雁不愿意说 也是正常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也不错,总要有个开始的嘛。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苗氏叹了口气,道:“母亲知道,自小没有亲自抚养你,跟你不亲近。母亲现在后悔了,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是她的成长我却没怎么参与,以后母亲想补回来,雁儿,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母亲说,好不好?” 江云雁见母亲说的坦诚,心中感动,可是一时还是不好说出原因,不愿意再敷衍,只好继续沉默。 算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苗氏心想,自己只要诚心的关怀,孩子们总有一天会跟自己敞开心扉的。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苗氏见女儿始终不肯说出真正的心思,便决定离开了。 江云雁送了母亲出来看着苗氏消失在小路的转角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小丫头进来禀告说苗氏过了桥,应该是去了飞絮轩或者玉兰阁。 江云雁听了手顿了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梳着头发。 小丫头退下后,知春走过来接过江云雁手中的梳子小心仔细的给她梳头发。 江云雁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知春通过铜镜看到了自家小姐越发阴沉,连忙开口劝慰道:“夫人真是疼爱小姐,进了花园第一个就来看小姐了。” 江云雁淡淡的哼了一声:“还不是挨个儿都要看。” 知春越发笑的柔和了:“夫人上次生病过后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来后花园了,第一个就来看了小姐。剩下的当然要去看看了,好不容易进园子一趟。夫人毕竟还是更疼爱小姐您,其他的小姐们再怎样关怀也越不过您去啊。” 江云雁却不这么认为,只是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知春便不敢再说了。 苗氏在园子里的确把几个女孩子的院子挨个逛了个遍,除了女孩子们受宠若惊之外,还意外的发现了云灵的乳母出口不逊,竟敢大声教训云灵,原因竟然是云灵贪吃把一小盘子分到的樱桃全吃了没给她留,说什么云灵不知孝顺不懂节制什么的。把个苗氏气的七窍生烟,当场命人打了那婆子二十板 子撵了出去,又叫王妈妈找了个性情温顺的妈妈过来。云灵感激不尽,苗氏又把下人都打发下去单独和她说话。 “灵姐儿,你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她不过是个乳娘,若是个好的,将来你关照她是应该的,可是这样的恶仆却不该纵容,就算你发落不了她,今后也要记得告诉母亲,母亲会给你做主的。今后可不要这样委屈自己了啊,你今年十五了,转年就可以嫁人了,将来做了人家媳妇,可不能被下人这样拿捏着,毕竟你是主子。” 灵姐儿乖巧的点头,她倒是想立起来,可是从前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长相也只是清秀,姨娘当年只顾着争宠,对哥哥倒是真好,对自己却不那么关心,她不敢那么张扬。 江云雀的院子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她本是有些张扬的不服输的性子,倒也合理。 最后是江云屏的院子,一切都井井有条,新来的来芳和来元很是尽责,也很沉稳,倒是跟着江云屏回来的刘妈和秀儿有些畏首畏尾,明明按品级就是二等丫环和管事妈妈,却事事都要询问来元和来芳的意见,当下苗氏命王妈妈给刘妈另找个清闲活计,就在园子里负责打扫,也能离屏姐儿近一点。又提拔了一个府里的老人张妈妈当了芳婷居的管事妈妈,秀儿只负责贴身服侍屏姐儿的起居,院子的管理和对外都给了来元和来芳。 又问孩子们现在怎么住,竟然是两个孩子住在东厢房,晚上是小翠小枝和来芳来元轮流值夜,而秀儿一直给屏姐儿值夜,刘妈住倒座守着门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止兰虽然九岁可以独住了,可是止荷却还小,只把止兰分出去也不好。 现在江宅的住宿分布情况是这样,不算分出去的江二老爷的院子,如今的江家老宅基本上是个长方形,前面大约三分之一是外院,东面是马房、下人院、护卫、厨房、管事处和外书房,西面是六个一进院落和一个二进院落还有轿辇处。二进院落被苗氏选作了族学,一进是学堂,一进是先生的住处。中间是个带池塘游廊和两间偏厅的大花厅,一般用来招待贵客。

014 分配院子 江府规矩男子十岁独居外院,女子九岁独居花园。男子成家后方可在后院有个二进院落。 所以现在江河中江海中兄弟俩在内院各有个二进院子,江驰中和江行中现在都在外院的一进院落居住,江流中刚满十岁,还没来得及搬到外院。江海中的大儿子江同也十岁了,同样没有搬出去。 内院中间是福禄堂,是江老太爷夫妇的住处,左右各有几个带跨院的三进院落,大小不一;福禄堂后面是一汪水池和游廊景观,后面是萱草堂,左右各有二座二进院落,东面一座二进院落改做了内院厨房。两旁是树林。 后花园占着整个江宅的中心靠后部分,萱草堂等于是嵌进了后花园,使后花园变成了“凹”字形。后花园两侧全是一进的院落,东面是客院,西面的一进院都给姨娘住了。整个江府后面是八个单院,都是婆子丫环的住处。后门处有两间门房。 苗氏让人拿来了宅子的地图来,跟王妈妈两个人合计了半天,终于决定了。 第二天,苗氏又叫了儿女们全来萱草堂。 众人请安之后,苗氏让大家都坐下,让婆子们带着孙子辈儿的孩子们去厢房玩。 “昨日我进了园子逛了逛,看了看园子里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至于海中和河中那里怕是也有问题。我和王妈妈合计过了,趁着年前还有些日子,给你们重新分配一下住处,你们抓紧时间搬了吧。”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心中俱是各有担忧,几个庶出的以为这是想让自己出府单过了,至于昨天被苗氏整理过的院子,更是心中慌慌。 苗氏喝了口茶,发现没人有意见,心中暗想,这就是封建家庭啊一言堂,这要是在现代社会……服不服的愿不愿意的,总要问个为什么的。 “这样,从男儿开始,咱们家这么大,地方又宽敞,结婚有子的海中、河中,你们搬去福禄堂西面的两个三进院子。海中家的同哥儿已经十岁了,趁此机会搬到外院去吧,他是小辈儿中第一个搬到外院的,王妈妈挑几个妥帖的人照顾,另外选两个得力的小厮伺候着 。”苗氏缓缓说着。 江海中和江河中夫妇都诧异不已,但急忙起身应下并谢过苗氏,王妈妈也赶忙答应。 “驰中、行中还住原先的院子,流中也到了搬出去的年纪了,跟四姨娘说一声,收拾了流中的东西,择日搬过去吧。你们外院的几个兄弟要好生照顾新过去的兄弟和侄子,知道了吗?”苗氏看着儿子们说道。 几个儿子急忙点头。 苗氏点头,又看向女儿一侧。 “云雁、云灵、云雀的院子都没有大碍,维持原状就好。但也需要请个教养嬷嬷了,丫头也该添几个,这个王妈妈留心一下。至于云屏……你毕竟曾经嫁过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你就从园子里搬出来吧,东边的二进院子,现在是海中他们住着,等他们搬了你带着孩子们住进去吧,以后你的嫁妆讨回来了也有地方放置,那二进院子都有跨院。等明年开春孩子们熟悉了,就让止兰搬进园子里,这样可好?” 江云屏听了又是一阵感动,连忙起来谢过苗氏。 江云雁的脸色就差了许多。 接着苗氏又把众人中需要换丫头婆子的都让王妈妈交代了一会儿,然后就让众人都散了。 苗氏喝了口茶,问王妈妈:“婆婆去了多久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接回来了?” 王妈妈回道:“老夫人走之前说过,这次不把老太爷接回来是不会回来的。” 苗氏无奈的笑了:“我这个公公呀,真是的。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就不回来了呢?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家里好些个事儿呢。” 王妈妈但笑不语。 苗氏本就是自言自语,也没指望谁答话,径自说着。 “嗯,这样也好,等屏姐儿的事情了解了再回来也是好的。唉,听河中说屏姐儿的几个陪嫁铺子都被折腾的卖出去两个了,还有两个赔着钱,只有一个赚钱的还是托了咱们江家的面子进价便宜。这叫什么事儿!得让河中想个法子都弄回来,找妥帖的人给看着,总算是屏姐儿的一个进项。” 正盘算着,外面颂芝进来说送女先生回乡的婆子 和丫头回来了,苗氏就让进来。 一个婆子和两个丫头看着就风尘仆仆,在门口打了打身上的寒气,进了屋子赶紧给苗氏磕头。 苗氏问了路上的情况,知道的确遇到了些麻烦,好在有护卫都给解决了,不禁叹道:“这世道,一遇天灾就生人祸!唉!”回头看着王妈妈说:“让他们再添些棉衣和粥铺吧,灾民们过年无望了,也得活着呐。” 又跟丫头婆子说:“辛苦你们了,大冷的天儿。下去跟双喜领赏去吧。” 说着吩咐双喜给马车夫、护卫和丫头婆子都打赏。 婆子和丫头喜盈盈的谢过苗氏就跟着双喜下去领赏了。 且说江云雁等人离开了萱草堂,都默默的往回走,江云灵和江云雀住处离得近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些,两个人出了门就亲热的挽着手边走边说话。江云雁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就收回视线,但看着最后一个出来的江云屏,她就不可察觉的微皱了下眉头,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江云屏看到她似乎是想开口跟她说话之前,就喊了知春:“知春,快走,我冷。” 知春急忙跟上江云雁越走越快的步伐,也不敢看江云屏一眼。 江云屏要说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心里有点难受。她出嫁的时候,还没有这几个妹妹,之后每次回来不过一两日,都是居住在客院,自己又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更不敢踏错一步,所以和她们也没有交集,她们如此疏冷也难怪了。 可是江云屏就是觉得难过,她将来要在江家度过余生,她希望能和家人好好相处。 不过想着两个女儿,她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到厢房接了她们便一道回去了。 江云雁为了不跟姐妹们同路,特地从萱草堂的大门出来。再向东走通过花园的东门进入园子沿着围墙旁的道路慢慢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江云雁深深的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明明觉得大姐挺可怜的,因为她的遭遇还觉得愤怒,还为她掉过眼泪。可是看到母亲竟然也这么关心她,如此为她兴师动众,她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015 牛角尖 明明自己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明明母亲从前连自己都不亲近的! 明明……母亲大病之后,对自己特别好的。 那个时候真是高兴啊,醒来的母亲不像从前那样冷漠了,看着一脸担忧的自己,居然会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会抚摸自己的头发,会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搂在怀中,听自己诉说着白日里的点点滴滴,也会捏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淘气…… 可是,随着其他兄弟姐妹们越来越经常的出现在母亲面前,母亲开始分心了,母亲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散给了每一个子女,包括那些姨娘生的庶出子女! 为什么!那些庶出的孩子也有亲娘惦记,就算大姐亲娘不在了,可是二姨娘也很是惦记她不是吗?听说小时候也带过她的。人家都有亲娘疼,自己的亲娘却疼那么多子女。光是亲生的就三个了,还有六个庶出的,娘亲的心要分多少份才甘心呐! 江云雁觉得委屈,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十三岁了,平日里也有要好的闺蜜,她们都有庶出的兄弟姐妹,那些庶出子女的处境哪一个都比不上自家的这些庶出的,就是母亲从前的时候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甚至超过一般人家的嫡出子弟。更别提现在的母亲了,不仅仅是在吃穿用度上更大度了,而且会为他们精心的谋划。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多个人给瓜分了一般! 为了保持身为嫡女的骄傲,江云雁不断劝说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别计较……” 可是基本上没什么用处,她只要一停下自我劝说就会想起母亲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又把“别人”放在心尖儿上了,是不是忽略了自己…… 江云雁很聪明,她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可是她自己却走不出来或者说不想走出来,她不想被朋友们嘲笑和家里庶出的姐妹一个待遇,她不想让朋友们认为自己堂堂正正的嫡女在母亲眼中和那些庶女是一样的,她不想朋友们在庶出姐妹们面前趾高气昂的时候自己却要和庶姐们平起平坐、谈心聊天! 尤其是冯家小姐,那是个在家中姐妹中高高 在上的人儿,尽管她是最小的女儿,却是最得宠最厉害的一个,所有的庶出姐妹都怕她,而她更是不拿正眼瞧她们。然而冯家小姐最厉害的还不是对自家庶出姐妹,毕竟那是她自家的事情,厉害不到别人头上,真正让江云雁头疼不已的是冯小姐那张利嘴。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和庶出的姐妹们和睦相处,那冯小姐定会这样说:天哪,你堂堂一个嫡出的大小姐,身份尊贵,竟然跟那些下作的狐媚子们生出来的下贱人混在一起,我的天啦,你还是我冯可然的朋友吗?你……你竟如此自甘下贱…… 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江云雁就能想象得到朋友们会用什么样的诧异和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待她,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所以她宁愿自己表现的冷清些,一如从前的母亲,这样就可以不用和她们打成一片了吧! 苗氏不知道江云雁的这些心思,她正在听江峰中的回话。 二房的江峰中今天特意赶过来给苗氏请安,其实就是来反馈那天苗氏提出的两桩事。 “大伯母放心,舅舅说了,已经跟外甥女婿认了亲戚,还让舅母有时间给外甥女下帖子,两家多多来往。舅舅也见了止梅,说虽然害羞了些,总算是开始走动了,以后会好的。舅舅又说,外甥女婿人很机灵,过些日子要提拔个捕头,自家人用着也放心。”江峰中笑着跟苗氏说着,看着苗氏脸色平静中带着一丝笑意,当是明白了。 自家舅舅不仅会照拂外甥女婿,也会让舅母多照看外甥女。毕竟有很多人承受着妻子娘家带来的好处却依然不肯善待妻子的,既然舅舅说那方想很机灵,应该会明白县令的意思,再让舅母与外甥女多来往不过是双重保证而已,算是十分妥帖的处置了。 “另外,”江峰中见时机差不多了,提起了另一件事,“秋儿妹妹的婚事是母亲着急了,没有打听清楚,所幸母亲并没有完全答应,只说会考虑。听父亲说了那家人的情况,母亲也很是震惊,很是后怕。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了,母亲说会给秋妹妹好好打听人家的。” 苗氏听了也只是点点头,这毕竟是二房的事情,自己也实在是怕那女孩子入了狼窝误了终身,既然这件事情他们父子都已经知晓了 ,那么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至于王氏心里怎么想,就不在苗氏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想着,苗氏说:“峰哥儿如今是越发的稳重了,听你父亲有时说起你来,很是骄傲,大伯母也是,看着你们小一辈儿的出息了,我们才高兴。”顿了顿,道:“这件事情麻烦你舅舅了,我备了些谢礼,你回头给你舅舅捎过去吧。” 江峰中急忙道:“大伯母千万别客气,都是自家人,这都是应该的。” 苗氏笑了:“你能这么想,大伯母很高兴。不过是些心意,你就替你舅舅收了吧。” 江峰中这才认了,说过几日就去给舅舅送过去。 苗氏又说道:“索性你去的时候招呼一声,我这里也有些东西要给止梅送过去,老是麻烦你们也不好,总是还要这边去个人才好。 江峰中道:“大伯母尽管差遣就是了,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若有东西我一并捎过去就是,但有需要叮嘱的话侄儿也可以代传的,况且侄儿也多年未见外甥女了,能顺道看看也好。反正侄儿是要去给舅父送年礼的。” 苗氏沉吟过后道:“也罢,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了,我是有些话要传给止梅丫头。” 之后便将话说了,又叫江峰中走的时候来说,东西现成的。 苗氏想了想还是对江峰中说道:“你也是考过了秀才的,虽然弃文从商了,可是从前的同窗还是有来往的吧。” 江峰中道:“这是自然,同窗好友中,也只有那么几个还在坚持科考,大部分都继承家业去了,侄儿与同窗们都还联系着,时不时小聚一下。” 苗氏点头,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家里云雀和云灵都已经十五岁了,从前我懒怠,居然没给她们定下人家,你找那家世过得去,人品样貌不错的同窗给大伯母留意一些,或者同窗中有不错的人家子侄兄弟的都好,只是一样,人品要好!” 江峰中有些诧异,却还是点头道:“是,侄儿记住了。” 苗氏笑着说:“不瞒你说,这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没问过两个丫头喜欢什么样的,你先给留意着,保不齐就用上了。”

016 江峰中的分析(今日第二章) 江峰中拱手应是,心中却翻江倒海,自古以来,庶出女儿的婚事都是嫡母做主的,且一般都不会找什么显赫的人家,更多的是拉关系。真正为庶女考虑的少之又少,更别提还要询问庶女本人的意见了。 大伯母,真的变了! 江峰中决定,一定要劝说母亲好好给秋妹妹找婆家,决不能糊弄。 忽然,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大伯母怎么会让自己给大房的庶女留意婆家,这分明是提醒自己,让自己从同窗中给秋妹妹找婆家的么! 原来是这样! 江峰中一时更加敬畏大伯母了,大病之后不光性情大变,从前冷清的时候直爽的性子也变了,若是往常,定会直言让自己给秋妹妹找婆家,这样的话,就是明摆着不信任自己的母亲,现在变成了替大房留意,这么说便成了提醒了自己,是自己想到可以从同窗中找妹夫的,这就避免了跟母亲的直接冲突。 果然是心机深沉了。 因为二房可以说一直都在大房手底下讨生活,现在的宅子分出去单过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天气,作为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不得不说江峰中这个二房的“外人”倒是比大房的几个兄弟更能看出她们兄妹之间的问题所在。以前的江峰中觉得自己没理由参和大房的事情,而如今,他既然在多方面都要和大房和大伯母打好关系,那么有些大伯母目前还没看出来的事情,他就不妨提上一提,也算是卖个人情给大伯母了。 沉吟着,江峰中就开始开口:“大伯母说的是,姑娘们找婆家自然是要看人品的了。不瞒大伯母说,侄儿心中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年纪都在十八九岁,是同窗好友的弟弟,只是……” 苗氏对这个侄儿也有些认识,知道他定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当下追问道:“只是如何?” 江峰中为难的笑笑:“只是我那些同窗中有些是庶出,则有些是庶出的兄弟,这样的身份,大伯母您看……” 苗氏仔细思量着 ,江峰中方才明显的是已经领悟到自己的真实意图了,却还是提起了这件事,怕是有什么用意,而这个用意则是跟庶出这两个字有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子女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庶出的也并无半分不妥,那么这个庶出就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江峰中这样含蓄,不知道是在影射哪一个,还是要交谈下去才知道。 于是更是温和的对江峰中说道:“峰哥儿你一向是个顶懂事的孩子,对待兄弟姐妹甚善,这一点大伯母十分赞同,我知你绝没有看轻庶出的意思,咱们家里的庶出孩子我瞧着都是好的,你不妨说说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江峰中顺着苗氏的话说:“大伯母说的对,咱们江家的孩子不是侄儿自夸,都是顶好的,不论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都十分亲热友善,只是别人家里似乎不是这样,所以侄儿有些担心。” 苗氏探起身子来好奇的问道:“哦?别人家里是什么状况?” 江峰中先是喝了口茶,这才像是随意般的说起来:“侄儿也是有次听到一个庶出的同窗喝醉后提起,说宁愿在外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回家,按理说他家里也算富甲一方,他却是我们当中最能游历的一个,经常在山野寺庙一住半年,名为读书,其实就是找个地方落脚而已。他说在家里因为是庶子,所以样样不敢出色,生恐抢了嫡子的风头,还有嫡出的兄弟,明面上叫他一声哥哥,却是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每次有宴会,嫡出的兄弟更是在其他世家贵公子面前尽量的疏远自己,生怕别人认为嫡出的少爷竟然跟庶出的混在一起,怕丢了面子。他也是心灰意冷,所以经常离家。他说他知道家中兄弟其实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可是却为了面子,怕别人的轻视而疏远自己,他觉得委实难过。就为了这个,他一直郁郁,明明很有才华却怕伤到嫡子和嫡母的面子,从而让自己的姨娘受委屈,便慢慢舍弃了那才华委实可惜。” 说着,江峰中叹了口气。 “嫡庶之分、嫡庶之别,竟让亲骨肉生生的疏远了。” 苗氏也跟着感慨一番,但是心中却越发的纳闷儿了,这究竟是说谁呢? 以她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江峰中这小子是在这里提醒自己呢,您家里的嫡庶之间是存在矛盾的,是需要正视解决的! 可是打了半天哑谜,这个小子就是不说是谁。 自己家里九个子女,三个嫡出六个庶出。 江驰中才十四五岁,江云雁十三岁,江行中才不过十二岁,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心眼儿在自己面前玩这套表面和谐背后冷漠的手段! 噫?不对!这可是在古代,按理说江驰中明年就可以成亲了! 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孩子做出了什么事情? 江峰中开着大伯母越加深沉的表情,想着大伯母是不是想的太严重了,要不自己还是说的再明朗些吧。 “大伯母,有些话侄儿作为一个男子实在是不好开口,可是为的是自家姐妹,所以侄儿就冒犯一回,大伯母可千万别介意。” 苗氏舒了一口气,好歹不用猜了,连忙点头催他快说。 江峰中这才说道:“侄儿还有个同窗是冯家的庶子,听他说起过他有个妹妹是嫡出的,在家中对庶出的兄弟姐妹十分的冷漠,兄弟们还好,但凡是庶出的姐妹,硬是半点不能越过她去,谁若是在某方面比她出挑了,她定会明里暗里给那庶出的姐妹好看。若这女子只在自家如此作风也就罢了,毕竟不干咱们什么事情,可这冯家小姐却是在一众好友小姐们圈子里大肆宣扬嫡庶之分,公然瞧不起庶出子女,还会教授嫡出的小姐们如何整治庶出姐妹……” 看着大伯母苗氏渐渐不喜起来,他叹口气直接说了:“云雁便是那冯小姐的好友之一。”苗氏怔愣起来,这才明白这侄儿罗里吧嗦的说了这一气儿话,竟是为了云雁。 “我瞧着云雁也是有些孤高,却也不似冯家女子那般吧……”苗氏有些不确定,毕竟自己只是才来不久的,从前的江云雁是个什么性子她还真不知道。

017 了解情况(今日第一章) 江峰中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说了几句云雁丫头内心是好的,只是抹不开面子被朋友说跟庶女一个层面之类的话,又说还望大伯母开导一二,云雁妹妹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之类的话便告辞了。 苗氏让身边另一个管着库房的张妈妈自去取了给江峰中舅家的礼物着个小厮跟着送去了二房。王氏本不是很高兴儿子找自家兄长帮忙却是为了大房的庶出丫头撑门面做主,虽不敢当着丈夫的面上这么说,却私下跟儿子抱怨了,江峰中当时就劝了王氏,说:“母亲莫要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说起来咱们虽分了家,可是父亲却十分敬重大伯母的,况我们二房上下尚有诸多事情需仰仗大房,母亲万不可和大房离了心。” 王氏在儿子面前也吃了一顿软绵绵的教训,心下自然不乐意,却也知道儿子说的在理,只得点了头,却逞那口舌之快道:“她自家那般能耐怎的不使,偏把我儿子和兄长使唤的团团转……” 江峰中头疼不已,幸好只是自家说说。 如今领了苗氏的谢礼,自是第一个拿给母亲看,王氏看了谢礼丰厚,面上好看了许多,却是不肯多说好话,只道:“这才像个样子。” 江峰中哭笑不得,母亲自嫁进了江家,自以为进了巨富之家定会享清福,银钱花销随意,却哪里想得到江家的巨富竟是靠着大嫂苗氏,她这个弟媳妇竟是没能沾染多少富贵。其实照江峰中看来,依着父亲那种不事生产的性子,自家得了这些财产已经算得上是富裕之家了,母亲的不平在于妯娌间天生的攀比心理。 有心想把庶妹的亲事跟母亲说个明白,又怕自己方从大房回来便要包揽庶妹的婚事又让母亲疑心大伯母插手二房的事务而闹腾,还不如自己暗自寻访了合适的人选跟父亲通了气之后再和母亲摊牌的好。于是安抚了王氏之后就离去自去寻摸妹夫人选了。 这边苗氏却打起精神来开始关注江云雁的举动,毕竟是做当家主母的,纵然才管起家事没几个月, 却是令行禁止,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雁回阁大大小小的下人都审了个遍。又着王妈妈以看看人手是否合用为由非分别去了几个庶女之处,明里暗里探寻了些江云雁平时的做派,到了午睡起来,王妈妈已经来回话。 “二小姐和三小姐自来不怎么和四小姐来往的,见了面也只是尊礼打招呼而已,她们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同来,因为自小就在一起也不觉得闷,四小姐又比她们小了两岁,平素又在老夫人那里,不亲近也是正常的。倒是大姑奶奶那里,虽说出门子的时候四小姐还没出生,这些年回门子来也是见过的,的确不亲近。不过雁回阁的丫头说了,四小姐还因为大姑奶奶被婆家欺负一事气愤了好久,听说两位爷给做了主这才平息了些。按说还是有些姐妹之情的,只不过……” 眯着眼的苗氏正听着,知道王妈妈是有些顾虑,便道:“我立意弄个明白,你不需顾虑,有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王妈妈点了一回头,便说了:“四小姐怕是的确不怎么愿意同三个庶姐来往,平素里也只是自己学习找乐子,再不就是和几个闺中好友聚聚。那日从萱草堂离开,大姑奶奶本是想和四小姐说说话的,四小姐看出来了却提前一步走了,还是从前门离开的,并不跟大姑奶奶一道,想是故意躲开的。” 这就是说江云雁的确不愿同庶女们来往了。 苗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本最烦把人分了三六九等,更何况她们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可是这话不能在这里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想起江峰中的话,便直起来身子问王妈妈:“那个云雁的好友里,可有个冯小姐?” 王妈妈记性好,从前都十分在意几个嫡出的孩子,因此很是明白:“是,那冯小姐不过是家里开了粮油铺子,兼叔父捐了个七品的官儿,家里父亲实在风流,妻妾成群,庶出儿女众多,这冯小姐竟是老年得来的唯一嫡女,自然娇惯。自小被母亲调教的十分痛恨庶出,因此行事颇有些极端。想来四小姐从前也曾去二小姐三 小姐处坐坐的,近年来与冯小姐走得近了,竟是一次都没去过。” 王妈妈也回过味儿来了,感情自家小姐是叫冯小姐影响了。 苗氏吩咐王妈妈:“叫雁回阁的管事妈妈盯着点,最近不要云雁和冯小姐来往了,但凡来了帖子,俱都推了。另外王妈妈好好寻思一下哪家小姐大方得体,宽厚敦顺的,找人牵线介绍给云雁,多影响一些,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须得云雁自己想通了才好。” 王妈妈领命,佩服不已,点头道:“是这个理儿,若是真摆在明面上说四小姐,定会让四小姐更不喜。若她自己个儿想明白了反而是美事。奴婢冷眼瞧着西街万家的二小姐万玲书以及回云里曹家的大小姐曹敏静都是好的,不问出身,很是端庄大方。与四小姐也有几面之缘,可惜因为冯小姐的缘故不曾亲近。” 苗氏道:“你说好那便是真好了,去告诉云雁让她下帖子请这两位小姐来家里坐坐。” 王妈妈说好,记下了这件事。 王妈妈又对苗氏说着:“夫人近来身体也好多了,奴婢就拿些琐事来问了。赶上快过年了,给舅老爷府里的年礼还是照往常的份例吗?” 苗氏沉吟了一会儿,道:“近几个月我虽有心与兄长父亲多多亲近,可毕竟先前给父亲和外地兄长们的年礼已经送了去,这个时候单单给好五哥多送些反而不好。还是待年后吧,我与他们一道进京为父亲祝寿的时候,再表现不迟。” 王妈妈自是没有不允的,于是笑道:“五舅老爷说三上中旬就启程,说怕路上耽搁了行程,夫人要早作打算才好,要带哪些人去也需提前说好了。别人不论,奴婢可是一定要跟着回去的,夫人可不要丢下奴婢!” 苗氏笑骂道:“你便是想偷懒我也不应的,我哪里离得开你!” 王妈妈促狭道:“夫人可知奴婢为何非要跟着回去?奴婢是想啊,夫人您冷清了一辈子,这忽然回去对老太爷她们热络起来,老奴想看看他们的表情呢!”

018 荒唐的亲事(今日第二更) 苗氏当下佯怒道:“好啊,你竟是存了这个心思,看我笑话来的,看我这次回去带不带着你!” 两个人笑作一团,王妈妈是真心的高兴,而苗氏也是真心的在憧憬那个场景,但愿苗氏的家人都有个健康坚强的心脏,别一激动倒下了。 两人正说话,外面双喜进来说:“夫人,别院送过来消息,说老太爷和老夫人今早已经启程家来了,大约晚饭前就能到了,让夫人准备着。” 苗氏一听就急了,道:“怎的这个时候才来报?” 双喜回道:“奴婢也问了,传话的小厮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实在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今天早上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大吵一架,各自叫了下人收拾行囊就要回来,别院的管事才刚见了两位请安离去,又被叫了回来,劝了也不听,执意要走。管事正要送信回来,别院却又来了客人,老太爷也不提要走了,管事就把这事给搁下了。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客人先一步离开,老太爷和老夫人竟又吵了起来,这下子抬腿要走,管事的再劝不住,只好找人好生的护送着,差了小厮先来报信。” 苗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个老人,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自打自己从这个世界醒来后,短短不过数月,已经闹了不止一次了。 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何苦来哉! “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吵了?”王妈妈急忙问道。 双喜眼睛闪烁了下,咬了咬嘴唇,还是实话说了:“听说老太爷和一个朋友喝酒到高兴,听说对方有个侄孙,年纪和四小姐相当,又有意求娶,老太爷酒劲儿一上来……应了!” 这下连苗氏都不淡定了,当下坐直了问:“可知是哪家?姓甚名谁?如今在哪里?什么性子?相貌如何?” 双喜嘴角颤了颤,可怜兮兮道:“这个,奴婢不知,老太爷和老夫人吵架的时候冒出来几句,那小厮 顺耳听来的,也不知详情。” 苗氏这下子真的烦躁起来。这还没解决云雁的心理问题呢,就冒出来个未婚夫! 这都什么事儿!这江老太爷还真不省心! 事实上,江老太爷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过是跟几个老友一起喝酒,人家介绍了个远道而来的老翁,说是苏河府一个员外,姓毕,家产颇丰,年轻时候中过秀才,是个文雅之人,便交好起来。一个月下来倒有大半个月在一起喝酒吟诗,也算是志同道合了。而临近腊月,家家都有事回了家,只这毕员外说道远,今年不欲回乡过年,就在清河府铺子里过了,因没有家累,于是跟完全不管家里的江老太爷倒是常常在一处了。那日两个人在山里赏了几枝干梅,梅下喝了几杯小酒,顿时觉得自己雅致的不得了,于是相约到别院继续痛饮。这下子喝高了,毕员外说起了兄弟有个孙子,年方十四,已经过了童生,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前途是一片光明。就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亲。江老太爷就想起了江云雁,毕竟从小江云雁就养在江老太太那里,江老太爷也是常见,十分爱护的,于是说自家有个孙女,年方十三云云,那毕员外就说你我二人缘分不浅,不若再结为儿女亲家,岂不更好,江老太爷头脑一昏,道:“可也!” 两人连干三杯,此事说定。 昏头涨脸的江老太爷回了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妥,就跟老伴儿一说,江老太太顿时急了,江云雁可是她一手带大的,真真是疼若掌上明珠,此时竟被江老太爷于酒醉之后定下了终身,于是当场发飙:“你个老货,喝了几两猫尿竟然敢打我雁姐儿的主意,许给了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个毕员外家的侄孙!我呸!赶紧给我回了,若是传出一丝半点风声,且看儿媳妇如何对你!” 江老太爷被骂了,也不敢回嘴,他 也知道儿女婚事定当稳重并慎重,一个不小心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可是他也只是依稀记得,还有些侥幸心理,巴望着那毕员外也醉糊涂了,最好忘了干净。于是觉得老妻骂的有点过了,不给他留脸面,两下一吵,决定回家。 可是行装都收拾妥了,也被管事的给劝和住了,正要分了行李继续住下去,却听前头来报,说那毕员外来了。少不得又是一见。 这次那毕员外竟是拿住了江老太爷的话,定要把亲事坐实了。江老太爷爱好面子,竟拉不下脸来说忘记了,只得都应了,收下那头的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自家也摘了随身的长笛给毕员外做信物。 毕员外得了信物,竟说要回乡。江老太爷嘴角抽了又抽,这才勉强压下骂人的话,本就是毕员外说了今年不回乡,江老太爷才在腊月里带着他到处吃酒玩乐的。如今一定了自家侄孙的婚事竟然就要回乡了!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明白了这是让人给套住了。 可是对方没有使不光明的手段,江老太爷只能认了。 可江老太太不干啊,于是又吵起来了,这次谁也劝不住了,好歹行李都打包好了是现成了,于是两个又为了谁的马车先出去闹了一场。 及至回了江宅,临近大门口的时候,江老太爷才觉得害怕了,别人怎样都无所谓,便是从前的大儿媳妇也罢了,对子女不甚上心,自己这个祖父亲口定下的亲事孩子妈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自打大儿媳妇病了一场痊愈之后,竟是对子女们紧张的很,连个庶出的都十分用心,更别提是嫡出的江云雁了。江老太爷悔啊,却无论如何做不出悔婚的事情来,如今家门在即,竟是胆怯了许多,悄声告诉车夫,竟想拐进江二老爷家里去躲躲。 马车夫因为被江老太爷催着一路赶超了江老太太,现下想拐去二房还得掉头,于是踟蹰了一下,竟被赶出门来迎接的大儿媳妇苗氏给堵了个正着。

019 想对策 “车已到门前了,父亲怎的不下车?”苗氏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冰块儿,只这一句寻常的话就把个江老太爷给冻着了,半点不敢透露想去二儿子家的意思,讪笑着下了车。 “苗氏啊,怎的不在家中歇息,我们两个老骨头常年来来回回的,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出来迎,不过是去个别院,又不远。”作公公的陪着笑脸跟自己的儿媳妇,心里暗暗叫苦。 苗氏内心那个烦躁,却不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说些什么,只好又将江老太太迎了,搀扶着进了门。 江老太爷进了门就想去外院书房躲着,苗氏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江老太爷迈出去的脚赶紧收回来乖乖的跟着江老太太回了福禄堂。 几个小辈都上前见了礼,俱都不敢吱声,谁都看到了苗氏明显是针对江老太爷,却不敢问,只在心里纳闷,苗氏素来敬重公婆,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她如此明显的表现出了不满? 不过小辈们没有机会参与这等大事,都被苗氏一挥手赶走了。 堂中只剩下江老太爷老俩口和苗氏,并一个王妈妈,余下众人全都撤到门外守着了,苗氏这才眉头一皱,放下茶碗,问道:“父亲应该知道儿媳想问什么吧,还请父亲详细告知,让媳妇有个心理准备。” 江老太爷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赶忙将与那毕员外相交至定下亲事的过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完了还埋怨道:“我看那老小子定是开始就不安好心,怎的一定下了亲事就急着回乡!” 苗氏差点冲口就说出:“你才知道啊!”好险忍住了,这毕竟是封建时代的公爹,不能以道理论的。可是脸色也不好看了许多。 江老太太在一旁就哭上了:“我这是造什么孽啊!好好一个孙女如花似玉的,竟被你这老货给卖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苏河府去!没有个娘家撑腰,我那可怜的孙女如何能过得安稳!你这个老货!” 江老太爷这才反应过来 ,那毕员外是苏河府的,孙女儿可不是要嫁到那里去么! 这才真心的痛悔起来。 苗氏好险没有给气死,那毕员外的来历只是听了几个朋友介绍,家中什么营生不知道,家中尚有何等家眷不知道,家世如何不知道,甚至连定下了的侄孙名字也都不知道!这要是回去了对方随便找来一个男子说是与云雁订了亲的那个,谁说的出来对错? 江老太太听完了儿媳妇的话,顿时又哭了一阵,好歹想起了最重要的:“莫不是还没有交换庚帖?” 江老太爷喃喃的道:“便是还没有来得及吧。” 苗氏翻了个白眼,道:“这才是万幸,若是那家交出来的姑爷不像话,云雁的庚帖死活都不能给他们。” 江老太爷道:“若是这样,便换个庶出的丫头庚帖便是了。” 苗氏一愣,这才想起这个公爹对庶出的孙子女们的确不怎么在意。 可是苗氏不会这样做,她先前只是个自己奋斗的妇联主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后台,这样的社会状态有后台不用还要委屈自己的子女,凭啥! 于是苗氏淡淡说了一句:“敢计算我苗氏的子女,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去享受!” 江老太爷觉得此话有些伤害作为江家人的自尊,因为苗氏说的是“我苗氏的子女”而不是“我江家的子女”,可是江老太太一个眼神丢过去:这事情是你惹下的,媳妇愿意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就住嘴吧。于是也闭口不言了。 好容易捱到苗氏告辞离开,江老太爷差点没瘫在床上。 晚饭都避开不吃,就怕见到苗氏。 苗氏也不想见他,于是叫厨房送了饭菜给福禄堂,自家小厨房做了些清淡饮食。 苗氏想了想,还是叫来了江海中兄弟,把事情都说个明白,问他们的意见。 江海中和江河中都愣了,虽然知道自己祖父不甚靠谱,可没想到在这种 情况下竟然还敢这样不负责任的插手孙女的婚事! 江海中想的长远些,说要去老太爷的朋友中打听下究竟是谁最先接触的毕员外,而江河中就直接了许多,说道:“母亲,云雁的亲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儿子想着那毕员外年老体迈,此次回乡路远,怎么也要三日,不如儿子快马加鞭赶上他去,悄悄的将祖父的信物换回来,将来若是来人尚可,便认下这门亲事,若是不怎样,便好推脱了。” 苗氏何尝不想这样,可是…… “这终究是下策,若是不慎被抓住了,岂不是更糟,容我再想想。” 江海中想了想,道:“母亲,要不这样,仍让二弟跟着那毕员外回乡,只说是顺路与他搭伴儿,正好我有个朋友想与我搭伙做些买卖,一直说要我去他家看看,他家正在苏河府。二弟就说是去访他的,有名有姓有地址,事情也是真的,不怕他疑心。到了苏河府私下打听一下他家情况,尤其是那个侄孙的为人品性。打听好了也不需妄动,早日回来说个明白我们再做计议。” 苗氏一听可行,便对江河中道:“你便辛苦一趟吧,虽是腊月了,可这事情耽搁不得,你搬家的事情就让你大哥多帮衬,你不需担心,打听清楚了务必早日回来。” 江河中连忙称是。 苗氏又道:“毕竟是有些目的,你需找个外人与你一道,你只说陪着他,不要泄露了自己身份。” 江河中想了会儿,道有个镖师是朋友,他没有家累,腊月里走一遭到不碍事,只说自己跟着他的,回来给个镖钱就是了。 安顿妥当了,江河中就告辞离去了,苗氏没忘记让他身上多带些银两。 此后便在家中等候消息,因儿女们要搬家,家里没有差事的都拨给了儿女们帮忙了,江河中还有江海中兄弟二人的媳妇整理了几日便选了腊月十一这日搬了家,过了两日,才是屏姐儿搬家,所以腾出来的房子也好生打扫了一番。

020 热闹的后院 且说江海中忙完了书房的事情就回到内院,见妻子乔氏面上红润的忙里忙外,便在一旁看着,乔氏起初不觉得,后来禁不住丈夫的眼神,红了脸让妈妈自去分配,自己关了堂屋的门看着丈夫娇嗔道:“怎的这样看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江海中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转头看着这正房。 这处三进院落十分宽敞,一进门就是垂花门连着抄手游廊,左右是东西厢房并厢耳房,正房是五间穿堂,西侧两间耳房,东侧一间,还有通二进的过道;二进大抵也是这样,只不过正房并不是穿堂。三进是后罩房三个门九间房;西跨院全是厢房;东跨院则是两个一进院子和一排后罩房。对于江海中夫妇来说已经很够住了,再加上同哥儿就要搬出去住了,并没有搬进来。 于是乔氏安排住处的时候十分宽裕,自己夫妻自然是住二进正房,本来想把玥姐儿放在厢房的,可是毕竟已经8岁了,于是想着西跨院干净的一进院落收拾出来给了玥姐儿,毕竟将来都要进园子自己住的,就当预习了。恺哥儿得了另外一个院子。两个通房……见江海中也不甚在意,就做主放在了后罩房,这次宽敞了,便一人给了一个套间两间房,并各拨了一个小丫头使唤。一进二进各有一间厢耳房做了婆子下夜的屋子,其他的丫环婆子都住在东跨院的厢房里,剩余的房间做了库房。 一进的正房是客厅,东厢房成了江海中的书房,西厢房当做了客房。二进的东西厢房暂时空着,家具都有,需要时随时就可以派上用场。 江河中的媳妇儿是北方人士,比较爽朗,大体上也是这样安排的房间,只不过他们家里是两个哥儿,一个姐儿,都不到十岁。于是两个哥儿一人一个一进院子,姐儿却是在二进的西厢房养着。生了哥儿的小妾放在西跨院的后罩房,也是三间正屋,院子小了些,只有一间暗室耳房,连接着西厢房三间,没有倒座,因为哥儿单独有院子,所以她一个倒也宽敞。毕竟是妾而不是通房,也拨了两个丫环和一个婆子伺候着。 一天吵吵闹闹倒也搬完了,余下的就是自己慢慢整理了。 乔氏随着江海中的目光也看着正房,宽敞的房间里,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屋内的陈设都是原先的,为了衬新屋,乔氏也从嫁妆里挑出几件不甚贵重却风雅的摆件儿安置了,倒有些新鲜感。一时看向了床铺,也是宽敞柔软,想必很是舒服。一时间自己倒是红了脸,拿眼去看丈夫,却见他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登时脸颊滚烫。 江海中也看着眼热,干咳一声对乔氏道:“今日忙乱,累了吧,安排下去早点安置了吧。” 乔氏红着脸叫婆子送了热水洗浴,又帮丈夫整理了,二人就情意绵绵的准备安置,忽然门外就有些争吵声,乔氏恼了,江海中更是烦躁,披了衣服就出去了。 原是品雪不安分了,以为这次搬家给了自己较好的屋子是大爷重新宠爱她了,等了许 久不见大爷过来,方悄摸寻来,恰看到正房熄了灯。顿时不干了,口口声声称身子不爽,要见大爷,杨妈妈在耳房听到了,赶紧出来拦着,品雪却不肯回去才闹将起来。 此时见大爷身着中衣披着外衣面罩寒霜的开了门,杨妈妈急忙退了一步低头行礼。 品雪却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大爷……” 那声音不知转了几个弯儿,杨妈妈顿时脸上臊得慌,这可是陪嫁过来的丫头,竟这般不知羞。 江海中早已看品雪不顺眼了,他知乔氏性子柔和,定是被品雪拿捏住性子,这般欺负到了主母头上,乔氏却不吭声。江海中感激乔氏照顾二姨娘真心尽力,更怜她同自己一般庶出却备受欺凌,更爱她温顺解意,收了通房不过是不想乔氏为难,却不想抬举了这么个白眼狼。 “杨妈妈,”江海中沉声道,杨妈妈急忙道:“奴婢在。” “去屋里问大奶奶寻出这贱婢的身契来,与我明早发买了去!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说着,自回了房间喝茶去火。 杨妈妈抿嘴偷笑,也不耽搁,跟着进了正房,乔氏也已经披了衣裳坐在床上,外面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心内感动不已,见杨妈妈进来,露出了娇羞的笑容,也不顾念着与品雪的往日情分了,十分痛快的拿了品雪的身契交给了杨妈妈。到底还是提了一句:“且卖与那好心人,莫教人糟蹋了去。” 杨妈妈点头离去,顺便关上了正房的门。 门外品雪似是吓傻了,直到杨妈妈出了门叫了两个婆子押着她去了东跨院才回过神来,待要再闹,却哪里是婆子们的对手,早被塞了破布在嘴里,手脚捆了丢在空房,只待明日一早提出去卖了。 后罩房的雨柔先前便劝过品雪别去正房,品雪却嫌她没用。如今雨柔更是怕的不行,自此后没有乔氏的吩咐,更不敢在大爷面前出现,这是后话。 江河中的院子就安静了许多,因为江河中不在家,他妻子姚氏便把小妾俞琬叫到耳房说话。 “你生了儿子,自不是一般的妾侍,我与二爷总会高看你一眼。况且你也不需争什么,这个家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二爷本就是庶出,你的儿子更是庶出中的庶出,若是在别的家里,需要你筹谋,但这个家里倒是不必。你且看婆婆如何行事就知道你我的儿子都亏不了,我也没有坏心眼儿,也不叫你骨肉分离,你只要安分的过日子,等哥儿长大了自有你的好日子过。若是还想搅风弄雨,我婆婆的手段你尚不知道,但我的手段你可是清楚的。” 俞琬本是良家女子,因落了难被江河中救了,便以身相许。 因为家世清白也非奴籍,因此姚氏便是有了儿女也容许她生了孩子。 俞琬心中知道感激,也知道当时若没有姚氏点头,纵然自己再怎么情愿二爷都不会纳了她,所以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是掌握在主母手中,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此时听到这番话,也不敢争辩,只 得垂头听了。 姚氏也没法子,自己的陪嫁丫头舍不得给了丈夫,那样必然跟丫头生分了,况且她的丫头也没那个心思,家里早就给定了亲的。又思量江家这样的大户,不给丈夫纳妾抬通房怕是不行,这才顺水推舟允了俞琬的事情,却是时不时的敲打一番。 等过了两天,屏姐儿也搬了新屋。 自己住了正房,左右厢房是两个女儿,丫环婆子住在倒座,跨院暂时空着。 屏姐儿自己本身从小就这么过日子的,并不觉得有什么,纵然十几年的婚姻生活让她吃尽了苦头,她却始终觉得娘家的生活理该如此。感觉不同的是两个孩子,止兰已经九岁了,小小年纪吃了些苦头总是早熟些,如今自己住在母亲东侧厢房,看着屋内的陈设舒适而清新,这三间厢房是属于自己的了!止兰险些落泪,还是小翠看她情绪不好,说了几句逗乐子的话,止兰这才开怀。 止荷小小的人儿,母亲让她住哪里她就住哪里,倒是十分适应,还对止兰说:“二姐,我们就不回家了吧,外祖母家里真好,我不回去了好不好?” 止兰又是一阵心酸,抚摸妹妹的头顶道:“嗯,不回去了,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外祖母说了,让我们一直住着。” 其实止兰只是朦胧间听母亲和外祖母说话的时候提了那么几句,说要让她们住到出嫁,再不必回去张家了。小女孩也这么盼望着,所以就信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距离江河中离开已经是十天的时间了,眼看到年根儿了,不止姚氏,苗氏也开始急了,天天使人去城门边上守着,自己也伸着脖子等着。 终于在腊月二十二那日,江河中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在城里和镖师分了手便一路家来了。进门倒忘了自家已经搬进了听涛院,还往后面走,叫听涛院门口守着的婆子给喊了回来,这才想起来搬家了。于是进门要了热水洗漱干净也不及休息便往萱草堂去了。 姚氏是急性子,跟在他身后一叠声的问,路上太平不,毕员外什么人,亲事可靠么,饿不饿? 江河中只自顾自的收拾,只在抬脚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把个姚氏憋的半天内心就和猫瓜子在挠。 萱草堂里苗氏得知江河中已经回来了,更是一叠声的吩咐下去,说看到二爷来了直接领进来不必通报,又让准备了清粥小菜,备了茶水。 这边刚吩咐好了,江河中就挑帘子进来了。 “给母亲请安,儿子回来了,幸不辱命。”江河中进门就跪了下来。 苗氏急忙让丫头扶起来,道:“一路上辛苦了,还算顺利吗?” 江河中欠身道:“回母亲的话,一路上还算顺利。” 苗氏一听,忙问道:“怎么,路上遇上了什么事情?” 江河中看了看满屋子的人,苗氏就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只留下了王妈妈和双喜伺候。

021 坏消息 江河中这才道:“幸亏儿子邀了镖师朋友一道前去,此去还真是不怎么太平。去的时候还好,跟那毕员外一起上路,人毕竟多,没出什么事。回来的时候居然遇上了难民潮,幸亏有朋友相护,快马冲了过去倒没什么损伤,只是银钱被哄抢了。途中的县城都不敢开门,叫难民给堵了城门,儿子无处投宿,只得绕道乡村借宿。” 苗氏大惊:“可曾受伤?”又问“怎么会有难民潮的?这个季节可怎么好。” 江河中定了定神,道:“我们去的时候,那毕员外绕道去了淮阜,并没有直接回苏河府,倒是因此错过了难民潮。儿子回程的时候是直接走的官道,开始的时候还好,越接近清河府难民越多,后来竟聚集了近六万人,所过之处府县皆不敢开门,可怜那难民潮只得一直向前走,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咱们清河府境内,最多三日即可到了。” 苗氏叹了口气,却说:“先吃些粥,怕是饿了吧。然后把毕员外的事情说说。” 江河中的确饿了,看着双喜端上来的饭菜匆忙吃了,这才好受些。 “儿子跟着毕员外一路,看起来人倒是个正直的人,听他说起来自己似乎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因此对于兄弟的孙子十分看重,也是因此才会跟祖父提起亲事。到了苏河府儿子四处打听过了,毕员外的侄孙只有一个,叫毕生勤,是个童生,据说很有才名。家境不怎么样,基本上念书都靠毕员外出力,因此他的婚事毕员外倒是可以做主。儿子在他家附近的客栈住下了,两天后就传出来消息说毕生勤已经订了亲,说是毕员外亲自保媒,定下了清河府江家女儿。这样看来,应该还是靠谱的。为了保险起见,儿子特意走访了那毕生勤的几个同窗,直说人只是有些酸气,倒是很正直,也的确有才。” 苗氏大大的叹了口气,道:“这样看来还好。只是小小年纪就酸气十足,性子也不知道如何。” 江河中道:“儿子假意在街上偶遇那毕生勤,发生了些摩擦,倒是不那么咄咄逼人,也通晓人情世故,并不是一味的酸腐。” 苗氏听了,细细想了一会儿,道:“罢了,这几年留心看着吧,如今倒只好认了这门亲事了。如果到了年纪觉得有问题了,再议。” 江河中知道,苗氏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了,当下也不做声。 半晌后,苗氏才从叹息中回过神来,叫双喜去喊了江海中和江驰中来。 “路上难民潮的事情,你们兄弟二人商议一下,拿出个办法来,此事虽然必定有官家出面解决,但是天灾之下我们富裕人家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你三弟毕竟年幼,出不得主意,但是听听人间疾苦也好,省的叫你祖母都给宠的不知道鸡蛋是论斤两还是论个卖。” 江河中听了暗笑,三弟因为是嫡子,被祖母宠爱,庶务不叫沾身。前些日子竟然问鸡蛋几两 银子一个,叫嫡母好一顿数落。 江海中离得近,先一步到了,苗氏问了几句家常就见江驰中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还大声喊道:“母亲,听说您找孩儿?” 进门看到两个哥哥都在,这才刹住脚步,挨个儿请安之后坐在了下手。 苗氏便将用意说了明白,叫江河中兄弟商量起来。江驰中果然听得震惊不已,轻声道:“怎的他们不用银子去买米买衣?” 苗氏一皱眉,江海中便解释道:“寻常人家银钱有数,整年的进项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除去花销和税金也剩不下什么了,如今遭了灾,更是没有余钱了,自然无法买米买衣服穿,家里过不下去,这才想着来我们清河府,毕竟我们清河府算是富庶之地。” 江驰中震惊在寻常人家一年才十几两银子的收入中,他自己一天的花销都不止这些银子。苗氏看着实在不是个样子,便叫他这几天跟在大哥二哥身后,看他们如何处理庶务,并跟着他们下庄子、铺子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回来再问,当下不许对兄长的处置有任何异议。 江驰中一听便要反对,却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闹的笑话,也不想表现的那么无知,于是点头答应了。他只是有些娇惯,是有些傲气,但是并不是傻子,寻常小厮忽悠他的话他都记得,以前还当真了,后来发现小厮告诉他买一颗鸡蛋需要二两银子的事情是假的,他立刻认识到小厮的坏心眼儿,于是在接受了母亲的数落之后,便将此事禀明母亲。母亲果然大怒,把那个欺主的奴才打了板子发卖出去了。 如今身边的两个小厮都是家生子,一个是庄子上管事的儿子,一个是后厨厨娘的孙子,都不是奸猾之人,这些日子听了许多寻常人家的事情,并不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了。而且听了许多别人家的兄弟关系,真心觉得自家的两个庶出哥哥还不错,于是倒也诚心的来往起来。 难民潮的事情真的不是很好解决,因为毕竟不是官府,作为商户能做的就是开粥铺、搭帐篷而已。不是江家舍不得腾出地方来安置难民,实在是清河府本身年前遭了雪灾就已经让江家腾出了两个大型仓库安置难民了,再多的仓库实在腾不出来,否则江家的货物受损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在不确定府衙是否会开城门放难民进来的情况下,两兄弟决定趁着难民潮还没有到的时候先在城外请人加班加点搭建了许多的帐篷,提供些煤炭和被褥,再分散几个地方设粥铺,算是暂时缓解府衙的压力吧。同时兄弟两个商定让二老爷去府衙把这件事情在府衙备案,联络几个相好的商户一同做这件事情,看府衙是个什么态度。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江驰中跟着两个哥哥分别跑过府衙,去了建材市场,走了布店,见了棉花商人,请了针线婆娘,赶制帐篷与被褥;又走访了几家米店,买了大米小米,铁匠铺子定制了几十口大锅……又去了城外选址,建帐篷 和设粥铺,一样样事情办下来江驰中涨了不少见识,眼中的焦躁和傲气渐渐消失不见,更多的是沉思。 因为难民潮的威胁,小年都没怎么好好过,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江老太爷听说了两兄弟为难民潮做准备,自己也拿出了一千两,算做善款;有了老爷子开头,以下二老爷夫妇和江海中江峰中堂兄弟都各自捐钱,几百两几十两的不等,倒也筹集了三千两左右,都用在了安置灾民上。 府衙今年真是焦头烂额,明明到了年底了,其他衙门都已经封印了,可是清河府衙却不能,府台梁大人都不能回去搂着小妾睡觉了,难民潮的威胁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天可怜见的江家来人备案这些举措,府台大人就跟着做,然后让师爷拟了折子赶紧快马加鞭送进京里。 既然江家能做出来,那么清河府的富商们都能出点血。 于是筹集善款的事情传开了,官府出马自然是江家号召力能够比拟的,况且官府也不跟你商量,直接就派任务,根据各家家产估算,多的多出,少的少出,甭管多少,是富户就得出钱。 江家被不知道多少人背后骂,可是明面上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其他商户没有能力有江家那样的大手笔,可也都建了几个帐篷,设了几处粥铺。胜在人多,倒也能容纳下四万人左右。 可是问题是清河府今年也遭了灾,年前也遇到了雪灾,本来已经赈灾一次了,煤炭和棉花储备本来就快要见底儿了,如今这几万人冰天雪地的日日烧煤烧炭可不是个小花销,给京里的折子早就快马加鞭的送去了,赈灾的物资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过来的。不过短短十日,煤炭已经供应不上了,夜里一场降温,第二日早上便发现冻死了几十个人。流民终于有些骚动了,府台大人甚是担忧。 恰逢此时江二老爷来道说这次奉旨押送赈灾物资的军队中,有江大夫人的嫡亲兄长,三哥苗尚仁,正三品参将,其与清河府驻军何参将有过命的交情。 这句话提醒了梁大人。 府台大人终于想起来附近还有驻军,于是请了上面的命令,调了一千人的军队,带着一些军用帐篷等物资也过来支援,顺便维持难民营的秩序。 一时间就在城外把蜂拥而来的难民给容纳了。 难民们倒是知足,只要有吃有喝,有片瓦可以遮风挡雨就很安静的听从安排,分了几个部分在府城的四个城门外分别安顿下来。 苗氏透过江二老爷又给府衙支招,说告知难民,有成年男子的,愿意在过年期间担任民兵维持秩序的,给发两身棉衣,还给工钱;有识字的也可以去帮忙给难民登记造册,也给工钱给棉衣;还有妇女,可以去粥铺帮忙,也可以领了针线布料做针线活,同样都可以领工钱。一句话,只要有手脚能干活,在清河府就能活下去。

022 苗氏开导云雁 没有能力的,清河府衙也管,等过了年,天气好了,愿意回乡的回乡,清河府赠送一点路费;不愿意回乡的,只要这期间没有恶劣行径,就可以在清河府落户,清河府负责给出一片土地,让他们开荒,或者分散到周边的县区和村落里。清河府是个大府,认真起来消化这六万人还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不能让他们乱起来。 听说能活下去了,难民潮倒一时安稳了下来。偶尔有些闹事的,也被严惩了。 众人看到只要遵守纪律就能吃饭穿衣睡帐篷,勤快点还能挣工钱,所以竟然都安安稳稳的待下了。 过年的时候,又是江家去乡下临时收了百十头猪,宰了分给难民,虽然不能让所有难民都吃尽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吃上肉,许多难民都感动哭了。 李家是经营药材的,也有几个药铺有大夫坐诊。除了开始出了些银两,后来更是派出了坐诊大夫轮流去难民安置地点去免费诊病,还熬制了汤药让难民避免大规模的病症。 一时间,在难民中,江家和李家成了大善人。 还有难民愿意卖身为奴的,城中许多人家都买了不少难民,忙坏了人牙子。就连江家也填了二十几个人,其中有十人是一家子三口、四口的,苗氏都交给了王妈妈统一调教,知道规矩了懂得守规矩了才能分给各房各院。 就这样将难民消化了将近一万人。 梁大人脸面上的褶子终于平顺了几分,以至于在某日巡视难民安置点的时候,还对某个难民表示了深切的关注和关怀,梁夫人听了之后气的摔了一只茶杯,因为那个难民是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父母皆亡,只剩下兄嫂,定亲对象一命呜呼,妥妥的小妾材料。 梁夫人整治后宅是一把好手,梁大人从一个小县令一路走来在每个任上都有些个风流帐,少不得要进一两个小妾,或者跟什么名妓来段暧昧的绯闻。不过梁大人家却是连个庶出的子女都没有的。 梁夫人比梁大人大了两岁,自成亲时起就习惯着管着丈夫,开始是读书,后来是赶考,再后来上任,再再后来就是全国各地的上任。这清河府是三年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位置,到任三年成绩平平,但是油水丰厚,梁大人夫妻都舍不得离开,正在四处活动想要留任,却不想遇到了难民潮。这本是丢官降职的事件,刚听说的时候,梁夫人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就听到了江家的处置,顿时觉得如同遇到春暖花开,这江家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梁夫人当下隐下了心中不快,对于梁大人悄悄安置了那个流民少女的行为视而不见,一脸沉稳的陪着梁大人接待了江二老爷夫妇,对江家的善举简直是十二分的赞赏,江二老爷不敢邀功,当下便说了这是大房嫂子的魄力,也只有大嫂才有这个财力去做这些绝没有回报的事情。梁夫人便说今后要多走动,不过她在当地这几年也知道江家大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如此说也只是实在想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却没想到过了年苗氏还真有事请拜托到了她的头 上,她当时也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也算是个爽利人。 当然,梁夫人不屑于去做谋害小妾的事,她只是不会善待她们,事实上也是因为梁大人从不长情。 梁夫人不急,因为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又想着官声又想着美女,还挺讲究格调。所以他并不是个急色鬼,他会慢慢的对少女好,然后打开少女惶恐无助的芳心,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跟了自己,最后在后宅中做一个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通房丫头,也许某一日被梁大人的同僚看中了,便被送了人。 可是这一次,梁夫人不打算让他得逞了。 这个少女,有些骨气。即便被梁大人安置在了一处民宅好生照看着,她却托人给她揽了些针线活,没日没夜的做工,只求多挣些银子,求哥哥别卖了自己。 梁夫人欣赏少女的自强,于是在某日梁大人公务繁忙的时候,她把少女带走了。自己的府邸自然不能安置,所以她便想到了苗氏。 王妈妈来领人的时候,梁夫人说的很清楚,这个丫头不是为人妾室的命,她的命是她自己挣来的。 王妈妈明白了,说:“夫人放心,奴婢晓得了。” 这个丫头领回去后,苗氏也挺欣赏,最后起名叫挽竹。 梁大人得到消息的时候,梁夫人已经把人送走了。梁大人不敢问,梁夫人自然也不会说,所以梁大人只能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这就是他们夫妻的默契,后宅的事情,仍是梁夫人做主。 江家,想起来公公给云雁定了的亲事,苗氏气不打一处来,尽管江河中亲自证实了那家人的情况,苗氏还是很不放心。所以这天一早就去了江云雁的院子。 江云雁很开心,拉着苗氏看她这几日的书法和绣品,苗氏很是欣慰,这个女儿虽娇惯了些,却能静下心来学习这些东西。 “你的字进步很大,看来先生不在的期间你也没有落下功课,很好。”苗氏笑着称赞。 “先生走之前说过了,年后会考校我们姐妹的书法和功课,谁拔得头筹就有奖励呢,我倒不是惦记着先生的奖励,只是不想让先生失望而已。”江云雁倒是谦虚的很,一番话说得也很令人舒服。 苗氏心下高兴,想起了她的亲事就更烦躁起来,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会意,便打发了丫环们全都出去了。江云雁看了不知道什么事情,便问:“母亲有什么事情要对女儿说吗?” 苗氏便将江老太爷如何喝醉了酒给她订了亲,自己如何不放心让江河中一路跟随打听的结果都说了出来。 江云雁的脸色白了白,听到江河中评价后方才缓过来。想了想,觉得母亲就这样面对面的跟自己谈自己的婚事,又有些害羞,于是低头说道:“女儿的亲事但凭母亲做主。” 苗氏叹了口气,拉着江云雁的手说道:“说实话,母亲对你祖父颇有埋怨,我江家嫡出女儿的婚事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决定了。你祖父也是,那毕员外才认识了几 天,就敢把你的终身托付出去!要不是河中调查回来结果还勉强可以,母亲真是想把那信物偷了回来!” 江云雁心里也不是不埋怨祖父的,可是看到母亲这样为自己考虑,还是心头一软,柔声劝道:“母亲别生气了,女儿自小得祖父母爱护,女儿的婚事祖父本也做的主的。” 苗氏听了,又在心中有些埋怨以前的苗氏,好好的闺女丢给公公婆婆养! 江云雁看苗氏脸色变换,忽然发觉自己的话里有问题,好似在埋怨母亲不教养她似的,便解释起来:“母亲,女儿的意思是……” 苗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母亲知道,咱们母女有什么话不能说,不必那么谨慎。这事本来就是母亲从前的错,没什么不能提的。但是今后,母亲不会让我的女儿受一丁点委屈!这个雁姐儿你放心,倘若以后真的发现了那毕生勤并非良人,母亲也定会想出个完全的法子让你不受非议的退了亲!” 江云雁心中大受感动,情不自禁的扑进了苗氏的怀中,哽咽道:“母亲!谢母亲为女儿如此费心。” 苗氏搂着小女孩儿,缓缓的说:“这是母亲应该做的。” 想起了江峰中的提醒,又想开导开导女儿,于是又说:“从来我们这样的家庭很难百年兴盛,多是子孙不孝争夺家产所致,你们女孩儿嫁出去了娘家是最大的依靠,若是娘家倒了、败了,在婆家的日子多半不会太顺心了。你看母亲就知道了,纵然你父亲已经去世,家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母亲有半点轻视和怠慢,这便是因为你外祖家显赫、兄弟姐妹团结友爱。将来你出嫁了,嫁妆自然不会亏待与你,但是金银毕竟是身外之物,少不得就没了,像你大姐姐,当年也是给了丰厚的嫁妆,可是你看如今她手里有什么!如今还不是要娘家人撑腰,母亲如今这样对待你大姐姐,你几个哥哥兄弟就会形成爱护姐妹的观念,将来即便母亲不在人世了,她们也会照拂姐妹,你还小,等你在婆家过了十几年的时候,娘家还能为你做主,那么你的子女也会有人帮衬,能有不错的前程。这便是家中兄友弟恭,姐妹和谐的家庭才会有的繁盛之象。” 江云雁心中一动,她从来没想过依靠庶出的哥哥们,她有嫡亲的哥哥和弟弟,总认为可以不必依靠别人。难道将来还要依靠庶出的兄弟姐妹们吗? 她的大眼睛里闪过不解。 苗氏看在眼里,从容的笑笑才慢慢的解释。 “驰中今年才十五岁,最早也要明年才能娶亲,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你认为驰中能够撑得起这个家吗?而你两年后就可以出嫁了,这个家里靠谁支撑着?还不是你的大哥二哥,家里的中馈,迟早也要交给你嫂子们,难不成你让母亲操劳致死?母亲知道,如今你的朋友们家中庶出的孩子地位低下,嫡出的儿女自觉高人一等。但其实关起门来,你们可是亲手足!管他别人怎么想,她如今这样对待庶出的兄弟姐妹,将来嫁人了没有人真心帮衬,看她跟谁哭去!”

023 来自嫡女的橄榄枝 江云雁内心大受震动,不知不觉的顺着苗氏的话去思考。 “你想啊,自家兄弟姐妹,不论嫡出庶出,毕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仍是亲人,总会比旁人多份关心,多几分真心。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谁不盼着你好!别人呢?你好了与她有什么相干?”苗氏继续给女儿洗脑,“放着亲巴巴的兄弟姐妹不去亲近,何苦为了旁人疏远自己的血亲!” 江云雁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母亲的话,怎么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冯家小姐每次提起庶出的姐妹那种语气,纵然是朋友,自己听了也是很不舒服的。母亲说的对,自己的血亲姐妹不去亲近,干什么和兴趣不相投的外人做姐妹!她若不喜自己的做法,不来往就是了,自己江家嫡女的身份不是一个小小的冯小姐能够撼动的。 想通了这一点,江云雁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她亲昵的挽着苗氏的手臂,用力的点点头:“母亲说的对,女儿受教了。” 苗氏心情大好,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苗氏才离开。 江云雁送走了母亲,回到房间,知春不知道苗氏跟江云雁的谈话,怕小姐又不高兴,便道:“奴婢刚才从外面进来,看夫人好像直接回了萱草堂,并没有去其他院子。” 江云雁看了看知春,才反应过来知春的用意,不禁笑了起来,拉着知春的手在一旁坐下,道:“好知春,这些日子我钻了牛角尖,倒累得你事事提防,怕我生气。如今我知道我想左了,以后不会再对姐妹们那么冷淡了,都是母亲的儿女,都是我的姐妹,我以后会好好跟她们相处的。母亲去看她们也是应当,以后若我再犯了这小肚鸡肠的毛病,知春你可要提醒我哦。” 一番话说得知春又惊又喜,小姐终于想通了,知春也高兴起来:“是,小姐。小姐能这么想真是有风度。” 江云雁横她一眼:“你这张嘴真是会说!” 主仆两个笑了起来。 江家人除了特定的日子,一般晚饭都在自己院子里吃。 萱草堂有自己的小厨房,其他院子都是内院的厨房给做,外院也有外院厨房。每日的饭菜都是有菜谱的,哪个院子的主子想吃别的了,都是自己拿了银子给厨房另做。 江云雁想着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可以请姐妹们来院子里坐坐,联络一下感情,于是叫知春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厨房,初三她要请客,写了菜单让厨房早作准备。想着母亲那里的果子酒十分爽口,便盘算着明日去母亲那里讨几瓶过来。 知春还出了主意,江云雁便挥袖写了几张帖子,注明了时间请姐妹们来做客。知春拿下去让小丫头们去送,江云雁吩咐道:“大姐姐那里你亲自去送。 知春急忙拿了帖子就去了芳婷居。 芳婷居的小丫头开了门,见是知春,十分惊讶的喊:“知春姐姐,快进来,这是有什么事情来吗? 知春问:“大姑奶奶在不在?” 小丫头道:“ 在的,知春姐姐请进。” 此时秀儿也看到了知春,迎了出来。 知春进屋给江云屏见了礼,捧上了帖子道:“回大姑奶奶的话,四小姐正月初三要请在家的姐妹们聚会,特让奴婢给您送帖子来。” 江云屏愣愣的接过帖子,看那娟秀的字迹的确是江云雁的,很吃惊,一再的确认:“真是四妹妹请我的帖子?” 知春笑着回:“是,大姑奶奶。小姐还说了,到时候两个外甥女就送到夫人那里,让大姑奶奶不必担心,小姐说姐妹几个这些年生分了,要好好坐坐呢。” 江云屏开心的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初三必到的。” 知春应了便要告辞,江云屏褪下了腕子上的一只金镯子给了知春,知春推辞不过,便谢了江云屏收下了。 秀儿看着眼红,江云屏看了,对她说:“她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亲自来给我送帖子,这是四小姐向我示好的,我须得好生回了。你放心,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年纪也大了。过了年我就禀了母亲给你说门好亲事,我给你添妆,必叫你好生的嫁了人才是,不会亏待了你。” 秀儿眼眶红红的道:“谢过小姐,是奴婢眼皮子浅了!” 江云屏却知道,这是过去十几年来被穷怕了,秀儿若真是个眼皮子浅的,怕是早就离开自己了。当下主仆两个又想起来过去难熬的日子,又哭了一回儿。 秀儿是当年陪嫁中最小的丫头,才不过七八岁,后来陪嫁的大丫环一个个的成家离开了,倒是最小的秀儿最后跟着江云屏的时间最久。本来打算生下止荷之后就放出去的,却不想止荷又是个女儿,自那之后张家越发的过分了,秀儿不放心江云屏,而江云屏连一份嫁妆都给不了秀儿,因此秀儿便耽搁了。 当然,那张广也曾打过秀儿的主意,但是秀儿虽弱小却是个忠心的,知他家太过薄情,怕自己生了儿子跟江云屏生分了,死活不应。张广见秀儿不识抬举,又不是姿色特别好的,就放过了。 耽搁到如今,秀儿也有二十五六岁了,果然是年纪太大了些。 江云灵和江云雀接到帖子的反应一模一样,都是立刻去找对方。于是她们在两个院子中间的小路上遇到了。两个人相视一笑,最后还是江云雀拉了江云灵去了自己的院子。 将丫头都撵出去,两姐妹猜测着这位天之骄女在想些什么。 江云雀看看江云灵,咬了下嘴唇道:“二姐姐,你看云雁妹妹是个什么意思?咱们要去吗?” 江云灵扬了扬手上的帖子反问:“难道咱们还能拒绝?” 江云雀哑了。 两姐妹一致叹气,谁让她们是庶出呢。在这巨富之家,她们不是没期待过亲情,可是嫡母的冷漠和亲娘的莫测心思让两个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发觉了人性的不可测,她们二人同病相怜,约定相互扶持,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她们的心里就没有放下过别人,包括 自己的亲娘,蓦然间真的不能确定要不要接受江云雁突然而来的善意。 原本只是想熬到出嫁,以嫡母的大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若自己用心经营也必定会有不错的生活,其他的,真的没有过期待。 “且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吧,如果可以,自然还是要和姐妹好好相处的。”江云灵说道,如果有可能,她们姐妹俩也不至于不想跟兄弟姐妹相处,毕竟不是那么孤僻的人。 这边江云雁得到了三个姐姐的回音儿,便去苗氏那里讨酒,但凡是果酒都要一两瓮,苗氏大奇道:“雁儿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想泡在酒坛子里? 江云雁羞红了脸,不依道:“母亲打趣女儿!”打闹了一阵,这才说了自己初三请姐妹的想法,苗氏倒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叫了人当下去酒窖里取了二十坛子送去了。江云雁笑道:“母亲这是想让我们姐妹醉了么,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半数就够了。” 苗氏却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母亲自然大力支持,可你毕竟年纪还小,仍不算周全。方知须得将你几个嫂嫂一并请了才好。” 江云雁恍然道:“是,女儿受教了。” 回去后又叫了两个大丫环知春和知夏急忙又去厨房重新定了菜单,自己又写了帖子送去给两个嫂子。并叫丫头解释说怕初二嫂嫂们回门劳累,因此定在了初三晚上。 乔氏和姚氏两个也有些莫名其妙,皆应了,然后又同自家夫婿商量,江海中觉得定是母亲的影响,知道乔氏自来有些自卑,便好言安慰道:“云雁虽有些骄傲却是个好孩子,她这些年来从没找过你的不是,也不会这个时候来寻什么晦气。你且放心去,若有什么不妥的,回来说与我听,大不了我们今后躲着些就是了。” 乔氏只好点头。 那头姚氏却没这么多想法,倒是问江河中道:“说起来嫁进来这些年都不知道你那嫡出的妹妹有个什么爱好,那日我需带些什么礼物去吗?” 江河中也是个不多思女儿家心事的人,道:“我哪里知道小姐们喜欢些个什么,若知道了,你还会总骂我呆子吗?” 姚氏嗔他一眼,自个儿笑道:“也是,我竟问你来!” 江河中见没事了便去了外院。 姚氏想着,便叫丫头去叫了俞琬过来问。俞琬听说四小姐请主母,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垂下头想了想道:“妾闻知春有次言道四小姐素来爱看书、习字,竟不算是喜欢那些女红之类,不若奶奶寻了好字帖如何?” 姚氏点点头,却道:“我家只是个商户,哪里寻得好字帖,况我也只识得几个大字,字帖却不识得好与不好。” 俞琬想了想,纵有不舍却还是道:“妾父亲生前最喜临摹名帖,妾虽为女子,却是家中独女,父亲便将字帖都交付于妾,若奶奶不嫌弃,妾回去寻一本适合女子临习的帖子来与四小姐可好?” 姚氏眼中闪过笑意,想了想道:“怎好让你舍去父亲遗物?”

024 姨娘俞琬 俞琬面上一丝复杂之色掠过,咬了咬下唇,终是坦然道:“奶奶容秉,实是妾那堂哥总是求来,想二爷帮忙给个差事,妾不敢擅自应了,求奶奶给二爷递句话,可有适合堂兄的差事,安顿了也算是妾全了亲戚之义。” 姚氏面色一正,道:“前几日二爷不是歇在你那里么,怎的不对二爷说,倒来求我。”说着垂下眼眸端起一旁的茶水来喝。 俞琬心下一惊,赶紧跪在地上,忙着请罪:“奶奶勿恼,妾虽低贱却也知妾是奶奶的人,怎好绕过奶奶自寻二爷的。妾本不欲给奶奶添烦恼,实在是堂兄家昔年曾对父亲有恩,父亲中了秀才都是堂兄家里支援。如今妾家破人亡,堂兄家也遭了难,求上门来,妾如何能不顾及当年恩情袖手旁观!求奶奶垂怜,请二爷给妾堂兄一份差事养家糊口,妾感激不尽!” 说着就俯身磕头。 姚氏心中暗暗点头,她早就知道俞琬家人来寻了好几回,听回报的确是十分落魄,却也有礼。如此看俞琬当真是个守规矩的,要知道她若是直接跟二爷说了,此等小事二爷定不会放在心上,随手便办了。可是作为妾侍绕过主母去跟男主人说项,毕竟无视了主母威严。 想着便让丫头扶起来俞琬,又让她坐了,丫头奉了茶来。 “你别急了,说句实在话,你若直接求了二爷我也没话说,你毕竟是要帮衬亲戚,又是有恩的。不过你能有这份心,守着规矩来求我,我定不会叫你白来。你堂兄的事情你放心,便是二爷那里没了差事我名下还有几个铺子,你堂兄好歹读过几年书,纵然一时做不得掌柜,做个一般管事的也是可以的,定不叫他白来一趟就是。” 俞琬心下感激,又要起来磕头,姚氏连忙让丫头按住了,直道:“不必。” 又叫丫头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说:“就算是立时领了差事也没有现钱,知是紧急之事,权作急用吧。” 俞琬更是感激涕零,她平日里并没有多少进项,还要给存哥儿花用平日本就没有多少银两存下,且前几天已经给堂哥拿去了五十两应急,这几日正琢磨着拿些首饰去变卖,但救急不救穷,总是要给堂哥找个正经营生才好。 见主母如此宽厚也是心中感激。 当下告辞离开,并言尽快寻得合适的帖子送来。 却说俞琬的堂兄俞靖南,年二十九,家中遭难,只剩老母在堂,妻子并一双儿女都靠着他养。此前虽也读过书,却并没想着走科举之路,只是继承家业开了茶铺。可是几年前遭了灾,家业毁了大半,几年下来早已支撑不住,况老母身体越来越差,总要请医问药,渐渐不支。清河府这一场大雪更是直接成了流民。不意竟在这里见到了当初堂妹身边的丫头,才知道堂叔一家遭遇,寻上门来。 得知堂妹做了妾侍尤为可惜,生怕她受了委屈,请见了几次,见还好,育有一子算是有了依靠, 便放下心来。 只是前不久老母一下病重,花销巨大,承受不住,自己做工的工钱根本入不敷出,想堂妹夫家富贵,便想舍了脸面也得寻个好差事奉养老母并妻小。且药汤已经断了几日,母亲眼见病的更重了,这才来的频繁些。 由于流民的增多,城里的工钱一下子降了很多,俞靖南的工钱也被降了下来,更是艰难。而母亲的药中总要有一味老参才行,药钱实在不菲。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中也断了粮。俞靖南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还是舍下了脸再来求堂妹。这次来了后发现门房的脸色并无异常,还道江家家教的确很好,连下人都不是逢高踩低的主。殊不知这也不过是近几个月苗氏来了以后的改变了,这些下人再不敢看轻庶出的少爷了,况前不久二爷才奉夫人命办了两件差事,夫人很满意,所以尽管俞琬是个姨娘,下人也不会轻易得罪。 从侧门进了江宅,有小厮领着去见了管家,得了吩咐领着俞靖南去了东侧的小客厅。另有人去后院通知俞姨娘。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厮又来请他去内院门边儿上花厅旁的侧东厅,俞姨娘会在那里等他。 兄妹两个人见了面,俞靖南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倒是俞琬因得了喜讯脸色十分好看。 两个人坐下,有丫头上了茶。 俞琬取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她这些日子以来赶制的几套棉衣还有几尺藏青色和青色细棉布递给了俞靖南道:“堂哥来的晚了些,这些日子我只赶制出来伯母和两个孩子的棉衣,哥哥嫂子的我却是赶不出来了,只好寻了些布料给哥哥,让嫂子辛苦些做身新衣穿吧。” 俞靖南眼眶都红了,堂妹给银子可以说是全了亲戚之义,这亲手缝制衣服可就是实打实的感情了,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这……这如何使得,你还是留下给侄子穿吧,我们……不要紧的。” 俞琬也落泪,道:“当年家贫,可是伯父伯母还是省吃俭用供了父亲读书,考了秀才却没回报些什么就早早撒手人寰,如今妹虽做了人家妾侍,却也是报恩来的,是良妾。在江家并无人打骂,有了存哥儿生活无忧,好歹见到了亲人又是恩人,怎可不尽心!堂哥莫嫌弃妹出手小气便好。” 俞靖南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我知你不易。如此已经很是感激了。” 兄妹两个哭了一会儿,俞琬才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笑容道:“年前先这样,我已求了二奶奶给你安顿个差事,二奶奶应下了,说好歹会是一个铺子里的管事。年后开门就可领了差事。到时候差事稳定了,叫伯母和嫂子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俞靖南急忙道谢,眼中又要落下泪来,不遭难不知道人情冷暖。此番际遇真令他终身难忘,心中发了狠一定要好好做事,绝对不能给堂妹丢了脸面。 自此离开后,回家同娘子商议过了,除了给母亲的买药钱,好歹买些米 面,又割了一斤肉准备过年,如此还剩下十两银子,琢磨着够捱到领了差事发了月钱。俞娘子更是起早贪黑的给两人做了外套,又把原先做了一半的鞋做起来,过年的时候一家大小倒是都有了新衣穿,当下都对俞琬感激不尽。 却说俞琬求了姚氏那天晚上,姚氏就把这件事情说给了江河中听,江河中的确无所谓,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三间铺子需要个管事的,有茶叶铺子、粮油铺子和绸缎庄需要,你问问她堂哥哪方面熟悉些,若都不熟悉就去粮油铺子吧,好歹每天接触。” 姚氏听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心下暗喜,遂道:“可巧了,那俞姨娘的堂哥家中原先经营茶铺的,可不是正好一个茶叶铺子的管事!” 江河中点头道:“那便是茶叶铺子吧,叫他年后过了十五不吝哪一天,去城东惠昌街的江记茶叶铺去,我自会交代下去。” 姚氏点头应了,第二日自去告诉俞琬不提。 这一个新年,江家本打算热热闹闹的过,因为先前三年守了江大老爷的孝,今年脱了孝却又赶上了难民潮,都没心思大操大办。江二老爷倒是想奢侈一点,可是看大嫂和父母都清减了自己也不好铺张。三十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了年夜饭,看了烟火,守了岁便散了。江二老爷因为分了家,要初一才过来拜年。 因为这三年都是这样节俭过来的,孩子们到没有什么不适应,反正初一一早的压岁钱家里的大人再没有小气的,自己的玩具和烟花炮仗都少不了,吃食更是琳琅满目,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初一早上祭了祖,吃完早饭,便是拜年了。 二老爷一家自然也来了,王氏难得的没有说什么风凉话,很是关心屏姐儿的现状,知道了苗氏打算帮助她和离,竟少有的夸起苗氏来,说她仁义、慈祥。 江峰中趁着人少的时候跟苗氏提了一句,给妹妹们找人家已经定了几个,想抽空跟苗氏说一下,让苗氏断定,又说自家从同窗里找了个老实勤奋的,已经说和了把庶妹江云秋许给他弟弟。 苗氏见江峰中行事果然有章法也很高兴,抱着他的儿女亲切的问候着。 其他人苗氏自然准备了丰厚的红包,除了给晚辈的,也让王妈妈集中了下人发了不少的铜钱和银两。从上到下都是喜乐融融的,尤其是那十几个新买来的下人,这几日调教也有些样子了,也得了五百个钱的红包,个个欢喜不已。 初二回门,乔氏娘家远,年年都不回去。 姚氏早就带着儿女并俞琬的儿子由江河中护送着回了娘家,由于在临县,要明天中午才回来。她本是北方的娘家,前几年家里做生意来到了清河府,也在这里买了宅子,姚家老夫人身子不好,念着清河府气候好,就在临县定居下来,倒是把姚氏开心的不得了。 屏姐儿这天又有些郁郁,被苗氏抓着来打牌,慢慢也就放开了。

025 苗五爷的家事(一更) 到了中午刚吃了饭,苗氏突然吩咐王妈妈准备车架,她要去看哥哥。王妈妈问要带谁去,苗氏想了想,便道:“带着云雁、驰中、行中、流中、海中一家子,还有屏姐儿和孩子们吧。” 王妈妈急忙下去一叠声的让丫头通知各院。 于是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苗五爷的宅子,虽然早派人递了帖子说要来,可是苗五爷在门口迎接的时候还是将信将疑的,妹妹说要一起回去给父亲祝寿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居然会在大年初二来自己这个庶出哥哥家拜年? 他抬头看看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竟然有阳光穿越云层照射下来,感情要晴天了。 苗五爷名叫苗尚礼,是苗家第五子,庶出,今年五十一岁了,比苗氏大了两岁。目前在清河府做绸缎生意,这是他自己的生意,另外还管理着清河府所有的苗家生意,也算是一方富豪了,宅院虽然不如江家那般大,却也亭台楼阁别具一格。最终要的是,苗五爷家里人丁不旺,膝下一子一女,均已成家,孙子也只有一个,妾室倒是有三两个,可都没有子女。 相比较苗氏带来的这还不全的一大家子,苗五爷打心眼儿里羡慕。 苗氏与五哥相见后,倒是露出了个笑脸,把苗五爷惊讶的差点忘了让她们进去。虽说上次王妈妈来的时候已经说起了苗氏的变化很大,苗五爷还是觉得惊讶。不过他很快就转变了心思,觉得欣慰起来。 一家大大小小的互相见了礼,该给见面礼的给见面礼,该给压岁钱的给压岁钱,乱了一通这才分开落座。 比人头当然是江家占了大便宜,苗氏便对着苗五爷的继室张氏笑道:“多年不来,这一来可就让五嫂破费了!” 张氏连忙笑着道:“巴不得姑奶奶能来,平时还请不动呢,我倒是希望家里能有什么重宝绑住了姑奶奶的腿,让你走不了呢!”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苗五爷看着小妻子,成亲二十几年了,从来没觉得她这么顺眼过。 众人说笑一番,苗氏又连连告罪说自己从前疏于走动,这才放下。 苗氏此时才命王妈妈取了一个锦盒递给五夫人,道:“听闻五嫂前几日身上不爽,这是些许补身子的药材,五嫂收下吧。” 苗五夫人受宠若惊,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见他点头,这才命人收下,客气道:“妹妹能来便是极好的,何须惦念我来,如今已经大好了。” 苗氏笑笑不语。 苗五夫人便吩咐自己的儿子带了江海中兄弟去外院书房说话,叫儿媳妇带了屏姐儿姐妹和孩子们去她院子呆着,这才和苗五爷带着苗氏去了后排正房说话。 苗氏身边只带着王妈妈和双福,进了屋,便去了次间。 苗五爷在太师椅上坐了,苗氏和五嫂分别坐在罗汉床的两侧。 丫头奉茶上来,静悄悄的下去了。 苗五爷喝了口茶,看着苗氏安静的样子,突然说道:“妹妹,你今日能来看我这个五哥,我真的非常高兴,真的。” 这话说的竟有些哽咽,苗氏心下不忍,又把个前苗氏骂了一顿,这才端出个笑脸道:“五哥莫怪,从前是妹妹太不懂事,以后定不会那样了。我们离得这么近,今后要多加走动才好。” 苗五爷捋了捋胡须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五夫人看着她们兄妹竟都有些生疏的样子,微微一笑。她是苗五爷的续弦,前头夫人生下大公子苗顺壮之后五年便去世了,隔一年便娶了现在的五夫人张氏进门,次年又生下一个女儿,自那以后,不论是五夫人还是其余妾室通房,都不曾生下一子半女,五夫人心里急啊,长子虽然敦厚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总想有个自己的儿子。她比苗五爷小了十岁,按理说并没有问题。 苗五爷也是有些焦躁,却总不得法,这些年心思也淡了下来。加上五年前儿媳妇给苗五爷添了个金孙,苗五爷更是不愿意去考虑别的了,总之苗家有后便是了,倒是格外疼爱这个金孙,照顾的人手都亲自细细挑选。 说起来,苗五爷只比苗氏大了两岁,张氏虽说是个嫂子,但还是小了苗氏好几岁,本身就有点拘谨,更知道苗氏在自己丈夫和整个婆家的地位,因此有些小心翼翼。 苗氏看张氏的样子,也不管自己五哥的充沛感情了,就把他赶出去:“五哥,我和嫂子说说话,你去前面照看吧。” 苗五爷苦着脸去了前院。 张氏坐立不安的看着苗氏,她真的有些怕这个小姑子。 苗氏不知道张氏对自己的害怕,想着脑海中的信息,就拉过张氏的手说:“五嫂,这么多年照顾五哥辛苦了,你也应当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怎能总是缠绵病榻呢。” 张氏当年生下女儿的时候有些亏着了,身子一向不好,闻言顿觉心中苦楚,竟哽咽起来:“妹妹这话当真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我这身子病怏怏的,总不能给你五哥再添子女,心中多有愧疚,可我也无可奈何啊。” 苗氏安慰道:“五嫂切莫心思太重,这样反而不利于你将养身子,更难有孕。五嫂还是放开心怀心无杂念的好。” 张氏泣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心中有愧……” 苗氏知道张氏哪里是心中有愧,其实不过是没有亲生儿子心中慌乱而已。当下决定好好开导开导张氏。 “五嫂,我们姑嫂这些年虽说不怎么亲近,可是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我这做妹妹的绝不可能害你,所以有些话纵然不怎么好听,五嫂还是要听听的。” 张氏急忙道:“妹妹说哪里话,我岂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妹妹请讲。” 苗氏叹口气道:“我们都是过来人,妹妹也知道丈夫妻妾成群的苦恼,可是若嫂嫂……不妨从妾室通房里找个老实的让她先生下孩子,总要叫你一声母亲,依靠你的。” 张氏涨红了脸,扭捏了半天道:“不怕妹妹笑话,前几年的确是存了心思让妾室吃药,可是从前年开始,就给妾室停了药,这两年老爷也没少往妾室房里跑,可是我们几个始终没有消息。大夫也请了多个,不仅是我,妾室那里也喝了几副药剂,总不见效……” 说着,迟疑的看了看苗氏,一脸的欲言又止。 苗氏问:“五嫂但有疑问不妨说说。” 张氏道:“五年前,老爷曾经受过伤……” 苗氏想了想,便记起来了,五年前五哥在进京途中曾遇过山贼,的确是曾负伤。难道那次竟留下隐患。 “五嫂 是说怕五哥那次留下暗疾?那有没有请大夫给五哥诊治过?” 张氏脸色一白,道:“我也曾经劝过老爷,可是老爷一听便勃然大怒,今后不许再提这事了,嫂子也为难啊。” 苗氏沉吟着,又问:“五嫂,妹妹素来是个直肠子的人,不会拐弯抹角,今日定要把话问个清楚才好相劝五哥,可好?” 张氏有些惶恐,不知这位小姑子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若真的是她劝解老爷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了,当下也整理心思,点头道:“妹妹请讲。” 苗氏道:“本来我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不该干涉哥哥房里的事情,但既然嫂子为子嗣发愁,这也是娘家的大事,我就僭越了,嫂嫂莫怪。我想问的是,嫂嫂可是对侄子有什么不满?或者是侄子对嫂子有过不敬的行为?若非如此,既然已经有了嫡出的长子,嫂子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有没有子嗣?” 张氏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个小姑子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 张氏咬了牙道:“不瞒妹妹,嫂子本身就是家中嫡女,继母进门之后,虽说没有明着对我怎样,可是暗地里却是一点都不亲近的,我对继母也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今后若让我依靠前头夫人的儿子,我怕……人心隔肚皮,我纵然对他再好,他也是有舅家的,哪里会把我这个继母真个放在心上。嫂子自己真的不怕,大不了将来老爷不在了我回娘家或者出家去了,可是我那女儿却没有个依靠……”张氏说着又哭起来。 苗氏劝慰道:“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嫂嫂与继母不亲近是因为你的继母本身就没有对嫂嫂释放善意。若是嫂嫂能一心对待我侄儿,我那侄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定然会照顾嫂嫂养老,照拂妹妹的。” 张氏平日里不敢显露自己的这些心思,自然也没有人能劝解她,如今说出来好受了许多,竟然也能听进去些,当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苗氏知道这心结不可能一次打开,也不追问,岔开话题道:“不是妹妹说你,嫂子可有想过,我那侄儿现在都已经多大了,纵然嫂嫂如今有了身孕,他们兄弟二人可差了多少年纪,将来还不是要我那侄儿多加照顾才是,所以不论如何,嫂子当前最要紧的当是与我那侄儿多培养感情,真正处出了母子之情才是最好的做法。 这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张氏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论自己能不能生下儿子,自己的将来和儿子女儿的将来都需要长子照拂才是。别的不说,长子可是继承了苗家的经商头脑,打理生意井井有条,况且年纪差异这么大,争家产是勉强了些,还不如承受长子的奉养…… 想明白了这些,顿时对苗氏感激涕零,当下拉着苗氏的手哭道:“我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竟不知自己的小心思错的离谱,多亏妹妹提点,嫂嫂今后定当好好照顾壮儿,不论将来如何,他都是家里的嫡长子,是我和儿女的依靠。” 苗氏拍拍张氏的手道:“正是这个理儿。” 当下安抚了张氏,又叫丫环进来重新梳洗。这才欢欢喜喜的说了会儿话,晚上张氏要留饭,苗氏却说家里一大家子人等着,就不耽搁了,等年后一起回京的时候有的是时候相聚。

026 苗氏的建议 (二更) 此时丫头来传话,说苗五爷请姑奶奶去书房。 苗氏就跟着丫环去了苗五爷外院的书房。 一进门就见一张紫檀大案摆在中间,左边房间里是满满的书架和中央一张床榻,右侧则是小会议室般的设置了几排座椅,中间一口收口青花瓷鱼缸,里面养着几尾锦鲤,旁边放着铜炉。 “五哥倒是雅致。”苗氏看了一圈道。 苗五爷笑了笑,让苗氏在床榻一侧坐了,自己坐在炕桌另一侧,自有小厮上了茶点后退下。 “你可别笑话五哥,五哥是个生意人,雅致什么,不过是朋友送的,养着玩罢了。没准儿哪日就叫金哥儿捞去给煮了吃。” 苗氏闷笑,想了想道:“看着倒是赏心悦目,想必吃着……也就那样吧。” 苗五爷道:“我将你叫到此处是告诉你,你知道年前三哥来押送赈灾物资的事情吧。三哥把我叫到军中说起了你,说皇命在身抽不出空闲来看你,倒是给你带了礼物,叫我捎给你。” “哦?我只是知道三哥要来,那么他已经走了吗?”苗氏问。 “走了,他只是住了一夜交割了物资便回去复命了。” 就连只来一天都不忘给这个妹妹带礼物,苗氏真是醉了,有这么多好兄长,苗氏从前到底是为什么不跟他们来往的啊! “妹妹不懂事,倒叫哥哥们操心了。” 苗五爷摆摆手:“你我亲兄妹,何必说这些。母亲是家中唯一的女子,祖父家里也没有女儿,到了我们这一辈儿,生生等我们七个出生了,母亲才生下了你,自然是万般宠爱。想当初要不是为了生下女儿,父亲怎么会纳妾……可惜我们的姨娘都只生儿子,母亲后来生下你,就连我们的姨娘都松了口气呢。” 兄妹两人无奈的笑起来,当初父亲和祖父母外祖父母对女儿的那个殷切期盼真是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无穷的压力啊! 苗氏想,也许正是因为就连姨娘都喜欢自己的紧,所以先前的苗氏才会对所有人的爱都视作理所当然不需珍惜的吧。 “对了,我看着五哥的孙儿甚好,想再见见他,五哥可否派人把他抱了来?” “这有何难?你且等着。”苗五爷说着打开书房的门,对门外的小厮说:“去传话给大爷,叫他带着小少爷一起过来。” 小厮得了吩咐便去请人,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父子两个就来了。 苗顺壮的儿子叫苗继望,小名金哥儿,七岁了。 苗氏将行礼之后的小团子抱起来,逗着他说话,苗氏父子就在一旁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听到他们谈论苗家准备像江家一样把布庄里的一些存货粗布捐出来给难民,苗氏便插了个嘴。 “五哥,妹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有话但讲无妨。”苗五爷赶紧说,他可是深知这个妹妹十分有见识,否则不会把个半吊子的江家发展成清河府首富。而他知道,若是把妹妹的嫁妆放进去一起算 ,这清河府是盛不下的,全国首富不敢说,但是至少江南三府内是没人能比的。毕竟当初父亲做了那场交易,但对方好歹念及旧情还有妹妹的功劳,非但没有真的交易,还给了妹妹不少嫁妆。 “妹妹方才听五哥和侄子提起要把货物捐出去,可有此事?”苗氏问道。 苗五爷点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捐多捐少还在商量。” 苗氏摇头:“五哥有此善心虽是好事,可妹妹以为不妥。” “这是为何?” “五哥你想,朝廷已然拨下了赈灾银两,物资也逐渐到位了,如今年关已过,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苗家先前已经捐了不少物资和银两,已然够了。” “姑姑莫怪,小侄不甚明白,可否请姑姑解惑。”苗顺壮此时插口道。 “壮儿有话尽管说。” “为灾民捐些物资不是应当应分的吗?据侄儿所知,姑姑以江家之名所捐物资只多不少,为何……”苗顺壮的确疑惑,按理说苗氏捐赠更多,为何不让苗家捐? “壮儿,正所谓树大招风。江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年前那样做是因为河中恰巧提前知道了流民的消息,我们想着能早些准备就早些准备,毕竟能少死一个人是一个。这才花了大力气安置流民,可是如今不同了,我们江家在年后还是要和府衙要些成本回来的。其实损失多少都是小事,动不了你我两家的筋骨,我担心的还是那四个字:树大招风!” “何解?”苗五爷也不明白。 “我们只是商户,既然朝廷已经表明了立场来赈灾了,并没有再次呼吁我们商户筹款,而且我听说先前投入的商户,朝廷会给一定的补偿弥补成本,那就是圣上要表明国库充盈,国家有能力赈灾。此时我们凑上去,不是给朝廷没脸面吗?即便面上给我们荣誉,可是背地里保不准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我们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何必为了些不相干的流民让朝廷心生芥蒂。” 苗五爷沉吟一会儿,对儿子说:“就依你姑姑所言。” 苗顺壮当下躬身道:“是。” 苗氏又问了金哥儿何时开蒙,是否请了先生等情况,就要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给了金哥儿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观音吊坠,道:“请了荣全寺的方丈开过光的,保金哥儿平安吧。” 苗顺壮当下谢了又谢,苗氏只说一家人不必客气。 当下苗顺壮也对这个从来难得见一面的姑母改变了印象,倒不是说从前的苗氏小气,而是他觉得从前的姑母就没有把他们当做是一家人过。而今这样拖家带口登门拜访,还跟父亲母亲相谈甚欢,甚至还给自己的小儿子准备了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如此温和的说这话,真是破天荒。 笑了笑,他想着既然父亲高兴,也不是什么坏事,走动起来反而更觉亲密。 苗氏想着自己即便是兄妹谈话,也不宜把小嫂子仍在一旁太久,便又回了后院,到苗顺壮的院子里看了看,叶氏很热情 的接待着乔氏等人。看得出叶氏是个很能干的主妇,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自己这么多人突然上门来,也没有让她措手不及,仍然招待周全,苗氏便夸叶氏能干。 又把子女都叫到一处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至于劝解五哥看大夫的事情,苗氏觉得还是换个时间的好。 由于苗氏甚少出门,一出门就搞这么大的阵势,惹得江老太爷都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差人过来问了问可有事情。苗氏哭笑不得,只得各处都送了消息。 初三上午江河中和姚氏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情还遗憾自己没有赶上。 好容易到了初三这一天,江云雁一大早的就吩咐丫头们好生收拾屋子,又把院子里的树上缠了些彩纱,看上去倒是很有氛围。取了围棋、马吊和琴,又吩咐准备好茶水和点心水果,看姐妹们和嫂子们喜欢些什么。 午饭都没怎么吃,就盼着晚上。 下午方睡了午觉起来,又检查了一遍,问了厨房一回都说备好了,这才放心。 屏姐儿是最早来的,孩子们果然被苗氏派人接了过去,说让她好好玩。 江云屏拿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绣的一座蝶恋花桌屏送了,江云雁还有些尴尬,跟江云屏见了礼两个人在屋内就相对无言了。倒是知春进来看她们姐妹尴尬,起了个头,说起江云屏出门子前风评女红最好,这才引得江云雁提出让江云屏指点一下自己的女红。知夏忙取了江云雁的绣品过来,江云屏果然看的仔细,夸了她一通又指点了几处针法,江云雁都受教了。 突然间她觉得这个大姐也不错,模样虽不是很出挑,但是皮肤白皙、黑发柔顺,弯弯的黛眉,笑起来殷虹的嘴唇微微一抿,唇畔有浅浅的酒窝,十分养眼,说话声音柔和又耐心细致,并不会特意夸奖谁,但凡夸了便让人觉得真诚,也开心起来,只觉得那张广得多么不知好歹才会如此对待这么柔情似水的妻子。 当下心中更为这个大姐鸣不平起来。 江云雀和江云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二人促膝而谈的场景,彼此对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进了门江云雁起身见礼:“见过二姐姐、三姐姐。” 两人连忙回礼,坐下后,自有丫头奉茶。 江云灵拿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江云雀从自己院子里采了几支红梅,江云雁让知春收了点心,又取了个象牙白的骨瓷梅瓶将那几支红梅插好了摆在堂屋,顿时梅香四溢。 江云雀活泼些,便问道:“方才进来时见大姐姐和妹妹相谈甚欢,在说什么?” 江云屏柔柔地笑着,江云雁便将自己的绣品递给江云雀道:“是大姐姐指点我些针线,妹妹听了很是受益呢。” 江云雀取过来一看是一幅喜鹊登梅图案,便细细的看了,觉得绣的已经很好了,比自己强些,倒是和江云灵差不多水平,便递给江云灵道:“我瞧着挺好了,大姐姐怎么说的?”

027 正月吃酒忙 江云屏道:“的确是绣的不错了,不过我婆家……那边的绣法里有这喜鹊的翅膀尖儿的一种针法,绣出来感觉更飘逸些,就告诉了四妹妹。” 江云灵对刺绣更感兴趣些,当下便细细的问起来,江云屏很高兴,耐心的解释,又叫丫头拿来新的针线示范。 江云雀和江云雁其实不是很感兴趣,江云雁的女红已经很能看了,所以她认为其实够用了,她真正的兴趣是在书法上,所以和江云雀两个人相视一笑便走到次间的书桌上翻看一些书画,江云雀看上了一本字帖,问江云雁借用。 江云雁笑道:“自然可以,妹妹听说三姐姐也是个爱好书法的人,一手梅花小楷写的十分有水准,姐姐可否给妹妹抄写几篇诗词?妹妹喜欢写大字,小楷总是写不好。” 江云雀心下高兴,便道:“这有何难,妹妹命人备下纸笔,需要抄写哪些尽管拿来,妹妹不嫌弃姐姐字迹拙劣,姐姐便献丑了。” 叫知夏备好笔墨,又寻了诗经中《蒹葭》一篇,还有一首《锦瑟》、一首《重过圣女祠》让江云雀抄写。 当下几个姐妹倒是相处十分和谐。 江云灵也是温和的性子,但了解的人例如云雀才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柔和的外表下一双目光坚定的眸子熠熠生辉。 江云雀却是明艳大方,性格也是偏向泼辣,看似冲动却实则有勇有谋。 相比起来,江云雁因为年纪还小没有长开,仍有些小女儿姿态,不像几个姐姐那样已经亭亭玉立,但是也是个貌美的模样了。 少顷,大奶奶乔氏和二奶奶姚氏也联袂而来。大奶奶送了个小巧的木雕摆件儿,二奶奶则送了俞琬送来的一本字帖。果然江云雁很是喜欢,二奶奶是个爽快人,当下道:“四小姐可别谢我,这是俞姨娘家里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江云雁却道:“没有二嫂,俞姨娘怎会想起送我这个,我自然还是念着二嫂的好。” 说的姚氏很是高兴,当下道:“哎呦呦,这么个巧嘴儿!说这么好听的,莫不是怕我吃了你的酒!” 当下大家都笑起来。 众人玩笑了一会儿,都觉得从前的印象有所改观,原来都不是难相处的性格。 等丫头进来说晚饭摆好了,便都去了餐桌旁坐下。二奶奶一眼就看到了果子酒,便道:“这可真是能一饱口福了,我可早就馋了这酒。” 众人坐下开始慢慢吃喝,推杯换盏倒也十分热闹。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了,相约下次就在屏姐儿院子里相聚。 二奶奶还说:“到时候可以把他们兄弟一起叫来吧,都是兄弟姐妹的,我今儿个来就把二爷羡慕得紧呢。” 屏姐儿自然应允,她现在手里也有些余钱了,得到妹妹好意自然要回报一番,对于下次自己请客叫上兄弟们一事更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她将来要在娘 家久住的,跟兄弟们相处才是常事。 江云雁自然嘱咐丫环婆子们好生伺候自家小姐奶奶回院子。 苗氏听了回报心下安慰不已,对着自己的一双儿子道:“听到了吧,你们二嫂没忘了你们,下次你们也得一起玩了。” 江驰中和江行中这才展颜欢笑,苗氏又道:“你们也别怪云雁,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实在不好在院子里招待你们兄弟,你们大姐姐就不一样了。” 兄弟俩忙道不敢。 江老太爷因为年前喝酒乱定了孙女的婚事倒是老实了一阵,这几日又在院子里面团团转,想出去又不好意思,苗氏看不过去了,便让门房把给江老太爷的帖子捡那稳妥的人家送了进来,江老太爷一个高儿蹦起来就要去参加宴会,还是江老太太一把揪住了,说:“老不修的,看看日子再蹦跶。” 江老太爷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初六,还有几日,当下垂头丧气,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江老太太哭笑不得。 苗氏趁机把江老太爷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叫进来安顿,务必照顾好了江老太爷的同时记得看着他,别再闹出乱子来,否则要他们好看。 几个小厮战战兢兢,谁不知道江家谁做主,当下急忙应了,也发狠定要看紧了老太爷。 江驰中有样学样,也装模作样的给各个兄弟下了帖子,连江二老爷家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都请了,说要在他院子里聚聚,江海中江河中江峰中这几个大的都哭笑不得,却还是应了要过去。苗氏听说后,笑道:“你那个院子才多大,能盛几个人?” 江驰中则涨红了脸辩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把个苗氏笑了半天,这才允了,道:“那日兄弟多,有几个年纪小的你需找人看仔细了,别伤着。” 江驰中点点头,道:“有冯管事和徐妈妈帮我呢,母亲不需介怀。” 苗氏又另吩咐了江海中好生照看兄弟们,江海中自然允了,又劝解道:“过年了,三弟也十五岁了,换了别人家都可以成家了,也须让他自主做些事情,慢慢就会有章法了。” 苗氏一想也是,才十五岁,自己老把他当成个孩子,却忘了他这个年纪已经能娶妻了。 江驰中选定的日子是初五。 时间比较紧,但是江家不缺银子也不缺人手,很快就办妥了,江驰中虽是发起人,却都是管事的张罗,经苗氏授意,但凡定下事项都来跟他回报,请他定夺,这一通下来他也学了不少,还自认为自己很能理事。 因为天气寒冷,许多室外活动都无法开展,但是男儿们自然不能像女子那样只在房中玩乐一番,便跟苗氏打了招呼,在院中摆了些投壶取乐之物,另借了中院西侧的平地做射箭场地,苗氏只好令人将四周围起来以免误伤。 厨房那里自然另掏了银子整治出 席面,苗氏这次不仅给了果子酒与孩子们喝,还备了汾酒让年长的男子们喝,因前不久有相好的人家送了野味过来,苗氏又让在集雨轩院子里搭了烤架,给他们烤野味。一行人从中午吃到下午,玩了射箭投壶,小孩子们也叫哥哥们领着闹了一会儿,晚上仍在集雨轩用饭,兄弟几个加起来共九人,倒是吃的热火朝天,兄弟几个情分增添了不少,离开的时候小的都已经睡着了,让下人背着回了院子,大一点的也有些脚步趔趄,十分尽兴。 送走了所有人,江驰中方觉得累,一下子倒在床铺上,还是小厮进来给换了衣裳。 半夜江驰中醒来,口渴,小厮起来给倒了水便退下了。江驰中晕晕乎乎的,忽然咧着嘴傻笑起来,幸好已经放下了床帐,要小厮看到还要奇怪呢。 他只是忽然觉得,嫡出呀庶出呀的,都是兄弟,聚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自已以前总是只和行中在一起,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行中那个闷葫芦还得自己逗着他玩,还是兄弟们在一起爽快,今天行中也玩的挺高兴,总有人逗他!管他什么嫡出庶出的……想着想着,反倒又睡了个好觉。 且说江海中回到院子,径自去了乔氏那里,乔氏正嘱咐丫头煮了醒酒汤来温着,又叫婆子烧了热水备着,还不放心,怕丈夫光吃酒没吃饭又叫熬点粥备着,冷不防江海中已经进了屋,一身的酒气,只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一屋子丫环在杨妈妈的示意下退了个干净,乔氏这才脸一红上前服侍江海中换衣服,倒叫江海中一下子给抱了个满怀,羞涩中挣扎却哪里是江海中的对手,被抱着去了床上。正待脸红的推开他,却见江海中定定的看着自己,开口道:“好娘子,老老实实等着为夫。” 便起身叫婆子倒热水沐浴。 乔氏一张脸因为江海中说话时候呵出来的酒气给熏得通红,羞涩不已。想跟上去伺候洗浴又怕被笑话,一颗心上上下下的吊了半晌没个决定,倒是真如江海中说的那般老老实实的等着。江海中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妻子在那里咬着嘴唇拧眉,知她在纠结,好笑不已。 心头更是火热,检查了房门已经关了,便吹了蜡烛翻身上床,乔氏一声惊呼已让江海中堵了嘴,当下软在了丈夫怀里。 江河中喝的更多些,姚氏正在小日子,平日里两人也很恩爱,但是要是却是独立的性格,从不像乔氏那样柔顺,自觉身体不适无法照顾他,便也不问他的意见,直接让丫环扶着去了跨院俞姨娘的院子。俞姨娘刚刚躺下休息,听到敲门赶忙起来伺候江河中洗漱,又熬了解酒汤灌下,这才伺候着他上床歇息。 江河中早已不省人事,俞姨娘去存哥儿院子看了没有吵醒儿子便放心的回来,看着江河中英朗的面容,心中逐渐柔软起来。她也是好人家的儿女,若不是遭了难又无法维持生计,便是再怎样的恩情也不会委身为妾。

028 热闹的年节 可是世道如此,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如何能生存下去?幸好这个拯救自己的人是个君子,即便是自己表露出了跟随的意愿也没有轻贱与她,处处以礼相待,回到了家中问过妻子的意思后才询问自己的意见。因是良妾也在官府备了案,虽不曾张扬却也一顶小轿迎进了门,婚礼虽简也算是尽心了。主母大方,新婚三日都让二爷在自己房中度过,好在自己争气,一举得男。 主母虽时常敲打自己不得有异心却心眼不坏,一应用度十分大方,见自己曾是秀才之女,颇通文墨,给孩子启蒙不在话下,便跟二爷商量了,征求了自己的意见,让儿子也由着自己教养,还答应将来把存哥儿记在主母名下算做嫡子。 除了不能时时见到二爷,不能抛头露面交际,生活也算十分安康幸福了。自己身世凋零,本就是个浮萍的命运,如今这一切得来不易,哪个会去出什么幺蛾子。 想着就露出个笑容来,十分的文静。恰在这个时候,江河中口渴醒来,看到她的神情,心中一动,便将她搂过来。 俞琬更觉得暖心,小意陪着,只觉心中十分宁静。 江河中当年便爱她文静坚强,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仍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姚氏是个顶好的妻子,当年在家中也是长女,管家十分了得,因此上少了一丝柔弱气息,江河中敬重妻子,却也想要个温柔小意的女子陪伴一二,因此那年顺手救了俞琬后,便悉心照顾,终于让俞琬倾心甘愿为妾。 姚氏其实并不高兴,江河中知道。他们夫妻多年育有一子一女,他也并未有什么通房,姚氏怀孕之初曾想给他抬个通房,他拒绝了,他不是好色之人,自觉几个月忍得下来,让姚氏好生感动。婚后七年的时候,江河中方才偶然间看中了俞琬,姚氏虽心中略苦却也知道江河中算是难得的好夫君了,便允了。 由于是个爽利正直的性格,因此自己答应的事情就不会下绊子反悔,所以江河中的纳妾仪式还是少有的正式,这是给新人脸面,也给江河中脸面。 不过江河中从没有过宠妾灭妻的想法,对姚氏的敬重他在跟俞琬提亲之前就说的明白,随后更是处处维护姚氏的权威,姚氏安了心,俞琬也定了心。 江家家规,男子十岁入族谱,姚氏答应了俞琬,等她儿子存哥儿满了十岁就记到自己名下,成为嫡子。 年后这几日,江家热闹非凡,来往亲戚好友络绎不绝。但凡是往年来过的内宅妇人都十分的惊讶,这苗氏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子了,不用她的婆母一整日的陪着客人自己露个面就闪人了,今年倒是实实在在的陪着各家的夫人们应酬着,竟没有半分的不耐。 惹得各家夫人回到自己家里都忍不住问自己的丈夫有没有跟江家突然有什么密切的利益关系 ,若不然苗氏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跟自己应酬。 而门房那里这几日一直不得消停,管家不敢隐瞒,带着一摞的帖子找上了苗氏,说给江老太爷的帖子堆积如山了,门房没得苗氏的令不敢给江老太爷,便来请示。 苗氏让王妈妈领着管事和江老太爷的小厮细细筛选了,选出来五六份帖子送去了福禄堂。把个江老太爷喜得半天合不拢嘴,当下就要梳洗打扮揣了银子出去赴宴,被江老太太一把拽回来,把帖子扔在他跟前道:“你这个老货,也不看看日子,今日出去喝西北风去?”这几个帖子的时间上都是在初六之后的,江老太爷便拉下了脸,开始板着手指算日子。 江老太爷好容易捱到了初六这一天,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揣了些银子, 带着个小厮出门赴宴去了。至晚方归,喝的酩酊大醉,倒是十分的高兴,随行的小厮当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直到把江老太爷送回来这才疲惫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并和另一个小厮商量好了明天换人去。 苗氏也接了许多帖子,不过懒得动弹,反正整个清河府都知道苗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若真的个个都去了才是怪事呢。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也真心没有心思出去交际。 初七中午的时候,止梅和丈夫方想来了江宅。年前苗氏使人往祁县送了信儿,叫止梅初二的时候直接回江家,不必回去张家了。但是止梅那日并没有回来。 她们初二的时候不是不想来,而是家中有事耽搁了。苗氏想着这必定是闹了矛盾,若不然大年初二的谁没事干耽搁媳妇回娘家。 方想看着江宅占了几乎一条街的围墙咂舌不已,他头一次不敢小看自己的妻子了。纵然县令大人成了自己妻子的舅公,他都没这么惊讶,毕竟他搞清楚了那不过是岳母的堂婶之兄而已,拐着几个弯儿呢。如今却是真的被镇住了。 早有管家报了给内院,仍是江河中来门口接了小两口进门,先去福禄堂拜见了江老太爷二老,这才领着去了苗氏的萱草堂。 江云屏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她自打女儿结婚了就再没见过,因为夫家说路途遥远,连回门都省略了。如今一见好歹女儿不见瘦下来,穿衣首饰也还看的过去,心中微微放松。 苗氏把个止梅看了又看,又拿眼去看那方想。 方想竟然被看的满头大汗。 苗氏知道方想虽不至于欺负了止梅,却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好,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便和颜悦色起来,对着止梅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 直到外院传来消息,说江海中等兄弟等着见外甥女婿,这才放了方想出去。 方想揣着苗氏等人给的见面礼,兀自不敢相信,这些个精巧的物件当真给了自己。精巧的琉璃鼻烟壶,做工精美,内部图画栩栩如生;还有墨玉的束发 、精巧的荷包…… 就这样还听说岳母她们还去了五舅父家,两个小姨子身上戴着的金项圈就是五舅母给的见面礼,他想着,早知如此初二就该来。 而这只是个开始,江海中等人既然为屏姐儿做主,便要给止梅立起来,因此外院几个舅舅当真用了心给他准备礼物。江海中准备的是一把好刀,因他是个捕快;江河中准备了一套银质酒具;江峰中准备的是几盒好茶,让他回去孝敬上级,虽说是他亲舅舅,可是毕竟方想自己也要好好经营才能把关系维持住;江驰中和江行中虽是舅舅却小了许多,琢磨许久便送了些摆件儿。江峰中的二弟江峻中和四弟江岭中以及庶弟江溪中今日都没有来,所以今日见过的几个舅舅方想倒是都记住了。 江海中等人在外院摆了酒席陪着方想吃酒,说起来方想也不过十八九岁,被一堆“舅舅”围着灌酒,喝的又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下酒菜精致可口,不一时就醉的不省人事。被抬去了客房休息,江海中才叫人去后院告诉止梅一声,让她吃了饭得空就去照顾。 苗氏听了也不让人告诉止梅,只是让她吃了饭跟着屏姐儿回了院子说说话。 止梅在苗氏面前还有些不适应,不敢说实话,只说一切还好。回到了屏姐儿的院子,看母亲如今的生活也是激动的掉下泪来,母女四个抱头痛哭一场。 屏姐儿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决定都告诉了止梅,拉着她的手道:“梅儿,母亲对不起你,本想若一直坚持着,好歹你不会被人家笑话有个和离的娘,可是……母亲不能为了你们再让娘家如此费心,说白了你父亲早已不把母亲当做妻子看了,从前银钱富裕的时候尚可,这几年的境况你也知晓,只差没把母亲和荷儿、兰儿当做丫环婆子使唤了。你也是,小小年纪就嫁了那么远,还不是委屈了你……” 屏姐儿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止梅却是头脑清醒得很。 “母亲休要这么说,纵然母亲不和离,像张家那样的娘家也没有给过女儿什么支撑。如今母亲既得了外祖母的怜悯,接纳了母亲回来帮你做主,这便是我们母女天大的福气!别的不说,女儿当时嫁过去的时候嫁妆有多可怜,夫家本就瞧不上,虽不曾打骂却也不给什么好脸色看。嫁过去三个月的时候,婆婆就开始询问女儿是否怀孕,言语间很是不好听。半年后更是每日念叨,时不时的从女儿这里讨些嫁妆花销,女儿也是处处小心。可自打年前堂叔的舅父做了县令,并认下我这个外孙女后,从你女婿开始就不让婆婆呵斥女儿了,原先他可是放任不管的。如今舅婆时不时的召我入县衙小聚,舅公也常常提点夫君,如今女儿的日子才叫安稳呢。” 屏姐儿又是一顿哭:“早就知道你那时定不好过,可是母亲无用,连你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029 聪慧的止梅 止梅却是知道这个柔弱的母亲也曾为了自己而争取过。 止梅安慰道:“母亲别这么说,其实女儿觉得方想还算好,最初的时候对女儿还是很温柔的。”说着脸红了些,才又道:“后来还是我那妯娌,大嫂子,颇有些看不上我,这才挑拨几句,加上婆婆盼孙心切……总之,如今算好了。这一趟来,料定方想也不会再为难女儿。母亲可以放心了,外祖家哪里不比那张家强?女儿此后有了外祖家撑腰,定会过得很好。” 屏姐儿这才破涕为笑。 苗氏听了过程后,叹了口气道:“一家人生活最怕有一两个心术不正或者嫉妒心强的,便是好好的也要挑些事端。止梅的婆婆和夫婿都可以,只是那大嫂子……若是可以,还是分家单过的好。” 晚间苗氏留下止梅夫妇吃饭,几个舅舅辈儿的也都过来陪着,方想是刚刚醒了酒,其实万万吃不下了,可是一听说外祖母留饭,便叫服侍的丫头打了一盆凉水来,自己激灵灵的洗了个凉水脸,当下清醒万分。对于自己的妻子并没有过来照顾自己是连察觉都没察觉,他恍然觉得妻子在这里也是被人伺候着的,就连自己也是头一回让丫头伺候,说起来还是沾了妻子的光。 少不得要说方想当真是个机灵的,纵然醉醺醺的也知道这家里谁当家,便恭恭敬敬的来给苗氏赔不是,称自己酒量浅,让外祖母笑话了。 苗氏和蔼了许多,自然是知道止梅并没有吃多少苦,今后的日子看方想的机灵劲儿更不会了,所以也就宽慰了许多。席间还示意江峰中透露些内幕消息给方想,意思就是县衙里要提拔一个捕头,舅舅的意思是方想很机灵,然后又是亲戚……如此云云,方想自然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几乎舍了命的敬几个舅舅喝酒。当下又是一场烂醉,自然还是去了客院,不过这次止梅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小厮去了客院照顾方想。 解酒汤、浴桶内温热的水,干净的换洗衣物,舒适的客房,加上一个略作打扮的温柔妻子,方想生平第一次沉浸在了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宿醉的不适都没有减轻他内心的飘飘欲仙。头一次,真的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娶对了人。 而止梅天性温柔但是坚强,明事理,在外祖母的暗示下,明白了什么时候该展现自己的温柔小意,把方想服侍的如在云端。即便不看妻子的后台,也生出了几分怜惜来。 第二日用过早饭就去了二房请安,又是一通见面礼,方想乐得合不拢嘴。 小夫妻来的时候雇的马车空荡荡的,只是备了些土产和止梅自己给长辈们做的针线,回去的时候是江家给派了两辆马车,一辆小俩口乘坐,还给了个小丫头去伺候止梅。里面放着两人收到的见面礼,占了半个马车。另外一辆马车跟着两个护卫,装着的都是苗氏和其他人给的礼物,有布料、首饰、好酒好茶,还有些吃食,满满当当的两车回了方想家 。 苗氏暗中给止梅出了主意,让她这次如此风光的回去后,一切物品的分配都交给方想,让方想自己去分配。他们并没有分家,所以这些东西能够剩下来的没多少,止梅有些心疼,苗氏却告诉她,想要今后能独立出来,现在就要舍得放弃。 止梅不懂,苗氏一脸慈祥的对她说:“原不该这样教你跟婆家生分的,可是你那婆家嫂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你总是不分家,今后少不得拿回去多少都要补贴了他们。咱们倒不是怕这些个东西损失了,只是不愿你跟你娘一样花费良多去养些个白眼狼出来。你那嫂子的人性想来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最好还是分了家单过省心。” 止梅心中感谢,却始终不明白,苗氏呵呵一笑:“那方想可曾见过如此多的好东西?他纵然是个孝顺的可也没有道理把自己的财物分享给兄嫂。你婆婆多少还是会偏向家底薄的老大,一次两次的尚可,再多几次你且看看,方想自己就舍不得了,到时候他会想法子分家的,那个时候便不是你的原因了,你大可以躲在他身后当好人劝解一二,还能落个好名声。” 这一番直白的剖析才让止梅真正懂得了,她在脑海中寻思了一会儿,果然是最好的办法,对自己的名声半点没有损坏,只是…… “可是,倒叫外祖母破费了。”她年纪小,没怎么见过富贵,仍是心疼不已。 苗氏笑得开怀:“那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吃食什么的岂是存得住的,不给你们也留不了多久。便拿去给你用吧,真心不算什么,等你们单过出来再说。” 马车摇摇晃晃,止梅和方想两个人各想着各自的心事,正如苗氏预料的,方想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他的确想到了后面那一车东西里自己家里能剩下什么,不论如何,他想着岳家送给自己的见面礼母亲总不至于要走了给大哥吧。想了想,看看堆在车厢内到处都是的锦盒,内心有万分不舍。 方想认真的想了想,还是从一堆锦盒中挑出了几个自己特别喜欢的鼻烟壶和玉佩,统统都挂在自己脖子上,幸亏是冬天,倒也看不出来。其余锦盒中的东西也挑来挑去,给止梅脖子上也挂了几个,怀里揣了几个精致的荷包,里面都塞了东西。小丫头看了心头暗笑,这个姑爷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时候,方想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连个母亲和大哥都不知道的落脚地都没有。自己只有家里占用的那小小的三间西厢房,打开门一目了然。几口箱子和衣柜也是没有锁的,这可真是失误。 其实不能怪方想这么小气,实在是平日不觉得挣来几两银子交给母亲分配有什么不妥,索性自己和妻子两个人都有吃喝有穿就行了。自己的俸禄也就够自己一家嚼用,没什么谁占便宜的说法。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可都是自己妻子娘家给的,却要分给大哥一家…… 真是不爽。想起大嫂平日里的嘴脸,一看自己 的筷子夹肉就赶紧让他儿子也去夹,自己一个叔叔,总不好跟侄子抢肉吃吧。害的自己只有跟其他捕快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顿肉,而妻子却是更难吃到肉了。母亲总是说自己的俸禄根本不够,可是自己从前没有进项的时候,家里也是这个境况,怎么自己都挣银子了,家里还是这样。 若说是娶了媳妇,可是止梅一顿饭才吃多么一点儿……还老拿嫁妆补贴家里。 他开始在心里慢慢的计较着。 方想这里晃悠着,日落时分回了家,不出所料还真的大部分东西都进了母亲的房间,一部分立刻流向了大哥的房间,只看大嫂拿着包裹喜滋滋的样子就知道。只有一少部分分给了自己,其他母亲都说充公了,幸好那些见面礼自己私藏了不少要不还真是要被搜刮个干干净净。 而得了便宜的方大嫂果然仍是说话酸不溜丢的,半点不念自己平白得了这许多的好东西,反而怀疑方想肯定藏匿了最好的东西,虽是实话,但这件事却给方想心里留下了烙印,深深的。本来方想已经够烦恼的了,他的嫂子又为了苗氏送过来的小丫头叫嚷起来,非要方想两口子把小丫头的食宿费按月出了才行。止梅秉着暂时谁都不得罪的原则闷头不吭声,但凡有人问她的意见,她便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看自己的夫君,低低的说一句:“但凭夫君做主,妾身没有意见的。” 这副样子,直接让方家人把她排除在商量的范围之外。止梅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自己的厢房里从窗户看向正房,堂屋里自己的丈夫和他的母亲、哥哥嫂子,几个人还在为了小丫头的事情争执不休,连带的又提起了分东西的事情,方大嫂就连婆婆扣下的东西都想抠出来,几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全然忘记了那些东西的出处正是自己这个被排除在外的二媳妇。 清冷的天气里,没有关门的堂屋里,几个人都不知道寒冷了,那些精致的物件和吃食让几个人红了眼,母亲想多拢些在手里,这样将来媳妇们应该会更听话些;方大嫂恨不得都划拉到自己家里,自己的丈夫挑着担子卖杂货,能挣几个钱,还有儿子要养着,再多的钱也不嫌多啊;方想却不干了,这可是自己媳妇娘家送来的东西,许多都是指名给自己的见面礼,母亲二话不说全部充公,还分给大房,凭什么,有本事大哥也找个娘家这么有钱的媳妇去啊! 这话一出,方大嫂开始撒泼打滚儿,她嫁进来的时候方想才十三岁,六年过去了,方大嫂说自己等于养大了小叔子,给老方家添了长孙,结果小叔子一娶媳妇就忘了大嫂的养育之恩了! 方大娘气了,道:“贱妇,你说什么养育之恩,想儿是老娘养大的,跟你有何干系!” 婆媳两个撕扯起来,方想护着老娘,大哥却不上前拉扯妻子,只在一边看戏喝茶,反正他知道自家婆娘和老娘,都是不吃亏的主。

030 兄弟姐妹赴宴 到了还是方想顶着被挠乱的头发还有脸上的指甲印子给跑了出来。 幸亏他一早把私藏的东西交给了止梅,否则这一番拉扯还不都暴露了。 止梅冷冷一笑,小丫头也跟着叹息。她如今算是止梅一个人的丫头了,开始大嫂子还想指使她干活,但小丫头既然能被苗氏送过来照顾止梅又怎么会是个软绵的性子,当下说自己领的是江家的月钱,不受他们指使。于是,方大嫂子才提起要二房交小丫头的食宿费。 止梅看了小丫头一眼,道:“听雨,把窗户关上吧。”实在是懒得听他们的废话了。小丫头也就是听雨赶紧关上窗户,扶着止梅去内室坐下,又上茶水。 止梅对她说:“江家如何的富庶,来我这里委屈你了。” 小丫头摇头道:“这是夫人给听雨的恩典,梅姑娘迟早要自立门户当奶奶的,到时候奴婢可不是您手底下第一人了!” 说着露出甜美的笑容,止梅听了反而很是感动,拉着她的手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必不负你。” 方想进门后,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是这么的宁静柔和,妻子看到自己后,脸上露出柔柔的笑意,然后突然变成了惊讶,走了几步到自己跟前,脸上的表情顿时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可还疼吗?这可怎么是好?” 方想觉得,自己一定要跟她们斗争到底,就为了这个温柔的傻妻子! 转眼间到了初十,这是屏姐儿请客的日子,一大早她给苗氏请了安,就把两个孩子放在了苗氏处玩耍,自己回去张罗起来。 苗氏知道她到底底子薄,便替她准备了各种酒和点心,又把烧烤架子支在了院子里,正房里支了两张桌子,中间用屏风隔开,热闹的同时也略微避嫌。 厨房里早就宰好了鸡鸭,炖了鱼,准备了各色菜式,分别配了酒水。 姐妹们还是来的早了些,在一起看看屏姐儿和两个孩子的房间,点评一番,又把各自的绣品拿出来讨论一会儿,然后江驰中就跟江行中进来了,他们二人没有什么事情,对于能来花园赴宴简直是当作大事来做的,于是很正式的带了礼物。江驰中带来一对天青色的梅瓶,江行中则是送了托管事买来的一个小巧的铜制香炉。屏姐儿笑着收下并道谢,请两个人在堂屋坐下,叫丫头上茶。 屏姐儿出嫁前他们还没有出生,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他们兄弟二人说话,当下问了许多功课上和生活上的事情, 江行中老是迷迷糊糊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心不在焉了,注意力集中在了桌子上的一堆玩具上,是九连环什么的,屏姐儿就让他和几个姐姐们一起去玩,虽说他从前也玩过九连环,可是许多变化他并不会,正巧江云灵对这个很是擅长,几个人便研究起来。江云屏就跟装大人的江驰中在那里正经的说话。过了半晌,江驰中的眼神老是往那边姐 妹那里飘,江云屏想着他还是个孩子,便要让他也过去玩,却不想江驰中忽然转过脸来,一本正经的对江云雁说:“大姐,如今我还没有成家没有成人,力气不够大,但是我已经跟吴师傅学了几年功夫了,他说我最近很勤奋,进步很大。” 屏姐儿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心道:“是吗?练功很辛苦的,三弟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真是难得。” 江驰中忽然脸色一红道:“以前不知道大姐被那人欺负着,如今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让大姐受委屈!大哥二哥不让,我江驰中也不让!” 屏姐儿蓦然红了眼眶,她竟忍不住上前把江驰中的手握在手心里,哽咽道:“谢谢!大姐谢谢你了,好兄弟。” 江驰中脸色更红了,这时候秀儿在外面说:“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到了。” 屏姐儿擦拭了眼角,连忙起身出去迎接,江驰中站起来走了两步才觉得脸色正常了些。 江海中江河中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乔氏和姚氏和丫环婆子。 屏姐儿跟他们见了礼,请进了正堂坐下,几个弟妹都见礼过,乔氏和姚氏都送了礼物,不过是些摆件儿,但都精致。 因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便都在堂屋中用饭,这顿饭就没有先前都是女子的时候那么随意了,不过男子一桌女子一桌倒也互相出了些节目,笑闹一会儿。苗氏的意思是要江驰中将来走科举之路的,所以江海中等人就开始考究他的功课,江驰中绷着脸都回答出来,见哥哥们都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发觉自己的态度比以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他可不会对两个哥哥的提问有什么回应,更别提紧张了。 但是江海中和江河中两个人何等心思,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变化,两个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潮红,为了掩饰,没等人敬,自己主动干了杯中酒。 江云雀和江云灵想过几天也请姐妹们和嫂子赴宴,江海中却道:“我们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年节上大家事多,不能总是家人一起聚,不过今后倒是可以形成惯例,兄弟姐们们轮流请客。二位妹妹暂且不要急,你们下次等春天的时候找个时间咱们出去春游吧,我们兄弟作陪,你们姐妹二人负责我们在外面的吃食如何?” 两姐妹相视一笑,春游是比在自己院子里吃饭要好玩的多,当下笑吟吟的答应了,还说:“大哥可不许诓我们,到时候以生意忙为借口!” 江海中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姐妹几个都很高兴,纷纷向往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去游玩,说着便开始计划路线,有说去道观的,有说去游湖的,还有的说想去街上茶楼听书的。 江海中听了,也觉得很好,他纵然常常出门应酬,却从没有跟姐妹们出去玩过,更没有机会带自己的妻子出去过,这样的提议相 当不错。 江河中也说:“不急,我们可以分几次出去,只要不在外面留宿,母亲应该会允了。正好你们嫂子们也不怎么出门,以后我们多组织几次,还有二伯家里的,一起去玩多好。” 乔氏掩嘴偷笑,姚氏红了脸却很高兴,江云雁打趣道:“瞧瞧,还是二哥心疼嫂子。” 江河中这才发觉,也不掩饰,直接道:“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更实在,说出来而已。” 乔氏正在看热闹,猛然被点到,也知道小叔子说的是实情,脸顿时通红,不敢多言。 江驰中不甘寂寞,道:“如此甚好,将来我们还可以去邻县看看止梅,那孩子肯定没怎么玩过。” 江云屏见他提到止梅,还想着她,心中温暖,但是江海中几个大的成家的却都笑不可遏,江驰中自己都没有止梅大,还一口一个“那孩子。” 众人都笑话他,只有江行中摇头晃脑的道:“笑什么,三哥哪里说错话了,正所谓萝卜虽小却长在‘辈儿’上了,我和三哥虽然年纪小,却始终是止梅的舅舅,称呼她‘那孩子’有什么不对!”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江行中一次说这么多话,都有些新奇,转了兴趣,开始逗着江行中说话,江行中却嘟着嘴不肯再开口。江驰中一脸找到知己的样子开始维护江行中道:“看看,行中才多大,都比你们懂事!” 一屋子人都笑了。 众人笑了一会儿,江海中和江河中倒是觉得大姐这些日子改变了不少,竟也开始打趣自己了,心中更是发誓要把公道讨回来,如果不是在婆家受了多年磨难,大姐不会变成柔弱的性子,定也是开朗的。 江云灵和江云雁姐妹俩头一次在别的姐妹面前这么活跃,又合群,两个人兴奋的把自己想去的地方都说了个遍,江海中头疼的看着她们,只好实话实说:“照你们计划的这样,未来两三年也不见得能够走遍,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明年你们就都嫁出去了,到时候让你们的夫君陪你们逛吧!” 两姐妹顿时羞涩起来,任谁招呼都不再出声了,倒是江云雁因为自己的婚事定的奇葩,所以担心起来,问了句,此言正中姐妹两下怀,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江海中想了想道:“现在还为时过早,过了年母亲应该就会跟二位妹妹提起。照母亲的意思是如今先让峰中大哥给相看他的那些同窗,或者同窗的兄弟子侄,我听峰中大哥说已经选定了几人,等有时间来给母亲说道说道。另外母亲还让我和河中把生意场上认识的青年打听一番,虽没有定下来,可是却也在张罗着了,两位妹妹就等着好消息吧。” 两姐妹难掩面上红晕,相携离开席面,跑到内室去躲羞了。 江云屏毕竟是主人,便道:“两位妹妹去梳洗一下再出来吧。” 算是给姐妹俩解了围。

031 开启嫁女儿模式 江驰中喝得有些高了,他忽然插了句嘴道:“我回头跟母亲说,一定要好生相看,家境如何不要紧,我们家能帮衬,但一定要对姐姐们好!”说完还打了个嗝。一桌子人却忽然都静了静,不由自主的看向江云屏。 江云屏却柔柔一笑,对江驰中道:“三弟说的对,家境如何真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人好,对妹妹们真心才最重要。” 内室的两姐妹听了都若有所思。 此刻最小的江流中突然道:“怎么,谁要嫁出去了吗?云雀姐姐要嫁了吗?我不要!” 说着扁着嘴就要哭出来,众人急忙哄他,两姐妹也不好再在内室坐着,都出来。江云雀看到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舍不得自己,这也是从前都没有感觉到的,她走过去把江流中搂在怀里,道:“不怕,三姐不嫁,不嫁好不好?” 江流中道:“三姐,等我长大了,能保护你的时候,你再嫁。” 江云雀猛地掉下泪来,一直以来只是和江云灵两个人相互扶持,总觉得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姨娘和兄弟对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现在说开了才发现,他们都是关心自己的,只要自己走出那个小圈子,就会发现家人一直都在身边。 江云屏连忙劝慰二人,江河中也走到江云灵面前,道:“放心,母亲说了,这次定会叫你们自己挑选,若不满意,母亲绝不相逼。” 江云灵也眼睛红红的,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散去的时候,江云屏给大家都准备了回礼,因为她准备了有些日子,所以给男人们准备的都是个荷包,只不过花样不同,江海中的荷包是海浪的图案,蓝白相间,配了些银色丝线;给江河中的是水纹图案,配色相同;给江驰中的是翠竹图案,绿地绿色花纹,深深浅浅的配着色,十分精巧;给江行中的则是岁寒三友,江流中的则是斗蛐蛐图。 女孩子的都是香囊,根据性格不同配了不同的香料,同样绣了不一样的花纹,江云灵江云雀由于年纪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便是喜鹊登梅的图案,只是配色不同,江云雁是兰花图,两个嫂子则是吉庆有余和年年有鱼图案。 众人见了都十分喜欢,因为揣摩了各人的兴趣爱好,都十分合适,都夸奖屏姐儿用了心思,费了神。 江云屏柔柔的笑着说:“我别无所长,只是喜欢女红,难得你们喜欢,我便放心了,将来不论你们做了什么,我要送礼只这一样便可蒙混过去了!” 姚氏笑道:“瞧瞧我们大姐多会过日子,只这一个手艺就把咱们都打发了,咱们还没得说,谁让大姐的女工果然太好呢!” 而趁着江云屏请客的档口,江峰中来给苗氏请安。寒暄过后,江峰中给苗氏递上了一些资料。 “大伯母,这是侄儿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那十位童生的资料,请大伯母过目。” 苗氏看着面前的十个信封,倒是一个个拆开来看了,其中有些个人资料,包括家庭成员、家中营生,本人在学堂的成绩,爱好、平日里 的名声等等,还算十分详尽。而且为了让苗氏更深入的了解这些人,江峰中还费心收集了几人的亲笔字迹。 “俗话说,字如其人。峰中啊,你有心了。”苗氏很是满意,看这个侄子越来越顺眼。 江峰中心中也高兴,但仍谦逊道:“事关妹妹们的终身幸福,峰中不敢怠慢。” 苗氏沉吟了半晌,挑出来四个信封留下,剩下的叫江峰中都收了回去。 留下的四个人分别是钟贺年、冯亭至、徐岩和张毅。 江峰中看着名单,心中暗想,大伯母果然独具慧眼,这十个人中,就属这四个人风评最好,家世中等,亲人简单。 苗氏说:“都说相由心生,我还想亲自见见这几个人,不知道峰中能安否排一下。” 江峰中道:“不知大伯母想怎么见?” 苗氏说:“我也不能在江家招待他们,这样传出去对女孩子的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就你做东请他们几人吃饭,就选在广宣楼,我会在二楼给你们留个包间,我自会想办法过去亲自相看。” 江峰中虽然觉得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应下了。 苗氏道:“难为你了,只是女孩自己嫁人就如同重生一般,若是不慎重些,一辈子就毁了。而且,峰中你可记住了,万不可流露出半点结亲的意思,因为大伯母还从其他人那里也找寻着合适人选,一旦传出消息来,怕双方都不会高兴,反而影响江家女儿的声誉。” 江峰中道:“大伯说的是,峰中自然会找到合适的理由。” 苗氏点头。 江峰中刚要告辞,苗氏却道:“峰中,你且坐下。” “是,大伯母。”江峰中不明所以,还是坐了下来。 苗氏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与你母亲虽妯娌多年,却从不亲近,是我的缘故。如今我十分后悔,想着不吝什么时候,请你母亲来家里坐坐,也不需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妯娌之间多多走动走动,你且将我的话转告给你母亲,就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没有尽到义务,还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江峰中大惊,大伯母的傲气和清冷是一样的著名,如此这般说话,真是难得,当下起身行礼道:“大伯母严重了!峰中定会转告家母。” “嗯,你回去吧,最好是在十五或者十六那日,相看那些书生。” “是,侄儿定下日子再来告诉大伯母,侄儿告退。” 侄子都用上了,苗氏哪里会放过自己家的儿子,于是江海中江河中兄弟都领了命令,让他们相看清河府的年轻小伙子,一定要家庭和谐,本人上进,能明辨是非……之类的。 江海中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母亲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而江河中在苗氏那里听苗氏的要求越多他反而越高兴,这说明苗氏从没有打算敷衍过妹妹们的亲事。虽说大家都是亲兄妹,但二妹江云灵和他却是一母同胞。如今嫡母肯如此费心的给妹妹们寻婆家,他这个做哥哥的焉有不高兴不尽心之理。当下高高兴兴的出 去考察妹夫人选去了。 而苗氏也没闲着,让王妈妈寻了清河府最有名气、风评最好的媒婆,请到家里来,让她们把适龄的男子都打听了一遍。 两个媒婆很是积极,清河府谁人不知江大夫人最是大气,出手最阔绰,她们都想挣这笔银子,李媒婆说东家公子好,徐媒婆就说西家儿子棒,李媒婆说西家儿子笨,徐媒婆就回击说东家公子纨绔。两个人竟然在苗氏面前吵起来,最后争斗升级,两人动起手来,被王妈妈让婆子们进来架了出去。 苗氏缓过神来,哭笑不得。 话说江峰中回到二房,先去书房给父亲说了一声,就去了母亲王氏那里,把今日在苗氏那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王氏当时就懵了,她问了好几遍,确认江峰中的话没有任何的不同,不像是编出来的,便一直在那里猜测苗氏的用意,可是除了自己的兄长能帮衬着止梅一点,其他的不论是自己还是娘家都对苗氏没有任何的帮助。尽管不甘,她思来想去还是发现,自己真的对苗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峰儿,你说你大伯母是什么意思?”王氏问道。 江峰中也想了想,他估摸着大伯母这次转了性子也是彻底的想要搞好两房的关系,便道:“母亲不必多想,纵然大伯母有事情,定然也会说的。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如今大伯母既然有心与母亲交好,母亲不妨走动看看。” 王氏点点头。 十一这天,江云屏抽时间跟苗氏说了秀儿的婚事,苗氏问江云屏打算怎样做,江云屏回答道:“秀儿跟着我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性子虽然立不起来却是个忠心耿耿的,如今年纪大了些,女儿想着给她找个合适的丈夫,不是头婚也行,总要对秀儿好便是了,女儿也给秀儿一份体面的嫁妆。” 苗氏点点头,这倒是要求不高,便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是王氏来了,苗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叠声的喊着快请进来,江云屏急忙站起来在一旁候着,等王氏进了门,便扶着苗氏迎上去。 “弟妹,你可来了。快请进吧。”苗氏拉着王氏进了屋,江云屏也打了招呼,等丫头奉茶上来,便借口回去照顾孩子们告退了。 王氏和苗氏两个喝了茶,打发了丫环们出去候着,便进了次间。 王氏心中不无酸意的看着苗氏的房间,她可真没进来过几次,因为苗氏素来冷清,待客都是在前面的客厅,自己这个妯娌这些年来都没被邀请过进来,如今真是大开眼界,放眼望去尽管摆设不多,却个个都是精品。 一时间心中酸涩的不想开口,苗氏任她打量,只是吩咐丫环重新上茶,有些事情要慢慢开始才能习惯。

032 苗氏送厚礼 等王氏收回目光,双福也端了茶水放在炕几上。王氏借机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打量。 苗氏也喝了口茶,就开始话家常,无非是孩子们如何,孙儿们如何。 说起了孩子们的婚事,近期不过就是秋姐儿,王氏并不知道苗氏在其中的作用,还兴致勃勃的说起来:“也是巧了,听峰中说大嫂拜托他给云灵和云雀相看同窗,他却给自己看中一个妹夫……” 苗氏跟着笑了一通,便叫双喜取来了一个盒子,推给王氏道:“峰中这孩子稳重的很,他亲自挑选的妹夫定然不错,我也听了些许,说是个好人家,我这个做大伯母的也该有所表示,这副头面是今年的新式样,弟妹看看给秋姐儿添妆如何。” 王氏诧异了一下,伸手打开盒子,只见一片金光闪耀。虽然知道苗氏的礼物定然不差,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王氏想着秋姐儿不过是个庶女……心中有些舍不得,说实话她自己也不过只有一件这样的头面。 苗氏装作看不见,说起别的事情来。 “峰中这孩子啊,我是越看越喜欢,我记得他大女儿快要及笄了吧。” “是啊,若诗这孩子今年五月及笄呢。”提起大孙女,王氏也是合不拢嘴,江峰中的三个孩子中,属江若诗这个嫡长女最受宠,王氏待她甚至超过了嫡孙。 “唉,真是不巧,我今年要进京给父亲祝寿,我父亲寿辰是在四月中旬,怕是五月赶不回来呢。”苗氏叹息道。 王氏也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勉强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嫂的父亲总是更重要些的,如诗不过是个小丫头,大嫂不必在意。” 苗氏抿嘴笑笑不说话,只是冲双喜使了个眼色,王氏并没有瞧见,所以疑惑的问:“往常大嫂都不回去的,今年莫非京里有什么事情不成?”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苗氏喝了口茶,接过了双喜递过来的锦盒放在炕几上道“不过是往年怠懒,如今父亲年纪大了,我也想去看看父亲和祖父母、外祖父母。其实也是如今自己儿女成群,自己做了长辈才知道长辈的辛苦。” 王氏会意的点点头。 苗氏又把锦盒推向王氏道:“若诗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一生一次的及笄礼我是没办法参加了,可是这礼物还是要送的。弟妹看看这只发簪在及笄礼那日用可好?” 王氏惊了一下,倒是对苗氏另眼相看着了,于是还没有打开锦盒就笑着回答:“倒是劳动大嫂惦记了,您给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她一个小丫头……” 锦盒打开后,里面是锦缎上放置的一根通体翠绿的翡翠簪,不光是做工栩栩如生,用料更是几乎没有瑕疵,一看就价值连城。 王氏这下子真的吓到了,她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这……这如何使得,如此贵重的东西,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这么大的福气!” 苗氏笑道:“如何使不得?我知道,这若诗可是弟妹你的心头 肉!下次换了别的孩子,你可别再找我要这么好的东西了,我可没有第二件了啊!” 王氏激动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太贵重的话。 苗氏道:“如若不贵重,怎么显得那日主宾的尊贵呢!不知道弟妹有没有人选,我可是已经拜托了府台梁大人的夫人给若诗做主宾的,昨日梁夫人给了回信儿,说应下了这件事。” “府台梁大人的夫人?梁夫人?”王氏这下子真的要跳起来了,她原先的私心是让苗氏做主宾,毕竟苗氏人虽然冷清,但是风评却是不错,又有个乐善好施的名头在外,给若诗做赞主宾实在是合适,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请动大嫂,就听说大嫂五月不会回来。然后人家又是给价值连城的翡翠簪,又是请了更加德高望重的主宾过来,这份大礼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推掉! 要知道梁夫人可是清河府最尊贵的后宅夫人,本身教养不错,又身居高位,就是看在及笄礼的主宾是梁夫人的份上,若诗的婚事就能顺利的进行下去,甚至人选可以再往高了考虑。所以甭管以往有什么小心思,这一刻的王氏是真心的感激着苗氏的。 回去的路上,王氏的脚都在打飘。 双喜看着王氏的背影,回来跟苗氏说:“夫人这份礼好像吓到了二夫人。” 苗氏瞅了她一眼道:“想说我给的太贵重了?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婉转了?” 双喜笑嘻嘻的说道:“夫人明察。双喜只是觉得那簪子太过高贵了,怕若诗姑娘压不住那贵气。” 苗氏道:“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去求那梁夫人来?只为了她能压得住呗。好在弟妹很领情,我最怕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双喜笑笑,不说话,这样的大礼,不是谁都能有那个骨气不领情的,更何况夫人是真心的。 苗氏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已经完全好了,她前世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如今被迫成为内宅妇人已经很憋屈了,想着要去京城给父亲祝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下午的时候江峰中亲自来给苗氏道谢,为了苗氏给庶妹的添妆还有嫡长女的及笄礼,另外交代了正月十六这天已经请了那几个同窗吃酒,为了不惹人怀疑,他还叫了名单上没被苗氏选中的两人一起。 苗氏问他用的什么借口,江峰中笑道:“其实侄儿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时不时小聚一下,只是没有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这次找了个可靠的朋友在喝酒的时候故意吹捧侄儿,然后侄儿顺水推舟提了请客的事情,在场的都请,然后让我那朋友另通知几人就齐了。” 苗氏夸了他一番,江峰中很是谦逊的走了。 他没有提起苗氏给自己长女的及笄礼有多么罕见和贵重,他知道大伯母有分寸,他自己也有分寸,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将来必定好好看顾大房的子孙就是了。 他这一举动更是让苗氏刮目相看。 想了想,苗氏叫人通知了江云雀和江云灵姐妹来见她。 两姐妹相携 而来,开始还不知何事,待问清楚了只叫了自己两人,便想起了那日江海中的话,当下心中羞涩,江云灵脸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江云雀却一把抓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们姐们隐忍多年为的是什么,不过是这一件事情而已,如今母亲肯让我们自己挑选,怎么能放弃!” 江云灵眼中有些潮湿,却也打起精神来跟着江云雀走到萱草堂。 “给母亲请安。”两人盈盈一拜。 “快起来,坐下吧。”苗氏道:“上茶。” 风芝和雅芝两人端茶给姐妹俩,颂芝将一碟子点心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 双福进来道:“夫人,乔妈妈来回话,说姑娘们的珠花都做好了,请夫人示下。” 苗氏皱眉道:“年前不是说过了么,关于姑娘们的首饰如何分配让她直接去请示大姑奶奶,怎么又来我这里?”双福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院子外面乔妈妈正在二门处听消息,看到风芝从堂屋出来了,讨好的说:“呦,这不是风芝姑娘么,这些日子不见,越发好看了!” 风芝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乔妈妈,扬起个笑脸回道:“方才顾着赶路没看到乔妈妈。” 乔妈妈腆着脸笑道:“姑娘事多,没瞧见老婆子也是正常的,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风芝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这不,夫人有话要传给大姑奶奶,奴婢去传话。” 乔妈妈一脸的不可思议:“哎呦,这档子小事还要姑娘亲自去?” 风芝讨厌乔婆子逢高踩低的性格,不愿意理她,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的双福已经听到了话音,此时也过来跟乔妈妈说话道:“妈妈好不晓事,夫人既然已经说了姑娘们的珠花都由大姑奶奶分配,乔妈妈怎的还为这点子事情来回夫人!” 乔妈妈见到双福立刻放过了风芝,弯着腰答道:“哎呦喂我的好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大姑奶奶毕竟是让休回来的,哪能还抛头露面管理事情呢,我看呀,夫人也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双福一双利眼吓得不敢再说,双福厉声道:“乔妈妈,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编排的?且不说别的,大姑奶奶目前还是张家人,张家并未送了休书来。况且大姑奶奶未必被休。这不是你我该议论的事情。只说你这趟差事,是夫人交代了完事就去大姑奶奶那里请示,你却还来这里,这不是不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么!” 乔妈妈被奚落一顿,不敢多言,只道:“老婆子年岁大了,糊涂了。”便溜之大吉。 双福深深叹息一口气,她知道,这乔妈妈的差事该换换了。 一回头,王妈妈正在中堂看着她,双福急忙迎上去道:“妈妈也出来了?” 王妈妈笑着回:“许是怕两个姐儿害羞吧。” 然后看着乔妈妈离去的方向,王妈妈自言自语道:“既然自己都说自己老糊涂了,那就该换个差事了,清闲的过吧。” 双福只是微微一笑。

033 与庶女坦诚 王妈妈自然不会用这些小事去烦苗氏,自打苗氏醒过来后,这几个月王妈妈也摸清了一些苗氏的脾气,只要是交给你办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若是她特别关注的就细细的说给她听,一般的只要将结果告知她就好。另外只要你管着这件事情,那么职责范围内的一些改动和失误是容许有的。若是做的不对,她会告诉你,不会一下子就放弃你。 乔妈妈去了秋菊苑自然又是另一番说法,声称自己一拿到东西就赶来秋菊苑找大姑奶奶请示,江云屏由于第一次替母亲决定事项,十分重视,对着珠花选了又选,又让两个女儿跟着参谋,这才定下了顺序,无非就是成熟些的给两个弟妹送去,年轻的给妹妹们送去。至于乔妈妈说先给谁送,江云屏眨了眨眼睛,道:“乔妈妈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吗?自来不都是把姐妹们聚在一起让她们自行挑选的么,妈妈这么问是做什么?” 江云屏虽然没有掌家,但是好歹看了这么些年,又跟着苗氏学了两个多月,如今自然听出了乔妈妈是在给自己下套,虽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毕竟拉下了脸。 她已经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媳妇了,她有嫡母和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她自己也要立起来不被人欺负,因为她的女儿们在看着。 乔妈妈又闹了个没脸。 且说苗氏让姐妹俩跟着自己进了东次间,让两姐妹都坐下。 喝了口茶,苗氏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只叫了你们姐妹俩来,是有原因的,你们也知道,云雁的亲事已经被你们祖父给定了,按顺序其实应该是你们俩先定。可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你们俩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应该说婆家了。以前是母亲疏忽了,如今已经张罗起来了,母亲跟你们交个底儿,一来呢让你们自己思量,二来的让你们放心。是这样,咱们家是商家,虽说你们父亲和二叔都捐了官,但是正经的官家是不会看上我们的家世的。若是你们执意想做官太太,也不难,家中贫穷或者有其他缺点的官吏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母亲不支持。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秀才,将来有可能继续科考也可能就此打住,二是压根找个门当户对的商户。两边都有了几个人选,母亲亲自去相看了再选出好的让你们自己挑选。” 江云雀和江云灵对视一眼,皆垂下了眼睛。 “你们且说说自己的想法。” 江云灵满脸通红不敢吱声,江云雀活泼点,虽有些害臊,还是说道:“多谢母亲关怀,我们姐妹不敢奢求太多,也从未考虑过做什么官太太,以我们的出身,还是当以商户为佳,女儿没有别的要求,只期望未来婆家人口简单善良,夫君……夫君如哥哥们一般就好。” 江云灵也点头。 苗氏细问:“哪里像?是容貌相似还是行事相同?” 两姐妹脸上透着红晕,她们虽在商家出身,却都受了良好的教育,所见外男实在有限的紧,不过都是些兄弟表兄弟堂兄弟的,哪里能说出个具体要求来。不过她们身在后宅倒也知道些典故。 见苗氏一个劲儿的追问,江云灵低低的说了句:“莫是好色之徒。” 江云雀噗嗤一笑,羞意淡了些,也想了想道:“能明辨是非,不是一味迂腐的。” 苗氏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欣赏来,不好色,说明持身正、后宅会平静许多,而且不好色便会少去好多的麻烦和争吵;能明辨是非便是知书达理,不会心存偏见,能够沟通的。还好,虽然两个人都是在富裕家庭出身的却没有考虑过对方的门第和家世,反而更注重人品。 端起茶杯,苗氏沉思着,半晌放下茶杯,对两姐妹说道:“现在你们有两种人可以选择,一种是读书人,但是那种书香门第就不要考虑了,虽然我江家富裕,但是书香门第却是看不上我们的,你们去了也会遭人轻贱。读书人可以是寒门士子也可以是小富之家;第二种就是商人,而这种人同样也有说法,与我江家差不多的人家,你们去了也可能只是许配给庶子,若是比我们家差些的,嫡子嫡次子都是可以的。以我的想法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你们与人做妾,我希望你们也没有这样的念头。” 两女急忙表示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念头,但同时心中也有些悲戚,到底自己这样的出身母亲还是从心底有芥蒂的。 但是苗氏接下来却说:“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做主母的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们的姨娘,更没有苛待过你们,虽说从前不关心你们,却从未害过你们,是不是?” 两女连忙称是并说些感激的话,苗氏摆摆手阻止她们继续说下去,自己道:“我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感恩,而是要让你们知道一点,那就是出了江家的门,别的人家的姨娘是没有这么幸运的。你们接触的外人虽然不多,可是多少也知道些吧,别人家的情况。” 两女想着,还真是,别说自己的姨娘穿金戴银,不用在主母跟前立规矩,就是当年父亲在的时候,主母都给姨娘排日子,轮流伺候父亲,从来没有想过刻意打压谁。庶子庶女的一应用度虽然和嫡子女稍微有些区别,但是也是一流水准,别家的嫡女都羡慕自己的衣裳首饰。十岁以前每月月银十两,十岁以后每月十五两,其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和饭食茶点走公中的都不用花销,说白了月银就是打赏下人之外全是自己的私房钱了。过年过节另有打赏,别人给的见面礼都自己收着,许多大户人家的嫡女都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都说女儿家要娇养,可是到了婆家谁会把儿媳妇娇养,都恨不得儿媳妇又能生儿育女又能管理妾室又能持家又能孝敬公婆,拿你当全能使唤,多少女儿在娘家千好万好,去了婆家都要 受些委屈。如你们大姐那样温顺又陪嫁丰厚有什么用,关键还是没有寻到好人家,这件事我真是万分后悔,临到你们,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受这样的委屈。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且放宽心,不论将来你们的婆家如何,只要你们本身没有犯错误,你们婆家但凡谁想要欺负你们的,母亲绝不会放过他们。” 一席话说的两姐妹泪水连连,站起来深深的给苗氏磕了头。 苗氏说:“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让你们感激我,而是希望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亲人就要互相照应,千万莫要做那些为了利益而伤害亲人的举动。只有家族好,你们才能好,将来你们的子女才会好。这个道理你们不仅要记住,也要做到,将来更要传递给你们的子女。” 两姐妹深深的作揖道:“谢母亲教诲,女儿记住了。” 苗氏满意的让两人重新坐下,然后开始对两人说起目前已经定下来的几个书生的情况,然后说:“俗话说相由心生,虽说咱们不能全凭相貌决定,但是也不能找个歪瓜裂枣嫁过去,你们是不方便的,母亲已经跟你们堂哥说好了,正月十六去相看那几个书生,母亲会找机会好好替你们相看相看,若是看中了,自然会找机会让你们暗暗的看上一眼的。” 两姐妹听了始终有些害羞,但也知道苗氏是为了她们好,便道:“全凭母亲做主。” 苗氏道:“选婆家不急,我们慢慢相看,这几个书生不中还有你们哥哥那里相看的人家,你们姐妹这些日子把该做的女红张罗一下,需要什么针线布料的跟赵妈妈说一声。花一些心思吧,嫁衣什么的大件儿不用你们自己动手,可是荷包啦鞋子什么的还是要做一些的。另外我听海中说过了,你们想四处去游玩一下,这个想法可以。以后出了门子游玩就受拘束多了,天气好一些让你们大哥安排好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两姐妹听了,顿时大喜,急忙道谢。 苗氏最后又嘱咐了几句,便说:“我已经托朋友给你们姐妹找了个教养嬷嬷,过了正月二十就来,到时候女先生也回来了,你们上午上女先生的课,下午就去教养嬷嬷那里上课。她会教你们一些基本礼节,还会跟你们说一些做人家媳妇的处世之道,你们要用心听,用心记,将来都是有好处的。每上课十日休息两日,你们可以在休息时候出去玩。” 江云灵心思玲珑,知道这是真的很用心的为自己姐妹考虑了,当下心内感激不尽,她看向江云雀,发现她也是眸子熠熠生辉,两姐妹多年在一起早已心意相通,知道对方也是明白了嫡母的苦心,当下两人站起来又是作揖。 苗氏安抚了几句就让她们下去了,还说让她们把这些话跟自己的姨娘交个底,让她放心。

034 姨娘啊姨娘 两姐妹离开后,相携去了江宅西北侧姨娘院子里,分开去了自己姨娘的院子。江云灵去了三姨娘的院子,江云雀去了四姨娘的院子。 三姨娘平素不怎么关心江云灵,她最倚重的还是江河中,但是最近她发现儿子对自己的亲妹妹十分关心,来自己院子看望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提上一句“云灵来过吗?”、“云灵最近怎样了?”、“云灵有没有跟姨娘说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之类的话,若是自己回答不知道,他就会略带失望的表情道:“哦,是这样。”之后便不怎么坐着,找借口离开了。时间长了,三姨娘也开始让自己的丫环打听江云灵的近况,江云灵来看她的时候,也会问一些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事情。 “夫人跟你说什么了?”三姨娘问。 江云灵顿了顿,有点羞涩道:“夫人……夫人提起了我们姐妹的……亲事。” 三姨娘愣了一瞬间,恍然道:“是啊,你也到了年龄了!怎么说?夫人给你们找了什么样的婆家?家世如何?能给你们多少钱的嫁妆?” 江云灵内心忽然涌上一股伤心,自己的姨娘都没有替自己着急过亲事,去年自己姐妹及笄礼的时候,母亲正在病重,于是简单操办了就算过去了,虽然母亲醒来后补了及笄礼,可是亲事却一直没有张罗。而自己的姨娘在母亲都开始为自己相看婆家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最重要的是,母亲都会考虑自己的幸福喜好,专门为了她们托人打听并打算亲自相看,认真分析亲事的里里外外,而自己的亲姨娘却只关心对方的家世和母亲能给的嫁妆! 忍住内心的悲意,江云灵问道:“姨娘觉得夫人会给我们姐妹找什么样的婆家?又会给我们多少银子的嫁妆呢?” 三姨娘没有注意到女儿眼中的凉意和声音中的颤抖,她兴奋的估算着:“总不过是跟你大姐差不多的人家,要么就是送给金贵人家做妾,但是嫁妆一定不会少,看你大姐就知道了。” 江云灵身子一抖:“做妾?这怎么可能?” 三姨娘捻着几颗花生米,没抬头道:“怎么不可能,老爷还在的时候,江家一个世交结识了京中权贵,还不是把自己的庶女送给人家做妾,这才发展到京城去的。老爷那个时候还羡慕呢,连连可惜你们两个太小。连你们父亲都如此了,你们的嫡母能舍不得?” 江云灵不敢置信:“这是真的?竟真的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 三姨娘冷笑一声道:“如何叫不顾女儿的死活?给了一万两让那庶女傍身呢,有银子,后来又生了儿子,如今可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享福着呢!” 江云灵自来知道自己的姨娘是自己爬上了父亲的床,从不以做妾为耻为憾,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这样想。不愿相信的同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姨娘难道希望女儿做妾?” 三姨娘终究发现了不对,干笑一声解释道:“怎么会呢,姨娘是说如果嫁给穷光蛋还不如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呢,好歹衣食无忧嘛!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江云灵不相信,可是她不能对自己的亲姨娘说什么,她只是突然好庆幸 ,庆幸母亲的突然转变,对她们突然的关心,庆幸自己的婚事不由自己的亲姨娘做主! “女儿不会做妾的,绝对不会!”她这么说。 三姨娘干笑着说:“是是是!我女儿绝不会做妾!也是,就依着夫人那大方的程度,就算你嫁给穷光蛋也能变成富翁!哈哈哈……” 三姨娘自顾自的考虑着,自顾自的笑着,完全没有看到江云灵眼中的那抹越来越浓烈的失望。 相比之下,四姨娘就好许多,最起码听到江云雀说苗氏不会让她们做妾时,是真心松了口气的。她对江云雀说:“夫人厚道,不苛待你们,真是我们母女的福气。如今流中也搬去了外院,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姨娘正觉得闷,你就来跟姨娘说说话,还是带来这样的好消息,姨娘真是高兴。” 这样说着就忽然流下泪来,道:“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太弱,就连大夫都说你活不过一岁,可是夫人却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生生用补药把你的身子骨调养好了。这份大恩,姨娘一直都记在心里。如今一转眼你都要说亲了,姨娘从来不为你着急,因为姨娘太清楚夫人的性格了,她断然不会故意耽误你们的终身。你大姐的亲事是个意外,还不是三姨娘……”顿了顿,四姨娘岔开话题道:“好了,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这个姨娘也插不上什么手了,你的女红不如云灵,姨娘就给你多做些女红吧,被罩床帐荷包鞋子之类的,姨娘最拿手了。” 江云雀虽然好奇方才提起三姨娘在大姐的婚事中做了什么,可是看自己姨娘一脸不能说的样子,便不再追问,只是却道:“可是夫人说了,纵然大物件不用我们自己动手,荷包鞋子什么的还是要亲自做才好。” 四姨娘笑道:“傻孩子,姨娘只把基础做好了,图案和鞋面你自己绣就是了。” 江云雀笑着说:“那就辛苦姨娘了。” 夜里苗氏跟王妈妈商量着要买些下人回来,因为年前调整了院子,江河中江海中和江云屏后换了大院子,原先的人手就不够用了,所以临时把客院已经调教好的一些丫环婆子们分到了几个院子。 江云屏的秋菊苑现如今有一个管事的张妈妈,四个婆子,丫环有三个二等、六个三等、小丫环2个,其中二等的秀儿和来芳来元伺候江云屏,止兰和止荷一人一个婆子三个三等丫环。另外两个小丫头和婆子就干杂活和守夜烧水的活。 江海中和江河中的院子各添了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和两个小丫头,还加了四个婆子;两兄弟一人添了一个长随。 另外给江云雁姐妹一人添了个婆子,添了个二等丫环。 这样一来家里的丫环就不够用了,苗氏的意思是外面的流民那么多,年前虽然买了些人进来毕竟拖家带口的,都没有经过调教,如今年过去了,人牙子那里估计有一批训练好的要出手,让王妈妈通知人牙子捡好的挑些人过来。 王妈妈应着,又说起年后就要上京的事情,问要怎么准备。 苗氏道:“我记得在京城我还有宅子吧。” 王妈妈道:“有三处,一处在南城门边上,面积大一些,是个五进三排的大宅子;崇文门旁边倒是有个五进带跨 院的宅子,还有一个花园;另外就是青岩坊那里有个三层楼的门面,后面带着三进小院,不过是二层阁楼,前面的门面已经长租出去了,后面的小院倒是空着,而且有单独的院门。夫人去了要住哪里?” “我想着先过去住在父亲那里,但是既然打算住半年,那么就选崇文门的院子吧,咱们这些人尽够住了,离着父亲和祖父外祖父都不远,来往也方便。你看呢?” 王妈妈道:“也好,那里离闹市不远但是拐着弯倒也还算清净。那夫人都要带谁去,奴婢下去通知一下,要不要派人先去京里收拾一番?” “那倒不用,先在父亲家里住着,一边收拾也不晚。倒是跟去的人……我想想。” “那夫人走后家里的事情谁管着?”王妈妈又问。 苗氏苦恼的说:“我也为这个发愁呢,云屏欠缺经验,乔氏也是,姚氏倒是利落,可惜是二媳妇……按理说应该交给乔氏的,可是她的威望欠缺些。” 王妈妈笑道:“这满府的人要说威望哪里找来一个超过夫人您的,您说谁有威望谁不就有了!至于经验……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先带在身边就好了。” 苗氏高兴道:“还是你说的对,明日派人把乔氏、云屏和姚氏都叫过来,我吩咐她们。” 王妈妈应下了。 商量好了明日的安排,苗氏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提起进京的事情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云灵和云雀的婆家可以去京城找找看么,我不妨带着她们姐妹进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反正以后在京城也有人照应。” 王妈妈一愣,道:“夫人不是已经从清河府选了几人了么,难道都不满意?” 苗氏叹气道:“经过云雁的事情,我发觉我还是不要把孩子们都拘在身边的好,大不了让他们兄弟们各处发展,多照应姐妹就是了。江家的富贵经过这次的天灾已经暴露在天家眼里了,我们不妨四处分散些,也许还好。” 王妈妈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也知道树大招风,便点头不语。 苗氏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感觉到江家的富贵有些过了,这虽然是苗氏后台硬,娘家陪嫁丰厚,而苗氏本人又很有经商头脑的缘故一步步壮大的,但是在天家眼里或者掌权者眼里还是有些盘中餐的意思。尤其是这几年圣上的几个皇子已经陆续成年,太子之位悬空已久,各个皇子都蠢蠢欲动,不论是谁想要壮大声势都不能缺了银子,江家这次帮助赈灾可是露富了。如此看来先前把江二老爷分出去,连宅子都分出去的事情不是江大老爷的脸皮厚,他怕是也发觉了什么。虽然对江大老爷没有感情,而江大老爷本人也没有多么的惊才绝艳,可是做了几十年夫妻了,苗氏却知道江大老爷是个有眼光的人,他知道妻子做生意的天赋,就甘愿在家做个清闲员外,一步步看着妻子壮大了江家,挣下这富贵满门。 苗氏知道他不是个贪图便宜的人,所以当初他说想把江家分出去一部分给二房,苗氏纵然奇怪,可是一来他在病中,二来也是信任他的为人,便没有问缘由。如此看来,这也是江大老爷未雨绸缪了。

035 乔氏要管家! 第二日一早,萱草堂的小丫头就去了各院通知了三人来见苗氏。 乔氏来得最早,她带着杨妈妈和两个大丫头,在辰时前一炷香就来了。苗氏已经吃完了早点,正在屋子里做伸展运动,过了年苗氏觉得自己吃胖了,便吩咐王妈妈每日吃完早点到辰时这段时间里不准任何人进屋,所以乔氏便在一旁耳房里等着。 苗氏想着上辈子做过的几个瑜伽动作,既不困难而且很安静,就在拔步床上自己折腾着,倒是也会冒汗,她想着这可不行,这身体刚做这么几个动作就已经冒汗了,果然很虚。以后还得找机会每天锻炼锻炼才好。 想着一会儿要见儿媳妇,也不好涨红着脸擦汗,就提前了几分钟叫丫头进来重新洗漱,这时王妈妈才说大奶奶已经到了,在耳房里等着。 苗氏说:“这么早?快叫她进来吧。” 说着匆忙擦了擦汗,上了层香脂,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来见乔氏。 乔氏给苗氏请安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不一会儿,姚氏就进来了,随后江云屏也到了。 苗氏说:“人到齐了,我说个事儿。” 下面三人正襟危坐,苗氏笑道:“不必那么拘束,只是说说以后的一些安排。” “是这样,三月初我就要跟随你们五舅父进京给父亲祝寿,估计要住半年左右,在我离开的期间,江家的事情不能没人管,我想着也是时候让你们帮帮我了。”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有些意外,在场的三个人,两个庶出儿媳妇,一个快要和离归家的庶女,怎么看都不是当家的人选。 苗氏在她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对江云屏道:“屏姐儿,你跟着母亲也学了一阵子管家了,自己也处理了一些事情,母亲看你很有天分,等我们离开这些日子,你就协助乔氏理家吧。” 江云屏一听连忙站起来表示一定会尽力。 乔氏吓懵了,慌张的站起来道:“母亲,这可使不得,儿媳……儿媳哪里能理家,没有经验也没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姚氏也愣了,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苗氏看在眼里,心中微笑道:“本来是要姚氏也帮衬你的,可是这次进京我要带着她一起去,所以,只能把屏姐儿留给你做帮手了。” 姚氏眼中露出喜色来:“母亲要带着儿媳进京?” 苗氏道:“我想了想,进京去怎么也要带个儿媳过去,海中和乔氏要留在清河府坐镇,你与河中就随我进京吧。” 姚氏高兴的站起来道:“多谢母亲,儿媳一定好好伺候您!” 苗氏笑道:“听听这话,好像不带她上京她就不好好伺候我了!” 大家都听出来这是玩笑话,姚氏更是破天荒的跟苗氏撒娇道:“母亲就会取笑我。” 乔氏却着急了,满头大汗的道:“母……母亲,这,我,儿媳……” 苗氏看她的样子好笑,安慰道:“莫急,又不是让你明天就掌家,距离我们启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明日开始你每日辰时到我这里来,看我理家,中午在我这里吃了饭回去歇歇,下午过来直到掌灯,吃了晚饭再回去歇着。云屏也是这个行程,你们俩好好学着,以后 有商量,若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问问海中,最后还有你们祖母,她老人家也是管家一辈子的,见识不凡。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们总要为母亲分忧的。” 乔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说实话听到不用马上掌家她松了口气,听说还有别人可以请教,还有屏姐儿可以商量,便不那么慌张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回到院子以后,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晚上江海中回了院子,看到妻子这个样子连忙问起来,这才知道原委。他也是很震惊,妻子嫁进来这么多年母亲没有让她学过理家,江海中一直认为母亲根本就不会让乔氏理家,没想到这次竟然…… 搂着妻子,江海中眼中忍不住泛起了红潮,人心都是肉长的,苗氏这几个月来的关心和呵护,或者说这么多年来的供养,让他忍不住的对这个嫡母生出了真实的感情来。 虽然二姨娘是他的生母,可是母亲也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作为男人,他知道所有的女人都不喜欢丈夫的小妾和通房,更不会喜欢庶出的子女。从前的苗氏也只是做到一般的女人都做不到的不使一点坏心眼,但是抚养义务之外的关心就欠奉了,这一点江海中从没有怨言,因为自己不被欺压就已经该烧高香了。更何况后来发现嫡母对自己亲生的子女也没什么不同,心中更是没有芥蒂。而今……照顾亡夫的妾侍,照顾她们的子女视同己出…… 江海中觉得母亲的恩情大如天!他想,母亲从前一定也觉得伤心吧,对父亲的花心。所以当时无视这些庶出的子女,但是父亲去世之后,又这么关心他们…… 看着熟睡的妻子,江海中做了个决定:一定不要妻子也经受那样的伤心。 想着后院的那个通房,找个时间跟乔氏商量一下好好的打发出去吧。 江河中听妻子说要带着自己进京,顿时愣了,他没想到,但是也很高兴。然后问妻子都有谁要去京里,姚氏愣了,道:“呀,光顾着高兴了,忘了问母亲了。” 江河中哭笑不得。 第二日,乔氏依然那个时间到了萱草堂,这次王妈妈得了苗氏的吩咐,直接让回事的管事妈妈们先去跟乔氏请安。 等苗氏去了耳房开始理事的时候,已经有三个管事妈妈在候着了。 苗氏进去后三人和乔氏、江云屏都站起来请安。 苗氏让乔氏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对底下的三个管事妈妈道:“你们方才都给大奶奶见礼了吧。” 三人都点头,苗氏道:“从今往后,大奶奶会跟着我理事,等我出门的时候,大奶奶就是主事人,大姑奶奶协助理事,到时候你们可要像如今这样如何对我就如何对大奶奶,可听清楚了?” 三人愣了一下,都点头。 乔氏按捺心中的不安,站起来对三人道:“我年纪小经验少,以后还望各位妈妈鼎力相助。” 三人连道不敢,都说会尽心。苗氏心中点头,这三人加上王妈妈就是江家内宅的主要管理者,外院的管事苗氏想着等快走的时候再让乔氏见见。 王妈妈进来回事的时候都是给苗氏行礼之后再给乔氏和江云屏请安,然后才开始说事。王妈妈是苗氏的心腹,甚至在威名 上超过了几个庶子,所以王妈妈这么做定是苗氏的意思,三个管事妈妈瞬间了悟了,这意思就是以后乔氏会掌管中馈。 所以几个管事妈妈顿时调整了自己对待乔氏的态度。 乔氏也是上过几天学的,识字,虽然不能作诗作词,可是看帐是没有问题的,一手瘦金体也还看得过去,苗氏暗暗点头。 不过是几个相好的人家的礼尚往来,如何入库记账,如何回礼。又说了各房各院的月例银子多少,因过年增了多少,又说下人增加了调教的如何。乔氏都一一记在心里,看江云屏随身带着一个本子,时不时的把要点记下,自己也动了心思,晚上回了屋就叫杨妈妈取了宣纸,让丫环裁了包上封面做了个本子,也寻了好携带的笔墨,准备明日随时记录。因不太清楚都要做什么,今日乔氏坠马髻上插了支流苏步摇,左右看账的时候甚是不便,第二日她便只用了几支钗簪,果然清爽利落了许多。 江海中见妻子兴致勃勃,虽然很累但是精神不错,便暗自笑了笑,如今的妻子真是和刚成亲那个时候大不相同了,虽然一样的温柔小意,却多了很多的自信,整个人脸上都光彩熠熠的,很是让人心动。 不由自主的,他说:“明日还要早起的吧,赶紧安置吧。” 姚氏则捡了个她们不忙的时候,过来问了都要带着谁去京里。 苗氏道:“暂时我定了你们夫妻俩、她们三姐妹、驰中、行中和流中,至于孩子们,我想带着同哥儿去,毕竟也十岁了,可以进京见识见识了,你们带不带孩子或者带谁去,你们自己定,临走前告诉王妈妈就好。” 姚氏听了,成亲的就带着自己夫妻,顿时高兴极了,道:“是,都依母亲的。” 苗氏道:“丫环婆子带随身的就好,咱们京里的宅子里丫环婆子也不少,左不过住半年,不用都带着。” 姚氏点头应是,然后问道:“母亲,儿媳头一次进京见亲戚,母亲可告知儿媳京中都有什么亲人亲戚在,儿媳需要备礼。” 苗氏道:“也是,我们回了京便辈分低了许多,自然是要备礼的。我且与你说几个主要的。这次回去是给我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外祖父祝寿,七十大寿;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健在,还有七个舅舅,四个嫡亲舅舅,三个庶出舅舅;他们也都各有妻子儿女、孙儿,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去多少人,你就按照平均一个舅舅舅妈两个表哥两个表姐计算家里人吧;再往上是我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健在。” 姚氏听了咂舌,这得多少人呐。不过也羡慕不已,她知道婆婆的娘家十分显赫,没想到祖辈还在世,当下笑道:“家人高寿,母亲好福气!” 苗氏笑了,若不是这样,苗氏原先的冷清性子都无法报答两家的恩情呢,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让他们知道多年疼爱不是白白的付出。 见姚氏在那里盘算,便道:“不急,其实你只要给长辈准备些针线活,再给孩子们备一些小玩意儿就好了,京城里什么都不缺,需要什么临时置办也是来得及的。况且我们这次进京人口较多,慢慢打点就好了。具体的你问王妈妈就好了,也跟乔氏提个醒。” 姚氏应下了。

036 学做当家夫人 却说昨日跟丈夫温存半宿,乔氏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迟了一些,她不敢去埋怨丈夫,否则一定会被调戏,只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控诉着那个气定神闲的慢悠悠穿衣服的男子,江海中看的好笑,却也怕她真的迟了,便加快了速度穿好衣服叫了丫环进来赶紧服侍妻子。 其实辰时还没到,但是乔氏平日里都是早到一刻钟的,如今晚了半刻,便脸红似火,一路上甚至小跑起来,以至于站在萱草堂外的时候,气还没喘匀,开门的小丫头脸上就疑惑起来,乔氏却如做贼似的赶紧跑进去了。 等到处理起事情来的时候了,乔氏才知道看似一直低调的萱草堂竟然一直在管理着整个江家的大大小小事情,例如现如今这件事,二门上来消息,有人又给江老太爷递了帖子;冯小姐也送来了请帖,邀请四小姐过府赴宴;还有二爷的妾侍愈姨娘的堂兄又来了,没说要见愈姨娘,只是送了一个包裹进来;江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又来了,拿了一筐子鸡蛋说要孝敬姑母,但是管事的说两口子在厢房的时候提到了借银子一百两的话…… 如此这般基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一件件来回。有些都不需要回话,只是报告一声就离开了,座上的苗氏却都听了进去,有的不说话,有的看一眼王妈妈,王妈妈便会交代。 江老太爷的帖子径自回了,说没空;冯小姐拒了,说四小姐要赶功课,女先生快回来了;让管事的给江老太太的侄子准备一篮子腊肉打发回去。 乔氏听得心惊,这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没有瞒过萱草堂,而此时,苗氏却一点都没有瞒着自己。 苗氏趁着空档,问乔氏:“可知我方才几件事情处理的原因?” 乔氏想着道:“祖父的请帖怕是东家不妥吧;四小姐的……怕是那冯小姐有什么德行上的欠缺?母亲没提愈姨娘的堂兄,想必是没什么要紧,祖母的侄子怕是拐着弯的亲戚,不是真的为了孝敬祖母而来,母亲怕祖母生气吧。” 苗氏笑了,这乔氏其实也是个妙人儿,明知道江老太爷的宴请都被限制、江老太太的侄子侄女常来打秋风,还说的这么婉转,可见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就算一时内向了些,培养培养也是个理家的好苗子。 当下道:“不错。那给公公下帖子的是一个什么诗会的发起人,他每次办的诗会都会让公公赞助,要么是场地和酒菜,要么就是直接出银子,反正目的不纯;冯小姐此人最重嫡庶之分,云雁看不惯,我们便替她挡了;愈姨娘的堂兄年前已经来过数次,听说河中已经给他找了差事,这次来不过是表达谢意,无需理会;而婆婆的侄子……你也知道,都提到借钱了,定然不是为了想婆婆了,目的不纯,打发了省的让婆婆生气。” 乔氏点头。 苗氏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够 替公公婆婆做主?” 乔氏吓了一跳,垂下眼帘不敢说话。 苗氏道:“因为他们自己做不了主。” 乔氏内心翻江倒海,只见江云屏也是垂着眼帘正襟危坐,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反应过度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沉默。 苗氏看着,笑了笑:“因为我是当家主母,所以家庭的任何一个成员的行为对这个家庭有任何不好的影响,我都要及时的避免或消除。公公没有明辨真朋友和假朋友的能力,我来替他分辨,婆婆没有拒绝不合理要求的心肠,我替她硬心肠。这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只是要把握一个度。” 乔氏抬眼看着苗氏,只觉得苗氏似乎很有智慧。 “而这个度,就是不能完全杜绝公公的社交,有些人的风评不错,宴会还是可以赴的,只是要让下人跟紧了不出错;而婆婆那里,事先留意她的娘家亲戚,若真有风评不错但确有困难的,可以相帮,但如这次来目的就不纯,还在那里商量套话的,便找借口打发了。这样做,是为了这个家的和谐,也是为了家人好。关键的是作为主母要立得起来、行事果断,既不失礼也要立了规矩。” 乔氏起身道:“儿媳受教了。” 且不提乔氏在苗氏的教导下日渐成熟,且说十五这日清河府还是设置了花灯展,毕竟流民虽屯在城外,可是城内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此上江家的几个年轻人还是跟苗氏打了招呼要去看灯。苗氏自然容许了,她素来不管这些的,如今不过是多安排些人手跟着保护。想了想江老太爷的性子,还是找人通知了福禄堂。 江老太爷高兴坏了,自从自己醉糊涂了给云雁定了亲事,苗氏就把自己所有的夜间应酬都停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朋友们吟诗赏月、夜间泛舟了,着实心痒难耐。白天的时候去街上转了一圈,那许多的花灯都已经挂好,想必晚上华灯初上必有一番情趣,自己还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没想到苗氏竟派人通知自己已经备好车马和人手,请自己去看灯。 江老太爷又对大儿媳妇满意了,他这些年总是根据苗氏是否遂了自己的心愿而决定是否对她满意,一直都是忽忽闪闪的,一辈子了都没个定性。江老太太不愿意去,只说自己年纪大了要早点歇着。 江老太爷对老妻也满意了,要不走到哪里跟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该如何是好,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江海中奉命陪伴江老太爷,所以江河中等兄弟就负责府里其他的女眷。苗氏看着人手不多,把府中的武师派出去十个,专门跟着江河中和女眷们,就在外围跟着,交代了女眷左臂缠了蓝色纱巾的是自己府上的人手,走乱了便寻这些人即可。 江河中拍着胸脯保证会照看好女眷们的安全,苗氏怕他年轻气盛,又派了王妈妈跟着压阵。 江云屏本不 打算去的,可是苗氏说要她跟着照顾好两个女儿,她这才顶了帷帽跟着去了。马车是根本无法在灯市上行走的,所以都停在了街市外面,一行人下了车清点了人数,江河中江驰中几个兄弟将女眷围在中间,王妈妈跟丫环婆子们亦步亦趋的跟着,最外面是家里的武师和家丁。如此阵仗倒叫许多人侧目,不过大户人家一般都是如此,人群中有相识的互相交流几句旁人便知道了这是首富、首善江家的女眷,便自动的让了几分。 女眷由于在家人的保护下,正月十五又是个比较开放的节日,所以都掀开了帷帽,好好的赏灯。众人逛了一个时辰,女眷们有些支撑不住了,便找了个干净的茶楼包了几间雅间在楼上欣赏花灯。 姚氏是个爽利又善良的性子,招来江河中耳语几句,江河中点了头,回头就跟俞姨娘说要她去看看她堂兄和伯母。俞姨娘差点掉下泪来,摸了摸身上,又没带着多少银子,有些局促,江河中道:“跟着爷,你还要带什么银子,存哥儿呢?你家奶奶说了让带着孩子去见见亲戚。” 俞姨娘这才知道这是主母的恩典,也是,二爷从不会这样的细心。当下对主母又是一番感激。她早就想去看看大伯母了,可是自己又是私见堂哥又是给银子又是找主母要差事的,实在是没有脸面再提起要出门子的话来,原想着等堂哥领了差事稳定了后,自己寻个机会再出去看看的。没想到在这十五的时候竟有机会和娘家人团聚一下,真是差点喜极而泣。 江河中交代了俞姨娘须得尽快回来,让她带着孩子和乳母,领着丫环,又找了一个武师驾车去了俞靖南租住的小院。 路上遇到了没有关门的店铺,俞姨娘亲自下去包了些点心和蜜饯。怀里揣着江河中给的一百两银票,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动用,她觉得给他们银票更实在些。 院子很偏,几乎快要出了城。 门口没有贴对子,只用红纸写了张福字贴着,小小的三间房,巴掌大的院子,只有东屋点了灯。俞姨娘就掉下泪来,还是一直跟着她的丫环玳儿提醒她这是元宵节,不兴掉眼泪。 俞琬抹了眼泪,示意玳儿上前敲门。 前几日表哥捎进来一个包裹,是家乡的一种面食,以前大伯母总给自己做着吃。她就担心大伯母他们已经花费太多,怕是没多少银子了。 俞琬的嫂子出来开门,看到俞琬,愣了愣,看仔细后忽然高兴的说:“哎呦,是琬儿来了。快进来!”说着让出了门口,这才看到后面跟着的几个人。 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家,俞琬便知道了意思,接过孩子,给了乳娘几两碎银子,说:“劳烦妈妈带着他们去拐角的小店要些吃食,歇歇脚,半个时辰之后再来接我。” 乳母得了银子,笑嘻嘻的领着一干人等去了,俞姨娘只带了玳儿进屋。

037 赏灯遇风波 堂屋昏暗,家具也破旧,进了东屋,俞姨娘的大伯母挣扎着要起来,俞姨娘赶忙走上前几步把她按在炕上。 把孩子递给嫂子,俞姨娘深深的行礼道:“琬儿见过大伯母,您……受苦了!” 说着便哽咽起来,俞靖南赶紧把孩子从妻子怀中抱过来,他妻子便去扶了俞姨娘起来。 俞老太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只是瘦弱了些,她拉着俞琬的手泪水涟涟:“这些年你吃苦了!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竟让你给人家做了妾!幸亏你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你进了好人家不曾受委屈,可是伯母心里还是不好受,你可是秀才之女,若不是你爹他走得早,将来便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未可知啊!如今却……” 俞琬内心何尝不怨恨命运,可是如今却说不得这话,便道:“侄女只以为母亲去世的时候便是侄女的死期了,谁想到遇到了二爷,对侄女出手相帮不说还处处以礼相待。侄女已经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难得遇到二爷这样的男子,纵然做妾……也愿意跟着他,到如今侄女从不后悔!” 俞老太便欣慰的说:“只要你过得好便好。”又想起来,急道:“如今你是怎么出来的?可是趁着主母出来跑出来的?这可如何使得!” 俞琬握着她的手道:“大伯母放心,今日琬儿是跟着二爷、二奶奶一起出来的,看了会儿灯会,二奶奶体恤侄女儿,特地差人护送琬儿来看您的。琬儿想着我们家人团圆,便让乳母领着他们在拐角处的小店吃酒,一会儿回来接琬儿。大伯母放心。” 俞老太便道:“真是个善心的主母。” 俞琬道:“是,所以您就放心吧。”回头看到在堂哥怀中安静的儿子,脸上涌出一股柔情,伸手接过孩子让俞老太看,“这是我儿子,存哥儿,今年四岁了。” 又叫存哥儿叫人,存哥儿听话的喊:“外祖母好!” 俞老太高兴的道:“好!好!”摸索半天却没有见面礼,只好从炕桌上的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塞进存哥儿手里。 虽然存哥儿不是很喜欢吃瓜子,可是俞姨娘教育的好,他懂事的把瓜子放进自己衣兜里道:“谢外祖母!” 俞老太高兴坏了,搂在怀里一个劲儿的亲。 俞姨娘也跟兄嫂见了礼,受了孩子们的礼,让玳儿给孩子们一人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铜钱和糖果,两个孩子高兴地去了西屋。愈大嫂急忙找出一盏油灯点上跟着去了西屋,怕孩子们黑暗中磕着碰着。俞靖南找了机会叫俞姨娘坐下,问了她的情况,俞姨娘都说了,然后提起过了二十就能去铺子里当差了,自然是一番勉励。 俞靖南道:“多亏了你了。” 俞姨娘笑笑不说话,临走的时候说:“毕竟主母和二爷还在那里等,虽说给了一个多时辰,却不好真的离开这么长时间。大伯母放心,主母宽厚,家人和睦,我要出来也不是难事,今后有的是家人团聚的时候。堂哥的本领琬儿信得过,定能当好差事。只是大伯母的病却不好将养,总在这么阴暗的屋子里可如何是好,我这里有二爷给的银票,拿去租个离铺子近些的院子吧。” 说着把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俞靖南无论如何不肯收,但是俞姨娘却道:“这是我一个侄女对大伯母的孝心,堂哥不可 拒绝了!” 俞靖南没办法,只好红着脸收了,声称一定尽快找铺子附近的房子,好一点的租下来。 上了马车,俞姨娘对出来相送的哥嫂道:“我今日回去了,好好照顾大伯母,有什么事情到江家来找我即可。” 回到灯市,说二爷已经领着家眷去了另一面,说她们若是还想逛就到前面灯谜处汇合,不想逛了就直接回家好了。 俞姨娘哭了一场又因为见了亲人很兴奋,看存哥儿有些困了,便回了江家。 乔氏本来因为丈夫不在有些拘谨,只和江云屏在一处,遇到想猜的灯谜也不好开口,只是默默的跟着,倒是姚氏今日十分高兴,守着丈夫四处看,猜灯谜不在行便在一旁看热闹。过了会儿,江海中赶过来,说祖父已经喝醉送回家去了,他便跟过来保护女眷。乔氏眼睛一亮,在丈夫的鼓励下猜中了一个灯谜,得了一盏玉兔灯,手里提着十分高兴。 江云屏见两个孩子玩的开心,还买了面具戴着玩,也是心里十分高兴。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江海中和江河中机灵的拉着家人就靠了边,但还是来不及离开突然拥挤的人群,一转眼,江云屏便不见了。 众人急坏了,待引起骚动的快马过去了,赶紧四处找,却在面具摊子旁边找到了她,她跌倒在地上,似乎是扭到脚了,但是旁边却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样子是在护着江云屏,自己衣服的后背竟被撕扯破了。 江家兄弟大惊,江河中守着其他女眷,江海中连忙上前扶起了江云屏,只见她面色苍白,一只脚不敢落地,显然是扭伤了。 旁边的男子看到江海中突然冲出来扶起了江云屏,皱了皱眉道:“这位兄台是?” 江海中看了看男子,确定不认识,但是看方才他保护大姐的架势来看,不曾碰到大姐分毫,是个君子。便客气道:“这是家姐,多谢公子方才仗义相助。” 那男子没说话,只是看向江云屏。 江云屏抬头看着他,脸一红道:“这是大弟,方才多谢公子维护!” 那男子脸色缓和,对着江海中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令姐似是受伤了,快去就医吧。告辞!” 江海中灵机一动,道:“敢问公子大名。” 那男子道:“敝姓曹,还没问兄台贵姓?” 江海中道:“免贵姓江,家住福云巷。曹兄可否留个地址,改日江某定当登门拜谢。” 曹公子却误会了,以为江海中怀疑他对自己的姐姐做了什么,当下心中烦恼,却道:“我来自苏州府,落脚在程来客栈,过了二十便要离开清河府进京,江兄要来可要趁早。” 江海中道:“一定一定。” 曹公子本欲甩手走人,可是看江海中仍在原地,不由得提醒道:“令姐的伤势不明,还是及早看大夫的好。” 说完抱拳告辞。 江海中心中暗笑,这曹公子倒真是个直爽的性格。 当下扶着江云屏回到众人中间,交给一个婆子扶着,受了这场惊吓,众人都不愿意多呆,当下叫了马车在附近等着,一行人就回了江家。 因为早就差人去请了大夫,所以江云屏进了秋菊苑不久,苗氏就领着大夫来了。 大夫还是当初给苗氏瞧病 的那个康大夫。 康大夫四十岁上下,面色白净,只是表情一贯有些木然,他是江宅的常客了,自然知道受伤的这位是谁。因为江云屏是脚扭伤了,他本不便看,却不想苗氏是个大方的人,把丫头婆子都撵出去,只留下秀儿伺候,便让康大夫诊治。 康大夫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也不看江云屏的神色,只是蹲下来就着烛火看了看,拿帕子盖了江云屏的脚,便伸手捏了捏。 “踝骨错位了,需要正骨。”他看着苗氏道。 苗氏对江云屏道:“屏姐儿,忍着点,正骨虽然疼,但是好得快。” 江云屏羞涩不已,但是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康大夫诧异了,不过不关他的事情,既然这对母女不避嫌的让他给正骨,那么他也不会拒绝这么配合的病人,还是女病人。 当下取出了一副手套带上,对秀儿说:“按住你家小姐,不要让她乱动。” 秀儿慌张的跑过来,跪在地上双手按着江云屏的小腿,想了想不靠谱,又改成双手抱着。 康大夫看了秀儿一眼,心想这倒是个机灵务实的丫头。 当下不再言语,用手摸了摸位置,捏了捏,便使劲的开始正骨。 钻心的疼痛使江云屏使劲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肯出声,忍得满头大汗,泪水涟涟。 康大夫倒是手艺较好,只一会儿就正了骨。看了眼坚强的江云屏心中倒是觉得有些欣赏。然后让秀儿打水洗了手,便坐下开了方子,道:“内服外敷,半个月就好了。这些日子最好卧床休息,但是脚要时时活动。” 苗氏谢过,让秀儿送了康大夫出去给了诊金。 “好好的怎么会扭到脚?”苗氏问。 江云屏红着脸说:“那时忽然有几匹快马冲了过来,人群躲闪,女儿来不及闪避,被撞倒在地,幸亏有个曹公子张开手臂护着,女儿才没有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如今只是伤到脚已是幸运的了。” 苗氏听了皱眉,想着定是什么贵人纵马闹市了,不过听到有个曹公子护着江云屏,来了兴致道:“哪里来的曹公子?你是如何认识的?” 江云屏急忙道:“女儿不认识的,只是海中找过来的时候,那曹公子正护着女儿,却守着礼,宁可自己的衣服被撕扯坏了也不曾靠近一步。海中问了曹公子的姓名,方知是苏州府人士,只是来清河府暂住,二十之后就要赴京。” 苗氏听了道:“难道是赴京赶考的士子?” 江云屏扭捏道:“天太黑了,又是乱局,女儿没看仔细。” 苗氏道:“既然对你有恩,那么母亲明日就让海中亲自过去道谢一番。” 江云屏点头,随即又道:“母亲,那曹公子衣服都被弄破了,叫海中记得备上新的衣衫,那曹公子远道而来,怕是准备不周,这天气又寒冷。” 苗氏笑着点点头,招来秀儿和来芳来元道:“你们大姑奶奶脚受了伤,这几日就不要去我那里了,好生在家歇着,你们务必照顾好了。有什么需要赶紧来回。” 丫头赶紧应了,苗氏就起身了:“你也累了,好生歇着,过几日母亲再来看你。” 江云屏想起来相送,被苗氏按住:“你且好好呆着,早日好了才是正经。”

038 赞姚氏,苗氏相女婿 回到萱草堂,江海中还在等着,江河中也耷拉着脸。 “怎么了?”苗氏问。 “儿子没有照顾好大姐,请母亲责罚”江河中躬身道。 苗氏叹口气道:“事发突然,如何能怪到你的头上,只是不知什么人扰乱了灯市,也不是你的过错,不必自责。” 江河中脸色好看了很多,但是仍很自责。 苗氏转移话题道:“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么?” 江海中道:“儿子回来的时候托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清河府的官差,十分匆忙的去了府衙,具体什么事情还没有传出来,不过像是十分紧急的样子。” 苗氏听了,沉吟一番道:“左不过是官老爷们的事情,与我们家应该没有相干。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江家这次赈灾太出风头了,保不齐有什么隐患,你要盯紧点。” 江海中急忙应了。 苗氏又道:“虽说财不露白,可是咱们江家在清河府是数一数二的富户,遇到这样的灾情哪里能够袖手旁观,就看天家怎么看待我们江家吧,但愿能够从正面去想。这件事情过后,朝廷必有赈灾银两下来,到时候你们兄弟叫上你们二叔,把一些大的花销列出单子,去府衙找府台大人诉苦,能要回多少银子就要多少。” 江海中道:“儿子会照做,可是母亲这是为何?我们江家因为先前的善举已经得了清河府首善的名头,此时去要回赈灾银两……纵然只是一部分,也会堕了首善的名头。” 苗氏摇头道:“我们江家已经做了多年的首富,如今要这首善有什么用?我们是商人,商人不重利反而和朝廷争什么赈灾的差事!要知道,赈灾是朝廷的事情,安抚灾民是衙门的事情。我们商人,就是为了挣钱。先前出银子出人,那是我们江家对朝廷的忠诚,可是之后却不要贴出去的银子,朝廷会怎么看,我们一个商户,要那个首善的名头干什么?” 江海中恍然大悟,顿时冷汗淋淋。 江河中一番思索后,也是明白过来,兄弟俩心中都是一阵后怕,也更加钦佩苗氏的智慧,自己一介男儿还不如足不出户的母亲看得长远看得透彻。 当下两兄弟对苗氏说:“今后还望母亲多多提点。” 苗氏自然笑着应了,也安抚他们道:“你们毕竟年轻没有经历过许多事情,有个想不到的也是正常的,今后多多注意观察,勤思考,切莫因为一时的名誉和利益蒙蔽了神智就好了。” 两兄弟受教。 苗氏又问起了那个曹公子的事情。 江海中道:“是个君子,性格耿直,儿子觉得值得深交。” 苗氏笑道:“你大姐特意嘱咐了,曹公子的衣服破损了,要你去探望的时候备上新衣服。” 江海中也笑了,道:“还是大姐细心,儿子知道了,明日便去。” 苗氏便对江河中说:“听说你媳妇今天让俞姨娘回去看大伯母了,你还给了一百两银子。这事情你媳妇做的好,你也能听得 进去,很好。” 江河中没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母亲都已经知道了这么详细,不过母亲夸赞自己的媳妇他也高兴,就回道:“还是母亲眼光好,给儿子选了姚氏。” 苗氏回想了下,这两个庶出儿子的亲事还真是自己给选的,不过是托了先前的哥哥嫂子,让她们选好了几个人,自己随便挑了一个罢了。于是有点脸红,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我看那俞姨娘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也很守本分,听说等存哥儿十岁的时候姚氏要把他认到自己名下做嫡子,是个好心的,可是当问问俞姨娘是不是真的愿意自己的儿子做嫡子,别好心办了坏事。” 江河中莫名其妙,还有姨娘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当嫡子吗? 苗氏提点道:“要知道你已经有了嫡子女,存哥儿若再记到姚氏名下怕他将来会尴尬。况且我们家里对庶出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何必呢。俞姨娘毕竟也是秀才之女,我看存哥儿就教导的不错。” 江河中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当下道:“儿子会慎重考虑。” 苗氏点点头,看向江海中道:“海中留下,河中先回去吧,春熙,把我那串珊瑚手串取出来给二爷。” 等春熙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江河中,苗氏道:“姚氏是个好的,这是我送给她的,你帮她收着。” 江河中道:“是,那儿子告退了。” 当下回院子去了。 江海中知道这是有事情要吩咐自己,便问:“母亲还有何吩咐?” 苗氏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疏忽了,忘记让你们去跟二姨娘打个招呼了,她好似已经备了酒菜等你们过去,怕是如今还没有休息,听她院里的丫环说好像有些着凉了,你回去之前先去看看吧。” 江海中一听有些着急,又感动嫡母如此关注二姨娘,当下道:“是,母亲,儿子这就去看看。母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苗氏摆摆手,江海中便告退了。 出了萱草堂,他便直接往二姨娘的院子去了,走到半道吩咐一个路过的丫环让她去给大奶奶传话,要是还没有歇下就过来看看二姨娘。 十六这天,苗氏临近中午的时候出了门,比较低调,只叫了江海中和王妈妈、双福跟着,一行人坐马车来到了与江峰中约好的广宣楼酒楼,这是苗氏的产业,她自然去了留好的包间隔壁。这是苗氏特意选的地方,这两个包间本是一个大间,中间是折叠门,折叠门上的窗户也可以微微转动,给江峰中留下的那一半房间是两面开窗,而这半间却只有一个小窗。关上窗户就算是个暗室,透过小窗观察那个房间的人很是方便。 江峰中已经来了,跟苗氏见礼之后,道:“稍后侄儿会背对着您,那几个人儿子会喊出名字挨个敬酒,大伯母可仔细相看,若有问题让小二给侄儿个提示,侄儿自会找借口出来。” 苗氏道:“如此甚好。” 掌柜的过来请安,苗氏便让他上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和一壶果酒。 掌柜的赶忙下去安排,此 时楼下传来了几个士子的声音,江峰中对苗氏行了礼便去了隔壁,正好在门口迎上了几人,苗氏选出来的四人中,只有冯亭至一个还没到。 几人坐在一处,便念叨起来没赶来赴约的冯亭至,被江峰中称作钟兄的,是苗氏看中的钟贺年,他说:“我与亭至兄相隔不远,前日看他行色匆匆的便问了一句,原来是家中老娘病了,他急着去请大夫,正好我认识了一个老大夫医术高明,便随他去一道请了。老大夫诊过脉之后说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开几服药便会好的。如今已经三日了应当无碍了吧,却不知冯兄缘何没到,莫不是伯母病情加重了?” 另一个青衣士子则道:“若真是如此,也该派人来说一声的好,枉费了江兄一片心意了。” 苗氏皱眉,记得江峰中喊他张兄,应该是张毅。看介绍中是个守规矩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守了规矩的,却不怎么近人情。 江峰中有意让苗氏多观察,便回头问另一个人:“徐兄可曾有冯兄的消息?” 徐岩道:“前些日子我与冯兄一道去考了骊山书院,当时冯兄并无异状,我们也只是说待书院开学了一道去,最近并没有相见,的确不知其母生病之事。若真如此,怕是家中的确有事,冯兄一贯是个重诺的人,若不是事发突然定会托人通知一声的。” 江峰中道:“如此,我们且等等,若散场的时候还没有消息,我便前去探望一二。” 钟贺年道:“那我便一道去。” 徐岩则道:“我还有约在身,晚些自己过去。” 张毅也道:“我也不去了,有事。” 钟贺年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不过江峰中连连打圆场,很快将此事揭过。 几人推杯换盏,张毅很快就来了兴致,吟诗对句很是活泼,钟贺年则沉稳许多。 喝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酒楼,江峰中借口内急出来跟苗氏交代一声便和钟贺年去了冯亭至家里。 苗氏随便吃了些东西,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想那么早回去,便戴了帷帽开始在街上闲逛。 上一次出来还是初二的时候去五哥家里,那个时候全程都在马车上,什么都没看到,如今既然出来了,也想四处逛逛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说不得还是衣裳首饰和脂粉铺子,发现了一家衣裳做的比较好,款式新颖的成衣铺子,便对王妈妈说道:“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家里女孩子多,还是要找些新鲜样子穿穿的,去问问掌柜的。” 王妈妈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当下找了伙计递了话,很快就有掌柜过来请,说东家有请。 苗氏迟疑了一下,掌柜的连忙道:“夫人放心,我们东家也是位夫人,只是不好抛头露面才雇了我这个掌柜的,如今东家听说夫人来访,便想亲自见见。” 苗氏这才释怀,便跟着掌柜上了楼。掌柜的在楼梯口便把苗氏等人交给了一个梳着双丫头的小丫头,小丫头领着苗氏推开厢房的门请她们进去了。

039 该决定了 屋内是一个身穿藕荷色长裙、月白色对襟半长中衣的三十岁左右女子,腰系深紫色丝带,带着一块白玉莲花的裙压,长长的深紫色流苏,看着十分的清爽。 看苗氏进来,便过来揖礼,道:“有劳夫人了,妾身不便下楼,还请夫人见谅。” 苗氏道:“东家客气了,我既喜欢夫人店里的衣服,自然是要来看看的。如今一见,夫人当真是好品味。” 那女子道:“妾身夫家姓白,亡故数年,妾身不得已才抛头露面经营夫君留下的产业,让夫人笑话了。” 说着,女子让苗氏等人坐下,小丫头上了茶。 “原来是白夫人。”苗氏坐下寒暄道:“我也是不怎么上街,今日有事出来路过贵店,发现衣裙样式实在新奇可爱,家中女孩子多,想着夫人这里能不能上门量体,我们挑选样式给女孩子们做些新衣。也是因为今年家夫三年丧期刚过,家里孩子们也可以穿些艳丽衣服了。” 白夫人立刻道:“原来如此,不瞒夫人说,妾身一般是不上门的,不过贵府既然女孩儿众多,又与夫人投缘,那夫人可定下日子来人通知,妾身定会上门量体。” 苗氏道:“如此多谢白夫人了,我家在全福里江宅。” 白夫人惊道:“竟是清河首善江大夫人吗?妾身失礼了!” 苗氏淡笑,道:“不过些许虚名,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如此,我便告辞了。” 白夫人送到了楼梯口。 苗氏下楼后又去了首饰店,买了些小女孩的首饰,又给家里的女眷们买了些脂粉便回了江宅。 然后便叫了乔氏、姚氏和江云屏,还有女孩儿们都过来。给成了婚的一人一盒上等脂粉,女孩儿们是一人朵时新的绢花,和一副缀着东珠或水晶的耳坠,给止荷止兰的是各色丝带和一副水晶的发圈,虽不是那么值钱,却果然很是新奇。 众人谢过,姚氏这段日子觉得苗氏和蔼很多,加上本身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上下打量了苗氏一番道:“我们都有了新东西,母亲就没有给自己买什么吗?” 苗氏一愣,上辈子她因为丈夫早逝所以断绝了所有的鲜艳衣服,更不上妆,情非得已也只是一只口红而已,如今再生又是寡妇,压根没想到给自己买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梳妆盒里的首饰就已经很是奢侈了。 “母亲老了,不需要那么多新鲜的,你们年轻自然不同。” “母亲哪里老了,不是我说,儿媳见过多少和您一般岁数的夫人,哪一个有您这样年轻的容颜!”姚氏笑道。 苗氏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脸,她也不得不佩服先前的苗氏,真是很会保养,加上万事不操心,也不轻易动感情,反而活的很是年轻,明明快五十岁了,却还跟三十多岁的样子,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脸上也没有褶子,只是面色不如如今这般红润。苗氏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她曾经怀疑过苗氏的年纪,可是承接了记 忆以来她怎么盘算年纪都没错。姚氏的眼睛还是很毒辣的,苗氏平素上妆和衣着发饰都明显偏老,她竟能透过这些表象看出来苗氏的本身,真是不易。 “就你这张巧嘴!”苗氏笑起来,她知道姚氏也是因为昨日单独给了她手串,记在心里了。 众人跟着笑起来,姚氏果然是个会调节气氛的人。 苗氏想起来一事,对众人说:“我年纪大了,记不得许多事情,你们几个小的把生辰给我说一说,我得让乔氏给我记着,万一谁的生辰我给忘了,没送给你们礼物,你们可就亏了啊!” 乔氏一听,立刻起身道:“母亲放心,家里的姐妹兄弟生辰儿媳都记得,只是需要大姐告知三个外甥女的生辰即可。” 众人一听,顿时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乔氏刮目相看,最起码姚氏就没有都记得。 “大嫂不愧是长嫂,就是比我们这些人细心,大嫂,我的生辰可记得?”姚氏靠着乔氏打趣。 “弟妹是十月初九。”乔氏慢声细语的回道。 “是了,谢谢大嫂,别忘了提前提醒母亲哦!” “是,定不会忘了。”乔氏有点小激动,觉得自己作为大嫂总有个值得夸奖的优点了。 “对,一定要提前提醒,乔氏有心了。”苗氏也跟着夸赞,乔氏便悄悄的红了脸。 “可是母亲,我们的生辰都要大嫂来提醒,可依着大嫂的性子,她自己的生辰是定然不好意思提醒母亲的,可是儿媳又记不住,这可怎么好?”姚氏问道。 苗氏扑哧一笑,还真是。 “奴婢记得大奶奶的生辰呢,二奶奶放心,到时候奴婢会提前提醒夫人的。”王妈妈也来凑话。 她在江宅的辈分较高,就算是如今屋子里全都是主子,苗氏也赏了她一个小杌子坐,所以她开口说话也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姚氏反而笑着问:“那妈妈可记得我的生辰?” 王妈妈笑着道:“老奴原先倒是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大奶奶刚才都说了您是十月初九的生辰,可对?” 众人都笑了,苗氏也笑着,看了看江云屏,便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江云屏问:“母亲有何事吩咐?” 苗氏心中一叹,她这段时间倒是忘记了,这也许是个好现象,不过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端起茶杯来,用杯盖拨了拨漂浮的茶叶,苗氏正了脸色道:“如今已经过了正月十五,你的事情该解决一下了,我如今再问你一遍,可是真的要和离?” 江云屏一震,她这几个月在娘家享受了多么温暖的关怀,此刻在张家的一切却如春风日暖里突然袭来的一阵冷风,让她无端的打了个哆嗦,旧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片刻后,江云屏站起来对着苗氏深深一揖道:“回禀母亲,屏儿未曾改变主意,和离之心更加坚决!” 苗氏脸上浮现笑意,叫了她起来,然后说:“如此也该让海中走一 趟了,一定要在二月底之前了结此事,然后母亲才能放心进京!” 江云屏脸上浮现红晕,道:“多谢母亲。” 苗氏张了张嘴想要问江云屏今后的打算,又想着如此是不是太快了点,如今她能够想到和离还是受了家人的刺激,若是此时问她是否打算再嫁什么的,恐怕这孩子会以为自己在催她考虑后半生的去处,怕娘家不容她。万一生出了什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鬼念头岂不是辜负了自己一番苦心! 再说了那曹姓公子……不也是要去京里赶考的么? 苗氏想着想着就笑了。 江云屏忐忑的看着面带笑容的苗氏,她是真的怕母亲再问她将来如何,她一个在家从父母,出嫁从丈夫的女子,哪里去考虑什么将来。 不过眼看这秀儿又大了一岁,亲事耽搁不得,所以只好壮起胆子问了苗氏。 苗氏转头看了王妈妈一眼,道:“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王妈妈了,你且听她说来。” 王妈妈便上前一步,苗氏皱眉道:“你也给我坐下,屏姐儿又不是外人,你守着那些个礼做什么。” 王妈妈笑了笑,告罪坐在屏姐儿下首。 “是这样,夫人自交代这件事情后,奴婢就去寻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如今既然大姑奶奶问起来,奴婢就跟您念叨念叨。有三个人选,一个是青云街米店的一个二掌柜,叫张望的,前年死了女人,有个十岁的女儿,并没有儿子。在附近也有个一进的小院,家中有老娘和一个十八岁的妹妹,为人虽然刻板了些却是个正直的人;第二个是庄子上的猎户,虽说是乡下人,粗鄙了些,可是家中长辈全无,一直没有娶妻,因为前些年为了照顾病父,家里的银两都花光了,没钱娶老婆。如今父亲三年丧期已过,三年间狩猎也积攒了不少家底儿,庄子上给推荐了,下个月就要来府中做些粗活,又加上用的一手好弓,便也算是个护卫;第三个是个几番落地的秀才,家中尚有父母兄长,因为供了他念书家境贫寒,他科考无望后便来我们铺子里做算账先生,如今也有两年了,是个不乱花销的,工钱除了必须的花用都给了父母,算是个孝顺的。年纪都比秀儿大一两岁,后面这两个都是没有娶过妻的。” 江云屏听了不由在心中过了一遍,若是没有自己在张家的这些年,她一定会赞同秀儿嫁给那个二掌柜,可是如今她也知道了人应该看是否真心,是否能过好日子,所以在第二个和第三个人选上游移不定,苗氏建议她回去问问秀儿。 王妈妈等江云屏走了才问苗氏:“夫人觉得哪个好一些?” 苗氏沉吟着,道:“若她想过好日子,便是第一个,二掌柜;若她想自己过好日子又能照顾到屏姐儿,那便选第二个,猎户;若是她想累死累活也无法发家致富还要低声下气的报答婆家供养丈夫读书的恩情,她就选择第三个,落地秀才。” 王妈妈脸色一变,问:“这是为何?”

040 有些选择 “第一个,那二掌柜既是个正直刻板的人,那秀儿嫁过去便不会吃亏,加上又是二掌柜,有自己的房产,算是小康之家了,但是他的性格决定他不会容许秀儿再抛头露面了;而那猎户如今要来我们府上做工了,又是孑然一身,正是个会体贴妻子的人,况且人又孝顺重情义,那么婚后妻子要继续给旧主当差他定然不会反对。我们府上何曾亏待过下人?他们夫妻二人若真是一心为江家办差,少不得我们会多偏爱一些,哪里会吃苦。那不第秀才就别提了,既然屡试不中必定是才能不足,但是家境不好却屡次赶考,可见家中的期望多么殷切。如今虽放弃了来做工,却月月要上交工钱,必定是家中也时常念及为他付出了多少,他才这样省吃俭用。可是说到赶考的花销,这许多年来的用度几时能够算清楚?光是倾一家之力为他一个这种恩情就一生难以还完,秀儿去了,不过是多个人还债而已。” 王妈妈连忙道:“是奴婢考虑不周,想着好歹是个秀才……” 苗氏赶紧让春景把王妈妈扶起来安顿在椅子上,道:“哎呦喂,你这个性子何时能改啊!慢说只是给秀儿说个亲事,就是给姑娘们说亲事也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又不是一辈子都赔进去了,你请什么罪,也不怕给秀儿折了寿!” 王妈妈略略笑了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奴婢自以为是了。” 苗氏道:“不过是个丫头,念在她忠心于屏姐儿的份上,想给她寻个妥帖的人家罢了,这才找了你,倒让你受累了。你不必那么在意,好歹条件在那里摆着,要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挑的人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那秀才也不会亏待了秀儿,不过一切都只是我的看法而已,是不是真的如此还不知道呢。你这样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了,你可别再这样了,你还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吗?” 王妈妈这次笑的坦然了点。 苗氏将春景春熙两个人都打发出去,这才站起来走到王妈妈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不瞒你,我虽看起来心善,却也是分得清亲疏的,纵然那秀儿真的过的不好,我也绝不会怨你,因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知我没有过害人的心思,我也知你。” 王妈妈眼睛有些潮湿,看着这个自己从十三岁起就伺候着的小姐,心中有说不粗的复杂感情。如今她成熟了,成长了,却依然年轻,自己却好像比她大了许多的样子,谁能知道她们二人竟是同岁! 正月二十,苗氏托人寻来的教养嬷嬷已经来了,姓魏。苗氏见了是个和气和善的老妇人,当下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魏嬷嬷亲自看了姑娘们便留下来了, 女先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二十三了,因为比预订日子晚了三天,女先生特意到萱草堂跟苗氏 告罪。苗氏请她进了三进中堂,细细询问了来时的境况,得知由于天气并没有完全转暖,流民一时也散不去,心里沉重了些。 女先生道:“一路走来也并非没有风险,却在听说是给清河府江大夫人家做女先生的,竟肯让了路,说是给活菩萨家里做事的人,不可惊扰。打听后才知大夫人竟如此慈悲,智景钦佩!” 智景是女先生的字,苗氏当下一笑:“不过舍去些许银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 又交代了几个女孩子的学习近况,提了止荷止兰也需要进学的事情,云灵云雀二人课程调整的问题,女先生道:“无妨,索性女学堂有三间屋子,我左右照看着就是了。” 苗氏谢过,女先生道:“本就是分内之事,大夫人客气了。”苗氏这才不再提起。 苗氏说:“这三年因着守孝连带着先生也跟着清苦,如今除服了,先生的衣食都要补上来,姑娘们的学习也可以加些活泼的内容。” 女先生都应了,苗氏便端茶送客了,女先生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感慨江大夫人果然豪爽,自己在江家这几年的束修早已赶上了好一点的男先生,而一年四季的衣裳和脂粉吃食都是上等,很多姐妹都羡慕不已,尤其年前还派了马车和丫环婆子送自己回乡,家中哥嫂早已不敢看轻自己,反而因着自己省下的些许银子而笑脸相迎。如今更是要提高待遇,女先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揣摩着苗氏的意思江家的女孩儿不是要教导成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而是知书达礼却有情趣有主见的女子。想着想着,女先生竟羡慕起身为江家的女儿了,哪怕是庶女。 及至第二日开课的时候,在东间检查评定女孩子们的作业更用了些心思,在西间也把认字的帖子给止兰与止荷两人讲解了一番,又给示范了握笔姿势等,便让她们先认认字然后练习握笔。到了江云雁这里便是她的功课做的最好,得了先生送的一支玉管狼毫,江云雀是画略胜一筹,得了先生送的一对玉石镇纸。江云灵也不嫉妒,她本就对女工的兴趣更高些,没想到女先生竟开始看她们的女红,理所当然的是她较好,女先生送了一本刺绣针法,江云灵可高兴坏了。众人追问下才知道女先生母亲是有名的绣娘,虽然女先生不喜女红,但在其母的严格要求下已得其母真传。多年来不肯教授女红皆因实在不喜,如今既然决定要好好拿出本领来便想着这也算是女子重要的能力,就指点下罢了,也算是投桃报李。 苗氏得到消息后果然高兴,给女先生送了几两上好的碧螺春,还有寺庙里深井的水两坛子,并一套紫砂壶茶具。 双福带着丫头送去后,传话道:“夫人说了,这些放在夫人处就是普通物件,可不懂得品,还是先生雅致,便送于先生吧!又说先生拿出压箱底的功 夫教导家中女孩儿,夫人记得先生的慷慨,说既然先生把女红都教上了不能让先生白操劳,这束修也会跟上的。” 女先生道:“几个学生都是好的,我也不累,大夫人有心了。” 苗氏听了回报沉思了下,便找来江云雀询问几句。说女先生的课程的确有了改变,会给自己和江云灵单独辅导,也会说一些为人处世及理家事宜。苗氏让她下去后沉思了会儿,然后让人去通知江峰中,就说女先生回来了,因为江云秋和江云灵她们姐妹同岁又都要出嫁,所以考虑下愿不愿意过来上课,女先生好歹给讲讲人情世故。 江峰中很快传话回来说谢谢大伯母惦记,要给妹妹准备准备,明日就送过来。苗氏便叫双福再去给女先生说一声。 话说江云秋可是难得的美人,正因为如此,也最为王氏所不待见,因此王氏先前给她口头说定了赵家的婚事,她快急疯了,但是她姨娘早就病死了,父亲又冷淡不看重她,她几次哭的泪人一般,跟着她的丫头听风有次不小心跟别人说漏了嘴才叫传出来她不愿这门亲事,苗氏也才会出手干涉。 如今江峰中亲自给她定下婚事,还特意抽空跟她说了说男方的情况,得知是个读书人,家中经营小买卖,如今放弃科考,上有父母下有弟妹,江云秋仍然对大哥感激不尽。她知道嫡母不可能给她太多嫁妆,便自己开始绣一些被面枕套什么的,可是对未来的生活仍然很茫然,因为是大哥做主的婚事,嫡母基本上只是通知一声,完全没有张罗的意思,更没有指导她的迹象。突然间嫡母派人通知她问她愿不愿去大房女先生那里和两个庶出的堂妹一起听课,她高兴坏了,哪怕是一天也好,受过翁先生教导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名声也好听。女先生姓翁,在清河府一带很有名气。 当下回道:“劳姐姐去回母亲,我愿去,这就过去给母亲谢恩。” 传话的是王氏身边的二等丫环为雪,平日里哪会把这个庶出的二小姐放在眼里,可如今她的亲事可是大少爷亲自定的,对待她也不像从前那般不闻不问了,作为丫环的她也改了态度,和气道:“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回了夫人。不过夫人此时正在午睡,大概还需半个时辰,二小姐要谢恩不妨晚一会过去。” 江云秋会意,谢过为雪,又叫丫头打赏,为雪笑嘻嘻的走了。丫环听风心疼打赏的银子,江云秋则道:“左不过要出门子了这些东西能让我走的顺当些便是都舍了也无所谓,况且大哥给我透露了消息,母亲这次竟给我准备了三十六抬的嫁妆,以后总会有你的嫁妆银子的。” 听风红了脸,啐道:“奴婢还小,小姐说这个也不嫌臊的慌……”便跑出去了。她是真心为了小姐而高兴的,不论自己将来有没有嫁妆。

041 云秋上课 江云秋幽幽的想起这段时间的煎熬,听闻前一桩婚事的绝望,到如今对未来虽茫然但充满了希望,大哥的作用至关重要。当下决定给江峰中夫妻各做一双鞋。等到江云秋见到王氏的时候,江峰中也在,她便规规矩矩的给大哥行了礼。 王氏抬了抬眼皮子,道:“我不过是因为那边让你大哥带了话,便问你一句,你倒是真想去。” 江云秋心里一凉,不敢回话。 江峰中道:“母亲这是哪里来的话,那翁先生寻常人家可是请不动,如今大房给着银子让二妹去听课为何不去,说起来曾经在翁先生门下学了半年,那我在朋友间也有面子,二妹婆家也会高看她一眼,这也是我们家女孩儿的名声!” 王氏心里也明白,不过还是很惊讶,她以为学个几天便好了:“怎么竟要去半年么?” 江云秋也诧异,这么长时间绣品就很难完成了。江峰中道:“也不是每天都去,上午的课程是琴棋书画,二妹不用去,下午是讲课,讲女戒规矩礼仪以及持家之道,正是出嫁前的女孩子们该学的,也省的母亲操劳还得教导二妹。” 王氏哼了一声,她才没有想过教导庶女呢,但是却无法反驳,因为这是嫡母的义务。 江峰中继续道:“翁先生那里每上课几日便会休息两三天,你去了自然会告诉你上课的安排,另外翁先生的女红竟是十分了得,你也可以把自己的绣品拿去给她看,求她指点。今日晚了,明日你早来一个时辰,我送你过去。” 江云秋感激的福身,王氏又不满了:“从后门穿过去就是了这么近,哪里用的着你送。” 江峰中不待江云秋跟着推辞,道:“明日我有事找大伯母,顺便。” 王氏就不怎么说了,自从苗氏给了她最疼爱的若诗那样贵重的及笄礼之后,她对苗氏的排斥小了很多,最起码在亲眼看着梁夫人做了若诗的主宾之前是不会说什么的,反而叫丫环取出了苗氏的添妆让江云秋看了道:“去了要对你大伯母恭敬些,你看这副头面,是大伯母特意给你添妆的,我都没有几件这么好的首饰!” 江云秋差点让闪花了眼,愣着忘了回话,还好江峰中适时的咳嗽一声,她才懂得谢过王氏。 回到院子她仍然觉得脚下是飘的。听风不能跟着进去,看到她这个样子着急了,还以为被驳了回来,急忙问道:“怎么?夫人不许小姐去听课吗?” 江云秋摇摇头,想着今日大哥的维护,还有大伯母的添妆,竟有些悲从中来,想起自己的姨娘在自己八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将来,如今自己要出嫁了,婆家还好,嫁妆也算丰厚,姨娘该放心了吧! 急得听风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道:“都是奴婢惹了小姐不开心了,小姐可别哭了,不去就不去吧,咱们十几年没上过学不也过来了么。” 江云秋却让她逗笑了,收了泪解释了一番,听风高兴的去收拾明日上课用的东西了。 第二日江峰中在王氏处等着江云秋给王氏请了安, 便带着她出府上了轿子,自己走路过去。进了大房先去给祖父母请安,又去给苗氏请安,苗氏叮嘱了几句就让江云灵姐妹带着她去女学了。 见了女先生行了拜师礼奉上自己的女红作品,女先生夸奖道:“大夫人从哪里找来这么标致个小姐!绣工倒是不错。”细细问了她的情况,得知只会几个字,便皱了眉头,道:“我知你时间上并不宽裕,但我这里出去的小姐不能不识字。我会另外教你些课程,你便辛苦些自己回去用功,可好?”江云秋求之不得,连忙答应。 却说江峰中等妹妹走了就跟苗氏交代那日酒楼之事。“那日酒楼散去之后,我便跟着钟贺年去了冯亭至家里,他母亲的病情果然反复了,那钟贺年给介绍的大夫虽开了方子,但那冯亭至的母亲喝了两日好转后竟不肯再喝了,说这药实在太贵。侄子心中奇怪,这冯家也算是小富之家,断不会连这点子药钱都需要节省。而且看起来他母亲心事重重的样子,冯兄也是一脸的窘迫,对于那日失约的事情连连道歉,可是明显有不想让我们多待的意思。钟兄也看出来了,我们便告辞出来了。” 苗氏问:“后来呢?” “这几日侄儿从旁打听了些消息,才知道原来冯兄有个堂弟沾惹了官司,其父为了给侄子筹集银子几乎耗尽家财,但是官司却不能解决,对方很是强硬,如此多的钱财只不过是保证了冯兄的堂弟在牢里不受苦而已。” 苗氏皱眉:“什么官司这么难解决?” 江峰中叹口气,道:“本来只是个小摩擦,那冯公子也曾经读过几年书,不过却不怎么成器,整日只知道晃荡,还以读书人自居。为了个风流的名头去了青楼,学人家包养头牌,没钱了就叫人拐进了赌场。开始赢了些小钱,最后倒是不去青楼了,却染上了赌瘾。后来自然是逢赌必输欠下了许多的银子,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上当了,便去找那个拉他进赌场的人的晦气,争吵后打破了人家的头。对方将他告了官,就此关在了牢里,冯兄的母亲病重的时候已经在里面关了一个月了。” 苗氏叹气道:“虽说是个人的德行有亏才导致如今的结果,可是为此连累到家人就真是罪过了,作为他的堂兄有什么错啊。” 江峰中并不是现代人,不认为连坐有什么错,他诧异道:“作为同族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既是堂兄弟自然平日里也有管教的责任,冯兄也是大意了。” 苗氏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和他人思想上的不同来。 自嘲一笑,才来了不到一年,哪有那么容易把上辈子四十年的教育给颠覆了。 “那你打算如何,插手吗?”苗氏问。 江峰中犹豫了下,问:“大伯母可曾看上其中一人?说实话侄子与这冯亭至不甚熟悉,况且他的家人……有些麻烦。” 苗氏知道这是他不愿意趟浑水,可是又怕被苗氏看上了要做女婿的,所以犹豫了,那冯亭至的家人应该不是太省心,约莫都是他堂弟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这样的人,帮了也许会甩不掉。 苗氏闭目沉思,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下个月我会进京,大约待半年,想带着云雁她们姐妹几个都去,京城俊杰多,也许……” 江峰中明白了苗氏的意思,笑道:“也是,如果连这点家里的事情都摆不平需要旁人出手帮忙的话,那么妹妹们嫁过去也是需要操劳的。” 苗氏点头:“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平事,若是家人的话无论怎样都要帮忙,可是明明如今只是陌生人,有些麻烦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江峰中点点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如此,侄儿先告退了。”江峰中拱手行礼就要告辞。 “等等,峰中。”苗氏叫住他。 “大伯母还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我记得若诗还没有定亲吧,这次我进京,你看要不要让她也去?” 江峰中愣了下,知道这是大伯母承诺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户京城人家,其实这很不错,京城的人才济济,若诗去了凭借大伯母娘家的势力一定能找个不错的婆家。他心中一喜,但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摇摇头。 “大伯母厚爱本不该推辞,但是……我母亲一向疼爱若诗,远嫁京城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容许的。其实我母亲已经开始相看人选了,因为梁夫人答应了做主宾,母亲给若诗寻婆家的时候底气很足呢。” 苗氏想了想也是,便道:“也是,我们清河府一向多出俊杰,那就好好相看吧。” 江峰中这才告辞。 却说女先生这里江云秋很安静的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面色潮红,因为她和止荷止兰在一起认字。 看着对面的姐妹几人,认真的听着女先生的课,她觉得很自卑,明明比她们年纪都大些,但是却目不识丁,要跟这两个小女生在一起启蒙…… 此时女先生走来,她连忙低下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字帖,其实基本的她都知道,可是因为没有特意练习过,所以写字很难看。 女先生先是查看了小姐俩的功课,然后才站在江云秋身后,看着她一点点的临摹字帖。看了一会儿,发现基本功还是有的,便叫她在课程上多认些字,回了家再自己练习。 女先生从江云秋手中拿过毛笔,写下了一页大字,飘逸俊秀,江云秋羡慕不已。 女先生搁下笔,低声对江云秋说:“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江家的女孩子都是学过一些的,你可以不用吟诗作赋,但是算账理家还是需要的,将来交际起来连帖子都不会写如何是好?再说了,你们将来的婆家八成也会有生意做,如此后宅妇人也需精打细算才对,不识字岂不是容易让人糊弄!而我们常说字如其人,你这么美丽,怎么好一出手写出一笔烂字!” 江云秋红了脸,轻声道:“是,先生。” 女先生道:“我这里有许多的毛边纸,用来练字最好,她们姐妹都领了许多回去,你走的时候叫丫环拿一些走,晚上不必练习太晚,每日十个字,每字二十遍。如此半年后你的字迹就可以称为娟秀,能够见人了。”

042 秀儿成婚 话说江云屏那日听了三个人选后回去就说给了秀儿听。 秀儿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忠心的丫环,她经过考虑选择了猎户。当然有了秀儿的缘故,那猎户名叫徐图的人提前了两个月被收进府中做了护院,平日里在外院马房帮着做些活计。秀儿在王妈妈的安排下见了徐图一次,并没有被他身上的猎户特有的彪悍味道吓到,算是中意了。王妈妈很高兴秀儿的选择,她急忙把结果告诉了苗氏,换来了苗氏的添妆。 “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忠心的,既然如此那便给她个风光的婚礼又如何。屏姐儿那里能给二百两就是极限了,我这里给一百两银子,另外给两只金镯子,两匹布当添妆吧。” 最后秀儿得了三百八十两压箱底的银子,还有两对金镯子,两只金钗还有几枚金戒指、几枚玉坠、一对珍珠耳环,还有一些银饰和一些布匹做嫁妆,苗氏在府外的下人院子中拨了三间厢房给二人做新房。在江宅外面的胡同里,江家买下了一片地皮,专门盖了几个小院,还有两个大院,里面都是三间正房一间耳房的小院,专门用作成亲了的下人们居住。 索性两个人都没了家人长辈,秀儿这里给江云屏磕了头,那边新房里徐图认了王妈妈做干娘,便请了王妈妈在父母之位接受了新人的叩拜。 于是就在二月初三这日办了喜事。虽说匆忙了些,到底有钱办事就利索,房子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只需要布置成新房即可。 因为不能从江云屏的院子出门子,所以提前一天晚上秀儿就去了另一个妈妈家待嫁,走之前抱着江云屏的胳膊哭的昏天暗地,声声求着过段时间还要回来伺候江云屏。 惹得江云屏久不曾落下的泪水如今跟不要钱似的使劲往下流。她不敢随便答应,可是又很想秀儿能回来,所以不出声只好一个劲儿的点头。 徐图是个憨直的汉子,今年都已经二十八了,总以为娶了身为小姐的贴身丫环还不得时时被嫌弃,日日娇生惯养,心下其实不怎么乐意这门亲事。可是相熟的长辈管事一直在那里劝说他,说他走了大运,就是因为那丫环看上了他,他才能提前两个月的时候不经过选拔就进了江府当差。为了尽快挣钱还债,他还是顺从的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在管事的安排下认了王妈妈做干娘。 他此时并不知道王妈妈在江府的地位,所以并没有特别的激动,只是很认真的对管事的说:“既然要我认了干娘,从此后她就是我娘,你可给我找个通情达理的干娘,我徐图会照顾她老人家一辈子,给她养老送终!” 管事的连连点头,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王妈妈,倒是叫以前只是因为苗氏一番评价而对徐图另眼相看的王妈妈生出了几分真心来。当下王妈妈给徐图的聘礼里不动声色的添加了八十两银子。 苗氏听说后,笑着对她说:“是我小气了,早知道你会出血,我就多些银子添妆了,省的你为了不越过我去,故意只填了八十两。”王妈妈见自己的心思瞒不 过苗氏,且苗氏很开心的样子,便也笑着回道:“阿弥陀佛!幸亏夫人您填了一百两,要不奴婢可要伤筋动骨了!吓死奴婢了!” 苗氏大笑了一会儿,道:“既然是认下了干亲,也要徐图去给你家老头子磕头的,他们回门儿过后,你就带着他们去看看你家老头子吧,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下个月中旬以后回来就行。” 王妈妈大喜,可是又犹豫道:“可是夫人这里……” 苗氏道:“平日里是我懒怠,什么事情都靠着你做,如今既然给你放假了,你且好好玩去,不用记挂我这里,好歹整个江家还没有人敢跟我作对。而且如今有乔氏和云屏帮着我,没事,跟你老头子好好团聚团聚,我叫江二把你的孩子们都给你送回去,你们一家且团聚些日子。”江二是江家的二管家,管着浙府的铺子,当时苗氏不许王妈妈的子女入府伺候,所以他们都不是奴籍,反而在各个铺子里做事。因为本朝规定原先是奴籍的人脱离了奴籍之后子辈不许参加科考,孙子辈可以。所以苗氏很早以前就给王妈妈两口子脱了奴籍,她的儿子们不能参加科考,但是孙子们都在读书。 王妈妈一听更是高兴了,当下道:“这可真是替奴婢想到心眼儿里去了,奴婢还想着对着那个老头子怎么才能呆上十天半个月,少不得要早早回来,如今既然夫人开恩让奴婢儿孙都回去,奴婢定是早回来不了了的!多谢夫人。”说着就要下跪,苗氏赶紧把她扶起来,道:“你可千万别跪,省的我又心软多许你些什么!” 王妈妈大笑,苗氏道:“他们都不在你身边伺候,你少不得寂寞了些,如今既然这个徐图很有孝心,离得又近,你不妨多走动走动,不必担心坏了什么规矩,以你的资历,就算是坏了些规矩也无妨,还怕我把你怎么着了不成。” 王妈妈很守本分,道:“毕竟奴婢都不遵守规矩的话,夫人以后掌家难免会有人议论。” 苗氏哼道:“给他个胆子!你又不是奴籍,无需遵守那些下人的规定。” 王妈妈知道苗氏这是给自己脸面,当下应了,却始终没有逾矩。 徐图新婚夜里还准备听着妻子嫌弃自己的尖叫呢,他听过许多的话本子,都是娇滴滴的小姐和丫环一旦嫁给了粗人,都会难以忍受丈夫身上的味道。为了给妻子面子,他还特意在进新房后先洗了洗脸去去酒气才靠近端坐在床上的妻子。 秀儿不安的绞着手指,她自己认定了徐图,却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大的年纪徐图会不会嫌弃,而且她完全不知道徐图怎么就成了王妈妈的干儿子,这个身份更让她忐忑,她不同于徐图,自然知道王妈妈的身份地位,想着徐图有了王妈妈这样的干娘,便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环们也是娶得的。方才揭了盖头后,徐图就出去应酬了,她都没敢抬头看他。 如今闹洞房的也被劝走了,小院子关了门静悄悄的,徐图又进门先洗了脸,她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攀了。 徐图想着这一关迟 早要过,好歹院子已经清理干净了,东屋也有罗汉床,大不了不碰她就是。 想着便坐到了秀儿身边,感受到秀儿明显僵硬了身躯,他有些失望,想着秀儿毕竟还是嫌弃自己的。愣了愣,突然看到秀儿低垂着头,脸上嫣红一片,心中一动。 “呃,秀儿……”徐图突然有点结巴,“呃,那个那个……你渴不渴?” 秀儿轻轻摇头,又问:“你……夫……君要喝水吗?秀儿给你倒。”说着起身给徐图倒了杯茶水,双手捧到他面前,徐图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接过水杯喝了差点呛着。秀儿嫣然一笑,徐图眼睛都看直了,当下壮着胆子拉了秀儿的手道:“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 秀儿脸上火辣辣的,蹲下来给徐图脱了鞋子,宽了外衣,徐图早就看明白了秀儿不是个娇惯的,很是贤惠,当下放了心,拉了秀儿进怀里,一翻身便滚到了床上,秀儿惊呼一声却没有拒绝,徐图笑得开心,当下便凑上去亲了秀儿的脸。 第二天起来,秀儿浑身疼,但是想起来却是娇羞满满,她本以为自己身为丫环早已经习惯了早起,但是醒来却不见了枕边人,原来这徐图是猎户,平日里起的更早,如今正穿着单衣在院子里面练习拉弓。秀儿看了一颗心定下来,又担心他着凉,连忙取了棉袍子去院子里给他披上道:“早上太凉,仔细冻着。” 徐图看见媳妇还没打扮整齐就出来见他,知道是真的担心自己,当下握着秀儿的手,眼睛里亮晶晶的,秀儿急忙抽回了手,左右看了下道:“大白天的,仔细别人看了笑话,快进来吧,我给做些早点。” 徐图跟着进了屋,说实话二人这才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屋子。三间房子东面靠窗摆着一架罗汉床,左右是高几和落地灯,侧面放着一张带柜子的翘头案,中间一张八仙桌几张圆凳,北面是两个大衣柜。中间是正堂,后面一张翘头案左右两个高几,前面是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西面临窗做了大炕,靠西墙是梳妆台和矮柜,北面放着架子床和衣柜。架子床上挂着红色的帐幔,绣着鸳鸯交颈和并蒂莲花图案,被褥都是全新的柔软无比。秀儿想着这是因为王妈妈的缘故,而徐图则认为是因为秀儿看上了自己才有了这些,当下两个人都对对方充满了感激,甜蜜的紧。 旁边有间耳房是做厨房用的,秀儿伺候徐图洗了脸便去厨房熬了粥煮了鸡蛋烙了饼,并一碟子咸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徐图都没有吃过这么精细的早点,当下有些心疼钱又怕伤了秀儿的心,便都吃了,道:“我虽然挣钱不多,但是我会努力做,让你日日都吃这精细的粮食。”秀儿红了眼睛,心想他定是朴素惯了的,为了怕自己吃不惯这才这么承诺的,所以道:“小姐答应了我,以后还让我回去跟前领差事,我也会挣点钱补贴家用,如今这些吃食是夫人赏的,不能放着坏了,以后我会根据用度适当花销的。” 徐图高兴极了,忍不住就凑过来又亲了秀儿一下,秀儿羞得不敢抬头了。

043 徐图拜干妈,堂兄入茶馆(第二更) 半晌吃了饭,秀儿才想起来问:“今日该给婆母敬茶的,夫君的父母灵位都在乡下,如今既然认了王妈妈做干娘,就要给她老人家敬茶,要去哪里敬?” 徐图道:“干娘在哪里住?咱们便过去吧。” 秀儿为难道:“王妈妈可是住在夫人院子里的……咱们不能轻易进去,少不得还得请她老人家出来,在咱们家里敬茶?” 两人正商量着,有个婆子在外面喊道:“图哥儿可起来了?王妈妈命婆子领新人去磕头。” 徐图单纯,大喜道:“原来干娘早有安排,咱们去就是了。” 秀儿虽疑惑,却也只得取了东西跟着那婆子身后走着。 从下人院子里出来,一直向北走,从江府的后门进入夹道,经过一个客院,最终来到了萱草堂的后门,秀儿一看,还真是要去萱草堂,心中有点忐忑。进了萱草堂,一直到了四进,苗氏的住所。双福出来看到他们,便迎上来说:“秀儿,你们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呢,先去给夫人磕头吧。” 秀儿给双福福了福,便被领进了屋。 苗氏和江云屏都在,秀儿顿时红了眼眶,她想起了许多跟江云屏在张家的艰难,又想起了江云屏对自己的维护和给自己找的亲事。给苗氏和江云屏分别磕了头,苗氏给了一对儿金钗,江云屏给了一对儿金猪。谢过恩后两口子就被叫出去东侧的耳房,这里是王妈妈的住处。 进了门,王妈妈已经端坐在太师椅上,徐图已经见过王妈妈几次,当下拉着秀儿就跪下了,实打实的磕了几个响头。秀儿恭敬的敬了茶,奉上了自己亲自做的鞋子。 婚礼所需的绣品和被褥都是买了现成的,只是秀儿赶时间给王妈妈和丈夫做了双鞋。江云屏当年便是女红较好,身为她贴身丫环的秀儿这些年手艺也跟着进步了不少,王妈妈试了鞋子很是高兴,连连说很合脚。 王妈妈给了秀儿一对玉镯子,成色很是不错,又说了会儿话,便让他们先回去了,这里毕竟是江夫人的院子,让他们进来磕头实在是破例了。 回到了院子,徐图还在震惊,虽然是隔着屏风,到底是进了苗氏的屋子,觉得很是华丽晃眼。秀儿见他对江家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庄子里的主人,便想着他以后要在江家做工,便仔细的给他讲了江家的情况和主要的几个主子。 说到王妈妈的时候,秀儿道:“我竟不知你有这样大的机缘让王妈妈认了你做干儿子,王妈妈可是夫人最信任的人,比好多正经主子都有脸面,而且我听说夫人早就给王妈妈脱了奴籍,她的孩子们都是雇佣关系,孙子都可以参加科考呢。” 徐图不知道江夫人最信任的人是什么概念,但是听说干娘的孙子可以参加科考,这两个字他懂,是读书人的意思,将来可以当大官的意思,很是震惊,这才对自己这个白白得来的干娘产生了敬仰之情,毕竟她的孙子可 是读书人。 秀儿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妈妈了,徐图却是个实诚人,看妻子纠结的样子纳闷道:“该如何便如何就是了,娘子你在发愁什么?这个干娘虽是别人让我认下的,但我徐图却不是个耍嘴皮子的人,既然已经认下了干娘,今后就当亲娘伺候着便是了。至于干娘的财产,我们不惦记着,她有正经的儿女。况且你我因为干娘已经得了不少的好处,反正她的儿女都不在身边,我们在她身边尽孝就好。” 秀儿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嗔了他一眼道:“满嘴胡说,我哪里惦记着干娘的财产来!不过是从前见到王妈妈都觉得战战兢兢,突然成了我的婆母,有些不适应罢了。” 徐图却笑道:“难不成换成别人是你婆母,你就一下子能适应了?” 秀儿语塞,只好把两个手指头在徐图腰间的软 肉上掐了掐,却不想徐图压根不痛不痒。 第三日秀儿回门便回了江云屏那里,徐图在外院被管事的当成回门女婿接待,看着管事的殷勤才有些感受到王妈妈的地位。他只是一介护院,还兼干杂活,管事的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对自己殷勤,定是因为王妈妈的缘故,徐图能被看中说给秀儿,虽实诚却也是个机灵的,当下也不表现的受宠若惊,只是很适当的保持着对管事的尊敬,二人和睦的吃了这顿饭。 那边秀儿在江云屏处又哭了一场,除了不想和小姐分离,还有终于脱离苦海的欣喜。 “奴婢若不是跟着小姐,哪里寻来这样好的亲事,丈夫温和,陪嫁丰厚,还认了王妈妈做干娘……这些福分秀儿从前想都不敢想,今后秀儿还是要跟着小姐的。” 江云屏也道:“都是母亲仁慈,我才能不负于你,今后我们都要记得母亲的恩德。等你忙完了便仍来帮我,母亲让我协助弟妹管家,我手边正缺少人手呢,如今你也是有头脸的了,行事会更方便些。” 秀儿连连点头。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秀儿就告辞了。 两口子回到了小院突然觉得对未来充满希望。 趁着天亮无事两人把嫁妆和聘礼都收拾一番,折合下来竟然也有五六百两银子,还不算秀儿的首饰。秀儿咂舌:“竟有这么多?” 徐图道:“娘子你的嫁妆不动,聘礼咱们也省着点花,要孝敬干娘,以后咱们挣多少花多少就是了,这些银子虽多,却是一次性的,还是踏实当差的好。” 秀儿听他不贪自己的嫁妆,又很明事理,十分高兴,喜滋滋的收了银钱,却不想徐图一把抱住她往床上抱,道:“咱们当紧的是赶紧生个娃娃出来!” 俞靖南因为得了吩咐要过了正月二十再去铺子,所以二十一这日一大早他就穿戴整齐来到了铺子跟前,抬头望去是个三层的方楼,走进去发现中间是个天井,四周三层楼上是茶座,此时因为是早上,只有临街的铺子有些零散客户买茶,里面的茶肆是空的,说书人还 没有来。俞靖南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茶叶铺子,还想着依照自己的本事担任个管事应该不费力气,可是没想到这里是个提供散卖茶叶的茶肆。 小二走过来看到他的样子不像是喝茶的,便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俞靖南抱拳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带我去见掌柜的,在下俞靖南,江二爷吩咐我来的。” 小二看了他一眼,露出个笑脸道:“原来是俞管事,掌柜的交代过您这几日就要过来,请随小的来。” 俞靖南随着小二穿过天井,后面还有个小院,一直到了东厢房门口道:“掌柜的就在里面,总管也在,俞管事请进。” 俞靖南进了门,中堂坐着一个人,是总管,下首坐着一人便是掌柜了。 与他们二人见了礼,俞靖南说明来意,总管江风就对掌柜的说:“既是二爷推荐来的,那么俞管事的工作就由图掌柜来安排吧,我就先走了。” 图掌柜道:“是。”然后站起来送总管离开,自己回到中堂坐下,对俞靖南道:“啊,俞管事请坐,来人啊,上茶。” 俞靖南在下首坐下,便有丫环端茶上来,出于家世缘故,他先闻了闻味道,看了看颜色才喝了起来,顿时赞道:“好茶!” 图掌柜看着挺高兴,道:“难得俞管事也是个懂茶的,这样就好办了,我们茶楼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一进门的铺子,那里出售茶叶;第二部分是大堂,那里除了提供茶水小吃还提供说书或者小型戏剧演出;第三部分是雅间,绕着天井一圈的是两用雅间,窗户打开可以看戏剧或者听说书、品茶会友,临街那半圈是单纯的雅间。靠后院的一排是暗房,狭小,平日里不开,用作伙计的住处、库房、净房、茶水间和一个小厨房。后院东厢房也就是咱们现在的这处是管事处,一般总管十天过来巡查一次就会在这里左手房间歇脚;我们掌柜的和管事们在右手房间,对面三间厢房是帐房,平日里送茶水的丫环都不能进去,是帐房学徒端茶送水。正房的二层楼是给贵客和东家留着的,一楼是会客室,二楼是雅间。一般人不会请进来。” 俞靖南认真的听着,不想图掌柜突然问他:“俞管事想在那个部分工作?” 虽然图掌柜看起来和蔼,又是笑眯眯的,可是给人的感觉是他不是很高兴,问的问题也有挖坑的感觉,俞靖南这几年闯荡过来也有了些眼力,当下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恭敬的回道:“在下经验少,当然从最基层做起,多学多看。您看给在下个什么差事合适,今后还要仰仗图掌柜的关照。” 图掌柜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眼珠子却在不停的闪烁,他想着,这个人或许不是二爷派过来接替自己的那个人,不过还不能确定,要再观察一下了。 于是他让俞靖南从头开始,也就是先从门口的茶叶铺子开始做起。

044 姚氏的心事(今日第1更) 俞靖南很高兴的接受了,图掌柜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他心想只要不是想接触帐房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他高一点的工钱养着就行了。 于是俞靖南从一开始就领着正式管事的工钱,虽然他是个见习管事。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占便宜,可是落魄后的他已经丢了自己的自尊,找上了堂妹之后,他就已经把它彻底封存了,今后若是能够发达,他会重新把自尊放出来,可是现在不行。 不论怎么说,现在母亲的病情越来越好了,孩子们也一天天的强壮,妻子也不用熬夜做些绣活儿来贴补家用了,还有什么比现在的安定生活更重要? 消息传到了俞琬那里,她很是感激,专门又去跟姚氏道了谢。 姚氏淡定的打发了俞琬,很是惬意的歪在罗汉床上喝茶,她的陪嫁妈妈郭妈妈走进来看到她这么随意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我的好姑娘,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这要是让丫头们进来看到了传到二爷耳朵里,可不怎么好听啊。” 姚氏笑了一声,道:“妈妈真是的,这么多年还是忍不住要来说教。没事的,这么多年来我自信些许丫头还是能够掌握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难不成二爷知道了还能休了我?” 郭妈妈好笑的摇摇头,不再劝。 “这个俞姨娘倒像是个守规矩的,姑娘可会放心了?”郭妈妈问。 “放心?”姚氏摇摇头,“没有哪个妾侍能够真的让主母放心。她如今这么伏小做低不过是我比她强,若有朝一日我娘家没落了,她堂兄成了二爷的左膀右臂,你看她会如何!” 郭妈妈犹豫着,忍不住劝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陈姨娘一样的。” 姚氏猛地回头,脸色凶恶道:“别和我提她!” 郭妈妈连忙住嘴,这是姚氏心中的痛,当时她在家是帮助母亲管事的大姑娘,因为看着陈姨娘娘家人可怜,便出手帮了她一把,后来又不断的扶持她娘家哥哥,最终他娘家哥哥成了姚家最赚钱的铺子里的掌柜,而她母亲的娘家因为投资失败需要帮助,此时陈姨娘的哥哥竟靠着当大掌柜期间笼络的人心而联合了许多铺子一下子签订了许多的订单,将现银都支了出去。姚氏母亲的娘家得不到支持只能破产,而此时陈姨娘在哥哥的帮助下开始一步步的夺取姚氏母亲的掌家权利,最后更是设计陷害主母,幸亏在姚氏发现不妥之后及时解救,这才避免了她母亲的身败名裂。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姚氏更是连连出手,终于逼得陈姨娘现出原形,其父这才知道陈姨娘如何陷害了自己的岳家和妻子,一怒之下一脚踢死了陈姨娘,可是陈姨娘的哥哥却卷了许多的银子逃跑了,至今还没有抓到。 郭妈妈回忆了过去,忍不住又说:“江家如此势大,不如……” 姚氏尖声道:“不!不能告诉他们,这是我姚家的耻辱,若不是如此,我姚家怎么会大老远的搬到这清河府来?” 郭妈妈不住的叹气,若是没有这件事情 ,姚氏这辈子其实算是很圆满了的。 与此同时,苗氏在教导乔氏。 “比如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的。”苗氏问。 乔氏拧着眉,犹豫道:“这……这是二弟的家事,况且二弟管着那处铺子,自然有权利决定掌柜的及以下的任命,儿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苗氏道:“你刚才所说没有错,可是想的不够长远也不全面。” 乔氏立刻道:“请母亲赐教。” “我也教了你十几天了,你且自己想想我教你的法子,先拿了纸笔记下你想到的内容,半个时辰后拿过来回我。”苗氏却不件件事情都说清楚弄明白,她教会了乔氏一个法子,让她自己去思考。 乔氏取了纸笔在桌前坐下,拧着眉头想着。 第一,先分清楚这件事情是家事还是私事;乔氏方才认为是家事,不,她说是二弟的家事,其实等于说是私事;可是母亲让自己再想,那便不是私事了。那么有什么关联……哦,是了,事关铺子,这就是江家的事,尽管二弟有任命管事的权利,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妾侍的堂哥,这就有可能牵扯到银钱还有妾侍地位的纠葛;第二,这件事情是否会对家族有影响;暂时判定一个铺子里的管事对家族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这件事情是经过了二弟和姚氏二人同意的,那么就不会对姚氏有什么威胁;第三将来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这个要从最后等各个方面的发展来考虑。最好的,自然是俞姨娘的堂兄兢兢业业谨守本分,日子越过越好,俞姨娘感激姚氏,也安安分分过日子,一家和乐;一般结果就是如现在这般,没什么影响;最坏的结果就是俞姨娘的堂兄势大,威胁到姚氏的地位,或者俞姨娘不甘了,也要挑战姚氏权威和地位;或者俞姨娘的堂兄贪污了铺子的钱…… 不管怎么说,这个俞靖南都是个关键人物。 所以她总结道:“如此应该仔细观察俞靖南的为人性情,并且确保没有人在他耳边教唆,例如俞姨娘。另外要确保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贪婪,确保俞姨娘在教育其子的时候没有特别暗示性的让其争夺家产之类……” 苗氏看了之后,心中稍微安慰了些,道:“有进步,知道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这就是了,虽说我们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忘恩负义之人,可是俗话说做些措施不过是防小人不防君子。” 乔氏满头大汗,连连点头。 苗氏看她的样子,让她去揣测人心还不如让她去算账,于是笑了笑,把各府来往的礼单让她整理入册。 乔氏对着礼单一笔笔记了,对自己的速度也很是满意,抬起头来却发现苗氏并没有表示她可以休息了,便开始想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半晌想不起来,才问苗氏:“母亲可还有别的吩咐?” 苗氏问她都做完了没有,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苗氏叹口气,道:“你只见了礼单,连东西都没有经手过,怎么知道入库的都是你册子上的东西没有错?” 乔氏愣了, 直觉的看向王妈妈,王妈妈面无表情。 乔氏嗫嗫道:“是王妈妈递过来的,应当不会错。” 苗氏忍不住又叹气,道:“让你亲自过目有两个原因,一是确认东西是否如实;二是你把东西在眼前过一次心里就有了印象,若今后需要送礼或者倒腾东西,你会有记忆,什么东西合适。所以说,库里的东西不论价值几何,你都必须亲自过目。明白了吗?” 乔氏站起来道:“是,儿媳受教了。” 苗氏道:“嗯,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先把你自己的嫁妆和小库房整理一下,先把自己屋里的东西都掌握了,三日后让王妈妈带着你去大库房看看去。” 乔氏连忙应了。 临走时,苗氏又叫住她,吩咐道:“俞姨娘那边的消息你多注意些,你心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你有空去看看姚氏,套套话。” 乔氏面有难色的离开了,她自问可没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去套那位八面玲珑的弟妹的话嘛。 但是婆婆的话她可不敢不听,既然婆婆说了自己的有点是心细,自己又不会绕弯子,那就直接问弟妹,然后看她的反应呗。 要不说直爽的人自然有直爽的好处和运道,说实话就乔氏的心眼儿跟姚氏套话还是差了不少等级的,可她懂得自己的劣势和优势,去了姚氏的院子让她把下人都支出去,只问她:“怎的给俞姨娘的堂兄找了那么好的差事,你就不怕她将来势大?” 只这一句就叫姚氏变了脸色,乔氏一看,好么,感情婆婆料事如神,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虽然姚氏之后只说是帮衬一把,全看二爷如何分配,一个小管事而已,不足为虑。可是乔氏已经心里有数了,便岔开话题,回去想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趁着管家的档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苗氏,苗氏便也起了疑心,按理说若姚氏先前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自然是对答如流的,若是没想到,自然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不应该面色大变。若真是如此,那么姚氏怕是早就知道而且不愿意让别人疑心,这却是为什么? 苗氏想也想不到,乔氏却无意中嘟囔了一句:“莫不是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 苗氏才一拍大腿,招来王妈妈耳语几句,才继续教导乔氏。 王妈妈乃是苗氏手下最得力的,不过半天时间就从姚氏陪嫁郭妈妈那里套出来话,郭妈妈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很是愧对姚氏,便不敢对她说,所以姚氏并不知情。 苗氏做这些并没有瞒着乔氏,知道了这些的乔氏冷汗淋淋,看得苗氏直乐。 “大户人家的阴私多了去了,这点子事情算个什么,充其量只是你弟妹娘家的事情,你跟着冒什么冷汗。以后要淡定些,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么害怕。” 乔氏只是害怕姚氏责怪她,想着姚氏在娘家就有手段整治父亲的妾室,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若是她知道自己套了她的话,会不会连自己也恨上?乔氏绞着帕子,很是不安。

045 教导乔氏,长女和离(今日第2章) 苗氏想着她也该经历些风雨了,便把姚氏叫了过来,当着乔氏的面把乔氏去套话发现不对被王妈妈套出了真相的事情挑明了,也不去看乔氏摇摇欲坠的身形,只是看着姚氏。 姚氏压根儿没看乔氏,她知道这件事情纵然是乔氏做的也只能是苗氏指使的,迁怒这种事情她还不屑去做。 于是姚氏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请母亲原谅,这件事情涉及到儿媳娘家的隐私,所以未曾禀告,并非有意欺瞒。” 苗氏让郭妈妈扶她起来,道:“第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这本就涉及你娘家的隐私,你不说也是常情;第二,郭妈妈只是没有王妈妈狡猾,你可莫要责怪她。” 姚氏看着郭妈妈,道:“郭妈妈跟我这么多年,我自是信得过的。” 郭妈妈满脸泪水道:“姑娘,是奴婢嘴不紧,二奶奶过后尽管责罚。” 苗氏道:“那么若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拿俞姨娘怎么办?” 姚氏咬着牙道:“她不动,我便不动。” 苗氏沉思着,最后道:“如此最好。这件事情只这屋子里几个人知道,今后也不会再提起,你房里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不过逃跑的那人,我可以帮帮忙找找,你看可用的上?” 姚氏痛恨逃跑的陈姨娘的哥哥,苦于多年寻觅不到,既然苗氏已经知道了还愿意帮忙,便豁出去道:“多谢母亲,儿媳未曾亲眼见过那人,但是家中老仆曾经见过,会将那人的画像交给管事,有劳母亲交代一声!” 苗氏很欣赏姚氏的洒脱干脆,当下对她道:“你所经历过的事情,也是我们担心的事情,所以才会去打探,你可不要因此记恨母亲。” 姚氏哽咽道:“儿媳不敢,只是此事埋藏在心中太久,如今能说出来其实也有些解脱。” 苗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你从一个姑娘家开始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真是辛苦你了,如今我们既是一家人,便理所应当的帮你。你在内宅不方便,以后这种事情可以跟河中说,让他帮你。” 姚氏伏在苗氏怀里哭起来,苗氏道:“我也知道你为难,我们都不说,你什么时候想跟河中说就什么时候说,不愿意说我们也绝不告诉他。你看着办,不过以后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我们,咱们是家人,谁还会笑话你不成?只会为你担心。” 姚氏感激之余更是哭得厉害,苗氏只是一个劲儿的劝着,好容易让她止了泪,便叫郭妈妈搀扶着重新梳洗过了,便回了自己院子。 见乔氏还楚楚可怜的立在那里,苗氏忍俊不禁,道:“可怨我?” 乔氏小脸儿一板,低下头道:“不敢。” 苗氏想着这算是乔氏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达了不满的情绪吧。 苗氏让她坐下,便道:“你要知道,纵然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你也要分清楚是非。当然我不是说这件事情不对,而是说你就是要听话也要有自己的主见。还有,身为当家主母,你不能怕得罪人,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对她是好意还 是坏意,她自然会分辨。例如今日,你看那姚氏可曾怪你?” 乔氏想,姚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怕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吧。 苗氏见她表情明显,忍不住道:“你觉得她会更埋怨被我逼着去套话的你还是我?应当是我吧,可是她走的时候,你看她有半分埋怨我的意思吗?” 乔氏摇头,当真如此。 “这就是了,我使人探寻了她的隐私,还当面问了她,她为何不恼?” 乔氏道:“是因为母亲答应了帮助她?” 苗氏想着,这次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对,正是如此,若是我不能帮助她,只是安慰几句她是不会心里舒畅的,更不会跟我哭成这样。这是什么原因你可知道?” 乔氏想了又想,猜到:“大概会恼羞成怒吧。” 苗氏击掌道:“正是如此。什么婆婆的身份,当家人的身份,说穿了都不能压抑她的怨恨,可是帮助就会,因为她需要。所以说今天这件事情就是要教会你两件事:一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头脑,主使你的人很可能掉头就出卖你;二是当你揭穿别人的隐私之前,确保自己有帮助对方的能力且对方需要你的帮助,否则会结怨。明白了吗?” 乔氏这才知道苗氏用心良苦,当下站起来蹲身道:“儿媳受教了。” “嗯,今日你且先下去吧,想想怎么弥补姚氏对你的信任。” 乔氏行礼离开,回了院子皱眉苦思,她已经知道苗氏这是在手把手的教自己了,很想不负期望,便开始回想姚氏的一举一动。最后发现姚氏其实是个直肠子,很是爽快。 当下便下厨去做了些糕点亲自提着去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哭了一顿,正有些恹恹的,说实话并不怎么想见乔氏,可是乔氏是大嫂,她便打起精神来迎接。 乔氏主动拉着她的手道:“我,我是来给弟妹赔礼道歉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弟妹莫要嫌弃。” 姚氏看乔氏破天荒的这么爽快,还以为她要暗示自己是无辜的呢,这样做倒是合了她的口味,便接过了食盒一看,果然不是厨房的手艺,知道这个大嫂是真的用了心的,心中那点子不快也消散了,佯怒道:“嫂子好算计,这么一盘子点心就打发了我?我可是因为嫂子哭了一场呢!” 乔氏看出来姚氏并不生气了,当下点了她额头一下道:“瞧你馋嘴的,要不是嫂子手艺不好,恨不得天天给你做点心吃!” 姚氏一笑,便拉着乔氏去了屋里说话不提。 苗氏得知后,很是欣慰,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式,姚氏喜欢爽快利落,这样做的话,即便她不认同也会心里舒坦些,愿意认真考虑对方的立场,乔氏这次没有按照自己的性格沉默的暗示或者哭诉真是做对了。 苗氏深深的叹口气,自己还真是个操劳的命。当下叫王妈妈去通知各处的管事,隐秘的查探陈姨娘哥哥的下落。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那日救了云屏的那个公子,便找来江海中问话。 江海中道:“曹公子那里儿子已经去过了,是个进 京赶考的士子,因为家乡偏远,便一路游山玩水的早早上路,途径清河府遇到了流民潮,不敢独自上路这才耽搁了些日子,如今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儿子送了谢礼,他不肯收金银,只收了些笔墨书籍。” 苗氏点头没有说话,江海中咳嗽了一声补充道:“呃,大姐……后来托儿子给曹公子送了一套棉服,曹公子收了。” 苗氏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应该有曹公子的联络方式吧。” 江海中也笑道:“即便不提他救了大姐,便是他的人品也是值得相交的,儿子已经和他交换了相互身份和地址,连他在京城的联络方式都记下了。” “如此便好,先交往着吧。” 随后道:“既然快出正月了,那么云屏和张家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趁着还不忙,你们兄弟去一趟吧。” “是,母亲。” 江海中退下后,苗氏去了江云屏的院子,把这个安排告诉了她,江云屏很是平淡的谢过苗氏。 见她还算是平静,苗氏放了心,便离开了。 送走了苗氏,江云屏这才跌坐在椅子上,心中还扑通扑通的跳着,对于那个给她十几年噩梦的张家,她内心还是有些害怕,但是这次不用自己出面,只需要躲在娘家让两个弟弟出头就能解脱,她很是松了口气。 话说得了吩咐,江海中便去找江河中,两兄弟商量一下决定下午就出发。两人带了几个小厮骑了快马半天就赶到了张家,不过没有进去,而是找客栈住下,联络了张家族长的儿子,三个人密谋一番,相约第二日请族长去张家坐镇。 张家自然不会同意和离,因为和离就要归还嫁妆,但是江河中兄弟态度坚决,族长也在一旁帮腔,张广未经江家同意就纳了平妻本身就算不违反法律却于理不合,再说了衙门讲法,族里讲的是族规,而族规最大的保障就是银钱。江家舍得投资,张氏族长早就富得流油,怎么会偏袒张广,于是几乎是半强迫的让张家同意了条件便请了族老来写了放妻书,答应归还全部嫁妆,张广还不出来,要求缴纳江云屏在张家十几年的饭钱。江海中兄弟都无语了,就连张家族长都觉得脸上无光。好在江家大方,现银都不追究了,只要归还铺子和部分首饰物件就行。饶是如此,除了铺子最后也只收回了五成。江海中恨张家亏待大姐,便逼着张广签了一万两的欠条。 两人拉着江云屏的嫁妆和铺子的房契以及欠条回了江家,苗氏看了直叹气,只有看到欠条的时候算是松了口气,对江海中道:“这些东西里,这个最有用,先前不是担心他们要回止荷止兰么,只要他们上门要人,咱们就立刻要钱!” 江海中二人一听,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顿时高兴起来,江云屏不好意思道:“如此一来,张家岂不是不会还钱了。” 苗氏笑道:“这区区一万两咱们不放在眼里,可张家是绝对拿不出来的。所以只要欠条在手,两个孩子就能有安全保障。这点子钱,花的值!” 江云屏顿时开心起来,压在她心头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046 这是被惦记了? 她站起来恭敬的给苗氏磕了头,又给两个弟弟行礼,二人连忙避开。 “既然已经恢复单身,就好好的过日子,一定要活得更好才是。”苗氏语重心长。 江云屏眼含泪水,用力点头。 苗氏打岔道:“好了,眼泪收一收,如今赶紧回房去数嫁妆吧!” 江云屏破涕而笑,道:“母亲打趣女儿,这些嫁妆都是母亲给女儿置办的,如今女儿要在家中常住,嫁妆便……” 苗氏打断她道:“既是你的嫁妆便永远都是,下次嫁的时候还用得上。” 江云屏僵住了,江河中莫名其妙,只有江海中微微一笑。 “好了,都散了吧。”苗氏不再多说,如今一切都只是期望,今后看事情如何发展吧。 三个人告退。 王妈妈走过来在苗氏耳边说了几句话,苗氏皱眉道:“果真如此?” 王妈妈点头,道:“但愿是奴婢多心了。” 苗氏道:“你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其实苗氏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江云屏再嫁,如今更是连身份都没有问题了,她也准备物色一下人选,救了江云屏的曹公子就是人选之一,但是这个比较困难,一是因为曹公子并未娶妻,家中只有寡母,一心让他参加科考做官,八成不会让他娶一个和离的带孩子的妇人,而且云屏比他大了三岁;二是若曹公子真的高中,云屏的身份更是不妥,可是盼着曹公子落榜也实在是不地道。但是苗氏起了这个心思是因为曹公子人品不错,而且江云屏似乎对他很是上心。苗氏认为不论自己如何考虑,都要先紧着江云屏的心意来。 可是如今…… 王妈妈所说的是康大夫,他给江云屏看了脚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复查,即便现在江云屏走路已经无碍了,康大夫还是每隔几日就过来看看,说些什么还没完全康复需要静养的话。 就苗氏所知,康大夫可不是个这么热心的人,就连江家当家人的自己,康大夫也是能不来就不来,来了也是板着脸,一看完病开了药就立刻离开。 王妈妈所担心的,八成是真的。 “你多打听打听吧。”苗氏道,王妈妈立刻明白,下去打探康大夫的一切了。 “康大夫啊,虽说是个鳏夫,但是比云屏大了三岁,倒是正合适。膝下没有儿女,医术算是高明,本人也比较守礼。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不知道云屏是不是真的对曹公子上了心。”苗氏叹息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不论是闺阁小姐还是深宅妇人,都对看似正直的读书人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和尊敬,尤其这个人再平易近人点,相貌堂堂点……更是如此。但愿江云屏不是这么看上曹公子的。 秋菊苑里,江云屏接过丫环带回来的嫁妆单子,久久不语。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对自己的嫁妆进行整理,铺子已经收回来了,可是从掌柜到伙计都需要重新雇佣,铺子里的存货虽然保住了,可是收益并不理想。五个铺子丢了三个,只剩下两个铺子,不过想 到丢失的铺子和银子换了女儿们的自由,她觉得一点都不心痛。珠宝首饰一个箱子,衣料皮毛两箱子,大件儿的家具都被他们张家用过了,就连自己房间的那张拔步床都被张广给了二房那女人,江海中做主留下了。书画古董两个箱子,玉器摆件什么的两个箱子,还没有动用的一些家具也被搬了回来,现银是没有了,只剩下两大箱子衣服,因为张广新娶的二房身材比江云屏高大些,所以这两箱子衣服算是没动过,虽说是自己的衣服,可是江云屏也很多年没见过了,都被锁在库房,几件值钱的皮草已经都卖了。 江云屏知道能追回这些已经实属不易,首饰里面有很多江云屏记得早就被张广骗走了给了那个女人的,如今也追回来了,想必那个女人会让张广很是难受一阵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女人没想到张广的财富竟是靠了他的妻子,自己心爱的那些首饰都被族长带来的婆子们统统挑拣走了,只剩下些不怎么值钱的金银饰品了,她纵然在后宅撒泼打滚却不敢针对张氏族长,只好一门心思等着晚上张广回了屋,开始撕扯起来,平日里的温柔小意全然不见,张广脸上被抓了几道子,终于也急了,反手给了那女人一巴掌甩袖子出了门。 被那个女人戴过的首饰江云屏打算都拿出去卖了,或者重新打造一番,所以挑挑拣拣的也就折腾到了半夜才把东西都分好了。大物件都在跨院厢房里放好了,其他用品捡了些品相不错的给孩子们和自己屋子里都添置了些,又给院子里的下人们一人发了些赏钱。金银珠宝本就不多,便搁在自己房间的柜子里锁着。 第二天,她从陪嫁里挑了几件礼物分别送给了乔氏和姚氏。至于苗氏那里,她做了个抹额,苗氏捏在手里看着倒是挺好看的,可是苗氏却认为年纪大了才用得到。谢过了江云屏,吭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五十岁!她不免叹口气:“岁月催人老啊!” 王妈妈都莫名其妙,苗氏的保养可不是一般的精心,效果也十分显著,五十岁的年纪像三十几岁,还嫌自己老? 王妈妈冲着铜镜捏了捏自己皱巴巴的脸,看着水嫩的苗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过了几日才是秀儿结婚,王妈妈便忙了起来。 二月初,王妈妈带着徐图和秀儿去了庄子上和家人团聚,连带着秀儿和徐图都跟着享受了二十天的假期。 王妈妈的儿女都对她这个干儿子小俩口很是满意,纷纷给了见面礼。 徐图的脑袋都磕红了,也见到了传说中要考秀才的干侄子,崇拜读书人的他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还是秀儿取出了绣好的书袋送了过去才算是解了围。 王妈妈很是高兴,看着自家老头也顺眼了许多。 回来的时候身边仍是跟着秀儿俩口子。 王妈妈亲自把徐图送到二总管那里,还口口声声叫他尽管使唤,二总管脸上挂着笑,嘴里道:“哪能呢,徐图是个好孩子,我们都要重用呢,一般的活计哪里用得到他,妈妈放心,我这里有最适合他的活儿,大爷身边的长随前些日子成亲了,请了 假,我正愁呢,去哪里找老实可靠又靠谱的长随来给大爷,这不妈妈您就给送过来了么!” 王妈妈听了笑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就塞进了二总管的手心儿里,道:“这孩子憨实,还要您多多提点。” 二总管笑呵呵的:“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徐图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干娘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活计,当下更加恭敬了。 不管别人怎么眼热,这份差事还是落在了徐图的身上。就连江海中本人都没有意见,很是善待徐图。 被迫因为娶了妻子而请假的长随六子很是委屈,请假时间早就过了。可是二管家一口咬定了是为了让他好好的享受新婚生活才给他延长假期的。 六子问:“那我啥时候能销假啊!” 二总管看着天空,闲闲的说:“销假随时可以,马房里缺个半夜喂饲料的,你去不去?” 六子毕竟给江海中当过长随,知道若不干这个就等于没了差事,只好苦着脸去了。 二管家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以前当长随的时候那个眼高于顶,娶个寡妇而已,还敢跟大爷请一个月的假,难怪大爷拉了脸让我给找个新人!哼,活该!” 话说江云屏为了和离成功又讨回了部分嫁妆便张罗着请客,苗氏见她兴致很高,就把花园里的水榭给了她安排女眷,男客就安排在外院的大花厅里,菜式是内院厨房管女眷的,外院厨房管大花厅的吃食,众人从中午一直吃到深夜,十分尽兴。 不得不提的是康大夫又过来复诊,江云屏客气的说了一句留下来吃饭,康大夫就真的留下来了,席间跟江海中几个人聊得倒是十分热络,倒把兄弟几个给弄了个莫名其妙,因为康大夫给江家众人看病也不是一两年了,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 江云屏一个和离的妇人不像女孩子规矩那么多,况且她为了答谢家人才办的酒席,自然要过来敬杯酒,江家三代里她是最大的一个女孩儿,倒有一多半人得起来回礼,如此敬酒倒也热闹一番。到了康大夫这里,江云屏便谢他尽心尽力医术高明,康大夫喝的醉醺醺的,却还是回了半礼道:“大娘子不必客气,只是大娘子要记得少饮酒,这一杯你就别喝了,在下干了。” 他这么说江云屏便红了脸不做声,酒也没法喝,只好点头谢过,匆匆避过去。 康大夫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坐下。 按理说清河府的传统就是出嫁后归家的女子不论是丧夫还是被休还是和离都称为娘子,区别于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但是排行还是按照从前的排行,所以康大夫称江云屏为大娘子是正确的,但是这一般却只在家人和世交间才这么叫,而且除了家人,外人称呼都会把姓氏冠上。所以说康大夫一定要称呼的话,应该称呼江大娘子。 而他说话条理分明,不像是喝醉了,所以江河中江峰中与江海中这三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苗氏听了直笑,心想这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047 策划 转眼间这就到了二月下旬,王妈妈回来后旁观了几日就跟苗氏感慨道:“这人若不是处在这个位子上,还真不知道他能做成什么事。这大奶奶从前柔柔弱弱一个内向的妇人,经夫人这段时间的调教竟也有了些当家主母的样子。” 苗氏道:“这是自然,她本身就不笨,又处在长媳的身份上,早晚都要学会理家的。” 王妈妈摇头:“话虽如此,没有夫人手把手的教着,她也只能管得住自己的小院儿。” 苗氏笑了,忽然就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日漫画《恶女》,里面有一句经典的话就是“每一个上班的女性都是麻里玲。”很励志的漫画,许多缺点很多的女性上班族,在有了目标和干劲儿之后都会爆发令人刮目相看的潜力。只要给她机会、培养她,总会有收获。 “其实,不论什么样的人,用好了都是有用的。” 这句话非常适用于管理人事的王妈妈,所以她记得牢牢的,总是拿这句话来琢磨,还真的发觉管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苗氏想起来自己五哥的事情来,跟王妈妈商量着出了一个主意,还需要跟康大夫通个气儿,王妈妈有些为难,怕康大夫不肯帮忙。 “把云屏叫来,就说我有些不适,让她来侍疾。对了,千万不要张扬。”苗氏道。 王妈妈把这话想了两遍才反应过啦,笑道:“也是,如今只有他求着咱们的份儿。”当下笑嘻嘻的去安排了。 话说康大夫正在发愁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去看江云屏了,王妈妈就派人来请,说苗氏偶感不适,如今大娘子正在侍疾,请康大夫过去看看。 康大夫一听背上药箱就跟着传话小厮走了。 进了萱草堂先是问了江云屏的脚如何了才去看苗氏,把江云屏给臊的脸上发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康大夫什么性情她很是明白,如今这般不一样的态度对自己,她还是感觉出来的,只是她真的觉得很羞耻,虽然她已经和离了。 好在康大夫还是有医德的,问过后就去看苗氏,诊脉。王妈妈看康大夫的眉头皱了起来,就拉着江云屏去了东次间,然后江云屏便只能隐约听到西面房间里的说话声,很是低沉。 康大夫对苗氏说:“夫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会叫在下来诊脉?” 苗氏道:“心里头不舒服,自然要看大夫。” 康大夫沉了脸,正待甩手就走,想起来江云屏还在外间,一时倒是不好就这么走了。 苗氏看着好笑,道:“康大夫你也给我江家人诊脉多年了,虽然你性子冷清,我却十分信任你的。今日实是有事相托,可是又不能张扬,这才借口生病请了你来。” 康大夫脸色稍霁,问道:“夫人有何事相托,但凡在下不为难的,都会尽力。” 苗氏道:“我有一兄长,比我大了两岁,几年前受过伤,虽说痊愈已无大碍,可是这些年来始终不能再有子嗣,我嫂子是继室,膝下无子心中发慌,可是家中妻妾全无问题,我兄长不肯就医,嫂 子求到我这里,我便想康大夫若是能帮我兄长诊治诊治,只是不能叫他发觉了,可行?” 康大夫犹豫着,真心不想理会这些个事情。 苗氏见状只好坐起来道:“我是个妇道人家,站在我五嫂的立场上真的很能理解她,即便长子对她孝顺,可是终究不如自己有个亲生儿子来的放心。可是我五哥出于男人的考虑却不肯做检查,这些年他家始终人丁不旺。等我五哥过来探病,只需我说顺便给他也把个脉,我五哥绝对不会不从,到时候康大夫帮忙查探一下他是否患有隐疾,是否可医即可。这种事情我也只能求康大夫你了,别人我如何信任。” 康大夫深深叹了口气,道:“如此,在下听命就是。不过在下于这方面并不是专长,若是发现有了问题,在下怕是医治不了。” 苗氏道:“这个我晓得,术业有专攻嘛。若真是我五哥的问题,我自会去寻那有经验的大夫。若不然康大夫介绍一个信得过的更好。” 康大夫沉吟一下才点头:“我倒是有个师兄,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只是他多年不出山了,若有需要,我亲自跑一趟便是了。” 苗氏大喜,道:“如此多谢康大夫了。” 康大夫摇头,心想依着江云屏对苗氏的恭敬程度,自己少不得要好好用心了。 说着便要出去,苗氏道:“既是做样子,康大夫还是要开个方子的好。” 康大夫道:“也是。” 苗氏想了想,装作不经意聊起来的样子道:“说起来,待会儿怕是还要麻烦康大夫了,我家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别的不说,就说云屏吧,虽说已经和离了,可是最近这几天看着就有些抑郁,我真怕她憋出什么毛病来,少不得请康大夫给她把把脉,开个舒心调理的方子。” 康大夫瞬间就喜上眉梢,这下连在一旁伺候的双喜都看出来了。 过了片刻,双喜送康大夫回到正堂,王妈妈迎上去问:“我家夫人如何了?” 康大夫迅速的看了江云屏一眼,表情松快不少,道:“没有大碍,天气有些反复,容易伤风。吃一剂药便可痊愈。”然后道:“夫人说要给大娘子把把脉,开个调理方子,大娘子看看在哪里诊脉合适?” 江云屏连连推辞,直到屋里传来苗氏的话,叫她老实诊脉,她才在次间方桌前坐了,双福拿帕子盖了她的手腕,康大夫便似模似样的诊脉起来,还叮嘱了她许多的话。 完了叫丫环取了纸笔写下房子便离开了。 王妈妈进屋看到苗氏微笑的样子,便知道事情谈成了。 江云屏便下去安顿丫环去抓药。 整整一天江云屏便在苗氏这里侍疾,只是中午苗氏睡了之后回到秋菊苑看了看孩子们,安顿乳娘好好照顾孩子们。 苗氏等着明日的安排有些无聊,看到在自己跟前尽心尽力的双喜忽然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出嫁。 双喜已经十八岁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选出成为一等大丫环的,是四个一等丫 环里最小的一个,也是现在的苗氏最喜欢的一个,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说话办事一向很有条理,也知进退。 双喜笑笑,也不脸红道:“夫人,要出嫁也要先紧着双福姐姐她们呀,她们不嫁人,双喜就不嫁。” 苗氏道:“各人有各人的姻缘,何必等她们,你找到了自己的姻缘就先守住。” 双喜噗嗤笑了:“夫人,奴婢还没找到呢,等找到了奴婢一定守住。” 双福骂道:“牙尖嘴利的小妮子,夫人这是要给你恩典呢,说说看上谁了,夫人一准儿成全你!” 双喜满不在乎道:“这样恩典,夫人还是先给双福姐姐吧,瞧她眼热的紧呢。” 双福红了脸,啐道:“去,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苗氏这才注意到双福似是真的有问题了,叫来王妈妈,把四个一等丫环都叫来,挨个审问,架不住她们互相揭底,四个当中竟除了双喜都有了意中人或者追求者。 苗氏感慨道:“哎呦,到底还是年轻好啊。” 春熙、春景二人作为当家主母跟前的一等大丫环,接触的自然不是什么小厮家丁之类的,已经有铺子里的掌柜或者管事的频献殷勤,春熙跟江氏一个绸缎庄的掌柜看对了眼,对方不过是二十三四岁,只因父母接连去世,守了六年的孝,先前定亲的女子等不了退了婚这才耽搁至今;春景则是和外院的一个管事眉来眼去的,那管事是个二等管事,主管车马出行。 至于双福,则是娘家订了亲的,如今婆家人从乡下来寻,双福娘正准备托人给苗氏带话,想来请安商量双福的婚事。 苗氏想了想,跟王妈妈商量道:“如此,你可要给我物色好大丫头的人选了,像她们几个这么能干的才行。”王妈妈道:“从二等的里面提拔便是了,风芝颂芝就不错,依次补上。”却是没提雅芝。 苗氏对她们四人道:“如此,你们也都二十了,我也该放了你们了。既然你们自己看好了人选,我便不多干涉了。你们跟了我多年,都是能干又忠心的,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每人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另有金银首饰各两套,布料六匹。你们回去跟心上人商量好了日子就叫家人来跟我要人吧,身契还给你们,银子也不要了。” 三个丫环都掉了眼泪,跪下给苗氏磕头。这份嫁妆即便在一般人家里也算丰厚了的,何况连赎身银子都不要了。 双喜也为她们高兴,一个个的拉起来道喜。 苗氏道:“接下来咱们说正经的,既然事情有了这般变化,那么进京的人选就要调整一下了,这样,双福和春熙留在家里看着,我把风芝和颂芝留下给你们两个人教导,大概她们就是接你们班的一等丫环了,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另外双喜和春景跟我去京城,双喜自然不必说,春景的心上人既然仍是在我们府里做事的,就不急了,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你就给我好好调教剩下的几个二等,到时候看谁顺眼再推荐一个。另外到时候让你少在我跟前做事,留点时间给你绣嫁妆!”

048 一等丫环的气度 苗氏一口一个“心上人”,说的三个丫头红了脸,但是还是齐声应是。 这就是苗氏最喜欢的一等丫环的气度,不论她们什么样的情绪,苗氏的吩咐要先应下才行。 众人笑了一阵子,苗氏让其他人下去,单留了王妈妈和双喜。 双福几个回到屋里,一个个心头雀跃,恨不得立刻寻了机会把话递给那个人。 高兴了半晌,突然听到春熙深深的叹了口气。 双福问她:“春熙,你是怎么了。” 春熙笑了笑道:“其实方才在夫人房里,我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春景笑她:“怎么,还怕夫人不许你嫁给那个掌柜?” 春熙却没心情开玩笑,她道:“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今日若不是夫人心情大好,事情又是双喜那丫头起头的,怕是咱们几个没有这么好的命!” 双福问:“这是为何?” 春熙拿手指头一个个点了下,道:“你们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自己已经心悦于谁,就不怕夫人发火,治你们一个私相授受!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妄想嫁的如意!” 双福脸上的笑渐渐隐去,面色苍白起来,春景也是,一时间都有些后怕。春景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还真是,这些天仗着夫人和善,我们竟也大胆起来,越发不拿规矩当规矩了。” 春熙道:“瞧瞧我们几个年纪大的,还不如双喜让夫人喜欢。怪不得从前的丫环到了二十就都放出去配人,原来真是这样,有了成家的心思,便不能全心全意的去伺候夫人了。要不是为了成家,我们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席话说得几人沉默又沉默,无法辩白。 即将成亲的喜悦也降低了不少。 半晌后,双福打起精神来道:“既然夫人大恩饶过了我们,我们定当在离开前好好当差,尽心尽力的把二等的几个调教好了,让夫人用着顺手,也算是我们能尽的最后一点忠心了。” 三个人都点了头,便下去抓人,反正只要是二等没差事的,都抓来开始教导。 王妈妈听了心中暗自点头,还以为这些小妮子怎么也要高兴几天才想起来正事的,好在没有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善心。当下说给了苗氏听,苗氏还以为说身契和嫁妆的事情,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些许银子,她们服侍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我出这点血也是应当的。” 王妈妈直摇头:“说不得那些小妮子白白自责了,怕是您这正主压根儿没往那边想!” 苗氏端着茶杯愣了:“哪边想?” 王妈妈直叹气,坐在对面一字一句的说道:“您在别人面前可不能一口一个心上人的提起她们了,若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她们个私相授受!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苗氏恍然大悟,身后服侍的双喜顿了顿,没敢插言。 苗氏道:“也是,若是别人知道了,又要啰嗦。你放心,旁人那里我不会说的,只会说是你给相看的,反正你常干这事。” 王 妈妈给说了个无语。苗氏却又道:“真是的,这点子事情都揪着不放,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个时代……嗯,如今是不兴自由恋爱的。唉!真是烦,她们不自己找,难不成还要我给她们挑夫婿不成?” 王妈妈看着苗氏的眼神充满了无奈,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不好,而且谁让她自己相看了,还不都是她这个老妈子的事情,她苗大夫人动动嘴,王老妈子跑断腿! 当下摇着头下去了。 苗氏看着她的背影问双喜:“我惹到王妈妈了?” 双喜噗嗤一笑,道:“这也是夫人的本事。” 苗氏无奈,如今连丫环都来调侃自己了。当下把她撵到了堂屋,不喊她不准进来。 其实她是觉得今日装病累着了,想做做运动,不好当着丫环的面,只能撵出去,自己做几个瑜伽动作。 半个小时后,她停下来,再多做就会呼吸急促,满身大汗了。 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想着,这样遮遮掩掩的运动会有什么效果,如今真正忠诚的心腹太难培养了,观念不同,自己的有些做法怕会吓到他们,慢慢来吧。 因为那三个一等丫环就要嫁人了,所以很多事情苗氏都开始重用双喜。 双喜也是个能干的,几乎把其他三人接近苗氏的工作都揽了过来还没有出错。苗氏一直嚷嚷要给她涨工钱,双喜笑道:“夫人,奴婢的收入已经是一等丫环里最高的了,您时不时的打赏奴婢都比别人得的多,奴婢不贪心,等其他三个一等的补上来,您给奴婢个恩典就好。” 苗氏饶有兴趣的问:“恩典?你想要什么恩典?” 双喜扭捏道:“就是关于奴婢的名字,不论将来提拔了谁,能不能给奴婢把名字也统一一下……” 苗氏想着,原来好歹还有双福,说出去也不怎么特别,将来风芝和颂芝提上来,人家的名字都挺雅致的,就她资格最老,然后还叫双喜……的确不妥。 苗氏笑出声来,道:“好,我准你自己起名字。” 双喜大喜,跪下道:“多谢夫人恩典!” 苗氏想着在康大夫给自己五哥看病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个丫环在场,所以就把事情简单的吩咐给了双喜,并且道:“双福她们三个如今也都定了婆家了,不论怎样有些事情就不要让她们操心了,该做的事还让她们去做,不该操心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让她们安心的备嫁吧。”双喜知道,这是拿自己当心腹了,当下慎重的点头应了。 “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我自醒来后性子与以往不同了,而且有些规矩什么的,我都不怎么看重,但是我看重的却一点都不得违逆。我的有些想法只会与你们说,不论多么惊世骇俗,你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于外人面前一律不得显露,你们只需要知道,只要你们忠于我,完成我的交代,我自会保你们的余生衣食无忧,富贵安康。” 双喜道:“奴婢记住了。” 苗氏道:“好,那么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开始练瑜伽吧。” 双喜皱眉问 :“瑜伽?” 苗氏笑:“一种健身操。” 瑜伽是苗氏目前能够想到的能够不动声色就锻炼身体的项目,此时在江家耳目众多,不适合做一些容易被发现的锻炼,这让前世身体素质超好,因此做事雷厉风行的苗氏感觉到很是压抑。好在如今多了一个秘密共享者,虽然她是否能守得住秘密接受得了自己的新潮思想还需要时间的检验,可是如今学起瑜伽来倒是比苗氏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容易多了。 殊不知此时的双喜内心也是翻江倒海,这些动作哪里会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够做的! 但是她本着信任苗氏的原则,决心一股脑的跟着苗氏走下去,管他前方是极乐世界还是地狱。 第二日,苗五爷知道了苗氏生病,便亲自过来探望。 苗氏便让人去请了康大夫来,随后说:“妹妹看五哥脸色也有些不好,是不是最近累着了,妹妹素来信服康大夫的医术,既然赶上了,便请康大夫给五哥也诊脉一番吧。” 苗五爷正待推辞,苗氏已经让王妈妈一叠声的吩咐下去,便作罢,想着不过是请个平安脉让妹妹放心罢了。 康大夫依照商量上前诊了脉,半晌后说:“苗五爷先前似乎有旧疾未清,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调理一番即可,待在下开个方子,五爷按照方子服上几副即可。” 然后冲苗氏隐晦的点点头。 苗氏心中叹气,便顺着话说:“康大夫,我这五哥素来不喜看大夫,今日既然叫我撞见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就不能叫我哥哥就这么走了,还请康大夫仔细看看。” 康大夫装模作样道:“既然夫人不放心,那么在下改日带上师兄登门给苗五爷专门诊治一番,好好调理调理如何。” 苗氏道:“如此甚好有劳康大夫了。” 苗五爷摆手道:“不需如此麻烦。” 苗氏道:“五哥,你就听妹妹一次吧。” 苗五爷便点了头:“好吧。” 三日后,康大夫果然带着自己的师兄去了苗五爷府上,说辞还是一样,只是下的药却是变了,苗五爷自然不清楚,但是苗氏却给张氏带了话,要她好好盯着苗五爷吃药。张氏一听便明白了,当下对苗氏这个小姑子是感激涕零。 晚间康大夫来给苗氏说经过,多次提到了他的师兄叶大夫,苗氏便让康大夫有时间请他师兄过来一趟,苗氏想当面谢过他。康大夫有些犹豫,道:“我这师兄有些怪脾气,寻常的后宅夫人们他怕是怠于来往。” 苗氏便道:“既如此,那便请康大夫代为转告,说我苗氏感激叶大夫的帮助,想在名下的酒楼招待叶大夫,恳请叶大夫赏光。” 康大夫一听不用进后宅,心中有点底儿了,便说回去试试。 隔天康大夫的学徒小云子来说康大夫的师兄已经进京了,谢过苗氏的好意。 苗氏便对王妈妈说:“想来这叶师兄是个风华过人的,要不怎么对后宅如此避讳。” 王妈妈不懂,苗氏摇头便笑,双喜红了脸也暗自发笑。

049 蟠桃宫庙会 三月初一,苗氏带着一众子女,请示了江老太太便去赶庙会了,苗氏对几个儿子说:“你们都是男子,任何时候出入庙会都可以,但是你们的妻子姐妹却不行,今日难得出来,你们便把自己逛的心思收一收,全心思的保护女眷的安全。叫家里的小子们也给我盯紧点,婆子们给我跟好了女眷,但凡今日顺利回去了,随行人员都有赏!” 江海中等人自然是应是。 本来他和江河中已经约好了要去见一个客户,可是苗氏却一句话给推了。 “生意永远做不完,今日请别人代劳,改日补上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 江海中只好把任务交给总管,自己兄弟骑马跟上赶庙的队伍,充当保镖。 苗氏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别的不说,他们的妻子、姐妹光有婆子保护是不够的,寺庙那种地方总是容易出差错,庙会人多,女眷又不好叫家丁来陪护。 好在一家人去得早些,跟庙里要了个大院子,女眷歇在北房,男人们都在倒座。 女眷们都高兴坏了,带着帷帽让丫环扶着,有亲人护着在庙会上买了好些个小玩意儿,吃了许多零食,还见了许多打把式、卖艺、变戏法的,很是尽兴。苗氏只是大概逛了逛就进庙里歇息着了,她也只是图个新鲜,主要是为了让家里的女人们出来放放风。苗氏让人去请了女先生,可是翁先生说懒得去,便把江云秋也给拉上一起来了。 逛庙会对江云秋来说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如今亲事也定了,竟然还能逛庙会,她觉得十分高兴,只是苦于自己没带银子。而苗氏在出门的时候,象征性的一个孩子给了二十两银子零花钱,江云秋红着脸不肯收,但是看乔氏和姚氏都收了,便听劝的收下了,乔氏告诉她这是长辈所赐,不可推辞。而江峰中最近正好十分关注大房的动静,见连自己妹妹都带去庙会了,就瞒着自己母亲把给江云秋定下的同窗的弟弟给带去了庙会,让他和江云秋隔着街道彼此看了一眼。 男的俊逸沉稳,女的貌美如花,这一下两厢都十分中意。江云秋对兄长和大伯母真真是感激到了极点。 苗氏仔细的叮嘱了看好女眷,她就去蟠桃宫里找住持聊天去了。 蟠桃宫一向是老人和婚后女子喜欢的地方,苗氏还特意嘱咐了两个儿媳妇进来拜拜。 蟠桃宫的住持叫长寿,知客知道苗氏是个贵客,便更加殷勤的领路,王妈妈给了他二两银子的小费。“住持现在有客,还请贵客在偏厅等候片刻。” 苗氏诧异道:“咦?长寿道长此时在待客?还真是少见。” 知客笑道:“夫人说的极是,若不是这来的乃是住持的师弟,住持是万不会见的。” 知客知道苗氏算是住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见外了。 苗氏倒是好奇:“哦?长寿道长的师弟?是何方道观的道长?” 知客道:“听说不是道长,乃是云叶道长晚年收的俗家弟子, 云叶道长喜欢的什么似的,特地给所有的徒弟都捎了信,要他们都承认这个俗家弟子的师弟。” 苗氏想,既是俗家弟子那就不好相见了,还是去偏厅等候吧。但是到底对这个云叶道长的俗家弟子上了心,毕竟苗氏从长寿道长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云叶道长的性格描述,其中万没有宠爱溺爱某个弟子的事迹,如今这么宠爱这个俗家弟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入了那云叶道长一贯云淡风轻的眼。 王妈妈扶着苗氏坐在了禅椅上,双喜跟知客要了热水沏茶,春熙则蹲在地上给苗氏捶腿。 这处偏厅其实是长寿道长的院子里三间厢房,若是站在门窗跟前,是能够透过纱窗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的。王妈妈素来知晓苗氏的性子,便自己在门前守着,过了片刻,果然请了苗氏往窗边来,原来那长寿道长送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青衣素冠,是个书生打扮,背上还背着书篓子,脚底是黑色布靴,背影看起来有些削瘦,但是个子较高,长手长脚的样子。长寿道长看起来很高兴,素来清冷的脸上也挂着笑容,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二人拱手道别之后,那人突然顿了一下,眼睛向这边厢房瞥了一眼。 王妈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苗氏却完全没有反应,反正她认为那人纵然察觉到厢房有人也看不到自己,何必躲闪。 那人快步离开后,苗氏让王妈妈开门,施施然走到尚未回屋的长寿道长身边,与他一道看着门外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道:“这人好灵敏的感觉,你师弟?” 长寿收回目光,看了苗氏一眼,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道:“原来是你啊。进来说吧。” 王妈妈自主的回到了厢房,知客也上了茶后退下去。 这是苗氏来长寿道长院子里的惯例,反正长寿道长不是个拘泥的人,苗氏更不是个重视规矩的,所以两个人就很自然在堂中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话说以往的苗氏跟长寿道长也有些交情,那是因为长寿道长说还没见过比自己还冷清的人,所以对当时的苗氏刮目相看,也会偶尔给她讲些经文。换成如今的苗氏之后,长寿道长觉得跟她相处更加自然了,清冷倒是少了许多,但是灵性反而增长不少,所以竟然关系更加好了。 “作为当家主母,你不看护着那一家大小,怎么跑我这里躲清静来了。”长寿道长也不看苗氏,自己在一旁摆棋谱,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他已经放弃了跟苗氏对弈的念头。 “都是一群年轻人,跟她们呆的时间长了,他们不自在。我这半截黄土埋身的人,跟年轻人凑什么热闹,倒不如跟你这里讨个好兆头。”苗氏也懒懒的说着,长寿这里没有那么多香火味,院子里和屋子里都是自然的泥土清香和茶水的淡香。 长寿道长叹了口气,知道苗氏是说自己的尊号,长寿。然后他看了看苗氏五十岁的年纪三十多岁的脸,再一次叹了口气,问道:“都说我道家有长生不老的秘方,可是贫道再怎么保养跟你同岁 也没有你这样面嫩,真的不打算给贫道传授些秘方?” “这是天生的,你学不来。”苗氏打击他,就看不惯他一个出家人这么在乎面皮儿。 长寿已经算是好的了,素来淡泊的性子让他常年面无表情,所以脸上的褶子什么的基本不见,终年不晒日光,也面色白皙,细长眉毛细长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被些许胡须覆盖的薄唇。 长寿又想叹气,想了想今日叹气数量太多,便忍住了。 “听说你要进京了?”他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嗯,进京拜寿,看看老爷子他们。”苗氏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你帮我捎个人吧,他一个人进京我不放心。” “如果是你师弟我就同意,别人免谈。”苗氏随意道。 “是我师弟!” “哦?”苗氏来了兴趣,问:“就是方才出去那人?让你笑的都露出牙齿的那个?” 长寿咳嗽了两声,这个苗氏跟自己说话从来都是什么能刺激到自己就说什么,不就是笑了笑么,至于她说的那么难看么。 “是他,虽然他说不用了,可是他一个书生,在这乱世……”长寿胡诌开了。 苗氏斜眼瞄他:“编,继续编。” 长寿皱了皱眉,“怎么你就那么难糊弄。” 苗氏道:“我心灵纯洁,所以直觉很准。” 长寿差一点又叹气,憋了憋还是叹了出来:“唉!真想看看你跟我师弟对上会是谁更厉害一点。” 苗氏道:“说正事,还让我带着他进京不了?” 长寿摇头道:“还是算了。你是这样的脾气,他又是那样的倔头,我怕两边不讨好。” 苗氏道:“我也不想揽这个烫手山芋,看那人的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苦大仇深的,保不准进京是寻谁的晦气,我可不想给娘家惹麻烦。” 长寿看着苗氏半晌,问:“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会算卦?” 苗氏没理他,叫来知客吩咐:“给我把今日的泡茶水灌上几壶,茶叶包上半斤,我回去送女先生。” 长寿虎着脸,但是知客却很听从苗氏的吩咐,将东西一一备好送去了厢房。 苗氏站起来道:“也该回去了,这是给你的。” 她留下了一本小册子,长寿道长这才高兴起来。 “不送了。” 苗氏到了院子中,知客已经通知了王妈妈她们等在院中,便离开长寿的院子,回到了租下的院子。乔氏已经回来了,姚氏还跟其他姐妹逛着,苗氏看乔氏已经打点好下人烧热水准备茶水点心,当下也就放心了。 稍等一会儿逛庙会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多多少少都有收获,江云屏带着两个女儿满面红光,毕竟她以前可从来没有机会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庙会,如今不缺银子不缺时间,还有兄弟护着,两个孩子喜欢什么她都可以买给她们,不必看着她们失望的眼神,这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自豪和幸福。

050 三月初三启程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几个在庙会上吃了许多小吃的直言吃不下,早早去歇息了。下午又逛了一个时辰便搭上马车回了江家。 江云秋心中惴惴的,生怕家里知道了自己和未婚夫已经私下见了面,可是关注她的人真心不多,自己白白担心一场而已。夜里想起那人的风采来,记得那人看自己时眼中闪过的惊艳,心中甜蜜,忍不住爬起来看了看柜子中大伯母给的添妆,那闪闪发光的金头面,暗自给自己打气:别怕,我是配得上他的。 江云灵买了几方寻常人家女子绣的帕子,虽说用料差了些,可是花样子很是活灵活现,她十分喜欢,径自研究起来。江云雀则是买了一组陶制十二生肖,把屋子里的百宝阁倒了又倒。江云雁发现了一本字帖,还买了一支木簪,还给丫环们带了零食回来。 跟着去的下人们一人得了五百文赏钱,都很高兴。 苗氏回了房间歪了一会儿,王妈妈进来说京里来了信,说苗氏让大哥帮忙修整的院子已经弄好了,这些日子正在晾干,她们进京就可以入住了。 苗氏便道:“真是麻烦大哥了。” 王妈妈笑道:“您自己看信吧,大舅老爷还真是事无巨细的跟您汇报呢,生怕做的不够好,您这个第一次跟他开口的妹妹以后什么都不用他了呢。” 苗氏笑,“这次一去就是大半年,你看要不要带着秀儿她们两口子去?好在路上照顾你。” 王妈妈摇头:“可别!不说大姑奶奶那里,就是大爷那里也少不得徐图呢。奴婢身边有的是人,用不着她们伺候。” 苗氏说她:“你还真是舍不得用她们。” “奴婢这是跟夫人学的,不是亲生的也叫奴婢一声娘,自然是要疼的。” 苗氏哭笑不得。 “双喜,去叫了春熙和春景来,我有事情吩咐。” “是,夫人。” 双喜叫了两人进来,自己就退到了门外。 “你们俩人这些年来一直负责我和掌柜的们的联系,辛苦你们了。你们如今都要成家了,有些事情反而更好做了,但是我身边的差事你们是要卸下来的。成婚以后你们若还想跟着我当差,也可以,不过内容会调整些。如果要专心过日子也好,有空进来跟我聊聊天也好。如今就把手里的活计都整理一下,逐步交给风芝和颂芝吧。” 两人急忙点头应下。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身边的事情多,你们若有那交好的值得信赖的稳重的,可以推荐给王妈妈,让她给我挑选些得力的,毕竟二等的也要补上。” 春熙春景大喜,这可是给自己两个人卖人情的机会了,当下谢过苗氏,表示会尽心挑选。 春熙负责的是江家的掌柜管事的联络,她挑选了风芝做接班人;春景负责苗氏嫁妆方面的掌柜管事的联络,她便用了颂芝。 交代完了这些,王妈妈又进来说:“五舅老爷府上传话过来,说 三日后出发。叫夫人做好准备,到时候会让人过来引路,汇合。” 三月初三,江家众人辞别了江老太爷夫妇和众人,启程前往京城。 因为带着众多未成年子女,苗氏带了许多的婆子,每个女孩子都至少两个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再加上四个丫环,无论如何都够用了。苗氏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带着这么多人出过门,如此一看加起来有上百号人。为了路上安全,除了府里的家丁护卫,还雇佣了当地有名的全盛镖局里惯熟的镖师二十多人一起上路,全盛镖局常年给江氏护送货物,合作一直很好,知道这次是护送当家夫人,特意挑选了最好的镖师。 由于会走一半的水路,江家苗家的人都和漕帮打了招呼,一路跟随在漕帮的船后面,安全等级更高些。苗氏粗略算了下,这次进京所有人的花销加起来怕是有三千两都多。不说别人了,就连苗五爷看到这个阵仗都呆了半晌,他家人口简单,哪次不是轻装上阵,如今跟在江家的队伍后面感觉很寒酸。 苗顺壮的媳妇叶氏便对丈夫说道:“早听闻这个姑母十分富贵,却没想到这般张扬。” 苗顺壮当下说道:“我们家才多少人口,行李自然简单。姑母家这次光是主子就去了十个,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们,又是备了厚礼去祝寿,人手自然多些。你可莫多话。” 叶氏不高兴道:“我知道这位姑母在你苗家的地位,怎会自讨没趣,不过是跟你说说罢了,瞧你!”说罢不理丈夫,自己闭目假寐起来。 苗顺壮心中烦闷,便出了马车,瞧见江家表哥还有江驰中都骑马,自己也不好意思坐车,便也寻了匹马骑了追上了前面几人,搭起话来。 一行人清早起来就出发,真正的箱笼等物早已经半夜装了船,此时赶到城外十里处的码头不过是贵重物品和人口而已。光江家就雇了十艘客船两艘货船。其中八艘住着人,摆着箱拢,两艘是护卫保镖,货船是马车马匹和轿撵等物。 苗五爷只雇了两艘船,他家人口少,总是到了岸上再雇佣当地熟悉的车马行。而苗氏则担心到时候车马行凑不出来自己这么多人的车辆马匹,便自己带了。 一行人在河上漂了十几天便上了岸,家眷等人先包下一家干净客栈休息,管家和江河中便张罗着卸货,安顿好了货物已经是半夜,安排了镖师守夜便都去歇息了。 第二天清早众人起床用过早点便要出发,苗氏见江河中在马上打了个哈欠,便把他叫过来安顿道:“昨晚熬了半宿,今日还有半日才会出城,出不了岔子,你就去马车上养养神,出城了再起来。路程还有一半,可别熬不住了。” 江河中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母亲放心,儿子精神着呢。” 苗氏却不许,道:“即便你还年轻,身子也不能硬熬,快去歇歇。” 江河中只好去了姚氏马车里,想要和姚氏说说话,没想到孩子因为起早了在车里睡着。他不好大声说话,只是跟姚氏念 叨了几句苗氏的话,竟就睡着了。姚氏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中很是幸福,想起了留在家中的愈姨娘,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别人,实在是人心经不起诱惑和挑唆。出了城,尽管有些不忍,姚氏还是叫醒了江河中。 丫环递了帕子,江河中擦了擦脸便出去骑马了,还道:“我竟真的睡着了,亏的你叫醒我。”娘家的事她还没有跟江河中说,但是她已经动摇了,决定到了京城便说。这个男人既然娶了自己,就该得到自己的坦诚,也应当会帮助自己的。 跟江云雀一个马车的江云灵心事重重,即便是对平日较好的江云雀都不想搭理,装作很困的样子假寐。江云雀第一次出远门,心中兴奋不已并没有发觉江云灵是在装睡。 临行前三姨娘把江云灵叫过去,讲了许多手段给她听,江云灵并不愿意听这些,可是三姨娘却突然变了脸色,狰狞的扯着她的胳膊强迫她必须听,“你要记得,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都是我给你争取来的。要不是我,你还以为自己那点本事就能有这样的生活?” 江云灵争辩道:“江家的女孩个个都是如此生活,我怎么就不行?” 三姨娘撇嘴道:“想的美!世上人哪一个不是逢高踩低,若没有我一直争宠,没有你哥哥的能干,你以为云雀那个丫头会跟你那么亲近?你以为下人们会对你和云雀一样恭敬?” 江云灵不善于口舌之争,只好沉默不语。三姨娘不关心她有没有被说服,她只在乎她听不听话。“教你的手段看情况就用,别相信什么好姐妹,遇到了好对象谁还会把姐妹之情放在心上!以夫人的见识,顶多给你们找商户或者刚中的举人小官,那有什么用处,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熬出头来!你要是见到了大官,不妨用些手段,到时候成了大官的小妾,对你自己对你大哥对姨娘我,都是有好处的!” 江云灵闷闷的道:“我不想做小妾,夫人会给我们找到合适的人家。” “别做梦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找个踏实的靠山,将来能够给你哥哥助力,等他掌握了江家的产业,到时候你也会成为官家贵妾!” 江云灵只是咬着下唇不语,她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江家了三姨娘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到时候找哥哥帮忙就好…… “哦,对了,你需要帮忙安排什么的话,就找你哥哥帮忙,这件事我已经给他说清楚了,他晓得的。” 江云灵急切抬头,问道:“哥哥也知道这件事?他同意了?” 三姨娘嗤笑一声:“废话!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江云灵固执的问:“哥哥也同意了?” 三姨娘道:“这是自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怎么会不同意,反正他没反对。” 这句话击倒了江云灵,她顿时觉得生无可望。带着这样的沉重心情上路,她的状态可知。 江云雁在苗氏的马车上听苗氏给自己讲外婆家的里里外外。

051 通房雨柔(1更) “我也有三十多年没回过京城了,年初决定回来小住半年,就让人带话给你大舅,说让他给我的宅子扩建一下,院子不必太多,关键是花园子要大些。你们这些姑娘在江南呆久了,怕是不喜欢京城的狭窄。你不知道,如果咱们家的院子搬到京城来怕是只有王府才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寻常人家是不能有那么大院子的,即便有也紧着盖房子了。母亲的几个嫁妆宅子也是如此,我们这次的住处不过五进两排,只四进有个巴掌大的小院子,这便是后花园了。好在四进是三间阁楼,正好给你们三姐妹住,后面就是女仆的住处,是挤着地方盖起来的,算不上一进。我们家人口实在多些又都宽松惯了,只好托你大舅把旁边的一处三进宅子买下来了,改造成马房、库房、花园和男仆住地。平日没客的时候你们可以进入玩,有客你们就只能在自己院子里了。” 江云雁问:“母亲,京城里的地界儿真的这么稀缺?” 苗氏笑道:“那是,天子脚下,多少官员将军终年不在京中可是京中都有宅院,王公大臣数不胜数,商人学子更是多如牛毛,哪里能不挤!” 江云雁便道:“还是多亏了母亲,否则我们哪里能进京还能住这么宽敞!” 苗氏笑道:“还是谢谢你外公吧,这都是他给的!”母女俩笑成一堆。想了想,苗氏对江云雁道:“这次进京还有个目的,是给你两个姐姐找婆家,你虽年纪小却已是定了亲的就不必小心翼翼,放心玩吧!只要不失礼就行,不必担心那些夫人们的看法。” 江云雁高高兴兴的应了,第一次觉得定亲早也不是件坏事。 苗氏也想起来临行前江河中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恼怒还有些担心。 前进了两天,江河中突然告诉苗氏好像遇到了曹公子。苗氏愣了愣才想起这个曹公子。问清楚曹公子是一个人步行,便让江河中邀请他一道走,分了匹马给他。 曹公子很爽快的谢过,翻身上马。 苗氏看着暗自点头:不矫情不酸,会骑马,并非弱不禁风,嗯,还不错。亲眼见了这个曹公子后,苗氏撮合云屏和康大夫的心思也淡了许多,怪不得云屏会产生好感,就连自己也看好这样的书生。唉,今后如何还是去看命运吧! 江同第一次离开父母,跟两个差不多岁数的叔叔在一个马车上有些拘谨。江行中是个沉闷性子,只是在一旁看书,江流中跟江同同岁,尽管差着辈分两个人还是很快玩到一起,看着外面一个劲儿的嘀咕。 江河中在苗氏的说明下知道了曹公子的身份不单是大姐的恩人,更是未来大姐夫的候选人,便热络的跟曹公子搭话,很有套交情的意思。 话说这边刚走了一半路程,江家就发生了一件事情,江海中房里有个丫头趁着乔氏小日子来了而江海中正好醉酒宿在外书房的时候,打扮好了去伺候,被江海中给踢了出来。 原来苗氏 在的时候,王妈妈管的极严而那时乔氏也没有如今这般忙碌,江海中即便是酒醉了也会回乔氏那里歇息,乔氏的小日子也不例外。可是如今苗氏走了,王妈妈不在跟前了,乔氏白日里事情极多,江海中怕影响了她休息,便主动歇在书房,却被有心攀高枝的丫头给留了心。这丫头本是这次流民事件后买的丫头,因为搬了院子特意分过来的,果然不如老人稳重,羡慕江家连庶出子女和姨娘都穿金戴银,便起了心思。 谁知道江海中却早已下了决心不再纳妾,一时间哭爹喊娘的求饶,乔氏被吵醒了听闻这样的事情自然不高兴,可是见她的凄惨模样又有些心软。江海中却直接交给了杨妈妈处置,他知道妻子的性子,定然会被这丫头的眼泪给骗了。想起来放了这丫头进书房的小厮,也是心中恼怒,自去外面寻出那小厮叫人打了板子调去厨房劈柴了。 杨妈妈听了他的处置,顿时有了把握,打了二十板子等天亮发卖出去。这一下子院里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歇了。荣华富贵自然好,可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杨妈妈语重心长的劝乔氏:“难得大爷是个顶好的人,不花心又一颗心全在您身上,您可不能把他往外推!男人也是好面子的,他这般维护着你,你也定要懂得他的心,不要为了大方贤德的名声寒了大爷的心!” 乔氏想着他没有趁机收了那丫头心头一片甜蜜,对杨妈妈的话也听进去几分。于是便每日都迎了江海中在正房歇息,再不提让他去雨柔那里了。 要说最早知晓江海中心思的竟是雨柔,自从品雪被打发之后,她就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大爷压根就对她们不感兴趣。她不知道在品雪那里大爷是什么态度,反正在她这里,大爷也不总是让她侍寝,通常只是服侍洗漱就寝而已。说实话,她也不想这样虚度年华,可是她的家人一个个的还等着她接济,若她一旦被撵回去,怕是立刻会被家人送给其他人做妾。虽说在江家她只是个通房,那也好过别人家的妾室,最起码主母仁慈大方自已的日子也说不上难过。老老实实呆着,等年老色衰了,家人也不会打自己主意,说不定主母看在自己守本分的份上会给自己一个安享的晚年。 所以在江海中因为那个丫头的缘故派了婆子来让她自己选择出路的时候,她要求见一见大爷。江海中想着她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女人,也就过去了,但是人表情淡淡的,准备着若是她打算哭诉的话,自己抬脚就走。 雨柔虽软弱却是个聪明的,她知道眼泪没用,便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大爷,雨柔知晓大爷对大奶奶的维护之意,从不敢有半分越矩,只求大爷看在雨柔老实本分的份上容雨柔在这里养老!” 江海中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记得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怎么就说起了养老的话来。 “你才二十,离开江家离开我还有大把的青春,我会给你些银子够你养老的,你放心,找个日子离开吧,这屋 子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带走。” 雨柔摇摇头:“大爷,并非雨柔不知廉耻非要留在大爷身边做个通房,实在是雨柔没有别的去处了。家中父母有太多子女需要扶养,雨柔的银子半分都不会留下,而且会被家人再次卖出去。那个时候,雨柔能得到什么好的归宿吗?雨柔真的不会争宠也不会妨碍到大爷,只希望大爷给雨柔这个身份这份月例银子在家人那里可以交差,不会再打雨柔主意就好。求大爷成全!” 江海中思量了一番也就同意了。道:“也罢,你是个难得明白的。我也不为难你,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大奶奶面前就行了。至于你的家人那里,我会让大奶奶暗中给你涨些银子,你也需为自己打算一下,哪日想走了,可来寻我。” 雨柔点头应了,谢过江海中,又磕了个头。等江海中走远了,才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得过且过吧! 江云雁也睡着了,苗氏让马车停下来,叫了她的随行妈妈和丫环进来服侍,自己跟王妈妈换了辆马车坐。 “河中说的事你怎么看?” 王妈妈道:“二爷不会说假话,这事要看二小姐怎么想怎么做了。” 苗氏点点头:“若是她听了那女人的话,那么就给她找个偏远地区的地主家,若是没有……为了她这份心意也要给她用心找个好婆家,至于三姨娘么……江家自有家庙容纳她。” 王妈妈面无表情道:“夫人仁慈。” 苗氏闭着眼睛想:若不是自己根深蒂固的不愿伤害人命,这个三姨娘还真是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摇摇头,自己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尽力弥补从前苗氏的亏欠,至于责任追究……不擅长,还是算了吧! 跟王妈妈商定了些细节,苗氏笑道:“跟着我你也多年没有回京了,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旧情人要相会?” 王妈妈险些一口气给噎死!!狠狠的瞪了苗氏两眼下车去了。 双喜在一旁看的默默心惊,夫人这话说的真可以说是不守妇道了,可是这种戏谑的口气这么亲昵的关系只有对王妈妈才会表现。尽管话题让人胆战心惊,可是态度却让人羡慕啊! 苗氏又问双喜是否想好了名字,双喜本想说没有,可是想到苗氏对自己的器重对王妈妈的随意,当下决定说实话,于是脸红道:“想了个名字,不知道妥当否。” “哦?说来听听。” “诗歌” “诗歌?”苗氏琢磨着,这倒是个跟风雅颂有关联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有些不妥,你想想念起来是不是有些歧义?” 双喜念着:“诗歌……诗歌……师哥?” 苗氏笑着说:“正是如此。” 双喜垂着眉,很沮丧的样子。 苗氏安慰她道:“再想吧!反正还有时间。而且,你不必想着跟她们三人有什么关联,你便是你。”

052 云雀撞密谋(2更) 双喜看着苗氏,很受震动,也许是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夫人的眼光和胸怀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若是想在将来成为夫人的左右手,从现在开始就要学着改变自己了! 苗氏却想着,这王氏最疼的孙女叫若诗,自己的丫环可千万不能沾诗字的边儿。不知道双喜那丫头急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视了。 几天后,双喜说又想了个名字,说前些日子考虑不周,差点冒犯了堂小姐,如今想叫知画。苗氏想了半天,总觉得还是有点耳熟,问了王妈妈,才知道三哥家的大姑娘就叫知画。 这下双喜彻底投降了,让苗氏赐名。 苗氏问:“叫双喜不好吗?” 双喜摇头:“也不是,只是小时候经常有姐妹笑话,说我将来嫁给谁谁就赚到了,双喜临门嘛……” 苗氏哈哈大笑,看着双喜涨红的脸,认真的说:“你自己好好做,总有一天会让任何人不敢直呼你的名字,更勿论笑话你了!” 双喜这才知道,自己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调整好心态就能跟上主子的脚步,如今看来,还是差的太远,太远! 进入津玉府距离京城就不远了。 来到此处风土人情就已经和清河府大不相同,女子身形相对高大些,骨骼也较宽,皮肤自然是不及江南女子的细腻白皙,可是相对来说也都自带些英气;男儿就更加粗狂些,面皮儿也黝黑些,身材更高大粗壮些。苗氏给各个姑娘的马车上传了话,叫妈妈们看着小姐们,不叫掀开帘子看外面,北方不比清河府,还是更注重规矩些的。 江云雁跟着苗氏一个马车,自然不敢乱动,纵然苗氏如今慈祥有加,但是她认真吩咐的事情还是没有人敢违背。江云灵两姐妹就更不敢了,而且她们二人心中有数,自己姐妹是来相看婆家的,所以本身就带着一丝拘谨,听了吩咐,更是在马车里都不敢交头接耳。 津玉府有江家的宅子,所以就不住客栈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路途,就算江云雀再怎么粗心也发现江云灵满腹心事的样子了,她曾试图问过,也劝解过,但是江云灵不肯说实话,她也着实没有办法,两姐妹倒是生分了些。 江家的宅子不过三进,但是二进和三进都是二层的阁楼,所以这些人安顿下来也不算拥挤。苗氏说这个宅子大体和京城的宅子是一样的布局,只是京城的宅子是五间正房,这里是三间,而且京城的宅子东面的民居被买下来改造成了花园等去处,比这里要宽敞许多。 江云雀素来爽快,平日里与江云灵倒是互补,如今江云灵每日苗氏没有吩咐的时候就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她便无聊的紧,夜里自己睡不着,老是想着江云灵这么苦闷究竟是为什么,辗转反侧想不出来,又有些生气江云灵不跟自己说个明白,索性起来想去前面的小院子走走。 由于是半夜了,月光虽明亮,可是院子里树影婆娑,也不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江云雀胆子大,也没叫醒丫环,自己穿了衣服,披了斗篷揣着个手炉就悄悄的开门出去了。楼底下守夜的婆子睡得很死,都没听到她开门的声音。 夜里的冷风一吹,江云雀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烦躁的内心都清爽了不少。北方的天气依然不那么好,所以夜里还是很凉的。她沿着院中的游廊慢慢的踱着步子,不时的深吸口气,开始考虑起自己这短短的十六年生活来。 三姨娘怀了江云灵的时候,父亲江瑞声买了四姨娘当小妾,不过三个月四姨娘就怀了江云雀,所以江云灵和江云雀相隔不过四个月出生。因为都是女儿又都是庶出,并不怎么受宠。 好在四姨娘年轻漂亮又温柔体贴,在她之后,父亲再没有纳妾,当然,睡了某个丫环的事情倒是时有发生,但是母亲都不管,底下的妾室们就更不敢管了。母亲对于没有生育子女的通房并不算仁慈,父亲去世后都打发出去了。作为嫡母的苗氏素来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子女连看上一眼都不肯,对自己亲生的子女也只是尽一些必须的义务,就都交给祖父祖母教养了。母亲自己忙于生意,忙于打理整个江家,她很忙,小的时候只有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才能在祖父母那里请安的时候见到嫡母。 四姨娘是个聪明人,从小教导自己也是要摆正心态,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说,要她相信嫡母总不会害她,要她尊敬嫡母。所以后来和江云灵两个人熟络之后,她也慢慢给江云灵灌输这种思想,把江云灵的姨娘三姨娘灌输的争宠、防备嫡母的心思都给扭转过来。 四姨娘曾经很是感慨的对她说:“灵丫头啊,若不是天生一副柔软心肠,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其实比你聪明多了,又有那么一个姨娘……” 江云雀不明白,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江云灵总是听自己的,她很聪明吗?真没发觉。 四姨娘却只是笑,说她:“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等你们要嫁人的时候,但是姨娘希望你不要看到那一天。” 想到这里,江云雀似乎有点明悟了,她们此行进京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母亲自然是为了给她的父亲祝寿,也为了来看久违的亲人,而她们姐妹跟来的主要目的是选婆家。 既然如此,那么江云灵离开前才有这种反应,难不成正是姨娘说起的嫁人的时候? 江云灵聪明吗?江云雀不敢肯定,但是对于刺绣女红,江云灵是看看就会的,那么对于念书她是真的不擅长吗?回想这么多年来,江云灵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还悄悄做女红,但是她的成绩从来都没有到了被先生责骂的地步,她只是落后于其他姐妹而已。 难道,她是一直在藏拙?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云雀顿时觉得有些冷,手中的手炉也给双手提供不了足够的温度。都是好姐妹,何 必如此呢?难道只有自己把她当做好姐妹吗? 此时,江云雀忽然听到院子的角门响了,她下意识的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不为什么,只是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出现在院子里,怕影响不好。可是那个从角门进来的黑影却一步步的走近亭子,江云雀有点害怕,她本人就在亭子外的树丛里蹲着。黑影四处看看就进了亭子坐下,隐隐的看着江云灵的阁楼。江云雀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婆子,当下放心了些,不是坏人就好。片刻后,阁楼处也传来一声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一个娇小的身影小跑过来,也进了亭子。 “郭妈妈,可是吹雪来晚了?”小女孩问道,江云雀才知道,这是江云灵身边的三等丫环,原先一直跟着三姨娘的,临行前江云灵的三等丫环听雪忽然得了痢疾,便换了吹雪。 “哪里,我也是刚到。”那叫郭妈妈的回道:“吹雪姑娘,这几日二小姐如何了?” “二小姐似乎还是没想通,这几日仍在偷偷的哭,奴婢也劝了几句,二小姐竟发脾气赶了奴婢出来。” “吹雪姑娘莫生气,二小姐迟早要听三姨娘的话!她现在念着跟三小姐的情谊,又想着不愿意做妾,而三小姐将来是个正妻。她心里还有些放不下,姑娘好生劝着就是了,将来二小姐不还得仰仗三姨娘跟姑娘你么。” 吹雪心情好些,叹口气道:“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那么清高,看三姨娘这一辈子都穿金戴银的,做妾有什么不好!看三姨娘如何帮衬娘家哥哥做生意的,要不是当年给张家出了主意定下了大小姐,这么些年能跟张家一起做生意赚钱吗?” 郭婆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姑娘说的是。” “就是么!”吹雪似是在江云灵处受了委屈,此时不吐不快:“以三姨娘的头脑,加上二爷的能干,二奶奶的聪慧,何愁不能斗倒大爷!二爷就是缺一个有力的后盾,如今老爷去世,三姨娘是没办法了,这不是要让二小姐在京城找个机会攀附一个高官,好歹做了人家小妾,以二小姐这些年来接受的手段,还怕不能给二爷助力?就像三姨娘说的,让夫人做主嫁给一个书生或者小官多少年才有前途,如今不趁着三少爷年少赶紧捞些好处,难不成将来真的在三少爷手底下讨生活!二小姐真是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三姨娘都教她多少次了,让她趁机坏了三小姐的名声,她都下不去手,何必!也不想想,她相貌没有三小姐讨喜,性格软弱,若是同时找婆家,谁不会挑三小姐!幸亏这次夫人带着二小姐进京,先前的打算都作罢,好歹三小姐似乎没有这种想法。” 郭婆子道:“是啊,哪里有亲娘会害自己闺女的,二小姐也太不知好歹了。” “就是。”吹雪道:“不论如何,进京后,你先把东西找渠道备好。三姨娘说反正不能找武官,最好是什么户部的……奴婢也不懂,不过二小姐应该是懂得的。”

053 受惊与调查(1更) “婆子也不知道,”郭婆子咧着嘴笑:“婆子只知道听吹雪姑娘的吩咐,随时传递消息给三姨娘,遇到紧急情况联络二爷。” 吹雪道:“对了,你可别说漏了嘴,三姨娘骗二小姐说二爷同意了,但是其实二爷当时是甩了门离开的,三姨娘估计着二爷不会同意,只是若到时候二小姐自己想要做妾,想必二爷心疼妹妹是会帮忙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给说漏嘴了,记得传话的时候两边都含糊些,别露了马脚。” “吹雪姑娘放心,今日之后咱们就不好见面了,婆子会盯紧两方的。姑娘有吩咐尽管把条 子递给小刀子。” “嗯,如此便这样吧。奴婢回去还得再劝劝二小姐,我估计着她还怕自己做妾连累了三小姐的名声呢,其实这有什么,谁不是光想着自己。我就不相信如意郎君只有一个的时候三小姐会让给二小姐!” 两个人絮叨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 江云雀蹲的腿脚发麻,天气寒冷身上几乎快冻僵了,可是她不敢动,她听到后来就明白了一切,更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三姨娘若是想害谁一定是不择手段的,没想到大姐的亲事是三姨娘的手段。 她脸上的泪落下又流出来,她不敢擦,她更害怕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被婆子丫环发觉,到时时间一对,吹雪那丫头肯定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除了本身偷听到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到时候没人相信该怎么办!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江云雀才敢慢慢动了动腿。一刻钟以后,她才低着身子顺着树丛的遮掩进入游廊,又隐身在暗处溜回了阁楼前,静静的等了等,这才悄悄的慢慢的推开自己阁楼的房门,一切都慢而悄然的处理好,这才上楼收好衣服上床睡觉。 此刻她的心房跳动的极为快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而她无比庆幸今日值夜的丫环是平日里睡觉最沉的一个! 她开始回想吹雪的话,一字一句,当时太害怕了,都不敢动脑筋。 如今想来,三姨娘竟然早就指使江云灵陷害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才能找到最好的婆家,这都是什么歪理! 云灵没有做!这才是重点。 而且,三姨娘还让云灵找机会攀附户部官员做妾,必要时找二哥帮忙。二哥其实不同意三姨娘的计划,但是这一点云灵不知道,三姨娘让云灵误以为二哥也同意了,而且还会帮她。至于吹雪,怕是三姨娘故意安插在云灵身边的,既可以监视她又可以传递消息帮忙制造机会。这么说,就连那个婆子都是三姨娘安插进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刀子,她们是三姨娘的人。 说起来,那个郭婆子,听声音不就是先前被母亲打发出去的云灵的乳母么!三姨娘好手段,竟然又把她给弄了进来。 而且,今日后院的守门婆子是谁?竟然会半夜放了郭婆子进来跟吹雪接头! 她还提到了大姐,难道大姐的婚事不是母 亲做主,竟然是三姨娘在背后操纵?也是,当时父亲还在世,凭借三姨娘的手段,父亲的无所谓,母亲那时候的不上心,这件事情还真的有可能。 江云雀越想越害怕,情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发起高烧来,丫环赶紧禀报了苗氏,苗氏派人请了大夫, 亲自来后院阁楼看望江云雀。 后院是前面两进加跨院的宽度,所以是九间房的宽度,分成三间阁楼,各自有楼梯上楼,所以虽然连在一起,但却是三间独立的阁楼,江云灵住在东侧,江云雀住在中间,江云雁住在西边。苗氏过来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江家姐妹已经到江云雀的阁楼上看望了,只是江云雀说怕过了病气给她们,只让她们在桌前坐了,不让坐到床边。 苗氏来了,女孩儿们都给她见礼。 苗氏不顾江云雀的推辞,一股脑坐在了床边,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她的手,看了她的脸色,皱了眉头问双喜:“去看看,大夫什么时候来?” 双喜道:“在楼下亭子里候着呢。” 苗氏正要叫马上进来,这才看到屋里还杵着两个大姑娘,便道:“你们先回去,回避一下。” 云雁和云灵站起来离开各自回房,苗氏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了双喜。 大夫上来的时候,床帐子已经放下来,云雀的手搭在床沿上,盖了一方手帕。 大夫诊脉过后,对苗氏说是受凉了,心神不稳也许还有些受了惊吓。 开了方子,苗氏便让双喜送出门去,自有管家给了诊金安排小厮去抓药。 江云雀清醒了一阵子,跟苗氏道歉:“对不住母亲,因为云雀身子不争气,还耽搁了行程。” 苗氏道:“哪里的话,原本我们就是提前出来的,耽搁几天也不要紧,索性路不远了,你们在这里适应适应也好,别多想,好好休息。” 回到了二进的正房,苗氏脸色阴沉,王妈妈见状把来回事的几个管事和妈妈都打发出去,走过来问:“夫人脸色不好,难道是三小姐不好了?” 苗氏看已经清场干净,索性就道:“云雀那丫头你是知道的,性子洒脱胆大,大夫竟然说她受了些惊吓。她素来身体好,生病本就稀奇,还受了惊吓。云雁和云灵都没有问题,她们的丫环婆子都没有异常,只云雀生病,你道这不是有鬼么?” 王妈妈会意,分析道:“昨日晚间吃饭时候还好,今早就发了高烧,定然是夜间睡觉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二小姐和四小姐都没听到什么异动,那必然是只有三小姐一个人有什么不同,后院饭后就上了锁,既然二小姐四小姐还有她们的丫环、三小姐的丫环婆子都没有异常,那么奴婢便去问问那守门的婆子。” “正是,辛苦你了。”苗氏道。 “夫人说的是,这既然要在这里住上几日,那么安排好值夜守门是奴婢分内的事情。”王妈妈了然的说着。 苗氏很欣慰,王妈妈一向知道自己的意思,这事情要隐秘的查就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王妈妈先是去了外院,跟男主子们说了要耽搁几日的事情,然后跟外院管事商量了门禁和用餐安排,车马安排,又回到二进在厢耳房里安顿了二进的守夜的人选,讲了规矩。最后去了三进后院门房,找到了昨日守夜的婆子,跟她说明了还要在这里多住几日,辛苦她每日按时锁门,后院是没出阁的小姐,一定要慎重等话,还取出了一两银子的赏钱,道:“别人我都没给这份赏钱,但是你不同,这后院里的小姐们是万万受不得惊吓的,更要看紧了,妈妈多费心。” 老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是本地人,平日里看宅子也只是一份月例银子,根本没有多余的进项,如今一下子就给了一个月的月例当赏钱,立刻恭敬的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王妈妈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让婆子坐下,凑近她说道:“听说昨天夜里有人来看妈妈了?” 老婆子没明白,还挺高兴的说:“是,是一个郭婆子,说自己是跟着夫人的,夫人不放心小姐们,让她来看看角门锁了没有,老婆子还拉着她去看了角门,锁的死死的!还告诉她,老婆子平日里钥匙就拴在裤腰带上,总不离身的,要她放心!” 王妈妈内心一震,果然有鬼。 当下也笑着道:“是啊,这郭婆子呢,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本是很受重用的,可惜为人有点小缺点……”王妈妈看着婆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猜测道:“她是不是找你喝酒了?” 王妈妈帮助苗氏管家多年,知道事有蹊跷之后,自然很快就能猜个大概,于是咋呼这婆子,问她郭婆子是不是请她吃酒了。 婆子立刻就招了,她说:“哎呦,那么体面的妈妈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检查,末了还给了老婆子几枚大钱儿,又拎了一壶酒,整了只烧鸡说要犒劳犒劳老婆子,老婆子就喝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王妈妈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要多住几天,跟妈妈聊天罢了。看妈妈这样子,怕是好酒量吧。” 婆子一抹嘴,笑道:“不怕您笑话,老婆子也是爱喝好酒,这昨日便是老婆子喝过的最好的酒,有点上头,嗯,一觉睡到天大亮!” 这婆子也有点憨厚,一股笼统全说了出来。 王妈妈心中有数了,便接着问:“说起来我们这次来的人中有两个郭妈妈,不知道昨日来的是哪个?” 婆子想了想道:“个子不高,昨日穿着墨绿色的棉褙子,说话老是抄着手……” 见王妈妈拧眉思考,婆子想破了头才想起来:“哦,这郭妈妈说是夫人派来的,可是总是提起什么三姨娘……还说做过哪个小姐的乳母……老婆子想着当过小姐们乳母的妈妈可不是尊贵么……” 王妈妈定了定神,知道在这婆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便说了几句仔细看门的话就离开了。

054 云雀卸下包袱(2更) 回去仔细的想了想,三姨娘的人,定是二小姐的乳母,可是二小姐的乳母早已经被夫人那次在园子里给打发了呀!如今跟着二小姐的婆子自己每日都见,并不是那个郭婆子。 王妈妈想着这次跟随而来的婆子都是自己点名的,不应该有混进来的情况,那么就是郭婆子跟某个婆子换了,却没有告诉自己,目的一定不纯。 而且周围没有一个婆子举报的,那么这个被替换的一定不是生面孔,还有赶车的马夫和跟车小厮,其中定有至少一人做内应,因为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分配好谁坐哪辆车,换了人至少马夫和跟着的小厮会有一个知情的。 这样一分析,排查就简单多了,王妈妈想了想,还是去禀告了苗氏。 两个人一碰头,都想起了江河中出发前跟苗氏说的事情。 王妈妈怒道:“真是的,在家里摆弄二小姐还不够,连路上都要派人盯着,真不知道是不是亲娘!” 苗氏也生气,折腾云灵不说,还吓到了云雀。 “虽然不知道过程是如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云雀如今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不敢说。”苗氏皱眉道:“这也难怪,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阴私,也不知道那婆子进去了跟谁说了些什么,叫她吓得那么厉害。” 王妈妈也道:“怕不仅是三姨娘指使云灵做妾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苗氏喃喃道:“得想个办法打开三丫头的心房……你去找出那个婆子,监视起来,看看谁是同伙。等在京城安顿下来之后,再收拾他们。” 王妈妈道:“是。”她也很生气,人事安排一向是她管着,如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她觉得脸上无光,心中把那三姨娘一干人等恨得牙痒痒的。 王妈妈带着可信的婆子跟管事的暗中排查了所有人,最终发现了郭婆子和小刀子的存在,并且严密的监控起来。 苗氏则又去了云雀的阁楼。 江云雀如今已经好多了,那日实在是又惊吓又着凉,如今几付药剂下去已经能下地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见到苗氏下意识的就垂下眼睛,盈盈请安。 苗氏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是拉着她一顿嘘寒问暖,还问了江云灵有没有来看望她,江云雀想了想,自从那日生病请大夫时见过江云灵,这几日还真是没有见过她。 想到江云灵目前正在备受煎熬,被亲娘威胁逼迫做妾,以为亲哥哥都为了前程要牺牲她,如今该有多么的痛苦,心中十分不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看着低头喝茶的苗氏,江云雀一再犹豫,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没有足够的分量,是不是能够让她信服,若是不能使苗氏相信,那么一旦暴露了自己,那么自己和江云灵都会有危险。 苗氏看着小女孩挣扎的样子内心不忍,她就势坐在床上,拉起江云雀的手,语重心长 的说:“大夫说你那日是受了些惊吓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吓到了?你可不是胆小的女孩,一般的事情吓不到你,你的性子母亲也知道,能不能告诉母亲,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听到了什么?” 苗氏话中的温柔感动了江云雀,她想着母亲连自己平日里的性子都记得,说明自己在嫡母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要不,试试? 她叹了口气,回想着那日的情形,幽幽的开口说道:“二姐姐她自从离开清河府就一直闷闷不乐,我只顾着自己新奇,都没有发现她的心事。直到上了船几日我才发觉不对劲儿,可是二姐什么都不愿对我说,我多次打探劝解都没有效果,也有点点生气,闹了脾气,想着你即不理我了,我何苦还总是巴着你!可是我们姐妹二人毕竟多年感情,哪里一时半会儿就真的放下,于是心里烦闷,那日住下后一直睡不着,半夜里想着出来透口气,又怕惊醒了丫环婆子一通折腾,就自己穿衣服出了门……” 江云雀把那日所见仔仔细细的说了个遍,最后道:“回了房间,我又怕又担心,不知道二姐姐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心疼她,可是又没有办法帮助她,加上在外面时间太长,就病倒了。” 苗氏这才知道三姨娘究竟有多恶毒,怪不得王妈妈说自己心善,苗氏都没想到三姨娘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江云雀忐忑的看着苗氏,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改变二姐姐的命运。 苗氏拍拍她道:“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了,母亲会为你二姐姐做主的。” 江云雀笑了,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苗氏道:“看你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们就赶路,到了京城,母亲自有安排。” 离开了后院,苗氏找来王妈妈。 “云雀是这么说的。”她把云雀的话复述给王妈妈,便问道:“当年云屏的婚事是怎么回事?我记不太清楚了,怎么会牵扯到三姨娘?” 王妈妈也愣了,想了半天才想到:“嗨!怪不得夫人您没有印象,那个时候是老爷他主动提出已经给大小姐相看了人家,叫夫人莫操心就好。那个时候夫人懒得理事,便任由老爷安排了。想来那个时候的老爷也不是那会管理后宅事务的性子,定是三姨娘那个时候对老爷说了什么,这才让老爷糊里糊涂定下了这门亲事。” 苗氏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不论是谁在背后操纵,自己总归是放任了,还是有责任的。 “接下来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要怎么办才好,”苗氏让双喜在门口守着,自己跟王妈妈进了内室,两个人靠坐在炕上,“我是想着,不论三姨娘做了什么事情,对外都要遮掩好,毕竟云灵嫁人之后也不能有个心狠手辣的姨娘,否则她在婆家有什么面目存活。” 王妈妈叹口气,摇头道:“要说二小姐真是个好的,被三姨娘这样教唆都没有伤害别人,这份心性儿真 是难得啊。” 苗氏也道:“是呀,最难得的是,她真的很聪明,但是她的智慧却用来应付三姨娘的阴狠教唆,她这一点真的让我很是欣赏,甚至有点尊敬。别的不说,我一定不会让三姨娘毁了她。” 王妈妈想了半晌才想通了苗氏的话,这三姨娘既然存心害人,怎么能够容许二小姐一次都没有成功,看来二小姐为了对抗这种支配用尽了心思。 “这几日我们先不要露出破绽,不要让吹雪警觉。另外派可靠的人赶回清河府,传话给海中,让他盯着三姨娘的娘家人。让乔氏看住后院,别让三姨娘闹腾起来。” 王妈妈疑惑的问:“这要怎么说?” “直说。”苗氏一肚子火气。 王妈妈笑了:“也是,大奶奶那个性子,不直说还真不行。” “哎呦喂,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苗氏也是气笑了。“对了,我二哥回信了吗?” “回了,幸好二老爷就在附近,方才已经快马送了信回来。”王妈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苗氏。 同从前一样,她不过是在第一天住下的时候给二哥去了封信,让他帮忙留意身边适龄的未婚男子,已经说明了是给家里两个庶出女孩儿说亲。 苗二爷的回信很及时也很详细,也正如三姨娘所说的都是些新晋士子或者六品七品小官,这样的人家其实对于江云雀江云灵来说已经是高攀了,但是苗氏经此事过后,已经不这么想了。她本就不认为出身有什么高低贵贱,可在这种大环境下她不得不顺从着,虽然心里头不以为然,却拧不过这个社会风气。她之所以也给庶女们找门当户对的婆家,也是顺应局势,否则即便攀上一门好亲也会被歧视,何苦来哉! 苗氏认为,这世上善良的女孩何其多,聪明的女孩也不少,但是又聪明又善良的女孩却不多,她家这不就有两个,怎么也要找个妥帖的人家。 因此看过二哥的信之后,又亲自回了封信,点明了自己对这两个庶女这些优点的看重,请二哥好好寻摸人选。 信件自然快马加鞭送出去了,苗二爷接到信的时候,苗氏还在官道上晃悠着。 苗二爷看着信着实稀奇,跟书房里的另一人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两个庶女的婚事竟然如此上心,怕是嫌我先前给的人选不够尽心,竟又来信强调。你看看!” 另一人正是苗四爷,他也是过来商量父亲大寿的事情,竟赶上这种事情,取过信来看了,便道:“妹妹如此说,怕是你先前真的敷衍了。” 苗二爷哭笑不得:“就是你们惯着她!我做事从来不敷衍!” 苗四爷啐道:“你还不敷衍?你看看大哥怎么办事的,妹妹传话来不过说要住半年,想扩建宅子,弄个可以待客的花园,你瞧瞧大哥那劲头,差点把自己的园子搬空了!要不是大嫂厚道,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怨妹妹呢。”

055 苗氏过往之殇 苗二爷摇头道:“大哥也真是,宅子扩建了不说,那园子可是真精心了,用料讲究不说,还斤斤计较,给妹妹省钱不说,还自己往里头补贴。父亲也是,听说妹妹专程回来祝寿,让母亲把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大哥,要他需要什么尽管去拿!” “父亲母亲也就罢了,你看看那几个姨娘,二姨娘都多大了,十几年都没下过厨了,听说妹妹要回来,说妹妹爱吃她亲手做的一窝丝饼,最近都在练手,到底十几年不做了,还掌握不好,这几天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一个劲儿的抱怨,说光吃一窝丝饼了。” 兄弟两个笑了一阵,又开始商量正事。但是与以往不同,感觉这个妹妹要回来的事情怎么都抛不到脑后去。最后苗四爷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看,妹妹回来的事情,上头……” 苗二爷面色一变:“不要再提了。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妹妹回来不过是祝寿而已。那边……应该明白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苗四爷脸色阴沉,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苗二爷小声叮嘱:“千万别露出声色,妹妹忘掉这件事可不容易!” 苗四爷面色一整:“我晓得。” 苗大爷一早就去了父亲府上,就见父亲在中堂门下背着手转来转去,母亲在堂中坐着一个劲儿的瞅着大门口,老俩口看到他的反应就是激动一下,随后泄气。 苗大爷苦笑着,迎上去扶着老父亲进了堂中坐下,给二老行了礼,道:“妹妹至少要到晚间才能进城,这才早上,父亲把地砖转塌了也等不到!” 苗老爷一巴掌拍在大儿子肩膀上:“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敢调侃你老子了!” 苗大爷吃痛,呲牙咧嘴的陪着笑:“儿子这不是看您二老太心急,给您逗乐子么!” 苗夫人瞪了大儿子一眼:“还说,我都多少年没见琪儿了,你们倒是都能坐得住!老婆子我还能见她几面……”说着竟呜咽着哭起来。 苗老爷狠狠的瞪了大儿子,苗大爷赶忙上去劝慰老母亲。 等苗夫人缓过来,收了眼泪,苗大爷才在下首小心翼翼的坐下。 “是这样的,妹妹的宅院已经收拾好了,只是院子里的花厅还需要两座屏风,最好是双面绣的纱屏,所以跟母亲说一声,儿子记得您那里有。” 苗夫人一边从身上解下钥匙一边说:“要我说呀,那个院子虽说修好了,可是暂时也不能住人,慢慢修吧,让你妹妹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苗大爷赶紧回道:“是,还需要散散味道,妹妹回来是该在家里先住下的。” 苗夫人这才把钥匙递给苗大爷道:“赶紧去办吧,拖拖拉拉的。” 苗大爷苦笑着告退。 半晌后,苗老爷叹了口气,苗夫人眯着眼幽幽说道:“如今咱们都大半身子进了黄土,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年来母女不得相见,我这心里头的恨……如今那位若是个明白的,最好保持沉默,若不然,老身我就穿着那一身丧服去撞了那宫门!” 苗老爷又 是一阵叹息:“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是,底下的孩子们……” “孩子们?”苗夫人摇头道:“若不是我们两个老的还在世,他们也都可以叫做半截黄土埋身的年纪了!这些年的荣华富贵如何得来的,享受得了就要承担责任!” 苗老爷一拍桌子道:“也是,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女儿不得回京,还吃了那种药,忘记了那么多事情。若说有什么天大的恩情赏赐,我们也都还清了!留的一家性命在就归隐山林做个农夫,留不得就散尽家财共赴黄泉!” 苗夫人点头道:“总算有些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了!这些年的你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老俩口一时间思绪都飘飞到了遥远的年代,那个时候,苗幼琪才十一岁,是苗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唯一的女儿。她经常女扮男装跟着哥哥们出去闲逛,后来因为喜欢一座园子,可是零花钱不够,而那个时候的苗家并不算很富裕,所以她就用自己的零花钱指挥着几个哥哥跑腿,半年下来竟然净赚五千两银子,愣是把那个园子买了下来!此后几个哥哥都把自己的零花钱交给她打理,慢慢的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小富翁。然后是整个苗家的钱,然后是苗家所有的铺子,然后……就上了贼船了,一个化名秦伤的商人找到苗家合作,他的目标是皇商,不过一年时间,琪儿又做到了。然后才知道,秦伤竟然是先帝的人。所以苗家承受着所有商户的妒忌,却把大多数的利润暗中交给了秦伤,那段时间国库充盈,先帝野心得以实施…… 然后到了苗幼琪该嫁人的时候了,苗老爷一头雾水的被劝着捐了官,然后苗幼琪就有了成为秀女的资格…… 这个时候,苗老爷还不明白,是苗老太爷点醒了他,若是琪儿进了宫,不仅她自己的终身就毁在了皇宫,苗家也会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 所以……他第一次违抗皇命,匆忙给女儿定下了婚事,在准女婿差点被暗害的时候,跟秦伤摊牌。最后他以整个苗家和苗幼琪的的性命做交易,得到了皇宫秘药:消忆丸。 年仅十五岁的苗幼琪,因为经商头脑惊采绝艳,给皇家挣下了充盈的国库,但是因为不肯入宫为妃被迫服下消忆丸。那是一种吃下后九死一生的秘药,服用者会在三天内被询问需要忘记的所有事情,只要是相关的事情就在三天内不断的提醒,越是听的多了就会忘记的越彻底!于是苗幼琪忘记了自己经商的事情,忘记了自己经营皇商,忘记了与先帝的会面,忘记了秦伤这个人,从而嫁给了清河府一个小商人江瑞声。 但是消忆丸是把双刃剑,消除了让皇室不放心的记忆之后,她的生命垂危,全凭运气好才能缓过来,之后便成了为人冷清,几乎六亲不认的性格! 这件事情,十几年前京城里还有传言,可是先帝驾崩之后,太子继位后并没有找苗家的麻烦,苗家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十几年。 如今,性子大变却记忆丧失的苗幼琪要回来了,京城,会为她而动荡吗? 此时的苗氏尚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从离开清河府开始就暴露在了无数人的眼中。 她不知道自己从前的辉煌,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嫡母,一个想要弥补父母的孝女。京城的皇帝是谁,如今的苗家如何的万众瞩目她全然不知,她只是和王妈妈盘算着回京后的安顿问题。 “虽说要先在父亲家里小住些日子,可是我们毕竟人多,安置一两个晚上就让河中她们带着男孩子们去宅子里住,至于三个女孩子就跟着我在父亲家里住着,那里毕竟人多脉广,也让她们三个好好学学京城里的规矩。” 王妈妈点头道:“正是呢,京城里规矩太多,正经是谁都不得罪的最好。姑娘们冰雪聪明,定然一点就透。” “这一点还得你去把关,找一些靠谱的小姐们给孩子们认识,那些高傲的心思不正的可不能领到家里来。” “奴婢省得。” “嗯。” “另外……” “什么事,说吧。” 王妈妈脸色一沉道:“那个郭婆子,昨晚上溜出去找了家不正经的地方,买了那种药!” “什么药?” “媚药。” 苗氏眉头紧皱,道:“这个婆子,真是自作孽,还想留她到京城呢,如此看来怕是留不得了。” 王妈妈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吹雪那里……” “因为要进京,奴婢几日前就散了消息说进京后要在宅子里让京里的嬷嬷调教规矩,所有的丫环婆子都要参加。” “如此最好,你办事就是妥帖。” 王妈妈笑笑下去了。 双喜凑上来,问:“奴婢也要去学规矩吗?奴婢去了夫人跟前谁来伺候?” 苗氏笑道:“我身边的大丫环还需要学规矩的话,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双喜高兴的道:“就是,奴婢不会给夫人丢脸的。” 苗氏道:“双喜,我们先前定了一等候选丫头,提了风芝、颂芝,没提雅芝,今日我来问问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双喜道:“雅芝妹妹有她的优点,夫人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吧。” 苗氏笑而不语,双喜脸色一红,低声道:“雅芝她,有些势利。” 苗氏点头道:“这就是了,以后在我跟前不用替她们遮着掩着,我自有判断。你们就好比是我的耳目、手脚,若是什么事情在你们那里就已经给包裹了一层 ,那么我就会耳目不明,手脚不灵了,你们只需要如实的禀告,具体的反应和喜好就隐藏着,我自会判断。明白了?” 双喜盈身一礼道:“是,夫人,双喜明白了。” “你且说说这个吹雪该如何处理。” “吹雪既然是三姨娘的人,自然还是要还给三姨娘的。二小姐身边的人自然是归夫人管着,王妈妈给挑着的。”双喜这些日子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苗氏问起来倒也对答如流。 “嗯,意思是把她还送回去守着三姨娘?也对,这倒也是个正经路子。”苗氏微微一笑,若是心再狠点儿,吹雪就不用考虑,直接灭了口。

056 暗潮涌动 “对了,姚氏娘家的事情好像河中仍不知情呢。”苗氏突然说起来。 “奴婢看着二爷和二奶奶的感情好着呢,兴许是在赶路中,二奶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嗯,”苗氏想着,吩咐道:“如此,叫我们的人暂时放缓找人的动作,这件事情还需要河中去替她解决。” “是,奴婢或许可以去提醒提醒二奶奶。”双喜试着问道。 “也好,你如今便是我的代表,你去提醒一下她会明白我的意思。而且……通过这件事情,看看俞姨娘的性子如何吧。” 双喜心中激动万分,却强自按捺,稳稳当当的下去了。苗氏一句她的代表让双喜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地位,到了此时,她才算是定下了心。定了定神,便下去琢磨怎么去找姚氏了。 双喜到底在苗氏跟前呆了几年,找了个由头去探望了姚氏。 姚氏琢磨着,这件事情还是要说的,既然母亲已经催了,说明自己真的犹豫太久了。 夜里就要到京城了,那之后会有许多的琐事需要安排,定然没有机会提起了,还不如今日找个机会说了清楚。 反正如今在官道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叫人喊来了江河中,让妈妈带着孩子去了别的马车,自己一字一句把娘家的事情给江河中说了个明白,最后哽咽道:“不是妾身不信任二爷,实在是家丑无法开口而已,如今家中又出现了类似的事情,妾身心中焦虑更胜往常,这才忍不住要跟二爷说说的。” 江河中揽了她入怀,道:“你该早日告诉我的,我这个做丈夫的竟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说了,你为我生儿育女,为我操持家务孝敬父母,我敬你爱你,虽然对俞琬有些喜爱,到底不会越过你,这一点你放心。另外,我不是你父亲,俞琬和她堂兄也不会是你家的姨娘他们,我江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纵然你不信我,总要相信母亲吧,她不会容许我们宠妾灭妻的。” 姚氏擦了擦眼泪,一时间倒也露出了些柔弱神情来,江河中更是喜爱的紧了,心中也决定要对俞姨娘兄妹俩做些预防,若是没事自然好说,若是有事……定然不会让妻子再次受到委屈,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就是了。 又晃荡了半日这才在城门关闭前进了京城。 由于天气已经快黑了,众人又都颠簸一天,倒是没有几个人有心思沿途欣赏一下京城的繁华。城门口早有苗家的管家候着,跟江河中几人见了礼,就去苗氏的马车前伺候,苗氏掀开马车帘子一看,笑了:“马叔,怎么劳动您老人家过来了?” 马叔躬身笑道:“小姐要回来,老马就算是让人背着也要来迎接啊!” 苗氏笑了,这个老马是家里的老管家,是一步步看着苗家茁壮起来的老人,虽然苗氏记不清楚家里是怎么发家的,不过好像从小老马就一直跟着自己出府,当初自己远嫁清河府,老马还曾死活要跟着自己走,可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就是不答应。 苗氏也有些激动,便让老马在车夫旁边坐了,自己在帘子后面跟他慢慢的说话。 “老爷和夫人从一早就在堂中转圈了,后来还是大爷回来安抚了他们,晚饭已经备好了,小姐的院子从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天,夫人就叫人去打扫了,每天一回,天天自己去监看着,生怕下人们不尽心。几位爷除了外地的都回来过了,您的院子修缮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把库房钥匙交给大爷,让大爷缺了什么立刻去拿……夫人是矛盾啊,又怕大爷不能赶着时间把您的院子修缮好,又嫌他修的太快怕小姐早点去那里住……” 老马絮絮叨叨的,听的苗氏眼中潮湿。 她费尽心思的回想这么受宠的自己为什么出嫁后从没有回过京城探望父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每次一回想这种事情,就是脑海中青灯佛堂的样子,好像苗氏那时候是总在佛堂念经的清淡样子。可是见到了老马,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又蹦了出来,苗氏小时候应该也是个不安的女孩子,寻常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那么小就每天从容出府玩耍,好像还有几个哥哥的身影……为什么后来跟亲人那么冷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苗氏忽然想,以自己当年的身份地位家世,为什么会嫁给江瑞声?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或许……苗家倾全家之力对苗氏这么好,是有什么事情对不起她? 摇摇头,苗氏把这个念头抛出脑海,她想一个女孩子清清白白的带着大笔嫁妆嫁人,又平安富贵的度过了三十多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算所嫁之人并非心爱之人,可是搜遍记忆也没有发现苗氏另有所爱,这就奇怪了。 不过苗氏如今毕竟也是临近五十岁的人了,过往如何都不重要了,如今就是侍奉长辈,照拂小辈,这辈子就交代过去了。 江家车队是从南城门进城,而此时正是城门关闭前比较热闹的时候,所以车队行进缓慢。京城坐落在伏羲山下,皇宫背靠伏羲山,在京城的最北方,大部分王公贵族的府邸都在临近山坡的地方,苗家虽说也有官职却并不大,所以就在京城中间位置。因为是老宅子,所以位置还算不错,地方也够大,加上二爷出府单过时恰逢邻居举家搬迁,便索性买下来跟父母大哥做了邻居,虽说别府单过,但是往来不断,相邻的小路上都开了角门方便女眷通行。这一次苗氏带着孩子们回来祝寿,苗夫人在安排住处的时候就把江河中夫妻和几个男孩子都安排在了苗二爷府上,本府只安排了苗氏、三姐妹和江同、江业两个孙辈。 京城各个衙门分散在京城各个角落。路过御史台的时候,苗氏恰好掀开了帘子。 御史台衙门前站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中年文士,看样子也是御史,正在那里跟另一个御史说着什么,忽然看到了江家车队,从街头到街角都是统一的标识,他便眉头一皱,跟同伴说:“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看样子是个商户,竟不知道在京城收敛些个。京城脚下多少王公贵胄、纨绔子弟,见了这排场还不上前寻事!” 另一人是御史正要点头应和,却瞧见了苗氏的脸。 此人疑惑着便没有出声,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江家车队穿行而过。 随后那人像是有什么急事般和同事匆匆告别,回到了家里。 “父亲!”他闯进父亲的书房喊。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这个时辰你不在御史台怎么回了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卷书从内室踱步出来,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向书案后的太师椅,坐下后仍眼不离书。 “父亲,儿子实在是有急事禀告父亲。” “说罢。”老人仍慢悠悠的。 他儿子急忙回身关上书房门,几步走到父亲身侧,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老人手中的书“啪”掉落在书桌上,老人急忙回头问:“可看清楚了?此事可不得马虎!” 他儿子点头道:“虽说时隔三十多年,样貌也改变了不少,可是儿子当年是亲眼在那位跟前见过她的,很是关注过,所以认得出来。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多岁。” 老人犹豫着:“看起来三十多岁?这……年龄上不符,是不是弄错了?” 他儿子摇头:“儿子后来专门去城门处交好的士官那里打听了,的确是清河府的江家!不会错的。此次进京来是为了给苗老爷子拜寿,苗家的老管家老马在城门口迎了一整天,方才跟着马车回去的。” 老人腾地站起来,背着手走来走去,最后站定道:“苗老爷子的寿辰还有几日?” “还有十日。” “这样,若是十日内没有任何动静,那么寿辰那日你临近巳时前去贺寿,若是有动静……那么就保持距离吧。” “是,儿子知道了。”中年男子拱手退出父亲房间,又回了御史台。只是看着一片平静的御史台心情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啊,刘大人,您的头疾好些了么?方才听许大人说您犯了头疾回去歇着了。”一个御史大夫走过来看到男子过来问道。 中年男子也就是御史台大夫刘松赶紧站起来回道:“哦,张大人,已经不碍事了,只是恍惚有些头晕,现如今已经好了,多谢张大人关心。” 张大人笑着摇摇头:“没事就好,刘大人注意身体啊,如此才能更好的为圣上效力!” 刘大人跟着拱手:“是,多谢张大人赐教。” 张大人翩然离去,刘大人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心里想着:“若是你知道她回来了,还会不会这么云淡风轻啊! 且说苗家老俩口午睡醒来就又开始一叠声的问院子准备好了没有、派人去迎接了没有、院子里的地龙烧起来没有、炉子备好了没有,饭菜准备好了吗……直指挥的院子里下人鸡飞狗跳,两个人坐在堂中茶水上了不知几次了,终于等到一个小厮飞奔而来在外院回禀了管事:“老马总管已经在城门口迎接到了姑奶奶,已经迎着往回走了。”

057 亲人终相见 管事的便急匆匆进了二门对中堂的两个老人复述一遍。 之后不断有消息穿来“车队已经经过闹市口”、“车队已经过了洪文桥”、“车队经过御史台”……最后一趟小厮气喘吁吁的进来回道:“车队已经进了街道,拐弯就能看到大门口了。” 听了这话,管事的急忙进去说了,然后搀扶着苗老爷走出二门。苗夫人跟着几乎到了二门边上,这才站住,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苗老爷堪堪走在大门口后面才停住,他是父亲,无法出门去迎接自己的女儿,所以只能呆在院子里。这个时候来报信的小厮一头撞进来差点碰倒苗老爷,身边的管事急忙扶着苗老爷,一边骂道:“没长眼睛!”小厮急忙请罪,苗老爷却揪过小厮问道:“到哪里了?” 小厮急喘道:“回禀老爷,已经快到门口了,方才第一辆马车已经转过街角了。” 苗老爷松开他,对管事道:“快扶我过去看看!” 伸头看向门外,果然已经是火把燃烧如同白昼了,一辆马车咕噜噜的经过府门,一直第三辆过去才见停下来,总管老马从车上跳下来,回身掀开帘子一个妇女披着厚厚的斗篷慢慢走下车来,在门前站定,抬头看向府门。 “苗府。”一个骑马的年轻人走过去问:“母亲,我们要等她们都下车吗?” 妇女摇摇头:“你跟着马伯安顿她们吧,我先进去。” 老马立刻回头给江河中行礼:“请河少爷吩咐。” 苗氏径自带着同马车的云雁和王妈妈、双喜等人踏上台阶。刚刚迈过门槛,就被苗老爷一把抓住手臂。 “儿啊!是我的琪儿吗?”苗老爷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苗氏将斗篷帽子掀了,看着面前陌生却从记忆中无比深刻的更加苍老面容,看着老人眼中的浓浓思念,一瞬间竟控制不住双眼通红起来。 “父亲!父亲,我是琪儿,孩儿不孝,如今才来看您!”苗氏说着就要下跪,还是苗老爷扶起来,老泪纵横的不住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马在门外看着不像话,走进来说:“老爷,夫人还在里面等着,您快带着小姐进去吧,天寒地冻的。” 苗老爷这才松了苗氏的手臂,当先走道:“快走,进屋,你母亲也等急了。” 苗氏看着苗老爷行动利索,心中放心一半。进了二门,就见正房门口的苗夫人在丫环的搀扶下殷殷望着门口,顿时心中一痛,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就见苗夫人哆嗦着双臂在苗氏身上摸了又摸,口中喃喃说着,语无伦次的:“好,好,我的好女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怜的琪儿,走的时候风华正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已经是这么多年了,这……这……想死母亲了!” 还是众人劝和着,才算是进了屋。 苗氏让父母坐在上首,等孩子们都到齐了,一屋子整整齐齐的跪下给二老磕头请安。换 来二老一叠声的“好,好。” 然后就是认亲,这个上来叫“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那边说“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尤其是几个女孩儿的出现让整个中堂都明媚了不少,由于天色已晚,所以在屋里的只有苗老爷夫妻、大房和二房,众人又一个个的认亲请安过去,坐下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长辈的给了小辈见面礼,同辈的互相交换了礼物,好在事前都做了功课,总算都交际清楚,苗夫人就示意大儿媳妇开饭,大奶奶如今都不管中馈了,便去看自己的儿媳妇,大少奶奶便吩咐自己的大丫环去传饭,然后请各位长辈先行前去宴息处。男客都去前院,自然有苗老爷和大爷二爷等男子陪同,于是江河中、江驰中、江流中、江行中都去了前院,江同也跟了去,只有江业还不到十岁就被苗氏留在了后院。 苗大爷的大房是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又各自生了两个儿子,目前都已娶妻,苗家第六代曾孙由大房孙长媳生下。说起来苗家真是人丁兴旺,无论怎么看都是富贵吉祥的气象。 宴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男子那几桌倒还好,女眷这几桌动不动就掉眼泪,苗氏和两个嫂子当年也没打过几回交道,后来更是多年未见,如今两个嫂子对她也是照拂有加,不提当年情谊,光是苗氏要来的消息传过来,当家的老两口就快把整个宅子掀个底朝天,还有自家丈夫那个着急紧张的劲头,两个嫂子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如何分辨不出这个唯一的小姑子什么分量。当下总算十分热情,捏着帕子想着当年如何,又把自己的儿媳妇孙媳妇拽出来联络感情。而苗夫人则是拉着江云雁的手看个不停,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女儿的亲生女儿,就是看着比别人亲热。当然,江云灵和江云雀也受到了热情招待,因为总体来说,苗家还是缺少女孩儿。尤其是大奶奶,她自己只生了三个儿子,底下又是各两个孙子,看到别人家的女儿都要拉着手羡慕半天,这个时候来了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她倒是打心底里爱起来,除了一开始的见面礼,倒是一人又送了一套脂粉。二奶奶也不甘示弱,一人送了一只精致的陶瓷手炉。 由于苗氏的口音一直都没有怎么改变,所以江家的孩子们都会说京话,倒也没有沟通上的问题。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席间苗夫人是把眼泪流了又流,哭哭笑笑的反复了几次,苗氏纵然是另一个灵魂却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苗夫人便说天色已晚,她们旅途辛苦,早点安顿着歇息,明日再叙。 大房和二房早已分配好了住处,当下便让丫环婆子各处通知,大房孙媳妇亲自领着自己的婆婆和苗氏一行去了苗氏出嫁前的院子。 苗氏当年的院子是个大一进,五间上房左右三间厢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所以便安排苗氏和江云雁在正房东里间和西里间住下,王妈妈则在东侧耳房住下,云灵云雀分别是左右厢房。江同和江业兄弟俩在苗夫人院子里住在两个厢房里。 大 奶奶安顿好了苗氏,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院子里除了苗氏带来的下人还有些常年在这里打扫的,临时安排进来的,都见了面,各自分工好了,就让孩子们去休息了。苗氏在炕上歪了一会儿,炕上烧的热乎乎的,倒是解乏。苗氏和王妈妈歇了会儿,看着双喜和春景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 “老太爷和老夫人身体看着还好,夫人您就放心吧。”王妈妈喝了口茶歇息过来后,说道。 “嗯,我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苗氏舒口气,她还真的害怕自己的回归给两个老人带来冲击从而致病。“你歇着吧,我想去看看孩子们安顿好了没有。” 王妈妈立刻站起来道:“奴婢也歇过来了,陪您走一遭吧。” “也好。”苗氏让王妈妈扶着去看了江云雁,她已经累的睡下了,苗氏吩咐了丫头和婆子好好伺候就走了,两个厢房里江云灵已经睡下,江云雀还醒着,苗氏就跟她说了会儿话,告诉她明日她们的贴身丫环都要送去学规矩,这是为了把吹雪调离云灵身边。江云雀便露出笑容来,苗氏照例安顿好了她就退出来。 想了想还是去了苗夫人的院子,其实就是前面的院子,有一排后罩房,绕过去就是苗夫人的正房,苗氏去厢房分别看望了江同和江业,见都已经睡着,丫环婆子伺候的还算尽心,就勉励几句,到底还是问了正房的婆子,听说苗夫人还没睡,苗老爷刚刚回来,便想着进去说几句话。 苗夫人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坐在罗汉床上道:“途中辛苦,怎么不早点歇息,孩子们在我这里你还不放心?” “非是不放心母亲,只是怕男孩子顽劣,扰了二老安宁。”苗氏笑道。 “不碍事,他们俩早就睡了。”苗老爷也换了常服走出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 苗夫人拉着苗氏的手不放,一个劲儿的道:“我的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母亲千万不要这么说,女儿这些年来过的富贵安宁,没有受苦,只是思念父母亲。”苗氏回握着苗夫人的手。 “你不说母亲也知道,年纪轻轻就嫁到外地,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那种日子亏得我儿能够坚持过来!母亲心中总有愧疚,有生之年定要再看看你是否安好才肯闭眼的。”苗夫人说着就掉下眼泪。 苗氏急忙安抚道:“母亲放心,女儿如今仍是好好的在您面前呢,您看,女儿如今的样子哪里像是五十岁的人,都说女儿保养得好,像是年轻十几岁呢。若是过得不如意,如何能这么年轻!” 苗夫人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终于点头道:“是!我女儿仍是那么漂亮!” 苗老爷也安慰的看着苗氏。苗氏看他们终究还是有些困倦,便起身告辞:“明日再来和母亲说话。” 回到院子,江云雀的屋子也熄了灯。 王妈妈被苗氏撵着回了耳房休息,她自己则由双喜和春景伺候着洗漱入睡。

058 苗家众生态 话说到了二房院子里,姚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江业,在屋子里团团转,想着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跟着自己在二房睡。江河中从外院回来后,笑道:“这是怎么了,外祖父母喜欢曾外孙留在跟前,定然会照顾周全,你担心什么,早点歇息吧,明早不就能看到了么。” 姚氏只好暂时放下上前伺候江河中洗漱宽衣。 尽管不是第一次进京了,可是作为亲戚晚辈住进苗家还是让江河中难以入睡。看着姚氏因为担心儿子而辗转反侧,索性把她扳过来恩爱了一番才算是消停了。姚氏面色红润道:“这不是在家里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江河中笑道:“我们老夫老妻了,没有人听墙根儿,放心吧。早点睡,明日需要早起呢。” 姚氏到底给折腾累了,反而睡得很香。 这是二房单门给腾出来的一个院子,江河中夫妻住在正房,带过来的丫环婆子大部分都住在倒座,也有住在厢房的。江驰中和江行中在外院住着,江流中在东厢房。 一时间大房二房院子里都寂静了,只有大少奶奶 房里还亮着灯,她还在嘱咐明日早起早点的事情。 “按照事前就安排好的,要厨房多做些南方早点,就怕小姐少爷们的有个不合口的,今夜旅途劳顿,明日不知何时起床,叫厨房早点备好,在灶上热着,什么时辰都能吃上热饭。”大少奶奶嘱咐身边的大丫环,最后道:“从现在开始给我告诉厨房和各处的管事妈妈们,好好管教手下的人,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咱们敢慢待的人,那是全家连老爷和父亲都端着的人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在这段时间给我疏忽了,别怪我责罚!” “是!”大丫环领命,“奴婢明日定会一早告诫她们。奶奶快歇歇吧,明日又得早起。” “嗯,”大奶奶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床榻走去,问道:“大少爷呢?今日可还回房来?” “回奶奶,方才前面传话过来,说大少爷和江家的几个表少爷聊的起劲儿,今日便在外院书房歇了。” 大奶奶点点头,疲倦的说道:“这会子我也真没精神管他了,管他最后是去哪个院子,今夜不来烦我倒好。” 说着宽衣梳洗,倒头就睡了。这些话大丫环也不敢接,心想还是大奶奶看透了大少爷,他一个四十岁的成年男子跟江家十几二十几岁的三个少爷哪里有什么共同语言,早就借故去了菊来姨娘房里了。 次日早晨,还是三个男孩子起得早,外院早就端了早点。 苗氏起来的时候,江云灵三姐妹已经在外间候着请安了,苗氏问她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江云雀笑道:“昨日在马车上晃了一天,其实并不累,睡得也早。”江云雁则兴致勃勃的问:“母亲,我们去哪里用早点?之后可以四处逛逛吗?昨日回来太晚了,只顾着记回房的路了,今日能去二舅舅家逛逛吗?” 苗氏慈爱的看着她:“不急,母亲觉得你外祖母定然还舍不得你们,今日怕还是在一起说话,认认人。我们要在京城住上半年多呢,有的是时间。” 反正离开清河府每天都挺新鲜的,江云雁也就不多说了。 苗 夫人跟前的管事李妈妈领着一队丫环提了食盒送来早点,说:“夫人说了,今日不必早起过去请安,都在各院吃了早点再去不迟。” 苗氏知道母亲这是昨晚累到了,便说道:“还是母亲体贴,如此我们晚点过去请安。” 王妈妈会意上前给李妈妈塞了个荷包,道:“老太太怕是累着了,妈妈看什么时候那边方便了,给个话,我们再过去。” 李妈妈眉开眼笑:“这是自然的,今日就连老爷都晚了半个时辰起身。稍后等夫人那边妥帖了我叫人来传信儿。” 王妈妈应了声好,便送了李妈妈出去。 母女几个吃了早点,江河中便领着住在二房的人来了。 她们都是吃过早点的,便在一旁等候了一会儿。苗氏吃了早点跟他们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京城的天气真冷,这边的吃食偏咸等家常话。女孩子都用上了二奶奶送的陶瓷手炉,男子们则把自己最厚的大氅穿上了,可是仍觉得冷。 苗氏看着也不是办法,便打发他们各自回房了。于是跟王妈妈商量着:“咱们到底多年不回来,还是低估了这寒冷的程度,得尽快给她们缝制冬衣才是。” 王妈妈道:“如今我们在这里反而不熟悉呢,不如去问问大奶奶。” 苗氏又想起来清河府的衣饰与京城流行的又不同,便拉着王妈妈去问大嫂马氏,马氏如今早已不管事,又着人去喊大儿媳妇宗氏。 等了片刻就见丫环掀了棉帘子,宗氏笑盈盈的走进来说道:“儿媳妇正想着来母亲这里蹭茶喝,就听说您找我,可巧了。”又给苗氏请安。 马氏倒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妇,急忙让丫环给她倒茶端点心。 宗氏便问道:“还没问过姑母昨日休息的可好?也不知下人们是否尽心了。” 苗氏道:“休息的很好,辛苦你了,安排的十分妥帖。” 宗氏笑开了花,“如此最好,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啊姑母尽可以来找我。” 苗氏道:“这不,姑母这就来烦你了。” “姑母尽管吩咐。” “姑母多年不曾进京,家里的男人们倒是常来,但也没有留心过衣着打扮,我想着让你帮忙找几个靠谱的绸缎庄、首饰铺子什么的,我想给孩子们做几身衣服,过段时间好见人。”苗氏说出了目的。 宗氏瞬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朵笑容道:“姑母放心,包在我身上。咱们苗家自己就有绸缎庄,家里的衣服都是那里做的,手艺和样式您放心。只是首饰店么,看姑母是给谁买,有一般样式的价格公道,也有那精品店,样式都是新潮的。而且都是限量的,价格自然贵一些……” 苗氏道:“我也不知道了,衣服就依着你说的,只是要尽快些来量身。价格方面你给说和,我不跟他们打交道,需要多少银子姑母只给你就是了。首饰店嘛,都叫来吧!我也想看看如今的样式。” 宗氏笑开了花:“姑母说哪里话,几身衣裳而已……” 苗氏打断她说道:“不用替姑母省银子,我们这一大帮子在这里又吃又住的,还劳你费心呢。” 宗氏这才不坚持了,道:“姑 母等着,我去通知一下,估计下午就能来量身。” 宗氏下去后,马氏叹口气道:“妹妹别见怪,她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算大方。” 方才二人都看出了宗氏怕花钱的事,苗氏说了自己出银子她才真放心下来。 苗氏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道:“大嫂同我客气什么,咱们都主持过中馈,哪个不晓得持家难!若不是她这样会计较,你会让她管家?” 马氏笑呵呵道:“是啊,亏的她精打细算。”两人正说着,丫环进来说苗夫人那里在等姑太太用膳,二人便起身去了苗夫人院里。 早饭都是各自用过的,午饭便把女孩们都叫了来,姚氏终于见到了儿子,看到他和江同两个一边一个被苗夫人搂在怀里,笑脸迎人,这才放下心来。 苗氏把下午量身做衣服的事情说了,女孩子们都特别高兴。只有江云灵内心越发的不安,她自打今早上身边的丫环都叫换了之后就有点心神不宁,既高兴三姨娘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离开了,又怕那丫头在外面更无法无天。就连江云雀最近没有来找过自己她都忽略了。她只是想着,等衣服做好了,母亲少不得会带着姐妹们出门,又少不得家中待客……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若哥哥真的传递消息进来让自己去攀附某个高官,届时该如何行事…… 江河中抽空跟苗氏说曹公子想要辞行,他说已经给了他许多帮助,如今到了京城更不便给苗家再添麻烦。 苗氏想了想道:“问他是否有去处,若没有去处是想住客栈还是租住房子,找苗家管事的帮忙安顿下。” 江河中道:“儿子已经问过了,他想去寺庙或者道观,说那里清净。” 苗氏皱眉,心想这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便道:“如此随他去吧。” 江河中应了,又道:“三弟他们想去街上逛逛,母亲您看……” 苗氏骂道:“尽是些急性子,难不成以后还不出门了,这么心急!也就是你老顺着他们!” 江河中嘿嘿笑了:“他们还小,好奇心重些。” 苗氏便跟马氏说了,看哪个侄子有空闲领着他们出去逛逛。 马氏便让人去通知二儿子,说:“这是个平日里在家闲不住的,街头巷里没有他不认识的地方,关键是还算稳妥。” 苗氏道:“如此最好不过,那就劳烦顺平侄儿了。” 苗顺平进来的时候几个女孩子都躲进了内室,马氏看着心下点点头,想着到底还是懂规矩的。 听到让自己陪伴几个表兄弟和外甥去逛街,他也来了兴致,眉开眼笑的给马氏做暗示,马氏不好老叫大儿媳妇出钱,便打算自己掏,苗氏也是精明的,主动让春景给江河中拿了三百两银子做花用。 江河中说自己有钱,苗氏则道:“你是他们中间最大的一个,好好照看些个,再者表兄给你们带路辛苦,你们不得感谢一番?中午就在外面吃好了,吃完了把几个小的送回来睡午觉,你们就可以再出去了。只是晚饭前需要回来,你二舅母说了晚上都去二房用饭。” 江河中高兴的应了,马氏也松了口气,也取了一百两给顺平。

059 打点衣饰 一行人出了府,从江驰中开始都骑马,江流中江行中和两个侄子坐马车,苗顺平骑马给江河中介绍道:“京城以皇宫为中心,呈扇状辐射开来,皇宫之外便是各路王府,然后是重臣府邸,再然后就是一般官员和富商,然后才是这片小官小商的住处,再往后便是平民了。听说站在皇宫厚厚的城墙上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全貌,我没上去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另外,从南城门进来就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皇宫正门,两侧都是各府衙门。左右各有两条辅街道,有几个衙门在辅街,余下就是商业街了,但是消费水平不同,越接近主街靠近皇宫方向消费越高,那里都是王公大臣和贵族子弟消费的地方。从御史台衙门为分界线,往南自然是平民消费区。”苗顺平侃侃而谈,的确是个尽心的好导游。 江河中边听边记,这次要来半年多他要好好了解一下京城。苗顺平带着他们去逛了书肆、文具店、粮油铺子、古玩店和绸缎庄胭脂铺子等地,甚至还带着他们去了市场。然后去茶楼歇脚,听书。清河府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了,可京城又是另一番气势,不同如清河府处处透露的精致,反而很讲究排场。如此逛下来倒也不至于枯燥,就连几个小的都让随行小厮给提了东西。中午苗顺平挑选了京城特色的饭馆,最后还是江河中抢着结账,饭后依约送几个小的回了苗家。 苗顺平就拉着庶弟苗顺治和二房三弟苗顺庆一起领着江河中和小大人江驰中去了几家自己的铺子,还去京城独有的考生客栈感受了一下。那里汇集全天下的士子,一楼是茶馆饭店,二楼是部分客房和雅间,三楼以上是客房,五层是套间。价格也分四个等级,最好的就是五楼的套间,三间房还提供两个床位安置下人,而且五楼最安静,可以点菜,直接送进房间,每天还提供热水。第二等的是四楼,房间宽敞,提供一个下人床位,三楼是单间,没有下人床位,二楼部分客房两人间,提供桌子和一个带锁的衣柜。 在这里,江河中遇到一个熟人,曹公子。不过他没有惊动对方,看着他上了二楼的房间就趁着四处闲逛的时候问了门口掌柜的,确认了曹格公子的确住在这里的二楼,与另一个范公子同屋。 江河中留了心,又问过租期多长,掌柜的凉凉的说:“住在二楼客房的士子都是家贫的,能一次性租住一个月就是好的了。” 几个人约莫着时间回了苗府,二房已经一叠声的催上了。匆匆洗漱换了衣服又去了二房。二奶奶的大儿媳妇罗氏忙着张罗,累得眼冒金星还强自撑着,苗氏看了心头不忍,便对二嫂说王妈妈有事情需要问她,二奶奶便让儿媳妇陪着下去了。罗氏领着王妈妈去了自己院子的耳房,问王妈妈有什么事情,王妈妈笑道:“老婆子都是些琐碎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少奶奶先坐下歇歇,老婆子慢慢说。”罗氏便顺势靠在迎枕上,隐晦的打了个哈欠,说道:“妈妈慢慢说 ,我虽进家门晚了,却也知道些妈妈的事情,您是陪着姑姑一直到今日的体面妈妈,我还年轻,妈妈不必那么拘谨,随意就好了。” 王妈妈温和的笑着,声音低低的说着些清河府的天气、习俗,慢慢的罗氏竟然就睡着了。她屋里的大丫环急了,要去喊她醒来,王妈妈却阻止她道:“索性我也没事,你找个房间让老婆子歇一会儿就是了,你家少奶奶身子骨薄,让她多歇歇吧。” 大丫环听了方知王妈妈是好意,当下也替自己主子谢过王妈妈,便道:“若妈妈不嫌弃,就去奴婢屋子里歇歇脚吧。”给罗氏盖了薄被,吩咐了丫头守着门口不让人进去,就请王妈妈去了后罩房。王妈妈跟那丫环说了半晌话,前面看门的小丫头来请,说是奶奶有请。 罗氏见了王妈妈,感激中带着羞涩,脸红道:“多谢妈妈体谅。” 王妈妈道:“我家夫人说了,少奶奶是精贵人儿,当多注意自己个儿的身子,我家夫人是自家亲戚,少奶奶不必事事都要照顾周到,累到了可就不好了。” 罗氏红了眼眶道:“婆母本就不喜我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姑母难得回来一趟,我若不能招待周全,婆母那里也会没了颜面……” 王妈妈劝道:“夫人知晓少奶奶的心意,这便够了。只是担心少奶奶的身体,累得少奶奶操劳了,夫人很是过意不去,还望少奶奶保重身体。” “让妈妈见笑了,还请替我谢过姑母体谅。”罗氏用凉水帕子摁了摁眼角,说道。回到正房那里,二奶奶她们也正要散场了,看到一向不中用的二媳妇今日气色竟然还好,破天荒的对她露了个笑脸,道:“你姑母她们就要回去歇着了,你替我送送她们,然后也不必回来了,直接回去歇着吧。” 罗氏受宠若惊道:“是,母亲。母亲放心,儿媳必定将姑母妥善送回去,天晚了,就不再过来打扰母亲了。” 二奶奶满意的点点头,又跟苗氏等人道别,送了她们离开院子就回去歇息不提。 罗氏今日很是高兴,对着苗氏谢了又谢,亲自送到了角门边上,看着她们进入大房院子,就跟姚氏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去了。 次日一早姚氏就带着众人去了大房,因为苗氏一早通知她们,今日会有量体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过来,要大家过来挑选。 姚氏知道苗氏一向大方,想着能够添置衣饰也是十分高兴,匆忙赶过去后跟男子分开,自去了苗氏的院子。 里面已经开始量身了,姚氏一进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就是一声惊叹:“哎呦喂,这又来了个天仙似得人物,敢问这是哪位奶奶?” 姚氏给说了个愣怔,她自问从来只是清秀中透着点子英气,何时有了天仙气息? 苗氏看她发愣,笑着对那妇女说:“瞧你这张嘴,我这二儿媳妇平日里最是机灵,竟被你夸的不知如何接 话了,你也真是厉害!” 姚氏红了脸,咳了一声道:“母亲又笑话儿媳了,儿媳哪是反应过不来了,只是这位夫人说的离奇,儿媳想看看她说的是哪一位天仙!” 妇女笑了,“原来是二奶奶!看样子是北方人吧,这去了南方这么多年,南方女子的柔美沾染了不少,可是英气尚在,果然难得的可人儿,难怪江大夫人一直念叨着要给您挑最好的料子,做最漂亮的衣裙呢!” 苗氏笑骂:“这白夫人果然一张巧嘴,你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好意思省银子,罢了罢了,姚氏你就尽管挑吧,省的我被这夫人挤兑!” 一伙人笑起来。 姚氏挑帘子进了次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料,还有几本彩绘册子,上面是各种服装的图画。三姐妹已经在挑选了,见她进来都各自见礼,江云雁就拉着她指着一本册子上鹅黄色的一套交领襦裙问道:“二嫂,你看这套衣服漂亮吗?适合我吗?” 姚氏看着,道:“云雁穿什么都好看,衣服倒在其次,二嫂觉得这个发型是真的适合你!” 江云雁立刻笑道:“二嫂子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我就选这套了。” 江云雀将一本册子递过来道:“这上面有许多适合二嫂的。” 几个人便分别看起来,姚氏看江云雀递过来的册子,上面都是已婚妇女的装扮,心想这孩子还是挺细心的。 由于没有说明是每个人挑几套衣服,姐妹几个每人挑了两套,一套家常服,一套外出服。丫环报给苗氏听的时候,白夫人笑眯眯的,因为看到挑选的料子都是上好的。 苗氏皱眉道:“两套怎么成,家常服就罢了,咱们自己的衣服也成,可是这外出服怎么也得四套以上。再去挑选。” 姐妹几个奉命又是一阵翻检。白夫人更是喜笑颜开。 苗氏正喝茶,传话说首饰铺子来人了,苗氏便叫进来,在西次间摆开,告诉女孩子们挑完了衣服去挑选首饰。 这次来的首饰店是个刚开业不久但是口碑还算不错的店铺,宗氏介绍的时候说的明白,是远房亲戚开的,用料绝对真实,价格好说,他们主要想在京城打开中层市场。 苗氏看了看,精品的确不多,但是胜在设计和制作还算独特,便让女孩子们挑选日常的首饰。 姚氏照着苗氏的吩咐一共挑选了四套外出服,两套常服,还有一件斗篷。之后便去看首饰,江云灵还在纠结一套粉色还是紫色的襦裙,江云雀便让她定了紫色,拉着她去了看首饰,江云雁先一步过去挑选了。 这两日没有吹雪在耳旁提醒,江云灵的日子好过多了,总算露出了个笑脸,加上江云雀心中安定,便有意无意的开导她,她竟也能轻松许多。 送来首饰的妇人慢慢的合不拢嘴了,心想这家人可真是大方,每个女孩子看上的首饰就没有被驳回的,那夫人竟看都不看就都应了。

060 苗家人的猜测 两拨人散了之后,姚氏说要回去照看下江业,苗氏道:“不放心的话派人去前院盯着点,不过河中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待会儿还有一家首饰铺子来人,这家是日常首饰,待会儿来的是京城中享有盛名的碧玉梳妆楼,那可是每件首饰都是限量的,你们每人挑选三四件,等正式场合佩戴。你挑完了再走。” 姚氏便派了丫环去前院打探,要河中照顾着儿子一点,自己留下来等着。 几个人刚歇息了片刻,正在讨论方才的衣饰,婆子就领了人进来,这次的首饰都是单装一个盒子的,由于事先做好的功课,几个女孩子和姚氏的首饰都是分开放的,姚氏看了看,一共拿来六件,她琢磨了一番,精心挑选了一支珍珠流苏的步摇、一支通体碧玉的凤穿牡丹簪子,还有一件点翠的华盛。江云雁最喜欢带流苏的步摇,一气儿挑选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支玉垂扇步摇和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想了想又取了一支绿雪含芳簪。江云灵江云雀各取了三支,算是暗地里分了嫡庶之别。外院不一会儿也传来了衣裳量完了的消息,苗氏又委托碧玉梳妆楼的人说改日带些男子的配饰进来,管事的问了都是多大年纪之后笑着应了。 刚处理完这些事情,苗夫人那里就传话来,说弟兄几个到齐了,都等着想见见苗氏。 于是一伙人又都呼啦啦的去了苗夫人的院子。 苗家七个兄弟都到齐了,除了苗五爷,苗大爷、苗二爷是见了的,其他四个兄弟都围着苗氏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给小辈们的见礼也十分丰厚。 苗氏与七个嫂子坐在次间聊天,小辈们就分了两拨在内室交流。 苗氏就问:“怎么不把孩子们都带来?” 三嫂焦氏是武将府出身,爽利些,道:“嗨,今日不是正日子,孩子们都来了怕扰了父母亲的平静,等过几日少不得满院子都是人了!哈哈!” 一屋子人都笑了,苗氏想着也是,看着七位嫂子各个不同,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七个嫂子当中,五嫂和七嫂是继室,丈夫又都是庶出,年纪小不说,在身份上也略微低些,总有点拘谨。女人们聚在一起难免会询问几个姑娘的亲事,得知江云雁已经定亲,都诧异的看着苗氏,以为她总算是自私了一回没有先给庶出的大龄女儿定亲先紧着自己的嫡女给定下来了。苗氏面色不愉,苗夫人追问下这才把江老太爷如何把江云雁的亲事酒后定下,自己如何派了江河中去打听的话说了出来,惹得苗夫人险些埋怨起亲家老太爷起来。 苗夫人就愁了:“这可怎么是好,雁姐儿才多大年纪,未曾及笄怎好定下亲事!将来要一个人远嫁可如何是好!亲家老爷也真是……唉!太着急了!” 苗氏心中也对此事有梗,便不欲替公公辩解,只得安慰老娘道:“左不过已经看过人了,还不错,还有几年的时间,慢慢看吧,女儿总不会让云雁受了委屈就是。” 苗夫人这才脸色略好些,看了看因为提到自己亲事就躲进内室的江云雁方向,叹息一声。 不过半个时辰,兄弟七个就起身离开后 院回了前院。女孩子们这才放松了些。 苗二爷亲眼见了江云灵和江云雀,又接了苗氏的眼神,自然明白的很,当下了然的点点头,苗氏便放了心。 兄弟七个聚集在苗老爷的书房里,争相表达了自己对苗氏这个妹妹的思念和如今的印象。过了半晌,忽然都寂静下来。 苗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如今,琪儿已经回了家,从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苗家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你们兄弟不论是从商还是从政都不敢锋芒毕露,不就是担心琪儿的事情还有影响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看开了,那位也该看开了。若是不行……就听天由命吧!” 苗大爷回答道:“父亲,儿子觉得……此时应该没有大碍了。” 苗老爷问:“这是为何?” “儿子自打知道妹妹要回京后,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是出于想试探那位的意思,便大张旗鼓的给妹妹修整宅子,满京城的散布妹妹要回来的消息,若是那位真的有心阻止,那么这几个月过去了,妹妹必定回不来了。不是江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就是妹妹的家人出了问题。总之定然会使绊子不令妹妹回到京城来。如今既然妹妹畅通无阻的回来了,想必那位也是有心放任的,如此……怕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苗老爷沉思着,半晌点点头。 “父亲,儿子也觉得大哥的话有道理。”苗二爷也说道,“儿子在京城为官多年,即便不曾身居要职,但是祖父和外祖父门生故旧尚在京城的不少,有了大哥的支持,这些年给他们的礼物不曾断过,所以私交还算不错。这些日子以来,从未听说过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情况。也许正如大哥所说,已无大碍了。” 苗三爷和苗四爷则看向苗五爷道:“五弟,你在清河府可有感受到朝廷或商场上有人故意为难江家?” 苗五爷道:“完全不曾!倒是因为年前的灾民安置和流民事件,清河府的府台梁大人还对妹妹赞赏有加。” 苗老爷问:“什么情况,说说。” 苗五爷则把清河府的灾情、流民围城、江家义捐、出谋划策说出来,包括劝说苗家的话都说了出来。 苗六爷道:“妹妹的眼界还是那么……这种格局与她是否失忆没有关系啊!” 苗七爷叹息道:“当年我们没有办法拯救妹妹,让妹妹九死一生,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却依然无能为力,只能看那位的喜好……这感觉真是……心里难受啊!” 苗老爷呼吸一滞,眉头更加紧皱。 相较于书房的愁云惨淡,苗氏回京的消息到底传开了,毕竟三十多年过去了,天子都换届了,朝中官员更是更替频繁,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又算是隐秘的,京城中满打满算超不过十人。皇宫中不算,御史台的那对父子算是知情人,那位御史大夫张大人也算是苗氏旧人,还有其他人,都在暗中琢磨,这件事情当真就这样过去了?那苗氏……可还需要关注? 户部是当年跟苗氏打交道最多的,其实也不算是打交道,都是通过秦伤这个中间人,但是户 部和秦伤都心知肚明,背后其实是苗氏与天子的交易。只不过秦伤如今早已不在人世,户部如今的尚书仅是对从前的那段辉煌有所耳闻,他听到了风言风语之后,坐不住了,终于在这日,也就是苗氏进京的第三日,去了自己老师的府上。 户部尚书徐志言去寻他的老师,前任户部尚书秦风年通过堂弟秦伤与苗氏见过几面。 秦风年当年红极一时,深受先帝器重,却在新帝即位后自动请辞,告老还乡了。 此时的他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徐志言进去的时候,秦风年正在书房的小院里烹茶。见他来了,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你来啦!”秦风年招呼徐志言过去坐。 徐志言恭敬的行了礼,这才坐在秦风年旁边。 “老师,学生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个人,想请教老师……” 秦风年摆摆手,道:“为师知道你所说之人是谁。” 徐志言急切道:“老师,既然您知道,那么请老师赐教!” “当年……为师见过那苗氏两次,有一次是她十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跟着她大哥苗尚孝在巡视铺子,小小一个女孩子,竟然那么有魄力,各处掌柜的对她言听计从,但凡有错误的都胆战心惊,生怕被她看出来。可是她好似火眼金睛,什么伎俩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小小年纪就将不过小富之家的苗家发展壮大到了大富之家,引起了我堂弟的注意。” 秦风年叹息一声:“天纵之才啊!虽是女子,却是个经商奇才!不过两年的时间,户部当时真是富得流油……先帝龙心大悦,誓要将苗氏接入宫中,于是我堂弟受先帝之命劝说苗仕杰捐了官,让苗氏有了入宫的资格。一切本来很是顺利,但是苗老太爷却发现了其中的凶险。苗氏进宫是因为先皇要把握住这个财源,并非对苗氏有所喜爱,但是苗氏有可能会生下皇嗣,到时候凭借苗氏家族的成长势头,必会成为强大的外戚。这必定不会为先帝所容,届时,为了留住苗氏,苗家必将成为牺牲品,这就是皇家的思想。所以在选秀之前三天,苗仕杰突然就给苗氏定下了亲事,并且大张旗鼓的宣传。皇室震怒,秦伤暗中谋害江瑞声,也就是苗氏的丈夫,可惜被苗家所救。苗仕杰同秦伤摊牌,秦伤做不了主,禀明先帝。先帝虽然恼怒,却也爱才,苗仕杰为了苗氏居然拿整个苗家的生意求情,几番权衡下来,先帝决定饶过苗氏一命,但是想要带着这么大的秘密远嫁是不可能的,先帝于是决定让老天爷来决定苗氏的生死。” 徐志言听的满头大汗,这可是他没想过的秘辛啊! “这……如何让老天爷来决定?”徐志言不懂。 “皇宫秘药‘消忆丸’,你可曾听过?” 徐志言战战兢兢,语气都有些哆嗦道:“那……那是真的?那种药真的存在?” 秦风年缓缓点头:“存在!” “那……那苗氏,竟然真的撑过了那‘消忆丸’的药效?她竟真的活下来?”徐志言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 “是。”秦风年闭上眼睛,又一次点头。

061 见祖父 徐志言双腿一软,又坐下,取了桌上的茶杯就喝起来。 秦风年也喝了口茶,靠在摇椅上晃了晃,继续说道:“十几年间,先帝虽然没有刻意打压,底下的人却也跟着风向为难苗家。那个时候的苗家真是步履艰难啊,偏那样的情况,苗家还挺着把刚刚大病初愈的苗氏给远嫁清河府,当时先帝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身边安置了一枚暗棋。多年以来一直无事,新皇继位之后,没有对苗家大肆打压,也没有再提起旧事。反而提拔了苗仕杰的二儿子,京里人便知道这页该翻过去了,苗家才得以休养生息发展起来。如今她虽又入京了,但是……上面并没有阻碍她回京的迹象。” 徐志言听了思索一番,试探着问道:“老师是说……这个苗氏,可以不予理会?” 秦风年闭着眼睛点头:“嗯。” 徐志言又问:“那,可否尝试交好?” 秦风年猛然睁开眼睛:“不可!” 京城另一处,雕梁画栋的园子里。 “苗家……是想称霸京城吗?他们想要颠覆京城商界吗?”如今的皇商是谢家,谢家当家人是谢老爷子,也算是当年领略过苗氏风光一时的旧人。他如今大部分生意都交给了大儿子管理,此时就是他的大儿子在他书房里询问。 谢老爷子摇摇头,笑他儿子:“你呀,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们谢家如今地位稳固,只要本身不出问题,就不怕会被挤下来。苗氏纵然有逆天之才,身为女子她也是没有半点机会重新来过的,不光是圣上不会容许她东山再起,苗家也不会容许,毕竟三十多年前苗家因为苗氏元气大伤。” 谢老爷这才安心起来。 苗老太爷当年对这个孙女也是万分疼爱过的,但成也苗氏败也苗氏,苗家因她的存在而大起大落,苗老太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去看待这个唯一的孙女儿了。不过如今他已经年届九十,老伴儿早已离开人世,他倒是时常思念起这个三十多年未见的孙女来。 于是这天早上,也就是徐志言去找秦风年的档口,他把自己的管事叫过来。 “那个,仕杰的女儿回来了,你去传个话,叫她来见我。” 管事的姓马,也如同姓氏一般长着一张长马脸,一生几乎都面无表情却深受苗老太爷器重,如今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在府上那是元老级的管事,如今竟然被分配这么个传话的任务,老马却没有任何不满,当年的事情他也是知情人,派他去也是苗老太爷在给苗氏撑腰的意思。 老马赶到苗家的时候,惊动了苗仕杰,他亲自去客厅接待了他,当然,苗仕杰身后也站了个老马。 “堂叔,怎么劳您老人大驾,有什么事情打发年轻人来一趟就好了。”苗家的老马对苗老太爷家的老马恭敬的说。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再老也是老爷子的奴才,他老人家让我来请小姐过府,老马当然要来。”老马给苗仕杰行了礼之后这么说。 苗仕杰心中一阵激动,赶紧对身后的老马说:“快去叫琪儿 出来,就说祖父要见她。” 苗氏正跟苗夫人说着话,听到老马传进来的话愣了半晌。 苗夫人却急了,一叠声的催促着:“哎呦喂,我的傻闺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梳妆好了去见你祖父?” 苗氏被推出来,愣愣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上外出服,问王妈妈:“按理说我是该去给祖父请安的,可是母亲没有提起来我竟也忘记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母亲听到祖父叫人来喊我会这么激动?” 王妈妈道:“兴许是才想起来自己的疏忽吧。” 苗氏一歪头,便不多想了。 老马见了苗氏,恭敬的请安,苗氏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老马是谁,于是对他一笑,问道:“我多年不曾回京,祖父身体可好?” 老马回道:“老爷子身体还好,只是心事有些多,这些年也惦记着小姐。” 苗氏笑笑就上了马车。 闭目沉思的时候,苗氏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悄悄睁开眼睛,突然发现王妈妈脸上有些紧张的样子。 在王妈妈看过来的时候,苗氏猛然闭上眼睛。 王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是去见祖父而已…… 几乎穿过半个京城才到了苗老太爷的府上,据说这院子原先是一个王爷的别院,后来新皇继位之后那位王爷就病故了,于是资产被收回皇室,某天新皇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某个老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的苗老太爷苗奇星,居然赏赐了这个院子给他。也是从那天起,苗家才出现了翻身的曙光。 由于先前是个别院,所以位置比较偏僻,但是景色不错,入门之后一座假山,绕过去便是三间花厅,左右是游廊连接的厢房。苗氏被安排在花厅里稍候,老马对一旁的丫环交代了一声便去了左面院子里的书房找苗老太爷。 苗老太爷尚未出现,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少女蹦蹦跳跳的从后门跑进来。 “樱花,你说太爷爷今日为什么不许我来花厅?”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玉石镇纸,一边把玩一边问,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紫色衣裙少女,脸上的表情比较淡漠:“月牙小姐,奴婢觉得还是听从老太爷的话为好。” “才不要!我……”少女说着,终于看到了坐在堂中一侧的苗氏,顿时愣住了。 苗氏也愣了,她其实对祖父家里现如今的情况并不怎么熟悉,因为三十多年过去了,祖父家里添了什么人口她还真不知道,因为父亲是庶出,平日里都不怎么回这里请安,所以其实是比较生分的。不过看到这个女孩子挺可爱的,能够随意到前院的花厅玩耍想必是很受宠爱的。 于是苗氏问道:“你好,这位小姐是哪一房的?” 丫环樱花疾步上前,蹲身行礼道:“这位夫人,我家小姐不知今日有客,冲撞了您,我们这就下去。” 说着拉着红衣少女就要走。 红衣少女虽说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躲在樱花身后还探头看着苗氏。 樱花愣是把少女拉着走了,苗氏想着,樱花 好像叫那个女孩子月牙。 花厅的门此时被打开了,老马掀了帘子,一个精神的老头出现在花厅里。 “琪儿?”老头喊。 苗氏慢慢起身,行礼道:“琪儿见过祖父。” 苗老太爷呵呵笑了声,走进来上下打量苗氏,然后道:“快坐,真是好久不见了。” “奴婢见过太老爷。”王妈妈在一旁也行礼。 苗老太爷脸色一变:“你还跟着琪儿呢?” “是,奴婢一直跟着夫人呢。” “出去吧,我们祖孙俩聊聊体己话。” 王妈妈一愣,看向苗氏,苗氏也愣了,祖父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对王妈妈? “老马,把王妈妈带出去招待。”苗老太爷不耐烦,喊道。 随后老马就走过来盯着王妈妈,她只好跟着出去。 苗氏心中疑惑,看着苗老太爷。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呆在你的身边。看来上面是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你的监视啊!我的孙女儿,真是难为你了!” 苗氏觉得手中的茶杯都有些不稳,她不确定的问道:“祖父这是……何意?” 苗老太爷奇道:“怎么,你父亲他们没有告诉你这三十多年来你都不能回京的原因吗?还是说他们到现在还对上面那位抱有希望,觉得人家会放我们苗家一马!” 苗氏彻底懵了,她忍不住问道:“祖父,琪儿真的听不懂,您能详细说说吗?” 苗老太爷看着苗氏,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后门有动静,不禁无奈的抚额叹息:“月牙儿,不许偷听,赶紧回后院去。” 门后传来一阵悉索声,有脚步远去。 苗老太爷说:“你还是随我到书房来吧。”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苗氏跟着出去,隐约看到王妈妈在偏厅,老马在门口守着。苗氏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是自己不知道的,记忆中没有的事情,难道是从前一直瞒着自己的?如今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要跟自己说什么? 书房就在花厅的西北侧,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五间正房,五间倒座,左右是高高的围墙,内外都有茂盛的树木。 苗老太爷亲自推开小院的门,领苗氏进了中堂。 苗氏看着关上的门,心中的不安在扩散。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苗老太爷摸了摸胡子,“要不这样,从你丢失的记忆说起吧。” 苗氏一怔,丢失的记忆?自己继承的苗氏记忆中,还有丢失了的?而且这个老人竟然知道有丢失的记忆?会是什么呢? “你十一岁那一年,展现出了惊人的经商天赋,为了一个看中的花园,愣是在半年的时间把自己不过三百两的私房钱扩张到了五千两,得偿所愿;由此被你父亲委任掌管他名下所有的生意,一年过后,苗家就举家搬迁到了京城的中央地带,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盘,也就是你父亲现在的住处。然后……”

062 那些失去的记忆 苗老太爷深深的叹气道:“树大招风,你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观察你一年多时间,终于向你父亲抛出了无法拒绝的诱饵,那个人叫做秦伤,他利用和你父亲做生意的机会把苗家绑在自己的船上,竞选皇商,而且成功了。随后你殚精竭虑的为商行出谋划策,两年的时间里,把苗家发展成了生意遍布全国的大商行。但是你发现盈利却很少,终于,秦伤不再隐瞒,他竟是户部的人,换句话说,他是先皇的人。先皇是个野心强大的人,奈何他接手的江山本就空空如也,没有财力支持他的一切野心都只能是空想,但是国内数不清的商行家族掌握着巨额财富,先皇心生一计,便把户部尚书的堂弟,做生意很有天分的秦伤招致麾下,专门做生意,本来秦伤也算是个人物,若是他凭借皇室的暗中支持脚踏实地在十年内也能做到国库充盈,问题是,先皇等不及了!” 苗氏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这段记忆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是灵魂不够契合的缘故吗? “等不及,他又待如何?”苗氏的声音有点僵硬。 “你用半年的时间把三百两变成了五千两,先帝用这个标准要求秦伤,秦伤做不到,所以他才找到了你父亲,等于变相的找到了你。” “我做了什么?” “三百两变成五千两,半年的时间,那么一年时间应该是一万两。先帝是这么下的任务,一年的时间,把三千变成十万。” 苗氏心里盘算着,这应该不难啊。 苗老太爷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道:“是三千万两变成十万万,是一亿两!而你,做到了。” 苗氏震惊,她不是原先的苗氏,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一缕幽魂,从占据了苗氏的身躯那日开始,她就自认为融合了苗氏所有的记忆,可如今看来并没有。她突然有点理解苗氏先前的清冷了,是不是在一方面天才了,另一方面就会欠缺? 半年三百变五千,不等于一年就一定会变成一万,可是皇城的那位居然就这么草率的下了这个任务,三千万变成一个亿!真亏得那位皇帝想得出来!白日做梦也不是这个做法,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苗氏……前苗氏竟然做到了! “做到了,之后呢?我为什么会远嫁清河府,而且,失忆?”苗氏冷冷的问,她已经猜测到了一部分真相,只是还不知道失忆是怎么回事。 “你猜?”苗老太爷难得卖个关子。 苗氏静静的想了片刻,分析道:“既然是挣钱的机器,就不能轻易放弃。让我想想,嗯,您说我那个时候几岁了?十一岁,半年、一年、两年……我应该十五岁左右了,按照这里人们的认知,我该找婆家了。可是我这个赚钱机器怎么能够嫁人!嗯,父亲好像捐了官,那么应该就是我出嫁前捐了官,这样我就会有进宫的资格了……然后……我为什么会失忆后嫁入清河府?” 苗氏分析着,突然想,该不会这么狗血,是什么失 忆的药吧…… 苗老太爷再一次叹息道:“是皇宫秘药‘消忆丸’,食之三日内把想要忘记的事情反复询问提起就会完全忘记,但是这药有强大的副作用,使用者九死一生。你……挺了过来!” 苗氏站起来,走了几步坐下,这才平复了下心情。 “即便如此……不该如此轻易的放我离开啊……” “你父亲,用当时苗家所有的家产换来的。权衡再三,先帝才原谅了你父亲擅自给你定亲的事情。而且……秦伤才会放过江瑞声,留他一命。不过,从那以后,那个女人就跟在了你的身边,成为了你的陪嫁丫环,没想到她如今还跟着你!” 这一下苗氏没有办法镇定了,祖父的话里已经明确的指出王妈妈是派来监视自己的! 一时间,她觉得浑身冰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自己的事情,尽管继承了苗氏的记忆和身份,这些不在记忆中的黑暗过去却不能让苗氏感同身受,她虽然情绪也随着这段隐秘的揭开而起伏着,到底没有当事人那么在意,就如同在听一个好朋友的过去。 所以她还能够保持冷静。 “王妈妈,她是我身边的耳目。可是这些年来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而她也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她也就算了,那么我如今回京应该会让父亲他们为难吧,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阻止我呢?” “他们以为时过境迁,盼着圣上不理会呢。” 苗氏忽然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前苗氏中风丧命的时候。难道说…… “父亲他们都瞒着我,祖父为什么要告诉我?”苗氏不明白,而且自己进来来的时候父母亲都没有异常,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苗老太爷的打算。 “我已经是整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的人了,你父亲他们是大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你虽说是个女子,可如今也是一家之主了。你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祖父怕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举动,引起那位的猜忌。我们长辈们无所谓,可是下面这一片小的该如何自处!你父亲他们宠你太盛,竟只顾着保护你不受伤害,殊不知一无所知才最容易让你受到伤害啊!” 苗氏看着眼前的老人,深深的佩服着,从前因后果来看,祖父的做法才是明智的。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回京。 “那,孙女儿立刻返回清河府如何?”苗氏不确定道。 “不可。”苗老太爷道:“满京城都知道你要在这里呆半年,若是你突然回去,少不得又被人猜测你想起来了什么或者察觉了什么,徒惹是非。” 苗氏有些内疚:“都是孙女儿的错,连累了娘家。” 苗老太爷呵呵一声,笑道:“这算什么。苗家因你而发迹,受牵连也是正常的。况且如今苗家人丁兴旺,你能平安到京说不得也是老天爷的意思,兴许这一次可以彻底断绝后患也说不定。不论怎么说, 你时隔多年回来是个危机也是转机,我苗家和你江家未来是平安顺遂还是万丈深渊就看你能否平安回到清河府了!” 苗氏仍然觉得有些不安,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 苗老太爷突然走过来拍拍苗氏的肩膀道:“当年你出嫁的时候刚刚熬过药效,走的时候面色惨白一点都没有表情,祖父看了都于心不忍,可是你父亲愣是把你送去了清河府,他回来就大病一场,你母亲几乎每日痛哭。直到你婚后三年,你父亲才把安排在你身边的人手一点点撤回来。三十多年他们一直克制自己去看你的冲动,就怕给你惹麻烦,如今看来他们也是年纪大了,豁出去了。你不要心存愧疚,一个家族的成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你也只是老天爷的一颗棋子,若我苗家气数已尽,便是没有你也会衰败。你多年未曾归家,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享受天伦,心中有数不主动惹麻烦就好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苗氏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没想到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里,自己的前身竟然如此受到家人长辈的宠爱,这样的经历都没有让亲人把自己视为洪水猛兽,反而处处维护…… “祖父,琪儿……琪儿必定不会再给家族招祸。”苗氏这么说道。 苗老太爷摆摆手:“心里不要有负担,你是回来尽孝的,也是回来尽一个主母的职责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苗氏点点头,心想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都知道了这些过去如何还能淡定的起来! 稍坐片刻,苗氏想着转移话题,问起了那个女孩子是谁,苗老太爷果然眉开眼笑起来:“哦,你说月牙儿呀,论辈分她该叫你一声姑姑吧。她是你父亲的弟弟你小叔叔的孙女儿,自小就在我跟前儿,被我宠的无法无天了。不过这个书房她是不敢来的。” 苗氏微笑道:“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吧。长得漂亮又机灵,难怪祖父喜爱。” 苗老太爷却道:“论漂亮她不及你当年,论机灵……她更不如你!只是这些年膝下空虚,好容易得来这么个重孙女,难免纵容,但是仍不及你当年,当年,祖父的书房你可是都来去自如的!” 苗氏心中一动,恍惚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在这个老人的书房内,在他的腿上读书写字,印象中还有老人爽朗而宠溺的笑声。 “祖父,这些年……琪儿都很少想起你们,而且对我的孩子们都很冷清,我……原先是这样的性子吗?” 苗老太爷神色有些悲哀,他摇摇头道:“我原以为你是心中还对我们有些怨气,原来,你自己也是身不由主……你从前是和很活泼的孩子,对家里人十分热情,七个哥哥都跟你很亲密,就连你家里的姨娘们都喜欢你,你对人总是很真诚,喜欢小孩子,是个孩子王。想必是那药的副作用吧,其实你能挺过来已经是很艰难了,那位都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活下来。相比起丢掉性命,性子冷清些根本不算什么了!”

063 一起老死可好? 苗氏也感慨,终于弄明白苗氏以前为什么那么冷酷了,原来不是她的本性。 她在心中默默的跟原先的苗氏说,自己一定会替她守护好这么好的家人,替她照顾孩子们,弥补她的遗憾,也许有一天……替她讨回公道! 苗老太爷看着苗氏,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想了想,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深深的叹口气,苗老太爷对苗氏说:“其实,祖父也不知道如今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对还是错。不过……总要你心里有数,才不会重蹈覆辙。” “祖父的意思是担心那位还在惦记我?”苗氏倒是没想到。 “你不了解现在的皇上,你与先皇纠葛的时候皇上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由于是最小的皇子,太子和楚亲王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谁想到最后是他得了江山,还把两个如日中天的皇子给拉下水,至今都不得回京。如今的皇上野心不比先帝小,只是他更内敛。先皇在世的最后几年一直都把皇上带在身边,慢慢剥夺太子和楚亲王的权力,一步步瓦解他们二人的势力,却做的像是他们自己相斗造成的,可以说先皇一直在保护皇上。那么祖父这些年就在猜想,即便你早已经嫁人生子,失去了记忆,可是你的才能先皇真的放弃了吗?”苗老太爷摇摇手指头,声音更低下来,道:“并没有!可是,祖父和你外祖父当时人脉甚广,先皇差点要了你的命已经让我苗家和韩家不满,先皇也是迫于多方压力和你父亲的不顾一切才放弃了你。正因为如此,他自己答应的事情他总是不好在我们几个老的还在世的时候就反悔,所以祖父猜测他一定把你的事情交代给了皇上。为了让我们减轻对皇室的怨气,皇上继位后就赐了这座园子给我,然后还表示出对你父亲和外祖家的宽容,甚至明里暗里提拔你二哥,这都是为了改善你与皇室的关系。而我想皇上这些年也在观察,你在江家小富的情况下用了三十年发展成清河府首富,说明你的才华还在,只是因为性子太过冷清,不愿意与人交往,这才限制了江家生意的发展,这些祖父看得清,皇上自然也看得清。其实你选择这个时候回京真的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苗氏佩服祖父的分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祖父说的是,琪儿应该一辈子都别回来的。” “也不是!嗨!我们毕竟也想在有生之年再见见你,这才没有阻止你的回京。说到底,再怎样危险,我们还是希望一家人一起面对的,总是这样躲避也不是办法。” “我也不知道了……现在有些混乱。”苗氏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若这些人中有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失去性命自己该如何自处! “琪儿,不要胡思乱想了。既然回来了就要理智些,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那,祖父,您觉得琪儿需要做些什么预防或者避讳什么吗?” “不必!随你自己就好。任何的改变都会让皇上疑心,而 且祖父慢慢才想明白,若是皇上真的没想过放过你,还要利用你的话,你即便躲在清河府也无济于事的,所以说,你人在哪里根本不重要,皇上的心思和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苗氏缓缓点头,这才是真相。 “琪儿,你跟祖父交个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若真的有一天皇上仍要你给他挣钱,你会愿意吗?” 苗氏迟疑了。 苗老太爷也不逼她,只是喝了口茶道:“这是一个你很可能马上就要面对的问题,好好想想吧,不论如何决定,不必担心家里人。” 苗氏点点头,苗老太爷道:“一起吃个饭吧,这家里人口简单了,因为园子虽大可是住处不多,我只留了月牙儿在身边,其他人都没让住进来,中午就我们三个人吃饭。” 苗氏说好,中午就在这里吃了饭,月牙儿终于规规矩矩的给苗氏见礼,幸好苗氏自己随身的首饰都拿得出手,所以月牙儿很是高兴的收到一只菠菜绿的翡翠镯子。 回到苗府,苗氏匆匆应付了父母的询问,借口累了回去休息了。 其实苗老太爷误会苗氏了,她不是对皇室有什么怨言,更不是有其他想法,而是因为此苗氏早已非彼苗氏,她黄琪可不是真正的苗幼琪,她可没有那么高的经商天分! 万一自己拒绝或者做不到皇帝的要求会不会被认为是在敷衍或者仍然心存怨恨! 苗氏没有想到自己会穿越到了这么大把年纪的女人身上,原以为顶多不过是个宅斗而已,以自己多年妇女儿童工作经验还是可以应付的,没想到先是原主的经商天赋让自己可望不可及,后是牵扯到了皇室秘辛,还有经历过生死之劫。在这种封建社会里,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自己的存在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彪悍的内幕,真的让苗氏这个和平年代生存四十年的现代社会独立女性如何招架! “唉!”不知道是第几百次叹气了,苗氏都觉得整个人不好了。 双喜进来看到苗氏,犹豫几次还是上前打断了她的情绪:“夫人,夫人……” “什么事?”回过神来的苗氏问道。 “夫人,王妈妈做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她在院子里跪着?”双喜实在无法理解。 “什么?”苗氏很诧异。 “不是夫人惩罚王妈妈的吗?从跟您回来之后,王妈妈就一直跪在院子里,不让我们任何人理会她,奴婢也不敢上前,可是……夫人您到现在已经进屋有一个多时辰了,王妈妈她……还在跪着呢!” 双喜还在说着,苗氏已经站起来穿过次间打开了房间门,王妈妈果然直挺挺的跪在外面。 几乎没有思考什么,苗氏就赶紧拉着跟过来的双喜出了门,几步走到王妈妈面前,二话不说拉起她来就拽进屋里。一边让双喜赶紧倒了热茶来,一边把王妈妈安顿在次间的大炕上埋怨:“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跪在院子里,又不是年轻人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王妈妈脸色有些松动,木然转头看着絮絮叨叨的苗氏,哆嗦着嘴唇要说话。 双喜端了热茶过来,她便接过热茶来焐了手。 “双喜,不要让别人进来。” “是。”双喜知道苗氏跟王妈妈有话要说,快步走出去关上门,在台阶下慢慢晃着。 苗氏坐在王妈妈对面,看着她慢慢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一做,其他人会怎么想?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王妈妈哑着嗓子问:“夫人,您从老太爷那里都知道了吧,那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你的什么身份!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抹杀你陪伴我三十多年的情谊。”苗氏很坚定的说着。 王妈妈嘴角动了动,忽然把茶杯放在炕桌上,下了炕又跪在了苗氏面前:“夫人,奴婢不是……”她忽然说不下去了,说不是故意欺瞒吗?还是说不是有意隐瞒……她本就是有意隐瞒着的,因为苗氏的失忆,利用苗氏的失忆。 苗氏道:“是,今日祖父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你的身份也是今天知道的,可是,我并不觉得你要这样请罪。首先你本来就是被人安排到我身边的人,本就是听命行事,其次,你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反而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陪着我,还成家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第三……没有什么第三,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总是纠结着。” 苗氏把王妈妈拉起来,喊着她的名字:“凤先,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发现我自从去年中风后醒过来,就有很多变化吗?若是从前的我兴许会在意你的身份,在意你来到我身边的动机,可是如今的我早已看开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也不是会考虑太多的生意人,我如今只想孝敬了老人,照顾了子孙,保住家业,平安终老。如此,你仍愿意陪我的话,那我们一起老死怎么样?” 苗氏的话说的很随意很洒脱,但是奇妙的比任何温柔的安慰和承诺都能打动王妈妈的心,她忽然热泪盈眶。 一起老死? 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鲜和奇葩,可是怎么就那么一下子流淌在心底…… 王妈妈站起来,看着苗氏淡淡道:“一起老死,也不错呢。” 苗氏欣慰的笑了,然后秒变八卦:“说起来凤先,你跟我这么久,都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吗?也就是说你是因为什么被派到我身边来的?你会功夫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王妈妈抽抽脸:“奴婢……会些拳脚,能被派过来是因为奴婢细心。” 跟着苗氏回京的下人们还没有把王妈妈犯了事的消息都传递到,就见到夫人跟王妈妈一前一后的去了苗夫人的院子,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无比轻松和默契,夫人眼角带笑,王妈妈也比从前看着和善了许多,所以谣言不攻自破。

064 娘家 三等丫环雪舞就偷偷去问双喜:“双喜姐姐,怎么头前儿还在跪着,如今倒像是没事人了?” 双喜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主子的事情我们少打听,再说了,什么叫像没事人了,王妈妈本就没事,夫人从未说过王妈妈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你们几个给我把嘴巴管好了,不许胡说。” 雪舞不敢再问,低着头匆忙溜走了,这也就是双喜,换做别的一等丫环,早就惩罚自己了。 春景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风芝,兴许听到了谣言,问了双喜。 “王妈妈自己兴许是误会了什么,我进去禀告的时候夫人都很是惊讶呢,所以王妈妈压根儿没什么事情,夫人还心疼王妈妈冻着了呢,别听底下的小蹄子乱说。” 春景拍拍胸前后怕道:“好险,好险!我还道王妈妈做了什么事情呢!没事就好!虽说我们都被王妈妈管着,可是毕竟她老人家对我们几个都有提挈之恩,没有惹到夫人最好。” 双喜笑她:“怎么,害怕你的亲事吹了不成?” “小蹄子!”春景白了双喜一眼,“你迟早也有这么一天,看我那时候怎么笑话你。” 身后的风芝羡慕的看着她们二人,以前总是羡慕她们身为一等丫环的待遇,如今跟着春景处理夫人事务,学习接手春景差事才知道,人家胜任一等丫环真是有本事的。自己吃力的学着都觉得脑子不够用的。 春景打了个哈欠,回头对风芝说:“我去睡一会儿,你去把我今日给你的账本子都翻一遍,里面各个铺子的掌柜的帐房先生的名字和笔迹要记着,上一年度的盈亏要记在心里,今天先这样,明日还有月账要交给你。” 风芝苦着脸点头,央求道:“好姐姐,您好歹再给我说说,我这心里头实在没底儿。” 春景看她可怜兮兮的,安慰道:“我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就是死记硬背了,这个别人替不了你的。不过你也别心急,姐姐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要都丢给你的,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个时候是前辈姐姐教给我的,我们都会有这个过程的。一开始的时候都很吃力,你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能跟上,但是一旦跟上了,就没有多少难度了。这些日子你就吃些苦,用心背吧。” 风芝受了鼓舞,抱着一大摞账本账册回房用功去了。 双喜笑道:“春景姐姐,你可真威风!” “我只能威风这几个月了,你可是会威风好几年呢!看夫人对你的器重也不会那么早放你出去,怎么样阿,双喜姐姐,以后春景还要你照顾呢!” 双喜淡淡的笑了:“若不是姐姐急着成家,哪里有双喜的冒头之日,还不是姐姐的功劳!” 苗氏去了苗夫人院子,三姐妹已经在那里了。 “母亲,您回来了。”见苗氏进了屋,三姐妹起来都给苗氏行礼,苗夫人是越看越高兴,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让苗夫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而她们三个又都长得十分清秀漂亮,虽然称不上绝色,但南方女子特有的柔美和白皙还是为她们增添不少的分数。 苗夫人拉着江云灵的手对苗氏叹道:“这丫头给我做了件斗篷,这几日天气好点了不用皮氅了,就用这个刚好!你看看这上面绣的花样子,真是新鲜又好看!比一般的松鹤延年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你来看看!” 苗氏看了斗篷,笑道:“灵丫头的手巧,这几日一直在赶工,她是个认真的人,定要看了母亲您的身量才开始动手,她的女红是这几个丫头里面最好的,您喜欢就好,把您的宝贝也赏她一件儿,也算是领了她这份儿孝心!” 苗夫人佯怒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多大年纪都是一样,总惦记我的东西!罢了,难不成你不说我还不给我这外孙女好东西了?真是的!我早就叫丫头去拿了!” 江云灵红着脸站起来道:“多谢外祖母,您不必给我东西,这是外孙女的孝心,并不是想要跟您换取什么好物件儿……” 苗夫人哈哈大笑:“傻孩子,你母亲是挤兑外祖母呢,跟你没关系。你的孝心外祖母很喜欢,这是长者赐,必须收着!” 江云灵看了苗氏一眼,见她笑着点头,这才点头应了,丫环取过来一个盒子,苗夫人打开说:“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戴过的镯子,如今老了也戴不成了,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说着把盒子递给江云灵,江云灵双手接过,道:“外祖母哪里话,这是外孙女的荣幸,谢过外祖母!” 盒子里是一对儿雕刻了鸳鸯戏水花样子的羊脂玉镯子,用红绸子衬着,十分圆润。 江云灵犹豫了下,这个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却见苗夫人又给了江云雀一套红宝头面,说她方才弹琴跳舞十分赏心悦目,因为江云雁给抄写的大字的心经,就给了一套珍珠首饰,其中还有罕见的几颗金色珍珠,说起来都价值不菲,这才安心的收下。 旁边的宗氏和罗氏可就不淡定了,她们嫁进来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祖母给这么好的东西,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便拿眼去看自己的婆婆,却发现两个婆婆脸色都很淡定,就像没看到那些好东西似的。当下她们也不敢妄动,只是咬着下唇,罗氏还好些,她毕竟已经是分府出去单过的孙媳妇了,自己婆婆都不计较,她也只能把不甘留在心底。宗氏却心头不忿的很,说是自己掌家,可是珍贵物件却都不让自己看一眼,那个内院的库房老太太把守的十分着紧,说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苗家还有这么多好东西,这不过是外孙女,还有庶出的,就都给这么好的东西,真是一口气咽不下去。 宗氏站起来道:“哎呦,光是跟姑母几个坐着都忘了正经事,我还得去处理些杂事,姑母您慢坐。”行了礼告了罪就掀帘子离开了。 姚氏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正愣神着,就见苗夫人把江业抱在怀里,问了几句学习上的问题,江业都对答如流,苗夫人一高兴,给江业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姚氏 赶紧谢过,自己心里一丝丝的不快也就散了。 这下子就连罗氏都气不顺了。 苗氏没什么感觉,只是对苗夫人道:“女儿不过说说,母亲当真还要把苗家的库房搬空啊。” 苗夫人却认真道:“只要是给你的,搬空了都行!” 罗氏差点跳起来,想必宗氏若是还在,定然已经跳起来了,可是看向大奶奶、二奶奶,两个人均是面带笑容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意,不禁觉得自己的修养还是差了一大截儿,有什么事情应该回去商量,在这里发作只会让祖母不喜。 孰不知大奶奶和二奶奶算是知情人,也知道自家能够安享富贵是托了苗氏这个小姑子的福气,若没有她,苗家也只是个小富之家而已。虽然有些肉疼,但是想到苗氏素来大方的手脚,便也就淡定从容了。 后来苗氏果然找机会给大房二房各送了些礼物,价值丝毫不差。 苗五爷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过来,他在京城有座小宅子,也有客户,这些日子都在忙生意。不过张氏倒是经常过来,但是由于自己是继室,地位略低,总是坐一坐就走了。 今日苗氏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倒是苗二爷找苗氏说话,问她打算何时开始给女儿物色婆家,“你给个话,哥哥那里好些个青年才俊,什么时候给你带过来瞧瞧。” 苗氏沉吟着,哥哥们如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全部过去,还兴致勃勃的想着自己安顿的事情。可是,如今自己和苗家都岌岌可危,苗氏没办法再牵连别人。 “这事急不得,哥哥给好生相看着,无论如何也要等父亲生辰过去,我们搬回宅子再说。” 苗二爷想想也是,还是自己太心急了。 “父亲的寿辰还有五日,云灵那丫头还在赶制给父亲的褙子,也不是时候让她分心。倒是二哥可否帮我个忙,听说历年来都有士子在城外皇家寺庙中温习的,我有个晚辈家境贫寒也没有门路,二哥可否帮他寻个厢房。” 苗二爷道:“这事情好办,我恰好有个同年与城外承恩寺主持是忘年交,今日我就修书一封,大约明日便有结果。” 苗氏喜道:“如此多谢二哥了,拿到书信后交给河中便可,他知道那人住处。” 苗二爷道:“你对这些庶出的孩子倒是看重得很。” 苗氏微微一笑:“都是好孩子!” 苗二爷也不多待,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这里毕竟是后宅,他不方便多待。 下午苗六爷和苗七爷联袂而来,他们二人是同岁,又都是庶出,自小一同习武又是同年结婚,娶的是姐妹俩,所以他们二人一直很亲密。 苗六爷说:“妹妹,我姨娘听说你回来了,特意给你做了一窝丝饼,你尝尝。” 苗氏接过来闻了闻,喜道:“这许多年了,难为大姨娘还记着我的喜好,替我谢过大姨娘。改日还请她过来坐坐。”苗氏取了一块饼塞进嘴里,果然酥脆,当下赞不绝口。

065 有种预感 苗六爷高兴的笑道:“这些天因为妹妹回来我们可是吃了不少的一窝丝饼,这一次的做的最好,这不,姨娘就让我给你送来了。” 苗氏笑道:“大姨娘知道我有品味,哪像你们,什么点心都只是填饱肚子,根本就糟蹋她的手艺!” 苗六爷奇道:“乖乖,我姨娘也是这么说呢!” 苗七爷笑道:“行啦,你别再妹妹面前提这种事情找骂了,妹妹,这是我姨娘给你的,她说虽多年不见你了,但你当年离开时候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这些年手生了眼睛也不好,半年前就开始雕刻了,昨日刚刚完工。” 苗七爷的姨娘当年雕刻是把好手,苗氏取过来一看,是个十三四岁少女的样子,眼神灵动表情惟妙惟肖……不知怎么的,苗氏似乎通过这个娃娃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苗氏,心中有点感伤。过慧易折啊! 苗七爷看苗氏你凝视着娃娃久久不语急切的问道:"怎么,妹妹不喜欢吗?" 苗氏回过神来,道:"哪里,我很喜欢,只是没想到三姨娘还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有些感慨."苗七爷大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家里哪个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不过,你喜欢就好." 苗氏照例让三姨娘来串门. 话说虽然苗家老人和兄弟七个都十分欢迎苗氏回来,可是其他人就未必.比如说几个嫂子和孩子们.苗氏的礼物其实够厚,但是从几个嫂子那里就没有见过苗氏,也没有得到过苗氏带来的好处,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子或者姑姑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毕竟三十多年不见面,回来了还得像个贵客一样招待,几个嫂子和底下的儿媳妇都有些不满.所以虽说苗氏如此难得回来一次,她们仍是不怎么来走动,苗氏倒是躲了几天清净. 晚间苗二爷给江河中送过来一封信,是写给承恩寺主持的推荐信,信上说明了请他给持信人安排个幽静的厢房温习并请他多照顾.江河中拿了信跟苗氏禀告一声就去找曹公子了. 第二日下午江河中传话进来说有事找苗氏,苗氏便拉着姚氏一起告辞,把女孩子们留在苗夫人跟前逗乐。 “什么事?”苗氏回了院子,江河中已经在厅中等候。 “母亲,是这样,儿子今日已经把推荐信给曹公子送去了,没说别的,就说家里长辈和承恩寺住持有些渊源,毕竟是相识,还是希望能够帮得上忙。他考虑了一会儿,也就收下了,还说大恩不言谢。儿子帮他收拾了行礼,用马车送到了承恩寺安顿好了才回来的。没见到住持,不过已经给一个知客交代了,也留了银子,让他照料着。”江河中利落的回答着。 “嗯,很好,就是要这样,没必要帮助了他还不让他知道,更没必要把什么都交代给他,只要他心中念着我们的好就行了。其实说到底是母亲贪心了,你大姐……将来什么都不要勉强,也不要去计划什么,一切 随缘吧。” 江河中应是。 苗氏想着如今自己的身份,身后的一大堆麻烦,虽然对江瑞声没有什么感情,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生儿育女,那么江家的未来就不能为自己而拖累。想到这里,她叫江河中到次间说话,姚氏看眼色,自己找借口退了出去。 江河中见苗氏面色凝重,当下也严肃起来,问道:“母亲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苗氏看着江河中,其实打心眼儿里欣赏这个庶子。 “河中啊,有些话母亲想着要跟你说个清楚了,但是你听完以后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姚氏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江河中慎重的点头:“放心,母亲不让说的,儿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嗯。这就好。”苗氏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河中,母亲一直觉得你的能力、行动力和眼力都不错,有没有兴趣自己创业?” 江河中懵了,他瞬间想着嫡母这是要把自己分家单过吗?可是想着苗氏慎重的神情,又觉得不像,依母亲的地位和性子,没必要这样神秘的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她只要做了决定,自己一定会服从的。于是他压抑自己的疑问,想了想才说道:“儿子听从母亲的安排。” 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道:“母亲不是要撵你出府单过,而是……而是回京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母亲的心里有些担忧……”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河中,你听好了,今天这些话你可一定不能传出去,对姚氏也不行!” “是,母亲,儿子发誓,今日母亲所说之事绝不外传。”江河中郑重起誓。 “好,母亲今日有些神思不属,想来想去只能告诉你了。母亲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就是出嫁前,得罪了一个大人物,那个人的儿子如今掌握大权,但是母亲却不知道他的儿子今后会不会找母亲的麻烦!而这一段记忆,母亲都忘记了,由于一些事故……今日去了祖父家里,祖父才告知一切。母亲将来或许会惹祸上身,或许已经被盯上了。这个人是我们江家、苗家和韩家都无法抗衡的存在!所以不要心存侥幸想要去对抗他。虽然他不一定会对付母亲,但是母亲不敢赌!所以……母亲想了个办法,你们兄弟姐妹多,海中需要在江家主持大局,母亲想着要不然你分出去单过,到时候即便受到牵连也有限,毕竟你是庶出,专门针对我的话,对你们可能会宽容些。我总要给江家给你父亲留下一点希望,若江家真的因为我而受到牵连,起码你在外面还能相帮或者照应下。你觉得如何?” 江河中傻了眼,他从没想过这种危机会出现在江家。 “母亲对待儿子恩重如山,儿子怎么能在家族或许有难的时候选择逃避呢!” “这不是逃避!”苗氏认真的说:“这是保留希望,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或许有 一天,我们都等着你来救呢。” 江河中摇着头,一时接受不了。 苗氏道:“我知道你心里为难,我不逼你,这只是母亲未雨绸缪罢了。你不需要现在回答我,等我们回到清河府再做决定不迟。届时除了明面上的财产,我会把我嫁妆里的一部分也转移到你的名下,不会亏待你,但也是给江家后人留条退路,你要谨记。” 江河中点点头,道:“儿子会认真考虑,财产多少不是问题,儿子自己也可以生存。” “母亲知道你有能力,但是母亲也说了,这也是给江家留条退路。待会儿姚氏问你的话,你就说有人通过母亲要给你送个小妾,母亲只好避开姚氏问你,你说拒绝了就是。” 江河中点头道:“兹事体大,儿子决不会乱说。就照母亲的吩咐告诉姚氏便是了。” 等江河中出去了,王妈妈才略微抬了抬头,一旁的双喜手都在抖。 苗氏看了眼双喜没有说话,这丫头胆子还可以,手里端着的茶盘没有掉在地上摔了。 江河中回了屋子后,姚氏果然询问起来,江河中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母亲有个朋友,先前见过我的样子,说有个庶女想要给我做妾,母亲不好当面推辞,只好私底下问我的意思,我已经给拒绝了,你放心。” 姚氏心里紧了紧,才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 说着有些不高兴,江河中心中有事,没耐心哄她,只说了句:“以后都没有妾侍进门了,你放心就是,我还有事去前院了,表兄约我们兄弟出去玩。” 姚氏在他走后才琢磨出方才是对自己的承诺,心里甜蜜极了。 不过江河中并没有出去,因为清河府来信了。他看过之后皱着眉头转了几圈,然后仍是拿着信封去找苗氏了。 苗氏方才躺下,双喜就说二少爷又来了,苗氏便知道定然是有事情。 看了信,苗氏也同样皱眉不语。 原来是清河府的江家商铺不知怎么的受到了排挤,许多合作多年的伙伴突然就断了供货,而且江海中前去交涉的时候一个个都讳莫如深不肯明确表态,只是推说各种原因,而且几乎都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有人针对江家了。 江海中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的能力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解决不了,但是这次几乎是整个清河府联合起来给江家下套,他实在解决不了,于是发信求助。 江河中才知道苗氏今日所言非虚。 苗氏看了以后忍不住深深的无奈起来,这应该是皇帝想要检验自己的能力了,若是自己解决了江家的危机,那么说明自己仍是有用的,兴许以后又要过那种身不由己的日子。若是解决不了,那么对不起,江家的生意就此一落千丈,别相信那些所谓的生意伙伴,他们不在背后捅刀子瓜分就算是仁义了。

066 山中无老虎 因此,以后的太平日子是没有了! 横竖都是个不由自己,还不妨努力试试,就算不如当年苗氏的天赋,好歹得要守成啊。 苗氏仔细的开始回忆前苗氏的所有记忆,关于生意上的只有嫁到江家以后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从前似乎真的也有过这种类似的情况,那次似乎更为危急,因为那个时候苗家与京城一家商行签约,若不能定期完成货物就会彻底失去信用,还要赔偿合同金额的三倍,那个时候能力有限的江瑞声都快愁白了头,是苗氏给出了主意,不引人注意的从外省找了几个小规模的商行,分批给他们下了订单,定了交货日期派人验货后,让他们统一走一家镖局运送到京城,由京城的江家商行统一收货然后交货。那个时候的危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虽然那次江家几乎没挣到钱,但是由于先前联合起来针对江家的商行为了挤兑江家投入太多一时周转不过来,让苗氏趁机拿下了好几个铺子和货单,江家才算是真正跻身清河府的富豪之列。 而这次却不一样,对手是掌握全国经济命脉的一方,自己的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人家,而情况看似没有上次那样紧迫,可是这温水煮青蛙,活活能熬死人。 虽然经商天赋不如原主,但是如今的苗氏上辈子却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过的,与很多官场上人打交道,官嘛,也认识不少,更研究了古代官僚许久,这个朝代的官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了很久,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苗氏回信给江海中,让他遇到困难就去找梁大人。 府台衙门的后院是梁大人的后宅,平常哪里会让人自由出入,但是江海中却是能够进得来,这也是托了梁夫人的器重。梁大人虽然很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但是一向信服的夫人既然让他不妨见见江海中,他便请了江海中进来后宅。 后宅中堂上,梁大人拧着眉表情很无奈的跟江海中打太极:“这个事情真是不好办呐,本官虽是府台,看似风光,却也无权干涉各个商家的运作啊……” 江海中心中恼怒,这梁大人从前受过江家多少的好处,如今倒是推脱了个干净,幸好如今江家在清河府的首善之名还没有过劲儿,于是江海中表现出恭敬的样子,开始交涉。 “我江家曾为清河府的安定出过力,至今仍未恢复元气,这才无法面对这次危机。当然,我江家也不求官府能够有所偏袒,但求梁大人从中斡旋一二,让我江家死个明白,是不是带头捐银捐物出人出力协助官府赈灾得罪了清河府商界各位同仁?若真是如此,我江家保证从今后再不参与这等事情了,除非官府发文!” 江海中很聪明的领会了苗氏的意图,一席话说得梁大人是万般无奈,他还没有忘记江家的善举拯救了自己的仕途……所以他答应了出面邀请清河府商会其他成员一起吃饭,协调此事。 江家出钱出场地遍请清河府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商户,有了梁大人的面子,风向很快就变了。 江家危机解除,供货商也能按期交货了,采购方资金也周转过来了…… 事情正如苗氏所料,只是一种试探。 江海中回家以后,乔氏亲自伺候他洗脚,他皱眉道:“有那么多丫头婆子,怎么你还亲自动手!你身子弱,以后这样的活让别人干吧。” 乔氏娇红了脸,轻声的说:“我自己的夫君,我自己伺候!” 江海中心情大好,拉起来乔氏一顿热吻,最后恋恋不舍的上下其手,叹道:“唉!可惜……你小日子怎么还不过去!”乔氏大囧。江海中养成了睡觉前看一会儿书的习惯,而乔氏认为自己应该笨鸟先飞,也拿着几本帐册翻看,两人相处越发和谐。把几本账册看完,对明日的安排有了个腹稿,乔氏暗暗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看江海中,发现他的书册和姿势都没有改变过,而他的视线也没有落在手里的书本上。 “夫君?你在想什么?”乔氏软声细语的问道。 江海中回神,看向乔氏,“没什么。” 乔氏微微一笑:“若是不看书了,就歇息吧。” 江海中点点头,起身让乔氏给宽衣,然后躺在床上。乔氏也宽衣躺下,虽说很困顿,但是江海中不睡她就强打起精神陪着。 “夫君有心事?”乔氏看出来了。 “嗯。也没什么。”江海中无意识的回应着,等回过神来,还是先叹了口气才道:“我只是觉得母亲走了以后,有些事情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总是在忙碌中度过,可是静下心来却觉得暗流涌动,明明母亲在的时候,感觉万事平顺。怎么母亲刚一离开,这纷扰就此起彼伏的,你管理后宅也是如此。我就是有些想念母亲,想念二弟他们了。” 乔氏靠过来,依偎着江海中,道:“是妾身无能,母亲治下平静如水,到了妾身这里就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江海中笑笑:“哪里的话,母亲在的时候她们自然不敢乱动,如今这是欺你年轻呢。我想,这在后宅是寻常之事,你只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即可,母亲再有几个月便会回来,你届时便可安心了。但是清河府的商界却不该也随着母亲的离开而动荡啊,毕竟母亲打理生意基本上都不出面,这些年也一直是我和二弟在管理,从没有过这种事情。我心里有点不安,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乔氏默然不语,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她能解决的。“也不知道妾身的信何时能到,现在想想,妾身真是太鲁莽了,母亲委托重任,让妾身好生看着三姨娘,妾身却慌了手脚……”乔氏觉得自己很无能。 江海中搂着乔氏安慰道:“别这么说,母亲让你看着她,你已经查到了三姨娘的动静,只不过你年纪轻没经历过这些,而且毕竟三姨娘是长辈,你如何能处置?报信给母亲也是正常。” 乔氏心中暖暖的,脸色殷红。 与此同时,乔氏的信件慢了几天也到了苗氏的手中。这一次江河中并未先看。 苗氏看着面前信封里厚厚一 沓子信纸有点无语,这是乔氏的密信。打开信一看,前面几行字都能看出来持笔人手都在抖。苗氏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来乔氏信中说这段时间三姨娘频频接触愈姨娘,几乎每日都去愈姨娘那里坐坐,而且据江海中暗中调查的结果,三姨娘还派人接触过愈靖南!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而江海中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前几日姚氏娘家生意失利,损伤了元气的过。乔氏却认为兴许是平日里姚氏不怎么搭理三姨娘又很精明能干的缘故,那样就算江河中把持了大半家产姚氏也不会多照顾三姨娘,愈姨娘则不同,都是妾室出身,愈氏又是良妾,还有个儿子,简直就是同病相怜!三姨娘这么活动也有道理。 苗氏冷哼一声:“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王妈妈看了信也是摇头不已:“这个三姨娘真是个不安分的,竟然如此贪心狡诈!” 苗氏看了看,后面还有一页,更加潦草,应该是写完信后又有急事后加上去的。苗氏看过后勃然大怒!竟然是丫头打翻了给江海中的汤碗,被新抱养的一只小狗给吃了,那狗竟然浑身抽搐,没几下死了!江海中脸色发白,好歹有了警觉心,安抚好乔氏,一个人去外面江家铺子里让可信之人暗中请了大夫,果然中了慢性 毒药!而那小狗是太小了,给人丁点的药量就让它送了命!据丫头事后回忆,每次端汤都能碰到三姨娘院子里的丫头也去端汤,当时还羡慕江家姨娘们的命好呢,老爷都去世了姨娘们还过得这么滋润。给丫头封了口派到别处当差了。信中写道让苗氏不必再担心,江海中已经按时服药,毒性会慢慢散去。乔氏因为这件事吓坏了,生怕别人也有中招的,就做主请了信任的大夫给家里的女眷都请了平安脉,借口是外面风寒肆虐,家里人也要小心。男子中除了老太爷,都被苗氏带走了,便只给老太爷请脉,江海中还跟乔氏作戏,说自己身体健康,不像女人娇弱,就不检查了。乔氏说心力交瘁,知道母亲进京有事要办,只求指点一下。 苗氏心中恨极了,可是为了江河中和江云灵的将来,三姨娘这个人还真的不能有太恶的名声,可恨的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姨娘的银子倒是使得正是地方。 ?苗氏给乔氏回了一句话“去二姨娘处坐坐”。王妈妈觉得这个提示有点让人不安,问道:“夫人,您可是想让二姨娘帮助大奶奶对付三姨娘?这个……二姨娘是不是性子太弱了些?”苗氏心想,纵然当年自己这个正室主母不管妾室通房,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一时都没有停歇过。二姨娘能够凭借并不出众的长相和不占优势的年龄活到如今,除了身子骨差点,她那一样输给了三姨娘和四姨娘?纵然手头银子不如三姨娘四姨娘的多,但她生的却是庶长子,而今也管理着最多的铺子,哪里软弱了! 当下对王妈妈说道:“她也在后宅看了这许多年了,如何应对三姨娘的手段她必然了解。放心吧,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帮助乔氏的。而且,三姨娘似乎忘了一个人。”苗氏冷笑。

067 有娘如此 王妈妈倾身向前急切问道:“忘记了谁?” 苗氏笑道:“你先告诉我,你肯不肯收徒弟我再告诉你。” 王妈妈愣住了,“收徒弟?我?” 苗氏笑得开心:“你收徒弟应该无碍吧!怎么样,挑选几个好苗子给我培训一些,男孩女孩都给配个会功夫的,多好!” 王妈妈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竟然点了头:“这样的要求还是可以达到的。” 苗氏笑得狡诈:“就知道你最可靠了!” 王妈妈琢磨事情的时候忍不住在想,当年争取过来监视她真的没有选错,有哪一个人得知自己最信任的身边人是别人的棋子时,还能如此淡定并相约“一起老死”的? “那夫人倒是告诉奴婢,三姨娘忘记了谁?”王妈妈还没忘记这件事。 “自然是我们的大姑娘云屏了!”苗氏道:“一则二姨娘抚养了云屏,二则嘛……云屏自从和离之后,已经把江家当成今后唯一的归宿,但是前提是我在世,兄弟和睦,不会排挤她。你想想,乔氏性子和善而姚氏大方,谁都不会为难她。可若是江河中一家独大,那时候可不是姚氏一个人说了算的,三姨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云屏虽然从前软弱,可是这人呐,最怕有心。她如今彻底断绝了先前婚姻,带着孩子在娘家过活,如今的生活多么幸福满足,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再次失去!况且我离开前已经让她跟着协理家事一段时日了,在奴仆中也有一定的威望。而且根据我朝惯例,归家的姑奶奶是可以帮忙掌家的,对不对?” 王妈妈想了想,才道:“可是,一般只有嫡出的女儿归家才能掌家,大姑奶奶虽是长女,但毕竟是庶出……” 苗氏摇头:“在江家,你可看到什么嫡庶之分?在我刻意为之的条件下,云屏她定然明白该如何选择的。” 王妈妈盘算了下,江海中、乔氏、二姨娘、江云屏……这几个人,能斗得过三姨娘吗? 苗氏道:“还有……” 王妈妈问:“还有谁?” “唉!”苗氏幽幽一叹,“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姚氏,这件事情最终的走向还是要看俞姨娘的选择了,她的堂兄是不是可用也在此一事了。姚氏内心如此介意这件事情,我还真心希望俞姨娘不要让她失望,不要再让她尝试那种帮助了别人却被背叛的痛苦。而且,俞姨娘还有个儿子,若她真的参与进这件事情,将来让姚氏如何对待那个孩子啊!” 王妈妈也感慨:“做母亲的总以为自己争抢是为了儿女,其实,这样处心积虑的背叛才是对子女最大的伤害啊。为什么姨娘们就看不透这一点呢?” “非是看不到,只是一则贪心不足,二则还是信任不够。”苗氏叹息,“若是我与她们调换了位置,兴许也不能看透吧,这人呐,说别人容易,临到自己就无法那么淡定了。” 王妈妈却道:“人的出身虽是天生注定的,但其后还有选择的机会,她们既然选择了做妾就要有这个觉悟。不是说可怜 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苗氏想想,也是如此。如此一想倒是更加欣赏起王妈妈来:“凤先,那个时候那个老东西想要纳了你,你有没有暗中下些黑手,给自己解解气?” 王妈妈脸上笑容慈祥明媚:“奴婢哪里会那么做,得到老爷的喜爱是奴婢的荣幸,只不过奴婢没有那个好命,老爷一靠近奴婢就会浑身发痒,最后只好放弃了奴婢。奴婢也是万分可惜懊恼的。” 两人顿了一下,相视大笑。 三姨娘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刚刚搭上线的愈靖南忽然要被派去云南,说是有种新的花茶工艺流行起来,让他去进一批好茶回来。若是从前,三姨娘才不会管江河中一个妾室的落难堂兄是圆是扁,可如今她还想着说动愈姨娘跟她站在同一条船上,共同对付乔氏这个软柿子呢。京城那边已经有日子没传来信儿了,不知道云灵那丫头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没。 此刻她站在愈姨娘院外的角门边上等着,往常愈姨娘就该出来迎接自己了,今日好像时间久了些,自己要不要偶尔摆个婆婆的谱儿? 一个丫头匆匆跑出来,还没站稳就先行礼:“奴婢玳儿见过三姨娘!” 三姨娘皱眉,她认得玳儿,是愈姨娘的贴身丫头,怎么愈氏还不出来? “玳儿啊,怎么你家主子今日不方便么?” 玳儿苦着脸:“回三姨娘,我们姨娘昨晚夜里着凉了,一大早才请了大夫给诊脉,如今喝了药刚刚躺下……您看,要不您晚点再来,省的过了病气!” 三姨娘凝眉想了想,又闻到玳儿身上果然有那么一股子药味,当下也不怀疑,只是不甚高兴,嘱咐了玳儿好生伺候着就回去了。 玳儿满头冒汗的回了屋,看见愈姨娘睡得安稳,松了口气,便对一旁榻上坐着的人盈盈一礼道:“有劳二姨娘照顾我家姨娘了!” 二姨娘只是摇头温柔的笑着,玳儿却丝毫不敢对她不恭敬。虽说现在她看起来如此和善,但是如今江家可把持在她的儿子儿媳手中,而小二房可是只有自家姨娘……哦,还有那个三姨娘在。话说,三姨娘在还不如不在,这几日惊扰的自家姨娘睡不好生病的就是这个三姨娘,说起来也是婆婆,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姨娘如今的日子过的多悠闲,小少爷活泼可爱,二爷虽说不常来,但每次来都能让姨娘高兴好几天。还有姨娘的堂兄一家,如今也依靠江家在清河府站稳脚了,这下姨娘连娘家都有了!可是三姨娘却来挑拨姨娘和二奶奶的关系,话里话外的要她跟二奶奶对着干,帮助二爷抢大爷的铺子,还要去给那个温温柔柔的大奶奶下绊子……可怜自家姨娘真心没想过这些,这不昨日姨娘的堂兄来见姨娘,话里有话的说,让姨娘要懂感恩,还说他愈靖南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若姨娘一意孤行,他情愿再不沾染姨娘的关系,自己出去另谋生路!还说为了让姨娘断了这种心思,他自己请命去云南进货,希望回来的时候姨娘能够想清楚了,安分的过日子!姨娘真是百口莫辩,稍后把堂嫂请过来才知道三姨 娘背着自己去找堂兄,许以重利,还说自己将来扶正,让他做个内应。姨娘当时急怒攻心,就病倒了。 自己搀扶着姨娘回来,有人瞧见了,所以大奶奶差人来过问是否需要请大夫。姨娘说不用,可夜里就发了高烧,今天一早二姨娘就领着个大夫站在门外了。也是二姨娘教自己打发了三姨娘离开。 二姨娘看玳儿担忧的看着愈姨娘,当下莞尔一笑:“不必担心愈姨娘,等她醒来我给她说几句话就好了。” 玳儿虽应了,心中却依然十分担忧。 二姨娘坐了坐就走了,让玳儿等愈姨娘醒过来派人去通知她一声。回到自己院子,二姨娘发现江云屏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她笑笑,正要行礼就被江云屏拉起来道:“姨娘跟我也要这么生份吗?” 二姨娘柔柔的笑了:“规矩不可废,尤其是这个时候,你要给你弟妹撑腰呢。” 江云屏点头道:“是,姨娘教训的是,屏儿知错了!出了这个门儿,您爱怎么坚持就怎么坚持!”两个人携手坐在东屋宽大的罗汉床上。江云屏散漫的斜躺下,摸摸身下的软垫,不由道:“小时候没少在姨娘这张榻上胡闹。” 二姨娘也想起了往事,两人相视一笑。 “姨娘,那边都看好了吧!” “嗯,总算不负大奶奶托付。” 江云屏笑笑:“姨娘出手哪有不成的。那位也是,母亲已经够宽厚了,她日子也不难过,何必这么跳腾。” 二姨娘看向窗外,幽幽的说:“她自来就好强,与我和你亲姨娘不同,我们生来就是奴婢的命,她却是家道中落之后给抬进来的,心有不甘也是正常。” 江云屏叹道:“一切都是命!不认命可以,但用伤害别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是不能容忍的!” 如三姨娘,也如张家! 二姨娘慢慢的说着:“不知道夫人怎么考虑的,竟要我协助大奶奶对付三姨娘,这,我一向软弱,如何帮得了大奶奶?别坏了事才好……” 江云屏觉得二姨娘这话说得不太实诚,想着多年情分忍不住劝道:“姨娘,说句心里话,您如今只是身子骨弱了些,论聪明论能力,您哪一点比不上三姨娘!母亲既然如此安排了,就是您胜任得了这份工作。母亲她什么都看在眼里的,况且这事能帮到大弟,您可不能往后退!” 二姨娘想起苗氏那双眼睛来,顿时收了嘴,她只要表示出自己没有参合这些事的意思就好。又不是真的放任三姨娘给自己儿子媳妇添堵,谦虚谦虚就得了,自己定要用尽力气压住三姨娘的。二姨娘心想,我安分守己是一回事,倒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隔日,苗氏把江河中叫来,把三姨娘的一举一动都说给他听。江河中几欲崩溃!有个这样的亲娘真是让他觉得羞愧,可是身为人子他只好跪下向苗氏请罪。 “母亲,三姨娘她……她太鬼迷心窍了,竟敢谋害大哥!幸亏大哥平安无事,要不然儿子……儿子只好以死谢罪了!”

068 联手整治三姨娘 “快起来!我今日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心中不快,而是……你也知道姚氏娘家的那件事情还没有个头绪,如今家里又出了这么相似的事件,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姚氏。”苗氏命人把他扶起来,说道。 “姚氏她……儿子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说了,等有了结果再告诉她。”江河中犹豫了下说道。 “也好,我也怕她胡思乱想。”苗氏叹口气。“明日就是父亲的寿辰了,怕是前后都不会太平静,你想的对,我们有事情随后再说,如今没个头尾更不好跟她说了。尤其是三姨娘是你的生母,却去拉拢你的妾侍,的确这有些太打姚氏的脸了。”苗氏也是觉得江河中很不容易啊,他本人坦荡无比,爱护妹妹,尊敬兄长和嫡母,兢兢业业,可是自己的生母却不安分。 江河中满脸通红,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恨意:“母亲,三姨娘她……先是不顾云灵的意愿想让她与人做妾以此壮大我的声势,后来趁着母亲不在的时候又兴风作浪,儿子真是……真是无言以对了。” 苗氏叹口气,对江河中说道:“你姨娘选错了路,我们不让她走下去就行了。你是个好孩子,云灵也是,这些母亲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你放心,你姨娘那里我已经斩断了她的消息来源,也派人看着她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不论如何她都是你和云灵的姨娘,所以她的名声不会太难听,这一点你放心。” 江河中满腹的委屈却无法倾诉,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不省心的亲娘!好歹母亲答应家丑不外扬,至少这样云灵将来在婆家也不会太过难为。 三姨娘那里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尝试着离开江宅,却发现前后门和各个小门都有不听她话也无法被收买的婆子守着,她闹病,大奶奶就给她请大夫,却绝对不给她请她指定的大夫。就连她的丫环想要出门买东西也不被容许,她想要倚老卖老哭天抹泪,结果二姨娘就笑盈盈的往那里一站,她还要这张老脸,没办法在斗了几十年的老对手跟前失了身份。 这一幕看得大奶奶乔氏瞠目结舌,要不是二姨娘帮衬自己,她还真没有这个能耐制得住撒泼打滚儿的三姨娘。话说三姨娘一看不是事儿,也豁出去了,在大奶奶乔氏跟前哭的声泪俱下,说自己好歹在这个家里呆了几十年,生有成年庶子,如今都是有孙子的人了,竟然被晚辈儿给禁足,她瞅着乔氏性子软绵脸皮儿薄,一个劲儿的拿话挤兑乔氏。 乔氏给说的眼泪汪汪的,二姨娘帮衬了几句就被三姨娘一口一个“你们是血脉至亲,可怜我如今儿子女儿都不在跟前儿,受尽欺凌”之类的话,二姨娘一向性子柔和,一口气上不来就坐在一旁由丫头给顺气儿。 三姨娘眼看就要胜出,想要大摇大摆的离开江宅,结果这个时候丫头掀帘子进来说了一句话:“启禀大奶奶,屏大娘子来了。” 三姨娘顿时一愣。 这乔氏毕竟是个庶出的儿媳妇,二姨娘也只是不管事的姨娘,可是这江云屏却是归家的姑奶奶,还是庶长女 !前段时间乔氏都没掌家的时候苗氏就带着江云屏在身边理事了,这位姑奶奶如今已经和离,按照清河府的规矩就是这个家里的大娘子了,一辈子都要在娘家住着的姑奶奶,手里又有追回大半的嫁妆,论身份竟比乔氏这个大奶奶还要高一些。 这就是清河府的规矩,娘家若是接了和离的姑娘,那个姑娘是可以掌家的。 三姨娘悄悄的把乱伸的手脚收回来,整理了一下头上摇摇欲坠的钗环。 江云屏此时早已脱胎换骨,二姨娘是自己的养母,大奶奶是母亲指定的掌家人,三姨娘是母亲交代了要看好的人,这些她理得十分清楚。 笑盈盈的进了门,四下扫视一眼,给二姨娘、三姨娘行了半礼,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海中媳妇这里了?不晓得她喜欢清静?” 二姨娘顺了气,憋了憋笑,赶紧道:“屏大娘子,妾身这就回去了。” 江云屏点点头:“二姨娘慢走。” 二姨娘便在丫环的搀扶下离开了,临走前隐晦的看了三姨娘一眼,笑眯眯的,把三姨娘给气得。 看江云屏看向自己了,三姨娘也道:“这个,妾身也告退了。” “慢!”江云屏施施然走到乔氏对面坐下,乔氏急忙让丫头上茶。 三姨娘立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想江云屏从前的软绵性子,心中安定了下,慢慢转过头来站好,问:“屏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她着重咬着“吩咐”二字。 “吩咐不敢当,三姨娘说笑了。”江云屏眼皮子都不抬,喝了口茶才道:“海中媳妇喜清静,如今管家又辛苦,我就是想知道三姨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来烦她,也跟屏儿说说。” 三姨娘心一横,道:“屏大娘子是和离了的,平日里不出门,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咱们家里头女眷出府还需要到大奶奶这里取了对牌,定了回来的时辰才能离开,否则,守门的妈妈们可是一点都不肯通融的!” 江云屏悠闲的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母亲远在京城,海中媳妇管家时日尚短,但她仍是母亲指定的掌家人,她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所以让女眷们都安静的呆着,有什么不对吗?” 三姨娘换上一副笑脸道:“若是平日,就算是叫妾身出门妾身都不会出去的,可是凡事都有个例外不是,妾身若不是真有急事,哪里会来烦扰大奶奶!” 江云屏道:“三姨娘若真的有急事,自当给你对牌。可是……三姨娘的急事是什么呢?” 三姨娘眼睛一转,道:“原是我年轻时候的姐妹,如今来了清河府,前段时间偶然碰上,约好了要出去见面,谁想到如今被……出不得府!” “既然如此,那便告诉家里那姐妹人在何处,请到家里来便是。” 三姨娘正待反驳,却改了主意,她要的是消息,不见得自己非得出去,叫姐妹进来也是一样,便笑道:“是妾身着急了,既然屏大娘子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接下来便把那个姐妹的住处姓氏说了 出来,乔氏答应尽快去找人送信儿。 三姨娘走了,乔氏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江云屏道:“今日多亏了大姐了,三姨娘这样闹我和二姨娘真是没有办法招架。” 江云屏拍拍她的手:“以后若是她再来闹,早点让人通知我,别的忙我帮不上,但是对付三姨娘还是我出面最合适。” 乔氏感激的点点头,如今的她才深深的感觉到当家人的不易,也更体会到了苗氏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治家之能。 “不知母亲在京城可好,何时能够回来。”乔氏忍不住说道。 说起京城,江云屏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虽只一刹那的接触,却令自己印象深刻,总是会在某个时刻想起他来,如今,他也在京城吧,是否一切安好? 猛然间发觉自己在想什么,脸上一红。 整理了思绪,她对乔氏说:“三姨娘这样总是闹腾也不是个办法,母亲虽说让二姨娘帮你,可是架不住我们没有她的花样多啊!如今她既然亲口说出了一个联络人,我们正好从这里下手。你今晚让海中把那个叫腊梅的人好好查查,务必查出来她与三姨娘的真正关系和她们的谋划,三姨娘那里就说还没找到人,拖着。” 乔氏急忙点头,她如今就是缺乏魄力。 夜里江海中听了这件事情,皱眉想着法子,后来道:“拖延只是一时的,还是要对三姨娘多加提防。就怕她抛出来的这个腊梅是个幌子,引我们去查她,结果自己趁我们松懈的时候偷偷联络其他人。她在江家几十年,又素来不缺银钱,保不齐就有哪个婆子丫环听命于她。这样吧,我派几个没留头的机灵小厮这几日进了内院,就在附近监看三姨娘的院子,你叫手下的丫环婆子警醒点,凡是接触过三姨娘院子里人的一律不许与外人接触。” 乔氏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苗氏夜里醒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里,没有惊动值夜的双喜。 明日就是父亲的寿辰了,自己先前的许多布置和猜测都将在明日露出端倪。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会放过自己还是会默许知情之人对自己开展打压? 不知道自己解决江家危机的方式有没有入了那位的眼,他是否能够正确的接收到自己释放的友善信号?他会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吗? 天渐渐亮了,她倒是又小睡了一会儿,丫头就起来了。 忙碌了一早晨,苗家老爷的七十大寿就开始了! 苗老爷一大早带着七个儿子和苗氏祭了祖,这一天的活动就算是开始了。 苗氏一整日都在苗老爷身边不远处,看着他收敛自身的威严,很是尽责的扮演一个寿星老。 无数人都在或近或远处观望着苗家,当年的知情人并不多了,可都已身居高位,眼看着苗老爷的寿宴已经要开始了,天家还没有动静,官家也没有动静。难道苗氏的过去真的随着三十多年成了过往云烟,不复任何意义了吗? 众人翘首以待,蓦然间,远处的人群中有了骚动。

069 父女寿宴获封(1更) 苗老爷今年七十了,在过去的六十九年中,他有许多个生辰都是这么过来的,早上起来祭祖,儿女给自己磕头祝寿,献上寿礼。然后一家人吃早饭。饭后便是沐浴更衣,在书房喝茶,待客。中午祝寿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带着不轻不重的贺礼上门,也会有某个大人府上的管家送来贺礼,替不能前来的主人告罪。中午开席,大家吃吃喝喝也就过去了。 真正的祝寿是在晚上,只有亲朋好友会来,部分女眷也会随着一起来。老俩口一个前院一个后院招待宾客,七个儿子领着媳妇们两头帮衬着,好不热闹。 今年,临近中午开席的时候,还没有几个客人,除了几个老朋友遣下人来送了贺礼,就只有两三个苗老爷的至交到场了,算上家眷,都凑不够三桌。 苗老爷淡定如初,但是苗家七兄弟却心中一寒。 苗氏来到前院,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一叹。 抬头看看日头,还不到正午,苗氏心中还有一丝希望。 清河府府台梁大人前些日子接到圣上指示,要他回京叙职,可把他给吓坏了,好歹他夫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说他此去定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还会行大运。 梁大人蒙圈儿了,好端端的,哪个被叫回去述职的有好下场啊,怎么还能行大运? “老爷忘了?年前您可是给京里上了两道折子,一道是赈灾相关的,另一道,可是给江家请功的。如今赈灾的银子都已经发下去了,灾情稳定,而老爷您不光平定了咱们清河府的灾情,还安置了多少流民!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功劳啊!所以说不论如何,现在进京才是最好,毕竟这灾情刚过,圣上还念着您的好呢。” 梁夫人素来得梁大人尊重也是因为她善于分析。 梁大人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此次进京应当无恙?” 梁夫人点头。 “那么,若是圣上问起安置流民和赈灾之事……我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实话实说,您不就是受了江家大夫人的启发,才想到如何安置流民的么,还有,也是您从清河府首富江家开始一家家做工作,叫他们先捐献钱粮,稳住灾民,控制灾情的么!您照实说就是了。”梁夫人一张嘴便把梁大人说的如此呕心沥血,心中却想着,反正前几日才帮了江家一个忙,如今这也算是两清了吧。 梁大人如醍醐灌顶,连连琢磨起措辞来。 吃了早饭,他便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去了,结果才出了清河府就遇到了京里派来的人,于是接受了差不多半日的盘问,终于被告知不需进京了。 梁大人脸上疑惑的表情久久不散,但是他不敢多问,他是知道那个给自己看的令牌是个什么分量,于是只好听话的回去了。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总觉得没有漏洞,他就像夫人嘱咐的那样,就是据实说话。奇怪的是对方针对江家尤其是苗氏的 一举一动十分关切,反复询问了许多遍。好在自己本身就没有撒谎,这才前后未有半分对不上的。 他不知道,自己才离开那处客栈,便有那飞鸽脚上绑着丝绢的信件飞向京城。 京城,苗老爷子在别院也在看着苗家的方向,每隔一炷香便有人来交待苗家的情况。 户部尚书徐志言的师爷一直在苗家附近的一座茶楼的包厢里,微微敞开的窗户斜斜的对着去苗家的必经之路。 楼下,两个御史台的大人也在喝茶,他们也在等,等的茶都凉了也没察觉,一口口的往嘴里送着。茶楼的小二纳闷之余也小心翼翼,这几位都不像等闲之人,于是他也一改往日里咋咋呼呼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时间接近午时,茶楼里的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天。 远处的街道上似乎传来一些人声…… 猛然间,一匹马狂奔而来,马上的人一边大喊着让人们躲闪一边举着一个东西。二楼包厢里的师爷眼睛一亮,急忙下楼赶往苗家,楼下的两个御史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站起来,相携走向苗家。周围的许多店铺中突然走出了几个人,手里拎着贺礼,涌向苗家。 那骑马的人来到苗家大门前,他尚未下马,门口的家丁便匆忙跑进去给苗老爷报信儿,因为这个人穿着宫里的太监服饰,而手里举着的,则是……圣旨! 苗老爷仍是一脸气定神闲,摆香案,率家人迎圣旨。 门外陆陆续续有宫人赶来,苗老爷接了圣旨,老马便上前给那位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随后进来送赏赐的宫人每人一个荷包。 这一日,苗老爷七十岁! 满京城的人都轰动了,一个区区商人,虽说早年捐了官,可毕竟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底下的儿子倒是有几个也在官场,但是都是四品以下的小官,没什么值得期待的。皇上为什么单单在这个苗老爷七十大寿的时候这么给他荣宠! 御赐宝物的种类和品相都是一等的,这没什么稀奇的,宫里头哪有次品,关键是,凭什么他一个嫁出去三十多年的女儿都得了御赐正三品的淑人! 这让满京城的多少内宅妇女、才女们情何以堪!虽说旨意里说是她带头协助清河府衙赈灾,出钱出力出人的…… 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反正虽然名目不同,苗氏苗幼琪却再一次名动京华! 苗氏心里愣愣的,即便已经接旨,又收到了赏赐,可她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这个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再一次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对他有什么好处?他究竟有什么阴谋? 想了想,她整理了一下记忆中对这个皇帝的印象……其实哪里有什么印象,不过是民间流传的故事,最准确的应该是祖父的叙述。 这位皇帝应该是个很能隐忍的人,比较内敛,所以即便是先皇最宠爱最器重的皇子,却能够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平安的等到先皇为他安 排好一切,顺利继位。而不论是先皇的嘱咐还是他自己的想法,之后善待苗家的举动的确让苗家心存感激,看父亲他们对自己回京没有阻拦,祖父分析他们对皇帝心存幻想就知道了,这个人很会收拢人心。 祖父说过他也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如今的世道算是安定,只是年前那场雪灾竟然会产生那么多的流民,说明当地府衙要么墨守成规不肯放粮,要么……粮仓中压根儿就没有粮! 这可就是大问题了!风调雨顺这么多年,粮仓中竟然都没有粮! 清河府应该没有大碍,其他地方的官场少不得要大大的震动一下了。 不过这跟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可惜那段记忆是真的丢失了,自己穿越过来全盘接受了苗氏的记忆中都没有涉及皇商的一切,那皇宫秘药还真不是吹牛的! 不知道当时的苗氏有没有见过这位皇帝,想了想,她把王妈妈叫进来仔仔细细的询问着,可惜王妈妈算是先皇的人,而十几年前先皇驾崩之后,就再没有人联络她了。她对如今的皇帝知之甚少,不过也提供了不少信息。 “如今的圣上,是先皇一位品级不算高也不算最受宠的嫔妃乔妃所生,当年乔妃曾是先皇青梅竹马的玩伴,比先皇小了四岁,进宫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就因为从小与先皇的关系密切,虽说后来先皇继位之后就再没见过,但是乔妃的家人却不敢擅自给她定亲,一直等着先皇给她指婚,因为那个时候先皇正宠着一个叫宁嫔的妃子,那真是千般宠爱万般恩赏,当时就连皇后都不敢当面给她难堪!” “所以乔妃的家人以为先皇无意让乔妃进宫,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禀明先皇想把乔妃许配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从二品官员家嫡子,可是先皇一言未发。过了不到一个月,那位从二品的官员就被查出问题,迅速被贬职调到了西北。乔妃的家人再不敢擅自做主了,而先皇不知怎么想的,一直到皇后生下太子,被晋升为贵妃的宁嫔也生下皇子之后,才趁着选秀的机会很低调的把乔妃给接进了宫。” “当时乔妃的家人都十分难受,毕竟乔妃少年时与先皇的关系密切,却和普通的秀女一同进宫,接受层层选拔才勉强封了个常在,这让同期的秀女好一顿嘲笑!毕竟与其他秀女相比,乔妃当时已经十九岁了。” 苗氏见王妈妈说的口沫横飞,就使了个眼色让唯一能留在屋里的双喜给她倒了杯茶水。 王妈妈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当时那批秀女留下的一共十八人,而乔妃当年却是第十个侍寝的,这也让皇后和宁贵妃彻底失去了对乔妃的重视。而先皇新宠则是一个叫碧欣的贵人,这位贵人也是第一个怀了龙种的秀女。之后就给晋升为嫔了,后来生下一个公主,她本身不很高兴,有些慢待公主,被先皇知晓后,降为常在,从此后再没有临幸过。那位公主后来给记到了乔妃名下。在乔妃抚养公主的三年里,先皇只在每年公主生辰的时候才去乔妃那里一夜。

070 天家人真难猜(2更) 直到皇后贵妃接又连生下皇子,先皇才开始一年多去几次,而等到皇后之子十岁的时候被封为太子,乔妃才刚刚怀孕,次年生下了小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 而小皇子五岁前圣上都没有特别关注过,那个时候太子刚成年,雄心壮志,也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先皇很是高兴,偶尔去乔妃那里才见一见调皮的小皇子。 之后的许多年,随着贵妃之子也成长起来,太子和他之间开始明争暗斗,先皇对此很是无奈,总是在争论最激烈的时候离开去找小皇子。而他也没有特别培养过小皇子,只是看他天真,总是带着玩。也是因为先皇只带着小皇子玩耍,而不关心他的学业,小皇子很是顽劣,所以太子和亲王当时斗争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每次先皇带着小皇子出去游玩,出去一个月三个月的,开始皇后还有疑心,先皇身边也不乏各个势力的人手,可是离开皇宫很多事情就容易露出马脚,那些内应被先皇的秘卫一个个给揪出来策反了。所以先皇在外教导小皇子的事情是没人知道的,当然,乔妃是知情的。” 苗氏默然,这先皇是个隐忍的性子,明明心中牵挂乔妃,却忍心让她备受争议的到十九岁高龄才以选秀的方式进了宫。明明最想宠爱她,却忍着,把一个公主放在她名下抚养,这样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每年去看她。乔氏也是个隐忍的人,甘愿忍受深宫的寂寞,听从先皇的安排。 就这样消除了皇后和贵妃等人的戒心,让小皇子看似顽劣其实更加隐忍的长大成人! 所以如今的圣上,是比先皇更加能忍的一个人。 这样说来,这个皇帝即便今日夸你赏你,也做不得准,他也许正在琢磨着如何把你给灭掉! 苗氏揉了揉眉心,自己的智商真的能跟这样的人周旋吗? 话说,在跟这个人周旋之前,有多少他的马前卒,哪一个不是官场的老油条,自己算老几! “还有什么?那位乔妃如今呢?” “如今,那位乔妃自然是太后了。不过她却十分的自闭,虽说住在宫里头,但是寻常的人都不肯见,就只有圣上每月才能在初一十五去请安。当今皇后也是如此,其他时候其他人都不见。” “这位太后竟然如此低调!”苗氏感叹,原以为那位乔妃隐忍一生,成了太后还不扬眉吐气一番,没想到这么低调。 “据说就是因为乔妃的性子柔善、是女子道德楷模,所以先皇十分爱重,把公主交给她抚养十分放心,也更放心她的儿子,一定品行俱佳!” “天子之心,果然神鬼莫测。”苗氏不得不佩服,“关于圣上,你还知道什么?” “圣上登基之时已经娶了太子妃,但是侧妃之位一直空悬。登基之后有大臣劝圣上选秀,但是圣上却以先皇驾崩未满三年为由拒绝了。三年之后选秀也不过留下了十个秀女,最后宠幸了三个,剩下的都赐给了有功之臣。十年之后才再次选秀,说起来也 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那一次又选了十个,至今宠幸了五人,但是至今为止,后宫仍是只有一个皇后、一个慧妃、三个贵人,四个常在。” 苗氏看着王妈妈一脸感慨的样子奇道:“我问你圣上的事情,你怎么只说他的后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妈妈的八卦之火骤然被熄灭…… “说实话,奴婢真的对圣上不熟,只是觉得圣上应该是个凡事都不会冲动决定的人,就像这次,按理说要发圣旨应该一早就到了,圣上却生生拖到快午时,这一定有什么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不过是故布疑阵,给他手下那帮人上上弦儿罢了。要不就是想看看谁会揣测圣意错了,先跳出来为难苗家。” 王妈妈沉默不语,半晌后问苗氏:“这个关,算是过了吗?” 苗氏冷笑,摇头道:“怕是,才开始呢。” 当今圣上并非是个好色之人,相反,他很克制自己,当然这是对当皇帝的来说。但凡这样克制的人一定胸藏大志,苗氏的记忆里,先皇留给圣上的不是多么烂的摊子,但是因为他是最小的皇子,皇权之争到如今都还在继续,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做到现在的稳定局面,毕竟在他之前都是成年也势力发展多年的皇兄们,圣上也没有对那些皇兄们赶尽杀绝,只是一个个发配远地,无旨不得入京。 如今的大展国看似歌舞升平四海皆安,谁不知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这个圣上给天下人留下励精图治的良好印象,这些年军队也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也该是时候攒军饷了。所以自己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进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看圣上瞌睡了,特意巴巴的给人家送枕头来了呢。 苗氏想着,就算自己如今愿意把江家的所有家产都捐献了,圣上也不会放过自己,因为江家虽然是清河府首富,可是用来养活上百万的军队还真是九牛一毛。况且战前的训练、备战的物资还有战时的物资供给……打仗需要的是集全国之力,区区江家……也只配当个马前卒了。 苗氏苦恼了,她本身是来自和平年代,最多从新闻上看到哪个国家内战了,哪个国家之间又打起来了,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参合其中!战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苗氏想了想,让春景给找来大展国的地图和一些游记来,三天的时间内,她废寝忘食的钻研着地图和一些游记,直到王妈妈提醒她,应该进宫谢恩了。 毕竟苗氏是皇后钦赐的正三品淑人,按理需要在初一或十五进宫谢恩的。 苗氏穿着命妇服装,跟苗老爷一道进宫了。 苗氏真不耐烦这个,进了皇宫还要徒步走很久的路程,要不是自己这一年来开始锻炼身体,还真的坚持不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与苗老爷在乾安宫外分手,就被两个年长的姑姑带着上了小轿,左摇右晃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苗氏下了轿子就有些发愣,这绝不是坤宁宫! 一同进来的王妈妈脸色已经很 不好看了,她走在两个姑姑身后,看样子也是被压制着不能出声。 苗氏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淡然的站在这处宫门外等候着。 两个姑姑不做声,抬小轿的两个仆妇更像是哑巴。一行人就在宫门外干干等了一个时辰! 此时才进了四月,天气还不算太明媚,一身命妇服算不上轻省,但是苗氏却撑了下来。 “吱呀。”宫门开了条缝隙,一个灰蓝色宫女装少女走出来,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给苗氏行礼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交流佛法一时忘记了时间,如今身子乏了,就不见淑人了。皇后娘娘随后离开,淑人可到皇后娘娘宫里等候觐见,有劳两位姑姑带路了。”说着又钻进宫门。 王妈妈脸上很是不忿,但无可奈何,苗氏则看向那两个姑姑,见她两人神色间满是异色,其中一人转身道:“请淑人上轿,奴婢带您去坤宁宫。” 苗氏二话不说转身上轿。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后,轿子又一次停下来,这一次苗氏看清楚了,果然是“坤宁宫”三个字。 这一次只等了一刻钟,就见道路尽头皇后的凤撵过来了。苗氏跟着行礼,皇后娘娘在后宫中一人独大,即便还有几个女人,圣上也是初一十五在皇后处歇着,妃子每月一日,其余几个位份低的一个季度能迎驾一次就算是好的了,一般圣上都在乾安宫就寝。 “启禀皇后娘娘,这位是苗淑人,依礼来谢恩的,方才去了太后娘娘那里,吩咐来皇后娘娘这里等着。” 苗氏没有抬头,仍在地上跪着。 “苗淑人?抬起头来本宫瞧瞧。”有一丝丝严厉的声音传来,却是皇后要苗氏抬头。 苗氏心中不安,同时也不喜。自己还跪着就要自己抬头“瞧瞧”,好歹自己比她大,这种口气也太不尊重人了。 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苗氏换上恭敬的表情抬起头,但仍不能正视皇后的脸。 “你真的是苗氏?不是说快五十了么?怎的如此年轻!倒真是驻颜有方啊!”皇后娘娘的话里有股子火气。苗氏猜想她是不是在太后处受了什么气了,自己正碰上了。 “谢皇后娘娘夸奖。”苗氏自问语气没有一丝不敬,还带着一丝惶恐。 皇后似乎兴致不高,摆了摆手道:“本宫今日乏了,人也见了,就当谢恩了。你跪安吧。” 苗氏跪在地上磕了头,谢过皇后娘娘嘉奖,便退到一旁,皇后下了轿辇,由宫女搀扶着进了宫,宫门啪嗒给关上了。 宫门外的两个带路的姑姑傻眼了,按理说能被封三品淑人的,都是皇上看中的官员家属,皇后娘娘怎么如此怠慢。两位姑姑到底是宫中老人了,便也和善的对苗氏解释几句,便请她再次上轿往宫门处抬去。 苗氏却在轿中猜测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皇后自己的意思……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然后让你在吃甜枣的时候再打一棒子?这两口子搞什么弯弯绕……

071 帝后都关注(1更) 皇后不待见自己也好,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跟她发展个什么良好的关系,更不打算时时被她召进宫去坐坐,这样正好。 两个姑姑送苗氏出了宫,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忍不住念叨几句:“虽说封苗氏是圣上的意思,可毕竟女子的品阶需要皇后娘娘下旨的,往常不吝赐封哪家夫人、小姐,都没见皇后娘娘反对过,如今这苗淑人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她乃是从商之人,皇后娘娘便不喜么?怎么竟公然反对圣上的意思!昨日圣上脸色阴沉的,我从来没见过。” 另一道:“谁说不是呢,可到底皇后娘娘还不是得服从了?只是耽搁了一个多时辰。” “实在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苗氏的确显着年轻,可是皇后娘娘竟叫她抬起头来‘瞧瞧’……这也太……” “是啊,这女人啊,没了丈夫,娘家也没落了,嫡子还小,兴许就容易被轻视吧。” 两个姑姑正在叹息,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娇嫩的女声道:“两位姑姑是今日接苗淑人的吧,请随我来,有些事情需要二位姑姑帮忙。” 两个姑姑吓了一跳,她们方才对皇后娘娘可不算太恭敬。一见这个看起来十二三的小姑娘,顿时放下心来:“是,小琪姑娘。” 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一个孤儿,当年圣上在外的时候捡回来的,天生愚钝,但是办事很认真,所以圣上就留在身边做个传话丫头,省的年纪再大些的聪明的总想着爬上龙床。 这个女孩子从来不多嘴,只听圣上的话。 小琪没有品阶,但是包括皇后娘娘都不敢责罚她,因为小琪的腰上别着银龙令! 银龙令是先皇设置的宫内品阶,一共两阶:金龙令、银龙令。金龙令在谁的身上谁都不知道,但是银龙令第一次出现是先皇之女,备受宠爱的福禄公主,也就是被乔妃抚养长大的公主,因为亲生母亲不喜欢她被降为常在,当时的乔妃也是低调做人,先皇怕有别的嫔妃或者皇后仗着自己的品阶欺负福禄公主,便把银龙令给她防身,银龙令在手,福禄公主在皇宫的品阶便仅次于皇后,而且皇后只有劝诫权而没有惩戒权,公主出嫁前把银龙令留在了皇宫。 这小琪便是第二个银龙令的拥有者,开始皇后等一众后宫集体反对,但是圣上心意已决不为所动。而随后她们发现小琪智商有问题,而且话不多,对圣上更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才善罢甘休,也有欺负小琪不懂事,私底下打骂她的,谁想到她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明白的,几次告状下来,欺负她的人下场凄惨,再没有人敢动她。 两个姑姑随着小琪来到了乾安宫的偏殿,这里是小琪平日里的住处。 “二位姑姑请坐,小琪奉命询问几个问题,二位姑姑据实说就行。”小琪的话很生硬,但是两个姑姑都知道,这是小琪的工作状态。 “小琪姑娘尽管询问,奴婢等必将实话实说。”两人不敢托大,虽然一个小女孩坐在了正堂主位,她们二人则在下首坐着,但是两人没有任何不满。 “苗淑人今日进宫开始到离开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详细说说。” 两个姑姑对视一眼,品阶稍高一点点的说:“奴婢二人奉命在乾安宫外迎接苗淑人,那时候苗淑人和其父均来谢恩,在宫门外苗淑人与苗大人分开后,就上了奴婢安排的小轿。皇后娘娘每月今日都会去太后娘娘的宫里请安,不过辰时就会回去。但是今日皇后娘娘宫里的嬷嬷传话过来说要苗淑人直接去太后宫外候着,奴婢便将苗淑人直接带到了太后宫外,苗淑人下了轿子后四下看了看,有些奇怪,却没有询问。” “恭敬的在宫门外等候,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然后太后宫里的小宫女出来说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交流佛法累了,不见苗淑人了,请苗淑人去皇后娘娘宫外候着,娘娘随后就回去。奴婢等只好请苗淑人上轿去了坤宁宫。一炷香之后,皇后娘娘的轿辇就到了,奴婢等人急忙跪下接驾,苗淑人也在前方跪着,姿势很标准。皇后娘娘却说……”犹豫了一下,见小琪面无表情的让她继续,她只好学着皇后的语气把二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最后道:“皇后娘娘回了宫,奴婢便请苗淑人上轿,直接送到了宫外。” 小琪看向另一个姑姑,那姑姑点头道:“没错,这就是全部过程。” 小琪点点头:“烦劳二位姑姑了,这是小琪做的小点心,给二位姑姑尝尝。” 说着一招手,门外一直候着的一个小丫头便提进来两个食盒,两个姑姑脸上笑开了花:“哎呦,真是谢谢小琪姑娘了!” 小琪有个天赋,便是做点心。她的点心不仅圣上和皇后喜欢,就连太后每月都要吃两次。 二人喜滋滋的离开了偏殿回了自己的住处,一个姑姑笑眯眯的打开食盒,另一个却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总算是过去了。” 吃点心的姑姑问:“怎么了,小琪姑娘虽然大权在握,但是性子极好的。” 另一个道:“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小琪姑娘了,她的屋子我们不是没见过,何时我们身后多了扇屏风?” 吃点心的姑姑回想一下,道:“是哦,是谁呢?” “笨!谁能指挥得动小琪姑娘?” “啪嗒!”另一个姑姑手上的点心掉到了地上。 偏殿里,屏风后转过一个人来,小琪晃悠着双脚道:“您都听见了,不用小琪复述了。” 这人便点点头,抬脚离开了偏殿。 这一日晚上,圣上没有回到坤宁宫,皇后娘娘砸了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肴。 当下这件事情传到了圣上耳中,圣上当着皇后娘家哥哥也是当朝宰相闵洋的面提了一句:“看来皇后太清闲了,朕要不要开始选秀给她找点事情做?” 闵洋冷汗淋淋,回去后托付自己的妻子,一品诰命夫人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把圣上的原话带到,然后劝解她:“娘娘这是在与圣上闹什么呢?不过是区区一个商人之妇,纵然不合规矩,但圣上必定有他的考虑,您顺着就是了,瞧瞧,圣上多年不曾发火 了。” 皇后娘娘委屈的哭道:“嫂嫂,我何尝不知圣上必有深意,可是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闵洋的妻子反复询问,皇后娘娘却总不肯说,她也没法子,只好劝道:“圣上是个难得的胸怀大志的帝王,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更要时刻帮助圣上,不可耍小孩子脾气。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要以大局为重,帮助圣上完成雄图霸业,即便没有多少助力也不可成为阻碍,否则的话,皇后您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皇后抹了把眼泪,道:“嫂嫂的话我明白了,今后不再犯错就是。” 如此晾了皇后十几日,十五那日圣上还是去了坤宁宫。 苗家一时之间门庭若市,苗氏不堪其扰,在苗夫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还是搬去了自己的宅子。 索性就隔着一条街,来往也算方便。 苗氏开始想着这个宅子已经是五进,将旁边的民宅收购后改为花园也够宽敞了,足够这些人住下了,可是真正进了宅子才发现不仅格局太过紧凑,而每间房子的尺寸都比清河府的宅子缩水不少。这样这些年习惯了宽敞的苗氏整日的不高兴。 苗大爷来见苗氏发现端倪,于是问:“怎么,妹妹对这处宅子不满意?” 苗氏想着大哥为了自己的宅子劳心劳力,总不好说不喜欢,只是道:“我原想着不过住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宅子扩建后尽够住了,可是……兴许在清河府宽敞惯了,一时有些不适应吧。” 苗大爷皱眉道:“说起来你们这些人挤在这一个宅子里的确有些挤,对了,苗家在京城边上有一个园子,那是你多年前……嗯曾经很喜欢的园子,当年买下来的时候修葺了一番,这些年周围的宅子但凡有卖的,父亲都买了下来,如今倒是宽敞许多,园子里本身就能住下你们这些人,年初挨着的一处三进宅子终于卖了,父亲让我也收了过来,只要旁边墙上开个门,完全能当作外院,你看过些日子住在那里如何?” 苗氏很高兴,问道:“何时的园子,平日里打理的如何,可能住人?” 苗大爷脸色有些奇怪,道:“那园子空了有三十多年了,不过前几年大修过一次,这几年也一直派人打理着,除了那处三进的宅子需要包括进去休整一下,我想想……大约半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了。” 苗氏忽然秒懂,那园子必定是自己当年展露商业才华时看中的园子,半年挣下了五千两银子买下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放进嫁妆里,不过这些年没有荒废了也算是好事。 想着前苗氏就为了这个宅子才遭遇后来的事情,苗氏欣喜的情绪淡了些,终究还是谢过大哥,叫他多费心了。 “这不算什么,除了时日紧张些,不费什么功夫。”苗大爷呵呵一笑。 “河中没什么事情,大哥不妨带着他,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他办办,驰中这孩子我看也无心仕途,大哥也给妹妹照顾照顾吧。” 苗大爷自然乐呵呵的应下。

072 卫家二公子(2更) 知道这处宅子也不过是应急,半月后又要搬到大一些的宅子里,大家都很高兴。 消息传到苗氏的几个嫂子耳朵里,绷不住的几个就酸丢丢的说:“人家是清河府首富呢,那么大的宅子愣是嫌小!” 江河中带着江驰中一大早就去拜见苗大爷,等着苗大爷给他们兄弟安排活计,苗大爷看着他们二人赞不绝口。 苗氏当年还小的时候是跟哥哥们混在一起,后来渐渐长大却始终忙于生意,最后出嫁都是昏睡着离开了京城,所以京城中连个闺蜜都没有,所以搬家后倒是清静极了。 但是这也愁坏了苗氏,自己连个交际圈都没有,怎么给女儿们相看对象! 就算是有二哥相帮,那也要女儿家与长辈女眷见见面才好定呀。 于是央求着二嫂在苗家办了场宴会,请了许多京城里中等官宦人家的夫人聚会,借机介绍几个女儿给夫人们瞧瞧,也让女孩子们交个朋友。 仗着苗老爷和苗氏被封赏的势头,女孩子们得到了夫人们的热切询问。 尤其是江云灵,非常受欢迎。 江云雁一则是太小,另外就是一听说已经订了亲,夫人们的热情就减少了许多。江云雀倒是没什么心里不平衡,她觉得江云灵是姐姐,虽说只差了几个月也应当是做姐姐的先定亲才是。 二奶奶悄悄的跟苗氏说:“你看如今正在跟云灵说话的那位夫人,正是你二哥的顶头上司家的二嫂子,虽说官职小了些,只是个五品,但是家底儿丰厚,她家三个儿子,个个有出息。长子已经成家了,还剩下两个儿子,都是嫡出的。” 苗氏看了看,发现这位夫人面目和善,举止温柔大方,一时间也有些心动。 “二嫂,她家两位公子什么年纪了,如今尚未定亲吗?” “二公子年方十八,三公子十六,说起来跟云灵姐妹的年纪都配得上呢。二公子先前有个正在议亲的对象,可惜还没定下女方就病故了,此事也不了了之。三公子也因为二哥的事情耽搁下来。”二奶奶倒是很清楚。 “也不知道这两位公子是个什么性情,是读书还是做其他营生。” “我今日瞧见这位夫人来就已经让我们老二去打听了,妹妹先不要做什么决定,晚上听听老二怎么说。” 苗氏心中感激,道:“还是二嫂想的周全,谢谢了。” 二奶奶只是笑笑,她可不像大奶奶的大儿媳妇,眼皮子浅了些,到底是商人出身。眼前的小姑子可不是一般人,虽说嫁进来没多久小姑子就出嫁了,可是那个时候家里的动荡她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那个时候新婚的二爷甚至悄悄给自己准备了放妻书,后来被自己看到了还闹了一场,二爷才坦诚相告,就怕苗家的事情会牵连到她,所以提前准备好放妻书,让她能够保住性命和嫁妆。当时二爷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论如何,苗家可以没有我们兄弟,却不能没有幼琪。” 所以这次这个小姑子回来,她是卯足了精神好好招待的。 说实在的, 要不是苗氏看重这两个庶女,她才不会费尽心机把这位夫人请来。毕竟她了解到苗氏的想法,不是特别注重家世,而是注重人品和家庭。不过如果这位夫人与小姑子结亲了,那么自家跟顶头上司也就有了亲戚关系……双赢的事情而已。 苗氏却问了这两个公子的名字后,自己打起了主意。 说什么也要自己亲眼瞧瞧才好。 过了几日,大奶奶又帮着苗氏准备了一场宴会,这次来的人自然是商界的居多,苗氏让江河中在前院好好的观察观察那些适龄的公子。夜里江河中送走了客人,亲自赶车回家,路上便把观察的结果对苗氏说了。 “儿子这日看来看去,这些京城里的公子们兴许是打小家里就教育的结果,一个个真是精明啊,儿子虚长十几岁都勉强应对呢,若他们是真心还好,否则妹妹们必定会吃亏。” 江河中真是大开眼界,觉得京城中人个个都如人精似的。 苗氏问道:“你觉得他们都不似是真心求娶吗?” “真心求娶倒是真的,可是的确也是因为外祖父和母亲的封赏才动了这个心思,论真心的话也是冲着这个来的。”江河中看得清楚。 苗氏沉默了,她本就不喜欢这种盲婚哑嫁,如今这种只看家世的婚姻就更不喜欢了。可是如何让孩子们见了面还不被诟病? 如今这世道,女儿家不能轻易见外男,更不能跟外男过多的接触,除了亲戚世交,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父兄之外的男人。 而且苗氏也矛盾,究竟是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女孩子们找个可靠幸福的归宿还是让她们自己做主,嫁给心仪的对象呢?要知道她看过那么多古代的小说,女孩子们因为见识少,很容易被外男的皮相和表现出来的虚情假意给蒙骗,付出一颗纯纯的少女心,然后换来满身满心的伤痕。若是自己给把关,倒是可以排除一些人渣,但是人心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万一那个人内心的想法改变了,遇到事情处理方式出人意料呢?说到底自己也无法保证看到的调查到的就是全部。而且谁都无法预测将来的发展,未来对谁都一样是未知的。 过了几日园子修好了,苗大爷亲自帮忙给苗氏搬了家。新园子果然很漂亮,也敞亮,苗氏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脸,由于人少,云灵云雀两姐妹住了一个院子,云雁就和苗氏一起住,江河中夫妇单独一个院子,江同江溪中仍在一处,住苗氏院子旁的小院,方便苗氏就近照顾,江驰中江流中住在外院。 二奶奶来瞧苗氏,逛了逛园子后赞叹道:“这园子虽不算大但胜在景致不错,妹妹果然会选地方!” 苗氏让春景上了茶,笑着道:“二嫂若是喜欢尽管搬来同住,只怕二哥舍不得!” 二奶奶嗔道:“怕我真来才抬出你二哥的吧!我若离开那个家,他巴不得呢!”苗氏知道二哥有个妾室,便没接话。 二奶奶说:“我今儿是来给你通个气的,你那两个丫头都有人惦记了,一个是那日我给你说过的那位卫夫人,想把云灵说给自己的二儿子,还有那 日不怎么说话的御史台张夫人,看上了云雀,她自家有个庶出的儿子,姨娘早没了,一直养在张夫人名下,我知你是不介意嫡庶的。” 苗氏点头:“二嫂知我。” 二奶奶极想促成与卫家的亲事,便仔细打听了卫家二少爷的品性,果然不错这才有了底气:“卫家二公子人品样貌都是好的,前年考过了秀才,文采也得到过先生的夸奖,最难得的是年纪轻轻的却很稳重,而且我打听过了,房里没人!” 苗氏认真的听着,接着问:“那家大公子娶了哪家的小姐?脾气如何?” 二奶奶笑道:“大公子娶了姑妈家的表妹,脾气好着呢!” 苗氏点点头,又问起看上云雀的张御史夫人。 “张家是难得的清贵人家,说实话二嫂也拿不准,兴许是因为庶出吧,按理说他们家可不会跟商家结亲的。” 苗氏心想,这事情必然有问题。 与此同时,卫夫人也在自家堂屋里头对几个儿子说话。 “雨哥儿成家也有五年了,雾哥儿呢,那月月姑娘也过世三年了,你如今实在该成家了!这次母亲相看的姑娘是才回京的,你那些子不像话的宣言还没有听说过,家里虽说捐了官,可也只是个六品,而且父亲三年前就过世了,倒是家境相当不错,是清河府首富江家的庶女。模样性情都好,人看着也聪慧……” 卫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三儿子卫子霜就跳起来:“母亲,您糊涂了?怎么能给二哥说一个商人家的庶女!这……这也太委屈二哥了!” 二公子卫子雾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大公子卫子雨都皱了眉头道:“母亲,这门亲事确实不妥!” 卫夫人一口气闷在胸中,忍不住骂道:“都是他自己做的孽,自然都应在他自己身上!想当年为了那个月月就神魂颠倒,不顾我们的意见执意要娶她,好么,好歹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母亲认可了!可是你们有缘无份,月月姑娘死了,病死了!母亲知道你伤心,可是你毕竟还没娶她过门,你发什么疯在外面大放厥词说要今后的妻子在月月的灵位前执妾礼!你要娶的女子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凭什么人家给你一个没过门就病死的心上人执妾礼?你自己内心这样认为就罢了,你还嚷嚷的满城皆知!如今这江家二姑娘已经是年岁相当里最好的选择了!” 三兄弟见母亲发火,只好垂下头来不说话。 不过三兄弟也是心知母亲的话没有半分参假,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卫家二公子是个情种,只钟情去世的心上人,京城及周边有头脸的人家是断不肯把女儿嫁进来的。 看儿子们的样子让卫夫人倍感无力,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同样是训话,张夫人家里就和谐多了。 “正哥无心仕途,倒是对生意挺上心,母亲想着,京城姑娘虽多,但一个个清高着呢,如今相看的这家姑娘虽是商户庶出,好在性格活泼随和,娘家嫡母大方,从外省嫁入京城的女儿家,对我们家来说她是高攀!因此不会与你耍脾气、闹腾。”

073 灵雀姐妹婚姻观 张熙正十八岁,身材高大挺拔,虽不打算走仕途但一身的书卷味儿,此时听到嫡母如此说也只是轻笑道:“母亲做主就是了。” 张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要看女方家的意思。” 待张熙正离开后,张夫人身边一个和善的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柔声道:“夫人费心了,快歇歇吧。” 张夫人默默一笑:“你最知我,若能给他找个看起来不错但不会有帮助的妻子,我劳累些又算得了什么!那丫头不是最看重这个儿子么,我偏让他没有前途没有幸福!若不是老爷把他的亲事盯得紧,我早就给他寻个破落户的女儿娶进门了,何必这么费心。这江家的庶女好啊,娘家在外地,嫁妆丰厚但是我们聘礼不用给多少,我们是清贵人家嘛!” 张夫人为自己的得意算盘笑得开心,一旁的嬷嬷仍是柔柔的笑着,但眼底却是阴狠一片。 稍后这个嬷嬷皱眉道:“可是,奴婢听说这江家的夫人可是圣上刚刚封了三品诰命的,这会不会……” 张夫人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恨声道:“先前我也犹豫这一点。可是,大家都是做嫡母的我就不相信她对那几个庶女有多少的真心,给份儿不错的嫁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来还能照拂多少!且我听说皇后娘娘很是厌恶她!她这个诰命本就不合规矩,能保留多久还不一定呢。” 嬷嬷又说:“听闻卫夫人有意求娶另一个庶女,若是真成了那……听说这江家的两个庶出姑娘同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着呢。” 张夫人自信一笑:“无妨,那卫二郎什么名声江家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吗?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抖给江夫人,我就不信这事还能成!” 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事实上苗氏一个都没答应下来,俗话说上赶着的不是事儿,对于自家两个庶女她清楚的很,思来想去,苗氏还是决定把孩子们叫过来探讨一下。 江云灵顿时脸红了,江云雀好一些,江云雁则是兴致勃勃,结果被王妈妈给拉出去了,一来她年纪小,二来,她已经定亲了。 “你们别有任何负担,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好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可不是害羞的时候。”苗氏给她们做思想工作。 江云雀看了江云灵一眼,道:“二姐大,二姐先说。” 江云灵害羞之余也偷偷放了心,自己先前还在担心做妾的命运,如今若是母亲先一步给自己订了亲,那么一些场合自己就不用参加了,也就不会发生三姨娘计划的那些事情了…… 定了定神,她克制羞涩和希望,缓缓道:“母亲,女儿想一辈子平稳的度过,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同心而已。劳母亲给女儿相看个和睦的小户人家,不必执意科考,能定下心来做点小生意,勤奋老实的就成。” 苗氏问:“模样性情呢?” “女儿不挑,看得过去就行。” 苗氏想了想 ,转头问:“那三丫头呢?” 江云雀道:“女儿喜欢有学问的公子,不一定要做官,只求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还有吗?” “还有……最好不是长子!” 苗氏笑了,分析道:“二丫头是想找个勤奋老实的生意人,只要家庭和睦为人善良。三丫头呢想找个读书人,即便是做生意的也要有书卷气息,还有一点是不是长子,这样就不用理家了是不是?” 江云雀点点头。 苗氏叹息道:“三丫头的要求倒是好说,母亲会好好寻摸,你先回去吧,再仔细考虑考虑。二丫头留下,我在问问。” 江云灵看了江云雀一眼,对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为何这么安排就行了礼离开了。 苗氏喝了口茶,对江云灵说:“二丫头啊,这些天来母亲一直都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江云灵心中一动,她冰雪聪明,吹雪从自己身边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过,而当时其他一起说是培训的丫头婆子都陆续出现了,她应该想到这里面必定有原因的。想着也许自己那段时间的异常都被嫡母看在眼里,她的脸色通红,有些无措。 “母亲……”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兴许你是说不出口吧,母亲也不勉强你了。如今母亲只对你说几件事情,你只需要知道就行了。” 苗氏也不追问勉强她,整理了一下,便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清河府母亲把你乳母撵出去的事情?” 江云灵想起来了,点点头。 “嗯,记得就好。前一段时间在路上,母亲发现她也跟着我们进京了,而且在一天夜里,就是云雀受惊的那个晚上,她潜进了你们的住处,跟你的丫头吹雪接头,说了许多秘密,吓到了云雀。” 江云灵楞了一下,前因后果一串联,猛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三妹妹是被她们给吓着了才生病的?” 苗氏点头,江云灵忍不住咬住下唇。 “然后,云雀在我们的询问下说出了真相,那天之后,你的乳母就被监控起来了,你知道她在外面买了什么东西吗?媚药!据她交代这是要交给你让你见机使用的。” 江云灵站起来,眼睛通红正要辩解,苗氏摆摆手拉她坐下接着道:“你先听母亲说完。接下来王妈妈出手把她拿下仔细看管起来,除此之外还揪出来一个小厮。吹雪在内宅就被孤立起来了。” “那晚你的乳母和吹雪把什么都说了,你根本就不同意三姨娘的计划,是她逼着你的,而且,她也骗了你,说河中会配合你,在关键时刻会帮助你。这些话都是假的,事实上当三姨娘跟他说了要你想办法攀附高官做妾的时候,河中压根就不同意,他只是懒得与三姨娘争辩,夺门而出了。在出发前,他就已经把三姨娘的打算告诉了我。” 江云灵满脸泪水,这些日子以来内心积攒的痛苦如同冰雪般消融了,她哽咽道:“二哥,二哥他……没有同意三姨娘的 计划?他没想让我做妾?” 苗氏重重点头:“这些日子给你们姐妹相看对象,你二哥他认真着呢!” 江云灵破涕而笑:“我就知道,我应该相信二哥的,他不会让我这个妹妹走上这条路的,他不会为了三姨娘放弃我的……” 苗氏等她心情平稳点了才接着说:“说起来,三姨娘真是能折腾,这不京里的消息她得不到了,掌控不了你,她便妄想联合俞姨娘对付你大嫂,甚至还给你大哥下毒。不过都已经被识破了,如今她等于被软禁起来了。这一点希望你要理解母亲,为了家里的安宁,母亲不得不这么做。” 江云灵吸了吸鼻子,道:“女儿明白,没想到三姨娘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母亲不必有任何顾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母亲按家规处置就是。” 苗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二丫头,母亲知道你是个好的,从来不听你姨娘的坏主意,你哥哥也是,你们都是明白的好孩子。即便是为了你们,三姨娘也不会受太多罪,你放心。” 江云灵抿了抿嘴,心中感激,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她知道为了自己和哥哥的面子,三姨娘的所作所为不会公开,所以处罚就不能公开,只能让她“静养”,也就是变相软禁。这对一心兴风作浪的三姨娘来说,已经是最轻的处置了。尽管是那样一个亲娘,江云灵还是感激苗氏的高抬贵手。 苗氏把卫夫人看中她的事情告诉了她,江云灵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母亲意下如何?” 苗氏往后一靠,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江云灵整理了思绪道:“女儿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是为何?” “母亲,我们初来乍到,因为年纪的关系母亲又急于为我们姐妹相看年轻公子,所以有很多情况不明的地方。比如这位卫家二公子,即便是从前定亲对象过世了,可是这几年中都没有再定亲吗?还是说……有什么隐情?这些不妨打听清楚再做计较。” 苗氏欣赏的看着江云灵,这个女孩子真的是个宝贝。 “好,就听你的,我们从长计议。” 然而,二奶奶或许是太想与卫家结亲了,在一次宴会上有位夫人打听江云灵的时候,她竟把卫夫人看上江云灵的话给传了出去。这件事情一下子传开了,卫夫人那里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就是这个打算,只是不免在三个儿子面前淡淡的提了一句“江家看来很满意雾哥儿呢。”这么一句话让三个儿子不免起了轻视之心,卫子霜尤其不会隐藏心思,当下就翻了个白眼儿,一脸沉痛的对卫子雾说:“二哥,遇上这么个爱攀高枝儿的,你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啊!” 卫子雨淡淡道:“没关系,我会让怀玉好好教导二弟妹的。” 卫夫人看着他们三人摇摇头,尽管也心怀轻视,但她作为主母还是有一定眼光的,事情真的会想自己家里设想的这样顺利,然后这么容易吗?

074 来自福禄长公主的邀请 苗氏面前摆着一张请柬。 王妈妈在一旁念着打听来的情报。 “稚芳园,每年开启一次,已经连续开启了二十六年。这是由皇家公主举办的一场未婚少女的盛宴,据闻一张稚芳园的请柬是万金难求,因为只有受到皇家公主的邀请才能进入,稚芳园分为三个部分,从北门进入是少女们的场地,从南门进入则是京城名贵公子的场地,中间的部分是一座人工岛屿,只有从北面和南面两个场地选拔出来的优秀公子小姐才能登上中心岛。只要能进入登岛名单,那便是说明这人是很有才华的,对男子来说自然是名扬京城,对女子来说也是芳名远播,对未婚男女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苗氏翻开请柬,里面写着请身为三品淑人的苗氏携三女参加稚芳园群英会。“怎么我也可以参加吗?” 王妈妈笑道:“这是自然,这个群英会只有三品以上诰命的夫人才能携女参加!夫人自然是可以去的,只不过得到请柬还是有些令人意外的,毕竟这京城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不下百人。而且,这封请柬是淡蓝色的,上面盖着的可是福禄长公主的印鉴!这可就奇了,据闻福禄长公主已经多年不曾发出请柬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苗氏真心想拒绝,于是问王妈妈可不可以不去,王妈妈跟苗氏久了,有些动作也就很熟练了,于是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苗氏泄气的说:“那便把资料送给三个丫头去吧!” 三姐妹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宴会,当下为了能够进入一睹为快,都十分高兴。 苗氏又找了成衣店来给姐妹三人量身,又把自己的首饰盒子翻了又翻,挑了几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分给三姐妹,首饰则有些过时了,三姐妹还年轻,有些贵重的首饰怕压不住,所以又招来首饰店的人给姐妹三人挑选首饰。 与此同时,卫子雾的宣言也终于辗转传到了苗氏的耳中。 “二丫头啊,母亲以为这个卫家二公子并非良人,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母亲说的是,女儿也这么认为,卫家二公子既然痴心不改,女儿怎好横插一杠!” “好,正是这个理。”苗氏很满意江云灵的清醒。 江云灵也松了口气,就说这个卫二公子有问题么。 紧接着江河中也传来了和张熙正相处几次的印象。 “人看着很温和,与世无争的样子,浑身书卷气。虽说出身清贵人家但是并没有眼高于顶,听说他自己也给家里经营着两个铺子,中规中矩。” “那他在家里的地位如何?” “是家里唯一的庶出公子,生母是张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生下他没出月子就没了,这些年都是养在张夫人名下,小时候据说是多灾多难,曾经是学堂里学问最好的学生,张大人每日都会亲自教导他,十三岁那年眼看就要下场考童生了,忽然得了怪病耽误了,后来虽说救 了过来,但从此看书时间一长就头痛难安。所以放弃了走仕途的希望,开始跟家里掌柜学习做生意,上手也快,就是账本看的时间长了还是会头痛。” 苗氏和王妈妈对视一眼,均看出来有些猫腻。 江河中也不是傻子,内宅的门道他自己没经历过太多,可是架不住有个三姨娘在那里摆着,早些年的时候可没少灌输他们兄妹两个嫡母是怎么面慈心狠的,所以当下也隐了笑意道:“若说这个张熙正,人是真的很不错,儿子这些年来冷眼看着周围的众多公子,人品上只有那位曹公子可以比拟。但是若这一切都是装的,他其实内心充满仇恨那就麻烦了,可不能把云雀嫁到那样的人家,跟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在一起生活。” 苗氏暗暗点头,这看书时间长了就头痛,这究竟是真的生病的后遗症还是这位张公子的自保之道……还真不好说。 “那,这个张公子有没有可能分家单过?” “分家是必然的,只是怕是他分不到什么东西了,张家老爷清贵廉洁,家里的经营全凭张夫人陪嫁的两个铺子进项,那点子俸禄只够张老爷自己花销的。但是……即便分了家,张夫人有这么多年抚养他的名声在外,一旦张夫人有所图谋,他仍是会吃亏。” “那便只有远走他乡才行了。”苗氏想了半天,还是道:“太麻烦!” 又看向江云雀:“三丫头,你觉得呢?” 江云雀歪着头想了想,道:“母亲与哥哥自然是见识比女儿多,女儿自当听从,只是……女儿想着,不论嫁入什么样的人家,一番适应总是免不了的。母亲不必太过劳心。” 苗氏欣慰的笑着:“这算什么劳累,事关你们一辈子的幸福,万不可大意。不急,我们再看。不是还有稚芳园的宴会么。” 江云雁问道:“母亲,这个稚芳园的宴会究竟是做什么的?是个才子才女的聚会吗?女儿几个虽说都识字,可是作诗是万万不能的,会不会给江家给苗家丢脸?” 苗氏道:“就当是游山玩水了,不必在意。我们是商户出身,不论你才华多高看不起你的还是看不起你,何必在意。好好玩吧,就当长见识了,遇到性情好的小姐可以交往的,就邀请人家来家里坐坐。” 江云雁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她此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负担了。 姐妹三个相约去江云雁的屋子里讨论那日的穿着打扮,手拉手离开了。 苗氏则对王妈妈说:“详细说说这个稚芳园的宴会。” 王妈妈便把打听来的具体内容说给苗氏和江河中听。 稚芳园其实是福禄长公主当年的陪嫁花园,由于其中大部分的花卉树木都是上半年的花期,而且原先是用作培育御花园花卉的院子,所以叫稚芳园。而福禄长公主二十多年前出嫁后一次举办的邀请名流贵族的公子小姐的宴会就是在稚芳园,那时候拔得头筹的公子和小姐喜结连理,一时传为佳话 ,所以今后每年福禄长公主都会在稚芳园举办宴会。 过了几年其他的皇家公主也参与其中,便逐渐形成了规矩。福禄长公主根据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或者三品以上诰命的夫人名单和其子女信息确定自己邀请的人选,最多十人,请柬为蓝色;然后传递给下一个公主,也就是福林长公主,她最多能挑选九人,请柬为红色;第三个是福玥长公主,她最多能挑选八人,请柬为橙色;第四个是英德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她最多挑选七人,请柬是粉色;最后一位是英慧公主,也是圣上的女儿,她最多挑选六人,请柬为紫色。 连续举办了十九届之后,福禄长公主基本上已经不再邀请客人了,但是一来稚芳园的宴会已经形成了规模,多少名门女子一夜成名,嫁得如意郎君,多少少年公子名声大噪名利双收,京城多少人都在翘首以盼,福禄长公主无法关闭宴会。二来,这个宴会也能为国家选举不少人才,给上流社会划分了更为明确的顶级圈子。三来,稚芳园的布局实在太合适了,开始的时候男女各走一门不会碰面,只有得到肯定的才能进入中心岛,其中皇室公主、京城贵妇都在其列,防卫很是严密从未出现过事故,所以大家都放心。综上所述,这个稚芳园每年的四月下旬或者五月上旬都会举办稚芳园宴会。 这些年福禄长公主不再出现,都是福玥长公主在张罗举办,因为福林长公主生性懒散。 今年听说福禄长公主一共发出了三张帖子,里面就有苗氏一张。苗氏再一次名动京城,因为这张请帖是福禄长公主七年来第一次发出的,而且福禄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当年的乔妃如今的太后娘娘亲手养大的,与圣上情同亲姐弟,她所发出的请柬分量自然非同一般。况且福禄长公主今年都快五十岁了,算起来和苗氏同岁。 苗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进京已经一个多月了,孩子们都已经适应了京城的生活,苗氏发现江驰中对于生意的兴趣远大于读书,倒是江行中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每日不看书就浑身不自在,这些日子江驰中每日跟在江河中屁股后头转悠,哥俩就跟苗家的表兄一起四处闲逛,感情倒是增进不少。到底都是有差事的人不能一天到晚混在一起,这些日子江河中也交了些朋友,时不时的小聚一下。 夜里江河中一行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苗氏追问下才知道兄弟几个惹上麻烦了。 原来是茶楼听书时候遇到了一个书生,比江河中小七八岁年纪,两人很是投缘,这次出去江河中就约了那人一道吃饭,那人吃到一半说有个朋友想过来,江河中自然应了,那人带来一个清秀的少年。本来相安无事,碰巧江驰中站起来的时候小二正端了酒进来,洒在那少年身上,小二急忙找来布巾,江驰中没多想,就给那少年擦拭肩膀和胸前,谁知那少年竟是女子,当场惊呼起来,那男人竟一口咬定江驰中调戏他未过门的妻子,定要讨个说法。

075 美人计 江河中此时知道自己上套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女子竟然趁乱将外罩脱下,露出里面衣裙,这下江驰中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苗氏道:“看你们如今的样子,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如此看来莫非不是为了讹钱?那便是为了毁了驰中的名声?可是驰中来京城尚未满一月,何时结下仇家?” 江驰中苦笑:“母亲,这才刚开始呢!” 苗氏道:“说下去。” 江河中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是儿子没有照顾好三弟,出了这等事……” 苗氏让双喜扶起他来,道:“先把事情说完,没得什么都不知道就责怪你。如今知道这是圈套,总要了解清楚再来想对策。你们俩脸色如此难看,莫非还有更严重的?” 江河中叹口气,接着说道:“那人自称徐莫,先前还跟儿子称兄道弟,那时却满嘴胡言,对围观者大呼我们是登徒浪子,他竟说我们听说他有个美丽的未婚妻定要一见,偏他与未婚妻同时也是表兄妹,可以约出来,还说因为一见如故,不忍拒绝便约了表妹出来,没想到竟被驰中侮辱……” 江河中气的说不下去,江驰中补充道:“二哥与他争辩,说我们是知礼之人不可能会要求见人家未婚妻,可那人张口就说孩儿都动手摸了还装君子。那个小二也作证说我给那少年擦酒时,对方的确是女装!他们串通一气!” 苗氏叹口气,道:“那他们究竟想怎样?” 江驰中红了脸,扭捏道:“那人非逼着孩儿娶了那女子!” 苗氏坐直了身体,她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自己亲生子女的婚事总是不由自主?是什么原因让孩子们的婚事这么招人惦记? “然后呢?”她问。 江河中答道:“我们自然不肯应下,但那徐莫则说不肯再要被侮辱的表妹,可是又不能让表妹去死,便非要三弟负责,因为那女子听说徐莫要退婚,当下推开窗子就要寻死!那可是三楼,三弟情急之下又拉了那女子一把,徐莫则火上浇油说三弟当着众人的面都拉拉扯扯……总之对方有备而来,我与三弟百口莫辩!那徐莫甚至当场取出婚书来,撕了个粉碎,那女子便晕倒了。又倒在三弟怀里。徐莫便说他表妹父母双亡,孤女一个,母亲为了照顾亲人才给他定下这门亲事,如今既然遇到有缘人,自然希望表妹幸福。趁着我们慌乱,揪下三弟身上玉佩说作为订亲信物,说随后便将女子行李送到府上。还说他母亲感念表妹不易,聘礼什么的就不要了,看到表妹想起亲人难免心伤,今后还是不要来往了。还请了族长写下文书,就此与那女子断绝关系。” 苗氏跟听书一样,问道:“这徐莫前言不搭后语的,别人就听不出来?” 江河中苦笑道:“当着众人他才不会这么说,是有人劝和,后来我们换了个地方,在包厢里这么说的,包括后来请来他们徐家族长,看起来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最后还去官府画押。 ” 苗氏皱眉道:“那女子呢?” 江河中苦着脸道:“在包厢我们交涉的时候女子就醒了,但是却很冷静,怕也是事先串通的,只是最后那徐莫交给我一个信封说是嫁妆的时候,那女子激动了些,怕是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儿子想着他们内部矛盾或许有机可乘,便不顾那女子阻拦打开了信封,唉!还不如不打开!”江河中很是懊恼。 苗氏急忙问:“为何?” 江河中闷闷的说:“母亲可知那信封里是什么?是那女子的卖身契!她竟是青楼女子!是那徐莫的表妹没错,也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三年前被拐卖到了那种地方,而在前不久第一次露脸接客时,见到了逛青楼的徐莫,一声表哥叫出来,徐莫只好花钱赎了她出来,正想办法怎么摆脱她呢,就发现了我和三弟两个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个传闻,便给我们下了套。而那女子答应演这出戏的原因是徐莫答应事成之后把卖身契还给她。” 苗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这女子也是苦命的,最后仍是被骗了!那么这女子在哪里?身契呢?” 江河中道:“那徐莫仍是要走了二百两,儿子便对那女子说若她能付出一半银两就还她身契,那女子却摇头说跟我们走吧,随便卖给谁去挣回成本吧。儿子没办法,只好带回来,现在管家已经交给内院婆子,在厢房呆着呢。” 恰在此时,外院传来消息,说有个徐府的管家送来了两个箱笼,说是我们家少奶奶的,门房不敢做主,急忙来请示。 苗氏叹息道:“告诉门房,大声说是远房亲戚,并非什么少奶奶,给那徐府管家一锭银子,要他暂时不要声张,随后把那锭银子悄悄取回来。东西收进来先放着。” 管家去传话了,江河中则想着,那锭银子如何悄悄取回来。 “好了,你们兄弟经过这件事情也累了,今日便早点回去歇着吧,那女子的卖身契给我留下。回去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遗漏了的,明日早上再来回我。此事想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必过于介怀,索性那女子在我们手上,我去会会那个女子。”苗氏吩咐道。江驰中红着脸让苗氏不必理会她。苗氏道:“这件事情你且不必理会,这不是你们兄弟的错,原本从你妹妹开始我就有些疑心,到你这里被算计也是可以预见的。你们先去休息,对付一个女孩子母亲自认还是有这个能力的。”江驰中还要说什么,江河中拉了他一下,道:“既然母亲心中有数,我们就听从母亲的安排吧!”江驰中这才不再言语,跟着江河中行礼后离开。 江河中出了门发现姚氏的贴身丫环在门外候着,便问:“你怎么在这儿?可是二奶奶有事?” 丫环扭捏道:“是……二奶奶听说二爷您领回来一个女子……” 江河中一愣,苦笑道:“嗨!不是那么回事,人是领回来了,不过……算了,我回去亲自跟她说吧。”便回了自己房间跟姚氏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 说了清楚,姚氏倒是为自己的猜测和担忧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江河中叹息道:“是我大意了!” 姚氏却旁观者清:“夫君这便是想错了。依妾身的见识,那圈套应该就是冲着三弟或者说是母亲那边去的,即便不是经过你,也会找到别的方式完成这场陷害。母亲慧眼如炬,定然是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所以半分没有责怪于你。” 苗氏对王妈妈说:“凤先,你与我一道去看看。” 王妈妈面无表情的低垂头道:“是,夫人。” 于是婆子领着去了二进跨院的一间厢房里,见到了被两个婆子看管着的十五六岁女子,身边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正怀抱着一个包裹怒视两个婆子。 苗氏懵了一下,问道:“不是一个女子么,怎么变成了两个?” 领路的婆子回答:“回夫人,那家人说是送了这姑娘的行李来,却只有这个丫头和这个包裹,其余箱子都查验过了,都是粗布衣裳和鞋,而且都破旧不堪。当着这姑娘面开的箱子,这姑娘只说让留下这丫头和包裹,剩下的让随意处置,咱们不敢擅自做主,都放在隔壁了。只这丫头抱着包裹不肯让检查。” 苗氏点点头,让把丫头领到隔壁房间去,婆子犹豫道:“夫人,这姑娘……” 苗氏挥挥手:“去吧,我自有分寸。” 婆子领着丫头和另外两个婆子走了。 王妈妈搀扶着苗氏去了中堂坐下,女子也自然的站起来朝着苗氏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婆母了,儿媳给您请安了!”说着盈盈一礼。 苗氏看着女子低垂的眉眼没有说话,王妈妈倒是忍不住皱眉,训话道:“你这女子好没有廉耻,哪个答应你做媳妇了?这是夫人!” 女子没得到容许还没有起身,听了训斥也只是接口道:“炊烟见过夫人。” 苗氏仍没有说话,这下子连王妈妈也拿不准苗氏在想什么了,看了她一眼干脆闭嘴。虽说跟着苗氏是奉命行事,但好歹也跟了她三十多年,按理说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气秉性,可这一年来却发现她越发难以捉摸了。 苗氏看着那女子,心中倒是没多么复杂,这女子只是长相柔美,若说相貌,那跟江云秋是一个级别了,若不是相貌过于出众又怎么会被拐去青楼。瞧她眉宇间的倔强和愁绪,又是一个心高气傲却红颜命苦的孩子。思索了这一会儿,看女子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叹了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 “你原先叫什么?” 女子一愣,身形晃了晃,咬牙道:“小女命运多舛,不敢侮辱家门,如今就叫炊烟。” 苗氏站起来对王妈妈道:“今日天色已晚,给炊烟姑娘安排个院子,把她的丫头和行李都送过去,安排一个丫鬟和婆子过去伺候,明日再做安排。” 王妈妈应了,苗氏对女子说:“炊烟这个名字不好,姑娘不妨想个合适的名字,明日再来回我。”

076 炊烟 苗氏走后,女子和丫头汇合,被婆子领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但其中三间正房两间耳房,院门旁还有一间倒座。 婆子进来请安后说道:“姑娘,这里是君子园的梅苑,您屋里连着的耳房是净房,晚点会有婆子送沐浴的热汤来,若是吃茶咱们院子就有小炉,您吩咐一声婆子就给您烧水。另一边的耳房是给您的丫环用的。若是您需要,还有一个丫环雪红可以值夜。白天会有其他小丫环过来打扫。被褥是今日刚换的,一应用品都有,姑娘若有什么其他要求吩咐一声就是,奴婢住在门口的倒座里。” 炊烟愣愣的,这里的布置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原以为怎么都会给自己个下马威,关起来的。 “呃,妈妈客气了,我也在这里住不了几日。”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婆子道:“虽住不了几天,还是烦劳妈妈了。待会儿真的有热水送来?” 婆子眉开眼笑道:“按理您是客人,不该收您赏钱的……不过姑娘是个爽快人,奴婢就厚颜收下了,谢姑娘打赏。姑娘放心,热水一准儿送来。还有晚餐,姑娘是先吃饭还是先沐浴?” 炊烟道:“先沐浴吧,到时候让我的丫头小风伺候,你们歇了吧。” 婆子应了便出去了,丫头小风过来说道:“姑娘也太大方了,就剩几块碎银子了,就给了那婆子那么大一块儿!” 炊烟道:“谁说不是呢,我一听说可以有热水洗澡就高兴了,这几日在姑母家……每日仅有一盆热水,如何洗的干净!再说了,我的身契和你的身契如今都在这家主人手里,身家性命都不由自己了,少不得又是一通发卖,这几个钱算个什么能换你我一日好过也算是没有白花。” 小风红了眼眶道:“这家人瞧着和善,说不定可以容得下姑娘!” 炊烟道:“天真!我自知道自己的身份,今生已经不敢再有半分希望。只盼这家主人容我当牛做马,不要做那任人侮辱的……就是了!” 小风拉着炊烟的衣袖哭道:“不如小风去求了夫人,卖了小风,把银子赎了姑娘的身契出来!” 炊烟笑了,她只是摇头。她值多少银子,小风容貌一般又是个鲁莽呆傻的性格,从来只能做丫环,身价差了多少不说,人家未必会为难一个傻姑娘,但自己参与设计这家少爷的事情却是铁打的,容不得人家不痛恨自己。就算这家人和善,对于先有恶意的自己也是不会有好感的。 可是如今这样善待自己……难不成自己要被当成礼物送出去? 炊烟觉得浑身发冷,以前为了逃出青楼被打的伤痕累累,后来被迫认命的时候却遇到了未婚夫的表哥,总算被赎出去脱离苦海,却因为曾有婚约变成亲人的累赘。最让她绝望的是,赎身出来的她居然仍是贱籍,姑母和表哥都没有给她改籍!于是才有了得知他们设计这家公子的消息后,主动要求帮忙并出谋划策以此换取身契的事情,谁知姑母和表哥出尔反尔,估计怕自己拿了身契再找 上门吧!反正那一刻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那可是亲姑母啊! 小风跑进来高兴道:“姑娘,好几个婆子提了热水进来了。” 炊烟高兴道:“当真?”小风用力点头。 说话间原先婆子敲门进来道:“姑娘,热水送进来了,容奴婢进去接水。” 炊烟不知怎么个接法,但还是点点头。婆子进了耳房,只听里面便传来水声。炊烟好奇跟进去瞧了,原来婆子打开一扇窗户,外面伸进来一个粗竹筒,热水便从竹筒里流入浴桶。炊烟眼前一亮。 婆子回头看到她,陪着笑脸道:“姑娘稍等,热水很快就好了。” 炊烟点点头,走近了细看,才发现窗外的竹筒口上安着个漏斗状木盆,一个婆子扶着管子,另一个婆子便把桶里的热水倒进木盆,中间有洞顺着管子流进屋内。炊烟忍不住赞赏起来。 婆子得意道:“这是我们夫人的发明呢,这样就不必进屋里,倒水的时候把管子调过来就是,我们婆子也省事不少呢。” 过了一会儿,婆子说:“姑娘,热水放好了,请姑娘沐浴。小风,你过来,看这个火盆上的热水,姑娘觉得水凉了就给姑娘添加些,虽说有限,可也能管些用处。这个柜子里有刷子和香露,还有浴巾。你仔细伺候姑娘,姑娘不让我们伺候,我们就在窗外,有事你喊一声。”说着把窗户关上插了严实,就走了。 小风打开一旁的柜子,发现用品都是上乘的,很是惊喜。 炊烟也笑了:“一会儿你接着水也洗洗吧!” 小风便高兴的伺候炊烟洗澡。“姑娘,您这皮肤可真白净,又光滑,真好!” 炊烟只是苦笑。后来炊烟又加了半盆热水,说:“剩下的给你加上吧。” 小风伺候炊烟穿衣,炊烟给她使眼色,小风高兴的脱了衣服也泡进浴盆,痛快的洗了澡。这才叫了婆子进来放水。 婆子道:“饭菜送来了,姑娘先用着,奴婢进去放水就好。” 丫环雪红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一层层打开,是一荤一素两个菜,一碗米饭一个馒头和一碗粥,另外还有一碟子点心。 炊烟问:“这是我们的?” 雪红道:“回姑娘,这是您一个人的分量,点心是怕您夜里饿了。奴婢和乔妈妈还有小风的饭菜在耳房。” 炊烟道:“可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 雪红道:“那姑娘让小风在一旁伺候,您吃不了赏给她也行。” 炊烟看向小风,小风已经盯着饭菜看了。 炊烟对雪红说:“有你爱吃的你可以端走。” 雪红笑道:“谢姑娘关心,奴婢的伙食也好。姑娘慢用,吃完了叫小风收拾出来送到耳房就好。奴婢稍后给您送茶水进来。” 炊烟点头,雪红就出去了。炊烟和小风分吃了饭菜,雪红正好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一把茶壶还有一盏鸡蓉汤。 “姑娘今日用奴婢值夜吗,”雪红问道。 吹雪道:“不必,有小风就够了,给她准备一套被褥吧。” “是,那小风跟我去取被褥吧。”小风看炊烟同意便跟着去了,回来时抱着被褥,雪红在后面一手夹着个枕头,一手提着一个小火炉。 帮小风安置在东间的罗汉床上,就把小火炉搁在角落里,拿了一把铁壶放上去对小风说:“这里有个小炉子,夜里姑娘要喝水你就从碳盆里捡块木炭出来给姑娘热水。” 小风只有点头的份儿。炊烟也感慨这家照顾真是周到。 雪红告退了。炊烟也累了一天,想着明日再想办法,便睡着了。 苗氏那里得了消息,“睡着了?” 婆子回道:“是,夫人,看院子的乔婆子说饭后没一会儿就熄灯了。” 苗氏道:“嗯,下去吧。” 苗氏问王妈妈:“凤先,梅苑伺候的丫头是哪个?” 王妈妈道:“原先是瑞雪,奴婢想着不妥,换了雪红上去。” 苗氏想着道:“雪红,是你准备给我提拔成二等的那个丫头?” 王妈妈道:“是她。雪红稳重,性子平和。” 苗氏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第二日一早炊烟就穿戴整齐等待苗氏召唤,可是吃了早饭吃了午饭,都没有人来喊她。等到小风都困了,婆子进来问今日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她想了想说先吃饭。等沐浴完了,她忍不住问婆子:“乔妈妈,今日夫人可有传唤我?” 乔妈妈道:“回姑娘,不曾。” 第二日第三日都是如此,炊烟坐不住了,跟乔妈妈说道:“烦劳妈妈给夫人递个话,就说炊烟求见。” 乔妈妈笑着应了,一会儿回来说:“回姑娘,夫人说她没空见‘炊烟’姑娘。” 又过了三日,还是这个答复,炊烟彻底不知如何是好了,雪红进来添水的时候,问了句:“伺候姑娘这几日了,竟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呢。”炊烟才想起来那位夫人让自己想个好点的名字再去见她,莫不是就因为自己仍自称炊烟就不见自己? 再见乔妈妈的时候,就这么说:“烦请妈妈再去给夫人递个话,就说楚颜求见。” 苗氏听了,问王妈妈道:“那位徐夫人可是姓楚?”王妈妈回答是,苗氏便说让楚姑娘来临水阁见面。 楚颜领着小风跟着雪红一路走着,那日来的时候是夜里,自己心中难掩的绝望,都没有注意过周围,今日一看才知自己的住处是在后花园的西北角,如今正往中间的湖泊走去,眼看就要到湖边了,楚颜不禁在想难不成要把自己推下去淹死了事?却见雪红突然转身道:“姑娘请仔细脚下,我们要下台阶了。” 说着先前领路,原来假山石头后面是一条小路台阶,下方是个小码头,停放着一只小船。 雪红跟撑船的婆子打了招呼,自己跳上船后回身扶着楚颜和小风也跳上船,婆子操船稳稳的,划向湖心的重重楼阁。

077 红颜之楚颜 在一处简易码头上了岸,上了几个台阶便是一处阁楼的平台,阁楼里传来女子的笑声,楚颜的眸色暗了暗。雪红跟一个丫头交谈了几句,便被领着从阁楼一侧的平台绕过去,从南门进入了阁楼,楚颜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写着“临水阁”三个字。 进门后是正堂,前方一扇双面绣的蜻蜓点水纱屏,绕过去是两排玫瑰椅,中堂一张宽大的宝座,左右摆着铜铸的仙鹤灯座,后面是条案和花架子,后面竖着一扇五屏的雕花木质屏风。左右各有次间和里间,中间挂着水晶珠帘。此时东里间人影憧憧,雪红在一个浅粉色衣服的丫头带领下把楚颜领进了西里间,里面三面是纱窗,正中放着一张罗汉床,两侧是桌椅子,楚颜捡了张椅子坐下,雪红和小风站在她身后。粉色衣服的丫环端过来一杯茶水,身后跟着淡蓝色衣服的小丫头,托盘里是点心和蜜饯。 “楚姑娘请稍等,夫人正在和小姐们说话,这就过来。”粉衣丫环是双喜,身后跟着的是小丫头荞麦。 楚颜谢过她,双喜走前对雪红说:“雪红,好好伺候姑娘。” 雪红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双喜姐姐提醒,雪红会好好伺候楚姑娘的。” 楚颜暗暗记得了双喜的名字,却没留心雪红激动的脸色。少倾,雪红深呼吸一下平静了心情,便问楚颜要不要吃点点心,楚颜摇摇头,雪红说:“姑娘若是不饿的话不如把点心赏了小风,奴婢看小风饿了呢。” 小风不好意思的笑笑,楚颜才反应过来,推过去道:“你们都吃吧。” 雪红怕小风不好意思,自己先取了蜜饯吃了一个,小风这才敢伸手去拿点心,一会儿就吃完了,雪红又递给她一块蜜饯。直到听到东里间有了动静,有脚步声过来,这才把点心推回去,取了茶水给小风喝了口,拿帕子给她擦了手,悄声道:“有人来了,站好吧。” 小风感激的笑笑,楚颜眼神里露出一丝温柔。 双喜搀扶着苗氏进了里间,楚颜连忙站起来行礼:“楚颜见过夫人!” 苗氏笑道:“楚姑娘久等了,快请坐。” 楚颜坐下,微微低着头。苗氏问道:“这几日姑娘还住得惯吗?底下人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 楚颜摇摇头:“夫人,楚颜一贯都好,贵府招待十分周到。倒是楚颜实在是没有办法,厚颜在府上住着……今后种种,但凭夫人发落。” 苗氏取了茶杯喝了一口,双喜会意的走上前拉着小风和雪红的手,把她们带了出去。 “楚姑娘坐过来些,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苗氏道。 楚颜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容颜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听话的挑选了距离苗氏最近的椅子坐下:“夫人请吩咐。” “嗯,是这样,你也知道你前几日是为了什么进了我江家。说实话,你的那个身份是任何一个当家主母、一个母亲都不愿意见到的,这一点你 可明白?” 楚颜低头道:“是,明白。” 苗氏慢慢用杯盖划着茶叶,悠然道:“我知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安置你。” 楚颜的心提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看着苗氏。 苗氏道:“我江家纵然不是什么清贵人家,可是作为嫡子,驰中的亲事也不能糊里糊涂的这么定下,所以你呢作为我江家的儿媳妇是万万不能的。” 楚颜点头道:“楚颜有自知之明。” “嗯,”苗氏点头,“但是你的身份有些麻烦,如今外面还有人在抻着脖子等着看我江家如何行事,要我看啊,你怕是也上了当。我打听了来龙去脉,你是为了脱掉贱籍才自愿参与陷害我江家嫡子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商议这般隐秘之事怎么会被你发觉?我看他们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要你主动才会配合他们演了这场戏!而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你脱籍!因为遇上一般的人家,你少不得要被发卖了或者干脆弄死了。他们这是借刀杀人哪!” 楚颜冷汗淋漓,一张美丽的脸蛋儿真是惨白惨白的,她即便遭遇了亲姑母的出卖也从未想过他们想要了自己的命!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虽然这个事实让她万念俱灰,可是,接下来才是真正决定她命运的时刻。 苗氏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 你放心,我苗氏不是个心黑手辣的,你的安全一定没有问题。至于你担心的去处……也不需担心,我今日已经让人去官府消除你的贱籍了。” 楚颜一听激动的站起来就冲苗氏跪了下去:“夫人大恩大德楚颜没齿难忘!” 苗氏让她起来,道:“这只是个开始,今后你一个孤女如何生存你可想好了?” 楚颜哽咽道:“楚颜已无家可归,既然承受夫人如此大恩,自会当牛做马报答夫人!若是夫人不嫌弃,请收楚颜在身边做个丫环,楚颜愿一辈子伺候夫人。” 苗氏道:“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在我身边不是不可以……但是,京城见过你的人太多了,你留在我身边多有不便啊。” 楚颜道:“夫人是担心楚颜的长相?”楚颜自己清楚自己的长相对很多男人来说都难以抗拒,自己才算计了人家嫡子,如今又自请留在夫人身边,他日若是真的被家里的公子看上了……这不是祸害么! 苗氏笑了:“你想错了。你虽长相漂亮,但是我江家男儿也不是没有见识,我有个侄女就与你一般漂亮。我只是说,你的长相在京城已经有太多人认识了,你也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的吧。” 楚颜低头沉思,的确,身为女人即便不用抛头露面,可是内宅女人堆儿里的唇枪舌剑还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 “所以呀,我有个想法。”苗氏道:“你也知道,我们本家在清河府,若你真的决定留下来那么我便让人送你回去,我自会修书一封让人安顿你,你看可好? ” 楚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夫人,她自幼家破人亡,被卖进青楼调教,在即将走上青楼女子的道路之时遇到了亲人也是定亲对象,好不容易逃离苦海,没想到遭遇至亲之人的背叛与陷害,至亲之人尚且如此,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还有些过节的夫人会这样对待自己? 苗氏很清楚她的想法,也知道寻常人不会理解自己,但是她就是挺欣赏这个女孩子的,她只是命运坎坷,并不比别人差什么。 苗氏站起来道:“我不需图你什么,也不需你为我做什么,只是怜你身世,敬你的志气罢了。愿不愿意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将来你可以慢慢想,回去吧,不会有人打扰你的,想清楚了就让人来回我。” 楚颜站起来行礼,看着苗氏离开,自己也在雪红的带领下离开了临水阁。 她坐在房间里静静的想着心事,雪红进来微微一笑,道:“楚姑娘,总在屋里闷着不舒服吧,要不要奴婢带您去园子里逛逛?” 楚颜想着那日匆匆见过的景致,有些心动, “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雪红笑道:“姑娘说笑了,谁也没有说不让您出去啊。您想去哪里逛?是去湖边还是去树林里逛逛?附近有片竹林还有一片梅林,林中都有亭子敞轩可以歇脚。” 楚颜很向往,道:“那你便领着我随便逛逛吧,不要冲撞了府里的主子和贵客就好。” 雪红道:“外面还有些凉,姑娘要不要加一件披风?” 楚颜苦笑,她哪里有什么披风啊! 方走到门口,却见雪红捧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抖开,只在领口和下摆绣了几枝青梅,淡雅清秀,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是…… “这是谁的?给我穿合适吗?” “姑娘放心,这件披风是夫人让库房给送来的,上面的花样子是奴婢擅自绣上去的,姑娘可喜欢?”雪红笑着回道。 楚颜露出个笑容:“我喜欢,多谢你了。” 楚颜披上披风,手里拿着雪红塞进来的手炉,慢慢的走出了小院。 小院是在整个江府的西北角,雪红领着她出来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来,道:“姑娘昨日是走左边的路,前面有小路通往湖边小码头的小径,但是沿着小路继续走就能看到一片梅林,林中有座木质敞轩可以歇脚。若是走右边的小路前面就是一片竹林,林中有一间竹亭,亭下有小溪,若恰逢一阵微风吹来,林中簌簌,流水潺潺,景色别致极了。姑娘走哪一边?” 楚颜抖了抖披风,娇笑道:“自然是去梅林了!” 走着走着,她似乎忘记了自身的烦恼,沉浸在轻松自在的环境中。走了不久就转入了梅林中,如今尽管不是花期,但是树干树枝姿态婆娑,别有一番风味。楚颜提裙走入敞轩,左右看过并没有他人,便放心的坐下来,雪红已经把篮子里的茶壶茶杯和点心取出来放在桌上。

078 稚芳园宴会(今日1更) 这一日天气极好,楚颜过了不多久就取了披风,身上穿着的是水绿色的春装,这是今日特地送过来的。寂静的梅林只有风吹过的倏倏声,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温柔,她感觉生活从没有这么惬意过。日头渐渐上来,她看着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雪红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道:“我呆够了,咱们回去吧,小风怕是到处寻我呢。” 雪红麻利的收拾了东西,领着楚颜就回了院子。午间休息起来,双喜来了,正在跟雪红说话,她看出来雪红很激动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仍然很尽责的把她扶起来洗漱。 “双喜姑娘,可是夫人找我?”楚颜赶紧问道。 “倒是不曾找姑娘过去,只是让奴婢送了东西来,说让姑娘放心住着。”双喜说着捧上一只盒子,见雪红接过去递给了楚颜,双喜就告辞了。 楚颜对雪红说:“一日不曾见过小风了,她去了哪里?” 雪红道:“在厨房学手艺呢,说姑娘爱吃厨房送的鸡茸汤,非要学。厨娘不肯教,她便在厨房打下手磨呢。” 楚颜红了脸道:“快把她叫回来,不要给厨房添麻烦了。” 雪红笑着出去了。楚颜等了一等,想起了盒子,便翻开一看。 “啊!”她惊呼着,随即眼泪涌了上来。里面可不是她和小风的身契!她运筹许久都不曾得到的东西,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她想起身去给夫人道谢,可身边却没个人,随即想到夫人给自己的那条生路,慢慢坐下,这次才是认认真真的考虑了,她想,夫人把这身契还给自己也是让自己能够慎重考虑的意思。 门外小风嘟着嘴,不甘愿的被雪红拉进了院门。 苗氏放任楚颜慢慢去想还有个原因,那就是稚芳园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稚芳园宴会当日,姑娘们早早就起来,穿着新做出来的衣服,戴着一早挑好的首饰,由着丫环给自己上妆。早饭各自吃了些点心就去了苗氏院子里集合,苗氏分别问了东西是否带齐了,点了丫环婆子等随行的事情,又把随行所有人都提醒了一遍,这才领着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上了马车。 今日往城外去的马车多了起来,尤其是官宦人家女眷的马车是一辆接着一辆的,若从天空往下看,便能看到京城的四面八方都有车流不断的涌入中央大道,慢慢降低了速度聚集在城门附近依次出城。城门守备森严,今日守城的不再是普通的官兵,而是九门提督和亲卫队,他手里有参加稚芳园宴会的名单,凭借着名单核对每辆马车的标记。 苗氏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琢磨着这次宴会上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 江云雁凑过来悄声问道:“母亲,还有多久才能到?我有点害怕。” 苗氏睁开眼安抚她道:“方才出了城,应该不会太远了。别怕,我们只是最不起眼的客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别人比试就好了。” 江云雁点点头。 马车慢慢行驶了一个时辰, 有一部分马车从一个岔道转了弯,那些便是男子的车马,他们要从稚芳园的正门进入。女眷们的马车经过了另一个岔道也转了弯,这边是稚芳园的北门。马车通过了一个宽敞的大门,停在了一处花厅门口,女眷们在这里下车后,进花厅稍事休整后从花厅后门出去上了软轿,被婆子抬着穿过了几进院落进了园子。 园子里有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除了正房的三间客厅外,四周是一圈厢房,用来安置各家女眷的。自有丫环按照各家地位官职安排了住处,苗氏一家自然是在比较偏僻的角落里分了两间厢房。 茶水点心倒是十分精致。 女眷们纷纷补妆、如厕,略进茶水点心之后,纷纷整装待发。 苗氏总觉得眼皮子在跳,于是叫王妈妈千万仔细盯着姑娘们,又对三个女儿说道:“后宅花样繁多,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陷阱失去清誉,一定要万分小心。” 三女连忙点头。 稍候丫头来请,说时间差不多了,让女眷们入场。 王妈妈解释道:“我们现在是在北门附近的院子,公主们有各自的院子,我们稍候要去的场地没有变化的话应该是在雅芳阁,是个两层的阁楼,一楼是女眷们分别进行笔试的地方,二楼是二轮比试的地方。雅芳阁很大,分为内阁和外阁,我们不参加比试的就会呆在外阁。姑娘们可以选择三件以上的才艺进行比试,我们接到请柬的时间太短,姑娘们都来不及准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三女隐晦点了点头,这一点自从接到请帖那日王妈妈就说过规则,姐妹三人还就此讨论过那些比赛项目,反正苗氏没有把她们的成绩放在心上,她们三人也知道自己与京城诸多闺秀相比差距太大,所以心态比较平和。 稚芳园宴会从辰时开始,午时决出名次,比试的是琴棋书画和女红、舞蹈、记账、厨艺等几个项目,可以报三个项目也可以报多个项目,但总要比试出个名次来,胜出者进入中心岛用饭,岛内也有休息处。 剩下的人则在雅芳阁不远处的郁芳阁用饭,然后回到原先大院房间休息。 下午申时开始第三轮比试,中心岛和外面同时答题,这次比试的则是论理、礼仪、和个人才艺表演。论理主要是主观题,选取许多故事案例让姑娘们评论,以此查看她们的观念和处事方式以及对事件的把握度,还要分析原因。礼仪则是考验家教、学识和礼尚往来的规矩。个人才艺表演就是选取自己最擅长的才艺特别展示,这是为了给个人加分。 男子方面考试内容不同,外围是琴棋书画、武艺、骑马、算数、排兵布阵、酒品等项目,决出前几名进入中心岛后,再考策论、礼仪和个人才艺表演。最后各自胜出三人进入群芳阁二楼接受几位公主的考验,最后由公主们决出男子和女子的头名,并给予赏赐。这时基本已经到过了申时,用晚宴之后便是庆祝酒会,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可以进入中心岛参加。 不过也有不用等到 庆祝就会便能进入中心岛的落选者,只要他持有的邀请函被每一轮的胜者抽中了,就可以进入。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通常能够进入的也就那么几家,还不是在抽签的时候做了手脚。 每个女孩子进入雅芳阁之前都会领到三张带着相同编号的木牌,代表着参加比试的三个项目,若是多选就要另外再要牌子了。江家的三个女孩儿都谨慎的选择了三个牌子,按照先前商量好的,不能太丢人的想法,江云灵选择的自然是女红、厨艺和围棋;江云雀选择了书法、绘画和舞蹈,江云雁选择了书法、记账和古琴。 第一轮结束后,三个女孩子都进入了第二轮。 苗氏很高兴,能参加稚芳园的宴会就已经让女孩子们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了,能够通过一轮考试足以给她们的说亲再加一副筹码,这便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了。 第二轮结束,三个女孩子都被淘汰了。 但是苗氏的请帖意外的被头名书法的女子给抽中了,得以在午饭后进入中心岛现场观摩第三场的比试。 苗氏和王妈妈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有蹊跷。 午休的时候苗氏对三个女孩子说:“怕是里面有贵人在相看你们,否则我们应该不会被抽中。不过你们不要害怕,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只是一定要万分小心。” 进入中心岛就不能带很多的下人了,苗氏只带了王妈妈和双喜,三姐妹都只带一个丫环。 中心岛最显著最大的建筑当然是群芳阁,群芳阁是个六边形建筑,两层,分为内阁外阁,外阁是实木结构,内阁则是实木雕花屏风的隔断,内阁是天井,上面二楼则是各个公主的厢房。 王妈妈这几日做了不少的功课,所以一边走一边给苗氏介绍周围的贵妇们的身份。 “瞧,那个穿紫色褙子的妇人便是张夫人,夫人看她穿着简单,她平日自诩是御史台这种清贵的读书人家,一向朴素。她身边跟着的是嫡出的二公子和庶出的三公子,二公子正在和马侍郎家的六小姐议亲,就是得了书法第一名的那位马小姐。旁边那个就是庶出的三公子张熙正,传闻为人倒是比较听嫡母的话,只是有些莽撞。” “那边那位湖蓝色襦裙带着一副金头面的夫人便是卫夫人了,她身边只跟着一个卫二公子。” “穿绛红色衣裙的是刑部尚书的填房封氏,原先是家中的庶女,嫡母去世后她母亲扶正后成了嫡女,正好赶上刑部尚书廖大人娶填房,她父母便主动求了这门亲事,说起来成亲的时候这封氏才不过十八岁,两人整整差了二十岁呦!不过这封氏命好,进门后三年连生下两个嫡子,很得廖大人宠爱。如今这是为了大女儿来相看了,其实大女儿才十三岁呢。” 苗氏听着她介绍了多个夫人,便用心记下,一旁的双喜则在各个夫人身边的丫环脸上扫来扫去,忙着记住夫人们身边的丫环。 与此同时,苗氏也成了各个夫人的打量对象。

079 被迫偷听(今日2更) 张夫人就隐晦的看了苗氏一眼,接着对身旁的张熙正说道:“这江大夫人倒是保养得好,丝毫看不出与我差不多年纪呢。”张熙正则两眼在众多少女中溜了一圈,张夫人恰好看到,心中满意不已。当下拉了张熙正的袖子道:“看到那个带着三个女儿的妇人了吗?这或许就是你未来的岳母了。那个水蓝色衣裙的少女就是江家三姑娘,你且看看。” 张熙正转过头来正要相看,那边母女四人已经进了群芳阁,他便收回了目光。 那边封氏也在丫环的指认下看到了苗氏,当下便惊讶的用团扇遮了半张脸道:“乖乖,那是个五十岁的妇人嘛!明明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嘛!”丫环也不惊讶她的说话方式,只是捂嘴笑道:“是呀,京城里大多数的夫人们都不敢相信呢,都说兴许是清河府的水土好,养人!”封氏也笑了,道:“倒是挺会想,清河府的夫人见了不是一个两个了,怎么别人都不见年轻?哎呦,我少不得要认识认识这个江大夫人,也不晓得她会不会给我个驻颜方子……” 卫夫人也在打量苗氏,她对身后的二儿子说道:“今日是个什么场合不用我说了,你不要给我再说你那一套,有什么我们离开这里再安排。” 卫二公子不以为然,但是仍点头应是。 江家的三个女孩儿都和别人一样,在有外男在场的时候拿了一柄团扇遮了大半张脸,姐妹三个低声交流着别人家女孩儿的穿着打扮。 稍候几位公主到场,大家都起来行礼,只见众位公主当中头一位便是福禄长公主,她约莫五十岁的年纪,面目白皙慈祥,踱着步子慢慢走进来,瞥了一眼四周,目光从苗氏身上一扫而过。 话说福禄长公主一进群芳阁就开始扫视众多夫人,很快在其中找到了苗氏,因为先前已经有人告诉了她苗氏的穿着和分配的位置。时隔多年,她再次见到苗氏才不由感慨,或许真的有天生丽质这种说法,那苗氏明明与自己一般年纪,却好似比自己年轻了十几岁,原先听别人说起还不以为意,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传闻没有丝毫夸大。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就端庄的走向了内阁,中央有几把宝座,是给诸位公主的。 福禄长公主坐在中间的位置,紧随其后进来的其他公主也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福禄长公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把前几名的奖品取出来让众人先行过目了,这才宣告道:“第三场比试等我们上了楼就开始,本宫会在楼上相看诸位才子佳人的比试,还望诸位发挥自己的最高水平,让我们一睹为快。” 说着带着一众公主走出内阁上了前往二楼的台阶,路过的时候淡淡的看了苗氏一眼,苗氏适时低下了头,福禄长公主便偏头看了江云雁一眼。 等公主们都上去了,内阁中的宝座已经搬走了,中间空着的地方是舞 蹈等才艺的展示之处,琴棋书画等都在四周放置着。有个夫人出来住持,王妈妈说这是理郡王的遗孀,没有半个子女傍身,便热衷于各种宴会,做个主持人,图个热闹。 “由于时间有限,我们不能一项一项的进行比试,便这样安排,比试舞蹈的同时进行书画比试,进行琴棋比赛的时候进行其他比试。先进行一组女子的比试,再进行男子比试,交替进行。第一组是比试书法,现在请第一组的女子上来抽签。” 如此进行了几场比试,博得众人阵阵掌声。江家三姐妹看得目不转睛,一直到第三场比试都过去了,各项都决出了头名,进入决赛的男女上了二楼,由公主们亲自出题。 这个时候底下的人都闲了下来,正是彼此拉关系的时候。 一个丫头在端茶水的时候不小心溅湿了江云雀的裙角,丫头哭着求饶,江云雀便让自己的丫头去取备用的裙子,那丫头领了个婆子过来交代了一番,婆子便领着江云雀主仆去了一处厢房换衣服。江云灵正跟一旁的李家小姐讨论女红第一的女子的绣品,没有注意到,随后那个丫头就过来请江云灵,说江云雀备用的衣裙也弄脏了,借用她的,江云灵便叫自己的丫头去取。稍后那丫头又来了,说江云雀让她过去一趟,江云灵还在琢磨那个绣品,没多想就跟着丫头走了。 苗氏被封氏缠上了,开始她还很不耐烦这个热情的自来熟的廖夫人,没想到封氏是个丝毫不做作的性子,耿直而热情,倒是合了苗氏的胃口,于是两人开始聊天,正在热烈的讨论着保养的方子。 张熙正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稚芳园的宴会,但对流传许多传说的宴会还是有些了解的。事实上他对于进入中心岛并不报什么希望,而且,能进也不能进。可是自己的嫡母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善以及敲定下与江家的婚事竟然将自己领进了中心岛。 这也有先例,能够获邀的夫人们都会携带自己的子侄进来见识,但区别于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左臂上都会缠绕天蓝色的缎带。而他想着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江家的庶出三女儿也不错,反正自己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提前了解一下也好调整自己的态度和计划。 没想到还没见到江家三女儿,就看到了江家二女儿在一个丫环的带领下闪身进了敞轩。张熙正眉间闪过一丝不解,因为他分明看到在那之前卫家二公子先一步进了敞轩,怎么两个人竟已私相授受了?这可真是麻烦了,自己出来散心已经走的够远的了,可还是遇到了这种隐秘。 张熙正犹豫了下,他现在不想调头回去听嫡母在那里歌颂她自己如何的含辛茹苦,但是再往前走就势必经过敞轩,谁让这条小路没有个岔道呢。幸好两旁还是半人高的刺梅,少不得蹲下来躲一阵子,等这两个人相会完了再走。可他将将蹲下来,就见那江家二小姐猛然惊呼一声跑出了敞阁,那 领路的丫环急忙追出来拦着她,后面追出来的竟是卫二公子。 张熙正想了想,把身子又矮了矮。 “在下不过是想同二小姐说几句话,无法相见这才……” 话未说完就听江云灵斥责道:“好个官家公子!难不成要强迫民女私下见外男?竟然使诈!你将民女的名声清白置于何地!” 卫二公子脸色变换不定,挥手让丫环退下,然后说道:“你也无需担心名声清白,你我即将订亲,我自会珍惜羽翼。今日不过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省的到时候你们说我卫家的不是。满京城皆知我今后的妻子需对我青梅竹马的月月姑娘执继室礼,我为此发过誓愿的。你初来乍到,怕你不知,特地告知与你。你需有这个觉悟才能入我卫家之门……” 卫二公子说的严肃认真,冷不防江云灵一阵冷笑:“呵呵……” 卫子雾怒了:“在下还在认真说话,二小姐竟笑了,江家就是这等家教?” 江云灵更是冷哼道:“哼!我还道卫二公子有什么正经的指教,耐着性子听听罢了,没想到竟是满嘴胡言!卫二公子此番作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将来的妻子如何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番表白?卫二公子说你我即将订亲?麻烦您把事情查清楚再行事,莫要如此荒唐了。我江氏二女虽是庶出,可母亲也不会给我定下如此荒唐的亲事,二公子想多了。” 卫子雾难以置信,他想着自己的要求也算是委屈她了,便忍下不快道:“或许你还不知,你嫡母不曾告诉你也是正常的,你且听……” 江云灵打断他的话道:“卫二公子不必多费口舌,此事万万不可能,还请多注意言辞,莫要污了我江家女儿清白!” 说完,她便调头要走,卫子雾仍是认定了,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不愿或者不能说愿意也是无用的,女子的亲事哪里容得你自己做主!” 张熙正也觉得此话有理,还觉得这江二小姐此举太不明智,纵然保全了名声与矜持,可将来一旦真的嫁给卫二公子,以卫子雾的性格,应该会有心结,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没想到江云灵定住身形,缓缓转身道:“卫二公子这……莫非是在威胁小女子?” 卫子雾拾回一些自信,面带微笑道:“这便是现实。” 江云灵摇头:“卫二公子太过自信了,我说了不嫁就不会嫁,母亲那里我只消说两个字,这门亲事便不会成!” 卫子雾冷笑:“怎么,用自尽二字威胁吗?” 江云灵嫣然一笑:“不愿!这二字足矣!” 说完飘然远去。留下被说愣的卫子雾与内心深受震动的张熙正。 卫子雾终究甩袖离开,张熙正松了口气就势坐在花丛边上,脑海中尽是江家二姑娘临走前的嫣然一笑和自信的口气!

080 弯弯绕绕的试探(今日1更) 他不禁思考起来,卫子雾他是认识的,为人刻板但是稳重,他说两人即将订亲那就是十有八九两家已经说好了,可是江家二姑娘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对卫子雾也有认识,听到他的宣言也没有意外,看起来她的嫡母应该是同她提起过的,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认定只要自己不愿嫡母就会放弃这门看起来还是有些高攀的婚事,她哪里来的自信? 还有,若是江家庶出的姑娘都是如此婚姻自主,那么自己嫡母说的婚事能不能成?江家二姑娘如此烈性,如此自信,是她平日受宠还是为何?江家三姑娘呢?她又待如何?不知不觉中,张熙正对于与江家的亲事开始期待起来。虽说江家二姑娘比较对他的脾气,可是自己却不是个能做主自己婚事的庶子,他可没有江家二姑娘的自信。 只希望同是姐妹性格不要相差太大……正想着,却听小路上有人走来,张熙正刚刚直起来的腰再次弯了回去。 江云灵被江云雀拉着疾步走着,嘴里道:“云雀,不必过去了,那人应该早就走了。说了我没吃亏,你还不相信我吗?” 江云雀不听,拉着她在敞轩里里外外的找,实在没见到别人这才气呼呼的站在树丛边上道:“便宜那个人了,哼!” 江云灵笑道:“这下子可以回去了吧!母亲该着急了。” 江云雀呼了一口气:“你也是,傻乎乎的上了当,我怎么可能让一个不认识的丫头传话给你,母亲不是说过么,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后宅里的弯弯绕太多,我们能躲远点就躲远点。” 江云灵笑道:“知道了,我也是急了。你就别数落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姐姐呢!” 江云灵也笑了:“二姐,你就是性子太柔和了,我总怕你吃亏!” 江云灵叹口气,认真道:“从前,心中有顾虑,不得不小心行事,如今我们怕什么呢!凡事有母亲撑腰!” 江云雀也道:“是啊。算了,不理那个卫疯子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活该他找不到媳妇儿,一辈子守着那个什么月月姑娘的牌位装痴情!” 江云灵想了想道:“兴许他是真痴情呢?” “痴情?真痴情的话就一辈子守着牌位别再成亲呀!既想保持痴情形象,又想左拥右抱,还痴情?就是个伪君子!” “好啦,我们回去吧,管这种闲事做什么!卫二公子什么样子与我无关,但是你呢,张家那位庶出的公子我看很有可能成为我三妹夫呢!” 江云雀红了脸道:“母亲尚在犹豫呢,可没说定了就是他,你别乱说!” “是是是,这不我们三小姐还没点头呢么,若是你点了头,母亲定会促成这门亲事的。关键是你看上了吗?方才远远的也算是见过那位公子了,说说吧,印象如何?” 江云雀羞涩道:“全凭母亲做主了,我相信母亲的眼光。” 江云灵笑得开心:“看来三妹不反感呢!有戏哦……” 江云雀羞道:“胡说什么,我何时看 上了?说了一切听凭母亲做主……” 拉着江云灵就跑。 姐妹两个消失在小路尽头,张熙正揉着腰站起来,苦笑不已。想我张熙正本是正人君子,奈何被逼做了一回偷听的小人! 回到阁中,看着嫡母的发挥已经接近尾声,正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扫了对面一眼,人群中江家三姐妹围着苗氏,有说有笑。他不禁在想,难不成真的有嫡母和庶出子女和睦相处的? 心中冷哼一声,张熙正决定好好表现,争取定下这门亲事,江家三小姐性格也不错,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很是泼辣!如此将来在跟嫡母的斗争中兴许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性格有些鲁莽,怕是对付不了那功力深厚的老妖婆,那二姑娘倒是不错,最起码长相让人放松警惕,但本身冰雪聪明,不出声则已,一出声便把卫二公子给说的哑口无言。 不过他可做不了婚姻的主……然后,他也可以帮妻子揭开她嫡母的真面目,这是自己最擅长的,不是吗,所有人都被嫡母的大度和善给骗了,倒是他却看得分明嫡母眼中隐藏极深的恨意。他心中有一点点不快,因为先前以为自己的亲事应该是江家巴不得才是,虽然自己是个庶子。可是真相竟然是一切都要看对方庶女的意愿……真是郁闷,不过他看了看不远处铁青着脸的卫二公子,又觉得自己其实还好,最起码人家江家三姑娘没嫌弃自己! 江云雀第一时间就把江云灵受骗的事情告诉了苗氏,苗氏皱着眉头瞥了卫夫人一眼,在对方示好的露出个微笑的档口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卫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由此竟不太确定与江家的婚事能不能成了,不得不说卫夫人还是很有眼力的。 同时张夫人也在心中窃笑,看来这卫家是不会成为那个庶子张熙正的连襟了。 这会儿功夫二楼的比试也完了,前三名的男女各自领了奖品,接受了众人的祝贺。 几位公主在聚芳阁楼上隔着纱帘观察众人,时不时有夫人携子女被叫上去说话,出来时大部分都捧着赏赐出来,这些便是比较热门抢手的公子小姐们了。其实这卫夫人是二嫂积极推荐的,苗氏也知道二嫂的心思,二哥刚刚调回京城不久,这卫大人正是二哥的顶头上司之兄,可以的话苗氏也不想得罪卫夫人。可是这卫二公子太不着调,自己和卫夫人都没正经说过话,也没有请人从中说和过,只是卫夫人透露出个意向,他难道竟以为江家的女儿便这么容易得手?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让女方冒着名誉被损的风险与他见面!真是不知所谓!苗氏火气上来,只能把二哥抛在脑后了,况且她也相信二哥不会为了这件事情怪罪自己。 苗氏发现张夫人有意同自己说话,便也凑了上去,便听张夫人在那里拿帕子摁着眼角道:“正儿虽是庶出,但他亲娘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真真儿的命苦,生下正哥儿不到一个月就没了,可怜孩子那个时候才丁点大。” 苗氏倒是不知道这一点,诧异的看了张夫人身后的张熙正一眼,而他正恰到好处的表现出 一点点伤心和无数的感激。 苗氏皱了眉头问道:“听闻三公子患有头疾,如今可大好了?” 张夫人愣了一下,还没见过这么直接询问自己这件事情的!当下缓了口气才道:“自是好了,只要不去看那些劳什子的书本就没事的。” 张熙正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苗氏捕捉到了,与张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借口有事离开了。晚饭没吃更没有参加宴会,领着三个女儿就回去了。等到后来张夫人四处找寻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见苗氏的身形,当下也拿不准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了。 封氏与几个夫人周旋了一会儿,再也找不到苗氏的踪迹了,这才怏怏的坐回去。稍后打起精神来一个个查看那些年纪小却很有才华的少年公子,一边看一边询问丫环对方的身份姓名。 福禄长公主也早早退场,剩下的公主们才感觉轻松了些。回到公主府,福禄长公主沐浴更衣之后挥手让下人都退下,一个人去了书房。 路上空无一人,但是她还是能够感受到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们警戒的视线不停的扫视自己和周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自家书房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却不敢有任何不满。 书房门口躬身站着一个人,身穿公主府最寻常的小厮服饰,但是他却并不是公主府的人,福禄长公主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面子。看到她过来也只是默默行礼然后伸手推开书房门,等她进去了便关上门继续候着。一个身形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背对门口举着一本书看着。 福禄长公主恭敬的跪下,正要磕头,那人回身几步走过来扶起来她道:“这里不是宫里,皇姐无需多礼。” 福禄长公主仍是行了个礼才肯起身,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那人便是当今圣上,坐在里间的一张罗汉床上,让福禄长公主坐在另一侧,道:“皇姐回来的很早啊。” 福禄长公主道:“本想着早点离开然后暗中派人请她在巷中相见的,谁知我一离开她竟也走了,也不管时候。我一时疏忽没有安顿人盯着,竟不知道,派人去请才知道已经离开了,有负皇上托付了!” 圣上却不生气,只笑道:“她仍是这般性格,最不喜交际应酬。你看她如今是个何等状态?” 福禄长公主道:“怕是压根儿不记得本宫了。虽说在园中有段距离,可是若认识的话还是应该能认出来的。她却只关心女儿们的婚事,观察了几个公子少年。” 圣上低头不语,福禄长公主也拿不准这个弟弟在想什么,虽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是如今毕竟君臣有别,不好也不敢擅自揣测的。 “皇姐,此事便这样了,无需再多关注。只是若她被人盯上了意图不利,还请皇姐出手相帮。” 福禄长公主内心翻江倒海,却仍压抑着不敢显露半分,轻笑道:“毕竟是故人,本宫自会暗中照料。” 圣上似是轻轻叹息一声,便离开了。

081 三公子张熙正(今日2更) 福禄长公主送走他之后冷汗淋淋,别人不知道过去的一些隐情,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个时候的圣上还是个孩子,对自己还是十分信赖的,所以什么心里话都会跟自己说说。难道,他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福禄长公主一时间觉得浑身冰冷,不敢再想下去。 苗氏回到家中却把王妈妈叫进去商量。 “怕是张家那个庶子也不妥,我看那张夫人不是个大度慈善的性子,你再去打探一番,这一次要深入的打探一下那庶子亲母的情况,还有那庶子真正的待遇,我总觉得不对劲呢。” 王妈妈心中一凛,但凡夫人这么怀疑了,那八成就是真的有问题。于是道:“夫人放心,奴婢会查个水落石出。” 苗氏道:“给女孩子们找个靠谱的婆家怎么这么困难!” 王妈妈笑道:“还不是夫人考虑的太多,要求太高?不过您放心,京城大家闺秀大多留到十八岁才会嫁人,如此我们慢慢留心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苗氏这才勉强一笑。 张家,张夫人坐在上首,端着茶杯细细思索跟苗氏的所有对话,她可以肯定开始的时候苗氏是很热络的,究竟自己说了什么话还是这个该死的庶子做了什么事让苗氏改了主意? 定了定神,她觉得自己没问题,便转过头和颜悦色的问张熙正:“正儿啊,你在稚芳园可有不妥的举动?” 张熙正内心冷笑,口中却恭敬道:“儿子没有,一直本本分分来着。想是那江家想要另攀高枝了吧!”他一直在嫡母面前扮演一个听话却说话不经大脑的样子。 “别胡说!”张夫人听了心中却很高兴,这孩子如此不分轻重,自己也算是带他去了稚芳园,还热络的给他说媳妇,他自己不着调搞砸了,那么老爷就别想挑剔自己的不是! 晚间张大人回府,张夫人便把这件事情说了,自然过错都是张熙正的,张大人正在洗脚,忽然顿住了问道:“哪个江家?” 张夫人笑道:“还有哪个张家?不是清河府江家大夫人苗氏的庶出女儿!” 张大人忽然沉默不语,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了下来,半晌后方道:“你看着办吧,不成就另寻一家。” 张夫人放了心。张大人却起身去了书房。 张大人在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叫门外的小厮备酒菜,并叫了张熙正过来。父子俩在书房喝了半夜酒。 张夫人把了几个大钱儿给当时守门的小厮,问他老爷和三公子说了什么,小厮打盹儿来着,却不敢说,倒是人比较机灵,当下回道:“夫人还不知老爷么,只是喝闷酒来着,最后好像对三公子说了什么婚姻不易,要努力之类的话就醉倒了。” 张夫人放了心,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小厮出了内院,看向一个角落,那里有个身影,他隐晦的点点头,那人便一笑离开,小厮捏着手里十个大钱儿内心 鄙夷夫人忒小气,远不如三公子大方。 其实小厮前半句话是真的,张大人只是喝闷酒,张熙正也一言不发只是陪着父亲喝酒,倒酒。张大人酒劲儿上来后,说了几句话:“正儿啊,为父对不起你亲生母亲,明知她当年并不愿为妾,可是爱她品性好,就将错就错要了她,可没想到她竟如此薄命……正儿你从小优秀,父亲还以为终于能向你母亲有个交代了,可你竟得了怪病……不过,父亲始终相信你的才华,不论是走仕途还是经商,都会有成就!如此啊,你还是费些心思吧,江家二姑娘还是三姑娘的,是你最好的选择!别人看不起江家,父亲我可是知道的,江家……不,是苗氏她有这世上最硬的后台!你做了她女婿,不论是经商还是从政都会有强有利的助力!” 张熙正倒酒的手顿了顿,他头一次听到父亲提起自己的亲娘,头一次知道父亲对自己的信赖,更是头一次发觉父亲竟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般迂腐……江家,在父亲心中竟然有这么重的分量?他试探着问:“可是母亲已经放弃了,要不父亲再去同母亲说说?” 张大人猛然抬头,眼中一片通红,道:“告诉她?要是我亲自提起,你这辈子就别想娶到江家女儿了!她方才同我说了,我表现的无所谓,你可别露馅儿!机灵点!” 说完又喝了几杯酒便摇摇欲坠,张熙正连忙把门外的小厮叫进来一同伺候张大人在书房歇下,这才离开,安顿小厮好好照顾张大人,临走前又给了小厮一两银子,小厮会意道:“老爷总是喝闷酒,基本上什么都没跟三少爷说。” 张熙正笑笑,拍了拍小厮的肩头便走了。小厮心里琢磨着,老爷看似什么都不管,其实什么都知道。三少爷看起来平庸没有前途,说不好却是张家最能发达的一个!若是能在他锋芒未露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小厮决定得罪一下二管事,因为他最看不起三少爷,觉得以三少爷的地位,身边的人是苦差事,而他最近在给三少爷寻摸长随。 与此同时,远在清河府的江家二房给江若诗举办了隆重的及笄礼。主宾是清河府府台梁大人的夫人,除此之外,发簪一出场就能听到在场夫人小姐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谁都没想到江家二房的嫡长女一个及笄礼竟然能请到梁夫人,簪子更是贵重无比,连梁夫人见了都少不得惊了一下!王氏脸上的笑容从一开始勉强压抑着矜持的笑,到后来快要露出牙龈了,若是没有拿袖子遮挡的话。她已经看出来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夫人看若诗的表情都变了,不再是先前的漠不关心,而是慎重的考量着。这让王氏充满信心,她的若诗定会有个不错的如意郎君!这一刻,她对苗氏是真心的感激。 江云秋的婚期定下了,在半年之后,十一月十六。 这段时间由于苗氏带了三姐妹去了京城,所以翁先生那里就只有江云秋和止兰与止荷三人上课了,其他二女年纪还小,翁先生便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教 导江云秋身上,她为此受益匪浅,加上深知机会难得十分刻苦,受到了翁先生的夸奖。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了优雅的气质,多个前来探望王氏和若诗的夫人都惊艳不已,纷纷打探,得知已经定了亲都叹息不已。 这倒让王氏意外,江云秋敏感察觉到了嫡母的不快,下次再来人就借口不舒服不肯出来见人,王氏这才脸上好看了些。倒是江云秋的美丽和气质已经传开了,她的婆家也坐不住了,托了江峰中给江云秋的聘礼又加了些物件。 一些纨绔子弟与江峰中相识的更是酒后埋怨他不肯介绍美丽的庶妹给他们认识,不够仗义,江峰中笑道:“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才在翁先生座下学习了一段时间。各位都家中有如花美眷的,我怎好得罪各位嫂嫂!”心中却对这些人厌烦起来,他们的语气实在轻浮。 一日江峰中请几个好友吃饭,其中就有昔日同窗严公子。他待严公子十分亲密,因为江云秋的婆家就是严公子姑母家的表弟。酒过三巡,大部分同窗都告辞回家,严公子却拉了江峰中去了旁边一家茶楼,那里竟有个少年在等着,这便是江云秋的订亲对象秦高。 他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念书天赋一般,这个年纪还没考上秀才,家里没有太多信心一直供他,便约定明年三月再考不过秀才就放弃读书,帮家里做生意。江峰中愣了一下,坦然坐下,秦高忙站起来行礼。 严公子笑道:“江兄,近日来你的那位庶妹可是名声大噪啊,许多大户人家都在打听,幸亏我表弟捷足先登啊!” 江峰中笑道:“因为我大伯母的缘故能得翁先生指导,舍妹的确进步不小,却也没有传言那么夸张。能与秦公子订亲也是缘分使然。” 严公子看了表弟一眼,见他满脸通红,便道:“不知这桩婚事可做的准?” 江峰中蓦然一板脸,问道:“这是什么话?” 严公子急忙道:“江兄不必生气,我这表弟也只是听闻了一些传言,心中不定,这才求了我约你出来问个明白的,毕竟当初那一次偶遇,我这表弟已经对令妹一见倾心了。” 江峰中奇道:“传言,什么传言?”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严公子才道:“听闻查老爷有意迎娶令妹做妾,已经跟令尊大人吐了口,令尊大人……尚在考虑……” 这话意味深长,江云秋已经定了亲,别人求做小妾父亲竟然考虑,应该当场拒绝才是,江峰中皱了眉头,这话绝不是凭空猜测的,查老爷可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他若真开了这个口,父亲怕真的一时糊涂就给应了。反正秦公子家世简单,并无后台……但他江峰中可是内心清楚的很,查大人可是年近四十,妻妾成群。 “断无此事!”他赶紧撇清,不论父亲做什么决定他都必须保证这门亲事顺利,当下安抚严公子及秦公子二人一番便赶紧回家寻到父亲江二老爷。

082 艳名引觊觎 “父亲这传言可是真的?” 江二老爷对着长子的质问便有些闪躲:“尚……尚且没影儿的事儿,你从哪里听来的?” “严公子和那秦高今日拉了儿子询问,说起了这个流言……父亲不会如此糊涂吧!” 江儿老爷面上挂不住了,恼羞道:“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他们竟如此迫你,为父很生气,倒不如趁此机会弃了这门亲事,另觅良缘!” 江峰中不由大为头痛,他耐心道:“父亲糊涂啊!秋妹妹嫁入秦家那是正经夫人,嫁入那查老爷家只是个妾室,况且与秦家订婚在先,且秦家并没有失礼之处,父亲万不可悔婚啊!” 江二老爷苦着脸说:“为父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啊!可是……查大人他……甚是上心,许诺为父种种好处,几乎每日都要询问,为父实在招架不住啊!” 江峰中心中把个查老爷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才忍了一口气,分析道:“父亲!那查大人是个几品官?不过五品,梁大人呢?人家可是从二品好不好!如今,人家梁夫人刚刚给若诗及笄礼做了主宾,您就把她姑姑送给一个不过五品的小官做了妾!您这不是打了梁夫人的脸么!况且悔婚之事若是传开了,势必会影响江家女儿的清誉,害若诗找不到好人家,母亲会不会饶了您暂且不说,连累了大伯母家的女孩儿,您想想大伯母可会善罢甘休?” 江二老爷这才一个激灵!仔细一想,还真就是长子分析的那样,为了一个查老爷得罪了两尊大神,这可实在是赔本买卖,坚决做不得。 江二老爷惊道:“如此可怎么办才好,那查大人让为父七日之内给准信儿!” 江峰中倒是想着,七日还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对策。 “父亲这几日就称病告假吧,让母亲请了相熟的大夫过来,开几副药。剩下的交给儿子去办。” 江二老爷巴不得有人去善后,便痛快地答应了。 江峰中告辞离开,独自走在园子里,心中很是烦闷。虽说跟父亲拍了胸脯说自己来解决,可到底也没个章程。不知不觉就错过了自己的院子去了江云秋的小院。 二房没有大房那么大,庶女待遇也差了好多,江云秋不过是在后罩房里面截了个院墙,围了三间房而已。此刻已经是晚饭过后,江云秋的屋子还灯火通明,这些日子她都潜心学习,白日里绣嫁衣,夜里就练习写字和绘画。 小丫头出来倒水看见了江峰中吓了一跳,铜盆掉在地上咣当一声,惊醒了江峰中,也惊动了江云秋。 “大哥怎么过来了?快请进。” 江云秋十分高兴,江峰中也就顺势进了屋,问了几句家常话,江云秋若有所觉,便将丫头都遣下去问道:“大哥有什么话要说吗?” 江峰中看着聪慧的庶妹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笑了笑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秋儿就快嫁人了,说起来,你比若诗才大一岁,这些年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有好好照顾过你,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吧!” 江云秋蓦然红了眼眶,想了想才道:“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秋儿心 里对大哥万分感激,秋儿本就是庶女,如今得大哥亲自保媒,又送到翁先生处听教导已经是十分有福气的了。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能为妹妹做这些已经足够,不需再为秋儿担忧,今后的日子秋儿自会经营,不会辜负大哥关心操劳一场。” 江峰中倒是怔了怔,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庶妹如此坚毅,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离开的时候对江云秋说道:“不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一切相信大哥就是了。” 江云秋虽不太明白但还是认真点头道:“秋儿自然会相信大哥,听话的。” 江峰中离开后给家里的下人下了禁口令,让不论在外听到任何关于二小姐的流言都不许传开,否则一定发卖了出去!一时间下人都战战兢兢,好脾气的大爷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正在江峰中没有办法打算就让父亲摊牌的时候,京城传来了苗氏获封的消息,江峰中不由叹道:“还是要借了大伯母的势了!” 原先高高在上的梁夫人眨眼间就与苗氏平级了,梁夫人却没有半点不快,她还给前来报信的丈夫说道:“就说她是我家的福星吧!” 梁大人无所谓的点头哈哈,梁夫人瞅了丈夫一眼,把他的视线从身后布菜的小妾身上拉回来道:“老爷这个时候不妨主动示好。” 梁大人疑惑道:“如何示好?苗氏如今人在京城……况且夫人不是去给她侄女做了主宾么!” 梁夫人却不嫌弃丈夫愚钝,越是这样她才越好拿捏,当下温和笑道:“这个就交给妾身去做,老爷只需知晓此事,有个态度就好。” 梁大人忙不迭点头。 梁夫人隔了十日又再递了帖子登门,可把王氏给激动坏了,就算梁夫人在自己请来的诸多女眷面前大肆吹捧苗氏她也没有不开心,而是跟着一起夸。原因就是清河府另一个大户李家今日来相看若诗,梁夫人自然称赞了许多好话,那李家两个夫人一看就很是满意。 说了许久,梁夫人状似无意的问道:“这些日子听说你家出了个天仙似的人物,引得各位夫人都想娶进自家门里,可惜听说是定了亲的。我上次来参加若诗姑娘的及笄礼竟没有见过,莫不是也怕我抢了去?” 王氏有些不明白一个庶女怎么入了这么多大人物的眼,由于江二老爷并没有与她提起过查老爷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还有人求江云秋做妾的事情,所以看这么多夫人都竖起耳朵来听,她头一次对江峰中亲自给庶妹订亲有一种幸好的感受,于是当下便在脸上绽出笑容高声道:“哎呦,梁夫人说哪里话!那丫头不过是因为早前她哥哥给定了亲,在后头忙着绣嫁妆呢,哪里是我藏着她!她夫家是我家老大同窗的表弟秦公子,年纪相当,如今仍在念书,家中做生意也小有家产。”顿了顿又道:“因着她大伯母的关系,出嫁前能得翁先生教导教导,倒是我省了心。夫人想见见她那还不好说,我便让她过来给诸位夫人请安。” 说着回头交代丫头去传话。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女子在丫环的搀扶下娉娉婷婷的走来,身穿鹅黄色交领襦裙,外罩淡黄色丝绣纱料长 款褙子,堕马髻,红珊瑚耳坠,一支珍珠金步摇,一块羊脂玉的压裙。长眉入鬓,眼若星辰,琼鼻,樱唇,好一副温柔可人的美人模样!即便是从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放在眼里的王氏此刻也不由愣了神,随即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江云秋平日里是不这么打扮的,今日这么漂亮一定是丫头说了有贵客,她才把最好的首饰衣裙拿出来妆点门面,是个懂事儿的。 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各位夫人都目光闪烁,各怀心事。 梁夫人等江云秋见礼完毕,招手让她过来,问道:“真是个天仙下凡,原以为你母亲就藏了若诗一个天仙美人,没想到她竟藏了两个!” 江云秋羞道:“蒲柳之姿,夫人过奖了。” 王氏听梁夫人同样夸了若诗也就不计较了,温和的看着江云秋。 梁夫人问江云秋:“我听说三品淑人江大夫人都曾经送你一副头面给你添妆,看来她很是满意你的亲事。” 江云秋柔声道:“都是母亲垂爱,大伯母慷慨,云秋一直感激长辈赐福。” 梁夫人便从丫环手里取过一个盒子,当众打开道:“我与你母亲、大伯母都有交情,见到你这样懂事的孩子也高兴,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与你家长辈准备的自然不能比,但却是我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江云秋愕然抬头,盒子里俨然是一对鸳鸯玉佩,成色也是极好的。当下去看王氏,王氏眉头一跳,心中迅速盘算着,梁夫人此举必有深意,而且明显有备而来……便笑道:“梁夫人这般大方,也不怕这孩子惶恐!罢了,即是长者赐,你便收下吧!” 江云秋郑重谢过梁夫人才双手接过盒子。接下来诸位夫人虽不曾准备,但也都把身上的首饰取出一件来凑趣。 江云秋这一趟算是大有收获,梁夫人看王氏眉头隐约一皱,便道:“二夫人,我们可说好了,只许你藏这一个好消息,若诗姑娘定了亲你可不许瞒我!” 王氏立刻笑开了花道:“一定,一定!” 江云秋趁机告辞下去,离开花厅后深深吸了口气,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这次嫡母好像并未生气。丫环捧着各位夫人的添妆,脚底都是飘的。 转过墙角,江峰中等候在那里,江云秋急忙行礼,江峰中详细问了她在花厅发生的一切,最后听到梁夫人给她添妆,忽然喜上眉梢。高兴的拍拍她的肩道:“如此就太好了,你且回去好好收拾吧,兴许你的婚期会提前。记住,梁夫人今日对你有大恩,恩情不止这对玉佩……反正以后再告诉你,不过,你要记得这也是托了大伯母的福气,你要记得感恩。” 江云秋听他说的郑重,也慎重回答道:“秋儿明白,大伯母和梁夫人的恩情会放在心底,但是大哥和母亲的关怀秋儿也记得!” 江峰中温和的笑笑,说了句“一家人理当如此”便离开了。 江云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琢磨着他的那句“一家人”的话,慢慢的笑了,她加快了回房的脚步,决定要拿出刚学会的翁先生传授的技巧给若诗侄女绣一面漂亮的屏风算做添妆!

083 转山庵(首页图推加更) 这边和乐美好,那边查大人听到消息后砸了一只茶杯,在师爷好说歹说的劝说下,总算放下了对江二老爷打击报复的念头。师爷随后把这段过程添油加醋说给江二老爷听,换来几顿好酒和一百两银子压惊。此后但凡查老爷想起了这事要找江二老爷的麻烦,师爷都从中周旋,也算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职业道德模范了……直到一年后梁大人在朝廷下令主抓贪腐的时候,把他当成典型抓了起来。当然,在那之前梁夫人去了趟苗氏那里,这都是后话不提。 再说京城里,苗氏领着三个女儿不紧不慢的回了临水阁,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她让孩子们回院子休息,吩咐厨房分别送饭过去,自己便和王妈妈讨论起这次稚芳园宴会的得失来。 “好歹没把姑娘们许给那两家,如今看来都不省心。”王妈妈庆幸道。 苗氏也揉了揉腿,道:“白忙乎一天,让人当猴看。” 王妈妈没绷住,笑出声来。 苗氏又道:“哎呦,真想快点定下来赶紧回去清河府,那里自在。” 王妈妈没说话,帮着双喜伺候苗氏。苗氏突然发现双喜瘦了,想着这些日子为了培养她信任她几乎每天都是她在伺候自己,而双喜是个要强的性子,但凡她的差事,都要尽善尽美才好,于是忙的团团转。 苗氏心里有了个想法,当下对双喜道:“我和王妈妈有话交代,你先下去吧,晚点了让春景来值夜。”双喜听话的下去了。 王妈妈问什么事,苗氏道:“这几日把她使唤得够呛,让她歇歇。我想与你说,你是否注意了那张家的庶子表里不一,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听话那么鲁莽的?” 王妈妈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兴许是呢,那位公子看似温顺,却在那张夫人提到他生母和如何尽心照顾他的时候离开,看似没心没肺,说不准就是听不得张夫人演戏呢。” 苗氏道:“满京城谁不说张夫人仁慈,可是事实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孩子,从前不过是被捏在手心里的蚂蚱,如何敢有半分真情流露,也算是难为他了。” 王妈妈也道:“难得的是那位张公子眉目间不见半分戾气,应当没有阴暗的心思,兴许只是想安稳度日罢了。” 苗氏慢慢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面悠悠说道:“有那样一个嫡母,想安稳度日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王妈妈想也是,又想了江云雀的性子,便道:“幸好没给三姑娘定下,要不三姑娘还不得让张夫人玩弄得团团转,她可不是那张夫人的对手!二小姐还差不多。” 苗氏猛然看向王妈妈,也许…… 那边厢张夫人已经在着手相看其他姑娘了,但始终高不成低不就,加上嬷嬷老在她耳边吹风,说江家庶女的嫁妆最丰厚且娘家在外地,江云雀又是个直爽性子,这种媳妇最好拿捏,她便有些心动。 但是又不想让庶子如愿,便试 探张熙正道:“母亲也为难,那江家明显无意与我家结亲,不过母亲豁出去请苗二奶奶保媒也不是不行,正儿你看……” 张熙正内心其实有些焦虑,从前没觉得江家的亲事有什么特别,成与不成看天意就好,可是父亲醉酒那席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他太想脱离这个嫡母的压制和迫害了。 但是父亲的忠告言犹在耳,他只能状似不满道:“江家庶女儿子也没觉得多好,既然人家不识抬举,那母亲再寻就是,左右儿子不急。”说完还嬉皮笑脸的道:“但是母亲要给儿子找个漂亮的,省的在朋友里没面子!” 张夫人彻底放了心,嘴上却假意宠溺道:“好好好,找个漂亮的!” 张熙正离开后,心中没有主意,想去找父亲商议又怕露了马脚,一个人悻悻的出了城。 而苗氏此时却突发奇想带着孩子们去城外寺庙里上香。江河中以为苗氏要去看望曹公子,苗氏却说要去一家尼庵。 江河中愣了愣,苗氏道:“我派人去给你外祖母送信说要带你妹妹们去请安,得到回复说要来这家尼庵上香,住上几日,原来你外祖母也派了人来知会我,两家人手在街上遇到了。” 江河中问:“儿子不知道路,母亲看……” 苗氏道:“我们出城在官道旁等着,母亲她们随后就来,我们跟在后面就是了。那尼庵常年接待女眷,为了方便也在半山腰修建了几个院子安置男客,你这几日就在山上陪着我们吧。” 江河中自然应是。 过了半晌,苗氏又说:“你安顿好我们就去接你媳妇,我忘了知会她了,若是愿意过来就来,不愿意就替我们看家吧。” 江河中笑道:“她理应来侍奉母亲的,况且她好热闹。” 苗氏道:“若她不愿意来你就陪她在京里逛逛,晚饭前回来就是。” 江河中知道嫡母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定然就是这么想的。心中高兴,便道:“是。” 不多久苗家的马车就过来了,两队人马相见打了个招呼也不耽搁就继续朝着城外走去,过了一段时间就转入一条上山的小路,过了香火鼎盛的玉绵山后面便是不太起眼的转凤山,山上林木茂密,苍翠掩映着快到山顶处一个青瓦白墙的尼庵。 这就是转山庵,之所以把凤字去掉是因为前朝一桩秘闻,说有个嫔妃因得罪皇后被秘密发配到这个转凤山尼庵出家,谁知某年皇帝在前面的寺院进香时遭遇刺杀逃进了转凤庵,正好被那个出家的嫔妃所救,皇帝燃起旧情,两人在尼庵中生死与共躲过了刺客的搜索,回京后皇帝就命人将嫔妃接回宫去,更是为此废除皇后,册封该嫔妃为皇后。 所以这尼庵当时也跟着风光无限,趁机扩建,后来皇后犯错,皇帝念及当年恩情不愿赐死皇后,就暗地再将她送回尼庵,可是当过皇后又回来的人怎么能适应冷嘲热讽和巨大的落差,当夜就自尽。皇帝念及旧情,感慨这尼庵改变了女子的性情命运,怕再发生 类似事情,下令改名。转山庵自此香火凋零,本朝才好一点,倒是皇家人再不会来这个尼庵。 苗夫人是自从苗氏远嫁之后才找到这么个清净地方悄悄为女儿祈福的,这些年来倒也习惯了。因为这次带了苗氏等人,尼庵多给拨了个院子,江河中安顿好苗氏就回去了,说晚饭后回来。 江云雁噗嗤笑道:“瞧把二哥高兴的,还没问嫂子呢就自己做主不来了。” 苗氏听了也笑了,打趣道:“等你将来到了婆家就知道一个妇道人家出门游玩一次有多困难了!” 江云灵两个就捂嘴偷笑,江云雁因已经定了亲,臊红了脸,又不甘心,便过去挠江云雀,道:“就算知道也是二姐三姐先知道,做什么笑话我!” 江云雀最怕痒,给挠得连连讨饶,江云灵便捂了嘴不敢笑出声来,生怕自己也遭殃。 众人去庵里拜了菩萨,又听主持念了经,一上午就过去了,用了素斋便回院子休息。 由于来的时候在马车上睡了会儿,江云雁并不困,在东厢房看向苗氏的屋子,见丫环婆子出入都静静的,便知道苗氏是歇下了,她便去看对门,见小丫头坐在廊下,时不时看着厢房笑笑,便知道她二人没睡,于是叫了知夏道:“走,我们去对面坐坐。” 知夏连忙过来扶着她慢慢去了对面厢房,小丫头正低头笑着,冷不防知夏对她说:“谱儿,进去看看二小姐和三小姐睡了没,若没有通报一声,就说四小姐来串门。” 小丫头谱儿急忙进去,里面已经听见了,江云雀一迭声道:“没睡没睡,四妹妹快进来!” 江云雁提了裙角就进了门。 只见二人匆忙从内室走出来,鬓边发丝有些散乱,想着方才二人应该是歪在床上的,不由迟疑道:“我来的不巧,是不是打扰到了姐姐们?” 江云雀笑呵呵的将她拉进内室的榻上坐下,吩咐丫环倒茶,江云灵则在一旁圆桌旁坐下,刚刚露出个恬静的微笑,就听江云雀道:“巧的很巧的很,二姐方才还想知道定亲了是个什么感觉,我哪里知道正说让她去问四妹妹呢,可巧你就来了!” 说完站起来,浑然不觉这句话让其他两人面色通红起来。江云灵怕江云雁觉得自己轻浮,有些着急,瞪了江云雀一眼,江云雁则是害羞,又怕两个姐姐心中不满自己先一步订亲,于是忍着羞意解释道:“妹妹也不想这么早订亲,还不是祖父……” 江云雀并没有看到二姐的白眼,只是一心好奇道:“那四妹妹定了亲是个什么感觉,会时常想起那个人吗?会不会去猜测那人的长相和性格?” 江云雁彻底没辙了,她还真没跟两姐妹交流过这么深入的话题,但看着三姐不像有意调侃,便豁出去道:“事关终身幸福,自然是内心忐忑又向往,希望他是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怕是个浪荡公子败家纨绔……总之,这种祖父酒后给定下的亲事妹妹真是万分担忧呢。比不得姐姐们,母亲会细细相看……”

084 当世有高人 江云灵听了心中不忍,便道:“母亲也是担心,所以让二哥跑了一趟亲自确认过了,四妹妹不必太担心。” 江云雀也点点头:“是啊,祖父不可靠,二哥你总要相信的吧!” 江云灵隐晦的翻白眼,三妹这话真是莽撞,以后要好好教导她一下说话前要多过脑子了。祖父历来不把自己姐妹这样的庶出孙女放在心上,但是很关心云雁的…… 江云雁扑哧笑出声来,心中的郁闷也散去不少,她头一次发现三姐还蛮可爱的么,道:“是啊,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二哥确认还可以,母亲怎么会善罢甘休。不过我听说男方家年后曾经送了那人的庚贴,但母亲却没有回复。不知道临走前回复了没有。” 三姐妹一时间担忧起来。 与此同时,苗氏只躺了一会儿就在王妈妈的陪伴下悄悄去了苗夫人的院子。“我知你惦记几个丫头的婚事,这才叫你来这里,虽说不出名,但这里的妙清师傅算命极准,你不防把孩子们的生辰八字交给妙清师傅看看,如此悄然行事就算结果不好也不打紧,没人会知道!” 苗氏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谢过母亲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苗夫人则说:“当年送你远嫁,母亲本绝不同意,但妙清师傅却说必须这样你才能活,还说你命里有另一劫难,在京难逃,需得在远方化解,之后可盼母女重聚。虽然还有什么此人非彼人什么的,不过母亲听到还能重聚,便定了决心。” 苗氏心中轰然,此人非彼人,这不是说自己的灵魂鸠占鹊巢吗? 看来要小心这个妙清师傅了。 转凤山本就不大,山顶更是狭窄,所以尽管当年趁势发展扩建也不过是修整了修整,在半山腰建了几排房而已。 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尼庵,尼庵不过是三四进,一进山门带三间倒座,两侧厢房,中间是供奉菩萨的正殿,后面是两侧厢房是斋堂和禅室、藏经阁,中间是经堂。后面后罩房是主持和其他尼姑的住处,还有厨房。周围紧着地势建了四个小院子,如今已经被占用了两个。 主持叫妙英,六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 听了苗夫人的请求后思量了一会儿,叫来个小尼姑吩咐了几句。小尼姑行礼后转身跑出去了。 妙英慢悠悠说道:“妙清师姐已经多年不见客了,不过苗夫人既然多年前与师姐有缘分,贫尼少不得要给传个话的,见不见就是师姐的意愿了。” 苗夫人连忙道谢。 一会儿,小尼姑进来问:“哪位是江大夫人?师伯说请您一个人过去。” 苗夫人诧异的又问了一遍,确认不叫自己,这才叮嘱苗氏要如何尊敬、信赖妙清师傅。苗氏一一应下,随着小尼姑去了外面。苗夫人坐了半晌,在妙英保证会把苗氏直接送回客院才离开,王妈妈则坚持在院子里等苗氏。 小尼姑领着苗氏从小门出去转进一条隐蔽的小路,转了几个弯几乎下了半山腰才来到三间茅屋跟前。 小尼姑 说:“大师伯请您进去,等您离开时就拉门口的绳子,小尼会过来接您,您稍等。” 苗氏点点头,小尼姑就从小路离开了。苗氏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苗氏推门进去,一时适应不了屋中的昏暗,好了些就发现外面看着三间其实是打通了的,左侧是纱窗,临窗一个矮榻,上面一张粗糙的木桌,两个草编蒲团,北墙放着水缸和一些简单的厨具,还有茶具。中间一张方桌四条长凳,靠北墙一张供桌,供奉着观音像。右侧窗前一张床榻,只一张被子一个枕头,北墙一个木柜。 极为简单朴素的室内,床榻上一个消瘦的老尼盘腿而坐,此刻布满风霜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的离谱,正紧紧盯着苗氏。 苗氏心下一惊,行礼道:“苗氏听母亲说起师太神算,今有事相求,打扰师太清修了!” 老尼看了苗氏一会儿,闭上眼睛道:“坐。” 苗氏看看周围,便在长凳上坐下。 老尼道:“自从三十多年前苗夫人拿了你的庚贴来,贫尼就一直在等你!” 苗氏心中大震,直觉想离开,可是老尼的话像钉子将自己钉在当地。“老尼一直想见见,来自异世的灵魂!”老尼睁开眼,一道精光恍如实质罩在苗氏身上。 苗氏冷汗淋淋,心脏狂跳如擂鼓,转头忽然看到观音像,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下来。 “如今,见到了吗?”她问。 老尼看着苗氏眼色温和下来。 “你不是个恶人,既然来了这世上,便好好生活下去吧。”老尼说。 “自然如此。”苗氏如今也不怕了,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来到苗氏身上也享受过了天伦之乐和富贵满门的生活,还有什么遗憾。几个孩子如今都和睦互助,即便自己不在了也会找到好的归宿,一个老尼,能将我怎样! 老尼笑道:“施主如今的境界似是升华了。” 苗氏笑笑,哪里是什么升华,只不过是豁出去了而已。 老尼问:“施主此行可是为了晚辈姻缘?” 苗氏道:“正是,烦请妙清师太为我三个女儿看看姻缘。” 妙清道:“贫尼一生泄露天机次数太多,曾发过誓言同一家人的命运只能算出一个的。既然曾经给你算过了,按理不该再给你的女儿算了。” 苗氏本不是为了这个而来,闻言也不强求,当下点点头,就跟妙清论起佛理来,毕竟苗氏先前常年是埋头在经书中,倒也有些心得。妙清渐渐地敞开心房,越发觉得这个苗氏非同一般,末了,她忽然问道:“我观你面相,似是家中有恶人作怪,你此番出来时日这么久了,还有一丝青气缠绕,怕是这作恶之人积恶已久。你不妨请个得道之人坐镇后宅,以防她继续作乱。” 苗氏倒是一惊,她虽不信鬼神,可就拿自己的经历来讲,怕是有些事情不信也得相信了,既然妙清这么说,她立刻联想到了三姨娘。想想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三姨娘的消息了,难不成自己的人或者家里的人没看住她? 可是毕竟 是后宅,请个高僧怕是非常不妥,正犹豫间,看向妙清,心中一动。 莫非…… “不知妙清师太可愿去江家?江家上下必定好生供奉师太!”苗氏试探道。 妙清没有回答,而是伸手道:“你女儿的生辰八字给贫尼看看。” 苗氏不知何意,还是把写有三个女儿的八字递给了妙清。 妙清看过后一一掐指算过,最后诧异的看了苗氏一眼,道:“你这三个女儿命倒是不错,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只不过里面有一个是有做诰命夫人的福气,其他两个也会富足一生……哎呦喂,这位可不得了!不过你是看姻缘,那么你放心吧,三个女儿都是好命。” 苗氏很高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重科举,轻商人,她觉得只要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就好了,本就是商贾出身的,有什么好遗憾的,只有一个诰命又怎样。也没介意和追究是谁让秒清“哎呦喂”的说了不得,于是笑了出来:“如此多谢妙清师傅吉言了!” “贫倪破了誓言,这转山庵是待不下去了,苗施主可愿让贫尼去府上做个供奉,给贫尼养老?” 苗氏傻眼了,但还是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江家定不会委屈了师太。妙清师太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妙清看了看四周,道:“贫尼已经将大半的人生都困在这一方小庵里,临死前想出去见识见识应该不算过分吧!贫尼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需要一日三餐,头顶片瓦遮身就好。另外,希望贵府不要限制贫尼的自由。” 苗氏点头:“这个自然。我会在江家后花园给师太辟一个院子静修,拨两个安静懂事的丫头服侍,将来若是想讨论佛法了,自然会去找师太,家中作怪之人还请师太压制。您的自由不会有人干涉,出行可以使用府中的马车。月例就同家中的女先生一般如何?” 妙清笑道:“知道你是个大方的,可是对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不用这般破费。” 苗氏便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些您不必太在意。” 两个人就此商定了,等苗氏回清河县的时候接上妙清一起走。 “如此,这三个女孩子的姻缘贫尼再说的详细些。二女儿便是那个有诰命的,只不过,她的亲事有些波折,你一切听她的便是。三女儿在京里是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回去再找不迟。四女儿……亲事更加艰难,但是结果却是好的。她们的姻缘不论如何,都受了你的影响,所以你要定下心来,多为她们考虑,但是尊重她们的意见就好。” 苗氏倒是没想到,江云灵有诰命的福气,可是她的生母三姨娘…… 妙清似是知道她的顾虑,当下安慰道:“若她真有这个福气,任凭什么样的出身都拦不住的!”苗氏一想也是。 可是实在厌倦了无休止的宴会和相看,苗氏问道:“师太,可有什么法子让二丫头早日遇到命定的人?” 妙清神秘笑笑:“已经遇到了,而且还会再见,你不需焦急,真正焦急的是对方。”

085 再遇动情 客房里,江云雁和江云雀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江云灵仔细的给二人盖了被子,吩咐丫环知夏和谱儿好生照看着,就带了自己的丫环去院外一大树下闲坐。树下有石桌石凳,树影婆娑,光线倒是不暗,江云灵便叫丫环取了茶水点心还有自己绣了大半的一个帕子,坐在树下安静的绣着,丫环瑾儿在一旁打瞌睡,江云灵好笑的让她坐下趴在桌子上睡。 不过片刻瑾儿就传来细微的呼噜声,江云灵便从一旁的篮子里取了披风给她盖上,自己专心的绣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绣完最后一针想休息一下眼睛,刚刚伸展了腰肢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一个锦衣男子正在张望自己,她悚然一惊,正要推醒瑾儿,就见那男子疾行几步在不远处停下,嘴里低声道:“且慢!姑娘莫慌,在下并无恶意。” 江云灵深吸一口气,想着那人有些距离,便伸手从篮子里取了剪刀握在手中,不安的问:“你是何人?如何出现在庵堂后山?” “庵堂?此处是一庵堂?”男子思量着,“莫非是转山庵?” 江云灵点头:“正是。此处只有女眷,公子若是迷了路还请原路下山绕过去。” 男子想了想,道:“是了,在下先前在前面纵马飞奔,到了一处树林因为追寻一只野鹿就钻进了林子,后来就迷失了方向。原来已经到了转凤山……如此,多谢姑娘提醒!” 男子作揖,江云灵也不把剪刀放下,便浅浅一点头。 男子笑了,退后几步道:“姑娘不必如此戒备,在下方才在林中已经注意姑娘多时,只是姑娘专心女红不曾发觉。” 江云灵闻言又羞又恼,不自觉咬着下唇,想着自己伸展腰肢的动作也被对方看见了,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男子越发开心,道:“姑娘莫恼,在下这般坦白只是想告诉姑娘,京城周边的寺庙庵堂都不是看守严密之地,姑娘还是小心为好,就像这转凤山地势平稳,姑娘虽是在院落旁边,但是后山也是有小路可以上山的,姑娘切莫大意了。下次兴许就不会这么好运气遇到在下了。” 江云灵知他这番话是好意,可是先前的确是失礼了,虽不敢直勾勾盯着对方看,但也抬头扫了一眼,却觉得有些眼熟。 男子转身欲走,可是随后还是站在了当地,似是犹豫不决。 江云灵浑身都在戒备,悄悄的推了瑾儿一下,瑾儿睡得正香却没醒来。 男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江云灵的目光炯炯有神。 “江二姑娘,在下张熙正。”男子便是出城散心的张熙正,此刻他实在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了,他已经对江云灵心生爱慕,无法再按照嫡母的安排与江云雀定亲,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江云灵一惊,剪刀差点脱手。 江云灵记得,这个人应该会成为自己的妹夫,可是自己的慵懒姿态却被他看去了 。 张熙正豁出去了,对江云灵作揖道:“在下有几句话想对二小姐单独说,还请二小姐移步旁边。”他指了指旁边另一棵树下。 江云灵本不肯,但是又怕他说什么的时候瑾儿突然醒来,看了看那棵树下的位置,能看到瑾儿,距离也不算远,当下便点头道:“不能太远,张公子先请。” 张熙正大喜,当下一撩袍子走过去,江云灵仍是握着剪刀慢步走过去,距离张熙正三米处停下,道:“张公子有话请尽快说。” 张熙正有些紧张,但也知道这样单独跟江云灵相处的机会不会再有,便急忙道:“在下的情况想必二小姐已经知晓,在下是庶子,但是嫡母却不慈祥,而且善于伪装。将来我的妻子肯定会很为难,但是只要夫妻同心还是可以脱离家族在外地生活。” 江云灵皱眉,她隐约觉得母亲已经不愿意把三妹嫁给张熙正了,再听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更是觉得不妥,张口就想说这与自己无关,张熙正却快速说出了让她大脑暂时骤停的话来。 “令妹虽好却不是在下心仪之人,在下……在下心仪的是二小姐您!”张熙正脸色通红。 看着江云灵震惊的样子,豁出去道:“实话告诉二小姐吧,当日在稚芳园中心岛,在下有幸见过二小姐,还偶然中听到了二小姐怒斥卫家二公子的过程……在下……在下便再也无法忘记二小姐!可是在下的婚事是嫡母做主,原先觉得娶谁都行,可是如今在下与二小姐在这里重逢……方才发现,如果那个人不是二小姐,那么在下宁愿放弃与江家的亲事!” 江云灵浑身颤抖,她想怒斥张熙正的轻浮,可是在他的眼中又是那般的认真与执着! “你……你……你如今对我说这话,你要我如何?”江云灵的智力忽然降为零。 张熙正有些痛苦,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能,连自己有一个爱慕的女子都不敢大胆的告诉家人,让她们去提亲。他倍觉羞愧,可是实在不愿放弃,便道:“二小姐知道在下的心意即可,在下虽能力有限,但也会努力去争取,只是方法可能不会太合适,到时候还请二小姐念及在下一片深情莫要怪罪!” 江云灵瞬间想到若是张熙正跟他嫡母说起要把提亲对象换成自己,母亲那里怎么想不好说,但是云雀那丫头该有多受伤,多么怨恨自己,她慌了。 “不!你不能跟你家里说换成我!”她顾不上礼仪了,慌乱道:“你……你还是忘了我吧,不要伤害我妹妹!” “可是……”张熙正眼睛都红了,一旦说出了内心的话,他感觉自己都控制不住对江云灵的感情了,这么强烈的想要得到这个人的心,这还是他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道:“小时候我喜欢读书,嫡母就给我下了药,让我一看书就头疼;长大点我想经营生意,嫡母就在账本里动手脚诬陷我,让我在别人的印象里就只是 一个天分平平却仗着自己是少东家妄动银两的纨绔。我一直希望成家后,嫡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就带着妻子离开京城去外地谋生。所以她给我娶什么样的媳妇我都不在意,若是和我不是一条心,就留在京城侍奉双亲。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好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无所谓了,我在乎,在乎那个与我拜堂成亲的人会不会是你,今天遇到你之前,嫡母还在试探我,一旦我表现出对你的特别,嫡母绝对会火速给我定下别的姑娘让我痛苦!可是今天遇到了你,我一定要争取,一定要为自己争取一下,我给不了你富贵荣华,但我会尽一生的努力去保护你!”他抬眼看江云灵,幽幽的说:“不知道我这自私的争取,能不能得到二小姐的回应?” 江云灵心乱如麻,她听得很清楚,这样的家庭真的不适合云雀。 可是,自己真的要帮助眼前这个男子吗?他就这样唐突的出现,然后对自己做出深情的表白,可是自己呢,对于他的情况仅限于他的家世、年纪,还有他自己口述的经历和生存状况。说实话,这并不是个好的选择,母亲挑选的一定会比他强。 可是……心软的江云灵怜惜的看着委顿在地上的张熙正,想着他方才林中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莫名的脸红了,心中狂跳不已。 “你,你先起来。”她忍着心跳提醒。 张熙正已经平息了许多,当下依言站起来,略作整理后,对江云灵作揖道:“让二小姐笑话了,在下方才所言没有半句虚言!但是……”他苦笑道:“在下也知道这番话对二小姐太失礼了,也对三小姐很抱歉。二小姐所言很对,在下不能伤害您的妹妹。可是在下仍然不能放弃二小姐,若嫡母给在下定下三小姐,在下一定会想方设法取消而不伤及令妹。只是我们的姻缘……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张熙正深深看了江云灵一眼,转身就走。 江云灵不安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忽然道:“等等!” “等等!”江云灵喊住张熙正。 张熙正回头,江云灵一指他的手:“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张熙正顺着她的手指才发现自己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被地面上的石子挫伤了,此刻有些血迹。他摇摇头:“不碍事的。” 江云灵已经从石桌前取了自己方才绣好的帕子,走上前给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你忍着点。”江云灵低垂的头掩盖不住耳边和颈后的嫣红,张熙正忽然觉得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他很想就此抱住这个温柔的女子,可是她同样是刚烈的,他不敢有任何不轨的举动,老老实实的由着她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为自己包扎。 江云灵的手很巧,包扎的十分细密又不影响活动。 她静静的退后一步,低头看着对方的靴子。 张熙正知道自己该走了,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会不会跟着一起走。

086 妹夫变姐夫行不行? 他谢过江云灵,僵硬的转身,慢慢的走下山。他不敢回头,怕回头了,他就舍不得了。 江云灵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觉,伸手在脸上一抹,竟然是一行清泪。 她傻眼了。 看不到那人的背影了,江云灵才走回石桌坐下,喝了几口凉茶,瑾儿才醒了。 “哎呀,二小姐,您绣好的帕子呢?怎么不见了?”瑾儿收拾东西时才发现,顿时惊呼。 “最后绣坏了,我剪了扔了。”江云灵勉强想到这么个理由,看瑾儿还想四处张望,便急忙道:“我困了,我们回去吧,趁着妹妹们还没醒,估计还能歪一会儿。” 瑾儿便把帕子的事情丢到脑后,服侍着江云灵回了院子。 过了半晌,一个人影才从院子后面的树林里走出来,揉了揉腰道:“寺庙庵堂果然是个男女幽会的好地方啊!连我们家最听话的云灵都能有此艳遇……真是……”这人正是从妙清那里出来的苗氏,她想着天气不热,一共就这么一条小路,自己能回到院子便没有拉绳叫小尼姑来接,结果就赶上了这一出戏。 她悄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傻眼了。 “双喜,王妈妈呢?”她叫醒双喜问道。 双喜朦胧着双眼道:“不是跟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么。” 苗氏便吩咐双喜把王妈妈找回来:“兴许还在住持院里呢。” 不一会儿王妈妈回来了,埋怨道:“奴婢还在主持院子里候着呢,夫人这是绕到哪里去了!” 苗氏吩咐双喜关上门,笑嘻嘻的跟王妈妈说:“你们别急着埋怨我,这次我可是得到了一个秘闻!” 王妈妈一听两眼放光,急忙在一旁坐下问:“什么秘闻?” 双喜不敢这么放肆,便在门口坐了个小杌子,一边竖起耳朵听秘闻,一边看着门外。 苗氏便眉飞色舞的把自己偷听到的一股脑的说出来,她早在江云灵发现张熙正之前就发现了他,只是看他痴痴地盯着二姑娘看有些诧异,便等着看他搞什么名堂。没想到看起来鲁莽又有些纨绔的张熙正这么给力,直接表白了! 王妈妈和双喜脸颊不由自主的抽抽,这叫什么秘闻,这是丑闻好不好,全天下也就只有自家夫人才会做这种偷听偷看自家闺女和外男私会而不阻止的事情! 王妈妈到底稳重些,提醒道:“夫人,奴婢提醒您,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您可别到处乱宣扬!再说了,这张公子原先可是说给三小姐的,这姑娘们彼此都知道的事情,改成二姑娘的话……如何跟三姑娘交代!” 苗氏慢慢的笑了:“凤先,我们这么费尽力气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给孩子们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让她们的下半生衣食无忧,幸福快乐么。如今既然他们郎情妾意的,何不成人之美!” 王妈妈愣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主子可不是个迂腐的性子。 当下只得说 道:“虽说女儿家的婚事全凭夫人做主,可是夫人先前非要让她们自己都知道您是怎么打算的,这次看您怎么收场,那三小姐可知道张公子是谁!别让两姐妹心生芥蒂。” 苗氏挥挥手:“这算什么,为了这点事情就心生芥蒂说明她们的姐妹之情也没有多么深厚,毕竟三丫头和那张公子的亲事只是我们这些大人在商议,都没过明路,值得姐妹俩闹腾?” 王妈妈给苗氏普及古代女子的心事:“女孩子家,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亲事被亲姐妹抢了。要是那对象是个她心仪的又是个条件很不错的,女儿家甚至会恨上夫人,要是自己将来的亲事不好,那么女子会把母亲、对象和姐妹全部都恨上!毕竟女儿家的婚事事关一生的幸福。” 苗氏这才面色凝重了些。 半晌后,她吩咐双喜去把江云雀叫过来。 江云雀来了之后请了安,就等着苗氏说话,她知道单把自己叫进来一定是有话要单独交代自己。 “云雀,你给母亲说说你认为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江云雀睁大了双眼,眼中净是不解。想了想才道:“这个,女儿不知,只是觉得应该心心相映吧。” 苗氏面上笑起来,拍拍她的手,道:“这是一定的,但是在那之前,最重要的却是缘分二字!世上有许多的痴男怨女,互相有情却不得在一起,只是因为有缘无份。也有很多人因为种种原因凑到了一起,却不是良缘。” 江云雀眨眨眼睛,忽然笑了:“母亲,您与女儿还兜什么圈子,是不是女儿的亲事有了什么变故?您怕女儿想不开?” 苗氏倒是吃了一惊,尴尬道:“也是,我倒是与你客气了。你是个爽朗的好孩子,我害怕你想不开做什么。” 江云雀问道:“那母亲倒是说说,出了什么事?” 苗氏想了想才道:“母亲当初把你们带到京城来,并不全是给你们找婆家的意思,来京城见识见识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日子看来看去,这京城的公子哥还不如我们清河府的公子们实诚,不足以托付终身。所以你的亲事母亲想回去后在琢磨。” 江云雀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是她瞬间抓住了重点:“我的亲事?这么说,二姐的亲事母亲已经定下了?” 王妈妈插嘴道:“也不是定下了,夫人的意思是先紧着二小姐定下。三小姐也知道,夫人想把二小姐和三姨娘分开远些,就只有在京城找人家了。” 苗氏看向王妈妈,这个借口自己都没想到,王妈妈还真是有本事。 江云雀这才了然的点点头,想起了三姨娘那阴狠的计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母亲,一定要把二姐嫁到京城来。女儿不急的。”江云雀怕怕的说。 苗氏慈爱的看着江云雀,道:“若不是三姨娘的缘故,母亲真的不想你们嫁那么远,母亲自己就是远嫁,和家人分离的痛苦不想你们再去体会。可是你二姐……最起码前几年她要生活在京城,至于今 后,就要看三姨娘怎么做了。” 江云雀回到了房间,看见休息的江云灵忽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尽管在嫡母那里说的再好听再懂事,可是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她不得不介怀。此时她才真正的体会到那日云灵的乳母提起的那些话,三姨娘对人心的揣测有多么透彻!事关一生的幸福,即便是云灵没有抢了自己的好姻缘,她心中仍是存了芥蒂,若真的云灵抢了她的幸福,她到底会如何呢? 一时间,她自己都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心生怨恨了。转头望向窗外,树影婆娑,谁能给这个小女孩一个答案? 此时她只知道自己的姻缘不成了,尚且不知道对方看上了云灵,那么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届时该如何是好呢? 苗氏疏忽了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可是江云雀并没有联想那么多,或者说她就没想过对方会看上江云灵,这无关颜值,只是觉得既然对方一开始有意于自己,又怎么会在姐妹间变换呢。 江云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失落,先前远远的见过张家的三公子,只是单单有些害羞,那毕竟是自己议亲的对象,只敢匆匆一瞥,但是感觉还是不错的,尽管听说不能读书了,但是一身的书卷气息。若不是母亲觉得他家庭有问题,也许还是不错的对象呢。 一阵激动过后的苗氏也冷静下来,她想起了当初问两姐妹中意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时候江云雀的描述竟然与张家三公子很是契合,若不是张家三公子阴差阳错看上了江云灵,他们也许还真是个好姻缘。 “唉!这可怎么办,怎么才能完美的解决呢?”苗氏忍不住叹气。 双喜插不上话,王妈妈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只好摇摇头。 “要不,这件事情先搁一搁?” “拖不了多久。”苗氏摇头,“纵然我们不急,那张家怕是也不会总是等着,毕竟我们不是唯一的选择,况且张家那孩子也有苦衷,没多少能力给自己争取。” 王妈妈脑洞大开:“要不,夫人直接联系张大人?他出面提亲就说搞混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如何?” 苗氏瞄了王妈妈一眼,脑海中盘桓着这个提议,半晌后道:“有难度,但是思路可行。” 到底这是涉及姑娘们一辈子的大事,就连苗氏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却是做起来最难。外面倒是好说,左右就是江云灵是姐姐,凡事先给她相看,妹妹不急,回去清河府也好。可是仔细琢磨过的苗氏却发现最难还是在江云雀的身上,苗氏目前算是比较相信妙清算命的结果的,按照她的说法江云灵将来可是有诰命加身的命的,说起来这是江云灵自己的命运,可是将来人们只会认为是她所嫁之人给她的荣耀,这样更容易让江云雀心生怨恨,若不是当初把她换成江云灵,那么诰命说不定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正因为这种命运无法提前告知,更无法确定,苗氏才会万分为难。

087 好女孩儿值得好出路 话说江河中从尼庵回去问过姚氏,她说:“按理妾身应该去服侍母亲的……” 江河中就一把拉起来她道:“母亲知道你的性子,体贴你可以不去,还吩咐我好生带你转转,你就别装了,快点穿戴好,爷去吩咐马车。” 说着就出了门,留下姚氏又恨又喜。连忙叫来庆儿来给自己梳妆打扮,最后取了帷帽带在头上。出了二门,在大门口看见江河中已经在马车旁候着,急忙走了几步道:“让二爷久等了。” 江河中回头看到姚氏,皱眉一把扯下帷帽道:“为夫跟着用不着这东西,戴着这东西谁认得谁,到时候拉错人怎么办。” 姚氏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倒是别有韵味。姚氏本就是北方女子性格豪爽,本也不太喜欢戴帷帽,这下子倒是称心了。上了马车发现江河中也坐了进来,奇道:“二爷不骑马么?” 江河中道:“今日是陪着你逛,爷骑马能给你介绍什么风景!” 姚氏便高兴极了,丫环庆儿很有眼色的坐到了外面。由于天气已经暖和了,马车两侧的窗子都只有道纱帘,江河中这些天已经对京城熟悉很多,便左右介绍着,遇到姚氏感兴趣的地方就停下来看看或者下车逛逛。后来去了最繁华的街道找了不错的首饰铺子亲自给姚氏挑选了几件首饰。还去茶楼听书,去酒楼用饭,参观京城有名的建筑……快到晚饭时才送姚氏回去。自己打马赶回了尼庵,同苗氏一道用了晚饭这才告退去了半山腰的住处歇下不提。 姚氏回房后累的不想动,由着丫头们伺候梳洗一下就歇着,一个时辰后才用晚饭。尽管劳累,她却很高兴,把江河中送自己的首饰取出来看了又看,惹得庆儿一个劲儿的笑她。姚氏红了脸,骂道:“小蹄子,将来你有了婆家就知道了,成亲十几年后丈夫还能这般待你,便是女子天大的福气了!” 庆儿笑道:“是!奶奶命好!婆婆都宠着!” 姚氏长舒一口气道:“是啊!这样的婆婆哪里找去!我累了,让杨妈妈去看看小少爷回来了没有,如果还没回来就让她等着,我先睡了,让少爷回来后不必来请安了。” 庆儿点头应下,便服侍姚氏睡下。 苗氏刚从尼庵回家,婆子就来报,说楚姑娘求见了几次。苗氏便吩咐双喜去传话,说明日巳时请楚姑娘来临水阁。 次日,苗氏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于是巳时楚颜来的时候屋里回话的管事妈妈还有几个没走,见楚颜通报了进来只是偷偷瞧了一眼,并不作声,苗氏就把手指头在对牌上敲了敲,眉目不抬。 王妈妈会意,便对着楚颜行了礼道:“奴婢见过楚姑娘。” 楚颜愣了一下赶忙回礼道:“妈妈客气了。” 几个管事妈妈见状赶紧跟楚颜问好,楚颜一一回了,心中却波澜万丈。 她是什么身份入府的大家都知道,那日徐家做的绝,几乎整条街都知道 了,说白了是个贱籍女子而已,连家生奴婢都比不上。可是王妈妈这个夫人跟前最有脸面的管事妈妈竟给自己行礼,口称奴婢……这就耐人寻味了。反正不管将来自己是否成了主子,这一刻最起码楚颜是被尊重的。这让她感觉一股血气直涌脑门: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尊重了!不由自主的,她挺了挺瘦弱的脊背。 苗氏打发了管事们出去,喝了口茶道:“楚姑娘久等了,我们内室说话。” 说着起身让春景扶着进了次间,楚颜端庄的跟了进去。 苗氏道:“春景,你领着小风下去玩吧。”春景道是,拉着尚有一丝不愿的小风离开了屋子。楚颜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将会决定自己这辈子的命运了,不禁紧张的攥紧手心的帕子。 “这几日过去,你可想好了?”苗氏不紧不慢的问道。 楚颜站起来正式的跪下去,道:“想好了,今后一切但凭夫人安排,楚颜绝无二话。” 苗氏迅速抬眼看她,见她满脸坚毅,不复初见之时那一丝媚态,心中到底是喜欢的,便放柔了声音道:“这几日看你作态,实在是个顶好的。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你。我已经将你的新身份安排好了,你先随着王妈妈回清河府去,路上一切听她安排。”说着便叫她起来。 楚颜看着苗氏身边默默立着的王妈妈便是一礼:“有劳王妈妈了。” 王妈妈露出个和善的笑:“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姑娘,夫人已经交代清楚,姑娘放心。” 楚颜又是一礼。 苗氏突然道:“王妈妈虽自称奴婢,却早已是自由身,在我身边做事不过是念着往日情分罢了,你切不可怠慢了她。” 王妈妈微微一笑:“这是夫人大恩。” 楚颜心内震动,便看了王妈妈一眼,慎重点头:“楚颜自会敬重妈妈。” 苗氏道:“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不论将来如何,我已替你铺平道路,今后如何走下去走什么路你自己选择。只是一样,小风不能再跟着你了,将来若是有缘你们自然仍能相见。” 楚颜愣了一下,到底是个冰雪聪明的,很快琢磨琢磨便明白了,先前苗氏已经说了给自己安排了新的身份,自然不能带着小风,毕竟炊烟也算颇有艳名,小风一直是自己的丫头京城许多人都知道。 当下纵然不舍却也只得点头,泣道:“楚颜无力保她,虽知夫人心善,仍想恳求夫人善待小风,她虽愚钝了些却最是实心。” 苗氏道:“这是自然。我说过,将来有机会你们还会再见。你且放心,今日回去不要声张,明日我派小风差事,一日不得空闲回去,你便收拾好东西,午饭后就随王妈妈走吧。” 楚颜急忙点头,离开时到了门边忽然回头冲苗氏磕了三个头,哭道:“夫人再造之恩没齿难忘,楚颜愿一生追随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大恩!” 苗氏笑道:“做牛 马且不必,兴许以后真有依仗你的时候。快起来,去吧!” 楚颜告退离开,当晚仍是叫小风守夜,一晚上说了许多体己话,也安顿小风两句,可小风哪里有这么细心,早早就睡了过去。 楚颜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管小风是否睡着,她需要通过不断的唠叨来缓解内心的焦躁和恐惧,她需要释放自己离别的愁绪。她舍不得小风,这个在伊人醉青楼里被指给自己的丫头,那么忠诚憨厚,纵然自己离开了那里身世飘零也从没有改变过忠心,可是自己为了有个不一样的未来就抛弃了她!!楚颜心中痛如刀绞,若不是凭着对苗氏莫名其妙的信任,她早就带着小风逃跑了,毕竟身契已经到手了。天色微微发白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再说苗氏那里也跟王妈妈商量了大半夜。苗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早就生起的想法,一一交代给王妈妈。 “凤先,如此一来我们至少有两三年见不到了,倒是消息不能断了,我如今教给你一种暗号方式,你且记得牢固些,以后但凡联络都要用这种暗号,即便被拦截了也无妨。” 当下便把拼音教给了王妈妈。王妈妈心中实在难以平静,这种暗号果然周全,即便是大白话也没人看得懂!而且已经十分成熟,不像是临时起意编纂的,当下更是对苗氏佩服得无以复加。苗氏更交代了若是遇到同音字可以用拼音解释清楚什么偏旁部首等等,另外还给她写了阿拉伯数字的用法,王妈妈饶是聪明也被绕晕了,离别的愁绪都顾不上,埋头苦记去了。 苗氏交代了这些之后,嘱咐她学会了这些,能够熟练掌握后,一定要毁掉所有的教授内容,这样才安全保险。 王妈妈走之前很是感慨了一番,她内心对于苗氏曾经说过的那句“一起老死可好”深深感动过,如今即便是为了苗氏的吩咐,她也是舍不得离开的,很是担忧自己离开后苗氏的生活会很麻烦,至少会麻烦一阵子。 苗氏安慰她:“今日之离别时为了他日之相聚。” 王妈妈到底抹着眼泪走了。 楚颜那里到底给小风留下一封信,让她安心听从夫人安排,自己有朝一日定会回来寻她云云。小风哭的死去活来,抱着信不撒手,到底听话的在厨房做了帮厨,每天拿出楚颜的信件来看看,虽然不识字,可她会找识字的丫头一遍遍念给她听,最喜欢听楚颜说要回来找她那一句,总要让人家多念几遍。到后来她已经把这封信上所有字都记得了,忽然想给楚颜写封信,虽然不知该送到哪里,但是将来只要一知道楚颜的地址就可以托人送过去了。于是她开始讨好识字的丫头,求她们教自己识字,更攒钱买纸笔练习,那时候苗氏已经回了清河府,得知后很是感慨一番,就把她调到了书房伺候。 而从那之后,王妈妈有两年未曾出现在苗氏身边,与她一起消失的除了楚颜和雪红,还有一个转山庵的老尼妙清。

088 不结卫家亲 卫家的亲事苗氏铁定是不肯考虑了,卫夫人着人问了苗氏的意思,苗氏只四个字堵住:月月姑娘……于是卫夫人便捂着心口在自家中堂上指着二儿子好一顿数落。 “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全天下的夫人姑娘们都知道你那不像话的宣言了,我是没有办法了,我再没本事给你找个好姑娘了的,你自己寻去吧!正好,你主意大,自来喜欢的女子也不是我给你相来的……如此,你的亲事自己做主去吧,好歹我还有霜儿,纵然你给那月月守上一辈子,我总有雨儿和霜儿,他们总能给卫家留个后,百年之后,我也不怕去见公婆了!” 说着,卫夫人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卫子雨一看老娘气到了,连忙示意妻子上前安慰。 卫大奶奶平日里就和婆婆要好,此时急忙上前扶着婆婆道:“母亲切莫生气,不过是有人怕咱们与那江家结为姻亲,故意的罢了,若不然谁去把二弟的这等话传给了江家!此事怕是也怨不得二弟的。” 卫夫人哽咽道:“这话怎么说的,不是二郎去与人家姑娘亲自说的么。” 卫大奶奶分析道:“若是那江姑娘本不知道二弟的那些话,听了自然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毫无惊讶之意,只表露出不愿意的样子来。所以呀,纵然二弟不去寻那江姑娘,怕是人家也早知道了的。” 卫夫人反应了一会儿,方才好了点的心情却是一变,脸色一沉道:“纵然是他人告诉的,也是这逆子先前做下的,况且人家不见得全信,他倒好,上赶着给人家确认了!” 卫大奶奶一时也无语了,婆婆素来聪明,纵然此刻伤心也不是好哄的,当下叹口气只好说些保重身体的话,悄悄让卫子雾离开婆婆视线。 卫子雾沉着一张脸离开了,在母亲房外仍能听到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心中十分不解,又不是真的上面压着个嫡妻,只是对着牌位保持敬意,这有何难? 岂不知自他这般宣言起,卫大奶奶就不住的皱眉。身为女子她可是知道二弟的要求有多么的不近人情,多么的荒诞。但是碍于婆婆也是姑妈的情分,碍于自己丈夫也不曾说他做错,便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过意见,如今她是真心累了。 卫子霜在院外探头探脑,他素来最怕女人掉眼泪,方才在屋里一看母亲的样子就脚底抹油溜出来了,此刻看到二哥灰头土脸的出来,凑上前问:“母亲又哭上了?” 实在是这几年中因为二哥的这门亲事,母亲不知已经哭过多少回了。 卫子雾点点头:“这次怕是真的恼了。” 卫子霜身为男人,纵然觉得自己二哥的宣言有些不妥,却还是向着自家人,嘀咕一句:“也不知这江家是何等人家,这样好的亲事就当做不知罢了,二哥这样的人才,咱们这样的门第,她们倒是敢挑三拣四……” 这番话在卫子雾听来,简直就是知音!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自认为江家姑娘和江大夫人都是短视的。 “到底是商人……”他禁不住说了一句。 卫子霜交游广阔,与苗二爷家的兄弟几个倒也相识,少不得在一起吃酒的时候就说漏了嘴,抱怨几句。苗家兄弟虽知是父亲上司家人,但是苗家自来团结,少不得沉了脸色,卫子霜便连连道歉说自己吃醉了。 待散了聚会,苗家兄弟回了家同父亲提起这件事,苗二爷也有些恼怒,及至夜间回房就对二奶奶说话:“那卫家倒是好算计,打量着我妹妹多年未曾进京,不知晓他那二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也是,这种事情如何不打听清楚再说。” 二奶奶心中委屈,听出丈夫口气中的埋怨之意,可是她也是一片好意,看着卫家二公子的确出众,又是自家丈夫上司的亲兄弟,打听起来人家只有夸奖的份儿,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啊!她辩无可辩,毕竟卫家看上了江云灵是她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因为她有自己的私心。可是这种事情不能就这样闷头认下了,所以二奶奶换了一副自责的表情。 “都是妾身不察,总想着我既问起来卫二公子的为人来,她们总要给我说个真话的,谁知道竟半个字都不提那话,净说些好话来搪塞我。妾身也是看着卫二公子潇洒稳重,卫家门第不错,这才心急了些,实在是对不住妹妹。” 苗二爷心中恼意轻了些,便道:“你也是好意,只是以后需要细致些。” 二奶奶擦了擦眼角,柔声道:“是,妾身知道了。” 苗二爷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他心中也认为二奶奶冤枉了些。 与此同时,大奶奶也得了消息,在自己屋子里同贴身丫环宜乐说道:“二弟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她到底进门时间短,实在不知姑奶奶的重要性,先前竟然放出风声说卫家看上了云灵……别看姑奶奶不说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呀……唉!” 宜乐给大奶奶换下常服,递了帕子擦脸,这才慢慢的说:“二奶奶素来要强,当初二爷同卫大人同级的时候怕是没少明里暗里的攀比,后来卫大人高升一步,二奶奶是病了几日的,怕是心中不太舒坦。这些年好容易平静了些,如今这样着急同卫家攀上关系,怕是认命了的。” 大奶奶听她打趣二奶奶,心中也高兴,便假意训道:“可不敢往外这么说去。” 宜乐服侍大奶奶坐在镜前,一边给她解了头发一边笑道:“奴婢在外可是有名的锯嘴儿葫芦,也只有大奶奶才能听到奴婢多说几个字。” “也是,”大奶奶一笑,这是她偏爱宜乐的原因,这丫头一向稳重。“你自来是个明白的。” 大奶奶猜测的没错,苗氏对于二嫂的举动其实是不满意的,但是她回来不是为了让家里不安宁的,所以只有忍了下来,想着不过就是今后少走动些罢了。 苗氏始终挂心的是江云灵的亲事和江云雀的心情。 但是当有人来替张家问询的时候,苗氏表示出了适当的犹豫之意。 这次替张夫人来试探的是她娘家的嫂子,只是京城中一抓一大把的七品官员妻子 ,张夫人多年隐忍,这个韩夫人并不知道小姑子真正的面目,看小姑子为难便自告奋勇的过来探口气。说来这位韩夫人也是个猛人,她没什么学识,只是觉得自家好歹还是个官身,那江家不过是个商户,自己这样上门没什么不妥,况且还是好事,于是大喇喇的领个婆子就敲门来了。 苗氏听到苗家派来引路的下人回话简直哭笑不得,连自己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直接去敲了苗二爷家的门,二奶奶便让下人领着来了苗氏的园子里。 韩夫人说话倒是客气:“我那小姑子是个最和气最慈善不过的人,她把个庶子照顾的妥妥的,如今更是一门心思给庶子找个好媳妇,这不就相准了您家闺女么,听说您家闺女也是庶出,您放心,我那小姑子最好不过的性子,等您女儿过了门儿,您就放心吧,定不会亏待了您闺女!” 韩夫人脸上风霜之色浓重,她也不介意,穿着比较朴素,苗氏看着还顺眼,便有心聊几句。便问道:“其实夫人这样找上门来倒让我为难,还不知道夫人是……” 韩夫人一拍脑门,道:“瞧我,竟忘了提前说说。我夫家姓韩,是张夫人的娘家哥哥。小姑子在娘家时与我关系较好,只是后来进京后联系不便,去年我家老头子也进京了,这不是又走动上了么。前几日我去看她,她只是愁眉苦脸,我便多嘴问了几句。听到她总是那么守礼,不好上门来问,我作为嫂子自然要替她出头问问夫人的意思。” 苗氏笑道:“韩夫人倒是个热心人。” 韩夫人笑:“都是一家人,称不上热心,只是帮个忙罢了。” 苗氏便问:“不知道韩夫人原先在哪里生活,我倒是远在清河府,听夫人口音不像是南方人。” “夫人是清河府人?倒是没有那边软绵的嗓音。我娘家婆家都在直隶,所以听不懂南方人口音,夫人倒是官话说的极好的。” 韩夫人性子直,被苗氏引着转了话题也不知道,与苗氏说了好些话,临近晌午才告辞离开,苗氏留饭,韩夫人则说家中还有孙子要看顾,就走了。 直到回了家给孙儿做了饭歇下才想起来自苗氏那里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韩夫人去了小姑子张夫人那里,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都怨我!跟人家说起来咱老家的风俗就没了完,最后竟忘了正事儿!我改日再去探探……” 张夫人摇摇头道:“算了,此事本也不该劳烦嫂子的。”张夫人十分精明,最知道后宅妇人们推脱之法,自家嫂子根本不是对手。想想自己竟然托付这么个人物去试探江大夫人,张氏也是一阵后悔,没得叫人家小瞧自己。 这边张夫人万般困难的推脱热心的嫂子,那边苗氏又开始了对江云雀的思想教育工作。 其实苗氏这几日已经做了好几次江云雀的思想工作了,奈何成效不明显呐,不论苗氏说什么,人家小姑娘就一句:“全凭母亲做主,女儿绝无怨言。”把个苗氏给堵的,心口疼!

089 学着做古代嫡母 可是这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毕竟苗氏自诩是个好母亲呢。苗氏的台词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就是“你姐姐她的情况如何如何”、“你的亲事回清河府再怎样怎样”之类的话,不仅苗氏觉得干巴,小姑娘都觉得母亲同样的话为什么叫自己过去连听好几天!事关自己的亲事,哪个姑娘家需要一次次的表态啊!再说这事情……小姑娘内心也不是真的就没个想法,可是你让人家怎么说?说白了你苗氏是个嫡母,虽说这一年来是个慈心嫡母,架不住你十几年来是个冷心冷肺惯了的,小姑娘倒是想有意见,这不是怕嫡母故态复萌么!到时候没准会什么下场呢! 小姑娘愁啊,苗氏看出来了,所以更愁了。打发了江云雀下去了,就跟双喜愁上了。“唉!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呢!” 双喜一听这话茬子就赶紧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关了门之后给苗氏倒了杯茶,这才道:“夫人心急了?” 苗氏点头道:“可不么,云雀这里说不通我始终不能光明正大的给云灵谋划亲事。” 双喜笑道:“奴婢有个想法,行不行的夫人斟酌,奴婢只是看夫人烦忧想为您分忧而已。” 苗氏有些诧异,自打王妈妈离开这几天,苗氏有些寂寞也有些发愁,以往总是会跟王妈妈商量事情,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双喜虽好却恭敬太过,还得好好磨练才是。如今听她提起,自然笑呵呵道:“你但凡有主意尽管说,我听听。” 双喜稳了稳情绪,尽量淡然的说话,这毕竟是一次重要的机会,一次自己从贴身丫环变成贴心丫环的机会!“奴婢觉得,夫人您把能说的实话告诉三小姐就行,至于信不信认不认的,委实不需要担心,理解了自然大好,理解不了……至少会明白这是夫人仁慈,真正的用心良苦。” 苗氏听着很是沉默一会儿,不得不说双喜完全站在了苗氏嫡母身份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说不对,只是不那么温柔就是了。 见苗氏没有反对,双喜打量着她没生气,便补充道:“奴婢虽知晓夫人一片慈心,三小姐也知道,但是凡事总需要个做主的人,夫人身份在那里,纵然有万般不是也不能说错的,更何况夫人压根儿就没错。夫人这样怕三姑娘也是不习惯的。” 最后一句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苗氏豁然开朗,一直以来自己纠结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里,一日得不到江云雀的亲口保证她就心里不得劲儿……其实还是在现代的惯性思维影响了自己。 “是啊!我这样的身份地位……”苗氏看向双喜,这丫头看到了自己思维方式中的漏洞,她本身能站在这个时代她所能接触到的阶层的角度看问题,是个帮手!“以后,要常提醒我。” 双喜大喜,表情则仍旧淡定道:“是。这是奴婢的本分。” 定下心来的苗氏隔了三日才单独 找江云雀说话。这天下午叫了姐妹们来说话,基本上围绕着女孩子们的名字展开的。 “我是不怎么会起名字的,你们的名字都是你们父亲取的。你们也知道,你们父亲就爱个鸟雀,于是得了云屏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说这是长女,以后要为家里的弟妹们挡风遮雨,就叫云屏吧。后来有了云灵,你父亲恰巧那日得了一只百灵鸟,十分喜爱,便说道:‘既如此,便叫云灵吧。’云雀和云雁则是看你父亲那几日心血来潮了,看到了什么或者想起来什么,就起什么名字。” 江云雁听了便笑道:“幸好父亲没想起乌鸦来!” 这话说出来纵然江云雀仍是心事满腹也不禁喷笑出来。 苗氏嗔怪她一眼,也是笑了:“是啊,现在想想你们真该感谢你们父亲,终究不是那么不靠谱的。” 江云灵看着苗氏若有所思,江云雁忽然问道:“母亲,您会时常想起父亲吗?” 苗氏眼神晦暗一下,思绪纷飞,半晌才道:“原以为不会想的,可是,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我竟是时时提起他来。” 姐妹几个红了眼眶,纵然这个爹没有多么疼爱女儿,可是有爹在和没爹在还是不同的。尤其是江云雁,她身为嫡女还是享受过几日父亲疼爱的。 苗氏突然觉得,以前苗氏那样冷清的性子都没有把江瑞声当做路人,连续生下三个子女,定然也是有感情的。苗氏的感情生活不好回忆,而记忆也真是很模糊很稀少,但是苗氏继承了前者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她能感觉到前者对于江瑞声这个丈夫的信任。纵然是受到了“消忆丸”的影响性子极为冷清,可也在随后几年陆续为江家生下子女,为江家打理家业,为他养育庶出子女……纵然是自身遭受巨大变化,仍是尽到了自己嫡妻的义务。 感觉自己的思绪飘远了,苗氏回过神来,看着堂下的三个女孩子,微微一笑:“咱们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可是除了参加几场宴会、去了趟尼庵之外,都没有让你们好好逛逛。明日让你们兄弟陪着你们去逛逛京城的名胜吧。” 三姐妹顿时高兴起来。 苗氏又安顿:“穿些轻便的衣服,首饰挑选利落的,出门游玩不需要多么隆重的打扮,你们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看着就青春洋溢,纵然不那样盛装打扮也是最美的。” 三姐妹应了,高高兴兴的讨论起明日想去的地方来。 稍后还是留下了江云雀,让江云灵和江云雁两人下去了。 江云雁已经习惯这几日母亲总是留下三姐,她模糊的感觉是因为姐姐们的亲事,所以没有过多思考也不便参与,就离开了。 江云灵却不同,这一次与来京城时恰好相反,不论她怎么询问,江云雀都不肯告诉她母亲单独留下她这么多次究竟是在说什么。江云灵自己心中有愧,觉得在张熙正这件事情上十分对不住三妹,可是张熙正都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巴不得这件事情就 此过去谁都不知道的好,所以更不可能开口对三妹说。可到底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张熙正深情注视自己的眼神,想要豁出一切的勇气,还有最后誓不娶云雀的决绝……她自己都是心乱如麻,也就没有深究。她想着,总归母亲留下三妹是有原因的,既然母亲知道了,那么就会像自己先前那样,统统都解决的。 隐约间,她也有些害怕,怕自己真的问出了实情是与自己有关的,到时候自己真的能够坚决的把张熙正这个人忘掉,让回给云雀吗? 内心的抽疼告诉她,她已经无法做到了! 该怎么办?又一个小姑娘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惆怅了。 江云雀暗暗叹息,不知道今日母亲又要说什么。 她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又一次打发了其他丫环出去,只留下了双喜。 “来,三丫头,咱们进屋说说话。”苗氏喊她。 她乖乖的站起来扶着苗氏进了内室,看着双喜从食盒里取出了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今日咱们母女喝一杯,反正午后没什么事情,看你中午才吃了几口,如今多少就着点吧。”苗氏说着,不待江云雀推脱,就给双喜使了个眼色。 双喜笑眯眯的给两个杯子倒了酒:“三姑娘,这可是京城最著名的陈记桃花酿,还是夫人上次获得诰命的时候宫里赏的,寻常人家拿着银子可都买不到。” 江云雀顿时来了兴趣,话说江家女孩子里面只有她最好酒,但是酒量不大,酒量最大的其实是江云灵,但是她不怎么喜欢喝。 “这倒是女儿的口福了。”江云雀高兴起来,端起杯子闻了闻果然清雅醇香,敬了敬苗氏,便抿了一小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果然唇齿留香,不禁叹道:“真是好酒!” 苗氏笑了,自己也喝了一口,只觉得是顺口许多,但却不知道此酒好在哪里,便搁下杯子,道:“我却不爱喝酒,也品不出来。既然你喜欢,这一瓶走的时候你便拿走吧。” 江云雀大喜:“多谢母亲!” 不过她到底知道嫡母找自己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一瓶御赐酒的,所以品了一小杯就把酒瓶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目光清明的看着苗氏。 苗氏越发觉得自己家的女孩子优秀了,不由的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从小没有教导过你们的缘故,这一年来越发能察觉你们的好处,若是有那不着调的来求娶,我是万不会考虑的。” 江云雀心中暗想,果然还是要说亲事。当下便道:“母亲说哪里话,就算母亲没有亲自教导我们姐妹,可是母亲的风范仪态在那里摆着,这便是我们姐妹的楷模。” “真是一张巧嘴儿!”苗氏喝了口茶,开始进入正题,“这几日,母亲频繁的把你留下只是说一些空泛的道理,想来你也摸不着头脑,也想不通。母亲很认真的考虑过了,决定实话实说,你自己来判断。”

090 家书一封 江云雀一凛,正襟危坐起来。 “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带你们来京城虽说是灵机一动,也的确是包含了让你们姐妹俩在京城寻个婆家的想法,毕竟京城多俊杰,母亲娘家哥哥好歹也是官身,你们的亲事应该不难。但是这一个多月时间下来,着实没有太合心意的对象,不是说京城男儿不好,而是母亲希望你们不要盲婚哑嫁,总想给你们找个家庭和睦安康,丈夫稳妥温柔的亲事,可是在这京城实在不易。坦白说,母亲一个都没有看上。原先在清河府的时候,通过你堂哥也寻了几个书生,母亲仔细筛选过,也只是看上了一个。” 江云雀琢磨了一下,问道:“母亲是说一开始就打算在京城只给一个人寻亲事?” 苗氏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容道:“正是。那时没有确定那人说给你们姐妹哪个,索性就一起进京看看,有更合适的不是更好!可惜呀,进京后母亲发现一些事情,不论是三姨娘的事情还是那张家公子的处境,还是我们苗家乃至江家本身隐藏的许多问题,让母亲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苗氏幽幽一叹,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江云雀其实没太明白,但她看出来苗氏有心事,当下有些愧疚,低下头道:“都是女儿不懂事,让母亲操心了。”她是真的想明白了,女子的亲事哪里能自己做主,嫡母宽厚让自己姐妹参与其中已经是难得了,难不成自己为个只远远见过一面,人家也没明确表示非自己不娶的男子就跟嫡母生分、跟从小到大感情最好的二姐心生嫌隙?心中那一丝不快慢慢散去。 苗氏接着道:“虽说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情况,卫家看上了你二姐,张家夫人看上了你,都表现出来结亲的意思,可是母亲私下打听过后很是失望,卫家二公子是个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不提也罢!张家三公子……是个表里不一的。一开始打听到他有些鲁莽,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平平,很听嫡母的话。可是王妈妈打探出来的情况却是他那嫡母其实是个善于隐藏的,真正是个面善心恶的,张三公子小时候得病、其姨娘的暴毙都是出自这位张夫人之手!” 江云雀身子有些颤抖,她哪里听说过这等阴私,三姨娘想让江云灵毁了自己的名声在她看来已经是最恶毒的想法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动辄要人性命还能装出一副慈善面孔的人! “所以,母亲原本打算这两家都放弃了的。”苗氏看吓到了小姑娘,便不再多说。 “可是……事情在我们去尼庵那日出现了变故。”苗氏想想又说:“不,其实更早一些,应该是在稚芳园宴会那日吧。” “那日发生了什么女儿不知道的事情?” “那日,张三公子看上了云灵。” “他……他何时见过二姐?哎呀,不对,他有那样的嫡母,母亲可千万别把二姐姐嫁进那样的人家!”江云雀脸色一白,急忙道。 “原本母 亲也是这么决定的。可是,那日在尼庵,那张家三公子竟然又与你二姐偶遇了,母亲凑巧在一旁,他们都没有发现母亲。那张三公子也是个明白人,他明确的说了自己的处境,嫡母对他的防备,还有他想要娶你二姐的决心。你二姐却不肯,怕伤害你,你可明白?” 江云雀眼眶一红,她与江云灵姐妹心意相通多年,顿时就明白了二姐内心的痛苦,还有对自己的在乎,她为自己先前的一些小心思而感到羞愧。 “女儿明白二姐姐的苦心,可是,母亲,那张家三公子的处境真的能够给二姐姐带来幸福吗?”这才是江云雀此刻最关心的事情。 “母亲也不知道,这世上谁能说得准将来呢!”苗氏想起了妙清师傅的话,点她道:“那日在尼庵,母亲有幸请妙清师傅为你们姐妹的亲事卜卦,结果都不错,虽然各有因缘却是自己的姻缘,谁都代替不了谁。所以妙清师傅提醒我,顺着事态的发展就好,不需要横加干涉。这件亲事成不成还要看你二姐与那张家三公子是否真的有缘分吧。” 江云雀愣愣的说:“二姐姐,她值得最好的男子!” 苗氏笑了:“你也值得!” 江云雀便红了脸。 母女两个总算是尽释前嫌。 回到房间后,看着已经歇息下的江云灵,江云雀心中百感交集,她得承认,自己得知真相的时候真的有点不高兴,那张三公子为什么看上了二姐?难道自己不够好吗?可是想想张三公子的嫡母那样的心狠手辣,张三公子那样的处境,二姐姐多么好的人,真的要进那样的家庭吗?善良的二姐姐,有个三姨娘那样的亲娘,再有个张夫人那样的婆婆…… 不知不觉,江云雀悄悄的哭了,她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何要如此对待二姐姐。 殊不知江云灵也是辗转反侧半晌才睡下的。 晚饭过后,清河府终于又来了一封信,仍是乔氏写的。 苗氏觉得乔氏应该算是锻炼出来了,所以这封信的自己很是流畅稳妥。 乔氏在信中说,江海中的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叫苗氏不必再担心;说江云屏很是能干,协助自己管理江家不说,还能很好的牵制三姨娘,二姨娘也帮了不少忙,现在处理起事情来已经顺畅多了。不过三姨娘那里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先前偷偷放了几个刚留头的小子在后院里专门监视三姨娘,果然发现被管的紧了,三姨娘铤而走险,亲自变装打算趁着夜色收买一个看角门的婆子偷溜出去。乔氏和江海中将计就计跟踪着找到了三姨娘在江家外面的帮手。 “竟然是他!”苗氏霍然起身,乔氏说找到的那人已经被秘密扣押了,没有惊动官府,但是不敢擅自做主,通过审问那人身边其他人,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姓陈,他当初联系三姨娘对付大房竟然是因为他是当年姚氏处理家中变故中逃走的陈姨娘的哥哥! “真是踏破铁鞋无 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苗氏捏着信站起来走了两圈,见身边是春景便吩咐道:“去把二爷二奶奶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其他人来了就说不见。” 春景见苗氏脸色知道重要,便沉声应了,赶紧下去吩咐。 又去把歇班的双喜叫起来说:“看样子夫人有要事同二爷二奶奶商议,我想着还是你与我一道守在门口比较妥当。只是倒是打扰你休息了。” 双喜连忙穿起衣服道:“春景姐姐说哪里话来,姐姐思虑周全,正是双喜学习的目标呢,姐姐须得多多提点我才好!” 春景抿嘴一笑,就是因为双喜这样知好歹,四个一等丫环才能如此和谐。 便是苗氏看到了双喜守在外头也是心中满意的很,赞赏的对着春景笑了笑。 春景心中高兴也不显,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便守在门口,等江河中夫妻来了,给他们开门迎进来,上了茶便默默退了出去,与双喜两个一左一右在廊下坐着守着门口。 江河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又是生意上的要紧事,姚氏更是没有预感,进门请安后见苗氏面色虽不错却是少有的正经严肃,当下夫妻俩对视一眼,均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最近也没犯错。 苗氏让他们坐下,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了江河中。 江河中疑惑的接过来,见是乔氏的信,犹豫了下不知自己当不当看,又想着嫡母既然给了自己,便看吧。这一看可好,先是紧皱着眉头,随后看到与三姨娘勾结之人查明后,更是“腾”的站起来,锋利的眼神就扫向了姚氏。随后他冷静的看完全部信件,想了想没有说话,又把信件递给了早在一旁焦急的姚氏。先前丈夫那锋利的一眼可是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待她也看了信,更是全身颤抖不已。 “母亲,母亲!那个贼人果然没死,他仍要祸害儿媳,连带着婆家都跟着不安宁!真是……真是……我……我恨不能杀了他去!”姚氏已是有些语无伦次。 江河中见妻子如此,急忙上前扶着她坐下,道:“一切有母亲做主,你且坐下歇歇。” 又转头看向嫡母,不报什么希望的问:“三姨娘是如何与那人……她们是什么关系?” 江河中这话问的都有些颤抖,声音仿若从后槽牙中磨出来的一般。 苗氏叹口气,深知二儿子的忌讳,便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三姨娘自来没有出过江家大门,她们的联系也都是靠着下人传递消息。只是那陈某人打听到了三姨娘和你们俩口子的内情,行那挑拨离间和蛊惑的下作手段罢了。三姨娘的清白还是可以相信的。” 江河中如此方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恨了。恨三姨娘,恨陈某人,也……差点后悔娶了姚氏。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091 张家来提亲 苗氏安慰了姚氏几句,看她稍微平静下来点了,便说道:“这本是我们江家的事情,如今却参合这么个外人,而他的身份也不容忽视。我叫你们夫妻来就是希望你们俩好生商量一番,毕竟不论是三姨娘还是那陈某人与你们二人才是休戚相关的。再者,目前这件事情仅限于你大哥两口子和二姨娘、你们大姐和我知道,审问陈某人也是你大哥亲自动手,下人都不知情,官家那里更是一无所知。这一点你大哥他们做的尤其谨慎,这样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不急于一时,回去好好想想。” 江河中咬牙扶起几乎瘫软的妻子,跟苗氏告辞,苗氏劝道:“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这样喜怒形于色,让下人看到了诸多猜想,亲近之人难免询问,届时还要想法子圆过去。你们且平复一下,整理好了再回去。” 江河中想想也是,便自家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劝慰妻子:“想想那人逃了这些年终究是逮到了,还不曾成什么气候便是大幸。如今落在我们手里,便是生死都由着我们说了算,天大的情绪届时都可发泄出去,如今我们远在京城,的确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他们!你要稳住,大仇眼看得报,你定要稳住阵脚!” 姚氏毕竟非是那柔弱之人,方才不过是太激动了,如今缓了许多,得到丈夫这样柔声的劝慰,想着他还干系着亲姨娘,还能如此待自己,更是柔情万千,便抹了抹眼泪道:“是,我都听二爷的。” 苗氏此时方道:“这件事情就止于这间屋子了,外面再凭谁都不要告诉了。河中,不要跟云灵说这件事情,那孩子心重又善良,我怕她落下心病。你不同,你是男儿,必得有所担当,况且三姨娘的处置也需要你开口才好,这事又牵扯到你媳妇,所以无论如何母亲不能瞒你。” 江河中听了在脑海中过了个轮回,也明白了嫡母的苦心,越发的难受了,没有血缘的嫡母都肯如此为自己兄妹谋划妥当,怎么个亲姨娘就不肯消停,总是让自己处在这种羞愧万分的境地!这到底谁是亲娘啊! 二人又呆了一刻钟,终于调整好了心情,相携离开了。 片刻后,苗氏还在感叹世界真小,怎么就又扯到了姚氏的娘家,春景就进来说,那日来过的韩夫人又来了。 苗氏倒是诧异了,这韩夫人是个没心眼儿的,这回去也应该与张夫人交代了那日的经过的,张夫人如此精明的人如何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怎么这韩夫人又来了呢?正想推脱不见,忽然想起妙清师傅所言,要顺其自然,当下改了主意,叫春景领了进来。 韩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先前让苗氏给绕出去了,如今来了还很不好意思的连连告罪,说自己上次来走题了,到最后也没说出个重点来,回去以后小姑子虽说没有怪她,也说了不必麻烦自己,可是韩夫人自己是个热心肠,实在办不来那半途而废的事儿,于是她又来了。 “我 那小姑子是个体贴人儿,怕我劳累,便不忍让我麻烦,可是我们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什么叫个麻烦!”韩夫人很是爽快的说,“这次来不敢再跟夫人唠嗑,赶紧说完正事要紧。张家三公子,正哥儿,我也算是认识,顶好一个后生,识文断字,又会做生意,房里也没个乱七八糟的丫头,实在是个好孩子!我那小姑子看上你家姑娘了,不知夫人对这门亲事是个什么意思?” 苗氏慢慢思量着,忽然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虽然有可能实现,但是还需要试探一下。 便悠然道:“当初我带着女儿们进京也的确是存了心思要多见识见识京城的俊杰公子,保不准就成就一门好姻缘。可是这来了吧,我却有些后悔了,这么远的距离,将来我女儿若是在婆家有个什么好歹,娘家都帮不上忙!我就淡了这个心思了,韩夫人这样热情,张夫人又看得上我江家女儿,本来是不好推辞的,但是我却是下定了决心最多只能在京城结一门亲事。所以……”苗氏笑笑看着韩夫人道:“还得看看孩子们的八字是否合适才行啊!” 韩夫人被绕的一愣一愣的,这也拿不准这苗氏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直到后来听说了要八字合姻缘,才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位江夫人是个这么迷信的人,当下拍板道:“是这个理儿,若是八字不合总不能绑在一起的。这样,我这就回去跟我那小姑子要来正哥儿的八字,江夫人放心找人看就是了,若是不合,老婆子也不再烦扰夫人了。” 苗氏道:“夫人爽快!” 送了韩夫人走,苗氏便叫来了两个女儿。 苗氏开门见山的说:“今日那张家又派人来提亲,不过没说是提哪个。”这正是苗氏看中的韩夫人话中的漏洞。 姐妹俩反应各自不一,江云灵一下子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担忧,江云雀看了二姐一眼,抿了抿嘴不做声。 苗氏也不废话,直接道:“二丫头同卫家的亲事已经不可能,而母亲只打算在京城嫁出去一个女儿,既然二丫头年长些,此时应当先紧着二丫头,所以,三丫头,你觉得如何?” 江云雀被点名,很是慌乱,可是经过这几日的自我劝说也散了些郁闷,只是心中难免苦涩,如今看到二姐的反应,哪里还不知道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已经动了心,却不敢争取的苦闷,当下隐去心中的酸楚,强笑道:“长幼有序,母亲说的是。” 江云灵猛然回头看江云雀,苍白的脸色让江云雀一阵心疼,她想着自己纵然难过却是因为不甘,而二姐姐难过却是因为真情在眼前却不敢伸手去抓! 当下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二姐姐,恭喜你喽!” 江云灵大眼中水光渐渐凝聚,少顷便雾气腾腾,她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说谢谢说不出口,想说出拒绝推让的话,更是不敢开口,生怕这一推脱便真的再没机会回应那个人的痴心。只得衣袖掩面,装作害羞的样子擦 拭眼角的泪水。 苗氏看着两个都心疼,便道:“二丫头,这件事情其实也委屈你了,那张家三公子是个庶出,外人看不出来,但是他的境况却是不太好的。但是母亲知道你素来聪明,定能周旋妥当。这样的家庭,你三妹妹是驾驭不了的,所以啊,你……你若是不愿,母亲绝不勉强!” 江云灵猛然抬头,看向苗氏,哽咽道:“不,母亲,女儿不觉得委屈!这门亲事不论怎么看都是女儿高攀了,多谢母亲费心。女儿……是愿意的。” 江云雀脸色一白,想起了张家三公子的处境,有心说些什么劝解的话,却是不好开口的,只是担忧的同时心中再无芥蒂。 苗氏点点头,道:“如此,那我便等张家送来庚帖便去合姻缘了。” 江云灵点头。 苗氏看向江云雀:“至于三丫头,其实母亲来之前在清河府相看了几个公子,是你大堂哥介绍的,定是可靠的。母亲一个个看过去,还真的相中一人,只不过母亲没有对你大堂哥提起过。回去了母亲再看看,若你也允了,便定下来。” 江云雀脸上升起一丝红霞,低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至此,江家这边算是皆大欢喜。再说张家,韩夫人得了苗氏的话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小姑子那里。 张夫人一听,脸上火辣辣的。这个娘家嫂子做事完全就没考虑过自家是个清贵的书香门第,竟然这样上赶着的去求一个商人的庶女!虽说男方家里应当主动些,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啊。可是张夫人做作惯了的,又不能真的去埋怨这个嫂子,当下便命嬷嬷取了张熙正的庚帖给韩夫人,懒洋洋道:“一事不烦二主,这事情既然是嫂子帮忙的,自然还是要麻烦嫂子再走一趟了,只是一样,我们家也要合一合八字的,嫂子此去务必把江家女儿的八字也要了过来。” 韩夫人喜上眉梢,觉得自己挺能干的,这马上就要给两家说成亲家了,当下接了庚帖笑眯眯道:“晓得来,你放心。” 韩夫人告辞,张夫人在榻上揉着眉心叹气。 嬷嬷送了韩夫人回来看到主子这个样子,索性上前给她不轻不重的揉肩,一边道:“夫人莫恼了,娘家太太就是这个脾气,她倒是真的为夫人出力不少的,反正一切有她出面,今后不论那江家的姑娘是好是坏都不与夫人相干了,谁要问起来,夫人便实话说了,是娘家太太出的头,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便罢了。莫非夫人替那庶子张罗婚事张罗着竟认真起来了?您既不愿给他出头如今有这么好的个由头在老爷面前也好说话了不是。” 张夫人叹息道:“哪里是我认真起来了,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开始看上江家就是看她们远在清河府,又是个庶女,将来没有依靠罢了。如今却好像他们之间有些扯不断的缘分,我忌讳的是这个,别一不小心真给那庶子整出来个绝好的姻缘!”

092 巧安排才如愿 嬷嬷也有些拿不准了,可是想着老爷对江家不甚用心,最近听说在打听魏家的女儿了,那可是武将家庭,不好惹的。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夫人,张夫人也顾不上揉眉了,要知道那位魏夫人据传是最疼爱女儿的,况且那边还有几个姐妹,姻亲都不错。 “万不能让那老鬼做成这件事情!”张夫人猛然睁开眼,恶狠狠的说:“魏家那样的门第说起来还是我们高攀了些,老鬼竟然这么做!” “可不是么,奴婢听了都替夫人寒心,便是二公子当年娶妻何尝不是夫人自己张罗的,老爷可没帮上半点忙啊!”嬷嬷火上浇油。 “哼!想得美!江家就是最好的了,看着体面富贵,不过是个商户出身,而且我打听过了,那江大夫人对子女宽厚不过这一两年的事情,从前十几年都不问津了,怎么人一下子突然好了起来?定然有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总不会是真心的,这就够了。将来那江家丫头进了门,我少不得摆一摆婆婆的谱儿,若是她柔顺的话就教教她如何调教男人,若是不听话……哼哼!少不得我就多找夫人们哭诉两回,搞臭她!” 这张夫人韩氏,其实说到底也没有多深的文化,她家当年也是有几个钱,资助了张大人,便成了亲,看她娘家嫂子韩夫人是个什么标准就知道了。不过张夫人到底是个聪明人,这些年也肯用心学,好在御史台夫人的交际圈并不算广阔,她还应付得来。倒是张大人是凭着自己的学识一步步走入御史台的,而且,秉着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德行罢了。 张夫人并没有问嬷嬷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管家这么多年,张大人是个不管后宅的性子,张夫人和嬷嬷着实培养了些个眼线。只不过这到底是谁的眼线还不好说,依照这主仆俩的抠门程度……如今连书房的小厮都偏着张熙正了。 所以张大人其实只是适当的泄露几句魏家姑娘如何的话,就叫这个假消息传入了张夫人耳朵里。 韩夫人第三次登门的时候,苗氏待她很是热情,韩夫人兴冲冲的交了张熙正的庚帖,取了一份女方的庚帖喜滋滋的回去交差了。 张夫人才懒得去合姻缘,一并交给韩夫人办理了。 韩夫人又去找人合姻缘,自然是天作之合。 韩夫人去找张夫人报喜的时候在二门边上“恰巧”遇到了张熙正。 张熙正很是惊讶的问:“舅母什么时候来的?” 韩夫人倒是不讨厌这个便宜外甥,她神神叨叨的捏着手里的信封道:“正哥儿,舅母这次可是来报喜的!你母亲给你相看了个好姑娘,舅母亲自上门去提亲,人家拿了姑娘的庚帖合八字,舅母找人算了,真是天作之合!” 张熙正自然知道,他算准了时间在这里堵韩夫人的,装作不在意的问:“哪家姑娘,漂亮不漂亮?” 韩夫人拍了他一下,笑道:“你们哥儿就知道问脸蛋儿,女人啊,还是会持家才好,光漂亮有什么用!” 看张熙正耷拉着脸,又笑嘻嘻的说:“舅母吓唬你呢,这家姑娘水灵着呢 。” “舅母,你倒是给我看看啊!”张熙正扯着韩夫人的袖子求道。 韩夫人哈哈大笑:“既然正哥儿想看,即便不合规矩舅母也顺着你啦!” 把江家给的字条递给张熙正看,张熙正紧张的看了,上面只有一个生辰八字,他心里一沉,可是随即淡然笑了笑道:“这……我又不是算命的,光凭一个八字能看出来什么丑俊啊,算了,还给舅母吧,反正我是相信舅母的话,媳妇一定不会丑就是了。” 韩夫人呵呵笑着收起来字条,打趣几句话就进去了。 张熙正在原地深深呼吸几下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关上房门,这才狠狠的捏了捏拳头挥了挥。 他并不知道江云灵的生辰八字,当时看到只有一个八字心中还是很绝望的,可是脑海中突然想起来那个八字,是二月初的生辰,他想起来江云灵和江云雀同岁据说只差了不到三个月,如此一来,二月初的生辰一定是江云灵这个姐姐的!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会这么顺利的,可是张熙正此刻真是激动得想去拜佛! 张夫人象征性的看了看合姻缘的结果就定下了,还是让韩夫人去找苗氏,苗氏自然很高兴的答应了,所以张夫人就准备找人去说亲,思来想去还是定下了苗氏的二嫂,苗二奶奶。 苗二奶奶自然乐意,张御史什么地位,那是清贵中的清贵,张夫人请托她便答应了,而且先前张夫人中意江云雀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真正傻眼的时候是去见了苗氏。 苗二奶奶一口一个三丫头,让苗氏不悦的蹙起眉头,她放下茶杯,淡淡道:“二嫂可听清楚了张家求娶的是三丫头?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家送去的可是二丫头云灵的生辰八字!据说都去合过了说是天作之合,怎么到头来竟然变成要求娶三丫头了呢?” 苗二奶奶愣了,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猛然想到,张夫人还真的没有提到底是二丫头还是三丫头!难不成在自己没有关注的情况下,两家已经商量好了改变了人选?怎么会这样,张夫人也是圈子里的老人了,怎么会不知道卫夫人先前有意给二公子求娶二丫头,苗氏却不肯,张夫人怎么会改成求娶二丫头呢? 不过苗二奶奶也不是真的在乎到底是二丫头还是三丫头,便顺水推舟的说:“瞧我,这记性真是差,消息也不灵通了,也是,二丫头到底大了一点点,弟妹要给女儿定亲是该按照长幼顺序来的。你们两家既然已经交换过庚帖了,倒是我莽撞了。” 苗氏笑笑:“哪里,我不过是以为张家有什么想法,倒不是针对二嫂的。” 苗二奶奶这才笑了:“二丫头有这样的姻缘也是她的福气,还是多亏了妹妹肯为她筹谋。” 苗氏道:“门第什么的对我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只不过大家都也知道,这亲事必须要两厢情愿才好,所以才勉强同意的。张夫人那样的性子……还不知云灵将来会受什么苦呢。” 苗二奶奶淡淡笑了,对苗氏的话也 不怎么相信,若是真的不在乎门第,既然不愿干吗还同意这门亲事!不过这也不管她的事,她也不会为了这个得罪小姑子,前段时间自己嘴不紧把卫家看上云灵的事情说出去了,被丈夫好一通埋怨的。 所以当苗二奶奶带着这个消息去了张家的时候,张夫人张了半天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旁边的嬷嬷也在脑子里回想了半天,到底也没想出来自家夫人说没说过是要求娶哪个。 张夫人拿眼睛看嬷嬷的时候,嬷嬷只好摇摇头。 张夫人闭了闭眼,想着不吝哪个,管他呢,定就定了吧。于是也笑着对苗二夫人笑道:“也是我不周全,竟没跟您说个清楚。江家的两个女儿都是好的,二姑娘也好呢。” 苗二夫人看情景不是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连这正主都不知道,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起来了。 亲事算是正式定下,苗二夫人跑了几趟,从议亲、下聘,文定。苗氏说女儿还小,尚需调教,再过两年才能成亲。 张夫人装模作样的跟张大人说:“妾身是想早日让正哥儿成亲的,也有个女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老爷你看亲家却要再等两年,这……说不得还是先给正哥儿安排个通房丫头……” 话没说完,张大人冷眼瞥过来,张夫人眉头一跳赶紧闭嘴。 张大人转回视线,冷冷道:“既然定了个商家女,亲家夫人说尚需调教也是正常,我们什么样的人家,旺哥儿、奇哥儿哪一个成亲前有了通房的?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思?再说了,有功夫给儿子房里养通房,不如省下钱来放进聘礼里,省的寒酸!” 张夫人内心呕的要死,却强颜欢笑:“老爷说哪里话,妾身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怕正哥儿没个知冷知热的罢了,老爷既不许,就当妾身没说过。” 张大人继续写字,头也不抬道:“江家女儿出身本就低于两个嫂子,你再给正哥儿整个通房出来,江家难免会想两个嫡子没有通房,倒是给个庶子安了通房,这是什么道理!况且我们家里人口越简单越好,后宅我信任夫人,交予夫人管理,如今也没有什么妾室通房的给夫人添堵,正哥儿是怎么来的夫人心知肚明,那委实怨不到为夫头上来吧!” 张夫人见丈夫提起多年前旧事,心中苦涩不已却也无话可说,本就是自己疑心丈夫有心迎娶贵妾,所以使了手段令当初自己贴身的大丫环跟了丈夫,谁知还没想到给那丫头吃药,只一次那丫头便怀了孩子……后来发生的种种,尽是自己在作孽,其实真的怨不得丫头和老爷。可是这种话张夫人一辈子都不会承认的,可也不能怨恨丈夫,只好把个丫环恨得要死。 “以后给亲家的年节礼,夫人拟好单子交给外院管事筹备就好,让正哥儿亲自去送。” 张夫人还要说什么,张大人已经挥挥手:“你回去吧,为夫还要练字。” 张夫人只好回到院子,想起来就不满意,但是想到老爷对这么亲事不甚满意却无法改变,只能挑些自己的毛病,心情便好了点。

093 承恩寺中遇亲家 江云灵的亲事彻底定下,苗氏很满意。 带着女儿们去了城郊承恩寺烧香。 承恩寺的规模自然不是转山庵可比拟的,这承恩寺整整占据一个山头,甚至偏远一点的院子还占据了周边的几个山头。除了前面的五重宫殿和和尚们的禅房、伙房等,还有京城赫赫有名的藏书楼,每年从全国各地赶来投宿的莘莘学子们就是冲着这藏书楼里的藏书而来的。 当然,曹公子也是冲着这个想住进来的,只不过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和热情就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却不想这皇家寺院可不是寻常人能够踏足的。寺院说起来众生平等,但作为皇家寺院还是与寻常寺院有诸多不同的,比如,在山脚下就有一个军营,说是巡查的落脚点,却常驻着三百人的队伍,其实就是暗中护卫承恩寺这座皇家寺院的。而承恩寺的住持更是并非谁都可以惊动的,所以即便当初曹公子拿了苗二爷给送来的介绍信也得不到住持的接见。 幸好今日并没有贵人来这里,所以寺院并没有被封锁。 苗氏他们的马车过了军营,便看到家中男儿们都在道路一旁候着,苗氏道:“你们倒来得早。” 江河中上前道:“我们先过来打点一下,已经问过了并没有什么贵人在,院子也租好了,母亲可带着妹妹们好好逛逛,中午便在这里用素斋。” 苗氏笑道:“既然如此,你将流中和同哥儿送到我车上来吧,待会儿上去了我把你媳妇换给你,你带她好好逛逛。” 江河中呵呵道:“母亲总要这样打趣儿子!若真疼儿子,把我家那个顽童也带上吧!” 见苗氏允了,便招手让江流中、江同和自己的儿子江业都过来上了苗氏的马车。 一行人都坐好了,男子们都上了马,便向山上去了。 门口的两个知客见了江家的马车陆续停在了寺门外,便小跑了几步下了台阶来迎。 江家的人都是逛惯了寺庙的,因此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跟着知客在几重宫殿里逛了,诚心烧了香,又让江河中去添了香油钱,去认了租住的院子,便分开行动了。 苗氏只是想让女儿们散散心,让大家来这著名的寺院参观一下,所以自己倒是没什么逛的心思,况且还带着几个才十岁的半大孩子,江业更是还不足十岁,所以只好一路领着他们往他们感兴趣的地方逛着。只是交代几个妈妈好生跟着姑娘们,并不多做约束。 “士子们居住的书院可万万不能去,那里面不仅是士子,还有些京城的纨绔子弟在那里装样子,被他们看到了可就不好了。”这一点是苗氏特意交代的,江云灵姐妹自然连忙应了。 女眷自然有些偏殿和别院可以逛,江云灵三姐妹戴着面纱,由丫环婆子围着,有妈妈们伴着走走停停的看着。 江云雁左右瞧着,说道:“到底是皇家寺院,真有气势!” 江云雀也道:“你们在山脚下看过了吗?这寺院占了好几个山头呢!除了中路这些殿宇是金顶,两 旁的偏殿也都是琉璃瓦呢。” 江云雁垫脚看了看,欢喜道:“果真呢!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偷看的,我真傻,就知道闷在车厢里!” 江云灵笑道:“你三姐啊,坐垫里有石头子儿咯着,所以一到山脚下就掀了帘子来看了。” 江云灵的亲事尘埃落定,姐妹俩常年一处住着,也就尽释前嫌了,此时开起玩笑来也是毫无芥蒂的。 到底是姑娘家,逛了小半日就已经累了,知客也就领着众女回了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别人,连苗氏都还没有回来,三个女孩子在同一间厢房休息。知春伺候江云雁梳洗歇息后,就退下去回了厢耳房。 江云灵两姐妹也各自在榻上休息,丫环们都下去了,院中树影重重,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气息,院落安静,姐妹几个很快入睡。 江妈妈是从京城的宅子里调过来的,因为很是稳妥,自王妈妈走后,苗氏就常带着她。此刻也是把女孩子们交给她来看着。江妈妈方才也跟着三个女孩子进了厢房,这是三间的厢房,左边是两张罗汉榻,右边是一张架子床和一个贵妃榻,江云灵江云雀两姐妹在左边的两张榻上睡了,江云雁睡了架子床,丫环们都下去了,江妈妈仔细给姑娘们盖了被子,检查了房间里的茶水充足,点心都备下了,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她自来觉少,看了看这院子里已经没了丫环,便自己坐在廊下的石凳上守着。虽说是皇家寺院,可是自家的门第并不怎么高,军队和院内的和尚也没有义务确保这里的安全,所以尽管一般不会有人不长眼在这皇家寺院的客院里闹事,可是架不住有些本身就尊贵的人不守规矩啊。 这处两进的院落方才来的时候已经分配好了,正房自然是苗氏,右侧厢房是三姐妹,左侧厢房是江河中一家,正房的一侧耳房里是两个未成年的溪中和江同,另一侧耳房是给妈妈们歇着。外院倒座房里是江驰中、江行中兄弟俩,丫环们便在厢耳房住着,婆子和家丁、小厮都在倒座。 此时出来了个小丫头,江妈妈便招手让她过来:“这不是小滴姑娘么,要去哪里,现在可有空?”由于不是从清河府一道来的,且上位时间太短,所以江妈妈即便对个小丫头也很是客气。 小丫头正是滴儿,是江云雀院子里的小丫头,听到召唤赶紧跑过来行礼道:“江妈妈有什么事情?三姑娘没吩咐,奴婢现在有空。” 江妈妈塞给她几个大钱儿道:“既如此,那你替我跑一趟去寻到夫人,就告诉夫人一声,三位小姐已经回院子里歇下了,请夫人放心。” 滴儿推脱了几下便收下,高高兴兴的去传话了。 苗氏一直以来都在锻炼身体,所以跟着几个男孩子的脚步还是能应付的,更何况江溪中和江同、江业都比较听话,不会乱闯,进一个殿宇就自己看自己的,苗氏得以歇息一会儿,只要有小厮和婆子跟着不会跌倒摔着就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士子们居住的书院,因为远远的瞧见了藏书楼的穹顶,几个小家伙就嚷着要去见识 一番。 藏书楼是一座主楼,三座副楼,还有一座是茶楼。 苗氏与孩子们参观了据说是帝都之外最大的藏书楼之后,领着他们在茶楼的二楼包间内歇脚。 茶楼的柜台上摆着些字画文房四宝等商品,有些字画是在这里的住户寄卖的,其他文具等也省的士子们下山麻烦,当然,价格都有些小贵。江流中看中了一把扇子,上面画着的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意境,江流中看了想起了自己的姨娘,有些想家了。江同和江业都买了书。 此时滴儿气喘吁吁的找过来,把江妈妈的话传到了,苗氏赏了她一杯茶水喝,道:“难为你竟能找到这里来。” 滴儿缓了口气道:“奴婢问了知客。” 打发了滴儿回去,一个小厮走过来对苗氏道:“这位可是江大夫人?” 苗氏回头,看是个十几岁的小子,自己也不认识,便道:“我是,你是谁家的,有什么事?” 小子说道:“奴才是张御史家的小厮,我家老爷说才跟府上结了亲,是亲家!今日既然在这承恩寺偶遇,便请夫人移驾一叙。” 苗氏这个岁数基本上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了,所以便对孩子们说:“你们老实呆着,母亲去见个客人。” 江流中作为叔叔应道:“母亲放心,孩儿会看顾两个侄子。” 苗氏笑着摸他的头道:“流中长大了,懂事多了,是的,你是长辈,要好好看顾侄子哦。” 江流中笑眯眯的应了,苗氏便冲着那个小子道:“小哥儿前面带路。” 小子领着苗氏在二楼走了半圈儿进了一间包间。 包间都是一样的规格,进门是一张方桌,四把椅子,靠窗有几把椅子和茶几,墙上是一些字画,高几上摆着几盆兰花,角落里黄铜香炉里焚着香。 靠窗站着一个人,年约五十多岁,正是张熙正的父亲,御史张大人。 苗氏进门,小子道:“老爷,江大夫人到了。” 张御史回头看到苗氏,心内一阵恍惚,随即收敛了神色,拱手道:“冒昧请夫人来,是有事相商,打扰夫人了。” 苗氏回礼道:“张大人客气了。” 张大人手一伸:“请坐。” 苗氏坐下,小子退出门外关了门。 张大人也坐在了苗氏对面,亲自为苗氏斟茶。 “这一杯,在下敬江夫人,多谢夫人同意了犬子的婚事。” 苗氏倒是有些诧异,这张大人倒是很爽快的性子,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也不遮遮掩掩,算是对了胃口,因此笑道:“结亲本就是两厢情愿,说起来还是我家二丫头高攀了,张大人客气了。” 张大人叹口气道:“夫人慧眼、睿智,在下家中是何情景夫人想必猜测得出来,夫人爱护子女,肯答应这门亲事,张某的确心生感激。” 苗氏想着他应该并不知道江云灵与张熙正私下的来往,便也没有揭穿,只是道:“说不得,这是孩子们的姻缘。”

094 议论 张大人道:“此地不宜久坐,张某就不绕圈子了。为了让夫人放心,张某可以给夫人交个底。正儿成亲后,我不会让他久留京城,我会给他一份产业让他立刻分家出去,前些日子我的管家在清河府境内置办了个铺子和宅院,就让他们到那里去生活。届时还望夫人帮衬一二。” 苗氏思量着,笑道:“本来还担心二丫头在京城孤单,遥远,如此能够在清河府相聚真是意外之喜,看顾子女是做父母的职责,何须拜托?” 张大人便笑了:“仍要多谢夫人。” 苗氏喝了茶又道:“可是大人可有想过,若他们刚成亲就远离京城,于孝道上始终会有所欠缺,将来张夫人但凡有所言语,可就是我家女儿的不是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他们至少在京城住上一年吧,这样将来也能有所交代。”苗氏想着一年过去三姨娘那里也该有了结果了吧。 张大人沉吟一下,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就依夫人所言吧。” 苗氏笑:“我家二女儿有张大人这样通情达理的公公也是一种福气啊。” 张大人一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苗氏,内心复杂。 苗氏只坐了片刻便离开了,不仅不方便还有孩子们需要照顾。到底是年纪小,江流中三人方才逛累了,只歇息了这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要去看看和尚们进餐的膳房。 苗氏等人只好陪着继续逛。 江云雁口渴想喝水,发现身边没有丫环,自己起来喝了水。见两个姐姐还在睡着,便打开门透气,看到门口守着的江妈妈正在打盹,好笑的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直走到二门边上都没有人发现她。江云雁的调皮劲儿来了,悄悄开了门走出去,院子里静悄悄了的一直到她走出院子大门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江云雁看看两边空荡荡的过道一时间有些胆怯,却因为出门后第一次只自己一个人,有些小兴奋,便壮着胆子往外走去。 午后的寺庙也是静悄悄的,江云雁看着面前的一扇门很是纠结,一方面门后隐约可见的池塘,里面荷花含苞待放,甚是喜人。江云雁素来最爱荷花,此时见猎心喜,想着午后人们最爱午睡,自己悄悄游览一番当无大碍。当下提起裙角向着小路尽头的那扇竹门走去。 由于她一路上怕遇到生人,都是捡那僻静地方走,所以来到这处更是偏僻,那竹门原先似是锁上的,如今那锁仍在,锈迹斑斑,旁边的竹栅栏倒是腐蚀了些,露出一丝空隙,仅容一个瘦弱之人出入。 江家租住的院落本就比较偏僻,早已不在正殿的山头,此时这个竹园倒是更加幽静了,如此仿佛多年未曾有人出入的样子倒更叫江云雁喜欢了:“人人都看得到的景色有什么好,这样私密的去处才好,若是景致真的美丽,也不枉我这般冒险了。” 她小心翼翼的从空处钻进去,路旁茅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十分破旧空旷的样子,便稍稍放了心,仔细注意了自己 周身的饰品物件,便向着不远处那处荷塘走去。 待苗氏领着几个男孩子回了院子,正看到江云雁在同江妈妈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个人正在笑。苗氏看着就露出慈祥的笑容来,以前的江云雁高傲无比,何时会同下人说笑。 “母亲回来了?可累着了?”江云雁看到了苗氏,迎了上来,体贴的搀着苗氏的左臂问候道。 江妈妈也行了一礼。 苗氏笑吟吟道:“不累,走走歇歇的。”回头对几个男孩子说:“把东西放进房间抓紧时间梳洗,然后休息一会儿,就该中饭了。” 三个男孩子便领了各自的小厮捧着东西进了分配好的房间去了。一时间下人们打水倒水的,院子里倒是热闹起来。 苗氏由江云雁搀扶着进了正房,稍微歇了歇便见江妈妈领着几个小丫环打了水来,便由春景伺候着梳洗了。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就见江云灵江云雀两姐妹小脸红扑扑的进来请安。 “我们姐妹贪睡,竟不知母亲已经回来了,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苗氏看着她们精神十足的样子,便高兴道:“无妨,本就是来散心的,走累了就多歇着。稍后母亲歇一会儿,你们帮着江妈妈看着点儿。” 两姐妹连忙答应了,便拉着江云雁退了出去,苗氏就歪在榻上休息。 江云灵仔细的关了门,江云雀已经挽着江云雁的胳膊埋怨道:“四妹妹真是的,起来也不喊我们一声,害我睡多了,怕是晚上都睡不着了。” 江云雁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笑道:“姐姐们睡的香我才羡慕呢,妹妹有些认床,倒是一直如此。妹妹也不过跟江妈妈说笑了几句,母亲就回来了。” 江云雀并没有看到江云雁的神色,继续笑道:“罢了,若我晚上睡不着,定要扰的你也睡不好就是了。” 江云雁赶忙讨饶:“三姐姐饶命,妹妹再不敢了!” 江云灵便跟上来道:“四妹妹别怕,夜里三妹妹睡不着我就盯着她抄经文,翁先生留下的课业,抄经文这一项我们都做完了,就三妹妹还没做完,如今我们也来京城三个月了,说不定哪日就要回程,看三妹妹急也不急。” 江云雀便苦着脸,道:“谁知道你们那么积极,我光顾着玩了,你们倒好,夜里关上门自己做功课,倒让我一个人日日懈怠!都该打!” 姐妹三人笑成一团。 江云灵便道:“听说秋姐姐十一月就要出嫁了,若我们九月份回程,还能赶上给她添妆。” 江云雁道:“不知秋姐姐说给了什么样的人物,定然要相貌上好一点,才配得上。” 江云雀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身影,下意识的瞥了江云灵一眼,随即也笑道:“样貌嘛,五官端正就好,关键是要两情相悦才好。” 江云灵悄悄瞅了江云雀一眼,正巧两人眼光对上,江云灵想起自己抢了三妹妹的姻缘,当下脸色一白,却又因张熙正的痴情如愿,脸色便有些发红 了。 江云雁没有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我与二姐姐都订了亲,我们都没得选了,三姐姐你可一定要选个好夫婿!” 江云雀想起苗氏说过已经在清河府相看过,有个合适的人选,当下心中微微发烫,也隐隐期待起来。 江河中倒是去寻曹格曹公子了,只可惜今日他下山采购去了,话说他的银两不足,寺里的许多生活用品比城里要贵,曹格便会每隔几日下山一趟,去周边村落里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纸笔之类却只能进城了。 平静了没几日,徐家找上门来,要求见见先前“许配”给江家嫡子的那个侄女,曾经流落风尘的“炊烟”姑娘。苗氏怒了,直接让人打了出去,在门口大声辟谣:“江家嫡子尚未定亲,那日救下了被亲姑母表哥陷害的炊烟姑娘已经离开了,江夫人为她赎了身,再不是贱籍了,给了一笔安身费用让她远走他乡了。我家公子年纪还小,夫人从未想过这么早给公子定下亲事!谁再敢滋事造谣,定然告到官府追责!” 徐家的管家被打的哭爹喊娘,想再喷上几口,却被打落了牙齿给吐了出来,当下嚎嚎着跑了,跟着来的小厮早已经顾不上护着他,趁着江家主要攻击管家的时候躲在人群中,见此情景也往自己眼眶上杵了一拳,跟着跑回去了。 徐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户,只不过徐家老爷子有个庶出的女儿给庆王府的二公子做了小妾,这些在惹上麻烦的第二天,王妈妈就已经查了个清楚,但是江家初来乍到,即便是苗家和韩家都没有跟庆王府有过什么瓜葛,所以苗氏暂且没有动作。 苗氏不知道这些天过去了,徐家怎么又想起来了这档子事,还来搅事,于是想着既然婆家娘家都没有得罪过庆王府,而初次进京的江家也没有得罪过徐家和庆王府,一直那么低调,为什么会被盯上呢?想不透,苗氏只好去找祖父。 “祖父,是不是孙女当年得罪过庆王?怎么孙女子女的婚事会这样招人惦记,而且,专门下套给驰中……”苗氏与苗老爷子单独坐在书房里,喝了口茶才将事情经过说给祖父听,之后问道。 苗老爷子皱眉道:“说实话,你当年生意上的事情我们根本就插不上手,这事情也许你大哥会有一些了解,当年他曾经给你打过下手,或许能够找到些缘由。”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没准儿,当年庆王就是以做生意闻名,都说庆王爷只爱银子不爱江山,这才能在圣上的手底下逍遥的活在京城,要是你当年为了当上皇商而招惹过他,那便没什么说不通的了。你当年既然有先皇在后面撑腰,庆王爷再怎么样不甘心也是不敢动你的。只不过先皇已驾鹤西去,圣上对待你的态度讳莫如深,我想这是庆王爷在试水,想知道圣上对你的态度。所以不会让你伤筋动骨,却给你惹下不小的麻烦。” 苗氏叹口气,钦佩道:“祖父分析的是,孙女想着,八成是这样。可惜孙女记不得当时是为了什么得罪了庆王爷了。”

095 家中变故二房先回 095 家中变故二房先回 苗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叮嘱苗氏道:“不知道对方明确的目的前,不要去问你大哥,免得打草惊蛇,你不是说你大哥他们都不知道你晓得了那些事情么。” 苗氏点头道:“是,孙女记住了。唉!早日回到清河府就好了,毕竟天高皇帝远,庆王爷兴许见不到我就懒得理我了。” 苗老爷子摇摇头:“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仁慈上。” 苗氏起身行礼道:“是,孙女受教了。” 离开苗老爷子的园子,苗氏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路上晕晕沉沉的,总觉得有什么掌控不了的事情在发展。方回了家里,就听到京兆尹府的衙役上门调查,说徐莫已经把江家告上衙门,说江家纵仆行凶,无故殴打徐家管家并小厮。江河中被传去衙门问话了,那天参与打架的下人都让锁了去。 苗氏皱着眉头想着庆王府还真是没完没了,当下让双喜拿了几百两银子给管家,让他去京兆尹府活动活动,好歹叫下人们免受皮肉之苦。 苗氏关上了门,就留了双喜一个,倒在榻上叹气:“京城居,大不易!烦死人了!” 双喜纵然正忧愁担心也被苗氏的话给逗笑了。劝道:“夫人不必烦心,横竖都由二爷出面,咱们家门口发生的事情邻里多有见证,二爷和那几个动手的人不会有事的。” 苗氏摇摇头:“那要看庆王府为了找我麻烦会做到哪一步了。你不知道,那天潢贵胄要是不要脸起来,跟那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你还惹不起!” 双喜又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只好忧愁的跟着叹了口气,她深深觉得自己欠缺许多,至少若是王妈妈在,定能宽慰到夫人。 苗氏也有些想念王妈妈,只不过她倒是没觉得双喜没用,毕竟生活阅历在那里摆着,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差距定然会有的。 夜里江河中回来了,进来回话。 “因为使了银子,所以即便是判了打板子也不重,不过三五天不能下地了。那些下人倒也忠心,只说看不惯这徐管家在我江家大门口胡言乱语败坏公子名声,所以自发下手,并不是受了指使。府尹宋大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不过打人是真,所以打了板子。案子已经了结,是徐管家寻衅滋事,我江家下人打人过重,打了板子赔了一百两医药费便算了。” 江河中面上有些疲倦,眉头也蹙着,继续道:“按理说,这徐家不应该这样盯着我们不放啊,都过了这些日子,他们为什么要追上来再咬一口呢!” 苗氏心想,这庆王府里究竟是老的要出口气还是小的要出口气还真不得而知,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目前圣上的态度不明反而是自己的护身符,要不然趁此机会早早回了清河府? 当下对江河中道:“此事便罢了,今后任何事情小心些罢,京城水太深,母亲也玩不转了。” 江河中笑出声来,随即正色道:“是儿子无能,让母亲担忧了。” 苗氏摇头:“你不懂,这本就是冲着母亲来的,你再有能力也架不住人家成心算计。罢了,先下去休息吧,跟你媳妇提一句,我们可能会提前回清河府。这几日你没事便把要做的事情办一办,回程兴许提前。” 江河中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苗氏想了想又吩咐道:“不过也别告诉她们,省的她们担心。咱们娘儿俩知道就行了。” 江河中又应了,犹豫了下,问道:“母亲,那个女子……母亲可处置好了?” 苗氏笑道:“放心,正如那日对外宣称的那样,母亲给了她一条活路。” 江河中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那样的出身,单凭样貌倒是配得上驰中,可惜了。方才儿子进来前碰到了三弟,他也拐着弯儿打听那女子的下落呢。” 苗氏叹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江河中便告退了。 事情是一茬儿接着一茬的来,还没消停几日,乔氏的信又来了,说俞姨娘病倒了,如今正用参汤吊着,医馆里的大夫都说看着不行了,便去请了康大夫来看,康大夫说是郁结于心,定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给开了几副开胸顺气的药剂,竟然灌不下去。眼看着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乔氏六神无主,便请二爷快些回来见上一面兴许能够开解开解。 信虽然是江河中递进来的,但是他并没有看,苗氏看完后才急忙把他又叫回来。江河中皱着眉头看着信,犹豫了一下。 苗氏便催他:“人命关天,何况是你的女人!母亲这里能有什么大事,有你几个舅舅关照着出不了乱子。你带着姚氏回去吧,进了清河府你先快马回去,让姚氏后头跟着。” 江河中便给苗氏行礼道:“那儿子就先回去了,若无大事再回来,否则便叫大哥过来。” 苗氏连连道:“快回去吧,别留下什么遗憾。业哥儿给我留下,姚氏也不是个娇弱的,你们尽快赶路吧。” 江河中行礼离开,便回了院子与姚氏一说,姚氏眉头一挑,当下就下地张罗起来回程的事情,江河中感动的说:“倒是累得你跟着一起奔波了。” 姚氏一边利落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道:“二爷可不敢跟妾身这么见外,俞姨娘是你的姨娘,妾身也是她的主母。她一向乖巧听话,如今这情况定是有人逼迫与她,妾身定要找出那个人是谁,若她是坏心的,妾身也绝饶不了她!” 江河中便点点头,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两人收拾好了点了几个精干的丫环婆子,带着小厮和长随只两架马车便妥当了。 去辞行的时候,苗氏拉着姚氏的手叮嘱道:“你素来是个有主见的,这次母亲想着事情蹊跷,你定要好好查询,别叫俞氏受了委屈,更不能纵容了小人。一切处置你可自行决定,知会你大嫂一声就是。” 姚氏知道这是信任自己,给自己调查处置的权力,当下也不推 辞,道:“母亲放心,儿媳明白了。母亲保重身体,不要担心。回去了解情况后,会尽快给母亲写信,业儿就拜托母亲照顾了。” “这是自然,快去吧,路上小心。另外,那个人如何处置你们夫妻二次此行回去可以做出决定了,不必回我,直接办了就是。”苗氏一直送他们到二门边儿上。 姚氏脸色一变,郑重的点头。江河中夫妻急匆匆的离开了。 苗氏心神不宁的,无心照顾子女,便领着她们都回了娘家。 苗夫人自然眉开眼笑,便是宗氏因为前不久苗氏送了一些贵重物品,也重新挂了笑脸招待众人。到底是当母亲的,很快发现苗氏有些心不在焉,便借口乏累,叫苗氏与她进了内室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事?”苗夫人看着女儿问道。 苗氏不愿母亲担心,可是又不愿敷衍,想了想就实情相告:“河中有个妾室,平日里甚是温顺,昨日大儿媳妇来信说她有些不好了,如今竟靠着每日喝参汤吊着,相熟的大夫诊治了,说是郁结于心,定是被什么堵住了。娘您也知道,郁结于心这个病可大可小,可急可缓。偏偏她是又急又大!昨日已经安排河中夫妻回去了,希望姚氏能够查出来什么,毕竟是她们院子里的事情,乔氏也拿不准。” 苗夫人见不是自家女儿本身有事,先松了口气,随后毕竟在后宅六十多年,还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女人家郁结于心不过几件事:娘家、孩子、丈夫。既然你说她一贯温顺,丈夫不在身边不至于,儿子在她身边也没事,那么就是娘家了,从这方面找找看吧。” 苗氏当下大悟,心道:到底不是正经后宅主妇,还是经验不足啊。当下谢过苗夫人,去书房写了封信,封好了交给管家快马加鞭赶上江河中,亲手交给姚氏。 如此,苗氏心里舒坦了许多,便握着苗夫人的手笑道:“还是娘家好!” 其实苗氏是想说:世上只有妈妈好的,临时赶紧改口。不过饶是如此也让苗夫人红了眼眶,想着我儿往年得有多无助,这么点子事情就觉得娘家好了。 话说江河中和姚氏等人一路上风餐露宿,就为了早日回到清河府,姚氏还是年少的时候举家迁徙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赶路,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哪里再受过这样的苦,江河中屡次想要把行程放慢好照顾姚氏,都被姚氏给拒绝了。 她说:“妾身再怎样劳累不过几日就歇养过来了,若是误了时日耽误了见俞姨娘……妾身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江河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他也在心里担心俞姨娘,毕竟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还委身为妾,替自己生养了儿子,他也是很着急的,见妻子这样通情达理,便也就把情分放在心底一门心思的赶路了。 来的时候她们游山玩水又是半程水路,自然走了快一个月,回程上轻车简行,昼夜兼程,不过七八日就回了清河府,再有一日便能回到江家。

096 昏沉沉俞氏诉衷肠 江河中按照苗氏的吩咐带着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回江家,姚氏得以歇息小半日再坐车回江家,因为进了清河府便有不少江家的产业,可以抽调人手保护着姚氏。 姚氏是个急性子,哪怕这几日形容消瘦,不过歇了半日就又吩咐赶路。 江河中晚饭前赶到了江家,门口的家丁还来不及请安,就见他一扔鞭子风一般的进了内院,直奔俞姨娘的院子而去。 小厮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直到进内院之前,江河中吩咐他:“去通知大爷我回来了,先去看看俞氏,随后去找大哥说话。” 小厮便转头去了外院管事处询问大爷的去向。 江家宅子很大,但江河中道路熟悉,一路上也不管别人,只是闷头赶路,不过半柱香功夫就来到了自家听涛院,也没从正门进去,只是从跨院的小角门进去了,直接去了最后排俞姨娘的小院。 院子里相对比较安静,江河中在门外喘息了下,平稳了自己的呼吸。正待伸手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便轻轻推开走了进去。正房的灯是亮着的,江河中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了。厢房里亮着灯,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江河中走进正房门口,听里面很安静,想了想就先去了厢房。 “姨娘这病这几日越发的重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二爷回来。”江河中认得这是丫环瑁儿的声音,俞姨娘身边有一个婆子两个丫环,另一个是玳儿,是从小跟着俞姨娘的。 果然另一个声音就是玳儿:“姨娘定然没事的,不说别的,那庸医都说过姨娘撑不过十日了,可这不是都过了半个月多了,姨娘还……还在的么。后来康大夫都说了,姨娘这是心病,等二爷回来了,姨娘把心里话说个清楚明白,得了二奶奶的首肯,定然会好起来的!” 瑁儿道:“我自然盼着姨娘好,不为别的,每日看着存哥儿在门口静静的跪着就觉得心酸。” 玳儿声音里就带了些哽咽:“存哥儿……真是个好孩子!苦了他了!纵然二奶奶心善,可是没了亲娘的孩子也是可怜的。一定没事的,大奶奶不论多忙每日都来看顾,吩咐了任何药材只管取用,大娘子也是,日日都来照顾……” 瑁儿也哭道:“好了,不说了,咱们赶紧把药给姨娘端进去喝了是正经,陈婆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叫醒姨娘了。” 接着传来两个人倒腾碗盘的声音,江河中满心的疑惑走向正房,果然里面已经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音。他推门进去,里面陈婆子正扶着俞姨娘坐起来,闻声头也不回道:“是玳儿吗?药在桌上放一放晾着,你给姨娘绞个帕子来擦洗擦洗,瑁儿端碗茶水来给姨娘漱口。” 江河中看旁边铜盆里盛着水,过去一摸还热着,就伸手抄起架子上的面巾在水里浸了浸,拧至半干,走到榻前。陈婆子这才回头看到江河中,正要开口,江河中摇摇头不让她开口,让她出去,陈婆子便抹了把眼角的水珠子行了礼退了出去。江河中坐在榻上,看着形容消瘦 面色灰白的俞琬,心疼的一阵阵难过。他用帕子轻柔的给俞琬擦了脸,俞琬精神不济,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到不知道是谁。帕子里的湿气给她提了提精神,江河中给她擦手的时候,她就喃喃的说:“玳儿,你说,二爷他会回来吗?我还能等到那天吗?” 江河中手一顿,继续擦拭她另一只手。 俞琬听不到回音儿,也不询问,只自顾自的说着:“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三姨娘要这样害我!算起来,我也算是她的儿媳妇,也生了存哥儿……我怎么会去答应她去害二奶奶!二奶奶那么好的人,当初我进门的时候,给了我多大的脸面,不仅置办了席面,还许我新婚接连三日都能守着二爷!许我生下存哥儿,许我自己抚养存哥儿……” 俞琬苍白的脸上滑下一道泪痕,江河中心中一痛。到如今的地步,他已经大概听懂了事情的经过,只是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便没有打断俞琬。 转身看玳儿和瑁儿两个放下了药碗抹着眼睛被陈婆子拉出去了,便过去取了一个茶碗倒了一杯温茶给俞琬喂下,让她润润喉。 俞琬接着道:“二奶奶虽然时时提点我,让我安分点儿,却在生活上半点没有克扣我们母子,就连存哥儿开蒙的先生,平日里的笔墨都十分费心。俞琬不是石头做的,心里头感恩着呢。后来堂哥来投奔,我偷偷的把许多首饰和银子都变卖了给他,其实二奶奶都知道,她却不管我。放任我这么接济娘家。等我实在忍不住求到她那里的时候,很是痛快的答应帮忙。堂哥和大伯母一家终于安稳了,我这颗心也定下来了。元宵节还许我出去观灯,还许我带着存哥儿去看望大伯母!二奶奶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怎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忘恩负义之举!可是……” 俞琬咳嗽两声,江河中沉默的替她拍了拍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三姨娘要跟堂哥说,说我要当主母,要堂哥帮我铲除二奶奶!堂哥气的带着家人离我而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我怎么会!” 俞琬流着泪,默默的哭着。 江河中红着眼睛,取过药碗来,凑近俞琬的嘴,俞琬闻到药味,挣扎着喝了,虚弱的说:“我,我要撑到二爷回来,我要亲口跟二奶奶说一声,俞琬从不曾背叛二奶奶,永远都不会!即便我那时死了,也心甘了。” 江河中一个没忍住,脸上的泪珠滑落,滴在俞琬的手背上,俞琬笑笑:“玳儿,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生没有看错人,没有许错人,只是没有这个好命罢了。我死了后,你定要留在江家,不为别的,替我看顾好存哥儿……玳儿,不要哭。玳儿,把那火烛拿远些,太亮了,我睁不开眼。” 江河中扶着俞琬躺下,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滑进被子里面,替她整理了脸上散落的发丝。把烛火拿到外间,再坐回榻上,便见到俞琬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中晦暗的眼色顿时闪了闪,亮了一下。 “玳儿,我梦到他了 ……二爷,琬儿想你了……”说着,喃喃着睡过去了。 俞琬也算是秀才之女,素来守礼,这般明着说想自己还是头一回。江河中再次流泪,默默的擦了,安抚的拍了拍俞琬的背。待她睡熟了,轻轻抚摸了她的脸。半晌后,他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拉开门。 “二爷!”玳儿在门口候着,瑁儿和陈婆子也在厢房门口看着这边。 “嗯,你们辛苦了。”江河中端着脸,说道:“今夜好好伺候姨娘,明日二奶奶回来了自会有交代。爷今晚在书房住,姨娘夜里有任何不适赶紧去通知。” 玳儿急忙行礼道:“是,二爷。” 江河中点点头,往外走去,说道:“爷去瞧瞧存哥儿。” 玳儿就又掉下泪来,赶忙进屋守着俞姨娘。 江河中去小院看过了已经睡着的存哥儿,小儿子即便在梦中也紧锁着眉头。江河中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哄着:“存哥儿不怕,爹爹回来了,你姨娘会好起来的,存哥儿别怕……” 存哥儿渐渐松开了眉头,睡熟了。 “事情是发生在大约二十天之前,”江海中在自己书房见了二弟江河中,两个人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让下人都离开后,江海中开始说道:“那一日不知为何俞姨娘的堂哥找上门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要求见见俞姨娘,管家虽然纳闷可是也没有接到命令不准俞姨娘见娘家人,就在外院边上找了个厢房让她们兄妹二人相见。谁知道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俞靖南就夺门而出,脸上似有怒色,而俞姨娘随后追出来绊倒在地俞靖南也没有回头,只任那俞姨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那里哭的凄惨。后来俞姨娘的丫环将她扶了回去,第二日,我就收到了俞靖南托茶馆的管事送来的辞呈,称没脸再在江家店铺里面讨生活,工钱一分都没收,还退回来一百两的银票,说先前欠下的今后定当偿还等等。我正一头雾水,派人去寻,却说那俞靖南竟然举家迁走了,也不知去了哪个方向。之后消息传进去,就听说俞姨娘不好了,哭着要见三姨娘。你嫂子问了我的意见,便同意让三姨娘去看看俞姨娘。谁知道她们见面之后,三姨娘只是冷笑着出来,俞姨娘却在屋子里头昏倒了。” 江海中叹口气,喝了口茶,皱眉道:“你嫂子后悔极了,请了大夫,却说俞姨娘命不久矣,你也知道你嫂子那个性子,当下身子就软了,好歹是大姐提醒着不若去找康大夫再看看。于是等了两日康大夫回来了,便说是郁结于心,比较严重,顺过来了,就没事了,顺不过来……让我们提前准备后事,你嫂子好求歹求,康大夫便说有个贵重的方子,几乎一日千金,舍得用否,你嫂子连忙点头应了。所以这十几日便是每日近千两银子的宝药吊着,就等你回来呢。” 江河中连忙站起来拜倒:“多谢大哥大嫂!” 江海中扶起他来说道:“自家兄弟这有什么可客气的。你且坐下,后面还有话说呢。”

097 夫妻同心理家事 江河中又坐下,江海中便接着道:“真不知道三姨娘是如何知道姚氏娘家那件事情的,兴许是我们帮忙找人的时候让她知道了蛛丝马迹,你嫂子去问三姨娘究竟跟俞氏说了什么把个俞氏给弄成这样,没想到三姨娘竟然笑了。她说:那俞氏竟然如此不济?!也好,这样我也算是替姚氏除了心头之恨,让她彻底忘不掉娘家的阴影!也好,也好。总之姚氏也该感谢我,毕竟我这算是防患于未然了。你嫂子不明所以,待问过我之后,才知道三姨娘这一招打击了你媳妇和你的小妾两个人呢,说不定其中一个就要命赴黄泉了!你嫂子无奈,只好继续关着三姨娘,每日与大姐轮流去看顾俞姨娘。心中就盼着你尽早回来,好把个活着的人交到你手里!” 江河中眼睛通红,强忍着泪水问道:“这么说一切都是三姨娘挑起来的?” 江海中略一犹豫,不忍却也只得点点头,道:“那俞靖南是个烈性的,受了姚氏的帮助正一心想要报恩,却被三姨娘派去的人告知自己的堂妹要毒害姚氏,要他帮忙弄些无色无味的毒药来,还说事成之后他至少是茶铺的大管事。俞靖南羞愤难当,直接找过来把俞姨娘骂了个狗血喷头,丢下一个事物走了。那事物就是俞姨娘从小戴在身上的一块玉佩,三姨娘先前总是去俞姨娘那里坐坐,谁都没想到她竟然偷了这个出来。俞靖南也是见了这个才相信了三姨娘派去的人说的话。” “她……她竟如此狠毒!”江河中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瞬间仿佛天塌下来一般,他想着嫡母还在为了妹妹云灵的婚事和自己的颜面尽量的不要太过分的处置三姨娘,谁知她在这边竟然就要生生的逼死人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江河中抬头冲江海中一礼道:“河中惭愧,让大哥操劳了。弟弟还有一事相求,望大哥帮忙。” 江海中道:“二弟别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江河中道:“如今事情的关键有两个,一是俞靖南的下落,一是姚氏的态度。姚氏明日一早就能到家,我会同她解释清楚,她自然该知道如何宽慰俞姨娘,但是俞靖南的下落也是俞姨娘的心头之痛,我如今抽不开身,还请大哥尽力寻找他的下落,带他回来。如此,俞氏才能得救!” 江海中自然满口应下。心中却想着,二弟果然非同一般,这样复杂的情况这样切身相关的纠葛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之处,冷静处理,母亲带着他回京果然是有原因的。 当下二人散去,江海中便去吩咐小厮明日一早多派人手去寻找俞靖南。先前他也有些六神无主,如今江河中回来了,他仿佛也开拓了思路,便仔细想着关于俞靖南的情报。吩咐小厮道:“路上多打听打听带着一个生病老母的人,多问问当地的医馆和大夫,定然能寻到的。明日出门前跟账房先取二十两银子,不过二十日,他们拖家带口应该出不了清河府,你们沿着各个方向就追到府界,若有了具体消息,可以再追出去 ,银子没了可以暂时向江家任何铺子里预支。没有消息就回来再听吩咐。” 小厮便一点头,利落的出去了。 江海中想了想没有遗漏,便回了院子休息。 自然把事情给乔氏说了个明白,乔氏不关心别的,只问江河中有没有去看俞姨娘,听说最先去了,还看了存哥儿才来跟他说话,这才松口一笑:“总算是俞姨娘没有看错人。好歹二弟回来了,这下子俞姨娘有救了。” 说罢,两个人梳洗一番就歇息了,这些日子可累得不轻。 江河中回到院子里书房,怎么也睡不着,他不在俞琬那里歇着是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影响俞琬休息。他转来转去,心如刀绞,自己的亲姨娘啊,怎么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好!他这个恨啊,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去质问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他忍了下来,他决定从此后不把三姨娘当成自己的亲娘了,三姨娘从今后就只是父亲的小妾,是嫡母的奴婢。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江河中正好刺中了三姨娘的死穴! 三姨娘听到江河中回来了,满心期待着他来见自己,哪怕是怒火冲天,三姨娘相信自己有办法让儿子屈服,或者即便不屈服也不能如何的怨恨自己,只要儿子对自己尚有感情在,哪怕他如今恨着自己,将来也有机会重见天日。 可是她等了一个晚上,谁都没有来,偏房外几次经过的脚步声都那样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从未试图接近过自己这间厢房。难道是俞氏熬不住死了?这样也可能江河中顾不上来看自己了。第二日,经过的丫环婆子们没有异常,说明俞氏没死,那么江河中是太累了,今天必定会来找自己。 可是,一直过去了三天,三姨娘才从给自己送饭的婆子嘴里听到了江河中的原话:“二爷说了,三姨娘您是夫人的奴婢,他无权处置,等夫人回来或者有交代回来,听夫人的意思。二爷忙着照顾俞姨娘,哦,二奶奶也是。再也找不出二奶奶这么贤惠这么大度的主母了,听说二奶奶回来后,去俞姨娘屋子里待了半晌,俞姨娘就吐出一口淤血,康大夫诊断了说病情好了一半儿!真是可喜可贺,这不,大奶奶高兴了,就叫厨房给加菜了,三姨娘瞧,您碗里不是还有鸡块儿呢么。” 三姨娘愣了半晌,就连婆子放下东西走了,锁上房门都没有发觉。 等她缓过神来,只觉得手脚冰凉,第一次如此的害怕和绝望。 一个女人,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小妾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和依仗是什么? 是儿子! 在这一点上,江河中够狠! 江海中想明白了之后,也默默的认为,二弟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 话说事情也的确如婆子所说的那样,姚氏第二日上午风尘仆仆的回了江宅,也是没进自己院子就去了俞姨娘院子。这时候俞姨娘已经清醒了,通过玳儿的叙述知道 了昨日真的是江河中来过,还给自己擦洗喂药,她便略微提起点精神问道:“玳儿,你说,二爷肯这样照顾我,是不是信我了?” 玳儿使劲点头道:“正是呢,二爷千万交代了要看顾好姨娘,说二奶奶今日回来了必定要来看姨娘的,姨娘您……要不要略微打理一下?” 俞琬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发丝散乱,素面朝天。 “哎呦,我竟是这般摸样,那昨日……昨日二爷可也是瞧了这张脸去?”当下急的,倒是多了几分力气。 此时瑁儿跑进来道:“二……二奶奶来了。” 话刚落下,姚氏的婆子就掀了帘子推门进来,姚氏问着屋子里的药味皱了下眉头,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容貌大变的俞琬,当下几步上前道:“不过数月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俞琬挣扎着想要下地行礼,姚氏便按住她道:“老实给我躺着,二爷今日去城门口迎着我,回来的路上已经跟我说了经过。” 她看着俞琬,想着这丫头该有多么自责多么悔恨多么冤枉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听到江河中转述的俞琬的自言自语,姚氏也多了几分真心,疼惜起俞氏来,想起了娘家那个忘恩负义的,想起了俞琬兄妹这样知恩图报的,当下也落下泪来,道:“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即便想不开也该相信二爷,相信他会给你做主,会还你清白!何苦这样糟蹋自己,让我们这些人心疼焦急!” 俞琬还想着如何解释,如何取得二奶奶的信任,二奶奶会如何考验自己等等,蓦然间听到二奶奶竟然说自己是清白的,她愣愣的,都忘了哭。 “奶奶……相信贱妾是清白的?”她问,小心翼翼的,生怕是自己幻听了。 “这是自然!我和二爷都信你!二爷还求了大哥去找你堂哥,定要跟你堂哥也说个明白,说我们琬儿是个好的,从没有过坏心!”姚氏抹着眼泪说道。 俞琬眼中的泪水就这样一点点充盈着,直到再也撑不住,雨点般的落下来,她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觉得堵得慌,忽然就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姚氏急忙催促丫头去请大夫,一定要请康大夫! 恰巧康大夫这几日总是不定时上门给女眷们把个平安脉,特别是给江云屏把脉尤其殷勤,所以只在江云屏院子里就找到了康大夫。本来不耐烦的康大夫听丫头说俞姨娘喷出一口淤血,当下拎起药箱子撩袍子就道:“快,引我去看看……” 江云屏松了口气,自从康大夫毫不掩饰的对自己流露出好感之后,她总是顶着莫大的压力见康大夫,只因为人家只表现出人人皆知的好感,却什么都没有明说,自己无从拒绝。 好在康大夫并不是那么清闲,也就是三五日才上门一次,而且有人求诊立刻就去,很有职业道德。这次也是,虽然不耐烦,却也不会推辞,只不过听到病情有变,这才更加急迫些。

098 有主见的江行中 江云屏也惦记着俞姨娘的病情,当下收拾一番也跟着过去了。 康大夫诊治一番,慎重的开了方子,叮嘱道:“这病大有转机,这口血吐得好,几乎把郁结吐出大半,你们按着这个方子重新煎药服下,多给她说些顺心的话来,还有一口残血吐出来就好了。什么时候吐出来,什么时候通知我。今后不需要那一日千金的药方了,可以停了。” 玳儿听了问道:“什么方子一日千金?” 康大夫回头看她道:“你当你家姨娘的病这么容易就熬过来了?还不是你家大奶奶和大娘子豪爽,前些日子的药,须得每日近千两银子呢!” 玳儿几乎一个趔趄! 再端着药碗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瑁儿笑她:“这碗药又不值千两银子!” 玳儿摇摇头,直勾勾的盯着药碗道:“这可是盛过千两银子一碗的药呢,这碗可金贵了。” 瑁儿笑道:“瞧你,都魔障了,那不是碗金贵也不是药金贵,而是在这个家里,大奶奶和大娘子都觉得,咱们姨娘的命金贵!” 玳儿愣了,恍然道:“果真如此呢!” 陈婆子进来道:“不光是大奶奶、大娘子,咱们二奶奶方才也跟大奶奶说了,那一万多两银子从二房账上出,不叫走公帐。” 玳儿忽的就哭了,道:“堂少爷怎么就不听姨娘解释呢!姨娘如今……如今也是有人疼爱的了。” 那边姚氏放了心,便回了自己院子,匆忙回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走之前说:“二爷在这里陪陪俞姨娘吧,妾身打理院子里的事情就先回去了。” 江河中送妻子走到院门口,拉着她的手道:“连日辛苦,你要多歇歇才是。” 姚氏看得出来经此事之后,丈夫对自己越加爱重,心中也是高兴,道:“妾身晓得,可是大嫂为了我们房里的事情也操心劳累许久,妾身应该分担些的。” 江河中左右看看无人,便把姚氏搂在怀里,道:“辛苦你了!” 姚氏柔声道:“二爷才辛苦。” 两人分开后,姚氏便回了自己院子。 俞琬再次睁开眼之后,江河中正在一旁的榻上看书,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纱窗照射在江河中身上,让俞琬不由得沉迷,她开口,软糯道:“二爷!” 江河中回身看她醒来,带着浅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在床榻上坐下,柔声问道:“醒了?可觉得舒服些了?” 俞琬觉得这些日子从未如此清醒过,胸中虽然略有堵塞,却已经开拓了不少,当下面露喜色道:“竟然好多了,这下子不用同二爷永别了。” 江河中蓦然想起那个夜晚,俞琬灰白的脸色和绝望的话语,心中骤然一疼,拉起俞琬抱在怀中,道:“今后不许说这样的话,爷没准你离开,你不能离开。” 俞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略增加几分生气,眼中滚出泪珠儿,点点头道:“是,贱妾记得了,贱妾是二爷的人,要听二爷的话。” 二人 说了许多话,临睡前,俞琬说:“前些日子怕过了病气给存哥儿,都不让他进来,听玳儿说他都是在门口磕头再走,如今贱妾身子好多了,二爷看能不能让存哥儿过来一趟,二十多日不见他了,实在想得厉害。” 江河中道:“这有何难,你且先睡下,等醒来了,就要他过来给你请安。” 俞琬嘴角挂着笑容睡着了,江河中就吩咐玳儿等俞琬醒来就带存哥儿过来请安,但是不要待太长时间。 江河中回到院子,姚氏却已经去寻乔氏了,当下便在榻上歇息一会儿。 他躺着却睡不着,脑海中一直在思考三姨娘的事情该如何处置。慢慢的他静下心来,把前前后后都思考了个遍,忽然有个隐约的想法。他腾的坐起来,取出纸笔写了封信,封好。想要让管家送去京城交给苗氏,可是又临时改了主意,回到书房打开自己带锁的一个柜子,把信封扔进去重重的盖上盖子,上了锁。 他自言自语道:“此时需从长计议,太过重要,等母亲回来后,须得面谈。” 江河中头一封信送到京城里,苗氏急忙看了,当下又怒又恨,可是还得瞒着江云灵。 信里头除了交代事情的经过,还顺带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能够早点让江云灵出嫁,因为江河中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看得住三姨娘不让她继续作乱,所以趁现在还没有传出去,早日让二妹出嫁。 苗氏一想也是,虽然觉得不过十六岁太小了点,可是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提前安排了。刚琢磨完这边的事情,那边江行中来请安。 苗氏看着这个小儿子,很是纳闷,这个小儿子与江驰中不同,他一心念书,甚少同别人交流,但是也没念成书呆子,只是很有个性,出门上街也只逛书店和文具店,逛寺庙景点只顾着看名人题字题画,今日是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呢? “行中,你今日怎么一个人前来找母亲了,你哥哥他们呢?” “回禀母亲,三哥和表哥们出去谈生意了,儿子不喜,所以没有跟着去。”江行中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那你陪母亲坐一会儿吧。”苗氏看着江行中挺萌的个正太,招招手让他过来坐。 江行中别扭的坐在苗氏旁边,侧身道:“母亲,儿子这次过来是有事禀告。” 苗氏正取了桌上的酸梅汤给他喝,闻言道:“什么事情,说吧。” “儿子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时时跟着母亲和哥哥们,表哥有个同窗很是照顾儿子,前几日给儿子引荐了一个先生,通过几日的相处,儿子对那位先生的学识十分钦佩,是儿子生平仅见。昨日先生同儿子说,有意收我为徒,但是必须在京城的一个书院学习。儿子特来请求母亲,能够准许儿子留在京城求学拜师。” 苗氏的酸梅汤端在半道,就被江行中的话给震惊了,她默默的放下汤碗,缓了一下,道:“你不过才十三岁,不需如此着急,我清河府也有名师,母亲回去给你寻一个好吗?” 江行中却很坚决:“母亲有所 不知,这师徒也是需要看缘分的,我与先生相识便是缘分,先生愿意收我为徒更是缘分,为了未知的不知有没有或者寻得到寻不到的缘分而放弃已经遇到的缘分,儿子认为这十分不智,还请母亲三思。” 苗氏差点给绕晕了,想了想,问道:“你可知母亲和你兄长姐姐们不日就要回到清河府,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留下来,你可愿意?” “若是为此,母亲大可放心,这里有外祖父家,几个舅舅都会照顾儿子。儿子心想,男儿志在四方,并非守着家园就能有所成就,既然师徒缘分已至,儿子愿留在京城一心求学。” 苗氏苦口婆心:“可是你的舅舅舅母、外祖母定然不如母亲看顾你用心,你外祖母她们年纪大了……” “儿子知道读书一道需要吃苦耐劳,需要天分和勤奋,儿子不想在母亲和祖母羽翼下安逸生活,先生说不但会教导儿子学问,还要教儿子处世之道、为人之道、生存之道……儿子心向往之!这两年来还好,母亲并不多管束儿子,当年在祖母院中的时候,但凡儿子想夜里读书习字,祖母都会流泪劝阻,怕儿子劳累、坏了眼睛。儿子心知祖母一片好意,向来遵从,但儿子其实晓得适可而止,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不敢有丝毫伤损,还请母亲相信儿子不会罔顾身体。” 苗氏张着嘴,半晌合不拢。她头一次对这个小儿子刮目相看! 江行中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换句话说,从苗氏再次醒来后两年间加起来都没听过江行中说这么多话! 原来人家不是不说,只是平日里没有需要开口说话的要事! 苗氏揉着太阳穴,对江行中说:“你且先下去再想想,母亲也考虑考虑再做决定,横竖我们走之前必有定论就是。” 江行中很是不好意思的躬身行礼道:“给母亲添了烦恼儿子真是过意不去,儿子告退!” 苗氏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十三岁的小孩子啊!苗氏看着那瘦弱的背影,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自己的屋子,其实心里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妥协,即便自己不同意,他依然会一意孤行,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顺着他来,慢慢等他吃到了苦头,也许就回来了。 江行中的事情可以暂时缓缓,但是江云灵的婚事却应该开始谋划了,苗氏恨死三姨娘了,自己前不久才在张夫人那里说过想要留一留女儿的。 不过转念一想,王妈妈来信说再过几日就会把妙清师太送到江宅,届时有这位老师太看着三姨娘,她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如此正好好好琢磨两个女儿的婚事,最起码要筹备一些像样的嫁妆才是。 于是定下心来便给江河中写了封回信,信中才提起了妙清师太的事情,到时候让他记得好生安顿妙清师太,住处距离三姨娘近一些无妨。又提起了江行中的事情,让去问问江老太爷老两口的意思。另外让他去找江峰中,把先前选好的那个士子再好生考察一番,说不准就是云雀的亲事了。

099 池家后院姐妹 这封信送出去不久,江河中的第二封信就到了,这封信是在回家后第三天晚上写好的,上面写明了江河中自己不会去质问或者处置三姨娘,问了苗氏的意思,说一切听凭母亲安排。苗氏放下信,心里百感交集,她自然明白了江河中这封信中的含义,那刺骨的恨意在平淡有礼的字里行间充斥着,苗氏便知道,江河中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亲生姨娘。 同样的,苗氏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三姨娘的打击有多大! 半晌后才想起来信还有一页,说先前母亲说过的一件事情,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具体如何还需要等母亲回来面谈。苗氏想着如此郑重不能在信中提起的不过只有那一件事而已,现在看来他已经有了决断。如此一来,苗氏便有些归心似箭。 江云雁在京城也认识了一些闺中小姐,因为平日里苗氏都带着她们姐妹三人一起活动,她便推了好几个朋友的邀约。最近几日苗氏心中有事不怎么带他们出去走动,江云雁再次收到一个小朋友的帖子,就有些心动。便吩咐大丫环知春道:“你去看看母亲今日可否有空,我要过去请安。” 知春出去一趟回来后说:“听江妈妈说夫人已经午睡醒来,正在看账,说下午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叫姑娘尽管过去说话。” 江云雁便叫知春捧了帖子,自己在知夏的伺候下换了件出门的衣裳,整理的妆容,便去了苗氏的院子。 苗氏一看女儿的装束便问道:“怎么,要出门吗?” 江云雁嫣然一笑,道:“前几次宴会上认识的朋友,是东城门一位参将家的小姐,与女儿甚是投缘,今日下帖子请女儿去赴宴,女儿想着母亲若是没有其他安排,便想去看看。” 苗氏取了帖子一看,字迹娟秀,言辞有礼。当下便允了。 “叫两个婆子跟着,派一辆马车送你,帖子上既然没写你姐姐们的名字你就自己去。” “是,母亲。”江云雁高兴的行礼离开了。 江云雁的这个朋友姓池,是池参将的幺女,年方十四,在家中很是受宠,平日里有些小骄傲,但是在这遍地贵胄的京城,她还是懂得要收敛小心的。因此遇到了更为谨慎小心的江云雁便主动结交起来,想来是终于找到了一直被迫隐藏着的优越感。 先前给江云雁递过帖子,可是江云雁那时候并没有来,这次江云雁回帖子说会来,她便翻出来前几日新做的一身粉色纱裙来,催促着丫环给她找配饰。 “彦西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女子未经通传就进了她的闺房,而池彦西回头看到来人便露出个笑脸道:“雪表姐,你今日有空来看我?”丝毫不在意女子的突然出现。 “自然是想你了,才来看你。不过也是因为二小姐要回来,我才能跟着来的。”女子柔柔的说着。 池彦西脸色一顿,小声道:“我二姐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 女子道:“二小姐怕是心情不太好……”说着掩口轻笑:“放心,怕是没心情来教育你的!” 池彦西没看出女子的幸灾乐祸,只是追问道:“她怎么了?” 女子忍着笑,故作忧愁的说道:“怕是因为我家九爷昨日又领进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娘子吧。” 池彦西叹口气:“雪表姐,难道这件事你就不担心吗?我二姐好歹还有个妾侍 的身份,你却……你家九爷何时能给你个名分啊!” 雪表姐脸色一变,揉了揉手里的帕子,道:“二小姐恨我,九爷曾想过抬举我做妾,可是二小姐不肯,九爷便不再提了。我今后也只是九爷小妾屋里一个备用的通房而已……我早已经认命了,九爷的花心满城皆知,我不过一般姿色,早就不指望九爷还能记得我了。” 池彦西抿了抿嘴,忍不住说道:“所以说嘛,当初你干吗拒绝我二哥!” 雪表姐转脸看着窗外,幽幽的说道:“是啊……想当初……” 半晌后,雪表姐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听说你邀请了朋友小聚,怎么此时还在挑配饰?” “还不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家中经商,穿衣打扮样样出彩,我不想被她比下去。” “哦,是哪家的姑娘?” “从清河府来的,江家的嫡出三小姐,江云雁。” 雪表姐原先满不在乎的表情渐渐凝重,追问道:“她今日会来?” 池彦西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点头道:“嗯,怕是快到了。这两个荷包哪一个更配这套裙子?” 雪表姐心事重重,粗粗看了一眼道:“右手的好一些。” 池彦西点点头,对外面喊道:“太极,还不给表小姐上茶?” 一个大丫环已经急忙从外面走进来,托盘上放着茶水和点心,道:“瞧小姐说的,奴婢这不是下去厨房寻摸表小姐爱吃的芙蓉糕去了么,您这话说的,让表小姐以为奴婢怠慢了她呢。” 雪表姐掩嘴笑道:“还是太极好,总记得我的口味。如今在这偌大的京城,我也只能在你这里得到些亲戚的待遇了。” 太极给她旁边的小几上放了茶水和点心,道:“表小姐说哪里话来,您是我家小姐的救命恩人,这份情别人都不记得了,但是奴婢记得,小姐也记得。” 雪表姐眼框微红,道:“我知道,所以一听说二小姐要回来,我便厚着脸皮求了也要跟过来。” 池彦西看着她,摇摇头道:“还说呢,你是自由身,为什么不肯出来?” 雪表姐只是淡笑着摇摇头。 她没有忘记江云雁的事情,便提醒道:“彦西妹妹,这个江云雁……你最好离得远些。” “为何?” 雪表姐不语,太极会意把其他人都撵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 雪表姐轻声道:“你也知道,九爷是庆王府的庶出公子,这几年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眼全凭着知情识趣,能够替王爷分担。前些日子九爷在二小姐处,似是提起了这个江家,好像庆王爷不太喜欢这个江家,要着手对付他家呢。你跟这个江云雁不要走太近,免得惹祸上身。” 池彦西听了深吸一口气,恹恹的丢下首饰,道:“这可怎么好,我其实挺喜欢她的,她与我对视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真的很清澈,并不因为我是官家女儿或者其他什么,有所动摇。” 雪表姐叹道:“出身决定一切。” 池彦西想了想,哼道:“不管了,难不成庆王爷还会因为我们小女儿家之间的情分,对我下什么手不成?” 雪表姐见她不听劝说,只好摇摇头,道:“也是,总之你小心些就好,真正当成朋友不必整日做给别人看,私下关心些就是了。” 池彦西这才点头, 雪表姐看看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告辞道:“时候差不多了,二小姐是妾侍,能出来的时间也有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池彦西起身送她:“你多保重,我这里有些吃食,你拿去闷时吃吧。”说着示意太极去取东西。雪表姐见了小包裹脸色就是一变,犹豫了下还是收了下来。 坦然道:“替我谢谢他,只是以后再不要这样做了。” 池彦西又是深深叹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会转告的,他听不听我就不能保证了。你保重。” 雪表姐拿着东西一笑走了,恰好江云雁进门,两个人错身时候,雪表姐轻轻行礼,江云雁略微诧异还是回了一礼。雪表姐便翩然离去了。 正房里,池夫人正劝解着哭闹不休的二女儿。 “左右你已经是他的人了,又不是不知道他风流的性子,这么哭天抹泪的也不是办法,母亲也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能怎么办呢,你又不能拴住九爷的腿。” 池二小姐哭的更凶了:“母亲,您这可是在安慰女儿?” 池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好了,你差不多该回去了,你父亲就要回来了。” 池二小姐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哭了,忙问道:“怎么今日父亲回来这么早?” 池夫人没理她,池二小姐便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道:“父亲至今都不愿意见女儿,女儿知道伤了父亲母亲的心,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母亲就不能劝劝父亲,能替九爷做点事,多少帮衬女儿一些吗?” 池夫人抽出袖子,对她摇摇头道:“你父亲一生清高,你却去做了人家的小妾……” 池二小姐恼了:“还不是因为父亲要把我许配给他已经死去的同袍之子!那家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一个孤零零的男孩子,父亲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女儿只得自谋生路了。” 池夫人忍不住说:“你们本就有婚约,他家满门忠烈……” 池二小姐不耐烦道:“好了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们之间的情谊为什么要赔上女儿的一生!”说罢了站起来,看着后院犹豫了下,终于转身走了。 出大门的时候,雪表姐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身后,她恨恨的剜了她一眼,却不说别的,领着雪表姐回了庆王府。 马车上,池二小姐问道:“又去看那个死丫头了?她如今可是风光了吧,哼,要是我还没出嫁,这个家里哪里轮得到她来风光受宠!” 雪表姐懒懒的问:“二小姐何时出嫁的?怎么没见过花轿来迎?” 池二小姐顿时铁青了脸色,她当时勾引了花名在外的庆王府九公子,九公子事后只是派人用一顶小轿把她从偏门抬进了庆王府的九院。的确,不算是出嫁! 忍了又忍,池二小姐冷冷的笑了:“你也别怨我,即便我那日不让你伺候九爷,你跟我二哥也是不可能的,我母亲不会同意的。与其那样虚耗青春,不如早早找个男人来依靠,这不是很好嘛!” “好?”雪表姐凉凉的说:“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通房,一个至今还在三等丫环的屋子里住着的丫环,就是二表妹所说的依靠,很好的依靠?” 池二小姐咬了咬嘴唇,闭口不言。 雪表姐撩开一点帘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眼中一片冰冷。

100 雪表姐的劝言 池家二小姐三年前成为了九爷的第十二个小妾,自他之后,三年多都没有新的小妾进门。大家都以为池二小姐深得九爷宠爱,只有她自己知道,九爷不过是耐着性子想要拉拢她的父亲,而三年来,池参将却始终对九爷不理不睬,更是不容许自己登门,九爷已经快要丧失耐心了。 这不,前几日新抬进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娘子,虽还没有过明路,但一应用度都是比照妾室标准来的。所以池二小姐很是焦虑,可恨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信任的。 庆王府规矩,庶子的妾室进门只能带一个人,余下的丫环婆子都是庆王府配备。甚至她若是换了院子,所有的丫环婆子都会换了,所以说庆王府的后院是铁打的丫环婆子流水的美人儿。 当初她为了不让二哥娶了前来投奔的孤女雪表姐嫁,使了不少手段几乎是强迫的,最终成功把雪表姐带进了王府的九院,所以雪表姐恨她还来不及,万不可能与她一条心。此时此刻她才有些后悔,即便自己不干涉,想必母亲也不会让前途光明的二哥娶一个孤女,而当初自己把嬷嬷带进来就好了,若不然带着浅水那个丫头也好,毕竟她机灵。 今日本来是九爷平日里定会来自己院子的日子,可是门口的丫环说,新来的娘子派了丫环在门外的亭子里截住了九爷,九爷就转身去了那娘子的院子。 池二小姐听闻后,狠狠的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她还没想出啦如何对付那个贱人,她倒开始挖自己的墙角了!恨恨的叫人喊了雪表姐来,说道:“今日我要回去看父亲,你跟我一起回去。” 雪表姐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性格温柔大方,身处丫环群中消息更是灵通,当下讽刺道:“可是,今日不是九爷必到的日子么?姨娘这样做会不会让九爷失望?” 池二小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给她一巴掌。“让你做什么你听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雪表姐从来不惧她,当下耸耸肩便跟着回了池家。 她照例要去找池彦西,却在后花园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正是池家二少爷,这些年来痴恋她的池彦廷。 池彦廷身材颀长,面目白皙,丝毫不像是个习武之人,但他却完美的继承了池家枪法的精髓,造诣早已超过了其兄池彦昆,与其父池参将不相上下。若不是因为迷恋上这个比他小一岁的表妹,家里早已经给他在军中谋划好了出路,可惜雪表姐进了庆王府,这个池家天才便伤心离家了,一去两年多,去年才开始偶尔回来看看。 池彦廷深邃的眼神隐晦的打量了这个女子一番,心知她并没有受苦,暗自放心了些,便低声问道:“表妹,一向可好?” 雪表姐名唤映雪,她嫣然一笑,道:“二表哥回来了,我一向都好,这不是回来看看彦西么。”接着就闭了嘴,笑盈盈的看着眼前清风霁月的男子,把内心满满的思念和痛楚都深深的掩下。 明知道不能再多说什么,可还是忍不住 多看看这个男子,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接着她告诉自己足够了,强迫自己低下头道:“没事的话,映雪退下了。” 听到微乎其微的一声“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回头的欲望,她仰着头,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告诉自己,此生能再见他一面,知道他看自己的眼中仍有爱意,这就足够了。一生最美好的情感,最幸福的对话,足够自己怀念一生了! 池彦廷看着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花园。而这一切都被一个叫浅水的丫环看到了,她从暗处走出来,想了想,跟着映雪去了池彦西的住处。 池彦西自然很热情的招待了映雪,同时把正在做客的江云雁介绍给她,等送走了江云雁,映雪就皱眉道:“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跟这个江云雁走的太近了吗?怎么你反倒与她更亲密了,将来若是九爷对付江家……” 池彦西赶紧求饶:“哎呀我的好姐姐,我记得了,你就别罗嗦了!跟我说说,你方才是不是见过我二哥了?”映雪的心顿时沉重的厉害,便忘记了江云雁的事情。 浅水把听来的事情说给池二小姐听,得到了一支金钗,浅水便更高兴起来,回答道“二小姐放心,那江云雁再来的话,奴婢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池二小姐越发满意起来,于是更后悔带了映雪去了。 与此同时,苗氏正在四处打听江行中要拜的师傅是何方神圣,只是从江行中口中得知两个讯息,一是叫木琢,一是出身翰林。 很快苗二爷亲自找上门来,把江行中叫了来,细细问了那人身形样貌之后,大喜道:“行中好造化!那木翰林可是当朝帝师,只是性子耿直不喜朝堂才自请离朝,当今圣上挽留三次未果,这才允了。逢年过节的礼物赏赐从未短缺,十年前更是亲自为其建造了东山书院,十年来为朝廷输送人才无数,多少学子求拜无门呐!” 苗二爷激动地胡子都翘起来了,对苗氏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是木翰林的亲传弟子,等于同圣上师出同门,万万不得阻拦!”苗氏咂舌道:“行中才来多久,怎么就入了木翰林的法眼?” 江行中只是淡定道:“已经回禀过母亲,是师徒缘分已到。” 苗氏给噎了噎,便转头去问苗二爷:“二哥认为可行?” 苗二爷眼睛一瞪:“万万不能错过!”苗氏只得点了头,江行中一贯平淡的表情也有些松动,似乎是笑了笑,随即就绷着脸告退了。 苗氏看着江行中尚且瘦小的背影真心的无语了,指着他道:“二哥你看,这小小年纪,竟同个老学究一般,半点儿少年人的活泼劲儿都没了。” 苗二爷却捋了捋胡须笑着赞道:“行中这是稳重!” 苗氏找不到知己,只得默默喝了口茶,万分想念起王妈妈来。苗二爷倒是觉得与有荣焉,兴致勃勃的多喝了两杯茶才走,说是要回去禀告 父亲这个好消息。 送走了苗二爷,苗氏揉了揉眉心,其实真心不愿意和皇家啊什么朝堂啊扯上关系,可是古人重科举轻工商,自己这个一府首富的名头连江行中被帝师看中的一星半点儿都比不上!苗氏没有办法改变,尤其这是江行中自己的意愿,为了达成这个意愿,还肯露出一个孩子般的微笑……罢了,随他去吧! 苗氏索性开始准备拜师礼。当年江瑞声算是个雅人,江瑞言和江老太爷都是爱附庸风雅的人,所以江家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文雅人爱好的物件 。苗氏询问了父亲和二哥的意见,只备了一个马车的仪资,亲手写了封帖子让江行中领着去拜师了。 马车至晚方归,只捎回来木翰林几句话:“帝师山附近的温泉庄子不时会借用一二,但是地契就算了,前朝的天晴笔洗实在喜爱,就厚颜收下了,余之物品都算作令公子的花销,夫人若是不心疼尽管送来便是。” 苗氏欣然一笑,这个木翰林还挺有意思的。之后便开始发愁给江行中身边带什么人合适。将来自己远走清河府,留下他一个人在京城,父母哥哥们毕竟不会时刻照顾周全,所以便在京城的宅子里挑选了一个二进的买下,里面留下了几个管事的和厨娘,又细心挑选了车夫和书童,买了针线好的丫头专门伺候江行中和木翰林。 车夫每隔几日就来宅子里拉一些吃食、用品上山,江行中身边平日里只留一个书童一个小厮,人多了怕木翰林不喜。于是江行中便直接留在了帝师山上的东山书院求学,直到苗氏离京才赶回来送了送。 江云雁听说了以后,恭喜了弟弟,便去池府赴约。 池小姐很是热情的招待了朋友们,还把江云雁介绍给自己的小姐妹们。话说物以类聚,池小姐的朋友也都是性情相投的,所以江云雁很是结交了几个朋友。 过了几日,江云雁便求苗氏让自己也能开一场小宴,以便回请小姐妹们。苗氏自然应允,叫了江云灵姐妹帮忙。 池小姐便忘记了雪表姐的叮嘱,跟江云雁过从渐密。 乔氏远在清河府,某日突然有丫环咋咋呼呼的跑进来说:“大奶奶,不知怎的,王妈妈竟一个人回来了!” 乔氏一听连头都没抬便呵斥道:“想好了再说,王妈妈是孤身一人来的吗?” 丫环定了定神,连忙道:“是……是没跟着夫人一起回来,王妈妈带着一个老师太回来的。” 乔氏这才抬起头来,一便迅速的把方才看过的账册整理好,一边道:“这才是嘛,不要慌张,把事情都交代清楚才是。” 丫环赶紧点头认错。 “王妈妈突然回来定是有要事,想必就是为了那位师太,你们言语间谨慎些,不要怠慢了贵客。走,随我去正堂迎迎。”乔氏起身,杨妈妈便伸出手来扶着她往外走,乔氏一边走一边吩咐:“如影,看好房间。” 大丫环如影连忙点头应是。

101 云雁中计险失身 乔氏如今掌家三月有余,已经颇具风范,自身再不是从前那样事事慌张的样子,她手下的丫环婆子也都磨练出来,一般乔氏去见人都是杨妈妈跟着去,房间里若有账册等重要物品,就留下如影或者随行两个大丫环中的一个看守,另一个则跟着去伺候。 如今二姨娘主要帮忙盯着三姨娘和厨房,江云屏前些日子接手了自己的几个嫁妆铺子,正在学习如何经营打理,时间有限,而乔氏便把整个江家的内宅给管理起来,虽说有些吃力,可到底十分锻炼人,现在她已经基本理顺了这些中馈之事。 “派人去通知二奶奶,就说王妈妈带了客人来,请二奶奶有空过来瞧瞧。”乔氏想起才回来几日正在照顾愈姨娘的弟妹,又吩咐一句,自然有丫环去通知。 不过几步路就到了正堂,王妈妈也随后赶到,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妙清师太。 乔氏一听是苗氏请回来的,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派随行去打扫一个客院,不料妙清师太却笑着拒绝了。 “不敢劳烦大奶奶了,原先来的时候已经听夫人提起过家中人口,贫尼得夫人青眼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就在贵府三姨娘旁边就行,若是三姨娘不嫌弃,贫尼就是与她住在一个院子也无妨的。” 乔氏犯了难,三姨娘等于已经被拘禁起来了,不过是在最偏僻的西北角一排厢房中的一间而已,如何能让苗氏请来的师太住在那里。 当下便道:“既然师太这样说,母亲已经安顿好了,那……便委屈师太与三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吧。”转头对随行说道:“把三姨娘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师太住在正房,三姨娘就挪到厢房去住好了,赶紧去安排。” 随行行礼赶紧离开,乔氏便跟王妈妈说了几句闲话,王妈妈道:“夫人另有事情安顿给奴婢,奴婢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就离开了,大奶奶不必为奴婢费心。” 乔氏不知何事,但也不便追问,便道:“如此,妈妈请自便。” 王妈妈退下了。乔氏便跟妙清师太闲聊几句,得知了来龙去脉,便叹气道:“如此,母亲安排当真是周密。那便请师太多多费心了。” 妙清笑笑:“那便请大奶奶给贫尼院子里安排两个嘴紧有些力气的婆子,还有个小丫头就是了,一样是要嘴紧的。” 乔氏欣然道:“这个不难,师太放心。” 当下派了两个原先在花园的婆子过去,又找了个伶俐话少的丫头过去,想了想,终究又指派了一个二等丫环过去帮衬。妙清师太很满意,江家生活条件果然不错。 三姨娘一听自己可以回院子里住,虽然不是正房,可是也兴高采烈的,听闻正房住着的是从京城来的师太,当下也很好奇,琢磨着这夫人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妖魔鬼怪来镇压了,她内心冷笑,一个念经的老尼姑,真能镇得住老娘? 可是连续几日下来,人家老尼姑压根儿没有理过她,一个人在正房里好吃好喝的,两个水灵灵的丫环伺候着,逍遥着呢,三姨娘敢打赌,这老尼姑自打住进来之后就没有念过经! 三姨娘的内心就像猫挠着了一样。 此时,江云雁在池府遇到了麻烦。 尽管江云雁外出时一向小心,但是池府她也来了几次,有些放松了。小姐妹们喝茶的时候,一个丫头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裙,池彦西便让她跟自己去房间取了自己的衣服换上,知春倒是跟着去了,给江云雁换下了裙子后发现茶水渍不尽快清洗的话会很难清洗干净,就跟池彦西说了声,借用房间里的脸盘清洗起来。池彦西便带着江云雁回到了花园。 一个丫环跑过来对池彦西说:“三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二小姐回来了。” 池彦西皱眉道:“二姐回来有什么稀奇,我还有朋友要招待,你去回了我母亲。” 丫环迟疑了下,低头道:“好似来了贵客,夫人这才让奴婢来请三小姐。” 池彦西犹豫的看向江云雁,江云雁也知道家中来了贵客主人家的姑娘也是要见见的,便说道:“既然伯母召见,你便快去吧,我先过去跟玉漱呆着。” 池彦西便道:“那好,等我见了客人就回来,你们等着我。”说完跟着丫环就走了。 江云雁慢慢的走向花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看到了花园一个亭子里的朋友们了,她露出个笑脸正待加速,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江云雁疑惑的回头,来了池家几次了,虽说是武将家庭,但是丫环婆子有教养,这般奔跑却不知是为何。 还是方才那个丫环,气喘吁吁的跑到江云雁面前,行礼道:“江小姐,还好您没走远,小姐方才见了夫人说起在招待朋友,贵客中有位说认识江夫人,想见见江小姐,夫人便叫奴婢来请。” 江云雁疑惑道:“什么样的贵客?” 丫环道:“奴婢不知,只是夫人甚是客气,想必身份非同一般。” 江云雁想着也有可能是母亲的朋友,便跟着丫环走了。但是丫环带着走的方向却不是池夫人的院子,而是花园深处。 江云雁警惕的停下脚步,问道:“既是贵客怎的不在夫人院中招待?” 丫环恭敬的回道:“回江小姐,贵客是位女眷,提起要到花房看看,所以奴婢出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和贵客移步花房了。” 江云雁仍有些不信,问道:“我从未在夫人院中见过你,你也不是彦西院里的丫环,为何叫你来传话?你叫什么名字?” 丫环脚步一顿,回头道:“奴婢叫浅水,原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丫环,二小姐出门子时候只让带一个人进府,二小姐选择了表小姐,奴婢就留在了池家,今日二小姐回来了,想念奴婢,奴婢这才去了夫人院中伺候。也是因为招待贵客,夫人院中的姐姐们忙不过来,夫人才指派奴婢来跑腿。” 江云雁也想不出什么不对来,只好随着浅水继续往前走。 只是经过一片假山的时候,她终于察觉不对,前面就是花房了,若是有贵客,必定周围会有别的丫环婆子守候,如今却越发的安静。她停下脚步,悄悄后退,一转身却被一个从假山后转出来的锦衣男子 吓了一跳! “江小姐何必急着走?既然来了就跟九爷聊聊天吧!”锦衣男子一看便不安好心,说话间带着浪荡口气,倒是可惜了他一副好相貌。 江云雁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她愤恨的回头看向丫环浅水,却见那丫环已经站的远远的了。她迅速的瞥了四周一眼,发现回头路上有锦衣男子,前路上有浅水,自己基本上被困在这里了。 锦衣男子看出了她的慌乱,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慢慢逼近,说道:“江小姐果然与众不同,这种情况下倒是冷静,很好,九爷我喜欢!” 江云雁脸面通红,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气愤还是害怕,只是迅速的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紧紧攥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冰凉的手心却满是汗水。 她瞪着锦衣男子道:“我是这池家三小姐的客人,我母亲是皇上御赐的诰命夫人,外祖家显赫,若今日在池家出了事,池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此时她已经想起这个自称九爷的人是谁了,池彦西跟她说过自己的二姐成了庆王府庶出九公子的小妾,那是个下流坯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遇到了他! 不,不对,这个九爷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联想到丫环提起了自己的母亲,说明对方明知道自己是谁,还是下了这个圈套,她冷汗淋淋。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悲凉,好不容易得到母亲的宠爱,享受到了外祖父母的怜惜,交了朋友,还订了亲,若是此刻在这里受辱……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眼睛通红的盯着锦衣男子。 九爷有些顾忌她手中的金钗,当下脚步一顿,转而轻笑道:“江小姐何必这么决绝,九爷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还真不忍心江小姐受伤,这样吧,爷退后些,江小姐小心。” 说着真的后退了几步。 江云雁顿时升起一丝希望,对方不希望鱼死网破最好。 九爷忽然笑道:“可是江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江云雁正在疑惑,后颈一痛,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九爷上前一步接住她倒下的身躯,说了一句:“你忘记了爷可不是一个人。”转头对劈昏了江云雁的浅水说道:“干得不错,爷记得你了。” 打横抱起江云雁,便向花园后门处走去,后门处池二小姐守在那里,看到九爷抱着江云雁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隐藏了起来,上前接过江云雁让浅水扶着,低声细语道:“九爷不便久留,还是先离开吧,妾身帮您把她抬上车去。” 九爷满意的点头,道:“嗯,这次你做的不错,走吧。” 说着闪身从后门出去,池二小姐咬了咬嘴唇,这才维持住微笑指挥着浅水把江云雁带出后门,送上了马车上。 九爷笑道:“爷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来啊!这个丫头今日立了功,记得赏。” 池二小姐盈盈一福:“是,妾身记住了,恭送九爷。” 九爷放下帘子,喊了声:“走。” 马车夫便一挥鞭子,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了。

102 长公主咬牙救人 池二小姐目送马车离去,回头领着浅水回到后花园,一个婆子猥琐的蹭上来,嘻嘻的笑着,手指上下搓着。 池二小姐不耐的扔给她一个荷包,婆子便笑嘻嘻的道谢,然后仔细的关了后门,上了锁,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池二小姐深深的叹口气,重新挂上笑容,褪下手上一只绞丝金镯塞给了浅水,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做的好。你已经在九爷面前露了脸,我回去后只要跟九爷一提,他必定会同意我把你要过去,你放心,再耐心等几日。” 浅水大喜:“多谢二小姐!” 池二小姐便道:“事不宜迟,趁着母亲和那丫头还没发现,我得赶紧走了。” 九爷拉着昏迷的江云雁,正想在车厢里动动手,路边蹿出来一个小厮,拦住了马车。 “谁呀!”九爷兴致被打断,不爽的问。 小厮走到马车窗户边轻声道:“九爷,奴才是九兵。王爷已经回府,正在召见各位爷,请九爷尽快回府。” 九爷一听,也没了歪心思,喊了小厮上车,就开始琢磨父王召见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厮赶紧跨坐在车夫旁边,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冲向庆王府。 到了庆王府,九爷掀了车帘子下车,回头吩咐小厮道:“车上的人让池姨娘带回去安顿。” 小厮听了赶紧应了,等了片刻,池二小姐也到了,小厮便传了话。 池二小姐一听反而松了口气,吩咐雪表姐帮忙把人扶进去。雪表姐看清了江云雁的脸,心中顿时一紧,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九爷回了院子让丫环伺候着更了衣便急匆匆的去了正院。 门口的小厮接了九爷几两碎银子,轻声道:“福禄长公主驾临,王爷便让各位爷过来请安。” 九爷松了口气,露出个笑脸便进了门。 福禄长公主的夫君在西青关镇守,那里算是庆王爷的封地,所以每年福禄长公主都会来庆王府跟这个叔叔走动一二。今日来是知道庆王会派遣家将前往西青府,加上不久后便是丈夫的生辰,便来同庆王商量带着公主府给丈夫送生辰礼的府兵一道上路。 九爷回来的晚,进去请安时福禄长公主已经提了一次要告辞的话,因为他进去了,少不得又坐了片刻。 “王叔,我该回去了,就不打扰王叔休息了。”福禄长公主再次站起来,对着庆王爷一礼。 庆王爷也站起来道:“你府中事务也多,既然你急着走,本王就不留你了。你提的事情尽管放心,这都是本王份内的事。有空多来走动。” 两人相让着走出了正院,在内院边上恰巧遇到了池二小姐和雪表姐扶着江云雁,见到他们急忙避往一侧,但福禄长公主扫了一眼还是看到了江云雁。 福禄长公主脚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庆王爷也看到了,便让九爷随他去了书房。 九爷正把江云雁的身世说给了父亲,又把自己打算纳了江云雁的事情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儿子想着,那苗氏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听说早早便给 她定了亲事。若是儿子此时悄无声息的纳了江云雁……那苗氏定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将来要她如何还不是父王说了算么……” 庆王爷不苟言笑,听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素来沉迷女色,为父也懒得管你,但是这次苗氏之女……算了,随你吧,毕竟那苗氏也不算什么。你下去吧。” 九爷心中高兴,知道这是父王赞成自己的主意了,因为平日里他都是自称“本王”,很少自称“为父”的。 九爷刚刚退下,庆王爷脸上的冷笑刚刚转变的有些狰狞,前面就来报说福禄长公主又回来了。 庆王爷便去了正厅等候,他是长辈,福禄长公主再如何受陛下宠爱毕竟是个晚辈,庆王可不会去迎她。 “王叔,侄女去而复返是因为方才似乎在您府里看到了一个熟人,想问问王叔可不可以让侄女再见见她。” 福禄长公主脸上有些犹豫,庆王看着不像是装的,便问道:“哪一个眼熟?叫来便是。” “便是我方才出门时,一旁游廊上两个女子扶着的那个少女。” 庆王一听,顿时皱了眉头,他有些不情愿,便道:“哦,想必你看错了,那是九哥儿新纳的妾室,怎么会是你的熟人。” 福禄长公主一听便急了,她纵然对苗氏没有太好的观感,可是也知道苗氏很是宠爱这个女儿,况且苗氏在圣上那里……她便说道:“王叔,便是这个女子,王叔可否让侄女一见?” 庆王不高兴道:“怎么大侄女对本王府中庶子的后院也要管到吗?本王都没有这么管过他们!” 福禄长公主一见庆王抬出了自己长辈的身份,脑海中盘桓一番,豁出去道:“王叔,侄女无意冒犯,但是那位女子显然已经昏迷,定然有什么不妥,王叔怕是不知道,前段时间的稚芳园宴会上,本宫已经认了那江云雁做干女儿!一旦我那干女儿在王叔府上出了事……” 庆王眉头一皱:“你!此话当真?” 福禄长公主担心江云雁失身,连忙点头,催促道:“王叔须得快些,您那九儿子什么品性您也知道,若是我那干女儿在这里有个什么,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庆王见福禄长公主开始自称“本宫”,便知道此时无法搪塞过去,便赶紧差人去通知九爷把江家小姐完好的送出来。 池二小姐正矛盾的看着江云雁,心想进了这个门,这女孩子的清白便算是毁了,那么目的达到了,自己真的要留下这个年纪虽小却已经展露出绝色的美貌的女孩子吗?便是不能伤了她的性命,毁去了这尚未绽放的花容月貌也不是不行…… 一旁的雪表姐一看池二小姐的表情阴沉,便心道不好,连忙道:“这姑娘睡得可真沉,我带她去我的房间吧,姨娘还是好生打扮一下吧,估计九爷就要来了。” 池二小姐一听,便把心思放在打扮上,挥挥手让雪表姐带了江云雁离开。 九爷兴冲冲的来 到了池二小姐的院子,还没来得及进入正房,传话的小厮就一路小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庆王爷的吩咐。 九爷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他脸色略有狰狞的质问小厮:“父王真的这么说?这是为何?” 小厮眼睛转了转,小声道:“福禄长公主去而复返,指名要见江小姐,王爷……拦不住。” 九爷顿时泄了气,便挥手让小厮离开,自己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进屋吩咐池二小姐。 福禄长公主坐在客座上面无表情,她不知道为了苗氏的女儿得罪庆王值不值得,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能够生存至今不是单靠自己的出身,还有自己敏锐的嗅觉。此时她最怕的就是江云雁已经失身,那么她便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好在她回来的及时,不消片刻,九爷就带着雪表姐和江云雁来到了正房。 雪表姐和另外一个丫环搀扶着江云雁。 此时江云雁由于多次搬动已经有些恢复意识,她醒来后,茫然一会儿,想起昏倒前的危险,顿时紧张的看向四周。 福禄长公主看到她的衣服完好,想着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有大碍,但是为了确认还是问了雪表姐:“你是哪个院子的?这位姑娘进了院子就是你扶着的吧,你一直在照顾她吗?” 雪表姐欠身行礼道:“回长公主,奴婢映雪,自打姑娘进门奴婢就没离开过她身边,一直贴身照顾着。” 长公主满意道:“如此甚好。”挥挥手让自己的丫环上前接过江云雁站在自己身后,这才对九爷开口道:“九哥儿是个风流洒脱的人,我一个姐姐实在不应该干涉你的后院,但是这位江小姐却是本宫新近认下的干女儿,她的身份是断然不会给你做妾室的。你可明白?” 九爷不敢造次,老实的回答:“英奇不敢,只是爱慕江小姐才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事实上并无冒犯之举,她既是长公主的干女儿,便小了英奇一辈,英奇……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长公主满意道:“如此最好。” 看向沉着脸的庆王爷,心知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便行了个礼,带着江云雁离开了。 不管如何,自己救下了苗氏的女儿,尽管自己先前打算视而不见,离开了庆王府。但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自己就返回去了,算是补救了吧。 福禄长公主把江云雁带回了自己的公主府,还没来得及吩咐,宫里便传来消息,皇上召见,她便急匆匆穿了公主服去了宫里。 进了宫,福禄长公主便被引去了御书房,她的丫环都被拦在玉阶下,门口的侍卫都走下玉阶,站的远了些。 福禄长公主心中疑惑,却不敢乱看乱猜,恭敬的走近御书房。传话太监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宽阔的御书房内只有书案后面的圣上和自己。 “臣女恭请皇上圣安!”福禄长公主收拾心思,恭敬的跪下请安。 “皇姐请起。”圣上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福禄长公主叩谢:“多谢皇上。” 站起来后,便顺着圣上指的位置坐下来。

103 忆当初圣上赞皇姐 圣上一声不吭,福禄长公主便不敢言语,时间静静的过去,圣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慢慢踱到了窗边,看着外面远远的侍卫。 福禄长公主也急忙站起来,开玩笑,皇上都站起来了你还敢坐着? “皇姐你也知道,朕能继帝位全凭父皇圣心独断。而父皇当年即便再怎样宠爱母后,也不得不让她隐忍一辈子,这是因为以父皇天子之尊都没有信心保护母亲周全。即便是想多去看看母后,也得假借皇姐的名义。年少的时候朕曾听母妃说起过,她不是没有拒绝过父皇接她入宫,她说过要在宫外为父皇祈福一辈子,不愿进宫成为父皇的拖累,可是父皇考虑了几年还是忍不住把母后接进宫来。”圣上背着手,看着御书房外站得遥远的内侍和禁卫军,幽幽的说道。 底下原先站着的福禄长公主在圣上说到先皇假借她的名义才能去看太后的时候,她便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天子秘事,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听,也不是谁都有命听的。 圣上也不管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当时父皇为了能随时带我出宫,去看母后都是带着步撵,就为了能够藏得下我。当时的朕还小,尚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只觉得刺激。稍微大了一些才觉得有些费解,父皇已经贵为天子,为何还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需要偷偷摸摸的表现?直到那年朕遇到了苗氏,才知道,天子也有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那年苗氏十二岁,朕不过六岁,尚且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只是觉得喜欢跟她在一起玩耍,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可以有许多妃子,便跟她说将来要把她接进宫里来做妃子。” “苗氏愣了一下,在朕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笑话朕人小鬼大,朕的话她并未当真。可是第二年朕又重复了这样的话,她便认真的对朕说:你将来可以拥有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所以不要惦记我了。朕不肯,她便问为什么要让她入宫,朕说因为喜欢她,想给她最好的地位和待遇。她便笑了,说:你不可能让我当皇后,因为我的身份低,而我即便是皇后也不愿意。朕问她为什么,朕说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皇后,想当皇后的吗?她一扬头,却道:世间有那样的女子,便有我这样的女子,有什么稀奇,正如这世上有爱你的人,便有恨你的人。朕不依不饶,说即便是下圣旨也要把她弄进宫里去,她看着朕,很是认真的说:我刚刚说过,世间有爱你的人便有恨你的人,我如今对你不爱也不恨,别逼我变成恨你的人。” “朕吓哭了,说不要逼她,请她不要恨朕。她便哄着朕说:你看,如今你喜爱我的性格,假如我入宫做了你的皇后或者妃子,就要敬重你如天地,每日三叩九拜,如别人一样对你毕恭毕敬,有什么好,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还不若如今这般,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我能直爽的跟你说话,而你不必端着架子看我对你朝拜。那是征服而不是喜爱,明白了吗?那之后,朕许久都没见过她,后来听说她远嫁清河府。” 福禄长公主匍匐在冰冷的地上,豆大的 汗水顺着发髻滑落,她不敢抬起袖子擦拭,更不敢去取袖子里刺绣精美的手帕,她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腿已经麻木,但是低俯的身子却让她快透不过气来,毕竟她也是五十岁的人了。 圣上一无所知,只是在窗前静静的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半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回转身来,看着福禄长公主,突然间一阵疲惫。他深深的理解了当年苗氏话里的意思,倘若自己固执己见将她接入宫中,她迟早有一天会如现在这般匍匐在自己脚下,这样的卑微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更没有能够吸引自己的光芒。果然她是对的。 “皇姐请起。”圣上温和的说着。 福禄长公主动了动却没起来,圣上微微偏了一下头,从朱红柱子旁蓝色的帷幔后面转出来一个面目寻常的小太监,他镇定的行了礼,然后扶着福禄长公主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行了一礼,又退了回去。 福禄长公主惊恐的看着这个看似瘦弱却力大无比的小太监,她认得他,往常只知道这个小太监是在圣阳宫行走的小太监,丝毫不引人注意,她甚至看见过一个小小的太监头目对他扇耳光! 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这么不起眼的小太监,竟是圣上最心腹的人!福禄长公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叫小苗子。 小苗子!苗! 猛然看向圣上,他已经坐回了书桌后的宝座,甚至翻看了几本奏折。 随手扔下奏折,圣上道:“皇姐不必忧心,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后,就只有你是朕最亲近的人了。朕今日这样坦诚的对皇姐说出这一切,不是要增加皇姐的负担,朕只是不希望朕最亲近的人对朕想保护的人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若真是那样,朕……会很伤心。” 圣上说着伤心二字,但是投射到福禄长公主身上的视线则是那样的冰冷。刺激得福禄长公主急忙站起来,再次跪下去道:“臣女知错!”原来圣上对苗氏一家一直都有关注,自己先前的犹豫已经被圣上看在眼里了。 圣上静了静,淡然道:“起身吧,坐。” 福禄长公主心跳如擂鼓,不是她太惜命,而是这个弟弟,当今的圣上的气势太过惊人。 “听闻皇姐收了那苗氏的女儿做义女,可有此事?”圣上忽然问。 福禄长公主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量这件事情究竟是对是错,便和盘托出:“当时情况急迫,庆皇叔用身份来压迫我,为了保住那个孩子,我……我只好谎称我已将她收为义女,这才将她带出了庆王府。不过这件事情只有庆王府的人知道,就连那苗氏也不知道的……” 圣上闭上眼睛,很是拧着眉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嗯,庆王叔……算了,不提他了。既然你已经说出了这句话,那么好歹是我们皇族的长公主,金口玉言。那么朕就转告皇后,给她封个县主吧。” 福禄长公主忍住不思想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在赐婚给了镇西将军的世子时才封了个县主……不过她不敢有任何异议,便小心问道:“这个… …可有称号?”一般来说若是有了称号便是有了封地,她是想问圣上给苗氏之女一个身份还是身份地位都给。 “称号?既然她来自清河府,便叫清河县主吧。”圣上满不在乎的说道。 福禄长公主忍了很久才决定直言:“可是,清河府并没有个叫清河的县,以一府之名称呼一个县主怕是……不合规矩。” 圣上抹了抹下颌的胡须,略一沉吟道:“朕记得清河府有个祁县,就把祁县更名为清河县吧。” 福禄长公主冷汗淋淋,不敢再说什么,这圣上明摆着已经决定了,不宜再违逆,便跪下道:“臣女替义女谢主隆恩。” 圣上这才露出个笑脸,道:“皇姐请起,等皇后的懿旨下了,领那孩子进宫来让朕瞧瞧。” 福禄长公主连忙答应,就要退下。 圣上准了,却在她即将出门时说了一句:“好生待她,日后自然有你的福泽。” 福禄长公主恭敬的应了,便退出了御书房。短短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她看来,几乎有一年般漫长。走下了几个台阶,早有太监看到了,手一挥,福禄长公主的侍女便冲上去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长公主,所有的太监和侍卫也都回到了原先的岗位。 福禄长公主匆匆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里任由侍女赶紧拿了汤婆子焐自己冰凉的双手,另一个侍女则乖巧的给她捏腿。 圣上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正是当年先皇将自己交给如今的太后抚养的时候,当着众多妃子的面说过的话,其意是让众妃子都知道自己这个公主的归处,也是借着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保护着如今的太后。如今圣上的意思也很明白,自己只要护住江云雁,顺带着保护了苗氏,圣上就会给自己无上的荣宠! 清河县主,就是自己的护身符,而护身符一定要好好保护! 就是这个意思,就这么简单! 福禄长公主回到了府中,听管家说一早她进宫的时候,苗氏曾经上门来谢恩,并且想把江云雁领回去,可是因为没有长公主的吩咐,管家只是让她们母女见了一面,并没有让江云雁回去。福禄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可有怠慢苗氏?” 管家愣了愣,仔细想了想,道:“不曾怠慢。” 长公主叹口气,睁眼看向管家,道:“你亲自拿我的帖子去请苗氏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家大惊,却不敢质疑,连忙领命而去。 苗氏回到家,魂不守舍的,不知道这个长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说她救了自己的女儿吧,可是为什么不让云雁跟自己回家?说她有恶意吧,她又的确把云雁从庆王府抢了出来。 云雁见了自己,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她说只记得在池家有丫环把她引到了偏僻处,便出来一个自称九爷的人要对自己动手动脚,自己正待反抗,却后颈一痛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长公主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到底有没有事……完全不知道!

104 证清白云雁获封 偏偏刚刚回了家想去找哥哥们想办法,池家的小姑娘就来了,进门就磕头,一直请罪说没有照看好云雁。苗氏烦心不已,只想破口大骂,到底看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不忍心,让双喜架了立起来。正在这里烦忧不已,又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来找池小姐的,池彦西哭声一顿,问道:“谁来找我?” 丫头回道:“说是您的雪表姐。” 池彦西腾的站起来,跟丫环说:“快请进来,快!” 丫头看向苗氏,池彦西反应过来急忙说:“夫人,雪表姐便是那庆王府九爷的一个通房,若是在庆王府发生了什么,一问她便知。” 苗氏急忙让丫头去把人请进来。 片刻后,雪表姐走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先给苗氏请安,又给池彦西见礼。 苗氏心急如焚,可也暂时按捺,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雪表姐笑盈盈道:“奴婢是庆王府九爷的小妾池姨娘的表姐,也是九爷的通房丫头,奴婢名唤映雪。” 苗氏心中就有些不喜这个映雪,看了看四周,双喜便把不相干的人都带了出去,忍了忍,没有把池小姐一并带出去。 “映雪姑娘请坐,今日来是……”苗氏问道。 “奴婢给夫人道喜了!”映雪笑盈盈的。 苗氏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似乎古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是在这种场合,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几乎可以理解为:我们九爷和您姑娘……怎么怎么了,这可真是天赐良缘,给您道喜了!您当了便宜丈母娘了! 苗氏胸中怒火重重,强忍着问:“哦,喜从何来?” 映雪掩唇一笑:“当日在庆王府,福禄长公主当着庆王爷的面说,收了您家姑娘做义女,还说决不让自己的义女做了庆王府一个庶出的儿子的妾室!为此,我们九爷很是恼羞呢!” 苗氏心中顿时如同一个晴朗的天气,豁然开朗了,忍不住站起来问道:“此话当真?” 映雪也站起来回道:“不敢妄言,这可是奴婢亲眼所见!” 苗氏跌坐在椅子上,内心一个劲儿的说着“谢天谢地!” 猛然回神,想起来映雪的身份,狐疑道:“那姑娘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映雪笑道:“映雪虽是九爷的人,却与彦西妹妹感情甚笃,不忍妹妹以为害了好友而自责,特来说明。” 苗氏迟疑着,还是问道:“我儿……可曾有什么不妥?” 映雪摇摇头,肯定的说:“从江姑娘进了庆王府到长公主驾到不过小半时辰的时间,九爷把人抬回去交给了池姨娘便去找庆王爷了,之后长公主就来了,大家便在一处说话,最后还是奴婢亲自把江姑娘给扶过去的。这期间奴婢一直守着江姑娘,夫人大可放心,江姑娘毫发未损!” 苗氏大喜过望,当即上前拉着映雪的手道:“多谢姑娘照看周全!” 映雪呆了呆,看着被苗氏握着的双手,笑笑道:“彦西妹妹的好友,奴婢自当好生照顾,夫人言重了。” 那边池彦西也高兴起来,过来就抱着映雪道:“雪表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与此同时,福禄长公主的帖子送到了,因为先见了映雪得知了事情经过,苗氏内心大定,也更是感激长公主的大恩,于是好生招待了送信的来人,自己也从库房里取出来一些东西做礼物,赶紧坐车去了福禄长公主府。一进门她就感觉自己这次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因为江云雁没事,她倒是心中安定了许多,只是猜测着长公主的用意。 等了片刻,福禄长公主便一身家常服出现在苗氏面前。苗氏起身行大礼,被长公主托起来道:“江夫人不必客气,请坐。” 苗氏等福禄长公主坐下后,起身走到中间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道:“苗氏叩谢长公主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恩!” 长公主叹口气,知道苗氏非要这么叩谢一下才会安心,便虚托一下道:“不必客气,起来坐下吧。你即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本宫认你女儿做干女儿的事情你也知 道了?” 苗氏站起来坐在下首,恭敬道:“知道是权宜之计,今后如何但凭长公主吩咐!” 福禄长公主心中便有些高兴起来,虽说自己的确是权宜之计,但保不齐对方会顺杆子爬上来,如今苗氏点明了听自己安排,便没有攀爬的意思。随即她心中又是自嘲一笑,苗氏最硬的后台连自己都怕,人家何须攀爬自己! 当下和颜悦色道:“本宫好歹是长公主,这种事情如何会乱说。更何况……本宫已经将此事禀明圣上,圣上也很满意,估计今明两日圣旨就会下来。圣上特意册封云雁为清河县主了!” 苗氏愣了,她万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不愿意和皇家有任何瓜葛偏偏……不过她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换上了惊喜的表情再次磕头谢恩:“谢主隆恩,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疑惑于苗氏一瞬间皱眉的含义,看她跪在地上便又扶了起来,笑道:“等圣旨到那日再磕头谢恩吧。” 随即把清河县主的来历都说了清楚,更让苗氏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长公主发了慈悲让她领着江云雁回家,她这才真心的松了口气。 江云雁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对自己能全身而退当真是感谢福禄长公主,所以当她得知自己成了长公主的义女时,还是很激动很感激的,当下真诚的给长公主磕了头。长公主送上了丰厚的见面礼,相约明日再来公主府,共同迎接圣旨。 因为得以保持清白,江云雁十分高兴,在马车上问东问西,却被苗氏一顿教训。 “母亲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你怎么还是被人给暗算了!” 江云雁想起来就委屈,当下眼眶一红道:“对不起,母亲!女儿……女儿当时都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母亲了,只想着那贼人再往前一步就自尽的!” 苗氏一阵紧张,拉了江云雁的手道:“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尚在你如何能够轻生!” 江云雁哭道:“若是受辱了,如何能苟活世上,给家族蒙羞!” 苗氏骂道:“呸!什么给家族蒙羞,我女儿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出了事,大不了母亲养你一辈子!今后万不可再说什么轻生的 话来!记住了?” 江云雁怔怔的,扑入了苗氏怀中。直到此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爱,超过了家族,超过了所有!” 这一刻,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把她从魔掌中救出来的福禄长公主了。 回到家里,池彦西还在,江云雁虽然心中有些怨气,可是看到好友愧疚的脸还是忍不下心来埋怨,只得笑笑道:“彦西不必自责了,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呢。” 池彦西一顿哭泣,后来恨恨的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二姐竟然这么狼心狗肺,居然对你做下这种狠毒的事情……” 江云雁知道好友与二姐一向关系极差,因此便好言好语宽慰了好友几句。 池彦西终究放下心来,在丫环的安排下整理的妆容,又是对苗氏一阵请罪,苗氏心中想让江云雁好生休息一番,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示池彦西自己要好好安慰江云雁,并提醒她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池彦西保证道:“夫人放心,我是在送走了其他客人之后才发现云雁不见了的,只是派了贴身丫环太极去寻找,没有惊动其他人。而且碰到了浅水那丫头,她是我二姐的帮凶,已经被我关起来了。” 苗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恨死了浅水和池二小姐,更痛恨庆王府的九爷,便道:“那个叫浅水的丫环可当真是狠毒心肠!池小姐可千万不要心软。” 池彦西正色道:“夫人放心,我母亲治家极严,对待如此狠毒的丫头绝不会手软!” 苗氏想你母亲若真是治家极严怎么会出现你二姐那种给人家做小妾的事情,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女儿在后院放了外男进来祸害家里的客人!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自己无权干涉,只好提点道:“你也知道,如今云雁有了福禄长公主义女的身份,方才福禄长公主禀明了圣上,圣上更是御赐云雁为清河县主,封地就在清河府的祁县,并令祁县更名为清河县,这是何等的荣耀和身份!望你回去后跟你母亲好生交代,务必妥善处理,万不可传出什么风声来。” 池彦西这才知道好友身份已经非同一般了,当下郑重的应下了,便告辞了。 送走了池彦西,苗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江云雁拉过来搂在怀中,幽幽的说道:“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心中盘算着一定要王妈妈尽快调教出懂拳脚心思细密的丫头来贴身照顾女儿们。 江云雁则不然,她经历了这件事情,好似突然就成长了许多,加上苗氏马车上的一番话对她的刺激很大,几乎颠覆了她长久以来的一种教养,让她忽然知道女人的清白不见得重要过性命,尤其是对母亲来说。 苗氏一直送江云雁回到了她的房间,请了大夫来诊脉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后颈的伤也不要紧,开了药便走了。苗氏赶紧派人去抓药然后熬药,亲眼看着江云雁喝了药躺下,说了几句话,江云雁便呼吸平稳的睡着了。苗氏安顿知夏好好照顾江云雁,便叫红肿着眼睛的知春跟自己回到了院子。 一进门苗氏坐在堂上,后面的知春就“噗通”跪下了,哭道:“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还请夫人惩罚!”

105 罚知春接圣旨 苗氏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任由知春跪在地上,一旁的双喜见状悄悄把其余丫头都打发出去,苗氏却突然睁眼道:“不必,叫她们都看着。” 双喜听了便挥手让丫环们都站回去。 苗氏叹了口气,看着下面的知春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知春哭道:“奴婢不该离开小姐的身边。” 苗氏气得一拍桌子,道:“你也知道!啊?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却为了一条裙子让她一个人离开!你到底是伺候小姐的还是伺候裙子的?” 知春跪着瑟瑟发抖,谁都没见过苗氏发这么大的火! “奴婢知错,求夫人惩罚!” 苗氏顺了口气,知道知春一向仔细,这次实在是池府熟悉,离开的时候又是池彦西跟着的,所以放松了警惕。看她认错态度好,一直没有为自己求饶,有心想放过她,可是又怕今后丫环们都会大意,便忍下同情。 “知春作为小姐的贴身大丫环,关键时刻护主不利,该罚!杖十,罚一年月银。降为三等,调离云雁身边,到厨房帮忙吧。” 双喜一听都愣了,这个处罚可是一向慈善的夫人所作出最重的惩罚了。底下的丫头们更是战战兢兢。知春抬起泪水淋淋的脸,苦求道:“夫人,其他惩罚是知春应得的,只是求夫人不要让知春离开小姐,知春这次对不起小姐,今后一定尽全力去服侍小姐,求夫人让知春呆在小姐身边!” 苗氏不忍,也觉得这处罚重了些,瞥了一旁的双喜一眼,双喜猜测苗氏素来心软,看自己这一眼必定是有些犹豫,当下走到下面跪下道:“夫人,您就允了知春的请求吧,她这次知错了,今后定会更仔细的伺候云雁小姐的。” 苗氏满意的看了双喜一眼,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求了,双喜又为你求情,那么你领了惩罚后还回云雁那里吧,今后需得知道轻重缓急。” 知春谢过苗氏,又对双喜行礼谢过,便下去领罚了。 苗氏对着一屋子丫环淡淡说道:“今后你们都要记得自己最基本的责任,别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忘记了自身的职责,我江家最重视的是人而不是那些财物!那些规矩礼仪面子之类的,什么都不如女儿家的清白姓名重要!明白了吗?” 丫环们都跪下受教。 苗氏乏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苗氏心想,不知不觉自己也被这个时代的观念给同化了,居然会为了这件事情杖责知春,这可是赤裸裸的体罚!可是要在这个世界生存而不至于处处被掣肘,只能适应并顺从,因为苗氏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颠覆整个社会的观念。 第二天一早,福禄长公主府上来人接了江云雁去公主府候旨。中午公主府来人道喜,称圣上已经下旨封福禄长公主的义女江云雁为清河县主,清河府的祁县更名为清河县,作为清 河县主的封地。圣上和后宫诸位嫔妃的赏赐晚间会跟着清河县主一起送过来,如今清河县主正在长公主府参加福禄长公主特意准备的宴席。 苗氏也在受邀之列,她便穿戴整齐的去了长公主府。 江云灵和江云雀得到消息后都不由得感慨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啊,不过虽然今后按理她们见到江云雁这个妹妹都需要行礼,不过两个人都是真心高兴的,毕竟出嫁后有个做县主的妹妹那可不是一般的依靠。不过她们二人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为了尽量掩盖九公子的事情,苗氏已经下了禁口令,不过这事本身也没有几个人知晓,云灵和云雀什么都不知道。 卫夫人后悔得又把二儿子叫过来骂了一顿,而卫二公子心中也不乏有些悔意,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晚上少不得自己一个人喝了些闷酒。 张夫人也后悔了,真心想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可是又怕自己一有异动老爷就把外面谁谁谁给抬进家来做小妾,只好暗自闷着,巴不得江家因为出了个县主而主动悔掉这门亲事。 等消息传回了清河府,江二老爷直呼幸好有儿子!因为先前江云秋的事情,他差点把庶女送给别人做妾,这要是被县主和县主她娘知道了,自己还不是得被骂的很惨!幸好有儿子江峰中把自己给唤醒,没有铸成大错。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老俩口高兴了半晌,又为了提起江老爷子给江云雁定下的那门不靠谱的亲事而大吵一架,江老爷子又去了别院。 第二日江云雁随着福禄长公主进宫谢恩,这一次皇后倒是态度很好,还赏赐了许多物件,全程都是笑眯眯的,对着江云雁嘘寒问暖。福禄长公主眼观鼻鼻观心,心想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不就是认为皇上既然封了苗氏的女儿做皇姐的干女儿,还大张旗鼓的封了县主,苗氏与皇上那里就不再有任何机会了么!天真! 对于这个弟妹,福禄长公主是真心看不上,圣上那样一个人物,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个皇后呢。当年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了圣上对苗氏似乎有别样情义,这个弟妹就上了心,从前苗氏远在清河府,她尚且能稳得住,如今苗氏回了京,且她亲眼见过苗氏保养良好的容颜,便心里打鼓,总怕苗氏再度占据了圣上的心。福禄长公主在心中叹息不已,不要说是皇后,就连不久前的自己不也是这么担心的么。可是通过那次御书房的谈话,福禄长公主却明白,圣上只是将这个人放在心底,是一个他想保护的人,他永远不会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福禄长公主脸上保持着端庄的微笑,直到听到内侍在外面喊皇上驾到的话。 一屋子人都站起来,一个明黄色身影踏入房间后,哗啦啦跪倒一片。 “平身。”皇上很给皇后面子,亲自把福禄长公主搀扶起来后,又去扶了一把皇后。最后看向了江云雁,福禄长公主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 最终圣上只是平淡的问候了江云雁几句,就转头和皇后说起了话,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皇后很高兴,也很放心。福禄长公主心中却知道,圣上只是为了来看看苗氏的女儿,他待她,即便再怎样隐晦,终究是不同的。 江云雁随苗氏回了宅子,一群下人排着队跪拜县主,江云雁都按照苗氏的吩咐一概赏了。轮到自家亲人,江云雁便一个个的扶起来,道:“虽说承蒙圣上与义母恩典得了县主,但我仍是江家女儿,我们仍是亲人。” 一番话倒也得体,更把自己得来的赏赐挑选了合适的送给诸位兄弟姐妹。 隔日又全去了苗老爷府上,又是一番热闹,苗夫人高兴的直抹泪,道:“如今算是真的放了心了。”苗老爷听的心惊胆战,一个劲儿给自己老伴儿使眼色,唯恐苗氏起疑。 苗氏几个哥哥中数二爷最高兴,他是混官场的,有个县主的外甥女……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这几日来府上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而前往清河县修建县主府邸的工部礼部人员早已经出发,据说从选址到建成半年时间就行,因为县主府邸的规格不算太高。双喜这些日子忙碌的整理礼单入库,有些抽不开身,苗氏就提拔了原先的二等丫环连月为一等丫环,原先三等的雪舞提拔成二等,都帮着双喜,听她指挥。 由于江云雁此时的身份已经非同一般,而且宫里还赐下了两位教养嬷嬷和两个有品阶的姑姑,另外还有十个宫女和一百人的侍卫。这些人江云雁请示了苗氏以后都安顿在了他们原先住过的那处宅子,但是两位教养嬷嬷却坚持至少要有一人跟在江云雁身边以便县主尽快熟悉皇家礼仪。 苗氏觉得有道理,便让她们二人每人十日轮流跟着江云雁,两位姑姑也是如此。这样一来江云雁便不适合再跟苗氏住在一个院子里了,虽说不舍,不过苗氏还是打起精神来整理出来一个比较大一些的院子给江云雁,那教养嬷嬷和姑姑也跟着住了进去,原先的管事妈妈自然将权限移交给了姑姑,自己虽还是江家的一个管事妈妈,但是县主的身边事情却是说不上话了,只不过是听两位姑姑吩咐罢了。 知春的伤刚好,在江云雁的院子里就是个三等丫环了,虽说成了三等,但是丫环们都知道江云雁喜欢她,也没有为难过她。知夏的日子不好过,被教养嬷嬷好一番训练,贴身丫环的差事也被宫里来的宫女头头追月替了去。不过她和知春是自小跟着江云雁的,感情深厚,为了能够继续留在江云雁身边,她只能咬牙坚持,赶紧把礼仪规矩学好了,兴许又能回到小姐身边了。 其实苗氏对这一切不是很满意,宫里的人哪里能够完全信任,苗氏想着只能暂时忍着,回了清河府再做打算。 江云雁也颇为不适,但是苗氏让她忍着她便听话的忍着不说,只是努力的学习规矩。

106 危机暂时解除 这个时候江海中带着江河中的信赶来了,他们兄弟二人商议过后,说不能母亲身边没有个成年儿子跟着,江河中家事繁多,江海中便轻装简行来到了京城。 苗氏自然把他带着去见了苗老爷,一家人又热闹了几日。 江河中的信中除了交代了俞姨娘的近况,还说已经找到了俞靖南,解释了清楚,俞姨娘的病也渐渐好了,已经能下地了。然后便是处置,三姨娘那里不闻不问,交给了妙清师太,最近似乎很是安静。至于陈某人呢,姚氏决定交给娘家处置。 苗氏觉得姚氏做的很好很对,纵然姚氏再怎样能干,这始终是娘家的事情,该怎么做娘家人会看着办,她解开自己的心结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末了江河中和姚氏请罪,说还有事情必须留下处理,不能回京侍奉母亲,就请大哥辛苦了。 江海中来了京城乍闻嫡出妹妹竟然成了县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下来便很是高兴。听到江云灵也定了亲事,也是一番恭喜。 由于没有带着乔氏一起来,江海中便住在外院。 而圣上赐给清河县主的宅子也收拾妥当,管事的姑姑请江云雁入住,江云雁果断拒绝了。那位姑姑便冷着脸应对所有江家人,惹恼了江云雁,便去福禄长公主府里哭诉:“真不知是赐给女儿一个姑姑还是一个姑奶奶!” 第二日,那位姑姑就被召回了宫里,江云雁等了很久,都没有再给自己补充个管事姑姑,于是也放了心,剩下那位姓高的姑姑和教养嬷嬷、追月等宫女也老实不少。 苗氏和江云雁乃至一大家子人都松了口气。 等江云雁一般的宫廷礼仪都学的差不多了,就把教养嬷嬷和除了追月和捧月两个大宫女之外的八个宫女并九十个侍卫都打发到了御赐的宅邸里去,身边就留下十个侍卫,这才轻松多了。 苗氏想着江云雁现如今既然有了县主这个身份,自己当年的那种身份危机是否就可以解除了,为此她特意修书一封,送给苗老爷子,试探的问,如今江云雁已经是县主了,且与月牙儿同龄,问祖父是否愿意让月牙儿来与云雁住一段时间增进感情。 苗老爷子明白苗氏的小心,这是怕自己的威胁给月牙儿带来危险,所以一直没有太亲近,这样问是想知道老爷子的看法。苗老爷子在书房寻思了半日,把一封回信让月牙儿带给了苗氏。 月牙儿的到来让三姐妹尤其高兴,这个女孩子对京城十分熟悉,几个女孩子当下就打成一片,月牙儿更是几乎不住在苗氏给她准备的房间里,都是今日跟江云灵睡,明日跟江云雀睡,后一日又好奇江云雁县主的待遇,跑去她的院子留宿了。 江家上下都非常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子,而苗氏看到月牙儿那一瞬间就悄悄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祖父的信更是让自己坚定了想法。 祖父在朝中人脉很广,况且也跟苗氏坦白了过往,于是对待很多信息的角度便与苗老爷等人不同,他告诉了苗氏几个消息。 一是福禄长公 主的夫君在庆王的封地驻军,为了能够照顾丈夫,福禄长公主一向对庆王都有些讨好,那日为了江云雁却不惜得罪庆王,这件事情也使得她担惊受怕。但结果是圣上直接把福禄长公主的驸马给调回来了,虽然不是在京城,却是在直隶任直隶军部的统帅。虽然不是每日能见,但是每月都有三日沐休可以回京与长公主团聚。这对自成亲以来就聚少离多的长公主夫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据说长公主去谢恩的时候感激的痛哭流涕。 二是清河府的梁大人再次连任了,圣上夸奖他赈灾有功。 三是庆王府的九爷某日在街上遇到自己的马受惊发狂的倒霉事,被甩下来后,跌断了腿。 末了苗老爷子道:“这三件事,均与你有关。但是结果都偏向你,其中寓意,祖父尚且看不出恶意来,暂时可以松口气了。” 月牙儿不愧是在祖父家里受宠惯了的,胆子很大,连带着三个丫头都活泼了不少。不过,月牙儿很有分寸,但凡出门的时候都很听话,很是服从安排,这一点最令苗氏满意。 月牙儿说:“祖爷爷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怎样胡闹都没有关系,名声却是不能传出去的,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苗氏便知道,祖父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才这样既宠溺了月牙儿又限制了她。 第二日,福禄长公主送来帖子,邀请苗氏和女儿们都去长公主府做客。 苗氏便把月牙儿都带过去了,福禄长公主很是高兴,让江云雁拜见了沐休回来的丈夫林将军。 长公主膝下只有一个公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远嫁,公子也在外从军,虽说是情急之下认了个干女儿,如今也是真心喜欢起来,尤其是这个干女儿带来了好运,让自己夫妻能够团聚。 长公主对江云雁说:“前段时间,我让人收拾了一处院子,留给你过来小住。你领着你的姐妹们过去玩吧,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就跟方若说。” 江云雁谢过长公主,和众姐妹行礼后在方若的带领下离开的堂中,往后花园走去。 驸马林将军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前厅,长公主便领着苗氏去了偏厅说话。 丫头上了茶,长公主微微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苗氏知道这是要说正事了。 “江夫人,先前我听闻云雁已经订了亲,还没有问过这云雁定的是哪家?”福禄长公主问道。 “这个……”苗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隐瞒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道:“这个亲事其实是云雁的祖父亲口定下的,是浙府一个毕姓富商的侄孙,名唤毕生勤。与云雁也算是年岁相当了。” 一听是个富商,长公主就不由得皱了眉头,自己的干女儿怎可许配给一介商人…… 苗氏看她神情,只好无奈补充道:“我也不太放心,所以遣了二儿子亲自去相看了一番,那毕生勤是个书生,倒是会走科举之路,人也并不算迂腐。” 长公主松了口气,走科举之路,那就说明可以提高他的身份,若真 的有些才学,倒也是桩美谈,即便学问不足,多帮衬一下就好了。不过,她还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女,该侍女暗自点头。 中午福禄长公主留饭,苗氏不习惯,便推辞了。 但是福禄长公主却留下了江云雁姐妹几个,说要她们小住几日。苗氏只好答应,少不得把几个女孩子多嘱咐几句。 马车离开公主府,走了没多久,发现前面路上有些拥堵,车夫请示了苗氏便改了路线。 公主府附近自然没有什么贫民窟,所以周围的建筑都是十分有特点,苗氏从窗口看到一个不过二层的茶楼,柚木色的木楼雕琢精致,苗氏动了心,让车夫停下。 双喜扶着苗氏下了车,诧异的看着这座楼,说道:“夫人,这座木楼看起来是最近才建起来的,与周围的环境比起来很是新鲜呢。” 苗氏看了看,的确如此,不由得脚步一顿。随即看了看里面还有客人,便放心的走了进去。 要了二楼一个厢房,叫了最好的茶,苗氏便临窗而坐。窗外是一个小小的人工湖,虽是有些匠气却也不失了精致,此时已经是六月,荷花在水上开的正旺,景致其实不错。 她心中很是烦闷,云雁同福禄长公主扯上了关系,行中又跟帝师成了师徒…… 苗氏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兴许是叹气的声音太大了些,隔壁传来一个声音道:“什么人对着这般景致还能如此烦闷!” 苗氏楞了一下,双喜警惕的守在门口。 此时隔壁又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道:“老爷,您太唐突了,没听出来叹气的是位夫人嘛!您这样搭讪是不是太孟浪了!” 被称为老爷的男子一口茶喷出来,把个小厮拽过来揪耳朵道:“小鬼!跟着老爷才多久,这就敢掉书袋子了,还孟浪!” 苗氏忽然就很好奇这个跟小厮说笑的男子,于是示意双喜打开厢房的门。 “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夫人可否容许在下入内一叙?”一个蓝衣男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揉着耳朵的小厮。 苗氏总觉得这个蓝衣男子有些眼熟,男子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面目白皙,下颌留须,剑眉星目,十分有气势。 “先生请。”苗氏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便请了男子入内。 落座后,双喜下去重新叫了茶水点心,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 放下茶水点心,双喜习惯性的站在苗氏背后,却被那小厮给拽了出去,然后小厮还把门关上。双喜见苗氏没有吩咐,便只好留在门外听候吩咐。 蓝衣男子举杯敬了敬苗氏,道:“叨扰夫人了。” 苗氏见蓝衣男子举止磊落,便笑道:“是我打扰了先生赏景,我自罚一杯。” 蓝衣男子呵呵一笑,道:“在下也不是那文雅之人,只不过听夫人叹息似有无限烦恼,忍不住多嘴了。不过,夫人的烦心事不知可否跟在下说说,在下别的本是没有,开解人倒是有些手段的。”

107 总有奇遇 苗氏扑哧一笑,忽然问道:“先生看我是何年纪?” 蓝衣男子愣了一下,说道:“夫人看起来三十往上、四十往下。” 苗氏问:“先生贵庚?” 蓝衣男子道:“四十有五。” 苗氏便道:“那我便虚长先生几岁了。” 蓝衣男子似有惊容,随即洒脱道:“如此,那便是忘年交了。年纪并不重要吧。” 苗氏想了想,道:“倒是我拘泥了。” 两人静静的喝了茶,蓝衣男子道:“我听说世上有一种茶,既是茶又是酒,饮半杯是茶,满口清香,饮足一杯则为酒,酒香四溢。” 苗氏没听说过,奇道:“世间还有这样神奇之物?是天然之物还是人为制作的?” 蓝衣男子看着苗氏道:“听说是天然之物,只存在于一些人的心里。” 苗氏挑挑眉,心想这是碰到了一个唯心主义者了?当下只是笑笑,并不接口。 蓝衣男子也只是笑笑,道:“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在下想着这个传说的意义或许是说一个‘度’的问题,只饮半杯便是君子之交,如清茶之芬芳,满饮一杯则为酒友,醉人之余也超了一个度。” 苗氏正在思考,蓝衣男子却道:“方才在下询问的话是不是超过了这个度?所以夫人才转变了话题!” 苗氏一顿,她的确是觉得此人方才的问话有些交浅言深了,没想到对方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纠缠这件事。不过他选用的方式倒是不令人讨厌。 苗氏垂眸转着三才碗的盖子,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自己正在烦闷不已的时候,恰巧路上拥堵,而车夫改道之后居然让自己看到了这个很符合自己喜好的茶楼,而自己的叹息也恰巧被隔壁的这个中年男子听到了,还开口询问…… 蓝衣男子喊了自己的小厮道:“苗九,去把爷的茶叶取过来让夫人品鉴品鉴。” 小厮在门口应了一声便去隔壁的厢房里捧出来一个明黄色的瓷罐,到门口敲敲门,蓝衣男子道:“进来。” 小厮便推门进来,很是熟练的给苗氏和蓝衣男子各沏了一杯茶。纵然苗氏并不是个雅人,真心不懂茶也觉得清爽怡人,当下便真心赞道:“果然好茶,先生才是个真雅人!” 蓝衣男子很高兴,谦虚道:“雅人不敢当,只不过有些门道能弄到些别人弄不到的东西罢了。” 侍立一旁的苗九很是无奈的挑了挑眉。 喝了茶,苗氏起身要走,蓝衣男子问:“夫人不想再喝一杯吗?” 苗氏笑道:“再喝就该醉了。” 蓝衣男子便不多说,会心一笑,拱手送苗氏出门,问了一句:“若下次还能不期而遇,夫人可否告知在下名讳?” 苗氏回头看着蓝衣男子,种种疑虑涌上心头,想着自己不常出门,便莞尔一笑:“好。” 双喜只是尽责的跟在苗氏身后,出门上了马车,双喜频频看向马车后方,见的确无人跟踪这才小声禀告苗氏道:“夫人,奴婢瞧着这间茶楼的确有些古怪。方才我们进去的时候尚有两三桌客人,但中途奴婢下去要点心的时候,却发现底下空无一人,而奴婢刚说了要点心,小二马上就端来了摆好在托盘里的点心,仿佛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苗氏听了就皱了眉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个蓝衣男子的出现实在有些巧合和刻意。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起来人家也不缺钱,不似图财;别的,就算是云雁如今成了县主,可是有权势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刚刚封赏的县主没有任何根基,也不应该成为别人的目标啊……” 双喜看着苗氏蹙眉沉思的样子,心中一动,嘴唇翕动一下还是闭了嘴,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在夫人面前有这个体面说出这样的猜测。 而苗氏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五十岁的老女人了,压根儿就没往自己身上想过什么。 没想到素来不一个人出来,好容易出来一回还竟是碰到熟人。刚拐弯没多久,一个小厮拿着一张名帖拦住了马车,马车夫问过苗氏接过帖子递给了双喜,苗氏接过来一看,这个人还非见不可,因为是未来亲家。 马车停在一座建筑外面,苗氏下车后抬头看了一眼,心中一乐,今日这是跟茶楼结下缘了。 仍是上了二楼,在茶博士的引导下进了一间厢房,张大人仍是在窗前伫立,听到苗氏进门,回过神来就冲着苗氏一揖道:“冒昧相邀,打扰夫人了!” 苗氏回礼道:“张大人客气了,有事尽管说。” 张大人请苗氏坐下,给她斟茶倒水,然后缓缓道:“近日听闻夫人府上有大喜之事,首先恭贺夫人嫡女得封县主!” 苗氏笑笑道:“多谢大人。” 张大人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了茶水,端起来问:“如今令爱成为御封县主,这不知道你我两家的亲事……还做得数吗?” 苗氏看到张大人问这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的眉头,心下暗笑,便道:“这门亲事可有什么不妥?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大人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这……小儿怕如今令爱身份非同一般,那么同二小姐的亲事便是我们有些高攀了,小儿怕夫人……呃,怕这门亲事有变故,因此,只好厚颜相询。” 苗氏也满意张熙正的紧张,当下宽慰张大人道:“大人放心,我看重的是令公子的一片痴心,而非大人的家世门第,同样也不会为了自家的什么变化就放弃了这个女婿,大人回去可告知令公子,请他放心,只要他一直对我家云灵一片冰心,云灵便是他的妻。” 张大人高兴的笑起来,道:“是是是,夫人的气度岂是我等能够比拟的,倒是小儿狭隘了。” 顿了顿,张大人脸上严肃了些,声音不由自主的放低道:“可是,由于令爱成了县主,我家夫人便有些坐立不安,下官深恐其中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夫人南下回清河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小儿捎带上,下官准备让他前去清河府接管手头的生意。届时小儿在清河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还请夫人多加照拂。” 苗氏便明白了,张夫人原本就是打算给张熙正找个看起来风光却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的媳妇,自己是商家,云灵又是庶出,即 便嫁妆丰厚在京城也属于远嫁,娘家帮衬不了,可以任她拿捏。没想到云雁一下子成了县主,而且风传她们姐妹感情深厚,这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就连张夫人本人见了云雁也需要下跪行礼的,她自然不愿。但她动不了云雁,没准就会在张熙正身上下手,毁了他便毁了这桩亲事。于是张大人不愿好不容易结成的亲事黄了,就想把张熙正送到清河府去,那里张夫人一个北方人没有人手在那里,她想下手也没有机会,而张熙正又因为是订了亲的姑爷,自己一定会好生照拂。 苗氏自然是愿意的,她还是认为男女成婚需要多了解一下才好,当下痛快道:“如此甚好,我正愁路上寂寞,若是令公子不嫌弃,我们便结伴上路吧,我最喜欢他这样的年轻人了。到了清河府,张大人放心,他便是我的半个儿,我自会帮衬他。” 张大人很高兴,又举杯敬了苗氏,深深一揖道:“多谢夫人!” 苗氏便叹息的想着,夫妻不同心,作为丈夫的他也真是不容易啊。 回到家里,江海中便递进来一封信,苗氏一看就高兴起来,正是王妈妈来信了。 信中王妈妈交代了许多事情的进展,尤其是说到了楚颜的下落。原本照着苗氏的想法,就是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在浙府寻个地方安身,由王妈妈挑选人手照看着她,供养着她,将来她会是苗氏的帮手还是自寻出路或者成了苗氏的什么亲近之人都随缘而已,可是王妈妈说,这个楚颜应该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将来或许人家不用再承苗氏的恩惠了。王妈妈说,在到了浙府没多久,路过一个山谷的时候,楚颜被一阵箫声吸引,寻上了山中的一处竹屋。因为苗氏说过不要约束楚颜的行动,所以王妈妈并没有阻止。而后楚颜出来后,跟王妈妈说自己认了个师傅,想跟随师傅学萧。王妈妈惦记着苗氏吩咐的诸多事务,又担心楚颜被骗了,要求见见那位师傅,但那位师傅却不肯相见,只说已经知道了楚颜的所有经历,替徒弟感谢江家夫人,留下个信物。随信的密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条剑穗。 苗氏取出剑穗细细的看了,发现剑穗本身的材质十分高档,而作为装饰的玉珠虽然小但却是墨玉色的,苗氏摩挲着发现玉珠上有刻痕,仔细拓印下来发现是一个“雍”字! 雍! 在这个世上能在也敢在剑穗上使用“雍”字的,应该只有一个人,雍亲王! 要说这雍亲王,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因为他是当今圣上的叔爷爷!也就是先帝的叔叔。 雍亲王在社会上少有人提及,那是因为雍亲王在圣上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就云游天下,誓不还朝了。先皇继位后曾多次派人寻找并恭迎雍亲王还朝,雍亲王都拒绝了。到了圣上这一代,雍亲王兴许是年纪大了,脾气和缓了许多,圣上派去的人他倒是很和蔼的接见了,也不说永不还朝的话了,只说在外游山玩水习惯了,若朝廷真有需要,他到时候一定会回去,只不过此时天下太平,就请圣上容许他继续做个闲散亲王吧。 圣上便也歇了心思,只是派了人手好生保护着这位硕果仅存的叔爷爷。 楚颜可真是遇到了大造化! 氏扑哧一笑,忽然问道:“先生看我是何年纪?” 蓝衣男子愣了一下,说道:“夫人看起来三十往上、四十往下。” 苗氏问:“先生贵庚?” 蓝衣男子道:“四十有五。” 苗氏便道:“那我便虚长先生几岁了。” 蓝衣男子似有惊容,随即洒脱道:“如此,那便是忘年交了。年纪并不重要吧。” 苗氏想了想,道:“倒是我拘泥了。” 两人静静的喝了茶,蓝衣男子道:“我听说世上有一种茶,既是茶又是酒,饮半杯是茶,满口清香,饮足一杯则为酒,酒香四溢。” 苗氏没听说过,奇道:“世间还有这样神奇之物?是天然之物还是人为制作的?” 蓝衣男子看着苗氏道:“听说是天然之物,只存在于一些人的心里。” 苗氏挑挑眉,心想这是碰到了一个唯心主义者了?当下只是笑笑,并不接口。 蓝衣男子也只是笑笑,道:“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在下想着这个传说的意义或许是说一个‘度’的问题,只饮半杯便是君子之交,如清茶之芬芳,满饮一杯则为酒友,醉人之余也超了一个度。” 苗氏正在思考,蓝衣男子却道:“方才在下询问的话是不是超过了这个度?所以夫人才转变了话题!” 苗氏一顿,她的确是觉得此人方才的问话有些交浅言深了,没想到对方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纠缠这件事。不过他选用的方式倒是不令人讨厌。 苗氏垂眸转着三才碗的盖子,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自己正在烦闷不已的时候,恰巧路上拥堵,而车夫改道之后居然让自己看到了这个很符合自己喜好的茶楼,而自己的叹息也恰巧被隔壁的这个中年男子听到了,还开口询问…… 蓝衣男子喊了自己的小厮道:“苗九,去把爷的茶叶取过来让夫人品鉴品鉴。” 小厮在门口应了一声便去隔壁的厢房里捧出来一个明黄色的瓷罐,到门口敲敲门,蓝衣男子道:“进来。” 小厮便推门进来,很是熟练的给苗氏和蓝衣男子各沏了一杯茶。纵然苗氏并不是个雅人,真心不懂茶也觉得清爽怡人,当下便真心赞道:“果然好茶,先生才是个真雅人!” 蓝衣男子很高兴,谦虚道:“雅人不敢当,只不过有些门道能弄到些别人弄不到的东西罢了。” 侍立一旁的苗九很是无奈的挑了挑眉。 喝了茶,苗氏起身要走,蓝衣男子问:“夫人不想再喝一杯吗?” 苗氏笑道:“再喝就该醉了。” 蓝衣男子便不多说,会心一笑,拱手送苗氏出门,问了一句:“若下次还能不期而遇,夫人可否告知在下名讳?” 苗氏回头看着蓝衣男子,种种疑虑涌上心头,想着自己不常出门,便莞尔一笑:“好。” 双喜只是尽责的跟在苗氏身后,出门上了马车,双喜频频看向马车后方,见的确无人跟踪这才小声禀告苗氏道:“夫人,奴婢瞧着这间茶楼的确有些古怪。方才我们进去的时候尚有两三桌客人,但中途 奴婢下去要点心的时候,却发现底下空无一人,而奴婢刚说了要点心,小二马上就端来了摆好在托盘里的点心,仿佛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苗氏听了就皱了眉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个蓝衣男子的出现实在有些巧合和刻意。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起来人家也不缺钱,不似图财;别的,就算是云雁如今成了县主,可是有权势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刚刚封赏的县主没有任何根基,也不应该成为别人的目标啊……” 双喜看着苗氏蹙眉沉思的样子,心中一动,嘴唇翕动一下还是闭了嘴,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在夫人面前有这个体面说出这样的猜测。 而苗氏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五十岁的老女人了,压根儿就没往自己身上想过什么。 没想到素来不一个人出来,好容易出来一回还竟是碰到熟人。刚拐弯没多久,一个小厮拿着一张名帖拦住了马车,马车夫问过苗氏接过帖子递给了双喜,苗氏接过来一看,这个人还非见不可,因为是未来亲家。 马车停在一座建筑外面,苗氏下车后抬头看了一眼,心中一乐,今日这是跟茶楼结下缘了。 仍是上了二楼,在茶博士的引导下进了一间厢房,张大人仍是在窗前伫立,听到苗氏进门,回过神来就冲着苗氏一揖道:“冒昧相邀,打扰夫人了!” 苗氏回礼道:“张大人客气了,有事尽管说。” 张大人请苗氏坐下,给她斟茶倒水,然后缓缓道:“近日听闻夫人府上有大喜之事,首先恭贺夫人嫡女得封县主!” 苗氏笑笑道:“多谢大人。” 张大人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了茶水,端起来问:“如今令爱成为御封县主,这不知道你我两家的亲事……还做得数吗?” 苗氏看到张大人问这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的眉头,心下暗笑,便道:“这门亲事可有什么不妥?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张大人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这……小儿怕如今令爱身份非同一般,那么同二小姐的亲事便是我们有些高攀了,小儿怕夫人……呃,怕这门亲事有变故,因此,只好厚颜相询。” 苗氏也满意张熙正的紧张,当下宽慰张大人道:“大人放心,我看重的是令公子的一片痴心,而非大人的家世门第,同样也不会为了自家的什么变化就放弃了这个女婿,大人回去可告知令公子,请他放心,只要他一直对我家云灵一片冰心,云灵便是他的妻。” 张大人高兴的笑起来,道:“是是是,夫人的气度岂是我等能够比拟的,倒是小儿狭隘了。” 顿了顿,张大人脸上严肃了些,声音不由自主的放低道:“可是,由于令爱成了县主,我家夫人便有些坐立不安,下官深恐其中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夫人南下回清河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小儿捎带上,下官准备让他前去清河府接管手头的生意。届时小儿在清河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还请夫人多加照拂。” 苗氏便明白了,张夫人原本就是打算给张熙正找个看起来风光却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的媳妇,自己是商家,云灵又是庶出,即便嫁妆丰厚在京城也属于远嫁,娘家帮衬不了,可以任她拿捏。没想到云雁一下子成了县主,而且风传她们姐妹感情深厚,这可不是一般的身份,就连张夫人本人见了云雁也需要下跪行礼的,她自然不愿。但她动不了云雁,没准就会在张熙正身上下手,毁了他便毁了这桩亲事。于是张大人不愿好不容易结成的亲事黄了,就想把张熙正送到清河府去,那里张夫人一个北方人没有人手在那里,她想下手也没有机会,而张熙正又因为是订了亲的姑爷,自己一定会好生照拂。 苗氏自然是愿意的,她还是认为男女成婚需要多了解一下才好,当下痛快道:“如此甚好,我正愁路上寂寞,若是令公子不嫌弃,我们便结伴上路吧,我最喜欢他这样的年轻人了。到了清河府,张大人放心,他便是我的半个儿,我自会帮衬他。” 张大人很高兴,又举杯敬了苗氏,深深一揖道:“多谢夫人!” 苗氏便叹息的想着,夫妻不同心,作为丈夫的他也真是不容易啊。 回到家里,江海中便递进来一封信,苗氏一看就高兴起来,正是王妈妈来信了。 信中王妈妈交代了许多事情的进展,尤其是说到了楚颜的下落。原本照着苗氏的想法,就是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在浙府寻个地方安身,由王妈妈挑选人手照看着她,供养着她,将来她会是苗氏的帮手还是自寻出路或者成了苗氏的什么亲近之人都随缘而已,可是王妈妈说,这个楚颜应该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将来或许人家不用再承苗氏的恩惠了。王妈妈说,在到了浙府没多久,路过一个山谷的时候,楚颜被一阵箫声吸引,寻上了山中的一处竹屋。因为苗氏说过不要约束楚颜的行动,所以王妈妈并没有阻止。而后楚颜出来后,跟王妈妈说自己认了个师傅,想跟随师傅学萧。王妈妈惦记着苗氏吩咐的诸多事务,又担心楚颜被骗了,要求见见那位师傅,但那位师傅却不肯相见,只说已经知道了楚颜的所有经历,替徒弟感谢江家夫人,留下个信物。随信的密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条剑穗。 苗氏取出剑穗细细的看了,发现剑穗本身的材质十分高档,而作为装饰的玉珠虽然小但却是墨玉色的,苗氏摩挲着发现玉珠上有刻痕,仔细拓印下来发现是一个“雍”字! 雍! 在这个世上能在也敢在剑穗上使用“雍”字的,应该只有一个人,雍亲王! 要说这雍亲王,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因为他是当今圣上的叔爷爷!也就是先帝的叔叔。 雍亲王在社会上少有人提及,那是因为雍亲王在圣上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就云游天下,誓不还朝了。先皇继位后曾多次派人寻找并恭迎雍亲王还朝,雍亲王都拒绝了。到了圣上这一代,雍亲王兴许是年纪大了,脾气和缓了许多,圣上派去的人他倒是很和蔼的接见了,也不说永不还朝的话了,只说在外游山玩水习惯了,若朝廷真有需要,他到时候一定会回去,只不过此时天下太平,就请圣上容许他继续做个闲散亲王吧。 圣上便也歇了心思,只是派了人手好生保护着这位硕果仅存的叔爷爷。 楚颜可真是遇到了大造化!

108 云屏母女 当然,也许她的师傅并不是雍亲王本人,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毕竟雍亲王算起来也该有八十多岁了,虽说一生没有子女,可也不见得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听闻雍亲王身边有三大高手,诗酒、茶画、萧剑,如今这个剑穗约莫就是那个萧剑的了。 不管是谁,能够跟雍亲王沾上点关系,那么楚颜的后半生便不需再担心了。 只不过将来……兴许她的将来和江家不会有半点关系了。 王妈妈的处理很好,在得知对方没有恶意之后,王妈妈就彻底放开了楚颜的事情,只带着妙清师太赶回了江宅,次日便去了浙府,在那里购买了隐蔽的庄园,开始搜罗有些天赋根骨的小乞丐,或者从人牙子手里买些孤儿,开始调教。 王妈妈说半年后才会再次联系苗氏。 放下了信,苗氏递给双喜。双喜看了信满是疑惑,她年纪尚小,却是不知道雍亲王和身边的人,苗氏不由得解释一通,双喜便笑道:“雪红倒是好造化。” 苗氏一笑,楚颜仍是把雪红留在了身边,这说不定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感激的态度。 事实上也是如此,尽管不再拥有江家那样优渥的条件,需要经常跋山涉水、露宿荒野,可是丫环雪红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埋怨和不甘,因为她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行看似简单的几人背后的能量了!她很聪明的掩饰了自己内心的震惊,只是更加用心的伺候楚颜,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得以留在了楚颜身边而没有被清理掉。 人的造化往往都是由于自己的性格成就的,一如楚颜痴爱萧音,一如雪红沉稳心态。 转眼间云雁姐妹几个已经在福禄长公主府里住了大半个月,天气渐热,苗氏还没来得及准备,福禄长公主就给姐妹们一人做了两身夏日新衣,用料和样式自然不是街上店铺里可以比拟的。 在这期间,江海中去承恩寺里看望了曹公子一次,曹公子进城的时候特意来府上拜访,苗氏见了曹公子,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让江海中接待去了。 曹公子很是感激江家这一路上的照顾,尤其是给他在承恩寺弄到了一个单独的厢房,这是最让他感激的。他本人明确的表达了感激之情,但是也不迂腐,苗氏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烦恼。不知道将来这个书生跟云屏会不会有“将来”,也不知道远在清河府的康大夫有没有趁这几个月的时间把云屏给拿下! 既然已经决定要让双喜做心腹,苗氏便把这些事情都不瞒她,双喜晃了晃身子,勉强稳住道:“如果夫人实在喜欢这位曹公子,而大娘子也许也有意,那夫人何妨先派人去打探下曹公子的家世和长辈的性情,看看是否适合大娘子,若真不合适,便也断了这个念想。若是合适,少不得要看大娘子自己的意愿了,还有就是看二人是否有缘了。” 苗氏奇道:“你不看好康大夫吗?” 双喜摇头道:“不是不看好,而是当大娘子有更好选择的时候,总觉得康大夫还是有些配不上大娘子,可若是跟这个曹公子没有缘分……那康大夫还是一个可靠的人选。” “你这是将康大夫当做备胎了。”苗氏叹道。 “备胎是什么?奴婢不懂,可是听夫人的意思奴婢也明白夫人是想说康大夫只是个备选吧。其实奴婢就是这个意思。”双喜轻揉的给苗氏捏肩,边说道:“奴婢不知道大娘子是怎么想的,奴婢只是依照自己的见识认为的,纵然是个备选,想必康大夫也是甘愿的。因为他真的很看重大娘子,以往的性情都变了。奴婢虽然不懂男人,可也觉得但凡一个男子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那么定然是心爱这个女子的。如此说来,以两家的身份来说,能够成为备选之人,对他而言也是意外之喜了!” 苗氏于感情方面其实并不比双喜好上多少,她也不过是阅历多些,听了这些话倒是若有所思。 想想康大夫的前后变化,当真是对云屏很上心,可是这曹公子又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所幸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吧,自己只是穿越过来当了现成的母亲,又不是媒婆,他们自己的幸福还是别干涉的好。 只不过还是要心里有数才行,于是叫双喜去安排调查曹公子的事情,只一点,别叫他起疑。 双喜点点头下去找了总管,交代了苗氏的意思,也没提起江云屏,但是总管是什么人,当下便心中了然,答应了下来。等双喜走了,便琢磨了一个心细嘴严的管事的,如此这般交代下去了。 江云屏远在清河府,还真不知道苗氏已经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了。她现在就很发愁,不知该如何婉拒康大夫日渐清晰的关爱。 目前的她的确没有心思想自己的事情,她满脑子都是要好好经营要回来的嫁妆铺子,然后多攒些钱给大女儿些补贴,给两个小女儿攒嫁妆。 前几日,大女儿又回来一趟,仍是女婿送回来的,同样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走了。不过同上次不同,这一次自己这个岳母总算是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给方想这个姑爷了,她很高兴,留着止梅在院子里坐了一个下午。 小丫环听雨便去园子里找从前相熟的丫头们玩去了。 “梅儿,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可曾再受委屈?”江云屏最担心这件事情,便迫不及待的问。 止梅红了红脸,道:“母亲放心,此次回去后,相公他极是维护女儿,因此女儿不曾受到什么委屈,些许难听的话也让听雨那丫头给挡了回去,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江云屏便红了眼眶道:“如此便太好了。” 止梅脸色红了又红,小声道:“而……而且女儿上个月的月信没来,婆婆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江云屏听了便是一喜,不自主的瞅了瞅止梅尚且平坦的肚子,惊喜道:“果真?请大夫看过了吗?” 止梅点点头,道:“听雨很机灵,只说是我身子不爽请了大夫,等确诊是喜脉这才声张,婆婆就没话说了,很高兴的样子。至于大嫂……倒是酸了几句,不过无关痛痒。” 江云屏便高兴地直掉眼泪。 止荷和止兰下了学见到了姐姐也是很高兴,这次止梅还给她们 带了小礼物。 等两个妹妹歇了午觉下午再去上课后,止梅便悄悄问母亲道:“前些日子,我们祁县突然叫改名为清河县了,这府县同名还真是没听说过,衙门里传出来消息是圣上封了一位县主,可是却不能把清河府给了她,便只好改了我们县的名字。这事很奇怪!” 江云屏一听便柔柔的笑了,问道:“你可知那位县主是谁?” 止梅顿了顿,声音更加低了:“听说跟小姨的名字相同,女儿还在怀疑,没听说清河府还有如此金贵的人儿跟小姨同名的啊!” 江云屏笑笑,搂过女儿便是一拍。 与此同时,方想也在拐弯抹角的跟江河中打探此事。 江河中爽朗些,端起酒杯便道:“外甥女婿不知道此事也是正常,就连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你听说的没错,那位新封的清河县主就是我的妹妹,梅儿的小姨。”顿了顿,又道:“当然也是你的小姨了!” 方想此时是真的震惊了,纵然先前心怀幻想,却从不敢奢望这种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他懵懵的,忘记跟江河中碰杯便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河中也不在意,自顾自的饮了一杯,还体贴的给方想又倒了一杯。方想终于回过神来,告罪半天,才嗫嗫道:“那,这……县主小姨……这今后……” 江河中有意为止梅树立强硬的后台,便道:“今后当然是要大礼参拜的!那可是县主!”见方想头上冒汗,这才又笑笑道:“当然了,县主说过,关起门来我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不用那么多礼数。不过,县主叮嘱了,不得张扬,更不得仗势欺人!这一点你们身为县主在封地的亲人,可一定要做好啊!” 方想满头大汗,急忙点头道:“那是那是,不能给县主小姨丢脸,不能给县主小姨找麻烦!” 江河中被他这个“县主小姨”的称呼给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县主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毕竟高,她对止梅也很关心的,这不,虽然本人还没有回来,可是在御赐的宝物里挑出了几件给你们小两口的。不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我都交给你岳母了。” 方想心中那个痒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御赐宝物。不过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要伺候好这个舅舅,便放下一切,专心跟江河中拉关系起来。 所以,直到第二天吃了早饭上了回清河县的马车上,他才打起精神来询问止梅,县主小姨给了他们什么礼物。 止梅哭笑不得,只好把母亲转交的东西递给了他。方想仔细摩挲着,然后恨恨的说:“这是县主小姨指名赏赐给我们的,决不能交出去!” 止梅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与听雨对视一眼,只是柔怯的低下头抚摸自己的肚子道:“妾身可不敢拿任何东西,现如今妾身腹中的这个才是最宝贵的,其他的,她们喜欢便拿去吧,别来推搡妾身就好。” 方想一个激灵,连忙对听雨说:“听雨,记得保护好你家大小姐!万不可叫那两个……嗯,伤了她!”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次我来对付她们!我就不信了……”

109 方家吵 江家和 听雨抿嘴一笑,止梅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想起了母亲的话来。 说起了婆家的一些闹心事,江云屏哭了半晌,忽然道:“可惜了,梅儿的亲事没赶上你外祖母做主,若是早些年母亲便能这般待我们……梅儿定能找个最好的婆家!” 止梅一听连忙捂住了母亲的嘴,左右看看,好在来芳和来元都在门外伺候,这才放心下来,小声道:“母亲万不可这样说,女儿祖父母、父母都健在,外祖母本来就不便干涉女儿婚事。再者,这是女儿的命,嫁给方想未必不是福气。如今外祖母肯照拂,又有四姨做了县主,若他跟着女儿能够从贫穷走向富裕,兴许会对女儿更感激些。” 江云屏听了也觉得有理,当下对女儿又是愧疚又是自豪,只得说道:“梅儿,你一定会比娘过的好,一辈子都好!” 止梅便拍拍母亲的手,道:“如今,我们都好,都会好的。” 回过头来看看方想,虽然小家子气,但是懂得好赖,知道最近几个月家里的条件改善许多是自己娘家的缘故,别的不说,对自己倒是真的温柔了许多。这样的丈夫,兴许也是不错的吧,谁的日子不是经营出来的,从小看过了母亲的软弱和别的女人装模作样的温柔,她对婚姻从没有过任何幻想,能够嫁给方想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有娘家的支援,还有自己的聪慧,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想着想着,她便露出个知足的微笑,被方想看了个正着,当下便痴迷了。 回到清河县家里,方想先进去应付了母亲和大嫂,便吩咐听雨道:“快扶你家大小姐进去休息,晚饭前不必出来了也别让人打扰。”说完斜了中堂一眼,道:“衙门有事,爷去去就回。” 听雨脆生生的答应了,就扶着止梅进了厢房。 堂屋里头方想的母亲闭目养神,他大嫂伸着脖子瞅着止梅进了房间,撇撇嘴道:“还没显怀呢,这娇气的,还不知道身上挂了多少好物件儿,都不知道孝顺孝顺婆婆……” 方想的母亲动了动嘴,却不敢说什么,刚才儿子说的很明白,这次拿回来的好东西有的是,可那是县主点名赏赐给她们两口子的,跟方家没有半文钱关系!不过那些寻常的吃食物件儿也不少了,况且儿子还暗中塞给自己十两银子……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方想大嫂见挑不动婆婆,便用脚踢了踢一旁只管欣赏方想给的鼻烟壶的丈夫。他丈夫也不理她,又不是疯了,才去招惹县主的外甥女! 方想悠悠然的去了衙门,本想摆摆县主外甥女婿的威风,临到门口才想起来,衙门里头那位也是县主的亲戚,谁都不远……当下摆正了心态,重新以下属的姿态恭敬的敲门。 县太爷其实也刚刚确认了县主的身份,当下很是和蔼的把方想叫进来,再次确认了云雁县主的身份,两个人重新攀了攀关系,当下都觉得越发的亲密了。 县太爷搂着方想的肩膀道:“你当上捕头也有几个月 了,本官觉得你做的十分称职,如今县里更名,更有县主府即将建成,我们衙门的责任更加重大,所以本官觉得,你也该配个副手了。人选你自己定,你办事,本官放心!” 方想通透的人,知道这是县太爷在跟自己示好,这提拔副捕头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少不得是让自己培养亲信,送人情的机会。当下便问:“这,属下还望大人提点,可有中意的人选?” 县太爷很满意,尽管自己把这个人情放出去了,可对方要是一点都不询问自己的意见那可就不太美妙了,如今这样刚刚好,把这个人情送的更彻底! “本官与他们相处甚少,不太了解,这个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县太爷捋了捋胡子道。 “属下遵命!”方想心里那个美啊,少不得张罗了一桌酒席请这个便宜舅姥爷,早把“去去就回”的事情抛在脑后了。索性止梅也没等他,只有他亲娘内心跟猫捯了一样的痒,就想听儿子跟自己说说自己的小儿媳妇是县主的外甥女了,而自己是县主她外甥女的婆婆了! 止梅的日子好过多了,江云屏给了听雨双倍的月钱,还私下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给止梅买些补品。另外,为了能够就近照顾女儿,她还想在清河县开一家铺子,无论经营什么生意,好歹安排人手能够随时帮衬止梅,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江河中。 “大姐想的甚是,不如把你手头上的在易县的几个铺子都卖了,我给在清河县寻摸几个铺子,那地方有云雁的面子,铺子定然生意兴隆,也好给止梅撑腰。大姐若是放心的话,交给我来办吧。” 江云屏连忙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要劳累你了。” 江河中道:“大姐跟我客气什么,做兄弟的自然要帮助大姐了。不过我也早就想跟大姐说了,把易县的铺子撤回来,省的跟张家在一个地盘上,没得晦气!” 江云屏微微一笑,道:“是啊,路远,我也难以实际管理。” 辞别江云屏,江河中回了自己院子,转了一圈问:“二奶奶呢?” 丫头偷笑道:“去了俞姨娘院子。” 见江河中掉头就走,还在后面跟小丫头碎嘴道:“二爷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开二奶奶……” 江河中面色丝毫不变的去了俞琬的院子。 这些天的调养已经让俞琬恢复了往日的风姿,只是毕竟身子弱了些,这日姚氏想念远在京城的儿子,便来俞琬处看看存哥儿。两个人正在说话,查看存哥儿的功课,就见江河中掀帘子进来。两个人急忙起身,存哥儿高兴的叫了声爹,江河中抱起来抡了一圈放下道:“功课都做完了?” 江存便绷着脸道:“回爹爹,都做完了。方才母亲和姨娘已经检查过了。” 江河中笑道:“行了,那就去玩吧!” 江存便高兴的跟姚氏和俞琬道了别,欢快的跑出去了。 姚氏作势要走,江河中拉着她在一旁坐下,道:“问了丫环才知道你在这里,我来了你干吗急着走?” 姚氏心道,你来你妾室屋里了,我这个正室不是该走么,谁知你是来找我的。也不言语,便坐下,看了看奉茶后站在自己身后的俞琬,当下婉声道:“一家人,你也坐。” 俞琬面上一喜,谢过姚氏,坐在了圆凳上。 江河中对姚氏道:“方才去了大姐那里,才知道止梅有喜了,上次来也没提。母亲不在,你和大嫂商量一下看给她些什么东西合适,明日我找人给她送过去。” 姚氏道:“这可是好消息,妾身这就去找大嫂商量。” 江河中道:“另外大姐在易县的铺子要转手,准备都开到清河县去,你娘家有什么靠得住的人手给大姐推荐两个,至少需要两个掌柜的。” 姚氏一喜,她娘家前些日子生意损失许多,铺子里人手就显得多了些,但是都是经年的老人,轻易舍不得解雇,如今能够安排到新铺子里更合适。于是姚氏便笑道:“多谢二爷惦记着,两个掌柜的是没问题的,都是可靠有经验的老人,妾身这就给大姐提一提,大姐同意的话就给娘家写信。”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江河中便拉着俞琬坐到身边,温存半日。 俞琬自这场大病后,性格有了些许的改变,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在二爷二奶奶心中有分量,言语间便轻松不少,还懂得偶尔开个玩笑,江河中便愈发喜爱她了。 “爷同二奶奶商量过了,我们家里还是人少了些,看看父亲,有九个子女!多好。二奶奶说了,等你身子调养好些了,就再给爷生个孩子!好吗?” 俞琬身子一顿,把头从江河中肩上抬起来,瞪大了眼睛问:“这……这二奶奶同意了?” 江河中看她不敢相信的样子顿时笑了,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道:“同意了,二奶奶说希望你二胎是个女儿,便儿女双全了,跟她一样!” 俞琬心中激动不已,当下竟主动凑近江河中的脸颊亲了亲。 于是,江河中的晚饭就在俞琬院子里吃了,也在这里歇了。 姚氏听了消息,只是伸了个懒腰,道:“今夜二爷不会来,去把小姐接过来吧,早就嚷嚷着要跟我一起睡了。” 年仅四岁的江玥由乳母领着进了门,蹦到姚氏怀里道:“娘亲,玥儿好想你!” 姚氏笑开了花,逗她道:“下午才见了,怎么就想娘亲了?” 江玥道:“娘亲去了京城那么久,回来才每天见一下下,玥儿当然想娘亲了,天天想都想不够!” 姚氏哈哈大笑,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吩咐丫环婆子准备洗澡水,给女儿洗了澡,擦拭头发,哄她睡着,看着嫩呼呼的小脸怎么也看不够。同时又开始担忧远在京城的儿子江业习惯不习惯。 姚氏享受着同女儿难得的亲子时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适,勉强压下。 江业在京城倒是混的很好,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嘴甜,惹得苗夫人几日不见就想,所以这些日子,江业在苗家的日子更多些。

110 驸马的后院 江行中离家也有些日子了,江驰中去东山书院看过一次,回来红着眼眶跟苗氏说那里条件艰苦,苗氏给配的书童已经变成了专门伺候木翰林的茶童,江行中被安排在一般的宿舍里,四人一个房间,每日要自己叠被穿衣,自己去吃饭上课。只有在接受木翰林单独指导的时候才能享受有人端茶倒水的待遇。 苗氏也心疼,但她毕竟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当下便道:“你如今跟着哥哥们做生意不也是常常需要自己动手吗?怎么不觉得自己辛苦?” 江驰中一挺腰板道:“那怎么一样,我不过是在学习做生意,四弟可是在读书!” 苗氏无奈了,只好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我想行中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不会有怨言的。你去见了他,他可曾跟你诉苦?” 江驰中摇头:“他说不苦,还不让我告诉母亲。唉!” 苗氏便道:“这是他自己求来的生活,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所以并不觉得苦。你也是一样,你不喜读书,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哥哥们学习做生意,而且整日奔波也不觉得苦,这便是你自己的追求。” 江驰中便叹着气走了。 然后接连几日,总有人上来打探江驰中的亲事,让苗氏觉得忽然间自己的子女怎么都成了香饽饽! 苗二爷对此的解释是:“兴许只有妹妹你还不知道云雁这个县主的地位,那可是有封地的县主!知情人都在感慨呢,居然为了一个县主的称号硬生生的改变了一个县的名称,这足以证明圣上对县主的厚爱!你看着吧,这些天来的都只是碰运气的,今后兴许会有更上层的贵人来相询呢!” 苗氏张着口,半晌合不拢。感情自己避之不及的事情竟是人人羡慕并想攀附的?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态度,这种避讳的态度是不是更让圣上猜疑,保不准人家会看出来自己的忌惮,确认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苗氏很认真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张扬一下,像个暴发户一样。随即她决定了,自己这种商户本来就是暴发户,那便张扬一下吧! 于是京城所有权贵和官商大户都收到了清河府江家大夫人的请帖,要在稚芳园举办盛大宴会答谢圣上赐封江云雁为清河县主的隆宠! 京城一片哗然! 有很多人只知江云雁是御封的清河县主,还不知道这个县主是怎么来的,现在全明白了,原来是福禄长公主先收了做义女,才有圣上亲封一事。再联想到福禄长公主的驸马二十多年驻守边关,今年竟然调回直隶……一时间,福禄长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 而只有福禄长公主夫妻俩才知道到底是谁沾了谁的光。 两口子躲在院子里关上门在罗汉榻上喝茶聊天,驸马便说:“唉,也不知你认的这个义女究竟是福是祸……” 长公主淡定的喝了口茶,抿嘴一笑道:“祸是什么我且不知,我只知道沾了她的光,你我才能团聚,这个福我享了,今后便有什么祸事也是代价。” 驸马敬爱公主的气度,当下便道:“公主说的是,为夫能够从边关回到直隶,每月能够与公主团聚几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公主垂着眼眉道:“这二十多年来,润玉几个陪着你在边关也算是劳苦功高了,虽然此番都回了京城,但我公主府却容不下她们,都放在你直隶的将军府去吧,也别总在外院养着,不是办法。” 驸马尴尬的笑笑:“你,你都知道了?” 公主微微一笑:“驸马难道忘记了,润玉是我的人,是我送去边关照料你的。她之后那几个虽不是我做主,但是侍奉你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劳。虽然润玉年纪大了,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人,所以直隶将军府里的后宅你还是交给她管理吧,那个什么柔云的,虽是正经出身,毕竟小家子气,堂堂将军府的后宅,她还撑不起来!” 驸马微微挪动了下身体,他这些年在边关连续纳了四五个小妾,除了润玉是早年福禄长公主送过去的,其他人都是他自己主动或者属下送来的,他想着没必要便没跟公主说,这些年公主也没有问过,他还以为公主不知情。 “你也别责怪润玉,她已经替你隐瞒了这么多年,否则我不会才知道。”公主悠然的说。 驸马讪笑道:“哪能呢,不怪她,是为夫的错。” 公主叹息道:“怎么能怪你呢!当年你意气风发,风姿绰约,若不是被我连累,怎么会被发配到那样的地方去,你早就成为一代名将了。已经阻碍了你的前程,若是连你纳妾的自由都不给,我也太霸道了些!” 驸马的眼眶微红,仍是说道:“公主别这么说,是为夫当年对公主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才得以做了驸马……前程什么的,都不如你重要!只是……只是边关苦寒……寂寞难熬啊!” 公主红了眼眶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是我想的不周到。润玉年纪毕竟大了,我却没想着给你送新人去。” 驸马起身走到公主跟前,拍拍她的肩搂过来道:“我对你的情义从没有变过,更没有减少过半分。所以我从不容许她们生孩子,即便是后来……呃,有些宠柔云,也从没松口过。” 公主内心舒服不少,回身环抱着驸马的腰,道:“你有义务给她们养老,但是,不要在我跟前儿。” 驸马慎重的点点头。 所以,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叩响了公主府的大门之后,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驸马的妾室,也指天发誓自己按时服用了避子汤却还是怀上了孩子的柔云,被驸马当着福禄长公主的面令人灌下了堕胎药! 长公主曾在熬药期间捏了捏驸马的手,悄声劝:“既是喝了药仍怀上了,说不定是上天安排,要不然……留下吧。” 驸马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曾经十分宠爱的妾室,如今面目全非的女子,沉痛的摇头:“我不能欺骗自己,她定是耍了手段的,如此阳奉阴违的女子,我岂可留她!” 长公主柔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就是他这般近乎冷血的冷静和真实 ,才是自己一直崇拜和爱慕的那个男人。 于是她只是淡淡的道:“好。” 柔云三年来一直很得宠,所以她以为回到了京城怎么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风光日子,没想到先是被丢在一所外宅里跟其他年老色衰的妾室一起住,后来搬到直隶的将军府了,也没捞着个管家的权利,而且一应用度都是和其他人相同!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想着自己在边关这些年都没有感觉到长公主这个正室的存在,想必是个柔弱的人,便使了心机掉包了避子汤。原以为驸马年事已高,定然十分喜悦老来子,没想到…… 被塞了嘴不能辩解求饶,等堕胎药熬好了,端来,是一个陌生的老婆子要灌进去,长公主说了一句:“烫,晾一晾再给她喝。” 老婆子恭敬的应是,于是短短的半柱香功夫,就像时间定格一样,所有人静静的维持原状,只等着那碗药凉了。 就连风都避开了这个院子,被两个婆子压制的柔云半点动弹不得,额头上的冷汗是这个寂静的院子唯一运动的物质。冷汗滑落,婆子端着药碗弯腰,皱巴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满是冷漠的灰色,一个婆子去掉了她口中的帕子,还没等柔云换上一口气,一碗温热的药就灌了下去。 她自然呛到了,但是没人在乎,嘴角残留的药液也没有人想着替她擦拭。 冰冷的地面上,盛夏的燥热似乎根本传递不进来,她慢慢感受到腹中的绞痛,一皱眉。 驸马看了,便吩咐婆子:“看好了,完事了抬回去关起来。查。” 婆子一板一眼的蹲身行礼道:“是。” 驸马便不再看柔云,扶着长公主转身回了后院。 柔云想笑,可是很疼,她知道自己完了,也知道收自己银子换了汤药的婆子和管事的都完了。幸好不孤单,有人陪我上路……她竟这么想。 如此,短短的一生,不过二十二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想当初,自己一个穷人家的女儿,为了拉扯弟妹,一边刺绣挣钱,一边帮人家洗衣服,一边还要与那些想要占有自己的地痞无赖周旋,尽管艰苦,却很有尊严。 直到那次,看到了一个从前不如自己的邻居姐姐,因为做了一个参将的小妾,便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要自己嫁给她的瘸腿弟弟…… 茫然间,她看着被抓住的弟妹,掉头就跑,她要找个最大的官,最大的靠山,让这些人谁都不能再折磨她!她看着高高的城墙,想起了某日见到的骑马巡城的那个将军…… 她摸索着荷包里最后几枚铜板,战战兢兢的拦住了一个看似管事的人。 那个管事上上下下看了她半天,犹豫不决,此时将军出来了,随意问了一句。 她扑倒在将军脚下,哭喊:“将军,求你救救我弟弟妹妹……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 将军就把她扶起来,问清楚了经过,对管家说了一句:“你去处理一下。” 便走了。

111 苗氏京城大宴 管家带了一队士兵跟着她回到了家,那个姐姐还在家里等,一旁的弟妹已经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管家皱了皱眉,手一挥。 后来听说那个姐姐被参将打了一顿发卖了。自己的弟妹有了钱有了靠山,去上学了。 自己成了将军的小妾。 原本将军只给了自己一些银子,是自己清醒的认识到银子不如一个身份重要,这才硬是跟着将军。 开始将军很是欣赏自己的,可是后院的女人那些花样真是闻所未闻,自己慢慢的变得开始争风吃醋,开始说谎话,开始给别人下套……每次都能成功,因为将军相信自己的为人! 猛然间,她醒悟了,为什么将军今日这么绝情! 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将军的信任!曾经,自己为了照顾弟妹硬生生拖到十九岁都不嫁人,为了不被欺凌而哭求将军,这些都让将军欣赏,让将军信任她。 可是……原来不是将军心狠,而是自己变了,变成了自己从前都憎恶的那种人。 原来……原来如此! 将军,贱妾知错了! 将军,贱妾真的错了! 将军,贱妾……悔了! …… 可惜,帕子塞住了嘴,这些话他再也听不到了。 腹中的疼痛和下体流出的血水,让柔云的心揪疼,她拼命忍着,直到一切平静。 婆子找来担架,抬着她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了直隶的将军府,吩咐了什么。半晌后,有人灌了她一些汤药。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即便是毒药也行,至少热乎乎的。 第二天,她醒了,婆子问什么她回答什么。于是被她收买了的婆子和管事在她面前被打的遍体鳞伤,咒骂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依然狠毒。 但是柔云笑了,将军,贱妾帮你把这些不忠心的奴才揪出来了,好不好? 眼角的泪水让婆子动容,她想了想,挥手吩咐道:“这两个拉下去,等过几日发卖了。这个……抬到厢房去,请个大夫照看。” “妈妈……”柔云沙哑的喊道。 婆子却听到了,凑近问:“姨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求……妈妈,转告将军,贱妾的弟妹……是无辜的。”柔云挣扎着说。 “嗯。”婆子点头。 柔云便晕了过去。 福禄长公主听了婆子的话,半晌说不出话来。 驸马进门后,看到了婆子,也没问什么。婆子下去后,驸马问:“怎么了,有什么意外?你的脸色不好。” 长公主没说什么。 第二日,又招来婆子问:“你看,她是真的悔了,不是装的?” 婆子仔细的思考了,肯定的点头:“是真的。若不是……那就是奴婢瞎了眼。” 长公主沉思道:“嬷嬷你是宫中老人,最擅长看人……你既这么说了,定是真的。罢了,先让她好生养着吧。” 婆子告退。 长公主的心腹是当年陪嫁的大丫环,如今早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了,时不时的进府跟长公主聊聊天,此时问道:“即便她真的悔过了,仍是犯了错的,公主怎么这么心软了 。” 长公主喝了口茶,长舒一口气,靠在迎枕上叹口气,才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只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发觉有时候心软一点,兴许能结个善缘。” 人称楚妈妈的心腹道:“世上可没有那么多清河县主!” 福禄长公主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有些事情,即便是心腹也不能说,例如圣上的事情。 圣上有多么喜爱苗氏,一天天的,长公主越来越能体会,所以她不由得在琢磨苗氏的言行举止,她发现苗氏多发善心,自己便不由自主的效仿起来。 比如前些日子苗氏跟自己借用稚芳园,福禄长公主不知道自己当时失礼没有,毕竟居然有个人敢跟自己借用稚芳园开宴会这件事情本身就那么令人不可思议。 她自然答应了,她想不过是个稚芳园,这个女人若是真的有胆子去跟圣上借用御花园开宴会,八成也是会成功的。于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倒是看到苗氏惊讶的表情。 感谢圣上的宴会自然是要邀请圣上和宫中贵人的,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圣上和宫中贵人都不会来罢了。但是只有福禄长公主知道,圣上那日去了。 不过谁都不知道罢了,因为圣上只是在稚芳园中心岛的某处阁楼上,静静的看了苗氏一会儿就走了。全场的权贵和苗氏本人都不知道,只有福禄长公主一个人知道外面的那些亭台阁楼上,有一扇窗户后面是一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只敢以这种方式默默的守护着那个女人! 苗氏素来花钱如流水,宴席又有长公主帮忙,自然是登峰造极。 苗氏“暴发户”的名头果然闪亮亮的耀眼整个京城! 于是就有御史出来发话了,苗头指向福禄长公主、清河县主和苗氏娘家、江家,哪个都没拉下!于是乎,圣上问了这位御史一句知道苗氏三品淑人的诰命是怎么来的不,这位御史就被勒令回乡养老去了。 开玩笑,圣上当时可是满口子的夸了苗氏挥金如土赈灾的善举的! 如今人家花自己的钱,请半个京城的贵人吃饭,用的也是人家闺女她义母的园子……谁有话说? 其他的御史……反正张大人和刘大人这种老人是两耳不闻苗氏事,无视! 甚至,张大人因为是苗氏的姻亲,还携夫人参加了宴会…… 苗氏很热衷于让子女尤其是订了亲的子女跟定亲对象多接触,于是很充分的给江云灵和张熙正两人创造了独处的时间和机会,当然,丫环婆子什么的必须在的。即便如此,张熙正也高兴极了,只是和江云灵在亭子里坐了坐,说了几句话,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亲手递给了江云灵,知道江云灵还惦记他那日手上的伤,便已经幸福的快哭了。 张夫人忙着和夫人们打招呼,压根不知道丈夫竟然把庶子也带来了。 卫夫人看着满园富贵和张夫人那张脸,心脏抽疼。回去后又把卫二公子叫过去一顿数落。 卫二公子差不多已经成为京城的笑柄了,卫夫人、卫大公子、卫三公子和卫二公子本人,都已经深深的为自己的短视而悔恨了! 福禄长公主就在最近一次进宫见太后的时候 听太后问起来。 “这个苗氏……是当年那个女孩子吗?”太后冷清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的回忆。 福禄长公主点头道:“是的,母后还记得她?” 太后静静的,然后点头:“是个好女孩儿。” 福禄长公主很震惊,这个素来清冷的母后会记得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子,明明只见过一次…… 太后又说:“可惜了。” 长公主不敢接话,纵然是在太后宫里长大的,太后待她素来温柔。她也从不敢放肆,更从未猜透这个母亲心里在想什么。 “她女儿……你认了义女?”太后又问。 “是。”福禄长公主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太后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自然就不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也好……”太后这么说,福禄长公主却猜不透究竟是什么,是哪方面“也好”,正想着,就听太后这么说:“明日带来我见见。” 福禄长公主震惊了,忘记了什么,脱口而出:“可明日是十六!” 太后看过来,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只好垂下眼帘道:“是。” 回到公主府,苗氏已经来接江云雁,说在公主府太久时间了,该回去了。 福禄长公主呆呆的盯着苗氏,看得她直发毛,苗氏便问:“怎么,长公主不愿让云雁跟臣妇回去吗?” 福禄长公主长长的舒了口气,想着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羡慕不来。 摇摇头,换了语气轻声道:“我也愿意云雁在我府里多呆些日子,不过拦着你不是为了这个,你若想她自然可以接她回去。只是我明日要带她进宫一趟,所以,后日吧,我让人送她回去你那里。” 苗氏不敢多言,她实在是被长公主方才复杂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第二日,福禄长公主早早叫醒了江云雁,给她穿戴县主服饰,临出门又变卦,让江云雁换上侍女的服装跟着进宫了。 福禄长公主想着,太后自从圣上登基后,从未有过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见人,这次竟然破例让自己十六带着江云雁进宫觐见,想必依然没有张扬的意思,否则只需要传召就可以了。所以,应该是太后想私下见见她。 所以,在进了后宫以后,她就吩咐江云雁捧着一个锦盒跟着宫中的宫女去了太后的寝宫,说:“这是昨日太后说起来的大字版心经,你去送过去,再听听太后有什么吩咐。” 江云雁机灵的行礼道:“是,长公主。” 旁边的宫女不知情,但也没想过怎么欺负公主府的丫环,还挺热心,不过江云雁怕露馅儿,不敢怎么接话,那宫女便没有了说话的兴趣。 到了太后寝宫门外,宫女敲敲门,一个灰衣宫女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宫女恭敬的回答:“碧云姐姐,这位是福禄长公主府的丫环,奉长公主之命送来太后娘娘吩咐过的心经。 灰衣宫女碧云正是从前给苗氏开门的那个,她眼睛转了转,看了看江云雁不太标准的姿势,了然的笑笑,道:“太后正等着呢,你随我进来,等太后娘娘看过了兴许有话传给长公主殿下,等没事了自会有人送你出去。”

112 太后召见金龙令出 宫女道:“你进去吧。我走了。”说完冲碧云行礼后走了。 江云雁暗暗吐了口气,碧云便笑道:“请随我来,太后娘娘方才还念叨呢。” 说着关上宫门领着江云雁进去复命。 又进了两道门,这才在一处宫殿外停下,道:“姑娘稍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过了一会儿出来道:“太后请县主进去。” 江云雁这才知道人家早看出自己不是丫环了,当下尴尬一笑:“有劳姐姐。” 碧云蹲身行礼道:“奴婢不敢。” 替江云雁掀开帘子,另一个宫女接过江云雁捧着的锦盒。 江云雁深吸一口气,整理仪容后进入宫殿。 正堂是一张宝座,空无一人,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进来吧。” 江云雁闻声走过去,见西次间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端庄的老妇人,知道这便是太后,赶紧跪下行大礼道:“臣女江云雁,叩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过来让哀家看看。” 江云雁起身慢慢走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笑笑说:“还有些你母亲当年的影子……” “坐吧,别紧张。” “谢太后娘娘。” 太后温柔的笑着,缓缓说道:“你是福禄的义女,福禄是我女儿,所以论辈分哀家也是你的外祖母呢。” 江云雁只能笑笑,拿不准太后的意思。 太后叹口气,道:“你母亲还好吗?” 江云雁满心的疑惑却不敢开口问,只好回答道:“回禀娘娘,母亲安好。” 太后便点点头,让宫女上了糕点,就开始跟江云雁话家常。 后来便问了定亲的事情,“你母亲同意了你这门亲事了吗?” 江云雁惊异于太后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当下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母亲并不情愿,但二哥前去打探后说人品尚可,母亲便说还有几年时间慢慢观察……” 太后便掩嘴一笑,道:“你祖父那些日子不好过吧!” 江云雁想起来也笑道:“祖父那些日子就跟被禁足一样,垂头丧气的……” 笑完了觉得自己太放肆,悄悄看了太后一眼,觉得她也很高兴的样子,才放了心。 “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的义母,若是连她也解决不了,尽管来找哀家,哪怕你母亲要给你退亲,外祖母都帮着你解决,啊!” 江云雁蓦然红了眼眶,突然间怎么连太后都这样关心自己了?尤其是太后言辞和蔼,触人心弦,她觉得很感动,眨了眨眼睛,道:“是,云雁记住了。” 太后一挥手,身后一直静立不动的一个宫女便点点头,转身入了内室,捧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太后拿起来交给江云雁,道:“今后若有不便,让你母亲拿着这个来找哀家!” 江云雁看到盒子有锁,却没给自己钥匙,心知不是给自己的,便问:“这个,交给我母亲还是义母?” 太后道:“你母亲。” 江云雁想了想,有太多的疑惑无法询问,只好双手接过, 道:“是,多谢太后!” 太后便打发她走:“你回去吧,下次跟福禄一起进宫来看哀家就好。今日的谈话,就别告诉任何人了。” 江云雁起身道:“是!臣女告退。” 离开了太后寝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宫女碧云已经在等她了,看到她这个样子,上前行礼道:“殿下,请随奴婢来。” 江云雁跟着碧云走到门口,碧云招来一个小丫环耳语几句,小丫环便领着江云雁去了皇后寝殿,福禄长公主在那里。 福禄长公主一直分神留意着江云雁的行踪,见到她回到了自己身边,便找借口告辞离开了皇后寝宫。 有心想问问太后都说了什么,见江云雁并未开口,心知太后有吩咐,便不多问。 回到公主府,福禄长公主对江云雁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你母亲想你了。” 江云雁乖巧的应了,有心想问什么,还是没有张口。 夜里,她看着自己院子的华丽装饰,头一次产生了怀疑,是不是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福禄长公主会从庆王府救出自己、认自己为义女、皇上的封赏……甚至从庆王府对自己下手的事情,都不是偶然,不是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关系链! 而源头就是,自己的母亲! 她摩挲着手中的盒子,想着太后的一言一行,竟似是对母亲十分熟悉的样子。太后都认识自己的母亲,难道母亲当年有这么出名吗?可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呢? 江云雁小姑娘深深的凌乱了。 次日,回到了苗氏那里,屏退众人,江云雁把太后交给自己的盒子交给了苗氏,苗氏盯着盒子左看右看看不出个究竟来。便问道:“这是太后让你交给我的?” 江云雁点头,问:“母亲这里可有配套的钥匙?” 苗氏放下盒子开始思索,半晌后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有一个精巧的金镶玉葫芦。 “以前母亲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葫芦并不是父母亲给我戴上的,但是来了清河府后我却发现自己贴身戴着这个,而且潜意识里觉得要好好保存,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贴身戴着。先前也研究过,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苗氏说着翻看着小葫芦,葫芦一面有个小孔,里面看起来是纯金填充的,但是苗氏取过那只盒子仔细看过后,说:“你看这个盒子这处花纹的凹凸,像不像一个被穿起来的葫芦?如果这个凸起正对着这个小孔的话……” 苗氏动手把小葫芦放在贴合的位置上,一按,小葫芦果然镶嵌在了盒子上,而葫芦顶端的纯金吊环突然升起一截,苗氏和江云雁面面相觑,身后的双喜紧张的满手是汗,还要紧张的盯着门外以防有人闯进来。 苗氏把吊环一拉,竟然从葫芦内部抽出来一个小巧的金钥匙! 再看锁孔,苗氏果断的用钥匙打开了盒子。 一个小巧的锦盒嵌在盒子里,苗氏取出来一看,这次没有锁,便轻轻打开。 一条精巧绝伦的金色小龙蜿蜒在玉石柱上。 江云雁惊呼:“这……这是… …金龙令!” 苗氏问道:“什么是金龙令?” 江云雁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快速解释道:“这些日子在义母府中,她给女儿讲了好多宫中趣闻,其中就有后宫一个传说,说先帝曾打造了两枚令牌,作为后宫的最高令牌,分别是能够代皇上和太后管理后宫,包括训诫皇后的金龙令;以及在皇后之下,而且皇后对持有者只有训诫权没有惩罚权的银龙令!银龙令一开始在义母手上,出嫁的时候,义母留给了圣上,如今银龙令在圣上的传令女官小琪姑娘身上,女儿曾经亲眼见过。而金龙令却一直下落不明,原来竟然在太后那里!可是……钥匙却是在母亲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苗氏也懵了,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和皇室的从前,祖父所知并不详尽。 “不知道……”苗氏看着手里的金龙令,脑子也是一团乱麻。 半晌后,苗氏嘱咐江云雁和双喜:“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即可,否则会给自己给江家乃至苗家都带来杀身之祸!明白了吗?” 两人均不是笨人,赶紧点头。 笑话,一个不是后宫嫔妃的寡妇,不过区区三品的淑人,竟然拥有和太后一样权限的金龙令,那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那不是竖起来靶子让人家可劲儿的摧残嘛! 江云雁回到自己院子睡的时候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跳着,不肯平稳。 小姑娘连连深吸几口气这才平息。 苗氏想着自己的过往究竟还有多少的未知,也有些茫然。太后究竟有什么用意,对自己的态度是否真的如云雁所说的那样善意?这枚金龙令的钥匙为什么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究竟是谁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为了什么? 三十多年的平静为何为了自己一朝进京而如被搅浑的池水,让人看不透深浅! 转眼间已经过了七月,八月的京城满是燥热,就连贵人之间的宴会都少了许多,整个京城都懒洋洋的。 好容易这天下了些小雨,苗氏来了兴致,叫了双喜和江妈妈便出门去了。 兴许真的有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样的巧合,苗氏不过是觉得把人家庵里的老师太都拐走了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趁这个闲在的日子去转山庵添些香油钱,就又遇到了那日茶楼上的蓝衣中年男子。看男子也是意外的表情不似作伪,苗氏便无话可说了,尤其那男子似乎本来与师太就很熟悉。 也许是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庵堂在下雨天还有访客,所以山门只是半掩着,守门的小尼已经睡着,江妈妈推门的声音也没有惊醒她。苗氏就阻止了江妈妈叫醒她,笑笑走了进去。 三人进了前殿给菩萨上了香,磕了头,就去了后殿。院子里廊下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厮,看样子是守在厢房外面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笃笃声惊醒了小厮,他瞬间站直了身体,看了看苗氏几人,放松了身体,行了一礼。 苗氏定睛一看,似曾相识,然后就见小厮走了几步到厢房门口叩响房门道:“爷,有客。” 这一嗓子让苗氏回想起来,这便是那个蓝衣男子的小厮。

113 庵堂再遇倪垣 厢房门从内部打开,师太妙英疾步走出来双手合十道:“不知夫人今日要来,有失远迎,还请夫人见谅!” 苗氏客气回礼道:“师太严重了,是我不请自来,倒是扰了师太清净。” 妙英道:“屋内是贫尼一个后生晚辈,忘年之交。夫人请到对面厢房稍候,贫尼这就让徒儿奉茶。” 苗氏点头正待转身,厢房里走出一个黑衣身影,正是那日的蓝衣男子。 “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男子抱拳一问。 苗氏无奈便回了一礼道:“似是曾在茶楼有过一面之缘。” 男子便笑道:“也并非陌生之人,若夫人不嫌弃,一起喝杯茶可好?” 苗氏有些犹豫,她可没忘记这人曾经说过若下次不期而遇,便要问自己姓名的,而且看这男子的样子也不似是那么健忘的人。 妙英师太左看右看有些吃惊,黑衣男子却只是微微一笑,等着苗氏的回答。 苗氏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自己都是五十岁的老女人了,还是个寡妇,又不是十几岁未出阁的少女,名讳什么的……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当下便大方道:“妾身苗氏,亡夫清河府江氏,先生唤一声江夫人就是了。” 黑衣男子一拱手:“见过江夫人。在下直隶倪垣。” 苗氏便蹲身见礼道:“见过倪先生。” 妙英见双方见礼完毕,便张罗着让两人都进了原先的厢房,招了个小尼领着双喜和江妈妈去了耳房吃茶。倪先生也对着叫苗久的小厮一挥手,小厮便飞奔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妙英留了一个小尼给烧水沏茶,之后便打发她出去,自己亲自给倪先生和苗氏斟茶道:“贫尼倒不知二位相识,如此看来果然是缘分不浅,贫尼这里很少这般热闹。” 倪先生与苗氏同声道叨扰。 妙英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何来叨扰一说。贫尼这里素来冷清,倒是希望多些朋友来坐坐,谈谈天南海北的轶闻趣事,也让贫尼长长见识!” 苗氏心想,这家尼庵的师太果然与众不同,不那么拘泥迂腐,这妙英如此大方,那妙清更是个妙人儿。三人敞着房门,听着外面雨滴打在屋顶青瓦与地面青砖上的不同声音,仿佛聆听一支经过岁月沉淀的曲子,婉转悠扬。 妙英便说起听来的趣事。 “贫尼实在见识浅薄,听那位客人说起海外竟然有人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如同狮子一般,眼睛花花绿绿的,还有蓝色。皮肤比京城最白皙的美人还要白,贫尼净想着那花花绿绿的眼珠子里看到的,可还是正常的颜色?” 苗氏便笑道:“我们的眼睛是黑色,可是看到的事物却不是黑色,如此推断她们应该也是正常的,只是不同人种而已吧。” 妙英便奇道:“夫人莫非听说过这些人?” 苗氏道:“清河府距离海岸不远,家中也跟海商有来往,一些海外国家的趣事倒是听说了不少,据说海商都称呼那边的人为‘洋人’。” 如此不止妙英,便是倪垣都想听苗氏 多说几句。 苗氏便道:“都是些传言,做不得准的,若是二位想听,我便说些当做趣闻,二位不可尽信。” 二人都答应,催促苗氏快点说。 苗氏的确知道不少这个世界的外海洋人的情况,综合来看与自己前世所知差不多,此时的洋人处在前世元明时期水平,而且语言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当下就教了二人几个简单的短句,例如你好、再见、谢谢、好的,还说了一些洋人先进的技术 妙英比苗氏大不了几岁,但是好奇心还是很旺盛的,只有倪垣在听了洋人许多新技术后,便有些安静,似乎一直在思考。 半晌后,他问道:“依江夫人看,朝廷是否应该开启海路,鼓励海商?” 苗氏垂下眼眸,想了想,中肯的说道:“大海广阔无边,其中危机重重,海商不仅要时刻面对自然的灾难,还要预防海贼的侵犯,一般的商行是无法完成交易顺利返航的。所以即便要开通海路,也要我们朝廷先练好水军,最起码在近海能够保障海商的安全。” 倪垣听了若有所思,顿了顿道:“不瞒夫人,前几年在下家中也有船只前往外海碰运气,只是至今未归,家中有个重要成员亦在船上,家中万分担忧。所以对于海商这件事情,关注的多一些。” 苗氏了然道:“如此……兴许他们走的远了些,大海茫茫,未知之事实在太多,无法预测啊。” 倪垣似乎情绪有些低落,静静的喝杯茶,对苗氏说:“夫人消息灵通,若今后再有海商的消息,还望告知一声。在下虽不常离家,但也十分关注这件事,若有消息,请夫人留封书信在师太这里,若夫人回了清河府,在下在清河府也有个小店铺,还请夫人留意。” 当下把清河府的倪家铺子位置说了。 苗氏自然应道:“倪先生放心,若有了消息,定然通知先生。” 倪垣便急匆匆的告辞了。 苗氏这才把江妈妈和双喜叫过来,办了正事,捐了三百两银子香油钱,又说了妙清师太的近况,妙英便合十道:“师姐素来便心怀天下,只是出于一定的原因一生困在这一方天地,幸而遇到了夫人,便如脱离笼子的金雀,从此可畅游天空了!贫尼替师姐谢过夫人了!” 苗氏急忙还礼,内心也疑惑,自己还觉得不好意思呢,感情人家还当做好事了。 怎么三十多年不来京城,人们的思想进步这么多? 回到城里,才知道月牙儿被祖父接走了,原因是要给她相看亲事了。 提到亲事,苗氏就看着江云雁发愁,如今她这样的身份,那个本来就不合适的亲事就更尴尬了。而且江海中提起即便消息传遍了清河府和浙府,也没见毕家来人确认或者表示什么。这让苗氏很是郁闷,哪怕考虑到双方身份地位的不同你来表示一下惶恐也好啊,难不成我家还真的退了婚? 虽然苗氏很想把这门不靠谱的婚事退了,可也不是因为云雁的身份有了变化。不过这倒是个好借口就是了。问问江云雁的意见,这丫头就只是红着脸说一切都听母亲的。苗氏叹气不已,一言堂也不容易啊! 没几日,清河府又来了信,这次苗氏笑开了花,对着江海中说道:“姚氏又有喜了!怕是在京城怀上的,可怜她还一路奔波回了清河府,当真是仗着身体好!我们都大意了!” 江海中也叹道:“这次弟妹腹中必定是个坚强的儿郎!一般孩子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苗氏也感慨不已,随即问江海中道:“你膝下也只有一儿一女,没想过再添子女吗?” 江海中笑道:“乔氏身子柔弱,这些日子刚刚将养好了些,儿子已经是儿女双全了,便不去想了,乔氏的身子要紧。” 苗氏看他也没有再纳妾的意思,内心其实很是满意,便点点头。 江海中便松了口气,他还怕苗氏嫌他子嗣太少。 “说起来,儿子昨日去看了行中。他有了不少的变化。”江海中岔开话题。 “他怎么了?”苗氏问。 “四弟从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如今却跟着木翰林在书院后山种菜、拔草,儿子去的时候他还给儿子讲了什么是菜苗什么是杂草,什么样的杂草最容易存活……儿子看得一头雾水!”江海中脸上还有些迷茫。 苗氏笑道:“如今看来这位木翰林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母亲此话何意?”江海中愕然。 “你认为读书人为何而读书?” “自然是为了入仕,报效朝廷!”江海中一拱手。 “如何做才算是报效朝廷?” “这……应该是为一方官员,治理民生。” “何为民生?” “衣食住行。” “若不知俗务,如何治理?” “这……”江海中语塞,想了想顿时了然,道:“母亲说的是!” “如此,我便能放心的回清河府了。”苗氏舒了口气。 “母亲要回清河府了吗?不是预计要到十月启程的吗?” “姚氏怀了身子,且……京城也呆够了。兴许明年还来呢,以后跟你外祖家也走动起来便是。”苗氏顿了顿,又道:“说是要启程回去,大事小情处理完了,差不多也要到九月底了。” 想起走之前需要的迎来送往,江海中也默默的点头。 从前一个商户江家夫人的行程自然无人关注,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可是如今云雁已经是县主了,回封地是需要圣上御批的。 八月十五这日,苗氏跟着福禄长公主和云雁一起进了宫。 因为太后留皇后在宫里用午饭,所以嬷嬷说要福禄长公主、清河县主以及苗淑人去太后寝宫请安谢恩。 福禄长公主再一次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震惊。 她默默的看了苗氏困惑的表情一眼,低下了头。 皇后今日真是高兴极了,自从自己进宫至今二十余年,这是太后第一次留饭。 所以她即便看到了苗氏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一心以为自己终于赢得了婆婆的欢心,喜形于色。福禄长公主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有些得意忘形的举止,内心替她感到悲哀。

114 苗氏见太后,姚氏害喜 圣上自然也要来看自己的母后的,太后便让苗氏回避了。皇后更是高兴不已,对着圣上差点撒娇起来,还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看不过去了,咳了一声,皇后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上燥热。 但圣上今日甚是体贴,主动邀请皇后一同回去。皇后甚至没有推辞一下就答应了,幸亏太后似乎也烦了她,挥挥手大方的让她跟着圣上一道走了。 福禄长公主很是有眼色的对太后说:“云雁这孩子还没见过母后园子里的那只孔雀呢,此时怕是正在散步,女儿带她去看看,兴许能看到它开屏呢。” 太后便宠溺一笑:“那便去吧,可别晒到了,让宫女们打伞。” 福禄长公主和江云雁屈身谢过,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正殿。 江云雁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着,知道看孔雀不过是借口,太后要单独见母亲! 苗氏也不是笨人,便等着太后发话。 太后只是柔柔的看着她,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炕上,幽幽的来了一句:“三十多年不见,你竟没有变了多少,只是成熟了。” 苗氏内心翻江倒海,有些拿不准太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知道了往事,这是要诈自己还是怎的? 一时间忘了反应。 太后便笑了起来:“当年,哀家实在无力阻止先皇的决定,让你受苦了!” 苗氏一听,赶紧起身走到地上跪下。 太后扶起苗氏,道:“你别多心,皇儿他并不知道你已经知道当年之事了,这只是哀家自己的猜测。” 苗氏猛然抬头,看向太后平静的面容,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为什么。” 苗氏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可她只能想到这一句。太后却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一般,轻轻叹息一声道:“皇儿他和他父皇很像,但幸好只是像,他不是他!”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苗氏却听懂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皇儿不会对你不利。”太后语气虽轻却十分笃定。 苗氏想了想,伸手擦拭了额头冷汗,对太后道:“多谢太后娘娘垂怜!” 太后仍让苗氏坐下,道:“那药效绝不会消失,所以,应该是你祖父告诉你的吧。” 惊讶于太后的聪慧,苗氏坦然道:“是,祖父很是担心,却替臣妇承担了诸多风险。” 太后深吸一口气,有些怅然,道:“可惜了,那些曾经你都不记得了。不过,这样也好。” 顿了顿,太后眯了眯眼睛,苗氏瞬间感受到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至于庆王那里,你无需担心了,皇儿自会出手。” 苗氏呼吸一滞,没想到柔弱的太后竟然还有这样威严的一面。想了想,庆王那里是彻底得罪了,只是不知道是从前的恩怨还是这次的巧合,反正两家已经势同水火了。可是苗氏不能这么说,于是便道:“不知怎的惹恼了庆王爷,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庆王爷消气。” 太后凉凉一笑:“等着看就好了。他这次触了皇儿的逆鳞。” 苗氏虽不知皇帝 的逆鳞是什么,却也知道太后这是拿自己当自己人了,才会透露这么隐秘的事情,当下笑道:“臣妇还真是幸运。” 太后闻言只是笑笑:“幸或不幸……还真不好说。” 清河府江家此时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姚氏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方才的孕吐让她差点吐出胆汁来。她喝了口香茶漱口,待丫环把痰盂拿的远远的,她才用手扇扇鼻子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哎呦喂,这到底是个什么孩子呀!那样颠簸他都没有半点问题,这才两个月竟然这么折腾我……”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狂吐,幸好丫环已经换了新的痰盂,否则她觉得自己能把自己给恶心死。 江河中身子僵硬的在旁边看着,焦急不已,嘴里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早上好容易才喝了半碗白粥,这下子全吐了!怎么办!” 闻讯赶来刚掀了帘子进屋的俞琬听到江河中的话噗嗤就笑了,当下从身后丫环玳儿手里接过一个食盒。 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端出一个精致的瓷盅来,伸手摸了摸道:“温度正好,不是太凉也不热了,奶奶趁着这个温度喝了,兴许能好些。” 说着把瓷盅端给姚氏。 姚氏看也不看,身后的妈妈都来不及仔细检查一下,姚氏一口气喝完了,还舒爽的叹道:“这个味道还成。” 俞琬当下就笑的很温婉,走过去给姚氏轻轻按摩头部,柔柔的说道:“这酸梅汤是特意不加糖的,如今奶奶就得吃这个才能压得下去。” 姚氏虚弱的点点头,道:“是啊,但凡不是这么酸的,就像是在胃里搅和似的,一刻也停留不住。 江河中舒展了眉头,说道:“幸好业儿和玥姐儿出生时没这么折腾你。”抹了一把额头,竟然全是汗水,当下道:“爷去洗洗。”便转身进了净房,自有丫头跟进去备水伺候。 俞琬扶着姚氏斜斜的躺下,道:“贱妾当时也孕吐了几日,只是不如奶奶这般严重。” 姚氏苦笑道:“可别传出去,真是太丢人了。” 俞琬便笑道:“奶奶可万不能当着大奶奶面上这么说,当初大奶奶两胎可都是这般折腾的。” 姚氏便笑了:“你不提我都忘了,真是辛苦大嫂了。” 话音刚落,丫头就通报说乔氏来了,姚氏和俞琬相视一笑,姚氏支起身子道:“快请大嫂进来。” 俞琬则安静的站在姚氏身后。 乔氏进来看到姚氏的苍白脸色心疼了一下,随即道:“当初我折腾的时候,是杨妈妈用了药膳帮我,如今看弟妹这般痛苦,便问问弟妹可有用得着的地方。” 姚氏大喜道:“嫂子舍得杨妈妈?” 乔氏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杨妈妈就走上前来给姚氏一福道:“能够伺候二奶奶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也不需要别的,给二奶奶留几张方子,二奶奶让信得过的人做了吃吃看,若是有效果七日后再换个方子,如此一个月后,二奶奶的孕吐就过去了。” 姚氏便叫妈妈接过了方子,谢过乔氏。 乔氏起身告辞前突然说:“差点忘记了告诉弟妹, 母亲得知弟妹有了身孕已经决定提前出发回来。只是如今四妹妹身份不同一般,回来需要天家指定吉日,所以也不能确定具体日期。” 姚氏便告罪道:“怎的惊动了母亲,倒是我的罪过了。” 乔氏连忙解释道:“这是喜事,母亲自然是高兴地……” 回到自己院子,乔氏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歇,杨妈妈端了茶水给她,问道:“奶奶可有心事?” 乔氏默默不语。 夜里杨妈妈值夜,又问。 乔氏顿了顿才幽幽道:“说出来不怕妈妈笑话,我看着俞姨娘和弟妹相处融洽,当真是羡慕不已……我知大爷是因我柔弱好欺才不肯纳妾,连通房那里也不肯去,就怕我受半点委屈。这份心意,我是知道的,也感念大爷的恩情。只是……” 杨妈妈会意,坐起来半靠在床腿上,慢慢道:“奴婢知道奶奶的心思,奶奶素来心善,只是娘家不曾有姐妹真心相待,出嫁后又遇到品雪那样的通房丫头,素来连一个知心的姐妹都没有,可是觉得寂寞?” 乔氏眼角有泪,还是杨妈妈理解她。 “其实弟妹和妹妹们都很好,只是我是长嫂的身份,如今又担着管家的差事,总不好整日把她们拴在身边,若是有个俞姨娘那样的人在一旁协助,空闲了说会子趣事,互相帮衬该有多好。”说罢了,自嘲一笑,“也是我贪心了,人人渴望着得到丈夫全部的爱,我却……” 杨妈妈沉默半晌,突然道:“奶奶若是当真有这个想法,奴婢倒是有个人选,只是,若有一天这人也入了大爷的眼,奶奶可否会后悔?” 乔氏撑起身子,掀开床帐子看向杨妈妈,问道:“谁?” 天蒙蒙亮的时候,素来在后罩房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雨柔已经起身了,她前些日子托人从城外寺庙里请回了一尊观音像,虽然又小又不精致,但她平日里省下来的银子也不多了。每日天不亮她就起来在观音面前跪着念经,然后动手收拾其实已经一尘不染的房间。天亮了自然有个小丫头来伺候她吃早饭,饭后她一般就是看看经书,因为曾经也是江海中的大丫环,是认字的。她不敢练字,因为她知道自己给家里后剩下的银子绝对不够她练字的花销。 午饭也是小丫头送来,吃过午饭她便会睡一会儿,醒来后便打开房间门透透气,也会在燥热的天气去院子里的小花园走走,因为不愿让主母看到,她只能捡乔氏绝对不会来园子的时候才敢逛逛小花园。半个时辰就回房间,做点针线活。 晚饭之后丫头总会按例询问她是否要洗澡,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越矩,每隔五日才要一回浴桶,平日只让丫头送来一桶热水自己擦拭擦拭。晚上她还要在观音像前面跪经,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伺候她的小丫头叫留香,平日里还有别的差事,只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和洗漱,不过这个丫头很好说话,每月领了月例银子可以让她给出去领取一些针线布匹灯烛水粉等。 对于一个大爷明确了想要赶出去却自己非要留下来的通房来说,小丫头这样尽责已经很让她感动了。

115 乔氏的盘算 自从大爷打发了品雪走已经大半年了,这些日子她战战兢兢,如今规律的生活虽然枯燥乏味却很安宁,她想着从小到大的遭遇,心内就平静极了。 她是家里的二女儿,也是家里最好看的女儿,所以早早的就被送进江家做丫环。姐姐虽是女孩子却很能吃苦,父母不嫌弃,大弟是老三,却因为是男孩子备受宠爱。二弟是老五,从小嘴甜,也很受宠,就算是老四虽然是女孩子可是因为已经有了三弟,母亲看她还算是顺眼。只有自己,在穷人家里,长相什么的真的不重要,能干活才有活路。而自己恰好是体弱的那一个,听婶子说,自己五岁那年因为风寒总不好,父母差点把自己扔出去,是姐姐好歹求了放在柴房,也是姐姐辛辛苦苦照顾她,让她捡回了一条命。所以八岁那年遇到人牙子来村里收丫头,她毫无疑问的被选上了。姐姐哭得昏天暗地,偷摸摸的塞给自己三文钱,告诉自己:“把这钱给牙婆,让她给你找个好人家,别让人糟蹋了!”她紧紧的攥着这三文钱,那是她一辈子第一次摸到钱。三天后人牙子收够了丫头小子离开的时候,她在人群的尽头看到了鼻青脸肿还在挑水的姐姐。她知道,姐姐偷了母亲藏起来的铜钱,被痛打一通,就为了给自己这个柔弱的妹妹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一直绞痛不已。姐姐不过十三岁就叫父亲给嫁出去了,嫁给了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光棍儿,那个老光棍就省下了一个月的酒钱,凑了一两二钱银子,就把大姐给娶回家了。婚后大姐常常挨打,即便后来生了儿子也是一样,因为她没有嫁妆,是母亲给灌了药塞进牛车上送进了老光棍的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的拜了堂,行了夫妻之礼。 即便这样,姐姐回娘家的时候还是拼着挨了一巴掌给父亲带回了两瓶酒。 姐姐命苦啊,尽管每次给家里送钱,她都要暗中给姐姐塞几两银子,可是姐姐最后都会原封不动的还给父母,她说:“我带回去也是给那个酒鬼买酒了,还不如让父母给弟妹花了。” 她急了,说:“你自己也是有子女的,给他们花销也行啊!” 姐姐却哀伤一笑:“他们能够趁着你回来的时候跟我回来吃一顿好的,就行了,平日里的生活但凡有一点改善,你姐夫他……断然不会放过,到时候,更难。” 雨柔泪如雨下! 姐姐却安慰她道:“只要你好好的,姐姐就有希望,总不至于我们家的女孩子都是苦命的。” 而前年,四妹妹也嫁人了,凭着这些年还算是得了母亲的眼,母亲算是给她找了个不错的,是个病秧子,但好歹有些家产,只不过人家先前媳妇留下个儿子,四妹妹比那继子大不了几岁,所以活得也很小心,并不能帮衬家里多少。 于是自己必定是家里最大的收支来源,所以她不敢回家,宁可赖在这里做个名不副实的通房。 早饭后,小丫头留香领来了两个二等丫环,这是四 爷江行中院子里的丫环,雨柔认得。 “见过两位姐姐。”雨柔轻轻一礼,两个丫环愣了愣,回礼道:“不敢!见过雨柔姐姐。” 雨柔轻轻一笑,请她们坐下,让留香给上茶。 留香端了三杯茶过来,两个丫环喝了一口隐晦的皱了皱眉,便放下了,道:“我们还有差事,也不敢耽误姐姐时间,有话就直说了。我们姐妹是四爷院子里的,前些日子听说四爷暂时不回清河府了,大奶奶就说让我们有空去针线房帮忙,我们姐妹领了一些差事,就是给家里的姐妹们缝制冬装。可是我们姐妹针线不好,这段时间趁着四爷不在想回家探亲,已经跟管事妈妈说了,只是这应下的差事不好交代。听留香妹妹说姐姐愿意接手一些针线活,我们姐妹愿意把这份差事的工钱都给姐姐,就请姐姐帮忙在限期内做出来,可行?” 雨柔翻看了她们带来的布料和针线,知道她们是一点都没动手,便问道:“期限多久?” 一个丫环脸色一红,道:“这个,有点急,十日内……” 十日,纵然是自己也还是有些赶,雨柔微微皱眉。 那丫环便去了自己耳朵上一对银耳钉放在桌上,道:“求姐姐帮忙。” 雨柔便想起了自己姐姐耳朵上一对镀银的耳钉,与这个相仿…… “好,我应下了,必定不会误了期限让二位姐姐不好交代。” 二人大喜,留下一半的工钱,说探亲回来后得了工钱就补齐,雨柔应了,留香便送她们走了。 是的,她有时候还会兼职绣娘,因为手艺还不错,也时不时有些额外的收入。每次回去的时候,就会偷偷买些小孩子的吃食给姐姐的孩子们。 那对银耳钉真的不值几个钱,但是对姐姐来说,能把她的镀银的耳钉换成真银的,也不错吧,毕竟这么相似,那个人应该看不出来。 乔氏已经是掌家快半年的当家奶奶了,所以想到知道自己院子后罩房的一个通房的日常还是很简单的,得知了这些情况后,乔氏有些难受。 “好歹是大爷的人,怎好叫她过这样的日子!” 杨妈妈也有些唏嘘:“从前只见品雪那丫头跳腾,就连带着讨厌了她,谁知她竟是这样的性子,这样的经历。奴婢先前只是想着她好歹算是大爷的人,又地位不高,识字,看起来还算是知道进退,从不在奶奶面前出现也没削尖了脑袋往大爷那里钻,好好调教未尝不能给奶奶分忧,没想到是个这样的苦命人。” 乔氏叹道:“就怕咱们抬举了起来,她家里又来要人!妈妈去看看身契,她还有多少年。” 杨妈妈也想起来,道:“一般的丫头都是十年、二十年的身契,她爹娘心狠,怕是要二十年,她八岁进府如今也二十五岁了,还真的没几年了。” 说着去内室取了身契盒子,又找乔氏拿了钥匙,翻看之后直抽气:“奶奶可知她父母签了多少年?” 乔氏听到惊呼,犹豫 道:“莫不是爹娘竟狠心签了三十年?这也太……” 杨妈妈捏着一张身契匆匆走过来递给了乔氏,乔氏抬眼一看:“竟……竟是死契?” 杨妈妈叹气点头。 所谓死契应该是把这个丫头完全卖给了主家,不论是否有错,生死都不得干涉的。而死契一般给的银子也多,看身契上写着十两银子,以穷人家的条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所以这些年雨柔其实都不用给家里银子的,她家也没有资格拿她的银子的。 乔氏和杨妈妈就感叹上了,若说小时候不懂事被家人骗了,如今都这么大了,在江家也这么多年了,哪里会不知道这中间的区别?这孩子还是重情重义,甘心被利用罢了。 乔氏最是心善,当下眼眶都红了。只不过好歹记得丈夫坚持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好,又当家有了主意,便吩咐道:“眼下不急,先找个借口把她的待遇提高些,等大爷回来了,我亲自与他说。” 杨妈妈赞同道:“也是,毕竟是大爷的人,总要大爷点头的。借口好说,就说二奶奶又有了身孕,奶奶高兴给下人提高待遇了。” 乔氏便点头道:“如此甚好。” 杨妈妈也是个能干的,虽然不如王妈妈那般全能,好歹笼络一个小丫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当下便把留香给笼络好了,吩咐道:“暂时不要让雨柔知道,只说是你人缘好得来的,你留着没用,便送给她使用。等大爷回来有了定论,妈妈答应让你做她的贴身丫头,升为三等!” 留香不是个逢高踩低的,也蛮喜欢雨柔的性子,遇到这样的好事自然也不会推开,当下高兴的回道:“妈妈放心,留香必定办成此事!” 所以,她拿着一摞毛边纸和笔墨去了雨柔的房间,道:“雨柔姐姐,这是大爷书房的姐姐们丢出来要扔的,奴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看好歹这些纸还算齐整,就跟姐姐们讨了,拿来给姐姐解闷子,折纸也好。” 雨柔看过来,顿时一喜,道:“都是八成新的呢,能用!不过大爷书房里怎么会有毛边纸?” 留香眼睛一转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纸,不过姐姐们丢出来的时候说已经好多年了压在箱子底下,如今翻出来觉得太占地方了。估计是很久之前的吧。” 雨柔想想也是,便笑道:“可是便宜了我们。谢谢留香了,姐姐也算认识几个字,你不是总羡慕我识字吗?以后你有空就过来,我教你识字!” 留香大喜,谢过雨柔。 离开后罩房,便去杨妈妈那里回话。 “嗯,你做的很好,这碟子点心是奶奶赏给你的。”杨妈妈微笑道。 留香高兴的捧着碟子回了自己房间分给姐妹们吃了。 隔几日她又拿了几本有些破旧的书给雨柔,说:“自从姐姐说那些东西有用,留香就跟书房的姐姐们说了,再丢什么东西一定要给留香,这不她们又丢了这个出来。”

116 雨柔的寡情娘家 雨柔已经写好了几张大字,无非是简单的字,准备给留香识字用,闻言看过来,便高兴道:“这是基本字帖,想来还是大爷小时候的时候临习过的,如今的确是没什么用处了,我们用来却是最好。毕竟我的字也只是能看而已……” 于是小丫头留香每过几日便能拿来些书籍,字帖,后来是一些练习的账本账册什么的。雨柔也不疑有他,毕竟除了经书能看到别的书籍,除了念经刺绣还能写字算术已经让她的生活很充实了,充实得忘记了给家里捎银子的日子。 直到留香传来消息,说雨柔的母亲来了,说这个月的银子没送回去,家里揭不开锅了。 雨柔这些日子以来的顺心顿时溃散干净。她攥着字帖的手慢慢的松开。把桌上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才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荷包,捏在手里慢慢随着留香走出去。 她只是个通房,父母自然不能进府,只能在下人院的偏厢房或者耳房候着。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白天走过整个后花园去下人院了,以前都是让留香拿了银子交给下人院的管事,托人捎给她的父母。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自己亲手交给父母,可是父母从来不肯来,因为从乡下进府城里需要一天的时间,她们进城还需要车钱和饭钱,若是晚了,还要住宿钱。既然江家有许多当年一起选进来的丫头小子,给捎回去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一点,人家的父母来的时候多少都会准备些土特产,自己的父母……只会伸手要钱。她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这一次,小丫头留香说,她母亲拿了个包裹,非要亲自给她。 是红薯吗?还是给自己做了双鞋? 雨柔不想这么期待,可是却忍不住这么期待着…… 她穿着平日里的衣裙,在这富贵的江家已经很是寒酸了,但是母亲见了还是叫了出来:“呦呦呦!我说二丫,你平日里都穿这么好的料子!这么多褶子,摊开了能做成两件衣服了!” 雨柔心里一凉,旋即取出荷包递给母亲:“这些日子有些忙,忘记了捎银子回去,等急了吧。” 她母亲瞪了她一眼,拿过荷包打开看了看,轻轻皱了眉头:“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怎么月例银子都没长进!你不是跟了你家大爷了么,怎么不吹个枕边风什么的,也好捞点!” 雨柔心里冰凉,道:“我只是个奴婢!” 她母亲要说什么,忍了忍,道:“下个月想办法多弄点,你大弟都二十好几了,终于说了个媳妇,人家要三十两的聘礼呢!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虽说好多了,可是还要帮衬你大姐……你弟弟妹妹们,你爹身体又不好,你这点钱真不够干什么!” 雨柔垂下尚未绝望的双眼,点头道:“我可以跟姐妹们借点,不过不会太多,以后还要还的。” 她母亲不太满意这个说法,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然眼睛一亮:“你这个簪子……是银的吧 ,是纯银的吧,不是包银的吧!” 雨柔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母亲把自己头上唯一的首饰取下来,点点头:“是银的。” 她母亲笑笑道:“你看看你,让父母弟弟在家受苦,自己戴这么贵的首饰!我拿去给你大弟放在聘礼里头,都有面子!” 说着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揣进了怀里。 雨柔不知怎么的想笑,脱口而出:“我这对耳环也是银的,娘要不要也拿走?” 她母亲凑近看了看,笑开了花:“要的要的,你小弟也该说媳妇了!娘给他备着。” 说着盯着雨柔看,雨柔僵硬的把耳环取下来,递给了母亲。 忽然,她问道:“娘,当年你们把我卖了十两银子呢吧,签了多少年?” 她娘正在看耳环,闻言想也不想的道:“什么多少年,说是死契……”回过神来,赶紧道:“哎呦,当年幸亏签了死契,要不你这穿金戴银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眼神闪烁间,便往门口退去:“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迟了还得明日出城……” 雨柔怔怔的,母亲即将出门的时候才问道:“娘,听说你有一定要亲手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她绷紧了身子等着,她母亲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捏了捏包裹,随即笑道:“没什么,这不是你大弟媳妇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么,给你纳了副鞋垫,给你。” 说着背着身子从包裹里取出一双鞋垫来。 “你看,你未来的弟妹这么惦记你,你可不能一文不出!下次记得多给点儿!” 不等雨柔再说什么,她便急匆匆的走了。留香进来,看到雨柔捏着一副鞋垫掉眼泪,不由奇道:“姐姐怎么了,这是大娘给姐姐的吗?真好看!”留香比划了一下,道:“还真合脚。” 雨柔微微笑了,任由眼泪滑落,她木木的说:“自然是合脚的,我从小到大的鞋垫,都是大姐做的,她自然知道,而且我娘怀里的包裹里,肯定还有一双鞋,那也是我大姐给我做的。可是我娘……我娘她从我这里拿走了五两银子,却只舍得给我这一双鞋垫!” 她越说越悲凉,什么弟妹惦记着自己,不过是想让自己尽心的多给银子罢了,就连大姐给自己做的鞋都要克扣,如果不是非得见到自己跟自己多要银子,怕是连这双鞋垫都不会给自己吧! 难怪这几年大姐不给自己做鞋垫做鞋了,原来都给她娘扣下了。也是,大姐的针线活还是不错的,一双鞋怎么也能卖几文钱!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雨柔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了,留香担心的出去,回来端了一盆热水,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想起来接手的冬衣还没做完,便硬撑着回了房间。 她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完全不知前面已经欢天喜地,因为江海中提前回来了。 乔氏自然欢喜,不过还是问道:“怎么 大爷没有跟着母亲一起回来?” 江海中刚刚洗漱出来,接过乔氏递过来的凉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才道:“还是清河府的天气热啊!”坐在椅子上,让乔氏在对面也坐下,这才道:“母亲已经给宫里递了话,宫里回复说九月初可以走。母亲便派我先回来,说她回来的时候有驰中跟着,而且有拨给县主的护卫跟随,一路上路过的州府县衙都要派兵护送,绝对的安全,便让我先回来了。说弟妹有了身孕,怕是二弟会很忙。” 乔氏想着那日看到江河中的窘态,笑道:“母亲还真是料事如神。二弟近日的确深思不属。” 江海中笑道:“哦?那我待会儿可要亲自去看看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江海中搂过妻子温存一会儿便深吸一口气道:“爷先去办正事,晚上回来……” 说完一挑眉头笑笑离开,留下乔氏红着脸半日纠结。 江海中果然笑话江河中半日,得知孕吐好些了,也就放了心。 “她这些日子没精神的,别说帮衬大嫂了,就连玥姐儿都看顾不了,统统交给俞姨娘看顾了,幸好琬儿能够帮得上忙,姚氏轻松不少啊。所以大哥你回来了好好照顾大嫂,这段时间她可忙坏了。大姐前几日也去了清河县,她说要亲自打理那两个铺子,其实在那边买了个三进的宅子,就近照顾止梅去了。也顺便躲了康大夫……” 江海中担忧道:“那大姐的安全呢,谁跟着?” 江河中笑道:“大哥放心,这不是你不在么,我让徐图两口子跟着去了,不干别的,徐图媳妇帮衬大姐,徐图的武艺可以保护大姐的。” 江海中放了心:“你一向稳妥的。” 江云屏的确在清河县,她不是故意这么早过来的,其实姚氏有了身孕她也担心,可是康大夫日渐殷勤,她实在无力招架,何况的确担心止梅,便让江河中在这边买了宅子搬过来住下了。 为了照顾止梅,特意在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买了宅子,这地方没有什么太好的宅子,这个三进的已经很不错了,她不好让止梅留宿,便让方想每日上衙门的时候送止梅过来,晚上下班了来这里吃了晚饭一起回家去。 这几日方想可算是尽到了女婿的责任,对江云屏嘘寒问暖,也对妻子温柔小意。不过他也享受到了有个有钱的丈母娘带来的好处,这几日他每天中午都请兄弟们吃饭,上酒楼! 因为每日早上送了妻子到丈母娘处,丈母娘都这么说:“你每日上衙辛苦了,如今是个头目了,要照顾手下人,我这里有些碎银子,拿去请他们喝酒吧,你执勤不能家来用饭,午饭在外面不要委屈了自己。” 每日十两银子,用来请客的不过二三两,自己偷偷攒下许多,但好歹知道丈母娘还有个县主妹妹,就是这个县城的主子,没有在酒足饭饱之后被属下挑唆去青楼逛。这一点,奉命跟踪他的徐图回来禀告的时候,江云屏都松了口气的。

117 心乱如麻的云屏,被催婚的康大夫 止梅就淡笑着说:“跟母亲说过了他不会的,他不是那种有了钱就没了分寸的人。” 江云屏自己高兴,也就不在意跟女儿提起自己从前的心酸:“唉!你遇到了好人,母亲就放心了,想当初你父亲骗的母亲把嫁妆铺子交给他经营后不过一个月,就挪用了铺子里的银子去了青楼……”终究想起来说这些不妥,便住了嘴,问道:“怎么样,还想吐吗?” “不了,这几日越发的好了,只是困得厉害。”止梅吃着腌梅子,一边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 江云屏便叫:“听雨,秀儿,快扶着止梅进屋里躺下。” 外间的听雨和秀儿就赶忙进来扶着止梅进内间躺下,脱了鞋,盖了薄薄的被子,放下纱帐,把屋里的冰盆往外挪了挪,这才悄声关了内室的门出来。 “大娘子,大小姐睡了,您也休息一会儿吧。”秀儿说。 江云屏笑笑道:“我不累,如今除了吃着就是睡着,都长胖了。不像从前那样还要干活……” 秀儿抿嘴一笑:“大娘子还是忘不了从前的苦日子啊,都忘了吧,如今到以后,只剩下好日子了!” 江云屏便笑道:“也是,我还纠结什么!如今能够看着止梅怀孕,就近这么照顾她,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听雨早已经识相的去了厢房,秀儿想了想便道:“大娘子可还……回想起来赏灯那日遇到的人?” 秀儿是与江云屏共过患难的,所以最隐秘的心思,江云屏也没有瞒着她,如今骤然听到她提起,自己眼神先是茫然起来:“其实那日灯光昏暗,哪里看得清楚他的样子,只是有人维护在我身前的样子令我……不敢忘怀,听声音是个正直、风采卓然的公子,又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我不过是存着一点点不忍熄灭的火苗罢了!” 秀儿想了想替小姐难过,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便点点头道:“奴婢倒是觉得夫人像是不反对康大夫接近大娘子,大娘子……怎么想的?” 江云屏闭了闭眼,往后靠去,这才幽幽开口道:“就因为康大夫对我是真心以待,我才更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应了他。” 秀儿摇头道:“大娘子……心中别再惦记那个曹公子了,奴婢看着,康大夫可以托付终身。” 江云屏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痛楚,深吸一口气道:“我这点小心思,只有你知晓。而康大夫的心思几乎家中人人皆知了,可是他还是能够自由出入江家,可见家中无人反对。本来我也想过,我这个和离的妇人还能得到康大夫这样的人真心相待,已是福分,要不就应了吧……可是,那句答应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每次想着给他个回应,让他明白我愿意了,就会闪过曹公子的背影。我不想带着对另一个公子的遐思嫁给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过不去这个坎儿!” 秀儿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她当时并没有跟着江云屏,并不晓得那个曹公子是个什么风采,在她的认知里康大夫已经不错了。 秀儿想着,总是这般想着那个连一 面之缘都算不上的曹公子,心里便无法坦然接受康大夫。话虽然没错,可是,一个动了心的女人何时才能斩断情思? 果然听江云屏轻声道:“他日金榜题名时,便是洞房花烛夜了。以曹公子风姿,定然会遇到不错的姻缘。那时……我便真能掐灭这一丝火苗了吧。” 秀儿想着,那便快了吧。 江云屏起身走进内室,看了看日渐丰腴满面红光的大女儿,心中柔软的欣喜着。 起身离开内室,她看着忙碌擦拭桌椅的秀儿微微蹙眉,拉着秀儿在一旁坐下,悄声问道:“你成亲也有半年多了,怎么不见动静?” 秀儿红了脸,支吾道:“奴婢也不知道,并没有刻意避着……只是一直未曾怀上。” 又有些感伤道:“兴许是年纪大了吧。好在徐图他说不急,等个三五年也无妨……” 江云屏便心里难受起来:“都是受了我的连累!” 秀儿便急忙道:“不是的,若不是大娘子,秀儿哪里能找到徐图这样好的男子!” 江云屏便笑她:“看来很满意徐图啊。” 秀儿便羞红了脸,她说:“徐图对奴婢是真的好,为了他,将来便是给他纳妾也要让他有子嗣。” 江云屏内心狠狠一震,自己说到底没有给张家留下个男孩儿……如此,对张家的怨恨竟少了许多。 清河府城是九宫格布局,主城区共有三条主街、三条大道,纵横全城。江家所在乃是清河府东格,虽然清河府已经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了,但江家也几乎占据了主城区的九分之一大小。同一格的其他地皮基本上多少都跟江家有牵连,比如说康大夫的安康堂。 安康堂是个两进的宅子,临街的倒座被改造成了医馆门面,三间是药房,里面两间是诊室。穿堂而过两侧的厢房则是病房和库房,大门一边的单间则是外厨房,也负责煎药。二进经过垂花门,里面的抄手游廊连接着左右厢房和厢耳房,在正房合拢。康大夫家人简单,只有一个老母在堂,奉在正房居住,东厢房是康大夫的住处,西厢房是客房,东耳房是书房,西耳房分成两间,一间是丫头婆子的住处,另一间是个库房,东西厢耳房则是惯例的厨房和净房。 康大夫本人有学徒伺候,便只买了一个小丫头伺候母亲,另雇了一个厨娘做饭。 自从知道江云屏逃去了清河县……是的,他认为她逃了。 是不是我逼得太紧了?他默默的想着,给母亲请安之后,就要走。 “阕儿,”康母喊住他,“过来坐下。” 康大夫是个孝子,当下恭谨的坐下问:“母亲还有何吩咐?” “阕儿啊,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头一个去了也有几年了,你也该是时候再娶个媳妇了。你倒是给娘一句准话,你应不应啊!” 康大夫一顿,心想这么这么巧,自己这里刚遇上难题母亲就问起了这件事。 斟酌一下,他说道:“儿子若有了人选,会禀告母亲做主。” 老太太 一噎,心想你都有了人选才告诉我,我还做什么主!当下更不高兴了,憋了憋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以你的条件,多少闺阁女子都愿意嫁进来,你何必……何必去巴着一个和离的妇人不放!我康家虽不富裕却也不缺那个钱!” 康大夫有些羞恼,自己其实并不是因为江家富贵这才喜欢江云屏,而是觉得那样一个柔弱善良的人竟得了那样的结局,一开始有些同情而已。他为江家人看病也快二十年了,从前作为学徒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去过,一早便认识了江云屏,那时只觉得她很柔和,很顺眼。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照顾她的次数多了,竟越发的放不下了。 叹口气,康大夫也不看自己的母亲,把头转向外头,轻声道:“若只为了富贵,儿子当年便会跟着师傅进京了,何必在这里开这么个小医馆。难不成母亲认为儿子是那等贪财之人?” 老太太更郁闷了,说实话,她还真希望儿子是个贪财的,自己还能富贵一把,不像如今,虽然人人敬重,可日子也有些清贫。但老太太爱面子,从不显露自己喜欢荣华富贵,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总是拒绝富豪的问诊。江家若不是因为继承了他师傅的生意,怕也不会答应的。 老太太又暗暗叹气,忍不住叹道:“阕儿啊,娘老了,无法再操劳家中事务了,你还是尽快找一个媳妇住持家中事务吧,让娘也享享清福!” 康大夫奇道:“家中何事让母亲操劳了?不是都帐房代管了嘛!” 老太太语塞,拉下脸道:“你这个不孝子!处处顶撞为娘!” 康大夫举起自己的手翻了翻,琢磨着道:“去年和前年,好似还有大前年,儿子连续好几年得到府衙的嘉奖,说儿子孝顺呢!” 老太太心想,那是因为你治好了府台大人外室的痛风,人家给了你不痛不痒的一个荣誉而已!可偏偏这件事情不能明说,哎呦,老太太捂着心口挥挥手,这个不孝子,还是少在跟前惹自己生气吧! 康大夫行了礼,悠闲的踱步出来,仔细关上垂花门,在学徒们一片声的请安中进了自己的诊室。 情况真的不妙,连久居内宅的母亲都知道自己追求江家大娘子的事情了,可见这件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偏偏这个时候她躲开了,这明显拒绝的行为让他有些苦恼,究竟为什么她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是不够好,可是这不是好歹一片真心么。难不成嫌弃自己穷? 康大夫琢磨着,要不自己别再藏拙? 学徒小楚进来禀告有病人的时候,他正出神的想着这件事情,小楚愣住了,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悄悄的招呼同伴们进来,三四个人挤在门口欣赏这幅奇景,直到康大夫回过神来,妆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哄笑一声散去了。 康大夫有些脸红,方才徒儿们的表情就像看到自己思春了似的。 随即他失笑了,自己可不就在思念那个女人么。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118 曹公子的情报 苗氏也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江云屏如今在干什么。去曹公子家乡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令人喜忧参半。曹公子本名曹格,字应物,二十七岁,尚未娶妻。注意,是尚未而不是离异或者丧偶。家中有母亲和十三岁幼弟,族中有大伯和叔父,有薄田,生活略清贫但不至于需要担心营生。曹公子不是个神童,所以二十岁才中了秀才,两年后正要下场却赶上父亲病逝,便在家守孝三年,二十五岁中了举人,祖父又去世了,便守孝一年,今年才进京来赶考。 曾有一定亲女子,可是一来看他迟迟不能考上秀才,便退了婚。后来又差点定下一个女子,却赶上父亲去世,也不了了之,所以至今他仍未成亲,也没有定亲。 可问题是,他家里住着一个表妹,年方二十,自从十七岁到了曹家就不肯出嫁,就等着做曹格的妻子。其母一开始不同意,可是看这个外甥女坚持了这么多年在自己身边伺候,也就默认了,不急着给曹格说亲。 老家的人都知道但凡曹格中了进士,就要回来迎娶表妹的。 这真是个麻烦事,苗氏不由得叹气。 这个表妹什么的,果然是古代人婚姻关系里最不可忽视的一个亲戚啊! “那曹公子可曾应下表妹的婚事?”苗氏不抱希望的问着。 双喜转述道:“据说开始几年,曹公子还曾给表妹相看对象,还曾想过给同窗介绍自己的表妹。可是那表妹好似闹了一场,大家都知道她钟情于曹公子,这才歇了心思。” 苗氏听了稍微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问道:“那曹公子是拒绝的了?” 双喜也曾细细问过那个打听的管事,此时回答起来也是很痛快:“据说曹公子曾经劝说母亲把表妹送回去,可惜那表妹的家人早就因为她擅自张扬要嫁给曹公子的事情恼了,将她逐出家门。换句话说,那女子已经无家可归。” 苗氏皱眉道:“麻烦呐!” 双喜也是一叹,随即想了想道:“有件事情管事是做为笑话来讲的,可是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兴许是个转机。” “哦,说来听听。”苗氏很感兴趣。 “是这样,这两年曹公子不再提起送表妹回去的事情,但是有件事情却区分的很清楚,说表妹尚未过门,不能让她这样平白伺候母亲,便每月都要按时给表妹子些……工钱!管事的说曹公子有些迂腐,但奴婢觉得不像。” 苗氏愣了,仔细思考之后,慢慢笑了:“也许,这真如你所说的,是个转机。” “关键是,这个曹公子他是怎么想的。”苗氏喃喃的说道。 双喜也是一皱眉,是啊,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曹公子的想法了,可是这个真的不好打探。 京城之外的承恩寺中,曹格正在厢房中奋笔疾书。 忽然有人叩响了厢房的门,曹格放下毛笔,暗暗叹了口气。换上张有些疲倦木讷的脸,起身打开房间门。 “冯兄!”曹公子一拱手,冲门外的年轻士子一拱手。 来人是冯士子,也是寄居在承恩寺的,只 不过他没有单独的厢房,与另外两人合住一间。有一次在寺院的茶楼上与曹公子相识后,得知他一个人住一间厢房,便时不时过来打扰,总是来抱怨三个人一间房子有多么不方便,拐弯抹角的询问是如何得到这间厢房的。曹公子不喜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不停周旋。 “哎呀曹兄,又来叨扰了。”冯公子一张好面皮儿,端的是个翩翩公子,只不过家境贫寒,如今的住处也是厚着脸皮跟同乡蹭的,否则承恩寺哪里有他落脚的地方。 此人凭着厚脸皮倒是活的潇洒,如今他想搬到曹公子的厢房来,便又使出死缠烂打的方式,一有空闲就来找曹公子。 曹格则因为本人住在这里都是受人恩惠,更不便留下他人,也是因为实在不喜这个冯公子。 “冯兄有何事?在下……咳咳……”曹格咳嗽起来。 冯公子迈进厢房的腿又退了出来…… “呃,曹兄何时生病了?”他一脸的惊讶。 “咳咳,不碍事,只是有些伤风,歇几日就好了,冯兄有什么事?”曹格勉强说道。 “呃,没事了,没事了,曹兄好生歇息吧,告辞!”说完迅速离去。 曹格关上门,又咳嗽两声。 随即微微一笑,就知道这个法子管用。 说来也是悲哀,冯公子去年就住在这里了,也曾想同别人蹭住,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后来他的目标生病了,他打着照顾对方的旗号住了进去,没想到对方病好了,他却被传染了。本就是为了省下住宿的银子,没想到却付出了更多药钱,从此后他都会离生病的人远远的。 收起表情,曹格重新坐在书桌前,上面有他尚未写完的家书。 母亲也是识字的,这封书信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提起了表妹来家里的往事,叫他回来的时候记得给表妹也带些小礼物。表妹也是识字的,从自己的第一封家书寄回去开始,她便总会自己写一封信随着母亲的信一同寄来,只不过曹格从未单独给表妹回信过,更没有在信件中提到她。 自己这么明显的抗拒,不知道母亲明白了没有。 想来是不太明白的,不过没关系,母亲素来了解自己,只要自己没有表态,她绝不会替自己答应任何事情! 从前觉得也许届时没有其他选择就听从母亲安排了,可是出来见了世面,更是不喜欢表妹那样不尊父母之命的性子,自己将来是要出仕的,所以家中绝不能有一个随心所欲不知进退的妻子! 江海中回到清河府家中到底睡得香甜,清早起来乔氏已经去前堂理事了。 昨夜夫妻两个说了半宿的话,乔氏想念江同,江海中便把这些日子自己的见闻给她一一的说道。 “同哥儿其实才将将十岁,可是因为已经在外院单住了,竟不怎么肯让人当小孩子看了。你不知道外祖母多么喜欢孩子,可是同哥儿却不肯总是呆在老太太身边,倒是愿意跟着三弟,可是三弟怕耽误了他的学业,就让他跟着四弟。”江海中忍不住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四弟有多么古板,可把同哥儿给憋坏了,最后四弟拜 了木翰林做师傅住到了书院去,他这才解脱了,也不再绷着小脸儿装大人了,拽着五弟跟业哥儿每日去老太太那里玩去了,那里表哥表叔的多,他能一去好几天不回家。” 乔氏听了便淡淡的笑着,慢慢的凝聚了思念,便掉下泪来:“从同哥儿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离开过妾身这么久……” 江海中搂着乔氏安慰道:“半大小子有什么可想的,他可没像你这般懂得思念。不过到底还是惦记着你,在京城看到新鲜东西还想着给你买些回来逗你开心。” 乔氏破涕而笑,问:“爷怎么没给妾身带回来?” 江海中闷闷的说:“那小子说了,想讨好母亲父亲自己去买,这是儿子的心意。” 乔氏便吃吃的笑了。 江海中心中一热,便摩挲着乔氏的脊背道:“别想儿子了,想想为夫吧。” 乔氏便红了脸,往被子里钻了钻。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江海中也不急着起来,他双手垫在脑后躺着,想着自从母亲进京后发生的种种事件,先是自己房里出了想爬床的丫头,又是三姨娘对二妹妹的控制,然后是母亲被封,三姨娘下毒……商场动荡、二妹三妹的亲事起起落落,稚芳园宴会,针对三弟的阴谋……最后母亲设计成全了二妹妹的婚事,云雁那里又出了事,好容易化险为夷,得了圣上恩宠封为县主,又出了俞姨娘的事情,最后四弟拜师帝师留在京城求学。 为什么母亲进京短短半年时间,江家诸事如此大起大落,真是让人看不懂。 不知怎么的,江海中觉得母亲还是早些回来的好,京城……怕是与江家八字不合! 外面渐渐有了声音,江海中觉得也该起来了,就翻身坐起来,掀开床帐子,自然有丫环过来服侍。洗漱完毕后,兴许是有人通知了乔氏,她匆匆赶回来跟江海中一道吃了早饭,替他换上外出服送出门去,便又回了前厅理事。 杨妈妈悄然附在乔氏耳边询问:“雨柔丫头那里铺垫的差不多了,奶奶准备什么时候跟大爷说?” 乔氏脸上略一犹豫,想着江海中对自己的专情,有些忐忑,最终想了想道:“妈妈且去试探那雨柔品性一番,会不会抬了妾就有了其他念想……之后再决定吧。” 杨妈妈顿时感到责任重大,她忠心耿耿的伺候着乔氏,即便是再为难的事情也没想过退缩,她便道:“奶奶放心,奴婢定会问出她的真话来。” 所以,留香又一次带着任务去了雨柔的房间。 她细细的打量着这三间房,进门是中堂,照例是条案前面放着方桌和两张太师椅,两侧花架子上搁着美人瓶,东间临窗是个大炕,炕上靠墙搁着两个柜子,中间一个小炕桌,靠近木橱这头是个矮柜,地上放着两个脚凳。北墙放了张供桌,上面供奉着观音像,案子上放着香炉和经书、木鱼等物,下面一个蒲团。东墙一张翘头柜一个小书架。西面则是卧室,一张架子床上挂着水蓝色帐子和柔黄色的纱帐,北面是大衣柜和衣架、脸盆架子等物,南面靠窗搁着一张罗汉床,角落里是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119 乔氏的决心 因为和留香已经很熟悉了,雨柔只是在东间大炕上赶制冬衣,任由留香随意打量。 留香知道,自己说是雨柔的小丫头,可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干别的差事,虽说也帮忙收拾房间,可是按照这房间的整洁程度,根本不是自己的功劳。虽说不受宠,只是个通房,可是江家本身待遇就好,雨柔这样的通房丫头每月也有五两的月钱,可是她全部给家里了,自己的花销全部靠赏钱和接这种活计,当真清贫的很。好在江家待下人宽厚,饭菜都不曾克扣。 留香走过去坐在炕沿上,拿起雨柔已经赶制好的几件冬衣看了看,不由夸赞道:“雨柔姐姐的手艺真好,这针脚细密不说,还匀称,真希望倒时候发冬衣的时候,能领到姐姐做的。” “针线房的姐妹们自然也是用心的,谁做的都一样。”雨柔头也不抬的仍在缝制。 雨柔掂量着怎么开口,看着雨柔平和认真的面孔,呆呆的问:“雨柔姐姐,如果有一天大爷能发现你的好,宠爱你就好了。” 雨柔脸色一变,抬起头看着留香,严肃道:“留香,这话今后再不要提起了,如今能有这般稳定的生活,我已经很感激大爷大奶奶了,再多就是贪心了,我可不想落到品雪那样的下场。” 留香自知说话过了,吐了吐舌头,道:“是,雨柔姐姐,我再也不说这话了。可是,妹妹就是觉得姐姐这样太可惜了,大好的年华这样静悄悄的,无人知晓。” 雨柔抬眼看留香,心里有些诧异这个丫头今天怎么有些奇怪,想着她小孩子家家的,便安慰道:“留香,听姐姐一句话,今后你不论做到什么位置,跟在谁的身边,都不要做通房丫头!那不是个好的归宿,即便看起来能够穿金戴银,也不要选择。若是有的选,一定要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做正头娘子,贫穷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留香心里也认同这个想法,可是想到自己的任务,便假意争辩道:“可是,做正头娘子也是需要机缘的啊,我们这些大户里的丫头,亲事哪里自己做得主。姐姐你尽管这么想,不也做了……”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 雨柔苦笑一下,道:“其实我当时……嗨!其实是个误会。大奶奶当时不太了解大爷,大爷也不太了解大奶奶。那个时候大奶奶有了身孕,品雪那丫头就有些……有些太主动了,大爷有天晚上喝醉了,品雪就……就成了通房。可是品雪是大奶奶娘家带来的,大爷第二日醒来后满脸的不高兴,大奶奶便以为大爷不高兴大奶奶只给他自己的丫环,原先跟着大爷的丫环就舍不得,所以就把跟着大爷最久的我给了大爷。” 留香满脸的兴奋,她进府晚,这些事情还真不知道。 雨柔有些脸红,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跟留香解释清楚,所以便忽略了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自己是十九岁才跟了大爷的。 “后来呢?”留香问道。 “ 后来,大爷便收了我,”她脸上有些红,道:“不过大爷对大奶奶是真心疼爱,一年也不过来我房里一两次,还都是大奶奶不方便,而品雪又惹恼了大爷的缘故。” 叹了口气,雨柔接着道:“品雪心气儿高,虽说是大奶奶带来的,可却有些不守规矩,大爷其实不喜欢她,她却总让我跟她一起去争宠,我不肯,她便骂我没用。可是她不敬大奶奶,太过张扬,被大爷恼怒了发卖了出去,连带着大爷连我也不想要了,是我求了大爷不要放我家去,这才厚颜留下,在这后罩房里度过余生。”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离开呢?”留香问道。 “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我家里父母什么样你也见识过了,我回去了保不准会被他们再给卖了,还不知会卖给什么人家,哪里有江家这样厚道的地方!” “可是大爷不是个小气的人,姐姐离开必定有遣散银子,节省些也能度日啊。” “不行的,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收入是家里的支柱,若我离开了江家,没有成家没有子女是不能自立门户的,还是要回娘家,那个时候不论我给家里带回去多少银子,我娘都不会觉得够了,始终还是要把我卖了的。在江家,大奶奶仁厚,我至少还有一席之地!” 留香深深的叹了口气,摊上那样的父母也是没有办法啊。 杨妈妈听了后,忧虑的跟乔氏说:“咱们可是想找个帮手,可不想找麻烦啊,雨柔那娘家实在是……”杨妈妈摇摇头,真心看不上。 乔氏却很满意,劝慰杨妈妈道:“若那家人甩脱不掉,那便经了官府,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死契’,再敢纠缠便把从前吞下的银子吐出来,看他们还敢不敢再上门!” 杨妈妈一愣,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三小姐吗?不过反应了话里的意思,当下笑出来:“奶奶说的是!” 横竖小姐如今也立起来了,自己有了决断还如此果敢,自己身为奶娘,该欣慰才是。 乔氏说完了被杨妈妈诧异的表情给激到了,回想了一下,顿时脸红了。 姚氏恹恹的躺着,看着在乳母保护下院里玩耍的玥姐儿和存哥儿,问道:“俞姨娘几时走的,可给她带了东西,安排了马车?” 郭妈妈回道:“昨个儿俞姨娘说了今日想去看看大伯母,奶奶应了的。今日她辰时走的,走之前来院子里请安,奶奶那个时候正在小憩,奴婢做主没叫醒奶奶,让她先去了。由于不年不节的,怕她大伯母多心,便只是准备了两份点心,一篓子水果,另外取了些补品。也禀了大奶奶,大奶奶给派了马车,奶奶放心就是了。” 姚氏便道:“妈妈替我想周全了就好,记得今后俞姨娘也是自己人了。” 郭妈妈便笑道:“奶奶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姚氏便打了哈欠问:“听说大哥回来了?” 郭妈妈道:“是啊,跟二爷在书房说了会儿话,中午一 起喝了酒。” “也不知母亲何时回来。”姚氏有些困了,庆儿便扶着她起来道:“奶奶若是倦了还是去屋里吧,在这榻上舒展不开身子。” 郭妈妈跟着庆儿扶着姚氏进屋,一边说:“大爷说了,夫人要带着县主回来便得跟宫里请期,大爷回来前说宫里给了回话,说九月初就可以启程了。沿途有护卫和官兵护送,安全无虞,便叫大爷回来,说奶奶有了身孕,让二爷清闲清闲。” 姚氏躺下来,感慨道:“自从母亲……那之后,我还真是在婆家都享受到了疼爱呢……” 郭妈妈便笑笑,给姚氏整理好,吩咐庆儿好好伺候着,自己便出去了。 庆儿打发了屋子里其他丫头道:“奶奶这一觉估计得半个多时辰呢,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别走远了。” 丫头们便都散了,各自玩去了。 庆儿放下门口的帘子,也不关门,只是把内室的窗子放下来,冰盆挪在外间,自己便拿起针线活在次间的罗汉床上一边绣帕子一边照看里里外外。 俞姨娘病好了以后,这是头一次出门,上次堂哥被二爷找回来,解释了误会之后,堂哥得知自己大病一场后,很是自责的来给自己道歉。那时自己的病便基本全好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尽管很想来看看大伯母,但是二爷和二奶奶都不肯。如今这几个月将养的太好了,二奶奶终于答应自己可以出门了。 于是俞琬带着丫环玳儿禀明姚氏就出门了。本打算自己抽时间准备些礼物的,没想到二奶奶直接让走二房公中的账给准备了礼物。自己只需要给两个侄儿准备些零嘴就好。 她自己熬了一锅酸梅汤,用冰块泡着,装在坛子里,用棉垫子包着,打算给堂哥堂嫂和孩子们解暑,至于大伯母身子不好,不能喝凉的。 而此时,跟江河中喝了几口的江海中回到了院子,乔氏一听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回了房间。 江海中正用凉水浸了帕子擦脸,乔氏进门接过帕子,重新投了投,伺候他擦脸净手。 两口子坐在堂中,乔氏想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爷,妾身有件事情想跟爷商量。” 江海中道:“你说。” “弟妹有了身孕后,妾身去看过几次,每次都能看到俞姨娘在一旁协助,妾身倒是羡慕得紧。由于弟妹有孕,大姐也去了清河县,如今母亲快要回来了,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妾身当真有些忙不过来,于是想跟大爷说说,要个帮手。” 江海中想想也是,纵然妻子如今已经磨练的够可以,但是常常还是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便想了想道:“要不,跟弟妹把俞姨娘借过来?” 乔氏掩嘴笑道:“弟妹那里离不开俞姨娘呢,妾身不好张这个嘴。” 江海中发愁了:“这……要不让二姨娘帮你?” 乔氏摇头道:“二姨娘帮助师太看着三姨娘呢,也不得空。”

120 雨柔抬妾 江海中想了一圈儿,也没有合适人选,当下道:“这也没个合适人选,那么你有了想法吗?” 乔氏心中一跳,稳了稳道:“所以妾身说了,跟大爷要个帮手。” 江海中愣了下,迟疑道:“爷哪里有能帮忙后宅的人手?” 乔氏紧张的喝了口茶,才笑笑道:“俞姨娘妾身借不过来,爷能不能把雨柔借给妾身?” “雨柔?谁是……”江海中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通房,这是将将想起来,脸色有些不好,他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乔氏还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通房做什么。 乔氏看丈夫变了脸色有些害怕,但这段时间掌家还是锻炼了一些胆量的,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打算坚持一下。 “妾身知道大爷对妾身的一片真心,只是妾身真的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做帮手,雨柔她的品性妾身已经考验过了,值得一试。” 江海中拿手指敲击这着桌面,琢磨着乔氏的意图,成亲这么多年,他不相信乔氏这个时候跟自己玩什么心眼儿,她深知乔氏的为人,便压制自己的不快,道:“后宅的事情你做主就好,左右她是你的奴婢,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乔氏想,这才是最重要的,便硬着头皮笑道:“雨柔她品性好,又识字会一点算账,好好培养定能为妾身分忧,只是……只是……地位太低了,怕不能服众。” 江海中想想也是,便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乔氏梗了梗,道:“妾身想给她抬妾!” 江海中差点跳起来,他张大了嘴看着乔氏,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乔氏嘴里说出来的。他想不通,不是世间女子都不喜欢丈夫纳妾的吗?难不成乔氏不待见自己了,所以自己留了一个通房当摆设都不行了? 也不怪江海中想岔了,实在是乔氏这话说的突兀。 “这……这……” 乔氏见吓到了丈夫,赶紧站起来给他倒了杯茶送到嘴边,柔柔道:“妾身也不想的,爷为了妾身原本是要把雨柔都打发了的,妾身没忘记,妾身感动着呢。” 江海中再次呛着了,没忘记也感动着,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可是妾身真的很孤单,也缺个帮手,她没有野心,又乖巧,而且还是签了死契!除了身份限制,当真是个好帮手!”为了劝服丈夫,乔氏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爷放心,妾身不是说给雨柔抬了妾爷就必须去她那里过夜,不用的,妾身只是想给雨柔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能够帮助妾身理家……” 江海中罕见的脸红了。 什么叫不用去她那里过夜……乔氏还是那个乔氏吗?自己是担心这个吗?况且会有一个大老爷们担心这个吗?怕妻子把自己撵去通房那里过夜? 咳咳……他又呛着了。 “爷,妾身说了这么多,爷倒是答应不答应?”乔氏也急了,她鼓起勇气说这个也很不容易好不好,丈夫再不答应,自己这好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就要散了! 江海中琢磨琢磨,道:“后宅一切听你的,不过,爷仍是当没她这个人!这一点跟她说清楚喽!” 乔氏满意的一笑:“大爷真痛快 !” 雨柔站在主母正房大厅当中,只觉得脑子里头嗡嗡的乱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此时,乔氏也看出了她的状态,回头看了看郭妈妈,两人相视一笑。 “这件事情也该征求你的意见的,这样,你回去好好考虑几日,过几天我再找你说话。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让留香来找郭妈妈便是了。” 纵然仍然一脑子浆糊,但雨柔多年丫头的本能还在,听了这话知道让自己退下,便福了福退下去了。郭妈妈使了个颜色,门口候着的留香便点点头追着雨柔去了。 原来,在得到江海中首肯的次日一早,送走了江海中,乔氏便跟郭妈妈合计着,反正已经定了主意,早点调教好了早点有个帮手,便通知雨柔过来一趟。 彼时雨柔正在赶制冬衣,留香就来传话说大奶奶召见她,她便懵了,只是本能的赶紧整理衣装,临出门的时候才扶着门框晃了一下,生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是自己的性命或者是这些平稳的日子。 已经半年多没有踏足主母的院子了,这些景色自己还是头次见到,因为说起来主母搬到这个院子也不过是八九个月时间而已。奇怪的是,自己沉寂已久的心为了这有些陌生的景色竟然慌乱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是害怕了。可是,想起品雪的下场,她内心苦笑了下,害怕有用吗?于是反倒有种豁出去的平静,不过是一条贱命,自己爹娘都不放在心上,哪怕她今日死了,爹娘怕是也只会心疼银子,兴许这世上只有大姐会为自己掉几滴眼泪了。 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进了屋,留香被留在了外面,屋里只有两个人,主母乔氏和管事妈妈郭妈妈。 “奴婢雨柔见过大奶奶。”雨柔恭敬的磕头。 “起来吧。”乔氏柔声道。 雨柔站起来,又冲着郭妈妈福了福,令她意外的是,郭妈妈回了半礼。 “屋子里没有外人,你坐下说话吧。”乔氏说道。 雨柔看了看郭妈妈,她尚且在乔氏身后站着,自己一个丫头…… 乔氏微微一笑:“郭妈妈,去看看庆儿,怎么还不吩咐丫头上茶。” 郭妈妈应声而去,雨柔这才挨着椅子边儿将将坐下来。 “这些日子母亲不在,我初初掌家,一直战战兢兢的,也没顾上你,这几个月你过得如何?” “回大奶奶,奴婢一切都好,府里待遇一向都好。”雨柔恭敬的回答,自个儿还纳闷儿,这不像是要打发自己出去的样子。 正想着,庆儿掀了帘子让郭妈妈进来,自己也走进来,后面跟着个端茶的小丫头。 “是奴婢手脚慢了,倒叫雨柔姐姐等了。”庆儿进来冲乔氏一福,便笑盈盈的对雨柔说。 雨柔这回倒是真的惊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回道:“庆儿妹妹严重了。”谁不知道管家方面乔氏依仗郭妈妈,真正的心腹却是庆儿! 庆儿走过去握了雨柔的手,把她按在椅子里道:“姐姐别见怪,只是想着姐姐素来喜欢吃杏扁,便去库房寻了些过来,这才迟了的。”说着一挥手,小丫头端了托 盘过来,放下了一杯茶和一小碟子剥了壳儿的杏扁。 雨柔受宠若惊,正不知该如何答复,乔氏说话了:“你倒是机灵。” 庆儿笑了笑,便领着小丫头下去了,依旧留下了郭妈妈。 乔氏微微一笑,也不绕弯子,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雨柔连忙坐直了身子道:“请大奶奶吩咐。” 乔氏笑道:“是这样,你也知道我如今掌家,可是身边人手实在太少。而奶奶又有了身孕,大娘子也去了清河县,于是便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帮忙。” 雨柔一听更困惑了,便回道:“大奶奶吩咐本不该推辞,可是奴婢着实没什么能力帮到大奶奶,到时候怕反倒误了大奶奶的事。” 乔氏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当初也是一问三不知,全凭母亲悉心栽培。我知你识字,也懂些算术,调教一番未尝不能成为我的帮手。” 雨柔想着自己先前已经答应了大爷不在大奶奶跟前出现省的给大奶奶堵心,于是很犹豫。 乔氏便已经想到了,便道:“大爷那里我也打了招呼,大爷是知晓的。” 雨柔便心惊了,她委实不懂这二位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真的帮助大奶奶理家,势必会抛头露面,大爷那里也少见不了,这二位究竟在做什么! “你别多想,我只是去二奶奶那里,见到俞姨娘很是能干,我身边却没什么帮手,这才想到了你,我也知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知进退的,便动了这个心思,大爷那边倒是什么都没说。”乔氏劝解着。 雨柔想着,自己从前就是江海中身边的大丫环,他当时的院子就是自己在管理,大奶奶这样选择也有些原因,便想着既然主子们都商量好了,自己照做就是了。 “大奶奶不嫌弃奴婢愚笨的话,奴婢愿为大奶奶分忧。”她这便是答应了,为显尊重她便站起来走到堂中福了福。 乔氏松了口气,接下来便道:“还有就是你的身份,你是二等丫头,虽说是大爷的通房,到底怕底下人不肯信服,于是我同大爷商量过了,过几日抬你做妾,以后协助我理家便名正言顺了。” 雨柔慢了半拍才算是明白过来主母的话,当下便成了开头的状态。 留香扶她进了屋子,看她仍然不在状态,便给她倒了杯凉茶。 雨柔缓缓喝了,这才慢慢回神。 “留香,”她有些慌乱的抓着留香的手,“你说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了大奶奶,她要撵我走了吗?” 留香愣了,屋子里的声音不大,她在外面是听不到的,所以也变了脸色,不是说要抬雨柔姐姐做妾吗?怎么变成要撵人了? 她变换的脸色让雨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放开留香的手,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还要如何卑微才能得到安稳的生活?我,我究竟哪里惹到了大奶奶?大爷明令禁止我出现在大奶奶跟前了,我也照做了。可如今大奶奶却说要抬我做妾,要我协助理家,这若是大爷以为一切都是我撺掇的,哪天发落了我,我该如何争辩!毕竟当初我也信誓旦旦的在大爷面前发了誓言……”

121 俞姨娘再探亲 留香听到这里恍然明白了,自己先放下心来。 看雨柔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禁扑哧一笑。 雨柔被惊醒了,问道:“留香,你笑什么?” 留香又笑了几声才道:“雨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奴婢听了这半天感情大奶奶并没有赶你走,反而要抬你做妾,让你协助理家,你这是愁什么呢!” 雨柔叹息一声,幽幽的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我只是个签了死契的丫头,当年也是误会的原因让大爷收了房,这些你都知道,其实大爷对我并无情分,所以当初是要把我一并赶出去的,只不过大爷许诺给我一笔银子。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的,那些银子一点都留不下的,我离开江家就会落入我父母手中,她们对我……我实在是没有希望啊!” 留香一听,这位的纠结一时半会儿也是解不开的,不如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不过话虽如此,郭妈妈交代的任务可一定得完成。于是斟酌着词语,开解起雨柔来。 “姐姐你想,大奶奶如今掌着家呢,你又对她完全没有威胁,她好端端的抬你做妾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帮手。要我说呀,大奶奶是个最没有心机的,她怎么想的必定就会怎么说。而且听姐姐话里的意思,这是大奶奶的主意,大爷只是同意了是不是?” 雨柔点点头,慢慢的有些听进去了,留香这才又是开解又是提醒道:“也就是说,这真的是大奶奶需要个帮手,而不是大爷需要个妾室,所以姐姐只要做好大奶奶的帮手就好了,至于大爷那里,守着自己的本分和当初的誓言就行了,谁也挑不出错误来。” 雨柔犹豫道:“可是当初的誓言是不出现在大奶奶面前啊,这我若是应了,那还谈何守信!” 留香便苦口婆心的劝道:“姐姐这就想错了,你觉得当初大爷让你发了这个誓言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不给大奶奶添堵。” “而现在大奶奶主动要你去帮忙,说明她看到你不会觉得堵,姐姐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这几个月都遵守了誓言,从不去烦大奶奶?” “好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你不去烦大奶奶,而是你没去烦大爷,大奶奶才会不赌心!明白了吗?”留香见她仍不能领会重点,只好直白的说了出来。 雨柔到底不是个愚蠢的,当即眼睛一亮,拉着留香的手问道:“是不是我即便有了妾室的身份,只要不去觊觎大爷,只做好大奶奶的帮手,就不会惹恼两个主子?” “对嘛!姐姐总算是开窍了!其实大奶奶就是这个意思,大爷会这么同意肯定也是认定你不是个抬了妾就心思活泛了,不知进退的人,这是对你的信任!”留香肯定的说道,也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也是对你的无情! 雨柔却从没想过得到大爷的情意,她想通了之后,便笑盈盈的去做冬衣了。 留香傻了眼,问道:“姐姐既然想通了,不去大奶奶那里回话吗?” 雨柔看 了眼窗外道:“这个时辰,怕是大爷在呢,我等后晌再去回话。” 留香便高兴的走了,说:“那后晌我再陪姐姐过去。” 雨柔点点头。 等留香走了,她唇边的笑意渐渐的沉寂下去。 郭妈妈那里得了回话,知道了谈话的全过程,很是高兴,打赏了留香五百个大钱儿,便去找乔氏汇报去了。 留香捏着手里的钱,有些不忍,她不知道雨柔的将来会如何,不过,郭妈妈已经许下自己将来跟随雨柔,到时候自己能帮什么就帮什么吧。 乔氏一听雨柔答应了,问清楚了她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意思,便吩咐郭妈妈开始准备抬妾的事情。在得到雨柔亲口答应之后,晚上便对江海中提起了这件事情。 江海中微微一皱眉,倒是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夜里好好亲热了一回,让乔氏伺候着洗浴了,重新躺在床上,他只是紧紧的搂着乔氏,闷声道:“娘子放心,为夫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雨柔即便抬了妾,也是个摆设,爷这辈子就你一个了!” 乔氏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她柔声回道:“是妾身对不起夫君,若是妾身能力强些,便不需要这样的帮手了,省的夫君为难。” 江海中便说道:“爷喜欢这样的你,找个帮手也好,爷不想你过于操劳。” 乔氏内心融化了一片,更是紧紧的融入了丈夫的怀抱。 江海中喉头一紧,手下便火热起来,道:“娘子,咱们可以再要个孩子吗?” 乔氏羞涩的只得嘤咛一声,算是不反对了。 同一时间,姚氏也赶了江河中出来,说她夜里老是翻腾,让江河中去俞姨娘那里。江河中担忧不已不肯走,姚氏心中甜蜜,可是这几天着实睡不好,还要时不时起来喝水吃点点心什么的,也是怕扰了江河中的清净,便狠下心来撵了他走。 江河中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在嘟囔:“这是个什么孩子,害的娘子这般受罪,若生出来是个小子,看我不打他屁股。” 姚氏纵然仍不太舒服可也被逗笑了。 杨妈妈由于不放心,这些日子都主动来守夜,闻言端了杯热水递给姚氏,道:“也是,奴婢看奶奶这胎真非凡人!” 姚氏喝了热水缓了缓,叹口气道:“什么凡不凡的,我这么趟子折腾,只盼着他没有问题,健健康康的吧。” 杨妈妈也愁了,道:“也是。” 话说江河中去了俞姨娘的院子,俞姨娘刚刚去把玥姐儿和存哥儿哄睡了,此时不过才将洗漱完了,见江河中嘟嘟囔囔的进了门,便迎上去。 喝了茶,江河中倒在罗汉床上,唉声叹气的念叨,俞姨娘听了暗自好笑。 江河中想起来一事,便问道:“昨日去你大伯母家可还顺利?” 说起这件事俞姨娘便是满脸的笑意。 “一切顺利,托二爷和二奶奶的福,给大伯母准备了礼物,大伯母很高兴,说见到奴家身上的病都好了几分。”接着她便给江 河中说起了这次出门的事情。 那日她辰时从二奶奶处离开本想着耽搁些时间去备些礼物,不想马车上已经备好了,她便只给两个孩子买了些零嘴,带着自己给大伯母做的针线活就去了。她只带了一个玳儿,马车上却给配了一个小厮一个婆子,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说是给她使唤。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对自己很恭敬。 尽管不怎么出门,但是俞姨娘还是知晓这三个人是姚氏的人,虽然这个丫头看起来陌生了些,应该是刚刚调来院子的。若是从前她少不得要看这三个的脸色,如今看对方恭敬的样子,便知道是姚氏的态度影响了她们。不过她不是个得势不饶人的性子,当下便让玳儿给三人打赏,三人更高兴了,尤其是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看向婆子,婆子点了头,她便欢天喜地的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三人跟着是个什么用意,只是觉得姚氏这么安排怕是给自己长脸的,便也没有多想。 到了俞靖南租住的小院,俞琬心情激动不已,这处小院便是上次她元宵节去看大伯母的时候劝说俞靖南换个环境后,他们租住的小院,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合院,正房是大伯母住东屋,六岁的大侄女住在西屋,东厢房是俞靖南和妻子,西厢房则是已经十岁的侄子独居。东西厢房都带着耳房,分别是厨房和净房,正房反而只有东面有间耳房,当成了杂物间,西面空地被开发成一小片菜地。而且院子里除了供人穿行的石子路,其余空地都用竹条做了栅栏,一边养了几只鸡,另一边则仍是菜地,只在石子路边缘撒了些野花种子,如今倒也开的灿烂。 此时是上工的时候,俞靖南并不在家,于是玳儿敲门后,仍是俞姨娘的堂嫂谢氏开的门。 见是俞琬,谢氏高兴不已,连忙让她进了门。 此时俞琬才知道这小厮是来干什么的了,原来马车后面还托着一个箱子,说是二奶奶送给俞姨娘大伯母的东西,挺沉一个箱子,小厮便抱了进来,谢氏也不敢做主,便让抱进了正房放下,索性是个才留头的小子,也无碍。 俞琬才知还有这么大个箱子,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留意马车后面的空地儿。 心中感动不已,让玳儿赏了小厮几个大钱儿,便打发他先出去候着。 婆子领着丫头则跟着进来,俞琬便介绍了大伯母和堂嫂。 俞老太太今日精神了许多,兴许是这房子的确敞亮许多,又有俞靖南的工钱给她请了好大夫看病的缘故,这几日能下地了,便穿戴整齐干净的在堂中坐着。此时听俞琬说婆子是二奶奶身边的人,正要起身问候,那婆子却先福了福身子道:“见过老太太,奴婢是二奶奶手下的管事婆子,老太太喊奴婢一声刘婆子就是了。今日听说俞姨娘来看望老太太,我们奶奶便让奴婢过来认个门儿,给老太太请安。” 俞老太太受宠若惊,俞姨娘也很惊讶,不过她想着既然是姚氏的吩咐,便替大伯母招呼道:“劳烦刘妈妈走这一趟了,替我谢过二奶奶。”

122 姚氏给的惊喜 说着便想让堂嫂请刘婆子去厢房坐坐,不想刘婆子却开口道:“二奶奶说了,老太太的儿子是二爷器重的管事,为了让俞管事安心办差,二奶奶特意从家里挑了个能干的丫头送过来伺候老太太!”说着回头对丫头说:“杏儿,还不快来拜见老太太?今后这就是你的主子了。” 小丫头杏儿便走过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奴婢杏儿见过老太太,今后奴婢就是老太太的人了,有什么事情请老太太尽管吩咐,奴婢很能干的!” 这下子别说老太太了,就连俞琬都惊讶的忘了说话。 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老太太回过神来,看小丫头还跪在地上,连忙道:“好丫头,快起来,仔细地上凉!” 又对刘婆子道:“这……刘妈妈,老婆子谢过二奶奶的好意,只是我这家里……老婆子的儿媳妇很能干很孝顺,孩子们也能帮上忙了,就不劳二奶奶这般费心了,实在是担当不起。这个丫头还请刘妈妈带回去……” 刘婆子自然知道俞家养不起丫头,所以插嘴道:“老太太放心,这丫头仍算是二奶奶的人,月例银子仍是二奶奶出,只不过人却是伺候您的,您可千万别推辞!再说了,二奶奶听俞姨娘提起过,您家媳妇虽然能干,可是一大家子的事情要打理,还有孩子们要照顾,怕她忙不过来,这个丫头烧水做饭洗衣打扫,外出买菜都是一把好手,说白了性子有些直,跟院子里丫头们也合不来,这不二奶奶也算是给这个丫头找个合适的地方。老太太万万不要推辞了,这可是二奶奶的一番好意,二奶奶是什么人,俞姨娘最清楚不过了是不是?俞姨娘可劝劝老太太,要不奴婢这趟差事可就办砸了!” 俞琬也反应过来,她倒是觉得二奶奶比自己想的还周到!自己连一日千金的药都喝了半个月了,还用在乎这个丫头吗?她反正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二爷二奶奶的人,这辈子都跟定他们了,自己的命都是他们救回来的,这次说明他们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自己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当下便劝大伯母道:“大伯母,既是二奶奶一片心意,您就收下这个丫头吧,您放心,琬儿会替您传达谢意,也会替您报答的。” 俞老太太此时便同意了,心中那个感慨啊,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人伺候了,不过她最欣慰的还是二奶奶对俞琬的器重,若不是为了俞琬,谁会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 当下红着眼睛拉着俞琬的手重重的点头,道:“好,好,大伯母听琬儿的。” 此时谢氏才从厨房烧了热水端了茶水进来,就听说这个小丫头是给婆婆的,当下便愣了,尽管不需要家里给月钱,但是一日三餐…… 不过她没说什么,她是个厚道人,自身也勤快,不过儿子来到府城快一年了,还没有找到念书的学堂,只能在家里帮忙做些粗活,女儿还小也懂得洗碗扫地,自己除了洗衣做饭还要上街买菜,给婆婆煎药,照顾丈夫, 还要分心养鸡、种菜,的确忙得团团转。而她又是个干净人,做不到凑合,所以上至婆母、丈夫,下到自己和子女,到整个家里院里都是干净利落的,可不每天都不得空闲么,有个丫头分担了老太太那边的活计也好,大不了省吃俭用就是了。 见话谈妥了,刘婆子也没话说了,便站出来道:“刘妈妈远道而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我自己做了点点心,请刘妈妈去我屋子里坐坐,尝尝看如何?” 刘妈妈便识趣的跟着谢氏走了,临走前对杏儿说:“你也跟着来,跟着俞婶子学学,认认这个家。” 杏儿看了眼俞老太太见她点头,便跟着出去了。 谢氏的女儿出来见了礼,此时也跟着出去了。 俞老太太见状便拉着俞琬进了自己的房间,说:“咱娘儿俩好好说说话。” 俞琬扶着老太太进了房间,发现临窗一张大炕,上面隔了个炕桌,靠墙一对双开门的柜子,屋子东墙是两张椅子一张方桌,上面是一套茶壶茶杯,倒扣在一个托盘里。北墙是落地衣柜和一个衣架,旁边放着一张平头案,上面放着针线筐,和一个有些旧了的烛台。 家里虽陈设简单但是都干干净净,不管怎么说比从前要强多了。 俞琬皱眉道:“大伯母身子不好,怎么还做这些针线活!” 俞老太说道:“我只是腿脚不好,又不是手不利索,家里这个情况,没人嫌弃我是个拖累我就该烧高香了。再说了,大伯母的手艺你还不知道么,也是不想失传了,便一边做些活计一边教教孙女,也算是享了天伦之乐。” 俞琬叹了口气,她如今是囊中羞涩,自从年后闹的那一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消耗殆尽不说,还连累二奶奶花了几千两银子给自己看病,虽说病好了之后自己的月例银子也攒下了,可是基本都用来打点下人了,毕竟自己当时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们对自己都十分尽心尽力,若不是这样,自己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于是她叹道:“过段时间就好了,琬儿届时再给……” 俞老太打断俞琬的话道:“琬儿,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了,不说别的,就说前些日子你那个混帐堂兄误会了你,让你命悬一线的事情,大伯母就够对不起你的了,结果你不仅不怪他,还把我们追回来,重新让他上了工……大伯娘想想都觉得没脸见你!怎么能再要你的银子呢!你还有儿子,存哥儿还小,可是将来娶妻生子不都是钱么,虽然江家富贵,但你这个亲娘怎么能两手空空呢!听大伯母的,现在我们日子好多了,过得下去,你就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俞琬一听便红了眼睛,这才是真正的娘家人呐! 不过她还是道:“大伯母放心,琬儿心里有数。只是这头几年紧张点而已,只要堂哥将来做了管事,家境会好起来的。” 此时,俞琬才想起来马车上的礼物,便去了堂屋,发现都放在门口的方桌上了,便叫了老 太太出来看,她先取出自己做的几身夏装给老太太。 “这是琬儿亲手做的,大伯母不嫌弃的话,这几日就能穿了,这两身是给孩子们的夏装,琬儿也是估摸着身量做的。这是您的鞋和孩子们的鞋,这个就是丫头们做的了。” 俞老太便念叨着说用不了,又不出门,穿那么好做什么。 俞琬便道:“如今堂哥大小也是个管事了,保不准会有同事来家里坐坐,大伯母穿着这个也给堂哥长脸面不是。” 提到儿子的脸面,俞老太就默许了。 随后俞琬又把姚氏准备的礼物说了一遍,无非是些药材和衣料,还有两盒点心,甚至还有一对金钗和一套文房四宝,用来练字的纸一刀,还有小女儿的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俞老太感激不已,随后俞琬打开了那只大箱子,只见里面有些器皿,果盘、茶壶茶杯还有几个青花瓷的瓶子,俞琬知道这是摆设。一个大布包拆开,里面是冬季的皮帽、皮靴还有皮坎肩,底下还压着几张没加工的皮毛。俞琬看着不是太高档的,便放了心,都一一给俞老太说明了。俞老太便说叫孙子进来给搬进自己屋里的柜子里。俞小子不爱说话,但是很听话,也很有劲儿,便把箱子里的东西倒腾进了祖母的衣柜里,俞琬看着心酸,因为那衣柜里只有一两件冬装,俞琬认得是自己做的,余下真的很空。此时一个大箱子的东西填进去不过是半满而已。 俞小子干完了就要走,俞老太喊住他让他拿走那些文房四宝和纸,这一次,俞小子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不同与方才的利落,很是小心的把东西抱走了,临走前,还懂事的给俞琬行了一礼。 俞老太心中酸楚,她这个孙子虽然没上过学堂,但是从小有俞靖南开蒙,其实比其他很多同龄的孩子们都优秀,只是家境差了些当了流民,又因为自己的病拖累了,拿不出束脩来,因此耽搁了。 俞琬却很感动,知道这孩子明白着呢,知道是自己的缘故才得了那些东西。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临近中午,老太太留饭,俞琬则顾忌那个婆子和门外候着的马车,便告辞了。出来的时候正听小丫头很直爽的跟谢氏说:“婶子以后不用去买米买面了,这些都让杏儿去做就好,杏儿跟街上江家铺子的伙计很熟悉,知道是亲戚,买这些都会算便宜些的。况且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谢氏不敢答应,道:“按理来说你只是来伺候老太太的,这家里的家务怎么好劳烦你……” 杏儿便道:“婶子,奴婢买米买面不也是伺候老太太么,婶子就别跟奴婢客气了。奴婢在家里干活比这个多多了,更累多了,婶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奴婢拿着月例银子,总不能偷懒的。” 谢氏便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道:“好的,婶子知道了,不过你也不用自称奴婢,这家里没有那个规矩。只不过家里贫寒,吃穿用度上怕是比不上江家。”

123 俞琬拜谢 杏儿便笑了:“说起来这个婶子更不用担心,奴婢在江家或许是吃食油水大了,连着拉了好几天肚子,干不了活,姐姐们就说奴婢偷懒,其实奴婢在家里青菜白粥吃惯了,实在吃不了那些好吃的。” 谢氏便笑了:“你这孩子!你不觉得委屈便好。” 杏儿想了想说:“婶子是个和善的,一看就不会打人,只要不挨打,杏儿就不觉得委屈。” 谢氏心软了,道:“婶子不打人的,杏儿放心,今后也不会有人打你的!” 杏儿便眉开眼笑,道:“那,婶子,杏儿先去买点米面回来。” 谢氏忙摸出几个钱给她道:“可以先少买点。多了你也拎不动。” 杏儿张了张嘴,想说店里的活计会给送过来,不过聪明的她看出了谢氏似乎就这几个钱了,便点点头走了。 俞琬便跟谢氏道了别,带着刘婆子坐着马车走了。 俞老太太和谢氏对视一眼,叹口气,道:“真是个好人家!可惜……” 谢氏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她是惋惜俞琬只是个妾室,她想了想安慰道:“纵然多少正头娘子也不见得会有婆家这样善待,就算是琬儿的命吧,至少不用吃苦受委屈。” 俞老太便点点头,进屋了。 谢氏跟进去倒茶,老太太叫她进了屋,指着衣柜里的东西道:“你去看看,都是些好东西,如今用得着的你就取出来用,用不着的你看看放在哪里。” 谢氏看了,取出来一批月白的棉布道:“正好该给夫君做一身夏装了,其他的,媳妇瞧着那药材里有一味人参,这个取出来给您熬鸡汤喝吧,其余的还在这屋放着就好。” 俞老太深知这个儿媳人品过关,便道:“上面那层还有琬儿给孩子们做的夏装和鞋子,你取出来给孩子们试试,她只是打量着做的,未必合适,你看看改改,也给孩子们穿上吧,这些年苦了孩子们了。另外那匹蓝底碎花的,你取出来做一身衣裳吧。我们都有了,你也该有。想必是琬儿不方便给你和靖南做衣服,所以备了布料。” 谢氏笑道:“儿媳整日在厨房,穿什么新衣服。” 俞老太便把俞琬劝自己的话用来劝儿媳妇:“靖南如今也是个小小的管事了,保不准哪日会带着朋友上门,你也得有身见客的行头。还有那两支金钗,你也拿一支吧。” 谢氏推脱不过,就收下了。 又跟老太太说起来房间的问题:“这杏儿该住在哪里合适呢?要不晚上跟蓉儿一起住?” 俞老太想着毕竟是江家给的人,想了想道:“索性把东边那间耳房腾出来让她一个人住,至于那些杂物……本来想着放到启儿那屋,反正对面屋子是空的,不过今天看到启儿对那文房四宝的喜爱,还是算了,将来给他做个书房吧,你们对面的屋子倒是空着,要不做个库房?” 谢氏听了,也同意了,等杏儿回来了,让杏儿张罗午饭,自己带着儿子和女儿把库房倒腾出来,给杏儿的房间安了张板床,放了个衣柜,一个小梳妆台和一个矮墩。从库房 里找出来合适的布料做了帘子,只是没有多余的被褥,好在如今是夏天,搭上一块布料就能睡。 谢氏也是艰难,家里的花销能够熬到今日也是她省吃俭用,家里种菜养鸡的结果。因为上个月的月钱被俞靖南花去了一两多用来请客,因为他先前辞职远走,如今回来后,几个相熟的管事便吵着要他请客,他推脱不过就忍痛花了一两多银子请他们下了馆子。所以这个月的花销只能省了又省。好在今日就是领月钱的时候。果然午饭的时候俞靖南回来了,吃了饭听了杏儿的来历之后,回屋给了谢氏五两银子,道:“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这个月的月钱你看着安排吧。” 谢氏看这次没少,便松了口气,但还是给俞靖南身上放了一两的碎银道:“就怕万一有个急事,拿着吧,没有花销就先留着。” 俞靖南也明白这个道理,便道:“我身上还有几个吃茶的大钱儿,既然拿了银子,就把这零钱给你留下,得空给孩子们买些零嘴儿。” 谢氏便笑道:“还说呢,今日琬儿来给孩子们带了许多零嘴儿。蓉姐儿高兴着呢。” 俞靖南便问:“文启不高兴吗?” 谢氏道:“他?他更高兴,抱着那文房四宝就回了屋,我还听到他傻笑呢,不过零嘴儿他倒是不感兴趣,说都是甜食,一股脑给了蓉儿。” 俞靖南感慨道:“琬儿有心了。不过既都是甜食,不要让蓉儿吃多了,给杏儿也分一些吧,其实还是个孩子呢,这般能干,看来家里也不好过。” 谢氏想起杏儿说她看起来不会打人的话,想必在家经常挨打,也是一叹。 俞琬回到江家,去见了姚氏,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郭妈妈都扶不起来。 姚氏便道:“好了,不让你磕了这个头怕你也不罢休,行了,快起来吧,没看郭妈妈脑门子都冒汗了!” 俞琬便是一笑,郭妈妈也配合说:“真是,俞姨娘看着瘦瘦弱弱的,这劲头真心不小。” 俞琬便道:“对不住郭妈妈了。贱妾是有点子劲儿。” 姚氏道:“回来也累了,让人送饭去院子里吧,跟我这儿你什么都吃不下,我这还是闻不了饭味儿,就不留你了。” 俞琬便道:“贱妾就不打扰二奶奶了,只是二奶奶的好贱妾记在心里了。” 姚氏便笑笑让她回去了。等她走了,姚氏忽然沉思起来,郭妈妈问她想什么,她摇摇头,半晌才道:“我只是听她自称贱妾……有点不喜欢。” 郭妈妈却愣了,实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听姚氏打了个哈欠道:“算了,索性还早,再看看吧。对了,不知道大嫂有没有打发人去看看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总不会在那边守到止梅临盆吧。” 郭妈妈扶着姚氏进了内室,庆儿接过来帮忙把姚氏安顿在床上歇息,这才道:“奶奶躺着,奴婢出去问问,等您醒了,就有回话了。” 姚氏闭着眼睛点点头,庆儿对着郭妈妈一笑就出去了。 郭妈妈看着庆儿轻盈的背影,叹了口气,想着庆儿如今也不小了,就是不知道她的 亲事二奶奶是怎么打算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此时的江河中避开了所有人,一个人走偏僻的小路去了三姨娘的院子。他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好一阵恍惚,他从小就聪明,但是一直都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接管铺子也是在大哥之后,这一切都因为三姨娘从小就教导他要懂得藏拙,三姨娘说嫡母心狠,怕他表现太出众的话,让苗氏猜忌从而下黑手。妹妹江云灵也是这样,从小就十分聪明,可是三姨娘同样让她藏拙,让她什么功课都不需超过江云雀。可以说家里的女人里三姨娘算是聪明的,她的防备在任何家庭里都没做错,可惜她遇到了嫡母苗氏。嫡母从来不按照三姨娘的推断来行事,她就是那么冷清,你巴结也好,你无视也好,人家就好像从来都看不到你一样。小时候他曾有过内心不平不甘,为什么自己要和平庸的大哥表现一样,为什么自己的妹妹还得陪着云雀一起做原本都会的习题,他不甘心! 他偷偷的跑去找嫡母,想问问她为什么不重视自己,为什么就对自己的嫡子好。可是他亲眼看到想要嫡母抱抱的三弟,才两岁的小男孩,被嫡母拒绝了。 拒绝了三弟的嫡母并没有一般母亲拒绝了孩子的那种愧疚,只是很平淡的说了句:“奶娘呢?让她抱你去找祖母。” 之后便进了屋,三弟在门外委屈的哭了,也没有见嫡母出来。 江河中很聪明,他看出来嫡母不是因为自己快要临盆了才不抱三弟,而是她不愿意抱! 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抱,自己一个庶子还有什么不甘的? 从那一天,他开始彻底颠覆了三姨娘对自己灌输的那些意识,开始埋头学习,学着打理生意。慢慢的,他很快就发现了真正的恶人其实是自己的姨娘。 他试探了几次,发现正如自己的猜测,便开始跟姨娘冷淡了下来。 一直到自己成亲,他也没有顺三姨娘的意思,而是听从了嫡母的安排。如今想来真是老天有眼,给了自己一个聪明的头脑,还有……算是正直的天性吧! 后来,他冷眼旁观嫡母的行为做派,接触家里的生意之后,一次又一次的为嫡母的能力而折服,慢慢的,妹妹也长大了,怕她被三姨娘带歪了,试探了几次,发现妹妹也是冰雪聪明,且心地善良,他便放了心。慢慢的,他真的对嫡母产生了儒慕之情。 而嫡母自从大病一场后,对自己,对大哥,对他们所有人都一改往日的冷清,变得异常亲热和宠爱起来,他更是满怀感激。 可是,自己的亲姨娘却开始作乱! 他叹口气,不想自己的行动被别人看到,所以在这里不能呆太久,便伸手去拍门。 门开了,是个眼生的小丫头,但小丫头很机灵,打量了他一眼,见身后没有随从,便压低了声音道:“二爷请进。” 江河中进来后,她迅速关了门,问:“正房里师太在午休,西厢房里三姨娘怕是也在睡,二爷去哪里?” 江河中道:“西厢。”

124 河中探望三姨娘 丫头道:“二爷请。”领着江河中来到西厢门口,取出一把钥匙把锁着的房门打开,道:“二爷放心,只有师太睡觉的时候,才让奴婢把门锁着,平日里三姨娘总是来院子里坐坐的。” 江河中能说什么,他自然是知道三姨娘有多能折腾。他自己也是下了很久的决心才来看她的,他深知她的厉害,总怕自己被她说动,对嫡母有了芥蒂。 叹了口气,他对丫头道:“我坐坐就走,你在院子里守着,我出来了你还来锁门。” 丫头点头答应了,果然就在廊下坐着等。 江河中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厢房。 厢房中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潮湿或者脏乱,反而很是干净清爽。走到堂中的圆桌旁,他提了提,水壶中装满了水,水杯也干干净净的,打开盖子闻了闻,知道是刚刚沏了不久的凉茶。三姨娘在东间榻上歇息,睡得很香,没有从前满头的珠翠,倒也有几件首饰。身上盖着的也是缎面夏凉被。脚榻上的绣鞋干干净净。靠窗的桌子上一个小小的香炉燃着安神香,味道清淡,不会令人昏昏欲睡,只是能让人静心而已。北面放着一个小书架和一张小书桌,上面有几张抄写了一半的心经。看来是师太让三姨娘抄经静心,但是她的心不静,每一张都没有抄完。 西间则是卧房,被褥整齐,梳妆台上胭脂水粉和首饰盒子一样不少。回到堂中,太师椅旁的方桌上海放着一碟子用纱网罩起来的点心。 江河中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湿润了,这不是他想象到的样子,他以为三姨娘犯了这么多的错误,犯了罪,苗氏派人看着就罢了,不会善待她的,可是没想到…… 他想起苗氏说过为着他和云灵的名声,三姨娘也不能不好,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如今才知道,纵然是一点点委屈,嫡母都不愿意他们兄妹承受! 若不是深知自己的身份无法造假,他都要怀疑谁是亲生的了。 想到这里,他认为今日就不该来看三姨娘。可是他略一起身,三姨娘竟然醒了。一翻身看到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便猛然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哭诉起来,说自己如何被囚禁,如何被虐待,说自己只是想帮他,云云。 江河中只是木木的看着她,指望着她嘴里吐出一句后悔的话,对自己的,对云灵的,也对嫡母的,可是听来听去只听到抱怨和无端的猜忌,他的心再一次冷下来,一点一点的冷冻成冰。 缓慢而坚定的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他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看了对面椅子一眼,三姨娘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她整理了整理自己的鬓角,拽了拽衣裳,内心迅速的思考着江河中的来意和如何能够打动他放自己出去。 三姨娘坐在江河中对面的椅子上,换上一副凄然欲滴的表情道:“河中,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看看他们把母亲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母亲是囚犯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母亲!” 江河中叹了一口气,觉得深深的 疲惫,纵然面对再难缠的对手,他也从没有这么无力过。 他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个成年人,能够分辨是非。今日来这里不过是为了你生养了我一场,但你仍是顽冥不灵,我,很失望。于是我打算今后再不来看你了,对你我也只有一句话:好生待着,安守本分。若你能遵守这八个字,兴许你晚年的时候,我会接你出来享福。但是在那之前,你别忘记了,你是父亲的妾侍,发落权在母亲手里。” 三姨娘咬牙切齿,她恨声道:“姨娘知道,姨娘没钱,你就认那个有钱的女人当亲娘去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我一番教导!” “教导?”江河中冷笑道:“那些教导……不要也罢。总之,认真想想我的话,别耍花样。”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出去,一挥手,小丫头赶紧过来把门重新锁上。里面的三姨娘才反应过来,大声道:“看到亲娘遭罪,自己还能吃得下饭,你还真是孝顺!” 小丫头当作没听到,也似乎没看到江河中瞬间僵硬的身影,只是说:“师太醒了,听说二爷来啦,想见见您。” 江河中便转身走进了正房。里面有个丫头正在给师太打扇。 “见过师太!”江河中一礼。 “二爷客气了,快请坐。檀香,去奉茶。” 丫头答应一声便去沏茶。 “今日二爷有空过来也好,贫尼早就等着这一日呢。”师太说道:“不过二爷真的令贫尼刮目相看了,竟然忍到今日才来,实属不易。” 江河中无奈一笑,方才三姨娘说自己不孝的话犹在耳前。 “二爷不必介怀,三姨娘对你所知颇深,这个时候她也算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难免情绪失控,对你自然是怎么狠怎么说了,不必放在心上。” 江河中心知师太说的是实情,微微释怀,便点点头。他实在不好说什么,那个恶贯满盈不知悔改的可是他的亲娘! 师太缓缓道:“其实,三姨娘没什么错,放在别人家怕她会是一个照拂子女的好姨娘。可惜她遇到了夫人,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成了个笑话,妄作小人罢了。” 江河中心想这师太当真会说话,不由得收起自己的情绪,认真应对起来。 “师太豁达!”他倒是夸了一句。 “二爷客气。贫尼方外之人,自然比红尘中人看得透彻些。说起来二爷和二小姐才叫贫尼钦佩,出淤泥而不染,善恶分明呢。”妙清师太倒是不吝啬的夸奖这对兄妹。 江河中就比较纠结了,这个“淤泥”说的可是自己的亲姨娘…… 不过他微微一笑:“是母亲教导有方。” 师太微微点头,看江河中如此豁达倒也有些替他惋惜,若不是摊上那样一个亲姨娘,该有多好。 “今日冒昧请二爷过来,是有事相商。”妙清斟酌了下开口道。 “师太请讲。” “我虽受你母亲 托付,坐镇后宅,照看三姨娘,但有言在先,说江家不得干涉我的自由。虽说三姨娘还没有完全被感化,贫尼有负重托,但……贫尼实在有事要离开一阵子,所以……这段时间还请二爷自己多多照看三姨娘吧。” 江河中闻言皱了皱眉,他心想三姨娘那张毒嘴自己都受不了了,难不成让别人来承受?可是师太的自由也是母亲承诺的。大不了就自己整日看着她罢了,如此想着便点了头。 “师太想要去哪里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师太可否给一个大致归期。还有可有什么法子传授给晚辈?” “檀香我要带走,挽竹就留给你,你只需要再给挽竹两个嘴紧又忠实的婆子,听她指挥就行了。” “挽竹?可是院中那个丫头?”江河中并不知道院子里的丫头叫什么。 “正是。”师太点点头,“若不是三姨娘这里的确离不开她,贫尼这次也想带着挽竹一起走呢。说起来三姨娘也是个厉害的,贫尼来了之后有一次就碰到她要寻短见,说我们谁不放她出去她就一头撞死!贫尼当时也只是想着让婆子压制住她,谁知挽竹却跑去寻了一条白绫递给了三姨娘,她说‘三姨娘,您若是真心寻死请用白绫上吊吧,要是您撞柱子死了,奴婢还得收拾满地的血和脑浆子,太累。’三姨娘当场就怂了,说实话,看着挽竹那丫头面无表情的样子,连贫尼都有点发寒,因为贫尼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的,真心话。想必三姨娘也看出来了,所以挽竹那丫头在的话,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江河中瞬间转过头去,隔着门帘子看着外面石桌上坐着的丫头,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乱糟糟的,很矛盾。不过他到底知道该怎么表态,便道:“就依着师太的安排吧,不知师太何时启程,可需要车马护卫?” 师太笑了笑,道:“贫尼后天一早启程,家中就不打招呼了,二爷也不必挂心。今晚招来的婆子送过来,贫尼调教一番,明日适应一日就好了。车马护卫就不必了,银钱也够用,只是跟二爷借了檀香这丫头。至于时间嘛,贫尼说不准,大约半年左右吧。” 江河中便答应了下来,还说后日去送送师太,师太则说她届时会从后门离开,不劳江河中送了。 “贫尼的离开还是少惊动他人吧。若是夫人回来了,还请二爷给解释一番,贫尼会给夫人留下一封信,届时请二爷转交。” 江河中便答应下来。 告辞离开的时候,厢房里传来三姨娘悔恨的声音,她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方才是被伤心和愤怒蒙了心智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现在她想明白了,说母子哪有隔夜仇,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等等,江河中却已经心如止水,脚下未停留半分的离开了院子。 正要开门离开,却传来敲门声,挽竹越过江河中开了门,道“二姨娘,您又过来了。” “是啊,这几日没来看妹妹,想着做了些点心给她吃,就送来了,顺便跟她聊聊天,解解闷。”

125 三姨娘的身世 二姨娘的声音传来,江河中便见到二姨娘从身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食盒,自己一个人进门,吩咐丫头道:“你回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门外等我。” 丫头奉命离去,二姨娘转过身来才看到江河中,顿时惊讶道:“二爷在这里?那贱妾来的不凑巧了,改日再来吧。”说完把食盒递给了挽竹,自己福了福就要走,江河中突然说道:“不了,二姨娘,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他是怕三姨娘这个时候情绪激动,把二姨娘也骂一顿。 二姨娘愣了愣,看了厢房一眼,便道:“好的,二爷先请。” 江河中迈出门前,丢给挽竹一个荷包道:“辛苦你了。” 挽竹接过来很自然的揣进怀里,道了声谢就把二姨娘和江河中关在了院外。 江河中不知何故,看着几乎在自己鼻子尖前一点点合上的院子门,有点异样的感觉。 二姨娘见状,赶紧岔开话题,怕他怪罪挽竹:“师太管教严格,挽竹这丫头太认真了。二爷是要回去吗?这几日二奶奶的孕吐可好些了?贱妾前几日有些伤风,怕过了病气便没敢去看望二奶奶。” 江河中不言不语的往前走,二姨娘便识趣的闭了嘴。 “二姨娘,您常来看她吗?”江河中在一个竹桥边上停下脚步,问道。 二姨娘叹口气,回答道:“师太来之前,她的怨气很大,我们做了多年姐妹,纵然感情不睦好歹也是同病相怜,便想着去开解一二。后来师太来了,她跳了一阵子,还是师太手腕高明,她不怎么乱说话了,也肯抄写抄写经文,贱妾便来的少了些。” 江河中心中有些疑虑,便对二姨娘一伸手,邀请她去竹桥尽头一座竹制的亭子里坐坐。亭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有两个字:“挽竹。”江河中便皱了皱眉。 二姨娘赶紧解释道:“挽竹这丫头送来给师太的时候,是个末等的小丫头,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师太便揽下了这个活,那时候恰好走到这里,师太说这个亭子雅致,可有名字,妈妈们便说叫挽竹,于是师太便对她说你就叫挽竹吧。说来跟这个亭子还真是有缘分。” 江河中请二姨娘进了亭子,里面也是竹制的桌椅,他走到另一边坐下,请二姨娘在对面坐下。 二姨娘谦让一番也就坐下来,她看得出来江河中此时心情不好而且有话问她,她便不拘礼了。 “二爷有话请讲。” 江河中沉吟一下,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是觉得三姨娘她究竟为何要这般折腾,她的身份本就低,如今已经算是享受了荣华富贵了,为什么就不懂得知足呢?二姨娘对她可有些了解?能不能说给我听?” 二姨娘滞了一下,她其实不敢说这些是非,可是看江河中表情中有些悲伤,心中一软,便叹息道:“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说到底不过是太要强了,反而迷失了本心吧。” 江河中站起来,对二姨娘一揖:“请二姨娘解惑。” 二姨娘站起来回了礼,道:“这件事久远,恐怕要从三姨娘的身世说起……” 三姨娘本命叫朱莹莹,是清河府葵县人,是家中独女,下面还有个小她十岁的弟弟。她的父亲在城里开了个杂货铺,母亲在家带孩子,上面老人都没有了,只父亲还有个孪生弟弟。 早些年朱莹莹的叔父说要出去闯荡,一走十多年没有音信,就连两个老人相继去世都没有赶回来过,朱父也不知道兄弟在哪里,父母都走了之后,他就继承了那个杂货铺,每年也有几百两的进账,所以朱莹莹小时候的生活是相当不错的,就算是后来有了弟弟,父母对她也仍是十分宠爱。 十二岁那年,弟弟刚两岁,她叔父衣锦还乡。原来他叔父走南闯北发现挣不了大钱,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出海了,五年才回来,但是凭借很小的本钱却带回来很多的稀缺货物,一下子翻身成了大老板。他觉得自己有出息了,便回了家,谁知杂货铺被哥哥继承,而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兄弟俩抱头痛哭,后来弟弟说自己漂泊在外多年没有给父母尽孝,全凭哥哥照顾,便提出给哥哥分些家产,杂货铺子自然他也不要了。 兄弟俩推脱了许久,还是他弟弟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入股。就这样朱莹莹的日子更好过了,但是贫穷日子安稳,富贵日子却不安宁。朱莹莹的二叔成了大老板,自然出入一些风流场合,久而久之带着朱父也去长见识。 后来安稳下来了,朱莹莹的二叔便托人说媒娶了一房妻子,比他小了整整十二岁,同样也比朱莹莹的母亲小了十岁,同样是兄弟俩,同样的岁数,朱父渐渐觉得自己的妻子太老气,不够温柔小意,在外面收了个外室。 这件事情闹开以后,朱母很是不甘,她自问嫁过来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还给公婆守孝,丈夫刚刚有钱了就找了别的女人养起来,她真心难过。可是架不住二叔的劝解,又实在不想和离,便忍了这口气让外室进门做了妾。 谁知这个妾室不是个好相与的,进门后成天挑事,还最会装样子,朱父对朱母的不满和不信任逐渐增加,直到有一天,妾室悄悄把朱莹莹刚三岁多的弟弟给推进了池塘,朱莹莹在远处看到跑过去的时候,弟弟已经沉到了池塘底下,她喊人捞上来弟弟已经没了气,她哭着指责妾室,朱父却不肯相信,加上妾室又赌咒发誓,此事便成了下人看护不周,糊弄了出去。 朱莹莹恨极了,可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朱母因为儿子没了病倒了,朱莹莹便日夜守在母亲身边,朱母临终前,咬牙切齿的告诉她,永远不要相信别人,永远不要让别人有机会害自己,哪怕先动手也好,叫她从此以后不要吃亏。 母亲的葬礼本该大办,可妾室此时查出了身孕,以怕惊扰腹中孩子为由,朱父草草办了妻子的葬礼。 朱莹莹痛失母亲,又看到父亲如此草率的对待母亲,不仅如此,他还打算等妾室生下孩子以后就扶正,家里的下人逢高踩低,她这个大小姐的话再没有人听了。 转年妾室果然生下男 孩儿,父亲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妾室如愿扶正,便开始张罗朱莹莹的亲事。 那时候她已经十四岁了,的确该相看人家了,她父亲和二叔都认为新夫人很贤惠,所以给她找了一个说婚后就要回到北方生活的人家,那男子她见过,病怏怏的,只是有钱。她不愿意,她父亲就给了她一巴掌,把她关起来。男方说要回北方成亲,她二叔便答应去送亲。男方留下聘礼就上路了,半路上,他二叔听说家里的小妻子有了身孕,便交代管家代自己去送亲。 朱莹莹就想着半路跑了,可惜没等她实施逃跑计划,男子死了。 她成了望门寡,管家被男方收买,丢下她不管走了,说回去会告诉家人已经送到了。而男方家里本身就是为了冲喜,结果没冲好,便迁怒与她,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这时候她才知道,那新夫人压根跟这家人说的就是名义上是娶,其实是卖了她,对方说的很明确,冲喜成功了,她去了便是个妾室,冲喜不成功……人也不会放回来就是。 新夫人巴不得,自然就将她卖了。 因为本身从家里教育便还算过得去,基本上调教几天就能分配差事,加上一心想着逃跑的她打算先降低别人的戒心,再找机会逃跑,所以表现的很好,给送到了一户小富之家。 终于在一年后,她找机会离开了,身上揣着攒下来和偷来的二十两银子回到了葵县,她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知道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可是回去后才知道,父亲早已经过世了,而二叔不仅接手了父亲的产业,就连新夫人和儿子也接手了,因为那个外室本来就是二叔介绍给父亲的,那弟弟也是二叔的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富贵后,有些不甘心自己用性命换来的富贵分给了哥哥一半,最重要的是,哥哥比自己还能干,家产不过两年便翻了个番,他便起了坏心思。 朱莹莹震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要怨恨谁,她如今当真是个孤儿了,她跑到城外的河边哭泣,被几个混混围住了要调戏她,她突然冷静下来,说如果替她办一件事,就给对方十两银子。混混们又想要银子又想糟蹋她,她便说若敢糟蹋她,她就跳河自尽,让他们银子和人都得不到! 最后混混们妥协了,她也妥协了,说事成之后再来这里,再给他们十两银子。 混混们答应了,留下一个人看着她,就进城去办事了。 朱莹莹趁那小子不注意打晕了他,跟着混混们进城,亲眼看着他们把二叔家点着了,亲眼看着二叔、新夫人和孩子,以及二叔的妻子跑了出来,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里一片火海,金银财宝都化为灰烬。她知道,二叔完了。 因为二叔和父亲不同,他当年实在是幸运才能发财,其实经营方面很是欠缺,但是他有个特点,喜欢把资产都拢在身边,于是房契、地契、铺子的契约甚至下人的身契都在他的书房里,而那里是最先也是最受关注的地方,早已经烧的什么都没了。

126 心疼庶子速归 所以,他不仅无家可归,还将面临铺子被人占有、资产被人瓜分的下场。 朱莹莹找到了那几个混混,把随后的十两银子给了他们。她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了,没想到混混们仍然没有放过她,把她打晕了又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再次把她卖给了那户人家,管事婆子见到她很是奇怪,说她是不是想跑又被抓回来了,她灵机一动,说自己出去办事被人打晕了给卖了。婆子不信,但她说可以问问人牙子,她被卖的时候是不是被绑着,是不是昏迷着,婆子去问了,果然如此,这才信了她。 于是她又在那家做了丫环,而且听到这么离奇的经历,那家夫人还亲自过来见了她,最后收她做了义女。后来无意中遇到了江瑞声,发现他对自己有意思,想着江家的富贵,她便从了。 但是,她一直宣扬自己是好人家的女儿,以那户收养她的人家为自己的出处,所以她是良妾。 当然,这些都是前段时间大家调查的时候才发现的,从前只知道她是那家的女儿,却不知原来是个养女。 所以知道这些之后,二姨娘对她起了怜悯之心,知道是小时候遭遇的那些事扭曲了她的性格,若不然她也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家碧玉。 江河中半晌张不开嘴,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自己的亲姨娘原来不是本性那么坏,而是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加上母亲临终前的话刺激到了她,她才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出生的时候,她真的很高兴,哭了好久,看着你怎么都看不够。”二姨娘说,“想必那时候的你,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骨肉亲人了。那时候的她,必然深爱着你呢。” 江河中蓦然觉得很难受,心中绞痛。 他送回了二姨娘,自己回到了姚氏的屋子,一躺下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病,竟然拖拉了快一个月都不好,姚氏和俞姨娘急坏了,衣不解带的守着他,为了让姚氏安心养胎,他勉强打起精神,只是病虽然好了,人却很没有精神。 姚氏多要强的性子,都哭了好几回,可是江河中却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自己的心事,因为他的内心也依然在纠结着,纵然三姨娘的性格是过去的遭遇造成的,让人唏嘘怜悯,但是这不能作为她加害别人的借口。所以,江河中一边怜悯同情她,一面更加憎恨她,因为她把自己遭受过的痛苦都要加诸于他人身上,这个他人也是他的亲人! 不得已,江海中给苗氏快马传书,说了江河中的情况,请苗氏尽快回来。 书信传到苗氏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进了九月,他们的行程是定在十天后启程。 苗氏看了信件立刻不敢耽搁,可是江云雁却不能立马就走,所以苗氏决定自己先行启程,虽然众人都反对,但是苗氏一意孤行。只去父母和祖父母、外祖父母那里都打个晃,轻装简行上路了。 这一次身边却没有男子相随,只是带了两个管家。丫环婆子和小厮倒是不少,只不过家里人仍然为她的安危担忧。 只是谁都 拗不过苗氏,便只好打发了小厮快马加鞭给沿途的江家铺子捎信,让他们打发人手跟着护送。 即便如此,苗氏回程也有二三十人跟着,最后拗不过哥哥们,从京城挑了一家镖局,请了十个保镖一同上路。来的时候是逆流,回程却是顺流,于是苗氏在经历了五六日的赶路之后,终于上了船。两班水手日夜兼程,终于赶回了清河府。 进门不过简单洗漱,她便叫了江海中来询问江河中的近况。 “这几日都是俞姨娘在照顾二弟,二弟妹身子也不方便。还有大姐也赶了回来,康大夫说他是郁结于心,可是他究竟为了什么事情,现在谁都不知道,所以无从开解,他自己什么都不说,谁问都不说!我们也急坏了。” 苗氏想了想,说:“那么他犯病之前去了哪里,见了谁?” 江海中道:“据说那日是从后院回来的,想是一路走得偏僻,没人瞧见。儿子觉得估计是去看三姨娘了,过去问了,挽竹那丫头说跟三姨娘虽然相见不欢,但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至于。所以说应该是别的事。哦,对了,妙清师太带着檀香离开了,说半年左右回来。挽竹说那日二姨娘也在,于是儿子去问了二姨娘,二姨娘说他只是问了三姨娘的过往,当时还很正常的。所以儿子想着,怕是二姨娘没看出来二弟的真实心理,所以问了二弟是不是因为三姨娘,二弟只说儿子想多了。” 苗氏想了想,琢磨了半天,问道:“他如今在做什么?” “二弟不听劝阻,去铺子里了。” “叫他回来,就说我要见他。”苗氏果断的说。 江海中松了口气,赶紧去了。 江河中回来的时候略有些激动,没想到嫡母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又有些忐忑,想着母亲必定更要询问自己生病一事,到时候该如何解说…… 在江河中回来之前,苗氏召见了二姨娘,让她把那日跟江河中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二姨娘这些日子已经回想了无数次,自然是半点不漏的说了。 苗氏一琢磨,便让她下去了。 江河中进来的时候,萱草堂留守的丫头婆子们都在给苗氏磕头。 见他来了,苗氏挥挥手:“都下去吧,双喜跟春熙春景一起下去吧,半年没见了,你们姐妹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双喜会意的领着大大小小的丫环都离开了,反手关上门,自己在廊下坐着,春熙春景见状也跟着她守着,防着别人闯进去。 于是三人开始说一些离别以后的事情。 “给母亲请安!母亲一路辛苦了!”江河中给苗氏行礼。 苗氏仔细打量着,的确瘦了,眼眶也陷进去了,眼神不似往常那样精神了,有着淡淡的哀伤。 一伸手把江河中拽到一侧的炕上坐下,道:“我的儿,你这是受了多少的折磨,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江海正憋了许久的难过,突然就为这一句话,一个风尘仆仆的嫡母,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诉说着关于三姨娘的 许多事,不论是恨死了她的狠毒,还是她艰难的身世,不论是她的自私还是她内心的创伤,总之,乱糟糟的,什么都说。 苗氏只是用心倾听着,时不时的拍打着江河中的脊背,给他顺顺气。 半晌后,江河中感觉到发泄了所有的情绪,觉得鼻子有点堵,脸有点红。 苗氏喊双喜打了洗脸水来,放在房间。苗氏亲自给江河中洗了脸。 苗氏是北方人,虽是女子却身材不矮,江河中虽是男性却是南方人,个子在南方人里面算是不错了,不过苗氏站着还是够得着他的脸。 看着江河中此时脆弱的表情,双眼通红,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苗氏打从心眼儿里心疼这个孩子。 江河中顺从的让苗氏拉着去了次间坐下,此时的他由于发泄了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的负面情绪,身上懒懒的,苗氏便让他斜斜的靠在迎枕上恢复。 苗氏见桌子上有水果,便拿起来递给江河中,他本不想吃,却不愿辜负母亲的好意,便接过来放进嘴里,果然香甜可口,不觉精神一震。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的会好一些。”苗氏笑着又递给他一个,他照例接了。 此时才有些心情询问苗氏的行程:“怎么母亲没有跟县主一起回来?” “我哪里有心情等她!接到你大哥的信,说你完全不对劲儿,眼瞅着一天天萎靡下去,姚氏和俞姨娘都担心的不得了。我便想着快马加鞭赶回来,反正云雁那里有官兵和护卫保护。” 江河中此时才知道,他盘算了一下,即便是自己日夜兼程也不会更快回来,不禁动容了,眼眶又有些红了:“怎么这么赶着,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儿子可百死莫辞了!” 苗氏笑了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这郁结于心可大可小,你先前看了俞姨娘的例子还不明白吗?母亲怕耽误了,生生的把你给熬坏了。虽说我回来不见得能够完全解开你的心结,好歹能让你发泄发泄,别憋坏了身子。” 江河中又不由得把苗氏和三姨娘在脑子里比较了一回,更郁闷了。 苗氏斟酌着词语,开口道:“方才你说的不太明白,可是母亲也听了个大概,索性就是你姨娘她小时候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不再相信人心了,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吧。而你是恼她把自己承受过的痛哭加诸在别人身上,又心疼她的遭遇,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不对?” 江河中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心疼三姨娘,又颓然放弃,点点头。自己可不是因为怜惜她的遭遇才更恨她也这样对待别人么! 苗氏则舒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母亲会想办法劝劝她的,先前是母亲疏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现在知道了,她本性不坏,这就好办了。” 江河中摇摇头:“一个人善良了十几年,却坏了三十几年,谁也不知道她的本性还是否善良了。” 他不相信,他自己和云灵都不能让三姨娘放下阴暗的心里和毒计,天生对立立场的嫡母……怕是会火上浇油吧。

127 府内诸事 江河中离开萱草堂的时候发现大姐江云屏和大哥江海中都在二进等着,他们都担心着他。 看见他从三进过来,二人知道母亲和他已经谈完了,便紧张的站起来仔细着他的表情。江河中见状给二人深深一揖:“河中不懂事,让长兄长姐担心了!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江海中赶紧扶起他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知道这是哭过了的,心中放心了些,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我和大姐不过是帮不上忙干着急而已,幸好母亲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好多了。” 江河中点点头。 江云屏也说道:“好了,我们都是次要的,赶紧回去跟弟妹说说话,这些日子苦了她了。怀着身子还担忧着你。” 江河中点点头,告辞离去,自是去了自己的听涛院。 江海中二人便去见了苗氏。 之后乔氏和姚氏都来给苗氏请安,尤其是乔氏十分高兴连说母亲回来了她就可以松心了,被苗氏一句“我看你管理的挺好的,以后也让你管着吧。”给弄得又傻了。 下午,二姨娘和四姨娘也来见了苗氏,苗氏倒是留下二姨娘仔细的询问了三姨娘的过往和江河中那日的所有对话。 二姨娘很愧疚:“都是贱妾惹的祸,若不是贱妾说了那些往事,二爷他也不至于这般郁结。” 苗氏挥挥手:“是他要问你的,你实话实说自然没有错。这件事情不是隐瞒的,迟早他都是要知道的,你别给自己揽罪。这一别半年多,你在家里还好吧。” 二姨娘很感动,点头道:“贱妾还好,只是家里的事情帮不上太多的忙。” 苗氏道:“家里的事情本来就该小辈儿们张罗了,咱们这个辈分提点一二就行了。我也听说了,三姨娘作乱的时候,你也帮了不少的忙,辛苦你了。” 二姨娘受宠若惊,实话道:“夫人把家交给大爷媳妇儿,贱妾自然要相帮。” 苗氏倒是欣赏她这直接的性子,点头道:“说的是,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等我歇几天,带着你们出城去散散心。” 二姨娘高兴的问:“夫人要带着贱妾出城去?” 苗氏道:“嗯,等云雁回来了,咱们先去她的封地看看,再去周边景致好的寺庙、尼庵住几天。” 二姨娘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送走了二姨娘,春熙和双福进来给苗氏磕了头,说了自己的想念,然后把调教风芝和颂芝的情况说明了,道:“这两个妹妹如今已经能够独立处理一些事务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独立撑起来了。” 苗氏听了也高兴,打趣道:“知道你们两个是尽了心的,好了,我知道了。叫那两个丫头进来,还有把春景和颂芝叫进来,要是都能过了我这一关,你们三个就能卸下差事,专心绣嫁妆了!” 春熙便红了脸扭捏道:“奴婢不急,还是要伺候夫人的。” 双福由于一直是近身伺候的,说话随意些,便笑道:“夫人放心,春熙的嫁妆绣得差不多了,倒是奴婢手脚慢,还没绣完。” 几个人便笑闹起来,苗氏也开 怀不少。 邀月是另外三个二等丫环里,被春景看上接替自己的,由于苗氏身边一直都是双喜双福两个一等和风芝、雅芝、和颂芝三个二等的贴身伺候,所以同为二等的莲月、邀月、星月三个人就管理着萱草堂的二进,平日里鲜少在苗氏跟前露脸。不过因为稳重、得体,所以一般在二进会客的时候,都能看到她们三人的能力,打点的很妥帖。 这次虽然雅芝没有被挑选上,邀月倒是被春景看上了。因为春景负责苗氏嫁妆铺子的管事的联络,所以在苗氏来二进接见管事的时候,春景总能注意到邀月是最稳妥最有眼力的一个,所以在苗氏许她们自己挑人接班的时候,她是一心为着苗氏考虑的,虽然有很多人托了与她交好的妈妈和丫环来说情,但她就认定了邀月,便选了她培养。 要说这些日子最难熬的就是雅芝了。她自问自己能力眼力和努力一点都不比风芝、颂芝差,为什么这三个贴身伺候的二等就自己没有被提起来! 她很是难过,又觉得很丢脸,便病了几日。 不过她也没去怨恨谁,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子火气发散不出来,整日闷闷不乐。别的丫环倒也没有敢上去踩她一脚,因为毕竟她还是个二等丫环,还是能在苗氏跟前伺候着。 这不,见苗氏喊了那几个丫环进去,她端着茶水的手便抖了抖。不过想着此时不需要茶水,勉强维持了体面转身回去了。 苗氏考校一番,觉得三个二等虽然有了些能力,但是在气度上还有所欠缺,不过想着半年时间能够学到这么多也属不易了,便给她们三人每人放了三天假,让回去看看爹娘。算是认可了三个一等丫环的选择。 夜里,苗氏让双喜好生去歇着,叫了双福和雅芝值夜。 当着双福的面,苗氏问雅芝心中可有怨言,雅芝憋了半天,才掉了几滴眼泪,说自己觉得很丢脸。苗氏便知道这丫头心中定是有怨言,但是肯这样表述,说明还有的救。 苗氏便跟她说起了人生起起落落,谁都不知道明天会用到谁、求到谁,所以对任何人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雅芝听了慢慢的回味着,品出了苗氏指出她势力的缺点,这才痛哭一场认了错。 此时她才算是明白了自己在夫人眼中究竟哪里不足了,也知道苗氏肯提点她是仍然器重她,便赌咒发誓要好好的伺候苗氏,不再逢高踩低给苗氏丢脸。 苗氏点了头,她才放心的值夜。 双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总觉得就这样成亲嫁人离开夫人,是自己的损失。不是金钱上的损失,而是……她感觉自己一旦选择了离开,再进入苗氏的心里可就难了! 第二天一早,接到苗氏回来消息的江老太太回来了,只是江老太爷没有跟着回来,说还要在别院里赏菊,等县主回来了,自然会回来请安。 江老太太此时对苗氏是真心的喜爱了,看看她的大儿媳妇,又能干又能生儿子又有福气,这不回去给自己的父亲拜个寿还能给孙女儿整出来个县主! 老太太不知道县主和封号县主的区别,但是她知道这是她这个商人妇一辈子都无法企 及的高贵身份! 江老太太拉着苗氏的手又是哭又是笑,问了她这半年的经历,知道给江云灵订了亲,对方还是官家,更是高兴极了,问咋不给云雀也定了亲,苗氏只好说没有了合适的,要先紧着姐姐来。 江老太太便想着也是,又问怎么不给驰中也找个官家小姐,苗氏满脸黑线,说驰中还小,不论是考功名还是走经商,都要有一番成就才好说个好媳妇。江老太太觉得有理,又问怎么把行中一个人留下了,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没人照顾怎么办,苗氏只好搬出来江行中自己的话,说京中有正儿八经的外祖家,还有好几个舅舅,也有铺子里的掌柜,不会受苦。 最后江老太太才说,江老太爷是因为知道云雁成了县主,更加后悔自己贸然定下的那门亲事,无颜面见苗氏,这才推托着不肯回来的,叫苗氏别多心。 苗氏能说什么,只好说自己没有多心,叫公公在外安心散心就是了。 旅途劳顿,江老太太见问的差不多了,便打着哈欠回到了福禄堂休息去了。 苗氏倒是笑了,没想到江老太爷还会觉得没脸见自己! 不一会儿江云屏过来了,苗氏得知她曾去清河县照顾止梅,便问了止梅的近况,知道一切稳定,也让刘妈去伺候了,这便放了心。问道:“你看着,那方想待梅儿如何?” 提到这个江云屏也露出个笑脸,道:“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女儿觉得这方想的表现还不错。” 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做法和方想的表现说了出来,苗氏听了沉吟道:“你也知道将来云雁怕是要在清河县和府城里来回的,那边不能没有个自己人,你再好好考察一番,看看方想能否担当大任。” 江云屏知道这是要提携女婿,当下保证一定好好观察观察他。 见她没有提起康大夫,知道她还没有把康大夫放在心里。沉吟了一下,便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提到:“说起来这件事跟你也有一些关系,倒是忘了告诉你,我们进京的途中遇到了曹公子,就是正月十五那日护着你的公子,还记得吗?” 江云屏身子一僵,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才挪了挪身子道:“曹公子对女儿有恩,女儿怎会不记得。母亲说遇到了曹公子?可有相认?” 苗氏看出来她故作镇定,想着康大夫怕是真的没戏了。 也不吊她胃口,便把路上让马,进京帮助他入住承恩寺等情况说了一遍。 江云屏便松了松身子,道:“但愿曹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早日登科。” 苗氏怕她多心,便不再提。 江云屏接下来的谈话就有些不在状态,苗氏便让她回去了。 苗氏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让江云屏再这样抱有希望的等待下去,可是自身对曹公子的喜爱和云屏的心事,让她难以下狠心,只得交给命运去安排,看这两个孩子究竟有没有姻缘吧。 左思右想,还有什么没想到的,还是后来双喜过来提起不知道县主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才想起来让人去给梁夫人送帖子,说想登门拜访有事情请教。 127

128 大二房的改善 梁夫人此时哪里能坐得住,这可是三品诰命夫人啊,说不得还是自己先登门了。 王氏得到消息来看望苗氏的时候,听说梁夫人正在屋里,便拐去了福禄堂,给婆婆请安之后,才去了萱草堂。她知道梁夫人和大嫂定然有话说。 不得不说苗氏几番示好王氏还是很领情的,于是也自觉的懂事的许多,听说梁夫人进去快一个时辰了,这才让丫头通报一声。 里面果然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梁夫人跟王氏见面后互相问候几声,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王氏好奇她来干什么,苗氏也没瞒着她,说本来想去拜访递了帖子,人家却上门来了。 说:“不过是因为云雁成了县主,我想着咱们家里连个懂规矩的都没有,请梁夫人给推荐个礼仪指导,届时县主回来势必需要个仪式的,搞砸了多没面子。还有就是跟着云雁的人手也得培训培训,毕竟今非昔比了。” 王氏这才完全领会到了昔日那个小侄女今后真的要站在自己的头顶了。 不过,仗着县主的名头,她家的若诗着实找了一户好人家,是书香门第不说,父亲还是四品官员!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的好处,因此她也跟着真心高兴了一回。 接着苗氏问起了江云秋的婚事筹备情况,王氏便有些意兴阑珊。 苗氏心中有些不喜,不过想着妯娌一场,还是隐晦的劝道:“如今弟妹也有官家的姻亲了,想必以后和官太太的交际的场合会很多,嫂子纵然不是官场的,可也有所听闻,弟妹想想听听她们一般都爱交流些什么?” 王氏果然上心,便问:“可不是,她们都谈论些什么?” “其实无非就是隐晦一些攀比,比如谁家的丈夫得了上峰夸奖,谁家得了什么荣誉,最重要的是炫耀儿女,谁家的儿子念书好,多大得了功名之类的。也说一些八卦、衣裳首饰什么的。最后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如何贤惠,对庶出子女如何优待,后宅如何安宁,女儿教养如何之类。” 王氏听了皱眉不已,她可没有念书得了功名的儿子可以炫耀,丈夫更没什么,八卦自己倒是知道不少,无非是商圈的,人家估计也没什么兴趣。 最后比贤惠嘛……自己没有恶名在外,但是也没什么可以改变别人看法的呀? 联想到方才苗氏询问江云秋的婚事……王氏有了决断,也知道这是苗氏在提点自己,说官场人家都很注重后宅和谐,看中庶出子女的安置和婚姻,这能表明后宅妇人是否贤惠。 于是便借口要忙碌江云秋的婚事而告辞,顺便对苗氏道了谢。 苗氏便知道这个弟妹听懂了。 王氏回去后果然让人把江云秋喊了去,问她自己的绣活儿做到了什么程度,江云秋虽不明白,但还是实言道:“门帘和被套、枕套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床帐和婆家人的鞋子衣物了,嫁衣还差一些,需要的金线没了,过几日买回来就可以补上。” 王氏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 环去库里寻来了金线,又叫管事妈妈进来让江云秋把没做的绣活儿都交给针线房,专心绣嫁衣和婆家人的鞋子。 还打发人清点嫁妆,发现衣料箱子多半都不满,而且没有什么太好的料子,便从库房里取出了二十四匹各种颜色的缎子,填进了嫁妆箱子,这才像个样子。又想了想今年冬天的雪灾,便又整理了两抬皮毛料子出来。追问了家具的进度,得知最重要的拔步床还没打造,便令人改了档次,提高了价位,务必做出好的来,也添置了些新的家具。还有首饰摆件,自己狠了狠心又给凑了几件玉器和金饰,这才觉得差不多够样子了。 江云秋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嫁妆会这样满当当的七十二抬! 顿时对这个嫡母有些看不懂了。王氏看她的感动眼神,倒是也起了几分的怜惜,这么多年来,这个庶女虽说样样出色但是极为懂得进退,从不抢了若诗的风头。 于是便道:“好孩子,以前别怨母亲小气,实在是境况不宽裕。如今你也要出嫁了,你大伯母家又是那么高的门第,我也不能太委屈了你!” 江云秋跪下恭敬的磕了头:“多谢母亲!” 王氏便说:“知道你和女先生学了很多,嫁过去之后要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不要给我江家女儿丢脸!” 江云秋恭敬的应是,王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家来,有你大哥给你撑腰。” 这一句话彻底打动了江云秋,她泪水涟涟的看着王氏,真诚道:“谢母亲!女儿记住了。” 江峰中得知此事后,专门进来对王氏是夸了又夸,说母亲自打给若诗说了门好亲事之后,人也变得更加慈祥了,跟官太太们一个级别了。 于是王氏更加高兴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苗氏牵着鼻子走了,反正儿子也夸了她,她便很知足了。有了王氏带头,家里的姨娘和其他人都找了各种借口给江云秋添妆。大房这里除了苗氏已经添妆,剩下的看王氏这般器重,也各自给原先的打算增加了些。 这些都是江云秋所不知道的,这时的她着实松了口气,因为绣活里至少三分之一交给了针线房,她自己晚上就不必再熬夜练字了。原来翁先生这半年来少了好几个学生,加上止兰止荷还小,便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江云秋身上,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江云秋是个知好歹的,宁可咬牙熬夜也不肯对翁先生说半句辛苦,而且字体一天天的好看了,翁先生真是说不出的满意,还常常叹息江云秋跟她学习的时间太短,能够教的东西太少。 江云秋于是忙碌的很,这下子轻松了许多,有一天得了空闲便跟王氏说想跟着去给苗氏请安。 王氏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她心里也纳闷,这个庶女从小到大都是个软绵害羞的性子 ,居然会主动请求跟着去见苗氏,当下也觉得新奇。 江云秋鼓起勇气道:“女儿这大半年来都在翁先生处学习,多亏大伯母垂怜,如今想趁着大伯母回来,过去请安。烦劳母亲是因为女 儿知道,女儿能得到大伯母照顾还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所以请母亲带着女儿去请安。” 王氏一听很顺耳,便点点头,道:“你大伯母这几日怕是不得闲,我刚去了一次,过几天我让你大哥打听着,你大伯母闲下来了,你再过去吧。我就不带着你了,索性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江云秋便温顺的点头,谢过王氏后就退了下去。 王氏这段时间出奇的温柔和善,江云秋想着除了自己用了翁先生教导的说话方式之外,怕是还有大伯母的缘故,所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谢过苗氏,况且她身无长物,只是女红经过翁先生指点进步很大,所以给苗氏做了一双鞋和一套中衣。这也是她有些耽搁自己绣嫁衣时间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眼眶红红的,谁能想到窝在后宅不起眼的一个庶女如今能够得到翁先生教导,众位夫人添妆,嫡母和蔼的际遇。她虽然不知道所有的因果和内情,但是她深深的记得大哥的话,叫她记得大伯母的恩情。 大哥已经私底下给她透了话,为了和秦家的亲事,江家不仅是二房,连大房都开始关照秦家的生意,她嫁过去秦家必定不能轻慢与她。 过了几日,王氏打发人过来叫她,说江峰中会领她去大房见苗氏。 江云秋让听雪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给嫡母请安之后跟着江峰中去了大房。 先去给祖母请安,又去了萱草堂。 苗氏见到江云秋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坐下,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不过半年多没见,秋姐儿竟出落得这般美貌,举止也大方优雅了许多,感情翁先生当真会调教人。” 江云秋按捺羞涩,起身对苗氏盈盈一礼道:“这都是托了大伯母的福,云秋特意过来给大伯母请安,感谢大伯母悉心照拂!”说罢让听雪递过来自己的礼物。 苗氏让双喜接了道:“你如今时间这么紧,何必做这些,大伯母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江云秋便回复了几句,苗氏跟江峰中说:“得了,你事多我也不留着你了,虽然今日是休息日,但你回去告诉你母亲,我看着秋姐儿高兴,就把她留下了,晚上让海中送她回去,今日让她在这里玩吧。” 江峰中便笑道:“如此,那侄儿告退了。” 江峰中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白氏走过来服侍他换上了常服,又伺候他洗脸,问了他是喝凉茶还是热茶便吩咐丫环准备了。江峰中往常一直是这样习惯了被白氏伺候,今日忽然间就想起了江云秋。 这个庶妹从前是多么上不了台面的,他很清楚,可是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就被翁先生改造得如此出众,不仅如此,就连自己在大伯母面前都有些不自在,云秋却能谈笑自若的把自己的感激之情表达清楚,这很不简单。他不由得想起来白氏,据说白氏当年在娘家很是受宠,所以岳母算是上赶着把白氏许给了自己。由于是女方主动的多,他婚后便没有多喜爱白氏,总觉得她活泼的有些过分,母亲也不喜欢她,所以常常刁难。

129 江峰中的后院 记得刚成亲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在自己进屋的时候起身迎接,更忘记了要亲自给自己换衣服、倒茶,自己为此总是皱眉头,虽然没有明说过,可是却没有多少好脸色。母亲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开始的时候都会忘记要在婆婆身后布菜,自己竟坐在了婆婆身边。 转眼间十六七年过去了,她如今把伺候自己和婆婆锻炼成了本能。 今日要不是看到了云秋的变化,他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她刚成亲时候的伶俐劲儿,如今只剩下了知礼守礼,不说情趣,连动心也没有了。所以他十几年来也纳了三四个妾侍,有那么一两个通房。他觉得很正常,谁不是这样过的呢。 可是近日,兴许是真的对云秋有些疼惜了吧,不由自主的对比起两人来,是不是如今这样有灵性的云秋将来也会变成白氏这个样子? 纵然在家里母亲再怎么不疼爱她,但云秋始终是个小姐,还是有很大的自由。可若是嫁入了婆家……谁会像如今这般疼爱她? 自己的妹妹自己会心疼,为什么嫁给自己的别人的妹妹,自己倒不懂得心疼了呢? 谁的妹妹不是妹妹! 这么想着的时候,恰巧白氏从丫环手里接过凉茶,转身双手给自己的奉上,江峰中的动作一时没有脱离思维,接过来后便握着白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白氏愣愣的,顺着他的动作坐下后,才想起来,因为江峰中喝完以后,自己还得把杯子接过去…… “坐下歇歇,咱们说说话。”江峰中口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让白氏傻了眼。 江峰中也有些不习惯,尴尬的咳了几声,总算是惊醒了白氏,她想了想,以为丈夫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便挥手让丫环们都下去了。 “大爷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妾身吗?”白氏赶忙问道。 江峰中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自己那么想了,便那么做了,压根儿就没什么么要吩咐的,便一时红了脸。 白氏心中便是一紧,上次江峰中纳妾的时候,便是这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因为那是个自己身边的丫环。 “爷……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白氏追问道。 “没什么,”江峰中不知道白氏误会了,他终于想出来一个可以聊天的话题。“对了,爷是想问,若诗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白氏一听放下心里事,回答道:“母亲已是把事情都揽过去了,妾身也不知母亲筹备的如何了,只是把妾身准备的东西列了清单给了母亲。” 江峰中点点头,的确,以母亲对若诗的溺爱程度,一定不放心白氏准备的。 正在江峰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院子里有些类似争吵的声音传来,然后门帘就被掀起来,妾侍徐氏走了进来,看见江峰中在眼睛一亮。 “大爷,您回来了!怎么没上贱妾屋子里坐坐?”徐氏说着就要往江峰中身边来蹭。 江峰中也是喜欢她这股子粘缠劲儿,所以平日里很是宠爱她,她也生了一 个庶子。 不知怎么的,兴许是被打断了和白氏的交流,江峰中虽没有拒绝徐氏靠上来,却不由自主的看了白氏一眼,白氏的脸色变了变,手里捏着帕子紧了紧,却没有说什么。 江峰中忽然记得,妾侍进入主母的房间似乎得先让丫头通报吧。 虽然是商家不怎么恪守规矩,可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吧,万一自己跟白氏在说什么秘密呢。当下有些不高兴,便道:“外面怎么连个守门的丫头都没有,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紧靠着江峰中的徐氏身子便是一紧,他感觉到了,微微皱了眉。 一个丫头跑进来跪在地上请罪道:“回大爷,奴婢在外面守着的,可是徐姨娘说不用了,就……就不让奴婢禀告了。” 江峰中把放在徐氏身上的手抽回来,看了看丫头明显有些凌乱的头发,问道:“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梳洗干净了再来奶奶跟前伺候?” 白氏以为江峰中恼了,赶紧求情道:“大爷原谅则个,这个丫头她……她也是……” 徐姨娘却插嘴道:“大爷,您就别恼了,不过是个丫头值得这么上心么。让她自己掌嘴十下就行了,别气着您了。走,大爷,奴婢给您烧了几个小菜,您过去尝尝?” 徐氏怕丫头和白氏说出自己打了丫头的事情,岔开话题,她手艺好,江峰中一向喜欢吃自己做的菜。 白氏咬着下唇不吭声,江峰中脸色慢慢变冷了。 虽然不希望这么下徐氏的面子,可是毕竟白氏才是自己的嫡妻,嫡妻的面子都没了,自己这个丈夫的面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过去,跪下。”江峰中冷声道。 徐氏笑了笑,对着丫头说:“听见了吗,大爷让你……” 话未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大力拽着,感觉翻江倒海似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那个跪下来的人,而自己面前是白氏没有完全遮掩在裙裾下的绣花鞋…… “大……大爷……”她不明白,但是此刻应该服软她是知道的,所以换上了一副凄然欲滴的表情,委屈的看着江峰中。 徐氏虽然已经二十五六岁了,但是保养很好,此时这个表情当真让江峰中有些心疼,可是他毕竟不是个好色之人,脑中尚且清醒,于是板着脸教训道:“糊涂!眼睛里还有没有你的主子了?抬头看看你正儿八经的主子!你进屋里多久了,可曾给奶奶请安?” 徐氏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大爷想要给自己立规矩了?抬头看看除了身世地位样样不如自己的白氏,心中暗暗咬牙,面子上却换上了惶恐的表情跪下去磕头道:“大爷教训的是,贱妾失礼了,给奶奶请安!” 白氏也兀自回不过神来,话说徐氏除了进门的时候给自己敬茶,何时给自己跪下磕头过!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了看江峰中,他并没有看自己,拿不定丈夫这是在做什么,便道:“起来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你眼中没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其实还是一肚子怨言的,少不得发泄 发泄。 此话在其余人耳里却是完全不同的理解,江峰中认为这是在向自己诉苦,也是在埋怨自己。徐氏却认为这是白氏借机整治自己想立威。 所以江峰中有些尴尬,徐氏却咽不下这口气,进门七八年了,大好年华都给了大爷,这个奶奶就跟个摆设似的,若不是生下了个大小姐让太太喜欢得紧,顺带着对她也好了些,这个家里哪里轮得到她作威作福! 于是徐氏挤出一滴眼泪来,慢盈盈的抬头,恰巧让江峰中看到她最美的侧颜,道:“奶奶赎罪,贱妾平日里也不敢出现在奶奶面前碍眼,不知哪里得罪了奶奶,让奶奶以为贱妾没把奶奶放在眼里?贱妾冤枉啊!” 白氏气笑了,打了自己的丫环进了门,然后直奔男人去了,若非男人让她跪下给自己请安,她怕是仗着自己好手艺就把人拐走了,哪里还会看自己一眼,如今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可是白氏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便挥挥手道:“如此你下去吧,就当我没说。” 她只想眼不见心不烦,最好把江峰中一起带走最好,省的自己在这里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做戏! 徐氏还待再说,却被丫头打断:“徐姨娘,奴婢好歹是奶奶跟前的大丫环,您想进来奴婢说大爷在里面要禀告一声,你却劈头盖脸的给奴婢一顿好打,这不是眼里没有奶奶是什么!” 说不得丫环跟在白氏身边最久,白氏从前是个什么性子她十分清楚,到底为了她不值,也因为她不似白氏已经伤了心,懒怠了,所以今日看着大爷好像有些规矩的样子,索性出面告她一状。 徐氏便转过去狠狠瞪了丫头一眼,丫头一个瑟缩。 江峰中看在眼里,先前想轻松揭过的念头便打消了,他倒是想知道同样是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疼爱的那个和这个自己应该敬重的这个,究竟都是些什么面孔。 “锁儿,起来说话。”江峰中招呼白氏的丫头道。 锁儿应声站起来,略有些得意的看着徐氏。 徐氏正要说话,白氏不耐烦了。 “行了,锁儿下去上点药就是了,今后告诉婆子们,徐姨娘再来找大爷直接禀告大爷一声,徐姨娘就别进来了。”说着对江峰中道:“今日妾身身体不适,还请大爷见谅则个。” 江峰中看着白氏明显敷衍的样子,也憋了一肚子火,起身道:“那好,爷今日就去长亭那里。” 随后就走了,徐氏傻眼了,也顾不上装样子了,赶忙起身追出去道:“大爷,今日不去贱妾那里吗?贱妾给您做了……” “关门!”白氏吩咐,院子里的 婆子赶忙把门关上,而江峰中恰巧两个脚刚刚迈出大门,稍晚一点怕是也会被磕着,他身形一顿,身旁的徐氏高兴起来:“爷,贱妾伺候您……” 江峰中却不待她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徐氏在门口站着,恼的咬牙切齿,只好回了自己院子。 长亭是一个通房,因为没有生孩子,所以江峰中没有抬妾。

130 苗氏看三姨娘 长亭不过是在后院有个三间厢房,一个丫头伺候着,江峰中进门的时候,丫头刚伺候长亭洗了脚。见他来了,赶忙撤了盆子退下去。 长亭迎了上来道:“大爷也没说一声就来了,奴婢睡下了可怎么好。” 江峰中一肚子火气,也不说什么,坐下来等着长亭伺候他洗了脚,两人上了床榻,长亭便要来解他的衣裳,江峰中皱眉道:“算了,爷今天心情不好,早点睡觉吧。” 长亭顺从的躺下,问:“奴婢不知大爷跟谁生气,能不能告诉奴婢,奴婢也好宽解一二。” 江峰中叹口气,想着问问长亭,白氏从前是个什么样子,毕竟长亭也是白氏的陪嫁丫环。 长亭想了想,道:“奶奶小时候很调皮,那时候家里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就带着她爬树、跳墙、抓鱼,还换了男孩子的衣服从狗洞爬出去玩。不过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姨太太,说我们太太把女儿惯坏了,今后嫁不出去,便主动要求教养小姐……” 长亭提起往事,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旧日的称呼。 “小姐那时候不是一般的玩闹,最后把姨太太都气病了,她还在姨太太的茶水里下了巴豆,姨太太跑了多次净房,后来都吃上药了,太太才把小姐关起来让她背书。可是小姐跳窗户跑了,那时候家里的少爷们都喜欢跟小姐玩,姨太太好了之后便不肯在了,太太只好赔了不是让姨太太回去了。” “此后几年小姐倒是跟着少爷们念了几天书,除了作诗不太好,对对子写字都很好,直到十五岁那年跟大爷订了亲,太太才开始拘着小姐做女红,还有算账管家的一样样教着。不过小姐毕竟多年受宠,性子洒脱,嫁过来之前,还央求太太让她亲眼见大爷一面,说若是相不中的话,必定不肯嫁。” “太太和老爷都同意了,便让小姐女扮男装,去打听出来大爷常去的茶楼等着,少爷会指给她看。那次回来,太太问小姐可相中了,小姐竟然脸红的跑了,太太便笑了,说这可真是好姻缘。一直到进门,小姐都欢天喜地的,主动收敛了许多,后来……”长亭不说话了,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进门后白氏过的什么日子江峰中清楚得多。 长亭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便假意睡着了。 江峰中却听了进去,不禁在想,家中宠爱无度的女子,幻想着跟随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琴瑟和鸣,而自己却嫌弃她的性子跳脱,任凭母亲给她立规矩,只把一个活脱脱精灵般的人儿给逼成了现如今的老成刻板样子! 他忽然间觉得很后悔。 甚至想象着,她小时候提着裙角在河边捞鱼的时候,那笑容该何等灿烂明媚! 转眼间已经九月底了,这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院子里的青砖都显得深沉了几分。苗氏早早的把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打发下去,让春景在屋子里守着,自己披了件斗篷,让双喜撑着伞悄悄的从偏门离开,从萱草堂的后门进入花园,沿着花园的围墙走向西南角,通过芳婷居后面的石桥,抄近路离开了花园,进入了姨娘们的小院附近。 在三姨娘的小院门口,双喜轻轻叩门。 “谁?”里面传 来一个婆子的问话。 双喜靠近门扉说道:“我是双喜。请妈妈开门。” 院内的婆子还是知道双喜是谁的,当下也不敢托大,道一声“稍等”便打开了门闩。 “姑娘请进……”婆子带着笑脸,看到了双喜身后的苗氏,疑惑了一下,认出来之后连忙收敛笑容退到一旁。 “妈妈辛苦了,稍候我们离开还得再劳烦妈妈。”双喜给婆子塞了几个大钱儿。 婆子高兴的收了,道:“婆子就在厢耳房里住,随时候着。” 此时挽竹已经走了出来,看到双喜和苗氏,福了福,问道:“夫人是进正房还是厢房?” 这是问苗氏是来问话的还是来看三姨娘的。 苗氏已经知道妙清师太离开了,便道:“我来看看三姨娘。” 挽竹便走过去打开门上的锁,推开厢房门,在一旁候着。 苗氏将雨披解下递给双喜,双喜收了伞便在廊下跟挽竹聊天。 苗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其实没见过三姨娘几次,如今见了她,还是有些陌生的。 倒是三姨娘,本身在屋内点了灯在喝茶,见门开了冷冷的瞥了一眼,见是苗氏愣了一下,随即赶忙起来,想了想,咬牙跪在地上。 “贱妾见过夫人。”三姨娘伏在地上请安。 “起来吧。”苗氏道,随即四处看了看在堂中太师椅上坐下。 三姨娘站起来,默默的站在堂中。 苗氏叹口气,道:“这些日子,还好吗?” 三姨娘转了转眼睛,拿不准苗氏的心思,只好说:“贱妾还好,有劳夫人垂询。” 苗氏点头道:“你不曾受到苛待,我就放心了,这样河中和云灵心中便不会太难过。” 三姨娘抽了一下脸,道:“夫人此言何意?” 苗氏问:“听说河中来看过你?他可有跟你提起云灵的亲事?” 三姨娘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被幽禁的,她便不敢做声。 “云灵的亲事定下了,是京城御史大夫张大人的三公子,庶出。”苗氏轻声道。 三姨娘便实实在在的惊讶了:“御史大夫的三公子?”她不敢相信,不过是商家的庶出女儿,尽管对方也是庶出,但毕竟门楣可不同!随即她想了想,自以为了解了真相,便道:“怕是沾了清河县主的光了吧。” 江云雁被封为清河县主她是知道的,妙清师太就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凡事都是命中注定的,不需争抢就会得到,叫她不要妄想了。 “云灵的亲事是在那之前,云雁封了县主后,张大人还怕我们悔婚,主动询问过亲事是否作数,我当然说是作数的。按理说,张家那样的门楣咱们这商家是高攀不上的,即便是庶子也一样。但是,张大人的夫人却是个面慈心狠的,不想给庶子找个有后盾的婆家,所以相中了云雀,认为我江家是南方商人,云雀又是庶出,我自当给一份优厚的嫁妆,但却不会久留京中,她想着这样的儿媳妇好拿捏。” 三姨娘皱了皱眉头,道:“如此,又怎么会是云灵?” “对方的三公子,偶然见过云灵一次,对她一见钟 情,一心求娶。”苗氏没有多说。 三姨娘冷哼一声:“那丫头倒是个好命的,看来的确不是做妾的命。” 苗氏摇摇头:“你怎么至今还在想这件事情!这个打算是个亲娘应该谋划的吗?你就不想想她嫁入那样的人家会受多少委屈?” 三姨娘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苗氏转了话题:“河中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就病了,你可知道?” 三姨娘迅速抬头看了苗氏一眼,道:“生病了?如今,如今可曾好了?” 她眼中的关切不是假的,苗氏暗中点点头,道:“身体是好了,可惜心结难解,整个人有些郁郁的。” 三姨娘便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你想去看看他吗?”苗氏问道。 三姨娘苦笑,“怕是他不愿意见我的。” 苗氏道:“你也知道。” 三姨娘撇撇嘴,道:“贱妾自然知道,贱妾没有夫人的好命,自然只能自己谋划了。不过这种事情成王败寇,输给了自己的亲儿子也没什么丢人的。母子都不是一条心,怎会成功。” 苗氏摇摇头道:“你呀!真是傻!” 三姨娘诧异的看着苗氏,这话可不像是此情此景苗氏会说的话,仿佛有些亲昵…… “所谓母子不同心是实话,可是你想想,河中是多么聪明的孩子,他所认定的事情,岂会有错?他从十几岁起就跟着他父亲大哥和我出门应酬做生意,人生百态各式人等他见的多了,识人看人自然有一套,你何不认同他的看法,改变自己,跟他变成一条心!那样,岂不仍是母子一条心?” 三姨娘张张嘴,她从来没有想过苗氏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这么多……废话…… 可是,仔细一想,苗氏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三姨娘聪慧异常,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凡事先以恶度人。要她信服江河中的判断,岂不是要重新认识所有人,包括面前的苗氏? 苗氏想着多年的固有思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所以也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让她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想到这里,苗氏打断了三姨娘的思考,说道:“说起来,云灵先前也有一家夫人相中了她,而且是给自己嫡出的二儿子相看的,那个二公子一表人才,少年有成,果然是个好儿郎。可我没有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姨娘摇头,想想又道:“莫不是这家不符合夫人的利益?” 苗氏摇头:“我给孩子们相看亲事从没想过利益,若为了利益,那我更该准了。那位夫人的丈夫可是我二哥的顶头上司!” 三姨娘便也奇怪了,问道:“那是为何?” 苗氏道:“这位二公子什么都好,只是一样,他先前有个订了亲的女子,却早早过身了,并未成亲,但二公子却放话出来说他将来的妻子需对去世的那位女子执妾室礼!也就是说他要把未过门的那个女子当成嫡妻!这件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尽管是个好儿郎,京城却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那家不过是欺我不是京城人而已。不过我找人打听了,所以没有同意。”

131 真性情的白氏 三姨娘便不理解了:“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按礼法来说,云灵嫁过去就是嫡妻啊!为什么不同意!” 苗氏摇头道:“云灵说不愿意,她不愿意,我便不强求。而且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如此把一个过身的女子放在心里,如此张扬,那么受委屈的受嘲笑的必定是他的妻子,我不希望云灵遭遇这些,她,的确是个好孩子。” 三姨娘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虽然不是云灵和河中的亲娘,但是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论是他们的聪慧还是善良,都让我喜欢,让我佩服。所以,不论从前如何,她们的将来我都会好好看顾,会给他们谋划个好前程。这件事情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一些给他们脸上抹黑的事情,让他们痛苦了。他们的善良不该被你拖累,就像云灵,对方可是御史大夫的儿子,如果传出去她有个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姨娘……她如何在婆家立足?” 三姨娘满眼的纠结和徘徊,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苗氏,以她对苗氏三十多年的认知,她深信苗氏不是个黑心肠的人,所以,尽管立场不同,她也从没想过苗氏会对谁有坏心思。 可是如今,她这些话真的应该相信吗?换句话说,就算都是真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苗氏想着今日差不多了,便打算要走,最后说道:“河中是我很器重的儿子,云灵是个乖巧聪慧的孩子,我会守护她们的。这点你放心。最后告诉你,把云灵许给张家的三公子一是因为三公子的真情,二是张大人为了三公子的谋划,三是……云灵对张三公子也动了心,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不久后,张公子也会随着县主的车架来清河府,张大人给他在清河府置办了些产业,托我照顾些,今后他少不得会登门请安,如果你老实些,肯为了孩子们收敛些,我可以让你见见他。” 三姨娘深受震动。 苗氏离开很久了,她还站在原地,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整理着苗氏此次传递给自己的所有信息,脑子乱乱的,夜里很久都不能入睡。 三姨娘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始思考自己的一生,以及江河中和江云灵的人生…… 挽竹很喜欢双喜,她认为双喜和她印象中夫人跟前大丫环的样子不同,很亲切。 双喜则很喜欢挽竹利落的个性,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 扶着苗氏离开前,她把自己的一只金镯子套在了挽竹的手腕上。 挽竹喜欢,倒也没推辞,她已经把双喜当成了好姐妹,所以没什么心里压力,想着今后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给双喜就是了。 苗氏仍然走原路返回萱草堂,夜更深了,一路上还真没有碰到什么人。 进了屋,双喜先松了口气,好歹这趟出行没有出什么岔子。 苗氏好笑的看着她给春景说一路上自己的紧张,说她:“在我们自己家里,你害怕什么,即便碰到了什么人还能怎样 ,索性我自己的园子我还不能走走?不过是为了避免他们胡乱猜测罢了。” 双喜便道:“也是,奴婢还是胆子小了些。” 当下伺候苗氏歇息不提。 此时在二房,江峰中也在雨中徘徊,他昨日和白氏算是不欢而散,今日下着雨,他竟然不想再去妾侍或者通房屋子里了,他只想去看看白氏,想看看她有没有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流露出一丝丝出嫁前的性子来。 二房的院子虽然不如大房那么大,可是毕竟也不小了,二房子女不多,所以江峰中的院子是除了二老爷夫妇之外最好的院子,站在院门外,他想了想,还是上前叩了门。 婆子听了他的声音赶紧开了门,正要向里面通传,江峰中制止了她,并且一路走向二进遇到的丫环婆子都是如此,被他命令了不许声张。 正房门口的婆子被他挥手退下了,他一个人在门口停留着,想听听屋里的动静。 由于下着雨,屋子里闷热,所以房门没关,卧室和次间的纱窗也微微撑起来。屋内传来白氏的笑声。 “锁儿,去把我的刻刀拿过来,今日左右无事了,院门早早关了,我要把上次雕的那只猴子细细雕一下,今日再修一修便算是完工了。下个月就是大哥家的小侄子一周岁了,我虽去不了,你且给我添在贺礼里面送去吧,这样一来,大哥也能放心了。” 锁儿道:“是,小姐。可是,小姐真的不打算跟大少爷提起在江家的日子吗?大少爷还一直以为您和姑爷鸾凤和鸣十分恩爱呢。” 白氏道:“不能说啊!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大哥会让我和离归家?不过是白白生气一场,或者把他教训一顿,能顶什么事,只不过让他与我更生嫌隙而已。” 锁儿不高兴道:“真是的,小姐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白氏道:“谁让我自己识人不清呢,当初被他爽朗的笑容给迷惑了,以为他便是个谦谦君子,是个良配,谁知竟是个老古板……”白氏深深叹息,随即轻笑道:“好好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锁儿道:“还不是那个徐姨娘闹了一场,白日里长亭来了说起小姐的过去,咱们这才提起来的。奴婢知道,长亭说起过去不过是想跟小姐联手,打压一下徐姨娘的气焰,小姐不为所动才是对的。大爷那里偏听偏信,小姐何苦趟那个浑水,反正不论如何大爷也不能休了小姐。说起来长亭姐姐也真是的,自从给大爷当了通房,就很少来了,怕也是看大爷不看重小姐的缘故。如今大爷才刚刚给了徐姨娘一点点脸色,她就过来了……真是……” 白氏看着嘟嘟不停的锁儿,好笑道:“怎么,你羡慕长亭吗?好歹她如今也有人伺候了。你呢?你要不要跟了大爷?若你想,我成全你。” 锁儿急了,赶忙道:“没有没有,奴婢才不想跟大爷那个冷心冷肺的呢!况且,奴婢是小姐的人,怎么能跟小姐抢……抢大爷!再说了, 奴婢还小,不想那些事情,只想着好好守着小姐。” 白氏笑道:“你也十九了,早该嫁人了。不过你没有这个心思也好,你是当年陪嫁过来的丫头里最小的一个了,若是你都跟了他,我便再没有心腹了。” 锁儿便高兴的说:“那是,奴婢的娘当初可是好生求了咱家太太,这才容许奴婢算作陪嫁的。” 锁儿取了个盒子递给白氏,白氏便净了手仔细的雕刻起来,时不时还要用帕子和刷子清理一下,十分认真的样子。 锁儿也取了针线活在一旁陪着,但是频频打瞌睡。 白氏见状道:“夜里做针线坏眼,你去榻上眯一会儿,等我做的差不多了喊你。” 锁儿便笑道:“多谢小姐。” 自己放下针线走到榻前褪了鞋子在榻上展腰。 白氏做自己的活计,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 江峰中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尽管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他在外面,而这是自己的家…… 想了想,他转身穿过游廊去了厢耳房,他记得守夜的婆子在那里住。 白氏方才把东西收起来,喊醒了锁儿,主仆两个打算睡下了,听到院门响了。白氏纳闷儿着,什么时候院门的声音这么大了,还在思索,便听到门口的婆子在那里通报:“大爷来了。” 江峰中使了些手段让婆子配合他做出刚来的样子,谁知道听了婆子这一句通报又不高兴了,心想爷回自己的屋子干吗用“来了”,而不是“回来了。” 瞪了婆子一眼,径自进屋去了。 锁儿急忙上前接过油伞,替他换上干净鞋子,看了看白氏,白氏无奈的给了个手势,她便静悄悄的退下了,因为江峰中在屋里是不用丫头近身服侍的。 白氏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去笑盈盈的问候:“大爷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淋湿了可怎么好。” 她心里想的是这么晚了还回来,真烦人,要是今日早睡了此刻还得起来折腾。 江峰中没有错过她轻轻一皱眉头,心中便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下微恼,任由她给自己宽衣、伺候洗漱之后,便破天荒的一把抱起白氏滚在了床上。 白氏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表,可是多年来伪装的温顺使她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还能拒绝,便由着江峰中把她折腾了个半夜。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在不错眼的盯着自己瞧。她心想有什么好瞧的,难看就难看点儿吧,姑奶奶累死了! 江峰中看着白氏不由自主嘟着的嘴,知道这是有点不满。 不过,还挺可爱的。这个念头一出,江峰中自己都笑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用可爱来形容吗?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暗了暗,三十多岁的白氏嫁入江家嫁给自己已经十几年了,那么当年的他、这些年的他,可曾注意过白氏的可爱?

132 圣上的脾气 九月末这一天,江老太爷终于回来了,苗氏亲自去请安。 “你辛苦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回去歇着吧。”江老太爷等苗氏请安完毕便立刻开口撵人,他还是觉得没脸见儿媳妇。 苗氏哭笑不得,便把领来的一个人往前一请道:“父亲,这是礼部派来教我们规矩的官员,我们都抽空学习了,今日这位大人是专门来教您的,因为明日县主的车架就会赶到,届时势必要有一番仪程需要提前学习。父亲慢慢学吧,儿媳告退。” 江老太爷傻眼了,苦哈哈的跟着来人学起礼仪来。江老太太开心极了,自己前几日吃的苦终于轮到这个老头子了,索性自己年纪大了不需避嫌,她便在一旁看着老头子学习,时不时还要出声指点或者呵斥一番:“错了错了!” 为了让江老太爷好好的学规矩,苗氏拦住了所有要来请安的人,说老太爷正在学规矩,谁来都不见! 这日江云秋又来了,是苗氏上次让她每隔三日便过来一趟,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趁着翁先生给她讲解持家之道的时候,给她美美容。 于是,双福在翁先生院子门口守着,院子里大树下四张躺椅上依次排开苗氏、江云屏、翁先生和江云秋,四人脸上都是绿色的糊糊,一旁的双喜满头大汗的给四个人分别补充着糊糊。 翁先生因为脸上有东西影响了说话,也不管是否寒碜,就这么说着:“所谓主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纵然不同于男子需要在外奔波挣钱养家,可也需要慎重经营自己的嫁妆,合理分配银钱……遇到节日需要提前谋划礼物和银钱,切忌临时抱佛脚……身边有个有经验的妈妈是最好的,若是没有,便把自己的大丫环培养起来,教她认字,让她牢记节日、忌日和生辰,记得提前提醒你,你是主母,没必要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需要安排好下人帮你做帮你记,听你话,这就好了。” 苗氏听了暗暗点头,江云屏也是若有所思,江云秋更是听得认真仔细,只有双喜一个人瞪眼:“先生,您不要再说话了,夫人说了,这个时候再这么说话会长皱纹的,这个什么膜就白做了。” 翁先生赶紧闭了嘴。 苗氏忍不住笑出声来,双喜苦道:“夫人……” 苗氏看她辛苦,道:“还剩下些吧,你给自己也糊上吧。” 双喜看看盆子里,的确还有些剩余的便找来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糊起来。 一开始是上次见到江云秋的时候,这丫头刚刚赶制绣活累着了,苗氏看她脸色不太好,便有心给她改善一下,当天就当着江峰中的面留下了她。可是自己的院子人多嘴杂,于是便让双喜带着东西去了翁先生那里,恰好翁先生有话要教导江云秋,为了不耽搁时间,苗氏便提出让江云秋躺下听课。这下子翁先生和江云秋都懵了,直到苗氏解释清楚,翁先生才勉为其难。 江云秋躺在榻上的时候,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她心中如小鹿乱撞,不安极了。 苗氏却稳如泰山的和翁先生左一句右一 句的聊着她的事,说她为了给自己送礼物,生生把一张水灵灵的小脸熬成了蜡黄色,即将成亲的新娘子怎么可以这么难看! 还说这样出去也丢了翁先生的脸,迷迷糊糊的,翁先生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当时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看双喜给江云秋细细的净了脸,便往上涂一些乳白色的糊糊,内里一阵翻腾,便转开视线开始给她讲一些算账的道理。不过半个时辰,翁先生的课程还没讲完,双喜便已经把江云秋脸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又给她净了面,重新上了妆。 这下子连翁先生都看出来江云秋水灵了不少,还显得更白净了。加上听课敷面膜的时候需要她闭着眼睛,所以就连眼睛也因为休息的挺好而黑亮黑亮的,很是夺人心魄。 翁先生便羡慕了,话说她也是个女人,虽说已经快四十岁了。 苗氏看出来了,索性道:“三日后,云秋还得过来,这种法子一次两次的可不顶事。到时候换一种原料,效果还好呢,索性咱们都是女人,翁先生到时候一起做吧。” 翁先生假意推辞几句,见苗氏是真心便应了,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种场面,因为苗氏想着乔氏忙碌又是个儿媳妇,不好意思,便把江云屏叫了来。 江云秋觉得此刻的自己那叫一个幸福啊,正这么想着,江云屏幽幽的说:“秋妹妹,趁着在娘家的日子舒坦你就放下担子多享受几日吧,日后嫁人了便再没有这样舒坦的日子了!纵然丈夫公婆都对你好,可是礼法规矩在那里摆着,总不好过了的。” 江云秋一听,心中的兴奋也少了。 苗氏道:“不怕,找借口多回几次娘家,来大伯母这里,咱们还来这里叨扰翁先生!” 几人便笑了,江云秋想着自己也不算是没人心疼了,还有娘家还有大哥,还有大伯母,便放了心,而江云屏则想着,到底还是娘家好。翁先生想的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解雇自己了。 几个人刚刚梳洗完毕,双福就进来通报,说乔氏来了好几回了。 苗氏道:“哎呦,我把正事儿忘了个干净,明日云雁要回来,怕是乔氏委实不知该如何张罗,我去帮忙,你们继续吧。” 江云秋赶紧道:“侄女先回去了,今日翁先生的课程也结束了,大伯母这里忙,侄女就不添乱了。” 江云屏道:“女儿也去帮忙吧。” 翁先生便道:“那我就不留各位了,慢走。” 乔氏的确快哭了,她委实没有办理过这么大的事情,生怕怠慢了县主,让人家看了笑话。 苗氏的到来差点让她喜极而泣,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疏离了,上来拉着苗氏的袖子便哭诉道:“母亲可不许走了,儿媳……儿媳可真的操办不来!” 苗氏好笑的拍拍她的脸,道:“放心,一切有母亲在呢。就算出了点差错也不打紧,咱们是商户么!况且云雁还真的能计较?” 乔氏便放了半颗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了脸。 且不说苗氏在这里指点着乔氏和江云屏如何 应对,那边宫墙里的福禄长公主正在圣前绞尽脑汁出主意。 “要不,圣上巡游南方吧,去浙府、清河府、川府都看看!” “不妥,朕一时还走不开。” 福禄长公主嘴角抽抽,心中腹诽道:“是因为走不开,并不是因为不想去,你还真是……” 事情的起源是这大半个月来,圣上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后宫及前朝都战战兢兢。福禄长公主这段时间因为驸马在近前,不怎么进宫了,所以宫里的低气压她还真的不知道。可是皇后却传来口信叫她进宫一趟,她进了宫才知道这件事情。 皇后便说:“圣上器重皇姐,还请皇姐探探圣上的心思,究竟是臣妾或者后宫诸人做错了什么惹得圣上不愉,还是前朝有什么烦心事,还望皇姐宽解一二。” 福禄长公主哭笑不得,她推脱道:“皇后娘娘有命本不该推辞,可是臣女也只是一介女流,前朝之事……实在不敢打探。不过臣女也多时未见圣上了,今日便去请安。不过圣上肯不肯见臣女,臣女不敢保证。” 皇后连忙点头,道:“辛苦皇姐了。” 福禄长公主去求见圣上,倒是恩准了,只是却在偏殿候了半个多时辰。而那半个时辰,她真切的感受到圣上的坏脾气。因为偏殿与御书房只隔了一道走廊,天气闷热,两边木窗都敞开着,她不想听也不行。 比如说闵相国,当朝宰相,又是国舅,只是因为奏折上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被圣上丢下来的折子砸在脸上。这种天气下,闵相国后背都被冷汗给打湿了。 其余各部大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福禄长公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半个多月前,清河县主起驾回清河府去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前,苗氏突然快马加鞭赶回了清河府,原因是她那个庶出的儿子生病了! 看着战战兢兢的闵相国和满朝文武,福禄长公主觉得有种诡异的喜感。 若是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圣上原先打算在苗氏回去之前见她一面却不想人家为了个庶子就提前启程离开,导致高高在上的圣上扑了个空,所以他们变成了出气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崩溃! 带着这样的恶趣味,福禄长公主见了圣上的时候,心情还蛮轻松地。 圣上摒弃左右,福禄长公主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果然是因为苗氏。 圣上看着福禄长公主跪在地上给自己请安,便道:“皇姐请起。” 福禄长公主刚刚站起来,圣上便道:“是不是驸马回来了,皇姐便不得空来看朕了?” 这话福禄长公主可不敢认,尽管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她眼看圣上这把无明业火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赶紧又跪下道:“启禀圣上,臣女是因为刚刚送走了清河县主,觉得府内冷清,所以有些懒得走动,请圣上恕罪。” 不得不说,福禄长公主就是聪明,此时提起了江云雁,正好顺带着给圣上一个提起苗氏的机会。本来嘛,人家屏退左右不就是为了提起苗氏嘛!

133 县主驾到 圣上的脸色缓了缓,站在柱子后面的小苗子也松了口气,他暗暗打量着福禄长公主,心想不愧是圣上最信任的人,果然有办法! 没办法啊,小苗子最近也被折磨的够呛,因为他的人负责看着苗氏,谁知苗氏雷厉风行的,他的人刚刚打探到清河府来信的内容,那边苗氏便已经出门了。 所以来不及安排圣上接见苗氏,所以最近圣上对他也总是冷冷的。他看着那些不明所以的大臣和后宫的嫔妃们更是怜悯的。 自己还知道为什么被嫌弃,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吧,皇姐。朕只是开个玩笑。” 圣上收敛了怒色,坐了下来。 福禄长公主站起来,继续道:“唉!说实在的,臣女有时候就在想,这县主去了封地,那么远的地方,臣女何时才能再见她呀!” 圣上被说中了心事,幽幽道:“是呀……这么远。” 福禄长公主便说了开头的建议,没想到人家还真是有这个心。 福禄长公主便不淡定了,她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圣上的安危事关天下,自然不能轻易以身涉险,这一路上安全问题实在无法保障。圣上三思。” 圣上又不高兴了,便板着脸。 福禄长公主赶紧道:“要不,等太后娘娘生辰,圣上您招县主回京祝寿?” 圣上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太后生辰还有大半年。” 福禄长公主深深叹了口气,道:“圣上,臣女……”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圣上看出了她的为难,自嘲一笑:“是朕糊涂了,倒叫皇姐为难。” 福禄长公主赶紧道:“不敢。” 圣上抖擞了精神,笑了笑道:“罢了,从前三十年不见不也这样过来了!” 福禄长公主腹诽:方才咱们可是拿着清河县主在这里打幌子,您好不好就这么给说了实话! 兴许是也算是说了说心里话,圣上自那日后脾气便恢复了,所以满京城都知道圣上积攒了半个月的怒火,只因为福禄长公主进宫几句话便烟消云散了。 莫名的,福禄长公主的府邸又热闹了一番。 两口子大眼瞪小眼,很默契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习惯就好。” 默了默,驸马问道:“柴房里那个你打算何时处置?” 长公主烦躁的很,却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这个……本宫想跟夫君讨个人情,那个丫头就送回大将军府吧,给她个安身之地,让她安身立命、吃斋念佛罢了。” 驸马皱了皱眉头,军人出身的他不愿意这样姑息犯人,可是长公主的请求又让他心中感动,到底是自己宠爱了几年的妾侍,若不是她犯了大错,自己也不至于这般心狠。难得长公主都不计较了,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也未尝不可。于是便道:“就依公主的意思吧,只要她不要再出现在为夫的眼前,不再作恶就行。” 长公主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夫君放心,本宫晓得分寸。” 便招来管事妈妈下去安顿这件事情了。 原来他二人说的是前文提过的那个倒了药怀了孩子的柔云,不过被驸马吩咐喂了药然后要处置了的,只不过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看出来那个丫头有了悔意,福禄长公主想着也算是积德了,便想留她一命。 嬷嬷得了吩咐倒是很高兴,她亲自去柴房告诉柔云这个决定。 “长公主心善,见你真心悔过,便特意跟将军讨了个人情,说让你还回去将军府吃斋念佛,今后切不可再作恶,更不许出现在将军面前。你可听到了?” 柔云瘦的脱了人形,她一直在等死,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愣了半天才晓得出声问:“嬷嬷,您说的可是真的?公主她……饶了贱妾不死?” 嬷嬷听她说话声音都沙哑了,四下看了看,跟身后的丫头吩咐一句,那丫头迅速的捧回来一个托盘。嬷嬷示意丫头给柔云倒杯茶水,丫头照做伺候柔云喝了水,便仍退下。 这个档口,嬷嬷开口道:“是真的,我们长公主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得知你真心悔过,便发了善心。但是你不要以为长公主是个和善人就想着继续犯错,下次不说长公主,我老婆子都不会放过你!” 柔云想了想,挣扎着起来给嬷嬷磕了个头,道:“贱妾知道,定是嬷嬷给说了好话,贱妾才有命活下来,嬷嬷放心,贱妾……不,是奴婢从今后定会乖乖听话,每日吃斋念佛,感念长公主殿下和嬷嬷的恩情!” 嬷嬷到底还是有些欣赏心疼她的,她能知道是自己的判断起了作用,当真是聪慧,可惜了。不过嬷嬷还是板着脸道:“今日你好好吃饭,明日一早会有丫头给你送来衣服,你梳洗好了,正好将军要回直隶了,你静悄悄的跟着仆妇们回去吧,我已经吩咐过了,回去了自然有人会安排好你今后的住处。” 柔云又恭敬的磕了头,嬷嬷便离开了。 远在清河府的江家一大早便吵吵闹闹的,无数的仆妇下人奔走忙乱,因为今日就是清河县主的车架到来的日子,因为清河县的县主府还没有完工,所以清河县主自然是要先回来江家的。 其实所有人该干什么几日前都差不多吩咐好了,昨日又突击安排了,只不过到底是商家的下人,从没见过这么高品级的贵人,有些紧张,所以气氛有些凝重罢了。 江家外院的正堂里,江老太爷正襟危坐,左手下坐着江二老爷和江峰中等儿子,右面是江海中空了一个椅子领着弟弟们坐着,一应女眷都在后堂和偏厅候着。 苗氏穿着诰命服,但仍然让江老太太坐在上首的宝座上,负责礼仪的嬷嬷嘴角动了又动,都被苗氏一个眼神给顶了回去,当下只好皱着眉头低下头当作看不见。 江老太太和江二太太王氏都没有这个概念,也不觉得逾矩了,江云灵和江云秋对视一眼,她俩倒是有些常识,不过看苗氏没有说话便不吭声的在一旁坐着。 众人从五更起就焚香沐浴,然后梳洗打扮,只在各自屋里吃了口点心,还得漱了口再出来,茶水也不敢多喝,整理好了在这里已经 候了半个时辰了。 然后前厅传来消息说县主车架已经进了城,不过在城门外被梁大人率领众官员迎驾给耽搁了时间,这时候已经朝着家来了。 听了这个消息,江老太爷大手一挥:“走,跟老夫出去迎接县主!” 于是众人便呼啦啦的跟着出去了,光主子就三十多号人,仆妇们都穿着新作的统一的服侍从两旁鱼贯走出,整齐的排列在两旁和后方,打头的是江老太爷和苗氏,这是事关朝廷颜面的事情,所以掌管礼仪的礼部嬷嬷赶紧把大剌剌站在江老太爷身后的江老太太拉到了苗氏身后,江老太太还不明所以,嬷嬷赶紧指了指苗氏的诰命服道:“苗淑人可是正三品!” 江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 众人肃立在门外又等了一刻钟,才见远处锣鼓声响起,前方有官兵鸣锣开道,后面依次是举着旌旗的礼部人员,然后是部分侍卫,之后是御赐县主宝印和圣旨,随后是县主车架,周围围着护卫和嬷嬷宫女,后面是江云灵几个的马车,江海中和几个男子都骑马跟随,小的仍是坐马车,之后是仆妇和丫环,最后是十辆马车拉着御赐之物,两侧护着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前面的依仗都经过了江家大门而不停留,这个时候江家众人已经跪在地上,直到捧着圣旨和宝印的太监站在江家众人跟前的时候,县主的车架也停在了正门口。 太监站在准备好的香案跟前宣读了圣旨,将圣旨和宝印供在香案上,转身用尖细的嗓音喊道:“恭迎清河县主!” 此时江云雁才在嬷嬷和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下车架。 一身县主服饰的江云雁看起来贵不可言,那本来就清丽的面孔更显得尊贵明艳。此时的她因为激动而脸色潮红,而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亲人眼眶一红,但是她必须从香案前焚香遥拜京城谢过皇恩,领受了圣旨和宝印,这才能在下人撤下香案众人口呼:“参见县主。”的时候,说一声:“诸位请起。”然后赶忙走上前去搀扶起江老太爷,轻声道:“祖父!” 江老太爷老泪纵横,纵然要给自己的孙女下跪参拜,他却还是觉得荣宠,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于是他也颤抖着说道:“好,好,好,你是江家的荣耀!” 江云雁一听更是泪如雨下。 嬷嬷见状环视了四周看热闹的外人,道:“礼毕了,还请县主移驾府内吧。” 江云雁这才拉着祖父的手,转过身来,点点头,又找到苗氏和祖母,分别拉着她们的手走进了这个自己生长了十四年的家。 进入正堂之后,江云雁自然坐在首座,她此刻身着县主服饰,代表的便是皇家颜面,所以她只能坐在那个座位,然后才是家里人正式参拜。 江老太爷和江二老爷在第一、第二排,身后便是江峰中江海中等男子,还有几个男孩子也被乳母扶着或者抱着跪在了后面。江云雁此时压抑了情感,大方道:“免。赏!” 免了众人的跪礼,然后有太监依次捧上赏赐,众人接过双手举过头道:“谢县主赏赐!”

134 云雁立威 接着江云雁跟祖父二伯和哥哥们说了几句话,让他们好生招待礼部官员和众位公公,好生安顿那些护卫,给本地官员和那些官兵打赏,之后就转身去了后堂,女眷的参拜在后面。 这次是苗氏打头,江老太太第二排,王氏第三排,身后则是众位儿媳妇、女儿、侄女们,也是呼啦啦跪下一片,大礼参拜。 江云雁照例说了“免,赏。” 等众人都接了赏赐磕头谢过,她才一个起身下来赶紧扶起来苗氏和祖母,还虚托了王氏一把,让她们赶紧起来。 这才让众人落座,地方有限,几个庶女和小孩子就退下了,江云雁这才红着眼眶挨个叫着。 “祖母,雁儿想您了!” 江老太太感动的落了泪,道:“祖母也想你啊!天天念着你,何时才能回来!天可怜见的你带着这么大的恩赏回来了,祖母高兴死了!” 一旁的嬷嬷咳嗽一声,这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是忌讳! 苗氏也想到了这点,便跟江云雁道:“县主,礼部的嬷嬷们辛苦多日了。” 江云雁反应过来,对她们道了谢,给了赏赐,让她们下去休息了。 有她们在,家人都不自在。 等嬷嬷下去了,苗氏便建议大家回后院去说话。 江云雁便道:“女儿先回去换个衣服,随后去福禄堂给祖母请安。” 江老太太却道:“去萱草堂吧,那里宽敞些。” 江云雁看着苗氏,苗氏便点了头。 江云雁先行一步,众人又是一顿行礼。 王氏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苗氏却挽了她的胳膊道:“今日这个好日子弟妹可不许走,等中午,还要让云雁给你敬酒呢。” 王氏一听这话便高兴极了,道:“我这不是怕影响你们母女叙旧么!” 苗氏道:“来日方长,可是弟妹你却不常来呢。” 两人便一左一右搀扶着江老太太回了后院。各人都回去换了衣服洗漱一番不提。 半个时辰后,苗氏也换下了诰命服,陪着同样换了衣服的江老太太坐在萱草堂三进的大堂上,王氏也从一旁偏厅里休息了片刻,也过来了。 十岁以下的女孩子们就都打发回去了,于是屋子里除了这三个人,就是大房的乔氏、姚氏和江云屏、江云灵、江云雀。二房则是王氏带着三个儿媳妇,还有江云秋这个庶女,然后才是江若诗。 这个场合,妾侍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如此,往日宽敞的大厅如今也是满满的,丫环仆妇穿梭其中端茶倒水上些点心。 江云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起来迎接。江云雁赶紧一个个的安抚住,走到正堂中心,对着宝座上的江老太太跪下道:“孙女云雁给祖母请安!” 又朝着苗氏和王氏都行了礼,跟同辈的姐妹嫂子打了招呼,这才在江老太太的示意下走上去跟江老太太一同坐在宝座上。 江老太太拉着江云雁的手道:“好丫头,还是我的云雁丫头!辛苦你了!” 江云雁哽咽道:“孙女不辛苦,倒是祖 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早早起来,祖母辛苦了。” 江老太太便眼含泪水,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好。她是真的疼惜这个孙女儿的,想当初才刚刚过了百日苗氏便把她送去了福禄堂,她又爱又怜,坚持亲自带她,一直到云雁周岁,都是跟她一起睡,为此把江老太爷撵去了书房好几个月! 虽然有乳母和丫环在一旁协助,但是换尿布、洗澡喂饭这些事情她真的没少亲手操持。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如今见江云雁有了这么高贵的身份仍跟自己这么亲近,便高兴极了,更是感动不已。 一旁众人陪着落了几滴泪。 说起来被封为县主的原因,江云雁早就得了吩咐不得宣扬,便说在稚芳园的宴会上被长公主看重,私下问过她是否愿意认她为义母,江云雁问过苗氏的意思后答应了,而福禄长公主是圣上的皇姐,很受圣上敬重,为此才封了自己一个县主。 众人一听都感慨江云雁的好命,只有知情人才知道这孩子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委屈,承受多大的风险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江云雁此刻也想起来那些惊险的瞬间,对长公主的救命之恩更是感激不已,跟苗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唏嘘不已。 众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苗氏看着江老太太有些困乏了,便做主让她先回去休息:“母亲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中午开席了再请母亲过来。今日起早了又一番折腾,该累了。” 江老太太也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跟江云雁说了一声就在丫环的搀扶下回去了福禄堂。 苗氏看了看,对江云雁道:“你们姐妹们许久没见了,都下去吧。我和你二伯母说说话。” 江云雁便和姐妹们告退了。 苗氏吩咐:“姚氏赶紧回去歇着,难得这孩子今日没折腾你。” 姚氏正觉得腰疼,赶紧站起来道:“谢母亲体恤,儿媳正想告罪呢。这就先回去了,晚点儿再来伺候母亲。” 苗氏点头,姚氏给王氏打了招呼就走了。王氏撇撇嘴道:“河中媳妇倒是个会说的,仗着你和善说的这叫什么话,待会儿她来了难不成你舍得让她伺候?” 苗氏笑道:“哎呦,弟妹呦,你这是给我抱不平啦?不过你看这一屋子的丫环,难不成我还得用个大肚子的儿媳妇来伺候?” 王氏道:“她才几个月,还没显怀呢。” 苗氏道:“前三个月可不是得小心么,而且她这一胎怀的辛苦。” 王氏仍是不赞同:“毕竟是个儿媳妇,这样太懒散随意了。” 苗氏看了一旁正襟危坐的乔氏一眼,道:“都是在家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今嫁入我们家里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已经很辛苦了,让她们舒坦些不好吗?咱们都是有女儿的人家,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在婆家也能顺顺当当的不受委屈?你不想若诗将来也被我这样的婆婆疼爱吗?” 说到若诗,王氏便不说话了,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 白氏几个在下面坐着也不敢抬眼,此时心中都很认同苗氏的话,羡慕起姚氏和乔氏来。 苗氏看这些个媳妇们不自在,便对 乔氏说:“你去看看中午的席面安排的怎么样了,把人数和座位安排妥当了,问问大家有没有忌口的。然后领着妯娌们去你院子坐坐吧。” 乔氏领命站起来对白氏等人道:“诸位嫂子和弟妹,随我来吧。” 便领着众人出去了,白氏等人倒是好奇,原先也不是没见过乔氏,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大家都知道,虽说知道她这半年多都在管家,却不想性格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等去了乔氏的院子,亲眼见她调度下人的气度这才真的相信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说不得二房的媳妇们都很羡慕大房,因为苗氏素来大手大脚,对底下的儿媳妇们也毫不吝啬,尤其是年前搬了院子后,连江海中这样的庶子都住在这么好的三进院落里,着实让二房的媳妇们羡慕,要知道在二房,即便是最受宠的江峰中也不过是个二进的院子,而且只有西侧有一个小小的跨院,住着妾室和通房,其余的人连个跨院都没有。反观乔氏的劲松院,不仅是大三进的五间正房,而且东跨院是三个一进的小院,西跨院是一排厢房、前倒座和后罩房。 而且人家厨房和茶水间准备的十分妥帖,她们几人中谁爱喝碧螺春、谁爱喝花茶,谁今日小日子得喝红枣姜茶,都上的合心意。点心也是考虑了各人的爱好,分了好几种。 乔氏在东次间处理了几件当紧的事务便到西次间来陪众位堂妯娌。 而江云雁众姐妹都去了江云雁的雁回阁,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原来是追月和邀月两个宫女要接管雁回阁的一切,知夏不肯,而雁回阁原先的丫头婆子们都以知夏的马首是瞻,虽然不明白知春怎么就成了三等,但是听知夏的口气也知道她们跟宫里的两个宫女不对付,于是也不明着干仗,只是说没得到吩咐不敢轻易将差事交付。 江云雁进来的时候,两方正在对峙,江云雁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的,早就厌烦了追月和邀月此时天高皇帝远,自己最大,于是不等她二人前来诉苦,当下呵斥道:“下去,没我的话不准到正院来。” 追月还待分辨,邀月急忙拉了她一下,行礼道:“奴婢遵命。” 邀月知道县主本来就不待见她们,想起来那个被赶回宫中的嬷嬷的下场,她赶紧妥协了,这个县主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就得搭进去了。 “知春即日起恢复二等丫环身份,仍在我跟前伺候,赶紧的去张罗,没见我这里众姐妹都在等着么。”江云雁这话是对着知春说的,虽然看似严厉,但是下人都知道知春仍然是小姐心尖尖儿上的人,所以立刻听从知春知夏的调遣,迎着各位小姐进了正房,又端茶倒水。知春抹了抹脸,把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越发的感激江云雁了。知夏知道她的心情,走过来捏了捏她的手,眼里满是欣喜。 知夏比知春小几个月,这些年都没少被知春照顾,所以看她重新得到小姐的信赖,也是实打实的为她高兴。 江云雁照例是在身边留下了这两个打头的宫女,一个礼仪嬷嬷,十个护卫,其余的仍是打发去了清河县,去照看和收拾尚未建成的县主府邸了。

135 姨娘参见 工部的官员早已经说过了工期需要大约半年时间,如今时间刚刚过去一半,大体的建设已经完工,就是细节的雕琢和修补了,最后是家具的打制,有许多现成的好家具,也有些需要现场打造。反正南方的宅子最磨工的还是雕琢,索性江云雁一点都不急,她还想跟着苗氏多住些日子呢。 中午的席面不仅有自家人,还有登门道贺的客人,前院满满当当的摆了四桌,后院更是摆了八桌才安顿了所有的自家人和客人家眷。 苗氏央着王氏一道招待,因为王氏有好酒量,当下便把诸位客人喝的尽兴了,也是诸位夫人小姐当真是来祝贺的不是来寻晦气的,所以即便有一点点的意外也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这一日三姨娘那里也得了不少好吃食,挽竹把原因告诉了三姨娘,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撇撇嘴而已。 江河中也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思量用心招待宾客,到底心中不快沉淀太深,喝醉了。 姚氏闻到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让人送去了俞姨娘处。 倒是早早把江业叫了进来,好生问候了一番。 同样,乔氏打发送走了所有客人,自己顾不得休息便赶快命人去前院喊了江同回来,一叠声的问候着,眼眶红红的。 江同惦记着跟堂兄弟们一起去玩,便把自己在京城的诸多经历简短的说了一遍,又让丫头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乔氏,道:“母亲,这是儿子给您寻摸了些京城里的新鲜玩意儿,不贵,但是咱们清河府少见,母亲请收下。” 乔氏高兴的左看看又看看,高兴道:“好好,母亲都收下,谢谢同儿!” 江同便告辞道:“早上跟堂兄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说话,儿子先走了,晚上再来跟母亲说话。” 乔氏听了恋恋不舍的让江同走了。 江云雁的院子也清静了,她疲倦的让知春知夏伺候着洗了澡上床歇息,道:“你们俩也下去歇息吧,让追月和邀月来守着。” 知春知夏两人听了赶忙下去,知春多了个心眼儿,追月两人来守着小姐的同时,把原先院中的小丫头叫来一个,也不干别的,就在屋子里看着追月和邀月两个人,省的她们在小姐睡着的时候偷懒耍滑或者乱动屋子里的东西。 邀月已经逐渐摆正了心态,她劝追月道:“我们毕竟不是从小跟着县主的,而且即便我们是宫里来的也不过是个奴婢,得不到县主的信任我们就是个摆设,说不得哪日就让撵出去了,或者干脆给处置了发卖了。因为我们和那些锁在库里的宝贝一样,都不过是赏赐而已。你我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千万别以为县主出身商家就瞧不起她,人家有那个命成为县主就比我们强了百倍。出宫那日皇后娘娘和嬷嬷说的清楚,今后我们就是县主的人了,不一定能共荣,但一定会共辱,所以咱们想要得到县主的信任和重用,首先得先解除县主对咱们的戒心。说实话,我可不想被撵回去,那样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追月便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邀月摇摇头:“不知道就不要问了,对你没好处,你只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从今后谁是主子就 行了。” 追月知道邀月在宫里有些人脉,当下对她的话也比较信服,便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下午不过歇了两刻钟,江云雁醒来,追月便禀告说院子里候着几个来请安的人,说是这府里的姨娘。江云雁听了赶紧起来,吩咐道:“去把知春知夏找来,你们下去熟悉一下茶水间。” 追月连忙答应了恭敬的退下,稍等知春便先进来了,伺候江云雁洗漱的同时说道:“外面是二姨娘和四姨娘,因为刚来不久,琢磨着小姐差不多快起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奴婢已经让人给上了茶水,不曾慢待。” 江云雁便笑了:“还是你周全。” 说这话知夏也进来了,取了见客的衣服走过来给江云雁换上,知春已经出去请人了。 二姨娘和四姨娘相携而来自然是给江云雁磕头请安的,江云雁照例受了,也赏了,然后才叫她们起来说话。 “原本我年纪小,当不得这么大的礼,只是这是御赐的身份,少不得要顾及皇家颜面,今日我受了这礼,他日二位姨娘就不必行大礼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二姨娘和四姨娘连连称不敢,江云雁又劝了劝,这才应了。 两人略坐了坐就走了。二人相携穿过花园,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二姨娘便道:“不知怎么的,只是身份高贵了些,我竟觉得县主很有气势呢,方才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四姨娘笑笑道:“可不是呢,不过我觉得县主倒是挺随和的,还说咱们是一家人呢。” 二姨娘也笑了:“说的是呢……”忽然看向远处,愣住了。 四姨娘察觉到了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惊,随即拉着二姨娘往路边靠了靠。 来人是江河中,这倒是罢了,后面跟着素面朝天的三姨娘! 两人行礼道:“见过二爷。” 江河中拱手道:“二位姨娘这是从云雁处出来?” 两人点点头,江河中便向前走去。 两人跟三姨娘点点头,三姨娘出奇的对着她们露出个笑脸。 两人若有所思,都没了谈话的性质,默默的离开花园,走在这条小道上,二姨娘道:“从前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去给夫人老夫人请安,这条路一道走了几十年了。” 四姨娘想了想笑道:“怕是今后还会一起走的。”回头看了看这条小路和花园的侧门,低声道:“她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二姨娘也是这么想的,就凭三姨娘犯的错,在别人家早就处置多少回了,可是夫人却好吃好喝供着,只是限制了自由。二姨娘想了想又说:“听说云灵的亲事也是顶好的。” 四姨娘就补充了一句:“她也生了个好女儿!” 二姨娘有些郁闷,三姨娘可是曾经要下毒谋害江海中的,那可是她的亲生骨肉!纵然后来对她有所怜惜,还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儿。 四姨娘回头看到了,了然的笑笑。虽然不知道三姨娘曾经想过让江云灵去败坏江云雀的名声,但她聪明的想到两个丫头这么好不可能没有受到三姨娘的“关照”,所以她其实也不喜欢三姨娘, 非常不喜欢。可是夫人不管,她没有资格管。 两人各怀心思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竖着耳朵想打听打听三姨娘的动静,可惜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敢传话,因为前段时间整治三姨娘的时候刚刚清理了一批私下传递消息的下人,如今还人心惶惶呢。 其实看在江河中的面子上,江云雁还是对三姨娘挺和蔼的,不过一家人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江河中也闷不吭声,今天下午苗氏忽然把他叫去,让他私底下带着三姨娘去给县主磕头,他内心是抗拒的。不过苗氏说,凡事长幼有序,如果三姨娘不去磕头,那么俞姨娘怎么办。 所以江河中只好去了,幸好有双喜跟着去了,挽竹很痛快的放了人。而双喜就留在那里跟挽竹说说话,江河中把三姨娘送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挽竹笑的毫无防备,和那个警惕的丫头完全不像一个人,有一瞬间的愣神儿。 见到三姨娘,挽竹整个人又变了,变得严厉认真,她紧盯着三姨娘进入厢房,瞬间锁上房门然后开始送客:“奴婢送二爷。” 江河中嘴角抽搐,盯着挽竹看了又看,嘴角动了又动,到底说不出一句人家的不是来,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双喜诧异不已,挽竹波澜不惊。 两人眼神交流算是道了别,双喜离开了三姨娘的院子。 出门后,双喜觉得江河中似乎是特意看了挽竹一眼。 由于双喜是苗氏身边第一大丫环,所以江河中对她倒是很客气,道:“姑娘快回去吧,母亲那里兴许有差事。” 双喜蹲身行礼后,赶紧走了。江河中的确是回头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才离开的。 回了院子之后,江河中让人传话给俞姨娘,让她自己去给县主磕头。俞姨娘紧张的很,姚氏便道:“要不然我带你去吧。” 不等江河中说话,俞姨娘就赶紧说:“我的好奶奶,您可省省心可家里待着吧,贱妾自己去就成了。” 江河中动了动嘴,到底不好意思领着两个人去见江云雁,还是闭了嘴。 正在俞姨娘准备走的时候,乔氏进了院子,俞姨娘正要回避,乔氏已经走进了屋子道:“俞姨娘稍等。” 姚氏和江河中赶忙起来招呼乔氏,她却摆摆手道:“弟妹快歇着,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俞姨娘何时去给县主磕头,我想带着雨柔过去,搭个伴儿吧。” 江河中和姚氏都摸不着头脑,往后一看,才发觉乔氏身后带着如影和另一个丫环,头发已经盘了起来,身上穿的也不是大丫环的衣服,果然是江河中的通房丫头雨柔。 两人的诧异表情并未掩饰,所以乔氏笑笑道:“快给大爷大奶奶请安。” 雨柔走过来,恭敬的跪下道:“贱妾雨柔,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姚氏叫了起来,眉头微微一皱,她听出来了,雨柔自称贱妾而不是奴婢,这说明她已经是妾室而不是通房丫环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江海中要抬妾,询问的看向乔氏。 乔氏抿嘴一笑道:“回头再跟弟妹说,今日不早了,你身子不爽,我领着俞姨娘她们去给县主磕头吧。”

136 张熙正上门 姚氏便道:“那就劳烦大嫂了。” 乔氏起身边走边道:“好了,你们歇着吧,索性我是要走这一趟的,劳烦什么。” 俞姨娘给江河中二人行了礼,便对乔氏道:“多谢大奶奶了。” 乔氏温和一笑:“这算什么,咱们走吧。” 由于江云雁快回来了,所以乔氏和江海中并没有立刻就给雨柔抬妾摆酒,而是先让她跟在身边,也算是让众人都熟悉熟悉,因而不说姚氏奇怪,就是走在一起的俞姨娘也觉得很奇怪。偷偷看了看雨柔,见她只是本分的低着头不说话,便不好再看。 江云雁听说乔氏来了,让知春迎了出来。 知春看到乔氏只带了如影和雨柔也有些茫然,不过面上不显的给乔氏行礼,请她进去。俞姨娘和雨柔在门外候着。 乔氏跟江云雁说了几句话提到了带着姨娘来给县主请安,江云雁便说请她们进来。 同样的江云雁也奇怪了些,毕竟虽然知道雨柔是大哥的通房丫头,可是这都大半年没在众人跟前露面了,不由得看向乔氏,按理说通房丫头是没有资格来请安的。 乔氏笑眯眯的看着她二人恭敬的跪下,异口同声道:“贱妾给县主请安!” 江云雁笑了笑让她们起来,也给了赏赐,让她们退下了。 乔氏便道:“你们先回去吧,如影送她们出去,我要在这里和县主说几句话。” 如影带着二人告退,乔氏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对江云雁说道:“妹妹别怪嫂子不懂规矩,只是原本已经定了让大爷给她抬妾的,只是不知妹妹确定哪一日回来,怕定了日子冲撞了,这才一直没有摆酒。但她的身份已经经你大哥确认同意了的,所以嫂子才敢带她过来。” 江云雁释然道:“原来如此。”又问:“可是大哥怎么又想起来给她抬妾?” 乔氏道:“这是我的意思。你大哥是为了我才同意的。” 江云雁不明白,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给丈夫都不待见的通房抬妾? “妹妹家中姐妹众多,感情甚笃,自是不知那孤独的滋味。嫂子家中也有姐妹,却个个都欺软怕硬,瞧不起我,欺凌我,若不是侥幸嫁给你大哥,嫂子的命运……还不知会如何悲惨……”乔氏说起过去,红了眼眶,便取了帕子擦拭。 江云雁宽慰她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大哥如今对你可是真心不错的。嫂子也有了一双儿女,今后幸福的日子多了去,何必……” 乔氏摇头道:“妹妹也知我性子柔弱胆子小,母亲临去京城前交代我管理中馈,说实话我一宿没睡觉,担惊受怕极了。幸好母亲手把手的带了我一个多月,还有大姐和二姨娘她们帮衬着,这才没有出大的纰漏,可是也有很多惊险之处。母亲回来后,我本以为可以把这个重担交出去了,毕竟我不觉得自己能够挑起这个家。可是母亲竟让我继续管理……我……我为难又害怕,身边没个帮手,你二嫂那个样子操心不得,二姨娘要时常帮忙看护三姨娘,而大姐又有些顾忌,时不时的躲去清河县……那日我去看你二嫂,见她和俞姨娘有说有笑的,而且俞姨娘能够帮衬你二嫂,那时我就羡慕她,羡慕她有个不会嫁出去的帮手。我身边如影随形虽好,但是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我就想从身边找个不会离开我的帮手,这不正好雨柔 身份合适,又是个懂得感恩的性子,我考察了她一段时间,是个苦命的,所以想把她当做帮手培养,但她身份太低,这才想到要抬妾的。” 江云雁算是听懂了,琢磨一番,便点头道:“大嫂心思细腻,只是不要错看了人。” 乔氏便把雨柔的家世和表现说了一番,才道:“她如今这般委屈自己一是不愿再被卖给他人为奴为婢,也有孝顺父母,也顺带照拂姐姐的意思。” 江云雁便道:“如此说来人品便没有问题了,嫂子房中的事情我一个妹妹不好多言,只是提醒嫂子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氏便感动的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我素来真心待她,抬妾的原因也一概不瞒她,她晓得的。不过我也会留心的,多谢妹妹提点。” 江云雁红了脸道:“我一个姑娘家能提点嫂子什么,嫂子不嫌我聒噪就好。” 乔氏连道不敢,见江云雁面有倦色,便道:“今日妹妹着实累到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妹妹去歇息一番吧,一个时辰之后若有人再想给妹妹磕头,我再让他们过来。” 江云雁便感谢乔氏一番。 乔氏走后,她看着乔氏的背影若有所思,知春进来问她想什么,她说:“也是,如今大嫂管理整个江家后宅,拦着来扰我的人这种事情的确不在话下。” 知春莫名其妙,江云雁打了个哈欠,吩咐道:“知夏,去看看我母亲那里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睡个午觉。” 知夏跑了一趟回来说:“夫人交代让小姐好生歇息,并没有什么事情。” 江云雁便让知春知夏伺候着换了轻便的衣服歇息去了。 晚饭也是比较隆重的,比中午的席面更精致些,虽然人少了些但都是重量级的。梁大人和夫人来了,一个前院有江二老爷和江峰中江海中兄弟陪坐,一个在后院苗氏亲自接待。众人少不得又喝些小酒,联络一下感情。最后尽欢而散。 苗氏免了众人的请安,跟江云雁说了会儿话就叫大家都回去歇着了。 第二日,张熙正上门拜访,他自是跟随县主车架回来的,只不过进了清河府城就分开走了,张大人在清河府的铺子里管事的在城门楼迎着他。他昨日在铺子里休息了一晚,跟管事的询问了些情况,今日才登门拜访。 管事的姓楚,倒是没想到这个少东家竟然成了江家的女婿,当下是一再恭喜,张熙正很是奇怪,便问了起来。 管家道:“少东家有所不知,这江家主要是指大房,那江大夫人可是商界奇才!不说江家偌大的家业几乎全凭她一人挣下,就连咱清河府这二十多年来的飞速发展都离不开江大夫人的大公无私啊!为此,历任府台府尹都对江家十分照顾。少东家远在京城可能不太清楚,这几年江大夫人也有点退居幕后的意思,把两个庶子悉心栽培后推出来,看样子江家是在求稳,若不然,别说清河江浙首富,便是全国首富都不在话下!” 张熙正认真的听着,越听越觉得这门亲事得之不易,于是深感侥幸。 楚管事看少东家脸色有异,似乎非常唏嘘,便问道:“少东家,有什么问题吗?”张熙正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您接着说。” 楚管事便接着说道:“本来江家这几年来基本都在守成,或许是因为江大老爷去世的原因。不 过这次进京不仅江大夫人得了三品诰命,江家嫡出的四小姐竟然成了有封号的县主!如此这般,江家怕是想低调些都不能了!不过我们的生意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倒是会无比顺遂啊。呵呵。” 张熙正听了不过一笑:“毕竟只是姻亲关系,究竟如何还要看我们如何经营,纯粹依靠别人是不行的。” 楚管事心想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京城传来的消息不准确啊,不是说三少爷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不在行吗?这番见识岂可小看!当下收敛了心思恭敬道:“少东家说的是!” 张熙正又见了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们,与账房沟通一番就算是正式接手这个铺子和宅子了,于是也安排了明日前往江家的礼物和人手,又招呼大家吃了饭,这才歇息。 苗氏听到张熙正来了,忙道:“快请!” 张熙正正在江海中兄弟的陪同下在外院坐着说话,江驰中得到消息找了过来,在院子里问小厮:“听说我二姐夫来了,可在里面?谁陪着呢?” 小厮赶紧回道:“回三爷,大爷和二爷都在,陪着张姑爷呢。” 张驰中就抬腿进来了。 屋里三人本来一本正经的坐着,被江驰中这一声姐夫和小厮一句姑爷给闹的有些尴尬,江海中兄弟俩忍俊不禁,张熙正则又是高兴又是害羞,脸悄悄红了。 江驰中见了先跟他们见了礼,随后落座后便奇道:“怎么今日很热吗?二姐夫怎的红了脸?” 张熙正更是涨红了脸,道:“今日的确有些…闷热…” 江驰中疑惑的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道:“或许快下雨了吧…来人,给张姑爷端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来!” 待苗氏传话过来叫张熙正去萱草堂的时候,张熙正已经喝完了酸梅汤,脸色果然恢复正常了。 江驰中便道:“索性我陪着姐夫一起去吧。”便领着他一路走向后院,把江海中等人的院子方位指给他看。 “咱们前方的是我祖父母的福禄堂,左边依次是大哥的劲松院和二哥的听涛院。劲松院后面的是我大姐的院子,原先是我大哥住着,姐妹们都住在花园里,只我大姐是和离过的,母亲便让她住到中院来了。” 张熙正第一次见这种北方和南方建筑结合的宅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江驰中便解释道:“母亲来自京城,喜欢宽敞的院子,所以我家院子都是京城四合院样式,而且除了外院和花园几处有阁楼,其余都只是一层。因为地方够大,倒也够住。” 张驰中这才有些吃惊了,早知道南方平地相对较少,大部分人家府邸都是会盖个两层三层楼的,这江家倒好,居然照搬京城的建筑模式。 “昨晚祖父祖母传话说今日要多歇息一会儿,免了晚辈的请安,说午饭的时候再见,所以咱们今日先不去拜见祖父祖母。”江驰中解释道,毕竟晚辈来拜访首先应该拜见祖父祖母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萱草堂正门,在众奴仆一叠声的请安声中江驰中领着张熙正一路进了三进。张熙正此时对江家的富贵才刚有了全新的认识,正在思量自己那个小小的三进宅子能不能让江家和江云灵看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江大夫人面前。 他赶忙收拾好心情,上前一步对着苗氏就行了晚辈礼。

137 游园 “昨晚祖父祖母传话说今日要多歇息一会儿,免了晚辈的请安,说午饭的时候再见,所以咱们今日先不去拜见祖父祖母。”江驰中解释道,毕竟晚辈来拜访首先应该拜见祖父祖母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萱草堂正门,在众奴仆一叠声的请安声中江驰中领着张熙正一路进了三进。张熙正此时对江家的富贵才刚有了全新的认识,正在思量自己那个小小的三进宅子能不能让江家和江云灵看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江大夫人面前。 他赶忙收拾好心情,上前一步对着苗氏就行了晚辈礼。 苗氏很喜欢张熙正这个年轻人,连忙招呼他起来,指了座位让他坐下。 “你刚来清河府,还不熟悉,怎么不多休息几日再过来。” “谢过伯母关心,小侄旅途上有诸位兄弟照应,并不觉得累。昨日休息的很好,理应今日过来请安。” 苗氏笑道:“嗯,你有心了。可曾用过早饭?” 张熙正便道:“用过了。” 苗氏道:“中午留在这里用饭吧,都是一家人,也好相互认识认识” 张熙正道:“是,谢伯母留饭。” 苗氏笑着说:“在我跟前儿不用这么拘谨,我不是个严厉的性子。” 张熙正松了松紧握的拳头,里面全是汗水,他讪讪的笑道:“小侄……小侄失礼了。”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张熙正心中一惊,却不敢转头去看。 苗氏道:“谁在那里偷看!都是一家人,大大方方出来见见多好!” 张熙正倒是一惊,没想到苗氏这么大方,不禁有些期待,却只敢盯着自己前方一小片空地。一双绣花鞋的尖尖出现在视线里,张熙正一阵激动,随即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 江云雀便笑道:“母亲,二姐夫连姐姐的脚步声都分辨的出来呢!”随即转过头来对张熙正笑道:“真可惜啊,二姐她害羞躲进去了,你现在是见不到她了。” 张熙正红了脸,道:“三妹妹说笑了。” 苗氏向江云雀伸出手来,江云雀便走过去坐跟苗氏挤在宝座上,道:“母亲,要不我去陪陪二姐?” 苗氏便道:“也好,领着她去找云雁玩去吧。” 江云雀便告退了,她知道礼数轻重,叫她出来不过是因为她没憋住笑出了声音。有外男在,她哪里能真的待下去。 张熙正松了口气,心里隐约有些失望。 苗氏正说道:“清河府你是头回来,听说家里也没有兄弟在这边,怕你寂寞也不知道去处,这些日子就每日过来吧,让驰中或者海中、河中兄弟带着你转转,你将来要在这里经营,还是多熟悉些好。这些年我也不大走动了,跟官场上的走动一般都是海中和他二叔在操持,改日让他二叔带着你拜会一下官员们,也好混个脸熟。” 张熙正正色道:“小侄多谢伯母照拂,只是怕太过劳烦兄弟们。” 苗氏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况且一个女婿半个儿 ,别拿自己当外人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的不说,在这清河府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你伯母我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张熙正便正正经经的道了谢。 苗氏有心想让江云灵出来见见,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第一次登门,这么随便也不好,显得云灵很没有分寸似的,于是只好作罢。 想起了什么,又说道:“铺子里都安顿好了吗?住处呢?人手可够?” 张熙正一一回答了,苗氏便道:“你久居京城,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惯咱们清河府的饭菜。目前先将就下,若是发现不适应,就过来家里,我这里有专门从京城带来的厨子。” 张熙正十分感动,他自小没有亲娘,嫡母是个面善心狠的,父亲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他从没有感受过长辈们这般的惦记和呵护,当下有些红了眼眶,赶紧道:“谢伯母,目前一切都好。” 苗氏点点头,吩咐一边的莲月道:“交代下去,有男客进园子,叫女眷们回避一下。” 随即对张熙正道:“你头一次来,让驰中带你进园子里逛逛,我家里的园子算是不错的了。” 张熙正便告退,跟着江驰中从夹道进了后花园的中门。 进门中间是石板路,两侧是高高的楠树,不远处是个椭圆形的回廊,中间是个池子,两侧各伸出一条走廊连接了圆形的亭子,靠近湖水的一侧连接了一座湖中园亭。 江驰中善谈,介绍说:“这个亭子不是我们清河府的特色,是我母亲亲手设计出来的,见过的人都说新颖奇特,咱们过去看看。” 张熙正没有不同意的,拾阶而上才发现另有乾坤,原来那中央的池子里的水却是与护栏一般高,伸手就能碰到水面,还有游弋其中的数条锦鲤,清晰可见,触手可及! 张熙正很是稀奇的看着,沿着椭圆形的游廊走了半圈儿,发现池水中央还有一座小小的假山,有潺潺流水从上面留下,经过一个不断旋转的小水车流入池水中。 “妙哉妙哉!江伯母真是奇思妙想啊!” 江驰中高兴地说道:“这只是第一处,还有其他各处呢,走,我带你一一逛过去。” 说着从东面的长廊走过去,进了尽头的园亭。 “母亲给景致取名字很直接,所以这个亭子叫‘东园亭’,对面那个叫‘西园亭’,湖里那个就叫‘湖中亭’。不雅致,却好记。”江驰中打趣道。 张熙正不好回话,想了想道:“其实很应景。” 江驰中大笑,“可不是嘛,我母亲也这么说。” 两人拾阶而下,向东走去,沿着林间小路在东南角能看到一座一进院落。江驰中介绍说:“这是丽景轩,现在空着没人住,若是有母亲很喜欢的女客来了,才肯让她们住进园子里,不过这样的情况是在太少,毕竟外面还有很多客院,母亲怕外人打扰了姐妹们的清净。” 张熙正抬眼看去,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下,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在前方不远处,由于在它后面,只能看到一扇木质的小小后门。 江驰中指 着一旁蜿蜒的小路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后花园的东南门,出去就是内厨房和荣华轩。荣华轩也是空的。咱们沿着这条路走,过了这篇杏树林子就是县主的雁回阁了。那里是园子里唯一一个带着阁楼的院子,不过周围的树木也高,所以阁楼也看不真切。” 两人走过了雁回阁,这是个有江南特色的小院,在院墙外的小路上只能看到一些亭子或者阁楼的尖顶。 雁回阁往北是一片树林,中间有些空地栽种了些稀有的花树品种,其中或有歪脖老树,或有花团锦簇,时不时见到能够小憩休息的大石、木桩,还有秋千等物,张熙正叹为观止。路过东门,江驰中道:“从这个门出去就是客院,一般这个门是不开的。” 尽头又是一个小院,名为温淑斋。 “这是女先生的院子,去年的时候女先生还在西面的院子里,今年女先生年后回来,母亲便让她搬进了园子,说索性都是教园子里的女孩儿们,不妨都在一处。翁先生是这一带很有名气的女先生,琴棋书画、理家算术,甚至女红,都十分精通,母亲十分敬佩,想着给她荣养。” 两人从温淑斋前面走过,来到了湖边,如今秋意渐浓,湖中水面平静。江驰中指着湖上一处被树木遮掩的地方道:“这里是船坞,什么时候想泛舟去采莲,钓鱼,都可以,在这边有熟悉水性的仆妇待命,可以帮着撑船,还能护着女眷安全。” 然后带着他往回走了一段路,通过曲折的石桥进入了湖中的一座水榭。 水榭分为上下二层,下层宽敞明亮,四面环水,窗明几净。外面一圈游廊都悬挂着竹帘和纱帘,此时竹帘卷起,纱帘偶尔随风飘荡,映衬着波光粼粼,当真是美不胜收。 张熙正感慨道:“这里景色真是美啊!” 江驰中笑道:“如今不过是上午,看不出什么来,你若是傍晚或者夜里来,更有美景。” 张熙正道:“哦?傍晚我可以想象得到,这夜晚会有何等美景?” 江驰中却笑而不答,只说:“你是贵客,少不得母亲要找一日好好招待你的,等着你自己看吧。” 张熙正越发的期待了。 两人上了楼,上面更加空旷,桌椅很少,却分了几个区域,用轻纱隔开,分别面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当轻纱挽起,又是三间通透的房间。江驰中便介绍方才来的方向都有什么,要去的方向都有些什么,道:“这在下面和在这水榭之上看过去,又是不同,比如说雁回阁的阁楼,此刻便能看到些许的窗棂,往西看过去,那边是二姐和三姐的院子,离得不远,分别是二姐的玉兰阁和三姐的飞絮轩。看西侧偏南,湖边是三间茅屋,那里才叫一个清静雅致,母亲还专门圈下一块水面让人养了白鹅,周边还种了几棵蔬菜。” 张熙正都一一看过去,不过明显更关注江云灵的玉兰阁。 江驰中发现了,便笑道:“因为二姐喜欢玉兰花,母亲给找了些好的品种放进去,所以便叫了玉兰阁。” 张熙正便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138 玉兰阁会面 两人离开水榭往北面走过,经过了船坞,穿过湖边林立的石群,经过了北门。 “北门外面是下人们的住所,一般是丫头婆子和浣洗房和下人厨院,仓库什么的,还有出府的后门,不过都隔着几道门,有护卫和家丁看守。北门外面第一个院子里住着熟悉水性的仆妇,以便有了意外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玉兰阁附近,远远的看到一个小丫环望见了他们,便飞也似的跑进了玉兰阁,把大门关上了。张熙正苦笑不已,江驰中忍俊不禁。 玉兰阁里,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正房里,把心不在焉的绣花的江云灵吓了一跳,斥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小丫头赶紧好好站住,嗫嗫道:“奴婢……奴婢看到三爷领着那位男客过来了,就赶紧进来禀告一声。” 江云灵便一下子把针扎进了自己的手指头里,吃痛的皱眉一下,便叫小丫头下去了。 她自然知道这位男客是谁,真想在什么地方远远的看看他,可是这院子这园子里谁不认识自己,母亲都派了莲月各处告知了要来男客,自己若是闯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于是本就心中忐忑,又被小丫头惊了一跳,索性站起来收了绣活,喊道:“瑾儿,收起来吧,改日在做。” 瑾儿跑进来收了针线,正想去小睡一下消除紧张,忽然听到院门被拍响。 二等丫环长河与晓星闻声看向外面,三等丫环黄竹去了门口问道:“是哪位在敲门?” 外面传来江驰中的声音:“二姐姐在吗?我带着客人逛园子累了,进来讨口茶水喝。” 黄竹为难的看着正房,长河与晓星对视一眼,看向瞬间红了脸的江云灵,两人笑了笑,长河对着黄竹点了点头。黄竹便走过去开了门,请江驰中和张熙正进来,院子里的丫环们都相继躲了起来。张熙正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强作镇定,但是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飘。他也不知道江驰中怎么会来这一手,两人走得好好的,经过玉兰阁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评论着建筑和园林布局,忽然就拐进了门口。 他很怕江云灵不给开门,更怕开了门见到他认为他不够尊重。 他可不知道苗氏让江驰中带路就是为了让他们见见面,因为只有江驰中这个谁都不怕的主敢这么干! 江驰中大喇喇的走进来,吩咐道:“长河,给爷上茶,要凉茶,这大热的天!” 长河看了看方才转晴没多久的天气,好吧,你是爷你怎么说都对! 晓星已经麻利的给江云灵套上了一件见客的紫色纱裙,并且稍微点缀了下红唇。往头上插了一支玉兰花样的玉簪。 按捺心中的不安和羞意,江云灵款款走出来,对着江驰中和张熙正盈盈一礼。 二人连忙还礼,江驰中更是明摆着邀功般的笑着:“二姐,我可是来讨口水喝的!我这领着客人逛了大半个园子了,当真是劳苦功高哇!” 江云灵脸上刚刚退去的红潮又蔓延上来,张熙正连忙道 :“辛苦驰中兄弟了。” 他本是觉得江驰中是带着自己逛累到了,必须表态,可是这话一说出来就觉得变了味儿…… 江云灵更脸红了,江驰中则被刚刚丢进嘴里的点心给呛到了,一个劲儿的咳嗽。 张熙正尴尬极了,因为他发现不仅是江驰中,这院子里所有的丫环婆子都在打量自己,一遍一遍的从上到下! 他如坐针毡! 可是看到一旁静静坐着的江云灵,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清了清嗓子,他问道:“几日不见,二姑娘可好?” 江云灵正待答话,就听江驰中笑道:“明明昨日早上才在城门口分开,何来几日不见?” 于是二人都红了。各自转了个方向在那里沉闷的坐着。 长河晓星憋着笑,看了江驰中一眼。 江驰中忽然站起来,走到东间,口中说道:“二姐这里的几盆玉兰照顾的真是不错啊……” 作势查看起那几盆娇贵的玉兰花来,还招招手道:“长河晓星,来给爷介绍下你们平日里怎么照顾的,长得这么好。” 长河晓星连忙跟过去细细的小声的交代着过程,江驰中不时点点头,听的煞有介事。 张熙正这才有机会好好瞧瞧江云灵,她身穿紫衣,头戴粉色玉兰花簪子,耳朵上是同款的玉兰坠,薄施粉黛,眉目流转,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张熙正便一时愣在了那里。 江云灵回头瞧他,见他呆样,怕被江驰中取笑,便拿手中帕子挥了挥,引他回了魂。 张熙正尴尬极了,见江云灵粉面含笑,知道没有生气,这才放了心。 转头打量这宽敞的三间房,面积不大却五脏俱全,书桌琴桌随时可触,粉色纱帐内锦被整齐的叠放。屋内摆件不多却个个精致,他头一次进女孩子的闺房,只觉得处处都留存着女子的清新美妙气息,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江驰中隐晦的看了这边一眼,想着呆久了毕竟对二姐姐的名誉有损,便咳了一声回了堂中,大口喝了杯中凉茶,这才对江云灵道:“可算是解了渴,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二姐姐了。” 看了张熙正一眼,他急忙起身,对江云灵躬身道:“多谢二小姐。” 江驰中和张熙正两人便告辞离开了,黄竹关上了门,兀自拍拍胸脯,她真的很怕这件事情传出去,若是二小姐的名誉有损,她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丫环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长河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张熙正了,倒不觉得什么,晓星当初可是留在家里看家的,此时很是兴奋的追着长河询问:“长河姐姐,这位公子就是咱家姑爷吗?” 长河假意啐道:“闭嘴,什么姑爷,这话让别人听了去成什么了!” 晓星赶紧吐舌,江云灵也正要赞长河懂事,没想到长河接下来却道:“要称呼未来姑爷!” 江云灵红了脸,斥道:“诨说什么,还不下去,我要歇着了。” 长河晓星两人相视一笑,赶紧退出了正房下去满足丫环们的好奇心了, 一院子丫环都惊动了,言谈间全部都是张熙正,还是管事嬷嬷看不下去了,出来喝斥了她们,叫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谁把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就把谁发卖出去,否则传出去损了二小姐的名声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江云灵在屋内听了也觉得有理,想着自己光顾着害羞高兴,竟差点出了大错,赶紧打开房门把嬷嬷的话重复一遍,又谢过嬷嬷,她此时十分庆幸这个管事嬷嬷是母亲给的,果然靠谱。 出了玉兰阁,张熙正满头大汗,看得江驰中很是好笑。 “从这边走过去是几处景致,最前面便是我大姐曾经居住过的芳婷阁,现在大姐已经搬出去住了,不过母亲说了今年止荷过了九岁生日便让她先搬进来,等止兰到了九岁便也搬过来,姐妹俩一处住着。” 张熙正倒是知道些江云屏的事情,知道是和离归家的大娘子,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他刚刚去过了玉兰阁,想来这芳婷阁也不会太差,身为江家的儿女还真是幸福,连庶出女儿生下的外孙女儿都这般照拂。 江驰中倒是解释道:“芳婷居比雁回阁稍微小了些,没有阁楼,但是比二姐姐的院子还要宽敞些,当年毕竟大姐是庶出长女,所以居住条件和位置都要好一些。” 张熙正不由感叹道:“江伯母当真是慈爱。” 江驰中想着小时候,只是笑笑道:“谁都会变的,母亲也一样。” 张熙正也听说过苗氏从前的传闻,此时听到这话,倒也理解。 两个人出了园子。江驰中指着园子西侧道路说:“这条路拐过去就是一溜小院,住的都是姨娘,不过父亲去世后,母亲把没有子女的姨娘通房都打发出去了,空下了不少院子,如今只有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住在这边。” 张熙正便看了看这条路,他知道江云灵的生母是三姨娘,不过他的身份是不能过去探望的。 实际上他对江驰中这般事无巨细的给自己讲解江家的家事有些奇怪的,换做京城哪个家里不是把家里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知道! 江驰中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自先前被小厮戏弄之后改了性子,随着江海中江河中两兄弟到处奔波,又去京城涨了不少见识,心性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傲娇少年,看待问题也因为接触的人不同而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既然张熙正已经是定下的姐夫了,那便是一家人了,自然是要热情招待,让他多了解这个家。 实际上会带着他去玉兰阁也是想让他了解一下江云灵的喜好和生活条件,怕他将来委屈了二姐姐。 两个人又从前门去了萱草堂,苗氏问了都去了哪里,张熙正有些尴尬,倒是江驰中替他说了,却并没有提起去了玉兰阁。而一路上由于已经提前通知了有外男进入,所以花园中基本上没有遇到丫环婆子,偶尔几个还是远远的回避着。所以他们进了玉兰阁的事情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张熙正见他不说,想到也是为了江云灵的闺誉着想,便住了口。

139 开心的相聚 然后苗氏派人去打听江老太爷两口子,回话说已经起来了,正等着张熙正过去,苗氏便放了人。 道:“过去给你祖父祖母请个安吧,随后就去外院用饭,我这里就不必再过来了。哪日得了空再来。” 张熙正恭敬的告退。 仍由江驰中领着去了福禄堂。 江老太爷本没想着见见张熙正,一个庶出的孙女婿而已。不过听说是江驰中领着来的,便耐心等着,见了张熙正心中便是一喜,心想这个小伙子长得模样周正,关键是身上一股子书卷气,很合脾气,问了几个书画上的问题,见都答得上来,更是高兴,便热情起来。 江老太太见了孙女婿也高兴,主要是张熙正的确很出色。 江老太爷问了张熙正不能科考,倒是有些惋惜,不过随即道:“不去考那功名也罢,免得将来蝇营狗苟……做个闲散之人,弄些雅趣倒也是个不错的人生!” 张熙正倒是诧异,恭敬的说:“祖父高见。” 江老太爷便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 张熙正很少见到有人这般直接对自己不能科考表示惋惜却又这般直爽而实在的说另一种人生不错的说法。很奇异的很能抚平自己心中暗暗隐藏的那丝丝不甘和悲愤。 所以,他很认真的听着老人的话,很认真的回答。 江驰中都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坐坐,我这把老骨头,平日里孩子们都不愿意搭理。”江老太爷说。 江驰中不干了,揭底道:“祖父,您说话可要凭良心,您说说,去年一年中您有几天在家?” 江老太爷脸一板,训道:“就是因为你们都不陪着,老夫才整日出去的!” 江驰中一见老头耍赖,立刻挠头道:“好吧好吧,祖父您怎么说都对!” 江老太爷最疼爱江驰中,见他此刻在孙女婿面前给自己面子,更是高兴,便又问了他在京城的许多事情。江驰中这才一拍大腿道:“哎呦,这昨日忙乱,竟忘了给祖父送来礼物!孙儿在京城可是给祖父寻摸了不少好物件儿,稍后叫人送来。” 江老太爷更高兴了,道:“好孙儿,不枉祖父疼你一场。” 张熙正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先前他并不知道江老太爷喜欢什么,只是照着老人家的标准准备了些补身子的药材,给苗氏的也是这些外加一些京城特产。想着跟老爷子挺投缘,他便打定主意稍后要好好询问一下老爷子的喜好。 江老太太得到回报,说午饭备好了,便问道:“今日你是在院子里用饭还是去外院?” 江老太爷原本都是在自己院子吃的,今日见到张熙正很高兴,便道:“驰中,外院备了酒席了吧!祖父也过去凑个热闹吧。” 江驰中便道:“好的,还有大堂哥他们也在,咱们很久没一起吃酒了!” 江老太太便道:“你才刚成年,吃酒可要适量,不兴跟你祖父和哥哥们比!” 江驰中道:“是,祖母,孙儿有分寸!” 爷三个就离开福禄堂,去了外院,一看老爷子都来了,众人哪里不知道这个准女婿 很得喜欢,便一个个的更加热情。 江老太爷、江二老爷、江峰中、江海中等兄弟都纷纷劝酒,还是江驰中道:“今日头天来,别把二姐夫吓得不敢来了。” 众人这才作罢,饶是如此,离开的时候张熙正也是醉晕晕的,于是便派了江家的马车送他回去,他开始不肯,执意要跟小厮骑马回去,还是江河中道:“今日就让马车送你回去吧,也让马夫认认门儿。” 他这才同意了,告别众人坐车回去了。 回了家便上床歇息,夜里才醒,盯着帐子看了许久,心中的许多情感一一翻涌,好半天才爬起来叫人送了热水洗浴,最后吃了一碗粥便去了书房。 刚来清河府,他有很多的事情需要理顺,他没时间宿醉。 喝了一杯茶水,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开始回想进入江家所看到的一切,从门前的门房到后院花园子里的仆妇丫环,再到吃酒时外院服侍的丫环,越想越觉得江家不似个商户,反而一切都很有章程,仆妇们都很守规矩。就连在外院伺候的丫环都手脚伶俐,极有眼色,进退有度。而且那些丫环都算标志,却对在座的爷们儿没有一个行为举止不端的,显然平日里就没有过什么打闹,很本分。 想了想,他取出一张纸来,开始把自己对江家的印象一项项的列出来。首先就是男子们都很克制,应该是房里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这应该是家风使然,家里主人不好这口,其他人应该就没有这个习惯。而江家大房庶出子女比嫡出子女大了很多岁,说明是正妻不育才有了庶出子女,后来有了嫡出的几个子女,庶出的孩子可就少了。其次,家中下人进退有度,几乎没有势力的表现,说明后宅管理甚为严格。 再然后就是江家的富贵了,这次见了家里主要的男人,还有后院的女主人等,大都穿金戴银,房子也极具规模,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虽然没见过几个姨娘,但是凭着一个姨娘就占用一个院子,这就不是任何其他家庭能做到的了。 最后,感受最深的是,江家人没有商户那样重利,对自己或者对家人都很和气,很热情。 当然,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江云灵,她身穿紫衣,略带羞涩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她闺房中清新雅致的布局……他沉迷进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个笑容。 自己进入玉兰阁绝对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所以今日看到的绝对是江云灵最日常的一面。 他细细回想着,穿衣打扮饰品和用品摆设,苗氏当真没有亏待过她! 可笑自己还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帮助她揭开嫡母伪善的面目!原来不是没有真的慈爱的嫡母,只是自己没有遇到过而已。 他在这边夜里细细思量,柔情万千,那边白日里江云灵也是坐立不安。 苗氏乐呵呵的看着江云灵,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双喜倒是在堂中擦桌子。 “母亲……”江云灵娇羞道:“女儿,女儿是听到三弟说渴了才开门的,没想那么多……” 苗氏笑道:“好了,母亲知道。要不怎么让驰中领着他逛园子呢,若不是他,谁敢领着他去你的院子!” 江云灵这才知道这是嫡母 的安排,想来也是想让她二人见个面。当下又是感动又是害羞:“这……母亲也不怕……” 苗氏道:“怕什么,你二人又不是私相授受……”说到这里,想起来他二人在那转凤山后的那场相见……“呃,至少这次不是。” 江云灵大囧,红着脸不敢说话。 苗氏怕她羞恼了,便岔开话题道:“放心,今日园子里没人瞧见他进了你的院子。况且,在咱们自己家的园子里你们还不能见上一二,那也太可怜了。” 江云灵扑哧一笑,这个嫡母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呢。 稍后姚氏在俞姨娘的搀扶下来请安,苗氏骂道:“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的请安早就免了!” 姚氏抱怨道:“母亲,儿媳都快要长毛了,您再不让儿媳出来透透风,过段时间您就发现儿媳成了猕猴桃了!” 苗氏没绷住就笑了出来:“也别猕猴桃了,你就是个泼猴吧!”赶紧让人把次间的大炕上多加了几个迎枕和坐垫。 “昨日你不是挺着肚子来迎接县主车架了吗,谁把你关着了。”苗氏道。 姚氏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皱眉道:“母亲,难不成儿媳现在就成了大肚婆?怎么母亲会说儿媳挺着肚子?” 苗氏笑了,道:“只是说你小心的样子。你这几个月受苦了!” 姚氏的确辛苦,不过这话从婆婆嘴里说出来让她说不出的熨贴,当下笑道:“马上就出三个月了,这不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嗜睡,好歹吃食上没那么多讲究了。” 转头看向俞姨娘,道:“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苗氏看了低眉顺眼的俞姨娘一眼,给双喜使了个颜色,双喜便去给俞姨娘搬了个小杌子,俞姨娘推辞了几声,苗氏道:“坐吧,也没外人。” 俞姨娘谢了苗氏便恭敬的坐下了,看姚氏脑门冒汗便拿自己的团扇给她慢慢的扇着。 苗氏越发的满意了。 “你能缓过来就好,这些日子仍是要当心,每日慢慢走几步就好。”苗氏叮嘱道。 姚氏道:“我也算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谁承想生个老三居然这般折腾人,前段时间还当着大嫂的面呕吐,真是丢死人了!” 苗氏奇道:“孕妇哪个不是这般,你有什么可丢人的。” 姚氏红了脸,道:“因为前面两个都生的顺畅,我一直都觉得大嫂生孩子太娇弱,暗地里还笑话过她……” 苗氏道:“嗯,现在自己了解这种滋味儿了吧!” 姚氏叹道:“大嫂真不容易,我是打算这个以后再不生了的,大嫂居然用这种状态生了两个!” 苗氏幽幽的说道:“女人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孩子可爱,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 姚氏也是一叹:“千辛万苦生下来,还不知将来会不会有出息,会不会孝顺。” 苗氏笑了笑:“生儿育儿,如何教育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好好教导必定不会差,要是不懂教养一味纵容,将来孩子不孝顺不成材也是父母之过。” 姚氏听了若有所思。

140 赐名慧姨娘 莲月走进来说:“大奶奶来了。” 乔氏脚下生风进了房间,看到姚氏一阵诧异,先给苗氏请了安,便问道:“弟妹,你可以走动了?” 姚氏红了脸道:“大嫂,我已好多了,这些日子害喜已经不那么严重了。这段时间有劳大嫂照顾了。” 乔氏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娇柔的性子,当下便笑道:“我整日忙着,哪里照看过你,这个功劳我可不敢揽。”说着找了个位子自己坐下,一转身已经从身后雨柔的手中接过一本账册,递给苗氏道:“一般琐事不敢惊动母亲,只是昨日县主驾到,礼房忙了半宿把礼单抄写下来,请母亲过目。” 这是大事,苗氏当下接过来翻看了一遍,笑道:“从这礼单便可看出来,咱们清河府这些年是何等富庶啊!” 乔氏一笑,她当时看了这礼单也是吓了一跳。 “先封在一个单独的库房内,等县主的府邸建成,便送过去,这都是给县主的。”苗氏道。 乔氏垂目道:“是。” 闲话了几句家常,苗氏道:“这事情虽重要,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巴巴赶来,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乔氏尴尬了下,道:“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是这样,我与大爷商量好了,母亲把中馈交给了我,我也需要个帮手,二弟妹这样少不得一两年腾不出手来,所以我也想要个俞姨娘那样的帮手。所以,想着给雨柔抬妾,这样她帮着儿媳管理也名正言顺。” 苗氏看了雨柔一眼,沉默了。 俞姨娘早在乔氏进门的时候就悄然站起来退到了堂中等候,此时倒是看了雨柔一眼。 雨柔低垂着头,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苗氏想了想道:“你们夫妻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找帮手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管。不过你们二人可想好了?雨柔这边可曾商量妥当?” 乔氏感动苗氏想的周全,便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雨柔她明白的。” 苗氏看向雨柔,雨柔便跪下说:“是大爷大奶奶不嫌弃,知道奴婢识字,兴许能帮到大奶奶,可是奴婢身份卑微,怕不好管理,这才想给奴婢抬妾,好名正言顺。奴婢晓得这个妾侍的身份只是辅佐大奶奶,与大爷并无干系,夫人放心。” 乔氏闻言一笑,姚氏这才诧异了,不停的看着乔氏又看看雨柔。 苗氏便点了头:“既然如此,你今后当用心帮助大奶奶理家,切不可做出背叛和谋私之事,你可做到?” 雨柔恭敬的磕头道:“是,奴婢做得到。” 苗氏沉吟一下,道:“寻个吉日,摆几桌酒吧。而且雨柔的名字便不要再用了。你娘家姓什么?” 雨柔想了想,道:“奴婢是死契,虽然送些银子帮衬,不过是念着大姐的恩情,今后更不该与娘家有任何牵扯。还请主子赐名吧。” 苗氏想了想,问乔氏,乔氏也没有主意,便让苗氏赐名。 苗氏看了雨柔一眼,道:“我看你虽柔顺,却是个有原则的,今后便叫‘慧姨娘’吧。” 雨柔便再次叩首道:“贱妾谢夫人赐名。” 隔了几日,果然摆了几桌酒,请二房 也来凑热闹,算是让慧姨娘过了明路,大家也都送了礼物,乔氏都让送去了新分配给慧姨娘的小院子。 夜里江海中仍是在正房睡,第二日婆子来报说慧姨娘并没有等着江海中,早早就吹灯歇息了,乔氏便在心中点点头,看了江海中一眼,心中满是幸福。 进了十月,日子一天天的凉下来了,院子里的仆妇们每日都多了清扫落叶和枯枝的工作。 十月二十那日,天空飘下来的雨丝在后晌变成了丝丝小雪。 苗氏呵着气,发觉还好没有白气。 “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来得有点早?”苗氏问双喜。 “兴许吧,不过奴婢记得去年冬天可是早早就下了几场大雪,闹了雪灾的。不过那好像是十一月了。”双喜正把一个披肩抖开帮苗氏披上,又转过身来给苗氏系带子。 苗氏叹了口气,紧了紧披肩道:“吩咐厨房一声,今日吃锅子吧。咱们去园子里看看。” 双喜赶忙吩咐了下去,然后点了莲月和小麦几个并两个仆妇跟着苗氏从后门去了花园。 兴许是去年的雪灾让苗氏挂了心,所以她很害怕今年也有这个兆头。 园子里各处都转了转,跟姑娘们说了会儿话,她回到了萱草堂。 双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带了一封信。 “是王妈妈的信。”看一旁没有外人,双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苗氏。 苗氏接过来隐晦的看了眼,特殊的标记没有破坏,说明中途没有被拆开看过。当下剪开信封取出几页纸来看,果然是自己教给王妈妈的拼音。 王妈妈在信中说如今已经过了半年,主子吩咐的任务已经在进行了,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基础的课程大部分都学完了,现在正根据各人的差异分别培养。另外她得知江云雁被封为县主,送来了一些贺礼让捎信的两个丫头一并给带回来了,那两个丫头便是送给江云雁的丫头。 王妈妈交代说,这两个丫头是双胞胎,她已经吩咐了两人只可以一个人露面,另一人暗中行事。这两个丫头十二岁,可是已经有了六年的功夫底子,因为父母都是一个镖局的镖师,打小就把两姐妹当成男孩子培养,可惜两口子在一次走镖过程中不幸遇难,镖局随便给了几两银子就算了,两个孩子不懂事被人骗了去,后来被迫成了乞儿偷儿,仗着好身手混混度日。后来被王妈妈看上了,招到麾下,仔细调教了半年,觉得可以应付一般的问题了,趁着江云雁封了县主的机会先送回来。 王妈妈在信中说:“不知道夫人要怎么安排,这姐妹俩是一明一暗回去的,如果必要可以只以一人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两姐妹自小习武,根骨很好,所以功夫当真不错,而且两姐妹联手还更厉害一些,因为两姐妹有心灵感应。这半年奴婢主要培养她们的礼仪规矩,也教了些读书写字,最主要的是两姐妹一个学医一个学毒。具体有什么用处用在何处就请夫人拿主意了。” 苗氏想了想,招过双喜来问:“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双喜道:“管家让奴婢见了见,因为那孩子说不见到夫人跟前的人不肯拿出信来。奴婢见了,她听说管家喊奴婢双喜,还确认了几 遍才取了信出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眉清目秀,只是有些瘦弱,肤色倒是挺白,只是一双手似乎有些粗糙。” “带她来见我。”苗氏又问了那姑娘现在安置在哪里,双喜说因为是送信来的便仍在外院一处耳房里等消息,便吩咐双喜带人过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双喜带进来一个女孩子,看起来瘦瘦的,一双手的确如同双喜说的那样有些粗糙,骨节明显比同龄要粗大,想必是自小练功的缘故。 使了个眼色,双喜便把丫头们打发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 “奴婢栗子给夫人请安。”女孩子给苗氏行礼,苗氏看着心知王妈妈是用了心调教的,这礼数挑不出毛病来。 “起来吧,你叫栗子?”苗氏和颜悦色的问道。 栗子点头道:“是。” 苗氏便问:“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栗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柔和道:“姐姐叫梨子。” 苗氏琢磨呃了一番,道:“这是王妈妈给你们取的名字吧,是为了你们姐妹不论是谁出现在别人面前,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不会感到陌生,是吧!” 梨子和栗子,南方口音是有些分不开的。 栗子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恭敬的回答:“是的。” 苗氏有了些了解,知道这个丫头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不会多言。 “你们姐妹的性子相同吗?” “基本一样,不过姐姐更细心一些,我的功夫稍好一些。” 苗氏想,这便是说一个脑子好些,一个功夫更好些了。 当下看着栗子,有些为难,她知道王妈妈费心调教这两个孩子又取了这样的名字是为了什么,可是看着栗子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想着自己所认知的那种两姐妹用一个身份过日子的那种人生,必定要牺牲一个人,不能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和本来身份生活,她总是觉得不忍心。 于是她问栗子:“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栗子想了想道:“我们是在进府之前分开的,分开的时候定了章程,若是我需要她也从正门进来,就扎一下左手,若是需要她隐蔽的进来,那就扎一下右手。”说完看着苗氏问道:“夫人想让姐姐如何进来?” 苗氏笑了,道:“扎左手吧。” 栗子举起左手,用一根三寸长的钉子对着自己的掌心。 苗氏忽然道:“等等。” 栗子立刻放下左手,问道:“夫人可是改了主意?” 苗氏摇头道:“我只是想问,你这要扎多深?可会受伤?” 栗子愣了一下,低下头道:“不深,只是略有疼痛感就好。” 苗氏皱眉道:“这便是你们的心灵感应吗?可是再怎样也是会疼的吧。” 栗子点头道:“是的。” 苗氏想了想,问道:“你们姐妹都识字是吧?” 栗子点头道:“是,王妈妈请先生教了我们一段时间,虽然不长,但一些常用字还是会写的。” 苗氏便问道:“那如果你不用钉子扎手,而是在手心写字,你姐姐会不会知道,能不能看懂?”

141 双生姐妹花 栗子诧异了,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个还真的没试过,只是知道扎手的话会比较痛快,因为很疼,所以能知道,可是在手心写字……” 苗氏便道:“不如做个试验,实在不行你再扎手。” 栗子便垂下头道:“是,夫人。” 苗氏道:“那你就写……速速进府见夫人。这样我们等她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她没有来,说明她没看到,这个法子行不通,那么你到时候再扎左手。若是她来了,那便更好了,今后你们便不用这种疼痛的方式交流了。” 栗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抬起自己的左手,用钉子在手心写字。 “好了,夫人。” 苗氏道:“那你还去前院等着吧,接到了你姐姐就直接来我这里,到时候我再跟你们姐妹说话。若是时间到了接不到,你就出去找她吧,也别扎自己手心了,我看着都疼。” 说完叫了双喜进来,吩咐道:“找人领着栗子还去前院候着,这个时间不到饭点儿,给她准备些点心茶水垫垫。” 双喜应了,便转过头来对栗子说:“栗子妹妹,跟我来吧,我把你交给邹妈妈,就是领你进来的那个妈妈……” 栗子给苗氏行礼后,跟着双喜出去了。 苗氏自己沉思了半天,见双喜回来复命,这才问:“安顿好了?” 双喜点头,苗氏便点点头。 双喜见苗氏似有心事,便静静的站在苗氏身后,不深不浅的给她捏肩捶背。 苗氏回过神来,笑道:“你的手艺有长进啊。” 双喜便道:“还是夫人大方,肯让双喜练手。” 苗氏便笑了:“你这张嘴更有长进。” 双喜看苗氏心情好些了,便道:“夫人,有件事情不晓得您记得不,二老爷家的秋姑娘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前些日子还来咱们府上听翁先生教诲,这段日子可不曾来过了。” 苗氏才想起来,道:“这几日忙着云雁的事情,倒是把她的事情给忘了。她有日子没来了,怎么,关在屋子里绣嫁妆吗?” 双喜犹豫了下,想着苗氏对秋姑娘的事情挺上心的,便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话低低的说了,苗氏便皱了眉头:“真有这事儿?” 双喜道:“本来峰大爷都压下来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二房后院倒是传出来这些风声,二夫人那里不怎么上心,所以这谣言都传到咱们府上了。奴婢想着秋姑娘也算是咱们府上翁先生那里出来的,平白被人这么抹黑也不是个办法,这才告诉夫人的。” 苗氏闷声道:“你做的对,你若是不说,我便不知。” 按理说,江云雁和苗氏先后被册封,回到清河府之后一时间风头盖过所有人,这个档口应当不会有人来跟江家作对了,谁不会在江家风头正盛的时候避一避。可是还就有人喜欢顶风出头,这不,那个曾经觊觎江云秋美貌的老头,偶然听说了江云秋就要出嫁了,嫁的还是一个寒酸的读书人,家中不过是做小本生意的,这就有些咽不下去这口气,指使下人往外散布消息说江二老爷一家女许了二家婿,也不知是大人的缘 故还是这女子水性杨花等等。这件事情没传出来多久就被江峰中给压下去了,查老爷不甘心,就买通了江家二房的仆妇,在后院里散布这些谣言,还专门往江云秋身边去说,江云秋面皮儿薄,这几日只是在家哭泣,却不敢再出门来。 王氏糊涂,下人禀告这件事情的时候 ,她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她道:“不过是些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等秋丫头一出嫁,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后院的仆妇见当家主母没有出来制止,更是变本加厉。还传递消息给查老爷,得知江云秋整日以泪洗面,婆家秦老太太气的生了病,他便高兴的上酒楼喝酒去了。 苗氏暗暗的想,自己只是个妇人又是个商人,即便是同府台大人那里有些交情可也不至于让府台大人为了这没有证据的事情把查老爷给办了。可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要知道查老爷这是在给江云秋身上泼脏水,让整个江家蒙羞,但这件事情还的确不是捕风捉影的,江二老爷还真的差点同意了查老爷的要求,让江云秋去做妾!虽说江二老爷从未松口,但是这种事情别人会自动脑补,补着补着就会变了样,最后吃亏名誉受损的只能是江云秋。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江云秋的长相的确艳丽夺目,她本身的行为举止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可惜有时候这张美丽的容颜就是招来灾祸的根源啊! 苗氏恨恨的,凭什么长得漂亮就得遭受这样的污蔑! 所以苗氏招来了江峰中,问他有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江峰中愁眉苦脸,他的确有能力,但是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 “大伯母,侄儿真是有心无力了。家里的下人那里已经尽量约束了,但是至今没有找到最初散布谣言的人,母亲不肯费心,侄儿又不好过多的插手后院的事情。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是压下去一阵子又冒出来,侄儿也是疲惫不堪啊。” 苗氏看着江峰中当真有些疲惫的样子,也有些心疼,说起来她很欣赏这个侄子的。便道:“你先别急,索性到云秋出嫁还有些日子,咱们好好琢磨一下,不能叫孩子受着委屈出门,更不能叫亲家带着怀疑迎人。” 江峰中吐出心中不快,叹道:“都是我爹惹的祸,这会子知道后悔了,躺在床上装病呢。” 苗氏笑了,道:“子不言父之过,你这是气坏了啊。” 江峰中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在大伯母面前这样数落自己的父亲,当下有些脸红道:“大伯母教训的是,侄儿,侄儿也是气糊涂了。” 苗氏摆摆手:“无妨,咱们是一家人。大伯母只是想说,这件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还真是难办,若那查老爷只是个普通人,咱们打一顿叫他老实了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 双喜也为难,这个时候莲月进来说:“夫人,大奶奶和二奶奶来了。” 苗氏道:“请他们进来。” 莲月请了二人进去。 寒暄一会儿,得知这档子事儿,姚氏一脸的嫌弃,乔氏咂舌:“还有这般不要脸面之人!” 说实话她们二人与江云秋没有多少交情,毕竟从前她们是大房的 庶出儿媳妇,江云秋则是二房的庶出女儿,都是小心翼翼不走动的活着。后来渐渐开始走动起来,便有些熟稔,真正让她们这次如此愤怒的原因则是这半年来江云秋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连她们身为妇人都被江云秋的气质美貌所倾倒,此时自然同仇敌忾。 因为她们二人的到来,江峰中先前和苗氏商量的事情就不好说了,于是江峰中告辞。 莲月又进来说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丫头。 苗氏一喜,支起身子来道:“快叫她们进来。” 姚氏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苗氏却没顾上回答,只是问双喜:“多久了?” 双喜看了看沙漏,道:“半个时辰不到呢。” 苗氏便看了姚氏一眼道:“你先看着,回头跟你细说。” 姚氏便喜滋滋的盯着门口走进来的一双姐妹。 两个丫头穿着一样的衣衫,就连鞋子和头饰都一般无二,脸上也是一样冷清的表情,左右看去,竟似是一个人复制成了两个。乔氏也惊叹道:“往常也见过双生子,却不曾见过这般相似的,竟同一个人一般。这……儿媳都看不出半点不同来。” 栗子和梨子则一同跪下,同声道:“奴婢给夫人请安,给二位奶奶请安。” 苗氏道:“快起来。” 两人一同起身,连动作声音都那样同步。 “你二人方才是哪个进来的?谁是栗子,谁是梨子?”苗氏问道,她也仔细看了,实在分辨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左边的女子道:“奴婢是姐姐梨子,她是妹妹栗子,方才是栗子进来拜见夫人的。” 苗氏了然一笑:“我有些眼拙,真真区分不出来你们姐妹。如此说来,梨子你方才就在附近?” 梨子道:“奴婢就在宅子外面不远处的巷子里候着,后来……接到妹妹通知便去了前门,跟门房解释清楚了,门房便叫奴婢从偏门进来了,妹妹栗子就在门里接应着。” 苗氏点点头,道:“好,很好。” 她很高兴梨子没有把怎么接到妹妹通知的事情说出来,她倒不是不信任姚氏和乔氏,只是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将来再找个时机告诉她们也行,要是直接送到江云雁那里去,说不说都可以了。 “双喜,带着她们先下去歇息,等午后我醒了再带过来说话。”苗氏吩咐。 双喜点点头,带着姐妹俩出去了。 姚氏便问:“母亲,这两个丫头是新来的丫环?” 苗氏道:“是也不是。她们是王妈妈调教好了送来给云雁的,说是懂规矩,有些功夫。” 姚氏便释然了,还笑道:“王妈妈好本事,这两姐妹还真不是一般的相像呢,这将来往县主身后一站……搞不好县主的风头都被盖过去了呢!” 苗氏闻言便笑了,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乔氏也捂着嘴偷笑,心中一片平静了,方才听姚氏猜测是新买来的丫环,她还略微惊奇,因为作为主管中馈的媳妇,她竟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苗氏说了是王妈妈送来给县主的,她便释然了。

142 自家人,要罩的! 苗氏用过午饭,又歇了半个时辰,方洗漱完毕,双喜就带着栗子姐妹过来了。 把其余丫头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双喜在身旁伺候,苗氏便对姐妹俩道:“王妈妈调教你们姐妹的用意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姐妹一明一暗的确能够更好的保护云雁,可是,这样你们当中势必只能有一个人生活在阳光下,这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况且,云雁不过是个凭借运气被封的县主,没有仇家也没有什么权势,身边不会太过危险。再说了,即便有了危险也还有护卫,你们就两人都跟在云雁身边吧,男性护卫不方便的时候,就靠你二人保护了!” 栗子和梨子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感动。她们姐妹从小到大接受的许多教育和教训就是,凭借两人一般无二的容貌举止,可以做很多事,尤其一明一暗这种安排。没想到自己姐妹区区奴婢之身,竟得到夫人的垂怜,还会考虑到自己二人的人生。 当下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奴婢听凭夫人安排。” “嗯,你们先下去跟着莲月学习府里的规矩,熟悉一下环境,等一会儿县主来了你们就跟着她吧。”苗氏示意连月带两人下去。 连月领着二人下去,江云雁便进来了。 “母亲,听丫头说您叫我过来一趟?”江云雁笑盈盈的走进来。 苗氏一看,眼睛一亮,江云雁过了这个年已经十四岁了,去年还只是有些美人坯子的模样,今年却已经仿若那即将盛开的花朵,开始绽放最美丽的风姿了。 “云雁,快过来。不是母亲夸奖,我儿可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苗氏赞叹道。 江云雁红了脸,道:“母亲惯会取笑女儿!女儿哪里有什么变化,日日都是一个样子的。” 苗氏暗笑,怕她不好意思,便不再说,而是提起正事:“王妈妈调教了两个会功夫的丫头,送来给你,也是为了你得封县主而送的礼物。方才我已经见过了,两个孩子很不错,你待会儿见见,走的时候就带回去熟悉熟悉。王妈妈送来的人,可以好好培养,慢慢的信任。” 江云雁奇道:“王妈妈走了那么久,竟还会想着给女儿送丫头来,真是谢谢她了。人在哪里?” 苗氏道:“我让人领着熟悉地形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陪母亲说说话好了。” 江云雁笑道:“好的,母亲要说什么?” 苗氏便把江云秋的事情说了,江云雁很是气恼,道:“这个姓查的人怎么这么坏!云秋姐姐冰清玉洁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被败坏了!母亲,您向来足智多谋,既然您跟女儿提起这件事情,必定已经有了法子,需要女儿做什么?” 苗氏讶异的看着江云雁,发现自己从前似乎有些小瞧了这个闺女,没想到她这么心细。看着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女儿,苗氏忍不住把她搂过来在水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云雁愣了,怔怔的看着眉开眼笑的苗氏,嫣红色从颈脖开始向上蔓延,最后整个脸都通红了,她眼睛有些酸涩,可是内心 却在雀跃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苗氏看了,还以为自己这“豪放”的行为吓到了她,连忙又搂过来抱在怀里道:“哎呦,都是母亲不好,吓到你了。” 江云雁总算是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慢慢的伸手回抱着苗氏,她脸上的嫣红久久不退,自打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跟任何人这样亲密过,哪怕是祖父母,哪怕是苗氏,哪怕是奶娘…… 泪水滑落…… 苗氏内心感慨不已,这个孩子多好啊,若不是前苗氏喝了那种逆天的药丸,性情大改,又怎么会不喜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让她们从小母爱缺失呢! 这一切都是先皇的错!这一瞬间,因为心疼,苗氏竟然恨起了先皇! 半晌后,母女两个总算是收敛了情绪,江云雁拭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苗氏一眼,有些羞涩。 苗氏也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猜的没错,你峰中堂哥束手无策,你二伯母也放手不管,云秋的确可怜。母亲已经有了法子,这件事还需要你出面才好。” 江云雁正色道:“母亲尽管吩咐就是了。” 苗氏叹息一声:“原本我也没想到要你出面的,可是其他法子不论如何都不能彻底的断绝了那个查老爷的坏心思,只能暂时压制。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还需要靠你。毕竟你现在是清河县主了,在这清河府里,谁不得给你几分薄面。母亲不想你以身份地位压人,可是那查老爷就是靠着自己的身份在压制你二伯,既然他这么做了,那么我们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 江云雁双眼亮晶晶的,急忙问:“母亲,要怎么做?” 苗氏笑道:“母亲这里接到一份请帖,是梁夫人邀请咱们去赴宴的,母亲想着梁夫人曾经给你云秋堂姐添过妆,便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云秋也带过去赴宴,当着一众夫人的面,你作为位份最高的女眷,可以当面询问一下云秋的婚事,并且当场添妆。 寻常人是不会在别人家的宴会上给自己的堂姐添妆的,所有你这么做必定有人会去思索这件事背后的原因。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夫人都不会太傻,只要我们的话锋提到了她的亲事,就会有人了解你这样做的用意,为了博得你的好感,自然会卖力气去打压那些流言蜚语。 后宅妇人出来走动都是代表着各自的丈夫,回去后自然会把这些情况说个分明,所以这件事情在男人们那里也会传开。只要不想得罪你的,必定会出手,这样,才能不损云秋的闺誉,保住她的婚事。” 江云雁点点头,道:“母亲说的分明,女儿明白了。不过,女儿这个县主真的有这个分量吗?” 苗氏摸摸她的头,笑道:“傻闺女,你可知当朝有几个公主郡主,又有几个县主?” 江云雁想了想道:“记得义母说过,如今的公主一共有九个,包括长公主和公主。郡主有四个,县主……还真不知道。” 苗氏道:“母亲打听过了,当朝县主一共才有六个,算上你才六个!” 江云雁想的是级别越低人数应该越多,郡主少是因为王爷 太少,县主应该很多吧,毕竟那么多公主、长公主的,所以听了这话惊讶不已:“怎么会这么少?” 苗氏解释道:“因为当今圣上在封号这一事情上很是严格,就连你义母的亲女儿还是在出嫁的时候才获封了个县主的封号。其余的公主的女儿基本上都没有这个待遇,除非是皇上赐婚的,否则都不是县主。可想而知你这个县主的封号是多么的宝贵了吧!” 江云雁涨了见识,张了张嘴道:“这还真要感谢义母了,救了女儿不说,还带给女儿这么大的福分!” 苗氏也道:“真的,母亲也感谢她,不为了县主,只为了她救了你,这就是救了母亲的命啊!” 江云雁红了眼眶,道:“让母亲担心了。” 苗氏摇头,心想说不得还是自己连累了闺女。 母女俩达成一致,第二日便带了江云秋去了梁大人府上赴宴。 王氏不是很想让江云秋抛头露面,苗氏理解,可是她这次是别有用心,自然是一番劝说,王氏便点头了。江云秋略作打扮便已经在宴会上艳压群芳,众位小姐中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更有漠视的,不过这一切在苗氏和江云雁母女一唱一和的提起婚事后,都化作了羡慕。 不为别的,只为了江云雁这个县主先是替自己的堂姐谢过梁夫人的添妆,然后便让自己的首席宫女,宫里来的追月送上了自己的添妆:一副镶了翡翠的金头面,一套东珠首饰,两只羊脂玉的镯子。在场夫人小姐一个个张口结舌,聪明一些的已经开始转动眼珠子思索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当然了,苗氏更是当面谢过了梁夫人的添妆,还打趣梁夫人的小女儿,要江云雁将来记得给梁小姐添妆。 江云雁自然满口子答应,梁夫人高兴极了,脱口道:“有劳县主惦记了,这丫头才十二岁,不瞒县主和夫人,还没定亲呢。” 苗氏拉了这个闺名乐清的梁小姐的手,细细的看了,也是个清秀佳人。 于是苗氏便夸道:“这么个可人疼的小美人,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年轻才俊!” 梁夫人便高兴的笑了:“还在相看,索性我们都不急,这丫头还小。” 梁乐清听见她们谈论自己的亲事,小脸一红,转身跑了。 众位夫人见状都笑了。 江云秋仍是懵懵的,只不过严格的教养让她分心听到四周的动静,从而做出不失礼的反应,江云雁看出了她的不在状态,跟苗氏耳语几声,苗氏点了头,她便起身拉着江云秋道:“秋姐姐,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看景色吧。” 江云秋连忙起身,看向苗氏,见苗氏点了头,才恭谨道:“县主请。” 江云雁一拉她的手,用一旁女孩子们都听到的声音道:“咱们是亲巴巴的堂姐妹,在家里哪里有什么县主,秋姐姐仍喊我名字就好。” 江云秋听了委婉一笑,道:“好,雁儿妹妹先走。” 江云雁进一步搂着她的胳膊拽着她走,道:“一起走吧。”两人便朝着不远处的花丛中假山上高出半人的亭子里走去。

143 钟家日常 两人拾阶上了亭子,由于高出半人的高度,所以四周景色可尽收眼底。江云雁在亭子里四处看看,发现能够看到夫人们聚会的那处敞阁,便跟苗氏挥了挥手,也不管苗氏有没有抬头。 “秋姐姐,你看这里的风景多好。”她喊道,回头看到了跟着来的追月和知春,还有江云秋的丫头听雪,便道:“这里只这一条路,你们且去下面守着吧,我与秋姐姐说说话。” 三人便行了礼离开,在不远处上亭子必经的台阶上守着。 江云秋见丫头都离开了,便对着江云雁轻轻一礼:“云秋谢过妹妹相助之恩。” 她不是傻子,尽管开始的时候不明所以,可是别的夫人小姐想到的她同样能够想得到。正因为如此,她内心感动异常,她知道先前为了自己的事情大哥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想得到一个不会伤害到她的好办法,但是却一直没有完美之策。秦家略有不满却没有说什么,可是如果照着这个状态,自己嫁过去定然不受待见。如今大伯母和身为县主的江云雁出马,走的是后宅的路子,这件事情会在短时间内消弭无形,这样对自己的伤害微乎其微! 江云雀感念苗氏的爱护之情,一时激动,便对江云雁行了礼。 江云雁连忙上前拉起来,在石凳上双双坐下,道:“秋姐姐不必如此客气,从前是雁儿不懂事,与堂姐生分了。幸好母亲开导,雁儿才知道从前错的离谱。你我是姐妹,是同族,秋姐姐能够过得好也是妹妹的愿望。姐姐这天仙般的人物怎么能承受那般不公平的待遇!即便是个路人,还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更何况你我姐妹!” 江云秋灿然一笑,就连江云雁都差点为之失神。 “妹妹说的是,是姐姐矫情了。不过,姐姐心中永远记得大伯母和妹妹的好!” 江云雁微微一笑,错过了这个话题。 “秋姐姐的容貌当真是整个清河府都能排第一的,那位姐夫不知是个何等人才,配得上姐姐否?”江云雁打趣道。 “妹妹说哪里话,姐姐不过虚长两岁,等妹妹及笄了,才是绝色呢!”江云秋倒是真心实意的夸奖着,她深知自己的容貌好是好却是一股小家碧玉的美丽,这半年多受了翁先生的教导,多了些文雅的气质,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如江云雁的,这江云雁不仅五官无可挑剔,皮肤白皙细腻,而且从小琴棋书画都学过,比自己这个临时抱佛脚的不知骨子里优雅了多少。这半年不见,竟然有了一种身为县主的上位者的气息…… 江云雁也不脸红,她这半年来的确见识了不少奉承,江云秋的话还算是诚恳的。 姐妹俩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不多,趁着这次来赴宴的机会倒是亲近了不少,江云秋说了几句自身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江云雁讲述在京城里的经历。当然,在池家后花园的遭遇她是不会说的。 现如今,池家三小姐给江云雁来了好几封信,江云雁都懒懒的不想回,实在推脱不过,回了一封信,只说家中庶务繁忙,推脱了池三小姐想来清河府小住的愿望 。 原因是苗氏不喜欢这个池三小姐,而江云雁相信自己的母亲,便刻意疏远了池三小姐。 忙完了江云秋的事情,苗氏马不停蹄的开始寻摸江云雀的婆家。 江峰中自然过来道谢,苗氏便开门见山的让他留意钟贺年。江峰中便明白了大伯母是看上了钟贺年,想说给江云雀。说实话,经过这段时间的刻意相处,江峰中本人也是很中意钟贺年的,所以,他便笑道:“大伯母慧眼,侄儿也觉得钟兄弟可堪托付,不过结亲还需两厢情愿才好,待侄儿先去探听一下钟兄弟的喜好,看结果再行安排,可好?” 苗氏便笑了:“你的安排,果然妥当。” 江峰中离开了大房,便急匆匆的去书房写了几张帖子,叫下人分别送去了几个朋友那里,其中包括钟贺年。 钟贺年这半年多跟江峰中也算是熟悉了许多,一起聚会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倒是也很欣赏这个有点书卷味的商人,两人虽然年纪上差了十岁,但是相谈甚欢。 “请小哥回去回复江兄,中午必到。”钟贺年刚从外面回来,恰好碰到江峰中的小厮上门递帖子,他当下便接了看过,顺便回复了。 小厮回去复命,钟贺年进了门,看到母亲正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在堂屋坐着,便进去给母亲请安。钟老太睁眼看到是小儿子,便高兴的笑道:“年儿,你回来了?” 钟贺年笑道:“是,儿子回来了。母亲怎么在堂屋里坐着?” 钟老太道:“你爹,说是有个朋友要来,叫娘到时候好好招待人家的女眷。这不是娘在等这么,就快到了,中午你也上席吧。” 钟贺年为难的说:“不瞒母亲,中午儿子已经有约了,方才进门的时候江兄的小厮送了帖子来,叫儿子中午去聚会。” 钟老太听了略微失望,不过还是说道:“年儿既然有约,自然应该赴约。不过,吃了酒就早点回来吧,娘想让你见见客人。” 钟贺年便秒懂了,当下叹息道:“娘,您又……” 钟老太便苦着脸道:“年儿,你都二十三了!至今不娶妻不纳妾,娘着急啊!这回这个必定靠谱,是你爹的经年好友家的侄女,十七岁了。模样标致,贤惠,如你所愿的识字。只是因为守孝才耽搁了,娘想着这必定是你的好姻缘到了……” “娘!”钟贺年不忍心老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不知怎么的,他的姻缘总是不顺心,不是对方有了青梅竹马,闹着要私奔,就是看起来哪样都好却被发现性子极端狠辣,再者就是压根是为了骗钱的……一次两次的钟贺年忍了,三次四次他就有些茫然了,五次六次下来,他都心灰意懒了。算了,还是随着娘吧,她开心就好。 “娘放心,若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吃了酒席便回来。” “唉,好的。娘一定好好相看。”钟老太保证。 钟贺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后院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换了衣服,便跟钟老太打了招呼去赴宴了,离开家以后发现有辆马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自己的爹跟一个岁数相仿的男 子骑马而来,两人等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后,便进了家门。 远远的看不清女子的长相,不过钟贺年很是郁闷,这样贸贸然就上门的女子,会是什么好的吗? 真是不想打击母亲的积极性,可是,好人家的女儿哪个不矜持,怎么随便就串门呢,自己家可没有年岁相当的女眷。 摇摇头,他便去了江峰中的宴会。 江峰中的宴会定在了一处青楼的对面,虽说是个酒楼,到底风尘气了些,上菜的丫环都有些姿色,她们不卖身,但却会跟客人调情,偶尔看对眼了跟着客人出去风流也是自己的事情,酒楼一概不管,也不抽成。说白了,这里就是个讲究你情我愿的风流场所,会不会招惹风流债全看人品了。 钟贺年站在酒楼外面就是眉头一皱。 进了包厢,见里面没有侍立的女子,便舒展了额头,跟屋子里的人拱手招呼。 包厢里除了江峰中还有两人,分别是他们几人当初学堂里的先生,名叫赵胜的赵先生,已经五十多岁了,另一人也是赵先生的弟子,比江峰中小几岁,比钟贺年大了几岁,今年二十八岁的荣公子,名叫荣益辉的。 加上钟贺年,恰巧是赵先生的三拨弟子,这个阵容不止是钟贺年,除了江峰中大家都不明白了。说白了私下关系都一般,凑在一起……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峰中笑了笑,道:“钟老弟,今日你可是来晚了,待会儿开席了可要自罚一杯哦!” 钟贺年大方道:“江兄说的是,在下来晚了,还请先生和二位兄长见谅!” 赵先生摆摆手道:“无妨,咱们也是刚到不久。” 江峰中便道:“还是先生护着师弟。” 这一声师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赵先生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有点不妥,不过他素来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也不解释,笑笑而已。 荣公子活泼些,直接问道:“说实话,接到江兄的帖子,咱还纳闷呢,不知道江兄这是个什么由头,看到今日来的客人,想必江兄定然有缘由,不妨说说。” 江峰中慢条斯理的给客人们倒了茶水,这才说道:“其实今日来这里,主要是觉得几位都是投脾气的性子,有些时候不愿跟太闹腾的人在一起,只想着得一二知己,小酌一番。冒昧相邀,是峰中的不是,还请各位海涵。” 三人听了,是在夸奖自己,又奉为知己,当下便高兴起来,也不追究了。 包厢门被敲响,江峰中喊了进来,便有小厮开了门,几个丫环鱼贯进来摆放了酒菜,静静的退下了,这期间江峰中仔细观察了,三人都没有去留意丫环们。 于是四人开始推杯换盏,自然是以赵先生为主,三人轮流敬酒,赵先生不胜酒力,有些醉意,江峰中便趁机提起了赵先生的夫人,赵先生道:“无妨,我家夫人甚是贤惠,素来不管我在外吃酒,只要不是去风流,她便贤惠得紧,若是闻到身上有半丝脂粉味儿……那可就变了模样!”

144 考察钟贺年 三人大笑,又调侃了几句,便轮到江峰中自己了。 “我家夫人……呃,没什么好说的,温顺贤惠,倒是有几房小妾,整日里不消停。”提到妻子白氏,他恍惚了一下,毕竟前段时间很是在意过,只是白氏一直如同棉花似得,不论自己示好还是佯怒,她全不在意,只是守着自己的本分,让谁都挑不出错来。这种感觉还真是郁闷。 随即他反应过来,今日不是谈论自己的时候,便转头问荣公子:“容师弟风流倜傥,想必也是后院和谐吧。” 荣公子呵呵一笑:“哪里可能不和谐,小弟仅有发妻一人,不曾纳妾。” 江峰中倒是诧异了,这个荣公子家世不错,自身虽然没有继续科考,但是举人功名却是有的,虽说如今在家经商,可毕竟家境殷实,本人又长相风流,身段颀长…… 荣公子满不在乎的解释道:“小弟的妻子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妹,年幼时便来我家投奔,与我青梅竹马,她父母双亡后,我母亲便做主给我们定了亲事,自小的感情不一般,而且家中已有两子一女,何故纳妾?” 江峰中脸一红,想着自己莫不是有些好色了。 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钟贺年:“钟师弟似乎还没有成亲,是何缘故?” 钟贺年也喝了些酒,想起今日还在为自己的亲事忙碌的母亲,也有些难过,便将自己婚姻不顺的情况说了些出来,江峰中一脸沉思,赵先生却劝道:“贺年不必心急,也可劝慰令尊令堂不必忧心,似你这般厚道之人,上天必定安排了美好的姻缘,只是需要时间让你们相会而已。” 钟贺年苦笑:“谢先生,托您吉言了。” 赵先生打了个酒嗝,道:“我赵胜没有别的本事,不开口则已,开口必定成真。” 说完便倒在桌上睡着了。 江峰中道:“二位师弟放心,稍后为兄会送先生回家。” 几人又是一轮推杯换盏,最后荣公子说道:“今日酒席十分尽兴,改日小弟做东,请各位兄弟务必捧场。时辰不早了,小弟先回去了,先生与我家相去不远,我顺路送先生回家吧。” 江峰中争不过,便嘱咐道:“荣师弟务必把先生安全送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荣公子自家的马车走了之后,钟贺年对江峰中拱手道:“今日多谢江兄款待,家中还有客人,请恕贺年不能再陪江兄了。 江峰中便也同他道了别 ,几人分道扬镳。 回了家换了衣服,江峰中便去了大房处,跟苗氏报告了这些内容,苗氏也拿不准,看向一旁的屏风。江峰中便知道正主在屏风后面,可是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知道云雀表妹是个什么意思,看向苗氏,却见苗氏舒展了眉头在笑。 “峰哥儿,劳你找个机会再去探探那贺公子自己的意愿,还有其母亲是否好相处。说白了女子出嫁相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人了。” 江峰中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想了想,他又道:“依侄儿所看,钟公子应该是个挑剔之人,侄儿 得到消息,钟家老太太的亲戚给介绍了个女子,今日上门了,钟老太太应该是想让钟公子见见的,钟公子却赴了侄儿的宴请。想必对那个亲自上门的女子不甚看中。侄儿猜想他应是喜欢矜持、自重些的女子。” 苗氏细细想着这句话的意思,约莫是让自己女方不要太上赶着……的意思吧。 可是,这年头又不能公然安排个偶遇什么的,这种事情将来挑明了,就是女方的不是。 这件事情还得落在江峰中的头上。 于是苗氏就和蔼的对江峰中道:“此时还需峰哥儿出面才好了。” 江峰中笑道:“大伯母太客气,能给云雀妹妹相看婆家这是大伯母的信任。” 苗氏瞥了屏风后面一眼,笑道:“既是一家人,就不说那客套的话了。将来若是能成,叫云雀好好谢你!” 江峰中正待推辞,屏风后面已经传来一阵响动,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便远去了。想必是江云雀害羞了,逃跑了,当下便是微微一笑。 苗氏也笑了,指了指江云雀跑掉的方向道:“她竟也懂得害羞呢。” 江峰中便笑出声来。 江云雀跑出去后,从游廊转到侧门处,进入夹道从萱草堂后门进入花园,一路上的丫环看到了,都只来得及弯腰行礼,她便一阵风的过去了。 直到站在后花园的小径上,在一片楠树的阴影中,她才立定了,后面跟着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丫头。她拍拍起伏的胸膛,回了回气,这才稳稳当当的走路。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方才听来的消息,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当初听到了江云灵被卫二公子堵住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当时便气的拉着江云灵回了原处要给她找回场子,可惜卫二公子走了。后来因为打算向她求亲的张家因为三公子本人对江云灵一见钟情而由嫡母做主换了人,她不高兴,可是直接摆出来态度和脸色的。因为她的态度和原因,嫡母和江云灵纠结内疚了很久,这才把话敞开了说,直到她解开心结,江云灵的亲事才成。 她江云雀虽是庶出,也不曾多么受宠爱,却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她忽然就想到自己的性子,在钟公子的眼里,会不会是“不矜持、不自重”的表现?就如在面对亲事的时候,寻常女子都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江云雀就因为有意求娶自己的人换了对象,就那般拿乔,会不会被钟公子看不起? 一时间,她竟有些忐忑了。 江峰中得了苗氏的嘱托,自然是用心的办事,不过两三天,便邀了钟贺年再次饮酒。这一次只有他们二人,即便钟贺年再怎样迟钝,也察觉到了异常。 酒过三巡之后,钟贺年放下酒杯,对江峰中道:“酒过三巡,江兄若有话要说便说吧,再喝下去怕小弟神智不甚清爽。” 江峰中呵呵一笑,道:“钟老弟不必如此戒备,为兄的确是有事相询,不过总不是坏事就是了。” 钟贺年便正色聆听,江峰中也不都圈子,直接道:“其实过去一年以来,为兄与老弟相处之后,便起了个心思,我有 个堂妹,年方十六,姿容中上,性情爽朗,善良贤惠,想说与老弟为妻,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钟贺年便张了张嘴,有点懵。他想过任何的可能,就是没想到是与自己的亲事有关系。回过神后他勉强道:“这……这……江兄所言有些突然,小弟……小弟……” 江峰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这妹妹虽是庶出,但是大伯母一视同仁,衣食住行一切都同嫡出的堂妹一般,而且也一直受到翁先生的教导,并非大字不识。今日所言虽然冒昧,但为兄当真是看中老弟的为人,这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钟贺年见他说得诚恳,加上同窗之间相互说亲也不是没有的事,只不过自己的情况特殊,总有传言说自己兴许“克妻”,不知道这个传言江峰中知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江峰中道,“即便钟老弟不提出来,为兄也要说的。既然是介绍给我堂妹,那么钟老弟你的一切为兄都在关注,这个谣传自然是听过的,不仅为兄听过,我大伯母也知道,不过我们都不是迂腐之人,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语。大伯母说了,只要你人品端正,家庭和睦,母亲好相处,你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便行了。” 钟贺年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江峰中的家境,在自己家之上,他的堂妹更是清河府首富江大夫人的庶女。江大夫人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有清河县主之尊…… 江家能看上自己,那是自己的荣幸。可是…… 钟贺年一咬牙,道:“不瞒江兄,我钟贺年这般条件能被江兄和江大夫人看上,是我的荣幸,本不该推辞。只是……小弟也有些倔强脾气,不知能否请江兄堂妹一见,即便不是见我,见见家母也成。小弟只是想有个能够交心、琴瑟和鸣的妻子,这点要求,还请江兄见谅!” 江峰中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钟贺年看着很是不安,他急着解释道:“江兄,小弟这个要求并非是对令堂妹的不尊重,只是希望……” 江峰中打断他的话,问道:“钟公子,我且问你,前几日我中午宴请你的时候,你道家中有客,那客是何人?” 钟贺年愣了一下,垂下眼睛道:“家母的亲戚……” “你说谎!”江峰中有些恼了,道:“你母亲早在邻居串门的时候提起了,是你家亲戚给你介绍了个女子,那日正是那女子登门的日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仍是来赴约了,是为了什么?” 钟贺年慌了神,似是被堵的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是为了那女子不矜持,你认为她不自重,送上门来让你相看,是也不是?”江峰中厉声问道。 钟贺年到底不是个会狡辩的,便道:“是!” 江峰中气笑了:“人家有亲戚领着上门,你都觉得是不自重,如今要我堂妹见你母亲是何意?不论如何也给我堂妹安上一个不够矜持不够自重的评价吗?” 钟贺年急了,赶紧站起来对着江峰中就是一揖,道:“江兄息怒,小弟实在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江兄容小弟说完。”

145 安排相看 江峰中本来已经站起来了,此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道:“我且听听,若是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咱们的交情也到此为止吧!” 钟贺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重新坐下,给江峰中倒了杯酒,自己也满上,敬了敬江峰中便一口饮尽。江峰中见状也抓起酒杯一口饮尽。 钟贺年道:“小弟今年二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在男子中也算是大龄了,迟迟未婚除了总是阴差阳错的‘克妻’之说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小弟不愿将就。不能心意相通、相互敬重的亲事,我不要!对小弟来说,妻子不仅是传宗接代、侍奉父母的单一身份,还应该是与我相濡以沫,情投意合的终身伴侣!如此身份,岂可轻易决定?” 看向江峰中,发现他的怒气消失了,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江兄,换做任何人跟小弟提起来亲事,小弟都不会这般失礼、无措,实在是对江兄的为人信赖有加,所以,对令堂妹陡然期待万分。俗话说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小弟也是怕……怕会辜负江兄信任,也辜负了……辜负了江姑娘。因此,想要亲眼见一见,哪怕是见见我母亲,我相信家母的眼光,更相信家母作为一个母亲对我这个儿子的了解,不会错的。” 江峰中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脑海中不断的权衡着,他倒是不介意让钟贺年见见江云雀,只是不知道苗氏那里会不会恼怒。不过以他看来苗氏既然愿意让江云雀参与到说亲这件事情上来,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更何况他听说那日江云灵的未婚夫婿张熙正上门的时候,据说也私下安排两人见面了的,如此说明苗氏不是迂腐的性子,说不定能成。 另一方面钟贺年心中却忐忑无比,他也是最近亲事不顺,加上今日饮了些酒,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这般无礼的实话出来。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轻易不会与人交心,但是交心了就会十分上心。江峰中是个难得的朋友,仗义、守礼、为人平和,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钟老弟,”江峰中恢复了之前的称呼,道:“方才也是为兄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钟贺年连忙道:“岂敢岂敢,本是小弟的错。” “不瞒老弟说,我那堂妹是个敢爱敢恨的直爽性子,若是被你相看了却没瞧上,她恐怕会恼怒。所以,为兄只能说尽量劝说大伯母找个机会带着堂妹去寺庙上香,借此机会让你或者你母亲见上一面,但是正儿八经坐在那里聊天让你们相看是不可能的。我大伯母把我这几个堂妹都宝贝着呢,即便是庶出的,也曾带到京城去,另一个堂妹还说了一门京城的亲事。” 钟贺年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当那哪有不依的,连连作揖请江峰中帮忙。 二人又吃了会儿酒便散了,说定了一有消息就给他传信儿。 江峰中猜的不错,他把事情说了清楚,苗氏便点了头。 “我素来不赞成盲婚哑嫁,你这个意见好,咱们去烧香,他自己相看中了便来求 亲,不中我们也没有损失,索性是出去游玩一场。”苗氏说着便想起来张熙正阴差阳错爱上了江云灵的事情,便补充道:“不过姑娘们去的多了反而让他们不知真正的目标是哪个,反正云灵要绣嫁妆,云雁出门一趟那阵势太大,况且她落下这半年的功课,翁先生那里这几日管的较严,还是只带着云雀过去吧。” 江峰中便和苗氏商议了具体的日期时辰,便说先去寺庙安排一下。 苗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甚是欣慰。 虽然想着怕钟贺年没有相中江云雀而不告诉她实情的,可是苗氏一是对江云雀有信心,二是觉得莫名其妙被外人相看自己却不知道很亏,所以她仍是把江云雀叫了来,仔细的说了清楚,问道:“经你大堂兄和钟公子自己所说,他便是个这样的人,你想想清楚,要不要去相看,若是对他无甚好感,我们便推了不去。” 江云雀红了脸,实话说她哪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懂得分辨男人的好坏,只是觉得这人丑话说在前头,倒也不失君子之风,便道:“母亲做主就是了。” 苗氏苦恼,就跟出去点菜的时候,都说随便,可是上了菜就有人欢喜有人忧,你说在前头多好,比如说不吃辣的,不吃酸的,爱吃鱼肉或者喜欢素菜,咱们摆明了,谁都不吃亏不是! 唉! “这样啊,母亲就做主了,后日你陪着母亲去上香,路途遥远,我们索性在那里住上两三天。头一日先只我们自己过去,下午再让你姐妹们过去。反正相中不相中的咱们就当去玩了。” 江云雀便是一笑:“是。” 江家这几个姐妹如今甚少有秘密,当下几个姐妹就心中有数了,江云屏便思索着要不要把止梅也接过来,后日下午一同上山去吃几日素斋,苗氏问了月份,已经出了三个月,便道:“应该已经稳定了,你派人驾车过去问问止梅愿不愿意去,愿意去的话当下便接过来,还能在家休息一日。” 江云屏笑着应了,苗氏道:“若是止梅要去你也就去吧,索性止荷和止兰还小,寺庙里太清静了,就别让她们过去了。翁先生那里也不好总是请假。” 江云屏这几个月为了止梅也曾经在清河县里住了一段时间,知道自己不在跟前两个孩子也会被照顾的好好的,所以欣然点头:“只要止梅想去散散心,我也去。” 由于江云秋将在这个月出嫁,其实江峰中安排苗氏等人上山的行程还是很紧凑的。九月十五这日苗氏一早便带着江云雀去了清河府西面淮山上的淮山寺。 淮山寺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在半山腰,如同一般的寺院那样一座山门,进去后是天王殿,左为钟楼右为鼓楼,之后是大雄宝殿,后面是法堂、照堂、经堂与讲堂四堂。两侧都有跨院,左侧是僧人住处和膳房等,右侧是客院。这处是招待一般香客的地方,也是普通僧众的居住之所。第二部分在这处往上,通往山顶的一条大路两旁修建了二十几处大大小小的院落,最小的不过三间一 进,最大的有五间三进,这部分是给权贵人家上香准备的院落。而山顶的院落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藏经楼和几处大殿,后面是方丈院、监院和禅房等,后院也有单独的膳房和斋房。前院的几处大殿是为了权贵阶层准备的讲经之处,也是方丈等人招待贵客的地方。 江峰中报了苗氏的名头,自然是在第二部分租下了一个二进五间的院子。 苗氏领着江云雀现在寺院里烧香,自然有丫环婆子去租住的院子里收拾妥当。 钟贺年陪着自己的母亲也驾了马车赶来,娘俩早早的就在寺院门口空地上找了一处停下了马车,由着马车夫在那里喂饲料,自己坐在马车里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江峰中陪着苗氏的马车赶到的时候,钟贺年一眼就看到了,因为江峰中是骑马过来的。 江峰中先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小厮,自己走到马车前说了几句话,马车夫放下了下马蹬,帘子一掀,一个明朗的少女便钻了出来,看到江峰中便是一笑,道:“有劳大表哥了。”也不待人搀扶,自己利落的下了马车,回身扶着苗氏下了车,这一切做的极其自然熟练。下车后,她也没有四处观望,尽管知道可能已经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但她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她听苗氏的话,认为自己就是来玩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母亲这一个上午只有自己陪着。 苗氏跟江峰中对视一眼,江峰中暗暗点头,苗氏便知道对方已经到了。苗氏这点上算是满意了,好歹对方很积极,态度不错。 一行人进了山门,一路烧香磕头过去,慢慢的去了经堂听师傅讲经,不知不觉便是一上午过去了。苗氏见临近中午,便跟江峰中商量回院子洗漱一番再来吃素斋,江峰中便招来了一个小知客僧领着大伙去了院子。 钟贺年跟钟老太太两个人没有留下吃素斋,江家富贵满门,耽搁三五天不打紧,钟家却是中等人家,生意上的事情马虎不得,两人相看了便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钟贺年都很沉默,钟老太太内心这个焦急啊,可是看着儿子的严肃表情,又怕他说出不好的话来,反正钟老太太自己是相中了,那姑娘水灵啊,那笑容灿烂的这个老太婆看了都心情明朗了许多,那上下马车的利索劲儿一看就是身子骨极好,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风一吹就倒的,嗯,将来肯定好生养…… 老太太似乎已经看到一个两个大胖孙子肉墩墩的在朝自己伸手要抱抱了! 钟贺年从自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正想要跟母亲说自己的想法,蓦然见到自己的老娘正目光迷离的傻笑着,嘴角疑似一丝哈喇子……双手还伸向前方…… 他赶忙扶了老娘一把,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美好的臆想被打断,不满的合上嘴,隐蔽的擦拭了嘴角的水丝,皱眉看向儿子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见到那姑娘长得喜庆,高兴的么。你呢,你怎么想的?”

146 中意 老太太虎着脸,生怕这个儿子仍然不开窍,白白放过了这么好的媳妇。 钟贺年小心翼翼的问:“母亲觉得她好?相中了?” 老太太大大的点头:“这是自然,那么好的闺女,瞎了眼才相不中!” 钟贺年在心中盘算一回儿,脸上慢慢泛出笑意,一丝红晕爬上脸颊,他掩饰的转向别处,小声道:“儿子的眼睛不瞎!” 且说江云雀跟着苗氏回了租住的二进院落,丫环婆子已经安顿好了住处,五间正房自然是苗氏居住,东厢房是江云雀和江云灵的住处,西厢房是江云屏和止梅的住处,至于江云雁,如果她愿意来的话,要么跟苗氏一起住,要么就在正房一旁的耳房住。一进住着江峰中和小厮、马车夫等人,丫环们则在东边厢耳房里住着,婆子们住在外院的一间房里。索性除了跟在房间里伺候守夜的丫环,这次出来带的下人并不多,可以装得下。 母女俩个分别在丫环伺候下梳洗过了,才吃了一口茶,苗氏便问江云雀什么感觉,江云雀一愣,笑道:“母亲说笑了,咱们是出来玩的,女儿可没看到哪个需要注意的外人。” 苗氏一想也是,对方在暗处观察了自己一行,却没有露面打招呼…… 莫名的有点不爽……想必江云雀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真的是瞬息万变,怕人家露面打招呼显得自己这边被动,又恼怒对方没有动静。好在这次钟贺年不算是很会猜测女人心思的大脑突然灵光了一回,他交代马车夫好好把母亲送回家去,就转头去了山上,他是这么对母亲解释的:“儿子突然想到,这般相看了人家不说一声就走不太好,母亲觉得呢?” 钟老太太正高兴儿子终于开窍了呢,赶紧点头道:“那你快回去补救一下,母亲一个人回去就好,你莫要惦记,赶紧把媳妇定下来才是正经的孝顺!” 钟贺年大汗,给母亲赔了罪,亲眼看着马车平稳的下了山,便上山去了,逮住了一个小知客僧打听了江峰中定在哪里吃素斋便整理了衣裳也赶过去了。 江峰中正陪着苗氏等人单独要了一个厢房用斋,便听到一个知客僧敲门来说有访客,他疑惑的出门看到了钟贺年,愣了一下,随即便猜到这位钟兄是相中了江云雀了,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是表示自己很积极很中意吧。 当下笑着寒暄几句,江峰中进屋里询问了苗氏的意见,苗氏道:“既是在寺院中相逢,无需那么多讲究,快请客人进来一道用膳吧。” 江云雀顿时红了脸,先前心头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钟贺年身材不算高大,但是四肢匀称,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因为有举人功名,虽已经商但身上书卷气息还是有的。江云雀趁着他刚进门没敢四处看的机会瞟了几眼,脸上的嫣红更加娇艳了,便借口吃饱了,转身去了一旁椅子上坐着,拿了一把团扇遮了半张脸。 钟贺年却早已注意到了她,见她避开,心中更是敬爱。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给苗氏行礼,落座后 凡是苗氏的问题一概用心答复,神色甚是恭谨。 苗氏看着还算是满意,便笑道:“钟公子既是峰中的好友,又是举人,改日可要来我家里,跟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交流交流,做个榜样。” 钟贺年今日的情商超常发挥,他竟听懂了苗氏的暗示,欣喜道:“多谢夫人夸奖,若夫人不嫌弃小侄才疏学浅,小侄愿意结交令公子。” 江峰中笑道:“我大伯母最是爱热闹,更喜欢年轻人,下次钟老弟约个时间,我陪你过去。” 钟贺年很真心的对着江峰中就是一揖,语带双关道:“多谢江兄,一切就拜托江兄了!” 用完素斋,钟贺年很识趣的告辞了,江峰中送他离开寺庙,便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就见江家大房的马车载着姐妹几个过来了。 这次苗氏没有让乔氏和姚氏跟着,一是姚氏怀有身孕,二是乔氏忙于理家也没空闲。 姚氏是真想出来,可是江河中不同意,说她好不容易最近好些了,让她别再折腾了。 江云灵几个是戴了帷帽的,毕竟已经定了亲的,轻易不愿意给人看了去讨论。不过进了山门就都摘下来了,就同苗氏所说,这是佛门清静之地,不讲究那么多男女大防。 一行人静静的穿过天王殿和大雄宝殿,从四堂绕过去,在江峰中的带领下找到了苗氏租住的院子,一直到进了二门,女孩们才算是放开了,拉着在门口迎接的江云雀就开始询问今日的经过,江云雀平日里虽爽朗,但涉及到自己的亲事还是不由自主的表现出羞涩,只是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如何晓得,你们若是好奇便去问母亲好了。” 江云灵算是姐妹中最关心江云雀亲事的了,毕竟她自己的亲事原本是说给江云雀的,如果江云雀不能找个好的对象,江云灵感觉自己的余生不论多么幸福都不会完美,她总会心存愧疚。 江云屏扶着已经五个月身孕的张止梅迈过了厢房的门槛,闻言笑道:“果然不是自己的事情就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害羞的,云灵此时竟也能这么轻松的问起别人的亲事了,忘了你刚回来那几日被我问起来张公子之时,你那满脸的红云了?” 众人大笑,江云灵则走过来接过止梅的手拉到一边,道:“大姐今日不是来陪你的,她竟是专门来打趣我的!” 止梅笑了笑,因为已经见到苗氏坐在堂中,大家都收了嘴,给苗氏请安。 苗氏笑着叫大家都坐下,看止梅因为辈分最小在一旁坐着,便道:“云屏,领着止梅去里间塌上歇息一会儿,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兴许累到了。” 止梅笑道:“外祖母,梅儿不累,晨起休息的极好,这一路看着风景来倒是有趣的很呢。” 苗氏道:“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这不是堂屋里的椅子不够了么!” 止梅一愣,江云屏已经笑了起来,大家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苗氏时不时的幽默。 苗氏问过了,说乔氏知道她们要过来,提早安排了午饭,所以她们来的时候已经吃 过午饭了。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午饭后都没有午休。”苗氏问道,“咱们这次来了要住两三日,风景不急着看的。” 江云灵和江云雁道:“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跟云雀妹妹好好的聊聊。” 三姐妹便手拉手去了西厢房。 江云屏跟止梅说道:“你虽不累可也要顾忌一下身子,还是回去歇息半个时辰,等下日头下去些了,咱们再去逛逛好么?” 止梅丰腴了些,闻言便温顺的点头道:“听母亲的。” 苗氏等大家都下去休息了,也有些疲倦,双喜见状便过来扶着苗氏进了内室道:“夫人也忙了大半日了,这都清闲了,就歇息一会儿吧。” 苗氏打了个哈欠,道:“也是,这一向都闲散惯了,猛不丁的老得操心觉得真心不适应啊,看来我还是跟从前一样万事不操心才好!在这么操心下去,我就变成老太婆了。” 双喜额头上的青筋抖了抖,看了看苗氏无比细腻白皙的皮肤,内心是纠结的。 苗氏歇了半个多时辰,双喜一直在旁边做针线。这次来山上,苗氏只带了双喜一个大丫环,另外就是小丫头小麦。小麦年纪还小,今日起了大早,双喜便让她先去休息了。 苗氏看了看双喜,脑海中似乎回忆起一些画面,那是自己融合到的真正的苗氏的记忆,似乎很多年前,自己从黑暗中醒来,也有一个女子这样守在床前。 那是王妈妈,王凤先。 这段记忆很少出现,那个时候是刚刚挺过消忆丸药效的时候,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印象会很深刻,那时候的苗氏刚刚捡回来一条命,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妈妈,那个时候的她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看到睁开眼睛的自己眼中闪烁出万分庆幸的欣喜来,不待自己张口,便取来一杯温水,用勺子给她喂了几口清水。 仿佛是人生中最为甘甜的露水,瞬间仿佛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狱。 遗忘的那些记忆中,除了惊人的经商天赋,到底还有些什么? 双喜蓦然觉得苗氏的呼吸不再那么均匀绵长,抬眼一看,苗氏已经睁开了眼,正看向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要起来吗?”双喜赶紧放下针线,站起来问道。 苗氏摇摇头,不知怎么的有点忧伤。 若是没有那个消忆丸,没有那个惊人的天赋,以苗氏当初受宠的程度,她会找到一个怎样的夫君,过着怎样幸福快乐的生活呢? 还有,那个她的夫君,江瑞声,曾为了她被暗算过,后来又跟性子清冷到能把人冻住的苗氏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生育三个子女。作为嫡妻,她结婚十几年才生下嫡子,却从未受过任何刁难,难道真的是因为苗氏的背景吗?一直以来,在苗氏的记忆中,对这个丈夫的记忆都不是很深刻,但是苗氏一直都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是如何的呢?

147 女子生存大不易 又一次来到了寺庙,江云雁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尽管不是同一个寺庙,更不是同一个地方,可是,这种空气中飘散的香火气息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曾经,她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如同今日这般跟两个姐姐在一起,姐姐们都睡了,可是她睡不着。便悄悄出了院子,沿着僻静的小路去了一个荒废了的院子,那里有个荷塘。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说,而且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自小喜欢荷花,见竹门破损,便进去看了看,荷塘周围衰败,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可是荷塘却干干净净,极有趣味。彼时荷塘里荷花开了一半,兴许是山上的气候的缘故。她素净的手只是抚摸着娇嫩的花朵,却没想过要摘下来一朵带走,因为爱花所以惜花。 以为四周无人的她在荷香中转了转身子,想着先生教过的一支舞,方才跳了一半,却发现半掩柴扉的茅屋屋檐底下,攀沿的半墙高的葡萄架下,摆着一张藤制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粗布麻衣,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可是那毕竟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江云雁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因为一把芭蕉扇盖在了他的脸上。 他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有没有看到自己纵情跳舞? 他是年轻还是年老? 记得她是惊叫了一声的,不知有没有惊醒那个人,反正她赶紧提着裙角就跑开了。 索性时间不长,没人醒来发现她出去过。因为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又遇见了外男,所以她谁都没说过。 今日又是这般情景,自己,还要偷跑出去吗? 江云雁站起来看向窗外,那个追月尽责的守在廊下,昏昏欲睡,但不知道在哪里休息的栗子却不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从这里离开。二门紧闭,打开二门的话,门栓的声音肯定瞒不过守在厢耳房的婆子,纵然出了二门,还有一进倒座里歇息的大堂哥他们…… 江云雁恹恹的放下帘子,有些闷闷不乐,可是转眼一想,这个季节了,即便这山上有荷塘也早没了盛开的花朵,况且……此处不是京城,难不成还能见到那个人吗? 随即她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这是在想什么,不是在琢磨荷花池么,想那个人干什么,还不知他是丑是俊,是老是少呢!” 转过了身,却吓了一大跳,因为江云灵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圆桌旁边惊讶的看着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看样子是睡着口渴了,起来喝茶,却遇到自己在自言自语,所以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都忘了喝水。 “云雁,你……”江云灵怔怔的,抬手指着江云雁似要追问。 江云雁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道:“嘘!” 向后看了看并没有惊醒江云雀,她赶忙上前把江云灵手中的茶杯抢过来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出了门,果然惊醒了追月,江云雁随口道:“别跟上来。” 追月定在了当地。江云雁想了想,去了正房旁的一间空着的耳房里,红着脸把经过告诉了江云灵。江云灵吓坏了,拉着她看了又看道:“这可怎么好,你可丢了什么贴身物件儿?” 江云雁笑了,道:“二姐姐,我是在京城的寺庙里遇到这事情的,你如今看我做什么!” 江云灵恍然,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四妹妹今后可不能这般顽皮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多少人心险恶你可知晓?佛门虽说是清静之地,可也并非当真是一片净土。更何况承恩寺那种地方,万一遇到个登徒子可怎么好!当日可丢失什么贴身物件儿?” 江云雁看着二姐这般焦急,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忧,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当下笑道:“事后我仔细检查过了,半点不曾丢失。” 江云灵放了心,找凳子坐下拍拍胸口道:“如此最好。”说罢严肃的看向江云雁道:“四妹妹,你要记得,今后万不可这般鲁莽贪玩。我们女孩子生活本就不易,一生一世不能踏错半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会名誉受损,甚至连累家人!如今你是县主的身份,贵重更胜往常,所以你必须更加谨言慎行,若不然的话,不仅是我江家受辱,连累了圣上的名誉,怕是会满门招灾!” 江云雁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从没有想那么远,更没有想那么深,她只是觉得还算幸运。今日听到江云灵一说,自己不禁也后怕起来。当下便道:“好姐姐,可别吓唬我了,我再也不敢单独出去了!” 江云灵叹了口气,道:“可见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但是今后不见得这种幸运会一直跟着你,千万要仔细。” 江云雁连忙点头,怯怯的问:“二姐姐,这件事情需要告诉母亲吗?” 江云灵犹豫了,想了想道:“你我见识少,就怕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要不四妹妹你私底下跟母亲说说吧,若母亲说没事了,大不了数落你一顿。若真有我们没看出来的危机,也好叫母亲心里有数。” 江云雁点点头,抱着江云灵的胳膊道:“还是姐姐想的透彻。” 江云灵笑道:“我不过比你大了两三岁而已,等你到了我这么大,肯定更稳重。另外,四妹妹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你看对面屋子里的大姐和止梅,大姐就不说了,都能帮助大嫂管家呢。止梅呢,虽说比我们大了些,但是辈分却小了我们一辈!可是你看止梅多么稳重知进退!你这个小姨又是县主,可要好好端着些,别在外甥女面前丢脸!” 江云雁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做了小姨的人,还不如外甥女省心,当下嫣红了脸,乖巧的点点头。 江云灵看了,心中柔软一片。 下午几人汇合了,一起看了看周边的景色,夜里江云雁回了正房睡,便把当初在京城承恩寺外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苗氏,把苗氏吓了个好歹。 “你这丫头!”苗氏瞪着眼睛,“真是不省心哪!” 苗氏可是知道,承恩寺那个地方,三教九流都有,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藏污纳 垢,云雁没有在那里吃了亏,但也算是遇了险。可是想想池家后院的遭遇,苗氏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恨不得把那个什么“九爷”给打断腿!虽然据说他的腿已经断了! 还有那个池二小姐,苗氏恨不得狠狠的给她一巴掌! 苗氏抚胸平静了一下,语重心长的道:“雁儿,在自己家尚需要提防一些下人卖主求荣,离家后更是如此。女子在世生活,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就是身败名裂!纵然母亲和你兄弟容得下你在家,可是你自己也需深居简出,听不得外面的风言风语,受不得异样眼光。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也要谨言慎行啊!” 江云雁眼泪汪汪的点头道:“是,母亲,女儿记住了。” 苗氏也不想这么严厉严肃,当下搂过来女儿,道:“你年纪尚小,本不该这般严苛待你的,可是你在池家后院的遭遇,你已经定亲的身份,实在容不得你有半点失误啊。” 江云雁想起在池家后院遇到九爷的那一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是个小女孩而已,可是那个九爷看自己的眼光分明是一种看待猎物、看待女人的眼光,尽管他长得不错,可是那眼光却让江云雁觉得猥琐,觉得恶心,更觉得恐惧。所以当初她才能豁出去的想要以死明志。时过境迁,假如下一次再有这个遭遇,她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了,毕竟自尽需要极大的勇气,而在那之后母亲强调了自己的重要性,性命比贞洁还重要的言论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扎根了,自己还会那般决烈吗? 为了转移话题,苗氏小声道:“雁儿,也不知你那个定亲的夫君是个什么意思,从定亲到如今,连一次节礼都没有送过,兴许是上次派人来送节礼时讨要你的庚帖,母亲没给的缘故?” 涉及到自己的亲事,江云雁也不好过多的参与,她从前是无所谓的,可如今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先了解一个人,再决定是否共度终身。所以她壮着胆子问:“母亲并未与对方交换庚帖?那……那女儿这亲事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苗氏为难了,这种事情就看两家愿不愿意结亲了,愿意的话,口头约定也作数,不愿意了,真换了庚帖也有悔婚的。 “你不想嫁给那个毕公子吗?” “没想过想不想,只是……毕竟不熟悉。”江云雁摇头道:“母亲不必为难,女儿只是一问而已。” 苗氏上了心,点点头没再言语。毕竟还有一两年时间,看对方的表现吧。 江云雁突然想起一事,道:“母亲,女儿还有一事想跟母亲商量。” 苗氏道:“说来听听。” 江云雁支起身子道:“先前打听过义母的生辰,是在来年三月,女儿想着到时候少不得要进京祝寿……” 苗氏点头道:“你义母对你恩重如山,又对你疼爱有加,进京祝寿也是应当的。既是三月,那我们来年出了正月便起身,提前赶到才不失礼数。” 江云雁高兴道:“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148 待嫁的心情 苗氏看着她笑道:“不过这次怕是你两个姐姐不能一同出行了,但这次可以带上你大嫂和你大姐家的两个外甥女。” 江云雁奇道:“大姐不能去吗?” 苗氏点了她额头道:“忘记止梅了吗?那个时候,你大姐快要做外祖母了,哪里放心离开呢。” “啊,是啊!”江云雁苦恼的说:“如此我就赶不上小婴儿出生了!” 苗氏笑她:“索性止梅就在你的封地上,你日后多得是照顾的机会,再说了,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留下也不顶事。你义母那里才当紧。” 江云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道:“二嫂要晚几个月生,我争取赶回来亲眼看着小侄子出生。” 苗氏道:“这个倒是可以,这次去若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不耽搁那么久。” 一行人住了两三日就回了城里,刚进门苗氏就收到了江行中的书信。 苗氏捏着信封叹道:“这孩子,去了三封信他才晓得回一封!” 江驰中跟着埋怨道:“就是,亏得我每次去信都嘘寒问暖!” 江海中笑道:“四弟素来就是这个性子,而且书院课业繁忙也是有的。而且,怕是这封信也是有缘故才捎回来的吧。” 苗氏在这个档口拆了信看,果然,在回复了苗氏前几封信关于他身体、饮食、起居等问题后,说起了这次江云秋成亲他赶不回来了,随信附上礼物,请母亲务必转交给堂姐,并替他解释云云。 这些事情加起来,不过大半张信纸而已。 苗氏抖了抖单薄的信纸,撇了撇嘴,递给了一旁守候的江驰中,果然看见他脸色变了。 江行中的信一共加起来不超过三句话,第一句就是“儿一切都好,请勿念。”第二句“课业繁忙,不得归。”第三句“随信附贺礼,请秋堂姐见谅。” 然后就是落款。 对于大家的嘘寒问暖真是言简意赅的统一回复啊,苗氏等着看江驰中发飙。 没想到江驰中拿着信看了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四弟的字,更好看了!” 苗氏取过信来再看,果然字迹虽是潦草的,却更加有风骨,落笔更有劲道了。 苗氏把信装回信封递给双喜道:“好生收着,一字千金呐。“ 双喜郑重的收了,取了个匣子放进去。没想到江行中五年求学期间所寄来的书信都塞不满这个匣子,闹得苗氏老是抱怨双喜拿的盒子太大了。 苗氏对屋子里的女孩儿说:“再过几日就是你们秋堂姐出嫁的日子了,趁着她还在家,你们有空就过去跟她坐坐,帮她做点针线活计吧。” 女孩们应了,第二日过了辰时便去了二房大院,给王氏请安后,便去找江云秋了。 江云秋正在屋里头闷头做绣活儿,她的丫头忙着分线,裁剪布料什么的。见到几个女孩子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然后去倒茶。 江云秋很是意外也很高兴,道:“今日什么风,把众位妹妹吹了过来?” 江云雀道:“这不是秋姐姐出门子的 日子不远了,母亲怕我们姐妹今后难以相见,让我们过来帮秋姐姐做点绣活儿,省得你熬坏了眼睛!” 江云秋内心感激,推辞道:“姐妹们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们动手。没关系,姐姐应付得来,妹妹们难得过来,咱们好好坐坐。“ 江云灵却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姐妹一起做绣活儿,顺便聊天也是一样的,难不成秋姐姐嫌弃我们的手艺?“ 江云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这个小妮子怎么也练了一张利嘴!” 笑过后便也随了她们,让丫头把裁剪好的荷包取了出来,分了花样子和针线,姐妹几个就在屋子里或桌前或榻上的分散着做针线活,一边说些话题逗趣,一时间真是其乐融融。 后来王氏还打发了江若诗也过来,她的女红不怎么样,画画却是不错,姐妹几个便让她给画几个新鲜的花样子。中午王氏在后院摆了一桌酒席招待女孩子们,江家还有个庶出的小姐,叫函姐儿,才不过六岁,也被叫了过来一起玩耍。 函姐儿很害羞,王氏不喜欢庶出子女谁都知道,而且江二老爷有些惧内,对函姐儿也不甚在意,况且函姐儿的姨娘不过是家里的丫头做了通房,姿色普通。 函姐儿没有江云秋那样美丽的容貌,圆圆的脸盘黑黑的,不过眼神很明亮。除了一开始有些怯弱,后来见大家都很和气,小孩子的真性情就显露出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很是活泼。 白氏给张罗了酒席,也很负责任的在王氏后面布菜,不过王氏因为若诗的缘故对这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不过三筷子下去,就让她也落座用饭了。 “好了,再过几年你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在孩子们面前树立了榜样就行了。一家人不用拘于礼数,坐下用饭吧。” 白氏恭敬的谢道:“多谢母亲体恤。”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 白氏静静的吃饭,不时偷偷看看女儿若诗,见桌上几个她爱吃的菜肴都在她跟前放着,便放了心,还有王氏在一旁不时的给她夹菜,耐心的问她爱不爱吃,合不合口味。白氏心中感激王氏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尽管年轻的时候这个婆婆没少为难自己,可是自打自己生下了若诗后,婆婆就越发和蔼了。 姐妹几个下午歇了一觉,醒来继续绣荷包,江云灵手快又绣功好,一天的功夫已经绣好了四五个,个个都是精品,而江云雁和江云雀就差了些,每人差不多两三个,最后还是江云灵帮忙收尾的。 江云秋感激的笑了:“这些个荷包,送人尽够用了,真是谢谢姐妹们了,省了我好多功夫!” 江云雁笑道:“秋姐姐不嫌弃我们的手艺就好。” 晚饭回了大房,王氏留饭,江云灵道:“二伯母留饭本不该推辞了,只是临来前母亲交代了,说今日祖母会回来,要我们晚上都过去用膳,谢过二伯母了。 王氏一听便不好再留,让丫环婆子好生护着从小门回去了。 江云秋给王氏请安后照理要回自己的院子里,王氏却喊住了她:“云秋啊,今日无事也没有外人,你今日就在这里用晚饭吧 。” 江云秋虽然诧异,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王氏便让丫环上了菜。 其实不过三个人吃饭,王氏、江云秋和江若诗。 “见过大姑姑。”江若诗柔柔的说道。 “若诗客气了,快坐吧。”对于王氏的心头肉,江云秋半点不敢怠慢,虽然自己是长辈。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招呼道:“若诗,快来坐下,今日都做了什么,辛苦吗?” 江若诗摇摇头,道:“回禀祖母,今日一切都好,只是画了画,弹了琴,还做了会儿荷包,并不辛苦。” 江云秋便道:“今日若诗画了几个花样子,我看着甚好,云灵妹妹手巧给绣在了荷包上,看着漂亮极了,我都舍不得送人了。” 江若诗倒是客气了几句,王氏却笑开了花。 三人吃完了饭,江亭跑进来给王氏请安。王氏道:“都十二岁了,还这么跳脱,看看你姐姐多稳重!” 江亭是江峰中的长子,江若诗的弟弟。 江亭撇撇嘴:“是,祖母眼里姐姐最好了。不过我又不是女孩子,要那么稳重干什么!” 王氏皱眉叹息,这个孩子跟小时候的江峰中一点都不像,十二岁的年纪了还整日玩耍,功课也是一般,这么想着就想要念叨念叨白氏。 江若诗见状赶紧打岔道:“白日里在族学里学的知识都记得了吗?仔细父亲考教你!” 她这是变相提醒王氏,男孩子的教养可是父亲负责的。 王氏也省过来,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江云秋看看气氛,起身告辞,王氏却道:“天色晚了,若诗回去休息吧,祖母跟你大姑姑聊聊天。” 江若诗知道待嫁的江云秋定然有些事需要王氏提点,当下抿嘴一笑道:“是,祖母,若诗告退。”领着江亭离开了。 王氏喝了口茶,道:“眼看着你就要出嫁了,我事情多,许多事情都是你自己张罗的,你素来听话懂事,我都看在眼里。今后出了门子也要温顺、贤良,你是我们二房头一个出嫁的姑娘,你的风评便是其他妹妹侄女的榜样!” 江云秋站起来道:“母亲放心,云秋定会恪守妇道,不给江家抹黑。” 王氏道:“你明白就好。坐下吧。” 江云秋重新落座,王氏又道:“这秦家是你大哥相看的,定然错不了,他家纵然不是复贵盈门,总算是衣食无忧的,你的嫁妆对他家来说已经很是丰厚,所以有时候也别太任人欺负了,你比别人不差什么。再不济受了委屈还有你哥哥他们,你还有个娘家,记得这点!” 江云秋心中感动,面上就显了出来,红着眼眶道:“多谢母亲!云秋记住了。” 王氏看她温顺,心中也很满意,江云秋毕竟是美丽的,纵然如今梨花带泪,也很惹人怜惜,王氏破天荒的拉着她的手,道:“女子嫁人如同重生,便是人家的人了。希望你能得到丈夫的欢心,公婆的喜爱,给秦家开枝散叶,一生无忧。” 江云秋哽咽,重重点头。

149 新婚1 十一月十九,万里晴空,宜嫁娶、迁徙。 这日是江云秋出嫁之日。昨日已经将嫁妆抬了过去,满当当的七十二抬,摆在最前面的是清河县主江云雁的三件添妆,随后是梁夫人苗氏等人的添妆,明晃晃的羡煞旁人啊! 可能是最近半年来江云秋不再像从前那样嗫懦,落落大方起来,也懂得亲近王氏的过,也许是江云秋临出门子前双手捧上了给王氏缝制的从里到外一套秋衣,也许是送衣服时江云秋眼睛里的濡湿和哽咽的感激不舍的话语感动了王氏,她除了给出了七十二抬的嫁妆,还另外给了两千两压箱底的银子! 而今日,江云秋哭嫁后上轿子的时候,顿了一下,王氏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来,随即红了眼眶掉下泪来。 这可把一众人等给惊讶坏了,谁都知道王氏不待见庶女,她对庶女的嫌恶从来不带掩饰的!莫非这个叫江云秋的庶女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讨得王氏的欢心? 索性有消息来源的便神秘兮兮的讲述着自己惊人的所见,“搞不好真是呢,据说梁夫人都专门给这个庶女添妆呢。” 又说:“还听说这个庶女还专门请了翁先生教导,不仅是个十足的美人儿,还是个举止优雅的才女呢!” “听说清河县主特意在梁夫人宴会上给她这个堂姐添妆了呢!就因为前段时间有人觊觎人家美色,造谣说人家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曾许给人做妾!人家清河县主什么身份,亲自给这个堂姐撑腰啦!” 前来做客的女眷们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回了家,倒也觉得不虚此行,还感慨着老秦家祖上积德了,娶回来这么个才貌双全又陪嫁丰厚的媳妇! 秦家老太太此刻也是笑得睁不开眼,不说前段时间恼人的谣言忽然就销声匿迹了,就说昨日送嫁妆布置新房的派头,就把左邻右舍羡慕死了,今日这送嫁的阵仗,更让秦老太太合不拢嘴。 新郎秦公子此刻更是找不到北了,进了新房在一众群众的催促下挑起盖头的时候,房间里响起整齐的吸气声!因为新娘子太美了!肤如凝脂,黛若远山,琼鼻小巧,樱唇嫣红,双眸低垂,睫毛浓密弯翘,略带羞涩的一抬眼,眸子水汪汪的如一汪池水,被她看一眼似乎身子都软了几分!再搭配上少妇妆容和金灿灿的头面首饰,简直惊为天人! 秦公子都看傻了,尽管早已见过一面,那时远远看去只觉得姿色极佳,如今这一打扮了近看,差点夺走了他的呼吸! 还是几个妇人回过神来,推了秦公子出去敬酒。 一个妇人上来照顾江云秋, 另外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为什么?这个新娘子太美了,美的会引人犯罪! 秦家只是中等人家,若是别人不知道还好,就怕她艳名在外,谁都想一睹芳容,到时候招惹了权贵……后果不堪设想! 且说今日,满面娇羞的江云秋还在期待又忐 忑,那边秦公子已经失魂落魄,当真是想早点敬完酒回房间,好好爱怜那个美貌的女子。可惜有见过江云秋的宾客,说不上来的羡慕嫉妒恨,拉着他一通狠灌,最后江云秋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在照料吐的昏天暗地的新郎中度过的。 为此,第二日新人拜亲之前,也没有婆子去收喜帕,秦老太太也没说什么,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儿子和眼底掩饰不住青色的儿媳妇,只得默默的喝了儿媳妇敬的茶,收了儿媳妇孝敬的针线,送了礼物,便让他们下去了。 秦高病恹恹的过了三日,以至于回门的时候,江家二房谁都没敢给他喝酒。 王氏粗心,白氏拘谨,而江云秋早已没有了亲姨娘,所以至于有没有圆房这种私密的话题,根本没有人会去问她,所以娘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而江云秋自然也不会自己提起,所以谁都不知道。只是在江家二房吃了一顿饭,下午歇了一会儿,秦高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江云秋早早回了家。 第四日好些了,便去了铺子里。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夜里早点回去补上洞房。好不容易捱到了夜里,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在老娘身后立规矩的媳妇也被放了回来,秦高便匆匆洗漱好了在屋里等着。 江云秋有些疲惫,丫头扶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稍作洗漱,秦高就一叠声的说累了,叫丫头下去。丫头听风自小跟着江云秋的,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江云秋点点头,她便收拾了东西下去了。 江云秋走过来温柔的跟秦高说:“夫君,今日妾身身上不爽利,要不相公到书房将就一下?” 秦高满满的欲望被浇了个透心凉,他蓦然升起一股怒火,对江云秋恼道:“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么这会子竟不爽利了?” 江云秋也有点委屈,可是知道扫了丈夫的兴致,便耐心道:“下午在厨房洗菜的时候,沾了些凉水,便有些腹痛。饭前回来躺了一会儿才知道……”她毕竟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儿家,即便是自己的丈夫,还没有洞房,说起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很羞涩的。 秦高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也知道毕竟是自己在新婚之夜喝的酩酊大醉,还上吐下泻三日,错过了最佳的洞房时间,过了这几天赶上了妻子的小日子也怪不得人家。只是好不容易自己身子好多了,却……他一心急,问道:“你平日里小日子需几日?” 江云秋蓦然红了脸,垂下头低声道:“一般是五到七日。” 秦高盘算了下,自己还要在书房睡这几日,便闷闷不乐。 即便不高兴,秦高还是收拾了些自己的随身物品去了书房,躲在外面的听风这才敢进屋,见江云秋默默的抹泪,便过去安慰她。 当秦母知道了儿子去了书房,便不顾已经深夜,叫婆子把江云秋喊了过去问话。得知江云秋下午沾了凉水来了月事,便恼了:“竟不知自己的小日子快到了,这般不知打对!莫不 是不愿与我儿圆房?” 江云秋泪水涟涟,却忍着委屈辩解道:“婆婆息怒,儿媳从没这样想过。只是从新婚那日起,夫君身体不适,直到今日……有些凑巧罢了。” 秦母才想起来自己儿子新婚之夜喝醉了不能圆房的事情来,当下怒火稍减,正待放了儿媳妇离去,听到消息的秦高一头闯了进来,尚且来不及给秦母请安,便匆匆去扶了江云秋左右看看,道:“你没事吧!” 江云秋愣了下,连忙道:“我没事,夫君怎么来了?” 秦高急道:“我听丫头说母亲为难你了,赶忙过来看看。”说罢松了手看向自己的母亲道:“母亲,不过是晚几日圆房而已,事情凑巧,母亲不要责备云秋了。” 秦母正要解释自己未曾为难,只是问了几句,秦高便小声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下午母亲让云秋洗菜,着了凉水,这才触动了的……” 江云秋一听直觉要糟糕,她看向婆婆,果然秦母已经黑了脸色,不过瞬间就换上了僵硬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高儿说的是,下次我这个做婆母的一定会牢牢记住儿媳妇的小日子,再不会在那期间让儿媳妇沾染一丁点的凉水!” 秦高很满意母亲的通情达理,江云秋却从婆婆那一字一顿中听到了如同冬日冰寒般的怨! 江云秋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想新婚期间就把婆婆给得罪了,毕竟她还没有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再说了,这就是个误会,自己委屈也受了,误会也解开了,可是秦高一句话又把事情推到了最不利的地步,她真是欲哭无泪。 想要留下来给婆婆解释一番,却被秦高拉着离开了。她只来得及匆匆行了一礼。 秦高把她送回了房间,还在摆功劳:“以后不论是谁要欺负你,为夫都为你做主,定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江云秋忍下了腹中一肚子的话,想着他毕竟是好意,将来再慢慢提点他吧,于是谢过了秦高。秦高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真正的成了家才算是有了担当,可以保护这么美丽的妻子了,当下很是轻松的回了书房。 丫头听风很担忧的看着江云秋,真心觉得这一次大少爷兴许看错了人。 以姑爷秦高这样的情商,若是生在江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了! 或者说,生在江家的话,他应该早就磨练出来了,不会到如今连一个小丫头都看得分明的事情他却浑然不知。 唉!听风叹息不已。她是江云秋唯一带过来的丫环,另一个婆子和一房下人被派去管理陪嫁的院子了,在秦家她听风就是江云秋唯一的臂膀,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江云秋也在默默的叹气,因为这件事情,她即便是腹痛都不敢让听风去小厨房熬些姜糖水来。还是听风偷偷塞给厨娘几钱碎银子,把姜片和红糖要了回来,自己在屋子里用小茶炉子给江云秋熬了一碗姜糖水暖了暖。

150 新婚2 有些虚弱的江云秋喝了姜糖水觉得好些了,把碗递给听风,见她一脸的心疼,便笑笑道:“万事开头难,你不要担心,我们如今的日子难道会比小时候更差?” 听风叹了口气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嫁,这么风光的出嫁了,怎么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委屈啊!” 江云秋笑着摇摇头,听风自小就跟着她,比她还小两岁,因为胆子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本身也不够机灵,这才分到了自己身边。尽管主仆两个都不受重视,可是两个人感情却很好,自小相依为命,也正是因为听风知道王氏曾经给江云秋定下了一门荒唐的亲事而伤心不已,无能为力只能跟别的姐妹哭诉的时候被苗氏的人听到了,这才间接解救了江云秋。 所以对这个一遇到问题就发愁,半点无法为自己分忧的丫环,江云秋却是没有丝毫嫌弃的,她笑着拍拍听风的小脸,道:“好了,今日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多给我烧些热水,我要准备早餐。” 听风便点点头,只要江云秋让她做事,她就会暂时把忧愁放下,先去做事,这也算是一个优点吧。 次日一早,江云秋便起来在厨房忙碌了一个时辰,给婆婆做了几样精致却不奢费的糕点,熬了烂烂的红枣薏仁粥,恭敬的端了在秦老太的房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秦老太毕竟也不是个心狠的,看儿媳妇这个态度便知道她在讨好自己,并没有因为昨日儿子那不留情面的维护而沾沾自喜,看轻了自己这个婆婆,于是拿乔了半个时辰便让江云秋进去了。 江云秋问候过了婆婆,亲自伺候她洗漱,然后才把早点摆在桌子上。 秦老太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早点,自然关心一下花销,听说只是做工复杂却不费钱,当下对江云秋更加满意了,在江云秋伺候了几筷子后,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道:“你如今是小日子,还一大早做了这么费事的点心,你的心意,娘明白了。这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用你布菜了,你坐下跟娘一起吃吧。” 江云秋听了婆婆自称娘,顿时眼眶红了,她的亲姨娘在她八岁那年便去世,多少年了,没有一个长辈像婆婆这样用“娘”这个自称了,她哽咽道:“多谢娘!云秋不累,愿意服侍娘!” 秦老太没有闺女,此时才知道人家都说有了女儿才有了贴心小棉袄是个什么滋味,当下熨帖不已,拉着她坐下道:“听娘的话,坐下一道吃。” 江云秋见婆婆真心的,便顺从的坐下来,但依然每样点心都介绍了用料和用途。 秦高起来后要来给秦老太请安,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温馨的画面。 此后一连五日,都是这般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秦高和江云秋虽说还没有圆房,可是感情却是突飞猛进,不过秦高毕竟曾是读书人,还没有大白天就亲亲我我的举动,所以两个人仍是发乎情止乎礼。如此,就连听风都在期待他们二人赶紧圆房,小姐赶紧生个小公子 出来。 这一日,秦高逮到空隙将江云秋堵在屋子里,悄悄问道:“这都五日过去了,你的小日子可过去了?” 江云秋红着脸,轻轻道:“也就这一两日了,最迟后日便……便爽利了。” 秦高大喜,捏了捏江云秋的小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我等你。” 江云秋害羞不已,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背着秦高点点头道:“嗯。” 秦高便脚下踩了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说实在话,这几日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还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妻子,却不得动手,真是把秦高给憋坏了,而且出门去了店里,总有人会调侃几句,他脸色苍白说他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小心亏了身子;他容光焕发又说他艳福不浅……但是他却是连碰都没碰过妻子,这点他是决计说不出去的。 第三日,江云秋果然身子爽利了,她便暗示了秦高今日可以回屋去睡,秦高兴奋不已,早早就叫了洗澡水,江云秋浸泡在浴桶里,想着即将到来的圆房,脸上红霞不断。浴桶里有听风准备了许久的花瓣,还有出嫁前苗氏遣人送来的香精,江云秋自己都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诱人,她忍不住捂住了已经燥热的脸颊,暗骂自己不正经,却又不由得想着不知秦高是不是喜欢。 半晌后,秦高在内室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江云秋终于抑制住了羞涩,起身擦拭身体,换上了中衣,走出了净房。 黑亮的秀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暗含秋波,身段婀娜,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清香,秦高看呆了。 江云秋刚刚散去的红霞再次飞上双颊,她打发了听风出去,走到了秦高身边,用一根手指戳了秦高一下,柔声道:“呆子,看什么呢。” 秦高如同触电般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柔媚的妻子,生出一股狂野的冲动来,他往前一扑,将江云秋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床前,将她放下,便急着踹了自己的鞋子,几下扯掉自己的外衣就要上床。 “小姐,小姐!”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响起,听风在屋子外面急急喊着。 秦高的欲望一下子被打断,很是恼怒,就连江云秋都有些羞恼,但是她毕竟知道听风的为人,便应了一声:“什么事?” 听风在外面大声回道:“老夫人传话过来说是老爷回来了,叫少爷赶紧去安然院!” 秦高撑着身子坐起来,懵道:“什么老爷?老爷?我爹?” 秦高反应过来,赶忙爬起来,整理了衣裳就冲了出去。 听风见他风一样的跑掉了,便进屋关上了门,此时江云秋也整理好了衣裳坐起来,她的眼中净是疑惑,还有那么一丝的遗憾。说起来,自己的圆房之路怎么如此一波三折! 叹了口气,看到走进来的听风,便说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风便道:“奴婢早就下去休息了,不过想着要给小姐烧热水,就去了趟后厨,谁知碰到了两个厨娘在那里嘀咕 ,说什么老爷回来了,很是低调的,差点没认出来。奴婢觉得蹊跷,便去安然院附近转悠,恰巧碰到老夫人身边的红袖姐姐出来,看样子很急,见到奴婢便道:‘你来得正好,赶紧去把少爷叫来,说老爷回来了,急着找他。’见奴婢点了头,便又回了院子,脚步匆忙。奴婢不敢耽搁,便回来喊少爷了。” 说起来,这个公公江云秋只见过一次,就是成亲第二日敬酒的时候,看样子很是和蔼,接了她奉茶和针线活后,慈祥的说了句“早日为我秦家开枝散叶。”就给了一个荷包。之后再没见过,听说是处理外地的生意去了,秦家虽然生意不大,但是天南海北似乎都有生意,所以一年四季中倒有三个季度公公是不在清河府的。 如今这喜事之后不过十几日,公公竟然就回来了,还急忙喊了秦高去,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江云秋赶忙让听风给自己梳洗打扮,若真是家中有事发生,待会儿怎也要叫自己前去交代一声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丫头来喊江云秋。 到了安然院,气氛有些凝重。 秦母挤出个笑脸道:“我儿,高儿须得出远门了,你回去给他收拾些衣物,打点一下。” 江云秋乖巧的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道:“是,母亲。” 秦老爷默默不语,秦高面色铁青。 秦母忍不住解释道:“事情紧急,南方和京城的生意同时出了问题,你公公和丈夫需要分别过去打点。南方的生意是高儿一直负责的,所以他得去南方。你们刚刚新婚,若不是事情紧急,定然不会让高儿这么快就离家。”秦母很无奈,她是知道今日儿子和媳妇要圆房的。在她看来天大的事情也让他们圆了房再说,可是老头子却偏偏是个急脾气,一刻也等不得! 秦母也是有些怨气的。 秦老爷皱着眉头道:“男子本应在外奔波,女人只要知道好好照顾男人就成,啰嗦什么,我已跟商船谈好了时辰,拖延不得。儿媳快去吧,一炷香的功夫。” 江云秋见状只好站起来,行礼离开,脚下生风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衣柜中的衣裳有些犯难。 “这,谁知夫君平日里穿着习惯啊!” 咬了咬牙,想着公公只给了一炷香的功夫,连忙指挥听风取出三套衣服来,想了想又从嫁妆箱子里取出了自己做的针线活,里面有自己给秦高做好的中衣两套,还有一件薄披风,想了想又取了个不起眼的荷包装了一百两银票和二十两银子,听说还要去更南边,便想着那处蚊虫多,拿了些驱蚊和消肿止痛的药丸,还有一双厚底的靴子。生平头一次给男子准备出远门的东西,她倒是没有失了章法,只是想着在外出行的一点点经验,尽量圆满罢了。 秦高一直在安然院跟父亲商讨,江云秋见包裹收拾好了他都没回来跟她道别,只好让听风拎着包裹重新去了安然院,此时距离一炷香还剩为数不多的时间,秦老爷暗中满意的点点头。

151 得让她嫁到京城来 秦母便去扒拉包裹,见准备的妥帖,尤其是有药丸和荷包,捏了捏觉得较有分量,当下满意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有见识。” 江云秋红了脸道:“倘有没想到的,还请母亲指点。” 秦母道:“足够了,剩下的事情也有小厮打点。” 江云秋便去看秦高,他正皱着眉头思考什么,没有回应她的凝视。 父子两个又说了几句话,秦老爷便催促道:“好了,别婆婆妈妈了,解决了这次的危机,有的是团圆的时间。” 当下转头对秦母说:“家中便有劳夫人了。” 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自然有小厮把包裹都拎起来跟在身后,秦高也随着父亲往外走,总算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想起来看了江云秋一眼。 不知怎么的,江云秋心中一酸。 送走了这父子俩,婆媳两个在堂屋一直等到家中下人来报说亲自看着老爷和少爷登上商船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去了,才回来报信。婆媳俩也都没了心情,便散了。 夜里江云秋再次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抚摸着柔软的锦被,悄悄的哭了。 听风却在外间睡得香甜。 此时尚不知道,秦高这一走竟然是三个月未归,回来时俨然领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这是后话。 且说苗氏令江驰中给江行中回了信,自然是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事情,与很多问候。信在江行中手中捏了一会儿,他便收了信放回一个盒子里。他不是对家人没有感情,事实上他很重视感情,只是不善表达,另外他真的很忙,作为帝师的亲传弟子,他所接受的教育不论是强度还是广度都不是同龄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但是他咬牙在坚持。 不过他家信中的内容还是辗转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腊八这日,圣上格外高兴,把福禄长公主和驸马都叫到宫里来,一同用膳。席间圣上道:“今年皇姐生辰,驸马未曾赶回来,以至于皇姐五十寿辰略嫌不够圆满,朕想着今年驸马既然回来了,明年皇姐的生辰定要好生热闹一番。” 福禄长公主夫妻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圣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听起来却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圣上明显神采飞扬,于是福禄长公主便起身拜谢道:“臣女多谢圣上惦记,区区生辰,不值得兴师动众。” 圣上大手一摆:“诶!皇姐切不可如此说,皇姐向来低调,朕也不过是想着那日皇姐和驸马并子女一道进宫,朕请客,为皇姐庆生!皇姐可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啊!” 福禄长公主呆了呆,圣上原来不是说说而已,不论是什么原因,她总是要应下来的,便道:“如此,就让圣上破费了!臣女惶恐。” 圣上高兴的很,道:“皇姐放心,朕有分寸。” 回去的路上,福禄长公主想通了关键,笑了笑。驸马询问,公主道:“回府里再说。” 两个人关上门,福禄长公主便笑道:“我说圣上今日怎么想起来叫你我进宫 ,看来是得到好消息了。” 驸马久不居京城,这些年面圣的机会都少,所以不太了解,问道:“何事?与我们有关吗?” 福禄长公主便笑道:“自然有关,所以才叫我们去的。说白了就是为了定下我明年生辰进宫的事情。” 驸马皱眉:“这是为何?” 福禄长公主叹道:“看来我那干闺女要来京城给我祝寿了。” 这话说的突然,但驸马思索片刻便懂了。 他也有些无语了,半晌后才道:“圣上在治国理政方面果然是个明君,谁知遇到那位的事情,竟也这般喜形于色!” 福禄长公主摇头道:“你不知道从前的许多事情,圣上这已经算是压抑着了。况且,他只会在两个人面前如此,一个是母后,一个便是我。” 驸马感慨道:“公主果然深受圣上信任啊!” 福禄长公主想了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关于小时候的那些事,她并没有跟驸马详谈过,福禄长公主一生谨慎,事关先帝和圣上的事情,她能不说的就不说,即便是那几年两口子好的蜜里调油,她也不曾把圣上半点看似不相干的情况透露给驸马。 兴许这才是圣上能一直亲近她并信任她的原因。 正如福禄长公主猜测的那样,圣上果然是因为苗氏年后便会陪清河县主回京给福禄长公主祝寿这个消息而振奋,但是他知道苗氏不好见,毕竟是个后宅妇人,即便有了诰命,进宫也是去见太后和皇后,轮不到他这个圣上去见。而且他的皇后闵氏在这方面尤为聪慧,已经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对苗氏略有不同了,自己再“碰巧”去后宫遇见她们反而不妥。 福禄长公主真是个最好的借口。 想到此时,他甚至有些感激那个庆王府不知天高地厚的九公子了。 “得想个办法让她嫁到京城来!”圣上不自觉的喃喃着,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小苗子冷汗淋淋。圣上回身看到小苗子,从他的表情猜出了他的想法,怒道:“混账!朕说的是清河县主!” 小苗子松了口气,随即回过神来,一脸无辜的看着圣上,心道:“奴才可什么都没说!” 圣上似是会读心术般,接着骂道:“你那表情太明显,都写在脸上了!朕又不瞎!”随即拂袖离去。 小苗子摸摸自己的脸,一脸诧异。 小苗子在圣上面前从来都没有思想,可是其实他是个很有思想的人。见圣上离去,他便回到自己房间思索。清河县主被封前,只是商家女,而且已经订了亲,对方是浙府人士,虽说在走科举之路,但毕竟不知未来成就如何。只要不是天纵之才,必然需要外放。那么要把清河县主留在京城内,只能换人了。 小苗子默默的给浙府毕氏公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他寻思着这个毕公子也并非是清河县主的良配,据说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两家还没有交换庚帖,只是交换了信物。估计苗氏也 是拿不准这个女婿是否合心意,所以才推脱不肯交换庚帖的吧。根据调查,那个毕生勤毕公子是有些酸气的,但是还通些人情世故,还有毕老爷在一旁提点着,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听到定亲女子被封为清河县主之后还没有动静的啊!莫非这其中另有蹊跷? 圣上是忙人,既然圣上说了要想办法把清河县主嫁到京城来,那么这件小事情就应该由自己这个奴才来操心。 小苗子笑了笑,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替圣上解忧。他琢磨一番,转身下去安排了。 浙府毕家,毕老爷子躺在床上哼哼呀呀,他兄弟小毕老爷在床前团团转,一遍遍的询问:“大夫来了吗?那个小兔崽子找到了吗?” 下人认真的回答:“回二老爷,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至于侄孙少爷……将我们派去找他的人给打了出来,说……说‘富贵不能淫’……不肯来。” 小毕老爷差点跳起来,床上的毕老爷听到这话又重重的咳嗽几声。小毕老爷连忙向前探了探身子,苦笑道:“大哥,你别当真,许是下人们不懂事乱传话,生勤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是个孝顺的,不会这么说的,定然是有要紧事情绊住了腿脚,少不得一会儿就回来了。” 下人眉头一皱就要反驳,另一个家丁拉了他一下,微微摇头。他想了想,忍住了。 在毕家,他们这些下人办事如何老爷心中有数,不是二老爷随便说几句就能轻信的。 小毕老爷心中也是暗暗把个孙子骂的狗血喷头!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念书勤快认真又刻苦,平日里也彬彬有礼,相貌堂堂,自小被兄长看中后很是栽培一番,延请名师,一年四季的衣裳吃食,还有开蒙之后的束脩和纸笔花销,全部都承包了。兄长对他可谓是倾尽全力啊!更何况还给他定下了清河府首富家的嫡女这门亲事,换做从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可偏偏那小子,接受了大爷爷的抚养、接受了他的资助、接受了他安排的私塾、甚至接受了他安排的未来,却偏偏对他给牵线搭桥的这桩婚姻一直有些不满。最后最令小毕老爷感到不解的是,倘若从前可以说这份不满是冲着对方商户女的身份,身为读书人有些瞧不起,那么如今人家一跃成为圣上御封的清河县主了,身份地位无比尊贵!他呢,却更不满意了! 居然当着大爷爷的面要求退婚! 毕老爷一气之下倒地不起,而毕生勤这个侄孙子趁乱溜了,至今未归。 这一下连一向以孙子为荣的极为护短的小毕老爷都觉得孙子有些过分了。毕竟人家毕老爷资助了你那么多年,不论心中有多少不满,至少在人家病了的时候,家中没有其他子嗣的情况下,应该来侍疾的吧! 他倒是没敢问下人从哪里找到了孙子,他是个聪明人,想着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情比较好。因为他知道大哥府上的这些下人,个个都是练家子,倘若他们去找自己孙子还被打了回来,那么只有两个地方有可能。 赌场和妓馆。

152 让情种发芽 只有这两个产业毕老爷未曾涉及,而这两种产业背后势力便是浙府最大的黑社会势力。听说后台追溯起来能牵连到京城的皇子中去,来头老大了,所以毕老爷对他们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而这两个产业的人则完全没有必要给毕老爷面子。 毕老爷其实已经缓过来些了,此时只是心灰意懒,不愿意动弹而已。 听到大夫来了,便动了动眼皮。 大夫是积年的老人了,一看屋内的情形便猜了个七八分。当下沉着的给毕老爷号脉,一脸郑重的对守护的下人道:“毕老爷是受了刺激急怒攻心造成的,只要不再受到刺激,会很快康复的,这头几日一定要静心修养,切不可动怒。”然后开了张方子交给下人去抓药便离开了。 小毕老爷想帮忙抓药,可是药方已经被管家送大夫出门的时候拿走了,早已吩咐了腿快的小厮去拿药。他便想给自己的哥哥倒杯水,发现守在大哥身旁的一个姨娘已经先一步扶起了大哥在喂水。想安顿一下下人们不得让大哥生气,却遇到返回的管家这样吩咐下人:“方才大夫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除非得到我的容许,谁都不准提起侄孙少爷的事情,免得刺激到老爷。都听清楚了吗?” 下人们赶紧点头答应,小毕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自己的孙子才是刺激人家的罪魁祸首,嘟囔了一句“我去找那个小兔崽子去”,便也沿着墙角溜了,他实在没脸待下去了。 回到自己家里,他把儿子叫进来道:“你大伯生病了,你做侄子的应该去侍疾。” 他儿子毕风堂想了想道:“不妥吧,大伯家里不是姨娘小妾就是庶出的女儿,儿子去了不方便。” 小毕老爷想了想儿子也是个风流成性的,若是在这个档口再去,果然是添乱。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毕风堂回到屋子想了半天道:“大伯也没有资助我,为何让我去?” 他妻子徐氏道:“肯定是为了勤儿的亲事,勤儿反抗了,所以不肯去。” 毕风堂摇摇头,让妻子伺候自己洗脚,然后道:“这小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过我就想不通了,当初是个商户女便已经是巨富的女儿了,如今更增添了尊贵的身份,听说也是个美貌女子,他怎么就不乐意呢?” 徐氏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毕竟见识短浅,这些日子没少听婆家的嫂嫂们酸她,说她将来迎回来的不是儿媳妇,而是县主,她将会成为浙府第一个需要给儿媳妇下跪行礼的婆婆!她不晓得其中利害,只觉得自己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也给儿子耳朵里灌了不少风。 毕生勤跟母亲最亲,所以听进去了, 况且毕生勤虽然读书明理,却骨子里仍是个大男子主义的,本就不喜欢江云雁在财富这一项上面压他不知多少头,现在连身份都压得他死死的,他觉得太没有面子,未来的日子定然十分惨淡,这才有了前面的事情。 当这份 波折传到小苗子耳朵里换来他微微一笑的时候,毕老爷已经痊愈了,他生龙活虎的经营自己的生意,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转移注意力。 而且他觉得毕生勤这个侄孙子还太小,不懂得经营,不知道厉害关系,过几年就懂事了,届时再去跟他谈论这桩婚事的好处,他定然会明白,也会对自己感激涕零的。 所以他以侄孙子在他生病期间不曾来探望为由,断了给毕生勤的资助,想以此磨练磨练他,省的他成为一个不知人情世故的书呆子。 毕生勤自小聪慧便被毕老爷看上,打小资助,从未受过穷,反而活得如同阔少爷。而今大爷爷那边的资助一断,他才体会到金钱的好处,多少狐朋狗友离他而去,多少奉他为座上宾的酒楼、书店、茶馆对他不冷不热,还有几个青楼里跟他清清白白的“知己”也冷嘲热讽,他方知一切都是银子的缘故。 本来依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他定然会如同毕老爷想象的那样浪子回头。 可惜,小苗子知晓了这一切。 在毕生勤走投无路的时候,原先青楼中一个知己的贴身丫头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在青楼里属于快要临近危险的年纪,只不过小姑娘一派天真的说:“姑娘说了,曲儿的长相一般,怕是妈妈不会那么快给我开脸。我跟着姑娘一向是吃香的喝辣的,也没有家人,这些钱是我偷偷攒的,公子念书那么厉害,一定要坚持下去哦!” 然后塞给他一个带着淡淡幽香的荷包,区别于她口中那位姑娘身上的那种浓郁味道,淡淡的,萦绕在他的鼻翼之间,久久不散。他回过神来,想要把荷包还给那个小丫头,哦,叫曲儿的。可是他刚被青楼的龟公丢出来,再也进不去了。小丫头是从后门溜过来向他招手,他才过去的。此时后门也从里面闩上了,他想了想,改日再来还给她吧。 一连几日,他都闷头在家读书,夜里出来转转,可是那几个龟公防他防的紧,他实在没有机会。而几日后,练习的墨和纸张都不够了,他想了想,要不将来再还给曲儿? 取出来荷包里的银子,不过二两,顿时他失笑了。可随即,他的眼眶却红了。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那位红颜知己借了曲儿的名头送给他的,却不想当真是曲儿自己的私房钱! 若是那位红颜知己,少不得得有百八十两。他被曲儿感动了,想着自己从前也曾私下打赏过曲儿,她却都记得,还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如此倾情相待。 捏着那二两银子,他第一次去了最便宜的书店,匆匆买了最便宜的墨块和纸张,憋着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曲儿,公子我定不会负了你!”此时的毕生勤还想着将来自己金榜题名后,风光回来,少不得要把曲儿接回来,做个小妾。 此后,得了个机会,他把这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曲儿,曲儿眼泪汪汪的,说:“不必了,公子,曲儿虽不识字,却最是敬重读书人,这 才为公子尽些微薄之力,曲儿从未想过求回报的。”然后无辜的双眼看向毕生勤,怯怯的问:“公子是不是嫌弃曲儿这银钱的来处?” 毕生勤只觉一股豪情伴随着怜惜涌入头脑,他激动的把手按在曲儿瘦弱的双肩上,道:“曲儿,公子不是那个意思,本公子只是怜惜你,也感激你,想要将来把你接在身旁,给你个名分,让你早日脱离苦海!” 曲儿却凄然一笑,拂下毕生勤的双手道:“公子放心,曲儿自知身份卑贱,这么做不是为了挟恩让公子替曲儿赎身。且公子功成名就之时,怕曲儿早已沦落风尘,身份更为卑贱,更不配呆在公子身边!” 毕生勤只觉心如刀绞,如此真心待自己的好女儿,自己却一时救不得,他当真急了,忙道:“曲儿,我毕生勤对天发誓,将来绝不辜负曲儿一片痴心!你且等着,能周旋便周旋,周旋不过……公子今后绝不嫌弃你就是了!” 曲儿还只是摇头:“不敢亵渎公子。” 塞了个荷包给毕生勤,便转头跑掉了。 毕生勤叹息一声,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头一次这般真心的说话,竟得不到对方的信任,满心的郁郁。打开荷包一看,竟是十两银子! 他瞬间眼前一亮,心道曲儿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这般早就与自己定下终身,不过始终心中是欢喜的吧,所以给的银子一次比一次多了。他自觉已经出入风流场所有两年了,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所以看曲儿一个小小姑娘都能想到将来给收做小妾,其实他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分辨是非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 不说别的,就是曲儿跟他的对话,哪里像是个不识字的丫头能说出来的,他却从未想过这一点。 后来毕老爷究竟不忍心苛待他,便恢复了对他的资助,他因为不用再让曲儿接济自己而松了口气,状似感激的重新接受了毕老爷的资助,然后不再去召唤旧日的狐朋狗友,反而一门心思的攒钱,想要早日给曲儿赎身,这是后话。 说起来时间凑巧,江云秋在婆家与婆婆倒是比较和谐,只是自觉十分尴尬,越发的沉默了。她与秦高是十一月成亲的,月底秦高便离开了,三个月过去,连过年都没有赶回来,只说路上有事耽搁,却不说是什么事,派了回来捎信的小厮也是吞吞吐吐的说不知情,秦母厉声责问,小厮才战战兢兢的说好似请了大夫,秦母便以为秦高身子出了问题,当下差点晕过去,还是江云秋问了一句:“可曾亲眼见过少爷?” 那小厮便道:“见过,少爷很精神,请大夫的事情也是少爷交代的。” 秦母缓过神来,伸手就要打那小厮,差点吓死她,小厮连忙告罪跑掉了。 婆媳两个放了心,只要不是秦高的身体出了问题,其他都好说。 不过终究有些冷清,婆媳两个过年都没有守岁,胡乱凑合过去了,临近十五的时候,有小厮快马加鞭赶回来说秦高十五那日必到。

153 止梅临产 江云秋高兴极了,连忙回去把自己新做的衣裙取出来,又让听风去街上买了最新式的绢花和胭脂,一心等着秦高回来。 而苗氏在家倒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江云雁在清河县的县主府早就修建完成了,基本上人员也到位了,但是苗氏舍不得,便说已经入了冬,不好搬迁,让江云雁来年春暖花开之后再搬进去。江云雁自然也愿意,便同意了。不过因为过了年就要进京给福禄长公主贺寿,届时难免会入宫谢恩,江云雁还是抽空去了一趟清河县,顺便把止梅也送了回去,毕竟她就要生产了,需要留在婆家。 江云屏自然跟着去了,她可不放心止梅在方家那三间小屋子里面生孩子。所以还是把止梅接到了那所宅子里,为了不让方家的人说闲话,她还把那宅子过户给了止梅,当做补充的嫁妆。这样一来,方想住进去就名正言顺了。 方想的老娘也想住进来,可是方想说担心大嫂把老娘房间里藏的东西给偷了去,他老娘犹豫了半天还是没住进来。 方想的大嫂快被酸水给淹没了,同样是嫁给老方家的男人,怎么生个孩子还天差地别的!她日日诅咒,说止梅肚子里的必定是个赔钱货。 方想的老娘听到了这话,跟大儿媳妇打了一架,被力气大的儿媳妇推倒在地,嚎啕大哭! 止梅心烦不已,让听雨赶紧收拾了包袱,便给婆婆留下二十两银子,离开了。 方想的老娘见了银子,也不哭了,赶紧回屋里藏好,四下看看,自己走了这屋子里的东西肯定被那个大儿媳妇给搜刮空了,当下横了心,说什么也不能走。 方想从衙门下了班回到家,也是忘记了要住到那头去,正一拍脑门要走,却见自己的老娘跑出来,神神秘秘的拉着他道:“想儿啊,为娘想过了,你大嫂这个吃里扒外的,整日见不得你们好,娘要是去伺候了止梅的月子,回家来指不定什么都没了。娘想着反正止梅她亲娘在身边,有她照顾月子更妥当,这个……娘这些日子就不过去了。” 方想傻了眼,他虽然不想让老娘住进去,可是这媳妇生孩子不是应该婆婆来伺候的嘛!只要熬过了这一个月,今后儿媳妇定然会更孝顺婆婆,这便是风俗。 方想念着丈母娘好说话,一咬牙道:“成!我去同丈母娘说,可是娘你要想好了,这次你不去,今后那个院子你可就真的不能登门了。” 方想娘惦念着屋子里的东西,赶紧道:“不登,不登,你放心,往后只有你们小俩口回来的,没有为娘去找你们的。放心!”说着又一咬牙拎出来两个篮子,一个里面装满了鸡蛋,另一个装了一只捆了翅膀和脚的老母鸡,二斤红糖,说给止梅月子里吃。 方想对老娘有点失望,他不让老娘住进那幢房子,说白了是因为那是止梅的嫁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老娘竟然连媳妇的月子都不管了,只顾着屋子里那百八十两银子,这才让他觉得寒心。说白了,以方家的家底儿,何时能够攒下 百八十两的银子,还不是这一年多来止梅娘家的补贴么,照顾好了小儿媳妇,以后多少个百八十两没有,为什么老娘就不懂呢? 方想其实很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可是大嫂就是个惹事精,母亲贪图小便宜,方想深深的觉得,方家只有自己一个明白人。 回到那边只说老娘给大嫂气着了,虚软的不能来伺候月子,还请止梅和丈母娘原谅。 止梅心里门儿清,不过还是关心的问道:“娘那里需要请个大夫看看吗?” 方想心中一软,道:“不必,生气的事情过几日就好了。” 至此更觉得对不起这个温柔的妻子,悻悻说:“只得麻烦岳母了。” 止梅心中高兴极了,却面上不怎么明显,只是幽幽说道:“婆婆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幸好她同意我娘来照看我,更同意我们住在这里。如此我便很感激婆婆了,只是劳动夫君你,需要两头跑了。” 方想不以为意,心想自己何必两头跑,这里有人伺候着,又住着舒坦,还能守着老婆孩子,岳母和蔼温和,总比自己家整日鸡飞狗跳的强。 于是他便道:“无妨,我少回去几趟家里还能安宁几日。母亲自会理解。” 止梅心下高兴,便温言道:“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妾身只管养好身子,争取给夫君生下健康的孩子就是了。” 方想知道她不敢打包票说能生儿子,他自己倒也不是那么重男轻女,于是笑笑道:“我方家已经有了大孙子,你这胎是儿子更好,便是女儿,我方想也是疼爱的,只不过大嫂和娘那里你兴许听不到什么好话,不过你是个大方人儿,不与她们计较便是了,索性这是咱们的孩子。” 这话倒真是说到了止梅的心尖尖儿上了,她自幼因是女儿,没少受气,更因为母亲一连三胎都生了女儿,便在婆家的日子万分难过。她少不得有些阴影,如今听到方想这般说,倒真是感动了几分,当下红了眼眶,依向方想,在他肩头靠着,幽幽说道:“不怕夫君笑话,妾身这些日子当真害怕不能生个儿子让你开心,今日听到你这般说,我这心里便定下了。” 方想搂着妻子道:“我们还年轻,即便头一两个孩子是女孩也不打紧,以后还能生就行。” 止梅掉着眼泪点点头。 稍后方想去了衙门,止梅眼眶红红的叫江云屏看了出来,便急忙追问,止梅把方想的话复述给江云屏,母女两个又哭了一回。 江云屏收起眼泪笑道:“你放心,这一胎我已经请人给你看过了,八成是个男孩。不过方姑爷能说出这般话来,也是我儿的福气。” 止梅笑着点点头,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云雀的婚事也定下来了,钟贺年在家里也不用听母亲唠叨了,亲朋好友之间见面也是一片恭贺之声。 倒是也有人在那里等着,觉得以钟贺年的八字,少不得这个妻子也得出状况,不过也有人说:别等了,先前出状况的那些都 是压不住的,如今这位,上面可净是贵人! 听了后面的传言,钟贺年脑海中立刻冒出江云雀从马车上跳下来后,爽朗一笑的英姿,当下心中便慌乱一阵子,脸上挂上笑容,他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甚至亲自暗示母亲要在聘礼上多费些心思。 这件喜事传到了康大夫家里,他母亲又不淡定了。 “这钟公子老身也知道,也是个婚姻艰难的。可怎么人家都订亲了,你这个死脑筋还没想通,街上多少大姑娘小娘子的,哪个不成,你干吗那么一根筋!”老太太很是难过,又很失望,唉声叹气的。这清河府有名的几个光棍,又少了一个,还不是自家的孽障! 康大夫翘着二郎腿,他不是不急,他只是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了。 退而求其次? 他摇摇头,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死心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一直都是个随性的人,很温和,从来不强求什么。当初的嫡妻便是母亲做主娶进来的,他也待她很温和,夫妻俩相敬如宾。纵然是她抛下他早赴黄泉,他也是伤心了一阵子的。随后也知道无后为大,想着续弦,正在捉摸着人选的时候遇到了江云屏。 “兴许,是前世欠了她的吧。”康大夫幽幽的望着窗外被一阵疾风吹动而四处乱晃的枝条,自嘲的想着。江家有许多丫环婆子很是敬佩自己的痴心,于是便把一些风言风语告诉他听。例如曹公子,例如江云屏亲手做的棉衣…… 他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些的时候,他自认为古井无波的内心晃动了,他曾一度感觉到羞愤,觉得江云屏是因为自己并非是个士子,只是一个郎中而轻视自己。可是,毕竟是他喜欢的女子,而他也当真是个冷静的人,几番呼吸吐纳之后,他慢慢想明白了。自己开始行动是在她遇到他之后,而且感情之事并非是个讲究先来后到的存在,如果自己和她有缘有份,那么十个曹公子也撼动不了,如果自己和她没有缘分,不是曹公子也会是别的什么公子。 这番心理活动很是冷静,很是公道,但是分析的结果让康大夫想骂人。 他这一生很少有想要追求的东西,没想到第一次有了,却是个不甚乐观的情形。 他站起来走了走,又一屁股坐回去,继续品茶,下火。 这几日江云灵有些闷,江云雀便调笑她,说她因为张公子回京过年了所以她寂寞了。不过如今的江云雀也是订了亲的人,所以江云灵很是不客气的回道:“我看三妹妹这些日子倒是红光满面,果然钟公子身在近前,你便春风得意了?” 江云雀败下阵来,去找江云雁,索性不论岁数大小,三姐妹都订了亲的。 江云雁脸色一白,赶紧收敛了颜色笑道:“三姐姐也真是的,二姐姐的那张利嘴你还没有领教够,别推搡我去挨骂!” 江云雀也不好强求,只得闷闷的说:“可惜这次母亲和你进京不会再带着我们去了。京城挺好玩的,我倒是还没有逛够。”

154 庆王世子 江云雁便笑她:“三姐姐也不想想,你那女红的速度,何时能够把嫁妆绣妥当了!人家二姐姐可是没事就把绣活做一做,如今早就做的差不多了,所以即便去京城也不碍事,可三姐姐你呢?谁敢耽搁你绣嫁妆!” 江云雀垮了脸,她的女红也还行,就是特别慢。可是江家女孩儿虽然要求不算严格,但是一些必须的绣活都是要自己完成的,从定亲开始,到出嫁之日,一年四季的被面枕套,婆家人的鞋子衣袜,自己和丈夫的中衣外衣各两套,还有数不清的荷包与手帕……江云雀觉得鸭梨山大! “好妹妹,”江云雀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道:“先别提这件事,让我暂时忘却这些烦恼……” 江云雁嗤笑:“掩耳盗铃!” 江云雀哀嚎一声,最后被江云雁劝说回去赶制嫁妆了。 送走了江云雀,江云雁关了门,一个人默默的叹气。年前张公子来辞行,也送来了年节礼,钟公子也来了,送来了年节礼。只有自己定亲的对象浙府的毕公子,人没有来过,年节礼也没有捎来过。就如同没这回事,也不把自己这个人放在心上一样。 江云雁也不喜欢这桩婚事,可是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这般被人不当回事不放在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自己生气,知道母亲也很生气,可是谁都没说。 下人们偶尔有议论的,也被掌嘴了。全家大小都心知肚明,却碍于她的身份谁都不敢明说。 所以这段时间江云雁从清河县回来后就几乎闭门不出,她想着江云雀,不禁笑出声来,也就是这个没心肺的三姐姐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吧! 这一年多来三姐妹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感情也日渐深厚。当初自己在京城遭遇危险,虽然侥幸脱险,回到家里后,也没有跟姐妹们说明情况,但是她们似乎凭感觉知道了些什么,那几日总是陪伴着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宁静了不少。 京城庆王府,庆王爷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九儿子,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九公子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自己的父王,自从自己跌下马来摔断了腿,父王就再没有跟他说过话。 庆王爷收回自己的思绪,和蔼的看着这个庶出的九儿子,当初他还算是机灵,也很有眼色,能替自己办些事情,所以自己也就容的他仗着庆王府公子的身份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可是他后来惹了不该惹的人,虽说也是为了自己出气,可毕竟给家里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导致摔残了腿,自己便已经放弃了他。不过,近日不知怎么的圣上竟然想起了他,还给他在宗人府安排了一个闲职,这就不得不让庆王爷好好思索,重新评估这个儿子的价值了。 “这些日子伤养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九公子受宠若惊,回道:“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今后恐……不良于行。” 他悄悄瞥了眼庆王爷,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恶,内心越发忐忑,生怕父王一个不高兴让他出府单过去。 “男子三十而立,你也是时候收收心,做 些正当的事情了。”庆王的声音带着严肃,让九公子内心一阵冰寒。 “这样,我在圣上面前求情,给你在宗人府谋了个差事,也不必你日日点卯,隔三差五去看看就行。也能领一份俸禄,抽空打点一下我给你的铺子,正经生活吧。” 九公子诧异极了,但是很乖巧的点头应是,内心在不断的盘桓着,他心思通透,立刻明白了庆王爷话里的几个含义,一是自己有了差事做,还是有官职的;二是父王会给他几个铺子管理,收益自己可以支配;三是,今后自己的家自己撑起来,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了。得到了这三条信息,九公子松了口气,只要不把自己一家大小撵出去,这些收益还是够花的。 庆王爷挥挥手让他下去了。沉闷的坐了半天,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转过来,给他的茶杯里添上新茶,道:“父王似乎仍在疑虑?” 庆王爷回过神来,看了看来人,露出个真正和蔼的笑容道:“珏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来人正是庆王府的世子,他笑了笑道:“无足轻重而已,父王不必挂心。” 庆王爷一挑眉头,道:“哦?说来听听。” 他很器重对世子的培养,这些年自己老去,很多时候都是世子替他分析做决定,他越来越依靠世子了。 “首先,九弟在我们府上便是个无足轻重的,所以福禄长公主当时才能那般顺利的从我们府上带走人。其次,他在圣上眼里更是无足轻重的,所以他才会跌断了腿。最后,也是因为他的无足轻重,所以已经消了气的圣上,才会以这种方式婉转的给父王一个交代。所以根本在父王这里,与九弟的关系并不大,父王不必介怀,只是因为圣上当初恼了我们府上曾经为难过苗氏,这才动了怒,如今心气顺了,也不过找个台阶,彼此好下而已。” 庆王爷舒展了眉头,满意的笑了:“珏儿分析的极是,是为父钻了牛角尖了。” 世子赶紧说:“父王只是怜悯九弟罢了,这是慈父之心,珏儿敬佩。” 庆王爷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为父最器重的最看重的自然是珏儿你,可是有些事情不方便你这个世子出面的事情,九儿还是能办些的。你作为世子,将来的王爷,需要有胸襟有手段,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世子垂首:“父王教训的是。” 同样这件事在福禄长公主府只是一带而过的笑话。 长公主饭后喝茶的时候跟驸马提了一句,驸马便笑道:“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长公主便也笑了,道:“心气儿顺了,看某些人便也顺眼些了。” 午睡后,长公主收到了来自清河府和浙府的消息,皱了眉头。 与此同时,宫里的小苗子也接到了消息,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传递消息的人等了半天,悄悄抬头看他,他才说道:“先攒着,还不到时候。” 圣上正月十五夜里要大宴群臣,于是中午便来了太后殿里,皇后闵氏也早早就来了。 “参见 母后!”圣上要跪下行礼,太后急忙托起他来,多年如此,她并不会让他真的跪下。 “难得来一趟,又是个团圆的日子,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太后温和的说着。 皇后就有些坐不住,她素来知道太后不太在意礼仪,所以来了更是虚虚的意思了一下要下跪就由着宫女扶起来了,谁知道圣上是实打实的要跪下。 皇后打起精神来,笑着说道:“圣上,您看,这是母后特意亲手给您做的元宵,是您爱吃的馅儿,您尝尝。” 圣上也满脸含笑,看着桌上摆着八个汤盆的元宵,笑道:“母后辛苦了。” 太后款款落座,宫女给三人各自盛了几枚元宵,圣上吃了几个,道:“母亲的手艺一向这般好。” 皇后也跟着附和,圣上便问了一句:“哪一种馅儿是皇后做的?” 皇后的脸色僵了僵,颓然道:“臣……臣妾……不会做元宵。” 太后解围道:“她每日打理后宫,哪里像哀家这般闲散。更何况她即便要做,哀家也舍不得用她的,今日是哀家给圣上你做元宵的日子!”笑了笑,太后自嘲道:“哀家也只有这一样手艺拿得出手,可不能让皇后抢了去。” 皇后缓和了脸色,连忙恭维道:“是啊,母后这做元宵的手艺,臣妾是学不来的。” 圣上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说。皇后松了口气。 饭后皇后便急忙告罪离开,前朝后宫的宴席皇帝可以不管,但是皇后不得不管。 “你何必为难她。”太后嗔道,“也二十几年的夫妻了,给她留个面子。” “儿子不是为难她,只是她最近越发不像话了。闵相国尚且稳得住,她倒好,上蹿下跳的给太子笼络人心。”圣上歪在榻上,闲闲的说。 太后便摇摇头:“她也是太心急了。” 圣上便凉凉的说:“她不是心急,而是心大了。”顿了顿,继续道:“当初朕力排众议,从一个四品官员闵家选择了皇后,这些年更是大力扶植闵家,还把她哥哥送上了相国的位置,她却越发的不满足了!” 太后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一下,浅浅抿了一口。又回身优雅的将三才碗放回小几上,抽出丝绢在嘴角上擦了擦。 圣上也没指望太后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他只是在太后这里最能放松,所以随意发泄发泄而已。 “闵相国也是,从前多么有抱负多么有理想的一个大好青年啊,这些年却逐渐开始钻营,手脚也越发放得开了,户部在他手下这几年看似年年有盈余,内里却不知已被他挪去了多少。唉!一个人若是能始终保持赤子之心该有多好!” 太后弯弯的眉头轻轻一挑:“你要动闵相国?” 圣上微微蹙眉,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后叹息不已:“你们曾经那般要好,你视他为左膀右臂,他用心辅佐你……唉,罢了,你说得对,人心不足了。若他能有半分顾及你们之间的情分,也不会这般贪婪了。”

155 太后的旨意 圣上长身而起,轻轻扯了扯衣袖,漠然道:“朕会让他知道,如今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即便将来会是太子的,也不是现在!” 太后盈盈一笑:“去吧,改日再来看哀家。” 圣上回身行礼后离开。 太后看着儿子伟岸的背影,心疼不已。幽幽一叹。 碧云静悄悄的给太后续了茶水,看到太后担忧的表情便问道:“娘娘在担心什么?圣上英明自然事事看透,定能处理妥当。” 太后婉约一笑,道:“他太过重情,做出这个决定定然独自煎熬了许久。我作为他的母亲却连宽慰他都做不到。” 碧云不以为意,道:“既是做了什么决定,必定是正确的。” 太后摇头:“你还不懂,正确与否总不是一个母亲关注的重点。我只希望他能快乐,至少能有真正的友情……” 碧云不太懂,全天下的权势集于一身,还缺少友情?或者说,还需要友情? 作为八岁就来到太后身边的老人,碧云从一个杂役般的小宫女一路成长为当朝太后的贴身女官,她这些年也算是知道不少皇室秘辛,可她仍然有许多的不解,比如太后终年过着自闭般的生活,比如圣上明明很孝顺却每月只来看太后两次。这些她都不懂,在进宫前家里人还会好奇问她,可是慢慢的,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事实上,碧云对太后对待清河县主的态度如此亲密感到不解,不过她很聪明,从未问过。 眼看就要出了正月,这日清早起来,竟然发现院中已然银白,阴暗的天空还不时飘些雪花下来。 太后素来保养有道,且终身清心寡欲,看起来很是年轻。此刻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右手支着下巴慵懒的凝视窗外廊下飘落的雪花,淡淡的清光似乎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晕开,碧云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应该说细眉长眼的太后并不是个十足的美人,但是样子很耐看,很柔和,属于越接触越会被迷住的类型。太后殿一众宫女都对太后忠心耿耿,即便年纪轻轻就这样在太后殿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但是所有人都甘之如饴,只为了能够静静的看着她,守着她。 太后的沉静与不争是整个天下都晓得的事情,即便是她们这些贴身的宫女女官也难得见一次太后的笑容,但是那日对着清河县主,太后却屡次露出了笑容。 “碧云,”正在她愣神期间,听到太后喊她。 “娘娘有什么吩咐?”碧云急忙收敛心思,蹲身行礼询问。 “你去给圣上传个话,福禄生辰那日,哀家要去她府上。”太后维持观看雪景的姿势不变,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让碧云差点一个趔趄。 “是,奴婢这就去。”碧云用了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了自己询问的欲望和震惊的表情,稳稳当当的行了礼,匆匆开门走出去。 门外陡然扑面的寒气让碧云四肢百骸都清醒了几分,所以越发不敢肯定自己方才有没有听错那一句话。悄悄看了看窗子,太后姣好的容颜在琉璃窗内模模糊糊,碧云一个激灵,赶紧招来 小宫女取了斗篷,自己撑了伞出了太后殿传话去了。 一路上,看到她也认识她的宫女太监都极为惊讶,但都只是默默行礼给她让路,谁都不敢问她要去哪里。 碧云径直去了乾安殿。 肃静的乾安殿前只有一个小姑娘在玩堆雪人。 侍卫太监都在乾安殿高台的阶梯下面,看到了碧云,都不由自主的侧目,却不敢动。 碧云知道定是圣上在议事,又或者,是福禄长公主在里面。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中登上本已清扫干净此刻却又落了一层雪花的九层白玉阶梯,站在高台上,笑盈盈的看着小姑娘。 “小琪,你不冷吗?”碧云喊道。 小琪回过头来,看着碧云就笑了:“圣上让小琪在外面玩着,谁敢靠近就拿雪球扔他,不过是碧云姐姐的话……”小琪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姐姐过去敲敲门吧,兴许就开了。” 碧云松了一口气,蹲身行了一礼道:“谢过小琪姑娘。” 小琪虽然心智不全,但是却身怀银龙令,自己虽是太后身边的高阶女官,却仍然低于银龙令的持有者,所以她需要给小琪行礼。 小琪又开始堆雪人了,摆摆手道:“碧云姐姐自己过去吧。” 碧云点点头,郑重的走过去,在门口正要敲门,殿门从里面打开,她抖了抖斗篷上的雪,低头走进了乾安殿。在她身后,殿门缓缓关上。 一个青衣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在前面,道:“碧云姑姑请随奴才过来,圣上方才在歇息,就要醒了。哦,对了,福禄长公主也在等着。” 碧云跟着小太监往后殿走去,在后殿的偏厅见到了福禄长公主,她赶忙跪下行礼。 “快起来,你到这里来可是母后有要事交代圣上?若是如此,本宫便回避一二。”福禄长公主免了碧云的礼,柔和的说道。 碧云谢过长公主,思索一下立刻说道:“娘娘只是叫奴婢传话,长公主不需回避。” 福禄长公主便笑笑不再言语,只静静的喝茶等待。碧云站在一侧,也不再说话。 福禄长公主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守在后殿门口的这个太监,仍然是那个小苗子。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里面传来一声铃响,是后殿中圣上的睡榻旁系着的一个金铃铛响了。小苗子告罪道:“圣上怕是醒了,二位请稍等。” 小苗子轻轻推开了后殿的门,径自走进去,又关上了门,须臾间福禄长公主和碧云只能看到门内层层纱帘后是一扇雕花的屏风。话说乾安殿后殿的这间寝室,是圣上独自一人的寝殿,就连皇后来了,都只能在这间偏殿等候,不得擅自闯入。平素间也只有内侍总管赵由才能在殿外传话。福禄长公主在来时一见侍卫太监都站在高台下就知道里面服侍的人只有一个小苗子了。只不过没想到小苗子可以进入后殿寝室。 片刻后,圣上身穿常服走了出来,见了福禄长公主便道:“皇姐久等了。” 福禄长公主连忙起身福身道:“臣女未曾等候多久,不过母后身边的碧云过 来了,圣上还是先问问她有什么要紧事吧。” 圣上便看向碧云,碧云跪下行了大礼,才直起身子道:“娘娘让奴婢来传话,说,福禄长公主生辰那日,娘娘要到府上做客。” 圣上呆了呆,福禄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不由脱口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圣上也疑惑的看着碧云,碧云只好深吸口气,把这话再说了一遍。 圣上让她起来,不甘心的又问了一次,得到相同的答案之后,便道:“回去转告母后,朕必将安排妥当。” 碧云便行礼告退了。 圣上坐在福禄长公主身旁,轻声问道:“皇姐,你可听清了?” 福禄长公主艰难的转过头来,声音中尚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母后说,在臣女生辰那日,要亲临长公主府?” 圣上呼出一口气,道:“看来朕……没有幻听。” 小苗子见状赶紧给二人上茶压惊。 福禄长公主突然想到圣上说过自己生辰那日要在宫里设宴的…… 圣上也想到了,于是皱了眉。 福禄长公主赶紧思索解决办法,片刻后试探道:“臣女生辰蒙圣上隆恩,已经赐宴宫中,臣女感恩不尽。只是母后难得出宫一趟,总不好叫她看不到京城景象,不如安排母后在臣女府中用午膳,下午臣女进宫之时便能护送母后回宫……圣上以为如何?” 圣上听了这番话,顿时松开了眉头,道:“还是皇姐想的周到。为了母后安全着想,中午的午膳就不要声张了,三五个至亲之人陪伴即可。” 福禄长公主心里门儿清,便道:“圣上放心,臣女定会安排妥当。” 圣上满意的笑了笑,问道:“今日皇姐进宫有何事?” 福禄长公主连忙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娘娘召见臣女,臣女记得圣上说起过若是后宫哪位娘娘相召都要先告诉圣上一声,便过来了。” 事实上,福禄长公主知道皇后找自己所为何事,近日圣上在金殿上屡次斥责闵相国,责他用人草率,纵容部下贪婪成性,惹出不少的乱子来。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就是仗着哥哥与圣上是莫逆之交才能在无数贵胄之家的待嫁千金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后的,假如圣上对哥哥都不满意了,那么自己…… 而圣上待皇后一向是相敬如宾,却极少温情,这段时间更是态度模糊,所以皇后想让深受圣上器重的福禄长公主给打探打探消息。 圣上何等聪明,立刻知道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当下沉了脸色道:“皇姐,母后要出宫的事情还需保密,皇后那里你也不必再去了,只说抱恙即可,朕会让她消停几日。” 福禄长公主恭敬的应下了。 圣上脸色好转,道:“那日,朕会陪着母后过去。” 福禄长公主心中震动,却面无异色,只是垂首道:“是,届时臣女恭迎圣驾。” 圣上呵呵一笑,想了想又道:“低调。” 福禄长公主便了然于胸。

156 不过是后院的手段 接着圣上又询问了驸马的行程,长公主高兴地说:“恰逢臣女生辰那日竟能赶上驸马沐休之日,倒是圆满了。” 圣上便笑笑点头。 回到府里,福禄长公主狠狠的泡了个澡,又睡了半日,这才打起精神来打点自己生辰那日的事宜。原先打算在宫里过生辰便不在府里大肆操办了,如今看来须得更加费心了。 于是把心腹叫了来,秘密的安排那日的人手和安保问题,又仔细叮嘱了那日席面,整整忙碌了好几日才算是安排妥当。 清河府那边苗氏接到了张熙正铺子里管事的捎来的消息,说公子被留在京城了,一时回不来。苗氏便改了主意,这次进京把江云灵又带上了。 她们到了京城的时候,正是放榜前十日,这次是江海中跟着来的,江驰中也要来,被苗氏留在清河府好生上学去了,按苗氏的话说,家里的生意多得是,何时学习都来得及,当今的是要学习,到了十八岁若是仍想经商,那便由着他。在那之前即便不以科考为目标,也需要积攒学问,通晓文章。江驰中垂头丧气的去了,求了一圈人,谁都不敢给他求情。 他便去找了江云雁,好生求道:“好妹妹,你如今是县主了,你的话母亲肯定会听的,你就求求母亲,这次仍带着我去京城吧!” 江云雁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道:“三哥,不是妹妹不帮你,只是母亲说得明白,不论你的志向是什么,读书习字明理是基础。基础打好了,今后你想往哪个方面发展都容易得多,母亲说的没错,哥哥你就从了吧。”顿了顿又道:“还有,以后县主不县主的在家里就不要提了,多生分!” 江驰中灰头土脸的出来,不禁没有请到强援,还被妹妹给教育了一通。 直到江河中提醒他,他又要做叔叔了,还要做舅老爷了,他呆了呆这才兴奋起来。 这一次苗氏进京低调了许多,人少了,也直接进了自己的宅子。第二日派人去长公主府递了帖子,便带着江云雁和江云灵姐妹和江海中去了苗家,虽说不过隔了几个月,仍是把苗老爷老俩口给高兴坏了,热热闹闹的呆了一日,用了晚饭才回去。 回了家才知道长公主府回了消息,说县主何时去都可以,回自己家不必客气,以后想去就去,不必提前递帖子了。 苗氏心中高兴对江云雁道:“长公主当真是疼爱你了。” 江云雁便道:“是,义母当真疼爱女儿。” 苗氏板着脸训道:“即便如此,也不得恃宠而骄。” 江云雁也一板一眼的回答:“遵命,母亲大人!” 苗氏便绷不住笑了。 第二日,母女三人正要出门,池家三小姐派人送来帖子,邀请江云雁过府赴宴。 江云雁为难的看着苗氏,苗氏取过来看了看,对送帖子的婆子道:“县主这几日都住在福禄长公主府,若是池小姐想邀请县主或者见县主,就把帖子 递到那里去吧。” 说完便上了马车,两姐妹也跟着上去,一行人果真往长公主府里行去。 婆子掂量了一番回去报给了池三小姐,池彦西听了顿时红了眼眶,对一旁的母亲哭道:“女儿就说不要再去烦县主了,母亲非要去攀高枝,如今好了,人家把女儿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以后让女儿如何再去面对她!” 说罢哭着跑出去了。 池夫人也是大皱眉头,看着跑出去的女儿不由的抱怨道:“我这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嘛!从前感情那么要好,想着小姑娘家家的没那么大的气性,谁知她竟记恨上了。” 一旁池大人恰巧在家,便一边看着书一边凉凉的说道:“在我们自家后院被我们自己人算计到那种危险的地步,即便是最后逢凶化吉了,没有来找我们麻烦便算是大度了,你还想着人家能毫无芥蒂?真不知你这妇人是单纯还是愚蠢!” 池夫人被数落也不敢回嘴,谁让她总是背着丈夫纵容二女儿回家耀武扬威,终究闯下了大祸。 池夫人这半年也不知道叹息了多少回,自打那次事件之后,二女儿就再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是生是死了。 福禄长公主很热情的接待了苗氏等人。 听到苗氏提起池家下的帖子以及苗氏的回复,长公主当下便道:“如此甚好,云雁且在府里住下,这里也是你的家!二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妨也在府里住下,姐妹俩一处住着也好做个伴。” 江云灵看向苗氏,苗氏想了想便点了头。 江云灵便住在了江云雁旁边的小院,有福禄长公主的人脉在,很快长公主府就成了京城千金们的聚集之地,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姐妹二人的眼界和圈子都在不断进化,言谈举止也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因为江云雁对待江云灵的态度,这些千金们谁都不敢小瞧了庶出的江云灵,即便心中不以为然,却谁都不敢在福禄长公主府表现出来。 渐渐地,张夫人坐不住了,因为不断有贵妇跟她打听,何时摆宴接待这位未来的儿媳。 张夫人无奈,只好定了个日子让江云灵姐妹去赴宴。 福禄长公主一听连忙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跟随,再加上江云雁身边的栗子和梨子,和江云灵的丫头,便十分稳妥了。 赴宴那日张夫人果然想动些手脚,不是针对江云灵,她没那么大胆子,而是派了个柔媚的丫头那日去引诱张熙正,还下了些迷药。不过栗子和梨子进京前便商量好了一明一暗,江云雁去张家之前便跟她们打过招呼,让她们有机会去观察下张熙正。恰巧栗子在暗中观察张熙正的时候看到了丫环给他下药的过程,心中一动却没有出手,就是想看看张熙正的控制力如何。 后来见张熙正头昏脑涨却坚持着把丫头给打了出去,自己紧闭房门不敢出屋,这才现身,悄悄吹了解药进去,并且把同样吃了药的丫头打昏了丢在二公子房间里。 张熙正缓过来之后,刚刚洗了澡,换了衣服,张夫人就假好心带着江云灵姐妹拐进了张熙正的小院,看到紧闭的房门还大呼小叫:“天哪,正儿,这青天白日的把门关这么紧做什么!母亲带了贵客,还不出来见客!” 江云灵一听是张熙正的院子,当下就要避开,张夫人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还对其他女客笑道:“这是正儿的未婚妻,我想着他们天南地北的好不容易离得这么近了,见一面也是在情理中,何况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场。” 其他女客虽觉得不妥,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合情的,于是便都默不作声。 只江云灵羞红了脸,她顿时想起来江驰中那次领着张熙正闯进自己院子的情景。 江云雁悄悄在她耳边道:“二姐姐稍安勿躁,看这女人搞什么花样。” 江云灵冰雪聪明,稍微一想,顿时感觉出蹊跷来,便假意回避不过,被张夫人牵着手进了院子。 张熙正这几日被张夫人关在院子里,也没得到江云灵来做客的消息,闻言赶紧整理衣衫打开房间门,几步走下来作揖告罪道:“母亲,各位夫人小姐,熙正这厢有礼了!适才不知各位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张夫人张了张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张熙正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衣衫猛瞧,随后几步走进房间,却发现四处都没有那个丫头的踪迹,屋内也干净清爽,一时间恍然如梦一般。此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了二儿媳妇的尖叫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叫骂和丫头的哭喊声。 有那么一瞬间,张夫人觉得自己走错了院子,只是周围女客的窃窃私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不是自己走错了院子,怕是那丫头走错了院子! 张夫人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然后便晕了过去。 张家顿时乱作一团,江云雁趁机拉着江云灵翩然远去。回程的马车上,栗子把自己所见所闻所做都说了出来,江云雁顿时庆幸道:“还好还好,幸亏栗子你过去了,否则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栗子想了想道:“说实话,奴婢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个丫头丢到了隔壁,在那之前张公子已经凭借意志力把那丫头丢了出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江云雁摇头道:“那可不然,先不说他身中迷药能不能一直控制自己,即便他能够控制自己或者睡着了,那门外躺着个衣衫不整的丫环也是说不清楚的,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是任由那个张夫人泼脏水!那样既丢了二姐姐的面子,也坏了二姐夫的姻缘,真是坏透了!” 江云雁因为自身的经历,对这种坏人清白的手段极为痛恨,她此刻因为张熙正的所作所为已经从心里承认了这个姐夫,便顺口叫了出来。 江云灵在心里后怕之余正在为张熙正心疼,听到了这声“二姐夫”,顿时一张脸如同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又红又烫,急忙背过身子去,用手不断的给脸颊降温。

157 你侬我侬 回到了福禄长公主府,姐妹俩把这件事情跟长公主一说,长公主便问江云灵:“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婆婆,你还决定要嫁过去吗?若是不想,跟本宫说一声,本宫来解决就是。” 江云灵脸一下子白了,犹豫了一下,道:“多谢长公主厚爱,这份姻缘是张公子诚恳求来,母亲同意了的,云灵感念张公子真情,不敢辜负。” 长公主不过是看在苗氏和江云雁的面子上说一句,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说:“那便随你了。” 江云灵谢过长公主。 夜里江云雁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让小丫头去看看江云灵歇息了没有,得到消息说没有,便披了斗篷去了江云灵的院子,进门脱了斗篷便道:“妹妹左思右想还是睡不着,只想问问二姐姐,可否想清楚了,面对那样一个见不得你们好的婆婆,那样的家庭,当真要结这门亲事吗?” 江云灵看着冒着寒气深夜来访的江云雁,感动不已,当下宛然一笑道:“四妹妹有所不知,愿得一真心,纵然千磨万难也不悔!” 江云雁心中震动,嘴里不自觉重复道:“愿得一真心,纵然千磨万难也不悔……” “二姐姐心意已决,妹妹便不多说了,今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妹妹。”江云雁说了这句话,便告辞了。 江云灵送她出门,亲眼见她进了隔壁院子,这才回来,兴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了,需要抒发自己的情怀才能平息。说出了那句如同表白的话之后,方才一直都没感觉到的困意袭来,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江云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怔怔的坐着,脑海中回想着江云灵的话,还有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就泪流满面了。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好想拥有这样一个男子的痴心,用自己的柔情和勇气回报对方。 可是,自己的亲事却是那样令人无法诉状。 三日后便是福禄长公主的五十一岁生辰,同时那日也是今年春榜放榜的日子。 江云雁提出要去承恩寺吃斋念佛三日,以祈祷义母福禄长公主福寿安康,苗氏无法拒绝,福禄长公主推辞不过,便应了。福禄长公主是不能跟着去的,不过苗氏却跟着去了,江云灵自然也要去,所幸这次有了江云雁县主的身份,几人所住的院子是显贵才能居住的地方,是个二进院落,外围有武僧暗中护着,不远处山脚也有军队驻扎。 苗氏带着两个女儿住下后,发现护卫严密,条件好了很多,便打发江海中回去了,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整日护着我们这些女眷,着实委屈你了。这次防护严密,手下的人也够使唤了,你就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江海中有些不放心,苗氏便道:“在这承恩寺里面,有云雁县主的身份,我们都会受到武僧的保护,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江海中也的确积攒了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当下道:“那儿子先回京了,有任何事情还请母亲派人送信。” 苗氏挥挥手:“快去吧。” 江海中便匆匆下山了,临行倒是 也找了知客僧细细的安顿了。 江云雁念着福禄长公主对自己的真心疼爱,便十分虔诚的每日诵经,苗氏和江云灵陪了一日,江云雁就让她们自便了。苗氏想着这是江云雁对福禄长公主的孝心,便不再坚持。承恩寺占地极广,上次来人多事多,没有好好逛过,这次索性就带着江云灵好好的逛了逛。当然,免不了给张熙正送了信,第二日下午他便赶上山来,在法堂里共同听一位高僧讲经,然后一同吃了素斋。饭后苗氏邀请张熙正去院中小坐,在房间里苗氏便让他们二人去一旁说话,自己则跟双喜等丫头交代些事情。 张熙正喜不自胜,看着近在咫尺的江云灵感觉像在做梦。不过他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想起那日在自己家中的事件,赶紧严肃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将来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我现在一心一意就等着伯母哪日发了慈悲,许你早日过门。”张熙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江云灵。 江云灵浑身发烫,脸上更是泛出一片红霞,低低道:“净说些让人害羞的话。” 张熙正连忙道:“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江云灵嫣然一笑,张熙正心中喜爱,又想到如今被留在京城,于是闷闷道:“尽管我出生在京城,只去了清河府不到半年,却真心喜欢上了那个地方,真希望早日回去,今后便与你一道在那里生活了。” 江云灵咬着嘴唇,内心挣扎了一会儿,面露嗔色道:“真是个登徒子!我什么时候说要与你一道生活了?” 张熙正看她恼羞,不敢再言语,怕再说她面儿上过不去。于是赔笑道:“是,小姐说的是,是小生孟浪了。”随即,想到那日的情景,真诚道:“那日的事情,让小姐受委屈了!” 江云灵也正了神色,款款摇头道:“我倒没什么,防着些就行,索性离得远。只是你却……整日面对她,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她脸上的心疼之色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让张熙正大为感动,只觉鼻翼一酸,他赶忙换了个话题,说起这承恩寺的诸多景色来,两人有说有笑。 苗氏跟双喜交代完了,便悄悄瞅着那边的动静,见二人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暧昧一会儿又正常,只觉得年轻真好。 双喜则认为,夫人定是想知道她们谈什么却碍于身份不好偷听,所以有些焦急。 其实苗氏真的没有那么八卦,她只是认为年轻男女很容易互生爱慕之情,可是真正相处下来却经常发现对方与自己并不合拍,所以她才这样尽力安排江云灵和张熙正婚前多接触几次,日久见人心嘛。 如今看情况,这二人怕是不存在那些隔阂,也能处得来,苗氏放下一颗心,转而开始担心江云雀和钟贺年了。 江云雁午睡醒来又去偏殿里诵经,苗氏便领着江云灵在准女婿张熙正的陪同下逛了逛承恩寺一些景点。 春寒料峭,苗氏站在山顶的平台上俯视山下,遥望京城,顿觉心胸开阔不少,恢弘的寺院在自己脚下,远处的京城只 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婉转的山路和群山尚未化开的雪顶,一切都是那么生动。苗氏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张公子对承恩寺很是熟悉啊,先前看你在法堂的时候便与那位高僧有互动,莫非相识?” 张熙正点头,略带苦涩道:“正是,年少时随父亲来过,那时尚能读书习字,还算不笨,所以寺中诸位高僧见我机灵,多有照拂教导。只是后来生了病,倒是辜负诸位高僧的厚爱。” 苗氏心中一动,问道:“如今看书还会犯头疾吗?” 张熙正四下看了看,见一片空旷,便道:“兴许是看得少了,不觉得。平日里看账本也无碍的。” 苗氏笑着点点头,道:“我有一认识的后生晚辈,此时应当仍在寺中等候发榜,你若无事,稍后便替我去问候一声吧。” 张熙正道:“请伯母尽管吩咐。” 苗氏便把曹格的名字和住处大概说了,道:“我也不知他如今住在哪间厢房,你且照着名字去寻便好了。找到他跟他说一声,我们来了京城,放榜后让他到家里来一趟。” 张熙正应了,等苗氏等人呆够了下山回了院子,他便告辞去寻曹格了。 张熙正对承恩寺真的很熟悉,不过问了几个知客僧便找到了曹格所居的厢房。 他直觉苗氏提到这个曹公子并非偶然,也并非心血来潮,一定有重要的原因,便很是慎重,跟知客僧打听了曹格的日常,知道他这几日正在等候放榜,但是每日定会前去藏书楼看书,据说学问不错,得到过几个高僧的好评。 于是张熙正去买了些简单的礼物,不甚贵重,只是二两清茶,和一些点心。 问过知客僧知道他现在正在房间里,便整理衣衫上前敲门。 “是哪位?”曹格很奇怪,自己这些日子与他人并无往来,谁会在傍晚登门? “曹兄,敝姓张,受人之托来看望曹兄。”张熙正回答道。 话音刚落,厢房门便打开了,曹格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张熙正,道:“在下曹格,敢问兄台是?” 张熙正道:“在下张熙正,受岳母所托来看望曹兄。” 曹格纳闷,不过还是请张熙正进了厢房。 “张兄请坐,住处寒酸,没有好茶,还请张兄见谅。”说着从小炉子上提起水壶泡了一杯茶。 张熙正欠身接过,道:“曹兄客气了,是在下冒昧了。岳母清河府江家大夫人,这几日正在寺中陪伴清河县主,县主来这里为义母福禄长公主祈福。在下陪同岳母游览一番,岳母提起曹兄,说不便来探望,托在下前来探望,还说请曹兄不论何时,离京时请过府一叙。” 曹格这才明白了,当下笑道:“江大夫人果然宅心仁厚,与在下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顺道帮了江家大姑娘一把,这便一路照顾,就连在这承恩寺的住处都是江大夫人托人给寻找的,否则在下少不得要流落街头了。说起来在下受到江大夫人恩惠颇多,却苦于无法回报,既然夫人在寺中,在下少不得要登门拜访的。”

158 迷路两次 张熙正劝道:“由于有女眷,江伯母所住院落一般是不接待男客的,在下因为与江家二小姐有婚约才得以进入。所以江伯母说了,曹兄改日尽管去京中府上。” 曹格听了便道:“如此,便推迟几日吧,不知江大夫人要在承恩寺待几日?” 张熙正道:“最多两三日。” 接着便把苗氏在京城的住址告诉了曹格。 张熙正又问曹格有无把握,曹格笑道:“若逢主考是知己,那便无忧。” 张熙正只觉曹公子有大智慧,又有大胸襟,似乎对自己的学问十分自信,但是又不盲目,知道遇到赏识自己的主考官才会出头,果然是个妙人,不是那等迂腐之辈,当下自己也起了结交之心。 他这些年虽然不再用功读书,但是闲暇仍喜欢看些杂书,此时与曹格聊起来倒也投机。 夜幕降临,两个人都浑然不觉,还是知客僧收了双喜银子,给置办了一桌素斋送过来,两人才感觉饥肠辘辘。 曹格点了蜡烛,两人便在厢房中促膝而谈。 末了曹格道:“张兄也是满腹经纶,为何不曾参加科考?” 张熙正便苦笑道:“年少时犯有头疾,看书时间一长便头疼欲裂,想来不是读书的料。” 曹格正色道:“愚兄年少时,愚笨非常,识字比别人困难百倍,家母管教严格却十分有耐心,纵然比别人迟钝百倍却仍鼓励于我,后来开窍后,才进展一日千里。张兄我观你面像是有大抱负之人,切不可因为一点身体不适就放弃前程理想,所谓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 张熙正茫然张着嘴,一时消化不了曹格的意思,他只是十分震惊,内心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不休,从他患了头疾以来,从不曾有任何一个人这般劝说过他!有让他放弃的,有心疼他头疾的,有叹息他失了大好前程的,还有看他笑话的,却从没有个人对他说:坚持,别放弃! 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这只是一个困难,只要克服就可以的! 豁然间,他心清脑明,猛然站起来对着曹格就是一拜! 曹格连忙拉起他来,道:“张兄这是做什么。” 张熙正眼眶发酸,执意行完大礼,道:“愚弟听兄一席话,心中豁然开朗,曹兄对愚弟恩同再造!” 曹格扶起他来,道:“我纵有千万般励志之言,也需你是那未雕琢的璞玉!” 两人相视一笑,恨不得把酒言欢,只是身在承恩寺,不得畅饮,相约改日再聚,定然要一醉方休。 夜深了,曹格便留他住下。 次日一早,张熙正告辞离开,走之前去同苗氏道别,苗氏正接到了府中来信,说有南边的信来,苗氏心知是王妈妈来信了,怕丢失了不能捎过来,又急于知道信的内容,同江云雁商量了,索性只剩下一日,留下两个福禄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还有栗子姐妹,还有知春知夏,也算尽够了。苗氏便带着江云灵一道下山回了府上。 张熙正又高兴了,可以护送佳人直到回了苗氏的宅子。 江云雁送走了苗氏,仍 去偏殿里诵经。 午休时她忽然醒来,便想起了上次来承恩寺的经历。 她悄悄起身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小声喊了梨子,便出门了。 梨子问她去哪里,她凭着记忆辗转来到那扇偏僻的竹门之前,道:“里面是个荷塘,我从前来过,里面没有人,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转转。” 梨子要跟着进去,江云雁道:“你放心,我晓得厉害,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危险。你看,转过这小树林便是荷塘,这么近 ,我只需要喊一声你便听到了。你在这里守着,免得有人闯入了,反而不好。” 梨子犹豫了下,叮嘱道:“请县主千万小心,奴婢就在这里守着。” 江云雁高兴道:“放心放心。” 撩起裙角便从那处豁口进入了院子。 梨子紧盯着江云雁的背影,发现转过小树林后,仍能隐约看到她的身影,这才放心,看了看四周,飞身上了一棵树,隐了身形。再探头看去,树影重重间,江云雁的衣裙仍能看到些许,便放心留意四周的动静。 她在出来前已经给江云雁身上留了几种药丸,有捏碎了便可以使人迷倒的,也有便于追踪的,算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 她也知道江云雁由于身份的缘故一直被保护着,很有些闷,如今怕是来放放风的。 江云雁看了看荷塘,果然一片衰败,如今刚刚初春,荷花还不曾缓过来。沿着荷塘走了一圈,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茅屋前,发现那里并没有藤椅,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抛开荷塘,这个院子的景致不算精致却很有乡野情趣,有篱笆围起来的菜地,也有养过鸡鸭的痕迹,茅屋后面还有狗窝。 只是如今这些都消失不见了,似乎这里很久不曾有人住过了。江云雁路过一处篱笆,发现篱笆有些松动了,想了想把自己绑着辫子的一条丝带拆下来,固定了一处篱笆。然后拍了拍手,欣赏了半天,只得实话实说:“绑的真丑!” 说完自己都笑了。看看天气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心想自己这般随意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声,她以为是梨子进来寻她了,便喊了一声:“梨子吗?我在这里。” 没有梨子的回应,却传来另一声咳嗽,这次她听清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江云雁想起了池家后院的那次遭遇,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却发现篱笆里面的菜地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头戴草帽的男子! 江云雁吓得后退几步却不慎跌倒在地,她连忙看向那个男子,只见那个男子只是站在原地,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又咳嗽了几声,完全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江云雁不知怎么的放了心,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手里捏着梨子给的迷昏药丸,抬头看向那个男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个男子止住了咳嗽,四下看了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他稍微抬了抬头,江云雁仍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下巴上的胡子茬。 “我是 在问你,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男子想了想,道:“我经常在这里,倒是小姑娘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云雁咬了咬唇,道:“我,我迷路了。” 男子歪着头,笑道:“迷路?迷了两次?” 江云雁这才确认,这人便是去年夏天躺在藤椅上的那个人,他果然看到自己了!当下不禁有些恼了:“这地方如此衰败荒凉,不是迷了路谁会来这里!” 男子四下看了看,似乎比较认同荒凉这个评价,随即道:“快回去吧,小小年纪竟然不懂得害怕,也不知你是无知还是无畏。跟一个陌生男子说了这半天的话,要不是你捏着迷药,我早就过去教训你了!” 江云雁后退几步,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如何知道自己手里捏着迷药的,但是她知道今日遇到厉害人物了。一时间她的好奇心涌上来,可是池家后院的遭遇在她旺盛的好奇心上泼了一桶凉水,她冷静下来,慢慢后退。 男子见她后退,回过身去背对着她,江云雁这才注意人家手里拿着工具,正在翻地。再仔细看看,果然那篱笆里的土地有一小半已经翻过了。 人家这个男子才是主人,自己还真是个闯入者! 她后退到荷塘边,约莫着距离只要自己喊一声,梨子就会出现,这才放松了些,看着不把自己当回事,仍在那里勤勤恳恳翻地的男子,小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这才飞快转身跑过小树林,在竹门前喘了口气,梨子已经飘了下来,见状紧张问道:“县主,可是遇到危险?” 江云雁摇头,缓了缓道:“怕你久等,跑了几步。没事,咱们回去吧。” 梨子看不出来异状,放下心来,陪着她离开了。 男子翻完了篱笆里面的地,抹了把汗,微微掀起来草帽,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 “嗯,手艺有点差,”他走到篱笆边上,看着丝带绑着的地方,评价道,“不过心地不错。” 然后回头看着这一小片土地,琢磨道:“今年种点什么呢?” 脑海中翻腾了一片,随即看向荷塘,道:“唉,要不还是先把荷塘整理整理吧,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喜欢荷花的。” 顿了顿摇摇头道:“切,她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 转身回了茅屋,片刻后搬出来一张藤椅,放置在窗前,坐上去拿起草帽盖在脸上。不消片刻,竟似是融入了这个院子,成为这荒凉景色中的一处,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江云雁回到院子,浅浅的睡了一炷香的功夫,醒来竟然觉得神清气爽,她想起见到的那个男子,心中有种完成了心愿的感觉,随即自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让知春端了洗脸水进来洗漱,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午诵经结束就要下山了,江云雁竟然有些舍不得,不过次日就是义母生辰,她必须回去。 江海中已经来接她了,一行人便离开了承恩寺。 赶着城门关闭前回到京城,长公主府前的灯笼都点着了,江云雁才到。

159 长公主府赴宴 下人匆忙跑进去报信,长公主在堂屋里等着她,江云雁上前给长公主和驸马行了礼,长公主便拉着她在次间坐下,道:“你这孩子真是实诚,非要诵经满了三日才肯下来,我已知你的心意,纵然不满三日又如何!早上跟着你母亲下山多好,省的我们一大家子人惦记你!” 江云雁柔声笑道:“既然在佛祖跟前许了愿,自然要遵守的,这样才能心诚则灵。” 长公主便欣慰道:“好了,回来就好了。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明日中午在府上举办一次家宴,有两位贵客要光临,所以不接待外人了,就你和你母亲,兄弟姐妹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江云雁乖巧的点头道:“是,义母,女儿会注意的。” 长公主便让传饭,见江云雁因三日未过只吃素食,心中更是喜爱。 夜里,江云雁便猜到了谁要来,毕竟以福禄长公主的身份都要说声“贵客”的,当真没几个人。 江云灵和苗氏从山上下来后就回了自己的宅子,晚上江行中也到了,被苗氏反过来转过去看了半天,叹息了多次“瘦了,黑了,却壮实了”,才得以落座。 江行中的确沉稳了许多,即便苗氏拿出来江驰中写给他厚厚的一封信,他也只是恭敬的接过来,耐心的听着苗氏等人的嘘寒问暖,不急着拆信。 苗氏催他,他便说:“等儿子回去再看三哥的信,想来没有急事。许久未见母亲和大哥二姐,应当多与你们说说话才是。” 苗氏很欣慰,红了眼眶,再次评价道:“黑了,瘦了,也壮实了。”看着江海中忍俊不禁的笑脸,只得补充道:“唉,还是不爱说话!” 江行中沉默了一会儿,道:“该说的话,儿子还是会说的。” 三月十九,是朝廷放榜的日子,对于天下士子来说,是个瞬间天堂地狱的日子,对于福禄长公主来说,这个五十一岁的本来并不重要的生辰却成为她一生最难忘也最重要的生日。 因为这一天,她的母后,当朝太后,那个神秘而低调的几乎不存在的太后,在进宫三十多年后,第一次私下出宫,就要来她的府邸,给她过生辰!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另一个和她同岁的女人。 不过她仍然心存感激,即便是一个被利用的场所,这等荣耀也能够将自己的地位,将这座长公主府推上巅峰! 即便是被利用,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这一日,福禄长公主一概不接待宾客,除了苗氏一家人。 苗氏到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感觉到异样,因为她来的很早,由于江云雁的缘故,她一早便带着江海中江行中兄弟登门了。她并不知道在她进了府邸之后,府邸的大门小门都关闭了。 驸马招待江海中兄弟去了前院,福禄长公主便拉着苗氏回了后院,在花厅里头坐着说话。 苗氏察觉到不对劲,便问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怎么不见其他宾客?” 纵然没有其他贵妇,好歹其他几个长公主、公主也会出现的吧。 福禄长公主微微一笑, 道:“你也听说了吧,圣上说今年要在宫里给我办寿宴,圣上隆恩,我不好推辞,便让她们届时都进宫就是了。今日午宴只是家宴,只一家人热闹热闹,我的儿女都在外地,也不是什么整寿,便没让他们回来。云雁便是我的亲人了,于是今天只招待你们一家。嗯……和我的家人。” 苗氏听了便释然了,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福禄长公主提到“我的家人”,她以为指的是驸马。 过了一会儿,福禄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匆忙走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福禄长公主立刻站起来道:“夫人稍坐片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苗氏连忙道:“长公主请便,臣妇去看看云雁。” 长公主道:“我正是寻她们姐妹有事,夫人便在附近逛逛吧。怠慢了!” 苗氏应了,福禄长公主便匆匆的走了。 苗氏本来不愿随意乱逛,怕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坐了半天也没有人搭理自己,便索性在附近逛逛,发现一处竹林,便沿着小路走过去。 江云灵喜爱玉兰,江云雁喜爱荷花,苗氏却偏爱竹林。 长公主府的竹林里有许多珍稀品种,苗氏看着看着就走到了深处。尽头有几间竹屋,掩在竹林中,在外面根本看不到。 苗氏犹豫了一下,看了双喜一眼,问:“你说能不能进去?” 双喜看了看周围,有些害怕,道:“夫人,要不咱们回去吧,这里似乎连个人都没有。” 苗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虽然很喜爱那处竹屋,到底不是自家,没经过主人同意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正打算转身离开,竹屋里传来一阵箫声。 苗氏笑了:“这首曲子我知道,是‘忆故人’,走,去看看。” 驸马在外院,长公主刚才去处理要事,苗氏想着这里住着的,兴许是某个客人。 推开小院低矮篱笆中间的竹门,里面是一条小径,中间一座竹制拱桥,桥下一条鹅卵石垫底的清澈小溪流淌而过,时不时能看到几条颜色鲜亮的小鱼。从进院门到竹屋前不过几步路,却一步一景,显然煞是用心。 门前一个小厮,苗氏一看乐了:“苗九,怎么又是你!” 苗九看见苗氏,笑嘻嘻道:“兴许跟夫人有缘!” 屋内箫声一断,传来一声咳嗽,苗九赶紧改口:“兴许跟夫人的丫环有缘份!” 苗氏笑了,双喜瞪了他一眼。 苗九推开竹门,道:“老爷,竟是熟人!” 果然一身青衣的倪垣出现在门口,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她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都能见到夫人!” 苗氏也笑道:“倪先生果然交游广阔,连福禄长公主府这般隐秘的去处你都能入住!” 倪垣无奈的抿了抿唇,叹道:“夫人还是一样,对在下充满了戒心!” 苗氏一愣,好似从第一次见他开始自己就不断地在疑惑、怀疑,总觉得他是在故意接近自己,别有用心。 倪垣侧身邀请苗氏进去,苗氏想着这里是福禄长公主府,便进去了,双喜照例被小苗子拉住了 守在门外。 屋内虽陈设简单却十分雅致。 进门不是常规的中堂,却是一张大大的矮榻,上面铺着草席,上面一张竹制小方桌两旁有蒲团。靠墙的地方一张竹制翘头案,上面只有一个古朴的小香炉,里面燃着半支香。左侧有张矮榻,圆洞窗户上挂着淡蓝色的纱帘,一旁有张竹制扣箱。右侧是张书桌,两侧空地上摆着几个书架,仅有的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画,苗氏未及细看,倪垣已经脱鞋走上矮榻,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对苗氏发出邀请:“夫人请坐。” 苗氏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也蹬了绣花鞋走上去坐下。其实她很不喜欢这种跪坐的方式,觉得腿很累,不过对方这么正襟危坐着,自己只能相对而坐。 倪垣好茶,所以从茶水和茶叶、茶具以及手法都很讲究,苗氏真心不太懂这些,不过看着略微发黄的竹制小桌上面放置着翠绿的茶盏,里面澄澈的茶水微微晃动,当真是赏心悦目。 两人默默的喝了茶,苗氏还是忍不住问了:“倪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倪垣抿嘴一笑,道:“就知道夫人会这么问。” 他放下茶杯,给苗氏续了茶水,又给自己也续上,这才道:“我与驸马是旧识,这次驸马回京与我偶遇,便邀我来小住。” 苗氏冷冷一笑:“于是驸马便安排先生在公主府的后宅这处隐秘之处居住?” 倪垣似是没听出来苗氏的挖苦,只淡淡道:“正是如此。” 苗氏便失去聊天的兴致,站起来下了榻,穿了鞋走过去看那幅画。 画中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嬉戏,旁边一个妇人在温柔的看着她们。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时间,是三十多年前,上面盖着一门小印,苗氏没仔细看。 倪垣的目光追随着苗氏,见她观看画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不过苗氏只是看了看就转开了视线,因为苗氏本人并不是个能够欣赏得了国画的人。 “我母亲当年曾经在长公主府住了一段时间,就在这竹屋里。”倪垣的声音传来,苗氏回头,他正定定的看着她。 “可是,你说你与驸马是旧识。”苗氏道。 “我母亲当年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还不是长公主府。后来我认识了驸马,听他提起过这处竹屋,才知道小时候来过这里。我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却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倪垣解释道。 苗氏看向那幅画,道:“所以这幅画上是你和你的母亲?那么旁边那个小姑娘呢?” 倪垣顿了顿,低下头喝茶,轻轻道:“是一个……朋友。” “朋友?”苗氏奇怪道:“我还以为是你姐姐或者亲戚。” 倪垣笑了笑,并不答话。 苗氏随口问道:“先生与驸马是何时相识的?” 倪垣道:“大约在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在外地游历,也处理一些生意。后来在家里继承人争夺中,我被暗算了,是驸马救了我。” “原来如此,”苗氏道,“还真是缘分!” 倪垣点点头。

160 遇见,写信 苗氏有些尴尬,她素来很能调节气氛的,不论是有些古怪的长寿,还是其他人,就算是进宫觐见皇后她也不曾这般拘谨过,但是面对这个倪先生,他看起来也很和气,很随意,却令苗氏无法自由自在。 苗氏踱向门口,想着还是早点告辞吧,人家在这里缅怀过去,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夫人,上次在下拜托的事情不知是否有着落了?”恰在此时,倪垣开了口。 苗氏只好挪到矮榻旁,但是她不想再那般正襟危坐,便没有脱鞋,只在矮榻上坐下,扭了半个身子看向倪垣,他也改了坐姿,盘膝坐着了。 “先生是说海外的事情?抱歉,最近几个月没有海外的船回来,不曾有什么新的消息。不过先生放心,这件事情我记得。” 倪垣点点头道:“还是要拜托夫人了。” 苗氏笑笑:“先生太客气了。” 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苗氏只好四处看看。 不知不觉,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爷,咱该启程了。”苗九的声音传来,倪垣收回暗自打量苗氏的目光,站起来走下矮榻穿上鞋子,对同样起身的苗氏道:“在下即将远行,行程无法更改。今日与夫人相谈甚欢,希望下次再见时,夫人不要再怀疑倪某了。告辞!” 苗氏略略尴尬的笑笑,道:“先生见笑了,一路顺风。” 倪垣打开门走出去,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中,不知为何,苗氏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不再那般别扭了,可是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与这位倪先生相见不过两三次,却令苗氏印象深刻,从没有一个人让她从一开始就心存戒备,从没有一个人能很快就看透她的怀疑,更从没有一个人还这般光明正大的把她的怀疑与戒备大喇喇的说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位倪先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只不过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却不知道。 双喜走进来轻轻站在她身后,道:“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苗氏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福禄长公主家的后院,而人家只是说让自己附近走走。 附近走走?唉!苗氏想着,自己从来不会这么唐突,能在长公主府这般失礼果然还是因为跟倪先生的缘分牵引吗? 走在竹林中,苗氏抬头看看这翠绿的颜色,心道:都是竹子惹的祸吧! 回到了花厅附近,已经有府里的丫环看到了她,急忙走过来行了礼道:“江夫人,长公主已经与贵客在花厅等候了,请夫人进去呢。” 苗氏便点了头赶紧走进花厅。 苗氏见过太后,很快认出了这个打扮低调的老妇人便是太后,福禄长公主在一旁小意伺候着。 “臣妇苗氏参见太后娘娘!”虽然太后说过与她年轻时候相识,对她十分和蔼,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需要大礼参拜。 “江夫人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宫内,那些繁文缛节便抛了吧。”太后仍然很和蔼,虽说已经快七十岁高龄了,却保养很好,面目上基本看不出什么皱纹,头 发也不过是两鬓有些银丝。 “江夫人也到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便能开席了,母后看可好?”长公主问道。 太后笑道:“今日一切都听你这个寿星的,你如何安排,我们便如何。” 福禄长公主便吩咐下人道:“摆宴,通知县主和江二姑娘入席。外院那边请驸马多多照应了。” 看苗氏一脸的诧异,便道:“今日圣上也来了,他们是旧识,想单独聊聊,就不进来赴宴了。夫人放心,他们兄弟也有人招待的。” 苗氏瞬间有点恍惚,旧识这两个字,才刚刚不久也有个人说过他与驸马是旧识,而且他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同圣上差不多……可是随即,她看向太后,据传,太后可是自从进宫后从没有出宫过的,而倪垣却说小时候他母亲是住在竹屋内,他只是来过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太后三四十年前已经是有位份的嫔妃了,不可能瞒天过海来这处竹屋居住。 不知怎么的,苗氏松了口气。 宴席上,太后破例容许江云灵也入座,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江云灵谢过了太后倒也大方的坐下了,规规矩矩的,太后看在眼里倒是暗暗点头。 席间,几人和乐融融,宴席散过之后,众人送太后离开,在大门处远远的看了看同样离开的圣上,圣上穿着暗黄色的便服,一身的威严气度,与倪垣并不相同。 苗氏再度松了心。 夜里又去宫里参加了寿宴,一行人筋疲力尽的回来,福禄长公主仍然把江云雁留在府里,苗氏坚持带着其他子女回了自己宅子。 尽管很累了,她还是招来了江海中,问他有没有亲眼见过圣上。 “托母亲的福,亲自参见了圣上,得见龙颜。”江海中很激动。 苗氏想着,便道:“母亲只是远远的见过圣上的样子,看不太清楚,你可否给母亲化张画像,母亲也想知道圣上的样子。” 江海中吓了一跳,为难了一阵子,点了头:“怕是不合规矩,母亲看后要尽快……”他做了个销毁的动作。 苗氏了然,道:“这是自然。” 江海中想了想道:“儿子画工一般,这便开始画,母亲看后就收拾掉。” 苗氏道:“也好,只是累你晚些再去休息了。” 江海中走到桌前,收拾出来纸笔,想了想,提笔画了一个人的轮廓出来,递给了苗氏,苗氏一看,果然威严,却不是倪垣的样子,当下彻底放了心,把画纸在烛火上烧了。 “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儿子告退。”江海中退下。 苗氏坐在镜子跟前卸妆,心情大好。 双喜见苗氏心情好了很多,开始跟她说最近的事情。 “因为二小姐生辰的时候是在路上,夫人您只在路上找了家饭店给二小姐庆祝了一番,当时答应到了京城后给二小姐补过的,您还没有兑现!还有,二姑爷从承恩寺回来后就没了消息,方才管家递进来消息说二姑爷说了,问母亲何时有空,他好联络曹公子来拜访。还有王妈妈信里说的事 情您想好了没有,还有……” 苗氏打断了她道:“哎呦喂,这么多事情啊!” 她琢磨着:“云灵的生辰嘛……难道张熙正没个表示?” 双喜偷笑:“奴婢不知道,只是见二姑爷来过之后,二姑娘多了一支发簪,看手艺怕不是首饰店的成品,倒像是某个人自己做的,那手艺有些白瞎了那宝石料子。” 苗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叫不知道! “呃,那就找个机会去踏青什么的吧,把二姑爷叫上,比什么礼物都好。”苗氏道:“生辰礼已经送过了,就送她一个轻松的约会吧。” 双喜应下了,道:“奴婢去打听打听什么地方好一些。那曹公子何时来合适?” 苗氏觉得有些累,问道:“曹公子中了吗?” 双喜道:“夫人好眼力,探花呢!” 苗氏高兴道:“果然是个人才!”然后又愁道:“云屏那里该怎么办呐!” 双喜道:“夫人打算何时见曹公子?届时打探一番便是了。” 苗氏点头道:“也是,实在不行就当面锣对面鼓的问!” 双喜又道:“那王妈妈提到的事情,您怎么决定?” 苗氏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件事情还需要再考察考察,你将纸笔备好,我要给她回信。” 双喜正好给苗氏卸完了妆容,把首饰外衣都收拾好了,便道:“夫人先去沐浴吧,奴婢帮您磨墨。 “嗯,也好,正好解解乏。”苗氏揉着后颈,道:“果然年纪大了,这点运动量就累了。” 双喜开门叫了莲月等丫环进来伺候苗氏洗澡洗漱,自己去东次间整理好了笔墨还备好了信封,把烛火调亮。又回到西间整理了床铺,然后取出了新的内衣和中衣送进了净房。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苗氏神清气爽的出来,对她们说:“今晚是莲月值夜吧,其余人都下去吧。” 双喜等人退下,莲月给苗氏倒了杯茶水,苗氏便走到东次间给王妈妈回信。信中交代了些日常,更询问了王妈妈的近况,自从王妈妈离开后,自己身边少了个得力的帮手,双喜是能干,但是毕竟年轻,很多事情还不能交给她办,所以苗氏较从前操心了很多。至今苗氏也没有把汉语拼音教给双喜,因为她不能确定双喜将来会嫁给谁,是否还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苗氏从来没想过为了留住双喜给她配个身边的管事,她会给双喜自由的婚姻,让小姑娘真心的恋爱结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像对双福、春熙和春景一般,甚至由于双喜更贴心,她会给她更好的。而且这件事情不急,在苗氏看来,二十几岁才正当年,十几岁就结婚小了些。 王妈妈信中提到的事情,苗氏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仍然暗中铺路,不能着手开始。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还是要慎重些吧。末了她又提起了帮倪垣打听的事情,让王妈妈注意。 写完后封在信封里收进柜子里道:“明日让双喜找人送出去。” 莲月点头应了,苗氏便去歇息了。

161 重燃希望 话说那日在承恩寺与曹格一番交谈后,张熙正内心熄灭已久的火苗忽然间就死灰复燃了,他回到家中,忽然兴起去了一趟书房。他的书房其实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东厢房是他从前的书房,只不过因为后来得了病心灰意冷再没有启用过这间书房。改学生意后,也不过是把一些相关的账册和算术书籍都放在卧房的东间,反正也不多。 他院里一共就只有三间正房两侧两间耳房,东厢房,还有倒座五间,配了一个二等丫环两个三等,还有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外院有两个小厮。凭他的本事,这些丫环早就成了自己的人,只是那个婆子他从没想过去策反,因为那是张夫人的陪房。 此刻他把婆子打发出去,年纪小的丫环也指了差事,院内就剩下一个二等丫环出云和三等丫环小青了,他命出云把书房打开。 出云已经十八九岁了,是自小服侍张熙正的,对他一心一意,可惜张熙正从没表露过把她收房的意思。她有些吃惊,书房多年没有用过了,虽然她也会偶尔打扫打扫,可毕竟不如何尽心。不过张熙正就在门口看着,由不得她不开门,便开了门。 张熙正迈步走进去,制止了她们二人的跟随:“爷只是进来看看,你们不必跟着。” 书房里虽然没有蜘蛛网之类的,桌面还算干净,但是不常用的书架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灰,当初由于自己十分勤奋,书房的家具都有些陈旧了,以前累了会稍事休息的榻上,那垫子和靠枕也有些破旧了。 由于当初年纪还小,书房内的书籍并不算多,可是他还没有看完。 手指正要在架上抚摸过去,却生生住了手。 多年来的谨慎让他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敢完全信任出云和小青。自己毕竟已经离开了小半年,谁知道这个空档她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于是他想起了跟曹格的对话,曹公子对他说这些年的阅历他并不缺少,反而当初的基础却未曾打实,还是要从头捡起来巩固下,说不定结合这些年的经历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他想了想,抽出一本书来,这是父亲当年送给自己的书,祝贺自己启蒙了。当初他也曾囫囵吞枣的读过,但年纪尚轻,其实一知半解。想了想把这排书轻轻挪动了些,像是从未取出过似的,然后把这本书卷了卷揣进怀里。 象征性的用手指在百宝阁上抹了一下,便出了书房,对出云道:“今后不必锁了,有空也打扫打扫,毕竟这一两年奶奶就要进门了,不好这书房总是这般摸样。” 出云心中一痛,面上却恭谨道:“是出云懒怠了,今后定当每日打扫。” 张熙正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随意道:“也不需日日打扫,保持一下就行了。 当即挥手道:“爷进去躺会儿,你们别打扰,给爷备点茶水就行。” 往常他午休的时候也是不让丫环近身的,因为他睡觉特别轻,出云没多想,她被张熙正那句“奶奶就要进门了”给打击到了,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 小青素 来知道出云的心思,便走上前道:“姐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回房间休息吧,爷的茶水小青给送进去。” 出云勉强一笑,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说罢一个人回到了倒座的房间,扑倒在床上掉眼泪。小青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就算是丫环也是有情有义的,可是这真心若是错付了,便是悲剧了。三少爷看似对院子里的丫头都很好,可是小青看得出来,三少爷并不信任她们。 她默默的烧了茶水送进去,并没有探头打探张熙正的动静就关了门出来了。她是个有分寸的丫头,也是这院子里最明白的丫头,对于夫人那边的查问,只要少爷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的,都可以告诉夫人,背着她们做的事,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说。 三少爷今日开了书房明显有心事,而且一定跟新奶奶无关,只能说三少爷还是在防着出云。 这一点,跟夫人斗争多年的三少爷最是清楚,出云对他的情意可以是忠心耿耿,也可以因爱生恨!三少爷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几句话,顿时就把出云的小心思给逼得现了形! 小青出了院子,在门口看着外面,远处院子里的婆子已经跟另一个婆子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她认得那个婆子是夫人院子里的。小青冷笑一声,不论是这婆子还是夫人,都小瞧了三少爷! 张熙正躲在床帐子里头翻看那本书,是前朝一位大儒所编写的评论历史的书籍,名叫《史评》,不是很厚,但是列举了多个朝代的兴衰功过,言辞很是犀利。 如今他读来,果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多年未曾感受到这种热血沸腾的冲动了,想要一口气读完,想要写下自己的感受和心得! 可是头疾隐隐发作,他有些泄气的放下书,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种疼痛。 过了一会儿,好些了,他想起曹格的话,再度拿起这本书,这次能看的时间更短了。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他相信只要勤加锻炼,他一定可以克服这个头疾! 这一日午休,他一共实验了一个时辰,其中有半个时辰在头痛,最开始能看两柱香的功夫,然后时间越来越短。但是他很兴奋,觉得自己仿若重生了。 所以他“午休”后看起来神采奕奕,出云等丫环并没有感觉到不妥。 承恩寺中,曹格的厢房外围了一圈人,探头探脑的。 厢房中曹格正在给一个和尚施礼:“这些日子多谢长老照拂,应物才能安心备考。如今皇榜已放,家中老母惦记,应物想早日启程,正要去向长老告辞,却不想劳动长老亲自前来……”应物是曹格的字。 寺中长老很多,今日前来的是苗二爷的一个朋友写信所托之人,正是管理客院的余申长老。本来余长老也并没有对曹格有多么关注,甚至自己都没有出面,就让手下的弟子给安排了一间厢房。索性他的那个弟子从前接受过苗二爷朋友的赏钱,安排的十分用心,这处厢房比较偏僻安静,正适合曹格居住。此时自然是今非昔比,曹格成为探花, 他自然要过来表表态。 “曹檀越客气了,承恩寺素来欢迎天下士子前来,如此长久下去,承恩寺才能更好的汇聚文气,传承文化,沉淀底蕴。” 曹格与余长老客气几句,便收拾行装告辞离开。 旁边的士子们有的有交情的上来说几句,有的只能远远的看着。 寺院门口,张熙正已经在马车旁等候了。 “张兄,久等了。”曹格对张熙正拱手道。 “小弟也是刚到。曹兄在承恩寺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张熙正问道。 “没事了,咱们下山吧。” “曹兄请。”张熙正让曹格先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上去,吩咐马车夫赶路。 下了山进了京城,在苗氏宅子附近找了家客栈,张熙正给曹格准备了新的衣服道:“跟岳母约好的时辰还有一会儿,曹兄不妨洗个澡,小弟安排一番再过来接曹兄。” 曹格感激他想的周到,道:“多谢张兄。” 张熙正早已把曹格当做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自然只是笑笑,替他叫了热水便下去打点。 过了半个时辰,曹格一身轻松的走出来,张熙正已经在客栈的大堂等候他了。 两人仍是坐马车去,不过路上曹格给苗氏买了点礼物。 两人到苗氏那里的时候,正是巳时三刻。方才跳下马车,守门的小厮已经冲里面喊了一嗓子:“二姑爷来啦!”然后一溜烟下来,跑到张熙正跟前行礼道:“二姑爷,您来了!” 张熙正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只是看到曹格有些促狭的眼神不免尴尬了些,把手放在唇边假咳一声道:“呃,这位是曹公子,是岳母请来的贵客,还不快去禀告。” 小厮一听,连忙给曹格行一礼道:“小的丁克见过曹探花!夫人吩咐了曹公子是贵客,曹公子请!” 里面江海中收到消息已经急忙从大门赶过来,三人见礼后,江海中一伸手道:“曹兄请!” 曹格倒是不觉得意外,当初自己一贫如洗的时候,江家就未曾怠慢过自己,如今自己中了探花,更不会发生那种遭慢待的事情了。 三人进了宅子,先在外院奉茶略微聊聊,已经有小厮进了内院禀告苗氏。三人方才喝了一口茶,小厮已经气喘吁吁的回来道:“夫人说让大爷赶紧请客人进去。” 江海中失笑,苗氏还真是个急性子。 于是也不耽搁,便领着二人去了后宅。 苗氏等人早已望眼欲穿,直到丫头远远看见三人的身影跑进来递消息:“来了来了,大爷领着二姑爷和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 屋内众人连忙正襟危坐。 江海中三人进了屋,苗氏坐在堂中的宝座上。 尽管已经见过苗氏几次,曹格仍然觉得这位据说已经年过半百的江大夫人年轻的不像话,与那位江大娘子不似母女却仿若姐妹。 三人恭敬的行了礼,曹格奉上谢礼,说了感谢的话,苗氏便让他们都坐下。

162 安排约会 张熙正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一旁的屏风,知道后面一定有江云灵,心中一阵激动。 苗氏先是问了曹格面圣的事情,曹格道:“昨日已经进宫面圣过了,圣上对我等勉励几句,便让我等先行回乡,三个月后再回京城来听候安排。” 苗氏问道:“曹公子准备何时启程啊?” 曹格道:“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乡。” 苗氏沉吟道:“即如此,那不便耽搁曹公子回乡,但若曹公子今日无事的话,就留在府上,我们为公子践行。” 曹格愣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 苗氏很欣赏曹格的这种磊落性格,当下点点头,有心多问几句,又怕他想多了想岔了。想着这才不过上午,中午用饭后的时间可以安排一下,便询问的语气问向张熙正:“不知正哥儿可有空闲,可否作陪?” 自从新年的时候张熙正作为姑爷上门拜年之后,苗氏就改了口,此时这般问也是不拿他当外人的意思,张熙正自然明白,当下道:“小侄没有别的安排,正想跟曹兄促膝长谈。” 苗氏心想我这费了半天劲可不是然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我家促膝长谈的,这个张熙正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曹格这个人的魅力。 “咳咳,”苗氏暗自白了他一眼,道:“海中啊,你和正哥儿去一趟县主的宅子,那里虽说不常用,但毕竟是御赐的府邸,日常的物件都不可或缺。帮着县主整理整理,或许过几日县主需要在那里宴客。” 张熙正见江海中应了,犹豫了一下,他只是觉得自己把曹公子领了来,自己却跑出去忙别的有点不太妥当。 苗氏便道:“正哥儿也不是外人,我今日就一并使唤了。稍后吃了午饭,你们二人就护送县主和云灵过去收拾。曹公子就留下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 张熙正便闭了嘴,听说江云灵也去,他便心中一跳。虽说仍觉不够义气,但是岳母发话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且能再跟心上人相处,所以,呃,大不了晚上多喝一杯酒给曹兄赔罪罢了。 曹格倒也不意外,江家从一开始就这样相帮自己定然有原因的,现在自己身中探花,尚未得到实职,正是提出要求的好时机。 尽管苗氏不怎么在意,但是曹公子毕竟算是外男,所以午饭是江河中带着曹公子和张熙正去了外院,苗氏还请了苗二爷作陪。等他们走了,苗氏便让丫环撤了屏风,江云灵走出来,道:“母亲为何执意要留下曹公子一人?” 她为人聪慧,发觉了苗氏想要跟曹公子单独谈话的意图。 苗氏瞥她一眼,逗她:“我哪里是为了曹公子,这不是想给你和正哥儿多找个相处的借口么,你没听见那个木头人儿说么,想要跟曹公子促膝长谈!他们两个促膝了,我女儿怎么办!” 江云灵饶是聪明却没料到被嫡母这般打趣,当下红了脸,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可不能听了,母亲这般说,女儿下午却无法去帮四妹妹了……” 苗氏便哈哈大笑。 “双喜,过来,你今日下午跟着二小姐她们去县 主府邸,云雁那里你帮我传个话,让她好生安排着。”苗氏笑够了便吩咐了双喜。 双喜凑过来听了后,眉头跳了跳,掩嘴笑道:“是,夫人,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随即笑道:“夫人,听说春熙姐姐和双福姐姐上个月已经成亲了,由于咱们出了正月不久就赶路了,她们成亲并没有赶上,听家里来信说,双福姐姐她们曾经去过府里想给夫人磕头,大奶奶叫她们过几个月再来,还每人给了些礼物。春景姐姐婚期却是定在下个月,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赶得回去。” 苗氏盘算着,道:“怕是赶不上了,云雁这次进京还需要跟公主郡主们走动走动,这宴来宴去的少说也得一个月过去了。索性都赶不上,回去叫她们找个日子一起回去,倒也热闹。” 双喜一听也高兴了:“正是呢,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夫人,时辰不早了,要传饭吗?”莲月问道。 “也是,有些饿了,去把我们二小姐叫回来吧,再怎么害羞,这饭还是要吃的。” 莲月便笑着出去吩咐了。 新提拔的一等丫环里,莲月是最沉默的,基本上不是该着自己说话的时候她都不开口,只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她管着苗氏的吃食和用具,双喜管着衣服首饰和银钱,还管着一些事务。本来还有另外两个提上来的风芝和颂芝,不过苗氏把她们两个留在了清河府,只带了莲月和双喜过来,所以在这边就只有这两个挑大梁,每个人的事情多了些。索性在京城宅院小,事务少,两个人指挥着其他丫环婆子倒也应付得来。 饭后,众人照例午休半个多时辰,便照着苗氏的吩咐分头行动了。 苗氏想着内院也没了其他女眷,便让人把些瓜果点心摆在了花园的一处花厅中,亲自招待曹格。 苗氏想着该如何套话,曹格想着不知江家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两个人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过苗氏是个直性子,弯弯绕什么的不是自己的强项,索性她就开门见山了。 “曹公子不必拘泥,更不必猜测我江家先前对你施以援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其实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从一开始你仗义言行帮助了我家长女,我江家便心存感激,有心结个善缘罢了。随后进京什么的,不过是缘分使然,我三十多年未曾进京,这趟进京便在路上遇到了你。既然相识,又怎么能不在路上照拂一下?至于承恩寺那里,曹公子就更不必介怀了。这件事情与我们不过是小事一桩,能够帮到你便抬抬手罢了。” 曹格沉默一会儿,他没想到苗氏如此直截了当,斟酌一番道:“即便夫人只是顺手,对曹某来说也是大恩。” 苗氏微微一笑,道:“曹公子知恩图报,是你的人格,不过我们也是觉得‘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曹格皱眉:“不知夫人口中所说的玫瑰……是何物?” 苗氏抽了抽嘴角,道:“是蔷薇科的一种花,形如月季,香味浓郁。” 曹格拱手:“夫人博学。”他十分聪慧,只是琢磨一番这句话,便知道了苗氏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仅对苗氏的见识 表示钦佩,更觉她的胸怀宽广。 苗氏见他有些卸下心防,便开始问道:“曹公子故乡何处?此去需要多久才能回到家乡?” 这个问题很正常,曹格答道:“在下苏州府人士,家住博文县十里镇。明日启程最快需要十日,最慢则需要一个月左右。” 苗氏想了想道:“这苏州府倒是与我清河府不是一个方向,中间隔了个浙府。” 曹格道:“是,当初在下也是想着进京前四处周游一番,才转道从浙府去了清河府,这才有幸结识夫人。” 苗氏正愁没有办法把话题往江云屏身上引呢,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情,便兴冲冲的接口道:“说起来还是我家大娘子的幸运,那日她本不打算去看灯的,耐不住孩子们想去,便出去了。这要是当初没有曹公子相帮,想必她的脚伤便不会那么轻微了,情况混乱,搞不好走散了、丢失性命都未可知呢!” 曹格眼神迷茫了一下,即便他自己清楚的记得自己与江家人是为了什么而结识的,也在苗氏提起的瞬间,眼前恍然闪过了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脸。 随即他眼神清明,道:“是曹某大意,没有保护好令爱。” 他早已知晓江云屏的身份,只是从没有单独想起来过,随即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久了,为什么那个女子的脸居然一下子就想的起来。 苗氏看着几乎是张扑克脸的曹格,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想了个办法,打个苦情牌。 当下叹道:“唉!说起来我那大女儿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初是我糊涂,给她定了那样一户人家,小小年纪就被娶了过去冲喜,十几年来连生下三个女儿,被婆家算尽了嫁妆还备受欺凌,最终不堪忍受对方要娶平妻之辱,这才跑回娘家寻求庇护。” 苗氏说着也有些动情,眼角滴下泪来,便取了帕子摁了摁眼角,接着道:“唉,曹公子勿怪,实在是她命运多桀,与我这个做嫡母的当初的不闻不问大有干系,我这是后悔的。可是这话却无处诉说,今日不知怎么的跟曹公子提起她来,竟忍不住说了出来!倒叫曹公子见笑了。” 曹格沉默一下,这件事情的确不该跟他说,可是苗氏这般伤心,他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好轻咳一声,劝慰道:“夫人也不必如此自责,大娘子的事情,曹某也略有所闻。夫人当机立断,助她和离,还抚养着她的女儿,已经是将她解救出苦海。今后有夫人照拂,想必江大娘子的未来会顺遂许多。” 苗氏点头道:“是啊,今后我会好好的照拂她,不会再让她受了委屈。她是个多么贤惠文静的性子,生生被逼得做出和离的决定,当真是不易啊,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心疼不已。” 曹格想,你是心疼不已,可在下却是头疼不已好不好,您就算是心中悔意绵绵,总不能老是当着我这个不相干的外男这般诉说吧。 只是他素来习惯掩饰内心,在苗氏看来,他仍是面无表情的。 苗氏也知道再谈论下去,就会引起曹格的怀疑,便扯开话题道:“曹公子见笑了,都怪我,老糊涂了,拉着你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

163 聊天打探 曹格连道不敢,心想这话听得这么别扭,这么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女子自称老糊涂了,还真是有种违和感,即便知道她的真实年龄,这种违和感仍是挥之不去。 “不知曹公子家中还有何人?是否有兄弟姐妹?家中可有娇妻稚子等候?”苗氏一连串的问道。 “家中有老母在堂,还有幼弟,并无妻儿,”想了想又加了句:“只是有一亲戚帮忙照看家母。” 苗氏眼睛一亮,曹格不仅说了实话,还毫不避讳的把表妹称作亲戚,看来他与那个表妹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苗氏做出惊讶状:“曹公子这般年轻有为,为何尚未成亲?” 曹格便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说,换来苗氏一个叹息:“如此,势必是因为曹公子的姻缘尚未遇到,否则不会那么巧的。不怕曹公子介意,我家三女儿年前定了亲,那个准女婿与你的情况倒有些异曲同工。他婚姻不顺,说了几个对象,总是女方出了问题,导致一个大好青年竟然少人问津。不过有个侄子与他算是同窗,知晓他的脾气性情,也知根知底,知道我在给女儿们寻婆家,这才介绍给我。” 曹格听了顿觉苗氏是个十分疏阔之人,道:“夫人是有大智慧之人。” 他觉得女子一般都注重这种莫须有的谣言,苗氏却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只为了知根知底,不轻信谣言,不轻信断命,有见识。 苗氏倒给说了个不好意思,只得道:“年纪尚轻的时候,不曾为孩子们尽心尽力,这好不容易浪子回头了,怎能不竭尽全力去筹谋。” 曹格不便接话,便低头喝茶。 苗氏找到了说话的方向,问道:“曹探花如今名扬天下,又是年轻有为,难道没有被高门大户拉去做女婿?” 曹格微微脸红,还真有人就在皇榜下拉了他的衣服要拐回去做女婿,还声称自己有三个待字闺中如花似玉的女儿,随便他挑选! 幸亏他平素在家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呆子,他也会在农忙的时候走进田间地头帮一帮佃农收秋,所以还算有一把子力气,这才挣脱了逃跑了。 苗氏这次倒是看出来了,追问道:“曹公子可有中意之人?” 曹格正色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曹某不敢擅自做主。” 苗氏一听倒不好接话了,曹格的性子沉稳,加上年纪稍大,经历颇多,所以不像张熙正那般容易情绪波动,所以苗氏纵然百般试探却也没能有个准确的判断。 “呵呵,曹公子不要介意,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妇人,尤其是家中有待嫁女儿的,见到你这样年轻有为又沉稳的公子,总是要多问上几句的,着实没有恶意。” 曹格摆摆手道:“夫人多心了。” 说罢闷头喝茶。 上了年纪的妇人?就这般容貌,跟自己的姐姐差不多,而且她说家中有待嫁女儿……这个,据说三个女儿都已经定亲了……莫非,她还想给大女儿打听? 曹格坐不住了,不知道是 因为猜到了苗氏的真实想法还是怎的,略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苗氏看在眼里,觉得自己怠慢了贵客,便道:“曹公子若是不嫌弃,陪我进园子走走可好?” 曹格正觉憋闷,闻言连忙点头道:“客随主便,夫人请。” 苗氏便带着曹格从花厅出来,进了花园。曹格始终保持着落后苗氏一步,很是恭谨。 苗氏越发觉得这个人可靠,多年坎坷耽搁了科考之路,一朝金榜题名之后却仍安之若素,对待有恩之人并没有忘恩负义,更不曾急于撇清或许以大话,或直言报答,而是一如既往。 想到他说的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禁心中暗自着急,更为江云屏觉得可惜。 曹格察言观色,却并不知道苗氏脸色变换的原因,只是想到作为孀居之妇人,能够得到朝廷封赏诰命,坐拥万贯家财,儿女双全,身体健康的江大夫人,原来也有烦恼忧愁。 此时已经三月底了,春风倒也算是吹拂过京城了,因此院子里并不冷清。因为知道夫人今日要待客,所以平日里在温室里养着的一些耐寒些的植物倒也搬出来一部分,虽没有百花争艳,却胜在这一抹绿色比外面的要翠些。 曹格见了也算喜欢,便道:“夫人着实会享受,如此天气能看到这般景色,倒是赏心悦目。” 苗氏呵呵一笑:“衣食无忧之后,便是声色犬马。我若不是清河府首富,需要整日奔波衣食住行,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就像前年冬日那场大雪,毁了多少人的家园营生。他们只为衣食而忧,便无暇顾及景色是否宜人了。” 曹格身子微微一顿,随即道:“夫人的见识,令在下汗颜!” 苗氏摇头笑道:“汗颜倒不至于,我想只是出乎你的意料罢了。在你的印象中,我只怕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后宅妇人而已。” 曹格无法反驳,道:“还是学生狭隘了。” 他自称学生倒叫苗氏受宠若惊,这并不是说曹格认了苗氏做师傅,在这种情况下自称学生是表示对方当真将苗氏当做良师益友,对她的尊敬已经超出了男女范畴,只以学问、人品、见识而论了。 苗氏连忙道:“曹公子过谦了。” 曹格脸色微红,也觉得自己的言行微微不妥,顺势道:“夫人见笑了。” 苗氏领着他走到了一处亭子,道:“此处地势略高,可以看尽园中风景,我们亭中稍坐,喝杯茶可好?” 曹格道:“听夫人安排。” 苗氏看了双喜一眼,双喜便安排丫环婆子们流水般的取来了坐垫,清扫桌椅,取来了茶炉和茶具等物,又备了点心。 这档口,苗氏和曹格便站在亭子中看向全园。 曹格叹道:“园子虽不大,但是处处精致。凭借地势高低错落,很有情趣。” 苗氏笑道:“据说这是我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看上的园子,后来为了买下来动了不少脑筋,终于如愿,可惜未及享受便远嫁他乡,三十多年未归。去年听说我要回来,我哥哥们帮忙整理的。” 曹格并不知道这些过往,只觉得苗氏话中似有无数沧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口,索性这时双喜道:“夫人,曹公子请坐吧,茶水点心备好了。” 苗氏回过神来,请曹格入座。 二人落座,苗氏挥挥手,双喜便领着其他丫环婆子下了亭子,让她们先回去,双喜自己在亭子边上伺候着茶炉,随时给二人添水。 二人谈论几句园子,双喜插嘴道:“夫人说这园子在京城算是中上了,可是奴婢觉得比起我们清河府宅子里的园子差远了。曹公子有机会定要去清河府江家看看,那个园子才好呢。” 苗氏莞尔一笑,双喜素来知道她的心意,此时插嘴倒显得自己邀约不那么刻意了,当下道:“你这丫头好不知深浅,曹公子即将入仕,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况且人家遍览大好河山,区区一个小园子,也只有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觉得还好!” 双喜只是呵呵一笑:“奴婢见识少,曹公子勿怪,只是那康大夫闲暇时候提起过,江家的园子是清河府第一,奴婢这才这么认为的。” 苗氏心中一动,赞赏的看了双喜一眼,道:“这话更不能听了,康大夫为的什么,他的话岂能全信!” 曹格道:“夫人过谦了,将来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届时还请夫人不吝开放园子。” 苗氏道:“若真有这般机会,欢迎至极。” 曹格问道:“可是方才听双喜姑娘说起的康大夫,夫人为何说他的话不能全信?莫不是他的医术有什么问题?若真如此,还请夫人珍重,早日改换良医。” 苗氏便笑了:“并非如此,康大夫师从太医院一位太医,医术是没得挑。不过他如今对我家大娘子频献殷勤,所以他对我江家的夸奖之言……怕是有些过了的。” 曹格眉头一挑,不自觉的问道:“哦?这位康大夫可是知根知底之人?” 苗氏道:“给我江家众人问诊已经十多年了,并无不妥,几年前丧妻,膝下无子。” 曹格默了默,道:“康大夫敢于追求,看来大娘子也是难得的贤惠。” 苗氏笑道:“可不是么,不是我自夸自家女儿,云屏她呀,如今越发的贤惠能干了。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却也让她生活上成了一把好手,如今一年多过去了,也能帮助我家大媳妇管家,闲来看看书,打理自己的嫁妆铺子。没有整日自哀自怜,当真如同重生了呢。” 曹格顿了顿,突兀的拿起茶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双喜连忙给他续上。 苗氏也喝了口茶,故意叹了口气:“但是,唉!可惜呀!” 曹格问道:“夫人何故叹气,可惜什么了?” 苗氏看向外面的景色道:“兴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康大夫这般殷勤,条件也好,云屏却……唉!不提也罢!” 曹格不由皱了眉头一下,却也不好追问。 苗氏看到了,不由的升起一丝希望。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要把跟曹格的关系紧紧系住的时候,神助攻出现了。

164 县主府交心 远处一个婆子小跑着过来传话给候在亭子外的丫头,丫头不敢耽搁,跑上来在双喜耳边低语几句,双喜便一脸喜色的进了亭子在苗氏耳边道:“四少爷回来了,木翰林也来了。” 苗氏眉头一挑,道:“快请进来!” 脑海中瞬间转过几个念头,站起来对曹格说道:“刚才我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让你这么个大忙人耽搁一个下午时间陪着我这个后宅妇人,好在方才得了消息,我那四儿子今日回府了。想必你听说过,他在东山书院师从木翰林,今日真是巧了,木翰林也来了。” 曹格顿时双眼一亮,问道:“可是当年的帝师木翰林?” 苗氏笑道:“正是。如果曹公子没有别的事情,可否同我一同前去迎接下木翰林?” 曹格一揖:“多谢夫人。” 苗氏起身往下走,一边回头笑道:“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所以说这是你自己的机缘。” 曹格笑道:“还是借了贵宝地!” 二人急匆匆的行至中院,下人道:“四少爷的师傅来了不曾在厅中小坐便让四少爷领着去了外院的书房,如今管家已经奉了茶水进去。” 苗氏想了想,道:“罢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见不见木翰林也无妨。” 说罢叫来机灵的小厮交代道:“带着曹公子去找管家,让他领着拜见木翰林,然后让管家交代四少爷一声,好好与曹公子交流。” 曹格心中见木翰林的愿望迫切,便也接受了这番安排,只是深深的给苗氏一揖。 苗氏看着他的背影,深深一叹,但愿那个只读圣贤书的小儿子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好好拉拢曹格。 “去把行中的小厮叫来,问问他四少爷这次是个什么行程,若是能在家吃饭的话,赶紧张罗酒席,还得给海中他们送信。”苗氏吩咐双喜,双喜连忙应了吩咐下去。 少顷过来回报:“四少爷这次下来恐要住上两三日,因为这几日放榜后,诸多学子涌上东山书院,木翰林不堪其扰,所以躲清静来了。小厮还说道,请夫人给四少爷多准备些好吃的,四少爷在山上清苦着呢。” 苗氏心疼道:“这还用他说!不过跟着行中在山上,他也受苦了,给他一吊钱,赏他两身衣裳两日假期吧。” 双喜点头吩咐下去,苗氏又道:“去打听下木翰林的喜好,爱喝什么酒,爱吃什么菜,有什么讲究之类的。赶紧准备上,厨房那里赶紧吩咐下去,叫厨娘多做几个行中爱吃的菜式。吩咐下去赶紧给木翰林收拾一个清雅的院子,行中的屋子也要赶紧收拾妥当。” 苗氏一番安排,整个宅子都忙碌了起来。 话说江海中带着张熙正和江云灵,三人一同去了江云雁御赐府邸,按照县主的规格其实并不大,相当于福禄长公主府的五分之一大小。 这是因为福禄长公主不仅位份高,且最受宠,当年下嫁名不见经传的林姓将领着实令人不解。虽说后来林将军南北厮杀到坐镇一方,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能力和气魄,但他受惠于长 公主驸马这个身份的谣言从未间断过,这也是他不能晋升至最后一步的最大掣肘。 即便当年福禄长公主拂逆先帝的意思执意下嫁,但先帝仍然将这座宅子赐予了她做府邸,要知道这可是先帝做太子前亲王时期的潜邸! 当朝便有人反对,先帝只说他“聒噪”,然后问他:“你们不许朕给了福禄,想要朕赐给哪个皇子?”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稍微有点脑子的都闭了嘴。毕竟当时太子已立,入住东宫,此时把先帝曾经的府邸赐给任何一个皇子都将是对太子的威胁,谁提议赐给哪个皇子就是不安好心,就是偏向哪个皇子,而不是忠心于太子! 所以福禄长公主很顺当的拥有了这座高出她品级的府邸! 而她的大女儿成亲时得封阳高县主,当今圣上便将临近的一座园子赐给了她做县主府,后来阳高县主随夫君南方赴任,多年未归,那处园子也交给福禄长公主打理。 江云雁的这处宅子虽然小,但是与福禄长公主府也就隔了两条街,算是仍在较好地段。 江云灵带着帷帽,由丫环长河扶着下了马车。这次来是帮忙的,她便把二等丫环长河、三等的黄竹与小丫头瑾儿都带过来使唤。而江海中这次带了徐图出来。 江云雁在正厅接待了他们,丫环看茶后,让人取出了宅子的图纸铺在桌上,道:“妹妹见识浅薄,所以母亲才帮我请哥哥姐姐们来帮忙,还劳动二姐夫也来帮忙,云雁感激不尽。” 江云灵红了脸,江海中便笑道:“都是一家人,四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先说说哪里需要改动?” 江云雁道:“有两处,一处是客院,一处是花园。我看咱们兵分两路,大哥同我去安排客院,二姐姐同二姐夫便去花园里逛逛,看看若是举行宴会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另外有什么好的点子也提供一下。尤其是二姐夫,常年在京城也能知晓京城贵客的喜好。我派了管事妈妈跟你们一道,有什么问题或者吩咐直接跟她说就行。” 江海中自然应下,张熙正很想点头,怕江云灵不答应,便去拿眼看她。 江云灵其实怕有风言风语,但多少受了苗氏影响,也愿意多和张熙正相处,犹豫了下道:“既是有管事妈妈跟着,那便听从妹妹安排吧,只怕姐姐才疏学浅,安排不妥让妹妹蒙羞。” 江云雁笑道:“不怕不怕,这不是还有二姐夫呢么!” 张熙正见江云灵同意了,很是高兴,道:“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不让县主失望。” 江云雁嗔道:“都说了不是外人,二姐夫也太客气了,叫我一声四妹妹就行了。” 张熙正隐蔽的看了眼嘴角弯弯的江云灵,从善如流道:“四妹妹。”两人初次相见般重新见礼,四人相视一笑。 江云雁道:“晚上若母亲没有别的安排,便在我这里用膳吧,妹妹好好招待招待贵客,也让你们了解下府里厨师的手艺。” 说罢四人分头行动,自有婆子管事的分别跟随。 江云灵和张熙正两人隔了两米左 右一前一后在管事妈妈的介绍下在花园里逛了逛,然后在一个较高的亭子里坐下,在石桌上铺下图纸,分别核对景点位置,策划游玩路线。说着说着二人便挨得近了些。 管事妈妈暗自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她早得了吩咐,让二小姐和二姑爷多亲近亲近,只要在礼法范围内,可以视而不见。 所以当江云灵提到需要准备一种清河府常见的果盘时,管事妈妈为难道:“这个似乎库房里有,二小姐稍坐,奴婢去寻。” 说完便带着一行人快速离去,江云灵连个“不急”都来不及说完,只能怔然看着她们匆匆离去,不由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张熙正却从方才便体会到了苗氏和江云雁的用心良苦,当即劝道:“二小姐多虑了,这位妈妈一看便是很紧张这份差事,我们慢慢等便是了。” 说完从桌上取了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江云灵道:“走了这半日,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江云灵脸上一红,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也给他倒了一杯道:“你也辛苦。” 长河领着一道来的丫头躲在亭子外面,听到二人客气的交谈忍俊不禁,知道江云灵脸皮儿薄,只敢低头闷笑。 过了半个时辰管事妈妈还没回来,只是有几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丫头送来了点心茶水,江云灵即便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顿时看着悠然自得的张熙正剜了一眼,张熙正只觉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一时竟呆了。 这处园子虽小却亭台楼阁俱全,因着地势在一个小土坡上,倒也错落有致,张熙正起身站在亭子边缘,想起池塘边上有一座小榭,便对江云灵道:“时辰不早了,这处亭子虽好,稍后回程却大多数是石阶,我观出口处有一水榭,此时怕是正温度适宜,二小姐不介意的话,咱们移步过去,也好等着那位妈妈。” 江云灵点头站起来,道:“只是不要同妈妈走岔了。” 张熙正道:“那里距离入口也不远,叫丫头留意就是了。” 二人便去了水榭。水榭三面环水,此时晚霞照映下波光粼粼,倒是一处好景致。张熙正想着机会难得,想同江云灵交代些什么。 江云灵看出他有话说,便打发瑾儿和黄竹去路口等着管事妈妈,长河也在水榭外守着。 张熙正更觉她聪慧,知晓时间紧迫,便道:“我知这桩婚事是委屈二小姐了,我这样的家庭境况,还厚着脸皮求娶二小姐……此生能得二小姐为妻,必定绝不会负你。” 江云灵摇摇头道:“说句不够矜持的话,母亲说你我有这个缘分,所以不必提什么委屈,我既同意了这桩婚事便不觉得委屈。” 张熙正心中感动,情不自禁握住了女孩儿的手,江云灵一惊,想抽来开却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情意,一时间便默许了他的孟浪,只是脸上发烧,内心纠结着到底该不该这么纵容着他。 张熙正一直很内疚,也以为对方至少会觉得委屈,没想到江家上下都没这么想过,他很感动,遇到了这么美好的女子,这么通情达理的岳家。

165 江家所图 犹豫了下,他微微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想提前同二小姐说说,虽说我多年未曾读书了,可是一腔热血并未冷却,内心仍存了致仕报国的念头!前几日见了曹公子,方知自己从前竟那般懦弱无为,只被一个头疾便缚住手脚,放弃学业,当真是糊涂!与曹公子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今后不论多么困难,在下都决定要重新开始学业!”他看向江云灵,方才神采飞扬的脸上露出一丝柔情,道:“只是,恐怕便不能多照顾生意了,生活上……” 江云灵笑笑,用力捏了捏张熙正握着自己的手指,柔声道:“你的理想尽管放手去做,家里……”因说起将来嫁过去的日子,她顿了顿压抑了羞意,接着道:“不敢说让你生活得多么享受,但至少能让你心无旁骛,生活舒适,这一点你放心就是了。” 张熙正更是感动,直直的盯着佳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从没轻易信任过他人的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打算全盘托出了! 直到苗氏派人来通知让他们都回去陪木翰林用膳,躲在一处院子里闲聊的江云雁和江海中才派人去通知江云灵。 四个人一同回了苗氏那里,苗氏这才派人去外书房请了木翰林和曹格及江行中,一行人互相见礼,江云雁虚虚受了木翰林和曹格的参拜,又回头给木翰林行了晚辈礼,这才落座。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厨房便回话说宴席备好了,苗氏便吩咐男女分席而坐,都在大厅里,中间竖了道纱屏。 席间,苗氏听闻江行中称呼曹格为师兄,诧异问了句,才知道木翰林欣赏曹格学识,已收为弟子了。于是众人连连敬酒祝贺。苗氏更高兴了,这下子曹格成了自家儿子的师兄了,跑不远了。当晚木翰林就留在苗氏宅子里,江行中便把曹师兄也留下来,苗氏为了避嫌带着江云灵和江海中住去了江云雁的县主府。 木翰林甚是抱歉,但苗氏却说道:“平日里请都请不到先生,如今既肯在寒舍住下,妇人自当尽心竭力,原本也不需如此,只是怕有的人借着看妇人名义骚扰先生。况且也想帮女儿温居,一举两得。至于家中安排先生也不需费心,妇人会安排妥当,临时需要什么尽管找行中吩咐就是了。” 木翰林便不再多说,只是谢过苗氏。 于是苗氏转头对曹格说:“虽知曹公子归乡心切,但与木翰林相聚时日也十分难得,曹公子不妨多住几日聆听教诲,等过几日此间事了同我们一道启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尽管目的地不同,但有大半路程可以同行。曹公子以为如何?” 曹格自然欢喜,连忙谢过苗氏,苗氏笑得真诚:“你既已是行中师兄,便是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木翰林目送苗氏带着女儿们离开,不动声色的瞥一眼曹格,只见他面上尽是坦然,眉头一挑,顿觉这趟下山不会无聊。收了个资质上佳又沉稳的学生,还发觉了苗氏对这个学生格外热情,似乎另有图谋,而这个学生明明感觉到了却坦然接受,似乎毫不担心。他想自己无需多嘴 ,只管看戏就好。当下笑得深沉。 曹格心想既然已经受了苗氏这多恩惠,也无需矫情了,将来若对方所图违背道义良心,大不了还他们一条命罢了! 江行中却想着,师兄尚且不知师傅真正面目,趁着这几日在跟前,少不得要提点师兄一声,省的被师傅惦记着给自己的侄女说亲。他自己以年纪尚小并无功名建树,不得分心为由,拒绝了师傅说亲,但是师兄却是已经功成名就且年纪不小! 是夜,曹格歇息在江家外院的客房中。 最近几日他喝了不少酒,尽管先前交往之人甚少,但金榜题名之后,前来攀交情的人却是络绎不绝,他将来还要厮混官场,自然不能全部都得罪了,便多少会参加几次。但今日他是喝酒最多的一次,不为了自己不为了将来,只为了对木翰林的崇敬之情。 江家的下人都很尽责,对自己这个客人从一开始就十分的体贴。就像今日,自己居住的地方不仅提供了热水,还提供了解酒汤,屋内桌上还有糕点和茶水。 夜色深沉,月亮后半夜才堪堪升起来,曹格半夜就醒了,他有个习惯,越是宿醉越是醒得快,尤其今日还喝了解酒汤。开始他没动,只是在床上休息想着一些心事。月亮照进屋内后,他便躺不住了,想起了在远方家乡的老母亲,想着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父亲,想着年幼的弟弟。顺便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那个赖在自己家中不走的表妹。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这次不中或者成绩没有这么好,他兴许对官场的兴趣便淡了,家中是哪个女子他也不介意了。可是既然这次侥幸中了,还位居探花,那么他便要好生筹谋,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也不能是那等不识大体的村妇。 可是……茫茫人海,自己去哪里找那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有见识有能力的贤内助去? 曹家在老家也不过是镇子里的大户,而自己这一支与族长那一支平日里并不多么亲近。就算这次功成名就回乡,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对方也不会对自己的将来多么上心,最有可能还是给自己介绍一个族中的适龄女子,以绑住自己。 而且,即便是他们愿意尽心,见识所限,他们也找不出太合适的女子。 难道,真的要在这满地贵胄的京城寻找姻缘,被那些高门大户拉去做女婿,跟他们绑在一条船上吗? 月冷清,天空澄净。 曹格略略皱眉,想起了江云屏。这个江家大娘子好似比自己大了三岁,还生育过三个女儿,目前和离在家,如今都要做外祖母了。这些情况自己一清二楚,好似是江家人特意在自己跟前提起来的,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想让自己娶了这位江大娘子? 曹格悚然一惊,江家真的敢这么打算? 自己一介书生之时,便不可能迎娶一个和离的妇人,而今更是高中探花,这件事情就更不可能了,这一点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难道江家,难道江大夫人看不到? 蓦然间,他觉得有些冷。裹了裹衣裳,回到了屋内。 倒了茶水来喝,曹格冷笑着摇摇头,若是江家打这个算盘,那就真的要让他们失望了,他宁愿娶了表妹也不能娶一个和离的妇人! 冷静下来之后,他慢慢的回想了许多细节,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奇怪,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若是挟恩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或许还会犹豫,保不准便点了头,可是给自己提供了诸多方便,等自己中了探花后还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在朝廷建立人脉……这般让自己一步步高升,难道他们不知道会越来越困难? 为什么他们明明打着这个主意还不趁早,非要等着,到越来越没有希望…… 真是想不通。 第二日,他面对江家人的时候便有些冷淡。 只是江行中是个纯正的读书人,心里并没有装这些弯弯绕,他看得出来,所以对江行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午后江行中还特意寻了个机会找他谈心一次,大体说了说木翰林的日常,还提起了木翰林最爱给弟子说亲,要他多留意。 曹格心中一动,想着若是木翰林的话,他介绍的女子定然不凡,况且如果是木翰林给自己定下亲事也算是名正言顺,江家应该说不出什么来,而且以这个借口来断了表妹的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江家之恩怕是难以报答了。 曹格本人还是很感激江家的,只不过江家所图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这么想着,他便开始对江家人和善起来,因为觉得自己理亏。 苗氏听闻之后,只是叹息的一笑,略略有些苦涩。 想着自己如此欣赏的曹格,也不过如此。 这本没什么错,也许真正错的,却是自己了,不应该因为江云屏的一点点心中悸动便动了这个心思,却忘记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对于江云屏这样的和离妇人有多少的偏见! 罢了,罢了,幸好从未明言过,就当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惜才吧! 江云雁做东请了诸位公主和郡主一次,因为有福禄长公主坐镇,没有人敢挑刺儿,倒是顺顺利利的融入了这个圈子。苗氏和江云雁母女两个总算是松了口气,觉得这县主在京城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算是交代了,终于可以回清河府了。 紧接着便是苗老爷的生辰,今年不是整寿,只一家人在一起热闹一日便算了。 “打包吧!”苗氏吩咐双喜。 双喜抿嘴笑了,打趣道:“夫人这句话说得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啊!” 苗氏乐了:“看来学习没有懈怠,这词用的挺~贴切。” 江云雁便笑的喷了茶:“母亲,您这是承认了吗?” 苗氏点点头:“没有外人,还不兴说句实话!” 江云雁暗暗翻了白眼,又道:“母亲,咱们何时启程?” 苗氏道:“这个还得你那个便宜舅舅点头才行。” 江云雁一僵,便宜舅舅?等她反应过来,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暗暗扫视了屋内一眼,嗯,没有外人,这才放了心。

166 曹格的纠结 “母亲这话以后可不能轻易说了,就算屋内无外人,也需当心隔墙有耳。” 苗氏怔了怔,道:“是,县主教训的是。” 江云雁抚额叹息,母亲的性子是越发的跳脱了。 不过苗氏说的不错,自己的启程还需要圣上点头的。 “在那之前,你还需要同你义母道别才行。”苗氏叮嘱道。 江云雁点头道:“义母那里的确需要去一趟,前几日的宴席多亏了义母坐镇,否则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了那许多的贵女们。” 苗氏听了这话不禁开始琢磨起来,若说一开始福禄长公主救了江云雁是个巧合,认了她做义女也是情势所迫,后来被圣上得知后,竟然给云雁封了县主。事情到这里,福禄长公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她竟然真的开始关心着云雁,关心她的亲事,带她去见太后……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圣上和太后,为什么对云雁这么好? 莫非……是因为自己? 想起来太后让云雁交给自己的金龙令……自己遗失的那些记忆中,除了生意上的往来,究竟和这些天潢贵胄们有过什么样的瓜葛,他们如今这样对待云雁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善意还是圈套?他们这样的态度能维持多久? 他们的善意能够相信吗? 如果是恶意……怕是无法躲过的。 如果是这样,还需要做做准备,凤先提到的事情,说不定已经到了可以开始的时候了。 “母亲?”江云雁的声音打断了苗氏的思考,她挂上笑脸问道:“什么事?” 江云雁脸色怪异,却只是摇摇头,道:“只是看母亲走神了,在想什么?” 这些事情不能明说,而且还不到时候,所以,苗氏只是道:“想家了,想回清河府了。” 江云雁也被触动了思乡之情,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点点头道:“女儿这就去找义母辞行,顺便去皇宫找圣上辞行。”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江云雁,苗氏还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要干什么去?” 双喜已经在收拾行李,闻言道:“四小姐刚才说了啊,去找福禄长公主辞行,还要去宫里辞行。” “哦。”苗氏喝了一口茶,道:“这孩子,还真是个急脾气。” 双喜正把前几日参加宴会苗氏戴过的首饰核对了放进了箱笼,闻言顺口叹道:“是啊,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夫人。” 苗氏不由得撇撇嘴。 “双喜,让她们收拾吧,你陪我去一趟母亲那里,我要走了,也该去道别的。” 双喜便吩咐备车,陪着苗氏去了苗家。苗家又是一番折腾,从中午到夜里,连着叫了苗氏几个在附近的哥哥回来参加家宴,算是给苗氏饯行了。 江海中这几日跟着苗大爷在京城的商圈里打转,也陪着苗大爷回去了。 有时候江海中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古以来身为庶子与嫡母的关系纵然再怎么好,跟嫡母的娘家关系也不会太好,可是苗家人……据说从河中第一次跟着苗氏回到京城开始,就受到 了很热情的招待,就像……就像他真的是嫡母的儿子似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很让人舒服。后来江海中来了之后,得到了相同的感受,如今还像一个真的外甥似的被苗大爷拉着满城的见京城商圈的大亨们,这些经验让他受益匪浅。 而今就要回去了,他竟然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因为二姨娘并没有兄弟姐妹。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不论苗家人待他多好,他都有种疏离的恭谨客气。不是他戒心重,只是不希望太投入,等到人家收回这份热情这份关心的时候,自己能够不那么失落。 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你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这些天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跟着苗家这些舅舅们起起落落,共荣共辱了。有时候他也在想这是为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那就是苗家的七兄弟和母亲苗氏,他们兄妹八人本身就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他们相处的却很好,感情很深,很随意,对唯一的妹妹苗氏更是从心眼儿里疼爱。最重要的是,当他们兄弟各自分家单过的时候,苗夫人容许他们的姨娘跟着他们过!虽然不太明白,苗老爷尚且健在,那些姨娘们如何就选择跟着自己儿子过,但是这却是一个非常令人心动的举措。如果将来自己分府单过的时候能够把二姨娘接出来一起过…… 他想着就很激动。 他也不是和苗氏离了心,只是觉得自己是庶出长子,在嫡母有嫡子且不止一个的情况下,自己分府单过是迟早的事。 不知江海中这里心中百转千回,苗氏只是被苗夫人的眼泪给弄得措手不及,连连答应今后年年都回来,这才止住了苗夫人的泪水。 结果江云雁去宫里辞行的时候,却被太后告知让她和福禄长公主陪同去承恩寺礼佛半个月。 消息传回来,苗氏只得暂停打点行装。 转告了曹格,苗氏表示非常抱歉耽搁了他的行程,但曹格却非常感激苗氏这几日的招待,还让他认了木翰林这个师傅。不过他即便再怎么想要打点关系毕竟时间紧迫,既然苗氏还不能离京,他便在第二日同苗氏来辞行。 苗氏待他依然很是热情,只是再不提关于江云屏的只字片语。 曹格大感轻松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落,这种矛盾的心情他一路上也没有收拾妥当。 木翰林是个见惯了风浪的人,对于这暂时的分别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交代了他一些就职前的人情往来习俗,便让他启程了。 苗氏派人给他租了马车,倒是江行中给曹格母亲和弟弟准备了些礼品,无外乎是老人家的补品药材,兄弟的纸笔之类的。 江行中给的毫无私心,曹格倒是从内心觉得可惜了。可惜了若不是江家大娘子是和离的妇人,这江家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说实话,他很欣赏江行中,小小年纪稳重老成,而且为人正直没有那么世故,与他交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张熙正送来了些盘缠和点心,要曹格一定收下,否则就跟着他上路照顾他的起居,这让曹格的心又摇摆了一下,这江家的姻亲 也不错。 这一段回乡路,他脑海中便只剩下“可惜”二字了。 江云雁的承恩寺一行可以说是很轻松的,但也很是不自由。由于太后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承恩寺礼佛半月,圣上那里如何安排人手、加强防卫不说,多少公主贵族巴不得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去,哪怕端茶倒水,说起来是太后娘娘去礼佛都带在身边的女孩儿,那得有多么体面。可惜太后娘娘素来冷清,也只有一个福禄长公主能入了她的眼,如今又多了一个清河县主!这份荣耀,这份恩典,甚至超出了当初对待福禄长公主的亲女儿! 多少人猜测清河县主所谓的真实身份,什么离奇的猜测都有,甚至连她是圣上的私生女的传言都有。 可惜苗氏与圣上的年纪相差太多,大家不能继续联想了。 可是仍有些知情人,或者亲眼见过苗氏的人心中仍持有怀疑态度,因为苗氏看起来太年轻了,保不准圣上就不会动心。 但最知情的人却知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苗氏十五岁远嫁清河府,五十岁才第一次返京,而圣上成年后从未去过南方,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 承恩寺后山的法堂里,住持方丈正在给太后讲解佛经,太后常年礼佛,与方丈倒是能够交流一二。江云雁却是一脸的蒙圈,但是她是被无数京城贵女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此时只能保持恭谨的态度端坐聆听。 稍事休息的时候,太后道:“哀家原是想你们母女出来散散心,并不愿将你小小年纪箍在这佛堂听师傅讲经。趁着日头不毒,你们便去逛逛吧,中午用膳的时候回来便是。” 福禄长公主笑道:“难得能陪母后礼佛,女儿却也有些心得,正好求师傅解惑。倒是云雁的确年纪太轻,这些经文料想她也听不懂,让她自己去玩便是了。” 江云雁推脱不过,便行礼告退。 她身边仍是带着栗子和梨子还有知春,于是回了自己院子换了套清爽的装扮留下栗子看家,便四处看看。 中午陪着太后和福禄长公主用了午膳,伺候她们歇息了,便回了自己房间午睡。 梦中,她又到了那个荒废的院子,见到了那个不知面目的人。 醒来后才发觉不过才睡了一炷香的功夫。知春也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梨子立刻跟上来,她低声道:“我仍去走走,咱们不用惊动他人。” 梨子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去了那处院子,梨子一看这地方熟悉,便纵身跃上了大树,冲江云雁点点头。 江云雁便进了院子。 上次来的时候荷花还没有开,如今倒有几支含苞待放了,江云雁笑开了花,随即跑到荷塘边青石上坐下,远远的观赏着。四处静霭异常,江云雁在树下乘凉,倚坐在青石上,渐渐觉得昏昏欲睡。 在睡梦中她感觉自己身在浓雾中,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正在四处摸索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荷花的清香,远远地似有荷塘中盛开的荷花在随风摇摆,她以为找到了道路,便顺着香味和那影影绰绰的地方而去,不想才前进了几步,便脚下一空,瞬间掉入万丈深渊。

167 三遇和托付 江云雁噗通掉入水中,措不及防的她挣扎了几下却呛了水,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只手臂伸入荷塘,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出水中。 江云雁有些水性,只是方才是梦中掉入水中,才喝了几口水,如今吸入了空气,咳嗽了几声便掌控了身体,稳住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抬眼望去,一个头戴草帽的中年男子正拉着他,一脸的怒容。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雁看到他愤怒的脸,下意识的说了句:“对不起。” 男子变了变脸色,倒是不那么生气了,只道:“自己能上来吗?” 江云雁低头看了看,因为天气炎热自己穿着比较浅颜色的纱裙,纵然里面有中衣,也是浅色,这全身湿透了,若是被他一个大男人拉出来…… 她连忙点头,道:“能,能出来。” 男子便慢慢的松了手,然后站起来背对着荷塘。 江云雁深吸了口气,扶着荷塘边上的青石慢慢爬上来,坐在石头上喘着气,一边偷偷打量着男子的背影。 男子听到她上岸的声音,慢慢迈步向前走去,不远处的树下放着江云雁见过的那张藤椅,这次倒是没有放在茅屋房檐下,显然天气渐热,这男子也知道换个地方凉快。只是由于角度问题,江云雁来的时候没有注意。 那人走到藤椅旁取了一件披风,倒退着走了几步接近荷塘边和江云雁,道:“接着。” 便向后抛过来披风。江云雁手忙脚乱的接过来,顿时满脸通红,她纵然知道男子的好意,还是忍不住觉得羞愧。连忙站起来用披风包裹住自己。 只见那个男子依然背对着她站着,江云雁现在后悔不已,母亲早就跟她说过不能乱跑,且这个院子里有个陌生男人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却鬼使神差的又闯进来,这次还掉进水里! 纵然真的没发生什么,可是若自己这一身湿漉漉的回去,还不定会引发多大的流言蜚语。 该怎么办? 该不该叫梨子回去给自己准备一套新的衣裙过来? 可是自己方才穿着这身衣服从无数侍卫身前走过,若是换了一身再回去,傻子都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届时又怕说不清楚。 “叫你的丫环回去取一套衣裙过来,就说在荷塘边上湿了裙角。等你去屋子里换了衣服,生个炉火把衣裙烤干就行了。”男子仍背对着江云雁,却这么说道。 江云雁顿觉雨过天晴,问道:“屋内有炉火?” 男子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有的。” 然后他消失在树林里。 江云雁暗赞这个男子好细心,若是自己出去叫了梨子,她知道自己落水后取来衣服,旁边站着个外男,就算自己说得清楚,梨子心里会怎么想,怎么看待自己?而若是自己现在就出去求救,身上披着的男人披风该怎么说清楚。 所以说男子躲得远远地,自己就可以丢掉披风了。 想到这里,江云雁还是把披风放在了 藤椅上,跑到了院门前找了梨子。 梨子不放心江云雁一个人呆着了,所以在手心用力写了几个字。过了一炷香功夫,栗子就取来了一套衣裙。 “县主是怎么滑下去的?”栗子比较细心,问道。 江云雁红着脸道:“本来在池子边上的青石上坐着,后来睡着了,就滑进去了。” 栗子瞪了梨子一眼,道:“下次不可让县主离开你的视线了。” 梨子也觉得自己失职了,便闷不吭声的点头。 江云雁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解释了一句:“上次来就让梨子在外面等着,里面很荒凉,没有人的。这次是我自己大意,怪不得梨子的。” 三人进了茅屋休整一番,换了衣服,果然有现成的炉火,将衣服烤干了,便离开了。 江云雁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这里若是真的没有人,怎么会窗明几净,还有现成的炉火……看着目光如刀的栗子姐妹,她只能硬着头皮不做声。 栗子姐妹对视一眼,均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一回了江家就把这件事情禀告给了苗氏。 当日江云雁倒是顺利的回了院子,只是有了这次的遭遇,她再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没有再踏足那个院子。 半个月时间一到,太后起驾回了皇宫,进了京城后不久,江云雁和福禄长公主就分别回了各自家里,不用再进宫伴驾了。 等听完栗子姐妹的叙述后,苗氏少不得又把江云雁拎出来教育一顿。 只是不知为何,江云雁在有没有遇到那个男子的问题上,罕见的对苗氏撒了谎。江云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撒谎,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愿意让母亲对那个男子有恶感,也不愿意让这次的事件更严重。所以对于苗氏问她如何知道茅屋里面有炉火的问题,她这么说:“女儿其实不知,只是情急之下只能进入茅屋换上干净裙子,进去了才知道有现成的炉火。想是……那人留着备用的。不过母亲放心,栗子姐妹检查过了,真的没有旁人。” 苗氏还是比较信任栗子姐妹的,便打消了疑虑。 但是这件事却让江云雁对栗子姐妹产生了一丝疏离感,当真觉得还是知春最贴心最忠诚。 江云雁终于得到圣上的许可,即日便可启程回家。 苗氏又去了苗家一趟,不过这次只留下来吃了中饭便回去收拾打点了。 张熙正也派人传了话过来,说已经禀告父亲,要随着苗氏一起回清河府。 月牙儿拉着江云雁和江云灵的手一直哭,苗氏不忍心,便去见了苗老太爷,问能不能带着月牙儿一起回清河府,什么时候她想回来了,就派人护送回来。 苗老太爷看着月牙儿希冀的目光,一咬牙差点了头,到底还是不放心这么远,又怕苗氏镇不住她。 看着苗老太爷宠溺的目光,苗氏安慰道:“祖父放心,孙女定不会让月牙儿少了半根头发!” 苗老太爷摇头道:“活到这个岁数上,还能见到你这个孙女 平安无事,老夫也算是能闭眼了。月牙儿有你照拂自然无事,只是,她父母那里不好开口。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你可以给她物色个好人家,她的父母……势力了些,未必不疼爱她,只是更看重其他东西而已,祖父不放心。” 苗氏微微一皱眉,她是听到风闻的,月牙儿的父母有意将她许给忠勇侯夫人的娘家镇南将军府的二公子。不是说对方有什么不好,只是忠勇侯夫人的嫡女却是嫁给了庆王府的八公子。 庆王府和苗氏可是敌对的,也不知道月牙儿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想想月牙儿的单纯美好,苗氏咬牙点了头:“只怕堂兄堂嫂不愿,孙女便无法做主。” 苗老爷子笑的狡猾:“县主虽然不能直接赐婚,但是可以请求太后赐婚嘛!” 苗氏愣了,这是要“以势压人”? “再说了,”老爷子继续乐呵呵的说:“就算不惊动太后娘娘,你手里不是还有金龙令么!” 苗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钥匙,有心问问还有什么是祖父不知道的。 苗老爷子挥挥手道:“去吧,也不是让你对她的终身就负责了,只是若有更好的人选,帮她一把。不过你要快些,要在她父母给她定下之前,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苗氏只好道:“祖父保重,孙女告退。” “等等!”苗老爷子忽然喊道。 苗氏诧异回头。 “你要保重自己,要知道江家、苗家所有的荣耀和平安如今都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好了,大家都会好。”苗老爷子郑重说道。 苗氏重重点了头,虽然她觉得老爷子有些夸大其词,不过既然祖父这么说了,答应了就是。 苗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让苗氏离开了。然后一个人默默的念叨:“天上地下,也只有你这丫头愿意承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回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苗氏心中有些不安,这次来发觉祖父的身体似是不如往常了。是啊,祖父已经快九十岁高龄了,这在这个年代已经十分不易了。祖父是整个苗家的家主,是支柱,若是祖父不在了,父亲他们那一辈人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肯一个个维持着兄友弟恭,可一旦祖父离世了,苗家的几个儿子绝对不会团结一心的。 回程的马车上,苗氏忽然想起了江瑞声临终前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有些瘦,有些显得苍老,声音很沙哑。 “夫人,”他喊得有些费力,苗氏上前喂了他一口茶水,江瑞声接着道:“夫人,为夫怕是不行了,今日有些事情需要劳烦夫人在为夫离去后操劳了。” 苗氏看着他,想了想,道:“你说。” 江瑞声攒了攒力气,撑起了身子,靠坐在床头,喘了半日方道:“夫人天性纯良,孩子们我并不担心。只是我那二弟一向糊涂,夫人好歹看在为夫面子上对他照拂一二。他是个贪玩的性子,底下的子女并不会多么上心,夫人能帮就帮帮吧。”

168 转道去济城 当时苗氏并不愿意揽这个活,犹豫了一下,恰巧江瑞声咳嗽起来,她便去拍拍他的后背,道:“我会留意。”这已经是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破例做出的让步了,她可以留意着,但不会大包大揽。 “多谢夫人。”江瑞声咳嗽刚好了些,便匆忙道:“江家由夫人手中兴起,为夫已经能够下去见列祖列宗了,只是今后这个担子还要夫人挑起了。海中河中他们将来如何凭他们各自的本事罢了,为夫一生多情风流,对不住夫人啦!” 苗氏诧异,默了默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干吗,我从未怪过你。” 江瑞声转过头看着苗氏,道:“为夫知道,嫁给我委屈你一辈子了,自你嫁入江家来,再没有曾经的笑颜如花,再没有曾经的风姿绰然……”他慢慢转过头,空洞的眼神盯着帐子,脸上突然显出一丝迷恋的笑容来:“想当初,十三四岁的你聪慧过人,我们一群经年的生意人跟你竞争竟然完败,徐会长当时口不择言竟然称呼你小妖精,你笑眯眯的看着他走过去,一脚踹了他膝盖,到后来很久,他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那时的你,耀眼极了!我从没想过,你父兄会挑选我做你的夫君……”他又回过头来看着苗氏,咧嘴一笑:“不管后来因此经历了什么,我总觉得那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从未后悔过。” 他用力捏了捏苗氏的手,撒手人寰。 当初的苗氏只是冷静的吩咐王妈妈准备后事,有些感伤,如今回想起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为何有点眼酸? 这些记忆,苗氏如今都已记不得了,凡是跟京城那段经商经历相关的记忆全都消失了。想来江瑞声并不知道苗氏服用了消忆丸,也许只以为她是失去记忆了。原来,江瑞声是爱慕着前苗氏的,至于他之后的风流,兴许是天性使然吧。 “夫人,到了。”双喜的声音传来,苗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她淡淡一笑:“好,回家。” 双喜也是抿嘴一笑,自己先跳下去,回过头来搀扶苗氏。方才在马车里苗氏神色变幻她自然看在眼里,可是她是个本分的丫环,夫人不曾提起,她便不问。 江云灵姐妹得知月牙儿也将同行,都高兴不已,苗氏给了她们一日的时间准备礼物。 苗氏回了房间正在安排收拾行李,有丫环进来禀告说苗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苗氏留下了双喜指挥,带着莲月去了苗家。 见过了父亲和大哥,苗氏被苗夫人带入了后院正房。 “是你外祖父,听说你去年曾经回京,很是惦念,只是身子骨不太好了。这次听说你又回京了,打发人来送信说你若是有空,绕道去一趟济城,看看他老人家。” 苗夫人说着抹了眼泪,道:“不过父亲说了,你若是行程紧,便给他老人家去封信便可。父亲当年告老还乡本十分风光惬意,只是后来被门生连累,只能远走济城,这么多年来母亲都没能尽孝,真是枉为人女!” 苗氏便回忆起一个很是个性的老头来,比起祖父的沉稳内敛,外祖父则直接热情些 ,由于自己是外祖父唯一女儿的唯一女儿,从小就十分受宠,即便不是经常见面,但是只要去了外祖父家,便会被这个老人家抱在怀里,乐呵呵的任由自己胡闹。 “是女儿的错,应该去给外祖父请安的,这么多年了。”苗氏也红了眼眶。 苗夫人拍了拍苗氏的手道:“你带着县主她们,多有不便,若是有心先写封信寄过去,以后再安排时间过去不迟。” 苗氏心中有了计较,便道:“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苗夫人便道:“如今相隔数月便能见到我儿,母亲很是满足,你既已定下归期,母亲就不耽搁你了。只一样,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苗氏点头答应了,苗夫人便放苗氏离开了。 苗老爷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默了默道:“夫人怎的不告诉琪儿,岳父已经病入膏肓?若琪儿当真只是先寄封书信过去,如何是好?” 苗夫人擦擦眼角,毅然道:“我苦命的琪儿一生凄苦,如今好不容易能当家做主了,我断不会因为任何缘故勉强她!至于父亲那边,想必同我一般想法,琪儿好,便是最好的。” 苗老爷上前安慰老妻道:“不若等琪儿启程后,为夫陪夫人去一趟济城。” 苗夫人豁然抬头,看着丈夫就掉下泪来:“多谢老爷!” 苗氏回了家,让人找来地图便是一番研究,发现如果改道去济城的话,几乎出了京城就需要和江云灵他们分道扬镳,走水路的话在沿海需要走半个月,才能进入苏府境内,然后入浙府,才能回到清河府。走陆路也是需要先进入苏府,不论哪条路线,都需要多出几乎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刚过四月,天气还不算热,只是道路两旁的绿色已经甚是青翠了。 苗氏找来了江海中,把自己打算改道济城的事情跟他说了,江海中便执意跟随苗氏一路。 “我知你担心我,只是云灵、云雁这些女孩子上路实在多有不便。即便云雁有县主的仪仗和护卫,毕竟没有个成年男子跟随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张熙正虽然跟着,但还算是个外男,不合适。我毕竟年纪大了,只是去看外祖父,没什么大碍的,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护着妹妹们平安到家。届时如果实在不放心,便去迎我。” 江海中只得道:“是,母亲。” 第二日大早,苗氏便等齐了众人,一道上路了,大家走的清清静静的。 遥远的皇宫里,崇文塔的顶层,圣上也在默默的看着那个方位。 小苗子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倏忽一阵风吹过,小苗子的耳朵动了动,随即下了一层,片刻后上来,低声道:“江大夫人会转道去一趟济城,韩老在那里。” 圣上微微扯了扯嘴角,很是高兴。 小苗子看着圣上高兴,琢磨了一番,小心道:“寺里那位……” 圣上一皱眉,小苗子心下一跳,鼓起勇气,但改了说辞:“偶然见过清河县主了” “所以呢?”圣上声音里没有起伏,小苗子险些呼吸一窒 ,道:“无事。” 圣上便不再言语,小苗子暗自抹了把冷汗,心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圣上二人已经见面不止一次了吧。 苗氏再一次离开了京城,与头一次不同,这次她不论是进京还是离京,都没有引起多少人的重视,毕竟头一次进京圣上的态度已经很是明确,不需要再行试探了。 离开京城后半日,马上就要离开京城的地界,苗氏和江海中又碰头商量了一会儿,便分头走了。江海中心中沉甸甸的,看着自己看顾的这队车队,里面娇滴滴的妹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出发吧,在前面的驿站用午饭。” 苗氏从没有去过济城,这次一路上基本上都会把马车帘子撩开,看看外面的风景。 只是马车速度着实不够快,再好看的美景一直摇摇晃晃的也会慢慢失了兴致,后来苗氏便索性在马车里盘算事情。 “咱们也走了十几日了,约莫快到济城了,只不知云雁他们到了哪里,路上可还顺利。”苗氏惦记着女孩子们,跟双喜说:“到了客栈给捎封信回去……嗨,算了,等信到了都什么时候了。” 双喜便劝导苗氏:“大爷是多么妥帖的人,再说还有县主的护卫,一路上比咱们人数还多,又是常走的路,夫人就放心吧。” 苗氏点点头,索性闭目沉思。 当年的苗氏锋芒毕露,给苗家和江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外公的韩家肯定也没逃脱。按理说外公告老还乡之后,应该仍然留在京城,毕竟外公就是京城人士,谈不上什么归乡。可是如今这么多年却一直随着大舅舅在外放的地方,这些年才稳定下来,就留在了济城。此番雨过天晴想要见见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苗氏总觉得苗夫人的表情有些异常。 马车咕噜噜往前走着,压到一颗小石子微微颠簸下,苗氏忽然晃过神来,联系外公的高龄,莫不是已经病重? 苗氏想着心急起来,道:“双喜,告诉管事的,从现在开始一路快马加鞭,我要尽快赶到济城!” 双喜便连忙出去传话,因为马车旁就跟着骑马的护卫,所以这话很快就传遍了车队,苗氏感觉到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夜里住宿的时候,大家明显都很疲惫。苗氏让双喜传话给管事的,给大家饭菜提档,夜里的守夜人员分两拨,凡是值夜的都有赏。如此一路奔波,竟然比预期的日子提前了五日就到了济城。在城外的村子里借了一个干净的农家讨了些热水借用一间屋子梳洗一番,苗氏才重新上路直接进城。 韩老太爷在济城是和韩大老爷住在一起的,前几年韩大老爷也隐退了,没有选择回京,而是留在了这个自己做官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虽然宅子位置有些偏但是好歹家喻户晓,很快热情的济城人就给车队指了道路。 管家谢过后送给对方一个纸盒,里面是些点心:“权当给阿嫂家孩子添些零嘴。” 妇女谢过管家,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临近黄昏了,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苗氏忽然觉得倍感亲切。

169 弥留之际的重托 到了韩家,许是没有料到他们来的这样快,门房听了他们自报家门之后,竟连门都没关就往内里跑去,还一边大叫道:“老爷,老爷,江大夫人到了,老爷!” 苗氏与众人面面相觑,按理说这韩家下人断不能如此无礼…… 不及片刻,便有老少十几人迎面快步走了出来,打头的便是苗氏的大舅舅,韩老爷。 苗氏毕竟是晚辈,一个头发花白的舅舅竟然匆忙跑出来迎接自己这个外甥女,苗氏还没有那么大的脸在外面干等着,只好先行蹲身行礼道:“见过大舅舅……”话音未落就被韩老爷拉了起来道:“好好起来,让大舅看看……这许多年过去了,你仍是小时候的模样,年纪不小了,却仍这般年轻,好,好。” 也不废话,拉着苗氏就往内宅走去,一边走一边匆忙道:“还好你来了,今日父亲又问起你的行程,生怕自己熬不到见你的那一日。” 韩老爷声音有些哽咽,忍了忍又道:“今日已是昏迷了三日了,方才听到家丁喊了你来了,竟然睁开了眼睛,大舅这才情急,赶紧带你去见父亲,事从权急,便顾不得礼数了!” 苗氏更不是个迂腐之人,当下脚下生风,恨不得立时就见到外祖父! 所幸韩老爷家并不大,若是清河府的江家,有人从大门处提起要见苗氏,最快也需要一炷香的功夫才能见到萱草堂正房里的人。而这济城韩家却只有三排三进,比苗氏一个人的萱草堂还要小。 韩老太爷在中路三进正房住着,这里的房子不比京城和清河府,狭小且老旧,门口只有一个有些迟钝的婆子,见到这许多人来了,才想起来掀门帘。众人来不及计较,鱼贯走入房内。 苗氏带在身边的管家自然非同一般,在进二门的时候就停下脚步,拉过一个家丁让他给自己找个厢房落脚,其他丫鬟婆子也规矩的进了二门后就停留在院子里待命,苗氏只带着双喜和莲月二人进了三进。这里毕竟不是江家,这呼啦啦的一群人一直跟着实在不像话。 屋子里一股子中药味儿,呛鼻子的很,但苗氏却无心关注这些,她只是呆呆的望着立于西屋北墙处的架子床上单薄的身影,慢慢的一步步走了过去。 床前有个妇人打扮的老妪,穿着不像是下人,回头看了进来之人一眼,便站起来过去扶韩老太爷道:“老太爷,您心心念念的外孙女来了,您老可睁开眼看看!” 韩老爷走上前去帮忙扶起韩老太爷,苗氏来不及思索那个老妪的身份,她被床上那个消瘦的老人的样子惊呆了。 “是……是……是……琪儿……吗?”只这几个字,韩老太爷的声音却透露着太多的虚弱与悲怆。 苗氏忍了泪水走上前跪在脚踏上,握着老人干枯的右手,道:“外祖父,是琪儿,琪儿来看您了!” 老人的眼睛找到了焦距,直直的看向苗氏,打量了一番道:“丫头,长大了!” 忽然间苗氏就泪如雨下:“琪儿不孝,如今才来看您!” 老人勉强露出个笑容,道:“山高水远的,你能来一趟,就不枉外祖父惦念着你了。” 苗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泪水却不停的掉下来。 韩老爷子喘了几口气,示意老妪取了水来,老妪就着喂了他几口,韩老爷子便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琪儿多年未见,很有几句话要私下聊。” 韩老爷担忧的喊了句:“父亲……” 韩老爷子就摆摆手道:“我今日很是精神,你放心。” 韩老爷至孝,只得深深的看了苗氏一眼,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苗氏也对双喜二人道:“门外等我。” 屋内清净了,韩老太爷看着苗氏便露出个笑容:“这些年我遍寻古籍野史,听闻熬过消忆丸药效的人会青春永驻,原先还不信,如今信了。” 苗氏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好在韩老太爷面前装傻充愣,便讪讪笑道:“这……倒是头次听闻。” 韩老爷子说了这几句话,又喘歇几下,这才道:“活到这把年纪,这世上万物早已看破,整个身子都已被黄土埋了,只吊着一口气不肯立刻归去只是因为惦记着你,想着看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才肯甘心。” 苗氏心中一滞,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她想起了远在京城的祖父,那个老人与外祖父年纪相仿,却精神抖擞。 “外祖父……”苗氏开口,想着再劝慰老人几句,让老人放心,“如今圣上待我江家优厚,还封了云雁做县主,一切都会好的。”她受祖父影响,早已不会如同当初那般把这几家受到的打压全部计算在自己头上。 韩老爷子点点头:“你母亲虽是庶出,却是我唯一的女儿,这些年来她因自责从不敢来看我,其实我也好,她的兄长们也好,谁可曾真的埋怨过她!便是你当年也不过是才华外溢,让人惦记着罢了。你自己九死一生,我们作为至亲之人又有何脸面去苛责于你。我们在这济城避世,也不过是不希望再给你添麻烦,况且这里的气候很适合我这把老骨头。” 苗氏感动在心,这些亲人们,当真对自己是真心诚意,满心呵护! 韩老爷子回光返照,竟慢慢支起身子,拉着苗氏的手道:“你既已知晓消忆丸的事情当是你祖父告诉你的。但是当年诸多事情怕是你仍未想起来,这一点我确信无疑,因为有史以来消忆丸从未失效过。现如今外祖父即将离世,有件事情埋藏在心中五十多年,至今无人可以托付,如今外祖父托付于你,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将来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苗氏心中盘算,五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便与自己无关了。当下便问道:“是何事?外祖父尽管托付便是。” 韩老爷子又喘口气,看向门口:“你可看到方才那个老妇?” 苗氏思索着问:“可是方才扶着外祖父起来那位?” 韩老爷子点点头,笑道:“她乃是我新近纳的一房小妾。” 苗氏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奇怪:“这其 中可有什么缘由?” 韩老爷子笑出声来:“你大舅虽说十分不愿,可是他生性至孝,硬是没问一句缘由便同意了。上个月还替我摆了酒席,用一顶轿子抬了她入门。我知道,他是觉得我时日无多,不愿忤逆罢了。” 苗氏静静的听着,老爷子思维清晰,并不像糊涂了,所以此事必有缘由。 “其实,五十多年前,我就该抬她进门。只是那个时候,你外祖母刚刚生下了你三舅,她便说怕会让主母生气,愿意等等。我便依了她。后来我调离京城,匆忙上任前没顾上把她也接走,后来再去寻人,却听说她付不起房租被撵走了,至此再没有她的消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因为我最后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怀孕了,那时我手头比较拮据,只给她留下了二十两银子。虽说后来忙碌中我没顾得上去找她,可是省着点花的话,应该能等到我再去寻她的时候。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她和那个孩子,只是这件事情从未过过明路,我便只能压在心底。也就是去年年初吧,家里给我做寿,请了些帮厨。我只是无意间走到了后厨,竟然发现了她来做了帮厨!当年她便小我十几岁,如今竟然苍老成这个样子,我激动坏了,连忙把她请到房中,细细询问当年之事。她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待认出我来,便只是跪下哭求我寻找她的孩儿,也是我的孩儿!” 苗氏震惊了,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舅舅或者姨妈? 韩老爷拿出了一块掰开了的长命锁,是实心银质的,很是简朴。 “这便是那孩子的信物,是个男孩。大约十岁的时候被拐走的,也是因为她们母女一直流浪生活凄苦,听见到的人说,是一个彪形大汉用了一块烧饼引走的。如果论岁数的话,他如今已经五十有二了。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活着了……” 五十二岁的男子,十岁的时候被拐走,四十多年过去了,只有一块分成两半的银锁为信物……这样的条件找人,当真是人海茫茫…… “外祖父放心,穷尽一生的力量,外孙女也会把小舅舅给找回来!” 韩老爷子眼中含泪,“外祖父如今便能放心了,你既然承诺了,便一定会做到。将来找到了那孩子,告诉他,父亲对不起他!让他奉养他母亲,最辛苦的便是她了!” 苗氏想起那个老妇,便道:“外祖父放心,那位姨婆……我会负责的。” 韩老爷子点点头,人生人生,谁能看得透猜得准?谁能想到自己当年的这桩旧事,最终竟然会落到一个外孙女的头上!而谁又能明白自己这么做的苦心和无奈。 “关于财产,我能留给那个孩子的不多,这些年在济城,我的身子骨一向时好时坏,总是你大舅出钱出力,我总不好藏私。如今也只剩下五百两给那个孩子了,至于她,便只有聘进门时候的一百两了。若是找不到那个孩子,便把这五百两给了她吧。她一辈子苦命,到头来肯进门也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明确的出身。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个孩子,我担心她会在我走后,一并去了。”

170 遗嘱 苗氏回想着那一眼的印象,确实很模糊,只是感觉却很柔和。 “外祖父放心,总会让她心存希望的,稍后我会与姨婆好好聊聊,听明白当初的种种细节,既然当初小舅舅被拐前已经十岁了,肯定会记得姨婆,这便有了凭仗,不论时间早晚,一定找得到。” “嗯。找到他了,带他来我坟前让我见见。”老人躺下了,眼神渐渐浑浊,一滴泪水滑落,他道:“我要走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苗氏一下子难过起来,但是她也明白老人油尽灯枯了,便站起来抹了把眼泪,打开房门。 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苗氏脸色悲戚,冲韩老爷道:“大舅,外祖父叫大家都进去。” 说完让开了房门,韩老爷颤抖着在夫人的扶持下进了屋。随后接到消息赶来的韩家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都带着家眷进了屋子,里面一下子拥挤起来。 苗氏看到那个姨婆揪心的看着韩老爷子所在房间的窗口,却挤不进去,她的身份尴尬又特殊。但是苗氏知道韩老爷子很在意她,一定想要在临终前跟她说句话。便走过去给她行了半礼道:“方才不知姨婆身份,怠慢了。外祖父他老人家定是想见见您的,进去吧。” 老妇眼中含着泪水,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见那人最后一面的念头,跟着苗氏进去了。 一路上经过众多的儿孙,苗氏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受到多少的尊重。 终于靠着苗氏的缘故,她来到了韩老爷子床前。 韩老爷子目光转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她便急忙上前几步,仍不敢越矩,只是静静的跪下。 “这一生,我耽误了你。今后,你便跟着琪儿吧,我都安排好了。” 老妇茫然的看向苗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韩老爷子已经对韩老爷道:“她进门时间短,身体虚弱,让琪儿带走给她养老吧。” 韩老爷想了想道:“这本应是儿子的分内。” 韩老爷子道:“你母亲那里,你多费心吧,这一生我辜负的人太多了。今后若有那么一天,琪儿会告诉你。若没有那么一天,这件事你就不必知道了。” 韩老爷看了苗氏一眼,皱眉不语,终究点了点头。 韩老爷子看了看满屋的子孙,对苗氏道:“你娘她……” 话只说了半截儿,便昏睡过去,引得众人紧张半天,最后发现只是昏睡过去。韩老爷道:“琪儿一路辛苦了,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你先去休息,至于你的随从,便委屈他们在客栈暂住吧。” 苗氏没有异议,随着韩老爷走出房间,去了正厅,这才给诸位舅舅舅娘见礼。 特殊时期也不好送礼物,只得吩咐了管家私下给各房送去。 大舅娘朱氏那里是苗氏亲自去送的,因为韩老爷要守在父亲床前。 “琪儿快坐,这一日心惊肉跳的,也没顾得上招待你。”说着赶紧让下人传饭。 苗氏下午进了济城就赶紧来了韩府,一进门就被拉去韩老爷子屋子里,当真是饿了,也不客气,便坐下同朱氏一起用了些饭菜。 饭后二人坐着聊些家常,苗氏便让双喜把事先准备的礼物奉上。朱氏即便愁云满面,见到了苗氏的礼物也不由得惊喜起来,不过瞬间便收敛了神色,道:“琪儿富贵这些大舅娘知道,你的心意我们也知道。只是这个档口……实在不好这般生受。这些料子和药材我便收下了,这些个首饰太过贵重,还是收回去吧,我也用不到。” 苗氏不由对这个大舅娘另眼相看,于是劝道:“这是外甥女一片心意,各家舅舅都是如此,大舅娘就收下吧。这些年您照顾外祖父辛苦了,我娘作为唯一的女儿一次都不能侍奉,心中十分愧疚,大舅娘就当也替我娘尽孝了,就收下吧。” 推脱几次,朱氏才收下,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失态,让外甥女笑话了。你既替你母亲尽孝尽心,我便收了,以后可以对你母亲说,我也替她尽孝了,让她不必再自责。” 苗氏这才真心感激朱氏。 于是问起朱氏的几个儿女来,朱氏便道:“老大经营了小生意,老二当年是同进士出身,如今在济城一个县里做县丞。老三嘛,念书多年也没有长进,只过了秀才,便做了先生,在一家书院里坐馆。大女儿嫁到了蜀地,自出嫁后只回来过一次,住了半年,便一去多年了,如今只靠书信来往。二女儿倒是在身边,可惜婆家日子紧凑,她如今也是做了婆母的人了,不常来了。” 苗氏又问起其余舅舅,朱氏道:“兴许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公公曾经官至尚书,你大舅只得了五品便到了头,你表哥这一代只有老二做官,还是从六品。其余都与官家无缘了,各自谋生罢了。” 当夜睡在客房里,苗氏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半夜,总怕听到传话说老太爷不行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直觉的头疼欲裂。辞了早点又歇息了半个时辰,总算好多了,便起身去了老太爷的院子。 老太爷今日仍是昏迷着,苗氏在跟前守了一日。 夜里换成二老爷守着,第三日是三老爷。 第六日,大夫已经在韩府住下了,他对韩老爷说:“也就这一两日了,准备后事吧。” 韩老爷眼中含泪,点点头,吩咐下去。 其实韩老太爷缠绵病榻这些日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如今不过是把东西都拿出来放着,随时能够挂起来罢了。 苗氏去见朱氏,发现她正抱着一个包裹默默掉泪,苗氏走上前去一看,是韩老太爷的寿衣,登时也悲从中来,娘俩个哭了一回儿,朱氏兴许是觉得失态了,便道:“我对公公不止是儿媳那般,我是真心把公公当成是父亲来敬重的,我娘家贫穷,父亲只因当年与公公是同窗,公公便叫你大舅舅娶了我。我刚过门没多久,我父亲就去世了,家道中落,多少人劝公公让你大舅休妻另娶,或者娶个二房。当时你大舅舅风华正茂,前途看似一片光明,早有几家贵女带着大笔嫁妆要嫁,可你外祖父都不允,还说他韩家的长媳只有我朱氏一人……” 朱氏哽咽着,摩挲着寿衣,接着道:“公公对我的恩德尚未报完,怎么就……就要去了呢!” 苗氏跟着抹泪, 道:“大舅娘看开些吧,至少外祖父享尽了儿孙福。” 朱氏越发伤心了,直到外面丫环急匆匆来报:“夫人,外院传话说姑太太来了,已经去老太爷房间了,老爷让夫人赶紧过去。” 朱氏一时间懵了,问道:“姑太太?哪个姑太太?” 丫头也懵了,她只是听这么传话便来了。 还是苗氏反应过来,惊喜道:“莫不是我母亲来了?” 朱氏看了苗氏一下,当即站起来,把寿衣塞给身后的丫环,道:“跟着我走,老太爷早就惦念你母亲了,如今若真来了,便真的无憾了。” 苗氏赶紧跟着朱氏去了老太爷那里,果然见自己的父母正在屋里。 苗氏赶忙过去行礼,苗老爷看到苗氏,很是欣慰,道:“你能来,真好。” 苗夫人已经哭倒在韩老太爷床头,一声声“父亲”叫的震慑人心。韩老太爷兴许是听到了闺女的呼喊,昏迷了几日终究醒来了。 “女儿?”老太爷还未睁开眼睛,便试探着喊。 苗夫人赶紧握着父亲的手,回答道:“不孝女回来看父亲了,父亲,您睁开眼看看女儿!” 众人紧张的看着,韩老太爷一点点睁开了眼睛,最后转头看向了苗夫人,顿时露出个笑脸:“你回来啦!” 苗夫人泪如雨下! 韩老太爷一睁眼,屋内众人一阵惊喜,唯有站在外间的老大夫,微微摇头叹息。 韩老太爷看着闺女又看看苗氏,道:“你也熬出来了,今后,什么都不必怕了。如此,我也能放心的去了。” 苗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苗老爷走上前安抚,韩老太爷看到了女婿,招呼一下,苗老爷赶紧走到近前。 “难为你了,还陪着她跑这一趟。” “这是小婿应该做的。” “你,很好,当初,我们没看错人!”韩老太爷抿抿嘴。 苗老爷谢过,默默后退。 韩老爷兄弟几个连忙上前,口中不断喊着:“父亲……” 韩老太爷挨个看过去,眼中有浓浓的不舍,张口吩咐道:“我走以后,好生孝顺你们的母亲。” 众人点头,老太爷继续说:“为父一生清贫,年轻时存了些积蓄,这些年也花费差不多了,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已经分开放好,你们哥几个做个念想吧。别怪为父无能,今后你们便各自奋斗吧。” 韩老爷老泪纵横,道:“已经派人去接母亲了,想必就快到了,父亲再坚持坚持。” 老太爷摇头:“我的日子到头了,就别折腾她了,她在庙中还能清静些。” 此时朱氏走上前来,道:“父亲可有话留给母亲?” 老太爷想了想道:“告诉她,我等着她呢,别急着来找我。” 苗夫人看父亲说了这半天话,急忙端了杯热茶来,韩老太爷喝了下去,很是慈祥的对苗夫人说:“你已尽到为人女的责任了。” 苗夫人摇头,韩老太爷看向朱氏:“你是个好媳妇,韩家男儿听着,今后长嫂如母,你们要敬重长嫂!”

171 去看嫡外祖母 韩家男儿都点头应下。韩老太爷最后看向他的小妾,最终把眼光留在苗氏身上,见苗氏肯定的点点头,他便露出个笑容,去了。 一时间屋内哀嚎不断,苗氏跪下去,眼中净是泪水。 苗夫人早已哭昏过去,苗老爷连忙扶着她去了外间。朱氏也摇摇欲坠,但她是长嫂,她强迫自己一定要撑住。 接下来便是赶紧给老太爷更衣洗漱,众人都离开了房间回去换上了孝服。 韩家着实不大,苗老爷扶着苗夫人去了苗氏的屋子,待苗夫人醒了安慰几句便去了前院儿。 母女两个相对哭了一场,还是双喜和莲月取了水进来给二人重新梳洗,卸下钗环,换上普通银饰,更换孝服。 苗夫人悲从中来,苗氏只好一劝再劝。 说起来,苗氏穿越而来第一次有亲人去世,她的内心很复杂,一方面很难过,如同胸中压着一块巨石般难受。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还担负着外祖父的重托,一定要找到那个小舅舅,实在不能倒下。 如今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炎热,所以停灵三日就下葬了。苗氏决定等七七过后再回清河府,苗老爷二人却待不了这么久,于是决定过了三七就回京。 苗氏头一日住下就给清河府写了信,算算日子那边也该收到信了。 半个月后,江河中来了。 “大哥和二妹妹、四妹妹都安全到家了,母亲放心。只是收到母亲的信后,甚为担忧。”江河中去灵堂祭拜过后,就去后面见了苗氏。 因为要住些日子,韩家又太小,所以苗氏干脆在邻近租了一套二进的宅子,白日里去韩府看看,夜里回去住着,苗夫人自然跟苗氏住在一起。 苗氏私下问过大舅娘朱氏,才知道外祖母竟然从十年前就已经上山上的庵里带发修行去了。而且二老此前早有约定,除非生死大事,否则不必互扰。 所以韩老太爷不让人在临终前通知韩老太太,反正去了之后通知一声便是了。 韩大老爷忍着悲痛嘱咐二弟与自己的长子去庵里报丧。 苗氏想了想便在家里等消息,一日后仍是韩二老爷和侄子二人回来了,说老太太说了,一把老骨头就不回来折腾大家了,等自己百年之后有的折腾。还说老头子的话记得了,自己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庵中有家里按月送到的香火钱,还有丫环跟着伺候,好着呢。 话里没有提及苗夫人,毕竟不是亲生的女儿,纵然当年也算疼爱,毕竟不如韩老太爷这个亲爹。 苗氏问过苗夫人后,决定自己去庵里探望一下这个外祖母。 问过韩二老爷老太太平日里的用药后,便让管家去药铺搜罗了些药材,带了双喜上了山,莲月则留在宅子里帮衬苗夫人,因为苗老爷二人是轻装上阵,一共带了一个丫头来还在路上颠簸病了。 半山的庵堂香火一般,所以韩家每月的香火钱便算是大头,给老太太的待遇便是最好的。 庵堂难得修葺较好的一处院子,不过三间正房三间厢房,其余便是空空如也,老太太在的这 些年在院中挖了口小池塘,养上几尾鱼,栽了小片荷花,算是闲来一处景致。一旁搭了个凉棚,底下放着桌椅。 听闻苗氏来了,老太太还是很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提起去世的老伴儿,老太太也不见得多么伤心。 “年纪大了总有那么一天的,不过早早晚晚的区别。我也有那么一天,我知道快了,不会让他等太久的,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老太太很是平静的说着,“在庵中这么多年,若是再堪不破生死,那便白瞎了那些香火钱了。” 老太太很是幽默,听到苗氏提起老太爷新纳的妾,老太太罕见的叹口气,道:“若非真是个苦命人,老头子何苦这把年纪还非得给她个身份!既然托付于你了,你便好生奉养就是了。” 苗氏点头,老太太又说:“你有心了,带来那么些药材。” 苗氏只说是应该的,老太太就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你的孝心老婆子收到了。” 苗氏便告辞离开,伺候老太太的丫头是韩家单买来伺候老太太的,已经跟了十年,如今也二十多岁了,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不过苗氏还是给了她十两银子,要她好生伺候老太太。 丫头很诧异,不过笑道:“谢夫人赏赐,奴婢会尽心的。” 回去后就跟老太太交代了苗氏的赏赐,老太太沉思一会儿,道:“即是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虽说早该放你出去成家了,你偏说没个亲人也没个相思的人儿,一定要给我送终。你既然这般说了,我也就不跟家里-说换人了,索性我也没多久了。家里人不见得能给你个好的归宿,等我也走了,你就去投奔她吧。就说我让你去伺候老爷的那个妾室。” 丫环也不避讳老太太说自己寿数不长,只是笑道:“您在的一天,二阳就不会考虑这些,至于以后,您留个条 子给家里的大爷,奴婢听吩咐就行。” 老太太清淡的目光中罕见的透露出些慈祥来:“你呀!真不该在你小小年纪就把你送进来跟我念佛,一点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和希望都没有。” 名叫二阳的丫环只是淡淡一笑:“生逢贫贱之家,被亲人贱卖,能遇到老夫人,吃饱穿暖还让奴婢读书识字,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能奢求其他?” 老太太点点头,赞道:“无数红尘中人一生填不满心中欲望的沟壑,谁能清心明目,看清知足二字!难为你了!” 二阳只是看看窗外的天气,道:“今日又该去逗弄那条鲤鱼了,若不然养胖了,味道就不好了。” 老太太哈哈一乐,道:“你小声些,别被师太听了去,她早就对我们的池塘起疑了。” 主仆二人相携走出屋子,便去逗弄那池塘里的鲤鱼,让它不停的转来转去。 最近难得出门,苗氏下山后决定在街上逛逛。 济城人热情却不失礼数,苗氏很快就在山脚下找到一处略显清静的茶楼,自然停了马车进去稍坐。店里是夫妻两个并一个才梳头的小子经营。 老板娘见是女客,便请上二楼雅间,一边收拾一边道:“客 人是从半山的庵堂下来的吧,一般小店的女客都是从那里下来或者要上去的。” 苗氏点点头,双喜便问道:“老板娘这里可有口感好些的茶水?” 老板娘点点头:“以我们看来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贵客是否吃得惯。” 苗氏笑道:“无妨,店家尽管上来。” 老板娘道:“好嘞。贵客稍等,小店给二楼雅间的贵客一般都会用从山上打来的泉水。” 双喜道:“可有点心?” 老板娘道:“有的有的,是自家的手艺,虽样子不好看但味道还行,如果贵客有要求,也可以让我那大孙子跑一趟去留香居买那里的点心。” 双喜看向苗氏,苗氏摇头,双喜道:“那就尝尝老板娘的手艺吧。” “哎,好嘞,贵客稍等。”老板娘很高兴,答应着便下了楼。 此处的茶楼不是木质,是实心的砖瓦建造,楼上的雅间不过两间,中间也是实打实的墙壁。且两个雅间一间朝东开窗,一间朝南开窗,而且两间雅间的门中间隔着楼梯,私密性极好。 除了双喜,其余人都在楼下找了桌子坐下,自是点了茶水点心等候,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一点上苗氏从来不亏待下人。 也没有外人,苗氏便让双喜也坐下歇歇。 双喜笑着应了,还是扶着苗氏在窗前坐下,自己在门口坐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老板娘便端着茶盘上来敲门,后面跟着小孙子,手上提着一个水壶,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小的茶炉。 双喜开门的空档,恰巧对面雅间的门开了,只听对方正要冲着楼下喊:“老板……” 双喜愣了下,老板娘连忙回头问:“贵客可是要添水?” 对方还愣着,看了双喜一眼犹自不敢相信,当真去揉了揉眼睛,才道:“又是你!” 老板娘和孙子处在楼道里,左右看看,问道:“两方贵客,莫不是相识?” 苗氏闻声转头看过来,霎时便看到了对面房间里也闻声而来的那个蓝衫客,不是倪垣又是谁! 倪垣看到苗氏眼前一亮,笑着拱手:“夫人,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苗氏心中一动,也笑道:“倪先生安好?” 摆摆手,双喜便接过老板娘手中的茶盘,又让小子把茶壶和茶炉都放进了雅间。 老板娘左右看看,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道:“二位聊。” 便下去了。 苗氏和倪垣二人愣了愣,倪垣道:“不知夫人房间景色如何,在下这边临街,却无甚看头。” 苗氏笑了笑,道:“此间窗户朝东,倒是对着山间小路,先生若不嫌弃,可进来一观。” 倪垣便笑了:“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便迈步走过来进入苗氏的雅间,双喜照例在沏茶后被苗九拉着在屋子外面守着。 对此双喜也不便说什么,很明显人家是先来这茶楼落脚的,除了缘分不能说其他。 倪垣看着苗氏穿的素净,便问了声:“夫人这是……”

172 爽约回程遇险 苗氏随着他的眼光看向自己,心知是问什么,便道:“是外祖父。” 倪垣愣了愣,随即道:“抱歉,还请夫人节哀。” 苗氏点点头不甚在意,问道:“先生来济城是?” 倪垣道:“是来看看这边海运的情况,家中有生意在这边。” 苗氏恍然,记得从前见面这个倪先生就对海运极为感兴趣,尤其是外海生意,原来家中就有海运生意。 倪垣又问起苗氏的来意,苗氏便直言相告。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说。 “夫人打算何时启程回清河府?”半晌后,倪垣问道。 苗氏道:“尚未定下日子,不过想等过了七七再走。” 倪垣道:“在下稍后就将启程去海港,这济城周边有三个海港,在下需要挨个走走,若回济城后夫人仍未离开,那夫人便给在下个面子,让在下做东,用个便饭,可否?” 苗氏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倪垣很是高兴,便道:“那,在下还要赶路,后会有期!” 苗氏站起来回礼:“先生一路顺风。” 苗九便跟双喜讨了她们在济城的住址。 送走了倪垣,苗氏站在窗前呆立了片刻,便领着双喜等人回去了,下了楼才知道倪垣已经把这边的账都结了。 等过了三七,苗老爷二人动身回京,苗氏因为还要在济城待一段时间,便让江河中送二老回京,因为二老来济城的时候并没有通知苗氏兄弟们。 不过江河中半道上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二老的苗大爷家的大公子。虽然二老极力劝说江河中就此回去济城,可是他却定要完成苗氏的嘱托送二老安全回京,二老劝说无用之余也倍感欣慰。 苗氏在济城没有生意,所以传递消息知道的究竟还是慢了些。 等到七七过了的时候,清河府的第二封信才刚到苗氏手上。 信中除了乔氏在禀报日常之外,还夹带了江云屏的一封短信,上面写着才刚出嫁不过半年的江云秋被夫家给休回家了! 苗氏看了信着实不敢相信,当初那个秦公子可是江峰中看好了的,对方家庭对江云秋那是满意极了,江云秋得到翁先生的指导,气度能力早已非昔日阿蒙,再说那沉鱼落雁之姿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稳住心神,苗氏继续往下看,后面江云屏语焉不详,说她的经验看起来事情有些诡异,但是信中不好说,等苗氏回来定夺。又问了苗氏的归期,说江云秋现如今在二房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婆家败坏她的名声,判定她善妒,连一丁点嫁妆都没还回来。江云屏于心不忍,只是借着让她帮忙的名义把她留在了自己的秋菊苑居住。 苗氏本来还打算在济城好好考察一番,在这里也经营些买卖,适当的时候还能帮助一下舅舅们,如今便改了主意,让管家留在这里继续考察,自己一行人先行回清河府。 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到苗九耳朵里的时候,他先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又挂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才叩响了主子屋的门。 “进来 。”主子的声音委实听不出喜怒,但苗九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的兴奋,毕竟主子日夜兼程赶回了济城,还惦记着那个饭局。 苗九暗自叹息,恭敬的开门走了进去。 把苗氏要提前回清河府的消息说了,主子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晦暗:“何事?” 苗九心中松了口气,主子没有生气,只是不高兴了,还好还好。 “据说是二房的侄女,去年年底才成亲的,被休回家了。” 主子想了想,皱眉道:“秦家旁支结的那门亲?” 苗九正色道:“是。” 主子把手里的串珠一扔,道:“不省心的东西!” 苗九赶忙接住串珠,恭敬的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托盘里。 主子生了会儿闷气,随即叹气道:“罢了,回京吧。” 苗九赶紧道:“是。” “御史台最近挺闲的,把昨日听到的那个消息放给他们。”主子又补充道。 苗九应下,心中暗自庆幸这次有秦家这个倒霉蛋。昨日他们在海港听到了许多的传言,说海运回来的户部船只每次都会夹带私货,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国库的货量。这个消息传给御史台,自然会有御史出来针对户部,户部至今仍是秦家的天下! 但这件事情实在拐了太多个弯儿,怕是秦家早就把远在清河府的那个旁支给抛到脑后了,想破头也联想不起来是哪里惹到了人。 主子这口气出的,真叫婉转! 话说苗氏实在是好奇又生气,江云秋多么美好个女子,苗氏犹记得蟠桃宫庙会那次她亲眼见了秦家少爷后,脸上那抹娇羞,伴着对新生活的无线希冀…… 怎么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被休回家了呢? 善妒?信他才有鬼! 江云屏说事情有蹊跷,又不能在信中明说,这让苗氏十分的焦躁,恨不得能早日回去问个明白。所以她下令穿过蜀地,抄近道。 管家极力反对,自古以来就有那句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虽说这次他们的路线不会深入蜀地,不会经历那么艰难的道路,可是蜀地人性彪悍,即便是靠近府县边境的地方,也常有山贼出没,委实算不得安全。 这也是大部分商队宁可绕道浙府、苏府,也不愿意穿越蜀地的原因。 可是苗氏执意要这么走,只是从边境穿越而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近年来蜀地风调雨顺,山贼和百姓都富得流油,基本上给些过路费就不会太为难商队,更别提是一般的过客了。 管家询问了附近镖局,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便点头同意了。 结清了房租,管家多问了一句,房东很乐意卖房,苗氏一想就同意了,便留下管家在这里办手续,自己先行上路,管家不放心,除了自家护卫,又雇了当地的一个镖局十个人护送。 管家花了三天的时间办清了手续,又雇了当地一对老夫妻看管门户,把房子托付给韩老爷家照看,便骑了快马沿着商定好的路线追了过去。 按管家想着,夫人坐马车定然走不快,自己尽管耽搁了三天时 间,可是快马加鞭的话三日也该追上车队了,可是他一连五日都没有追到苗氏的车队,自己早就过了商定好的汇合地点,又等了半日,他坐不住了,出去打听半日,才知道苗氏的车队根本就还没到这里! 管家连忙原路返回,又过了一日在一个小镇上打听到了苗氏一行的行踪。据说苗氏他们是三日前在这里一家客栈住宿过,第二日一大早就启程了,去的也是管家前进的方向,前路只有一条,却没有到达商定的地点。 管家连忙深入的询问,花了些银子才打听到,五年前这附近出现了一股山贼,专门打劫过往商队,但是最近一两年消停很多,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忘记了这附近还有一伙山贼! 管家打着哆嗦问这伙山贼的行事,总算得到个好消息,这伙山贼几乎不伤人,也不强迫妇女。 问清楚了山贼常年出没的地界,管家鼓起勇气在那片人迹罕至的小道附近转悠,转悠到第二天的时候,终于有人搭理他了。 他被蒙着眼睛放在了马背上,一路上颠颠倒倒的到了地界,从马背上下来人家扯下了他的眼罩,他便顾不上别的,瞅着空地一阵狂吐。 周围汉子哈哈大笑,总算是还对他不错,递给他一个水壶,管家就着水漱了口,又喝了一口,恭敬的还给了那个大汉,道:“多谢好汉!” 然后一个大汉把他带进了一个木头搭建的房子里,里面有个年轻人,有些书生气,虽是笑眯眯的,可却让管家不寒而栗。 “兄弟们说你在附近转悠好几天了,怎么着,想找我们?”年轻人问。 “呃,是,主要是想问问贵属下最近几日有没有打劫……呃,有没有遇到一个车队,是清河府江家的车队!” 年轻男子眯着眼睛看了旁边大汉一眼,大汉摇摇头,年轻男子道:“兄弟们说没见过啊!”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道:“各位好汉行行好,在下是江家的管家,因为有事耽搁,跟主家分开走的,我家主人性格随和,最是善良不过,各位好汉也是求财,好歹让我们主仆见个面才好!” 年轻人不耐烦道:“都说了没见过,再啰嗦下去把你宰了!” 管家吓得一哆嗦,这会儿功夫已经让大汉拖着出去了,仍是拉着他来的那个人把他眼睛蒙上,就要把他丢在马背上送走,管家这时候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好汉稍等,小人有孝敬!” 大汉看了看年轻人,年轻人点点头,管家便被放了下来。 眼罩再次扯下,管家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布袋,正待从里面取出几张来,好歹不算太笨,顿了顿直接连布袋双手捧着送上。 大汉取过袋子掂量了一下,送到了年轻人手上,年轻人打开看了看,全是百两的银票,便笑道:“呦,大手笔啊,五百两!” 管家连忙道:“这些银子,买我家主人一个下落!” 年轻人笑意更盛,想了想点头道:“上道!好吧,我们这伙人是没见过你家主人,不过我可以给你问问其他山头的兄弟,你在这里等消息吧,下午就能得到回话。” 管家连连道谢。

173 山寨生病 下午,年轻人来到管家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才道:“你家主人可是清河府江家的大夫人?” 管家连连点头,年轻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管家道:“小人江永,是江家的二管家。” 年轻人道:“江永?对上了。就是你了,走吧,我家头领要见你。” 管家跟着出来,一边还问道:“我家大夫人可在?” 年轻人只是不理他,同样的待遇,蒙着眼罩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时辰,管家被放下来,这次他没有吐,所以眼罩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修建的有些狰狞的木质山寨大门。周围布满倒刺和巡逻的山贼。 管家知道这是到了山贼的老巢了,心中更是踹踹。 进了山门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周围是武器架子,上面各式各样的武器摆放着,还有一些人在角落里对练。最让人惊悚的是平台靠南的位置竖立着三个大大的木架子,上面血迹斑斑,显然是绑人的。 管家江永脚下一个趔趄,大汉看了他目光落在架子上,不由得嘿嘿笑着,这笑容在江永看来说不出的阴森。 平台北侧是一座比较大的厅堂,三开间,不知入深几许。 大汉带着江永进了大堂,只见正中有个高台,上面一大两小三把高背椅,中间那张椅子上铺着白虎皮,两侧椅子上是狐皮和熊皮。两侧分列八张椅子,周边有些矮小些的椅子,还有许多火把时不时崩出些火花。 大汉把江永带到大堂中央,便高声道:“当家的,江永带到。” 随即从高台后面转出来一行人,看起来都是粗狂之人。其中有四个坐在下面两侧椅子上,还有两人坐在了高台上,其中就有先前的年轻人,他所坐的是狐皮椅子,另一个有些娇小的身影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坐在了熊皮椅子上。 大汉见状拱手道:“启禀二当家、三当家的,自称江家管家的江永带到。” 熊皮椅子上的女子看了江永一眼,道:“就是他?” 大汉道:“正是。” 女子点点头道:“好了,你退下吧。” 大汉拱手行礼后退出大堂。 江永看到了年轻人,连忙跪下道:“二位当家的,小人真是江家管家,烦请二位当家的能够让小人见见东家!” 女子笑道:“你就这么笃定你家东家在我们手上?” 管家道:“小人一路追赶过来,从东家失去消息前最后落脚的客栈那里打听到了他们是一直往南走的,往南走只有这一条路,而小人打听到附近只有诸位好汉这一支人马,所以……” 年轻人笑道:“先前跟你说过了,我和手下没有见过你的东家,但我们二当家的前几日倒是带回来一个车队。我传回消息后,二当家的询问了下,果然是你东家夫人。” 江永一颗心提起来,结结巴巴问道:“敢问二当家,我家夫人……可安好?” 女子微微一笑,挑了挑眉,道:“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诶。” 江永吞了吞口水,克服内心的恐惧,道:“烦请二当家让小人见东家一面!” 女子看了看年轻人,见对方点头,便道:“这个可以,但是你见到了她,可就 不能离开喽。” 江永连连点头道:“多谢二当家,多谢二当家!” 随后便有人带着他去了后山一处看守森严的院子,正房三间上了锁,守院的人得了命令打开了房门,江永便走了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抓紧说话。”看守面无表情的说着。 江永连连点头。 “东家?大夫人?”屋内有些昏暗,江永一时看不清楚,只要试探着喊。 “是谁?二管家吗?”双喜问道。 江永赶忙走上前去问:“双喜姑娘,夫人呢?” 双喜惊喜又担忧道:“夫人暂时没事,就是有些伤风,这些山贼倒是还算客气,还请了大夫给夫人看病。此时夫人刚刚睡下了,莲月在里面照顾。二管家您怎么也进来了?” 江永听说苗氏无碍,松了心,便道:“我沿着你们走过的路一路追来,过了汇合地点都不见你们的踪影,这才多方打听,知道这股山贼出没的地点,特意找上来的。夫人没事就好。” 又问:“你们怎会遇到山贼的?” 双喜便叹息道:“我们也不得而知,只是对方似乎并不知道夫人的身份,也并不是图财,劫持了我们上山后,只是一个女当家看了看,问了夫人的年龄便把我们关在这里。隐约间好似听说,那女当家看上了镖局的某个镖师,只是对方一直不肯,这次那位镖师受我们所雇护送上路,恰巧被那位女当家的手下发现了,女当家便把我们都劫持上来了。说起来算是遭了池鱼之灾罢。” 江永听了很是懊悔,道:“那这下子麻烦了,我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缘,已经把夫人的身份给透露出来了,这下子怕是要出血了。” 双喜被苗氏调教已久,很是放心的拍拍胸脯道:“还好还好,只要钱就好。” 江永苦笑,此时苗氏听到声音醒过来,江永上前请罪,苗氏道:“这么巧合的事情也不是你安排的,你又有什么罪过。可是如今连你都进来了,咱们算是全军覆没了吧。” 江永歉然:“是属下考虑不周。” 苗氏道:“无妨,这伙人看起来不似那种丧心病狂之辈,咱们循例送上赎金就行了。” 江永正待说什么,门外的看守进来道:“时间到了,先离开吧。” 也不待江永求情,只是把他退了出去。 苗氏咳嗽两声,莲月连忙倒上茶水送过去,苗氏喝了一口,吩咐道:“莲月,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在旁边歇歇吧。” 这里是关人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好条件,只一张架子床,还有一张方桌四条长凳,另一边倒是临窗大炕,可是丁点被褥都没有,根本睡不得人,所以苗氏醒来后,便让莲月也在床上休息会儿。 莲月脸色有些苍白,却道:“奴婢不累,夫人再睡一会儿吧。” 苗氏道:“也不知何时能够脱困。” 莲月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希望不论何时能够脱困,夫人都已经痊愈了。” 苗氏一愣,微微一笑,道:“区区伤风,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 莲月担忧的点点头,双喜走进来道:“这是外面送进来的,说是大夫给煎的药,夫人……” 苗氏道:“拿来给我。” 双喜犹豫着,苗氏道:“我们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对方又何必这么麻烦煎药来害我?” 双喜便递上药碗,苗氏接过一饮而尽,道:“还真苦。” 话说江永被带走后,被关在了一众男俘虏中间。他四处询问,终于得知真相,就是双喜听说的那样,此时那位被二当家看上的镖师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被二当家单独关押着。 苗氏正待再次歇息,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二当家走进来。 苗氏坐起来,莲月扶着她站起来,苗氏想的很明白,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自觉。 二当家进来后四处看看,最后坐在门口的长条凳上,一指对面的凳子道:“江大夫人吧,请坐。” 苗氏走过去坐下,看着女子,等着对方说话。 女子有双修长的手,此时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道:“本来是为了那个负心汉,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清河府首富啊,江大夫人,真是失敬啊!” 苗氏微微一笑,道:“因缘际会,有些家当而已。” 女子哈哈大笑:“太谦虚,太谦虚了吧!江大夫人!” 苗氏道:“您是二当家吧,说实话,家中有了变故,我们急着回去,二当家如何肯放人还请开出条件来。” 二当家想了想道:“我也说实话吧,把你们抢来也是意外,而且今日才知道夫人的身份,所以我要好好想想。” 苗氏苦笑:“也未曾有人来问过我们啊。” 二当家也不知是笑还是恼了:“如此还真是我们的不是喽。” 苗氏道:“并非是故意惹二当家生气,只是说我们并无意隐瞒身份。” 二当家缓和了神色,道:“你们能不能尽快的,好生的走出这片山,还要看那个冤家怎么选择了吧!” 苗氏问道:“此话怎讲?” “若是三日内你们吃到喜酒,不用赎金我亲自送你们下山。若是吃不到,你们就都得付赎金,至于什么时候下山,看我的心情了。” 说罢,二当家飘然而去。 苗氏苦笑,心想这不是逼婚么。 印象中那个镖师不太爱说话,与别人也不太合群,但是为人应该很是正直、规矩,看他在马上的坐姿都很直挺,也不苟言笑,但看外表真看不出他是哪里出众而被二当家相中的。 与此同时,一只飞鸽向京城方向急速飞去。 圣上扔了一只茶杯,还好扔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小苗子默默的捡起来放在一旁。 捏着龙椅的手紧了又紧,圣上终究收敛了怒气:“派人去营救。” 小苗子默了默,道:“信上说,江大夫人暂时无碍。而且那伙人一般不会伤人。” 圣上猛然掉过头来,怒道:“不会伤人?若是知道她是清河府首富呢?哼!” 小苗子缩了缩脖子,圣上继续怒着:“大胆山贼,竟然公然绑架朕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当朝封号县主的母亲!真是罪该万死!” 小苗子再次缩了缩,实在无法再缩,便琢磨着悄悄后退一步。 “哼!蜀中!若剿匪不力,朕就让蜀中换个头儿!” 小苗子口中道:“圣上英明!”脸上一片悲天悯人之色。

174 被释放回清河 三日后,苗氏早已康复,却没有等到喜酒。 夜里,外面一阵骚乱,苗氏三人听得心惊胆战。 第二日,二当家的扶着额头由一个女侍卫搀扶着进了苗氏的屋子。 跌坐在长凳上,二当家对苗氏招招手:“来来来,清河府首善、首富,江大夫人,咱们聊聊。” 苗氏依言坐了过去,发现二当家的似乎是宿醉,面色苍白,眼神还有些涣散。 “二当家还好吧。”苗氏问道。 二当家冷笑一声:“没吃到喜酒,今日还敢这么问?” 苗氏哑然。 “好了,说正事儿。”二当家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目光平静,偶现精光了。“本来依着昨日的情况,你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可是呢,我派人打听你江大夫人的为人去了,我可是听说越是富裕的人越是心狠,所以呢,听到你清河府首善的名头,我特意找人核实了一下。不用去清河府,我们寨子里就有那年的流民。你的事情,嗯,属实,是个真善人。所以我跟我弟弟……就是三当家的商量过了,你们只要给个三千两银子就行了,全员放行,额,除了他!” 苗氏一听,这个要价真不高,以她自己的身家来说,还以为对方至少会要几十万两呢。 正要点头,对方却突然取出来一个东西放在桌上:“前提是,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的来历!” 桌面上赫然是那半枚银锁! 苗氏一见这个东西,瞳孔一阵收缩。她抑制自己的情绪,问道:“这枚银锁怎么了?” 带来的包裹行礼自然从遭遇山贼的那一刻就被收走了,苗氏也没想着他们还会还给自己什么。可是包裹里值钱的首饰多了去了,便是丫环们头上的随便一件首饰都比这个值钱,对方却单单把这个残缺的银锁取出来过问,明显是见过这个银锁。 这一个认知让苗氏激动不已。 二当家的耸耸肩,道:“这么一枚破锁跟你江大夫人的身价不相称啊,所以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或者,这是个什么信物,对你来说重要不重要?” 苗氏听对方称之为破锁,心中便凉了一 ·············半,兴许对方并不认识这个银锁,或者说即便认识也不知道或者不认为它很重要。 苗氏思量着,这毕竟是个机会,兴许就有了消息呢,便道:“这是受人所托,寻找失散亲人的信物。” 二当家的听了便道:“难怪这么破了还留着。” 说罢,便把银锁扔在了桌子上。 “你们需要选个人下山去取银子,我们要现银,不要银票。” “那就江永吧。” “好,银子到手你们就可以下山了。”二当家的很干脆的离去。 苗氏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伸手拿过半枚银锁,揣进怀里。 江永被蒙着眼睛放下山去,不过半日便筹集了三千两银子,雇了马车上了山,同样又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寨子里。 二当家的看到银子心花怒放,尤其江永很是上道,还 买了许多烧鸡酱牛肉和美酒送上来,满满一车的物资让二当家的频频点头,很痛快的当场放了人。 镖局的镖师很不好意思,见到苗氏很是一番请罪,说因为自己镖局的镖师造成了这场劫难,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趟镖不要银子了,他们会一直护送苗氏出了蜀地。 苗氏并没有为难他们,也知道走镖不易,也没说什么,决定离开了蜀地在给些辛苦钱。不过对于那位镖师的去向,苗氏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唉!兴许是命吧,他本来就是山贼,受了我们总镖头的救命之恩这才改邪归正当了镖师,谁知前段时间遇到了二当家,二当家当年就对他有意,想让他重新回到她身边。这不他觉得自己还没报完恩,就不同意。” 镖头叹息着,道:“这次他虽然顶住了二当家的压力,可是想要回到镖局也不太可能了,谁会雇佣一个跟山贼有牵扯的镖师啊!” 苗氏听了也惋惜不已,不过自己帮不上忙,所以跟二当家的告别了,便下山了。 兴许是那位镖师的原因,兴许是苗氏首善的名头,兴许是江永会来事儿的缘故,苗氏她们虽然仍然被蒙着眼睛送下了山,但是山贼们撤走后,一干人等清点物品,发现除了极少数现银和点心等,剩余财物竟全数归还了。 双喜最是心疼苗氏那一匣子首饰,如今见只少了不太贵重的几样,便高兴的抱着匣子不放。 后来直到离开蜀地,都算是一帆风顺了,除了中间遇到几天连阴雨耽搁了几日,离开蜀地已经是十天后了。 苗氏看着前面清河府的界碑叹息道:“本想节省些时间才抄近道,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跟绕道也没什么差别。” 二管家江永则是暗自抹了把额头冷汗,心想总算是把东家安全的带回来了! 至于从济城雇佣的那伙镖师,虽然都执意不要报酬,但苗氏还是给了他们。用苗氏的话说,大家都是受了连累的,况且镖师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能全身而退也有他们的功劳。大家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了,就别客气了。 一众镖师便连连谢过苗氏,苗氏想着将来还需在济城发展,便道:“将来兴许还有用得着各位的地方,届时还请各位帮忙呢。” 众位汉子便拍着胸脯保证会万死不辞。 从蜀地进入清河府,要回江家还需一两日的路程,苗氏想着大伙儿都算受惊了,便吩咐江永:“在附近找家好点的客栈歇息一晚吧,让大伙放松放松。 江永便找了江家的一处产业住下,吩咐护卫们大伙今日不用值夜,尽情休息。 毕竟是自家产业,掌柜的特意安排了几个伙计晚上守夜,自己想要去苗氏跟前露个脸儿,可惜苗氏当真没心情,便让江永打发走了。即便如此,掌柜的也心满意足了,毕竟二管家江永可是专门替夫人打理嫁妆的总管,那也是妥妥的实权人物! 夜里江永叫了酒席,犒劳大家,几个护卫以前还没遇到过劫匪山贼,这次着实不算太平,个个心里都有些异样,趁着喝了酒大家互相交流下,发现不是只有自己有点怂,这才放开 了心胸,喝了个酩酊大醉,算是解开了心结。 次日日上三竿才出发,江永昨日也喝了些酒,心中却是发誓在不能让东家从蜀地经过了。 苗氏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兴许刚被劫持的时候有些惊慌,可随后就生病了,倒没顾得上去害怕。 经过这次事件,莲月算是正式成了苗氏的心腹班底。 不过苗氏不知道的是,蜀地的大大小小的山寨最近遭受了比较猛烈的围剿,许多经年的老山寨都元气大伤,他们被掳走的那处山寨也不能幸免,索性山寨人少,消息灵通,官兵基本上围剿了一空空的山寨,损失不大。但是看着自己的山头自己辛辛苦苦建造的寨子被一把火烧光了,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伫立在远处山头上,脸色一片阴沉。 人马虽在,但是基地却没有了。 “该怎么跟爹交代!”二当家的愁眉苦脸,“爹不过才离开个把月,咱们就把寨子给丢了。” 年轻人也是三当家的劝慰道:“姐姐不要担心,这件事情很蹊跷,不光是咱们,全蜀地的寨子都遭了殃,也不知那狗官怎么就得了失心疯,听说连常年孝敬他的红光寨都战死了两个当家的,咱们保住了大伙,爹不会怪罪的。” 二当家的咬牙切齿:“那狗官,不知能不能等到我等寻过去,我看满蜀地的好汉都在盯着他的脖子!” 三当家的叹息道:“我听说,这次‘剿匪’是从京城传来的命令。所以那狗官才这般大动干戈,只是不知道京城怎么突然注意到了我们这些人,莫不是哪个倒霉催的谁绑了不该绑的人?” 不得不说,自幼爱读书,头脑聪明又喜欢四处结交的三当家的猜到了真相。 可是直到多年后,这孩子才知道自己这方就是那倒霉催的山贼! 不过此时他正百思不得其解,问道:“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没有?” 二当家撇撇嘴:“娘这次非要去清河府逛逛,爹只能陪着,这一来二去的,少说得三个月,就算是得到了消息,怕是也不会回来太早,咱们回老宅去吧。” 三当家的叹气道:“虽然是咱们的亲娘,可是爹也太宠着她了!哪里像是寨主夫人,整个就是一只知道享受的官太太!” 二当家的道:“我咋就遇不上一个爹那样疼媳妇的男人呢!” 三当家的真想说你永远学不来娘的柔和嗲,想了想为了自己的小命,缄口了。 这次轰轰烈烈的剿匪运动的始作俑者,苗氏已经回到了江家。 在家的众人都来门口迎接苗氏。 江海中率领几个弟弟在大门处迎候,接了苗氏的马车下来,便迎进了院子,问候几句就赶紧让苗氏等人上了轿子,进了内院的大门又是乔氏和江云屏领着众多女眷迎着。 苗氏先去福禄堂给公婆请安,才回了自己的萱草堂。 刚刚洗漱完了坐下,苗氏就吩咐:“去把大奶奶和大娘子请来。” 其实二人已经在厢房候着了,立刻就进了正房。 “母亲一路辛苦了。”二人进来就行礼。

175 休妻内情 方才在门口就听说六月底的时候姚氏生下了双胞胎,那个时候不知该去哪里送信。苗氏回去洗漱了一下就去看了姚氏,姚氏身子亏空的厉害,都下不来床,苗氏赶紧让她好生养着身体。 康大夫随着江云屏去见了苗氏,他亲口说江云秋仍是处子之身,苗氏便皱了眉头, “如此说来,那秦家本不该这么招摇,难道笃定云秋不会说出真相吗?”苗氏很不理解。 和离在家的江云屏却能理解一点,她看着康大夫犹豫了一下,康大夫眼神一直飘在她身上,发觉了她的犹豫,便推说要去开方子,让丫环领着去了外间。 江云屏悄悄对苗氏说:“对女子来说,成亲半年都没有圆房,若是男方身体的缘故还好说,若是男方是正常的,却不肯与她圆房,还带回来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妾,那么这个时候被休回家……比任何原因都要可耻!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云秋妹妹才闭口不言,而秦家也才胆敢这么做的。” 苗氏真心想问个为什么,云秋被休回家,却仍是处子之身这不好吗?这样重新说婆家的时候不是更好吗?不过她聪明的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心里盘旋了半天,怒道:“秦家当真可恶!” 又问江云屏:“那云秋这件事你看要怎么办才好?” 江云屏低头思索着,道:“这些日子女儿也在想着这件事情,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二伯母。” 苗氏一挑眉:“这是为何?” 江云屏道:“女儿知道母亲维护云秋的心意,但是这件事情由我们出面师出无名,反而二伯母那里却是名正言顺。先前二伯母也并非丝毫不关心,只是云秋不肯说出实情,二伯母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吧,便让她在后院自生自灭了。如果我们能够把云秋的心结打开,让她如实告诉二伯母,这件事情自会有二伯母出头,我们从旁协助就行。” 苗氏其实仍不是很理解,江云屏便分析道:“二伯母那里,其实对云秋的疼惜并不很多,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江家女儿的清誉,她一定会管到底,而且……以二伯母的性子,只要她知道了详情,一定会宣扬出去,这样虽然一开始云秋会感觉很丢脸,但是长久看来却是对她有益的,毕竟,再嫁的话,处子之身比较好。只是要先洗刷妒忌的名声,还要把休妻改为和离。” 苗氏点点头,江云秋心思细腻、敏感,她应该是自觉无法面对最初的留言和嘲笑吧。 而江云屏这一两年在江家受到苗氏不少的影响,自己活得越发顺遂精彩,想法自然不同,一直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且毕竟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生活阅历在那里摆着。江云秋则不同,她今年不过才十七岁而已,从前自卑自怜,刚刚树立起信心和希望才不过半年多时间,就被生活这般玩弄,自然一蹶不振。 苗氏问:“怎么这件事情峰哥儿没有出面吗?” “他前段时间去了海港,话说还真是凑巧了,他前脚走,后脚秦家就把云秋给送了回来。” 苗氏冷哼:“怎么,难不成秦高还以为等峰中回来了会与他善罢甘休? ” 江云屏摇摇头:“这个秦高真是没想到,怕是峰堂弟也是看走了眼。因为他走之前,秦高还去送行,一看就是提前预谋好的。亏得峰堂弟当初那般抬举他。” “峰中这次要走多久?” “说是要走半年。” “这么久?要去哪里?”苗氏倒是诧异了,清河府已经比较靠南了,再往南就是海港城市株洲港了,按理说也不该走半年呀! “这件事情也是听说的,峰堂弟来给祖父辞行的时候,女儿也正过去请安,隐约听到的。”江云屏再次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在海外发现了一座岛屿,那里有些原住民,很多珍稀药材在那里遍地都是,峰堂弟一直在做药材生意,他听说了这件事便要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跟那边联络上,定个长期合约,稳定供货渠道。而且这件事情交给别人他并不放心,这才打算自己亲自过去。对外只是说要去巡视各地的商铺。” 苗氏一听海外就上了心,她倒是没预料江峰中有这方面的渠道,想着答应倪垣的事情,便心中记着将来有机会问问他。 “原来如此,半年后,再大的风波也尘埃落定了,峰中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挽回了!当真是好算计!” 江云屏也是叹息不已,想着自己当初在张家的艰难,若不是为母则强,自己也是不敢回娘家来寻求帮助的。毕竟当年自己和云秋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庶女,自己多年来低调没有存在感,回来了不过是大房二房两家人知晓而已,但是江云秋却不同前期翁先生的教导、梁夫人的力捧、县主的添妆,甚至还有查老爷那一出,都令江云秋名声大噪。她一朝被休,满清河府都在议论,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当真是无法自处啊! 苗氏却在想,这秦高和当年拐骗自己成为皇商的秦伤不知道有没有亲戚关系,若是有,还真满门是祸害!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比什么线索证据都灵光。 这秦高还真是秦伤的孙辈,只不过他们这一支只是旁支,秦伤早已不在人世,当年和苗氏的种种纠葛秦伤并未全部对家人提起,毕竟是为了圣上办差,还是隐秘的差事,自然是守口如瓶,所以如今的秦家人也只是知道一些苗氏的过往与自家长辈有关,至于这关系多么密切就说不清楚了。 苗氏准备明日见见江云秋,以自己多年妇女主任的经验先打探下她的心理状态,徐徐图之。而秦家那里自认为拖到江峰中远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秦高此时沉浸在即将当父亲的喜悦中,情商越发的低了。 秦高的妾侍其实就是他在南边处理生意的时候,客户送来的,他守着江云秋当了那么久的和尚,早已把持不住,当下就收了那女子。 而被当作礼物送出来的女子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小小年纪就被送去青楼调教,最擅长察言观色,投人所好,更擅长做小伏低,看人下菜碟。 因着秦高的母亲当日曾为江云秋说过一句公道话,她便连秦高的母亲都开始算计,不为别的,此时的她腹中胎儿就是最大的凭仗,而且她很快就掌握了秦高的性格, 是个头脑一热便善恶不分的性子。 这天,小妾去给秦高的母亲请安。 一进门,她便假意下跪,但膝盖稍弯便捂着肚子皱了眉头呲牙道:“哎呦,肚子有些疼呢。” 秦母不明真相,连忙道:“既如此便免了吧,好生回去歇着吧。” 小妾暗暗一笑,心想这老太婆也在乎我腹中的胎儿,这便好办多了。 “婆婆大度,但贱妾怎敢无礼!给婆婆请安了!”小妾拿捏着,微一躬身草草敷衍。 秦母也不计较,索性她现在怀有身孕,便道:“起来吧,月份不多,还需要好生将养着,今后的请安便免了吧。” 小妾道:“婆婆这么所,贱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母看见她仍是有些不待见,便挥挥手让她先下去,小妾却端坐不动,笑吟吟的。 “还有何事?”秦母皱眉。 “贱妾只是想问问,我们娘儿俩在这家里的用度,可有定数?” “你本是一个月二两,加上腹中的孩子,一个月三两的用度。”秦母有些不喜,淡然道。 二两?加上孩子才三两? 小妾渐渐变了脸色,当初那秦高初初纳了自己,可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如今都进了门,反而才那三几两银子! “婆婆可是在跟贱妾玩笑?” 秦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耐心解释道:“用度是指给你的现银,至于吃喝穿戴,都走公中的账。” 小妾想了想,毕竟还没想撕破脸皮,便问道:“贱妾进门之前也不曾这般拮据,婆婆若是怜惜我们母子,不如把原少奶奶的那份用度也给了贱妾母子吧。” 秦母骂道:“好不知廉耻的东西,那是少奶奶才能享受的用度,你一个妾侍……” 妾侍不干了,双手掐腰做茶壶状,口中阴阳怪调道:“是,婆婆教训的是!贱妾不过是个妾侍,可这肚子里难道不是少爷的骨肉?难不成婆婆心里还想着那个要谋害您孙子的蛇蝎女子?难不成您不想要这个孙子了?” 秦母气得哆嗦,忍不住道:“我还告诉你了,我压根儿就不相信云秋会去推你!你这个狐狸精,一进门就害我失去了儿媳妇!你个扫把精!” 妾侍摇头晃脑道:“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婆婆,真这么信任她就把嫁妆还给人家呀,还不是霸占着人家的嫁妆,把人家说的名声扫地,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秦母被说中了痛处,她内心的确相信江云秋,但是老爷和儿子都一个口径的要休了她,她反对无效,只是也同样舍不得江云秋的那些嫁妆,所以父子两个谋事的时候,她还是出了主意的。事情虽然如愿了,可是秦母毕竟不算是个真的狠心人,最近这些日子总是能梦到那一日江云秋被赶回江家的时候,那凄婉的眼神…… 当下一把火从心底烧起,拿起茶杯就摔向小妾,骂道:“我打死你个小妖精,不知从哪里来的下等人,不过是凭借肚子里我秦家的骨肉,就敢在婆婆面前耀武扬威,惹急了,我连你们娘俩一块儿发落了!”

176 坐等你的下场 打风月场所混出来被人收了,又被人当做礼物送了人,结果一朝有孕居然被抬举成了姨娘,而且还为了她把天香国色的正经妻子给休了,这样的男人,她素儿一定要留住,一定要把他的魂儿全部勾走!眼前这个老太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她如何慢慢成为这一家之主!名叫素儿,却不是吃素的! 妾侍慢慢的涌起一个让秦母瘆得慌的笑容,随即她面色一变,利落的从椅子上起来,跪到了地上,恰巧跪在那个茶杯跟前。 秦母正不知所谓,秦高掀帘子走进来,一看面前的情景,一阵热血涌上心头,当下不分青红皂白便拉起小妾,背对着母亲道:“儿子虽事前未曾禀告母亲,但素儿却是儿子的心头肉,此时还怀了儿子的骨肉,母亲怎可如此残忍的惩罚与她!”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秦母哆嗦中只看到小妾回头嚣张一笑。 当下急怒攻心晕了过去,在那之前,秦母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江云秋被秦高从自己这里拉走时的情景,不同的是,江云秋回头带着歉意和不安。而且,她敢肯定,明日早上定然吃不到如江云秋讨好自己那般费心准备的精致早点…… 一股深深的悔恨加深了她的病情,她病倒了,但是,不仅小妾没来看她,就连最钟爱的儿子都没来。只是传话的丫头说:“少爷在姨娘那里,本要来的。姨娘还劝呢,说纵然婆母装病,爷也应该去看看的,毕竟是娘儿俩,不能因为她一个外人而生分了,不过就是往身上摔了个茶杯,不打紧的……少爷就……就……就说,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才是一家人……” 秦母再次昏了过去。 素儿大获全胜,但这还不够,她还要让秦母被孤立。前期秦高虽然给了她一些银子,但其实并不多,素儿盯着包裹里的银子,下了狠心。她买通了秦母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让她放纵丫环们偷懒耍滑,还让她以秦母的名义去后院折腾了几个秦老爷的通房,也不怎么的,就是找茬儿把她们的屋子翻了一遍,谁敢有意见就打一巴掌而已。 秦母平素并不会这样为难通房,得到消息后又急又气,质问那个管事嬷嬷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做。管事嬷嬷便一脸的忠心耿耿,大声道:“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是看夫人您卧病在床,总也好不了,那伙后院的狐狸精们却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整日里嘻嘻哈哈,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侍疾的!奴婢心里气啊,您毕竟是这个价里的当家主母,这伙小蹄子是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奴婢也没把她们怎么着,就是想给您出口气!奴婢错了!求夫人原谅!” 秦母盯着嬷嬷,自己都有些拿不准她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当下神情恹恹的挥手让管事嬷嬷下去了。 素儿又带着些点心药材去后院看了个通房,里里外外挑拨一番,说自己如何受到少爷宠爱,即便自己没有怀孕的时候,少爷也是疼爱自己的,又说少爷心疼人都是跟老爷学的。只是老爷家中有个……厉害的主母,她们这 些通房便不能像自己一样的到男人的疼爱。 通房想起老爷来时总是乐呵呵的,在主母面前便对自己板着一张脸,可不是这么回事么! 当下赌咒发誓要在老爷回来后,给主母填填堵。 后院的厨房里经常给夫人炖着补品,素儿塞了几两银子,那补品便一天天的降了等级,开始是燕窝粥,后来变成了鸡丝粥,银耳莲子粥变成了绿豆粥…… 做衣服的时候,故意改瘦了秦母的衣服,让她轻轻一动就把衣服撑破…… 后院女人的花样多,更别提这个心思不正的女人了,要不是她如今怀着身孕不方便亲自动手,怕是秦母会有更多的遭遇。 于是秦母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起来,这也是她平日里管家手段不怎么样的关系,才不过来了个妾室,就这样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连亲儿子都倒戈,对她不闻不问。深夜里,她会不会想起那个为了讨好她而早起的美丽儿媳妇?这种天壤之别,兴许也是加重她病情的另一个砝码吧! 秦高自觉有后,加上江云秋的嫁妆丰厚,他这段时间是出尽风头,早已把生病的母亲抛在脑后。 秦家后院规矩并不怎么样,所以苗氏很轻易的打探到了这一切,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狗血的剧本,要么这小妾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秦高的,要么她是假怀孕,要么是秦母不小心使她流产了等等,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排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苗氏正经的开始思考江云秋的事情。说实话,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却不会抓住丈夫的心,当真是暴殄天物。 双喜在一旁忙碌着,毕竟刚刚回来,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苗氏忽然就有了主意,吩咐莲月去把听雪叫了来。 听雪趁着江云秋睡着了的时机赶过来,说实话心里惴惴的。虽说自己是二房的丫头,苗氏管不到,可是这话说说都让人想笑,毕竟自己是二房分出去单过的时候划拨给二房的,从前可都是苗氏的丫头,说白了都是苗氏花钱买回来的。 给听雪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欺瞒苗氏,当下只是纠结了一下下,把江云秋的顾虑说了出来,得到苗氏的理解后,这才把江云秋在秦家的一点一滴都尽数说了出来。 这丫头两个特点,有事情只会哭,但是忠心。所以这般全部吐露之后,听雪便哭个不停,苗氏不耐烦,打发她下去,让莲月开导开导。 得知了江云秋仍是处子的真实过程后,苗氏都有些气笑了:这得有多窝囊啊,新婚之夜开始连着三天因为宿醉而不能跟新婚妻子圆房! 窗外传来了小声的谈话,是莲月开导着听雪回去如何不起眼的劝导江云秋。苗氏一笑,莲月自己是一等丫环,刚刚回来事情很多,哪里能不厌其烦的听听雪在那里哭个不停。 刚刚理出个头绪来,就见江海中两兄弟急匆匆的进了院子,脸色阴沉。 苗氏不明所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当下正襟危坐等着二人。 结 果二人进来后,二话不说都齐齐跪在苗氏面前磕头请罪。 “儿子不孝,未曾尽到保护母亲的责任,竟然让母亲归途中遭遇了绑匪!儿子罪该万死!” 一听这话,苗氏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了眉头。她已经下了缄口令,让这一路跟随的人都不得提起这件事情,这两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快起来,这件事情本就不管你们兄弟的事,是母亲一意孤行非要走进川,走蜀中。索性吉人天相,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不过是些银钱的损失,不碍事的。” 江河中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站起来,江海中沉吟一下,道:“母亲赎罪,有些话儿子不得不说。” 苗氏道:“无妨,你说了便是。” 江海中道:“儿子请母亲今后能够更珍惜自己,毕竟母亲是我江家大房的支柱,是我们这九个兄弟姐妹的母亲,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万死难辞其咎!” 苗氏只好点头:“是,母亲记下了。” 江河中也道:“母亲再不可因为我们晚辈的些许事情就这样四处奔波了,当初因为儿子抑郁,母亲便轻装上阵,没有跟县主的车架一起回来……儿子,儿子纵然感动却也后怕无比,还请母亲今后不要为了我们只身犯险了!况且云秋的事情已成定局,早晚几日并不影响,母亲真是不该!” 苗氏呵呵两声,虽然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是自己却被数落了,当下尴尬道:“母亲知道了,今后定当稳重些,不令你们操心。” 兄弟俩这才吐出一口气,分别坐下。 苗氏喝了口茶,才问:“这件事情你们从哪里的来的消息?” 江海中便看向江河中,他道:“这件事情与二管家无关,是儿子在外得到消息,蜀中的大大小小的匪寨前一段时间都被连根拔起,损失惨重,据传言说是其中某一伙儿山贼绑了不该帮的人物。而我们在与蜀中交界处的铺子前段时间接待了一些镖师,他们喝酒时提到了母亲,说您仗义。随后儿子觉得事有蹊跷,便去问了二管家,二管家不肯说,但儿子拿出了那伙镖师的言辞,声称要去蜀中求证,二管家这才说了事情经过!” 苗氏满心的无奈,原本想着蜀中并没有自己的生意,这伙镖师便可以不用安顿,谁承想刚跟自己一队分开,他们就念叨起这件事,还在自己的铺子里! “听闻母亲在匪寨中曾经病了,如今可大好了?”江海中询问道。 苗氏便道:“说起来那群绑匪也算是讲规矩的,母亲生病了还给请大夫,给熬药,母亲只两三日便好了。”顿了顿,苗氏又道:“这件事情就止于你们兄弟二人了,再不要告诉其他人了,母亲已经平安归来,不要再生事端。” 二人皆点头应是。 只是兄弟二人胸中似有翻腾不休的激动,母亲这次想要提前回来,还不是为了云秋的事情。一个隔房的庶侄女而已,母亲对自己兄弟的真心,还用有任何的怀疑吗?

177 君臣之义 素来静谧的太后殿最近有些热闹。 准确的说是太后殿外十分热闹,但还没有人敢把这种热闹给带进太后殿去,因为太后殿,她们都进不去。 福禄长公主最近很忙,因为彼时太后亲点她与义女清河县主陪同承恩寺上香半月有余,大家都再次认识到她的分量。而太后多年来终于走出了太后殿,更兼听说太后十分和蔼可亲,便有无数贵妇蠢蠢欲动,想为自家女儿谋个好名声,被太后赏识是最具荣耀的。 所以福禄长公主很忙,忙着拒绝一波又一波不死心的贵妇。 另有一些人想着不走福禄长公主的路子,自己来太后殿递牌子求见,指望太后慈心,说不定就见了。 这些人折腾了半个多月,终于全军覆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扇从未为自己等人打开的小门为了福禄长公主一人而开。 所有贵妇都心平气和的离开了,因为皇后这日也被拒之门外了。 闵皇后气坏了,可是为了维持在臣妇们面前的体统和颜面,硬是哆嗦着身体完成了礼节,坐上凤撵回皇后殿摔东西去了。 闵丞相听说后,摒弃众人去书房沉默的坐了一个下午,贴身近侍鼓起勇气进去请他用晚膳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一本破书发呆。随后闵相国小心翼翼的合上破书,抬起眼看了看自己富丽堂皇的书房,面色显得苍老了些,他挥挥手打发近侍离开,自己继续闭门。 他在闭门思过,他在想自己跟圣上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 这本破书是他当初和还不是圣上的年幼圣上开始交集的信物。 彼时自己还是个一心读书报国的穷书生,家中虽然是贵族,却不事生产,早已入不敷出还强撑着,维持着贵族的颜面。他偶然在小书店见到了这本算是比较难得的珍本,正待取下来却被另一个小孩子捷足先登。 然后二人暗中较劲拿着书比了比谁的力气大,到底把书破坏了,然后那个小孩子皱了皱眉,道:“你赔!” 那个小孩子就是当今升上,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圣上。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小孩子穿着富贵,虽爱书,却也有些小毛病。于是他花钱买下了那本书,总算让不太识货的老板不那么黑着脸。 他追出铺子,拉着小男孩的手说:“书虽破了,内容却完整,你倘真喜爱,先借给你看。看完后还还给老板,我自会过来取走。” 小男孩愣愣的看了看他,忽然问:“你竟也是个爱书之人?” 他笑笑:“不敢自称爱书,只是敬书。” 这便是他与圣上多年交情的开始。 那个时候的自己,当真是满腔热血只为读书入仕,施展抱负。 当几年后,太后为当今圣上选太子妃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到自己刚刚入仕不久,自己的妹妹就被选上了,成了太子府的一个侧妃。 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忘年小友竟然是当今太子! 当然,太子彼时刚刚成为太子,在他前面的太子哥哥因为德行有亏被废!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自己作为太子的好友仕途平步青云。两人常 常在一起讨论治国理政之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究竟是从自己第一次收下下属送来的美女开始,还是从自己第一次收下属下送来给老母亲的昂贵寿礼开始? 一夜之间,闵相国双鬓多了斑白的发丝。 第二日,闵相国称病。 第三日,闵相国称病。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皆称病。 第七日,闵相国上朝,呈书告老还乡! 满朝哗然,圣上在龙椅上差点站起来,但看着两鬓斑白面容枯槁的昔日好友,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准!” 这一对从前心有灵犀的好友,都知道这七日是什么意义。 第一夜,圣上查处多个官员都是闵相国的门生,二人皆知,这是警告。 第二日,闵相国称病,这是在对圣上表示不满。 第三日,闵相国称病,这是真的病了,因为圣上没有理他。 第四日,闵相国称病,他把消息传递进皇后殿,皇后去求圣上,被圣上罚跪一个时辰,闵相国病情加重。 第五日,闵相国把病危的消息传递进宫,圣上连御医都没派过来。 第六日,闵相国赶紧吃药,恢复体力,圣上又拔了一个他的门生。 第七日,闵相国知道这六日是圣上对过往交情的最后宽容,他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但他还是想赌,赌圣上对自己未下杀心。 他赌对了! 圣上准了他告老还乡,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会牵连到他。 可是他将失去一切,所以他即便从第一日就知道了结局,还是忍不住拖延了这几日,只为了给自己建立强大的意志,能够放下这一切! 闵相国走出皇宫之前去看了自己妹妹一趟,他出来的脚步沉重而沧桑,在他身后的皇后殿里,只传来震天的哭声。 闵相国这次真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了叹息:有女蠢如己妹,闵家复兴无望啊! 太后听了不过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至于脸上,更是无法牵动一根神经。 外面正值七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太后在宫中闷坐着有些不耐烦了,便趁着午饭前的时间再次让碧云传话给圣上。 圣上听后,龙心大悦! 过后,也在思考,是不是这么多年来的清净日子并非是母后所愿。 碧云回到太后殿把圣上的意思说了,太后露出个清淡的笑容:“哀家总算能够为他做点事情了。” 碧云不明所以,但她聪明的没有发问,只是笑盈盈的候着。 太后看着她道:“这么些年跟着我在这太后殿里,委屈你们了。” 碧云吓了一跳,还以为太后要打发她出去,赶紧跪在地上道:“娘娘肯让奴婢服侍是奴婢的福分。” 太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起来吧,不是要让你出宫去,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碧云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她不是不想出宫,只是还不到年纪就放出去,会惹人议论。而且她并没有定亲,出去了也只能归家。 太后了然,笑道:“跨院还有一处小 院,仔细收拾出来,缺什么去内务府领,实在没有的去找小琪。” 碧云应了,奇道:“可是娘娘的娘家哪位姑娘要来小住吗?” 太后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哀家娘家都有哪个姑娘?哀家记不太清楚了。是哀家想念清河县主了,想在她出嫁前把她留在宫里陪伴哀家。” 碧云内心巨震,面上不显,笑盈盈的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又问:“清河县主的份例比照哪位县主?” 太后幽幽的看向她:“县主?免了,就比照福禄来吧。省的一处住着哀家看着不像样子还得用哀家的银子去补贴她。” 碧云差点一个趔趄,好歹稳住了,遵旨去了。 沿着窗下游廊一直转到殿后,碧云回手招来一个小宫女道:“你是负责打扫偏殿的映月吧,娘娘说了,要把储芳阁收拾出来给清河县主,一应用度比照福禄长公主。你去把所有负责打扫偏殿的宫女和小宫女都叫到储芳阁来,娘娘有吩咐。” 映月连忙道:“是,碧云姐姐。” 碧云回房间喝了口茶,然后就去了储芳阁。 储芳阁是太后殿偏殿外面的一处小院,只不过当初为了太后殿的清净,也给分进了太后殿。这是一处一进的小院,院子门原先是朝着南面开的,不过归了太后殿之后,就封了南门,在东侧开了个小门,只能从太后殿偏殿后面的过道进入了。储芳阁正楼是三间的二层小楼,楼后有一排倒座,右面有三间小榭,旁边是一处水塘。 碧云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宫女在园中候着了,见她来了,都站好了不做声。碧云身为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尽管品级只比众人高了半级,但谁见了不得称呼一声碧云姐姐。此时碧云施施然走过众人,在阁楼前的游廊上站定,眼神扫视了众多宫女一眼,道:“姐妹们都来了,很好。今日事太后娘娘下令,要把这处院子收拾出来给清河县主居住,份例比照福禄长公主。大家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谁都别想着偷懒,待会儿分配了活计之后,一定要用心的做,因为这位清河县主以后就是我们太后殿另外一位主子了!大家明白了吗?” 众宫女虽面露惊诧,却谨守规矩,齐声道:“是,明白了。” 碧云笑道:“那就有劳各位姐妹了,平日里做什么活计都有惯例,就不多说了,映月主持吧,我要去内务府领东西了。你、你,你们两个,跟我去内务府。” 碧云随便点了两个小丫头跟自己走,便让映月分配活计了。 索性映月也是跟她同品级的宫女,也倒能指挥得动。 十几个宫女分散在屋子里,摘除旧的床帐纱帘,清扫灰尘,清点物品造册等等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话说碧云领着两个小宫女前去内务府,内心不断的盘算着。 自己当初受了家人所托,辗转的、很隐晦的跟福禄长公主提起太后娘娘近年来虽喜清净但有些寂寞的事情,原本是指望太后能够在她的娘家寻个侄女带进宫里来养着,这个人选太后的娘家都选好了,只需要太后娘娘动了这个念头,从圣上那里就会有人发力促成这件事。

178 太后娘家人 可是没成想前几日福禄长公主进宫,自己倒是婉转的提了这件事,谁知道太后娘娘和长公主交谈后竟然变成了清河县主! 碧云一边走一边皱了眉头,是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还是福禄长公主说话偏袒了她的义女?可惜自己当初不在场,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从太后殿到内务府要走很长一段路,寻常的话这些事情都会派个宫女去做,可是今日她心神不宁,总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万一家里有办法扭转太后的心意呢? 毕竟太后的娘家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的家族,辗转交到了自己手上,这是拉拢自己的家族也是试探,看看自己的家族是否有用。若是这件事情办砸了,对方肯定明白自己这个贴身宫女对太后娘娘的影响微乎其微,便不会在乎,对自己家族下手了。 碧云手心都是汗水,她不由得松了松手,以免手心的纸条被浸湿了。 第一次需要往外传递消息,碧云很紧张,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开始背叛太后娘娘了,可是她没有办法,自己的亲娘哭着求自己帮助帮助家族,自己没办法拒绝。 到了内务府,她暗暗观察了一下,先前传递消息的那个小子在。 她内心就踏实了。 交代了太后娘娘的话,内务府黄总管点头哈腰:“哎呦,这话您吩咐小宫女走一趟就得了,怎么还劳烦碧云姑娘亲自来呢!方才也接到圣上旨意了,姑娘您列个单子,奴才给送到太后娘娘那里去就是了。” 碧云笑的温和:“总管大人说哪里话,娘娘交代的事情碧云怎么敢不亲力亲为。话我带到了,福禄长公主什么份例还请您掌眼了,奴婢这是来跟您学习了。” 黄总管心花怒放,对一旁的小厮道:“没眼力的东西,还不给碧云姑娘上茶!” 说着对碧云道:“姑娘稍等,长公主的份例自有规章,杂家这就去拿给姑娘过目。” 碧云道:“有劳了。” 小厮上了茶,碧云道:“你们俩先去看看这个月我们太后殿的干果份例是不是领过了,若没领,你们二人给领上。” 打发了两个小宫女出去,她对小厮招招手,递给他一张纸条,道:“速速传递出去。” 小厮压低了帽檐点点头,赶紧跑出去了。 直到确认了福禄长公主的份例,两个小宫女也领了第二份干果,碧云这才带着她们往回走。 在她返回的时候,太后正在喊她。 另一个太后贴身宫女垂柳走进太后殿,道:“娘娘可是喊碧云了?她去了内务府,想是娘娘给了新的差事。” 太后道:“她倒是积极,是个急性子。” 垂柳问:“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道:“无事,扶哀家去储芳阁看看。” 垂柳赶忙上前扶了太后出门,随后一对宫女和嬷嬷便跟在后面。 太后道:“不用,只是在殿内走动,跟两三个人就行了。” 众宫女一顿,垂柳回头道:“张嬷嬷和意柳跟着就行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与太后年纪相仿但更显老的褐色衣裳的嬷嬷,还有一个嫩女色宫女服 的宫女。 三人伺候着太后经过了偏殿,走在过道里,前方不远处便是储芳阁的垂花门。 太后娘娘笑道:“嗯,距离正好,不远不近的。” 意柳早过去推开垂花门,里面便是连接正房阁楼的游廊,太后娘娘兴致极高,也让人通报,只是缓缓走在游廊里,四处看着,有在游廊打扫的宫女,见到凤驾也被免了叩拜,娘娘只是挥挥手让她们各自忙去了。 院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阁楼门口,只听里面一人在唱喏,一人记录,把阁楼里的众多物件都在登记造册,另一个则在那里吩咐这件是否留下,是否符合份例。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走到了小榭旁边,看着有些打理不善的水塘道:“这里的水塘种上些品种好的荷花,清河县主喜欢。让御花园的人多费心,整治的好看些。” 垂柳记下,看了意柳一眼,意柳忙退后跑去告诉了尚不知太后驾到的映月。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多礼,所以太后自小榭出来后,只看到映月等一众宫女在各自的位置上静悄悄的请安,太后满意的一笑,一挥帕子,众人便各做各的了。 太后娘娘走出储芳阁之前,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道:“碧云……这次还真是积极。” 垂柳不明所以,只是感觉自己扶着太后娘娘的手一下子冰凉,她屏气凝神,不敢多言。身后的张嬷嬷同样顿了一下,随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太后娘娘心情不错,微微一笑,回了正殿。 太后娘娘刚刚落座,碧云便回来了,吩咐身后两个小宫女把干果拿下去弄干净了端上来。太后斜斜的看了一眼,懒懒道:“这月的干果多了些。” 碧云一滞,笑道:“还不是见奴婢过去传话,黄总管又特意孝敬您的。” 太后低垂着眉目浅笑不语,碧云忽然有些口渴。 “这几日你就负责储芳阁吧,一定要替哀家安排妥当了。”太后软软的说。 碧云应了,太后就挥挥手,她便行礼下去了。 一时间太后殿里静谧异常,张嬷嬷走进来默默不语,太后四下瞧了瞧,见只有垂柳和意柳在,便笑道:“意柳去门口守着,哀家要小憩一会儿。” 意柳应了便去了门外,仔细的关了门,自己在游廊上坐着看着四周。 垂柳给太后续了茶水,又给张嬷嬷搬了张小杌子。 张嬷嬷告罪后坐下,道:“内务府的一个小子出宫的时候被发现夹带纸条,现在已经确定是碧云的字迹。” 太后缓缓的剥着栗子壳,半晌问:“什么内容。” 张嬷嬷道:“娘娘定了清河县主,规格很高,速禀。” 太后闻言转过头来问:“速禀?” 张嬷嬷道:“已经派人去查了,稍后便有消息了。” 太后嗤笑一声:“何必要查?今日碧云还问哀家是不是要把娘家哪个姑娘接进来。左不过就是他们呗!” 张嬷嬷低头不语,垂柳这才知道碧云闯祸了,当下冷汗淋淋。 碧云尚且不知太后已经知晓了一切,她自认为已经把消息传递出 去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与自己无关,只需要同往日一般把太后娘娘的吩咐做好就是。碧云真的很能干,不过两三日,储芳阁已经打理的井井有条,太后去看了一次,说很满意。 又过了三日,皇后娘娘因为跟皇上大吵一架被勒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再三日,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说宫中寂寞,要甄选全国贵女,挑选一人进宫抚养。 这信息一出,天下哗然,多少够格的不够格的都在蹦跶,又过了七日,福禄长公主进了趟太后殿,次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与清河县主甚是投缘,想收在身边抚养。 无数千金小姐、才女心碎了一地,若是任何别家姑娘她们都有信心争一争,可是和清河县主争?和福禄长公主的义女争?和圣上最敬重的长姐福禄长公主最疼爱的义女争? 满天下没有一个贵女觉得自己有这个脸面,就算是福禄长公主亲生女儿都不敢给自己的女儿争! 这便是皇恩浩荡,这便是圣眷独享! 三日前,太后娘娘的娘家哥哥,圣上的亲舅舅携妻子孙女儿进宫给圣上及太后请安。亲舅舅被圣上留在了偏殿叙话,舅娘及表侄女自然去太后殿觐见太后。 圣上考虑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对不住亲舅舅,便让小琪领着舅娘祖孙去太后殿,否则她们恐怕都进不去太后殿。 所以圣上的舅娘韩氏领着才十二岁的小孙女儿第一次,当真是第一次进了太后殿。韩氏进宫前得到丈夫千叮咛万嘱咐,特意提点了她圣上身边的女官小琪姑娘,所以得到进入太后殿的容许后,韩氏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小琪手里道:“多谢姑娘带路!” 小琪愣愣的,还从没有人给她打赏,没有人敢! 不过小琪平时很好说话的,她没有生气,对着太后殿来开门的小宫女笑笑道:“给你了。”说完把荷包抛给了她。小宫女赶紧接了行礼:“奴婢谢过小琪姐姐打赏!” 小琪不在意的转身走了,可把韩氏给尴尬坏了。 韩氏的小孙女儿对着小琪离开的方向皱着眉头冷哼一声。小宫女见状连忙收拾好表情低头道:“韩淑人里面请。” 韩氏真有心把荷包要回来,这里面可是十两金子! 不过她还不敢在太后殿造次,只她孙女儿经过宫女的时候,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祖孙俩进了太后殿,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太后缓缓的吹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淡淡的水汽上升飘散,太后娘娘浅浅一吸觉得甚是清爽,这才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用丝绢擦拭了下嘴角,对底下跪着的祖孙俩淡淡道:“起来吧。” 祖孙俩站起来,小姑娘大胆的四处看了看,才收回目光看向太后才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顿时一慌。 太后也不介意,问:“何事?” 韩氏如今很怕这个小姑子,当年自己嫁给了丈夫后,这个小姑子已经十八岁了,却没有说婆家,自己虽说没有明着说,却暗中嘲笑了她几次。谁知最后她竟被抬进宫去了,当时她惴惴不安了很久,幸好几年下来都没听说她得宠,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竟有当皇后、太后的命!

179 太后独断 她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总是闪现着太后在娘家做姑娘时在花园池塘边无限哀怨的独坐的身影,所以她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她可笑可怜,既不愿意在她面前下跪。索性太后的性子太过冷清,压根就没想跟娘家有来往,所以十几年间只有皇家宴会等重大场合,她才会在泱泱众人中远远见一眼太后。 韩氏的孙女儿这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姑奶奶。 小姑娘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她以为自己表现的够好,可是她却不知道,自从她进入太后殿那一刻起,就有嬷嬷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对小琪、对小宫女表现出来的傲娇和不屑早已在她进入正殿前就已经传到了太后耳中。 韩氏在给太后介绍自己的小孙女儿,她滔滔不绝,说什么早就该带着孩子来拜见姑奶奶,却怕扰了太后清静。 太后打断她的话,问道:“这是你的小孙女儿?你有几个孙女儿?” 韩氏愣了,道:“一共三个孙女儿,大孙女儿二十岁了,二孙女儿十五……” 太后沉吟了下,想着今日圣上特意让小琪带了她们进来,怕是想让自己留些情面。 “明日带你二孙女儿来一趟。”太后说完便端茶送客了。 韩氏再怎么不懂规矩这一点还是懂得的,所以她告退了,带着尚且懵然不知自己已被淘汰的小女儿匆匆离开了。 韩氏的二孙女儿面目清秀,只是并不算明艳动人。世人皆知太后与娘家关系一般,所以长相并不出众也才情不算出众的二小姐并没有定亲,而且她还有三个月才满十五岁,在家里其实并不受宠。 忽然祖母带着小妹进宫一趟回来就把自己叫过去又是量体裁衣又是脂粉首饰的往自己身上堆,还匆忙请人教自己规矩,二小姐懵了,她正待问个清楚,却见一向受宠的小妹正红着眼眶对自己狠狠的瞅来。 二小姐愣了,她吓了一跳,只是转瞬便被人群淹没了。 第二日,太后见到了二小姐。说实话,太后娘娘并不是很满意的。 可是二小姐表现的很好,适当的害羞、很自然的惶恐。 “瞧这好好一张朝气蓬勃的小脸儿,生生敷了二斤粉!洗干净了。”太后叹着,最后吩咐碧云。 韩氏不敢动弹,任由碧云拉着二孙女儿去了净房洗脸重新梳妆。 重回大殿的二小姐面目上干净了许多,头上多余的钗环被卸下,清秀的脸上薄施粉黛,倒也算是个佳人。 太后满意了,点点头。 “听闻二丫头还没有说婆家?” 韩氏点点头。 太后垂下眼眸道:“你也听说了吧,哀家要在宫中养育清河县主。哀家虽不会把二丫头养在身边,可毕竟她也算是哀家的侄孙女。哀家倒是觉得清河县主的嫡亲弟弟不错,虽说入仕的可能性不大,但据说是个好孩子,你回去好好想想,是否愿意与对方结亲。” 韩氏一听不能入仕,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而她二女儿则羞红了脸。 但是清河县主的家庭他们一早就打听过了的,于是也 知道江行中。这个可是前途无量的,不知道这个成不成。 韩氏便道:“这……不瞒太后娘娘,臣妇这二孙女儿是个没成算的,这嫁于商人……怕是应付不了啊。倒是听说县主的四弟,年少有为……” 太后瞥了她一眼,笑问:“你是说江行中?” 韩氏连连点头。 太后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慢慢浮上来,道:“可是论年纪的话,还是兄长江驰中更般配些。” 韩氏赶忙道:“即便是四公子,差了两岁,委实不算多的。” 太后慢慢的把盖子一下一下的划着茶碗中的茶叶,似在斟酌,半晌后突然问:“这是你的姻缘,你怎么看?” 二小姐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当下手足无措的道:“这个,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含香不敢有看法。” 太后却追问道:“那你说是不能入仕却将来会继承万贯家财的江驰中好呢,还是能够入仕,一定平步青云的江行中好呢?” 含香被太后的逼问给吓得退后了两步,无措的看向自己的祖母,韩氏悄悄给她挤眉弄眼,含香自然之道祖母的意思,可是太后的意思也很明显,她无奈之下低下头想了想,跪下之后道:“太后娘娘赎罪,女儿家的亲事本就不该自己议论,娘娘有问,民女不敢不答,只是还请娘娘先恕民女之罪。” 太后眼神微微一动,道:“恕你无罪,说罢。” 含香吸了口气道:“民女认为,既然是要结亲而不是结仇,自然是要两厢情愿才好。” 太后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那摇曳的树枝似乎想要飞升而去,只是被更粗壮的树干相连,无论如何的不能随风而去。当下心有所感,看向含香的目光柔和了很多,道:“你说的有理。” 韩氏领着含香告退而去,次日,太后懿旨,含香成了清河县主的伴读,同样住在太后殿里,而且太后说了,将来会亲自给含香指婚。 含香在家里度日如年,受不了妹妹刀子般的眼神。索幸太后只给了她三日时间,三日一到,即刻入宫待命。 之所以需要三日的时间,是因为太后又吩咐碧云收拾了另一处住处。 在储芳阁后面隔了一条小路有个小院子,只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和一间暗房,院门便是个月洞门,院中游廊的台阶下不过栽种了一颗桂花树,树荫下倒是有套陶瓷桌椅。碧云又问份例,太后闭目不言,倒是垂柳得知太后早已生了碧云的气,见她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点道:“碧云姐姐可是疏忽了,那含香姑娘口口声声自称民女呢,民女自是没有品级的,哪里来的份例。不过是太后娘娘从自己份例里面拨出来,令她舒适些就是了。” 碧云有些不甘,她还以为是自己传递出去的纸条造成的结果,尽管替代不了清河县主,好歹太后娘娘也算是收了娘家一个姑娘去。 “可是……”碧云还想给含香争取些好的待遇。 “吵。”太后扶额道。 碧云垂柳噤若寒蝉,两人各自跪下磕头然后静悄悄的退下去了。 离开大 殿,垂柳有心提点碧云一下,奈何碧云心中有事压根没有注意到垂柳的欲语还休,垂柳看着碧云远去的背影只是一声叹息。 圣旨传到清河府的时候,苗氏正和江云屏在商量去给止梅的孩子过百日的事情,她们回来的时候止梅已经生了孩子,且出了月子,当时谁都没赶上。 止梅生了个儿子,八斤,嗓门洪亮极了。 方想荣升父亲,头一胎就喜得贵子,整日高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手头富裕了,也大方了,谁恭喜他当了爹,他就请谁吃饭。 一个月下来也吃进去一百两银子。把个方老太太急坏了,拉着他回家教育了一顿,方想这才消停了。方老太太也高兴,这下子两个儿子都有后了,她觉得自己居功至伟。方大嫂整日酸水冒泡,天天在家跟方大跳腾,她越是这样,方老太就越不敢离开自己的屋子,所以止梅月子期间,她只捡着方大嫂不在家的那日匆匆来看过一次止梅和孩子,就再没来过。 方想看着实在不成体统,虎着脸问他娘是不是银子比儿子孙子更重要,方老太呼哧了几声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抚小儿子,竟然道:“若是娘手里没几个钱儿,将来孩子跟有钱的外祖家更亲近怎么办!” 方想哭笑不得,不是他瞧不起那一二百两银子,而是见识了江家的富贵后,他知道自己究其一生都追不上人家富裕的脚步,况且孩子也不是谁有钱就跟谁更亲近的,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亲近谁么! 自己母亲如此本末倒置,真是,方想已经放弃了改造母亲思想的念头。 苗氏道:“我怕是去不了了,差不多就那几日,河中媳妇也要生了,她这胎可是双生子,大意不得。” 江云屏道:“是,止梅也知道,还怕劳动母亲呢。” 苗氏又道:“索性离得不远,就让海中两口子跑一趟吧。” 江云屏琢磨着不妥,道:“止梅只是个晚辈,且弟妹要理家,让他们二人去能走得开吗?” 苗氏道:“有什么走不开的,如今乔氏理家也有些样子了,难不成当家夫人就不能离开个一两日了?那成什么样子了!” 江云屏便听了,这是给自己闺女涨脸的,她没道理拒绝。 “二弟妹那里安排妥当了吗?” “早就安排妥当了,双生子的洗三我没赶上,这百日可不能草草过去。” 江云屏就笑了:“母亲安排定然妥当的。” 苗氏道:“因为姚氏这次怀了双生子,我当初这心里慌啊,这年头生孩子真是一点保障都没有!连相关的药材我都请康大夫开了单子随时准备着呢。这不,到底还是提前了。幸亏姚氏没事,我要是在,非得先急晕了不可。” 苗氏最腻歪的就是这年头女人生孩子了,不论什么情况,都只能期待顺产。 江云屏虽然纳闷这女人生孩子可不没什么保障么,母亲这是在抱怨什么,不过这几年来也习惯了苗氏时不时惊人之语,所以也没追问。 然后母女两个说着百日礼的事情,双喜就面色古怪的跑进来说,圣旨到。

180 接圣旨密筹谋 苗氏动都没动,就笑骂道:“这丫头,睡糊涂了吧,这里可是清河府,哪里来的圣旨!” 江云屏虽然一惊,但看母亲稳如泰山,便也跟着没动。这不能怪苗氏不信,素来圣旨下之前都会提前有太监过来招呼一声,否则圣旨到的时候才去准备香案,换诰命服,不得让“天使”等一个时辰! “夫人!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拿圣旨开玩笑啊!是真的!”双喜指着门外焦急道:“是梁大人派人骑了快马赶过来送信儿的,说宣旨的队伍已经进了城,梁大人正陪同天使大人赶过来,要咱们赶紧准备呢!” 苗氏生生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江云屏已经吩咐道:“快去通知大奶奶、县主和家里的爷们。”双喜道:“方才已经吩咐过了,都去传话了,现在就请夫人赶紧着装吧。” 江云屏于是帮着双喜、莲月伺候苗氏换装、上妆。双喜语速飞快的说道:“管家那里也接到了通知,香案垫子等物都准备好了,只是不知这荷包要什么分量的,后来还是大爷赶到了,说准备三个等次的,届时看大爷手势再给。” 苗氏缓过神来,赶紧利落的换了诰命服,道:“告诉管家,一定要记得给梁大人也备一份谢礼。” 双喜点头应下,江云屏看苗氏面上没有喜色,便悄声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猜测吗?” 苗氏摇摇头,她只是一心想做个爱护子女的富婆,真心不想跟皇家有什么牵扯。就算江云雁被封了县主,好歹封地就在清河府,她从没想过今后会跟皇家有多少牵扯,了不起了年年去拜寿罢了。如今这突来的圣旨仿佛一根尖细的长针,轻易就扎破了自己幻想的泡沫。 是啊,凭借江家的财力、苗氏过往的辉煌、女儿被封了县主、儿子被帝师看中……哪一点都离不开朝堂离不开皇家了! 可是,叹气再怎么多,事实却也改变不了了。 苗氏是个识时务的人,从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认命了,不是么? “吩咐轿撵,赶紧去外院。再去看看云雁准备好了没?” 风芝跑进来说:“县主已经穿戴妥当,正赶来萱草堂。” 苗氏道:“来不及了,让县主在门外等着,我们这就出去。” 一行人在萱草堂正门相会,已经有婆子们抬着轿子等候,江云雁脸色有些发白,见到苗氏只来得及问了句:“母亲,可知是何事?” 苗氏摇摇头道:“放心,一切有母亲,安然淡定。” 江云雁忽然就觉得安下心来,点点头,母女两个分别上了两个轿子,抬轿子的婆子健步如飞往外院去了。 好在江家也不是第一次接旨了,很快就打点好一切,顺利接旨。 萱草堂里一片寂静,四进的正房里,苗氏和江云雁还穿着诰命服,两个人对坐在罗汉床的两端,下面两排靠背椅上,分别坐着江海中、江河中、江驰中,江云屏、乔氏。 丫环婆子被打发出去,只留了几个心腹。 许 久后,苗氏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圣旨都下了,还能怎么办!” 江云雁也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苗氏道:“母亲……”小女孩儿眼泪汪汪的,虽说太后对自己和气,可是那毕竟是皇宫,在那里有多少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孤零零一个人住进皇宫……真是,真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啊! 看着小女儿的眼泪,苗氏心里也有诸多不舍。 “罢了,今后母亲无事便在京城陪着你吧,索性到你出嫁也没几年了。”苗氏最后道。 江海中兄弟对视,均无奈的摇头,这圣旨下了谁都没有办法。 这放在任何一家都感激涕零、倍感荣光的事情搁在清河府江家竟然成了让众人愁眉不展的坏消息,也不知这让京城无数贵族贵女们知道了,会不会一人一道愤怒的目光把江家众人给瞪死了! 圣旨里说的明白,让清河县主于下月十八启程前往京城,随着圣旨来的还有拨给清河县主的一百羽林军,他们是负责护送清河县主进京的。至于先前赐给县主的一百名护卫,县主想带着就带着,不想带着就留在清河府清河县的县主府邸也行。 苗氏道:“好歹圣上还让云雁在家过了中秋才走,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这句话谁都没接。 江河中道:“先前还说今后在妹妹们没课的时候经常去郊游的,都没怎么开始行动,姐妹们就定亲的定亲,进京的进京了。” 苗氏也感慨,道:“所以说,有时候做了什么决定都要趁早,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故!” 众人都若有所思,果然,时不我待。 之后众人都散了,江云雁也回去收拾心情,开始盘算进京的人手和物品。苗氏越发想念王妈妈了,便挥毫写信。说实话尽管穿越而来已经两年多了,可是苗氏的毛笔字还是一般般,毕竟她动手写字的时候很少,不过总算是能看了。 没等她写完这封充满了感慨和郁闷的信件,双喜就悄悄走进来说:“二爷来了,不过好似怕人看到似的。” 苗氏心中一动,道:“请二爷进来,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双喜郑重点头离开,片刻后江河中就走进来了。 “母亲。”他行礼,一片肃容。 “坐下说话,怎么了?”苗氏关切的问道。 江河中坐下,又站起来,走到距离苗氏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半个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关于母亲在京城中跟儿子提过的那件事情……儿子心中有了些想法。” 苗氏回忆了下,眼神晃动,跟着压低声音问道:“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江河中又住了嘴,面色有些为难,只是眼神闪烁中似是坚定了某些想法,静悄悄的叹了口气,道:“儿子想着母亲的话已经有段日子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这次四妹妹进宫的事情让儿子坚定了想法,前段时间在三姨娘那里见到了个叫挽竹的丫头,让儿子找到了机会。只是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儿子怕处理不 好会伤及无辜。特来请教母亲。” 苗氏道:“你且说出来听听,若是有不妥的地方,母亲会提醒你。若行得通,这件事情本就是冒险的,端看是否值得了吧。” 江河中鼻翼一酸,心中更坚定了守护这个家庭的信念,便不再犹豫,跟苗氏彻彻底底的交代了想法和计划。 苗氏久久不语,随后缓缓摇头:“不成,这个计划太冒险。” 江河中说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计划,反倒更加坚定,他劝道:“母亲,儿子有把握。纵然一时半会儿会让姚氏受些委屈,但是为了将来的厮守,这是必经之路。” 苗氏仍下不了决心,江河中也不急,道:“母亲,在这世上儿子敢这般仰仗的只有母亲了!而且儿子这么做不单是为了江家,更是为了儿子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苗氏想着计划的艰难,实在不忍心,可江河中却道:“母亲,儿子身为庶子,这些年来一直小心压抑自己的抱负,本已经认命。可是母亲这几年来的倾心相待和给予儿子的信任器重却让儿子再也不甘压抑自己,既然母亲未把儿子放在庶子的位置上,愿意托付家产和未来,儿子当肝脑涂地,以报母亲知遇之恩!况且这是施展儿子抱负的机会,一举两得,还请母亲成全!”说到后来,江河中渐渐激动起来,最后更是起身站在堂中,对着苗氏跪下,深深的磕头。 苗氏赶紧站起来拉他,他却执意不起,口中只哽咽道:“求母亲成全!” 苗氏拉也拉不动,想着他话中的坚决,终于含泪点了点头。 江河中抬起头,也是红了眼眶,轻声问:“那,明日便开始可好?” 苗氏皱眉,问道:“不能等孩子们过了百日?” 江河中道:“母亲也说过的,时不我待。” 苗氏闭了闭眼,咬牙道:“好吧。” 当天夜里,苗氏犯了心痛的毛病,双喜和莲月急忙去请了康大夫来问诊,康大夫看着愁眉不展的苗氏也是大皱眉头。这苗氏的病不是装的,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她的表情却不似作伪,当下沉吟半晌没法下药。 江云屏赶过来急忙询问,康大夫便问她苗氏是否受了什么刺激。江云屏想了想小声把江云雁即将进宫伴驾太后殿的事情说了。康大夫更想不通了,问:“这不是好事吗?” 江云屏掩唇想了想才道:“是好事,可是母亲也是舍不得骨肉分离吧。” 江云屏想总不能告诉你我们江家没人认为这是好事吧。 康大夫便糊涂了,他可是知道江行中就留在京城求学,一去五年不会回来的,苗氏也没见怎么伤心啊。 恍惚间,家里的主子都到来了,就连江老太爷也被惊动了,倒是没有亲自过来,也派了江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过来听着消息,及时汇报。 姚氏挺着大肚子被众人安顿在偏房的罗汉床上歇着。众人都担忧不已,江河中心中更是忐忑,先前商议的过程里,没有这一条啊,不是说好了明日才开始的么?

181 解心结讨公道 苗氏当真病了,她心中有事,又有担忧,所以病了。不过她只是精神懈怠,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当江云秋也来探病的时候,苗氏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躺在病床上了,毕竟躺在那里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所以苗氏的病又好了。 她病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跟江云秋谈心。 江云秋这段时间没少被听风劝说,这都是双喜等人的功劳,她们没事就会过去找听风玩,一边玩一边给她说很多劝慰的话,听风心实,但凡听到有道理的话都回去说给江云秋听,一来二去的,她的心情倒是不那么沉重了。 今日见苗氏刚从病榻上起来就关心自己的事情,也是红了眼眶,只是自己的事情实在不好启齿,于是只能轻声哽咽默然不语。 苗氏便提起了江云屏,把她的经历说给江云秋听,还悄悄告诉她康大夫有意追求江云屏。江云秋平日里并不善于打探消息,听风也是一样,所以有些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江云屏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却并不太清楚江云屏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选择和离,而康大夫对江云屏的追求她倒是略知一二,初时只以为康大夫是鳏夫,所以觉得和离了的江云屏合适而已。但相处这么久了,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康大夫的追求看似很符合大家的想象,可在大家眼里很合适的一对却迟迟没有进展。江云屏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自信才能拒绝康大夫这样合适的人选呢? 对此,苗氏并没有透露关于曹格的那一部分,只是说女子和离并不是世界末日,而是重生的开始,和离后,女子一样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不论是重新组建家庭还是孤身一世,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没什么不可以。 江云秋不敢置信,女子,尤其是和离的女子还能有这样的选择? 苗氏道:“当然不是每个女子都有这个选择的权利!首先她本身不应该有错,最起码应该是没有犯法;其次就是女子有宽容的家庭和护短的亲人。” 江云秋若有所思,苗氏接着道:“这两点之后,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女子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坚强的面对这些困难,信任自己的亲人,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江云秋内心震动,原来女子也可以内心强大吗?女子也需要坚强吗? 苗氏看她已经有所松动,便再接再厉道:“从前的你或许凑不齐这三样,但是就目前来看,除了你自己坚强起来,你还缺少什么?” 江云秋想回答自己差得远,却忽然自省,我没有过错,错的是对方;我虽是庶女,可近年也逐渐受宠,连嫡母在我出嫁之日都落泪;而我,差的只是坚强吗? 也是,我江云秋出嫁前恭顺,出嫁后温顺贤惠,是婆家从上到下种种原因导致了现在的结果,而她们却在我头上扣上了嫉妒的帽子,不容分辨便将我赶出家门,还侵吞我的嫁妆! 想起嫁妆就想起来伯母的添妆,梁夫人和县主的添妆,更想到了她们作为家人为自己做主的桩桩件件…… 江云秋猛然抬头看向苗氏,美艳的双眼中尽是不甘! “还请大伯母为云秋做主!”她走到堂中跪下,哭求。 苗氏却露出一丝笑容,莲月上前扶起江云秋。苗氏已经笑道:“若不是为了让你先行解开心结,秦家那里我早就让你堂哥他们打上门去了!” 江云秋听了,破涕为笑。 秦家的事情真的好解决,先前不过是碍于江云秋的面子罢了,如今江云秋心境大变,决定找回场子了,苗氏只有从旁协助的份儿。 清河县主要进京伴驾太后殿,所以宴请清河府的名门贵妇,这消息传出来,几人欢喜几人忧啊,清河府是个富庶的州府,可是真正的名门却并不多,很多素来在后宅夫人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夫人们生怕自己得不到县主的邀请,被排除在名门贵妇的队伍之外,所以短短三天时间里,就有无数的贵妇拐弯抹角也好,直接上门自荐也好,就想弄到一张请柬。 江云雁得到苗氏的叮嘱,一概接纳。 反正宴会设在清河县新落成的县主府里,算是给宫里分配的那些宫女嬷嬷们找些事情做。 苗氏决定让大家都过去,只是姚氏不方便走动,所以连乔氏也去不得了。 宴会那日,一袭素衣,薄施粉黛却美如天仙的江云秋脸上带着适当的哀愁出现在众多贵妇的眼中,江云雁和江云秋姐妹相见无言,只是叹息一声。早有好事的妇人开始打听,得知这位天仙般的美人竟然就是被秦家休出门的江云秋,一时间都不敢相信,有见过那位小妾的,都说秦高瞎了眼,这样的美人,即便真的善妒又如何! 再有诸如梁夫人这般与江家有些交情的,知道江云秋这样出现定有缘故的,便接了茬,询问一番,便有了江云秋扭捏的不肯直言,只是委屈的流泪的场景。美人垂泪,又是一番风景。 众人这心里便如同被猫儿抓了一般痒痒,还是梁夫人见机快,知晓这般推脱只是欲语还休欲拒还迎,便执意询问,还道:“秋姑娘,无论如何我也算是给你添妆的长辈,如今你若真受了委屈,别人不说,我也是不会轻易揭过的,事情到底如何,你倒是说说看嘛。” 梁夫人这般话都说了出来,江云秋便在县主的鼓励下,叹息一声从头说起,众位夫人听的是倒吸一口凉气!更有那嘴快 的很快抓住了自己想听的重点,大声问道:“怎么,莫不是成亲半年有余,秋姑娘仍然是处子之身,都不曾圆房?” 江云秋又羞又急,掩面而去,江云雁一个县主云英未嫁,早已避开。 苗氏深深叹了口气,王氏目瞪口呆! 直到有相熟的妇人询问,王氏才惊觉,转身便拉住苗氏问道:“大嫂,云秋当真……当真仍未圆房?” 苗氏点点头,低 声道:“这件事情,也是康大夫给她诊脉的时候诊出来的,并非是她告诉我们的。你想想,这孩子受了这般委屈,肯定羞愤欲死,这才对你的询问三缄其口,你莫要生她的气!” 这话虽轻,但周围多少有心人都竖着耳朵听,很快,就在全场贵妇耳中传递开来。 王氏“腾”的站起来,咬牙切齿道:“秦家欺人太甚!”又骂江云雁:“真个窝囊!” 苗氏赶忙拉着她离开花厅,走在院中,才劝道:“弟妹别怪大嫂没给你通个气,关键是这件事云秋认为很是丢人,今日若不是梁夫人问得狠了,她也定然不会说的。” 王氏想起那几日任凭自己如何询问,江云秋都只是含泪摇头,只把自己气个半死,却不想那孩子遭受如此大的压力! 一时间王氏竟然也有些难受,回头问苗氏:“大嫂,我该怎么做才能替那孩子讨回公道?” 苗氏有些恍惚,遂在心底叹息不已,多年不待见江云秋的嫡母都因她的美好而心生怜惜,那个对她一见钟情、本应保护她一生的男子却……成了世上伤她最重的人! 苗氏露出个笑容,对王氏道:“弟妹想必已经有了主意,大嫂别的做不了,但只要不出人命不犯法,所有后果大嫂和县主给你兜着!” 王氏也笑了。 此时的秦高尚且处在对小妾的万分呵护中,对母亲的病情不闻不问。家中下人闻风而倒,一时间除了最忠心的老嬷嬷,竟没有人肯听秦老太的话了。 秦老太取出了最后一点积蓄,还是当初江云秋一点点孝敬的,托付给老嬷嬷,让她找个妥帖人给秦老爷送封信过去,万不可叫秦高的人截了去。这点老嬷嬷倒是做到了,只不过秦老爷更看重孙子,便回信让老伴儿忍一忍,几个月转瞬将过,等小妾生下孩子再做处置云云,秦老太听了病的更重了。 而这个时候县主宴会上的八卦又传开了,满城风雨! 有说秦高眼瞎的,有说秦家没一个好东西的,有说秦家本就冲着江云秋的嫁妆去的,有说江云秋那般美貌的女子成亲半年都未同秦高圆房,必定是秦高有问题,因此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定是谁的云云,反正对着秦家是多么奇葩的想象里都往上招呼。 秦高那么低的情商都觉察出不对劲儿了,终于想起回去问问母亲,见了母亲才知道母亲是真的病了。连忙一叠声的去请大夫,正当秦母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终于到来之际,得到消息的小妾一捂肚子……她也要请大夫。 领了大夫刚进门的秦高一听,压根没有左右为难过,直接领着大夫去了小妾的住处。 小妾开始不配合,后来又大喊大叫,最后又眼泪汪汪的,生生把个大夫拖了三个时辰之久。 秦老太已经晕过去几次了,等大夫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大夫扶着门框直喘气,道:“容在下歇息片刻,府上的女眷着实能折腾人!”

182 云秋和离河中私奔 秦家那里忙得不可开交,苗氏这里也在给秦家的生意使绊子。 秦老爷发觉不对劲儿赶回来处理的时候,老伴儿在用参汤吊着,怀着孙子的妾侍和儿子倒是如胶似漆,整日里补品不断。 秦老爷一咬牙,再忍!不就几个月么,等孙子一出来,看他怎么替老伴儿报仇。 听了这话的秦老太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失望透顶,老眼中一行浊泪横流,心中悔不当初。 秦老爷对着老妻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却绝无怜惜,当下借着不打扰她休息的名头去了书房,最后又溜达到了某个丫头的房中,算是又给府上添了个通房。 不得不说,秦高的无情很大一部分都是遗传自自己的亲爹。 父子二人第二日碰面的时候,把最近这些日子的情况汇总了下,秦老爷肉疼不已,道:“要么,就把江氏的嫁妆还了吧,再这样下去,生意都被拖垮了!那江家大夫人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一个庶出的堂侄女而已,用得着这么使劲儿的拿银子跟咱们耗着么!” 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骂道:“果然是妇人之仁!” 这老爷子没想到躲得过江峰中却躲不过江家首富去! 秦高情商低,意识不到,只觉得自己的妾侍孩子最重要,如今家宅不宁……他还认为是江云秋的影响力导致母亲跟妾侍不和,这才导致家宅不宁,也算是情商低到奇葩的地步了吧……这种情况实在不利于妾侍养胎,所以早点结束这场“闹剧”最好。 当初媒人是江峰中托了个同窗做的,如今说和这件事情还是找的那人。 只不过那人这段时间也听了一肚子的官司,早已看透了秦高的为人,听说是要还给对方嫁妆,便从中周旋,最终改为和离,男方退还全部嫁妆。 也不算是全部吧,秦家要求支付江云秋在秦家半年的生活费用,二房答应了,最后给了一百两银子算完事。 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王氏亲自去大房把江云秋接了回去,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尽释前嫌。 江云秋去跟苗氏辞行,跪下后深切的说:“大伯母对云秋恩同再造,云秋这条命便是大伯母的,今后若大伯母有任何吩咐,云秋万死不辞。” 苗氏能说什么,毕竟她是二房的女儿,王氏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尽心尽力,而且如今又亲自来接她回去。 “这里也是你的家,随时来。”苗氏这么说。 江云秋梨花带泪,微微一笑,果然倾国倾城。 苗氏叹息的送她离开,心中想着果然是红颜薄命吗? 其后不久,江家二房门庭若市,众多夫人亲眼见过江云秋,更知她仍为处子之身,且嫁妆丰厚,便动了心思。开始是一些给家中子侄求续弦的,后来有后生求娶的,都被江云秋拒绝了。连王氏都赞成,心想这些人是不是太心急了,这孩子刚刚经历了这么失败的婚姻,好歹给些日子缓缓呐。 这是后话。 姚氏产后太过虚弱,至今也没有下奶,所以江河中很长一段时间就住在书房,或者去俞姨娘的院子里住几天。 可是最近江河中不怎么去了,总是睡在书房。 这一天,庆儿在孩子们住的厢房里给小家伙们整理了小衣服,转身去了帷帐后面的柜子旁,江河中去了孩子们的房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在,奶娘在外间坐着喝茶。江河中便挨个抱起两个儿子来亲了又亲,不知不觉眼中竟布满泪水,看得庆儿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急忙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江河中舍不得孩子们,这两个小小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可爱如此宝贝,让人忍不住把万般豪情都化作柔情。 直到孩子们醒了饿了,奶娘进来了,他才离开。 紧接着就是中秋了,是江云雁在清河府过的最后一个中秋,所以尽管满桌的美味佳肴,众人却吃的毫无滋味。 中秋过后三日,江云雁在皇家羽林军的护卫下,在江海中的陪伴下进京了。苗氏却还没走,她要给小孙子过了百日才走。 姚氏这次生孩子着实伤了元气,整日瘦瘦的,没什么精神。反倒是两个小家伙,当真是虎头虎脑的,中气十足,听那哭声就知道。 苗氏没事就爱来看看两个小孙子,整日乐此不疲。 然后,后院传出来一些风声,开始是说二爷经常在无人的时候去看三姨娘。姚氏听了只是心中一叹,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消息越来越多,说有时候三姨娘不在院子里,去了二姨娘那里,二爷也能在院子里待上半日。 姚氏就有些上心,叫来俞琬,让她问问怎么回事。俞琬便婉转的说,那里毕竟是三姨娘的院子,兴许是二爷在等着三姨娘回去吧。 姚氏一想也有道理,便放下了。 再后来,听说二爷跟挽竹两个在月下逛了后花园,虽然只是一小段路程,可是二爷和挽竹却是并肩而行。 后来说挽竹手腕上戴着个价值不菲的金镯子。 又说,挽竹在三姨娘院子门前跟二爷拉拉扯扯。 再说,二爷隔着院门跟挽竹说了一炷香功夫的话。 二爷最近频频去三姨娘的院子,有时候都能听到他在院内和挽竹嬉笑的声音。 姚氏有些坐不住了,问俞琬最近二爷可有去她房里,二人可曾同房? 俞琬羞赧不已,却如实回道:“不曾。” 孩子百日之前,姚氏玩笑般问江河中,是不是有看上的丫头,想收了房。本是玩笑,因为江河中曾对姚氏许诺过,不会再有女人,可是不料江河中却沉默了。 姚氏心中慌乱,竟未敢再问下去。 次日便跟俞琬商议,江河中为何会看上挽竹那丫头,听说那丫头连三姨娘都能镇住,他竟喜欢上那样的女子吗? 与此同时,双喜也在跟苗氏说这件事,她很是气愤:“他们都说挽竹手上的金镯子是二爷给的,真是冤枉挽竹了,那是奴婢给的,奴婢亲手给挽竹妹妹戴在手上的!” 苗氏心知肚明,只好道:“兴许不是同一只。” 双喜怕苗氏恼了挽竹,她知道苗氏一向不喜欢男子纳妾收通房,更对上赶着当妾侍通房的女子有成见。便道:“挽竹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 “是不是的,看看再说。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关键在河中那里,他只要不开这个口,我就当没这回事。”苗氏内心叹息,只得这么安抚双喜。 孩子们过百日那天十分热闹,众多亲朋好友都来吃酒席,送上祝福。夜里送走了宾客,姚氏终于问出了答案,江河中看上了挽竹,可是挽竹暂时还不同意。江河中准备打动了挽竹的心之后,就跟苗氏要人。 姚氏和俞琬二人如坠冰窟。 姚氏颤抖着声音问江河中看上了挽竹什么地方。 江河中微微一笑,眼中温柔,道:“她是个不一样的女子,不温柔,不能干,却很执着于自己的差事,真诚实在的令人一开始满肚子火气,可是相处久了,才越发能体会到她那份‘真’,是多么难能可贵!” 姚氏心碎,俞琬心伤。 是夜,江河中住在了书房。 但是,不管妻子妾侍如何伤心难过,他反而因为说开了,更大方的每日都去看挽竹。 江驰中劝过他,他笑着说你还小,不懂。 终于在半个月后,苗氏准备启程进京前几日,江河中去了萱草堂,亲口向苗氏要了挽竹。苗氏不答应,江河中便长跪不起。 后来苗氏答应考虑,他才站起来离开。 此后三日,每日皆是如此。 苗氏恼他步步紧逼,把挽竹叫来一顿责骂。江河中在萱草堂外跪着同受! 苗氏气病了。 怕江河中又去私下见挽竹,干脆把挽竹调到了自己身边,反正三姨娘那里也不需要人看守了,她自己找过苗氏,说会尝试着信任苗氏,信任江河中和江云灵的选择。 苗氏早就解了禁。 几日功夫,江河中便胡子拉碴的,姚氏虽然心痛,但是又担心他的身体,也带着俞琬过来求情,苗氏因病拒绝见她们。 有人劝江河中,何必为了一个丫头跟嫡母过不去,江河中却顽石般听不进去,只说一定要跟挽竹过了明路,绝不委屈她。 言辞中透露出来相见恨晚的意思,姚氏也气病了。俞琬每日伺候姚氏,也是心中有痛,衣带渐宽。 终于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江河中和挽竹双双消失了。 次日众人才发现,一时间说挽竹是狐狸精转世的有,说二爷中了蛊的也有,反正过错都在挽竹身上。 苗氏病情加重,乔氏惴惴不安,江海中在此时赶了回来,发现了雪上加霜的消息,说江河中带走了许多钱财。乔氏颤声问:“许多是多少?” 江海中声音沉重:“一小半,几乎是江家大半财产,还有,母亲一部分嫁妆!” 话说几年前苗氏退居幕后,都是他们二人在打理生意,江海中打理着江家的生意,后来逐渐交给能力更强的江河中,甚至苗氏都把部分嫁妆生意交给他打理。如今他这一走,江家空了一半! “该怎么禀告母亲!”乔氏都快吓哭了。 江海中摇头:“暂时不能说,先跟康大夫打听下,母亲受了刺激会不会加重病情。” 夫妻二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苗氏。

183 止梅巧劝姚氏 姚氏哭成了泪人,整日守着双生子哭泣。俞琬也是夜不能寐,怎么都想不通那个情深义重的二爷怎么就会这般抛家弃子,背叛家族,卷走大部分财富! 他怎么会! 姚氏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早就一头撞死了,先前娘家遭受的背叛几乎影响她半生,可如今至亲之人的背叛,令她痛入骨髓!想着不久前还跟她恩恩爱爱,缠缠绵绵的丈夫,竟如此狠绝,她只觉心如刀绞! 几日后,苗氏病好了,但凡有人跟她提起江河中,她便翻脸。于是始终没人告诉她,江河中卷走了江家半数财富跟挽竹私奔了。 苗氏把整个家交给了乔氏和江河中,带着江驰中进京了,双生子的百日显得冷冷清清。 苗氏这次因为大病初愈,所以走的并不快,等她们的马车进了京城苗氏的宅子时,江峰中回了清河府。 他比半年前清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一笑起来更显得牙齿的白。 可是进门不过半日,便从母亲王氏那里听到了江云秋的遭遇,当下沉了脸色,在听了白氏说起江河中的事情,顿时踢翻了洗脚盆。 知晓江河中去向不明,他暂时放下,立刻去了秦家,拉出了秦高一顿胖揍! 紧接着,他去了大房,跟江海中坐了半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清楚,不禁拍着腿大骂:“糊涂啊!河中怎么如此糊涂!如此混账!” 可终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的事件,他无能为力,只能跟江海中兄弟两个喝了半夜的闷酒。 回了二房,他直接去了白氏的屋子。 半年不见,他想白氏了。又喝了些酒,心情不佳,只是抱着白氏没有动作,白氏知他心中定然不好过,也就随了他去。 第二日,他去别院给江老太爷夫妻请了安,又返回了大房,昨日没想到一点,便去问江海中事后有没有人去问三姨娘。 江海中说,问过了,三姨娘连连骂挽竹是贱丫头。她虽然一直想让江河中能够占有江家的财产,但从没想过让江河中离开江家,尤其是,江河中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她! 江峰中一想也是,若是三姨娘给出的主意,三姨娘自己肯定要脱身。 江云灵此刻真是无颜面见家中亲人了,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恨自己不曾料到哥哥会这样做,没能将他劝住。 就连张熙正来求见她都不见,她没脸见。 直到张熙正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样米养百样人”,才算是打开了她的心结。两人在江云雀和钟贺年的陪同下见了一面,少不得各自单独坐一会儿,互诉衷肠。 转眼间江云屏归家已经两年了,苗氏走了之后,二女儿止兰对江云屏说,想让母亲把大姐接过来小住,自己已经十一岁了,止荷也八岁了,先前外祖母问自己愿不愿意搬去芳婷居住,自己拒绝了,但是现在妹妹都八岁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照顾好妹妹,愿意和妹妹一同住进芳婷居。 江云屏同乔氏商议,乔氏便道:“母亲先前就有这个想法,既 然如今止兰愿意搬进去,而止荷也只差了一岁就能自己居住了,有姐姐照顾更方便些。那就这么办吧。” 还是择了吉日,小姐妹搬进了自己母亲出嫁前的院子,芳婷居,正是成为后花园的未婚女子中的一员。因为芳婷居早就准备给这小姐俩住,所以早在去年苗氏就让人拆了正房重新改建了,如今芳婷居正房是六间正房,姐妹各自占有东西三间,两侧的厢房保留着,作为各自的书房画室,倒座依然是小客房和库房,后面又加盖了一溜后罩房,用作丫环婆子的住处和杂物房。姐妹俩住进去既宽敞又各有房间确保隐私,姐妹俩很喜欢。 而江云屏打扫了厢房,准备了婴孩房,这才派人去接了止梅过来小住,虽然止梅带着听雨回来,可是乔氏还是贴心的又拨了个婆子和小丫头过去伺候,止梅感激不已。 同样是产妇,止梅就胖了一圈,而姚氏连受打击,此时当真是骨瘦如柴。 俞琬也有心无力,姚氏就如同魔障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止梅来了之后,过了几日发觉江河中成了家中的禁忌,谁都不能提,又常听母亲叹息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先意气风发的姚氏逐渐凋零,如今只靠补药吊着性命而流泪不止,止梅便心中打定主意,抽了个空挡去看了姚氏。 姚氏连敷衍的迎接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止梅见了都心惊。 “二舅母,止梅知道您听得到我的话,您想听便听一耳朵,不愿听,就当您作为长辈听晚辈絮叨了。” 止梅温温柔柔的坐在姚氏对面,脆生生的开口,道:“止梅年纪小,经历少,可是从小就见到母亲的温柔换来的是父亲无止境的欺压和谩骂,我作为长女,却如同家中的丫头一般,要做很多的活计,一手女红是这么练出来的。后来有了止兰与止荷,我心想这回应该有好日子过了吧,妹妹多了,干活就更多了,父亲应该会高兴些吧,可是我想错了。跟干不干活无关,父亲的讨厌来自我们是女孩儿。” “看着母亲那些日子连保护我们都做不到,我曾经以为今生就这样过了。直到涉及到我的亲事的时候,母亲从娘家讨了银子打点了上门的媒婆,低声下气的哭求对方给我介绍个好人家。那媒婆收了我娘二百两银子,够她一年的工钱了,这才没有听从父亲和他小妾的安排,给我找个聘礼丰厚却不图嫁妆的人家,那样必定是男方有问题。方家当时出的聘礼很少,可是媒婆对父亲他们说,就我的那点嫁妆,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好的了。 “父亲信了,幸亏他信了,我才能嫁给方想,他虽然无钱无势,好歹是个真心过日子的人。即便婆婆难处,妯娌不和,我仍然感激母亲为我而做的事情,她虽柔弱,也有傲气,却肯为了我这个女儿的终身大事而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媒婆!” 径自叙述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抬眼看向姚氏,发现她似乎认真在听,便笑了笑,接着道:“当时我不明白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在父亲背后这样捣鬼。后来,就在我也生了孩子之 后,我算是懂了,也真的明白了,女子虽弱,为母则强的道理!” 顿了顿,她再次看向姚氏:“这个道理,二舅母可知晓?” 姚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眼睛却湿润了。 止梅再接再厉,道:“二舅舅目前行踪成谜,二舅母若是恨他,便当他死了。丈夫死了,可是儿女俱在,二舅母难道不为儿女着想?依止梅的浅薄见识和对二舅舅的认知,他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即便原因会令您痛苦百倍,难道您不该好生抚养了子女,当年老时再相见时,跟他比一比谁过得更好,是抛家弃子的他还是守着儿女的您!届时您可以很高傲的藐视他的不负责任,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没有了他,您仍然可以把儿女教育成人,出类拔萃!” 止梅吸了口气,问道:“难道,您不想这么做吗?” 姚氏竟然渐渐好了,乔氏喜极而泣,知晓是止梅的劝说奏效了,当下带着大堆礼物专程去感谢了止梅。止梅并不居功,只说还是二舅母心疼弟妹们,这才想开了,要不然她也没办法。乔氏越发喜欢这个外甥女了。 等乔氏走了,止梅眼中才透露出淡淡的羡慕。 同样是妯娌,看看人家乔氏和姚氏是多么的要好,她从小就习惯了看人脸色,她能分辨得出乔氏是真心松了口气来感谢自己的。 江云屏见了,心疼起女儿来,却也宽慰她道:“她们各自都有过艰难的经历,进门也是十几年才磨合成这个样子的。” 止梅微笑回头,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心中有数,这人能不能处出感情来看得出来。即便都曾有过艰难的经历,可是人的天性不会轻易改变的。女儿现在已经很好了,母亲不必这般敏感,有空多看看您外孙子好了。” 江云屏听到了外孙子,顿时眉开眼笑,跑进房间看孩子去了。 止梅看着母亲轻快的身影,又转头看向院落的上方那片蓝蓝的天空,恰巧有飞鸟过境,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姚氏凭着不屈和不甘,凭借着对子女的一片慈心熬过了这次地狱般的经历。 乔氏怜惜不已。 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慢了几拍子才得知事情的经过,江老太太晕了过去,江老太爷只是骂了两声“孽障!”便继续回房间画画儿去了。 老爷子压根没有金钱概念,他早已习惯了做个甩手掌柜,既然苗氏都没说什么,也没说要给自己降低月例银子,那么老爷子就懒得理会。 倒是江老太太心疼刚出生的重孙子,回去看了姚氏一趟,抱着孩子们一顿哭,还拉着姚氏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她可怜。姚氏好容易打起来的精神差点被老太太给哭回去,还是庆儿见情况不对,去把乔氏请来了,这才让老太太止了泪,从而解救了姚氏。 而三姨娘一开始过来看看姚氏,对新出生的两个大胖小子十分稀罕,还给准备了礼物,让姚氏好生奇怪。江河中在的时候都不见她来亲近,等他走了,背弃了这个家,反而他姨娘却跟姚氏走动起来了。姚氏哭笑不得。

184 曹县令打探消息 去年查老爷在圣上整治吏治的活动中被下了狱,王氏的兄长活动了活动,从七品县令升了半品,调入了清河府衙,江二老爷亲自请梁大人吃酒给内弟拉关系,王大人在清河府很快站稳了脚跟。 空余出来的清河县县令却迟迟没有到任,方想一时间也有些惶惶不安,便告了假也来了清河府,只不过他不能住进秋菊苑,便在外院安排了一处客房住着,每日巳时和申时可以经过通传进入秋菊苑见见儿子和媳妇。不过他只来了五日,便听说新的县令已经到任了,他便匆匆赶回去了。 方想是个很机灵的人,他想先看看新县令的性情,再决定要不要把自己和县主的关系摆出来。几日后,他选择老老实实做事,因为新县令看起来很是正派,压根没有跟旧人们问起来本地势力,所有事情都是公事公办。 不过方想自己不说,自然会有人说,所以有一天县太爷跟他单独谈话了。 “听说你妻子是清河县主的外甥女?”县太爷面目严肃的问道。 方想点了点头,又道:“下官岳母其实是县主小姨的庶出姐姐。” 县太爷挪了挪身子,问道:“怎么,庶出的姐姐就不是姐姐了吗?” 方想连忙解释:“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了实情而已。岳母同县主小姨关系很好的。” 县太爷咳了咳,问道:“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方想巧笑道:“大人不曾问过,而且岳母再三叮嘱说我们身为县主的亲戚更当以身作则,不可借势作恶,更要奉公守法,下官说到底也只是个捕头,做好捕头的职责就好。” 县太爷露出一丝笑容,道:“说得好听。” 虽是说方想做作,可也透出一丝亲近之意,方想正待多说几句,猛听县太爷问道:“先前那话可是你岳母亲自叮嘱你的?” 方想越发不明白为什么话题总在岳母身上打转,却实话道:“大部分是舅舅们说的,岳母也曾提点过下官要低调,万不可给县主脸面上抹黑。下官这不是同岳母相处算是较多么,就顺口说出来了。而且实际上岳母也是个深明大义的性子,对待下官如同亲子。”方想觉得,这句话说得还有些不足,岳母对待自己比亲娘还好。 县太爷很满意,点点头对他说:“本官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你们从旁协助。你要尽心辅佐本官,你可知道?” 方想点头,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县太爷摇头,道:“你还不明白,你与他人不同,这清河县是你家县主小姨的,却与其他人不相干。本官器重你则是因为你身为县主亲戚对这个地方自然多了一重感情和责任,在这一点上,本官信任你超过其他任何人,而你,一定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方想这才明白县太爷的意思,也就是说,好比是铺子里的伙计,于别人来说就是个差事,而于自己来说,是自家生意,须得 更加上心! “哎,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方想诚心的鞠躬作揖。 县太爷挥挥手:“下去吧,好好想想本官的话。” 方想退出了房间,只觉得后背一阵阴寒,原来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兴许是因为人家是读书人的缘故吧,方想心想,自己只是识得几个字,能看懂抓捕文书罢了,对上真正的读书人还是觉得卑微。 方想走后,县太爷适才的面无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头轻锁,双手倒背,抬头看向窗外的一株桂树,心中思量着,自己来清河府做县令究竟是不是江家的手笔。 曹格身为探花却没有进入翰林院,却被外放到了这个小县城,他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很多人都说这是圣上要重用自己了,所以提前锻炼,可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是清河县! 虽然老师说先行进入底层官场锻炼对自己的资历有好处,可清河县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县城,这里既不肥硕也不贫瘠,是一种很难做出政绩的状态。 随即,他反复的回忆方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怎么都没看出来他是知情者。不知是江家未曾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这个外孙女婿,还是说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江家的意思。或许可以这么说,江家虽然富可敌国,却不能左右朝政,别的不说,自己这探花的外放还是留京却是需要圣心独断的。 最后,他长长抒出一口气,心道,只要不是江家的意思,自己心中多少不那么别扭了。 其实他想多了,即便真实情况下苗氏的确能够左右圣上的旨意,奈何苗氏自己不知道啊!她还把圣上当作假想敌呢,哪里知道自己对圣上的影响力。再说了,苗氏主张有缘分有情意才能在一起,若是事事都需要去暗中操作,还有什么真情可言。当然,若他二人本就有缘有分,只是缺少机会,这个可以撮合下。 这次回家,曹格对老母亲说谎了,他扯着木翰林的大旗,说这位新认的老师曾是圣上的老师,他听说自己尚未成家,已经许诺要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 曹母虽无什么学问,却也知道儿子前途无比重要,这帝师允诺的婚事定然是极好的。当下只是拿眼去看自己的外甥女。 于是也小心翼翼的问:“你老师所介绍的女子,应当也是大家闺秀吧。” 曹格心中一顿,不知怎么想起了江云屏来,大家闺秀吗?还真算不上。 “这个尚且不知。”他只能这么说。 曹母担忧大看了一眼瞬间苍白了脸色的外甥女,轻轻一咳:“咳咳,这个,男人嘛,尤其是做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说是不是?” 曹格的表妹本来灰败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拿一双眼睛盯着曹格,哀怨满溢,水汪汪的。 曹格心中毕竟有些怜惜,可瞬间清醒了头脑,断然道:“应物不是好色之人,婚后是否纳妾是妻子的权力,应物一旦 娶妻,自然会尊重妻子的意见。” 表妹脸色大变,凄然欲滴,望向曹母,哽咽道:“姨母……” 曹母心中不忍,还想再劝,曹格却已转身道:“母亲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了。”又冲着表妹微一点头道:“辛苦表妹。” 之后就走了。 表妹在曹母处哭了半夜,可曹母深知自己儿子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决不妥协。于是只是不断的埋怨自己,疼惜外甥女,却干巴巴说不出一句能够承诺的话来。 终于等到表妹收了眼泪回了自己房间,曹母才捂着心口揉了半晌。 次日一早,表妹来跟他们母子告别,终究是服侍了曹母一场,曹母给了一对玉镯,曹格没有给钱,却为她找了相熟的马车行点了熟悉的老实车夫,雇了马车送她回家。 知道她回家后会很艰难,所以曹格建议临走前,让她认了母亲为义母,认了自己做哥哥,回家后只说因为自己这个哥哥常年科考无法照顾母亲,她便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伺候义母,如今做哥哥的要到外地上任,打算带着母亲一起去,她这才回了家。 表妹纠结半晌,终究同意了。 曹格找了族中长老给写了文书,亲自证明他们义亲关系,表妹阴霾密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有了这文书,一切都说得过去了,自己还能得到一个至孝的名声,说亲不会太艰难了。 送走了表妹,曹格长长吐出一口气。 曹母也没有什么惦念的东西,只是收拾几个包裹,等曹格得到了任命给家里捎了信儿,曹母托同宗的一个侄子雇了马车来了清河县,带着小儿子曹旭跟着曹格上任了。曹格把母亲和弟弟安顿在衙门后院,雇了个厨娘做饭带收拾家,就领了族兄去吃饭了。再三谢过族兄,曹格还是结清了雇车的银两,送别了族兄。 回到后衙,看母亲已经吃过饭正在歇息,厨娘在厨房洗碗,便进去嘱咐了几句老人家的喜好。 走到院中,这后衙也不过是个二进的宅子,给母亲住了正房,自己住了东厢房,西厢房是弟弟曹旭,两旁的耳房做了库房和书房,厢耳房自然是东厨西卫。出了垂花门的一进倒座,正中三间是客厅,东侧门房,雇了个老头看门,西侧则是外厨,这外厨负责衙门里常住的人口的吃食。 站在院中,望向天空,这便是自己仕途开始的地方了! 苗氏此刻已经快到京城了,她并不知道曹格做了清河县县令,更不知道江云屏也已经跟着止梅回了清河县,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即便自己没想过动用关系促成两人,冥冥中自有天意,真正有缘分的两个人,也会走到一起的。 曹格现在确认自己跟这个江大娘子的确有那么儿点缘分,只不过,他冷冷一笑,就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了,反正时间多的很,他有的是机会跟江家掰扯,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凭仗。

185 县主入宫,三当家上门 苗氏想着自己终究这几年需要经常往返京城与清河府,便领着管家一路上寻找合适的路段地点筹建客栈,管家江永自然把江河中携款私奔的事情告知了苗氏,苗氏大怒,施展了一系列的手段,总共收回了被卷走的财产的三分之一。即便如此已经让江永敬佩不已了,基本上等于是生生从江河中手里又抢回了部分财产,而这还是苗氏无法掌握江河中具体行踪的原因。 江永越发的恭谨了,作为生意人他对苗氏的佩服已经是五体投地! 江家能够靠着苗氏发迹绝不是偶然! 这次苗氏出来带了双喜和风芝两个一等丫环,二等的带了雅芝、星月和顶替上来的南方。 苗氏想过了,京城和清河府的气候相差很多,自己每年冬天回去清河府,春天再来京城。这样两边照顾着,索性这几年一直在暗自锻炼身体,自己的身子骨还能经得起颠簸。 圣上这些日子心情极好,以至于小苗子暗中观察时,发现圣上脚下生风,让他不由得怀疑,圣上居然也是个内家高手? 其实他多虑了,圣上虽然号称文治武功样样出众,也只是跟其他皇子比起来,作为天家培养的领头羊,他必然不会太差,但是武功这种技能还是次要的,毕竟这并非乱世,不需要圣上整日御驾亲征。圣上练功夫多半是为了强身健体,锻炼意志力。 圣上的好心情整个朝堂都知道了,毕竟为了清河县主入住太后殿的事情,圣上把闭门思过中的闵皇后放出来了半日,也端坐在太后殿撑了撑场面。 闵皇后内心阴寒一片,面上却得对清河县主这个小丫头片子和颜悦色,她险些憋出内伤。不得不说这几个月的禁足还是挺有效果的,闵皇后居然也懂得顾全大局了。 圣上表示,朕心甚慰,皇后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 后宫诸妃又失望了一片。 闵皇后还真是生命力旺盛啊,她哥哥都倒了,她还能在皇后的位置上稳稳的待着。 太后对此微微一笑,没有对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碧云做出任何的解释,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垂柳接了碧云的班儿之后,太后才对张嬷嬷说:“哀家还在,圣上怎么可能找个太强势的皇后给哀家添堵。闽氏正合适,挺好收拾。”垂柳眼观鼻鼻观心,世人眼中高高在上无法攀附的皇后娘娘,在太后眼中不过是个容易调教的儿媳妇罢了。 清河县主的到来让太后真心的喜欢,因为太后自己出身并不算高,但是生来一身的傲骨,否则不会被先帝宠到心眼儿里,不惜给她前面树立无数的挡箭牌。所以太后其实并不太喜欢京城名门之女,她们天生的傲娇,却无风骨。 江云雁也没有太后那般风骨、傲骨,但是她有谦和这种特质。 毕竟江家只是商户,商户之女曾在京城贵女圈中遭受过什么待遇,她被封为县主前也是尝试过的。苗氏常教导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过亲身的体验,她明白的很彻底。 不同于某些贵女对待下人施恩般的和气,江云雁对待下人的和气是真的和气,这得益于苗氏的影响,也正是这种特质, 让太后当真从心底喜欢起这个女孩儿来。 尤其是,这种特质让她时常回忆起另一个曾让她喜爱过的女孩儿,也是江云雁的母亲,苗氏。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已经是当年你母亲的年纪了。”太后和江云雁在储芳阁的游廊上散步时,这么感慨着。江云雁对苗氏的过去尤其是对她曾与太后的交往好奇死了,可是苗氏也曾经告诉她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所以她这么对答:“是啊,好像只有臣女在长大,母亲却未曾改变过容颜,但愿臣女到了母亲如今的岁数,娘娘您能称赞臣女一句,跟当年你母亲这个年纪时一般模样!” 太后愣了愣,笑的爽朗。 这孩子变着花样夸了苗氏,说了自己的愿望,还祝愿了太后。 “小机灵鬼!”太后伸出手指头刮了一下江云雁的小巧鼻尖儿,心道:跟你母亲一样! 两人身后的含香小姐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只能维持自己的呼吸能够顺畅些,脚步不那么慌乱而已。 明明自己才是太后娘娘真正的亲侄孙女,可是自己先来的那些日子,太后从未单独召见过自己,即便见了面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面对迟来两个月的清河县主,太后却时常把她招过去说话,还亲自来储芳阁看望她!两个人的相处甚至比亲祖孙还要亲密。 照例是给王妈妈写了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京城,但是这封信苗氏写的很是惆怅,原本决定今年就跟王妈妈汇合的,这下子又不知道要耽搁几年了。 苗氏差不多进京城的时候,清河府的江家来了个自称二少爷的男子,他本来是来见苗氏的,可是听说苗氏去了京城,便说想求见二管家江永。 江永也随着苗氏去了京城,二少爷皱了皱眉,问道:“跟你家夫人从蜀中回来的还有谁在?” 管家也不知道,传话进了内宅问了,只有一个二等丫环星月,那位二少爷皱眉想了想,摇摇头走了。 当下谁都没往心里去,直到江海中回来后,听到这么问,便急了让管家去找那个二少爷,江海中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当初绑架母亲的那伙人,他事后曾仔细询问过江永,知道其中有个三当家一直是个少爷形象。不提其他,只提从蜀中回来,必定有什么缘由。 而对方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必定不是心怀不轨,定然有什么事情。 三天后,管家找到了那个二少爷。 他正是当初的年轻人,三当家。他对江海中很是客气,说先前绑架苗氏是个误会。江海中知道后来对方只要了三千两,还基本上归还了所有的物资,算是很和善了。所以也倒是能接受,当下道:“江家虽在蜀中没有生意,不知道贵寨名号,但从贵属作风来看,当真是进退有度、令行禁止。家母提起也从未有过怨言,还挺关心二当家的终身大事。” 年轻人眼睛一亮,这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他也很高兴,提起他姐姐的婚事,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当下叹息道:“我们姐弟已经金盆洗手了,目前想在清河府做点小生意,所以我姐姐的心上人也不那么坚持了,听说若我姐姐真的 能够从商,他便答应考虑。” 江湖儿女很是爽朗,也不觉的有什么不能说的,感觉江海中是真心交往,便不再隐瞒。 江海中笑了笑,便问起了年轻人的来意。 “家父回来后,发现寨子毁了,加上我娘一直不喜欢我们干这一行,所以我爹当下拍板决定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蜀中是不能呆了,我们就想来清河府碰碰运气。听了我们的描述,我爹很是敬佩清河府首善江大夫人的事迹,所以特派我来拜访。” 江海中问道:“那么贵属准备从事什么行业?” 三当家道:“看家护院,走镖护卫。另外家传有些武艺,想开个武馆。” 江海中想了想,这些都跟自家没有任何冲突,当下便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三当家的尽管开口。” 三当家的笑笑,直接道:“若不是有事相求,在下也不会前来打扰。” 江海中想想也是,便道:“请讲。” 三当家的道:“江兄叫小弟荣二就好,我姐姐叫荣一,我父亲叫荣易召。” 江海中心想,这是真名吗?不过这交情来的怪异,人家不说真名也有道理,便道:“失礼了,荣兄弟。” 荣二便说:“初到清河府,不知道这商场的规矩,还请江家给说句话,哪块地皮或者铺子适合我家生意?” 江河中沉吟一会儿,道:“镖局适合放在靠近城门的位置,但是在城内要设置一个联络点。这个倒是比较好寻找,只是武馆的位置,不防靠近些码头港口的位置。” 荣二略一沉吟便明白了江海中的分配,很是合理,适合他们的发展。当下谢过江海中,留下了住址便告辞离去了。 江海中沉默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徐图走进来看他的样子,跟着看了看荣二离去的方向,悄声问道:“大爷,那个荣二有问题吗?” 江海中回过神来,茫然摇摇头,站起来回了后院。 他没有去想荣二的事情,他是想起了江河中,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他来到自己的院子跟前,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听涛院,多少个白日黑夜,他们兄弟处理完了生意一道从前院走入后院,在院子门前互道晚安,多少个岁月他们兄弟想扶相持,真心替对方娶妻生子而高兴…… 怎么,怎么一切就都变了模样,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选择那样一条不归路,那样伤人的路! 他无法相信,他见过挽竹那丫头,不过清秀模样,而且为人冰冷冷的,没什么趣味。二弟为什么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姚氏、俞氏哪一个不比她好百倍千倍?更何况还有那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江业、江存,女儿江玥,还有初出生的双胞胎小子,多么爱人儿,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下! 江海中无法相信,至今无法相信。 所以他一直郁郁寡欢,即便江海中叛出江家的消息已经在清河府传开,他也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说江河中半个不字! 为此,他这一个月可没少得罪人,可是他不悔。

186 乔氏有孕姚氏协助理家 乔氏看着他的样子着实是心疼,可惜却没有办法缓解他的心痛。 过了几日,江海中终于发觉不妥,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同乔氏一起吃饭了,去了二姨娘那里,二姨娘问起乔氏身子可好的时候,他也只是茫然的点点头。这日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提前回了院子,发现乔氏正在吃饭,可是却一边吃了一边就吐了。 “奶奶,您等等再吃吧,这都吐了几回了。”慧姨娘在一旁劝慰。 乔氏摇摇头:“等会儿大爷就回来了,知道我没吃东西定然要我同他一起吃,可我这一吐不就露馅儿了么。我没关系,再坚持一两个月就好了。只是辛苦你了,帮我一起遮掩。” “奶奶!”慧姨娘哽咽道:“就告诉大爷吧,这是喜事,没准儿大爷一听高兴了,心情好些了呢。” “不行,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不仅如此,千万不要告诉二奶奶,她已经够难过的了,别再刺激到她了。大爷那里我知道分寸,再过段时间说也是一样,他现在心里的痛不是我能解开的,他真的无法在这个时间接受什么好消息,那会让他更难受的。” 江海中猛然掀了帘子,屋内的二人愣住了,乔氏憔悴的用帕子捂着嘴,一旁的如影举着一个痰盂。 “这是怎么了?”江海中懵了。 “大爷,奶奶有了身孕,因为担心您就没有告诉您!”慧姨娘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乔氏阻止不及,只好担忧的看着江海中。 慧姨娘见江海中愣在了当地,便示意如影跟她一起悄悄的退下了。 江海中愣愣的走向乔氏,看着她的手足无措和眼中的慌乱,心痛极了。自己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么,为了二弟的离开,得罪了多少朋友和客户,忽略了最爱的女子,让她连怀孕了这么大的喜事都不敢跟自己说,偷偷摸摸的自己私下难过的孕吐,还要管家,还要顾及到弟妹的情绪,担心自己…… 猛然的,却小心翼翼的,他把乔氏搂入怀中,这个娇小的女子,多么善解人意,多么让人疼惜啊! 是啊,既然二弟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母亲又远走京城,那么江家就该自己来当,就该自己顶起来,一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怀疑与悲伤又如何,不能扭转乾坤,不能挽回远去的人。 该振作起来了! “委屈你了。”他说。 乔氏泪如雨下,就为了他这份温柔和体贴,什么委屈都可以不在乎。 姚氏那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也是生育过的妇人,且刚刚生育了一对双胞胎,她只是稍微注意一下乔氏的行止就发现了端倪。 她冰冷的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她低头看着摇床里并排而睡的一对双生子,眼中柔情闪现。同江海中不同,她是真的相信了江河中的背叛和抛弃了的。因为她曾经经受过的那种经历,那种怀疑的种子早已深深的种在了她的心底,好不容易因为俞姨娘,她慢慢放开了那种怀疑,可是最亲近最信赖最依靠的人却在她最幸福的时刻,深深的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痛彻心扉啊! 若不是真的心如死灰,她这般要强的人不会有那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纵然后来因为止梅的一番话让她重新燃起了生的意识,但是内心的恨却翻江倒海,狂躁不休,没有一刻停止过。 庆儿实在看不下去了,陪着她哭道:“二奶奶,您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 这段时间姚氏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间,只是一个人发呆,只有两个小少爷被抱进来的时候才有些反应。 姚氏摇摇头:“我有什么脸面哭,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是这样的人!我有什么脸面见大哥大嫂,见母亲,见祖父祖母!我有什么脸面去哭!” 庆儿哭道:“二爷平日里多好的人,多疼爱奶奶和少爷小姐,就连小少爷们,那日二爷还挨个儿抱着他们哭呢,可见他多么喜欢小少爷们,怎么就被挽竹那丫头迷了心窍!” 姚氏愣愣的摇头,突然,庆儿的话在她耳边转了个圈儿,她回头死死地瞪着庆儿,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庆儿吓了一跳,想了想,低声道:“二爷不知怎么被挽竹那丫头……” “不是这句,上一句。”姚氏打断了他。 “嗯……上一句?”庆儿仔细的回想着,“是二爷挨个抱着小少爷们,还……还哭来着。” 姚氏瞪着眼睛盯着庆儿,重重问道:“他哭了?抱着孩子哭了?” 庆儿不明所以,只见二奶奶终于转移了注意力,赶紧道:“是的,是的。那日小少爷们生出来之后,奴婢在屋子里看着,二爷进来了,都没看到奴婢,只是直直的走到了床边,挨个抱起来小少爷,亲了又亲,最后还哭了,看样子很是高兴,可是又觉得好像在……在伤心?” 姚氏木然的转过了头,庆儿正待询问,姚氏却一摆手,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庆儿疑惑的走了。 姚氏仔仔细细的回忆了庆儿描述的话,那些场面她轻而易举的复原了,然后她开始思索前前后后江河中的种种行为。最后她站起来一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了房间,去了外院江河中的书房。 进门后,也不管外院管事的询问,一个人翻找起来。 半晌后,从一个书架的暗格里翻出来一个盒子,只是盒子上了锁。 姚氏抬头看了看管事,道:“这是我先前给二爷的,如今他既没有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东西是要拿回去的。” 管事也不敢说什么,任凭姚氏拿了盒子回了后院。 庆儿早已惊动了,一路小跑的跟着过来,此时搀扶着姚氏走着。 “奶奶可是发现了什么?”庆儿问。 姚氏只是不说话。 庆儿扶她坐在临窗炕上,给她倒了热茶,看了看盒子上面的锁,问道:“二奶奶,可要奴婢找人打开盒子?” 姚氏怔怔点头,庆儿正要拿走,姚氏突然道:“慢!” 庆儿放下盒子,姚氏歪着头想了想,道:“就这么放着吧,谁都不要动,没有我的容许,谁都不许打开盒子,更不许拿走!” 庆儿连连点头。 姚氏深深的吐 出一口气,整整一夜,就那样盯着盒子。 次日,姚氏早早就去了江老太太那里跪着。 江老太太闻讯赶紧叫人搀扶着走出去,拉着姚氏起来拽进福禄堂。 “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身子才好了。”江老太太很心疼,姚氏嘴甜,爱开玩笑,这些日子江老太太也甚是喜欢她。 “祖母,孙媳妇是来请罪的。没能好好相夫教子,让丈夫做出那种事情来,孙媳妇特来请罪。”姚氏忍着眼泪道。 “哎!你又有什么错!女人嘛,哪个不是依附着男人生活,他要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江老太太倒是站在的所有女人的立场上考虑。 姚氏不禁嘴角抖了抖,眼泪就掉下泪来,怪不得母亲说祖母尽管有些糊涂,却最是善良不过。事情都这样了,她还能这样维护自己,当真让人感动。 “祖母!”姚氏扑入了江老太太怀中,肆意的哭泣。 最后,姚氏还是说明了来意,她说丈夫本身作为庶子,却胆敢席卷家财跟别的丫头私奔了,实在辜负家人信任和养育之恩,作为他的妻子自己难辞其咎。丈夫都叛出家族了,姚氏就是想问问这个江家还有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江老太太哭着道:“我的儿,说什么话呢,你为你公公守孝三年,病床前也是尽过孝的,况且你为江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你就是我江家的人,江家但凡有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容身之地!” 江老太太这话说的声音很大,不仅是屋子里的丫环婆子听到了,堂外的众多下人也都听到了。她是故意说这么大声的,因为即便多年没有管家了,她还是有自己的渠道,知道如今有些下人逢高踩低,对二房对姚氏母子有诸多不敬的言辞,今日她就要给二孙媳妇做主,给她撑腰了! 姚氏感激涕零,道:“多谢祖母垂怜!”接下来就要看苗氏能不能容得下自己了。 乔氏早已来了福禄堂,她只是比姚氏慢了一步,所以她就在垂花门外静静的等待着,江老太太的话传了出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慢慢抹去脸上的泪水,捏了捏今早快马送回来的信,对随行道:“走,去给祖母请安。” 丫头掀开帘子道:“大奶奶来了。” 姚氏一动,离开江老太太的怀抱,悄悄抹去脸上哭泣的痕迹,走到堂下站着。 乔氏慢盈盈的走进来,先给江老太太请了安,再跟姚氏见礼。 “坐下吧。”江老太太招呼乔氏。 “孙媳妇今日是来给祖母禀告一件事情的。”乔氏柔柔道。 “何事啊?”江老太太对待乔氏也一向温柔。 “孙媳妇前些日子微恙,已经请了大夫诊脉,说是已经有孕了。”乔氏红着脸说。 江老太太反应了一下下,然后才恍然笑道:“乔氏,你……你又有了?” 乔氏点点头。 江老太太拍手笑道:“好,好哇!人丁兴旺是大喜事,望族啊!”随即想起了江河中,兴奋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叹了口气,放下伸出的双臂,道:“应该是兴旺之兆的啊,为什么河中他……”

187 妯娌同掌家 苗氏见太后 姚氏脸色一黯,乔氏赶忙道:“祖母也知道,孙媳妇身子骨一向弱,这每次怀胎总是十分折腾。如今虽然日子浅,却也已经日日孕吐,实在难以消受,理家之责怕是会日渐难为。所以孙媳妇早在得知自己又有身孕之后,便写了信给母亲,想要母亲把理家之责分一半给弟妹。” 姚氏闻言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 乔氏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信件道:“今早母亲回信到了,准了孙媳妇的请求,让二弟妹和俞姨娘协助理家呢。”转头看向姚氏:“弟妹,今后要慢慢忙起来了。” 姚氏脸上满是泪水。 苗氏命姚氏协助理家的消息如同春风一般瞬间吹遍了整个江家。无数的窃窃私语在发生,无数的猜测被打破,大部分人隐蔽着身形的低声问:“此事当真?”知道明确消息的那一个便保证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 “这么说,二奶奶要管家了?” “二爷都那样了,二奶奶还能管家?夫人怎么想的……” “嘘……” 不管下人们怎么说,姚氏还是在第二日一早就去了乔氏那里。乔氏通知所有的管事妈妈和大丫环都来自己院子,把姚氏受苗氏委派将要协助管家的事情当面说了,便同她商议道:“如今我走动不便,还需弟妹多担待,这需要奔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姚氏面色平静的点点头:“请大嫂吩咐就是了。” 乔氏站起来,笑盈盈的走到姚氏跟前,拉着姚氏的手道:“你我是妯娌,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母亲现在离家在京城照顾三妹妹,你我二人本就该互相扶持的。” 姚氏随着乔氏站起来,走到众人之前。 乔氏扬声道:“好叫众位妈妈知晓,今后,二奶奶便同我一般,有理家之责、之权。凡是归二奶奶管的事情不必来回我。其余还是照旧,好好当差自然有赏,但凡有人不好好办差,还想着中饱私囊的,今后这赏罚之责就交给二奶奶了。众所周知,二奶奶的性子可不像我这么优柔寡断。” 底下有些婆子就偷偷的笑起来,连姚氏都嗔了乔氏一眼。 话说她虽知道大嫂自管家来便不同了,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她真正的改变有多大。 所以她诚心道:“还请大嫂多指教。” 接下来的日子,凡是需要亲自验看的工作,乔氏都交给姚氏来做。如此一来,姚氏每日都忙得团团转,除了看孩子,便都在办事。时日一长,她便明白了乔氏的苦心,她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少胡思乱想。 每日夜深了,她都会从床头取出一个盒子,便是当初从江河中外院书房取出来的那个盒子,上面的铜锁并不是什么高级货,几乎找个工匠就能打开,可姚氏几次三番犹豫纠结,终究没有让人打开过。 不知什么原因,自从那日听庆儿说江河中曾经抱着双生子亲吻哭泣,姚氏的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兴许,自己对于他会抱着孩子们亲吻哭泣这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为了这一点,为了庆儿偷看到的这一点点的小秘密,她决定相信他,相信自己的丈夫。 尽管这一切听起来这么让人发笑,一个跟丫 头私奔了的丈夫,一个席卷半数家财的丈夫,一个抛妻弃子的丈夫…… 值得信任吗? 姚氏再度摸了摸那个盒子,微微垂泪,内心祈祷着:二爷,千万千万别让妾身这份信任被辜负了! 乔氏的孕吐好多了,可是她每日还是很累。 因为她睡觉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总是不由自主的犯困。 这日躺在床榻上,乔氏忍不住想起苗氏来,不论如何,苗氏对江河中的疼惜是真的,当初为了江河中被三姨娘之事伤神,更是不顾安全提前回到清河府来安慰他帮助他。有时候乔氏会觉得苗氏信任器重江河中更甚于江海中。 挽竹……当初梁夫人把她交给苗氏的时候,说那丫头绝不是为妾的性子,怎么就肯跟了江河中私奔! 乔氏生性柔善,对这些事情从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 就比如,这个家里不愿意相信的人都希望一觉醒来江河中已经回来了,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个梦。 远在京城的苗氏也这么想着,她听了信中所描述的姚氏的惨状,让她后悔了,后悔死了。 苗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乾安殿里,圣上盯着小苗子看,渐渐皱起了双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江河中带着江家半数家财跟一个丫头……私奔了?” 小苗子可怜兮兮的点点头:“是。” 圣上抬了下眉毛,以示询问。 小苗子眨眨眼睛,很无辜的摊摊手。 “没下文儿了?”圣上没什么耐心。 小苗子摇摇头。 圣上隐忍的双手扶案而起,问道:“他去了哪里?钱财呢?他真的背叛了苗氏?” 小苗子摇摇头:“回主子,奴才不知。” 圣上扫了案上的东西,道:“去查!” 小苗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奴才遵旨!” 圣上抬头,小苗子已经躲去了殿门口,得到旨意连忙退出门外。 圣上无奈的苦笑:“这小子。” 门口的小苗子苦着一张脸,他的人只注意苗氏的动静了,谁有空去盯着一个看起来完全正常一点背叛征兆都没有的庶子啊!这下子丢了人,惹恼了圣上,去哪里查呀! 小苗子苦哈哈的去求小琪:“小琪姑娘,稍后奴才若是受到主子惩罚,还请姑娘求情!” 小琪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向小苗子,道:“为什么?” 小苗子尴尬的垂着头,他知道小琪问的是为什么要帮他。 他找不出什么缘由来,只好扁扁嘴道:“打扰小琪姑娘了。” 太后殿里,原先还算淡定的含香姑娘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淡定了。 她有点怀疑,究竟自己才是太后娘娘的亲人还是清河县主是,又或者清河县主跟太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太后娘娘年少时便是棋坛高手,如今却肯跟一个棋力微弱的小姑娘手谈。 太后仔细的教导江云雁棋艺,很是耐心。 碧云总是担忧的看着含香,她这几日又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帮助含香得到太后的喜欢,而达成这件事,她就能成为倪家的媳妇。 太后娘家就 是倪家,虽说太后一向跟倪家很疏远,但碧云和倪家都坚信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太后娘娘始终还是眷顾娘家的,只要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就会马上显现出来。 垂柳看着碧云的神情,真心的担忧不已。 过了不久,殿外传来消息,说苗氏递了牌子请求明天入宫来面见太后。 江云雁连忙看向太后,小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太后一笑:“准。” 江云雁便笑眯眯的道:“多谢太后娘娘。” 第二日苗氏顶着黑眼圈来了,太后挑眉,江云雁诧异。 苗氏道:“呃,进京有点赶,没倒过时差来。” 太后噗嗤一笑,苗氏的话从来都很有意思,不管她因为什么而伤神,却总能说出一些让人不至于担忧的话来。 太后只是例行问了几句话,就让江云雁领着苗氏去了储芳阁。 苗氏四处看着,虽然小了些,但在宫中还是在太后殿这样的地方,能有如此别致的院落也算是福气了。 进了房间,苗氏坐下,江云雁便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由于是在宫里,母女两个也不好说什么私密的话题,不过,苗氏想着终究还是跟江云雁提起了江河中的事情。江云雁简直不敢相信,她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这才平静下来。 看着苗氏平静的面容,江云雁慢慢的稳下来,坐在苗氏身旁,拉起苗氏的胳膊,钻入苗氏怀中,道:“母亲,不要伤心,我相信总有一天二哥哥会回来的,他会回来跟您磕头认错的。到时候母亲就狠狠的罚他,让他好好的赎罪!” 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一只手抚摸着江云雁柔顺的秀发,幽幽道:“但愿有那一日……早点到来才好。” “母亲生气吗?”江云雁悄声问,她总觉得这件事上母亲的表现有点异常。 “生气?”苗氏心中一动,眼神闪烁了下,道:“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很是伤心吧,其实母亲最器重的就是你二哥了。就算他有个三姨娘那样的亲娘,母亲还是看出了他的天赋,是个能成大器的人。没想到,我江家都留不住他啊。” 江云雁感受着苗氏的安抚,逐渐产生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江家留不住,那就放他走啊,把江家的钱卷走一半算什么本事,谁不知道母亲不是个嗜钱如命的人,这样做有意思吗!可怜的二嫂,可怜我那几个侄子侄女了……” 苗氏闻言欣慰的看着几乎已经入梦的江云雁,眼中慈爱一片。这个女儿如今也知道心疼人了,这是多么好的长进。在这不知道是否冰冷的后宫之中,但愿这两年的时间能够让她始终保持这份纯真和信赖。 苗氏悄悄退出去,仔细的嘱咐了跟着进来的知春和栗子姐妹,便去太后殿辞行。 太后一指凳子:“坐。” 苗氏只好坐下。 “亲眼见了她,你可放心了?” 苗氏噎了一下,没想到太后这般亲昵的语气,便道:“是,在太后殿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关切的看着苗氏的黑眼圈,道:“这些日子比较难熬吧,你家里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城来了,哀家和圣上都十分担忧你。”

188 不是谁都可以 苗氏讶然的看着太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皇家眼里?她顿时清醒了些,想了想才谨慎道:“不过是些家事,不知哪里惊动了贵人,苗氏实在不敢当。” 不论如何,此时做小伏低才是正经,苗氏赶紧站起来诚惶诚恐的。 太后盯着她瞧了半天,忽然噗嗤笑了。 “你不适合演戏,也不是真的那么惶恐,在哀家面前你可以随意些的。” 苗氏低垂着头皱眉不已,这话这般亲昵,却更不好回了,只得干笑着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想着毕竟先皇伤她太重,这信任不是这三两日的接触便能建立起来的。放了苗氏回去,太后心情有点不太美妙,自己释放出这么强烈的友好信号,对面的苗氏却懵懂的一无所知全部拒收,真让人郁闷。 “哀家眼里岂能容得下沙子!”太后娘娘细长的 眼睛微微一眯。 “来人啊,带垂柳进来。” 张嬷嬷便将垂柳叫进来。 垂柳尚不知太后意思,只以为如同往常那样,进了太后殿笑着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在宝座上闭目养神,王嬷嬷站在堂中看着她,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碧云在做什么?” 垂柳道:“碧云姐姐去了含香小姐那里。” 说罢了,她觉得气氛不太一样,顿时觉得一阵寒流冲入体内。 张嬷嬷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太后娘娘,没得到任何指示,便再次发问道:“含香姑娘在太后殿可还算安分?” 垂柳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一道坎儿,成败在此一役了,心中转过了几百个念头,终究选择了忠诚。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 张嬷嬷冷冷一笑:“主子?这太后殿里除了太后娘娘,何时出现了另外一个主子?” 垂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是,奴婢糊涂。” 太后微微轻咳一声,张嬷嬷接着道:“清河县主虽不是主子,但却是娘娘请来的贵客,自当像主子一样仔细伺候着,别人却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不过是仗着一丝丝血脉联系硬塞进来的,难不成咱们太后殿这么没品,是个人都当主子?” 垂柳轰然想通,连忙跪地道:“奴婢想差了,还请娘娘责罚。” 张嬷嬷回头看了看仍没有丝毫表情表示的太后,回头道:“起来说话,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娘娘想听的是真话,是事实。” “是。”垂柳爬起来,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碧云她,总是去看含香小姐,十分殷勤,私底下也会吩咐小宫女们多照顾含香小姐。” 张嬷嬷道:“你觉得含香小姐怎么样?” 垂柳抬头诧异道:“含香小姐?就是……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晚辈。” 张嬷嬷摇头道:“错了,你忘记含香小姐是怎么进入太后殿的了?她,是清河县主的伴读!” 垂柳方才明白,含香小姐是谁家的小姐压根就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清河县主的伴读,若是没有清河县主入住太后殿,太后殿里根本不会有含香小姐的容身之地。 “奴婢知错。”垂柳趴在地上磕头认错。 张嬷 嬷道:“宫里有很多的手段,清河县主天真烂漫,娘娘不希望她对皇宫有不好的印象,碧云那边你防着些,含香小姐那里你也要盯着些,一切以清河县主的安危、声誉为要,你可明白?” 垂柳俯身:“奴婢明白。” “下去吧,任何危及到清河县主的事情,容许你随时来报。 “是,奴婢告退。”垂柳起身离开,张嬷嬷回头看向太后娘娘,见到了娘娘微微一笑,便知道自己的处置合了娘娘的心意。 “你也辛苦了。有什么垂柳拿不住的,还要靠你了。” 太后清冷的声音传来,张嬷嬷赶紧俯身道:“老奴明白。” 太后起身,张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着娘娘进入次间,太后在炕上落座,回想起苗氏的戒备,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对张嬷嬷道:“你瞧瞧她,戒心多重!” 张嬷嬷面无表情,只是道:“苗氏的胆子很大。” 太后莞尔一笑:“当年的事情是先帝做的过了些,也难怪她如今这般戒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她的胆子很大,但若不是如此,她何德何能可入了两代圣上的眼!” 这话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位娘娘敢说,张嬷嬷可不敢做出任何表示。太后娘娘眼神一黯,轻声道:“正因为你们都如此,她才显得难得贵重。可惜你们都不懂,也可惜她忘记了那些往昔。” 殿外传来敲门声,垂柳的声音传来:“启禀娘娘,圣上来了。” 太后坐直身子道:“快迎进来。” “今儿也不是初一十五的,皇儿怎么来了?”太后问道。 圣上进了门给太后请了安,道:“来看看母后。” 太后嫣然一笑:“你那么忙,不需如此。” “清河县主住着可习惯?” “看样子还好,圣上要见见她吗?” “不必了,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听说苗氏刚走?” “是啊,看样子有些事情困扰着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话说,她的那个庶子当真背叛了她?”太后也有点八卦。 “八 九不离十。”说起这个圣上就郁闷,因为先前没有关注过江河中,如今竟不知该如何去寻他了,“儿臣派人去寻了,还没个结果。” 太后看圣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微微一笑,伸出自己保养极好的双手,左右摆弄翻看着,一边道:“圣上瞧着哀家这双手可还看得过去?” 圣上很意外,但还是老实说道:“母后的手自然好看。” “可是十个手指都不一样长短,尤其是左手的小拇指,入宫前曾被你姨母不小心砸伤了,有点弯曲。” 圣上脸色阴沉,母后入宫前备受家中姐妹欺凌,左手的小手指因此受了无法复原的伤害。 太后伸出左右敷上圣上紧捏的拳头,道:“纵然它再也不能伸直了,可终究是哀家自己的手指头,再难看都没想过割了去,圣上可明白?” 圣上皱眉不语,半晌后点点头:“儿臣明白,多谢母亲。” 太后收回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人总是以爱为名做些干涉别人生活的事情,甚至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而不自知。圣上明白了就好。” 圣上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她都不怪罪他,朕 就不越俎代庖了。” 圣上离开后,太后也叹了口气,对张嬷嬷说道:“你说说,他这个闷头做事的性子,何时才能让人家知道他的真心!” 张嬷嬷不敢接话,谁知道圣上的真心是想怎么付出,需要得到怎样的回报。 圣上撤销了让小苗子寻找江河中下落并适当处置的命令,得知圣上刚从太后殿出来,小苗子对太后娘娘的敬仰如同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啊…… 他暗中抹了把冷汗,心想小命算是保住了,差事也保住了! 太后娘娘英明! 江云雁在太后殿的日子很有规律,也很清闲。 有时候,知春都能听到宫女们私下议论,说清河县主仗着身份和太后娘娘的喜爱,都不去娘娘跟前献献殷勤,看看人家含香小姐,整日给娘娘炖汤、做鞋袜,唱个小曲儿说笑话,每次她去了,太后娘娘都会笑出声来。 知春于是也劝自家小姐道:“宫女姐姐们这么说了,定是太后娘娘觉得闷了,小姐要不要也去给娘娘凑个趣?” 江云雁正在阁楼上开了三面的窗户,歪在榻上看书,闻言头都没抬,说道:“知春,你也浮躁了。” 知春长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道:“奴婢不明白,太后娘娘把您召进宫来不就是因为寂寞么,您不去跟前凑趣,那娘娘要您进宫干什么!” 江云雁只是笑笑:“我每日卯正请安,伺候娘娘洗漱,用早饭,辰正离开;午时初刻过去说话用午饭,未初离开;酉初去用饭,饭后或书画或女红或音律,戌正离开。这不算是陪伴算什么?” 知春说不过江云雁,只好道:“小姐有分寸就好,奴婢见识浅薄,总怕太后娘娘嫌弃了您。” 江云雁放下书,对知春笑道:“好知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太后娘娘多年清净,即便寂寞也不会一下子喜欢那么热闹,总要有自己清净的时间,我这样的作息便是根据娘娘的作息改变的。既不会让娘娘寂寞,又不会打扰到娘娘清净。含香姐姐……兴许是娘娘的亲人吧,即便热情了些,娘娘怕是也不会怪罪。” 江云雁猜的没错,太后娘娘的确没有怪罪过含香的热情,只是在考教的含香的书法之后,笑道:“含香的书法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怕是年纪轻轻的静不下心来吧,如此,哀家这里有本簪花小楷的心经,另外有本金刚经,你去给哀家抄写十份吧,什么时候抄完了,你再给哀家送过来。” 含香默默的接了,尚且不明白什么意思。回到房间问跟随而来的碧云:“娘娘莫不是嫌弃我的字不好?” 碧云闭了闭眼睛,脸上扬起一丝笑容道:“哪里,太后娘娘轻易不会让别人抄佛经呢,姑娘快些开始写吧,一定要写的满意了,再拿去给娘娘看哦。” “那我岂不是好久见不到娘娘?” “但是抄经文也很重要呀!”碧云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知道娘娘是烦了。

189 一封推荐信 含香自己并不聪明,也不出彩,因为倪家还想培养出一个太后,所以只对家族中出挑的女孩子重点培养,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连她的父母都不重视。 可惜这些年过去了,倪家硬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进宫,哪怕是做宫女都没有。 圣上这些年选秀次数寥寥,而且基本上只在功勋家族选择,倪家宫中无人,朝中无官,早年因为太后娘娘得到的荣光已经随着先帝走了十几年。若不是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太后娘娘跟娘家感情淡薄,年年都有不菲的孝敬,倪家早就无法维持往日的排场了。 倪家家长的见识就不怎么样,家里的女人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受重视的含香,更是如此。 她进宫前,家里人让她适当的时候听碧云的安排,她便什么事情都找碧云,什么都听她的。 当下便下了狠心要把经文抄好。 碧云松了口气,这含香小姐哪里都蠢笨,只一样好,听话! 接着碧云就犯了愁,这太后娘娘是怎么了?说嫌冷清要找个贵女来太后殿陪伴的也是她,就算因为疼爱福禄长公主才把清河县主弄进宫来,这不娘家也送了含香小姐进来,每日嘘寒问暖,伺候殷勤,怎么也不行了? 娘娘到底嫌不嫌冷清? 碧云最近时常走神,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前她总是很容易就能猜到太后娘娘的心意,这才从众多宫女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第一女官。 她愁她的,垂柳也在愁。 她在看着太后娘娘和含香小姐发愁,垂柳在看着她发愁。 垂柳难以理解,从前顶顶聪明的碧云怎么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不自知?熟知宫中的生存法则就是你不能背叛主子,更不能替主子做主。否则,你就会失了主子的倚重和信任,彻底消失在主子的脑海中,或许,更消失在世上。 从前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如今为了一个有了私心而渐行渐远。 苗氏压根儿不管这些,她正在福禄长公主府上做客。 福禄长公主自打江云雁进宫后,便隔三差五的把苗氏请到府上来,入宫的日子更是如此,两人通常都是一道入宫,进了太后殿请安后,福禄长公主跟太后说说话,苗氏就去储芳阁见见江云雁。因为有福禄长公主这个看起来很强硬的后台,苗氏这次在京中的生活倒是惬意许多。 听闻苗氏进了京,张夫人打听到这次她没带着江云灵进京这才松了口气,话说前次她请江云灵时那场闹剧让她在京城官太太圈子里很久都抬不起头来。她暂时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再次面对江云灵。 苗氏其实也很忙,苗夫人自打从济城回来后,精神一直不太好,病榻上缠绵了几个月,苗氏回京后才勉强打起精神来,所以苗氏一有空就去陪伴母亲。 苗夫人真正好起来是在十月初,从清河府传来了消息,说苗五爷的妻子张氏有了身孕。这个消息让苗老爷高兴了一阵子,夫妻同心,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苗夫人也高兴了起来。 苗氏当真松了口气。 刚刚送走了外祖父,她实在不能接受再送走至亲的痛苦了。 想起了外祖父的嘱托,苗氏决定慢慢打探吧。 江海中的信件捎来,提起了那个登门拜访的荣二。苗氏得知是山寨的山贼金盆洗手,倒是挺诧异的,不过对江海中的处置很是赞赏。另外江海中提到了俞靖南曾提出辞去差事,江海中亲自找到俞靖南,跟他掏心挖肺的喝了顿酒,告诉他让他在铺子里继续做下去,他即便初入铺子是江河中的面子,可是他又不是只拿银子不做事的,经过铺子的掌柜和总管们的推荐,俞靖南还是很能干的。 “你且安心做你的差事,其他的不用理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可是既然发生了就只能面对了不是?母亲并没有发话把二弟逐出家门,兴许还抱着让他回来的念头,越在这个时候,我们作为家人越要稳住,给他一些时间,让这件事情慢慢过去,好吗?” 江海中与其说是劝说俞靖南,还不如说在一遍遍的说服自己。 俞靖南为了江海中把自己也归在了家人行列中感慨不已,想想自己若是撤出去了,如今找个差事倒是不难了,可是当初堂妹和江河中夫妻帮助自己的恩情却无以为报了。还不如在铺子里好好当差,一旦二房有个风吹草动,自己还能提前知晓,帮衬一二。 “对了,俞老弟,”江海中难得遇到一个不会跟自己说江河中坏话的人,很是喝了个痛快,便也醉熏熏的称呼他老弟,“听说侄子的学堂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俞靖南点点头:“租的房子周围就没个好些的学堂,还在打听着。” 江海中道:“我当年离开族学后曾经换过几个私塾,后来在赵先生的书馆学习到考完秀才。其实赵先生的书馆一般般水平,不过他曾经跟我们说过,他有个同窗,在清河府很有名气,只是进入那个书馆不是有银子就行,即便是有推荐信,也需要入学考试的。若是答卷让先生满意,不缴纳束脩都可以,但是先生不满意,多少银子都不收。俞老弟若是对侄子有信心,不妨前去一试。” 俞靖南神情一动,忙问道:“不知江兄说的是哪位先生?” 江海中笑了,晃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叫冯况。” 俞靖南一激动,问道:“冯况?可是那位人送外号‘疯狂先生’的冯况先生?” 江海中点头:“正是!” 俞靖南站起来一礼:“还请江兄帮忙。” 江海中晕晕乎乎的,点头点了一半就倒在桌子上。俞靖南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只得叫了江海中的常随徐图进来,把江海中扶上了马车送回去。 看着江家的马车走远,俞靖南叹了口气转身向巷子里走去。家中有了小丫头杏儿,真的帮了很大的忙,妻子每日早起可以多睡半个时辰,夜里也不需要总是去看母亲。从前这一切,都被俞靖南当做是施舍,心中实在是有愧的,也万分纠结。尽管他曾经打定主意把所谓不能填饱肚子的自尊先行放下,可是自小也是个读书人,骨子里的骨气就算是想扔都扔不掉,所以为了这份施舍,他内心其实很是抑郁。可是今日江海中无意中说出的“家人”这个称呼,让他瞬间就解脱了,几乎让他热泪盈眶。对方是作为亲戚、作为家人来帮助自己的,并非是居高临下的 施舍! 这一点,这几个字的区别对俞靖南来说,尤为重要! 为了这家人两个字,为了自己儿子的入学,他决定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好好问问江海中,是否能够弄到一封推荐信。 前方便是自家小院,自从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后,俞靖南第一次看到这个小院的时候,感觉到了亲切,而不是沉重。 院门是从里面拴住了的,这是俞靖南的吩咐,因为跟周边的邻居也不是太熟悉,一家人大多是老弱妇孺,怕不安全,所以每日自俞靖南上工以后,院门就从里面拴住,问了是谁才给开门。 轻轻拍了拍门,媳妇谢氏就从门内打开了院门,见了他,笑道:“正琢磨你差不多该回来了。” 俞靖南微微一笑走进院内。先去了正房跟母亲请安,说了一会儿话,看母亲在灯下指导女儿刺绣,便告辞出来。又进了西厢房,发现儿子俞文启用毛笔蘸着清水在桌子上练字。 他心中欣慰却也一抽,问道:“不是有一刀纸么,怎么还在桌上练字。” 俞文启站起来给他爹行礼然后才认真的回答道:“儿子如今的字勉强见的人而已,用纸太浪费了,儿子多练练,写的好看了,入了学堂再用纸写先生留下的作业。” 俞靖南心中感动,突兀的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道:“好孩子,夜里昏暗,早点休息。” 俞文启点点头,道:“是,父亲也早点休息。” 俞靖南出了屋子,站在院中看了看,母亲屋里一盏灯,儿子屋里一盏灯,杏儿早早熄了灯,然后就是东厢房,谢氏点了一盏灯在灯下做针线。 开门走进去,谢氏迎上来给他换了衣裳,递了茶水,端来洗脚水,殷勤的伺候他。 俞靖南忽然微微一笑,生活会越来越好,会充满了希望,正如家里这一刻的温馨,总会到来。 次日,江海中去了外地,俞靖南回了家耐心的等待着。 三日后,江海中回来了,找人传话给俞靖南,说赵先生想先见一见他儿子。俞靖南便回家领了儿子去了茶馆。 赵先生考了俞文启几个问题,俞文启答对了三个,错了一个,有一个不会回答。俞靖南很紧张,赵先生捋了捋胡子,沉吟道:“你再写几个字给老夫看看。” 正待让小二取纸笔来,只见俞文启已经熟练的把茶水倒了小半杯在桌上,在桌子上写了“庙堂、先生、学子”三个词。赵先生看了之后,皱眉想了片刻,忽然高声道:“小二,取纸笔来!” 因江海中是熟客,所以小二很快送来了纸笔和墨。赵先生也不说话,挥毫写下一封信,折好了放入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写了“况兄亲启”四个字,交给了俞靖南,安顿道:“最好明日一早就去我那老友的书院门前等候,将信递给门房,然后就在门外等着消息。” 俞靖南知道这就是推荐信了,连忙起身长揖道:“多谢先生!” 赵先生道:“先别忙着谢,我与况兄虽然相交莫逆,但与他收徒一事上却是干涉不得。若你这儿子入不了他的眼,你也别怪我无能。” 俞靖南自然明白,还是谢了又谢。

190乔氏劝慰弟妹,俞姨娘拿人 三日后,冯况那里传来消息,让俞文启下个月开始去书院上课。 俞靖南高兴极了,把消息告诉了谢氏,便让谢氏张罗一桌好菜给俞文启庆贺。自己则请了赵先生和江海中,去酒馆吃酒感谢去了。 江海中道:“没想到文启这般争气,赵先生高兴极了,他说他虽然有推荐的脸面,但是从来不敢用,因为知道冯先生绝不会看谁的面子。” 赵先生也高兴地连连点头,说:“况兄还专门找我问过具体情况,我一五一十的学了那日的情景,他说回去考虑考虑,第二日竟然就应了!” 赵先生觉得与有荣焉。 俞靖南更高兴,他有点喝高了。 晕晕乎乎的回了家,看到儿子屋子里仍然点着灯在练字,心中那个欣慰,儿子并没有上学堂有了着落就放松,尽管今日给他办了庆祝席面,可他还是没有忘记用功。 就着酒劲儿,俞靖南跟儿子叨唠了半晌,无非先是对不起他,耽搁了他,后来终于给他找了好学堂,感觉自己才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又感慨他听话懂事,知道上进,最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俞琬姑姑的缘故。又说了几句江家人厚道的话,要儿子记得江家的恩惠云云。 还是谢氏久等不见他回屋,这才找过来,算是解脱了俞文启,小小年纪被酒气熏得满面通红,还保持着对父亲的礼数不忍打断。大晚上的折腾一身汗。 俞文启送走了父亲,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回头看着字迹早已干涸的桌面,正了正衣冠,重新坐下开始练字。 俞琬得到消息更是感激不已,她专门在乔氏在的时候表达了感激之情,乔氏摆摆手道:“这都是弟妹提起来大爷才知道这件事情,若真要谢,你还是谢谢二奶奶吧。” 俞琬便对着姚氏一笑,道:“如此,倒是省了贱妾磕头了,这是我家奶奶疼我,贱妾不耍嘴皮子,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了。” 姚氏反而很是高兴俞琬的态度,拉了她在身边坐下道:“你这么说就对了,如今在这家里,你我可是一体的了。”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俞琬心中一痛,她又想起了二爷。 乔氏见状连忙问道:“可给孩子们起了名字?” 姚氏道:“尚未,如今就是三哥儿四哥儿的喊着,为了怕分不清,便一人蓝色衣服一人棕色。名字禀告过祖父了,祖父叹了气说名字本应做父亲的给起的,之后便摇摇头走了。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乔氏心软,见不得姚氏这般难过,便道:“我们做了这些年妯娌,你知我我也知你,有句话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是要直说了的。” 姚氏道:“大嫂请讲。” 乔氏道:“二弟的事情,不论真假不论时间长短,你终究是他的人,生来是死去是。所以,你不要想别的,在这个家里既然连你和孩子们都容得下,将来也必将容得下二弟归来。届时不论他是被抓回来认错还是自己幡然醒悟回来认错,你都要宠辱与共。” 姚氏点点头,道:“多谢大嫂提点,其实我也只是心中难以接受,才处处显出了忧愁,倒叫大嫂为难了。” 乔氏摇头,伸手握着姚氏的手道:“嫂子并非是在抱怨,嫂子是心疼。你何等的爽利性子,如今瞧你时刻小心翼翼的样子,嫂子看 着心疼!” 姚氏蓦然眼眶一红,抽了抽酸酸的鼻子,道:“还是大嫂懂我。” 想她姚氏从前何须看任何人的脸色,活的爽快畅意,如今却连对家里仆妇们的窃窃私语都竖起耳朵听听,总怕是在议论自己。 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教导孩子们! 乔氏也没有办法,只是想着说开了,让弟妹哭上一哭,心中好受点罢了。 “不论如今有多难熬,你总是要熬下去的,总会有云开雾散的那一日。” 姚氏重重点头。 过了两日,收到了苗氏的来信,说年前会回来清河府。 乔氏便对姚氏奇道:“母亲当真放心四妹妹一个人在宫里过年?” 姚氏稍微宽解了几日,心思也活泛起来,便猜测道:“若是母亲留在京中过年,以母亲诰命之身和四妹妹的关系,势必要进宫过年,又不能陪着外祖父母,又跟四妹妹见不到几面。母亲定是怕了宫里的繁文缛节吧。” 乔氏心思转了一圈,便点头赞同了。 乔氏心中挺高兴,觉得苗氏一回来自己就有了主心骨,姚氏却是心中惴惴,自从出了江河中的事情后,母亲便一走了之,虽然之后来信让自己跟着理家,毕竟没有当面锣对面鼓的表达出她的情绪。所以苗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对自己会如何,当真让姚氏忐忑不安。 三姨娘消停了一个多月,忽然又开始跳腾起来,她跑去找姚氏,让她带着孩子们去衙门告状,说苗氏谋害了江河中,还安了个罪名给他! 姚氏险些晕倒,顿时觉得一股子怒气油然而生,一把把三姨娘推到了一边,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俞姨娘见状连忙叫人把姚氏扶进了屋子,找出了清心丸喂下去。 姚氏在屋里好不容易喘息过来,三姨娘却在院中开始撒泼,大骂姚氏和苗氏合起伙来把她儿子给害死了,口口声声说要去衙门击鼓鸣冤! 俞姨娘只好叫几个健壮的婆子把她拉了出去关在院子里再次看管起来。 仆妇们这些日子知道俞氏一直帮助姚氏理家,倒也听话的把三姨娘架了出去。三姨娘一见这个形势,顿时不干了,在被架出去的时候改了怒骂对象。 “你是个什么下三滥的贱蹄子!敢管老娘的事情,你算老几!说白了不过跟老娘一样是个姨娘,你家奶奶都不敢对老娘怎么样,你凭什么吆五喝六的让老娘走?” 俞姨娘脸色一白,她何曾见过三姨娘这般撒泼! 三姨娘却接着大骂:“我可怜的河中啊,造了什么孽,一辈子被这两个女人迷了心窍,你拿她们两个当宝贝供着,可怜见的背后就被她们捅了一刀!如今是尸骨无存呐!” 一个胆大的婆子听着不像话,从袖子里抽出个帕子,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擦汗的,就团了团塞进了三姨娘的嘴里,三姨娘双手被制,反抗不得,倒是被呛得直翻白眼。 俞姨娘擦了擦自己的泪水,赶忙进屋里去看望姚氏,只见姚氏正在强忍着哭,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着就难受,她便走过去劝道:“奶奶,忍不得了就出声吧,总不能把自己憋出来个好歹!” 姚氏就忍不住哭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就不能识大体一回,不给咱们添乱吗?” 俞姨娘心疼的把姚氏搂在怀里, 道:“是啊,奶奶日子够艰难了,这不是往您心口上插刀子么!” 好容易劝说姚氏睡下。俞姨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院子,发现儿子存哥儿在等她。 她挂了个笑脸迎上去,搂着存哥儿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存哥儿定定的看着俞姨娘,问道:“姨娘,父亲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俞琬心中酸楚,强笑道:“怎么会!爹爹只是出了远门,总会回来的。” 存哥儿低头用脚尖搓了搓地面,闷闷的说道:“可是,今天听姨婆说,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是真的吗?” 俞姨娘急忙摇头:“不是真的,姨婆担心爹爹而已。她想错了,你不要听她的,要相信姨娘,好吗?” 存哥儿看了俞姨娘一眼,轻轻点点头。 亲自把存哥儿送回了院子,俞姨娘还去看了江业,只是江业已经睡了。 夜里,俞姨娘睡得十分不踏实,三姨娘的嘶吼总在耳边环绕,她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担心三姨娘一语中的,担心江河中已经遭遇不测,最后冷汗淋淋的醒来,才知道是做梦了。 她披了衣服坐起来,喝了口水,仍然定不下心来,就悄悄走出门,在台阶上一个人坐着,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那个如今不知在何处的男子,那个从来温柔的男子。想着想着就留下泪来。 她不愿意相信,真的不愿意相信,那样的男子会做出如此绝情的事情来。 俞姨娘几乎没有见过挽竹,她不知道挽竹有何等风采,夺了那个男子所有的心魄,她只是心痛,心痛自己的不足,留不住那样的男子。 正在自哀自怜,俞姨娘忽然听到一阵极为轻盈的脚步声,走走停停,似乎在躲避别人。 她心中起了警觉,拢紧衣服,顺手抄起来一把扫把,轻轻的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却看不到什么。她想了想,慢慢的一点点的打开院门,探出头去看了看,夹道里果然有个鬼祟的身影,带着什么工具,翻过了江业院子的院墙。 俞姨娘害怕极了,可是又怕江业受到伤害,趁着那人已经翻进了院子,一时出不来,自己守在门口,大声拍门惊醒了守夜的婆子。 婆子一听是俞姨娘的声音,也不敢大意,按照俞琬的吩咐,急忙跑向江业的房间,发现从里面锁住了,便急忙拍门,里面值夜的丫头醒来打开门说了江业很安全。这时一个黑影趁着院里大乱的时候从墙上翻了出来,被埋伏在外面的俞姨娘狠了狠心,闭着眼睛一棍子打了过去,瞬间软倒在地上不动了。 此时俞姨娘才让江业院子里的婆子开了门,取了灯火过来,绑了地上的人,吩咐了丫环和剩余的人看好的江业。正要看看那人是谁,其他院子被惊动的人手都出来了,她看到了存哥儿院子里的婆子,便问了声,婆子说存哥儿好好的,她便吩咐她们守好门户。 找了几个婆子架着那人去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也辗转反侧,听到动静早就醒来了,此时已经简单梳洗过在屋内等着。 俞姨娘等人把人扔进屋子堂中,多点了些烛火才看清楚,那人竟是乔装成婆子的三姨娘。更从三姨娘身上搜出了迷药、绳子和一把匕首。 姚氏看了一阵心惊胆战。一盆冷水把三姨娘浇醒了。

191三姨娘癫狂,江峰中纠结 三姨娘盯着姚氏的眼睛十分怨毒,看到站在姚氏身后的俞琬更是如此。 饶是姚氏这般胆量,都被这眼神给惊了一跳,可是旋即想起这个女人半夜竟带了迷药绳子和匕首翻墙去了自己儿子的院子,虽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一点真是让姚氏谢天谢地,但三姨娘居心叵测是事实。 “你有什么要说的?” 姚氏镇定下来,问道。 三姨娘笑的有些疯狂,道:“说?今日让我说话了?不拿臭帕子堵我的嘴了?” 姚氏皱眉:“你先说说,你带着这些行头大半夜的去了业哥儿的院子是要做什么?” 三姨娘盯着姚氏,随即视线闪烁了下,道:“那是我亲孙子,我不能去看看?” “大半夜翻墙去看?” “废话,不这样你们让我去看吗?防我跟防贼似的。” “你若不说那些……二爷死了之类的话,谁也不会阻止你。” “这是事实,让孩子早些明白谁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有什么不好,藏着掖着,等着让他继续认贼作父?” “三姨娘!”姚氏头痛的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三姨娘颤抖起来,狠狠道:“我是做娘的,我知道我儿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个为了个小丫头就抛家弃子的人!就连我这个没用的姨娘,他都舍不得不去看我,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姚氏顿了顿,无奈道:“事实摆在眼前……” “放屁!”三姨娘啐道:“什么叫事实?屁的事实!那都是苗氏那个恶毒女人的谎言!我的河中,我的儿……” 三姨娘哭喊着。 姚氏一阵心烦意乱,底下的婆子悄悄的看姚氏的脸色,俞琬赶紧轻轻碰了碰姚氏,姚氏醒悟过来,板起脸来训道:“胡说!二爷如今即便是叛家而逃,你作为亲姨娘也不能咒他死呀!” 三姨娘是真的伤心,因为江河中的行为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她沉寂了几日终于想明白了,所谓的江河中跟挽竹那丫头私奔,一定是别有内情,而说他卷走江家半数财产,这她就更不相信了。真的有那个本事卷走江家半数财产,那金额足够他再娶几个老婆了,犯不着把妻子和小妾还有五个子女都丢下!所以这一切一定是阴谋,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在这个家里只有苗氏! 三姨娘心中笃定,她深知江河中是家中最能干的男子,她觉得苗氏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这样谋害了江河中,就为了给嫡子江驰中让路! 姚氏和俞琬四目相视,齐齐摇头,不论三姨娘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是不是真的动摇了她们二人的决心,她们都只能选择相信苗氏,相信这个家里传出来的消息。 不论姚氏和俞姨娘怎么问三姨娘带了那些东西究竟想 对江业做什么她都闭口不言,只是骂二人是天下第一的傻瓜,自己的丈夫被人谋害了还不自知。 二人头痛不已,只是碍于身份有不敢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去审问三姨娘,纠结半晌决定把三姨娘关起来。 “左右不是第一次了,抓紧点,派得力人手看紧点千万别出了错。”姚氏疲惫的吩咐。 三姨娘再次被关了起来。 第二日乔氏问起来,两家院子中间就隔了个过道,那么大的动静乔氏和江海中早就听到了,可是碍于二房没有成年男子,加上姚氏并没有派人来请,二人只是穿好了衣服在屋里等着,后来见天都蒙蒙亮了,那院都没有动静了,这才重新躺下。 姚氏便跟乔氏都说了,末了道:“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死活不肯说,只是骂我们,我们只得把她再次关起来。” 乔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们碍于身份很多事情真的无法做主,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而今江云屏又去了清河府,二姨娘最近身子不好,两人愁眉不展。 江海中也不便多说,毕竟如果没出江河中的事情,他得顾忌江河中的面子,出了这档子事,他更要顾及姚氏和俞琬的立场,更不能指手画脚。 乔氏经常暗中传话给江云雀,让她有空就去陪陪江云灵,怕那孩子想不开。 大二房里,江峰中也正在跟父亲母亲讨论江河中的事情。 王氏因为江若诗的及笄礼办的无比风光,还定下了李家的亲事所以对苗氏的感激犹存,所以这次并没说什么风凉话,反而一个劲儿的叹气,说着江河中不应该的话。 江二老爷素来不管事,如今也只是觉得替自己大哥伤心。只有江峰中打心底里难受,他从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就知道江河中是个顶能干的人,分家后这几年他冷眼看着江家仍然如日中天,但功劳最大的却是江河中,因为苗氏已经有很多事情都放手了,正因为如此,他相信江河中卷了半数家财的传闻,因为他知道江河中有那个能力。 这件事情让他消沉了一个月,毕竟从前都是好兄弟。 后来,他缓了过来,也是希望母亲能够管理下后宅,严格禁止自家下人议论大房的事情,这才跟父母坐下来谈谈。 江二老爷看他仍然不太开怀,到底心疼自己的儿子,淡淡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嫂都想得开,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江峰中就忽然释然了,的确,按理说最伤心最愤怒的应该是大伯母,可是人家一走了之,但寄回来一封信确保了姚氏在江家的地位。这就是一种态度,纵然愤怒纵然伤心纵然放手,但还是任他去了。 因为若苗氏执意要把江河中逐出家门,恐怕连祖父都拦不住。 毕竟大伯母的强势在整个江 家都是出名了的,况且这次的事情江河中是过错方。 但大伯母从没提起这档子事。 这么想着,江峰中的心情好了许多。 回了后院,喝退了妾室徐氏派过来堵人的丫头,他踏进了白氏的院子。 白氏伺候他洗了脚换了衣服,江峰中便拉着她在榻上坐下。 “若诗的日子定下来没有?”他问。 “听母亲说过了,李家派人来打探消息,母亲说要留若诗至少到十六岁,李家也同意了,说等过了若诗十六岁的生辰,李家会再派人来请期,届时再定。” 说起女儿的婚事,白氏也很是高兴,托了及笄礼的高调成功,原先不动声色并不积极的李家竟然主动来求娶,还是说给嫡长房的嫡孙。李家别的少爷白氏没怎么了解过,但这个嫡孙却是在清河府都有名的年少英才,读书好,人长得精神,关键是身边干干净净,在李家很是受宠。白氏满意极了。 江峰中看着白氏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觉得像针扎了一般,十几年来白氏从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自己从前没有注意过也不曾在意过,她对自己的笑竟是那般的敷衍。 心情有些低沉,他看向白氏的眼神就有些幽暗。 白氏正兴奋着,冷不丁抬头看到丈夫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收回了笑容,换上温柔的面孔问道:“大爷这是怎么了,可是累了,是妾身的过错,唠叨起来没完。妾身伺候您休息吧。” 这一现场版的变脸更让江峰中的脸色黑如锅底。 白氏更纳闷了,这人最近奇怪的很,总是来自己屋子里歇着,总是莫名其妙的拉着自己话家常,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发呆,最后莫名其妙的黑了脸。 最后的最后,总是如同泄愤一般把自己抱上床去,一阵激烈的运动……然后一个人在默默的看着自己。 很诡异! 白氏动了动,想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江峰中已经如同先前她想过的那样再次把她拉起来拥入怀中,她皱眉正想着又来了,却发现这次江峰中只是静静地紧紧的把自己裹在怀里,闷不吭声。 白氏更郁闷了,这个姿势自己很不舒服的。而且这灯还没有熄,随时有丫环会闯进来,看到了多不好,还不如干脆熄了灯,丫头们也就躲得远远地了。 江峰中搂着白氏,静静的想着江河中的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甚至想起了江云秋这个庶妹。 忽然间,明白了大伯母说的话,女儿家在家千好万好,去了婆家便是千难万难。 这一晚,他破天荒的温柔。 白氏愣愣的反而睁眼到天亮。 忽然一行泪就掉了下来,若是从新婚之夜,他便能这般温柔,该有多好。

192曹大人赴宴听闲话 清河县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在这个季节最常见不过了,可是县令曹大人却无论如何都淡定不了。 因为他前段时间笼络住的捕头方想说要请他去家里“用个便饭。” 他早已打听清楚,方想自打有了孩子就基本没有回过跟母亲一起的院子,反而一直跟妻子住在据说是补充嫁妆的三进宅子里。 “补充嫁妆”!听听,怎么什么事情到了江家都那么理所当然,还真没听说过补充嫁妆这一说的。 听说方想的岳母一直在清河府照顾生育的女儿。 曹格心想,江家,哦,方想的内人姓张,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江家出来的女儿家,都这么娇气?孩子早就出了百日了,娘家还在照顾她! 叹了口气,曹格自嘲不已,为什么方想会选在那里请客,还不是自己话里话外的声称自己不愿意在酒楼里抛头露面的缘故么。还不是为了自己还想再见江大娘子一面的缘故么。 至于为什么想见那个女子,曹格想,也许只是为了想知道江家敢打自己主意究竟凭仗什么吧。 那日灯光昏暗,人群拥挤,他只见一个女子慌张无助的样子,心生怜惜,便冲过去护她一时安全而已,至于她长得什么样子,什么性格……真没看出来。隔了这么久,除了江大娘子这四个字,他再想不起任何有关的画面,只有一个依稀的面容,是那样无助。 但要论起无助的表情,表妹表现的更高明些,总是让母亲无法拒绝。 不过表妹却不知道,她平日里对木讷的弟弟视而不见的态度早就传到了自己耳朵里,这些年对她的付出不是无动于衷,只因为她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而心寒厌恶而已。 看起来木讷的弟弟其实什么都懂,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表姐对哥哥的好,对自己的双面态度他心知肚明。 曹格答应了去方想“家里”坐坐的邀请。 也不是刻意的,曹格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服,重新束了发。 真的不是太刻意的,出发前还洗了脚。 曹格这个新任县令认识的人还不算多,所以他走在街上还是没什么人认得出来他,况且此刻家家户户炊烟升起,雨后的街道显得十分冷清。他走到方想给的地址那条巷子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空着手来的。 “是不是不太合适?”他心想,转身去了巷子口拐角处的点心铺子里包了一包栗子,想了想又包了一包蜜饯。走出去了又觉得不对劲儿,找了找附近的茶叶铺子,包了些茶叶。 出了茶叶铺子,天上又有稀稀拉拉的雨丝落下来,他皱眉看着自己新换的鞋子,叹口气,走向那条坑坑洼洼的小巷。 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巷,中间竟然是石板路,好走多了。 曹格脸上就多了一丝笑意。 方想早早的就在巷子里等着了,可是方才下起了小雨,他便回家去拿了把伞,刚刚走出门,就看到冒雨而来的顶头上司曹县令。 方想一路小跑过去迎接了曹格,殷勤的请进了宅子。 一进的客厅中,已经摆了些瓜果点心,方想请曹格上座,曹格没有犹豫就坐下了。 不论方想怎么想的,曹格却已经下意识的把自己摆在了他长辈的定位上。 方想其实是想跟上司 兄弟相称的。 开席后,方想举杯道:“今日老爷您能来寒舍做客,属下感激不尽,本应该找家中长辈作陪的,奈何老父早逝,兄长也不成器,岳家在县里没什么人,只好委屈老爷了。” 曹格对于没有外人其实很满意,于是道:“无妨。” 两个人便静静的开始用餐,今日的酒席是岳母特意聘来给止梅调理身子的厨娘做的,味道清淡,荤素搭配合理,只是曹格吃着吃着却渐渐失望起来。 这些菜式一看就是出自厨娘之手,应当没有江大娘子的手艺。 方想小心翼翼的不明白这么好吃的饭菜上司怎么越吃越没滋味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曹格收起了方想递给自己的雨伞。他迫切的需要冷静冷静,他这是在干什么,不就是一个清河县么,怎么什么都要跟江云屏扯上关系! 于是他觉得淋了雨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所以他又大踏步回了县衙后院,这才惊觉,原来县衙和方想家离的很近。 曹格的弟弟曹旭不喜欢念书,但是学堂还是念过几年的,曹格也不逼他,当年家里紧张,供他一个人读书已经很费劲了,况且弟弟只对做生意感兴趣。在乡下家里的时候,就总会把野地里的瓜果蔬菜拎到镇子里去卖,又因为长着一张迷糊可爱的脸,总能比别人多卖几文钱。 曹格刚进门,就看到弟弟要出去,便问了一声。 曹旭扭捏的说道:“找了个活计,一个铺子里招伙计。” 曹格板着脸道:“即便是将来做伙计,也不是现在。我已给你找了学堂,你至少再念几年书,等你十六岁了,我便不管你了。” 曹旭只好点点头,这个哥哥大了自己十几岁,管教自己的时候跟爹差不多了。 曹格又去后院看了老母亲,这才领着曹旭去找那家学堂。 学堂的先生认识县令大人,便很是热情的招待他。 曹格说道:“愚弟顽劣,还请先生多费心了。” 先生连道不敢,看曹格面无表情,又道:“既是我学堂的学生,自当好生管教。” 曹格这才点点头,道:“明日上学时辰便让他过来,若是他淘气、逃课,先生尽管打板子不必顾虑,继续顽劣,先生可差人去衙门找我。” 先生抽抽嘴角,心想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呀,县太爷至于这般吩咐么,不过还是点头道:“一定一定,大人放心。” 曹旭内心凄苦,还想仗着这张迷糊脸糊弄先生呢,这下子怕是没戏了。 回程的时候,曹旭便偷偷开溜了,曹格想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发现,走到一处巷子口,听有人喊道:“那个方大,停一下,我家孩子要买个泥人儿。” “哎,好嘞。今日的泥人有十八罗汉、琴棋书画四大美人、十二生肖,还有各色小人儿,这位嫂子看看您要买哪个?” 曹格顿了下,想起来方大正是方想的大哥,是个杂货郎,于是看了一眼,就打算走了。 “我说方老大,你弟弟都做了县主的外甥女婿了,你怎么还在卖货?”妇女挑了个书生的泥人儿,也不急着走,就问方大。 “嗨,你也说了,那是我弟弟又不是我!”方大笑的憨厚,说道:“我那弟弟可算是走了大运了,那媳妇娶得娇气,如今都不肯跟我们一处住 着了,人家娘家专门买了三进的大宅子,就为了让他们小俩口住着舒坦!那家里的摆设,哎呦喂,那是金碧辉煌啊!” 曹格回想了下,屋子里的摆设当真一般,并没有方大所说的那般金碧辉煌,难道是内院奢侈些? “哎呦,那你弟弟应该富得流油了吧,怎么也没哟帮衬帮衬你这个哥哥!”妇女很爱听八卦。 “帮衬?也不算没有帮衬啦,你看我这推车不是换了新的了么,就是我那弟妹指甲缝里流出来的零钱!再说了,有时候给点小物件,鼻烟壶啦,玉佩啦什么的,其实都是中看不中用,要我说还不如给点银子实在。可是家里那两个女人,我娘和我媳妇,就喜欢那些个小东西,不肯让我拿出来卖。” 方大唉声叹气。 妇女咯咯笑了:“你媳妇也命好啊,摊上这么个大方的妯娌,以后那院子可不就是你们大房的了。” 方大笑笑:“这倒是真的。人家弟妹不稀罕这个院子。人家那三进的大宅子在那里摆着呢。又有岳母三五不时的给改善伙食,我那弟弟,现在红光满面的。” 妇女凑近了问:“说实话,你就不羡慕?” “羡慕!”方大盯着凑近的妇女,很实诚的说:“可是羡慕有用吗?” 他摇摇头,神秘兮兮的说:“告诉你个事儿,你可别到处乱说。” 妇女一听眼睛都闪光了,道:“赶紧说,我的嘴可紧了。” 方大道:“我那弟弟的岳母,过了不久就要嫁人了,对方是个大夫,挺有名的呢,估计在咱们县里住不长。很快那宅子就是我弟弟他们两口子的了!” 妇女奇道:“嫁人?他岳母多大了还嫁人?哎?不对呀,难不成被休了?” 方大呵呵一笑:“我弟弟这岳母才三十来岁,据说是和离的,那个时候县主还没封呢。估计现在那家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妇女一想也是,便跟着呵呵笑起来。 “哎,那嫁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不是,哎,这一点我得说句公道话啊,人家我弟弟的岳母只是去年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扭到了脚,回家请了个大夫去看,谁知那大夫就看上了我弟弟的岳母,那是百般殷勤讨好……可惜,这一年来,我弟弟的岳母总是躲着人家,这不,都躲到县里来了。” 妇女撇撇嘴,道:“那不是没戏么,你怎么还说快嫁人了呢。” 方大说:“可是家里人都没意见啊,你想啊,一个和离的妇人还带着两个女儿,能有大夫那样的条件就不错了。听说人家大夫还是个什么御医的关门弟子呢。” 妇女一惊一乍道:“哎呦喂,这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这一家当了县主,这接触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啊,请个大夫都是御医的弟子……” 方大不满了,道:“那御医的弟子,赶得上县主的姐姐尊贵吗?再说了,人家康大夫追求我弟弟岳母的时候,那县主还没封呢!” 妇女还准备问些什么,她儿子已经扯着嗓子喊她回家了,她便不甚甘心的回去了,一边走一边回头说:“哎,下次再聊啊,记得给我讲仔细些。” “好嘞。”方大也收了东西,继续吆喝着向前走了。 曹格从转角转出来,若有所思。

193 卸下防备终交心 苗氏又去了转山寺。 这一次却是应邀而去的,倪垣派人给苗氏送了信。 苗氏带着双喜和江永去了山上,倪垣说最近有几艘官船要出海,问苗氏可曾听到消息。 苗氏摇头:“官家的事情一向不太清楚,只知道商船的动静。先生这消息可靠吗?” 倪垣道:“可靠。不过对外却说是在近海游弋,震慑海贼。” 苗氏道:“这就难免了,我们商户很难得知水军的动静的,这等机密先生倒是消息灵通啊。” 倪垣笑道:“在下都能与长公主驸马成为至交,军队里有些关系也不足为奇吧。” 苗氏一想也是。 中午在庵里用了素斋,饭后苗氏没有睡意,天气渐凉,她倒是想去山上转转。 倪垣也出来了,两人沿着山间小路慢慢的走着,双喜和小苗子远远的跟着。 “夫人,在下可不可以说几句心里话?”倪垣走着走着,突然说道。 苗氏诧异,道:“先生请讲。” 倪垣一笑,看向前方的道路,语调平静的说:“自从第一次相遇,夫人对在下就存有很强的戒心,在下以为随着这几次的接触,夫人能体会到在下的诚心从而放下戒心。可是……”倪垣苦笑一声,“即便是方才,在下能从军中得到消息的秘密都与夫人分享了,夫人却还在试探在下!这般见外提防,当真让在下伤心呐。” 苗氏一噎,她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脚下就是一顿。 倪垣跟着停下来,笑了笑:“看来在下说中了,夫人就是这么想的。” 苗氏仰头看着倪垣,他的眼中一片真诚之色,饶是苗氏阅人无数,也看不出他隐藏着什么恶意。 苗氏深吸一口气,道:“先生敏感,我的确对先生有诸多疑虑,因此无法坦诚相待,还请先生海涵。” 倪垣微微一笑:“夫人性格直爽,在下明白。所以在下也在此跟夫人说句实话,在下对夫人的确有所隐瞒,但绝对不是出于本心,只是一些缘由不得已而为之。今后在适当的时候,在下定当据实以告。” 苗氏微微震动,想了想,脑中竟然有些混乱,她甩了甩头,方才道:“先生不嫌弃妇人小肚鸡肠就好。” 倪垣爽朗的笑了,转身道:“清河府首富首善江大夫人若还是个小肚鸡肠的人,那天下再找不出一个虚怀若谷之人了!” 苗氏摇头笑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值当先生这般过奖!” 倪垣却道:“非也!在下敬重的不是那几万两银子,而是夫人的胸襟,是当真为了赈灾而努力,尽自己所能,而不是随波逐流或沽名钓誉。” 苗氏罕见的有些脸红,她略不自在的道:“先生这般形容,倒是叫妇人尴尬了。” 倪垣很高兴,道:“能见到夫人如此形态,在下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今后还希望夫人就如同今日这般,于在下面前,就这般真性情可好?” 苗氏忽然想起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待我长发及腰时,娶我可好? 甩甩头,苗氏笑道:“先生可是笃定妇人不会生气,说话这般轻佻,话说妇人可是比你年 长几岁呢!” 倪垣却露出个怀念的表情,看了苗氏一眼,转头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苗氏愣了下,追问道:“先生莫非从前见过我?” 倪垣神深吸一口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苗氏哑然,难不成问问对方印象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么? 倪垣道:“见或者没见过,你已今非昔比,我亦如此。我们就是才刚认识的人,只是因为那一点点的熟悉感,能做知己,不好吗?” 苗氏第一次相信了倪垣对自己没有别的意图,他兴许真的是从前自己认识的人,一个重要的人,否则不会被忘记的这么彻底。 “好。”苗氏心想,我一个现代女性还能不如你一个古代男子洒脱么! 倪垣回头看着苗氏,突然伸出手来,苗氏脑海中尚未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倪垣深深的看了苗氏一眼,嘴角轻翘,接着苗氏的手扶了一下,苗氏才看到脚下是一处断裂的青砖。 迈步过了青砖,倪垣便绅士的松了手。 苗氏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跳动加速。 话说来到这古代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接触子女以外的男子。 而且,上辈子也十年没有接触过异性了。 好几个深呼吸之后,苗氏才逐渐平静下来,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伤感,已经很久了吧,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了,不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江瑞声,而是前世的丈夫,那个世界上最懂自己,最呵护自己的人,那个还没来得及实践宠爱自己一辈子誓言的男人…… 两人站在一个小小的山包顶上,苗氏脸上黯然而滑落的一滴泪已被山风吹干,但倪垣却已看到。 两人沉默半晌,倪垣开口道:“看来夫人当初伉俪情深。” 摇摇头,苗氏长出一口气,道:“我与夫君的关系特殊,有时候在他离开后,我才慢慢体会到一些事情。我只是在思考人的前世今生,我的前世,是不是会有一个痴心待我,不离不弃的知心人?我的来世又会是谁的妻?” 倪垣转过头去看着山间的景色,很随意的说:“前尘也好,来生也好,那都不是你了。如今这个世上活着的,才是你自己。” 苗氏顿有所悟,看着倪垣,忽然笑道:“感觉先生比妙清师父还神叨!” 倪垣脸色一变,咧了咧嘴:“我像妙清师父?” 苗氏便笑的开心,似乎捉弄了倪垣她很高兴。 倪垣看着苗氏的笑容,也开心的笑了:“你高兴,随便怎么说都好。” 苗氏委实笑了一阵子,这两三年来,她第一次笑的这么没有负担,这么坦荡。 “谢谢你。”苗氏真诚的说。 倪垣俯身道:“乐意为夫人效劳,您的笑容就是在下的职责。” 苗氏趁机拍拍他的肩,因为倪垣高出苗氏一大截,如今他俯身下来,苗氏才够得到。 “年轻人,很会说话嘛,留着这种撩妹的话去对你的女人说去。别忘了,我年长你几岁,还是个寡妇,天下闻名的寡妇!所以,你得叫我一声姐姐!” 倪垣就笑了起来,眼眶都有些濡湿。 姐姐? 多久了,没有听过你这般自称了…… 苗氏笑着转身道:“该回去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今天新穿的裙子,弄脏了双喜会心疼的。” 倪垣也微笑着跟在她身后。 先前跟在后面的双喜摇摇欲坠,很想当成没看到夫人和那个男人不适当的亲密举动。 小苗子更是捂着自己的胸口,真担心自己主子一个剑花过去,那江大夫人的手就齐根没了……自己的小心脏真受不了这个刺激,快从胸口跳出来了。但是二人是训练有素的金牌贴身,在苗氏和倪垣联袂走到他们停留的小路上的时候,两个人一本正经的分立在小路两旁,等着二人先过去,这才又跟在后面。 有了先前的互动,苗氏很快敞开了心扉,跟倪垣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 倪垣于是问了轰动天下的“江河中叛出家门”一事。 “在下在军中还有些关系,需不需要帮忙找一下?” 苗氏沉下脸来,摇头道:“找就不必了,他只是个迷途的羔羊,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倪垣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苗氏一愣,想着这件事情解释不清楚,太烦人,所以只好模棱两可道:“是挺可怜。” 回到庵堂,双喜很是松了口气。 可是苗氏和倪垣却进了厢房,这次不论小苗子怎么拉,双喜都执意要进去。 然后推开门,双喜就见到倪垣和师太在下棋,而夫人在一旁给二人添茶倒水。 见双喜进来了,苗氏招招手:“来来,双喜泡茶好喝,省的你们都嫌我只是拿水冲茶叶而已。” 双喜愣愣的,赶紧进来,反正夫人没事就好,泡茶就泡茶。 下午回程时,倪垣已经先走一步,他们二人是骑马离开的。 苗氏暗骂自己乌鸦嘴,果然下雨了。 马车下山时候很慢,毕竟下了小雨后,山路有些泥泞。 马车里面的双喜困得直磕头,外面坐着江永二管家,还有车夫,车夫是有功夫的,所以双喜放了心,加上一天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实在太困了。 苗氏看着她好笑,就在她脑袋快碰到车框额时候递了个枕头过去,双喜就势就躺了下来,很快熟睡了。 苗氏也闭目养神。 回了京城的宅子,双喜醒来了,很是自责没有尽到照顾夫人的责任,自己先睡着了。苗氏笑道:“行了,快去歇息一会儿吧,你要是累病了,我去哪里找个放心带出门的人去!” 双喜顿时感到责任重大,想着回了家里不碍事了,便告退去补觉了。 回了房间,莲月道:“夫人,方才不久,福禄长公主派人来说,太后过几日要去承恩寺礼佛,县主陪同,说启程那日让夫人也去相送。” 苗氏就是一顿:“又要去承恩寺?” 莲月点点头,道:“说这次要到年底才会回宫。” 苗氏就叹息:“你说云雁一个小丫头,整日去寺院合适嘛!唉!” 莲月赶紧低头整理东西,假装没听到这似乎是在抱怨太后的话。

194 威风凛凛的大娘子 “看来我们是赶不上云雁从寺院回来了,那么那日去送行就跟她打个招呼吧,咱们也该启程回清河府了。” 莲月道:“是,奴婢开始收拾东西。” 苗氏叹了口气,问道:“行中那里有消息了没?” 莲月道:“四爷上午差小厮送了口信儿来,说他师兄已经去清河县任职了,希望夫人和大娘子适当照顾一下,毕竟他师兄人生地不熟的。” 苗氏奇了:“行中的师兄?那不是曹格曹公子么。” 莲月笑道:“就是那位曹公子呢,居然去了清河县做县令。” 苗氏就笑了:“哎呦,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咱们得赶紧回清河府去。” 清河县里,江云屏就突然打了个喷嚏。 止梅关切的看过来,江云屏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道:“兴许是着凉了吧。”便起身披了件马甲。 止梅问:“母亲,如今外祖母不在家中,二舅母状态不好,您不回去帮帮大舅母吗?听说三姨婆又闹起来了。” 江云屏叹了口气,毕竟还是惦记着家里,担心着乔氏和姚氏,便道:“也是,我该回去看看的。你这里白天没什么人,我把秀儿两口子留下吧,这样我还放心些。” 止梅笑道:“母亲不必这么担忧,谁都知道家里有个捕头,没人敢来惹事的。倒是母亲尽快回去吧,毕竟徐图是大舅的常随。” 江云屏一想也是,老跟着自己没什么前途,还不如让大弟给自己专门找一房可靠的人家,留在清河县照顾止梅。 次日,江云屏就回了清河县,她并不知道曹格已经做了清河县的县令。 乔氏和姚氏正在头痛,二姨娘也压不住三姨娘额歇斯底里,她本就泼辣,如今觉得终身的期待河中已经被害死了,自己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所以整日里但凡有力气,就在那里大骂不止,乔氏和姚氏也没办法,只好把她的院子再次封了起来,只让嘴紧有力气的婆子去伺候。 江云屏的到来让二人松了口气。 说句不好听的话,江云屏有权利让人发落三姨娘,也许这一点能让三姨娘有点顾忌。 江云屏没有去见三姨娘,而是在自己的秋菊苑召见了她。 三姨娘被两个婆子堵着嘴押送到了秋菊苑,一路上多少丫环婆子都看见了的,人人都道大娘子是个低调和蔼的性子,这次可是大开眼界了,大娘子可真威风! 秋菊苑里,三姨娘被丢在地上,江云屏并没有让她跪下,毕竟还算是个长辈。 三姨娘扯掉嘴里的布头,看着江云屏就是一阵奚落:“呦,这不是咱们那和离的大娘子么!这么一路招摇的把妾身绑了来,真是好威风!不过是个男人不要的破落户,夫人不在,你充什么山大王!打量着我会怕你一个破落户?” 江云屏没理她,只是拿着三才碗的盖子拨弄着茶叶,从刚才三姨娘的话里听出来,她对夫人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要有怕的,那就好办多了。 “三姨娘尽管说吧,但如今我在堂上坐着,你却在堂下地上呆着,你的话再怎么难听,能够难看 得过如今这场面?” 三姨娘便住了嘴,是啊,说到底自己是那个被人家发落的,说得再狠人家也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如今这个江云屏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从前自己这番话保准能让她掩面痛哭。 江云屏喝了口茶,幽幽道:“三姨娘,父亲去世几年了,你还记得吗?” 三姨娘呼吸一滞,转了转眼珠,哭道:“五年多了,若不是你父亲去的早,我可怜的河中又怎么会被害死,你们又如何敢这般欺凌到我头上!” 江云屏放下茶杯,正正的坐着,道:“若父亲还在,我能不能和离不知道,兴许你还能在后面撺掇着父亲让我接受被休的命运,因为你跟张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就像当年你很轻易的就能决定我的婚事一样。你很有本事,你曾经很受宠。” 淡淡一笑,往事如烟,如今自己已经能够这么轻松的说出那噩梦般的婚姻了。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父亲已经去世了。你作为一个姨娘所有的凭仗就只是你的儿女了。可是如今呢你生的儿子背叛了家族,丢下了你,带着看守过你的丫头私奔了,卷走了你曾经希望他占有的江家半数财产……你也别恶人先告状,想混淆视听。江河中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他的妻子儿女,背叛了你这个姨娘,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你凭空捏造些想象就可以掩盖的。乔氏柔弱善良,姚氏碍于身份都不好发落与你,我却是归家的大娘子,你在清河府这么些年了,应该知道我这个归家的大娘子有没有发落你的权力,对吧!” 三姨娘落了下风,有些不甘的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可是,可是我还有个女儿,要是你敢发落了我,云灵她不会放过你的!不论怎么说我都是她亲姨娘,她聪明极了,而且婚姻也好,将来她想为我报仇你躲都躲不过去!” 江云屏心想你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女儿! “云灵啊!”江云屏作势考虑了下,道:“你说的对,她的婚事是真的好,母亲在她的亲事上面费劲了心思,这其中的内情你丝毫不清楚,你都不知道母亲和云灵为了这桩婚事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将来云灵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幸福,她也一定有能力对我下手,这一点还要多谢三姨娘提点。” 三姨娘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云屏慢悠悠的说:“三姨娘,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庶女能够找到一门称心的婚事真的不容易,对不对!你心里都明白,要不然你怎么敢这么闹腾?不就是笃定为了云灵,母亲会对你宽容三分么!” 三姨娘哼了一声不说话。 江云屏接着道:“可是你忘记了吧,如今这个家里管事的是乔氏,但真正能发落你的却是我江云屏!一个被你当做棋子利用了婚事的庶长女,和离了的归家女,如今的江大娘子!” 三姨娘脸色一变,当年自己操控了她的婚事,究竟还是被她知道了。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三姨娘不妨问问我能怎样。”江云屏笑的温婉,三姨娘却觉得忽然那么阴暗。 “既然我都知道了云灵将来会对我 有威胁,我是不是能够把她的婚事给搅黄了?让她名声尽毁,夫家不堪?” “你,你怎会如此?云灵她的名声有什么可毁的。”三姨娘不淡定了。 “也不需如何下作的手段,只需要让人知道她有个你这样狠毒的姨娘,便成了。” 三姨娘道:“我如何狠毒了?” “给庶长子下慢性 毒 药,教唆儿子女儿谋夺家产,让女儿攀高枝做妾,不惜送去个龌龊婆子,给她准备媚药!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当母亲当真不知吗?不过都是为了云灵的名声罢了,若是我一心要毁了云灵的名声亲事,只需要把你做的事情散布出去,就成了!有个你这般恶毒的姨娘,谁敢娶云灵?她将来拿什么来对付我?” 三姨娘急了,江云灵如今是她最后的依靠,她这般闹腾不过是想让江云灵跟江家众人离心,从而跟自己这个姨娘一条心。 “你,你不能这么做,夫人不会容许的!” “我可以!你知道的。”江云屏坚定的说。 三姨娘往后跌坐,摇头道:“我不闹了,不闹了,你不要坏了云灵的亲事。” 江云屏松了口气,只要她还在乎江云灵的亲事就好。 “我怎么相信你?” “你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知晓厉害。”三姨娘垂下眼睛道。 “这还不够。”江云屏摇摇头,她今日必须彻底斩断三姨娘的念想,否则后患无穷,家里有儿媳妇,她这个归家的大娘子不能一直插手家务事。 “你还想怎样?”三姨娘咬牙切齿。 “这样吧,若你再有不当的言行举止,我便去告诉云灵,不处置了你,她的婚事就作罢,否则必须暗中处置了你。你说云灵为了这门她十分中意的婚事,是会选择一直作恶,还想让她做妾的姨娘呢?还是那个对她情真意切,风流倜傥的未婚夫呢?” 三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己度人,觉得江云灵定然会选择未来夫婿,自己这个从未疼爱过她的姨娘算什么…… 三姨娘深深呼出一口气,道:“算你狠!我如今便只有这一个指望了,若我的河中还在……” 江云屏打断她的话:“他曾在过,但他仍是抛下了你。你还那么疼爱他,若是云灵……” 三姨娘恨恨的说:“好吧,好吧,我服了,我不闹了。我安安静静的,行了吗?” 江云屏微微一笑:“三姨娘,我可是知道了我的婚事是你搞的鬼,别给我机会报复你哦!” 三姨娘就觉得身后有冷风吹过,不由自主的有些怕了。 江云屏吩咐:“带三姨娘回去吧,门也不必锁了。” 婆子在一旁看得真切,从前也不怎么把大娘子当回事,这次便认认真真的回道:“大娘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的。” 然后拉起来三姨娘,行礼后就离开了。 于是后院众人又看到稀奇的一幕,先前挣扎不休骂骂咧咧的三姨娘从秋菊苑出来后,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温顺的很。 江云屏松了口气,看向内室:“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195 别云雁,行中展智慧 内室的门打开,江云灵红着眼睛走出来。二话不说,冲着江云屏就是一礼:“多谢大姐!” 她在内室听得清清楚楚,大姐做了恶人,镇住了三姨娘。 江云屏拉着她坐下,就说:“方才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对待三姨娘,你不说几句她所谓的真话她不会相信你。” 江云灵点点头,自己的姨娘习惯了以恶度人,大姐方才便顺着她的想法说出亲事被她草率决定的恨。这才使三姨娘相信了江云屏真的会发落她。 江云灵不由得叹气,只有自己成为她最后的凭仗,她才会在乎自己婚事吗? 江云屏看着这个妹妹心中怜惜不已,她拉起江云灵的手,道:“凡事要往好处去想,毕竟她现在在意你了,还有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你大可放心了。” 江云灵便点点头,纠结了半晌,咬唇问道:“大姐,你说,我二哥他真的……真的……” 江云屏握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待嫁的姑娘家,有些事情不要深入的去想,将来这都是娘家的事情了,凡事有母亲做主。你不相信母亲吗?” 江云灵赶紧摇头:“我自然相信母亲,只是不由自主的担心二哥,更觉得愧对母亲。” 江云屏便开解道:“比起你来,就连你二嫂和孩子们母亲都没有怪罪过,更没有把她们当做外人、仇人,你还担心什么!纵然你二哥当真这么做了,母亲也自会处置。” 江云灵便道:“是,我相信母亲。如果二哥真的做错了事,受处罚也是应该的。” 姐俩说了会儿话,芷兰止荷下了课,江云灵就告辞了。 乔氏一阵风的赶来,对江云屏谢了又谢。 姚氏更是松了口气,她本就好强,虽然没人当面指责她,可是她自觉在江家已经是举步维艰,可是三姨娘却还出来挑事,让她真是无所适从。 她甚至去请教乔氏,若乔氏有个那样的姨娘,会怎么做。 乔氏红了脸不肯说,姚氏一再相求,乔氏便道:“我会穿着素衣,带着儿女们去姨娘院子里,哭求她让我们母子有条活路……她不答应就让孩子们跪在她面前哭,哭到她答应为止。” 姚氏张了张嘴,当真不适合自己…… 唉!幸好家里还有个大姐! 京城里的苗氏接到福禄长公主的通知,说太后明日早起就启程去承恩寺了。 第二天大早苗氏就来到福禄长公主府,与长公主一道去宫门前候着,在太后的凤撵出了宫门后,跟着一路送到出了城门。不过太后特许苗氏上了江云雁的马车。 苗氏便把要回清河府的打算告诉了江云雁。 江云雁有些慌:“母亲,女儿真的要在太后殿过年吗?” 苗氏爱怜的摸摸小女孩儿的脸,安慰道:“太后很慈祥,是真的很疼爱你,你要好好孝敬她。这两年母亲一定会常来看你,可是你身为县主也要好好的学学如何治理封地!京城里各种人才都有,太后又是难得的才女,圣上刚继位那几年还曾经垂帘听政!城府气度非一般人所能及,她有心抬举你,你一定要抓紧机会!” 江云雁眼泪汪汪的:“女儿知道,只是舍不得母亲。” 苗氏叹道:“母亲又何尝舍 得你!可是儿女大了,总要放手让你们自己飞的。” 江云雁便只得点点头,紧紧搂着苗氏的胳膊,尽量多跟母亲亲近一会儿。 苗氏想起一事,又说道:“栗子和梨子今后跟着你,你可以放心的用了。母亲知道她们擅自把你在承恩寺的遭遇告诉母亲你很有些不喜,但是那个时候她们二人是母亲送到你身边的,为了你的安全,她们这么做其实是无可厚非的。前几日进宫我已跟她们二人说清楚了,从今后你就是她们的主子了,也是唯一的主子。你的一切事情除非你开口,否则都不必报给我听。当然,你遇到危险除外!” 江云雁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隐蔽的感想母亲都看得出来,便闷声道:“女儿不是故意想隐瞒的……只是,只是觉得不想母亲担心和失望。” 苗氏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母亲都明白!如今母亲也看明白了,我女儿是个顶聪明的女孩子,有分寸有胆识,所以,今后她们会听从你的吩咐,母亲相信你。” 江云雁就埋头钻进苗氏怀里,趁机蹭掉了眼角的泪珠,母亲越是这般事无巨细的为自己考虑,自己便越是离不开母亲。可是家里发生了二哥的事情,母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母亲,自己还是好好的,微笑着送母亲回清河府,去处理家中的事务吧。 苗氏抱了抱江云雁,最后在城门前下了马车,跟福禄长公主一起目送车队消失在官道上。 苗氏回到宅子,江行中已经在家中等候了。 苗氏就想给江行中一个拥抱,可惜这个老夫子一般的儿子却在苗氏刚刚抬起胳膊的时候退后一步一掀袍子跪下了! “儿子见过母亲,多月未见,母亲身体可好?”江行中大约也是激动的,只是这孩子天性就是个扑克脸,苗氏就生生的站住了脚步,改为扶起他来。 “你说说一家子人,还这么客气。”苗氏跟江行中说起话来也不由自主的正经起来。 于是询问了他的身体可好、学业如何、衣食怎样等等。 江行中一本正经的回答着,有板有眼就是没有起伏。 苗氏叹口气,看着还是个孩子的江行中,也不知这么放任他跟木翰林这么学下去究竟好不好。 “母亲,今日回来见母亲是有件事情要禀告母亲。”江行中耐心的等苗氏问完了,才开口说。 “你说。”苗氏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江行中这么一本正经的需要跟自己“禀告”某件事的时候,定然是他已经决定了的,自己不愿意答应的,但是又拗不过他的! “老师说要去济城半年,有个朋友邀他过去给那里的一些士子们讲课,老师答应了,说要带着我去。儿子已经答应了。” 果然,苗氏腹诽。 怅然的叹口气:“好吧,如今你主意大了,胸有鸿鹄之志,母亲也不愿做那不通情理的家长。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江行中微微挑眉,道:“多谢母亲。” “济城有你舅公,得空了去请安吧。母亲刚在济城也开了铺子,还有所宅子,不太大,如果你和木翰林愿意,可以在那里居住,隔了不远就是你大舅公家,那所宅子如今托付给他们打理,有一对老夫妇在那里看门。你们去了雇几个下人便能安心 的住下了。” 江行中微微露出个笑容,尽管一闪而逝,却被苗氏捕捉到了。 苗氏琢磨着自己的做法莫不是得了他的心,这才表露出来。 江行中放松了心情,跟苗氏聊起家中的兄弟姐妹。聊到江河中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只是默默的喝茶,然后道:“二哥素有大志,兴许是江家这个水潭太小了。” 苗氏没想到素来看起来漠不关心家人的江行中居然看得这么清楚,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你觉得母亲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呢?” “母亲不是已经处置过了么。” “那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母亲说若我是二哥的话还是说儿子若是处在母亲的立场上会如何?” 这小子分的很详细么。 “若是你处在母亲的立场上呢?” “不会比母亲处置的更好了。” 苗氏抽了抽嘴角,这小子还真是个混官场的料,这皮球踢的,这马屁拍的! 苗氏眨眨眼,摇摇头,江行中低头看看自己正襟危坐的姿势,觉得没毛病,还给苗氏一个无辜的眼神。 苗氏败下阵来:“好吧,母亲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行中抿了抿嘴,略微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还是字斟句酌:“既然母亲只是想听听儿子的想法,那儿子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母亲说一说,不太成熟,也可能考虑不够周全。不论对错,还请母亲不要生气,不要往心里去。” 苗氏赶紧道:“不生气,你说吧。” 尽管苗氏都这么说了,江行中还是在开口之前先看了看苗氏的脸色。 “嗯,是这样,首先儿子是个嫡子,二哥却是庶子。二哥素来胸藏大志,做生意据说也颇具母亲当年神韵,这话是祖父无意中说起来的。只不过身份之故使他只能困守在江家的生意上,纵然这几年母亲放手让他去做,可是说句实在话,他做的再多也不是给自己挣的。所以其实江家部分生意交给二哥做是大材小用的。再者说母亲这里,您前几十年都那么冷清……” 说到这里,他又悄悄瞥了眼苗氏,没见有发怒的迹象,才继续说道:“我想当初那么多年,二哥是想等母亲发话让他们分家单过后再一展拳脚的。可是两年前母亲大病后,性情转变,对我们兄弟姐妹是宠爱有加、照顾万分。二哥这才开始认真经营,本来无事,可是去年进京后,三哥表现出了对生意的兴趣,二哥心中便应该有了给三哥让位的意图。加上二嫂又生下了双生子,二哥的性情绝不会愿意守成,所以他定然有了闯荡一番的决心,否则的话,再这样下去,他纵然有万丈豪情也会被生活被子女磨灭殆尽。” 江行中深吸一口气,喝了口茶,继续分析:“可是跟挽竹私奔这件事情,儿子始终觉得怪异。只能说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二嫂她们甘心情愿的留在江家而不是追随着他。也许他认为此行很有风险,绝不愿意家人涉险……儿子一直在猜测。至于卷走江家大半银子……说实话母亲不必多虑,相信以后二哥会用几倍的回报来补偿的。” 苗氏目瞪口呆,这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吗?这分明是个老狐狸吧!

196离京,再会津玉府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苗氏勉强喝了口茶水压惊。 江行中说完了,不见母亲评论,看向苗氏。 苗氏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只好挥挥手道:“母亲有些头疼,行中啊,你先下去休息吧,晚饭的时候跟母亲一起用吧。” 江行中赶紧站起来,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需要请大夫吗?” 苗氏摇摇头:“不必了。母亲躺一会儿就好。”其实喘口气压压惊就好。 江行中告退了,双喜才走进来,看着苗氏皱眉的样子,诧异的回头看了远行的江行中的背影,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莫不是四爷又说什么让您头疼的话了?” 苗氏抬头,就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行中这孩子让人很头疼?” 双喜一愣,看了眼随后进来的莲月,道:“四爷多么稳重的一个人,夫人总拿四爷当小孩子,才觉得四爷让人头疼。” 苗氏想着莫不是自己的想法跟这里的人大相径庭?便问:“他可不就是个孩子么,非要学大人成熟稳重,那般老成持重,有什么孩童该有的天真!” 莲月就抿嘴笑了,苗氏问:“你笑什么,说说。” 莲月道:“四爷过了年便十四了,在我们乡下已经可以说亲了。咱们江家主子们成亲都比较晚,夫人才觉得四爷还是个孩子,在我们乡下这个岁数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要撑起来了,再过一年就能成亲,是个大人能够另立门户了呢。” 苗氏便心中叹息:“还是个初中生啊,初中生!” 双喜和莲月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苗氏在发什么愁,难道四爷成熟稳重还不好了吗? 苗氏心中烦闷,想着刚才打发了江行中出去,又惦记着跟他去济城的人手,便去了前厅招来江永,让他找几个靠谱的人跟着一道去济城。 “你只需要一路上照顾他们师生的饮食起居,听从木翰林安排行程。到了济城他们愿意住在咱们宅子里你就给舅老爷说一声,给安顿好了人手,把铺子里的掌柜叫去认识下,以便今后有事的时候能有个人使唤,完了你就直接打道回清河府。” “是,夫人。”江永知道手头在忙的津玉府的铺子事情在夫人眼中远不如四爷出门重要,便也痛快的答应了。 “他们师生都没什么力气的,雇上一队保镖,若是先生不喜,就远远跟着能有个照应就好。” “是,夫人放心。” “津玉府的生意你看着找个人安排下去就行了,无非是来往有个熟悉的落脚点,不必太费心。” “是,夫人。那夫人回程的安排就交给苗成吧,他这几年跟着我也学了不少,看样子能当大任了。”江永推荐了苗氏娘家送进来的人,苗氏也有印象,觉得还算稳重,便点了头。 “你也知道我,不会任人唯亲,他若是靠不住你不会推荐给我。” 江永便笑笑,问了苗氏没有别的吩咐就下去交代了。 第二日,苗氏打算回京,先去给父亲母亲祖父道了别,又给江行中说了安排,江行中虽觉得没必要,可不忍拂了苗氏的心意,就答应了。 苗氏笑了:“行中,你这一走 就是半年,来回还不知要耽搁多久,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江永会把你们安顿好了才回去,那里也有咱们自己的铺子,有事情的就去让他们办。需要银子直接去账上提就行。抽时间去看看你大舅公,他们都是官场上打滚一辈子的人,经验和眼界非比寻常,你要虚心求教。” “是,儿子记住了。多谢母亲费心。”江行中即将远行,也感慨母亲照顾周全,竟也有些离别的情绪散出来,惹得苗氏感情激动起来,把他拉过来抱入怀中,忍不住掉着眼泪道:“你这么大点的孩子,跟一个先生跋山涉水的,母亲还不能时刻照顾你,当真是有些对不住你。” 江行中僵着身子,闷声道:“非也,母亲已经照顾周全了,儿子很感激。” 苗氏怕他不适应,便松开了怀抱,认真的对他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母亲希望你能坚持走下去,最终达到你想要的结果,看到你希望看到的风景。但是……”苗氏深吸一口气道:“你要知道,尽管希望你能成功能如愿,但母亲还是要告诉你,无论何时,你坚持不下去了,改变了主意,江家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回家就好!” 江行中呼吸一滞,勉强克制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深深一揖。 苗氏离开了京城,临行前倒是给倪垣的铺子送了消息。 当晚苗氏住进了津玉府。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给苗氏递了话,说倪垣在津玉府一家茶铺等她。 苗氏还以为倪垣有什么要紧事,也没有过于梳妆就出了门。 小二直接领着苗氏上了二楼的包厢。倪垣一个人在里面,双喜还奇怪那个小苗子怎么不在跟前伺候,就听楼梯传来了声音,小苗子提着两个食盒飞速奔上楼来,给自家主子和苗氏行了礼,然后把食盒提进包厢,把小笼包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捧出一个瓦罐,倒了两碗小米粥。安排好了筷子和小菜,这才又拉着双喜出了门。 苗氏瞪眼:“叫我出来吃早点啊!” 倪垣点头:“不然这么大早干什么啊,不吃饭没精神啊。” 苗氏哭笑不得:“还以为你有什么正经事。” 倪垣道:“吃饭还不算正经事?” 苗氏倒也爱吃津玉府的小笼包,便坐下来,倒了醋,夹起一个沾了沾醋吃起来。 “嗯,不错,三鲜馅儿的。”苗氏喜欢这个馅儿。 倪垣吃的比较少,他昨晚半夜快马加鞭赶来,到了津玉府也只是找地方换了衣服洗漱一番,喝了半碗小米粥而已。 苗氏道:“还记得在济城的时候,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这顿就算是了吧。” 倪垣笑着摇头:“这只是早点。” 苗氏却道:“能坐在一起说说话才是重点吧,吃什么有什么要紧的,非得山珍海味才算是吃饭?” 倪垣倒是给说了一愣,道:“也是,是我拘泥了。那就听你的。这顿算是请你吃了饭啦。” 苗氏微微一笑:“下次再见,我请你!” 倪垣便高兴了:“好,下次再见,一定让你请客。” 苗氏玩笑道:“嗯,到时候别不好意思,随便点。妇人我可是清河府首富!” 倪垣很认同的点点头:“一定一定。” 饭后,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倪垣道:“在下以茶代酒,希望夫人一路顺风!” 苗氏也认真道:“多谢先生。”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二人分头走出了茶楼,苗氏先行一步,倪垣轻声道:“派人跟着,别再出差错了。” 小苗子在他身后恭敬的弯腰道:“是。”随后冲着街角一歪脑袋,便有人暗中跟了上去。 倪垣深深叹口气,心中想着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又不知何时能够坦诚相见。 今日早朝,圣上偶感风寒,众臣议论纷纷。 下午的时候,圣上召见了户部尚书徐志言。 徐大人出来后很多人前来打探消息,问龙体无恙否。 徐志言看着一个个心思各异的同僚,只是说:“圣上已经痊愈,只是偶尔咳嗽一两声,没有大碍。” 众人便道:“皇天庇佑,圣上无恙便好。” 等众人散去了,徐志言回家琢磨着圣上询问自己这三十年来户部的状况是个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圣上这是想问苗氏在京城与出嫁后,户部的变化吧,可是又拿不定主意,便换了便服悄悄去请教自己的老师秦风年。 秦大人如今已经起不了身,只能家人每日抱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晒晒太阳。 徐志言请安后,恭敬的站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秦风年虽然不良于行,但是头脑清晰,说话流利,他想了想问了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之后笑了:“咱们如今的圣上啊,怕是还念着旧情呢。” 徐志言站立着有些不安,四处看了看。 “别怕,我敢说这话就说明没事。”秦风年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还是胆子小了些。“圣上不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更不会随便就动谁,你看着闵相国一下子就倒台了,可你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圣上一定考虑了很久,也给闵相国警示过,可惜闵相国闭住了眼睛,他看不到圣上已经把手伸向了他。所以他倒台了,可是皇后不是还在呢么。所以说,你别害怕,你没犯错,圣上不会把你怎样的。” 徐志言连忙道:“是,老师教训的是,学生还是太胆小了,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秦风年呵呵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从前无论如何想不到其中缘故的,今天却被徐志言给提了个醒! “这个,你说苗氏在清河府的一个侄女,嫁给了谁?” 徐志言响了两遍才想起来,这本来是当做笑话听得,便讲给老师听:“哦,这个苗氏的小叔子,江二老爷膝下有个庶出的女儿,叫江云秋的,生的天香国色,被他大哥定下了一门亲事,听说也是姓秦。苗氏很是喜欢这个侄女,虽是庶出的,却四处给她造势,还让县主给她当众添妆,请有名的女先生教导,二房也给了丰厚的嫁妆,嫁给了家世一般的秦家大公子秦高。可惜啊,秦高因为太高兴了,新婚之夜喝得烂醉如泥,连续几日无法圆房。后来好不容易他好起来了,家中生意又出了变故,于是他便去了南方处理生意,一走就是三个月。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来的小妾,还怀有身孕!”

197 徐志言看老师似乎是听得入神了,便继续当笑话说道:“说起来真是那秦高有眼无珠,那江云秋听说很是贤惠,生的样貌极好,还有大笔的嫁妆,那秦高竟然因为小妾的几句挑拨便将妻子休回家去!” 说到这里,徐志言也觉得好笑,笑了几声,道:“可笑那秦高,新婚快半年了,新娘子还是个处子之身!他竟然想休了她,还不肯归还嫁妆!那江家女儿心性好,又觉得屈辱,便不肯跟家里人说实话。” “后来苗氏回去后,不知怎么打开了那江云秋的心结,把江云秋嫁入秦家半年都是处子之身,那秦高却为了个身份低下的妾室把妻子扫地出门,还给人家安上了个善妒的罪名不肯归还嫁妆的事情在后宅妇人们面前揭穿,替那江云秋讨回公道,改为和离,取回了嫁妆!” “而那秦高仍不嫌丢人,竟然还有脸让江家给出江云秋在秦家半年的生活费二百两!” 徐志言“啧啧”道:“真是,天下男儿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光了,听说他为了那个小妾连自己的母亲气病了都不管不顾!后来听说他弟弟妹妹,原先借住在京城亲戚家,母亲病危了才赶回去。调查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小妾暗中使人调换了老太太身边的人,降低了伙食标准,还偷换药材,这才让老太太弄到病危的地步!” 徐志言吐出一口气,摇头道:“作为一介男儿,被个小妾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给毁了,还弄得家宅不宁,真不知道那秦家是怎么教育他的,不知道那秦家的族长是干什么吃的……” 徐志言微笑的看向老师,满以为老师会跟他一起奚落那家人,谁知……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徐志言赶紧扯着嗓子喊:“来人呐,老师……老师怎么抽搐开了!” 家人赶紧闻言闯进来,发现秦风年正在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一番抢救才算是救了回来,徐志言见老师救了回来,赶紧告辞回家了。 秦风年缓过来后,看着家中重要男子都在场,便指了一个道:“你……你知道年前怎么突然把你从户部调走了吗?” 男子摇头:“孩儿不知。” 秦风年又指了一个男子:“你呢,你知道你为什么从京兆府调到了直隶?” “孙儿不知。” 秦风年便狠狠的喘了口气想着方才徐志言的故事,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目光搜寻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个窝在门口的身影:“你……你过来。” 男子发觉老爷子指的是自己,脸上闪过狂喜之色,凑到跟前来,问道:“叔父,有什么吩咐?” 秦风年招招手,他赶紧凑过去,秦风年深吸一口气,攒了攒力气,使劲的甩了男人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给甩懵了,一时间忘记了去扶那个天旋地转的人。 男人委屈的爬起来,捂着半边脸哭道:“叔父,侄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您老发了这么大脾气!” 一群人的眼光随着这句话齐刷刷的看向秦风年。他们也想知道。这男子不过是旁支的旁支,勉强叫得上秦风年一声叔父,这些年不过是仗着 这点子关系在京城里做点小生意罢了。微不足道的人而已,怎么惹到了秦风年? 秦风年也无辜啊,他也委屈啊,谁知道圣上这把无明业火这么拐着弯的披着几层伪装的就烧到了自己家最有前途的两个年轻人头上! 可是,关于圣上和苗氏曾经的关系,除了接任自己职务的徐志言,家里人他都没敢说过,所以如今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秦风年抬起手指着男子,手臂还在哆嗦,话却说得清楚:“你,纵容家中晚辈失德,宠妾灭妻!不管好你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永远也别进京来!” 男子大惊,京城秦家不仅是嫡系,还是一颗对他们来说能参天的大树,这棵大树每年不过指甲缝里流出来的些许利益,就够自己这个旁支家族跻身富豪的行列,虽然是在清河府。 男子哭求秦风年,秦风年却铁了心不去看他,家人见状只好把他拉了出去。 秦风年这个气啊,这个悔啊,若是早知道那旁支能跟苗氏所在的江家家族联姻,他一定会好好拉拢那个旁支。当初听到旁支家里这件事,也不过一笑置之,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跟苗氏扯上关系,不,应该说没想到苗氏会亲自出面,这么在乎一个庶出的侄女! 所以,圣上连续把秦家最有潜力的两个后生晚辈从重要岗位上调离,他琢磨很久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今天徐志言的到来,让他茅塞顿开额同时,也七窍生烟! 徐志言回到家中也是冷汗淋漓,不明白老师怎么就抽上了。 他反复琢磨,是自己用词不当还是故事不好听…… 然后他真相了。 “哦,原来……我这个脑子,都姓秦,我怎么都不知道联系起来呢!” 懊恼之余,徐志言突然笑了一声。 “十个精英也抵不过一个扯后腿的啊!” 苗氏回清河府的路程很顺利,乔氏盼星星盼月亮盼回了苗氏的时候,已经五个月了,肚子早已显怀。 姚氏跟在乔氏身边在二门处迎候苗氏,虽然庆儿扶着她,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一大家子男男女女的分别在内院外院迎候着,苗氏却一看自家宅子的大门就开始发愁。 于是大伙看到苗氏都觉得她脸色不好,有那想多了的,就不由得去瞅姚氏。 苗氏在外院见了江海中和江驰中兄弟,得知江流中等人还在上课,便点头进了内院。 乔氏赶紧带着一种女眷给苗氏行礼。 苗氏上前一步扶起乔氏道:“有了身孕就不必这般多礼了,惊动了可怎么好。” 乔氏温婉一笑:“如今已经稳当了,母亲回来了自然要来迎接的。” 姚氏紧张的牙齿都在打架。 苗氏看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大嫂不给你吃饭了?” 乔氏娇嗔一声,姚氏突然就想哭,赶紧捂住嘴,颤着声音道:“没,是那两个孩子太磨人了。” 苗氏心中怜惜不已,之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扬声道:“叫乳母多费些心思,你才得空 帮你大嫂管理家里。” 姚氏颤着嘴泣不成声。 乔氏赶忙走到一旁搀扶着她。 江云灵姐妹见状更是个个眼中带泪,尤其是江云灵,更是不敢抬头看苗氏。 苗氏深吸了口气,道:“我回来了,旅途劳累,先回去歇着了,乔氏姚氏半个时辰后来萱草堂,其他人晚饭的时候都来萱草堂用饭吧。” 众人听吩咐各自散去,乔氏和姚氏一直送到了福禄堂,跟苗氏一起给江老太爷夫妻请安后才出来。江老太爷见了苗氏,罕见的露出一丝感慨之色,道:“难为你了,回去歇着吧。” 江老太太更是泪眼汪汪的看着苗氏,见她拉着姚氏的手,这才放了心,也点头道:“好孩子,回去歇着吧,我们两个老的不必天天来看的。” 苗氏告退,到了萱草堂门口,姚氏和乔氏还要跟进去伺候,苗氏道:“这么多丫环婆子又不是摆设,值当老使唤你们两个,回去歇着吧,半个时辰后来回我些重要事情就行了。” 姚氏和乔氏这才听话的离开。 姚氏强撑着的精神已经散了,回到房间赶紧躺下,如今感受到嫡母并没有嫌弃自己,她觉得一直绷紧的弦儿蓦然松了下来,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等到乔氏来找姚氏一道去见苗氏的时候,庆儿才发现叫不醒姚氏。 乔氏走上前细细看过,沉吟下,对庆儿说:“暂时不要喊你家奶奶了,她只是一下子放松了,睡得熟了些。不必喊她了,晚饭时候再喊她,若还不醒赶紧来报我,若醒了就让她直接去萱草堂吧。” 庆儿深知大奶奶跟姚氏的关系极好,当下也听话的点点头。只是道:“还烦劳大奶奶跟夫人解释解释。” 乔氏道:“这是自然。” 乔氏一人去了萱草堂,苗氏问起来,乔氏果然如实解释了,苗氏便道:“真是苦了她了。” 便问起来这几个月家中的事务,乔氏一一说了,提起江云屏,便道:“幸亏有大姐做主,三姨娘又闹腾起来了,大姐从清河县赶回来镇住了三姨娘,便又回了清河县。” 苗氏细问起来,乔氏便把三姨娘夜闯江业院子,又咒骂姚氏和俞氏等事情说了,最后笑道:“还是大姐摆了大娘子的威风,才把三姨娘震慑住了。” 苗氏深深地叹气,好好的一个家,自己非要说那些话,现在可怎么收场。 “云屏是怎么了,不打算回来住了?”苗氏决定让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听说是跟大爷要了一房可靠的下人,说要给止梅送去看宅子。先前都是带着秀儿夫妻,是止梅说秀儿虽是跟着大姐的老人,但毕竟徐图是大爷的常随,所以叫大姐把徐图送回来。大姐便让大爷找了房老实可靠的家生子送过去,一是给止梅看门户,二是帮止梅打理家务,他们家的孩子也还小,将来可以给止梅的儿子做个玩伴。” 苗氏就感慨永远都是做娘的,这么细心。 “然后呢,她不回来就没有别的什么理由?”苗氏一挑眉问道,兴致勃勃的样子。

198 老夫人发威杖打三姨娘 乔氏眨了眨杏核眼,问:“别的原因?” 苗氏点点头,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乔氏。 乔氏不安的捏了捏帕子,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止梅,难不成清河府还有别的事情绊住了大姐的脚? 乔氏单纯,实在联想不到什么,颓然摇摇头。 苗氏叹了口气顿觉无趣,随即想到,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曹格的事情。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毕竟止梅已经大了,江云屏心仪曹格的事情没人能开口告诉她,所以,就连方想都不知道新的顶头上司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 “嗯,这样才对嘛!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苗氏一个人闷笑,乔氏莫名其妙。 苗氏也不说破,让乔氏下去了。 下午姚氏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全身的力气都给抽干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大吃一惊,直到庆儿解释过了,她才老实的呆在床上歇着。 “大嫂真是细心啊。感觉这一觉睡得很香,很踏实。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没有做恶梦。”姚氏的力气慢慢恢复着,庆儿见状叫丫头取来补品,姚氏吃了觉得好了很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庆儿给自己梳妆打扮,穿好了衣服便等着乔氏来找自己。也是时间刚刚好,方才吃了口茶,乔氏就进门了。 看到姚氏打点好了在等自己,乔氏眼睛亮晶晶的,走过去拉起姚氏的手便道:“看你这般精神了就好了,我可算是放了心。中午那阵子可怕极了,叫都叫不醒你,庆儿都慌了。我也是顶着大压力才让她们不必去请大夫的。” 姚氏真心道:“多谢大嫂体恤,这一觉我睡得极好。” 乔氏见她果然没有了异状,才放心道:“走吧,母亲也在担心你呢。” 两个人相携去了萱草堂,苗氏已经在等着她们二人了,一旁的次间里,江云灵江云雀和江云秋三姐妹在挑选苗氏这次带回来的礼物。 苗氏见了她们妯娌就交代莲月道:“去把给少奶奶们的礼物取过来吧。” 莲月点点头进房间取出了两个盒子,分别交给庆儿和如影,两人谢过便坐下。 这就是女儿和儿媳妇的区别了,女儿家可以在一旁随心意的查看礼物互相欣赏,儿媳妇们却要回去看,最当紧的是先听婆婆的训话。 江云秋是听说苗氏回来了过来请安的,没想到苗氏还给她们二房女眷都带了礼物。 给王氏、白氏、若诗的都单有盒子,给自己的也是,剩下的妹妹和嫂子却是放在一起的。 苗氏回来后,听说姚氏的两个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心中也是难过,幸好自己在京城请人打造了两个玉牌,只是念着希望小二房能够早日团圆,便分别雕刻了团字和圆字,如今就算做自己给孩子们取了小名吧。 把这件事情跟姚氏说了,姚氏颤抖着手打开了给自己的盒子,果见里面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里有两个一样大小的,取出来看是温润的青色玉牌,合在一起是个圆形的玉佩,分开便是两个半圆形的吊坠,分别刻着团和圆,还有花纹和孩子们的生肖。当下抚摸着这两个字就要掉下泪来,这份礼物比什么话都珍贵,比什么都能令她安心。 当下对苗氏谢了又谢。 气氛有些凝重,苗氏为了活跃气氛轻松道:“好了,回家再去分配吧,如今咱们都一起吃个饭,把脸擦擦,谁的眼泪掉进汤里,谁就喝苦汤啊!” 姚氏破涕为笑,轻轻用帕子摁了摁眼角,早就知道嫡母的态度了不是么。 饭后苗氏正在歇息,忽然听到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派人去打探,回来神色怪异,却说没什么,只是两个婆子斗嘴,已经训斥过了。 苗氏等了等,乔氏也没有上门来,便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乔氏当家,自己能放手就放手吧,不方便什么都插手过问的。 第二日,双喜进来悄悄说,昨夜的闹腾是因为三姨娘又跑出来了,听说夫人回来了,要跑来质问夫人为什么要陷害江河中等等。乔氏正待出面,不想被饭后散步的江老太太遇到了,老太太勃然变色,当时也没说别的,只是叫丫环婆子堵了三姨娘的嘴拉去了福禄堂。 “婆婆怎么会出手,这许多年了,她老人家都不管家里的大事小情的。”苗氏一听倒是奇了,当年婆婆可是忙不迭的把家交给自己管理的,十分不愿意理事的样子,而且婆婆为人柔善心软,的确也不适合管理越来越具规模的江家。 双喜绷不住笑了:“后来听福禄堂的丫头后怕的说,以后可不敢认为老太太是个柔善的了,没想到老夫人发起火来竟那般可怕!” 苗氏来了兴趣,问道:“婆婆究竟做什么了?” 双喜便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苗氏听。 原来江老太太常年跟着江老太爷庄子里别院里头到处住着,家里的事情并不怎么清楚。这次江河中的事情出了以后,江老太爷几个月都懒得出门,所以江老太太也踏实的在家里住了好几个月。前阵子三姨娘闹腾的事江老太太事后才听婆子们说起过,当下感慨这个三姨娘不省心。也可怜姚氏。 如今苗氏回来了,她上午才见了,风尘仆仆的,想着江家这一大家子的里里外外,这些年的富贵发展都凭着苗氏的打点,最后还被信任的庶子给背叛了,最疼爱的女儿被接进了皇宫不得团圆,本就够苗氏伤心了,三姨娘还敢说这种诛心的话! 江老太太心疼苗氏,想着乔氏也压不住三姨娘,云屏又不在,怕惊动了苗氏,便让人把三姨娘带回了福禄堂。 江老太太直接把三姨娘给丢在三进的天井里跪着。 三姨娘再浑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这位婆婆,便想着打个苦情牌,因为江老太太素来心软。 谁知道江老太太听了她的哭诉不仅没有被打动,反而对身边一个妈妈道:“家宅不宁多是后宅女人心术不正,一个姨娘,纵然生育了子女享受了这么些年也该感恩戴德了。” 那妈妈便如同跟江老太太聊天似的说:“可不是嘛!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还真不多见呢。” 江老太太叹口气:“家门不幸啊。你说这该如何处置呀!” 那妈妈说:“这还不容易么,一个姨娘而已,妾室。说句不怕您伤心的话,大老爷都去了这些年了,这妾室还能这般跳腾,果然还是主母太过善良。” 江老太太就顺着话说:“苗氏啊 ,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善良,像三姨娘这样的货色,早就该处置了,省的败坏门风!” 那妈妈也跟着叹气:“可不是么,夫人这不是心疼二爷和二小姐么。” “二爷?”江老太太变了语调,“如今这家里可还有个二爷?至于云灵……将来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的因缘且捏在苗氏手里,谁重谁轻她若分不清的话,也就不配得到那么好的因缘了,趁早送进庙里头剃了头在佛祖面前忏悔去吧。” 那妈妈便一脸的认同。 三姨娘听了手脚冰凉,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这位素来不管家事的善良的婆婆会说出来的话。 为了这一丝的不敢置信,她跪行几步上前再次哭求江老太太为江河中做主。 江老太太在抱夏坐着,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当我是泥捏的?你当苗氏善良这家里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三姨娘连连摇头称不敢,事到如今她才想起来,是的,她才想起来,在苗氏这个主母之上,自己还有个婆婆,更有权利处置自己! 这位婆婆可不是苗氏那个性子,她虽然善良,但是更注重嫡庶之分,这一点上自己便没了优势。 嫡庶之分,在苗氏刻意忽略下,连她这个姨娘本身都忽略了! 原来自己这些年这般跳腾,在两个老的在的情况下,根本就跟个笑话似的。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还是苗氏阴险,让自己没了分寸。 三姨娘赶紧磕头求饶,她是个识时务的。 可惜这次她面对的是重新出山的江老太太,她既然打算出手就不可能轻拿轻放。 “江家纵然是商家……”江老太太刚开了个头,那妈妈就提醒她:“如今家里出了县主了,早已不是商户了……” 江老太太从善如流:“对了,云雁都是县主了!我们江家的规矩也该更加严厉些了。” 提起县主江云雁,老太太眉开眼笑,提起了规矩,老太太瞬间变了黑脸。 “三姨娘不识抬举,忤逆长辈主母,残害家中男子,罪大恶极,本应立刻杖毙,念在其女儿名声的份上,改为杖责三十,扣一年月银,禁足一年以示惩戒!” 三姨娘这些年从来没有受过苦,纵然曾被人堵了嘴拉过来拉过去,也没有过被杖责,如今她吓坏了,赶紧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直说“贱妾该死,饶命,贱妾该死,老夫人饶命!” 江老太太一瞪眼:“你也知道该死,这不是已经饶了你的命么,来人呐,还不给我堵了嘴!” 福禄堂的丫环们从未见过老夫人发火,手足无措,还是几个早年间跟过老夫人的婆子反应过来,走过来两个堵了三姨娘的嘴,另外两个取来了长凳请示:“老夫人,在哪里行刑?” 江老太太手一指:“就在这里,我看着你们打,谁不卖力气,谁就替她挨打!” 婆子们一个激灵,赶紧把长凳放下,架着三姨娘压在长凳上,掀起外衣便开始打,刚刚下了一棍子,江老太太就怒吼:“没吃饭?” 婆子一个闪神,对面的婆子便狠狠的一棍子挥了下去。 三姨娘顿时一声惨叫!

199 此生唯一动心的机会 三姨娘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晕倒了。 沿途的丫环婆子噤若寒蝉。 江老太太一战成名。 苗氏只觉得三姨娘有些点儿背,栽在自己手里顶多禁足,可是她太背了,竟然栽在了婆婆那里,连自己都不好干涉婆婆的处置。 唉!河中啊,母亲这算不算是对不起你了? 是的,江河中的背叛都是假的,是苗氏为了防备皇家而给江家留下的一条退路,虽说是自己起头,江河中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的,可毕竟不是自己的话,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开拓自己的事业! 于是苗氏有点难受,很纠结,也不想在清河府呆着了,便在第二天跟婆婆说了一声,启程去了清河县,顺便把江云灵带走了,让她离开三姨娘,省得她进退两难。 至于将云雀,苗氏把她交给乔氏和姚氏了。 “你也定了亲,钟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家风甚好。钟贺年是独子,你嫁过去后今后必定会掌家,如今也没多久了,你就跟着你两个嫂子学学如何理家吧,翁先生教多少都不如你实际经历的更容易理解,读万卷书还需行万里路。” 江云雀郑重的点头:“母亲定然好生学习,不负母亲厚望。” 苗氏把孩子们都集中在一起都见了见,关心了几个小的学业,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马车上,苗氏对江云灵说:“不要怨恨你祖母,她也是为了这个家的稳定,也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江云灵心中难免疼痛怨恨纠结,但是女孩子天性善良,既无法责怪执行家法的祖母,也无法痛恨生养自己却不停作妖的亲姨娘。所以对于苗氏把她带走是感激莫名的。 祖母下令禁足三姨娘一年,并且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可是她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杖伤那样严重,吹雪那丫头可会精心照料? 若是仍留在江家,她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去看望三姨娘,那样的话就违背了祖母的话。 苗氏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想着让她分散精力,又觉得她也定了亲,性子沉稳不张扬,却聪慧异常,有些事情不必瞒着她。于是便把自己这次去清河府是为了查看一下江云屏和曹格的进展而来的目的说给她听。 江云灵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这……母亲……”小女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觉得期待又害怕。 苗氏神秘一笑:“你大姐尚且不知那县令是曹公子,咱们去了必要找个机会把这件事给捅破了,否则这样两厢彼此不知情,得拖到什么时候!成或不成总要进一步接触才好知道吧。” 江云灵便低头沉思起来,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不是她觉得大姐不够好,而是曹格的条件太好了,除了家世一般般外,几乎没有缺点。 可是大姐却是和离的妇人,大了曹公子三岁不说,还有止梅三个孩子,如今都当上了外祖母!寻常男人连当便宜爹都避退三舍,这便宜外公……这……这个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那么大的兴趣来关注这件事,这明摆着将 来会令大姐伤心的。 江云灵越想越悲观,忍不住咬着下唇,不时偷眼看看苗氏,欲言又止。 苗氏并没有发现,她只是想着云屏得知自己女婿的顶头上司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曹公子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清河县并不算远,江家的几辆马车慢慢摇晃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这对这几年来时常奔波在清河府和京城两地的苗氏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苗氏先去了县主府,毕竟止梅那里看似宽敞,苗氏来了可真的住不下。 苗氏让江云灵住在自己院子的厢房里,她说:“也没有别的姐妹,你一个人住在别的院子里我不放心,你就委屈些住在厢房吧。” 江云灵赶忙道:“哪里委屈了,女儿也想离母亲近一点。” 两人各自让丫环婆子收拾了屋子洗漱歇息一会儿,苗氏就派人给江云屏送了信儿。 县城不算大,半个时辰后,江云屏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一见面就埋怨:“母亲来清河县怎么不提前给女儿个消息,女儿都没能前去迎接您。” “就怕你这么劳顿,故意不告诉你的!”苗氏乐呵呵的。 观察了江云屏一会儿,发觉她真的心无旁骛,果然不知道曹格在这里的事情。 当下正色道:“况且,母亲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江云屏就笑了:“谁敢给母亲下任务?” 苗氏无奈道:“还不是你四弟!他有个师兄是清河县新任的县令,他便让我好生照顾些,说他师兄人生地不熟的,清河县是云雁的封地,要我们配合他,尤其是你女婿!” 江云屏楞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曹格的背影,只不过母亲没提起来,应该不是他。 当下便笑道:“这可真是一家人了,母亲放心,女儿回头就交代方姑爷,要他好生帮助县令大人。” “嗯!这才是一家人嘛!”苗氏满意的笑了,笑的江云屏有些不自在。 她始终不知道苗氏已经洞悉了自己那点点小心思。 一直以来江家众人对康大夫的纵容给她错觉,以为江家人都赞同她跟康大夫在一起。 她游离的状态让苗氏轻易捕捉到了,苗氏相信她已经联想起了曹公子,只不过她没想到真的是他吧。 苗氏都忍不住要笑了。 夜里,江云灵几经思索,还是不忍心将来看到大姐伤心欲绝的受伤害。毕竟江云灵自己经历了真情,更知道了无法拥有的那种心痛,她不忍心。 苗氏正要歇下,莲月说二小姐求见。 苗氏叫女孩子进来,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让双喜和莲月都出去了,这才问道:“云灵,这么晚了来找母亲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江云灵攒了攒勇气,还是道:“女……女儿是为了大姐的事情而来的。不论女儿说什么都没有恶意,只是担心大姐,还希望母亲不要,不要生气。” 苗氏眨眨眼:“你还没说呢就急着请罪了!真是的。没事,你说吧。” 江云灵就跟苗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她结结巴巴的就怕苗氏认为她 看不上大姐,总怕引起苗氏的误会。 苗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江云灵拉过来搂在怀中,轻声道:“云灵,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老天爷会让你幸福的。” 江云灵怔怔的都无法反应了,她何时跟苗氏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连亲妈三姨娘都不曾这般抱过她! “你是个好孩子,今后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保持你这份善良,好吗?” 江云灵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苗氏放开她,喝了口茶水,这才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透露给了江云灵。 她何尝不知道江云屏和曹格相差悬殊,至于为什么仍然这么热衷于看两个人默默的接近、默默的产生火花,也许今后会让江云屏尝尽相思之苦,思而不得的痛。可是…… “云屏当初的婚姻便是一场交易,对那位曹公子,怕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心。世人皆看她如今的身份,我却当她是从未出阁的女儿家!一个才懂得心动滋味的女儿家,这份纯真的美好爱恋或许尚未萌芽就被掐断,或许茁壮成长却无法开花结果,但,这份悸动终究存在过,这份真情曾经在她的心底流淌过。作为一个女人,她这一辈子才得圆满!” 苗氏看着江云灵,却想起了江云屏的人生:“从小爹不疼也没娘爱,婚姻是场交易,小小年纪被送去冲喜。因为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备受折磨,女子虽弱,为母则强。终究鼓起勇气选择和离也不过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与自己何干?!而对曹格的这一点点小小的痴心,算是她唯一一个为了自己而产生的感情,我怎么忍心让她就此斩断!” 不知怎么的,江云灵听了这话觉得内心很难受,很能感受到江云屏的苦闷和那一缕如同冬日阳光般的情感,那是她冰冷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束光。 江云灵便掉下眼泪来,可是……“曹公子那里,若不能回应,便不要他知晓大姐的感情好不好,否则,曹公子的拒绝怕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苗氏听了这话,便知道江云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摇头:“我不认同,云屏不是温室的花朵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如同镜花水月,所以她从未敢奢望过。所以即便将来曹公子当真拒绝了她,我相信她也能坦然接受。” “可是接受了,必定心如刀绞。” “感情死过一次,人便会重生了。”苗氏闭了闭眼睛,道:“唯有如此,她将来才能坦然接受一个爱她护她的男人,剪断一切杂念,重新开始生活。” 江云灵便不淡定了,猜测道:“母亲莫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让曹公子亲自表态让大姐死心,之后便甘心嫁给康大夫?” 苗氏没有否认,可也无法承认,只得说:“其实,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曹公子当真是个好对象!只是,他有没有冲破世俗枷锁的魄力,是个未知数。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对你大姐动了真情,也是个未知数。不论如何,我们来这里看着就好。” 江云灵深受震动,她想起了自己的婚姻,想起了那个他。 忽然间,思念弥漫了她的脑海,真的,真的好想他!

200曹县令交好方小哥 清河县的百姓其实不怎么在乎这里是谁的封地,毕竟不论是谁的封地,他们该交的租该交的税都不会少,所以只要新主子不要增加赋税,谁都行。 清河县衙也不比其他县衙更宽敞威风,反而因为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了。 新上任的曹老爷不喜欢破破烂烂的样子,拨了点点银子修葺一番。不能说改头换面了,至少较之前好了很多吧。 方想现如今是县衙的红人,谁都敬他三分。 曹老爷很是器重方捕头。 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方捕头还能进入县衙后院,跟曹老夫人一起吃饭,曹大人把方捕头当做后生晚辈,时常关心他的家庭生活。 不过大家都没有怨言,方捕头如今可大方了,他也不避讳自己的银钱从哪里来,很坦然:“是媳妇娘家贴补的,岳母大人对我很大方,我方想不是个吃独食的人,有了银子,就想着哥几个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你说这样的捕头哪里去找,这样仗义的哥们儿去哪里找? 方想在清河县混的风生水起,手下捕快那叫一个听话,连带着曹老爷也用着顺手了不少。 方捕头看不上欺压小摊贩那几文钱,总是跟手下的捕快说:“我哥就是走街串巷的,我知道他们不容易。哥几个若是手头紧了,尽管跟我说,数目大了不敢说,一二两的银子还是能借出手的,就甭去抠巴他们了,算是给兄弟个面子。” 所以街上的小摊贩都对方捕头那叫一个感谢,连带着方大做买卖都越来越红火了。 可是越是如此,方大媳妇就越是不甘,她总觉得方想不过说句话的功夫,方大的生意就比以前好了几倍,他若是真的出银子给方大买个店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每当她这么唠叨的时候,方大就数着日益增多的铜钱儿一个一个的,更来劲儿了。 心中根本不以为然,女人家就是这么斤斤计较,整个家里的房子都不跟你争了,还保护了自己哥哥,日子越过越好就行了,怎么日子好过了反而越发的不知足了呢! 看看我娘,方老太太,守着二弟妹孝敬的那百八十两银子就没再起过别的心思。 二弟原先的厢房已经给自己儿子占据了,可是冬天来了以后,方大嫂又让儿子搬回了屋子,理由是冬日里分开睡太费木炭。其实方家的生活早已改善了,根本不差那几个木炭钱儿了,可是从老母亲到媳妇,纷纷表示要节省,他也不管,反正每天只有吃饭和睡觉才回家里。 反正方想私底下跟老大说过了,不仅不会跟他争房产,将来大侄子成家的费用他也会帮衬的,若是大侄子想念书也可以,找差事更没问题,可以进衙门当个捕快。 方老大就觉得成家立业两件事情弟弟都答应帮衬了,那就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基本上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就没什么了。所以他压根儿不理会媳妇的挑唆。 这天方想中午又来到曹县令的后院吃饭,他总觉得不好意思,便出去包了只烧鸡。 曹格见了,道:“来家里吃饭,从外面买什么烧鸡!” 方想嘿嘿一笑:“这家可是老字号了,这烧鸡外焦里嫩,那是非常利口。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太好,吃这个刚刚好!” 曹格觉得这个晚辈不错:“你有心了,不过老人家不好常吃油腻的,偶尔为之可以,不要每次来了都带东西。” 方想就点头:“是,大人。” “坐吧,家常便饭。我母亲喜欢听你说话,我是个闷葫芦,我弟弟人生地不熟,所以总是把你喊来,给我母亲说说话。” 方想觉得荣幸:“难得老夫人待见小人。” 曹母从内室出来,看到方想,果然眼睛一亮:“方小哥来啦!快坐快坐。” 方想赶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坐下,给老人布了菜,这才落座。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曹母很高兴,说道:“我家老大是个闷葫芦,老二跟别人倒是有说有笑,跟我老婆子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你方小哥,不嫌弃我这老婆子,肯来陪我坐坐,说说话。” 方想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是曹大人家里的宝贝,您肯天天听我说话,那是我的荣幸。” 曹母道:“听说你的娘子也是个贤惠的,改日有空领过来让我老婆子瞧瞧,你也看到了,我这家里就两个大小爷们儿,闷得很!” 方想点头道:“改日一定带着她来,拜见您老人家!” 老太太就高兴的点点头。 “母亲,您一直说话,方想都没吃上一口饭。” 曹格的弟弟忍不住插句话,他自认跟方想很合得来,常常旷了课去跟方想巡街,此时见他一直在候着母亲说话,便说了出来。 老太太看了看果然方想都不曾动筷子,赶紧道:“吃饭吃饭!噫?哪里来的烧鸡?” “方想带来的,给母亲的,说很嫩。”曹格回答。 曹母吃了一口,果然咬得动,赞不绝口:“果然好味道!可是方小哥儿啊,老婆自己叫你来家里都是家常便饭,这次老太婆生受了,下次在这样,可不敢再叫你来了啊!” 方想赶紧道:“是是是,大人已经教训过了,小人下次不买了,再好吃都不给买了,成不成?” 曹母给逗乐了,笑嘻嘻的还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老太太去歇息,曹格就让方想跟着他回到了外院的客厅里坐着,一边吃茶一边询问些风土人情,甚至街坊的八卦。 曹格查看过清河府近几年的赋税,发觉从来没有波动,心中便有些疑惑,今日正好问了方想。 方想道:“是听说有的县主得了封地会降低赋税,以便让封地的百姓更加认同县主,抬高威望。可是听岳母说,宫里的嬷嬷跟县主小姨提起过,县主小姨问了外祖母,最后没改变。” 曹格垂下眼睛,“哦“”了一声,问道:“听你岳母说的?” 方想不疑有他,解释道:“小人常年在清河县,只有过年才会去给外祖母拜年,哪里说得到这些,都是岳母平日里转达的。岳母时常提点小人,因为是县主的亲人,更需要谨言慎行,万不可狐假虎威,欺压百姓。” 曹格微微一笑:“你岳母深明大义啊!” 方想与有荣焉:“那是。小人的岳母可不是一般的后宅妇人,那眼界那见识比得过多少大老爷们儿!” 曹格很感兴趣,道:“是么,那你说来听听。” “这,比如说提到赋税这件事情吧,虽说是外祖母做了决定,可是却并没有深入的解释。像小人就不算太明白,岳母就解释说,我们祖上是商户,县主小姨是深受皇恩才得封县主,还赏赐了封地,但这一切都是皇恩浩荡。我们生生受了皇恩,却不能真的把自己当做这片封地的主人,这里仍是圣上的,我们只是代管。既然只是代管,需要什么百姓归心!” 方想喝了口茶,继续道:“岳母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收买人心,这里是谁的封地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知道天下是谁的天下就行。我们深受皇恩,用心管理就好,不论何时,圣上想要收回去,便一丝半点的阻力都不能有。我们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曹格深吸一口气,这果然是个有见识的女子。 “你岳母她,对你好吗?” “好!”方想点头,很认真的说:“小人自己也有母亲,可是小人的母亲只是一个村妇,没有文化没有见识。小人从来不曾看轻母亲。可是岳母却令人敬重,我这个家境前途都不怎么样的女婿,岳母却打心眼儿里疼爱,虽说是因为止梅的缘故,但毕竟也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婿放在心上了。” 曹格问:“你的母亲和你岳母关系如何?可曾见过面?” “见是见过的,只不过两人没怎么交流过,不过岳母还惦记着我母亲,时不时的送些新鲜瓜果和野味儿。”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曹格见问的差不多了,道:“看时间你该去巡街了吧。” 方想就站起来道:“是,大人,属下告退。” 刚离开院子,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曹旭悄悄跟上来:“方大哥,这是要去巡街了吗?” 方想点头,笑问:“你又想旷课跟着我去巡街?” 曹旭点头,方想收了笑脸:“不行,大人会生气!” 曹旭腆着脸求了半天,方想才道:“跟一会儿就回去念书,大人对你期待甚高,切莫辜负了他。” 曹旭一拍他的肩膀:“行了,别那么学究!走吧!” 方想摇摇头就招呼兄弟们上街了。 到底巡街到了学堂,方想就不肯让曹旭跟着了,曹旭耷拉着脸进了学堂。 苗氏来了清河府直接去了县主府,自然在主院后面的院子里住下,主院是给县主留着的。不过这也是最好的一个院子了,江云灵一个人便跟苗氏住了一个院子,住在东厢房。 江云屏得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抱怨苗氏不提前告诉她,她好去迎接。 苗氏上上下下看了看她,没发觉异常,果然不知道曹县令就是曹格的事情。 当下笑道:“就怕你费事,才不告诉你的。我这次来是有事的,还需要你帮忙,待会儿告诉你。” 歇了片刻才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只是隐去了曹格的身份。

201方大劝弟弟兄弟情深 苗氏准备了两三日,便让方想给曹格递了帖子。 “外祖母说邀请老爷您和老太太一家去县主府做客,这是请帖。”方想一本正经的把请帖递给曹格,说实话外祖母把自己叫去了县主府,把这趟差事交给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县令老爷跟四舅舅江行中竟然是师兄弟的关系! 虽说他挺高兴顶头上司是自己人的,可是能不能提前给打个招呼啊,他还以为跟县太爷是平辈,想称兄道弟来着,谁承想人家高了自己一辈儿。想起了在门外等着跟自己一起巡街的曹旭,心中更是郁闷的吐血,那小子也高了自己一辈儿! 于是方想考虑着,要不要把曹旭悄悄从学堂逃出来跟自己巡街的事情透露那么一点点给县令大人呢? 半晌后,曹格一脸阴沉的出现在厢房,曹旭都是躲在这里等着方想的。 曹旭一见是大哥,赶紧立正站好,嘴角挂上傻傻的笑:“大哥,早啊。哦,都这个点儿了,我该去上学了!” 他沿着墙壁走到门口,绕着曹格跑出去,看到外面探头探脑的方想,用唇语问他为什么会被发现,方想无辜的耸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还不跑着去!”曹格低吼,曹旭赶紧一溜烟的跑掉了。 为了防止他中途再溜掉,曹格不紧不慢的跟着去了学堂,亲眼看见他在给先生鞠躬作揖道歉后,回到位置上念书,这才转身回了衙门。 “替我转告江大夫人,在下必定准时赴约。”曹格对方想这么说。 方想点点头就出去了。 四舅舅的师兄诶,据母亲说四舅舅在京城有了奇遇,保准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对于方想来说,那便是泼天的富贵,光耀门楣的大事件!而自己的上司,竟然是四舅舅的师兄! 原来他竟是来清河县历练历练而已,说不准哪一天就突然调回京城,从此平步青云了! 方想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很知足,也知道跟从前相比,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很好的了,自己从来没想过不知足,跟大哥一样,从来不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烦恼。 可是,从前的几任县令都是送礼高升了的,他没什么想法。可是如今这位县令大人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是个用才华铺就高升之路的正直之人! 方想跟着他,很踏实,很充实。 可是他走了之后,继任者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是否仍然能如曹县令一般令自己爱戴? 他拿不准,他不敢去想自己回到从前那种阿谀奉承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的县令老爷,会叫自己去家里吃饭,即便是清汤煮菜,可是却跟他的家人一起吃饭,一起喝茶,拿自己当个后生晚辈而不是狗腿子、小跟班儿…… 不同的,真的不同! 方想便在街上发呆了。 方大路过见到弟弟这幅样子,赶紧跟其余捕快说:“哎呦,我弟弟这是有点不舒服了,各位兄弟继续,我带他回去歇息片刻。” 其余捕快都知道方大,便道:“大哥有事喊我们一声,我们还有任务,就不耽搁了。” 方想回过神来, 见方大拉着自己走进了一家小茶馆。 哥俩面对面坐下,方大就问:“你这是怎么了,走路还走神儿,差点撞了头!” 方想看着哥哥,突然就沉默了。 方大也不着急,叫跑堂的上了一壶便宜茶水,一碟子花生。 一边给方想剥壳儿,一边道:“不论有什么事情,当差的时候都别分心。注意安全要紧,你要是磕到了碰到了,别说咱娘,你媳妇不心疼?” 方想想起了小时候,方大这个哥哥很憨厚,却总是很耐心的哄着自己,如同现在这般给自己剥花生壳,把粉红粉红的果仁儿留给自己,一边劝说自己要听话,别跟别人打架,娘会心疼等等…… 方想就觉得对不起大哥:“大哥,你不怨恨我吗?” 方大一瞪眼:“现在家里的生活都这么好了,不都是托了你的福?怨恨你做什么!” 方想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大嫂一直埋怨我,没能给你租个铺子。” 方大不在乎的摆摆手:“别听她的,女人家就是爱争个长短。惯行的她,如今有了好日子了就开始不知足了。别理她。” 方想很高兴,伸手握着方大的手,道:“别总是给我留着了,哥哥你也吃。” 方大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剥壳儿,都没吃过,笑了笑:“习惯了……” 方想喝了几口茶,又给方大倒上。 “大哥,我今天就是有些郁闷,想了很多从前都没想过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妄想,我想跟着大人,将来他去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一辈子做他的手下!” 方大吃了几粒花生米,道:“那你就去啊。” 方想缩了缩脖子:“我,什么都不会,怕大人会嫌弃我。” “那你就去学啊,你去问问大人,跟着他需要会什么,大人说需要什么你就去学什么。你是咱们老方家最聪明的一个,你要学肯定能学好!”方大鼓励他。 方想怔怔的看着大哥,问:“大哥,你觉得我能成?” 方大憨憨的笑了:“我兄弟肯定行!不信我,你回去问弟妹,她跟你大嫂可不一样,是个有见识的女人,你问问她去。” 方想就高兴起来,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和希望,当下道:“嗯,听大哥的,回去问问媳妇。” 看着寒酸的花生仁,他起身结了账,拉着方大去酒馆里,要了二斤牛肉,一只烧鸡,还有猪蹄子,一壶好酒。请大哥好好的吃了一顿。 方大没有野心,好吃好喝偶尔来一顿,很知足,很快乐! 方想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通了,便去衙门告了假,提前回家去了。 止梅看他回来了,很诧异,还道有什么要紧事了。 方想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止梅听了,止梅是真的没想到方想竟然有如此上进的念头,当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泼他冷水! 这么高兴着,脸上就漾开了个笑容,道:“你有这份心便算是好的了。别的不说,咱们家但凡能帮到你的,你尽管去用。” 方想便一阵激动,自己有想法有目标是一回事,能够得到妻子的认同和支持又是另外一种成就感了。 “ 止梅,”方想很少这么喊止梅的名字,今日的的确确是动了真情了,“娶了你,真好。” 止梅蓦然鼻翼一酸,其实以张家当时的家境,自己嫁给方想已经算是委屈下嫁了,可是止梅没有怨言,她知道母亲为了让她得到一门平稳的婚姻付出了很多,而方想没有什么大毛病,她一直很知足。尽管母亲和离后,妹妹们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将来的婚事定然比自己顺遂得多,她心中也只有高兴,没有嫉妒和怨恨。 今天听到方想这般情真意切的表白,当真是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不委屈了,不由得也激动起来,主动投入方想的怀抱。 “你这般说,我就值了。” 眼泪悄悄掉落,但是方想却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哽咽,紧紧的搂着她,道:“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会让你将来在妹妹妹夫面前也不至于丢脸!” 止梅控制不住的掉着眼泪,用力的点头。两个人略微温存一会儿,说了几句心里话,止梅就催促方想道:“表忠心要趁早,现在大人身边没有围绕太多人,你去了算是雪中送炭。将来大人调回京城的消息传来,你再贴上去顶多算是锦上添花了,这可大有区别。” 方想知道这个道理,当下让止梅给找出来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换上,定了定神,冲止梅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家门。 止梅怔怔的看着他离开,才反应过来想跟母亲商议一下,去了母亲房间才得知一大早外祖母就把母亲叫了去,给准备宴席。 止梅就安心在家里等着。 话说曹格正在家里对着衣柜发呆,他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打点的,可是头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了。 想了又想,他取出一套棉衣来,这正是当初江云屏托江海中送给他的那一套。 这套棉衣已经有些旧了,不知道江大娘子还认不认得出来。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些脸红。 为了自己这反反复复纠纠结结的心思而脸红。 既觉得江家的念头可笑荒唐又不切实际,可又来来去去迂迂回回的总去试探。 自己这是怎么了! 正在深深的叹气,曹旭跑进来说方想来了。 他赶紧做贼般把棉衣塞进了衣柜,整理了衣裳道:“请他进来吧。” 方想一脸严肃的走进房间,恭恭敬敬的抱拳:“方想见过大人。” 曹格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方想这么严肃的样子,当下也整了脸色,在堂中坐下,一指下方的椅子道:“请坐,有什么事情?” 方想刚刚坐下,闻言思索一下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启禀大人,下官……下官想要追随大人,请大人赐教!” 曹格闻言诧异了,这,这算怎么回事?当下轻咳一声,道:“你如今不就是我手下么?” 方想豁出去了,直言道:“大人,方想先前不知大人在清河县只是暂时的,您迟早是要走的,方想希望您将来不论去了哪里任职,都带上下官!” 曹格滞了一下,抬起手来道:“你让我想想,你是说你将来要跟我走?放弃这里的优势,跟我走?” 方想用力点头:“是,大人。”

202 曹老爷赴宴屏大娘子忆当初 曹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是你要知道,你在清河县一天,这捕头就是你的。而你跟我走了,我是不能保证给你官职的,将来你或许只是我身边一个办事的人,混不到官职的。” 方想抬起头来,目光坚定,仍旧点头道:“是,大人!” 曹格倒是奇了,这些日子以来认识的方想可不是这样性子的人,他爱钻营,虽然不太贪图小利益,但绝不是个不贪财的人。 “为什么?” 方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己凭着一腔热血就这样找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自己想着想着,就突然明朗了。他笑了笑,坚定的说道:“谁也不是生来就愿意卑躬屈膝,我方想也想做一个像大人一般坦荡的人!” 曹格站在当地,当真震撼了一把。 坦荡?自己吗? 他望着窗外忽然飘起的雪花,竟然开始疑惑自己的人品。 蓦然认识到现在不是考究自己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方想,这小子还是一脸的坚决,他便问道:“你这样想,可曾跟家里商量过?” 方想道:“媳妇是支持的。” “那你岳母呢?”曹格忽然攥了攥袖口。 “岳母?岳母那里还没有禀告。因为一大早就被外祖母喊了去准备宴席招待大人了。” 曹格就露出个笑容,准备宴席去了?很好。 他便对方想说:“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你也不需心急,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要先征求家里人的同意才好。” 方想闻言就眼神一黯,他以为这是大人在委婉的拒绝他,便道:“大人,方想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方想可以学,追随大人需要会什么,我就去学什么,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我。” 曹格一看这孩子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嫌弃你什么,你都愿意跟着我放弃优渥的生活,我还能嫌弃你什么,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跟我四处去奔波,总需要家里理解支持你的,不是吗?” 方想这才轻松了些,点头道:“是,大人。” 曹格道:“你且稍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出来,你随我一起去县主府赴宴吧。” 方想点点头,奇怪的看着曹格笔挺的一身衣服,曹格就轻咳掩饰道:“外面开始下雪了,嗯,还是穿上棉衣罢。” 方想扭头看向外面落在地上便化了的零散雪花,疑惑着天气真的会变得糟糕吗? 曹格很高兴下雪了,他换上了棉衣,外间的方想还在看着门外的小雪发呆。 两个人去请了老太太,叫上曹旭,出门的时候,发现县主府已经派了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几人上了马车,老太太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马车,当下忍不住感慨道:“这,真是舒适啊,比家里还要舒适。” 曹格就笑了:“以后儿子也给母亲购置一辆这样的马车。” 曹母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常出门,搁着浪费了。” 县主府有点远,在县城的边上,因为这里面积大,院子里还有亭台楼 阁的可以好好施展。 不过清河县本就是个狭长的县城,县衙在中间部位,县主府就在西北面,也不算太偏僻。 天气渐渐阴沉下来,原先飘飘洒洒的小雪已经渐渐浓密,马车降慢了速度,很注意规避行人。曹格掀开车厢的帘子,看着外面的小雪,心中越发满意自己穿了棉服。 马车夫戴着斗笠,身上披着大衣,一副准备完全的样子。 想着即将到来的宴会,曹格竟然在心中期待不已。 与此同时,江云屏净了手,走出厨房,一把伞已经罩在她的头顶。 江云屏笑笑:“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多冷啊。” 来芳笑笑,给江云屏披上披肩:“奴婢知道大娘子的手艺,掐着点儿过来接您的。” 江云屏就笑了:“来芳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将来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来芳就脸红了:“大娘子说什么呢,来芳才十七,不急呢。”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高兴极了,谁都知道跟着江云屏的秀儿年纪都二十五六了还能找到徐图那样好的丈夫,竟然还是王妈妈的干儿子,谁不羡慕。来芳来元跟着江云屏的时间虽然短了些,可毕竟也是个会考虑丫环终身幸福的主子,这样的主子谁不愿意精心伺候着。 “大娘子仔细脚下的台阶。”来芳很细心的提醒着,这里毕竟是县主府,大娘子不熟悉,而且这里的厨房也不一样,是内院的一处小厨房。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今天一定要大娘子也做几个菜露一手。 大娘子一早就过来拟了菜单,派人采购回来,然后就在这里处理食材。 方才夫人传话让大娘子过去梳妆,待会儿要一同迎接客人。 江云屏没说什么,反正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款款走回自己的房间,来元已经准备好了热茶,她喝了几口暖了暖身子,来元已经打好了洗脸水,请她洗漱。 净了脸,薄薄上了一层脂粉,点了红唇,来元给她输了个倾髻,略略带了几样首饰,换了棉袍子就出门去了。 出了小院拐了几个弯儿就是苗氏住在这里的院子,这里也不是正院,毕竟这是县主府,正院自然是留给县主的。不过苗氏的院子就在正院后面,今日女眷就在这里接受宴请。 为此,苗氏特意把江海中兄弟叫了过来,还给江峰中捎了信儿,让他有空也过来。 曹格的马车刚刚到了县主府门口,就见江海中江峰中两个大的带着江驰中迎了出来,同行的还有张熙正和钟贺年这两个准女婿。 曹格就是一愣,除了钟贺年和江峰中,其余人他倒是都认识,赶紧下了马车一一回礼。 曹母则被一顶小轿直接抬进了内院,而曹旭因为年纪还小,老太太身边也需要人照顾,就一并抬进了内院。 清河府今日又下雪了,清河县城也没什么不同。 飘飘洒洒的小雪从天而降,纷纷洒洒的,寂静无声。 江云屏忽然就站住了,她站在院子外面,轻轻推开了来芳撑在头顶的油伞,让细小的雪花悄悄的落在自己身上和脸上。她抬头 仰望,那看不见出处来路的雪花,垂垂落下。 这样的雪天,总能让她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冬季,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回了娘家求援。 那时候凄苦的人生,绝望的境地,而今如此幸福安稳的生活,多么强烈的对比! 但是她从来不曾忘却过去,因为这样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如今的幸福。 “大娘子,仔细着凉了。”来芳提醒她道。 “无妨的,走吧。”江云屏收回思绪。 今日宴请四弟的师兄,也不知是哪一位,不过不论是哪一位,如今都是清河县的县令大人,是自己女婿的顶头上司,母亲定然是因为这个才让自己专门下厨做了几道菜的。一会儿少不得还要去敬酒,这也没什么,自己一个和离的妇人没有那么多不能抛头露面的讲究,反而因为是归家的大娘子,倘若余生要在娘家度过,作为商户家的女儿,她有可能会接管一些生意。 穿过游廊走入花厅,这是招待今日宴请客人的女眷的地方。 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是苗氏的声音,江云屏就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婆子打开门帘,江云屏进了屋子,丫环过来解了披风,她抬头看向堂中,母亲苗氏坐在一旁,另一旁坐着个衣着普通的老太太,看样子也就五十来岁,可是跟苗氏一比竟像是母女。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在老太太身边站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江云屏看。 江云灵陪坐在一旁,浅浅的笑着。 江云屏想着这边是那个贵客的家人了,只是怎的不见妻室。 “云屏,你快过来拜见下曹老夫人!”苗氏笑盈盈的喊江云屏,回头又跟老太太说:“这是我家大女儿,如今归家的大娘子云屏!” 江云屏也不觉得老太太穿的寒碜,当下盈盈一礼:“云屏见过伯母!” 老太太看看江云屏,顿时惊艳道:“夫人就够年轻的了,如今又冒出个如花似玉的大女儿来!好姑娘,快起来,老婆子一个乡下婆子,可受不得你这一礼!” 江云屏微笑道:“您是母亲的贵客,又是长辈,如何当不起!” 老太太就笑个不停,深觉这闺女是个好 性子的。 苗氏见江云屏还没反应过来,也不说破,一个人憋着劲儿准备看好戏。 受到江海中等众兄弟迎接的曹格心中难掩失望,这么多男子,怕是轮不到江大娘子出来待客了。但其中颇有几个谈得来的人,他也就敞开了胸怀。 可怜方想,这台阶上站着的全是自己的长辈,他一个个作揖下来顿觉自己矮小了许多。只是看这迎接的阵仗便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县令大人前途无量,可一次性受到江家几乎所有男儿的迎接这件事还是给他不小的冲击。止梅可没有告诉自己有这么多舅舅姨夫要来啊!众人寒暄完了就进了府。县主府虽然不大,但是胜在都是精品,下人格外有规矩。 众人去了前厅稍坐,丫环奉茶。众人少不得问问曹格这段时间的经历感受,曹格也细致的回答了,屋内欢声笑语不断,直到有丫环来禀告宴席就绪了,江海中才请曹格与众位兄弟妹夫的入席。

203 白雪梅林间那抹青色 席面设在偏厅,三面有窗,能够看到外院的园子里的景致。县主府的地方有限,所以花园并没有分两处建造,而是在花园里设计了一条游廊,隔一段留一个小门,分开了前院花园和后院花园。 若同时有男客女客,便把中间几个小门一锁,各逛各的,否则接待男客就把女客那边的门锁了,接待女客就把外院入口一关,甚是方便。 此时两边皆有客人,中间游廊的小门便都关了。 外院花园多是梅树,这个季节虽还没有盛开,但也有些风骨了,加上小雪应景,美妙不少。 众人落座,前后恭让一番就坐下来,曹格与张熙正是相见恨晚,与钟贺年是一见如故,与江海中兄弟更是交情深厚,很快抛下了心中的一点点小心思。 方想则被江驰中重点照顾着,毕竟年纪上其实他俩是最接近的,只不过江驰中算是长辈,方想跟他说话自然矮了一截,这让平日里在兄弟中总是被关照教育的他很是满意,顿时对方想家长理短的询问起来,末了还不忘了摆摆舅老爷的威风,倒也不觉得闷。 席间小酒微醺,丫环上了新菜,江海中介绍时说这是大姐为了感谢县令大人爱民如子特意下厨做的。 曹格就略略清醒了些,盯着新上的菜式,每一样的都浅尝辄止。 “怎么样?曹大人?味道如何?”江海中带着莫名的笑意问道。 曹格方才放下筷子,总觉得这小子这一问别有意味,但他是个正直的人,说话只说实话,不会夸张,更不会昧着良心,于是道:“味道很好,家常。” 江海中笑了笑:“家常……很对,就是家常的味道。” 饭后,江海中邀请曹格游园,江峰中等人却称有事,告辞离开了。 曹格想了想自己这些人都是些长辈,方想一个晚辈呆着也不自在,便对他说:“今日我在这里赴宴,衙门那里你回去盯着些吧,有紧急的事情随时报我。” 方想便跟诸位舅舅姨夫告辞离开,回了衙门。 最终只剩下江海中、江驰中和张熙正三人留下来陪他了。 四人出了偏厅,沿着石板路向花园走去,一路上先是一些已经光秃的树木,但是却有奇石穿插其中,偶尔一个小小的亭子可以揽景。一直到了跟另一侧花园分割开的那处游廊,算是一片梅林,此时尚且不到梅花盛开的时候,只不过有些地方也有些花苞了。 四人在游廊上一边慢行一边吟些古人的诗句,江驰中就有些无聊。 走到了一处窗棂前,江驰中往内院花园看了一眼,顿时喊道:“大哥,你看母亲她们竟然在里面烤肉吃!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江海中道:“哎呦,混说什么,里面都是女眷。” 江驰中最是大大咧咧,闻言再次看了看里面,道:“哪里有什么外人,今日的女客也是曹大人的母亲,他的弟弟也在里面,哪里就有外人了?” 江海中噎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曹格,怕他认为江家人没规矩。 曹格轻咳一声:“曹某素蒙江大夫人照拂,如今受邀前来,正想当面道谢,不知方便与否?” 江海中一听这是没有问题了,当下便找来婆子 ,叫她打开了中间一扇小门,过去跟苗氏说一声。 婆子片刻后来回话道:“夫人有请诸位公子。” 四人穿过弯曲的石板路,逐渐接近了苗氏等人所在的畅轩。 这处畅轩三面有木制门窗,朝阳一面则是空着的,前面一个平台上驾着烧烤架子,几个仆妇正在忙碌,畅轩内放置着火炉,几个女眷围着火炉坐着,每人的座椅上都垫着厚厚的棉垫子,膝上盖着毯子,身上披着长毛的披风,根本感受不到寒冷。 四个男子的加入让他们十分惊喜,尤其是曹旭他一个半大男孩子跟这一帮子女眷,早已十分无聊,此时见了兄长,还有年纪大不了他几岁的江驰中,总算是真心的笑起来,一下子跑到他们跟前去了。 曹格目不斜视进了畅轩,在江海中的领路下去给苗氏行了个晚辈礼,抬头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江大娘子,只是苗氏另一侧的位子却是空着的。 曹母拉着曹格的手道:“儿啊,这江大夫人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夫人,跟我这乡下老婆子也能这般谈天说地,还这么用心的招待我们,大夫人总不肯让我谢,你替为娘好生谢过大夫人!” 曹格便依言要再谢,苗氏赶紧道:“好说好说,没得让孩子过来专门谢来谢去的。赶紧坐吧。” 曹格回头一看,这几句话的功夫,另一侧已经又安置了一处炉火,上面架着架子,周围四把椅子,同样铺着厚厚的垫子,却没给男子们准备毛毯。 “庄子上送来的鹿肉和山鸡,想着这下雪天气吃着也算应景了。”苗氏解释了 一句。 刚刚落座,就有仆妇用盘子盛着烤好的肉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自有丫环用长长的铁签子穿好了摆在火炉子上面的架子上保温。 江驰中不客气的取出一串来吃了,给烫了一下,大呼小叫的。 曹格就纳闷儿了,难不成知道自己要来,故意让江大娘子回避了? 只听曹母忽然问道:“大夫人,这大娘子去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她方才可没吃几口就去取酒了。” 曹格立马竖起耳朵。 “那酒埋在花树下,取出来要花费点时间的。这不是看今日这雪下的飘逸,凑个趣么,老夫人不必担心,稍等就会回来了。”苗氏一眼看到曹格方才紧绷了下的脊背,好笑不已,没有说出自己让双喜领着江云屏去换了衣服再回来的交代。 自己故意安排在这里烧烤,自然是为了让江驰中这个好热闹的看见,他若看见了必定闹着要过来。想着他们差不多要进园子了,便打发江云屏去挖酒,还嘱咐双喜一定要弄脏了大娘子的裙子,领着她去自己院子里换上专门为了今天准备的一套衣裙。 今天下着小雪,天气却并不冷,园子里的梅树也含苞待放,当真是个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的好时机,更是久别重逢情愫暗生的妙景致啊! 而且为了这个目的,在院中用了宴席,这里就压根儿没让江云灵过来。 正这么想着,远处梅林间隐约便款款走来一个青色的身影。 “喏,这不是来了么。”苗氏对着曹母其实是提醒曹格说道。 曹格便迅速的转头寻找,很快在薄雪朦胧中寻到了那一抹穿 行其中的青色身影,青色的斗篷上飘落着点点雪白,帽檐下的青丝柔顺,一身青色外罩着白沙的衣裙从行走间自斗篷中闪现出来,手上拎着一截粗绳栓着两只雪白的瓷瓶。 兴许是景致动人,兴许是树上花苞的娇嫩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脚步,空着的一只手掀开了帽子,凑近花苞仔细看了看摇摇头,笑了笑便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畅轩中有人在看自己。她只是听双喜说要她顺着这条小路直接过去畅轩,便这么一路走来了。 曹格看呆了,不是江云屏多么的绝色,只是这雪景中梅林的那抹青色,和花苞前那惋惜的一笑,忽然就那么撞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苗氏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自己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了,这次安排她们二人相见便是个坎儿,一是看云屏是否真的对曹格动了心,或者说这两年过去了,她对他是否还留有情义;二是,看看曹格会不会一眼就认出了江云屏,心中或多或少留下些好的印象…… 此时此景…… 第二项应该毋庸置疑了。就看咱家的傻大娘子看到曹格的时候会不会很快反应过来吧。 雪渐渐大了,江云屏收敛了爽朗的笑容,重新戴了帽子,低着头循路进了畅轩,才抬头把披风交给丫环,冲着苗氏笑道:“今日倒真不负这两瓶青梅酒了……” 蓦然间发现了畅轩多了几个男子。 顿时后退几步,正要回避,瞥见了曹格站起来的背影。 这个背影…… 这件棉衣…… 难道是他? 江云屏停下来,一双眼睛不住的盯着曹格的背影看,等曹格慢慢转过身来,她的目光撞进了他尚未从惊艳中摆脱出来的双眼。 一时间,江云屏忘记了手中的青梅酒,曹格忘记了自己的目光不该这般直接。 曹老夫人不知前因后果,只是单纯的惊叹道:“大娘子这一趟回来,竟换了这么漂亮的衣服,老婆子都看呆了。也不知这大娘子手里的这青梅酒是何等美妙的滋味呢。” 苗氏赶紧给双喜使了眼色,双喜才一上前,江云屏便回过神来,顿时脸上红霞一片,赶紧轻轻敛衽行礼,走到苗氏身边坐下,回应曹老太太道:“伯母过奖了,云屏不过蒲柳之姿……”说了这句话才把眼前和蔼的老太太跟曹格联系起来,这,这不就是曹公子的母亲嘛! 自己怎么这么迟钝! 想着想着便更加涨红了脸,勉强道:“这青梅酒乃是云屏自己所酿,埋在红梅树下,母亲曾说过要在一个下雪天取出来配鹿肉喝的……” 丫环上前取走一瓶给了男子那桌,苗氏不算好酒,曹老太太更是不胜酒力,江云屏拿捏着不肯多喝,每人只一小杯便把剩余的半瓶青梅酒送去了男子那桌。 曹格慢慢品着,青梅酒的清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唇畔,而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和那恬静的微笑则不断萦绕在他的心间。 江家果然有凭仗!

204 曹格苦恼康大夫表白 不知为什么,曹格不生气了,也不觉得江家过分了。 曹老太太喝了几口青梅酒,赞不绝口,又对江云屏说道:“这么好的女子,那夫家如何舍得让你归家!” 江云屏忽然就惨白了脸颊,而曹格也是一顿,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浇下来,透心的冰凉! 苗氏却拉着江云屏的手道:“天下有那种有眼无珠的人家,便有慧眼识珠的男子。我女儿如此好,总会有男子识得她的好。” 曹老太太迷惑了,悄悄问:“大娘子不是和离了吗?还,还准备再嫁?” 苗氏一脸的理所当然:“又不是守寡了,为了先前遇到一个人渣,就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吗?倘若她找到真心以待的男子,我就许她再嫁!” 曹老太太愣了下,虚虚的笑了笑,曹格的眼眸沉了沉。 苗氏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背上,今日就是要把所有一切都挑破,成与不成的总不好掖着藏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这边也不是见不得人! 气氛有些尴尬,张熙正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已经猜出来自己岳母打了什么主意了,当初叫自己跟曹格搞好关系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张熙正拿眼睛去看江海中,发现他脸上十分自然,还跟曹格交杯换盏,当下也收了小心思,帮着打破僵局,也开始吃吃喝喝。江驰中早已跟曹旭两个人 跑到院子里烤鹿肉的架子旁边,跟仆妇抢了差事自己烤肉吃了。 仆妇正好腾出手来把棚子搭好遮住了越来越大的雪。 青梅酒真的很香甜,微微温了一下,配上新鲜的鹿肉,赏着雪景,看似多么惬意的场景。 可是江云屏的脸色红了又白,苗氏淡定如初,曹老太太心中震撼,江海中两边照应游刃有余,张熙正悄悄观察,只有曹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设想过很多跟江大娘子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想过自己的内心会悸动,而这份初次体验到的悸动就被老娘突如其来的话语给破坏殆尽! 苗氏这样究竟是豁出去了还是已经放弃了自己? 曹格竟然有些猜不透江大夫人的心思了。 赴宴后的好几天,曹格都阴沉着脸,方想整日胆战心惊。 曹母回去后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道:“可惜了江大娘子那般模样,竟有那般难堪的身份!” 曹格听了更加烦躁。 江云屏,江家归家大娘子,自己初见的时候是快两年前的元宵节,那日赏灯之时突发骚乱,自己还是一介家贫的书生士子,见不得受伤女子被人群践踏,便强行护在她身前,任凭慌乱的人群撕扯自己的衣服。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张楚楚可怜的无助的脸庞。 后来背过身去跟她的兄弟交代,只以为是一时的缘分,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牵扯。 江家随后的厚礼,让自己认识到她并不是如那天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助,她有兄弟给她出头。可是那一瞬间,她为什么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紧接着上京途中再次相遇江家人,自己搭了顺风车,随后进了京,自己境况不好,还是江家人把自己送 进了承恩寺,还介绍了几个大有前途的公子交往。一直到此时,江家对自己都只有帮助提携,从没有明说过任何要求,是自己从他们的行动作态中猜测出来了这个目的。 可是,凭借江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完全可以给江大娘子寻个妥帖的人选,哦,对了,据说还有个康大夫早已心生爱慕。不论哪一条都应当很顺畅,可为什么自己心头萦绕的那个念头却越来越坚定了呢? 江大夫人这般拉拢自己,就是为了她的大女儿江云屏。 自己越来越笃定这一点。 可是,如果苗氏真的打这个主意,不是应该趁着自己在清河县这几年时间慢慢经营,慢慢的让自己答应,慢慢的让母亲答应吗? 她这样一下子就挑明了江云屏的身份,岂不是让母亲一下子就把她排除在外吗?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格此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心心念念琢磨的,都是苗氏如何说服他的母亲,而没想过他自己的立场该如何。 那边江云屏更是心中惴惴,今日她要是再看不出来苗氏在提点她和曹格的事情,她就白活了三十来岁了。 她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的,只是一昧的伤心,自己就这么一点点卑微的肖想,就在今天破灭了! 她不敢怨恨母亲,因为是她自己怀了不切实际的念想,本来都跟秀儿说好了的,等曹公子高中了,自己就会掐断这段孽缘。可是自己没做到,也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掐断,自以为藏得密不透风的心思,竟然已经人尽皆知了。 江云屏脸上火辣辣的! 当天夜里辗转反侧,也顾不上回答止梅的任何问题,一个人推托身体不舒服早早关了门歇息,其实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臊自己了。第二天一大早赶紧给县主府送了消息,一个人先行回了清河府。 苗氏第二日醒来才知道江云屏回了清河府,当下沉吟不语。 江海中来请安的时候说起来,有些犹豫的问苗氏:“母亲看这件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大姐好像很受打击。” 苗氏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毕竟是过来人,只得叹道:“无妨。倘若她将来真的要跟曹公子想有个结果,今日这种难堪算什么,将来有的是难听的话等着她。这点子委屈都受不了,那她也别妄想了。” 江海中张了张嘴,这话太实在,虽伤人,但就是那么个道理。 “母亲觉得,这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看曹格吧,他自己有意无意其实是最大的因素。成败皆在他一人一念之间。” 江云屏没处躲的,难道回了清河府就见不到江海中了,就见不到苗氏了? 她想了几天,又回了清河县,因为回家那几日,因为不想见人就推说身体不适,所以把康大夫给招来了,人家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很正经的把脉,然后温柔的说一句:“大娘子忧心过度,不宜独坐,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吧。” 江云屏悄眼看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对曹格的心思。 康大夫见江云屏面色绯红,欲言又止,想着她刚从清河县回来便这般坐立不安,想必是 知道了曹格在清河县任上,心中有点堵,可是看她逃回来又觉得尚有希望。 于是叹了口气,想跟江云屏表白一下,到底是年纪大了,这种话不太好开口。 “大娘子,康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康大夫沉吟着,今日不说还不知下次会不会有机会。 “康大夫有话请直说。”江云屏倒是没想多。 康大夫看了屋内的来芳一眼,来芳看了看江云屏,见她点头,便道:“奴婢给康大夫准备些茶水来。” 说着退出了房间。 康大夫也有些脸热,不过他素来面无表情,江云屏没看出来。 “大娘子,在下今后不会无事过来打扰了,大娘子不必再整日奔波府县两地,回避在下了。” 江云屏一听就有些不自然,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得嗫嗫道:“没,没有的事儿。” 康大夫微微一笑:“在下医术不敢过于自夸,但眼力还是有的。大娘子应该如府中众人一样,对康某的心思一清二楚了吧。” 江云屏坐立不安,实在没想到康大夫竟然这般直白。 “今日没有外人,康某跟大娘子交个底。不论大娘子此时的心在不在康某身上,康某保证,只要有一天大娘子说愿意给康某一个机会,康某定然不会让大娘子失望!不论是家中还是坊间,总不叫大娘子受半点委屈!” 江云屏怔了,她没想到康大夫对自己用情这么深,心中十分感动,可也觉得很丢脸。康大夫这话已经明确的表示了,他知道自己心仪曹公子的事情。他不在乎,还承诺自己若是想通了放下执念,他仍然愿意接受自己! 江云屏站起来,对着康大夫深深一礼:“和离妇人实在不敢当得先生厚爱!” 康大夫赶紧站起来虚托一把,道:“在下理解大娘子的心意,更尊重大娘子的决定。” 说完告辞离去。 江云屏就开始摇摆起来,曹格那里难如登天,而且人家喜不喜欢自己还是个问题。这边康大夫情真意切,知根知底…… 作为一个和离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还做了外祖母…这条件能得到康大夫这样条件的男子如此痴情以对,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是吧? 是吧! 所以临走前,她请了康大夫来秋菊苑,请康大夫坐下后,便道:“本来无法回应先生真情不该再见先生的,只是怕先生误会,所以想着跟先生说一声,我下午就要返回清河县了,并非为了躲避谁,而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止梅。我那女婿整日白天不在,女儿带着外孙一人住在外面,并没有跟婆家住在一起。况且近日母亲在清河府小住,我无论如何该过去的。” 康大夫面色变换,最后隐约有些高兴,道:“大娘子既然说了明白,在下便不会多想。只是大娘子须知,这心中忧虑是真,积攒多了,便是真的病了,还望大娘子珍重!” 江云屏谢过康大夫,他便告辞离去了。 尽管仍然要去清河县,但这次为了不让自己误会是躲着他,还亲自跟他解释,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头,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不是么?

205 母女合计开铺子,云屏解心结 得知江云屏回来了,苗氏赶紧派人去请。 江云屏见了苗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嫣然一笑。 苗氏心情大好。 “听说康大夫跟你表白了?”苗氏大大咧咧的问。 江云屏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溃…… “母……母亲如何得知?”说完了,江云屏猛然捂嘴,她对苗氏了解甚多,怕是自己上套了。 “果然!”苗氏一拍手,道:“我就知道,康大夫绝对坐不住了!” 江云屏红了脸,不依不饶:“母亲!又这样套话!” 苗氏顿时安慰道:“好了好了,反正也说出来了,那就仔细的说说,母亲给你参谋参谋。” 江云屏无奈,只好红着脸把康大夫那日的话说了,又说了自己回来前的安置。最后叹息一声对苗氏道:“母亲,女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两个人来说,女儿都是高攀了的。” 苗氏倒是很欣赏康大夫,没想到他还能说出那么动人的话来。当下心中也不再偏袒曹格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说了句废话:“就让时间来决定一切吧。” 江云屏却听进去了,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挑选,还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谈其他吧,于是倒也心平气和的回了止梅的宅子,跟止梅商量铺子的事情去了。 “我的嫁妆追回来之后,在清河县开了两个铺子,这是留给你两个妹妹做嫁妆的,至于你,当年没给你多少嫁妆,这处宅子算是个补偿,但这宅子不能生钱。母亲想着也不好都补贴了你,便跟你合伙做个买卖,我出银子,你出力气打理,年终给你些分红。你看如何?” 止梅一想,觉得甚好,只是不好意思道:“说白了,我们都算是张家的女儿,怎好一直要母亲的嫁妆!” 江云屏抚摸着止梅的头发,道:“我除了你们还有谁!” 当下二人商议了,止梅想开个绸缎庄或者胭脂铺子,这样多是女客,她可以招呼。江云屏却道:“那些生意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挣钱没问题,却是个细水长流的生意,你在过一两年还不赶紧再生一个孩子!那时候哪里抽得出空来。母亲想着开个酒楼,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酒楼。每次上街都发现女眷们很少有安静安全的地方歇脚,所以母亲想着专门为女客开一间酒楼。” 止梅愣了:“专门给女客开的酒楼?” 江云屏笑道:“是啊,最好是三进院落,一进招待女客的随从或者伴随而来的男客,从二进开始不许男子进入,一切工作都由女性来做,沏茶倒水、搬桌椅板凳、烧水抬轿子,都是如此。门口管的严厉些,二进便是女客吃饭喝茶的地方,同样分为厢房和大厅,可以暂时歇息也可以聚众聚会。三进则是女眷洗浴小憩之处。你外祖母不是有些美容的方子么,母亲可以讨来,给女客使用。所有的护院和厨房、下人房、库房都放在跨院,你看如何?” 止梅吃惊了,她由于在张家长大,见识并不如何高,此时听了只觉得很费银子:“这,会有人来吗?” 江云屏道:“我们 先把院子买了,不过就是些装修费用,和人工,都不是大钱,到时候试营业一段时间,有客就经营,没客人,就自娱自乐,带着你的小姨们来这里乐呵乐呵。” 止梅点头,为难道:“只怕经营不合女客心意。女儿……见识有限。” 江云屏劝慰道:“谁的见识都不是天生的,现在你县主小姨的府里不是闲着几个嬷嬷和宫女么?她们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识不可谓不广,我们出些银子雇了她们,给下人培训一段时间,再让她们指导下我们提供的服务,岂不是能够提高档次!” 止梅拍手:“母亲想的周到!” “如此一来,我们先在清河县开一间店,若是行得通,我们再去清河府里开一间。” 止梅道:“好是好,可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人手来,毕竟要保证女客能够放得开,信任我们,安全上绝对不能出现问题。” 江云屏微微一想,道:“去找你外祖母借人!” 这日,方想回来说曹夫人前段日子提起过想见见止梅,今日又提起来了,所以想带着止梅去给老夫人请安。 江云屏很淡然的帮止梅打点了礼物,说:“我正好要去县主府找你们外祖母商议一些事情,孩子我带过去让你外祖母看看。你们放心的去吧,回来了,止梅你直接去县主府吧。得空了把咱们商议的事情跟方姑爷交个底。” 止梅点了头,送了江云屏和孩子上了马车,这才跟着方想去了县衙。 曹老太太第一次见止梅,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显然很喜欢止梅,等到知道止梅便是江大娘子的长女,顿时吃惊的合不拢嘴。 “哎呦,那江大娘子自己都跟个大姑娘似的,怎么竟有了这么标致的大女儿了?” 止梅尴尬不已,方想赶紧解围:“我岳母驻颜有方,看起来是年轻了些,您没发现吗,止梅的外祖母更是显年轻,怕是家族的优势!” 曹老太太就想起来苗氏那张年轻的不像话的脸来,顿时很认同的深深点头。 止梅乖巧善解人意,这几年有了娘家的资助,生活上很是富足,生完孩子后保养的更是精心,所以猛地一看还像个少女般水嫩,老太太看着就想掐一把,对止梅很是喜爱。 得知两个妹妹如今在翁先生的教导下识文断字,更是感兴趣极了,连忙问小姑娘们有没有定亲,说着看向自家的傻小子曹旭。 曹旭一听差点把饭菜给喷了出来,他才十二岁!! 从县衙出来,方想找机会问了问江云屏交代的什么事,止梅说了,方想沉吟着,这件事情可行,便道:“回去禀告岳母,我先去给城里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先买下来。” 止梅知道方想这是同意了,她道:“若是成了,我怕是将来也要抛头露面做生意,你……可容许?” 方想四下看了看没人,冲止梅水嫩嫩的脸颊捏了一把,道:“有个想往家赚银子的娘子,为夫乐还来不及呢!我们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女子需一辈子待在后宅,我们要过更好的生活,不能一直依靠岳母接济,以后能独 立更好!” 止梅便满足的柔柔一笑,给方想骨头都笑酥了,连忙道:赶紧回家去吧,我夜里回家好好陪陪你!” 止梅闻言红了脸,赶紧转身回了家,进了家门才想起来,母亲让她直接去县主府。 她又整理了心情赶去了县主府。 苗氏很欣赏江云屏的主意,帮着给出谋划策的许久,江云屏连连点头。 说着便叫来了留在县主府的几个嬷嬷和宫女,问过了她们的意见,的确愿意教导一段时间,得一份佣金。毕竟跟随了县主以后就被发配到这里,除了每月的月例银子是再没有别的进项了。 江云屏赶紧道:“目前我们还没开始经营,现在正打算征求下大家的意见。” 其中一个嬷嬷赶紧表态:“大娘子客气了,我们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苗氏让她们下去商量,回头拿出来个具体条陈来,就让她们下去了,临走前,江云屏一人给了个荷包做定金。 等她们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个人的时候,苗氏喝了口茶,才对江云屏道:“原本还担心你一蹶不振呢,此时看起来还好吗,如此我便放心了。” 江云屏便道:“女儿天性愚笨,虽不知母亲这么做有何深意,但女儿只相信母亲定然是为了我好!” 苗氏点头,江云屏这几年越发的聪慧了,先前还有些柔弱,现在不但能够想起来给女儿开铺子撑腰,还能把感情的事情看得那样淡然,比之先前不知道洒脱了多少倍。 “其实,母亲先前也很看好曹公子,毕竟他的为人处世那般磊落,条件又好又有前途。就算他缺了银子,可咱们江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他,是不是?” 江云屏羞涩,却坚定地点点头:“是。” 苗氏一阵欣赏:“这就是了,你喜欢他,这是母亲愿意帮扶他的最大原因。当然,惜才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可是,他如今中了探花,暂时被分配到清河县来做县令,我以为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可是最后你们两个能不能修成正果,还需要他确认了自己的感情才行,你说对吗?” 江云屏点头,这个道理她懂,可是这却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自己曾经想让时间抹平一切的,所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也不曾为此做过任何努力。 只以为他成为县令后,家里自然会给他安排好亲事。他一成亲,自己的心就算是死了。 “可是你也知道,寻常情况下,他兴许对你的印象只是那天一个需要帮助的女人,不是什么成亲的对象,要是他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你的这一片心意不就错付了么。” 江云屏被说中痛处,忍不住就要掉眼泪,不知为何,在女儿面前能坚强以对,在母亲面前却像是什么都需要依靠一般,没了主见。 “母亲从不觉得年纪大些或者你和离的身份让你低人一等。当然大部分都会这么认为,还有就是你有三个女儿,可是我问你,你可曾后悔生过这三个女儿?” “不曾!从不曾!”这话,她说的很坚定。

206大娘子自我剖析与生意 “这就是了,既然你从未把女儿当成负担,就不需要为有了三个女儿而自卑。真正喜欢你的人,会爱屋及乌。况且你那三个女儿,哪个不招人疼爱!” 江云屏破涕而笑,深深点头:“这些年来若不是她们三个,女儿早已坚持不住了。” 苗氏黙了默:“这事儿都怪我。” 江云屏赶紧解释:“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这几年女儿也反省过,嫁入张家后,从未曾替他想过,不曾帮扶过他,有任何事情都只知道拿银子去贴补,养成了他的坏毛病。若是从一开始他纳妾时候,女儿能够坚持一些,也不至于后来被欺负的抬不起头来!女儿自有娘家撑腰,实在不该那般懦弱的。” 苗氏当真是另眼相看了,她其实一直都觉得那些年纵然是前苗氏没给她仔细谋划,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立不起来,同样看看止梅,人家没有多少嫁妆,又在那样的婆家生活,愣是没有受了多少委屈。 所以性格决定命运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你如今能够想明白,也不算晚了。”苗氏真心松了口气。 “还是要多谢母亲的提点。” 苗氏看她如今承受能力很抗造,智商也在线了,便一次性把曹格的事情说个明白。 “曹公子那里,如果我那日不把你的身份挑明了,那曹格之母其实对你是相当满意的,我看得出来。可是从一开始她那么看中你,却在之后了解了你的身份,她会对你对我产生一股怨气的,虽然是她自己看上你的,但是她会认为是我们欺骗了她,误导她看走了眼。那样的话,她更不容易接受你。而在曹格面前坦白这件事,是因为母亲实在是刺探不到曹公子的心思,所以最后试探一番罢了。” “那日的你,一身青衣从红梅白雪中走来,微微一笑当真摄人心魄,那曹公子当场就傻了眼。” 江云屏闻言红了脸扭捏道:“哪……哪里有。” “当真,他都突然站起来了,盯着你眼睛都不眨一下。” 苗氏乐呵呵的,不枉自己特意定做了这套青衣,果然在雪景中很是抢眼。 江云屏低头道:“女儿不过中人之姿……” 苗氏摇头道:“这女人看的不是五官多么精致,而是这个女人的气质。” 江云屏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还有气质这种东西。 苗氏打起精神来,说:“言归正传,母亲这次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曹格真能担当起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过门,母亲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倘若他没有这个魄力,或者对你的感情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等他从清河县离开后,你就嫁给康大夫吧。” 江云屏吓了一大跳:“这,这说的好好地,怎么扯上了康大夫?” 苗氏一板脸:“难不成你还想天南海北的追着曹格跑?” 江云屏大囧,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女儿没有那个想法,只是说跟曹公子的事情是曹公子,怎么也不应该眼见曹公子无望了就去招惹康大夫啊!” 苗氏点她额头:“死脑筋!人家康大夫不就是这个 意思吗!摆明了人家的意思就是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有等候你给你幸福的权利。反正就是你能否嫁给曹公子完全取决于曹公子,而康大夫能否幸福则完全取决于你!人家都这么大度大方了,你还纠结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一辈子心里装着个不敢或者不爱你不能娶你的曹公子?” “怎么会!”江云屏连忙摇头,“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他若心中无我,我继续保留这份感情也是对他的一种拖累,一种压力。女儿会忘记他好好生活的。” 苗氏便笑了:“所以啊,开始另一段感情是了结上一段感情的良药。尤其康大夫把你视如珍宝,你其实没必要卑微的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江云屏听了若有所思,可是心意两个字很难用理智去驾驭。 苗氏也没指望她一下子就做出决断,说实话对于那两个人来说,还真的说不好谁是江云屏的良配。 江云屏索性将这些事情都抛在脑后,跟苗氏要了几个美容的方子,回家找止梅商议去了。 江海中回了清河府,临走前问苗氏何时回去,苗氏想了想道:“约莫还需要几日,在等一个客人。见了他我才能回去。” 江海中见苗氏没有说明白的意思,只好一头雾水的先行离开。 苗氏要见谁? 三日后,苗氏回到了清河府。 江海中请安的时候见了苗氏问起来,苗氏楞了一下,微妙的笑了笑:“见到了。”随即深深的叹息一声,江海中见状也不好再问。 苗氏夜里写信给王妈妈,说起来江云屏要新开的生意,要她送几个靠谱的人手过来,给江云屏撑场子。 信由双喜送了出去,十几天后,有十二个人来了江家见苗氏,说是王妈妈叫来的。 苗氏在偏房见了她们,其中有三个婆子,穿的干干净净的,王妈妈信上说她们三个心细、会一些妇科调理方子,也能分辨部分毒药、迷药之类的。有些拳脚功夫,看门主事都可以。 还有四个大一些的丫头,约莫十四五岁,都是礼仪规矩调教好的。剩下的五个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都聪明伶俐。 这些丫头都有共同点,就是会些拳脚功夫,虽然不如栗子姐妹,但是一般的成年男人也能一个打一个,这对小丫头来说就很是不易了,另外都识文断字,大概的字还是认识的。 苗氏看了十分满意。 让双喜领了人下去,细细看了其中一个婆子携带的王妈妈的回信,又把其中一个叫古婆子的叫了来,苗氏就问:“王妈妈说你先前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妈妈,因为主家犯了罪才被流放了。她说你可堪大用,我姑且信她。现如今我身边缺个管事妈妈,你可愿做?若是愿做,可有条件?” 古婆子倒是诧异了一番,自古只有主子吩咐的哪里有下人提条件的? 苗氏便道:“我家里就这个规矩,你既然做了我的管事妈妈,就必须遵规守矩,现如今先提起条件,满足了你就别再别处贪墨我的银子。明白了吗?” 古婆子一点就通,想了想,问道:“请问夫人奴婢都需要做什 么?” “我身边的双喜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有许多事不方便出面办理的,比较重要的事情。当然,一个管事妈妈需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古婆子闻言斟酌一番,从王妈妈那里调教自己这些人的内容中可以看出,即便是分辨毒药也是以解毒和预防为主,说明这家主人不是阴毒之人。当下也不说别的,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一年,四季各两套服装,独立的房间。” 苗氏听了倒是愣了一下,点头道:“行,是个痛快人。就这么定了,双喜带她下去安顿一下。暂时安排在跨院。” 古婆子没想到夫人不问自己什么本事敢要一百两就答应了,倒是一愣,还以为会讨价还价一番呢,当下咽下了剩余的话,恭敬的磕了头,跟着双喜去了跨院。 自此,苗氏身边终于有了管事的大嬷嬷。 最后十二个人中,苗氏留下了古婆子,两个小丫头,剩下的都给江云屏送了去。 两个小丫头给了江云灵和江云雀姐妹,说白了是给她们的陪嫁丫头。 “这两个丫头,会些拳脚功夫,也识字,懂一些食材药材,你们嫁过去后,会是好帮手。你们身边的大丫环如今年纪都有些大了,留不了几年的。带回去好好培养吧。” 两姐妹谢过,一人领了一个丫头回去了。 云灵领回去的丫头叫珍儿,后来改名叫如真。云雀领回来的叫宝儿,改名叫青杏。 那边方想看好了两个宅子,一个在县衙不远的地方,隔了两道街,是一个大三进的院子,有跨院。不过价格上就贵了点。另一处是靠近县城边缘,不仅是大三进的院子,还有个花园。 止梅喜欢上那个园子,可是江云屏却说本就是为了女客们上街的时候歇息的去处,开在县城边缘就有违初衷了。 方想转了转眼睛,又出去打听了一趟,回来说一侧还有一个二进的宅子要出售,觉得不够大的话可以买了那个二进的,改造一番重新规划反倒更合适,只是价格方面恐怕不好谈了。 江云屏的银子也不够了,止梅道:“反正是合伙做生意,要不要把外祖母也拉进来?” 江云屏就笑了:“还是你聪明。你外祖母看不上这点小钱,可是咱们也不能白占你外祖母的便宜,按照出的银子和力气,分股吧。” 于是跟苗氏这么一提,苗氏无所谓,便补齐了银子,还把当初给云雁盖县主府的时候的工匠找来一个,让他给设计了园子。 经过一番计算,开春动工后,大约还需要两个月才能初步完工,真正营业需要半年后了。 江云屏于是就常驻清河县,专门抓这件事情的进度了。 苗氏在清河府家里过了年,除夕夜里,非要把大家都集中在花园的水榭里,说安排了节目给大家助兴。 今年的年夜饭少了好几个人,江云雁远在京城皇宫,江行中跟着他的老师木翰林据说要在济城过年了,江河中…… 唉!不提也罢。 所以家里人都不想拂了苗氏的心意,一个个强撑着精神去了水榭。

207团圆之夜不团圆 姚氏和俞姨娘带着五个孩子也来了,这是苗氏特意要求的,水榭里面隔了个小间,用厚厚的帘子遮着门窗,里面还烧着火炉子,小家伙们都待在这里。 午夜,苗氏说安排的节目来了,让大家都来窗边观看。 原是湖上停着叶叶扁舟,每个船上一个撑船人,一个举灯笼的人,船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随着小船的不断划动改变位置,组成一个个形状。倒是看得大家来了些兴致。 最后苗氏随意点了两艘小船让他们划过来,把船上的小灯笼拿给孩子们玩耍,并且让人给了赏钱。 姚氏本来没什么兴致,但是苗氏却点名让她给赏钱,还破天荒的喊了俞琬的名字,让她带着孩子们来平台上亲自挑选灯笼。 乔氏大着肚子的确不适合,可是按理说找个婆子给赏钱也就罢了,不过苗氏高兴,姚氏也就从盘子里取了两个荷包,冲两个撑船人扔去,道:“大冷的天,辛苦了,快些回家团圆吧!” 一个撑船人就顿了一下,差点没接住荷包,船身都闪了一下,吓得大家惊呼一声。好在有惊无险,男人接了荷包捏了捏握在手里作揖谢过,看了一眼在俞姨娘和奶娘们的重重保护下拿着彩色灯笼玩耍的孩子们一眼,就撑着小船往黑暗处去了。 苗氏深深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好了,都散了吧。” 江海中扶着妻子,看到苗氏前后的变化,眉头紧紧的皱着,他不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实在猜不透苗氏如今的心思,他为自己帮不上忙而苦恼。 夜里乔氏问他为何这么沉默,他说了自己的问题,乔氏便柔柔的说:“母亲多么聪明睿智,若连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怕是也帮不上忙,真的有我们能做的事,母亲定会开口的。我们只要做好母亲吩咐的事情,不让母亲分心烦恼就行了。” 江海中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做呢。于是点点头,摸了摸乔氏的肚子,道:“希望这个小家伙,能够是个孝顺的、聪明的。” 乔氏补充道:“健康的!” 姨娘们今年也被容许去了水榭,三姨娘也不例外。 要不说三姨娘当初在江瑞声在世的时候十分受宠呢,这些年来江家也不乏真的愿意给她卖命的仆妇。 三姨娘这次的目标放在了苗氏身上,很仔细的打听了苗氏的行踪。 苗氏听了也没有在意,只是说不要再给那个仆妇重要的差事。 过了年,初二,方想就跟止梅带着孩子来了。 过了初十,江云屏就跟着他们回了清河县。 江云雁在宫里觉得这个年也不算太难过,定时能收到母亲的来信,算是一点慰藉。 江行中觉得迷迷糊糊的就过了年,作为师父,木翰林是越到年根儿上越往深山老林钻,害得江行中经常忙忙乱乱的,只来得及年前给苗氏写了一封信而已。 初五这天,江家有特殊的客人登门,正是当初蜀地的劫匪,如今的二少爷。 苗氏自然要见见的。 来的仍是二少爷,当初的三当家。 两人寒暄几句,一时真的无话可说。苗氏看了看二少爷,突然噗嗤 笑了:“怎么,不太习惯是不是?” 二少爷顿时深深点头:“是呀,我们以前在寨子里……呃,我娘不让我们提起来了。不提了,反正也算是跟夫人结下了缘分,对夫人来说可能是孽缘吧,我们总算是顺了我娘的心意,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了。” 苗氏便问生意如何,二少爷道:“开始有些艰难,不过自从江家给我们一部分生意之后,就好了很多。所以,年节下特来拜访。” 苗氏这才释然,要不管家说二少爷带了两车的礼物上门,她还纳闷呢。 于是苗氏放下心来,便问起了二当家的感情进展。 二少爷笑道:“他只说我们若真能正经经营这营生,他说便可考虑。” 苗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从前总不知该托付给谁,如今这二少爷不是三教九流都能说得上话么,不妨让他们帮忙暗中寻找一下小舅舅的下落! 于是命双喜去取了那半枚银锁,把事情简单交代一下,只说是寻找失散的亲人,失散之时才十岁,他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奈何势单力薄,没有头绪。 银锁是不能给他们的,所以把银锁的大小和花纹誊下来,交给了二少爷带走。 过了十五,苗氏又要进京去了。 这一次,苗氏去了二房见王氏,想把江云秋也一起带走,让她散散心。 王氏此时对江云秋也是心生怜惜,闻言道:“正好,大嫂肯带着她散心我也放心,这孩子好不容易开心了些,却赶上了这门婚事……罢了,不提了,那就拜托大嫂了。” 苗氏自然拍胸脯保证。 正说着话,白氏进来了,苗氏多年经验一看白氏就有了身孕,当下看向王氏。 王氏这几年兴许是受了江峰中的影响,对白氏也不似往常那样严厉了,看着她进来,皱眉道:“你刚刚显怀,还坐胎不稳,怎么这个天气就过来了,你大伯母也不是外人。” 白氏还略有不习惯,便矜持的行了礼,道:“大伯母过来,媳妇本该去迎接的。” 苗氏也道:“还不知道你有喜了,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惊动你。” 白氏道:“已经过了三个月,稳当了,多谢大伯母关心。” 苗氏倒是很少关注江峰中的后院,不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最近好到这个地步了,看王氏的态度就知道,因为王氏很容易受影响,必定是江峰中很看重白氏了,王氏才会跟着改变态度。 白氏脸上飞了片红霞,若诗眼看着就要出嫁了,她这个即将做岳母的却有了身孕,她真怕大伯母会笑话她。 可是最近半年多,江峰中每每总是缠着她,几乎从不踏足小妾的院子了。即便是自己的小日子,他也是歇在书房,对待自己是日渐温柔,搞得她一大把年纪了,那早已冰冷的心竟然渐渐融化了。 苗氏看她面色红润,知道应是很顺遂,当下也放了心。 稍后若诗等女孩子也过来见礼,江云秋得知苗氏专程来跟嫡母说要带自己进京城散心,顿时心动起来,看向王氏,王氏含笑点头,她便高兴地说:“多谢母亲,多谢大伯母。” 苗氏见其他女孩儿面露羡 慕之色,便道:“等你们长大些了,大伯母也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小女孩赶紧点头,随即看了看王氏,见没有责怪,顿时高兴不已。 中午王氏留饭,苗氏就顺势在二房用了午饭。 送走了苗氏,孩子们一哄而散。 江云秋回去收拾行装,白氏便要伺候王氏午睡,王氏拉住了她道:“满地的丫环婆子,用你做什么。你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一胎更要仔细才是,好生养着就行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白氏顿时感动极了,仍是虚虚的扶了王氏躺下,这才告退。 回了院子,江峰中已经在院里团团转,见她好好的回来,这才赶忙上前扶了她往房里走去,一边抱怨:“如今路上还有冰雪,怎么就不能再屋子里好生呆着,出门滑倒了怎么办!”白氏心里一暖,笑他:“哪里就这么娇气了,这不是有丫环扶着呢么。瞧你这紧张劲儿。” 江峰中便问:“去哪里了?” 白氏进了屋,坐下道:“听说大伯母来了,我自然要去请安的。” 江峰中就不说话了,这的确应该。 叹了口气,江峰中说:“我今日早回来是要告诉你,我怕是又要出海去了,这次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准儿回来。可是你……我有些不放心。” 白氏也是心中一滞,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大方的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照顾好自己和生意就行。可是如今甜蜜的日子才没多久,他便要出远门,心中纵然有不舍,更多的还是委屈。毕竟自己现在身怀有孕,三个月回来还好,半年的话,怕是自己临盆他都不见得能赶回来。 于是白氏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熟不知她这样真性情才是江峰中最爱的模样。 当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高兴,便道:“好啦,不要不高兴。我也不是非走不可,只要找到了能托付能信任的人,我可以不走的。再等两天,好不好?” 白氏便眼眶一红,如今这个男人的样子,才是自己婚前心仪的那个男人! 当下点点头道:“夫君,我们早些安置了吧。” 江峰中便高兴起来:“说起来都四个多月了,应该安稳了吧,是不是能……” 白氏娇羞起来,拍他:“想得美!夜里再说……” 却没有真的拒绝,江峰中便高兴的去午睡了。 苗氏回了家却没有歇息,想了很久还是不放心江云灵,便将她叫过来,母女两个谈谈心。 苗氏拉着江云灵的手,道:“母亲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事情你和云雀要帮衬着你嫂嫂们一些,如今你们大姐在忙清河县的事情,顾不上家里。所以三姨娘那里,你多费点心思,一定要帮你二嫂看住了她。” 江云灵很为难,她如何能管得住三姨娘,她早已疯癫了,看谁都像是在看仇人。 自己几次三番的去看她,她却总说自己认贼作父,亲疏不分,骂自己是自私自利,为了一门好亲事枉顾亲哥哥的姓名…… 她每次都心神疲惫的离开,回了自己院子只能暗自哭泣。

208乔氏施恩慧姨娘 苗氏对她说:“母亲知道你心软,所以不是让你对她如何,只是希望你能尽力开导开导她,不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倒是后伤害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河中的孩子们,和你!” 江云灵这还是出事以来第一次从嫡母口中听到哥哥的名字,她心中一痛,不由得开口问:“母亲,我哥哥他当真背叛了您?” 苗氏叹口气,无法解释,只能摸了摸女孩子柔顺的秀发。 “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家该考虑的事情,你要好好的呵护和张公子的感情,后宅女子能够在婚前得到未来丈夫的喜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你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忽略了他,人家可是为你费心费力忧心不已呢,不要辜负了人家。别整日的愁眉苦脸,也给人家露个笑脸,没人喜欢整日对着一张哭丧的脸,吃不下饭的。” 江云灵给逗笑了,道:“母亲又拿女儿寻开心!” 到底心中舒坦了些,想着他下次再进来的时候,一定要笑给他看。 张熙正在清河府也有些朋友了,比如连襟,未来的连襟钟贺年。 这日他应邀去钟家做客,钟母很热情的招待了他,饭后喝茶的时候,钟母就盯着张熙正道:“张公子,你今年也要二十了吧,定亲也有段日子了,不急着成亲吗?” 张熙正差点喷了茶,钟贺年则不好意思的跟母亲说:“母亲,哪里有您这样问的,这成亲之事岂是张兄弟一人能做主的事,您这么问他不是为难他么!” 张熙正连忙道:“无妨,无妨,伯母也是关心我。伯母,因为江家早有言在先,说要等二小姐十八岁时才许我们成亲。所以,不急,不急,还有一年。” 钟母就叹气:“唉!你那未婚妻还是姐姐,我要等到你成了亲,才能盼望着我媳妇过门啊!还有一年呢!” 钟母唉声叹气,钟贺年和张熙正两个人相视,皆是一叹,谁说不是呢,还得一年呢! 才刚觉得度日如年,家丁就来报,说江海中派人来邀请钟贺年明日入府一叙。 张熙正便问:“可曾邀我?” 家丁也是个伶俐的,当下回道:“回张公子,那江家传话的人说了还要跑一趟张家给您递帖子,小人冒昧替您接了帖子,告诉那人说您在府上做客,还请张公子不要见怪。” 张熙正便道:“不见怪不见怪,帖子给我。” 那人递上帖子,张熙正给小厮了眼色,他的小厮便上前给那家丁一个荷包,笑嘻嘻道:“我家公子谢谢小哥呢。” 那人喜上眉梢,高兴的接了就退下了。 一时间连襟二人都很高兴,这江海中时不时的就邀请他们二人过府一叙,总会在宴后安排二人跟二小姐三小姐见上一面,以解他们二人相思之苦。 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来,二小姐因为哥哥的事情,总是愁眉不展,张熙正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温言劝解几句罢了。 却说江海中听了江峰中想要找个妥帖人替他出海一事,回去便跟苗氏念叨了一句,苗氏便上了心。 江海中回去跟乔氏说了,若不是乔氏也在孕中,他倒是可以替江峰中去一趟。 乔氏心想幸亏自己有了身孕。便说起别的话来:“慧姨娘的姐姐家两个孩子都十岁左右了,刚好是能进府的年纪,她这辈子就这个姐姐对她最好,所以我想着家里正要招人,不妨让她姐姐带着孩子们一道进来做工,她姐姐帮厨绣活儿样样行,儿子十二三岁了,正好给同哥做个伴读,女儿十岁了,也可以放在她身边调教着,你看如何?” 江海中眉头都不抬:“她的事不必跟我说,家里的事也是你做主。” 乔氏就在第二日告诉了慧姨娘。 慧姨娘听了就是一阵感动,这辈子也就这个姐姐还能让她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了,倘若能让姐姐脱离了那个家庭,来府里做工,哪怕每月少面对那个男人几天也好! “多谢奶奶体恤,奴婢替姐姐谢过奶奶大恩!”慧姨娘就跪了下去。 乔氏赶忙让如影搀扶起来,道:“你如今便是我自家人了,我如何能不为你着想,不过府里差事多,恐怕一时轮不好太好的差事,只是你那小外甥女,我还是能够做主留在你身边的。至于你外甥能不能做同哥的伴读,大爷说他要看过人之后再决定。” 慧姨娘哪有不同意的,一叠声的感激。 “好了,你下去给家里捎个信儿吧。” 慧姨娘千恩万谢的去了。一路上激动的差点摔倒。 她脑海中想的是,终于有能力帮姐姐一把了! 几乎是消息传回去的第三天,慧姨娘的姐姐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姐妹两个已经多年未见,记忆中的姐姐仍是那样黑那样瘦,孩子们也是一样,慧姨娘在下人院子里的厢房中接了母女三人,看着她们穿着那样破烂,骨瘦如柴,心中悲痛,大哭一场。 她姐姐二英倒是很高兴:“就知道妹妹是个有福的,看你白白净净的,没受了委屈就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担心着娘说你穿金戴银是在骗我。” 慧姨娘跟管事的妈妈递了碎银子,说想带着姐姐和外甥去看看自己的住处,管事妈妈知道她是跟着大奶奶管事的,当下道:“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慧姨娘是大奶奶的人,一向知道分寸,奴婢就不多说了,尽快出来就好。” 慧姨娘谢过了,赶紧领着姐姐和外甥们从小路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很高兴,进了院子便道:“姐姐你看,妹妹这些年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一个人住,有个小丫头伺候,过的很好呢……” 二英带着孩子们进了屋子,左右看了,再怎么说这里比她想象中的都要好了很多,只是看完了屋内的摆设,慧姨娘已经取出来一个包袱,打开了道:“这是我这几年暗地里攒下的衣服,姐姐身上的衣服没法去见奶奶,你先换上。孩子们的衣服我昨晚上赶着改了两件,先对付着穿上,到时候进了府里当差,会给你们量身子做衣服。” 二英推辞道:“妹妹好不容易攒下的,你留着穿吧。” 慧姨娘道:“这都是当丫环的时候的衣服,如今我好歹是个姨娘了,这些衣服不穿也得扔掉。” 二英便赶紧道:“这么好的衣服,可不能扔了,妹妹不要了,就给了姐姐吧。” 这本就是给二英准备 的,怕她不收才这么说的,慧姨娘自然答应了。给孩子们和二英重新洗漱了,换了衣服,又叫丫环上了点心茶水,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慧姨娘心酸不已。 不过她抹了眼泪,将来会好的。 看了看姐姐,耳朵上还是自己先前给她换上的那对银耳钉,看样子那个姐夫实在是不识货。 二英看到她的目光,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以后都会好的,知道我能来江家做工,孩子他爹高兴极了,恨不得连夜就让我们娘儿仨赶路。还说要是江家能看上,儿子女儿都可以卖给江家,我骗他说月例银子比签卖身契的银子多,只是按月拿,慢了些。他掂量一番说那还是不卖了,不划算。还说每月不必回去,找人捎回去银子就行。我也算是解脱了,至少解脱几年。” 慧姨娘便狠狠点头,扑进了姐姐怀中。 等孩子们吃饱了,慧姨娘赶紧领着他们回了下人院子,交给管事妈妈分配工作。自然少不了递了些碎银子:“请妈妈照顾照顾。” 管事妈妈走了程序,亲自把慧姨娘的外甥女送到了她的小院:“大奶奶特意吩咐过的,这孩子交给慧姨娘调教,奴婢这不是把人送来了么。”又悄声道:“慧姨娘放心,奴婢查看过您姐姐的手艺,留在下人院做了个面案,跟厨娘住在一起,每个月有一天的休假,平日里就早上和晚上需要做工,白日里还可以揽些针线活儿做做。您的大外甥,让前院的管事带走了,具体情况奴婢就不知道了。” 慧姨娘谢过,又塞了些银子道:“我姐姐憨厚,还希望妈妈多照顾提点。” 管事妈妈心满意足的走了。 外甥女叫银子,慧姨娘给她改名叫银杏,特意教了下礼仪规矩,带着去给乔氏磕头了。谁知银杏一见了乔氏,指着她隆起来的肚子就道:“这个奶奶肚子里是个胖胖的弟弟。” 慧姨娘吓了一跳,乔氏倒是很高兴,问了几句话,抓了一把糖果给她,还让随行抓了一把大钱给她。 “这小姑娘不怯场,是个好的,你调教几日,送去给玥姐做伴吧!”乔氏笑眯眯的说。 慧姨娘大喜,赶紧让银杏磕头谢恩。 再说钟贺年和张熙正赶着那日踩着点儿在江家集合,江海中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借口有事走开,让江驰中带着他们逛逛,这都是老套路了,江驰中就会带着他们去后花园逛逛,然后分别送去两个姐姐所处的地方,或许是某个亭子,或许是某个畅轩,总是在能看到但又相对比较隐蔽的地方。 这一次二人明显感觉姐妹俩的情绪好了不少,尤其是江云灵,竟然能跟张熙正说了几个清河府的玩笑。 张熙正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二小姐真该多笑笑,你这样笑了,我便觉得天空都晴朗了。”张熙正脱口而出心里话。 江云灵就低头羞涩道:“这段时间让公子受委屈了,是云灵的不是。” 张熙正赶紧道:“不不不,二小姐肯对在下喜怒形于色,正是说明二小姐没把在下当做外人,在下只是觉得无能,不能替二小姐分忧。” 江云灵头垂得更低了,换来张熙正一阵浅笑。

209推荐出海人选 银锁凑齐 三姨娘那里来了一个婆子,她畏畏缩缩的避开了别人的耳目,溜进了三姨娘的院子,嘀嘀咕咕说了半日的话,又偷偷摸摸的离开了院子,袖口紧紧的捏着,明显的藏着什么东西。 负责监视的小厮赶紧去报了乔氏,乔氏问过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安排人去试探,在婆子离开江家在街上找了个小乞丐撞了她一下,袖口中的东西掉出来,江家的人在一旁看得清楚,是一个荷包,里面露出些银子。 乔氏听了回报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便吩咐小厮继续盯着三姨娘的院子。 苗氏因为即将再次进京,便找个时间去见了公公婆婆。 江老太爷照例不在家,这次老太太却没跟着去别院。 “年纪大了,也不愿意折腾了,况且这几年我瞧着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靠得住,不用担心这个老头子闯祸了。我也就放心了,他出门倒是清闲,抬腿一走就行,我老婆子可是衣服箱笼丫环婆子一大堆的带着,也烦了。” 江老太太乐呵呵的,她这辈子除了老头子不让自己省心,其余的真的很顺遂,苗氏这样的儿媳妇前些年虽说冷清了些,但是却让自己过上了最富足的生活。如今年纪大了,想着老头子想蹦跶也蹦跶不动了,便不再跟着老头东奔西跑了。 苗氏很认同,便道:“母亲说的是,父亲那里我会多找些人手日夜盯着,您就放心吧。” 江老太太道:“知道你会照顾好他们的,我就放心了。你要进京了吧,见到云雁,替我转告一声,我这个做祖母的一辈子都疼爱着她,可惜她的亲事却被老头子给草率的决定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对不起她!” 苗氏心里就有些不详的预感,当下赶紧说:“母亲这些话还是留着当面跟云雁说吧,她过几年就回来了。” 江老太太就说:“不是还要过几年呢么。” 苗氏赶紧说:“是啊,还有好几年呢,云雁的亲事还不一定呢,按理说咱们家和那毕家的亲事也不算是实实定下了,您想啊,这毕家自打定了亲什么时候来送过节礼?何时派人来走动过?完全不曾,说不准,这亲事还有变动,到时候您可得亲自把关!” 江老太太就琢磨了一番,点点头道:“也是,毕家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是死了人也该派个人来报丧,竟然两三年不上门,当我家云雁没人要啊!” 这话说的粗俗,但是苗氏突然就放了心,老太太这底气足着呢。 回了萱草堂,苗氏派人去叫江峰中。 江峰中为了出海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找不出替换自己的人来,这几日正上火,听闻苗氏找他,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 苗氏命人上了茶水,屏退众人,把从倪垣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江峰中,他皱眉道:“大伯母这消息来源可靠吗?侄儿倒是也有个在水军中做校尉的朋友,前几日还在跟他吃酒聊天,他并未提起此事。” 苗氏叹了口气,想着倪垣的存在好像还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可是他那个人神神秘秘的,不见得想让自己的存在曝光,所 以道:“这几次进京遇到的人,结识后觉得他的消息还是比较可靠的,就算是消息不正确,你们可以跟在后面出行,也没什么坏处。” 江峰中沉吟着,点点头:“的确,跟在军船后面是安全很多。可是,军船届时以执行任务为由,拒绝我们跟随呢?” 苗氏取出了一封信,是倪垣后来派人给她送来的,说是介绍信,到时候至少需要交给一个将军才行。 江峰中道:“也罢,让那个校尉朋友引荐下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如此,多谢大伯母了。” 苗氏轻轻咳了一声,道:“一家人,客气什么。白氏可还好?” 江峰中立刻苦下脸:“大伯母也知道,如今已经开始显怀了,可是自打听说我要出海,竟然害喜起来,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都吐,大夫也无能为力,说是心病。” 苗氏便试探道:“听海中说,你想找个能靠得住的人替你出海?” 江峰中点头:“这次不是侄儿推托,其实这次出海还是有危险的,可是白氏这个年纪有了身孕,侄儿实在放心不下啊!可是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又去哪里找嘛!” 江峰中难得的左右为难。 苗氏见问的差不多,便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江峰中:“你去西城区百家巷里的冯记包子铺里,点一笼包子,然后把信悄悄交给小二,他会带你去后院见一个人,那个人,大伯母觉得可以替你去出海,完全可靠!” 江峰中捏着信封就有些奇怪,既然是给自己介绍人,干吗这么神秘,可是,出于对苗氏的信任,他没有多问。 “那,军船不知何时出海?若就在近日,侄儿需要这就去准备了。” “你先去见见这个人,然后才好跟军船的将军交代谁是主事之人。” “是,谢过大伯母,侄儿告退了。” 江峰中赶紧离开了,他见苗氏行事隐秘,便也不好大大咧咧的直接去找那家,便借口去巡查西城区的铺子,去了西城区,逐渐接近了百家巷。临近晚饭时间才装作忘记了时间,去了百家巷里的冯记包子铺。 夜里,他兴冲冲的回了家,赶紧告诉白氏自己找到了可信之人替自己出海,白氏本来刚吃了一小碗粥,皱着眉头正在反胃,忽然就顺畅了,惊喜之余还陪着江峰中多吃了一碗宵夜。 江峰中怕她不好受,没想到白氏竟然立刻就好了。 这让江峰中顿时感慨,这妻子是多不愿意自己离开啊,这身体反应也太诚实了! 江峰中心情大好,整日都乐呵呵的。 王氏一直都不知道江峰中曾经出海的事情,怕她担心,江峰中都没告诉她,可是面对苗氏,江峰中甚至连其中有风险都愿意据实相告。在江峰中心里,这个大伯母就跟一个商界前辈差不多了,这样的感觉还胜过大伯母的感觉。 苗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双喜说:“去把我写给王妈妈的信寄出去吧。” 双喜赶紧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次的信,夫人犹豫了好几天没有让自己寄出去,今日峰大爷来了一趟,夫 人就让自己寄出去了,兴许是下了某种决心了吧。 自觉已经完成了该完成的事情,苗氏再次离开了清河府赶往京城。 这次在京城她决定不多呆,毕竟乔氏临盆的日子不远了,她要回来主持大局。 可是才出了清河府,府里的管事就快马加鞭的赶上了车队,递上了江海中的信件。苗氏看过后,立马打道回府。 原来苗氏前脚走了,后脚就发生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云游四处的妙清师太回来了。 第二件事是浙府传来了消息,准姑爷毕生勤在外面养了外室,现在那外室都怀有身孕了,他不仅不觉得愧对江家,反而还叫嚣着要退婚,被毕老爷子给打了个半死,他亲娘哭天抹泪的说毕老爷子要害了他儿子,逼着毕老爷子退掉婚事! 毕老爷子一生气,病倒了。 心灰意冷的毕老爷子也看出来了,自己的侄孙子算是扶不上墙了,反正是配不上清河县主了,便差人送信来了,说让江家先行退婚,对清河县主的名声好听些。 第三件事,那日拿走了半块银锁图画的二少爷来了,还带着他爹娘和姐姐,说有了那银锁的线索,要见苗氏。 这三件事情都不寻常,苗氏自然就打道回府了。 至于处理顺序,自然倒着来,毕竟那一家子山贼还在府里候着呢。 苗氏回了府,第一时间请了那一家人来相见。 来人除了见过的二少爷姐弟,便是他们的爹娘了。来人五十出头,看起来很沧桑,但是对待一同而来的妻子却很温柔。 他手里捏着那张图形,却先向苗氏赔罪,说起当初绑架苗氏的过程,连连告罪。 苗氏摆摆手道:“大当家的不必介怀了,我如今既然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与你们,便是早已不放在心上,从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就此揭过好吗?” 容易招没想到一介妇人还挺痛快,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怎么个矫情法。 当下挑明来意:“实不相瞒,前几日我方才偶然听到兄弟们在找一件东西,打听过后才知道是受夫人所托,我仔细的看过了,似乎有些印象,只是不知道夫人所说的寻找亲人是怎么回事?” 苗氏一听便激动了,当下都坐直了身体,急忙问道:“容先生已经有了消息?” 容易招看苗氏的激动不似作伪,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翻开了包裹,露出一个物件儿来,苗氏隔远了看不清楚,双喜便走过去双手捧过来。 苗氏一看,竟然是半枚银锁!仔细一看与自己那片仿佛相同,她连忙吩咐:“莲月,快去取来我那半块银锁!” 莲月赶紧回了萱草堂去,半晌取回来一个小盒子递给苗氏,苗氏的手都有些发抖,一手一个拿着两个半枚的银锁走向堂中的圆桌,容易招也不由走过去。两人在桌前站定,苗氏把帕子铺在桌面上,放下了两片银锁,左看右看将两片银锁对在一起。 一个完整的银锁赫然出现,两片银锁中间的缝隙严丝合缝。

210荣家寻亲师太预言云雁退亲 “这,这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人可还……可还在世?”苗氏激动了,连忙问道。 苗氏生怕这是容家人在打劫过程中留下的,如此一来,希望岂不是更渺茫了! “夫人可否先行告知这银锁的主人与夫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容易招很是坚持,而他夫人则紧张的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苗氏沉吟了下,如今已经见到了实物,也算是有了具体的线索,其实已经是上辈人的恩怨了,说说应该无妨吧,更何况是自己托付人家寻找的,不告诉实情也说不过去。 “这枚银锁,算是我外公的一个外室,和她儿子失散之前唯一的纪念了!” 苗氏叹息道:“当初我那外公,在我外祖母生下孩子不久,便收了一个外室,那个外室也是个命苦的人,说怕月子里伤神,便请外公等主母养好了身体再接她进府。可是外公忽然被外调了,便只来得及给外室留下一些银两,说等安顿好了便来接她。那个时候,那个外室已经有了身孕。” 苗氏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了窗前,道:“谁知两个月后,外公派人去找那个外室,却发现早已没了踪迹,左右问过,说一个月前便离开了。谁都不知道去向。那外室早已没有了家人,没了故乡,现在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外公盼望着那女子知道自己外放的府县能够去找自己,可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女子竟没有出现过。后来外公又被调往师太外地,至此彻底失去了那个女子的踪迹。” “那这个银锁……”容易招激动的问。 “就在一年前,我外公过寿的时候,家中请了些帮厨,外公无意间去了后厨,竟发现那女子在帮厨!尽管过去了几十年,但是外公始终没有忘记过那个女子,当下又哭又笑,领着女子就回了书房,问了这些年的经历,问了为什么没有在原处等他,为什么不来找他。女子早已年华老去,她这些年保受沧桑,本来比我外公小了十几岁,那时看去竟然看着一般岁数。她认出了外公后,却没有先说自己的遭遇,而是哭求外公找回她失散的儿子,所以提供了这枚银锁。” 容易招一时情难自禁,不由得走到苗氏身边追问道:“后来呢?” “原来女子在外公走了不久,家中便遇了贼,银两被偷走了,房租付不出来便被赶了出去。后来想着去找外公,却在半路被人劫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已经身处南方,后来月份大了,不得已找了个落脚地,一边帮人做工攒钱,一边打探稳婆,终于生下了我的小舅舅。等到能再上路去寻,我外公已经再次调任了。在小舅舅十岁那年,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苗氏想起那位姨婆的一生,都觉得跌宕起伏,悲惨无比。 “你这位姨婆,可还在世?”容易招声音颤抖的问,苗氏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在世的,姨婆说要给外祖父守孝一年,便来清河府寻我,我已经答应了外祖父,给这位姨婆养老。” 容易招便皱眉问道:“那你外公家里不肯收留她了吗?” 苗氏摇头:“外祖父临终前算是给姨婆过了明路,当着家 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承认了姨婆的身份,大舅舅也明确的表示了会奉养姨婆,可是外祖父却指名让我来奉养,因为大舅舅家也不宽裕,他觉得姨婆已经凄苦一生了,想让姨婆跟着我享福吧。另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小舅舅还是个问题,外祖父托付给了我,自然知道我会尽心,就算一时找不到,总会让姨婆心存希望。因为那位姨婆此生唯一的支撑便是找到孩子了,若是失去了希望,怕她压根不会活下去。” 容易招的两个子女也看出来容易招的不对劲儿了,荣二心思活泛些,当下不由得看向母亲。 他母亲已经热泪盈眶,荣二瞬间明白了。 容易招已经哭了起来:“我的老母亲啊!您受苦了,儿子不孝,此生都没找到您啊!” 这下苗氏懵了,嗯,还以为他把小舅舅给打劫过呢,谁知竟是正主! 容易招,容易找的意思嘛! 当下苗氏也激动起来,自己随便找了一个人托付,这人便是我那失散了多年的小舅舅?自己的运气要不要这么逆天? 当下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问起那位姨婆的名字,容易招回答道:“并不知道母亲名字,只知道别人唤她许氏。” 苗氏心想有银锁有姓氏,又有年纪对得上,接下来便只要请来了姨婆,让她亲自相认就可以了。 于是苗氏便道:“如此,我便信了先生的话,只是真实情况,还需我那姨婆亲自来相认,你们既然是十岁那年失散的,必定有不少的共同记忆吧。” 容易招激动道:“不瞒夫人说,我记事早,许多关于母亲的事情都记得,只愿早日见到我那老娘亲!” 苗氏便赶紧吩咐:“去把二管家江永找来,有要紧事!” 江永得了吩咐赶紧进来回话,一看竟有那日的山贼,心中一阵打鼓,莫不是还要自己去取银子? 苗氏却道:“江永,你速速陪同这位容老爷赶往济城,去寻我那大舅舅,禀明情况,请我那位姨婆来相认,这位容老爷便是她失散四十多年的儿子!” 江永当初跟着一路走来,对这件事情是知根知底的,当下一个趔趄,这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岂止是相识,竟然还是血肉亲人! 你说这件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当下饱受惊吓却也迅速回神道:“如此,可是大事一件,我立刻去办,不知这位老爷何时能够启程?” 容易招一站:“现在马上!” 送走了容易招一家子,说好了经常来往。 苗氏又派人去请妙清师太。 妙清师太过来了,精神奕奕的,看起来这段时间的游历很是舒心。 “要不是算出来你应该有一难,我是不会回来的。”妙清师父言语间很是遗憾。 苗氏看着她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兴致颇高的样子,人都像年轻了几岁。问起来这些日子的经历,妙清师太很是向往:“名山大川,亭台楼宇,寺庙书院,甚至还去了海边,坐了会儿大船。” 苗氏奇了,问:“为何说坐了会儿大船?”难不成现在也有那种在海面上撑船体验的那 种? 跟着妙清师太的丫头檀香捂着嘴笑了,解释道:“那是因为师太晕船厉害,生生让船主放了只小船下来,勉强坚持到了岸上。” 妙清师太也不觉得尴尬,道:“嗯,也是个不错的经历。原先也在湖上河上坐过船,以为无碍的,没想到这海船可不一样。” 苗氏便懂了,同情道:“晕船很难受吧!” 妙清师太点点头:“我这辈子怕是出不了海了。” 苗氏谈完了闲话,便问起妙清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妙清道:“你身边有邪物作祟,我回来看看能不能替你挡一下。” 苗氏深吸一口气,很是感动,这样跋山涉水的回来,只为了为自己挡下不知是什么劫难。 “多谢师太。” 妙清喝了口茶,道:“谢什么,我不就是你请来坐镇后宅的么,不然给我这个老太婆这么高的供奉做什么。” 苗氏一顿,其实当初单纯只是想替她养老。可是这话怎么说,如今人家替自己来挡灾了。 自从妙清师太看透了自己的灵魂,她就不再避讳这些事情了,既然师太说了有灾,那就当会有吧,毕竟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有头绪吗?”苗氏问。 妙清师太表情有些疑惑,道:“说起来这应该是个大劫难,可是……我却算不出来这股怨气究竟从哪里开始最终落向何处呢。其实这么看来,应该你能度过去,只是我很好奇,毕竟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算不准,所以想回来亲眼看看。” 苗氏道:“既然如此,那就当回来歇歇,什么时候想出去再出去吧。” 妙清就点点头,看着苗氏若有所思。 苗氏着重处理江云雁退婚的事情,这可是大事,而且说实话也是江家人早就盼望的,所以苗氏想要郑重的处理,争取把这件事情对江云雁的影响降到最低。 第二天,江老太爷老俩口、江二老爷夫妻、江峰中夫妻、江海中夫妻,都被苗氏请到了萱草堂,商议江云雁退婚的事情。 江老太太情绪激动,把个毕老爷满门骂了个狗血喷头,江老太太几次想要维护一下老友,实在插不进去嘴。而且当着苗氏的面他还真的不好开这个口,这是他酒后定下的荒唐亲事,这些年毕家都没当回事,他就够没有面子了,这次毕家第一次联系竟然是为了那定亲对象有了外室有了私生子,前来退婚! 一大家子人为了这件事情没有数落自己就算给自己这个长辈面子了,他实在也是没那么厚的脸皮再说毕老爷的好话了。 江海中却想起了当初还是江河中去了趟浙府亲自确认过的,按理说不应该出这样的事情。 苗氏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会牵扯到上头的那位,还有个为主子“分忧”的好手下。 不过事情虽然发展的不由自己,但是结果却是她想要的。她可没有半分想要挽回的意思,更没有觉得江云雁吃亏了什么的,反正只是口头定亲,自己好歹坚持了这些年没有交换过庚帖,总算是摆脱了这不靠谱的亲事。

211云雁心有所属 依着苗氏的意思,还不如就这样取回了当初江老太爷给交换的定亲信物,当做没发生过罢了。可这个时代的规矩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依着江老太爷那些年的坚持,江云雁定了亲的事情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如今如何解说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一屋子人当中就属苗氏脑子最机灵,可是她偏偏不太认同也不太懂得这些规矩。所以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 最后江峰中不得不起身道:“依孙儿的意思,”因为江老太爷夫妻俩在场,他说话得先征求二老的意见。“我们便顺水推舟,这样解释,就说当初祖父虽然醉了酒,但是一心想着守约的,但是毕老爷那头却出了问题,对方以为毕老爷是一句玩笑话,并未当真,所以这些年压根没有交换过庚帖。这桩亲事本就不该算数的,如今对方既然已经心有所属,我们两家说明白了倒是干净。” 苗氏一听,这也是个不错的说辞,当下看向江老太太,她更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还生着气,不时狠狠的瞪一眼老头子。 江瑞言江二老爷更不懂得如何处置,便看向妻子,王氏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江海中听了也直点头,苗氏便把这件事情交代了江海中,也让他多跟江峰中商量。 处理完了这件事情,苗氏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然后开始扳着手指头算,这一算发现,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江云灵江云雀十七岁,一年后就要出嫁,江云雁也马上十五岁了,江驰中十六岁,江行中十四岁。 这么一想,江驰中和江云雁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唉!又得开始相看了。 远在京城的圣上晚了几天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很诧异的问:“当真要退婚?” 小苗子低头面无表情回道:“回主子,消息应该早已传到了清河县了。” 圣上听了听,然后大步走向御书房。 小苗子赶紧跟在圣上身后,不知这位雷厉风行的主子又想到了什么,这么着急。 圣上在御书房的架子上翻了翻,找到一堆册子,让小苗子捧着来到大案前,一溜儿摆开。小苗子抽空看了一眼,全是京城权贵的名册。 圣上挨个拿起来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问小苗子:“你说清河县主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些世家子弟中,可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嫡子嫡孙?” 小苗子晃了晃,稳住心神道:“这个属下不知,不然您问问太后娘娘?” 圣上便立刻起身,道:“摆驾太后殿。” 小苗子差点跟不上圣上风一般的脚步,身后的那些册子自有其他太监收拾。 这圣上对清河县主的亲事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啊,人家前脚刚退了婚,这后脚圣上就急嚎嚎的把全城的权贵弟子挑了个遍儿。自己拿不定主意竟然就立刻去找太后娘娘商议,这还真是……皇恩浩荡! 太后娘娘正在跟江云雁下棋,听到皇上驾到,江云雁便赶紧回避了。 太后也奇怪,这日子不是正日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这皇上也没事先来通知,怎么突然 就来了? 圣上屏退众人后,跟太后交了底。 “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圣上很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太后。 太后心中好笑不已,圣上这么着急给清河县主指婚,还只问京城的权贵之家,不就是不想清河县主有机会嫁到京城之外的地方么。 太后的微微一笑让圣上微微一囧,他知道自己心急了,可是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让苗氏常年来京城的好办法。 “皇儿,母后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件事情急不来。你想啊,云雁她刚刚解除了婚约,我们这里立刻给她定了一门更好的婚事,这件事情让有心人看来,必定是云雁如今身份不同了,主动寻了借口让对方退婚,这样一来,那本就有错的一方反而给脱身了!” 圣上本来前倾的身子渐渐坐直,道:“是儿子思虑不周。” 太后笑颜如花:“有了云雁这么好的未婚妻,那毕家竖子怎敢如此猖狂的养外室,还闹到婚前有了私生子的地步?这些你要弄弄清楚才好!” 圣上正襟危坐:“母后教训的是。” 太后一拍他的手:“这是提醒~” 圣上红了脸离开了太后殿。 起驾回了乾安殿,让众人都下去,他站在大殿中央,转身对着身后跟着来的小苗子就是一脚踹过去:“小兔崽子!你干的好事!” 小苗子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跌在地上,也不敢说别的,赶紧跪好了,口中大呼冤枉。 气的圣上再踢一脚:“冤枉?你还敢说冤枉?全天下就你知道朕的心思,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小苗子笑嘻嘻的回答:“这件事情属下的确冤枉!圣上,您知道,属下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您的身边,怎么会做这种越矩的事情!嘿嘿,属下只是,只是给了他一个别样的选择,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敢这么选!” 圣上自觉在母后那里丢了脸,这才回来踹了小苗子两脚,如今气消得差不多了,便道:“起来吧,跟朕说说你是怎么给他别样的选择的,要是有半点不妥,朕仍是要罚你的!” 小苗子嘻嘻一笑:“是!” 赶紧爬起来,把自己怎么琢磨这个毕生勤的性格特点,他家庭里对他影响最深的人的性格,都摸透了,然后就买通了一个小丫头,不到一年时间就搞定了他的经过详详细细的禀告了,一边查看圣上的脸色。 一席话说完了,圣上还没有发怒的迹象,再看竟然隐隐有些笑意,小苗子心下便踏实了。 果然,圣上道:“下不为例!这次本就是清河县主遇人不淑,下次不得随意干涉!” 小苗子脆生生的回到:“遵旨!” 圣上走了不久,太后就把江云雁喊了去,把她亲事退掉了的事情告诉了她。 江云雁美丽的眼睛圆圆的睁着,眨了好几下才找回了呼吸,问道:“娘娘,此话当真?” 太后心疼小女孩的震惊,柔柔点头道:“圣上的消息不会错了的。” 江云雁慢慢的低下了头,半晌后,才道:“这……臣 女听从长辈的安排就是。” 太后深深的叹息一声,心道,哪个女子不怀春,江云雁必定也曾对那个定亲的对象心存憧憬,幻想着美好的生活,完美的婚姻,可是,那个对象却从未给她一点点幸福的希望。 如今这门亲事退掉了,是江云雁的幸运,却也让小女孩心中难掩的失落和难堪吧。 江云雁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太后认为她心情不好,便容许了。 离开太后殿,江云雁在游廊上看着前方殿宇上方的青天白日,深深的吸力口气! 不同于所有人的猜测,江云雁在太后殿是勉强压下了自己真实的心情,极力忍住了没有高兴的笑出来! 是的,她心底极度渴望着这门荒唐的亲事作罢,可是碍于身份,碍于给自己定亲的是亲祖父,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愿望,甚至在太后当初暗示自己可以替自己做主悔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动过念头。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的缘故,那个时候的她,虽然不满意,可是却仍然没有太抗拒的意思,只是如今,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一切都变了! 是的,如今的自己,再不会让这种枷锁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回到了储芳阁,江云雁从未有过的放松。她洗了澡,换了轻便的家常服,在二楼的房间里静静的看书,心中说不出的宁静和淡然。 后来她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再次遇到了那个人,嘴角不由得上翘…… 年前江云雁跟随太后娘娘去了承恩寺,一直到腊月根上才回宫。 在承恩寺,江云雁每日除了陪伴太后,便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还是太后过意不去,让她在寺中随意逛逛。这次不同往日,因为太后要住在寺中的缘故,所有的客院都清空了,不会出现纨绔子弟这样的闲杂人等。所以江云雁可以随便的逛。 她自然想起了那个有荷塘的院子,当下叫了知春和栗子一起去。 自从苗氏跟她说了栗子和梨子姐妹从今后唯她的命令是从之后,她也尝试着再次信任她们姐妹了。再说这姐妹俩的身手好,跟在自己身边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家人负责。江云雁自从经历了池家后院的变故后,心中多少还是留下了些阴影的。 江云雁走向那个院子的时候,心中也是在纠结的,毕竟她不是无知的小女孩,当真不懂世间险恶,也不是天性洒脱不忌讳男女大防的性子,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太清晰,所以都无法用喜爱那里池塘里的荷花为借口来遮掩真实的目的。 是的,她在来的路上,或者准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她就是去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的。 就是想再见见那个人的。 是的,自从那几次相见后,江云雁发现自己总是惦记着那个都没看清长相的男子,那个总是把面容遮掩在斗笠的阴影下,高高的瘦瘦的身影上。 他的守礼,他的那种自然的状态,能让自己察觉不到他存在的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 种种,都是江云雁回忆中的点点滴滴。

212房梁上的男子 栗子曾经想要阻止江云雁来这个院子,江云雁没有说话,只是斜斜看了她一眼,栗子就觉得如今的江云雁已经今非昔比,若是被她打发回了苗氏那里,不论是何缘故,自己总不会再受重视。况且苗氏当初也说的明白了,自己从今后,便是县主的人了,所以栗子退了下去。 江云雁微微一笑。 栗子和知春进去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男子的踪迹,屋内也没有准备炭火,所以在江云雁虎着脸的时候,两个人知趣的退了出去,在院门外等候。 看着两个人离开,江云雁心中倒是有说不出的失望,两个人肯退出去,那人肯定不在。 冬日这里真没什么景致可看,茅屋都缺少了一种孤寂的气息,变得冷冷清清如同一幅蹩脚的画作上三两笔勾勒的背景,真的没什么看头。旁边的篱笆里土地上一层薄薄的雪。院子里也到处是雪,可能是这里太偏僻了,所以雪都没有化开。 院子里只有自己三人的足迹。 江云雁走进茅屋,发现了那个斗笠和一件蓑衣。 这是个很空的屋子,只有临窗的榻上有个小桌。江云雁看着这简陋的屋子,不知那人在这里夏天的时候会不会漏雨,冬天会不会漏风…… 走出院子,阳光很好,江云雁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想起了在清河府从没见过这样久久不化的雪,就想着堆个雪人吧。 小女孩儿四下看了看,就在茅屋跟前开始用手揉雪球,最后滚在地上逐渐壮大,江云雁毕竟没有怎么玩过,小手冻得通红,但是兴致极高,还把斗篷摘下来放在屋里,最后只做成了一个葫芦的样子,想了想在雪人身上插了个扫把当做手臂,眼睛一转从屋子里拿下来斗笠盖在了雪人的头上。 退后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江云雁笑了:“还挺像的!” 斗笠很旧了,有些破损的地方,江云雁伸手摸了摸,暗自笑了。 笑自己的心事,也笑这不明不白的惦记。 “走吧,回去了。”她转身走出了院子。江云雁走后,一个身影从房顶上飘下来,落在雪地上只一个浅浅的印记。 来人看了看院门的方向,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一阵风吹过,那浅浅的印记更加浅了,不仔细看的话,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荷塘里的池水早已结了冰,原先曾经盛开又衰败的荷叶残枝早已变得破败不堪,有些被打捞出来堆在一旁,还有几支漏网之鱼般,终究被冻在了池水里。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荷塘边,看了看这幅景象,久久的没动。 走到了茅屋边上,看到了那个戴着斗笠的雪人,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如万年孤寂的眸子里,显出一丝生气来。 回头看了看池塘方向,低声道:“芳菲满塘无倩影,残景遍地伊人来……” 进得茅屋,驻足塌前,那娇俏身影似乎仍在此处伫立,一如自己在远处暗中看到的那般。 “你究竟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男子坐在榻上,看着院中雪人头上的斗笠,及至那葫芦般的身形和那当做胳膊的扫把,暗笑摇头:“手艺一如既往……” 江云雁回了住处,栗子问起如果太后问她们午后去了哪里该如 何回答,江云雁自然道:“实话实说便是了。” 栗子嘴角动了动,知春插话道:“小姐,快用凉水先浸浸手吧,奴婢看着都冻僵了。” 说着也不待江云雁推辞,拉着她坐下,把铜盆放在桌上,把她通红的小手放进盛了凉水的盆里,因为这时若是用热水的话,会起反作用。 “栗子,赶紧去提一壶热水来,待会儿小姐的手温度过来了,还要加热水才好。”知春吩咐道。 栗子便行了一礼出去了,她这些日子也知道,知春才是江云雁的心腹,而知春此时阻止自己发问,是为了自己好,便听话的出去了。 江云雁看着知春皱眉担忧她的手的样子,内心微微感动,任由知春慢慢的搓着自己的手。 下午的时候,太后果然问起了江云雁去了何处闲逛,江云雁淡定的说:“以前来的时候曾经见到一个有荷塘的院落,位置偏僻少有人去,于是常过去逛逛。” “荷塘?”太后皱眉思索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问道:“你喜爱荷花,那倒是个好去处。可这冬日里有何好看的?” 江云雁柔声道:“夏日过去也没见什么好景致,因为看起来无人打理的样子,院中茅屋曾有人住过的痕迹,如今却已闲置。云雁反正也是找个休闲的地方,无人岂不是更好。” 太后点点头:“仍需注意安全。” 云雁便道:“臣女都带着丫环去,另外母亲给的丫环栗子和梨子姐妹都有些功夫,她们先进去检查过没有人迹,臣女才会逗留。” 太后听了特意看了眼栗子,才点头道:“罢了,你也晓得厉害。这里确实闷了,你就去散心吧。” 江云雁便笑道:“多谢娘娘!您和方丈的交流臣女着实听不懂。” 太后便笑了,很高兴地样子。 夜里,曾在那处院落房顶的影子进入太后屋子的耳房,片刻后又离开。张嬷嬷离开耳房去了太后屋子,在太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 太后沉思道:“她并没有撒谎。很好。可是,他又去了哪里?” 张嬷嬷想了想,低声道:“此时寒冬,那位恐怕在汤泉宫。” 太后叹道:“也是,这样的寒冬,他哪里熬得住。” 一时间,太后房间里,尽是深深的叹息。 此后的许多天,江云雁每隔两三日便会去那个院子待一段时间。久而久之,知春也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暖手的手炉,烧茶水的小火炉,几斤银丝木炭,还有棉垫子、茶壶水杯点心盒子…… 江云雁有时候想起了那个男子,总感觉有些不安,自己这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可是院中雪人头上的斗笠仍在,她便安心的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私密空间。 恰是腊八那日,江云雁早早就来了院子,栗子照理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江云雁才进了茅屋。 在原来戴斗笠的雪人旁边又堆了大大小小几个雪人,自娱自乐。 快中午的时候,江云雁在茅屋里面升起了火炉,知春把厚厚的帘子挂在门上,窗户上也挂了布帘,屋内的温度慢慢上升,江云雁便不想回去了,对栗子道:“我在此处挺好的,今日太后娘娘要在前院待一整日,你回去把 我们三人的腊八粥领回来。中午吃了饭,我在这里小睡一会儿。” 栗子现在很听话,道:“是,县主。” 栗子离开后,知春烧好了茶水,说:“奴婢看着院子里有几处地上的积雪被风吹到了小路上,奴婢去清扫干净,小姐先歇一会儿。” 江云雁懒懒的点头:“带上护手,别冻着了。” 知春便道:“小姐放心,奴婢准备充分!” 江云雁便在榻上的小桌上翻看着棋谱,纵然自己没什么天分,可是太后娘娘却是棋道高手,每每同自己下棋指导,自己若是没有半点进步岂不是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银丝木炭在火盆中静静的燃烧,忽然江云雁听到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她顿了顿,手中拿着的棋子被捏在手心。过了半晌,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屋内极其寂静,不过落下三五子的时间,那咳嗽声再次响起,江云雁慢慢放下棋谱,从香囊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同时捏碎了另一颗药丸。 半晌后,并无异动,她正觉奇怪,从茅屋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下说过,你的迷药并不能真的防身,姑娘你怎么就不听呢!” 话刚说完,江云雁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房间门打开了,知春跺着脚走进来,迅速的关了门,道:“看着挺好的天气,没想到还挺冷……” 话没说完,身子便软软的倒下,江云雁一惊,房梁上便一个灰色身影跳下来接住了昏迷的知春,打横抱起,走到塌前,放她在榻上,然后迅速退后,站在门口,笑着看向江云雁。 “你怎么又来了!” 男子竟是那个沧桑的中年男子,这间茅屋的主人。 此时他正质问着鸠占鹊巢的江云雁! 江云雁张着嘴,怔怔的看着男人从天而降,把知春扶起来放在自己身旁,然后很守礼的退后三米。 迷药对这个男人无效,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一直在房梁上?” 男子笑了:“只是今日在。往日见姑娘来了,在下便避开了,在下也没想过姑娘竟然会强占民宅!” 江云雁尴尬了,自己明知道这里有人居住,还住了进来,的确有强占之嫌…… “这个,对不起。”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她连一句不是故意的都说不出口。 男子注视着江云雁,江云雁尽量无辜的看着男子。 蓦然间,两个人同时笑起来,气氛骤然一松。 江云雁不由自主的端正了坐姿,男子慢慢走近几步,看了看棋盘,道:“可以看得出,你虽努力却没什么天分。” 江云雁扁扁嘴:“很明显吗?” 男子道:“你看棋谱的时候,每落一子都需要看一眼,说明你即便跟着棋谱摆,却不知道下一子应该落在哪里好。你是在强记定式,这可不是好方法,毕竟定式不见得适用任何棋局。” 江云雁点头道:“我也知道,可惜实在不好去问别人,又没有老师细致的教我。”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太后娘娘是个高手,却不是个好教师,她自己棋艺高,只觉得你看了一遍,便应该有所顿悟。

213县主幽会 男子微微一笑,忽然看向窗外,道:“你另一个丫环回来了,你找个机会在屋里独处,我教你。” 说罢仍旧翻身上了房梁,江云雁仔细看过去,竟然当真发现不了他。 想起此时屋内尚有迷药,便赶紧给知春闻了解药,让她把门窗都打开,说屋里有碳味,要散味。 知春迷迷糊糊的想问自己怎么在榻上睡着了,江云雁便道:“你在外面干活太猛了,一进屋怕是不习惯竟晕倒了,吓了我一跳,现在醒了,没事吧。” 知春摇摇头,赶紧打开门窗,心想自己干活没那么卖力,怕是屋里的炭火味道吧,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没事。 栗子带着食盒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江云雁的心都提起来了,然而栗子只是诧异怎么大门开着窗子也开着,听到知春晕了赶紧问江云雁如何,江云雁道:“怕是我一直在窗前坐着的缘故,并没觉得头晕。” 等味道散尽了,重新关上门窗,栗子从食盒里取出了一个汤盆和三个干净的小碗。 江云雁道:“你们俩先吃,吃完了去院里把那些枯枝整理整理,打扫干净,我从窗子里看出去实在碍眼。” 栗子和知春便一人盛了一碗吃了,喝口热茶出门干活去了。江云雁把窗子押开个缝隙,正好看得见她们二人。 “下来吧。”她喊。 男子跳下来,站在塌前。 江云雁双眼亮晶晶的:“栗子竟然发现不了你!” 男子哼了一声:“她才那点功夫,差得远!你还真的把她当成护卫了?不行的!” 江云雁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懂得。只不过以前遇到一次危险,母亲已经尽力了,我们当初一介商户,哪里想得到后院女子还需要有功夫的丫环!能找到栗子姐妹这样的,已经不易。” 男子想想也是,便道:“这样看来,你母亲很疼爱你。” 江云雁道:“那是自然!” 看了看腊八粥,道:“我请你喝粥,你指点我棋艺,可好?” 男子点头:“算我吃亏了。” 江云雁用空白的碗给男子盛了粥,自己用知春的碗略清洗一遍给自己盛了粥。 男子去了桌边坐下吃了粥,江云雁在榻上吃了,将碗放回食盒,男子道:“开始吧,呃,失礼了。” 为了与江云雁对弈,他需要坐在榻上,小桌对面。 江云雁脸红了下,道:“老师请!”化解尴尬。 男子笑着坐下,身形挺直,顿时严肃认真起来,江云雁不由得坐直了,也变得认真起来。 男子看了江云雁先前看的棋谱,道:“这份棋谱对你来说还有些难度,你如今不需要这么高深的棋谱,只需要先记得几个定式的用法,另外,你需要培养一下大局观,整个棋盘上的每一个点,每一个气眼都要铭记于心……” 男子侃侃而谈,江云雁慢慢的接受了这些知识,开始另辟蹊径。 “有很多时候,人们都爱说棋如人生,这是为什么?世间正道如棋盘,横平竖直,但是棋子为何却是圆润的,黑白分明?为何黑白对立却要用圆形的棋子?” 江云雁道:“或许是因为圆形的棋子不论什么角度摆放,都不会影响棋局效果,拿着舒适?” 男子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理解,我认为,天地为棋盘,法律道德如纵横,而游走其上的棋子虽是对立的黑白,却因为是圆形,每粒棋子之前都有空隙,这便表明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尚有余地。” 江云雁受教:“先生所言极是。仔细一想,当真如此!” 男子面目严肃接受了江云雁的认同态度,话锋却是一转:“那么你院中最先堆起来的雪人可是照我的样子?” 江云雁仍一本正经的思考着,回答:“正是,当初几次见面都没见你真面目,所以那雪人脸上一片模糊,戴上斗笠倒有九分像你!” 语闭,还在想着对方会如何教导自己,蓦然间看到对面男子已经笑不可遏,这才慢了不止一拍的把自己刚才的话过了一遍脑子,顿时满脸红霞,娇羞无比! 江云雁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抄起一把棋子就扔向对面男子:“让你欺负我!” 男子被棋子打了,不疼不痒,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江云雁愣了,手足无措:“你,你怎么样了?” 男子脸色顿时发白,勉强忍住,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吞了一颗药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来,看着江云雁关心的目光,内心一暖:“没事,老毛病了,情绪不能大起大落。” 江云雁堪堪坐回去,就看到栗子往这边走来,她赶紧道:“栗子来了啦,你快点……” 话音未落,男子已经翻身上了梁。 江云雁迅速的看了眼榻上,把男子喝茶的杯子归位,把棋盘弄乱,一个人坐在榻上,表现的很生气的样子。栗子进来后扫视四周没有发现异样,看到榻上棋子乱扔,便问道:“县主这是怎么了?”江云雁故意重重叹了口气,道:“方才摆棋谱,明明上午才摆过的,竟然就不记得了,一时恼怒,便这样了。你收拾一下吧。” 说着翻身下地穿了鞋子走到门外,深深吸了口气,眼看日头快要下去了,心知不宜耽搁太晚,便招呼了知春进来收拾东西,特意说道:“好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咱们后天还来。” 说完领着二人离开了茅屋,走到那个雪人跟前,江云雁一时兴起,对着斗笠弹了一下,心想:“让你套我的话!” 屋内的男子在她们刚一出门就下了地,隐身窗前目送她们,看到她这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嘴角上翘。 等到看不到三人的影子了,男子躺到了榻上,一时间满脸都是笑意。 “哎呦,忘记了问她是谁家的小姐了。”男子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不过随即摇摇头苦笑:“以我这样的身份,谁家的小姐又如何,我还能怎样!” 就这样像萍水相逢的朋友一般,偶尔来往一下,就好了。小姑娘看样子就快到出嫁的年龄了,而自己是个不存在的人,永远不会是她结婚的对象。知道了,又如何,又能如何! 还不如不知!也许有一天,她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会想起自己,那就送她一份薄礼吧。 江云雁并不知道男子的 内心活动,更不知道男子的身份背景,她只是一时好奇,一时新鲜,觉得这样暗地里接触了一个博学又武艺高强的能人,算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没想过打听男子的身份,她只是很享受有一个秘密朋友的感觉。 至于其他的,小姑娘还没想过。 在这无聊的寺院里,到处都是规矩,和在皇宫中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多的是和尚,宫里多的是宫女嬷嬷。 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如履薄冰,在寺里的日子倒是惬意不少,如今有了这个朋友的存在,顿时让江云雁对承恩寺的好感大增。 此后,每当太后给了她空闲时间,她便会去那个院子里,大部分时间都能遇到那个男子,江云雁便会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支开知春和栗子或者梨子,跟男子独处一会儿,或者下棋或者谈论书法。 江云雁发现男子对琴棋书画涉猎极广,每每谈起来,都让她沉迷不已,甚至还有一些江湖轶事他都知道,江云雁觉得大开眼界。 直到腊月二十二,快过小年儿了,太后要起驾回宫了,她才察觉出自己已经依依不舍了。尽管内心疑惑,她觉得还是要跟对方说一声再走。 这一次她没有带知春和栗子或梨子,孤身一人来了茅屋,他却不在。江云雁顿觉眼睛一酸,好生委屈。 回了皇宫,圣上第一时间去太后殿请安探望,皇后领着嫔妃们在殿外候着。 最终还是只有皇后一个人在众多嫔妃的羡慕嫉妒的眼光中,昂首走进了太后殿。 不论内心怎么想怎么看,太后在众多嫔妃面前一向很给皇后面子的,这是给她后宫之主这个位份的尊重,这是圣上正妻的待遇。 其他嫔妃因为位份低,所以都只能在殿外磕头请安。不过太后从来不为难她们,请安磕头后,都让回去了。 太后殿内,太后在垂柳的伺候下正在卸下宫装,头上的首饰一样样的取下来,先后都有个顺序,还不能挂着太后娘娘一根头发丝儿,这是个技术活,从前都是碧云在做,不过最近碧云不得太后的心,就连去承恩寺都没有带着她,当然,也没带含香。 此时众位嫔妃都退了下去,圣上和皇后娘娘在堂中静坐等候,含香跟着碧云在殿外等候。 太后娘娘卸了妆,换了家常服,这才扶着垂柳的手慢悠悠的走到堂中的宝座上歇着,喝了口茶,开口道:“哀家走了这些日子,你们过得还好吧。” 圣上咧嘴一笑,皇后娘娘就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原来皇后娘娘在太后离京的日子里,又有些动作,直到圣上发怒了,直接把太子给派到了南方去办差,皇后娘娘才晓得厉害,赶忙做小伏低。要知道如今成年的皇子可不止太子一个,若是圣上三番五次让太子远行,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如今闵大人彻底放弃了这个妹妹,俗话说得好,烂泥是扶不上墙的。闵大人只是在太子远下南方的时候,派了自己手里最精锐的人手沿途保护,除此之外,并不敢干涉太子的行程和具体事务,因为他知道,太子身边有不少圣上的心腹,自己贸然插手不但会让圣上震怒,还会扯了太子的后腿。

214太后的拿捏 太后凤目随意一瞟,这两口子的弯弯绕就看明白了,心想这个儿媳妇三天不敲打就想上房揭瓦,圣上也真够不省心的。看她坐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样子,索性也不招圣上待见,便松口道:“后宫事务繁忙,皇后还是赶紧回去处理吧,哀家这里你尽到心意就行了。” 皇后脸上便露出了无比真诚的笑容,口中推脱道:“母后刚刚回宫……” 太后一摆手打断她:“顺从也是孝顺。” 皇后便赶紧应了,分别给这母子俩行了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已经被遗忘,或者说从来没被重视过的含香小姑娘,心有戚戚焉的摇摇头,接受了小姑娘的参拜,又看看已经失宠尚不自知的碧云,彻底摇摇头走了。 皇后也不明白,明明几十年来太后娘娘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一向是温和的,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害怕她,自己堂堂皇后的气场还没进这个宫门就被压了下去。 皇后一离开大殿,圣上的脸色就变了变,太后敏锐的察觉到了,问:“出什么事了?” 圣上一愣,随即苦笑:“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后。” 太后放下茶杯道:“因为你不会在母后面前隐瞒情绪。她一走你就拉下脸,定是有事。” 圣上深吸一口气,道:“北方密报,那边不太消停,前几年王庭分崩离析,儿臣就放松了警惕,如今再去探查,发现已经聚拢了原王庭的八成部落,形成了新的王庭。新的草原王还没有什么威信,所以这几年一直在蛰伏。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要知道草原人这么静悄悄的完成了整合,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说明他们如今的领导者要么是个军事天才,要么,就是有高人指点。不论是哪一种,对我朝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太后轻蹙峨眉,略一思索问道:“你可是想动北境的大将?” 圣上微微一顿,母后常年幽居深宫,对朝堂内外的局势竟然一点就透,若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贤内助,也不至于这般心烦意乱了。 “母后猜的没错,北境这样大的动静,驻北将军却没有丝毫察觉,不是中饱私囊便是玩忽职守,哪一条都不能任由他再处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去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儿臣有队走私的商队,天南海北的乱跑,这不是去北境去替儿臣开拓购买战马的渠道了么,恰巧打听到了此事,才秘密上报的,否则至今儿臣仍被蒙在鼓里。” “北境既然有意隐瞒,那么你这样忽然调动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此时尚在明处活动,容易抓到线索,若他们有了戒心,转入暗中活动,反而不好察觉了,皇儿你可想过?” 圣上站起来走了走,愁眉不展:“儿臣也有此担忧,可是事分轻重缓急,只好先保住大局了。” 太后也叹息:“你父皇当初把北境打的那般零散,他们仍然能在几年内聚集起来,可见对我朝的怨恨有多深!” 圣上不好评价对自己特别宠溺的父皇,只好沉默。太后却没有 这层顾虑,先皇生前她便是这样直接的性子,没道理他都驾鹤西去了,自己反而小心翼翼。 世人皆以为太后太过柔顺,先帝为了保护她才处处让她处在暗处,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成为一朝太后,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这直白的性子才是先帝最担心最想隐藏的。 当初先帝动了那么一点点心思想要把苗氏收入后宫,就被她嘲笑的几乎恼怒了,最终选择了那样一个残忍的方式来断绝他自己的念想,其中怕是也有恼羞成怒的成分,所以太后在得知了这一切后当真沉默了几年,为了自己一时的口快,让一个天赋异禀的率真女孩儿遭受那样非人的待遇…… 所以,所以太后对苗氏才会这么好,对她的女儿也是百般宠爱。 她爱了一辈子,被珍藏了一辈子,却被皇权给当头一棒! 原来他即便再爱自己,再欣赏自己,也不容许自己的大不敬。即便仍然不忍心惩罚自己,却会从自己在乎的人身上下手,然后让自己内疚一生。其实这便是最残酷的惩罚,不是么! 看着母后幽暗的眼神,圣上知道她想起了苗氏的事情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压根不知道父皇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成年后逐渐了解真相,却不明白父皇当初那般决绝的处置是为什么,明明还有更好的方式。 等到自己有了子女,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他逐渐理解了父亲,反而开始不理解母亲。 世间的事情反反复复,等他有了孩子,开始为太子人选而纠结的时候,他又忽然理解了母亲的失望乃至绝望为何而来。 人一生的心思百转千回,何止细腻,他总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母后,了解了皇后,甚至了解了苗氏。可是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人,又时常给他些惊喜或意外,他有时候会自省,真的了解她们了吗? 可是如今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北方的虎视眈眈,南方大海的深不可测,圣上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迫。 太后娘娘担忧的看着圣上:“不论是出海还是北方的战事,都不是一日之功,需要从长计议。” 然后小声道:“这军费……” 圣上眉头皱的更深了,此时门外传来嬷嬷的禀告省,说清河县主求见。 太后显而易见的露出了个笑容,道:“请她进来吧。” 传话嬷嬷犹豫了下,又说:“含香小姐一直在殿外候着……” “一并叫进来。”太后不甚在意的说着,嬷嬷再次感受到了太后娘娘对待二人的不同。出门吩咐了,就赶紧掀起门帘。 话说江云雁作因为陪伴凤驾的缘故,回来后太后洗漱便也放了她回去洗漱。她恭送太后和圣上进了大殿,自己就向储芳阁走去,在过跨院的过道时,其实遇见了含香小姐,她出于好心对含香说了一句:“太后娘娘那里如今正有圣上在,姐姐还是稍后再去的好。” 含香客客气气的说:“太后娘娘多日未回京,既然回来了,我这个侄孙女当然应该第一时间过去请安了,不劳县主费心。” 江云雁不便多说什么,说是自己的伴读,却从来没有跟自己和睦相处过,若自己是真正的县主,或者公主……算了,江云雁心想自己也是寄人篱下,何苦为难另一个小姑娘。索性太后娘娘也没非得让她们两个上演亲密好伙伴的戏码。如今这般各自生活挺好的。 江云雁估摸着时间匆匆洗漱了,换了衣服,吃了些粥垫底,歇了一歇,琢磨着天家的私话聊得差不多了,这才领着丫环宫女去太后殿问安。 一进太后殿的侧门,就见含香还在门外候着,心中几不可察的轻轻一叹。 低眉敛目走到门口,装作没理会,任由宫女上前跟守殿嬷嬷禀告通传。 含香强自忍着脸上的不自在,得到殿内的回应后,连忙端出个笑容来,跟在江云雁身后进了大殿,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才感觉出自己身子都快冻僵了。 两人行了礼,见圣上还在,连忙告罪。 太后瞥了含香一眼,皱眉道:“怎么,含香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可是太后殿没给你准备冬衣?” 含香脸上烧的通红,赶紧跪下道:“回禀娘娘,含香以为今日天气还好,所以……所以穿的单薄了些。” 太后便对跟着含香的碧云道:“碧云,你怎么也不知道好生照顾她。” 碧云无奈,只好跪下认错。含香见状有些无措,不安的捏着裙角。 太后温和的看着她,道:“也是哀家大意了,竟然忘记你进宫还是秋天,来人呐,快去库房里寻一块好皮料,给含香小姐,让她可着自己的心意做件大氅,这寒冬腊月的,冻着了可不是让我那娘家嫂子心疼么。” “是。”自有人去取,太后接着道:“宫里这些丫头们说白了女红也不怎么样,哀家听你祖母提起你女红是极好的,料子拿回去后,自己做一件大氅,做好了再穿给哀家看,好吗?” 含香已经见嬷嬷取来的料子,那毛料十分有光泽,知道是上好的皮毛,内心早已喜欢不已,连忙跪下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太后虚抬了抬手,道:“快起来,回去赶紧做出来。” 又吩咐碧云:“赶紧扶着含香小姐回去,熬些姜糖水给她喝,若是让哀家知道她感染了风寒,唯你是问!” 碧云赶紧应下,含香便告退了。临走前含香瞥了静静坐着的江云雁一眼,她身后的丫环手里拿着的大氅也不过是普通的毛料罢了。 想着自己的身体太后娘娘还是更在意的,于是对先前一直有些依赖听从的碧云也心存轻视,心想到底自己是个主子。 含香的小表情一点不落的看进圣上和太后娘娘眼里,等她离开了太后殿,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反观江云雁,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如初,脸上挂着淡淡的不失礼数的笑容,太后说起含香穿的单薄,她就露出适当的担心,说到给含香好的毛料,她就眼神里都透着欣喜,如今含香对她示威一般的一瞥,她便保持着这个微笑直到现在。 不得不说,江家的教养还是真的不错。

215摸底富商 后位稳固 “云雁,我们一道回来的,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太后这才是真正关心的话。 “多谢娘娘关心,云雁歇了一会儿了。想着给圣上请安才过来打扰娘娘休息的。” 圣上听了便高兴的笑了,指着云雁道:“这孩子孝顺,母后选得好,果然有眼光。” 太后笑了,一脸的你心知肚明的样子,令圣上都尴尬了。 太后这么做是为了谁他心里最清楚,再次感慨自己没有个好皇后。 顿了顿,太后对圣上说:“哀家当初言明了,要留这孩子到出嫁。这不前段时间说是先前那亲事黄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圣上你可要给哀家留意着点这京城的适龄好男儿!别想着不相干的事,光挑人品!” 圣上苦笑,自己刚一听说江云雁退婚了,可不就巴巴的要给她找婆家么,是您老人家挡了一下的。可是这话不能明说啊,于是只好点头道:“母后放心,云雁的亲事儿臣放在心里了,索性她还小,儿臣慢慢考察,总要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江云雁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垂下头掩饰绯红的双颊。 不期然的,承恩寺中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跳出来,他的气宇轩昂,博学多才,沉稳深沉,他偶尔的调皮,他令人心惊的咳嗽…… 低垂的头不光掩饰了她绯红的双颊,还掩饰掉了她双目中浓浓的思念。 江云雁退下后,圣上也要走,太后喊住了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要早做准备!” 圣上重重一叹,点点头离开了。 身为明君,他不想总是去搜刮民财,可是打仗光靠国库是不够的。 所以,他回了乾安殿,立刻召集户部尚书进宫议事,听了国库盈余之后,紧缩双眉,最终叹了口气道:“去把全国各地的富商清查一遍,符合方才提到的那个家产数目的,都报上来。” 户部尚书徐大人心头一颤,赶紧应下了。 打发了户部尚书,又找来工部和兵部尚书,分别询问了一些事项。 等他们都退了出去,圣上在殿内来回走,转了好几圈,最终只是深深的叹息一声。 户部在清查全国富商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国富商都震动了。 皇商首当其冲,这次户部的调查迅速精准,他们连转移财产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圣上要动他们了。 户部把所有的有名的商户都列了个单子,然后根据目前测算的资产再刷下一批,最后再进行流动资金核算,最终确定了一份名单。 徐大人看过名单后,找来了负责清河府的左侍郎耳语几句,左侍郎点头悄悄回答了,徐大人便点点头:“好,本官明白了,这就进宫向圣上禀报。各位还需要在部里待上一待,等宫里的旨意下来了,方可回家。” “下官遵命。”户部官员齐齐应声。 徐大人揣着这份名单进了宫,圣上看过后,盯着徐大人看了半晌,徐大人冷汗淋漓,实在承受不住跪下问:“圣上,这份名单可有不妥?” 圣上摊开了名单铺在龙案上,玩味的笑道:“徐大人,这份名单是底下人做出来的,你可看过?” 徐大人点头:“臣亲自核实过。” 圣上笑容一点点的收敛:“那清河府号称首富的江家……为何没在名单上啊?” 徐大人心中一定,若是这件事,他早已有了应对。 “启禀圣上,今年八月份,那江家庶出二子江河中叛出江家,还卷走江家大半家财,后来江大夫人力挽狂澜,曾经收复一部分财产,测算后的结果,恰好在您规定的数目之下!所以下官并未将江家列入其中。请圣上明察。” 圣上一听,自己误会了,以为徐大人发觉了自己对苗氏的特殊之处,所以没有上报江家,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当下为了掩饰尴尬,故作惊讶的问道:“朕倒是知道此事,只不过,那江家损失当真那么多?” 徐大人暗自庆幸自己事先做好了功课,于是很坦然的应答:“是啊,微臣在清点的时候一再核实过,那江河中卷走的大部分是现银,是江家大部分的流动资金,而虽说剩下的仍有一半多的家产,却多是一些铺子、房产之类的,不好立刻变现的。所以虽说江河中卷走的财产被江大夫人追回来一部分,却仍是些不好立即过户买卖的固定资产,所以遵照圣上的吩咐,江家的流动资金着实上不了这份名单呐。” 圣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徐大人琢磨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关注江家,莫不是真的因为江家的财产不够而生气? 其实圣上是替苗氏心疼,这个江河中真不是个东西! 圣上一扔名单,往后靠在龙椅扶手上,道:“说说吧,什么打算。” 徐大人这时候才开始冒汗,这怎么办他可真没有想过,可是圣上什么打算他倒是猜测出来了。毕竟自己上次离开后圣上召见了工部和兵部尚书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呃,这个……这个……微臣,微臣……” “这就结巴了?”圣上淡淡笑着,“以后用到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徐大人举起袖子抹了抹汗,试探着说:“这个,微臣想着这件事情还需要跟吏部尚书商量一下,毕竟如果让富商捐出家产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不太好办呐。” “这个关吏部什么事?” “这个,微臣是这么想的,让吏部发文给名单上的商户一个闲职,一个只有品阶没有实用的官职,让他们,用钱买。”徐大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瞅着圣上的反应。 圣上默了默,吩咐道:“去把吏部尚书叫来,哦,还有礼部尚书,一块儿吧。” 自有人去传旨,圣上就对徐大人说:“你们三个好好商议,给朕拿出个章程来。” “是,臣遵旨。”徐大人弯腰,心想这一关暂时过了,更难的在后头呢,不过好在把那两个老货给拉下水了,不是自己一个人费脑浆子了。 圣上没有理会他的内心,等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到齐了,把这事情一交代,然后让他们去偏殿商议去了,看这样子商量不出个结果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圣上转身出了 乾安殿,小苗子跟在后头,圣上道:“你去给朕寻摸寻摸配得上清河县主的京城好儿郎,找那品性好的。朕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苗子面露苦笑,只得小声道:“是,臣遵旨。” 圣上往前走着,没回头,加了一句:“事情办好了,朕给你找个好媳妇!” 小苗子喜上眉梢响亮的回道:“是!” 小苗子其实并不是太监,他只是为了贴身保护照顾圣上而假扮了太监。 圣上去了后宫,直奔皇后殿里去了。 皇后很高兴也很惶恐,她如今隐约有些明白了,只要自己不自作主张的替太子背地里笼络朝臣,不做些跟圣上离心的事情,自己在圣上面前基本上还是个不错的皇后。 所以她这段日子出奇的老实,圣上尽管仍不满意她的智商,但对她这么快就识了实务还是甚感欣慰的,所以决定过来安抚一下她。 皇后比他还小了几岁,说起来不过四十岁,按理说她保养的也算是不错了,可是家里上有太后的冻龄美肌,下有苗氏逆时生长,这皇后的正常水平就让圣上觉得不够看了。而且说实话,圣上近来还不怎么待见那些年轻的妃嫔,为什么呀,他不是个好色的君王,他喜欢有智慧有内涵的女子,而皇后虽然智慧和内涵都欠缺了些,好歹比那些年轻女孩子稳重些。 最起码皇后不会对着他发嗲。 在后宫中,年轻是本钱,但年轻也是个缺点。 所以最近圣上瞧着自己的发妻还是顺眼了许多,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来看看她安排的有没有不妥之处,母后不愿意管后宫的事情,可闵皇后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性子,他这个圣上还需要管着一部分后宫的事情,真是累死了。 皇后的声音比较平淡,在报告除夕宴会准备情况的时候带着一丝的忐忑,让她的语调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圣上听了比较满意,所以只是温和的提点了几处失误,然后凌厉的眼神盯向了首席嬷嬷,这些失误本可以避免的,这个老婆子却没有提醒。 看来这皇后身边的人也该梳理梳理了,否则谁都以为自己罢了闵相国的官就要连皇后也一起换掉了,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的皇后! 圣上很生气,就算闵皇后再怎么蠢笨,心思总是纯洁的,这几年越发没有章法也说不得就有这些个奴才从中作梗的缘故。 皇后不知圣上究竟在沉思什么,反正脸色突然变了是真的,她吓坏了,只好站起来询问自己是否犯了错误,可是圣上没有理她,皇后战战兢兢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圣上的脸,生怕错过了什么表情。圣上回神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皇后双眼中的担忧和害怕,心中倒是一阵愧疚,自己这几年把她吓坏了吧。 当下温和的拉起皇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安抚道:“哦,朕刚才走神了。皇后说什么了?” 闵皇后受宠若惊,有些不自在跟圣上在一个宝座上坐着,挪了挪身子,却被圣上用力按着不敢妄动,所以她早就忘记了先前自己在说什么了,于是只好道:“臣妾,臣妾没说什么,一切听圣上吩咐就是了。”

216圣上心中的家国天下 皇后殿里的嬷嬷和宫女们,再一次对皇后刷新的认识。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后位,竟然稳若磐石。 首席嬷嬷内心纠结不已,圣上对自己那一瞥让她心惊胆战,圣上是察觉什么了吗? 皇后感动过后,卯起劲儿来要把夜宴的准备做到天衣无缝,底下的嬷嬷和宫女女官太监们亲眼见了圣上对皇后的态度,纵然先前有了懒散敷衍的心思,如今都妥妥的收敛起来,所以皇后感觉工作推进很快很顺利,于是自己真的闲了下来。 想起来圣上的嘱咐,于是叫了太医请了平安脉,开了调养的方子。 欣喜之余还真的去练字了。 圣上得到了消息,莞尔一笑,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容易满足,他倒是羡慕起皇后来。 不过此时他得到了江家近半年来的所有流水记录,他发现苗氏在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填补江家的亏空。不仅如此,从两年前开始,每年都会有大笔银子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渗透般的消失了。目前还没有查出这笔钱最终去了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早在几年前,江家的财富就开始分流了。 这份报告已经很详尽了,应该是户部一直关注着苗氏的缘故,所以从江瑞声去世后,江二老爷江瑞言分走了五分之一大的江宅开始,不论是苗氏的嫁妆还是江家的产业,都开始分散。苗氏开始更加大手大脚,每年给府里下人的待遇自脱了孝开始大幅提升,对待子女亲人更加大方。就连二房的庶出侄女都送了价值不菲的添妆。 可以说,近四五年的苗氏花钱的速度连他这个一国之君都觉得有些败家! 而她这样的大方反而助涨了庶子的野心,瞧瞧吧,江河中是苗氏最器重的庶子,当然也是最能干的一个,所以人家仗着苗氏的大方苗氏的信任,一把卷走了大部分的家财,至今不知所踪! 圣上都替她肉疼,反观人家,依然把江河中的妻儿照顾的妥妥的,不当回事! 她是真的心大还是坚信这个庶子有天真的会回来,浪子回头? 圣上看不明白,本来想插手的,可是太后的劝说言犹在耳,他信任母后,便不会暗自出手。 江河中,你最好别让你嫡母失望,否则朕只好代你嫡母教训你了…… 这个时候,吏部礼部和户部三位尚书大人联袂而来,呈上了商议后的章程。 圣上看过后,依次询问了三人的意见,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在手底下压了压,道:“总得让他们过个好年。年后就由吏部牵头,户部和……兵部配合开始行动。” 三人躬身道:“微臣遵旨。” 圣上瞅着三个人:“这件事情事关国本,所以三位爱卿要知道,此事只有你我四人知晓,再多一个人知晓,你们三人中便有一人会人头落地!” 三人一听赶紧跪下赌咒发誓会保守秘密。 “下去吧。”圣上让他们都下去了。 圣上走进后殿,从一侧的走廊进入后殿的天井那里有座阁楼,圣上一个人走过去,进了阁楼,自有看守 的人逐层点上烛火,一人挑着个简易的炭盆跟在后面。圣上直接上了最顶层,对着南方有个小阳台,圣上推开雕花木门走到阳台上,深深的呼吸了将夜的空气,寒冷中带着一丝丝硫磺的味道,是城中百姓隔三差五燃放烟花爆竹的味道。 新年将至,自己在这个位子上也坐了十几年了。看似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其实危机四伏,困难重重。北方的王庭狼子野心,素来觊觎内陆的肥沃土地,南方海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是什么样子的,会有什么样的国家存在,他们对这个国度是否有侵略之意? 东面的国境依靠着夜色森林,本来平静安宁,近年来却听说屡有野兽离开森林进入村庄伤人,东北方向的罗耶国,弹丸之地却凭借着同夜色森林和北方草原接壤而屡次进犯,一旦被打回去了,就抛下平民躲进森林或草原,让大展国的军队无从剿灭。 虽然从未有过切肤之痛,却也不堪骚扰。西面的大陈国因为国境狭长,夹在大展国和西邮国之间,所以倒是比较老实,可是国力堪忧,说不定哪一日就被西邮国突破了,直接越境袭击大展国。 先皇在世的时候雄才大略,四处征战,虽然没有来得及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但是边境时不时小战爆发倒也能尽展大展国威风,可是毕竟太过招摇四处树敌。 如今自己算是平了内患,也该考虑下外忧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体会到先皇当初得到苗氏的时候如获至宝的心情。也难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苗氏,纵然是自己,也不得不羡慕苗氏的天赋。 只是……圣上挺了挺胸膛,自己不是先帝的性子,做不来那种极端的事情。 对苗氏,他们母子都有所亏欠。江山么,朕要的。可是苗氏,却不是一颗棋子,朕的江山不能靠牺牲一个女人来守护! 这是圣上的仁厚,也是他的傲骨!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气。 自己不论有多少雄心壮志,总是需要个人来继承的,可是太子被皇后和闵相国教导的有些小肚鸡肠,总认为别的兄弟都在觊觎他的太子之位,虽然可能是实情,但他一点用胸怀和气度降服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想着如何除掉他们,真是让人头痛。 想了想,太子今年过年就满二十了,也该给他找个太子妃了。可是,却让他去哪里找个温柔贤淑,又能审时度势,提点太子的适龄女子呢! 还不如让太子晚点成亲,先送到母后那里培养两年。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江云雁,可是随即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这么做了一定会让苗氏恨透了自己。 可是,他又不由得怀着一丝希望,如果太子和江云雁在太后殿朝夕相处中自然而然产生了感情呢?以苗氏的性子,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越想越觉得靠谱,所以圣上想到就赶紧去做,一转身蹬蹬蹬下了楼,直接起驾去了太后殿。 太后刚刚用过晚膳,看到匆匆而来的圣上,惊讶之余问要不要替他再准备晚膳。 圣上摆摆手, 道:“待会儿儿臣还去皇后那里,母亲不必麻烦了。” 太后微微一笑,江云雁见状就赶紧退下了,拉着还想套套近乎的含香小姐一道走了。 圣上微微一皱眉头,太后便笑道:“给她找个婆家打发出去就是了。” 圣上便不再放在心上,跟太后提起想把太子送到这里来的意思。 太后沉吟半晌,真心不想管那个孙子,可是碍于儿子的面子,只好答应了,但是有言在先:“你知道哀家是个什么脾气,倘若他能合了哀家脾气,或者有改造的可能,哀家就留他两年。若是没有……哀家是会生病的。” 圣上一揖:“多谢母后。” 圣上离开后,果然去了皇后殿,他跟皇后说了这件事,毕竟是皇后所出的太子。还以为皇后会反对,毕竟她不怎么亲近太后,没想到她很高兴。 “母后同意了?她肯教导颖智?”皇后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 “呃,母后答应了。”圣上好笑的看着皇后,问道:“你这么高兴吗?” “臣妾当然高兴了!”皇后几乎手舞足蹈,她可是知道太后在圣上眼中的重要性,既然肯让太后教导太子,那么就是说圣上从来没想过要换掉太子! 而且,太后是出了名的才女,能够教导太子也是太子的福分。 想着想着,皇后就掉下眼泪,道:“臣妾无才无德,教导太子有心无力,如今圣上既然肯求母后亲自教导,臣妾感激不尽!” 圣上更满意了,这皇后对自己的分析和反省挺到位,所以当晚圣上难得温柔的对待皇后,留宿了。 江云雁在储芳阁中,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只是思念家乡了,年关将近,所有的思念都汇集起来,对母亲的思念,对祖父母的思念,对兄弟姐妹的思念,她都默默的留在心底,因为是在太后殿过年,这是万众瞩目的荣宠,她不能有丝毫不敬、不识抬举。 慢慢的,她发现对家人的思念很容易用理智来克服,但是对承恩寺中那个人的思念,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了。无奈中,她只好开始抄写经文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含香小姐今日穿了太后赏的皮毛所做的大氅,自己配了辅料,做出来大方又好看,本来是想要得太后几句夸奖的,谁知道进去的时候太后没有注意,走的时候本想秀一把,没想到圣上突然来了,她还道是个好机会呢,没想到却被江云雁给强行拉走了! 小姑娘气坏了,终于忍不住摔了入住太后殿后第一个茶杯。茶杯的碎片散落在地上,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自己也没发觉到自己脾气见长的含香小姐,看着碧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样子,一股子邪火烧的无名:“看什么,难道要本小姐亲自去收拾?” 碧云一愣,常年做下人的本能使她赶紧低头敛目,回应道:“姑娘别生气,奴婢这就派人清扫了。” 她碧云也是太后殿的首席大宫女,自然也不肯做这些活计。 可是含香却想着别的宫女不值得信任,还是碧云可靠些,所以道:“别喊别人了,你收拾吧。”

217碧云醒悟请罪 福禄再探云雁 碧云惊呆了,没想到素来以自己意见为行动指南的含香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两个人的意思拧巴了。 碧云低下头道:“是。” 她委屈的下去找来工具收拾了茶杯碎片,而含香则在思考如何下次能够摆脱江云雁独自跟太后娘娘待一会儿。 这一刻,碧云才幡然醒悟,太后娘娘一直不喜欢含香,原来是这个原因。 而她这一刻才联想到自己为什么会从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沦落为一个县主伴读的宫女。原来是这样,是自己的贪心让从前尚且有些智慧的双眼被蒙蔽了,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 难怪自己如今每日都围着含香打转,难怪太后娘娘很久都没有给自己别的差事了,难怪垂柳总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碧云生生在寒冷的夜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自己哪一天触犯了太后的逆鳞都尚不自知,或许被拉出去处置那一刻,还在怀疑自己被人给陷害了! 第二天,碧云病了。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辰,碧云悄悄叩响太后殿的门,太后很诧异,垂柳去开门,见碧云穿着素净的衣裳,头上只一根银簪,单薄的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的道:“请妹妹给娘娘禀告一声,碧云来请罪。” 垂柳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进去通报。 太后微微一皱眉,这么些天才想明白,她还真不太想给碧云这个机会。 垂柳一脸焦急,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太后想了想,叹息道:“罢了,她既然想明白了,就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做对了,哀家再召见她,做不对,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以前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自己主动挑明了,那太后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今后的道路是崎岖还是顺畅,就看她自己的悟性吧。 垂柳把这话转告给碧云,她惨白着脸回去了,一路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让垂柳忍不住心疼。可是她知道太后娘娘这已经算是给了她一次机会了,能否把握就要看她的了。 次日是小年,福禄长公主跟驸马进宫了,驸马被圣上留在了前朝,福禄长公主自然来了太后殿。 自从把江云雁养在身边,太后殿非初一十五不开门的惯例也打破了,当然只是针对圣上、皇后和福禄长公主而言。 所以今日太后留饭的时候说了:“我寻思着,这小年儿你怎么也得进来看看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有你那义女的,所以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来,咱们三个喝一杯。” 午饭太后娘娘没有传唤含香,她便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吃。 福禄长公主这次来也是带着问题来的,饭后,她便打发了江云雁回去休息,跟太后诉苦起来。 “儿臣实在是被烦扰的没法子了,这才来母后这里讨个主意。这满京城的贵妇都盯上了云雁,知道她退了婚,全都上了儿臣府上打听,听介绍都是一水儿的好男儿,儿臣实在是说不出个准话来,还请母后给个话。这云雁的亲事,您是 怎么打算的?” 太后微微一笑:“一家有女百家求,怕什么,让他们盘算着吧,索性云雁还小。哀家不急。” 福禄长公主松了口气,道:“母亲这么说儿臣就知道如何回复了。” 太后点点头:“不过你还是要把这些上门的人家列个单子给哀家,看看她们都是给谁求娶的,心里有个底。” 福禄长公主道:“儿臣回去就列出来。” 太后又说:“明儿就给哀家送来,年夜宴会,哀家兴许还能见上一见。” 福禄长公主震了一下,玩笑道:“要不儿臣现在写给您看?” 太后竟然一点头:“好啊,垂柳,笔墨伺候!” 福禄长公主傻眼了,事到如今也只好起身去了书案旁,取了笔一边回想一边落笔记录。 她内心说不出的感慨,从前太后殿初一十五才开放的惯例因为江云雁的入住而改变,虽然改变的对象只是圣上、皇后和她自己,还有苗氏,但这也说明了太后对苗氏对江云雁的重视。而且不说其他的,就连自己当初招驸马、自己的女儿找婆家都没见太后如此用心过,为了亲眼见一见求亲人选,还准备在年夜宴会上相看。要知道往年太后只在圣上开席前一刻才会驾到,圣上提议三杯酒过后,立马回宫。从来不等群臣和命妇参拜的,看今日这架势,怕是京城的名贵公子们能有幸一睹太后风采了! 福禄长公主内心乱七八糟,下笔却稳妥顺畅,这件事情太后这么重视,她必须全心全意的记录。 太后看了一遍,蓦然笑了出来:“这个秦家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才把人家的堂姐给休回了家,如今本家的嫡出少爷倒是想娶堂妹了?他也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福禄长公主掩嘴笑道:“可不是么,儿臣说不出口,可是驸马可是把来人好一顿讽刺。” 太后听了就顺了气儿:“也是,让你这性子去怼人也难为你了,还是驸马一个武将好,想什么就说什么。” 福禄长公主跟着笑:“可不是么,成亲这些年,儿臣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嘴皮子也这么厉害。” 太后点点头:“剩下的这些人倒是有一半挺有诚意。不过哀家看着总好像少了些人,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了。” 福禄长公主聪慧,知道太后有些忌讳不好明说,便道:“是,来儿臣这里打探的都是直接说不上话的,有些是云雁祖父外祖父那边亲戚故旧的,一般都去了苗府打探。” 太后这才“嗯”了一声,把名单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终是皱着眉头道:“这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为人沉稳是量产了吗?怎么都是这个词儿。” 福禄长公主就跟着叹道:“是呀,您不知道儿臣这些日子同样的话听了多少遍,若不是来人不同,儿臣以为满京城就一个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为人沉稳的公子少爷了呢!” 这打趣的话让太后笑开了颜,对福禄长公主道:“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贫!” 福禄长公主想着苗氏的性子,大着胆子对太后说:“儿 臣想着,苗氏对云雁那是看得同眼珠子一样,母后您是一片好心,可是苗氏她会怎么挑选女婿这个咱们可不知道标准,要不母后问问云雁的喜好?” 太后一听可不是,自己光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事了,忘了苗氏可不是一般的命妇,别说自己给挑选的人她是否看得上眼了,就连会不会让江云雁嫁到京城来都不一定。 “得,咱们还真是白着急了。忘了从正主那里先打听打听了。”太后一拍桌子,道:“哀家跟那孩子说什么那孩子怕是都不敢反驳的,还是你这个义母出面去刺探一下她的口风吧,她跟你还是更亲近些的。” 福禄长公主领了这个任务就去了储芳阁看望江云雁。 江云雁当真高兴,抛下杂念好生接待义母。 当福禄长公主把她的亲事提起来后,江云雁身体可见的僵了僵。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抗拒的心思就像无法抑制的冲动,一个劲儿的催促着她赶紧拒绝了,可是另一方面残忍的理智却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自从自己身为县主的那一刻起,自身的婚姻便已经不是自己不是母亲能够做主的了。所以还是顺从吧,不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的。 江云雁的脸色变幻莫测,最终扬起一个拘谨的笑容:“母亲肯来问女儿的意见女儿心存感激,只是女儿家的婚事本就该长辈做主,云雁没有什么想法,而且云雁相信长辈们会为云雁找到合适的人选。” 福禄长公主心中一跳,她凭直觉察觉出江云雁这话说的很是勉强,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人。她想问问你可有意中人,但是她及时打住了。凭她对江云雁的了解,若是她喜欢的人真的是门当户对的好对象,她应该会略有表示的。既然没有,那么两个人成功的可能性就不大,最起码,两个人的身份背景或者年龄相貌总有绝不登对的地方。 既然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的,那么自己就不该挑起来她内心的想法,就按照她说出来的话理解就行了。 福禄长公主有些怜悯江云雁,她的身份其实很特殊,说高贵也高贵,但说低贱还真是低贱。在这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名门望族,他们最瞧不起的就是江云雁这种一朝得势的商户。尤其是不仅得势,还越到了他们头上的这种人。 兴许江云雁遇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出身名门望族,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福禄长公主还记得江云雁是参加过稚芳园宴会的,还是自己给下的请帖,那个时候也邀请了苗氏带着三个女儿进了中心岛,在中心岛可是有许多这样的俊朗公子的。 福禄长公主自以为得知了真相,越发怜惜江云雁了。 在给太后复命的时候,她就犯了愁了,这也没有探听到有用的信息啊! 于是她便对太后说:“小姑娘没想那么多,先前一直因为有了婚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怕是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儿臣问起来,她只是害羞的说一切都听长辈的,她并没有什么想法。” 太后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让福禄长公主回去了。

218慧妃吃瘪 太子受教 没有想法?那个精灵鬼儿的江云雁会没有什么想法? 太后一点都不相信,看来她一定是没有对福禄长公主说实话,要么就是有情况,要么就是有所顾忌。如此说来,江云雁对皇家的戒心跟她母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心想事关江云雁的终身大事,她不相信风声放出去后,苗氏会无动于衷,真想知道她会如何处置。 有时候太后娘娘会非常好奇,当年若是没有先帝横插一杠的话,苗氏会找个什么样的男子成亲,什么样的男子又能入得了她的眼? 当初,她可是连自己的儿子、当今圣上都不放在眼里的。尽管那个时候,圣上年纪还小,可皇后的位置许给她她都不要! 江瑞声……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来,苗家怎么会给她找了那么一个男人,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啊! 可是,尽管失忆了,苗氏的才能还在、她的傲骨应该也还在,怎么就能跟江瑞声过了这些年,还生了二子一女呢?太后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以苗氏的能力和强势,完全可以把江瑞声当做摆设,一辈子不圆房恐怕都行。 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真心看不懂苗氏。 所以,当苗氏在江家后花园里集合了全家人欣赏湖上节目的时候,太后也在乾安殿的帘子后头稳稳的坐了一个晚上。 引得众人窃窃私语,猜测不已。 江云雁莫名其妙,不过她很守本分的在太后身边布菜。 太后不停的召见哪家哪家的公子,她根本不抬眼,一个都没看到,只是关注着太后的酒水、菜肴,但凡有进来向太后请安捎带着跟她打招呼的,她都恭谨的回礼,但并不看对方。 只是根据宫女喊出来的品阶接受对方的拜礼或者给对方拜礼。 太子被留在了太后身边,这让好不容易从南方回来赶上新年夜宴的太子都觉得被幸福给砸蒙了,他看向母后,发现他母后正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冲他点头。 太子本着听话的原则,老老实实的跟在太后跟前。 这样的身份,江云雁自然需要起来大礼参拜。还有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今天太后情绪非常好,一个个都接见了,搞得本来因为年级太小没打算参加夜宴的皇子也在得知了消息后,火速的来参加夜宴,就为了到场的皇子公主们都能得到太后的接见。 太后也不觉得烦,索性都是她的孙子孙女们,平日里不亲近谁是怕对方的母亲顺着杆子往上爬,其实谁不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呢。 今日皇家算是其乐融融,皇后和后宫都惊喜着呢,圣上见太后兴致高昂也打心眼儿里高兴。群臣见圣上高兴也高兴不已,唯有江云雁,远离家人孤身在宫里一个晚上都没有抬头。 大年初一早上,圣上率领众皇子公主以及百官去太庙祭天。 中午吃了家宴,圣上就宣布了太子要去太后殿尽孝的决定,满场哗然,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得意洋洋。 慧妃到底位份算是高点的,又有个皇子, 在皇后位置看似飘摇不定的时候,慧妃没少下绊子,但闽氏命好,兴许是天生的皇后命格,竟然有惊无险的至今依然稳坐皇后的位子,哪怕动不动被禁足。 慧妃心里头这个窝火啊,太子二十岁了,尚未娶太子妃,本人也不是那太聪明的,先前还被皇后教导的总是做一些令圣上不喜的事情。 可是如今人家都要进入太后殿了,全天下谁不知道圣上对太后至孝,能够入得了太后的眼,那说明太子的位子很稳定,所以慧妃就有些急了,她的皇子今年十六岁,在她眼里那是文治武功样貌风度没有一样输给太子的,可惜自己不是皇后! 慧妃就有些酸溜溜的说:“太子殿下可真是好命,能得太后娘娘亲自教导!不过这殿下都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静下心来听太后娘娘的教导!” 慧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已经二十岁的太子还没有成亲,府中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所以收了某个宫女的事情也寻常。只不过只要没有怀有身孕,大家都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将来太子妃一进门,这侧妃呀侍妾的就都可以浮出水面了。 圣上不是不知道,但他恼了慧妃在这样的场合搅局,便淡然道:“颖智年前也去南方历练过了,回来后朕看就大有长进,看来这出去历练还是很有效果的。慧妃不说话朕倒是忘记了,颖仁也十六了,倒是可以放出去历练的年纪了。” 慧妃变了脸色,赶紧道:“圣上,颖仁还小,出去历练的事情可否缓缓?” 圣上看向慧妃,眼中别有深意,看得慧妃心中一阵阵的害怕,“爱妃的意思是,再缓缓?” 慧妃赶紧点头。 圣上没有说话,状似在沉吟,不动声色的瞅了太子一眼,慧妃立刻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圣上了,赶紧道:“太子殿下仁厚端庄,学识武功出类拔萃,再能得到太后娘娘的指点,定能超越自我,更进一步,不负圣上所望!臣妾恭喜太子殿下了!” 圣上乐呵呵一笑,对太子说:“还不谢过慧妃娘娘吉言!” 太子正儿八经的给慧妃施了一礼,道:“多谢慧妃娘娘吉言,儿臣必定好生听候太后娘娘的教导。” 慧妃不得已站起来回礼,脸色涨的通红,坐在旁边的二皇子颖仁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颖仁可是吓坏了,据听说太子南下历练的时候经历过危险,不用问也是自己母妃和舅舅他们做的。他们这边刚做了初一,自己马上被发配出去历练,不是给人家机会做十五么! 心中有些埋怨母妃的莽撞,自己还年轻不说,关键是父皇还年轻着,急什么。 颖仁凑近慧妃悄声道:“母妃不必多虑,儿臣心中有成算,母妃只需静观其变。” 慧妃就安了心,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比太子优秀。 太子已经成年了,自然不能住在太后殿,但是太后还是收拾出来一处偏殿给太子作为书房和午休的地方。 太后殿有太后殿的规矩,即便是太子来了,也得遵守,所以太子进入太后殿 只带了两个太监。太后拨了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去伺候。 意柳和碧雨虽然都是豆蔻少女,但是太子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因为先前在初一的宴会上就因为他私下宠幸了宫女的事情被慧妃挑出来,差点影响了他进入太后殿,所以回去后闵皇后对他是好一顿教训,让他在太后殿务必要好好收敛些,不要做任何失礼的事情。 太子素来也怕这个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的祖母,尽管她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却让人在她面前不敢造次。 于是太子每日日出而来,日落而归,一日三餐都在太后殿。 江云雁自从第一日太子来的时候得到太后的吩咐要宴请太子的时候出现在了席上,其余时间都禀了太后在自己院子里用饭。含香本来也是这样,后来偶然见了太子几次,得知太子还没有太子妃,便动了心思。 好歹碧云这次劝阻了她,让她不要妄想。 含香毕竟不是蠢到了底,思索一番,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决做不了太子妃的,便想趁此机会跟太子培养些感情,将来或许太子娶了太子妃后,会给自己个侧妃的身份。 碧云心想侧妃你也不够资格,但是含香却听而不闻。毕竟每日都在一个太后殿里,总有避不开的时候,索性太后观察了几日,发现太子还是能够听得进意见的,所以决定再考验下他的定力,便让江云雁和含香在教导太子围棋的时候,可以一道旁听。 江云雁真心不想去,可是太后既然这么吩咐了,她也不好不去,便每日尽量朴素的穿着,没想到更映衬出含香的花枝招展。 太后心里明镜儿似得,太子也不是傻瓜,只有含香一个尚不觉得。 太子本着遵守母后吩咐的态度,对含香的种种殷勤亲近视而不见,对备受太后重视的清河县主也举止有礼、敬而远之,倒是让太后心情敞亮了不少。看来这个孙子以前就是没有得到好的教导,如今看来还是孺子可教的。 太后素来知道太子各方面都不算突出,也许文治武功方面真的不如颖仁,但是皇帝有千百种做法,不见得样样突出就能做个好皇帝,因此也在平日教导的时候,用了些心思。 太子渐渐的沉下心来,很认真的听太后的教导,倒是真的忽略了江云雁和含香的存在。 正月十五的时候,宫里宴会结束,太后这次早早就回了宫,江云雁自然紧跟着太后离席。 没想到回了太后殿,太后却让她换上了寻常人家的女子服饰,同含香一起,叫太子也换了常服,带着几个侍卫宫女偷偷溜出宫去看元宵佳节的灯会去了。 江云雁愣愣的看着太后,此时才有些明白太后喜欢自己母亲的原因,她们的思想都那么跳脱,而且行为都那么大胆! 可是……好刺激! 穿着大大的斗篷,把帽子戴上,整个人的面目基本上就隐藏在黑暗中了。 出宫的时候因为有太子在所以很顺利,离开宫门,江云雁和含香两个人下了车,太子进入车厢换了衣服,她们二人才重新上了马车。

219元宵奉旨赏灯 太后殿里来客 太子这十几日倒是稳重了不少,今日也是从太后那里领了任务,要好好照看这两个女孩子的,所以他开口道:“既然太后娘娘开恩让咱们出来玩,离了宫里总要换个称呼的,为了方便,你们二人便喊我做大哥,含香是二妹妹,云雁便是三妹妹了。” 两个女孩子都点头应下。 马车转入一处府邸,直接从偏门行驶进去,下了马车,江云雁一眼就看到义母福禄长公主等候在屋檐下,当下赶紧下车行礼。 福禄长公主也是无语了,方才还是有快马送来了消息,说有贵人要来府上,换辆府上的寻常马车去看灯,她直觉就是江云雁,心想母后还真是宠爱江云雁,没想到马车上最先下来的却是太子殿下。 这下子她都觉得太后胆子真大! 成心不想让她过个踏实的元宵节了。 太子很有自知之明,很不好意思的拱手道:“真是给姑母添麻烦了。” 福禄长公主赶紧压了压自己的心惊,道:“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平日里盼还盼不到你呢。快请进屋吧。” 太子摆手道:“时间不多,还请姑母借用一辆寻常马车,我们逛逛就走。” 福禄长公主一招手,一个管家急忙跑过来见礼。 “这是我府上的二管家,今日他陪着你们去逛街,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 太子点头,就跟福禄长公主拱手道:“那侄儿就不打扰姑母了,稍后再来还马车。” 江云雁就想留下跟福禄长公主说说话,可是太子不准:“祖母可是交代了让我带着你们二人一道散心的,如今只剩我和含香小姐成什么样子。” 江云雁只好跟福禄长公主道别。 因为出来的急,江云雁只带了栗子一个丫环,就连知春都给留在太后殿里了。 今日的京城满眼看过去都是花灯,但是最繁华的街道上,那里的花灯才是真正有技术含量的。 元宵佳节,京城的风气最开放了,无数少男少女此刻可以结伴同行,可以互相交流,猜个花灯。当然,真正矜持的人家是不会让女儿家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露面的,若要看花灯必定会戴上一个面具,不能叫所有人都瞧了去。 所以在进入街道前,太子让人买了三个面具回来,他自己戴了个猴子的面具,给含香一个狐狸的面具,江云雁的则是一个媒婆面具。三个人各自戴上,不由得笑出声来。 含香和江云雁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快就被繁华热闹的花灯给迷了眼,忘记了平日里的疏离,两个小姑娘拉着手在各个摊位前流连。 清冷的天气并不能压制人们的热情,江云雁抬头四顾,只见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有的孩童骑在父亲肩上,手里拿着一盏漂亮的鱼灯,还要指着更漂亮的,急切的伸着手。 这里和清河府不同,这里是整个大展国的中心,几乎全国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都集中在这里,所以在这里江云雁大开眼界,高达两三层楼的大型花灯,还有精巧的只容得下一支短短蜡烛的巴掌大的灯笼,也十分的精致。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贫富的差距不是那么明显,在这样 的节日里,一般的恶霸都会收敛一些,因为街道里会有差役时不时的巡游,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圣上还是不希望出乱子的,所以底下负责治安的衙门在这个节日那是卯足了劲儿的盯着,谁在这个档口扫了圣上观灯的兴致,不论什么身份背景,都免不了受到发落。 圣上不会微服私巡,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来到集市上,可是,大展国的京城是个扇面形状的,从皇宫的城墙上是可以看到整个京城这条最繁华的街道的,直通南城门的辉煌灯火如果哪处发生了骚乱影响了花灯的展览,从城墙上是看得到的。 人群熙熙攘攘,太子和护卫始终尽职的把两个女孩子护在中间。有好几个大店铺门前的花灯都十分豪华,而且设了灯谜,太子和煦的让两个小姑娘猜,可是两人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便在一旁看了许久,发现一些简单的自己也能猜得出来,信心倒是上涨了一点点。 人群中不乏风流才子和美貌佳人结伴而行的,还有带着家中姐妹的,有的女孩子活泼些会大胆的猜灯谜,猜错了也不恼,便撒娇的让哥哥非得给自己赢下某个花灯。 江云雁看了忍不住羡慕起来,身边这人虽说此时也是兄妹称呼,但谁又真的敢跟他兄妹相称。 他们这边逛的高兴,圣上那里散了宴席,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街道上似乎通往城门尽头的灯龙,很是满意。随即想要去太后那里坐一会儿。却被小苗子告知说太子和县主以及含香小姐都去了街上观灯。 圣上的动作就是一滞,随即泰然自若的道:“那便去皇后那里吧。” 太监总管犹豫了下,道:“莹贵人说三皇子有些不舒服,希望圣上您过去看看。” 圣上沉着脸:“不舒服不去找太医,朕去了能治病?荒唐!” 太监总管赶紧退了下去,找人去回复莹贵人了。 圣上问小苗子:“是不是他又回来了?” 小苗子弓着身子点头。 圣上声音冷漠:“还以为今年太后身边有人,不会让他回来,没想到……母后倒是对他真好。” 小苗子自动屏蔽了这句话,就当圣上从没有说过这句话。 圣上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今日再不放你回去,你爹跟朕拼命呀。” 小苗子咧嘴笑了:“哪能呢,要真是这样,您打他板子,属下亲自行刑!” 圣上气笑了:“滚!朕就这么昏庸,让儿子打老子?” 小苗子呵呵一笑隐身暗处消失了,太监总管这才跑过来道:“奴才已经通知了皇后娘娘那里,圣上现在起驾吗?” 圣上“嗯”了一声抬腿就走。 莹贵人生气的砸了个杯子,把进来传话的小宫女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只好让人请了太医给小皇子诊治,其实不过是前几日在院中玩雪着凉了,并无大碍。太医诊治过后开了药,交代了注意事项就退了下去。 莹贵人很是想不通,自己年轻貌美又会撒娇,圣上怎么就不常来呢? 她真的很想圣上早点给自己晋升妃位,可是圣上却有言在先,必须生下皇子并且抚养到十岁的时候才能晋升妃位,五岁晋升嫔位。如今小 皇子才刚刚学走路,还有好些年得熬啊! 太后殿里宫女和嬷嬷都被打发到了后殿,角门处蓦然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隐藏在暗处,几个宫女从他身旁的道路上走过,却没有发现他。四下看了看,黑影轻轻扣了扣门,门内传来轻轻的栓声,角门开了一个窄小的缝隙,却让黑影顺利的闪了进去。门后的嬷嬷对着黑影轻轻蹲身行礼,黑影点点头,嬷嬷便领着黑影从偏殿的小路进了太后殿,此时,只有垂柳一个人在偏殿旁的小门口守着,得到嬷嬷的吩咐,便打开了小门。 两人进来后,她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同嬷嬷一样,蹲身行礼。然后迅速关了小门仍在此处等候。 嬷嬷带着黑影走入太后殿的游廊,在门口轻轻扣门。 “进来。” 嬷嬷略一欠身,推开一扇门转身请黑影进去,自己便又关上门自己在门外守着。 黑影进入太后殿,太后的声音传来:“来了?进来吧。” 黑影摘下黑色斗篷,放在房间里的衣架上,走进了次间,太后正在临窗大炕上下棋,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今年若不是哀家给你传了消息,你怕是不来了吧!” 男子僵了僵,随即整理衣衫,一撩袍子双膝跪地,磕头道:“侄儿见过皇婶!” 太后叹息一声:“除夕不肯来,中秋不肯来,只有这元宵你才肯来。” “得知皇婶今年养了清河县主在身边,怕不方便,本不愿再来打扰皇婶的。”男子声音低沉,但是对太后的感情却十分的真切,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一年才能见你这一面,你就想一直跪着?”太后没看他,只这么说了。 男子这才站起来,恭敬的坐在太后对面,如同过去很多年那样,取了棋子跟太后对弈一局。 半晌后,平局结束。 太后叹息着收了棋子:“十几年了,你始终不肯赢哀家半子。” 男子不说话,只是默默收拾着棋子。 看向房间里的沙漏,男子正准备起身,太后突然道:“无妨,今日再呆一刻钟,可好?” 男子顿了顿,苦笑着点点头。 太后便看向窗外。 两个人静静的呆着,最后一炷香即将燃尽,男子眼中的幽暗越发的浓郁,太后才开口:“年前,你去了哪里?” 男子略微一笑:“老地方。” 太后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问:“药可还够用?” 男子道:“明年还能见您一面,之后……” 太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看向窗外,那里没有半点动静,终究太后放弃了,转过头来,道:“哀家一直在找齐太医的真正传人,你且等消息吧。” 男子淡然一笑:“臣谢过皇婶,不过这件事还是顺应天命吧,臣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早几年晚几年都是一样的。” 太后这下连叹息都发不出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下了地,给自己行了礼,默默的退出了太后殿。 男子来无影去无踪,他走后不久,太子的马车就进了宫,把江云雁和含香送到了太后殿,听闻太后已经歇下了就回了东宫。

220苗氏再进京 云秋初登场 江云雁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是她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猜了个灯谜得的,十分喜爱,便带了回来。含香手里的东西就多了,买了许多的小玩意儿。两个人通过今晚的相处亲近了不少,在偏殿外的路上分手了,相约明早一起去给太后谢恩。 江云雁兴奋的回了储芳阁,让知春把花灯挂在窗前,更换了里面的蜡烛。 知春看她兴致颇高,便问她京城的花灯节和清河府的有什么不同,江云雁一边接受知春的伺候洗漱,一边给她说:“其实我从前以为花灯不过就是那样,只是成片成片的满街道都是,看起来十分壮观罢了,人们也是图个热闹。而今才知道,能工巧匠当真多,一个元宵节而已,一个晚上展示的花灯,竟能做出几层楼那么高!还有,居然还有能表现一些画本子里的情节,比如嫦娥开门,月兔蹦出来,捡了个萝卜;还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张果老的毛驴还会摇头摆尾,何仙姑的荷花花瓣能开能合……” 知春听了很是惊奇,等知春收拾完了,去给江云雁铺床的时候,梨子进来了。 江云雁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便道:“梨子,有事吗?” 梨子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应该有些不招江云雁待见,所以她不敢确定江云雁会不会感兴趣。 看到江云雁询问的眼神,她暗自一咬牙,不管县主高兴不高兴,自己觉得有职责回报的事情还是要说的。 于是走过去附在江云雁耳边说了几句话,江云雁听着听着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梨子说完后,她仍停顿着,最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给手上擦着护肤品。 一旁的栗子心想怕是自己又多事了。 只听江云雁缓缓道:“你素来心细,你既然这么说,那么今日太后娘娘的做法便有迹可循了。” 点了点头,江云雁轻声道:“这件事情你帮我记得,若明年我仍在太后殿过年,你记得提前五日提醒我。” 梨子心中一喜,赶紧点头。 江云雁便让她下去歇息了。 知春这才走过来,不该她问的事情,她从来不沾边儿。 江云雁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元宵夜,太后娘娘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者说要紧的人要见,所以不惜把自己等人打发出宫去? 想不明白,她便自嘲一笑:“与我有什么相干,值得我费心思。” 于是反而安稳的睡了过去。 苗氏解决了家里的事情后,再次踏上进京的道路。 江云秋第一次坐这么远的马车,却没有晕车,当真难得。 苗氏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二月底进了京城,第二天便去了福禄长公主府,看看什么时候能够进宫去看看江云雁。福禄长公主见到苗氏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如果自己的生辰苗氏还没有回京的话,圣上又不知道该发什么脾气了。 倒是见到江云秋的时候,福禄长公主着实愣了下。 “清河府的水土可真是养人呐!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标致个小美人?” 苗氏让江云秋给长公主见礼,然后说了名字,长公主立刻明了,就指着江云秋问:“这就是秦家那个 ……” 苗氏点点头,福禄长公主就摇头叹息,感慨道:“这秦家旁支的那子弟到底是有多瞎啊!” 苗氏就认同的笑了出来,道:“的确很瞎。” 亲眼见过江云秋后,很多在谣传里无法判断的事情,在见了她本人后,却都没了疑虑。江云秋的美貌就代表了一切,没人相信这么美好的女子会是过错的一方。 福禄长公主一生阅人无数,她都开始疼惜这个女孩子了。 这个时候,福禄长公主才有些理解苗氏当初为什么会出手干涉江云秋的事情,任谁都不舍得伤害这个一看就善良的绝色女子!真是可惜了,这样的佳人却有了和离妇人的身份! 感慨过后,还是安排了苗氏次日进宫的事情。 江云雁得到消息终于打心眼儿里高兴起来,一大早就梳妆打扮,等着母亲入宫。 福禄长公主和苗氏仍是一同入宫的。说起来自从第一次苗氏进宫谢恩却被皇后刁难之后,苗氏就再没有单独进宫过,或者说太后和福禄长公主都不会让她再单独进宫了。在这幽暗的后宫里多少以位欺人的事情,多少的欺凌都是建立在位分高低的基础上。而如今的皇宫,圣上治理严明不说,后宫里太后更是容不得半颗沙子,即便是皇后今后想要找苗氏的麻烦,那么不说太后,福禄长公主她就得罪不起。 圣上已经借几次机会把福禄长公主的地位抬高到了仅次于太后之下,就连皇后在圣上发脾气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还得拜托福禄长公主去打探消息,而人家只是进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圣上神奇的就没了脾气。 你说后宫一众嫔妃和前朝百官们去哪儿说理去。 所以,这素来有福禄长公主陪着,苗氏基本可以在后宫横着走了,虽然这种事情不会真的发生。 但是福禄长公主不知道的是,人家还真的有在后宫横行的资格,因为金龙令在苗氏手上。 江云雁是知道的,所以,她尽管在太后身边低调的生活着,可是心中却是不那么害怕的。她只是如今懂事多了,基本不愿意给母亲给家族带来一丁点的麻烦。 苗氏也有几个月没见江云雁了,在太后殿看到了笑盈盈的女儿,见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心知一丁点委屈都没有受过,所以心中先欢喜起来。 太后等她们行了礼,便让都坐下,江云雁再下去给她们二位母亲行礼。 福禄长公主拉起来看了看,笑道:“果然是母后这里的水土更好,瞧瞧云雁这身气派,当真有了母后当年的影子呢!” 太后便笑了起来:“这孩子学什么都快,这么快就能适应宫里的生活哀家也是很高兴。” 苗氏也拉过江云雁,看她因为那母女的夸奖而红了脸颊,心中也是骄傲不已。 “这孩子素来任性,不知有没有给太后娘娘添麻烦。”闺女再好当亲娘的也得这么谦虚着。 “就没见过比这孩子更知礼、懂进退的了,苗淑人这话说的可是不实诚。”太后更是直接点着苗氏。 苗氏嘻嘻一笑,转过头来看着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太后有心想跟苗氏谈 论下江云雁的婚事,可是一想人家母女很久不见了,当下便玩笑道:“云雁啊,请你母亲回你院子休息会儿,也让你母亲看看哀家有没有苛待她的宝贝女儿!午饭的时候再过来,咱们娘儿几个吃个便饭。” 苗氏便起身跟太后告退,随着江云雁去了储芳阁。 今日含香没有出现,因为她病了,而且也因为听说江云雁的母亲进宫看望女儿,她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虽然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可是母亲还是很疼爱她的,虽然及不上三妹妹,但也时不时的跟她说说话什么的。 在这深宫中,尤其是更加低调的太后殿,她觉得憋闷极了。她不像江云雁那样喜欢看书写字,她女红不错,可这段时间给太后的抹额做了、鞋也做了、甚至一些护手、披肩的都做了,也没见太后使用。她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可是琴棋书画自己也不懂,这段时间太子在这里上课,她倒是也知道些棋道,可是那水平连江云雁都不如,都没有资格让太后娘娘下指导棋。 也是因为心中烦闷,昨夜在院中石桌上坐了片刻,便着凉病倒了。 苗氏刚刚离开,太子就进来了。他是在偏殿等苗氏离开了才进来的,这一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让他有些意外的倒是今日的江云雁实在是耀眼,即便没有了平庸的含香的衬托,也因为见到了苗氏而焕发出从不曾流露过的小女儿的娇憨姿态,当真令太子眼前一亮。 他甚至默默的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的父皇让自己进入太后殿来学习,还有这层含义。 不过,他想着既然父皇没有明说,这件事情就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而且,清河县主虽然地位很高,但是做自己的正妃还是有些勉强的。母后常年跟自己说父皇对待那个江大夫人的苗氏很特别,所以江云雁才能获封县主,那么,父皇就不可能勉强那位清河县主给自己做侧妃。 所以,太子殿下很快把心里那一丝的旖旎心思收了起来,他可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未来天下都是他的,怎么能在眼前这重要时刻,因为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女孩儿绊住脚步! 太子昂首走进太后殿,只是跟福禄长公主见礼后,恭敬的站在了太后娘娘身后侍奉,并不打听。太后很满意。 “太子,中午哀家宴请你福禄姑姑、清河县主和她母亲苗淑人,你也一起吧。” “这……”太子作势考虑了下,以示自己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的,然后爽快的同意了:“是,孙儿听皇祖母的。” 也表示了自己是听从长辈的吩咐。 太后点点头对福禄长公主道:“太子今年越发长进了,进退有度。” 太子喜形于色,也笑着回道:“还是皇祖母教导有方。” 福禄长公主掩嘴笑,看来太子的地位也很稳固呢。 江云秋握着苗氏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那么轻盈,进了储芳阁,带着苗氏上了楼,这才放松下来,搂着苗氏的胳膊不放松,苗氏好笑的把她搂进怀里,打趣道:“呦,我们稳重知进退的清河县主去了哪里?怎么来了个小粘人精?” 江云雁便不依的闹:“母亲又笑话女儿!”

221圣上心思露端倪 云雁自请入寺庙 笑着笑着,就掉下眼泪来,惹得苗氏也是一阵的难过,两个人相对倾诉一些思念之情,便各自收了眼泪,让知春打水重新洗漱了,苗氏才有空看看江云雁这大半年来住的地方。尽管不是头一次来,苗氏还是看不够。 江云雁领着苗氏来到阁楼的西面房间,这里三面都是窗户,打开后风景很不错,又安静。 “女儿就常在这里看看书,写写字,想想清河府的家,想想母亲。” 苗氏一叹。 “我从不让宫女们上楼来伺候,楼上只有知春和栗子姐妹,所以,在阁楼上,女儿还是江云雁,下了楼,我便是清河县主了。” 苗氏心疼的拉着女儿的手,真心道:“委屈你了。” 江云雁噗嗤一笑,这话让含香小姐听到了,非得找她拼命不可。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江云雁忽然想起来,便确认道:“母亲,太后娘娘曾对女儿说,浙府的毕家来退亲了是吗?” 苗氏这才想起来,最重要事情忘说了,也奇怪道:“太后娘娘的消息倒是真的很灵通。是的,不过毕家不是前来退亲的,他们没那个脸,是来求咱们先退婚的,说这样也能保持你的颜面。本来我们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可是你祖父的面子在那里,我们也不好太过分,将就着把这件亲事退了才好。你放心,母亲回京之前,这件事已经办妥了。” 江云雁大大的舒了一口气,道:“这下子,真是无拘无束了!” 苗氏奇道:“什么无拘无束了?” 江云雁楞了一下,赶紧道:“没什么,就是说身上不再背着这个荒唐的亲事了,感觉轻松了很多。”又怕苗氏追问,赶紧道:“母亲,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还跟圣上提起了女儿的婚事呢,说要在京城给女儿找个婆家!女儿可不想嫁给京城里的纨绔子弟,母亲帮女儿想想办法!” 苗氏一惊,这才离了虎口,又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了。 这怎么行,女儿才刚刚十五岁,可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今年你的及笄礼可怎么办,总不能在太后殿里办吧。”苗氏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怕,这件事情母亲会跟你义母商量的。” 苗氏打定了主意,也不多说,其实时间也不早了,垂柳来请的时候,江云雁和苗氏已经收拾妥帖正要出门了。 来到太后殿,意外的看到太子也在,江云雁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收,太子看了心也跟着一紧。他不敢再看江云雁,怕自己的注视让她察觉到什么,从而表现出来反而让太后不高兴。 苗氏行礼。 太后说:“苗淑人别介意,自从节后,太子就在哀家这里了,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苗氏提高了警觉,心中想着,该不会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原因吧,正微微皱了眉头,太后立刻察觉到了,赶紧解释道:“皇后的性子不适合教导太子,圣上这是变着法儿的使唤哀家呢。” 苗氏一想自己对皇后的印象,立刻了然,那样的胸襟实在也不该抚养太子。便稍稍放了心。 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太后娘娘要教导太子殿下 ,这云雁还在您这里叨扰,实在是……太给您添麻烦了,要不,让云雁先出宫住一段时间?” 太后就是一愣,她没想到苗氏防着皇家这么严密,可是一想,自己在太后殿先是收养了江云雁,还从娘家挑了个伴读,可是不久太子就开始出入太后殿,可不是让人猜测么,外界怕是也有不少的流言蜚语了,只是没有传进自己的耳朵里。想到这里,太后隐蔽的看向江云雁,自从发现太子也在屋子里,这孩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表情都拘谨了许多。 问题原来在这里。 福禄长公主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乱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苗氏胆子太大了,竟然当着太后和太子的面就提出让江云雁出宫的事情。而且,还一脸嫌弃人家太子的样子! 苗氏当真不知道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她是从心底里看不上太子的。太子身边已经有了女人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如今他若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说不得她就得取出金龙令来换取女儿的婚姻自由了! 一切,就看太后如何发落了。 太后暗自叹了口气,总算有点明白自己的儿子,当今的圣上怕是也有这种隐蔽的心思了。原来真是又在算计人家了! 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太后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一把年纪了,果然不灵光了。如此一想,果然是不妥啊。倒不是哀家觉得累,只是连累的云雁这丫头得时时刻刻想着避嫌,都不敢在院子里露面了。这是哀家思虑不周。可是苗淑人,哀家在天下人面前许下的心愿,要留着云雁在身边的,如今若是贸然把她送出宫去,怕是会给云雁带来无数的流言蜚语。”苗氏一想也是,心中就有些着急。 江云雁心中一动,悄悄拉了下苗氏的袖子,苗氏看了她一眼,便问道:“云雁,你看你有没有好些的主意?” 江云雁看向太后,太后点点头,她便装作惶恐的样子,犹犹豫豫道:“臣女……臣女倒是有个想法。” 太后赶紧说:“好孩子,赶紧说说,说错了也不怕。” 江云雁低下头道:“年前娘娘曾经带着臣女去承恩寺,臣女觉得在那里替太后、圣上和义母祈福,每隔三个月回宫侍奉娘娘几日左右,这样既避免了整日打扰娘娘教导太子殿下,又能证明臣女并未失去娘娘宠爱,还能给长辈们祈福,一举多得,岂不更好?” 太后沉吟不语,福禄长公主接话道:“要不住到我府上,省的你一个小女孩年纪轻轻的整日困在那寺庙里头!” 苗氏倒是愿意这样安置,江云雁却缓缓摇头:“母亲府上交际不断,女儿只想清净的为长辈们祈福。再说了,如果女儿住到您府上,到时候前来询问的那些贵人……女儿还不想见。不过,几日后便是义母生辰,女儿自然要等义母生辰过了才会去承恩寺的。” 这下福禄长公主想起来了上门打听江云雁的那些人家。 太后和福禄长公主对视一眼,皆明白了江云雁说暂时不想婚事的话不是故作姿态,而且对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后位,当真没有企图。 太后看向苗氏,不知道她 舍不舍得让女儿去承恩寺。 苗氏看向江云雁,有些不明白去承恩寺有什么好处,可是女儿都这么说了,作为慈母的她自然不能拆了自己女儿的台,当下便道:“如果娘娘觉得这样不会伤了皇家颜面,就准了吧。” 太后叹口气道:“是哀家思虑不周,让云雁吃苦了。” 江云雁笑道:“娘娘这么说臣女可就要告状了,因为跟着娘娘,臣女这半年来整日山珍海味,不知多了几斤几两,臣女再不去承恩寺吃几个月的素,怕是所有衣服都要重新做了!” 太后便开心起来,笑道:“你这丫头!” 算是认了这个结果。 从头到尾,太子都低头不语,这个时候尘埃落定,他才站起来对太后和福禄长公主行礼道:“都是因为颖智的缘故,让皇祖母和姑母为难了,还连累了清河县主!” 江云雁赶紧站起来还礼道:“太子殿下多虑了。” 然后太后招手开始宴席,有了江家母女的态度,太子更是守礼,于是一顿饭宾主尽欢。 太后破例喝了两杯桂花酒,早早就去歇息了,苗氏赶紧告退,福禄长公主则道:“我去太子屋里坐坐,你们母女说会儿话,等我走时喊你。” 苗氏便又去了储芳阁。 福禄长公主对这个大侄子还是很喜欢的,不论长大后如何,小时候都跟自己很亲近的。 进了偏殿,发现这里很朴素,伺候的宫女也守礼,便放了心。 于是小声问他:“你父皇把你送进这里没有提点些什么?”她想知道圣上到底有没有把江云雁嫁给太子的念头。 太子憨厚,皱着眉头回想着那日父皇的一字一句,转述给福禄长公主,因为他深知这个姑姑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 福禄长公主听了半天,没有任何的暗示,于是也奇怪道:“难道圣上真的是无意的?” 太子送走了福禄长公主,脸色也发生了变化,他这几年跟着舅舅也不是全部受挑拨了,说不得闵相国还是有些水平的,他教会了太子认真的分析。 从前对于苗氏,就从母后那里听说过一些,但如今看来真实性有待商榷。 最起码,他能感受的出来,太后对于苗氏的态度是真的很和蔼,很纵容。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看在福禄长公主的面子上,才会对江家母女如此的厚待。 今日的种种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竟然发现福禄长公主在太后面前都没有苗氏那样随便,而太后的关注更多的还是给予了苗氏。 这个认知让他忽然间冷汗琳琳,他想起了关于先帝和苗氏的传言,想起了苗氏在商界的传说,然后试图给太后和父皇的种种纵容、恩赐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 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猜不透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半晌后太子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为什么,自己只需要知道要跟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不要太靠近,免得对方以为自己另有企图,这就够了。 关键是,自己能够在太后身边待下去,这便说明自己的太子之位很牢固。

222太子初见云秋便钟情 垂柳安静的把床帐放下来,好让太后娘娘能歇息好。 床帐后的太后蓦然睁开眼睛,眼里哪有醉意。她今日是多喝了一杯,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心里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苗氏纵然失忆了,纵然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对皇家对后位不屑一顾,原本该生气的,却不知怎么的反而欣慰到想要大笑。 有其母必有其女,江云雁这一点上跟苗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皇家避之不及。 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人家母女俩都嫌弃了,她这个当母后的,却笑了,从内心笑了。她们母女的傲气,是当初的自己都没有能完整保留下来的! 想着想着,太后决定,为了她们母女的傲气,也要护住她们的安全! 想道被儿子给摆了一道,她又觉得生气又好笑,从此后,让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情吧,自己这个太后,能够把小女孩留在身边一两年已经费尽心思了。 以后的,你自己努力吧。 至于含香,反正她病了,那就送回府里养着吧,给了两箱陪嫁,并且承诺了只要她有了合适的婆家,就给她指婚。到底没再提给江驰中或者江行中说亲的话题。 就这样,含香临走也没机会跟太后诉诉衷肠。 也从没有人想过去问问含香愿不愿意。于是,含香小姐也结束了在太后殿梦一般的生活。回到家里也有些改变了,这都得益于后期的碧云倾心教导。所以纵然也曾不服江云雁,也曾想过讨好太后,也曾想过自谋出路,更肖想过太子侧妃之位,这都不算什么,毕竟她还没真的开始做什么,危害几乎为零。 碧云又回了太后殿,只是这贴身最大的女官,已经被垂柳取代了。 太后殿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江云雁却在储芳阁欢天喜地的收拾自己的东西,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去承恩寺了! 也不知道上次不辞而别之后,还能不能得到他的消息…… 苗氏真的想跟着江云雁去承恩寺,可是江云雁说服了她。 她名义上是去承恩寺给太后祈福,亲生母亲跟着算怎么回事,完全没有诚意嘛。 于是乎,含香小姐在病中就被送回了倪家,不过好歹有太后娘娘的口谕,含香小姐的婚事她可以自己做主。 江云雁也于第二日一早,辞别了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报备了,又去跟圣上辞行。离开宫门的时候已经是辰正了。 这一动作又惹得后宫后宅一片震动。尽管她先去的是福禄长公主府,可是消息早就传出来了,那之后她就要常住承恩寺了。 有猜测江云雁失宠的,有说她犯了错误被太后发配去了承恩寺的,也有说江云雁觊觎太子被撵过去的。反正就没有说好的。 福禄长公主和苗氏也不出面辟谣,谁问起来,都是一样的答复,清河县主为了给太后娘娘和圣上祈福,特意决定去承恩寺祈福。 苗氏这几年年年回来给老爷子过生辰。 老爷子年年都是简单操办,那种得到圣旨的风头,出一次就够了。 如今的苗家在老爷子的指示下,低调得很,苗大爷发现这次苗氏没带着江海中来,还有些遗憾, 可他不敢说,说了就会提起江河中,老爷子同样不让提。 江云秋在苗家引起了轰动,先前苗氏也曾提起过她的事,而且由于苗氏对江云秋的关心导致了苗家所有人都关注着她。 苗夫人就拉着江云秋的手哭个不停:“这么天仙般个人儿,怎么的就遇上了这么糟心的事儿!这么水灵灵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嫁到他们秦家,竟受到这样的待遇,这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人家!” 江云秋红了眼睛,感动苗夫人对自己的怜惜,却还是劝慰道:“老夫人不必伤心,云秋已经想开了,那个人并非良人,能够全身而退,也算是福分了。” 苗夫人就感慨了:“瞧瞧,瞧瞧,这么好的闺女……唉!” 苗氏怕江云秋心中再起波澜,赶紧劝道:“母亲,云秋如今也已经不再为此事烦扰了,我们就不再提了,好吗?” 苗夫人赶紧收了泪,拍拍江云秋的手道:“是,不提了。今后就在家里住着,时常来走动走动,散散心,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啊!” 江云秋点头道:“多谢老夫人。” 苗夫人便让家里的姑娘们都出来见见,各自论了辈分岁数,定了称呼,就叫她们下去玩了。 然后苗夫人就悄声问苗氏:“你把她带来京城,可是为了给她找个婆家?” 苗氏抿嘴一笑:“还是母亲了解女儿的心思。她在清河府已经是声名在外,纵然有许多的人家知道内情,她始终是嫁过人的,就怕将来会成为把柄,京城不同,这里能容纳天下人,自然也容得下云秋。” 苗夫人思索着苗氏这句话,慢慢的点了头。 纵然江南的富庶尽人皆知,可是保守也是出了名的。而京城则不同,五湖四海、周边列国,什么人没有,京城人什么没有见识过,既然能够和平共处,一个清清白白就和离的天仙女子,京城还真能容得下。 待过完了福禄长公主的生辰,江云雁便启程去了承恩寺。 隔了几日苗氏跟福禄长公主说好了一起去承恩寺看望江云雁,便带着江云秋一道去了,谁知太子正奉了太后娘娘之命,给江云秋送了些东西过来,这也是太后对江云雁的一种公开的保护。 大家不是猜测江云雁是被发配过去的么,然而太后还惦记着她,没去几天就派人送了东西过去。还有人猜测太后是恼了江云雁勾引太子,所以人家太后就偏偏让太子去送东西! 若真是怕她勾引太子,太后怎会让太子亲自去送东西! 所以这一来,京城贵妇都闭了嘴,因为她们都明白了,太后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们闭嘴。 苗氏很感动太后的心思,就对太子殿下表达了谢意。 太子见苗氏身后有个身段窈窕的姑娘,只是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让苗氏免礼之后,便问起来。 苗氏犹豫了下,让江云秋摘下帷帽前来拜见。 江云秋也甚为忐忑,却勉强定了定心神,缓缓摘下帷帽递给身后的丫环,敛衽向前走来,一身肃静的衣裙,头上只一根镶嵌螺钿的金钗,面上不施粉黛,走到太子面前,盈盈下拜:“民女江云秋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太子道:“免礼,江姑娘请起。” 江云秋稳稳的站起来,并没有抬头看太子,可是这张脸却已经被太子瞧了个大概,顿时失了神。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却去哪里寻? 太子不是没见过美女,京城里美女如云,皇宫大内更是个个娇艳,可是这般不着粉黛便已经天香国色的,却真没见过,谁在他面前不是妆点的美美的,香风扑面。而江云秋身上却只有檀香味道。 苗氏一看太子的表情,心中顿时觉得不妙,这个太子该不是看上了云秋吧。 当下只好轻声一咳,太子才醒过神来,顿时觉得尴尬。这时才把江云秋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蓦然反应过来:“这,这位便是秦家旁支的那位……” 苗氏皱眉,但还是解释道:“我这侄女如今同秦家是半点关系也没了的。” 太子不好意思道:“失礼了。本宫还要回宫向皇祖母复命,就不陪着姑母了,侄儿告退。” 他自然是冲着福禄长公主说的,长公主点点头,送了他离开,转身跟苗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 苗氏想的是太子的身份必定后院女人无数,委屈了云秋。 福禄长公主想的是江云秋的身份必定是个障碍,能够得个侍妾的位置已经不错了,侧妃都困难。 江云秋此时心如止水,并不知道两位长辈已经预见了未来她的坎坷。 跟江云雁见了面,姐们俩身处异地,感情反而更见深厚。 江云雁陪着苗氏和福禄长公主坐了一会儿,就告退领着江云秋出去逛了。 福禄长公主把茶杯放在小几上,对苗氏说:“太子至今没有成婚,在宫内也只是宠幸了一两个宫女,算是比较克制的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圣上都没有给太子选妃的意思。” 苗氏叹气道:“太子殿下尊贵,圣上必定会在贵女中选择合适的太子妃,只是我家云秋身份低微,最好还是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安稳度日吧。” 福禄长公主也是一叹,心想你若是不让太子见到她的真容,或许还有可能。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福禄长公主却是很清晰的了解到圣上想要跟苗氏扯上关系的迫切念头。不论是想要江云雁嫁到京城,还是隐蔽的想要太子捕获江云雁的芳心,都不曾瞒过福禄长公主。 以她对苗氏的了解,只怕这都只是圣上的妄想了。 太子回宫后,先去见了圣上,然后就去了太后殿复命。 太后听了只是道了一声辛苦。 太子此后几日,每天夜里都会想起江云秋,可是碍于身份不敢妄动,于是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即便是午睡也十分不安稳,平日里无事就会发呆。 太后殿的丫环心细,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垂柳,垂柳捡了个太后心情好的时候,在太后跟前提了一句:“自打从承恩寺回来,太子殿下就彻夜难眠,恐有损身体,望娘娘垂询一二。” 太后便把太子叫到跟前,仔细询问了那日的详细过程,最终确认了是江云秋而不是江云雁。太后倒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苗氏绝对舍不得江云雁做太子的侧妃,正妃却是不够身份的。

223改变思想还是改变身份? 只不过因为江云秋曾经和离过,虽是清白的身子,却始终算是嫁过人的,太后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有心让福禄长公主再收一个义女,又觉得实在不合适。 便有心想见见这个江云秋,是个何等姿色,竟然让一向不重女色的太子这般上心。 消息传出来,苗氏便愁眉苦脸,她把江云秋叫过来私下跟她交了底。 “怕是那日在承恩寺就瞧上你了,过了这几日才叫你进宫,定是太后娘娘也知道此事了。大伯母纵然再怎样护着你都无济于事了。只是你这身份……唉!” 江云秋倒是很平静,她自小接受的就是这种尊卑观念的教育,对于自己的身份低微没有多大感触,只是奇怪于太子对自己的态度。 “侄女蒲柳之姿,太子殿下如何会看在眼里,只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大伯母不必担心,侄女心怀坦荡,不曾做出不知廉耻之事,想必太后娘娘宽厚仁慈,定不会为难侄女的。” 苗氏摇摇头,她还是太单纯,便问道:“我只问你,若太后娘娘问你可愿入东宫给太子做侍妾,你如何答复?” 江云秋一怔,她实在连太子是圆是扁都没看清,这该如何是好? “那……那侄女只能说女子终身大事应由父母做主。” “你忘记了,本朝规定,女子和离之后,再嫁由自己!”苗氏提醒她。 江云秋懵了,最后只得道:“那便谢过太后娘娘恩典,谨守本分,服侍太子殿下。” 苗氏不敢置信,随即想到了江云秋的性格,她所处的环境。终究只是一叹,没有说话。 进宫的马车上,苗氏实在忍不住,对江云秋道:“你在秦家有我们这样的背景尚且被欺凌。尽管我们事后都为你找回场子,可是今后若是太子府内有人欺负你,我们只怕连一句公道话都提不得,届时你可怎么办?” 江云秋立时紧张起来,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左右走了两步,终究一阵苦笑:“可笑,我竟在思想对策。若太后真有此意,便是圣恩,我一个和离妇人,还能够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实在是天大的恩赏,我竟还想着如何推拒!” 尽管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她自小就委屈求生,好不容易躲过了做妾的命运,却遇到了个衣冠禽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保住了名声,却一朝被天下最有权势的贵人看上,仍逃脱不了个小妾的命运! 而且不比从前,这次可再没有退路没有了能撑腰的娘家! 苗氏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链子,那坠子听说是金龙令。 实在不行……苗氏也不知道这个金龙令是否真的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次性的,若是,她也只好先拿出来救了江云秋了,原本留着怕江云雁的婚事上由不得自己,准备那个时候用的。 深深叹了口气,苗氏对江云秋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不点头,大伯母便有办法,只是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委屈些,给你找个尼庵隐居几年了。” 苗氏想的很清楚,即便是驳了太子和太后的面,她也不能再说亲了,兴许去 了尼庵苦修几年,等贵人们忘了这件事,她还能再寻出路。 苗氏觉得很抱歉:“要不是大伯母拉着你来京城,你也不至于遇到这种为难的事。” 江云秋听了,笑了笑,走到堂中跪下,苗氏让她起来,她却道:“大伯母,您就让侄女把话说完了再起来吧。” 苗氏便收回了手,索性周边也没人。 “你说。” “云秋幼年丧母,在家中无人看重,眼看着亲事不妥却无人问津。云秋知道,是大伯母听说了才提醒了父亲,云秋逃过一劫;再后来也是大伯母提醒哥哥为我寻找夫婿,当初云秋也是亲眼相看过的,并无不妥,可是婚后却接连发生许多事情,最终导致姓秦的宠妾灭妻,云秋声名败坏被休回家。也是大伯母力挽狂澜,帮云秋洗清名声。期间还容许云秋师从翁先生,得以懂些规矩礼仪,不至于丢了家族的脸面。桩桩件件云秋铭感五内,这次也是大伯母看云秋在清河府实在尴尬,才发了善心让云秋跟随散心。云秋读书较少,可也是个懂得感恩的,大伯母对云秋的恩德实在难以报答!可是侄女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云秋的命,大伯母帮得了侄女一次,却帮不了次次。” 苗氏听了实在无法反驳,谁家闺女有江云秋这般命运多舛啊。 江云秋悄悄抹了把眼泪,强笑道:“至少这次,太子殿下年少有为,位高权重,侄女无论如何都算是高攀了的。况且太子殿下肯通过太后娘娘垂询,可见并无轻视侄女之意,比之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侄女已经很是感恩了。” 苗氏终究是把她扶了起来,虽说有些事情不能完全说透了,可是也得适当的透露点,给这丫头点希望是不。所以苗氏扶着她起来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道:“不怕告诉你,大伯母也是有依仗的,即便是圣上也不会强迫你。” 江云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瞬便熄灭了。她想到了江云雁,自己的婚事纵然由不得自己,难道江云雁的婚事就能由得了她自己了? 于是她只是摇摇头,微微笑着。 太后终究要召见江云秋了,苗氏也只好给江云秋梳洗打扮,江云秋推拒了华丽的衣衫打扮,只是身着简单素衣,头戴一支镶了红宝的金钗,脸上略施脂粉而已。 江云秋的姿色已经遮掩不住了,进宫的一路上都有人在偷偷的瞧她,江云秋眼观鼻鼻观心的走路,低眉敛目,十分守规矩。 这一番做派在她还没进入太后殿的时候,已经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默默叹息一声。 “也是,能够得到她看中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个差的。” 挥了挥手,张嬷嬷便会意的的去把给江云秋的见面礼换了贵重些的。 苗氏带着江云秋进了太后殿,周边路上诸多的宫女和太监探头探脑的,毕竟不敢上前来探听,于是乎便都缩了回去。 而且太后殿自从出了碧云这个缝隙又被太后给调教过来之后,变得更加的严密,等闲都打探不出半点消息来。 太后眯着眼睛,看着江云秋进入太后殿的一举一动,倒是没想到一 个商家小小庶女,在皇宫大内,在最尊贵的太后殿中觐见,也能如此镇定自若,还有点宠辱不惊的气质。 “平身吧。”太后轻声道。 江云秋仍是恭敬的把该磕的头磕完了,才站起来退到了苗氏身后站定。 “这就是苗淑人的侄女吧,果然好姿色。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语气算是很温和。 江云秋款款走到太后身前,微微抬头,秋水般的眸子中平静无波。 太后一眼看进去,就是一震,这才明白太子为什么为她着迷,这个女子虽说五官精致,却并不是完美无缺,只是眉宇间有一丝丝的轻愁,让她看起来无比惹人怜爱。而最重要的是,这份轻愁中还掺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这才是最有魅力之处。 太后掩下心中的悸动,点点头:“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江云秋难掩惊讶,看了太后一眼,道:“谢太后娘娘关怀,民女一切安好。” 一个眼色过去,张嬷嬷便把太后的见面礼给了垂柳,垂柳双手捧上。 “当真是个天仙般的孩子,这是哀家的见面礼,你收着吧。” 江云秋悄悄看了眼苗氏,见她点头,这才双手接过,举过头顶叩谢太后。 太后点点头道:“坐吧。” 江云秋便回到苗氏身边,自有宫女帮她收了见面礼放在一旁,又给她搬了椅子坐下。 亲眼见过江云秋之后,太后有些了解了苗氏疼惜她的原因,可是正因为如此,她觉得很为难。想满足太子的念想,又觉得可惜,江云秋的身份太尴尬,太低了,她此时跟了太子只能是个侍妾。 跟苗氏闲谈了几句,太后心中不是个滋味,苗氏看出来太后情绪不佳,主动告退。 张嬷嬷给太后捶肩,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你怎么看。” 张嬷嬷手下不停,她知道太后在涉及到苗氏的事情上就会变得心软,尽管不算太明白这是什么缘故,但她还是尽心的提供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毕竟是咱们私底下打听到的,索性从没有过明路,太子殿下那里未必不知道深浅,这不只是自己琢磨,并没有什么动作么,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不抱什么希望的道:“但愿吧。” 张嬷嬷见太后仍闷闷不乐,一咬牙道:“若太后疼爱太子,真想随了他的心愿,不妨效仿清河县主的路子。即便不能再封个县主,找个金贵人家收了做义女,出身上也好听些,您再当众夸奖几句,抬高了她,便是侧妃也做得了。” 太后就笑了笑,张嬷嬷压根儿就没明白,她在意的是苗氏是否愿意这个侄女做太子的侧妃,而不是什么途径! 要不索性自己还是装傻算了,太子逼急了,就让苗氏把江云秋送回清河府去,眼不见心不烦。 与此同时,太子是真的动了心的。 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来了太后殿是真心想学习的,这些日子有太后的教导,他的为人处世上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太后的文化底蕴,洞悉人心的本领,都对他倾囊相授,他不想让太后失望。

224圣上母子交心筹谋 从前他对慧妃的儿子,自己的弟弟很是敌视,如今也被太后纠正过来。太后告诉他,为什么每次皇位继承都有皇子你死我活的争夺,可是皇帝上位后总是要开枝散叶? 这是因为若是皇家子嗣不兴便不会长久,而皇子们若能真心辅佐新皇,会比任何人都要可靠和尽心。毕竟身为皇子即便不是作为太子来培养,也是身在整个国家的中心、核心,这里的人举手投足就能影响国家兴衰,三言两语就能决定天下大事,他们的眼界和胸怀比其他人要高得多。 而且他从前一直自卑于功课不如二弟好,太后也劝解他说,即便高中状元也不过是治国之才,却不见得是做皇帝的材料。否则谁的功课好便能做皇帝,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太后说他的优点就是能够听进谏言,即便自己不能决断的事情,也不会强来。有那种杀伐决断的皇帝,就有他这种能纳百家之言的皇帝。 面对二弟,他不再敌视不再自卑,这一点进步,父皇都看在了眼里,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满意。 而这一切都是太后把自己带在身边的缘故,他真的不想失去太后的欢心。 一个女人而已,尽管漂亮,谁知道性格如何,不值当,真的不值当! 太子这么不断的催眠自己,终究还是睡着了。 太后闻言松了口气,好不容易跟这个孙子建立了些感情,说实话她也不想为这件事情而跟太子产生隔阂。不由得,太后埋怨起秦家来,这么天香国色惹人怜的女子不懂得珍惜,赶紧藏起来供着,居然就这么清清白白的放出来,然后就连一朝太子都看上了眼,那秦家的公子到底是得有多瞎啊! 想起来多年不见的秦老尚书,太后倒是知道他前些日子病了,最近听闻好些了。 太后就止不住的叹气,然后叫来了张嬷嬷。 次日,一道口谕传入了秦老尚书府邸,说太后召他觐见。 秦老尚书本在悠闲养生,闻得太后口谕,那是一个高儿就蹦了起来,赶紧穿戴整齐就要进宫,好歹被儿子拦住了:“父亲,口谕中交代了,是明日辰时觐见!” 秦老尚书这才稳住,半晌缓了口气,道:“唉,为父太过激动了。太后娘娘可是自从圣上登基三年之后,再没有召见过臣子的!老夫这是天大的脸面呐!儿啊,你且给为父记着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耽搁半分!” 得到儿子连连保证,秦老尚书这才换了常服。 此事自然惊动了圣上,这位孝子赶紧去太后殿问,太后瞥了一眼太子,道:“也无事,那日苗氏入宫把一个侄女带了进来,我瞧着是个不错的,那模样仪态就算是宫里出去的,也不过如此了,听闻竟是他秦家旁支给清清白白和离出来的,实在想不通,所以把老秦头叫来,问问他那个旁支的侄孙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连这等姿色都瞧不上!” 圣上一听,秒懂,也知道太后说起的是江云秋。 然后圣上不厚道的笑了:“咳咳,母后不怕把秦老尚书给……咳咳……吓到 了?” 太后温柔一笑:“我的儿,他既然把这些旁支都扶植着,自然也应该身负监管的职责,受得了那样的地位,便得受得了那样的诘问。位高权重,可也责任重大!这一点,对你也是一样的!” 这话顺带着教训了父子两个,圣上和太子连忙点头受教。 “不是说位高权重就可以肆无忌惮,只想着享受、作威作福,越是地位尊崇,越是要时刻警醒,别被那些恭维的话给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圣上听了闷头沉思,这是一回事,太子那里冷汗淋淋,却以为这是太后在敲打自己,不要以为自己是太子就可以肆意妄为,对于那个江云秋的事情,还是不要乱动心思的好。 太子越发的恭谨了,低着头不敢再乱看,心中再无期待。 毕竟先前得知太后在叫了秦老尚书的同时,也召见了苗淑人,让她带着江云秋入宫觐见的。本来还期待再遇佳人,如今看来,自己那日还是回避的好。 太后斜眼瞄着,见太子恢复了冷静,心中越发满意了。 年轻人心仪美人呢是人之常情,可是若为了个一面之缘的女子就罔顾身份地位和纲常人伦,罔顾责任义务与担当,沉迷其中的,却不是个男子汉了,更不是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圣上在得知了明日苗氏也会一起来,便表达了要旁听的意思。 太后喝了口茶,问道:“你不怕她认出你来?” 圣上和太子皆是一愣。太子是真不知道父皇和苗淑人有旧,圣上是真不知道他私下易容去见苗氏的事情太后早就知晓了。 太后笑道:“你常常出宫去,哀家知道你是办正经事了,偶尔伪装一下无可厚非,可是你却以那个面目去接近她,难道不怕有一天被她知道了,她会翻脸?” 圣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作声,太子听了这话却是一阵义愤填膺,差点儿就要说出苗氏胆敢翻脸就是藐视皇家,乃大不敬之类的话,幸亏这几日正在做小伏低,难免把这话多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所以差点把自己噎死,好歹把话咽了回去。 圣上在太子面前不好太明显的表现自己对这个可能性的忌惮,便道:“放心吧,母后,儿子已经做好铺垫了,届时她纵然心中恼怒,也不好一时就发作的。” 太后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那明日你就在次间吧,哀家给你竖个屏风。” 圣上高兴道:“多谢母后!” 太子忽然间庆幸无比,自己方才没有大放厥词。圣上那一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看样子竟不是太后多虑,而是连父皇都笃定苗淑人会翻脸,提前做了安排…… 太后和圣上何时如此重视过一个人? 重视?可不是么,因为考虑到她的喜好与性格,为此做出提前的安排,这不是重视又是什么? 太子有些犯糊涂了,作为皇帝,有时候需要平衡朝中势力,偶尔倚重、拉拢某个朝臣甚至妥协的情况,都有,可是一介商人妇,侥天之大幸得封诰命,又有 何可惧? 太后挥挥手,神不守舍的太子就退下了。 太后凑近圣上道:“哀家这么做还有个意思,你不知,太子他前几日见过了那江云秋,惊为天人,心中怕是已经搁下了她。可是这江云秋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太过尴尬。可是哀家瞧着太子却是个守礼也理智的孩子,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念头。他是哀家的大孙子,一直听话,哀家想随了他的心思。可是苗氏那里你也知道,若是让她这么看重的侄女做了那上不了台面的侍妾,纵然是太子府里,也怕不愿。” 圣上点点头,江云秋他没见过,不过苗氏能够看重的女子,定然是不错的。 这个儿子他既然立为太子就没打算换过,而且这些年来的成长也幸好没有被闵家给教歪了,太后调教几个月便改正过来,实在也是个可造之材,能够随了他的心思,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愿意的。 “母后有何良策?” “其实你不提,哀家也要通知你明日来的。毕竟给太子选妃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需要你也掌掌眼。把老秦头叫过来还有一层深意,他秦家给江云秋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总不能轻描淡写的过去吧,恐怕苗氏老早就看不惯秦家了,而且你我深知秦家对苗氏有多么大的亏欠!” 圣上皱眉,点点头。 “所以哀家想着,明日你先看过江云秋,若是品性样貌足以胜任太子侧妃之位,那哀家就叫老秦头把江云秋领回家去认个孙女!届时给太子选妃,便让他把江云秋送进来,以秦家孙女的身份,直接封个侧妃!你看如何?” 圣上眼睛一亮,这打江云秋的主意可比打江云雁的主意要容易多了! 索性苗氏看中的女孩子定然不错,而且她既看中了,必然就会多加照拂,自己想要拉近她和皇家关系的心愿不是照样能够达成么! 圣上给太后作揖:“多谢母后筹谋!” 太后满意的道:“此时先不需谢我,明日你看中了再说。看不中你便一言不发,看中了,你便起个头,哀家自会让那老秦头主动认亲!” 圣上接口道:“还能让秦家出一笔嫁妆,给苗氏省点钱。“ 即便是太后也被他给逗乐了,指着他道:“你啊!算计的真精!”倒也是真的存了这个心思,当年秦尚书身为户部尚书,其堂弟奉密旨行商,最后联合苗氏做到皇商的地步,家财万贯都是说少了的,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们家出出血了。 转而提起正事,太后微微有些担忧:“听说你打算动动富户?” 圣上拧眉,这件事情推进起来,似乎颇有难度,兵部、礼部和吏部整日给自己诉苦,说富户实在难缠,先前拟定的章法他们完全不满意。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难以顺利推进。 “兴许是儿子思虑不周吧。”圣上叹气。 “哀家也没法子,明日苗氏来了,哀家问问她的见解吧,咱们不是商户,听听她的想法也好,兴许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圣上点头,却不抱什么希望。

225 故地重游 云雁明心意 225 故地重游 云雁明心意 苗氏尚且不知皇家打的什么主意,她正担心着江云雁。 “寺庙里头太冷清了,也不知道云雁住得惯住不惯。” “大伯母放心,侄女瞧着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对云雁妹妹精心着呢,而且私下跟妹妹聊天,她说在承恩寺反而自在些,太后殿里虽清净,却也需要步步小心。” 苗氏一听也是,寺院里虽冷清,却自在,好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箍着。 随即又是一叹,看着江云秋想,或许这孩子说的对,她的命运太过波折,是天妒红颜! 太后娘娘前几日刚刚召见过了,没隔几日又要召见江云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不成想要把话给说开了? 就怕太后娘娘突然袭击,苗氏心中不再犹豫,夜里让双喜找出了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金龙令,毅然决定明日带着去太后殿了。 江云雁自请来承恩寺后已经半月过去,她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去那处院子。因为她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太后也好母亲也好,必然不会放心,时时刻刻都派人看顾着。 只有自己在承恩寺真正的安定下来,她们才会放了心,也放松了。 此刻已然是三月底了,她觉得再过些日子那池塘里的荷花该栽种了,要先打理一下荷塘,便带了双胞胎姐妹和知春知夏一同去了那处院子。荷塘已经有人整理过了,就连边上的石头也修葺过了。 江云雁就想起了自己曾在那块石头上摔入池塘的那一次,寻摸着看过去,只有那块大青石没有变化,不知怎么的,江云雁内心涌起一股喜悦,脸色慢慢的红了起来。 知夏第一次陪着江云雁来这个院子,看什么都稀奇。 “哎呀这是谁在这里扎了这么难看一个稻草人?”知夏惊叫。 江云雁转头看过去,曾经自己堆雪人的地方,雪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用枯黄的稻草扎起来的一个雪人模样的稻草人,那顶草帽俨然盖在脑袋上,这次倒因为材质相似没有那么违和。 江云雁的心脏狂跳,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制止了想要动手拆除的知夏,怔怔的盯着那个稻草人,仿若痴了一般。直到此刻,她才真真切切的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她爱上了那个中年男子,那个消瘦却高大的身影,那人的所有一切都早已扎根在她的心底。 他的博学、幽默、儒雅,还有高强的武功,虽然那么神秘,却又那么亲切。 纵然曾经有过在池家后院遇险的经历,有了苗氏的谆谆教导,江云雁还是确信那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他悉心教导自己,不论是围棋还是做人的道理,不论是天下大事还是世间伦常,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只恨相处的时间太短。 本来因为上次的不辞而别,她担心他已经不在此地,可是这个稻草人却是仿若一个清晰的留言。 他在,他一直在,他还记得那个雪人,记得自己这个堆雪人的女孩子! 一行热泪就从眼中滑落,在确认自己心意的同时,聪慧如江云雁立刻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的未来将有多么的坎坷,甚至完全可以说见不到希望! 自己虽然身份是县主,可是身份却有些尴尬,纵然因为皇恩浩荡如今没人能 说三道四,可也正因为是皇恩浩荡,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一时间,眼泪更加汹涌。 知夏吓到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知春闻言赶紧跑过来,双胞胎姐妹在四周巡查,此刻闻言也看过来,但是没有确认周边无人的话,她们不便上前。 “没事,有些想家了吧,明明母亲就在京城,却不能日日相见。”江云雁找了个托词,可是心中当真难受,只有知春隐约猜测到她伤心的理由不是这个,可是她却是个锯嘴的葫芦,把自己的猜测烂在肚子里,只是劝解着江云雁。 “小姐,屋里已经着了炭火,想必如今也有些暖气儿了,您进去歇歇吧,奴婢们在外面打扫下。” 江云雁点点头,走入茅屋,一切照旧,因为刚刚擦拭过,空气中还有些藤木潮湿的味道。 在知春知夏的安顿下躺在榻上歇息,让她们把窗子稍微撑开了一些:“我就在这里透透气,你们出去吧,什么时候喊你们了,再进来。” 知夏还想在身边伺候,知春拉了她一下,两个人走出去,放下门帘,关了门子。 知夏悄声问:“姐姐为何不留在小姐跟前伺候茶水?” 知春叹了口气:“如今小姐大了,又是这样不一般的身份地位,很多时候心思较重,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能够理解的,小姐好像更愿意一个人呆着,清净。” 知夏便叹息一声:“原来的小姐多活泼啊,如今虽是一身高贵的气质,却总少了些生气儿。” 知春训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议论,快把周围清扫一下,尽量离屋子远些。还有,篱笆里头不要动,据说这里曾经有人住的,我们不能改变太多。” 知夏点点头,跟着走了。 江云雁暗自伤心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一个身影自房梁上飘下来,站在塌前拧眉看着她。 空气中炭火的烟味很淡很淡,以他的身体都能忍住不咳嗽,说明这个女孩子十分细心,如今在这屋子里点燃的都是上好的银屑炭。 虽然明知道自己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可是这个女孩子却仍然睡得这么毫无防备。 方才没有看清,她究竟是看了什么才会掉眼泪,此刻她的睡颜,尚且愁眉不展。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烦恼伤神? 男子的心,默默的揪了起来。 可是,自己究竟能为她做什么呢? 茫茫人世间,泱泱大国,自己这尴尬的身份,究竟能为那个为数不多知道自己存在的女孩子做些什么?需要怎样的能力,才能抚平她眉间的起伏,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让她依旧笑颜如花? 盘膝坐在榻上,透过打开的窗户,那个滑稽的稻草人伫立在那里,草帽遮住了整个头颅,完全看不出活泼的意味。 可是,那个女子却生动的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久久的,越久越清晰。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云雁就醒来了,男子想了想,还是翻身上了房梁。 江云雁睁开眼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男子,有些失望。 不过知道那个人还在,迟早有一日会相见,她便收拢情绪,取出了 棋谱开始对着一个定式研究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知春进来填了一次茶水。 知夏进来拨了拨炭火,看了看沉静的江云雁,搓了搓手,倒了一盆热水就出去了。 男子这里终究忍不住咳嗽一声,江云雁执着棋子的手便是一顿,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房梁,大眼睛里满是控诉。 男子不得不翻身下来,看江云雁委屈的样子,不由解释道:“这个,在下也不是总想做个梁上君子,只是你今日带来的人有点多……” 江云雁转过头假装去看棋谱,其实是不想让男子看到眼中聚集的泪水,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般柔弱的样子,怕他会看出来什么,从而觉得自己轻佻。 深吸一口气,江云雁装作不在意的道:“既然在,干吗不同我下棋,莫不是仍然嫌我笨?” 男子微微一笑,翻身上榻,看了眼棋盘,便捏了颗棋子认真对弈起来。 江云雁嘴角就慢慢翘起来,可是心不在焉,加上差距有点大,中盘就认了输。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男子了,于是抬起头来,勇敢的看向男子,嫣然一笑。 男子顿觉心中豁然开朗,于是回以微笑。 两个人对视着,一时间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此时,屋子外面传来了几个丫环说笑的声音,她们已经收拾完了院子,向着屋子走来。 男子身子一动,江云雁抢着说了一句:“我明日再来。” 男子微微颔首,瞬间翻身上梁。 江云雁想着他说起的“梁上君子”之言,顿觉好笑不已。 知春知夏走进来,身后跟着栗子姐妹。 “小姐,今日也差不多了,眼看着就到吃斋饭的时辰了,先回吧。”知春道。 “嗯,你们收拾吧。”江云雁点头同意,知春就给她穿了鞋子,知夏收拾好了一应物件儿,栗子梨子姐妹熄灭了炭火,把水盆里的水倒掉。 知夏正要把棋盘和棋谱收拾走,江云雁道:“那东西就留下吧,明日下午还来这里摆棋谱。” 知夏问道:“那上午呢?” 知春点了她一下道:“笨死了,当然是去佛堂祈福了!” 知夏弱弱的“哦”了一声,放下围棋摆好了。 回到住处,几人伺候江云雁歇下,知春一个人在屋子里值夜。 江云雁很快就睡着了,可是知春却彻夜未眠。她是跟随江云雁最久的丫环,也是江云雁最信任的丫环。当初即便在池家后院发生了那样危险的事情,事后夫人责罚她之后,仍是江云雁一力硬挺,生生再次把她提拔成一等丫环。对此,她很感激。 所以,她全身心的都扑在了江云雁身上,或许别人会被江云雁想家的说辞给蒙混过去,但是她不会,她感觉得到,江云雁有事瞒着大家。 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的?无非就是有了心上人…… 这个认知让知春惊吓不已,她自觉几乎日日不间断的跟在小姐身边,可是自己连个男人的鬼影子都没看到,小姐究竟是对谁动了心思? 忠心耿耿的知春冥思苦想一晚上都没得出个结论。

226 旧识相见 太后娘娘不可小觑 话说就在太后同时召见秦老尚书和苗氏、江云秋那日一早,苗氏便带着江云秋进了宫。这是太后的旨意,普天之下谁敢违背! 秦老尚书已经在太后殿外恭候了,此时距离辰时尚有半个时辰,他早来了这么久其实是想去拜见圣上上的,奈何圣上推说公务繁忙,让他直接去太后殿候着。 苗氏、福禄长公主和江云秋一道进太后殿的时候,跟秦老尚书打了个照面。 秦老尚书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算太好,但是眼神却好的很,跟福禄长公主行礼之后抬眼看了苗氏一眼,稍稍拧眉便顿时脸色大变,踉跄后退一步,抬起一条手臂来指着苗氏哆哆嗦嗦道:“你……是你……” 苗氏不认识,但是听福禄长公主称呼他为“秦大人”,再看年纪,面对自己的表情,便猜了个大概。可是祖父告诉自己那些过往却不能让皇家知晓,于是苗氏纵然狠狠的把秦老尚书的这张老脸记了个清清楚楚,面上却装作不认识,疑惑道:“臣妇苗氏见过这位秦大人,秦大人认认识臣妇?” 她着重咬着“臣妇”二字,毕竟自己如今也是三品诰命夫人,难不成还得给他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头子行大礼?纵然装作不认识,可心里也膈应不是。 秦老尚书深深吸了口气,慌乱间也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得对福禄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先请。” 至于江云秋,他因为遇到苗氏太过震撼了,并没有注意到。 江云秋在听到“秦”这个姓氏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压低了眼皮子,这孩子现在对“秦”姓有点敏感。 福禄长公主闷笑一声,感觉一大早就看了一出好戏,领着苗氏和江云秋进了太后殿,心想这老头如今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了啊,苗氏自由出入太后殿早已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怎么这老头竟然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与此同时,秦老尚书果然是心中万分震撼,毕竟先前他被气病了,之后的种种家人刻意瞒着他,本不想让他操心,毕竟年纪大了,想着让他颐养天年的。 谁知道太后突然召见,一家子光顾着激动却忘记了给他打个招呼预防下了。 老头震撼过后,这脑子才开始运作,他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太后娘娘这次召见恐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荣耀,更没那么简单了。 一时间,这巍峨的太后殿在他的眼中竟如同处在一个巨大的阴暗漩涡中,令人心生恐惧。毕竟秦老尚书当初也是在太后垂帘期间告老还乡的,其中的种种,秦老头至今尚未思想明白。 可是,他却不得不一脚踏进这个漩涡,因为太后殿的宫女已经来请他进去了。 太后娘娘今日在前殿召见几人,往常都是在后殿的。 秦老尚书进入大殿之后,恭谨的给太后行了大礼:“老臣秦冲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秦大人请起,这不是前朝,秦大人随意些。”太后温和的笑着,可是让秦老尚书看起来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他猜测不出,索性不动如山,想着不过兵来将挡水来 土掩,他这辈子都在官场摸爬滚打,这皇宫大内也是不知来去多少回,总能全身而退的。 太后看着他的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好笑,也是觉得秦老尚书算是比较倒霉的,原本已经荣养告老,守着万贯家财做他的老太爷,谁知底下人倒是争气了,可旁支却不省心,这不被圣上提溜出来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这事儿却还没完,所以说啊这人算不如天算,你们旁支欺负了的这个女子,如今却是未来天下之主放在心上的人了,所以这如今不仅是先前的顺带拖累,怕是要丢了里子和面子,还得再好好出出血了。 “秦大人这一向身体可好啊?”太后赐了座,乐呵呵的问道。 “多谢娘娘关心,老臣一向都好!”秦老尚书赶紧站起来回答。 “你也别跟我这里藏着掖着了,前段时间你被旁支的事情气病了哀家是知道的,看样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太后可不是个当真温柔的主儿,天生直爽的性格实在懒得绕弯子。 “呃……这,是,老臣治家无方,倒叫娘娘看笑话了。”秦大人方才坐下,闻言又站起来,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有些尴尬,去年那场风波让整个秦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看什么笑话,谁还没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旁支,哀家娘家不也是不成器么,难道秦大人你就暗地里看着笑话,还笑话哀家了?” 秦大人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这,这老臣与太后怎可相提并论……” “也是,”太后落寞的接口道:“哀家也不是倪家的家主,哀家只是个出嫁的姑奶奶,与秦大人在家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能比的。” 秦大人听了赶紧磕头:“这,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太后娘娘……老臣,老臣……” 太后抿嘴一笑,想着挺大岁数的老头了,就不折腾他了。 “好了,哀家不过是句玩笑话,秦大人快起来,你这个样子哀家怎么跟你商量事情。” 秦大人大大的松了口气,叩头谢过太后,爬起来拘谨的坐下,他算是看明白了,太后这是攻心为上,先把自己的节奏打乱,让自己心存敬畏,如今这才要开始说正事了。 “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太后喝了口茶水,又放下,未及说话先叹了口气,道:“如今,秦大人这也不关心朝堂的事情了,哀家这太后殿的事情恐怕秦大人也没放在心上。” 见秦老尚书又要站起来请罪,太后虚按了按,嗔怪道:“你这动不动就请罪,还让不让哀家把话说完了?” 秦老尚书生生把刚欠起来的屁股又给落回去,心想从前真没发现太后这般难缠啊,从来不都是识大体、顾大局,为人优雅又温柔的么? 圣上在屏风后差点笑岔了气,自己碍着圣上的身份,对这些前朝老臣一直都很尊敬,做不出这种把他们的神经碾过来压过去的事儿,从来不知道这做法竟然这么爽! 太后轻咳一声道:“哀家方才说什么来着?哦,对,说哀家这里的事情,秦大人压根儿也没放在心上。你说说这哀家年纪大了,这记性差 多了!” 太后眼巴巴的看着秦老尚书,秦老尚书怔怔的,这话该接吗? 幸好太后也没追究,复又叹了口气便说道:“秦大人还不晓得吧,自打过了年,圣上就把太子放到了哀家这里,说让哀家教导教导!你说说这不是为难哀家么,哀家能教导太子些什么!” 秦老尚书是真不知道,所以真的震惊了,他脸上的表情都没加掩饰。 太后便道:“你瞧瞧,你都吓一跳是吧!” 秦老尚书张了张嘴,不敢作声。 太后道:“哀家跟圣上说了,哀家一介女流之辈,教导什么的倒是不敢当,作为太子的祖母,哀家就关心一件事,太子什么时候大婚!” 秦老尚书越发糊涂了,这太子何时大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想从自己家族挑选太子妃? 老头狂喜了一下,就赶紧给自己泼了盆冷水,太后如今这态度,可不大像啊。可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老头如坐针毡,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娘娘,巴望着早点给个说法。 “这不,哀家同圣上商量了一下,圣上的意思是太子目前正是应当潜心学习的时候,不适合大婚,可是哀家心疼太子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身边人。所以跟圣上商量的结果就是先给太子娶一房侧妃。” 听到这里,在另一侧屏风后的苗氏和江云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此时,垂柳走过来悄声对江云秋道:“太后娘娘请江姑娘移步,有人要见姑娘。” 江云秋怔愣一下,生怕出了什么漏子,看向苗氏。 垂柳便走过去分别对福禄长公主和苗氏传了话,苗氏还能阻止不成,只能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江云秋,她真怕是太子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眼看着太后都要给太子娶侧妃了,如果此时爆出太子和江云秋私相授受的事情来,江云秋就算不死也算是名声尽毁了。 她的担忧福禄长公主看出来,伸手压在苗氏手上摇摇头,意思是太后殿内,太子不敢造次。 苗氏一想也是如此,这才松了口气。 江云秋提着裙角,不断的调整呼吸,想她清河府一个中等商户的庶女,不受重视没有才能,且又是个和离的妇人,如今能够来到这皇宫大内,进入太后殿在这天下最尊贵的妇人面前,尚有一座,已经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不论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是处置自己的内官还是太子,自己都能从容应对了,此生已经大起大落太多,自己心如磐石,无欲则刚吧。 只是若有任何有损名誉、牵连大伯母的事情发生,自己当以命相抵! 江云秋的眼神逐渐坚定,步伐也越发的稳定下来,她悄悄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藏在袖间,倘有不妥,立刻自戕。 而圣上也悄然起身去了偏殿,方才坐下,便有宫女扣门,圣上道:“进来。” 一听是男子的声音,江云秋握着金钗的手便紧了紧,把金钗顺手插进腰带中。 低头走进去,圣上挥了挥手,垂柳便退了下去。

227圣上见儿媳 秦尚书认孙女 太后殿的偏殿中,烟雾缭绕,阳光透过大炕后面的窗户投进屋子里的光线被柔化了许多。 此刻被单独留在偏殿中的江云秋想了想,不管是谁,都是比自己尊贵的人,所以也不抬头,就跪下了。 圣上见状笑了笑:“你就是江云秋?” 江云秋听着声音似是中年人,不是太子的声音,先松了口气。这才悄悄分析着,声音威武、中气十足,显然不是个公公,联想着垂柳说这位是贵人…… 壮着胆子微微抬眼,便看到了明黄的龙靴。 当下心中一惊,赶紧叩头:“民女江云秋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江云秋的心中是懵圈儿的,情绪是险些崩溃的,身子是摇摇欲坠的,这可是天下之主,圣上! 自己一介民女,有何要紧的,接连被太后、皇上召见? 吓死人的节奏有没有! 不过面上,江云秋却是毕恭毕敬的,至少在圣上看来是如此。 “平身吧,一旁坐下。”圣上的声音温和了些。 江云秋道:“谢圣上!” 站起来,却并不敢坐下,圣上也不强求,打量了一下江云秋,只见果然是一副好姿色。 不说沉鱼落雁,但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是有的。 这也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个气质,柔弱中掺杂着坚强和倔强,眉宇间的温柔和睿智交替,看上去就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虽出身商户却知礼守礼,宠辱不惊,波澜不显,面对自己的打量,镇定自若。 果然是太子妃的好人选! 可是…… 纵然是圣上此刻也不由得埋怨起了秦高,你这么瞎,这么好的女子你索性别娶了呀,让她背上个和离妇人的名头,如何做得太子正妃! 唉! 圣上素来被太后教导,不是特别看重出身,因为太后本人便没有多高的出身,但她的品格却比任何人都高贵。 江云秋慢慢平静了心思,低头垂目,没有丝毫的动作,也不忐忑。 圣上感慨完毕,想了想,把自己手上常年捏着的一串水晶佛珠交给身旁的太监总管,道:“江姑娘是清河县主的堂姐吧,朕今日无事来看太后,得知你来了便见见。这串佛珠你拿去,如果今后有人难为你,尽管拿着佛珠来找朕,或者太后。” 太监总管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看向江云秋,他虽是太监总管,却不算是圣上的心腹,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而且这太后殿,圣上从前从来都不让自己跟着进来,今日自己还洋洋得意,觉得皇恩浩荡,自己终于得了圣上的青眼。 这串佛珠可是跟了圣上十多年了,是圣上亲政后,太后撤帘之日,太后送给圣上的礼物! 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民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江云秋不明所以,但圣上说赏赐,她便赶紧跪下,叩头:“民女谢圣上隆恩!” 举起双手,可迟迟不见有东西落在自己手上。 圣上斜目看过去,太监总管才晓得自己过于震惊以至于失神了,赶紧收敛心神,款步走到江云秋 身前,手有些哆嗦的把佛珠放在江云秋手心。 江云秋双手接过再次叩谢,终于看了下手中的佛珠,不由睁大了眼睛。 略一思索,便没有站起来,而是再次叩头:“民女谢圣上隆恩,这赏赐太过珍贵,民女愧不敢当!” 圣上不在意道:“不过是一串珠子。” 江云秋却头也不抬的道:“民女观这串佛珠,珠圆玉润,定是时时把玩,悉心呵护,如此定然是圣上常年戴在身上的心爱之物。民女不能夺人所爱!” 太监总管也看向圣上,表情赤裸裸表明:您可不能这么办事儿啊!不怕太后娘娘伤心吗? 圣上神秘一笑,终于定下了决心,道:“朕,一言九鼎!送出的东西岂能收回,你放心,送给你,自然有朕的道理。” 太监总管差点噎死,好险没有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低头退到一旁。 江云秋心想既然如此,自己还矫情什么,天家做事哪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谢主隆恩!” “嗯,去吧,太后给你找了个好祖父,随后发生什么你只需要听话就好了。”圣上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江云秋不明所以,叩头退出了偏殿,蓦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她不是傻瓜,太监总管那难以置信的神色让她难以忘却,可是既然圣上吩咐了,尽管比较奇怪,什么叫给自己找了个好祖父,但自己只要遵守后半句就行,听话! 回到了原处,看到苗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可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悄悄的把佛珠递给苗氏看,苗氏不识货,一旁正巧转过身来的福禄长公主正要取茶杯,看到佛珠顿时一阵慌乱,杯盏都掉到了地上。 这动静让太后在屏风外都听到了,不由得瞥了一眼。 福禄长公主震惊的眼神让苗氏莫名其妙,她看向江云秋,却只换来无辜的摇头。 圣上从偏殿直接离开了太后殿,宫女悄声禀告了太后,太后又问了垂柳,垂柳说了一句话,太后便笑了笑。 秦老尚书住了嘴,方才太后提到了侧妃人选,便让他介绍下京城贵胄的女儿,特别说起了不论出身,只要品行好样貌过得去,身有贤名都可以考虑。 他便绞尽脑汁的开始思索,把自己以前猜测过的太子妃人选一个个提了出来,正在滔滔不绝,便看到了这一幕。 太后装作想了想,对秦老尚书道:“你说的那些女子,哀家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最近哀家倒是见了个女子,也想请秦大人给相看相看,是否有这个资格做太子的侧妃!” “福禄啊,都出来吧。” 屏风后的苗氏大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福禄长公主,见她也是一脸的惊讶,不似作伪,瞥了江云秋一眼,这丫头也是傻了的样子。 宫女见三人没动静,悄悄过来请,福禄长公主这才收敛神色,看了苗氏一眼,三人一道从屏风后绕出来。 秦老尚书看见苗氏就难以平静了,再一看她身后的江云秋,第一反应便是这难道就是清河县主? 随即想到年龄不对,这女子明显大了几岁。 “ 福禄啊,你给秦大人介绍一下吧。” 福禄长公主压下震惊,介绍道:“秦大人想必认识苗淑人,而这位姑娘,是苗淑人的侄女,名叫江云秋!” 江云秋蹲身行礼,秦老尚书略微一想,脸色大变! 他凑近几步盯着江云秋看,这一看便是吓了一跳,比见到苗氏还要失态,干脆震惊到喊出来:“你便是那江云秋?” 江云秋抬头看着这个老人,觉得还是不认识,怎么自己那么有名么?他为什么这种口气? “民女江云秋,不知这位大人……”江云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问你怎么知道我?问你干嘛这么惊讶? 这里是太后面前,不合适吧。 话说这位大人这般年纪了,为何这般失态? 秦老尚书如今见了江云秋本人,这般仪态万千、超凡脱俗,他顿时觉得清河府旁支一家说不定都是瞎子! 老头差点捶胸顿足,能被太后看中的人,怎么会是旁支所说那般平庸! “这,太后娘娘,这……老臣前些日子还曾……”老头就差老泪纵横了,前段时间还指使人去福禄长公主府询问,能不能给自己的嫡亲孙子求娶江云秋,弥补罪过,可是被打了回来。说实话自己当时还是松了口气的,再说的明白些,秦家上下都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如果嫡系本家的嫡孙娶了一个旁支和离了的妇人,那秦家的脸面就当真叫踩在脚底下了。当时还觉得江家识时务,如今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了啊,人家是不同意,那不叫识时务,人家那叫不屑一顾! 枉他秦家敝帚自珍,还沾沾自喜! 这一趟太后殿,他秦冲一辈子的脸面都给掉落尘埃了! 太后看着他这幅样子,挑了挑眉,道:“可惜啊,这孩子的身份……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对吧!” 秦老尚书算是明白了,这太后绝不会让自己好过,当初的恩怨情仇,他其实算是搅 弄风雨的那个,他不是不知道苗氏同太后关系密切,但是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当时还只是个妃子的太后的想法,即便后来成了太后,可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过。 原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老臣,明白!”秦老尚书一炷香的功夫,便苍老许多。 “福禄已经认了清河县主,没道理再认下江姑娘,你说是吧!”太后循循诱导。 “是,这不合礼。”老秦头有气无力。 “那,秦大人,你帮哀家想想这遍京城里,谁该为江姑娘如今这身份负责,又有足够高的身份地位,还颇有田产能给江姑娘凑一份像样的嫁妆呢?” “这……”秦老尚书正待推辞,忽然想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有太后第一句话,莫不是这才是自己来的原因?太后召见自己竟是为了这个? 精神一振,如果是这样,这对秦家来说不见得是件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这,如果太后娘娘和江姑娘不嫌弃,老臣膝下虽有几个孙子,但是孙女却一个也不得,老臣愿把江姑娘认作孙女,为她操持婚事!”

228 秦老立毒誓 福禄庆幸当初 228 秦冲立毒誓 福禄庆幸当初 太后睁大了眼睛,假意看了看江云秋,又看看秦老尚书:“这,这好吗?这江姑娘在京城可是毫无根基,又跟你家有些……过往,这若是家中有人反对,明里暗里的下绊子,江姑娘柔弱,岂不会受委屈?” 秦老尚书只觉一股热血涌上来,红头胀脸的跪下,立誓道:“老臣秦风年,在此立誓,把江云秋收为孙女,以嫡孙女身份入族谱,秦家上下若敢有半点慢待,叫老臣家破人亡!” 太后也是一惊,这誓言立得够狠! 想必是自己逼得太过分了,轻咳一声,太后柔声道:“秦大人这是做什么,哀家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心胸狭窄,所以恣意猜测。秦大人不要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哀家信了就是了。” 秦风年颤抖着身子爬起来,决定回去以后警告全体家族成员,绝对不要跟圣上作对,圣上的任何决定都要不折不扣的执行!被这样的母亲教导出来又被那样的父皇调教多年的圣上,不是区区一个秦家能够耍心眼儿斗斗看的,一不小心便是举族之祸! 福禄长公主心有戚戚焉的看着秦老尚书,心想你当初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太后和苗氏,唉,女人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江姑娘,说了半天,都是哀家和秦老尚书自作主张,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呢。”太后面目和蔼的看向江云秋,说道。 秦老尚书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都把自己逼得立下毒誓了,居然还没跟人家正主商量。这要是江云秋识大体顾大局还好,若是人家一意孤行对秦家仍有余怒,自己的面子这辈子都别想拾起来了! 苗氏轻轻碰了江云秋一下,看向她,江云秋反应过来,看着苗氏,知道苗氏是提醒自己,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她说过她有底牌。 可是若在一刻钟之前,自己当真会犹豫,可是见了圣上之后,她便改了主意。 自己何等身份,但从太后到圣上、再到太子,从未轻贱过自己,反而为了改变自己的出身不惜如此用心设计,她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应该感恩,也应该听话。 “民女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多谢娘娘体恤!”江云秋叩头谢恩。 太后眉开眼笑瞥了眼苗氏,心想这可是你亲眼所见,哀家没有逼迫她哦! “好孩子,快起来,还不给你祖父磕头!” 江云秋此时已经听出来秦老尚书的身份,可是她从来不是个会迁怒的人,当下眼神中带着尊敬,给秦老尚书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孙女云秋,拜见祖父!给您添麻烦了!” 江云秋的态度让秦老尚书舒服不少,语气不由的缓和起来:“快起来,说起来还是你受委屈了。” “好好好!”太后高兴极了,招手道:“好孩子,来哀家这里。” 江云秋走过去,就被太后拉着在身旁坐下,正待说话,太后突然看到了江云秋腕子上的佛珠,眼中精光闪过,慢慢的笑容扩大了,转头对着秦老尚书道:“总有一天,你会感谢哀家给你送了这么好一个孙女儿的!” 秦老尚书勉强压下的一口血差点吐出来,这算是给自己打了个包票吗? 只有福禄长公主若有所思,她深知太后为人,虽然不明白那串佛珠究竟代表着圣上什么意思,但是同意是肯定的,太后为什么看到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呢? 福禄长公主决定私下借着这个机会跟秦家多走动走动。 “你秦家也是书香门第,这认亲可要隆重些!”太后嘱咐道。 秦老尚书想起自己说过的要把江云秋认作嫡孙女,入族谱的话,有些后悔。 江云秋却在此时道:“太后娘娘厚爱,祖父慈心,先前曾说要让云秋作为嫡孙女入族谱,云秋感激不尽,可是此事不妥。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奇道:“如何不妥?” 江云秋站起来,走到堂下跪下先磕头请罪,才道:“民女是清河府江家之女,纵然如今是和离的身份,可家中尚有祖父母、父母兄长、大伯母在,不敢背弃家族!况且民女所经历之事,家中长辈悉心呵护,兄长照拂,复将民女接回家中照料,民女无法改名换姓,另投他门!民女不敢贪心,只求太后娘娘容许民女作为义女认在秦家门下。” 太后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看向苗氏,发现苗氏也面带满意之色,想起圣上给了佛珠,这才真切的明白了,圣上定也是看到了江云秋这些品质,才会给予那样的肯定。 当下道:“你天性至孝,哀家如何能够拒绝你,这本是合理的要求,准了!” 转头对秦风年道:“这可怪不了哀家,是你秦家没有那个福气!” 秦风年强忍着不甘,低头谢恩。同时倒是对江云秋也另眼相看,在这种诱惑下能够保持本心,也算难得了。 只是不知日后他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于是道:“太后娘娘,老臣需回去召集族中众人,商议认亲礼的细节,老臣先行告退!” 太后点头道:“正该如此,但秦大人也要保重身体,不宜过分操劳。” 秦风年谢过太后,对江云秋说道:“祖父回家安顿好了,会派人去苗淑人府上,与你交代。” 江云秋行礼:“恭送祖父。” 秦风年离开太后殿,出门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在外候着的家丁一把搀扶住了。 秦风年有气无力的道:“走,快回家!” 暂不提秦风年如何回去说服众人准备认亲礼,单说苗氏,从知道太后打了什么主意开始就一直心头不敞亮,可是直到江云秋提出不肯改名换姓,这才露出个笑脸。 眼看已经晌午了,太后留饭,几个人安静的用了午饭,这才离开太后殿。 福禄长公主和苗氏出了宫门就分道扬镳了。 福禄长公主在马车中摇晃着,此刻万分庆幸自己当初贸然闯进了庆王府把江云雁硬给要了出来,若不是自己那一时的冲动,此刻自己不知道被冷落在哪处了,而驸马肯定也仍在边疆驻守,夫妻不得相见。 而且自己冷门冷灶,哪会有如今府前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的 场面。 最重要的是,听说圣上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自己的女婿就在调任回京的名单上,如此一来,多年未见的女儿也将回到京城,这一切说不得都是自己那一个念头的善报。 经历了一上午的波澜壮阔,再次见识到太后的手段,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当初自己执意嫁给驸马,父皇原本不同意的,还是太后一力支持,也是如同今天这般把父皇给逼得没有了反对的余地,自己与驸马才能终成眷属。 而今,则是为了苗氏,不,也不能说全是为了苗氏,也是为了圣上和太子,本来几乎成了死局的事情,却能得到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太后久居深宫,却信手拈来。 不得不说太后真是天生的政治家,不过她似乎很不喜欢从政,当初圣上登基,一切风雨飘摇,是太后垂帘听政三年,帮他稳固局势,就连朝中老臣都不敢提起让太后撤帘还政,太后却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宣布撤帘还政,福禄长公主现在还记得,圣上也是一脸的震惊。 太后的举动,震惊朝野,也让满朝文武无比尊敬。 其后太后就幽居太后殿,再不过问朝中大小事情,就连私下去找太后请求太后继续垂帘的大臣,都被拒之门外,那时候,群臣才相信太后不是欲擒故纵。 太后有如今的地位影响,可不是凭借先皇余威。 而如今圣上处事越来越有太后和先皇结合体的样子了,而这两个人其实都很有自己的个性,说白了就是比较任性,自己所做出的决定绝不会被旁人撼动。 太后和圣上这两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却不遗余力的在宠爱着苗氏,爱屋及乌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让福禄长公主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知道不少内情的福禄长公主觉得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贴切的概括这二位的所作所为! 宠爱! 能不能,表露出一点点的,嫉妒? 摇摇头,福禄长公主清醒了头脑,人常说命运命运,自己的命运已经够好的了,何必再去羡慕眼红别人? 苗氏如今看着辉煌,可是她曾经经受过多么大的伤害,若是自己,早就丢了性命。 有些事情,有些人,羡慕不来的。 苗氏在马车上就忍不住问起了江云秋被叫走后的点点滴滴。江云秋全部如实回答,包括自己把金钗握在手里时候的决心,换来苗氏一阵紧张。 纵然知道江云秋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可是苗氏还是后怕不已,仿佛想起了江云雁那时候的经历。 “还有就是,大伯母可知道这串佛珠的来历?当时那个公公的表情奇怪极了,还有太后娘娘,看到了这串珠子也是一愣呢,还冲秦大人说了那样的话。” 苗氏也不认识,她又没有怎么见过圣上,唯一一次见过自己连头都没抬过。 便笑道:“既然圣上给你这个保证,你好生收着就是,看起来不一般所以不要轻易显露人前。再说了,怎么还称呼秦大人?不是该叫祖父吗?”

229苗老爷子定亲事 江家二房见信慌乱 江云秋红了眼道:“大伯母取笑了,您也知道侄女跟秦家的过往,不过是因为太后和圣上的吩咐,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只剩咱们自家人,如何叫的出口。” 苗氏便把她拉进怀里安慰道:“是大伯母的错,那是你的伤口,不该提及的。不过,你今后却要无数次面对这个问题,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云秋点点头,苗氏的怀抱很温暖,就如同很小的时候,亲姨娘的怀抱。 苗氏把江云秋送回了家,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苗老爷子宅子里,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 苗老爷子听了无比震惊,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扬天长笑。 “祖父认为不是坏事?”苗氏问道。 苗老爷子转过头来,看着苗氏,眼中的慈爱那般明显,他忍着老泪,道:“琪儿,江家、苗家、韩家,怕是要苦尽甘来了!” 苗氏不明所以,苗老爷子却不再说了,道:“不是坏事,但也需要能够顺利才行,所以你还是不知道不期待的好。真希望我这个老头子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苗氏叹口气:“好吧,祖父既然说了无碍,那孙女就给二房写信了,毕竟闺女是她家的。” 苗老爷子点头道:“理当如此。” 苗氏正打算告辞,苗老爷子突然道:“驰中和行中的婚事,你是怎么安排的?” 苗氏摇头:“没什么安排,到时候看情况吧,孙女不希望他们盲婚哑嫁。” 老爷子低头沉吟道:“二房可有适龄男子,人品不错的?” 苗氏想着,二房有个嫡子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听说王氏已经在打探清河府的姑娘了。因为先前有意定亲的人家突然举家搬迁至苏府,言明了不想姑娘远嫁,已经黄了,所以王氏骂骂咧咧之余,才开始打探。 不知祖父之意,不过苗氏还是说了:“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虽然还不知有没有峰中那么能干,但是也中了秀才,不算目不识丁,不过还没定下要不要继续考。目前是仍在念书,成绩不上不下,人品倒是不错,很是沉稳。” 苗老爷子皱眉沉思,然后一拍手:“就是他了!” “什么就是他了?” “你回去打声招呼,就说我有意将月牙儿许配给二房这个嫡子,看他们愿不愿意。” 苗氏差点一口茶水喷在老头脸上,咳嗽半晌才问:“月牙儿?您的重孙女?” 苗老爷子道:“废话,老夫就只有月牙儿一个重孙女!你不是知道么!” “这……二房可是商户,虽是捐了个官职,却……品级太低!” “这我岂会不知,你就如实传话就行。再说了,江云秋被册封为太子侧妃会荫及江家二房的。”老头子很倔。 苗氏点点头,“好吧,祖父您都这么说了,孙女儿就问问。可是您不觉得委屈了月牙儿?” 苗老爷子摇头:“那也好过被他父母拿去当了工具!” 苗氏便懂了,月牙儿的父母一心向上爬,先前老爷子就打算过让自己给月牙儿找 婆家,怕被他们两口子给卖了,如今看来这两口子还真的做得出来,惹怒了老爷子。 可苗氏也怕老爷子一时气愤,便打算等等看,过几日老爷子消气了会不会仍然这么坚持。 苗氏回去后给二房写了信交代了江云秋这些日子的经历,最后把秦家的背景跟清河府秦家的关系,背后的种种,还有太后、圣上、太子的态度都说了个明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嫁妆量力而行,秦家会给置办像样的嫁妆的。 消息传回江家二房,王氏懵了,江二老爷差点背过气,毕竟他曾经想要把江云秋送去给查老爷做妾,这可是太子侧妃啊,自己差点把太子侧妃送给别人做妾! 江二老爷冷汗淋淋,却不知该找谁商量,毕竟如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有江峰中担待,从前没分家的时候有大哥大嫂处理,江二老爷这辈子都没操心过。 就连衙门的事情也是听手下的,往往是手下问:“大人,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江二老爷道:“你说呢?” 手下道:“属下认为应当怎样怎样做。” 江二老爷故作沉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不够完善,下去再想想,明日再来回我。” 回家后跟江峰中商议一番,讨了主意,次日再去指点属下,这般几十年下来倒也平顺度过了。 他哪里有什么主意! 王氏更是手足无措,她自觉近几年对江云秋虽然好了些,但是先前十几年可是真没正眼儿瞧过她,一时也是六神无主,这才想起来家里除了江峰中还有个儿媳妇。 派人把白氏叫来,江二老爷惨兮兮的道:“大儿媳妇啊,这件事你怎么看,你嫁进来也十几年了,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如今这事该怎么办呐!” 白氏挺着大肚子仔细的看了信,抬起头来疑惑道:“请父亲母亲不要嫌弃儿媳愚钝,这,您二老在问什么事情怎么办?” 王氏就骂道:“当然是之云秋认亲的事情啦,还能是什么事!你不是看过信了么!什么脑子!” 白氏早就金刚铁骨,不在意道:“母亲教训的是。不过儿媳不明白的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是不同意吗?” 江二老爷夫妇差点跳起来:“怎么会不同意!别瞎说!” 白氏不明白了:“大伯母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嫁妆尽力就好,其余的不需另行安排,父亲母亲照做就是了。” “这个我们懂!”白氏拧着眉,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说,今后可怎么面对云秋那丫头呀!” 白氏这才懂了,微微一笑:“大伯母信中说了,云秋妹妹对家里心存感激,对父母亲、祖父母和大伯母、甚至大爷,都是很有感情的,甚至都拒绝了直接入嗣秦家!这说明了什么?她对咱们家没有怨言!” 江二老爷两口子对视一眼,江二老爷腆着脸问:“那,我曾经差点把她许给查老爷做妾的事儿……” 白氏赶紧瞟了外面一眼,索性没人,急忙道:“父亲说什么呢,这都是没影儿的事,从不曾发生过,父亲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江二老爷张了张嘴,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啊,是,是的!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查老爷!从来没有!” 王氏想起来自己差点给她定下赵家续弦儿的亲事,坐立不安,问道:“那我……” “母亲待秋妹妹一直悉心教导,为了她婆家欺辱她的事情义愤填膺,为她申冤做主!二位都是这般善待秋妹妹的!”白氏赶紧接口。 王氏慢了半拍明白过来,却还是巴巴的问:“这,是真的么。” 白氏一脸的正经:“这是自然。” 江二老爷两口子松了口气,江二老爷不由得感慨道:“你说这大嫂也是啊,奇了,第一次带着云雁进京,云雁得了个县主,还是封号县主。云灵那丫头攀上好亲,这次进京,顺便带着秋丫头去的,居然能给秋丫头整出来个太子侧妃!哎呀呀!不服不行啊!” 王氏如今算是心服口服了,换了是她,在清河府也做不到,就连若诗的婚事也是靠了苗氏的面子请到了梁夫人,这才抬高了门第,择了佳婿。 尽管白氏这么说了,可是两口子多年来依仗江峰中习惯了,也就不顾忌他刚刚出门,写了信差人快马加鞭送去了,才出差三日的江峰中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看了信后如白氏一般的言语终于让江二老爷夫妇放了心。 夜里,白氏才把苗氏另一封信交给江峰中。 “大伯母吩咐送信的,这封信单独交给你。”白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江峰中赶紧拆了信看,随后稀奇道:“大伯母说,苗家老太爷要把唯一的嫡重孙女嫁给四弟!” 白氏问道:“大爷这么吃惊,莫非这位姑娘身份贵重?” 江峰中笑道:“苗老太爷可是前任兵部侍郎!那可是一位猛将,后来负伤了才被先皇调回京城,难得的是苗老爷子文武双全,所以委任为兵部侍郎。苗老爷子儿孙满堂,却全部是儿子孙子,当年大伯母就因为是女孩子,备受苗老爷子宠爱,虽然大伯母的父亲是庶出,却因为有了一个女儿,很能在老爷子面前说上话。然而底下这一代,却只有你大伯母的堂兄才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信中所说的那个嫡重孙女,小名叫月牙儿的。据说苗老爷子极为疼爱!” 白氏惊讶的张大了嘴,眼睛一转,笑道:“是因为秋妹妹吧。” 江峰中吸了口气,摇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苗老爷子是个从来都不攀附权贵的纯臣,纵然是想躲避月牙儿姑娘的父母给她乱订亲事,大可以在京城挑选夫婿,何必这么远找到我们家!说到底,云秋也只是个太子侧妃,听说苗老爷子连皇后娘家人去提亲都给拒绝了,压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太子侧妃的娘家!” 白氏也想不通,而且她月份大了,如今犯困的厉害,当下便道:“既然大伯母说了苗老爷子兴许只是一时兴起,不让告诉父亲母亲,咱们就先这么做,只是给四弟找媳妇的事情你就拖一拖好了。” 江峰中松开眉头道:“娘子说的是!” 笑嘻嘻的扶着白氏进屋里安置去了。

230峰中劝弟弟 喝酒忆当初 次日二房几个都去了大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老太爷老俩口。 江老太爷都有些糊涂了:“云秋?秋丫头?不是和离了么!你们可不要因为秋丫头有几分姿色,就想着拿她攀高枝儿!” 江二老爷赶忙站起来回道:“父亲听错了,不是咱们拿云秋攀高枝儿,而是太子殿下看上云秋了,给她找了个高贵的义父,要抬做太子侧妃呢!” 江老太爷骂道:“糊涂!你个不成器的,那皇家的是那么好糊弄的?保准过不了几天,云秋和离妇人的身份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王氏赶忙上前解释:“父亲,这大嫂已经说明了,皇家知道云秋和离妇人的身份,还知道她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觉得云秋好,这才给了她一个体面的出身,要做太子侧妃呢!皇家都知道,咱们什么都没瞒着!” 江老太爷问了再问:“真的都知道,你们没瞒着?” 二房一致摇头,江老太爷才坐踏实了。 江老太太嘟囔着:“好不容易离得远了,怎么还是跟他们搅和一块儿了。” 江老太爷猛然咳嗽一声,隐蔽的冲老太太摇了摇头。 老太太就不做声了。 江峰中看着总觉得另有内情,可是祖父母不肯说,他便不好问。 问起拿主意,江老太爷道:“这孙女辈儿的事儿,以后还是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决定吧,我们老了,看不了那么远。” 江二老爷就萎靡下来,只好巴巴的瞅着长子。 江峰中知道祖父这是被江云雁的亲事给吓到了,于是安慰道:“祖父祖母阅历丰富,即便是给点意见也好。” 江老太太便道:“还需要什么意见,一切听你大伯母的就是。” 这还没消停几日,尚未理出个头绪,苗氏第二封信就到了。 江峰中拿着苗氏的两封信去见了江二老爷夫妻,告诉他们,苗老爷子最疼爱的嫡亲重孙女有意嫁给自己的四弟,江岭中! 江二老爷夫妻再次懵圈儿了,他们作为小叔子和妯娌,对苗氏的娘家已经了解多年、忌惮多年,更羡慕多年,突然间对方强大的后台要分给他们一小片地方,他俩都不敢置信。 王氏纵然想过是不是因为江云秋,可始终是认识的年代久远了些,不会看问题这么简单。 先前江云秋的事情若是说还让王氏有些忐忑,置办起来不是那么全心全意,这一次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几乎立刻就看向江二老爷。 江二老爷猛点头:“这,这赶紧给你大伯母写信,问问我们何时过去提亲?如何提亲?赶紧给个章程啊!” 江峰中笑了:“不急,大伯母说她随后会回来一趟,会把月牙儿姑娘带回来让您二老见见,人家也要相看下四弟不是!”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心急了。 王氏呼了一口气,站起来就往外走。 “唉,你干吗去,这商量事儿呢!”江二老爷喊道。 王氏的声音越发遥远的传过来:“我去看看岭中,看他有没有认真的看书,给他做几身衣服,省的到时候人家月牙儿姑娘来想看的时候……” 最后几个 字已经听不到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了她的意思。 江二老爷呵呵一笑:“多少年了,改不了的急脾气。” 江峰中道:“父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先退下了。” 江二老爷赶紧道:“哦,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去忙。” 江峰中领着白氏离开院子,跟白氏慢慢的走在院子里,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扶着白氏在院子里走走,听说这样有利于顺产。 白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世间事情总是难以预料,秋妹妹从前的样子还在我眼前晃,竟似是昨日的事情,一转眼她竟然要做太子侧妃了!” 江峰中也感慨不已:“是啊,谁能想得到呢……” 江峰中想的更多,从前自己家里对江云秋多有忽视,虽不曾打骂,可是也没有多关心。后来受了大伯母影响,自己上了上心,还没能给她找个好归宿,这孩子却半点不记仇。 走了一会儿,白氏额上已经冒汗,江峰中就扶着她回了屋子。 “你歇会儿,我去看看四弟。” “去吧。” 江峰中去了江岭中的院子,他正被白氏摆弄着,柜子里的衣服都翻出来了,王氏看一件丢一件:“这不行,这个也不好,怎么就没有个像样的衣服呢!” 最后,王氏坐下,累得直喘气。 此时江峰中才悠悠道:“母亲不必心急,大伯母回来至少还需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够您给四弟做一箱子衣服了。” 王氏一拍脑门:“也是,我明日就找裁缝铺子来。现下我去翻翻有没有什么好料子。”说罢,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江岭中才冒出来头:“大哥,母亲这是怎么了。” 江峰中不说话,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四弟。 江岭中被他打量的四肢僵硬,头皮发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儿,木木的笑了笑:“大,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看弟弟。” 江峰中蓦然一笑:“没事儿,大哥只是想着你小子怎么那么大的福气。” 江岭中一愣:“哈?” “母亲要给你说亲了!” “哦,这事儿呀,这说亲都多长时间了,有什么稀奇的,如今才来打量我。” 江峰中摇摇头:“不是,这次是大伯母带了人来,要你们互相相看的。” 江岭中瞪大了眼睛:“大伯母带人来?”眼睛转了转,凑上前:“漂亮不?” 江峰中给了他一个爆栗:“人还没来呢,我怎么知道。不过你小子就关心漂亮不漂亮?人品家世都不重要了?” “不是不重要,大伯母那样一个人,肯带回来让我们相看肯定这些都考虑过了,如今只差模样了。再说了,爱美是人之天性,大哥不是结婚前还去偷偷相看过大嫂么!” 江峰中皱眉:“你那时候才一岁,你知道什么!” 江岭中坐下自己喝了口茶道:“这是大哥你有一次喝醉了酒,跟我们兄弟说的。” 江峰中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儿,别扯上我。你再这样,我可不替你打探了。” “别呀,我的好哥哥!”江岭中好奇道:“如今都有什么情报,先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呗!” 江峰中就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江岭中沉默半晌,问道:“高门大户,还是文武双全!怎么就看上我了呀!这,娶娘家这么强势的媳妇回来,我会不会受欺负?” “没出息!”江峰中又给他一个爆栗,“一个大男人不想着如何疼爱妻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再强势的娘家进了门也是江家的儿媳妇,再说了,你若是不犯错,我们江家不亏待她,她娘家还能不讲理,欺到咱们头上?” “唉!”江岭中往后一靠,落寞的说:“可是妻子娘家这么强势,我今后岂不是纳妾都不自由了?” 江峰中就拎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你才多大,尚未成亲竟想着纳妾的事,你如今正该多多勤奋念书,从哪里学了这么多不正经的念头!” 江岭中龇牙咧嘴的求饶,等耳朵恢复自由,他一边揉一边道:“大哥你不是也有妾室通房,怎么我就不能有了?” 江峰中叹了口气,坐下来,准备好好跟这个弟弟谈谈心。 又觉得有些干巴巴的,便吩咐厨房给准备几个下酒菜,让丫环去自己院子取了一坛子酒过来,兄弟两个在榻上摆了小酒桌,推杯换盏,三杯下肚,江峰中就来了情绪。 “四弟,大哥我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男人嘛,三妻四妾多正常,多有面子。可是人到中年,却觉得索然无味,不是历尽千帆的厌倦,而是疲惫。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女人之间的战争却是时时刻刻的,你不能做个宠妾灭妻的混账,就要时时刻刻去分辨妻子和妾室通房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还要平衡关系,耳边不停的听双方互相告状!真是烦不胜烦!你大嫂都没有在我跟前乱说什么,几个妾室就为了争宠把我当个傻子,信口雌黄,满口的谎言!” 江岭中撇撇嘴:“或许大哥乐在其中?” 江峰中摇摇头:“只有正头娘子,那才是你一辈子相濡以沫的人,为你生儿育女,为你侍奉双亲,为你操劳打点,全心全意为你着想,还得忍着心痛去容纳你的妾室通房!做妻子,难啊!” 江岭中就愣了,问:“大嫂跟你诉苦了?” 摇摇头,江峰中笑道:“怎么可能!你大嫂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她连多一句都不会跟我说,可笑我过了十几年,才幡然醒悟,我早已伤她太深。我作为一个男儿,竟然不能让自己的妻子真正的开怀,要她每日里强颜欢笑,那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那就是个混账!” 江岭中闷闷道:“不,不会吧。” “你大嫂,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样子。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真的开心时候的笑容,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竟然每日对着一张面具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降服了这个女人。其实,她从心底对我是不屑的、敷衍的,我竟不自知!” 江岭中有些被吓到了,第一次见大哥这个样子,这么自我否定。 “好在我醒悟的早,不再去妾室通房那里,慢慢哄着,慢慢试着去了解她,慢慢的,才感动了她。你知道她在我面前第一次流露真情,掉下眼泪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复杂,多自责么!” 江峰中摇摇头:“只愿时光倒流,不负真心不负卿!”

231认亲之后便定亲 江云秋轰动京城 等江峰中离开后,江岭中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今日大哥的话给他很深的触动,原先毫不在意的一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几年大哥大嫂的感情日渐深厚,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曾羡慕过,总以为老夫老妻才会有这般和谐默契,今日听大哥所言,竟不是这样? 难道,年轻的男女成婚后,也可以这般如胶似漆,全心以待? 他开始期待起那个叫月牙儿的姑娘了。 江峰中回去后,白氏早已睡着,他喝了碗醒酒汤,据说这是白氏知道他取了坛酒后,特意吩咐厨房备下的。 瞧,这就是真心和敷衍的区别,自己特意没找白氏取酒,就是不想惊动她,没有真心,她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是她心里有自己,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注意着自己的动静,这才会这么贴心的准备醒酒汤。 被人真心关怀的感觉,是身边围绕多少别有所图的女子都无法给予的温馨和宁静。 但愿四弟能够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枉自己掏心挖肺的把自己的感情世界都暴露给他看。作为大哥,他真心希望四弟找到一个和他投契的妻子,绕过自己曾经度过的那段不懂事的各阶段,直接获得幸福安康的生活。 至于第二封信来的这么快,大伯母也在信中解释了,给他们写信不久,苗老太爷就询问了是否跟这边通了气儿,苗氏才知道老爷子是认真的。于是赶着写了第二封信,快马加鞭送回来。 事情的确是这样的,苗氏回了家不过四五日,苗老爷子就派人来询问,苗氏这才慌忙写信,推托还没有收到回音。 苗老爷子下午直接派人把月牙儿给苗氏送了过来,说让她带回清河府,彼此相看。 当然,月牙儿是毫不知情的,正为了太祖父容许自己出远门而高兴。 苗氏无奈,只好把她交给江云秋,让她们姐妹一处玩去。 三日后,是秦家选定的认亲吉日,这几日秦家已经广发请帖,这件事情在京城都轰动了。毕竟秦家先前已经成了笑柄,如今正主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为了秦家家主的义女,秦老太爷承认的孙女! 就算是没收到请帖的都想去凑热闹看个究竟。 苗夫人得知后,很是感慨一番,自己家族多少男儿想娶江云秋求到自己头上来了,可是苗氏已经给她交了底,这是太子看上的人,苗夫人便熄灭了心中的那点点火苗。 其他人还不知情,在认亲仪式上还真有不长眼的公然拿江云秋先前跟秦家旁支的婚事说嘴,本以为给秦家找了个不痛快,谁知道这次秦老爷子出奇的强硬,直接把多嘴的人赶了出去! 剩下的人打消了看热闹的心思,却让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秦老爷子这么强硬的做派可真是少见!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有点门道的打探出来,惊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喝了二两酒就找不到东南西北,忘了自己是谁了,跟着一同挑战秦老爷子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的也聪明的收敛了些,毕竟能在京城厮混多年的,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也只有入京不算 太久的愣头青,新贵,才会冒这个头。 江云秋始终都淡定如初,在受到责问的时候,受到嘲笑的时候,始终低垂眼帘,表情都不曾变化过,一直带着矜持而不失礼的微笑。 秦家收礼收到手软,秦老爷大手一挥,全部封存抬去了专门给江云秋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苗氏不想去秦家,秦家也不愿意苗氏来,所以双方默契的各找理由逃开了这场会面。 不过江云秋也不算是孤立无援,福禄长公主受苗氏委托,作为娘家人出场了,骚乱起来的时候,福禄长公主正在正厅席上,外面席面的骚动基本上很难影响到这里。不过福禄长公主得到消息后,施施然出现在江云秋身边,众目睽睽之下,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给江云秋送了贺礼,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鸦雀无声,只有江云秋不卑不亢的谢恩声响起。 随后就消停多了,再没有人敢嘲笑秦家,看不起江云秋了,反而个个羡慕起来。 皇后也就罢了,竟然惊动了太后娘娘,还送来了贺礼! 秦家这是要翻身的节奏? 而这江云秋,据说清河府一个商户小小庶女,究竟走了什么大运,竟然一路逆袭至此,让京城名门贵女们,情何以堪? 你先前清河县主已经压了她们一头,深受太后宠爱了,凭什么你清河府又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清河府风水这么好?还是说你江家的祖坟冒了青烟,太后偏爱你们江家女儿,连个庶出的都能踩着京城贵女们名声大噪! 这认亲礼才过去不过两三天,江云秋再次名动京华! 太后娘娘颁下懿旨,把江云秋指婚给太子颖智做侧妃,因为太子尚未定下太子妃,所以要先行举行婚礼,早于太子妃入住东宫! 多少贵女在家里摔了茶杯,打了婢女,哭哭闹闹的。 此事若是皇后娘娘做的,大臣们的奏折早就雪片儿般飞向御书房了,可是这事情是太后做的,大家除了猜测背后深意之外,愣是没有半点动静! 太后懿旨,让钦天监就近择一吉日。 钦天监忙乎几日,给了三个日子,九月初六、十月十六,还有一个最近,七月初九。 太后金口玉言:“七月初九吧。内务府加紧些,别误了日子时辰。” 一声令下,内务府总管跑断了腿。 然后,太后再出惊人之举:“太子亲迎!” 这次御史们不得不站出来提意见了。 张熙正的父亲资格最老,也或多或少知道些苗氏跟太后的关系,为此,他一力压下了御史们对江云秋做太子侧妃的意见。可是这次他不得不站出来反对了,毕竟史上只有正妃才有资格被亲迎,侧妃……都不能走中门的! 张大人战战兢兢的,没想到太后次出奇的好说话:“是哀家思虑不周,既然张大人说不合适,那便当做哀家开了个玩笑吧!不过进门的时候,能否走中门?” 张大人真心想继续反对,一抬头,看到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决定不给太后添堵:“虽说不合常理,但是太后娘娘给了添妆,不能让娘娘的添妆 从侧门进入,那么有娘娘的嫁妆在前,这江侧妃从中门进入东宫也是……也是可以的……吧。” 太后就满意的点点头,很是高兴的说:“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张大人愣了,这怎么就成了自己的意思了? 正寻思着,太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家三公子结婚时候,哀家也会送上贺礼的!” 张大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跪下谢恩。 心中狂喜之余,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就交好苗氏,并且定下了儿女婚事。 圣上什么都没管,就看着太后一个人凭借往日威势就把群臣震慑住了,顺利的推进了这场婚事。他只管在背后偷着笑,然后板着脸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偷着乐。 是的,太子后知后觉,直到太后懿旨下了,他才傻傻的问:“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最近太子殿下为了掐灭自己心中那蠢动的小火苗,埋头苦读,以此转移注意力。压根不知道太后早已知晓他的小心思,已经为了他筹谋铺路,此刻的他只需要站在那里被内务府尚衣局的量了身子然后把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的,届时直接走上红毯,抱得美人归就行! 然后太子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对太后的敬仰真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小伙子一激动跑去给自己的皇祖母脆脆的磕了三个响头。 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了,终于不用给自己找无数的借口放弃了,终于不用鸡蛋里头挑骨头硬是抹黑江云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 可是皇后不太高兴,江云秋是什么出身她一清二楚,即便攀上了秦家,她还是瞧不上。 圣上问她意见的时候,她难免就带了些情绪,圣上便说她最近的字有了进步,让她继续抄写心经,多抄几遍巩固一下。 送走了圣上,皇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惹圣上不高兴了,也才搞明白,这婚事不是太后独断专行,而是他们娘儿俩保持一致了。 皇后一边奉旨抄写心经,一边委屈的直扁嘴。 后来索性想开了,一个侧妃而已,到时候好好挑个称心意的太子妃就好了。 此时才不过四月,太后便让江云秋回清河府备嫁。 苗氏认亲礼当日就去了承恩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云雁。 江云雁听了经过也是唏嘘不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那位太子……你说靠得住吗?能给秋姐姐幸福吗?” 苗氏就是深深的一声叹息,摸了摸小女儿乌黑柔顺的秀发,没有回答。这真的没办法回答,这么大张旗鼓的作为侧妃进入东宫,如此惹眼,肯定会被今后的太子妃所忌惮,如果有选择,苗氏是不会让自家的孩子进入皇家,可是这次是皇家先招惹的江云秋,而江云秋又不是江云雁这种性格,她被教育的太过顺从。 江云雁也知道自己问题不好回答,就连一向睿智的母亲都无法回答了。 母女两个因为江云秋的命运而相对无言。 离开承恩寺后,苗氏给倪垣的铺子捎了个信儿。

232解心结,苗氏初谈国策 次日,苗氏在一个叫如意楼的酒楼包厢里见到了倪垣。 “倪先生好久不见了。”苗氏微微一笑。 倪垣难掩激动,也回礼道:“夫人一向可好?” 苗氏叹了口气,坐下道:“好不好的,可真不好说。” 倪垣也坐下,笑道:“夫人今日要跟我咬文嚼字?” 苗氏苦笑:“哪里,实在是不好说。满天下都羡慕的事情,与我来说,却避之唯恐不及,你说我是不是不识好歹?” 倪垣微微一笑,斟酌着开口道:“在下对困扰夫人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夫人可否听听在下的见解?” 苗氏诧异的看着他,道:“请先生赐教。” 倪垣深吸一口气,道:“夫人对皇家似乎有很强的戒心,这才是夫人的想法与天下人不同的根源。” 苗氏一震,虽然前世的种种无形中影响着自己的为人处世,可是前苗氏的经历才是苗氏躲避皇家的根源,这个倪垣当真是观察入微。 “不得不说,先生当真慧眼。”苗氏很快承认了,她主动来找倪垣可不是互相猜测互相试探来的。她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 “不管夫人曾和皇家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在下只问夫人一句:当年给你造成伤害的,可是当今圣上?” 苗氏摇摇头,这个不能仇恨转移,这完全是先皇所为,当时圣上还是个孩子。 “所以啊,尽管都是皇家人,可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如何确定圣上也同先帝一样?” 苗氏定定的看着倪垣,慢慢的思考着,慢慢的想通了。 是啊,当今圣上登基后,对江家苗家所做的,都只是扶持,一直在释放善意的信号,包括太后、福禄长公主…… 是自己困于往日恩怨情仇,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皇家,原来,是自己偏颇了! 于是站起来,对着倪垣就是一礼:“先生一席话让妇人茅塞顿开,犹如当头棒喝,苗氏在这里谢过先生!” 倪垣站起来正儿八经的回了礼。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笑出声来。 “还是坐下吧,文绉绉的,还真不习惯。”苗氏打趣道。 倪垣也一同坐下,点头道:“是啊,以前不觉得,如今在夫人跟前这么拽文,的确别扭。” 苗氏笑道:“主要是我不是个文人,没有饱读诗书,连累你也得市井些。” 倪垣摇头道:“这般说话才痛快。” 两人互敬一杯酒,吃了几口菜,倪垣道:“圣上其实也有很多的难处,但是以我的观察来说,他对你江家、苗家都没有恶意。或许当初你觉得这些恩宠来的太突然太超乎常理,可是也许天家认为这却是你应得的呢?” 苗氏听了这话,便想起来倪垣提到过曾经的自己,那么他对过去那段时间定然是知晓的,要不要问问他呢?苗氏暗自摇头,消忆丸用在了自己身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也必定被告知要缄口,还是不要给他惹麻烦了吧。 “天家的意思,我不想去猜测了。我人比较愚钝,做生意也不如当年了,现在人老了就想着孩子孙子们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别的我 也不去想了。” 倪垣盯着她尚且年轻貌美的脸,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夫人这话说出去叫天下女人该如何自处。” 苗氏心中一顿,想着这兴许是消忆丸的副作用或者福利呢,也不好开口告诉任何人。 看出苗氏无心谈论下去,倪垣换了个话题:“你侄子可曾跟在军船后面出海去?” 苗氏摇头道:“他走不开,他媳妇三十多岁有了身孕,他实在放心不下,我给他找了个可靠的人,替他去这一趟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回来了吧。”一时间苗氏有些归心似箭。 倪垣看出来了,他面露羡慕道:“夫人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远的路吧,我虽为男子,可是家中规矩甚严,平日里只能在两三日路程之内行走,清河府浙府苏府等地竟是从未去过!真是遗憾啊!” 苗氏听了却笑道:“其实也不算是多少地方,我毕竟是出嫁在清河府,自清河府回京的路自然是要走的,苏府和浙府还真去过,去年去了趟外公家,回程经过蜀中,还遇到了山贼。可见外面的世界纵然精彩也不是那么一篇坦途的。” “这世上本就不是一片坦途的,不论在哪里都一个样。可是我身为七尺男儿,一辈子困顿北方,实在不甘。” “先生胸藏大志,只需要仔细筹谋,不愁没有机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倪垣沉吟着,点点头。 苗氏看着话题有些沉闷,便说起了自己。 “有许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可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够推断出一二。这些年,我家一直过得小心谨慎,族中子弟都不敢展露才华,原先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几年来知晓了一些事情,觉得很对不起娘家。” 倪垣看着苗氏,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劝道:“将来会好的。” 苗氏笑了笑:“我记得听说过一个笑话,说一个孩子问母亲,我们为什么眼睛在前方?母亲回答那是因为我们需要向前看。虽然说得简单,我却觉得是至理名言,先生以为呢?” 倪垣重复道:“向前看……呵呵,果真是至理名言。” 苗氏看着倪垣,眼中再真诚不过,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说:“先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可是先生既然以这个身份接近我,定然有缘故。我觉得先生没有恶意,便不问,有朝一日先生愿意说了,我便愿意听。” 倪垣心下感动,走上前去,双手扶着苗氏双臂,道:“夫人信我,便是对在下最大的安慰,夫人放心,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届时,在下一定负荆请罪。” 苗氏笑道:“负荆请罪就不必了,你已经提前声明了,便不算欺骗。况且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个两个秘密。我也同样有事情瞒着你,我们君子之交不见得要把祖上十八代都交代了吧。” 倪垣爽朗一笑:“这个自然。” 两人重新落座,推杯换盏,苗氏有些头晕,可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她不愿意回家。 “倪先生,如今经你开导,令我茅塞顿开,我不妨跟你说说我的一些微薄见识。若是说的不错,先生莫怕,说的错了,还 请先生指教。” 倪垣闻言很兴奋,道:“夫人但说无妨。” 苗氏一眯眼睛:“我可是要讨论国家大事的哦!” 倪垣豪爽道:“放马过来!” 苗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先生不是说想要云游四方吗?我看应该一两年就会有机会了。” 倪垣奇道:“这是为何?” 苗氏再次压低声音,凑近倪垣道:“圣上要用兵了,你家从商,又和海军有些关系,这物资供应怕是跑不掉的,届时你可毛遂自荐,岂不可以脱离此地了?” 倪垣眉头一跳,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夫人为何这般猜测,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宁,圣上为何要用兵?为了对付北方?可若是对付北方,在下岂不是仍然困守北方。” 苗氏摇摇头:“区区北方,国库的银子就能招架得住,可是年后圣上却对天下顶级富商下了手,给他们虚职,让他们用高价购买!这说明什么,说明圣上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不是为了区区的北方!圣上的目的是南方,或者准确点说,是南海!” 倪垣大震,他为了压惊一口干了杯中酒,寻思着这件事是谁给她分析的。 “呵哈哈……吓到你了吧。”苗氏喝醉了,有些忘乎所以,倪垣想送她回去,又贪恋着她的智慧,想让她多说一点。 倪垣笑了笑,苗氏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或者说又一次更深刻的体会到当初父皇想要把苗氏纳入后宫的迫切心情! 可是,他仍然没有这个想法,他认为父皇的想法太狭隘,让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奉献自己的智慧,并非只有一个纳入后宫的做法,他就绝对不会这样。 他要让苗氏发挥她的特长,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替自己筹谋,替自己分析,替自己贡献智慧! 圣上认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当然,他又不会完全依靠苗氏,毕竟因为她不在其位,所以可能看的反而更清楚些。 所以即便将来苗氏不愿意为了他而谋划,他也绝不相逼,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如牛毛,何必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自己礼贤下士是一回事,人家会不会全心全意辅佐是另一回事。 “吓到是没有的,只是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余,在下觉得十分荣幸。毕竟能够在我面前如此毫无顾忌的畅谈国事,说明夫人当真把在下引做知己,未存疏离之意。” 苗氏清醒了些,仔细的回味了倪垣的话,倒也是一惊,自己自从穿越而来,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到如今这般悖逆女子德行,当真是胆大包天了。所幸面前这个人不会有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得干政等迂腐的思想,自己能够畅所欲言。 “不过是听得多了些,思考的时间多了些,所以得到了这个结论。”苗氏打哈哈。 “如果不善分析,没有清晰的头脑,即便是手握所有情报,给她一年时间,也不见得能得出正确的答案。所以说,夫人的见识不在朝中众臣之下!”倪垣真心夸奖道。

233 分析形势 苗氏献策 他再一次刷新了对苗氏的认识。 两个人惺惺相惜,又一轮拼酒开始。 “小苗,再去取一坛好酒来!”倪垣冲门外喊道。 小苗子正在跟双喜说话,闻言赶紧应了一声,跑下去从马车上取下一坛子好酒,蹬蹬蹬跑上楼来,敲开了包厢的门,把酒递了进去。 双喜看到这一坛子酒吓了一跳,看向厢房里面心头着急,眼看着苗氏已经面上酡红,眼神迷离,赶紧越过小苗子闯进去在苗氏耳边问道:“夫人,您当真还要喝吗?以您的酒量差不多了。” 苗氏欣慰一笑,拍了拍双喜的肩头,道:“无妨的,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同倪先生相见甚欢。” 想了想,又道:“若是怕我醉了扶不动,回去告诉古妈妈,带两个口风紧的婆子过来就是了。” 双喜闻言赶紧道:“奴婢这就回去叫人。” 关了包厢门,苗氏抬头对倪垣道:“得了,如今没有后顾之忧了,咱们喝个痛快!” 倪垣心中大大的高兴,道:“夫人当真爽快!” 双喜匆匆下楼,小苗子也打了个暗号,自然有人跟着双喜一路回去,保护她的安全。等双喜带了古妈妈和一个面目严肃的婆子来了的时候,小苗子已经跟掌柜的要了桌椅在包厢门外安置了饭菜,见双喜回来了,招呼道:“来来来,双喜,主子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散,咱俩就在这里垫垫。” 包厢内,苗氏再一次跟倪垣说起大展国的局势。 “不是我对圣上的治理有任何的不满,其实圣上能够在继承皇位之后短短十几年对国家的掌控就达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着实不易,看得出来,他是个有作为有思想的君主。” 苗氏分析:“可是,先帝给圣上留下的不光是内忧,还有外患。看似和平的几十年 ,已经几乎将我们的国库扫荡一空,再这样下去,不管北方或者东方西方会不会有兵变,大展国的经济发展都会进入一个瓶颈期。” “何为瓶颈期?”倪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你看桌上这个梅瓶,底座较细,然后一路上来都是在扩展,如今的大展国经济就如同这个瓶子上面,已经开始收缩,若是听之任之,不做任何的调整或者开拓,迟早会达到瓶口那个粗细程度,也就是说,那个瓶颈的位置,这在发展中叫做进入了瓶颈期,也就是已经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倪垣听了觉得十分的贴切,可是又十分不甘心,争辩道:“如今边关贸易互通,各国均派商队使节互通来往,这经济瓶颈期从何而来?” 苗氏摆摆手:“刚才不是说了么,现在的大展国经济处在的位置是梅瓶的上半部分,尚未进入瓶颈期,可是长此以往不思进取不思扩展的话,很快就会进入瓶颈期,那个时候再想去开拓新的商路可就有些晚了,也比现在要艰难得多,而艰难也意味着时间、金钱和人力的投入都是现在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倪垣大震,他其实对于经济并不是十分精通,他只是隐约觉得这样安稳的局面 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如今听苗氏这一分析,顿时感到时间紧迫,于是他开始不怎么喝酒了,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听苗氏的分析。 “你想啊,如今整个大展国里什么地方的特产没有卖的?北方的皮毛甚至战马都能通过走私的渠道获得,东面森林里的各种资源,西面两个国家的什么商品没有?都只是个价格的问题,而这也许在未来会成为交战的理由,可是说白了我们内陆这些国家再怎样的争斗,对于大 陆的资源来说,都是内部流通、内部消耗。” “如今我们都知道,在南海的另一面,还有一些国家,他们有自己的文明自己的商品,也有他们自己的特产,甚至兴许他们的科技比我们还要先进。我们如今只知道闭门造车,不去看看对面海岸的文明,打探他们是否有野心,难不成等我们自己把资源和人都拼的差不多了,等对方来找我们,来打我们?” 倪垣皱着眉头问:“你觉得对面的文明国家对我们会有侵犯意图?” “如果我们与他们的文明科技程度相当,自然是你来我往的贸易关系,互惠互利,可是若我们那个时候因为内耗而虚弱不堪呢?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倪垣当真一惊,不由思索起这个可能性来,越思想越觉得可能。 “那依夫人只见该当如何?” “所以我先前不是说了么,圣上应该有意开拓南海商路,这就是高瞻远瞩啊!” 倪垣红了脸,笑笑:“是,是吗?” “是呀!所以我说先生既然胸怀大志,便劝说家里对圣上的各种意图政策都站在取赞成的立场上,即便是圣上要你家交出半数家财换取一官半职,不要计较眼前得失,赞成就是,照做就是!越是这个时候投诚的商户,将来得到海上商路资格的几率就越大!明白了吗?” 苗氏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醉了,好酒果然不上头,但是晕晕乎乎,不知怎么的,让苗氏谈兴大发。 “我知道,年后圣上的政令让大多数商家都有反抗的念头,可是,我江家不在那份名单上,若真的在,我一定在圣上要求的基础上再多加一成到两成。这是一个态度,这是投名状!我们商户自然是图的利益,可是最先要考虑的却是国家兴衰、发展!国家若是被人踩在脚下,那么作为这个国家的商人,谁会看得起,谁不会踩上两脚,使劲儿的压低你的利润!” “国家兴衰、发展!”倪垣心中感动不已,自古以来商家重利,也不是没有爱国的商人,只是这种观念却并没有被发扬光大,如今苗氏一介女流之辈,却有如此高尚的品格,如此高的格局,让倪垣顿时激动的站起来,对着苗氏就是一揖:“夫人高义!请受倪垣一拜!” 苗氏赶紧站起来,有些摇晃,她笑道:“先生这么做可就折煞妇人了。我知道,先生身份定然非同凡响,可是今日说这话不是为了先生身份,而是你我知己的关系。我想先生的家族定然也在那份名单上,所以多嘴劝了一句,还望先生莫怪。” 倪垣上前把苗氏扶着,再次坐下,即便意犹未尽,他 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欲望,问道:“我看夫人已经醉了,要不今日先行回去,改日倪某做东,一定要和夫人畅聊畅饮!” 苗氏摇摇头:“我不碍事,你这酒好,不上头,越说越清醒了,只是身子怕是醉了,一会儿自有家里人带我回去。无妨的。” 倪垣张了张嘴,这女人不管多大年纪,喝醉了被扶着回去,终归是名声不好听的。 苗氏看他纠结的样子,笑道:“无妨的,今日来的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她们会安排周全。今日能畅所欲言就尽量都说了,过几日我就要回清河府了,少不得又要几个月时间。” 倪垣一听,这才作罢。 “夫人放心,倪某也定不会让夫人被人指摘。”他正色保证着。 苗氏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先前的话题:“所以我方才说了,作为商户,还是重利益的,不到国家的生死存亡之际,为什么要散去一半家财支持圣上的国策呢?因为此时投诚,圣上感念商户的识大体顾大局,感念他们奉献了身家的情义,对于将来开拓出来的商路,定然就会偏向这第一批投诚的商人,那个时候不是有机会全部赚回来了么!不仅如此,你想想,一个从未被开拓过的市场,有多大的潜力,能创造多少的利润!就算把大半的利润上缴国库,可是截留的一部分,就能让商户的身家翻个几倍!” 倪垣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投资,自然是有风险的。最不济就是对方和我们的文明完全相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至少我们的长相不同、语言不通,就流落在我们沿海的那些外海商人身上的物件来看,他们的某些技术的确在我们之上,这就说明这条商路有巨大的潜力,可以说这是一条黄金铺就的道路,就看你能不能拿到那个走上这条道路的资格。” “这个道理倒是可以跟那些商户讲个明白,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该如何做呢?”倪垣虚心求教。 “这个简单,只要制定一个阶梯时间表,最先投靠的是一个等级,享受一种待遇,限定几个名额,再迟一些的待遇差一些,享受待遇的时间给个期限,以此类推,最后期限不答应的,加赋税,适当惩罚。” 倪垣一听很可行,阶梯式时间表,嗯,当真是个好办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端起杯来自己干了。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反应过来的倪垣,倒了一杯酒,也给苗氏满上,很是诚心的敬了苗氏一杯。 苗氏道:“妇人胡言乱语,先生莫要嫌弃。” “妇人太谦虚,希望夫人下次再进京,还能给倪垣一个信儿。”倪垣端起酒杯,敬苗氏:“夫人不日即将启程,今日就当倪某为夫人践行了。” 苗氏道:“这践行酒可价值不菲。” 倪垣大笑:“夫人喜欢,等夫人离开时给夫人带上些。” 苗氏玩笑道:“那我岂不是又吃又拿!” “唯恐这些东西不入夫人的眼。”

234小苗子探双喜 苗氏醉酒 两个人相谈甚欢,笑声传出厢房,双喜喝茶的动作就是一顿,听得无事才慢慢喝了一口茶。 小苗子道:“你这么紧张你家夫人啊,没事的,我家爷没有坏心眼儿,你就放心吧。” 双喜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话说回来你们在这些男人懂得什么,凡事只图自己痛快,从不为别人着想!你家爷是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我家夫人可是女流之辈,要是把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你家爷顶多被人说个风流,我家夫人可是寡妇,还是个诰命夫人,这名声可就……” 双喜直叹气:“我家夫人是真性情,却从不防备这些个流言蜚语。” 小姑娘愁的啊,古妈妈是王妈妈介绍来的,按理说应当可以信任,可是这种事情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么。 夫人呐,您老找个咱自己家产业喝酒行不行,好歹令人放心呐! 刚叹完气,发现小苗子的脸近在咫尺,双喜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你干什么?” 小苗子摸了摸鼻子缩回脑袋:“我想听听你一个嘟囔什么呢。” 双喜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方才那么近距离,才发现,小苗子的五官看起来还挺周正…… 双喜脸红了红,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小苗子道:“你放心,你当这酒楼当真生意这般惨淡,大半日了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是我们爷的产业,待会儿你家夫人若是真的吃醉酒了,便让人把车赶进后院,直接扶上车去,保管谁都看不见,放心啦!” 双喜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道:“我还是让古妈妈她们现在就进后院吧,既然是你家主子的酒楼,那就给我家妈妈们准备些茶水点心,我们也好安心候着。” 小苗子傻了眼,他还真没想到这丫头蹬鼻子上脸,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溢出来,这小妮子挺有趣儿的。原先看着跟在苗氏身边很闷葫芦的样子,只知道是个细心的,忠心的,谁知道还是个有主意的。 小苗子跟着下了楼,吩咐了一番,苗氏家里的马车就咕噜噜驶进了后院,古妈妈和那个婆子两个人照着双喜的安排,就在后院中的桌椅旁坐定,拒绝了酒水,只让上了点心和茶水,就一个盯着马车,一个盯着楼梯在那里守着。双喜道:“辛苦妈妈在下面等会儿,若待会儿夫人需要,我再来喊妈妈。” 古妈妈笑道:“这是婆子分内之事,辛苦什么,姑娘尽管上去伺候,我们底下等着就是。” 双喜便上了楼,重新坐在厢房门外,时不时听听房间内的动静,但凡还有说话声音,她就放了心。 小苗子看着她一心多用,便招她说话,问她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什么的。也算是变相打听苗氏身边的人,还有苗氏的为人。 “春熙姐姐和双福姐姐成亲的时候,我们还在京城 ,所以没赶上,后来春景姐姐成亲又没有赶上,不过等我们回去了,夫人都叫她们进府给磕了头,夫人都给了赏。她们都舍不得夫人,夫人便说若是婆家同意她们抛头露面来当差,还会用她们。可是她们都没有回来,夫人说,新 娘子前几年当紧的是给婆家延续香火,怕是不那么方便出来当差的,以后兴许还有机会。” 小苗子就问:“我不太懂啊,双喜姐姐在给我说说,是不是你们这种夫人跟前的大丫环成家的时候,主子都会还了身契,给银子当嫁妆?你们夫人是不是特别的大方?” 双喜仰着脸,大大的点头:“那是当然了,我们夫人给三个姐姐的嫁妆钱,就连一般的小户人家都出不起,身契自然是还了的,除了给嫁妆银子,还会给首饰和布料,例如春景姐姐,嫁给了我们江家的一个管事的,小俩口就住在我们宅子外面专门给下人成家准备的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一间耳房,一个小院子呢。” 小苗子说:“看来清河府的地方很大啊,在我们京城,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就不错了,京城可是寸土寸金!” 双喜就抱怨起来:“是啊,我们初次跟着夫人进京真是不习惯,这里的房子不但又矮又窄,院子也不大,常常姐妹两个共用一个院子。夫人当初也是住的很憋屈,所以苗家大爷后来给翻修了现在住的院子,这才宽敞了许多。” 小苗子就撇撇嘴:“听说了,你家夫人很奢侈的。” 双喜就说:“我家夫人能干呐,江家偌大的产业基本上都是夫人一个人挣来的,而且夫人这不叫奢侈,这叫大方!我们清河府里谁不羡慕我们江家的下人,一般的丫环都穿金戴银,而且江家一般不会打骂下人,除非犯了大错。夫人很和善,轻易不会处罚。” 小苗子话锋一转:“诶,你们一起的四个一等丫环,为什么就你没嫁出去呢?” 双喜道:“我的年龄最小,况且姐姐们都有了人家,我又没有,我还想多跟着夫人几年呢!” 小苗子笑话她:“说得好听,莫不是嫁不出去吧!” 双喜红了脸,啐道:“呸!你才嫁不出去呢!不对!你才娶不上媳妇呢!” “你嫁的出去?你嫁给谁?” “我……我……”双喜语塞。 “看吧!”小苗子两手一摊,一副被我说中了的样子。 双喜急了半天,才想到说一句:“等到时候了,夫人自有安排!” “唉,可怜的江大夫人,还得给嫁不出去的大丫环找婆家,多费心呐,估计人家夫人都快愁死了!” “你!你……”双喜给气的小胸脯一个劲儿的起伏,却说不过油嘴滑舌的小苗子,顿时气鼓鼓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唉,双喜姐姐别生气嘛!我是说着玩儿的。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我也想你有个好归宿么,咱们好歹算是相识一场,也为了里面的二位主子担惊受怕过,也算是共过患难了。”小苗子忽然软了下来。 双喜狐疑的看着他道:“真的吗?” 小苗子重重点头:“自然是真的!” 双喜深吸了口气,道:“那我不同你计较了。” 转过身来高高兴兴的吃果子。 小苗子看着好笑,问道:“双喜姐姐,我看你这几年跟着你家夫人东奔西跑的 ,累不累?” “不累啊,夫人才叫累呢。虽说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貌美,可是夫人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每年来回奔波清河府和京城好几趟,都没见夫人喊累!” 小苗子一想也是,苗氏还真没消停过。 “双喜姐姐,你说你家夫人什么时候会把你许配出去?会给你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双喜害羞道:“这,这我哪里知道。” “姐姐就没想过自己找一个吗?” “没有,从没想过。” “为什么?怕你家夫人会责怪你?会不同意?” “不是!夫人才不会阻拦呢,想当初春熙姐姐她们三个,都是有了人家,自己私定了终身的,夫人非但没有责怪,还让王妈妈去给一家一家的确认了,家里和睦,男方值得托付,这才准了婚事的。夫人对我们很好的。” 小苗子道:“作为贴身大丫环,跟外男私定了终身,你家夫人竟然没有责怪?” “夫人厚道,她说自己没时间给她们相看,她们自己相看了反而给她省了事儿,夫人是反对盲婚哑嫁的,她总说女子一生生活不易,嫁人就如同二次投胎,若不能找个心意相通的人儿,那余生的日子该有多么难过!” 小苗子若有所思:“心意相通的人儿……” “是啊,若是不能心意相通,你说东她偏说西,这日子不是越过越拧巴了么!” 双喜一脸的理所当然,小苗子却有点深受震动。 这时候,包厢门打开,倪垣微微有些趔趄,看到双喜道:“你家夫人……找人扶着夫人回家吧。” 双喜赶紧丢下茶杯闯进去,见苗氏在桌前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微微蹙眉,身上一股酒味儿。 双喜转身下楼对古妈妈招手,古妈妈本就一直注意着楼梯的动静,此时看到了自然站起来就对婆子吩咐道:“收拾好车厢,夫人这就下来。” 婆子赶紧站起来走到马车跟前,掀起帘子看了看里面准备妥当了,就立在马车跟前等着。 古妈妈上了楼,见倪垣背对着苗氏站在窗前看向外面,蹲身行了个礼,就跟双喜一起扶了苗氏下楼,小苗子在前面仔细着提醒小心台阶,院子里再没有旁人,两个人合力把苗氏扶上了马车,古妈妈跟双喜坐进去,那个婆子就赶着马车掉了头离开了后院,从大路上咕噜噜的去了苗氏宅子的方向,苗氏先前坐的马车让小苗子留了下来,直接从酒店的库房地窖里搬了一车好酒。 苗氏回了家,被伺候着洗漱了,洗了澡,喝了醒酒汤,倒头就睡。 倪垣却悄悄的变了装,跟小苗子一道从偏门进了皇城。 倪垣便是圣上易容后在外行走所用的身份,倪姓是太后娘家姓氏。 圣上在偏殿换了衣服,就去了书房,召集了户部和吏部的尚书商议事情。半晌后,两位大人总算一扫多日来沉积头顶的阴霾,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回去各自的衙门去蹂躏属下了。 圣上在御书房看着先皇御笔亲书的牌匾若有所思。

235慧妃再犯傻 颖仁交好太子 掌灯时分,圣上去了太后殿。 关起门来,跟太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太子在门外等候多时也不见宣召。 一个时辰后,圣上略带疲惫的离开了太后殿,垂柳战战兢兢的去看太后的脸色,发觉太后也是十分的劳累的样子。垂柳赶忙低下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尽心的伺候太后。 太后免了太子的请安,直言自己不舒服。 太子略表关心之后,回了东宫。 如今他成亲在即,每日也是忙碌的很,但是他坚持每日去太后殿受教的时间不缩短,只把自己午睡和歇息的时间压缩了再压缩。 他亲自过问东宫给江侧妃准备的院落房间,叮嘱着各项注意事项。 就连准备给江侧妃的宫女嬷嬷他都亲自相看,有那面相上就带点奸猾的一律不要。 太后躺下了,,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只是想着圣上那无限的惋惜的口气,好几次都让她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句话,可是强大的理智阻止了她。太后知道,他们娘儿俩都有这个隐蔽的心愿,可是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可不是江云雁或者江云秋那样的情况,施展点手段就可以达到目标,她们隐蔽的心思,无论如何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 所以母子两个一个可劲儿的惋惜,一个很赞同却不得不狠狠压抑,这番谈话很是辛苦。 这天圣上心情不佳,没有去后宫。 皇后无所谓,反正圣上原先也只是初一十五去她那里,这一两年逐渐多来几次。而且皇后打听到了,圣上竟没有踏入后宫,所以,不是自己但也不是任何其他嫔妃。 慧妃再次砸了茶盏,自从大年初一那场家宴之后,慧妃觉得自己像是失去圣上的宠爱了,皇后的势头却正盛,她不由得有些烦闷,自己花容月貌,怎么就不得圣上青眼! 相比较起来,她其实已经算是受宠了,看看其他人,更是一年见不到圣上几次。 虽然她的二皇子颖仁年纪才十六岁,且太子还没有大婚,可是慧妃已经开始给他物色皇子妃了。 江云雁便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看着江云雁的画像,还有她的情况介绍,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总是不忍心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商户出身的皇子妃。 “不然,就做个侧妃好了。”慧妃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看重清河县主了,等第二天圣上当真去了她宫里的时候,她就拿这话去试探圣上。 “你要清河县主给颖仁做侧妃?”圣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太子正妃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敢开口,你一个皇子的侧妃而已,还觉得便宜了人家委屈了你儿子? “是,臣妾知道这婚事委屈了颖仁,可是颖仁说见过几次清河县主,教养还是看得过去的,况且也被太后娘娘教导过一些日子,做个侧妃……虽勉强了些,可是看在太后娘娘和圣上都恩宠的份儿上,可以容得下!” “呵呵……呵呵……”圣上听了这话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是真的被慧妃给蠢笑了,于是就这么干笑了几声,背着手离开了慧妃的玉漱宫。 慧妃追到了门口,看着大步离去的圣上犹自不解:“怕委屈了颖仁就直说嘛,这样呵呵笑着走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嘛!” 倒是颖仁晚上来请安的时候得知了母亲做的蠢事,差点给他母妃的愚蠢给气哭了。 “母妃!”这孩子也算是个明白人,他内心没有多大的野心,但也不是对皇位完全没有想法,他是想看看这个皇兄是否有做国君的本事,有没有容人的雅量,之后再决定自己的目标理想,究竟是君临天下,还是做一代贤王。没想到这个母妃在自己还没做决定的时候,就差点把自己的希望给搅合黄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平和:“母妃,儿臣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您以后要跟父皇说什么,为了儿子做什么的时候,能不能先跟儿子通个气儿!” 慧妃隐约觉得不妥,见到儿子这样的表情也有些忐忑,道:“好好好,以后母妃都跟你说。” 颖仁隐忍的道:“上次在家宴上说过了那些话,回来您也是这么跟儿臣保证的。” “这次不会啦,哦,下次不会啦,母妃一定先听听你的意见,好吧!” “若真能如此,儿臣谢过母妃了!” 颖仁叹着气回了自己的景仁宫,还没缓过神来,他舅舅来了。 “舅父,您怎么过来了?” “二皇子,你还没听说吗?” “什么事?” “就是太子的那个侧妃,江云秋,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是秦家旁支和离了的妇人!这个可是个丑闻!天大的丑闻!不过我们现在不说,等将来太子真的迎娶了她,咱们再拿出来说,到时候给太子一个没脸!哈哈哈哈!” 颖仁以手扶额,自己真的是他们的血亲吗?为什么这几个人,自己本应该极力依靠的人,这么不靠谱! 不得已的,颖仁拉着他舅舅进了内室,把江云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讲了个清楚,末了问:“舅舅可明白了?” “嗯嗯,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明白!不就是秦家为了讨好太子,认了那江云秋做义女,二皇子这是在提醒舅舅,提防秦家?” 颖仁深深的叹气,再叹气,仿佛要把宫殿的地面锤出一个大坑来。 不行,自己真的不行,有这样不明事理还愚蠢的外戚,自己当了皇帝也不省心。 而且照父皇的一向做法来看,自己想要当太子,首先娘舅家就会被灭掉,父皇慧眼,自己的舅舅是个什么水平早就心里有数。绝对不会有机会让他身居高位。 不得不把事情挑明了说,送走了震惊不已的舅舅,颖仁想着最近太子的变化,心想自己要不要早点去投诚? “如意,去把我的那把琴取来!”说这话的时候,颖仁的肉都在痛。 前几年,圣上得到件顶级乐器,是一把古琴,名为焦羽。 太子和他都喜欢不已,当时自己凭借着更好的文采,出口成章,赢得了父皇赏赐。 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沾沾自喜,如今看来 ,这份孤品还是送给太子的好。 太子从太后殿回来,正在张罗一些杂事,下人来禀报说二皇子求见。太子十分纳闷,不过还是赶紧走出去迎接。 “二弟?当真是你?还真是少见,快请进。” “参见太子!”二皇子作势行礼,太子赶忙扶起来。 “又不是在前朝,你我是兄弟,无需行此大礼。” “知道皇兄在准备婚礼,这个时候还来打扰,还望皇兄不要介意。” “二弟说哪里话,平日里请还请不来呢,我有什么可忙的,都是下人的事儿。” 两兄弟进了正殿,宫人上了茶水点心都缓缓退下。 跟随二皇子而来的如意在二皇子的示意下,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双手奉上,太子不明所以,二皇子道:“这是臣弟给皇兄成亲的贺礼,还望皇兄笑纳。” 太子挥手,自有人上前接了过来,捧到太子身前,太子打开盒子,顿时一惊:“焦羽?” 二皇子含笑不语,太子沉吟一下,盖上了盖子,道:“二弟这个贺礼太过贵重,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 二皇子道:“皇兄,说白了你我都不是什么音律大家,但是相比起来,皇兄你更精通音律些,这琴理当赠与知音者。” 太子知道这厚礼之后必有深意,于是便也接了过去道:“那就多谢二弟割爱了!” 兄弟两个客气了一阵,二皇子压低了声音道:“皇兄,臣弟有一事不明,这皇兄尚未娶正妃,太后娘娘和父皇却这般抬举江侧妃,就不怕将来的太子妃心中介意?” 太子一听,这是在跟自己交心才会说起这个话题。 他沉吟一下,道:“江侧妃是太后娘娘看中了的,自然要抬举些,未来太子妃……必定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会明白的吧。” 二皇子听了这话,心中便有数了,这件事情根本不在于太子,而是太后。所以说,他舅舅想用来打击太子的这个理由完全是不成立的,得知了这一切,他也死了心了。 既然太子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自己问的时候明显他自己也在疑惑,说明他没有被这种恩赐给冲昏了头脑,他也在思考原因。只不过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太后和圣上都没有告诉他原因。 颖仁稍作片刻就起身告辞了。太子送到了大门口。 回了宫,太子问身边的人:“你说二皇子这是何意?” 宫里人低声道:“刚传来的消息,慧妃跟圣上说起要给二皇子纳个侧妃,人选是……清河县主,还说,还说这样有点委屈二皇子……” 太子愕然回头看着他,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最后叹息道:“二弟也够不容易的。” 宫里人附和的笑了笑,太子便想起了自己的舅舅,已经算是荣养的闵国舅,一时间便理解了父皇打压闵家的良苦用心。外戚,始终都是外戚。他们不糊考虑这个国家的延续和发展,他们考虑的只是自己家族的兴衰。 作为太子,他能依仗的便是皇亲国戚,一群最危险却也最可靠的亲人,例如,二皇子。

236启程回京 木翰林回忆此行 苗氏醒了酒,把双喜叫过来问:“我可曾做什么出格儿的事情?” 双喜一抖,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想,您跟一个外男关门闭窗的喝了两个时辰酒,这算不算? “夫人不曾做什么出格儿的事情。”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苗氏这话问的很自然很单纯。 双喜又想,您关着门,说话声倒是听得到,说什么还真听不到,况且还有小苗子在一旁捣乱。 “没听到夫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这可是真话。 “是啊,那就好,我就记得我好像说起了出海……”苗氏有点断片儿了。 不过她不后悔,穿越而来这几年每日里都那么紧张,生怕自己露出马脚,总不能恣意而为,今日和倪垣也算是聊得投机,便放下重重顾虑,一心喝酒聊天了。 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好歹全须全尾的回了家,没有做出格儿的事,就行了。 又问双喜:“京中事务可都处理完了?” 双喜盘算了下:“走之前再跟家里人说一声,去承恩寺看看四小姐,就没旁的事了。” 苗氏叹口气,道:“算着时间,白氏该生了吧,乔氏怕是已经生了吧,咱们也该回去看看了。不知道那出海的人回来了没有!” “出海的人?”双喜疑惑道。 “哦,就是替峰大爷出海的人,怕是也该回来了。” 双喜扶着苗氏起来,洗漱过后,苗氏让她叫来了江云秋。 “过几日就回清河府了,这趟出来也没带你好好散心,却把你给送进了……唉!”苗氏拉着江云秋的手,不住的叹息。 江云秋淡淡的笑着:“大伯母千万可别自责,这要是被别人家听去了,仔细人家说我们得了便宜还卖乖!侄女想过了,这兴许就是侄女的命运,也是侄女的缘分。” 苗氏跟着点点头,只能这么想了,还能怎么办。 “那好,你回去慢慢收拾,咱们三日后启程。” 次日就去看了江云雁,回来后给苗家辞行过了,带着江云秋和月牙儿就上路了。这次走的时候,倒没有那么赶时间,一路上月牙儿像云雀一样叽叽喳喳,十分兴奋,可是出城门的时候,她却十分的稳重,很能分得清场合,该闹的时候闹腾,该静的时候安静。 苗氏看着月牙儿一无所知的样子,心中也是不知滋味。 路上得到了消息,说江行中刚刚回到京城,苗氏后悔不已,早知道晚走几天,还能见见小儿子。 初夏的京城已经是热浪滚滚了,只是城外的官道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官道旁边栽种着许多的树木,但是在能看到京城城墙的地方就已经不容许栽种任何超过半人高的植物了。所以从见到城门的那一刻起,骄阳炙烤着的大地便把滚滚的热浪向上反馈。 疲累的旅人都会在林子里稍微歇口气,在林子外的十里亭稍事休息,走亲 访友的下来打点打点,整理整理仪容。但是有一辆马车却慢悠悠的晃着,没有丝毫停顿的经过了十里亭。 马车后面约么十几米的距离跟着十几个骑马的汉子,本来无精打采的,此刻见到京城了,个个都精神抖擞起来。一个汉子按奈不住,便策马向前追住了马车,在一旁拱手道:“翰林老爷,这已经到了京城了,此地并无任何危险,我们兄弟几个可否先行一步?” 马上的汉子拱手的动作十分滑稽,因为他是在马背上俯下身子问的这话,可是为了礼数,不得不拱手,可是这个姿势实在很难看也很难受。汉子十分郁闷,自己做这个出头鸟做什么。 根据这几个月来的经验,自己没有听到木翰林的声音是不能直起身子的。 汉子心头叫苦,身后的兄弟们见他吃瘪早就放声大笑起来,根本没打算给他解围。 “壮士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马车里好不容易传来个声音,大汉心中一喜,结果这话却让他脸色一黑,“壮士这一路都与我师徒二人同路,这本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场缘分,这里是官道,你自去策马扬鞭,我自马车慢晃,壮士为何问老夫来?” 汉子心头一喜,正要脱口道别,车内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又不是老夫雇佣的你们,实在做不得主啊。” 汉子耷拉着脑袋,嘿嘿一笑:“说笑说笑,翰林老爷见笑了,咱们兄弟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信义,说好了把您二位安全送回京城的住所,就一定会送到底。” 车里轻轻飘出一个“嗯”字,汉子垂头丧气的调转马头回到同伴中间接受新一轮的嘲笑洗礼。 马车里,江行中板着脸,木翰林跟汉子的交流他仿若没有听到。汉子自然是母亲托人雇来的,要求很明白,一路上除了保护他们师徒的安全,还要负责打点客栈吃食,还需要给搬行李拿东西。木翰林成名多年,一直清贫刻苦,从没有被这样伺候过。 当初他们离京的时候,是年根儿上,腊月的京城滴水成冰,本来木翰林都打算好了,准备了一床棉被,若是冷得狠了就把自己和徒儿一裹,在马车上睡过去。结果出发那日清早,自己刚刚洗漱完毕,江行中便来请自己用早饭,丰盛而不油腻正适合长途奔波。随后刚把一只脚迈出房间门,身上就给丫头披上了件长毛大氅,还殷勤的给自己把帽子也戴好。 木翰林心想,也好也好,总比棉被要体面些。 谁知第二只脚踏出房门,手里便被塞了个物件儿。木翰林纳闷儿一看,竟是个手炉。他当下有些不喜,自己又不是女流之辈,可是仔细一看,这手炉外面裹着的缎子花样素净,乃是绿竹花样,当下心想,自己年纪大了,无妨无妨,揣进怀里谁也看不出来。 从廊下走过,本以为直接上马车了,谁知在二门处,又被请坐在铺了暖垫的廊下,上来两个小厮,直接把自己的靴子剥了去,换上了羊皮棉靴。 木翰林就有了一丝笑意,这江家果然是巨富之家,这些个照顾人的,个个都这么机灵。而且,自 己一个读书人,能被江家这般照顾,很明显就是这江家崇敬读书人,只这一点就叫木翰林满意。 刚想着这趟旅途不会太难受了,就见江行中在门口迎着,他却不如木翰林这般装备齐全,最起码没有手炉。 木翰林点点头,江行中还好,不算娇气。可是随即木翰林又有些心疼,说白了,江行中再怎么成熟稳重,也还是个孩子,十几岁的孩子在这大腊月的天气跟自己长途奔波,也是在为难他了。 等出了门,木翰林左看右看不见自己定下的马车,只是门口一辆双马驾驶的宽大马车横在当中。 “这……”谁家炫富炫到了清河府首富江家门口了?还是说不知道这是江家在京城的宅子……之一?马车倒是看不出多么豪华,可是这大小在这里摆着呢,两匹马拉着呢! “启禀老师,这是家母自作主张给先生重新雇佣的马车,先生如果嫌弃,便让他们离开。” 江行中一定是故意的,才会用了“嫌弃”这个词儿,木翰林看了看心爱的徒儿,轻咳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就依你母亲吧。” 江行中就露出了一丝笑容,在今后的半年内,木翰林因为现下的这句话被江行中堵了无数回。 木翰林连圣上的龙撵都上过,可是都没有江家这马车这般舒心。不是说江家的马车能够比拟龙撵,而是这马车虽然不及龙撵地方宽敞,但是密封较好,而且细节处做的很到位。 木翰林登上马车打开车厢门的一瞬间,有点懵,心想苗氏这是把一件舒适的书房给搬上马车了吗? 只见马车里一张舒适的坐榻上面铺着厚厚的棉被和皮毛,两侧放着厚厚的迎枕,面前一个四方小桌,侧面是一个宽长凳,上面也是铺着厚厚的棉垫,只是没有皮毛。另一侧则是一个落地的书架,为了怕书籍掉落,还在外面箍了一根长绳,关键是小方桌上烛火茶具茶炉一应俱全。 这一切让木翰林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见过世面了。 江行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辆马车,当下知道是母亲特意为了自己长途出行而准备的,心中感动,就说了出来:“难为母亲想的这般周到,如此旅途中学生也能随时向老师讨教了。” 木翰林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了一句:“学习乃是一条辛苦之路,不可过分贪恋享受。” 江行中听了赶紧应是,然后道:“学生惭愧,还是老师胸怀宽广,可怜天下父母心。” 木翰林忍了又忍才没有面上显露出被揶揄的样子。他早就知道这个徒弟是个表里不一的小狐狸,当初自己也是看上了他是个读书的材料却不是一门心思读死书,这才起了爱才之心,谁知道天天被噎的是自己。 他深觉自己靠着比这个小狐狸多活了几十年练就的厚脸皮才能抵抗得住这个小狐狸软绵绵的攻击,换个人试试,这孩子能把你卖了还让你替他数钱! 也不知道苗氏究竟是怎么教导他的,小小年纪道行不浅。

237木翰林要忆苦思甜 他不禁开始畅想,将来这小子入仕之后,朝堂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会有多少人被他这张木讷的脸给欺骗到,就连圣上,会不会成天如同自己这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马车咕噜噜的上路了,木翰林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那才是他雇佣的,此时被征用了,用来拉物资,江行中的小厮就在那辆马车上,被二管家江永指挥着每日给他们添柴添炭,更换烛火,填充点心盒子。 出了城,便有一队十几人的镖师远远的跟着,但是总有一两个镖师在马车左右晃荡,或者前行几里地去查看地形。 木翰林一路上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就到了济城。 本以为这次该自己尽一下地主之谊,让自己的学生招待下,谁知道人家连济城都有院子,这些天来,木翰林已经习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给徒弟授课解惑,一番纠结,还是跟着江行中去了江家的宅子。 木翰林没有猜错,这里依然是照顾周到,因为进城前一晚,江永已经快马进城去打点了,木翰林进了江家宅院,稍作洗漱,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用了饭,舒服的洗了澡,江行中便告辞,让木翰林早些休息。 一路上虽然被照顾的很周到,但是木翰林年纪大了,马车上再舒服也不比屋子里,所以他便从善如流。 济城的房子在冬天都是烧大炕的,暖洋洋的,木翰林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 饶是木翰林这些年的修炼,这面上也不禁红了红,埋怨刚分配给自己的小厮道:“怎么不早点叫醒老夫。” 小厮赶紧回答:“四爷说了,只有翰林老爷您休息好了,才有精神给他讲课,还说您这么大年纪不远万里来这里授课,定不能让委屈了您。” 虽然木翰林还没想透叫自己早起怎么就委屈了自己了,不过学生这几句话说的很熨帖,老爷子气儿顺了。 “你家四爷几时起床的?” “四爷卯时正起的,据一直跟着四爷的小厮说,四爷一直是这个时辰起床。” 木翰林心情大好,这个学生也好徒弟也好,真是收得好。 于是在济城,木翰林开始了他的巡讲之旅。到后来,无数学子蜂拥而来,江家小院一时间在济城可谓风头正劲,也是由于苗氏的关系,韩老爷家里的子侄但凡是上过几天学的,都被江行中一并邀请过来听讲。每日五十人的座位,韩家应是占去了十个之多。 也有学子觉得不公平,提出异议的,江行中板着脸道:“兄台所言极是,在下不该给亲戚另开坐席,这就叫人撤去二十个座位,今后韩家众位兄弟也需抽签报名方可入内听老师讲学。” 那人傻眼了,问:“为什么要撤去二十人的座位?他们不是才十个人么!” 江行中道:“兄台亲眼所见,老师授课的屋子已经很拥挤了,老师本就打算每趟讲学只设三十座位,还许诺给我韩家兄弟三个座位。在下觉得机会难得,请示了老师,这才勉强增设了二十个座位。在便宜了韩家兄弟之余,还能给济城无数学子多出几个座位来,既然兄台觉得不公,在下撤去便是!” 那人赶紧摆手:“唉, 唉,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众人给赶了出去,江行中的意思很明白,本来就是三十个人的座位,还要给本家兄弟留下三个,为了你们多要了二十个座位,给人家本家兄弟十个座位,不是还给济城学子多出来十三个位子么。 你想把人家本家的兄弟挤到一边去又保留多出来的位子,凭啥!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再有异议,木翰林在屏风后听了直笑。 韩老爷心中那个得意啊,自己家的年轻一辈能够有机会得到木翰林的指点,真是意外之喜啊! 当下果真好生招待了江行中和木翰林几次。 及至容易招带着一家老小找到韩家,认了亲之后,江行中就跟着木翰林进山了。 这可把跟着来的镖师们给辛苦坏了。他们本来在这济城呆的好好的,每日里只需要在木翰林讲课的时候维持秩序,每日派两个人值夜,日子过得充裕而逍遥。猛然间听说木翰林要进山,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在刚刚过了元宵节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头脑里就一个想法:“这么高的报酬果然不好拿!” 木翰林也是怕自己被这舒适的生活给腐蚀了,坚持给自己找罪受。 江行中没想那么多,他毕竟年轻,底子好,到底跟着木翰林坚持下来。 镖师们总算是派上了用处,一路上哪里有什么客栈,能遇到几个农户就不错了,一般来说夜宿荒野是常有的事。而且木翰林的马车进不来山里,给留在济城了。 幸亏苗氏给做的大氅和棉靴经得起考验,木翰林深觉自己这次能挺过来全凭苗氏的这些装备。呃,当然,这队镖师也是重要的原因。 江行中不问木翰林进入山林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不代表镖师们也不好奇。在有一天晚上,木翰林吃了烤野兔的腿,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江行中奉上的烈酒,顿时觉得自己也算是有了不错的经历了。 一个镖师看木翰林心情还不错,就凑过来问了句:“翰林老爷,咱是个粗野汉子,心里有个疑问,不知道翰林老爷能给解开不?” 木翰林心头大喜,自己的名声当真这么好?连不是读书人的汉子都找自己解惑! “尽管问,老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木翰林鼓励道。 “那,请问翰林老爷,咱这大正月的进这深山老林的做什么?”汉子眼巴巴的看着木翰林。 木翰林胡子一哆嗦,眉头一跳,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自己的亲爱的徒弟也面露疑惑的等着自己的解答,木翰林老脸一红,幸好在火光中这点红不算什么。 木翰林沉下脸,慢悠悠的道:“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不敢,在下姓楚,排行老二。”汉子笑嘻嘻的。 木翰林心想,你可真够二的。 “那壮士在何处高就啊?” “在下在京城德顺镖局当一个镖师。”心想老头你不是知道么。 “那请问楚壮士,你们这镖局都有些什么规矩啊?” “嗯,这个很多,不得半途而废,不得弃镖而走,不得打探雇主信息等等。” 大汉扳着指头 数了几个。 “哦,老头子年纪大了,没听清楚,这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汉子转了转眼珠子回想道:“应该是不得打探雇主信息。” “哦,原来如此。”木翰林施施然的再次喝了口烈酒,觉得这个场景配这个酒真是绝了! 大汉不明所以,被同伴们拉回去,同伴还冲木翰林好一通赔罪。 自此以后,镖师们一致认为,读书人当真惹不得! 木翰林领着这伙人在深山老林转悠了差不多一个月,把江行中也给转蒙了,镖师们给转累了,他心想要不见好就收吧,可巧这日就在深山中看到了对面山中的一点烛光。 木翰林心想这种深山老林居然还有人居住,不妨去看看,便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了,你们振作些。” 江行中猛然抬头,心中琢磨,难道师父真的有目的? 镖师们没想那么多,只是一阵欢呼。 看着很近的距离,没想到一走就是一天的时间,因为中间有个山谷,他们从山上下到谷底,再攀上山腰,已经是夕阳西下。 木翰林心想,若是猎户,就说自己是来体验猎户的疾苦,若是老农,就是来体验深山老农的艰辛,若是看林人,就是来体会看林人的孤寂人生…… 反正自己就是冲着这个地方来的。 等到他真的看到了那三间茅屋两间草房,还有那栅栏,楞了一下,等看到茅草门上方悬挂着的粗糙木板上的三个字时,连连后退数步,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江行中扶住了他。 他摇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三个字,那“无为居”三个字,仿若抽走了他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又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气,他猛然推开江行中,冲上前去冲着那三个字就拜倒在地。 此时茅屋里没有动静,但是草房里已经升起一丝炊烟。 木翰林老泪纵横,扑到在地上哽咽了半天,才哆嗦着说:“师弟木荣拜见师兄!” “师弟木荣,拜见师兄!”木翰林的声音略略高了些。 江行中走到近前,听到木翰林这声音,顿时大惊失色,据说木翰林远离朝堂就是因为当初在作为帝师的时候,跟自己的师兄,同为帝师的白晃打了个赌,谁输了谁就放弃帝师之职,从此归隐山林。那个时候木翰林是吃醉了酒,也是被人挑拨了几句,说他不如师兄等等,他就发起了挑战。最后以自己擅长的农工学问赢了师兄。他很高兴。 大醉后清醒过来想着也没人知道,师兄应该不会把自己酒醉的话放在心上。 谁知却得知一大早师兄就去大内辞去了帝师之职,圣上不允,白晃以死相逼,圣上只好答应。 木翰林得知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日,哪里还有白晃的踪迹。 心灰意冷之下,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师兄,所以也向圣上请辞,去东山建立了书院。 木翰林这辈子什么都经历了,唯独这件事情,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此时,他却对着这个深山老林中茅屋的主人拜见,还口称师兄,难道是白晃?

238帝师白晃 江行中跟着在木翰林身后跪下,趁着行大礼的时候仔细看了门上的三个字,顿时觉得苍劲有力,而无为二字不光有种自嘲自评的意味,还有种解脱和随性的洒脱。 “师弟木荣,拜见师兄!”木翰林这次声音大了许多,草屋中传出来的声音顿了顿。 “师弟木荣,拜见师兄!”木翰林猛然抬起头,大声喊起来。 草屋中,忽然迈出来一只脚,这天寒地冻的,却打着赤脚穿着草鞋,上边是补了不少补丁的单衣,只是穿了件棉比甲,一张云淡风轻的老脸,银白的发丝随着一阵冷风飘散,老人竟是披头散发的。 此时老人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探出头来看了看门口,这十几个人的阵仗吓了他一跳,他茫然道:“今日不是送补给的日子,怎么就来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木翰林见了师兄这般模样,更是心中大痛,跪行向前,一直越过柴门,行至白晃跟前,抱着白晃的大腿就痛哭不已,口中含含糊糊的说着“对不起师兄”、“我是个混账”、“师兄受苦了”等等,混乱不堪。 白晃这才仔细看了看木翰林,这个满面红光的老小子是自己的师弟? 怎么堂堂帝师也到了这深山老林,莫不是当今圣上昏聩,把他给打发了? “师弟?木师弟?”白晃喊道。 木翰林还在嚎啕大哭,白晃无奈,看到了跟着木翰林一同膝行进来,仍然跪着的江行中,道:“这个孩子,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行中也懵圈儿呢,他自认为对老师的了解就是,这场旅行就是他出来忆苦思甜来了,自找苦吃来了。可谁知竟然真的找到了白晃师伯这个人,要说老师是装的,硬碰上的吧,人家今天早上指着这个方向就说了,这里就是目的地。谁能说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个,好叫师伯知晓,弟子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江行中,清河府人士,此次出来,老师并未告知缘由,只是今日却指着这里说是目的地,原来竟是师伯在此。” 白晃大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且是极力瞒着师弟的,他怎么会这么精确的找到这里? 话说这些年给自己送补给的人还时常迷路,所以自己的日子才过的这般清贫。 木翰林哭的都有些虚脱了,白晃只好让江行中把他扶起来,江行中也扶不起来,便招呼楚二进来,把木翰林生生扒开,三人才得以进入草屋。 草屋四面透风,棉被潮湿,屋内的炭火一看就是自己烧的,那烟十分呛人。 趁着师兄弟两个互相安慰的时候,江行中出去安顿好了镖师一行人。 “楚二爷,”江行中喊住了楚二,“去问问各位兄弟们补给还有多少,能不能给我师伯都留下,回去了必定加倍奉还。” 楚二第一次跟江行中打交道,见他这般礼貌,赶紧道:“不敢当,小先生喊我一声楚二哥就是,你放心我这就去让兄弟们把补给都留下,咱们今晚在这院子里落脚,让兄弟们多打些野味给这位老先生留下。” 江行中 一听更高兴了 ,对着楚二就是一揖:“多谢楚二哥!” 楚二赶紧回礼,跑去跟兄弟们商议了。 镖师们走南闯北多年,谁怀里没有点存货,当下把存货都贡献出来,有酒有肉干,有皮子有棉袍子。统共折腾了一大包,楚二全给放在了门口。 江行中让小厮去草屋烧了水,带了自己的茶叶泡了茶端进去,给两位奉茶。 白晃素来爱茶,可是多年没有好茶了,一闻到味道,便睁开了眼睛:“嘿……好茶!” 木翰林却知道这几日身边带着的茶已经不算什么好茶了,当下眼眶一红,再次哽咽道:“师兄,苦了你了!” 木翰林着重问了白晃这些年的经历,得知十多年前开始他就在这处定居了,每隔十日便有人来送补给,那人是白晃离开京城后收的弟子,并不知道老师的威名。 “十几年如一日的给我送补给,也算是他的孝心了。” 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样子,白晃很是中肯的说:“我只是指点了他一个月,不知道他后来中了没有,不过这些年供给没有断过,想是没中。要不然也不至于总是在一个地方待着。这地方你们也知道,很难找,所以送补给的常常迷路,这才看起来条件差了些。” 木翰林觉得自己不能抬头四处看,一看就觉得脸上臊得慌,自己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呆着,受天下学子敬仰,可是因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师兄却在这里受苦。 白晃看着他,岔开话题道:“我看你收的这个徒弟不错,听说是关门弟子?” “是,”说起江行中,木翰林就来了精神,把如何认识他如何赏识他,如何认了师徒的经过说了,一时间又神采飞扬起来。 “老师,师伯,”正说着,江行中和小厮各端了几个碗盘子进来,道:“时间不早了,饭菜已经做好,二位老师还是先用饭吧。” 白晃扎起了头发,也梳洗过了,自有一番高人风骨,此时看着江行中是越看越满意。 “怎么只有两副碗筷,你也一起吃啊!”木翰林不明所以。 白晃脸红了一下,其实厨房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两副碗筷,正待解释,江行中笑道:“不瞒老师,楚二哥他们捕了野味,要弟子去吃烤兔子,二位师父年纪大了,夜里不适合吃太油腻的,所以就不请二位了。” 说着退了出去。 木翰林不计较,白晃却觉得这个师侄当真不错。 两个人的饭菜是一碗炒野菜,这是白晃原先的晚饭,还有一碗煮熟了野鸡肉炖山菌。 一人一小碗烈酒。热气腾腾的饭菜,透露着肉香,白晃很久没有这么吃过了,尤其是酒,很久没有喝过了。 师兄弟两个喝了一小碗酒,互诉衷肠,木翰林想要给师兄磕头认错,白晃肯定不许,之后白晃又问木翰林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木翰林说不出来。 其实他实在说不出口,出门跟江行中又要了一碗酒,一口干了,这才趁着酒劲儿,把自己的私心跟师兄说了。白晃笑的差点岔了气,笑着笑着,木翰林就哭出来,说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此生怕是都见不到师兄的面了。 六十多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 白晃发觉屋子里越来越暖和,打量了一下,趁着自己兄弟聊天的空档,江行中指挥镖师们伐了木头,做成厚板子,给房子的窟窿都补上了。 而且大炕也烧起来了,院子里热火朝天的给劈了一大片的柴火,还有几个人在清洗野味,用随身带着的盐巴腌好了挂在房梁上。 清晨众人还在忙碌,木翰林起来小解,看到这一幕,沉着脸把江行中叫到一旁,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给他这里都修好了,他还肯跟着我回去吗?你怎么不长脑子!” 江行中眨了眨眼睛,道:“学生没想过还让师伯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可是就因为明日要走,今日师长的住处就要任由它破破烂烂,四处透风吗?” 木翰林直起身子,想了想,自己好像骂错了,想了想又道:“可是你这么都给他劈了这么多柴、准备了那么多野味,他万一不跟我们走了怎么办?” 江行中四下看了看,道:“师伯很欣赏学生。” 木翰林“嗯”了一声,听没了下文,问道:“所以呢?” “所以如果师伯不肯离开这里,学生就在这里跟师伯学习到老,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绝不下山一步!” 江行中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年纪轻,但是木翰林却两眼酸涩,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想着他肯为了师兄这般许愿,真是,还是自己的眼光好,遇到这么好的苗子,还这么好的人性! 俩人说话的时候,其实就在门口,屋内的白晃早就醒了。听了这话,心中大受震动,不禁暗自琢磨,心想自己好像还真的不能狠下心来让江行中这样的人才就这样在这荒山野岭跟着自己孤独到老。 听师弟介绍过这孩子的性情,是个执着的,说到做到,所以,自己要不要真的就此下山去? 自从跟师弟打赌输了之后,自己曾经一度很是不甘又很是不服于是辗转各地,专往农村钻,就为了研究农工,在这里这些年,也在深山老林开辟过土地做实验,他相信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十几年的种地经验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想着桌子底下压着的那一堆手稿,难不成自己真的让这些东西永远不见天日? 给自己送补给的那个学生如今不知如何了,自己不过一月辅导之恩,他却报恩十几年,自己若是下山去了,从此不是减轻了他的负担吗?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白晃起来后,对江行中道:“好师侄,告诉你哪些镖师兄弟们,不要忙乎了,这个地方,老夫住不了几日了。” 江行中懵了,随行而来的木翰林也呆了。 这师徒俩还准备打一场硬仗,木翰林想着自己的脸面都没有了,江行中想着自己反正年纪还小,两人还暗戳戳的准备撒泼打滚儿呢,谁知道人家就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白晃看着两人惊呆了的样子,老怀大慰! 同时,他看着江行中是越来越顺眼,心中琢磨着就如今自己在农工方面的造诣,兴许再打个赌,能把江行中这个学生给赢过来。

239白晃出山再续师徒情 楚二听了不用在储备粮食和劈柴了,也很诧异:“小先生,兄弟们还有余力。” 江行中看着楚二,道:“你们现在准备多少,等走的时候就要带走多少!” 楚二一听赶紧招呼镖师们停手。 江行中回头一看,白晃和木翰林还在那里两双泪眼对望,忍不住打断道:“呃,师伯,老师,既然决定下山了,那咱们何时启程?今日要走的话,需要赶紧收拾了。” 白晃收了泪眼,道:“不急,还得两三日。那送补给的人就该来了,这些年我都不曾问过他,这次我有很多事情需要搞清楚再下去。” 说着看着江行中问道:“听说你家颇是富裕?” 江行中满脑问号,却还是恭敬的说:“是,恬为清河府首富。” 白晃红了红脸,道:“这个,若是师伯先问你借一笔银子,你可拿得出来?” 江行中点头:“拿得出来。” 白晃追问:“你可想好了,师伯说的可能不是小数。” 江行中道:“但凡江家拿得出来,便可以。” 白晃惊了一跳,再问:“你可当真?若是那银钱是很大一笔呢?” 江行中也没有多少银钱的概念,当下觉得要不还是慎重些好,便道:“学生并非家中独子,所以不能动用江家所有银钱,但只要是属于学生的部分,师伯需要便尽管借去使用。” 白晃心想好大的口气,当下再问:“可是,师伯可能一生都还不了,怎么办?” 江行中诧异的看着白晃:“呃,这个,学生倒是没想到师伯还惦记着还……” 白晃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自己的人品那么差吗? “学生只是觉得能够帮得上师伯便是学生的荣幸,还不还的,无妨。学生不缺钱。” 江行中一本正经的说。 白晃腿下一软,扶着木翰林道:“师弟呀,扶师兄进去坐坐,头晕。” 木翰林哈哈大笑。 若是没有收江行中这个徒弟,没有带着来济城,若是没有江家这般妥帖的照顾,自己不会发神经大正月进深山老林来,就不可能遇到师兄,就不可能解开多年的心结,还把师兄请下山去。 一时间,木翰林觉得自己的精神再度升华了,一饮一啄必有缘由啊! 三日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背篓上了山,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处被山贼给占据了,听明白了事情经过后,一个人卸下了所有的补给就要下山。 白晃拦住了他,问道:“从今后,你不必每隔十日就上山来送补给,为何不见你有半点喜色?” 少年闷声道:“我笨,又蠢,今年好不容易接了这个差事来送补给,虽然辛苦了些,但是好歹能挣些铜板。如今这差事也没了,我该怎么活呀。” 白晃看他十八九的样子,身强体壮,皱眉道:“年纪轻轻又有一把子好力气,如何就活不下去了?” 少年摇摇头:“卖力气的活计根本养不活一家人。” 白晃就叹口气:“你家里是个什么状况?” 少年道:“父亲不良于行,母亲卧病在床,家中尚有弟弟妹妹四个,最大的不过十岁,实在是……” 白晃都无奈了,道:“跟我们一道下山吧,兴许老夫可以给你找个活计。” 少年一听,赶紧给白晃作揖道:“多谢先生,倘若不成先生也无需介怀,先生有这份心小子感激不尽。” 白晃一听,奇道:“听你说话,念过书?” 少年矜持道:“不敢称念过书,好歹启蒙过。家里还好过的时候,念过一两年。” 白晃心中就有了底,点点头。 一行人都去拿那些腌肉,楚二却被白晃叫屋子里,片刻后,楚二跑出来喊了两个人出来:“你们俩,现在去找合适的板子,打造这么大两个箱子,一定要结实些!快点!”他比划了大小,催促两人赶紧去了。 江行中奇怪的走进去,却看到满屋子翻出来的手稿和书籍,每一张手稿上的字迹都很小,白晃叹息道:“为了节省纸张,尽量选在白日里写,要不还得费灯油。” 木翰林已经双手捧着这些手稿,扑通给白晃跪下去:“师兄啊!” 白晃把他拉起来,道:“如今再赌,你可再赢不了我了!” 江行中一张张整理起来,发现前面都是一些记录,后来便是一些成果,最后的一些则是改进的农具和新的理念,除了农工还有水利,林业,涉及范围相当广! 看了这些,江行中也不禁肃然起敬,先放下手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道:“学生冒犯了!” 这才开始整理书稿和书籍,以及图纸等,分门别类的放在一处。 过了一会儿箱子拿进来,江行中制止了楚二这个粗人,先是把自己的中衣脱了,撕开分别把书籍手稿包起来,小心摞放进箱子,仔细码好。 白晃看了老泪纵横,当真起了把这个徒弟夺过来的念头。 下山的路由那个少年领着很顺利的离开了这里。七拐八绕的下了山,已经是青州地界,距离济城……就是翻过了整个山脉的距离,直线的话也有三百里。但是绕过这些山脉去济城,需要五百里。 青州没有江家的生意,所以镖师们很派上用场,江行中第一时间找人送信给留守济城的江永,把情况说了清楚,要他赶车过来接。 白晃在客栈里洗了热水澡,换了临时买的衣服,一番洗漱过后倒真有些仙风道骨。可是当他跟你谈起农工林水,你又觉得这就是个地道的老农。 木翰林称,师兄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 言语间颇为羡慕。 休整了几日,也打探到了白晃当初的那个学生,这些年一直给他补给的那人,少年给说了个明白。 那个学生叫庄建树,当年是个赴考的秀才,得白晃指点本来踌躇满志,奈何刚出了济城就遇到山贼,慌乱中跌断了腿,失去了考试资格,从此便一蹶不振。 但是他派来跟着白晃的家丁很是尽责的跟着在山中落脚,回去后把情况告诉了庄建树,他感念白晃的教导之恩,又惭愧自己错失良机,觉得无颜再见恩师,便把补给交给家丁去送,自己改行做了生意。 十几年下来也是小有积蓄,所以给白晃的补给不曾断过。可是愿意进深山老林送补给的人很少,他多年来几次抬高报酬这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如今他的儿子也十三岁了,他省吃俭用的供着读书。 白晃听了心中感动不已,想要登门,江行中却劝了他,道:“既然这位庄师兄是师伯的关门弟子,那么就是行中的师兄,还请师伯容许弟子先行探望。” 白晃知道江行中这是去给银子了,问道:“你手头可方便了?” 江行中摇头:“像庄师兄这样的人如此高义,必定不是为了钱财,所以弟子手中不需有多少银两。师伯当年天下闻名,却没有告知师兄真实姓名。如今师兄虽然不能科考,其子却能。但不论是老师还是师伯,都不能因为情义而毁了名声,所以,弟子先去看看那庄师兄的儿子是否是可造之材,若是,弟子代师伯做主了,您带在身边,将来他得了功名也算是圆了师伯与庄师兄一场师徒缘分。若不是……弟子有江家信物,庄师兄随时可以凭借信物来济城安家落户,自有江家生意照顾他,如此可好?” 白晃听了深吸一口气,这江行中真是不容小觑,自己还在被情义所困的时候,他已经清醒到考虑自己的一世英名,自己想着庄建树生活不易,想要补偿银两,他却认识到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干脆给了一条出路!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除了点头,他还能做什么! 江行中今日说话颇多,有些口渴,咕咚咕咚喝了几乎一壶茶,才起身道:“学生告退。” 整理衣衫,去那少年指点的住所去了 江永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时候,江行中恰好领了两个少年人进了客栈。 “四爷!”江永气喘吁吁的,总算是有了江行中的消息,当初被木翰林拐进深山老林,还不许自己跟随,他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十几天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络。这段日子江永快愁白了头,贸然得到青州的消息,他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就催马赶来。 那豪华的马车由车夫和江行中的小厮赶着,在后面呢。 “二管家辛苦了。”江行中淡定的说,随即压低声音问道:“手头银子可带足了?” 虽然跟师伯说了不给银子,但是师伯执意要给,他就得拿得出来。 “四爷信中交代,能支取的现银都换了银票带来,约莫有三千两,此外原先手头还有富余,加起来五千两。若是把铺子盘出去,还能多两千两,不知可够?” 江行中也没谱,想了想道:“约莫差不多吧。” “对了,二管家,这个少年叫杨子,家里负担很重,但是他是个孝顺的能干的,也识几个字,先给他一笔安家费,带回去听用。” 把少年交给江永,他便领着另一个腼腆些的十二三岁小男孩儿进了客栈,直奔二楼而去。 江永正想带着杨子下去,忽然回头看看,不过是个大孩子领着个小孩子,怎么自己却感觉四爷是个大人是个成年人呢?怪不得夫人每每提起四爷都要拧眉,说他没有一丁点少年人的稚气。

240百日帝师讲坛 看着期待自己的杨子,江永顿时回了神,先把四爷交办的任务办好了再说。 在江永的认识里,四爷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一旦他多说了几个字,定是要紧的。 所以江永亲自去杨子家里探查了情况,最后给杨子说道:“安家费一次无法给你太多,不过我可以把未来的工钱预支一部分给你。我是这么想的,你家里老弱病残,你走了家里更没个支撑,银子放在家里反而不安全。这样,我先给一部分银子预支给药铺,让坐堂大夫给你父母分别看病后开药,先支付几个月的医药费用。再者你弟妹和家中粮食,不如找家信誉好的铺子,都预支给他们,让他们定期送货。” “这样保证了他们的温饱,至于衣服,便买些粗布棉花针线,给你妹妹们,自己做总便宜些,你看如何?” 杨子听了,果然是个好主意,自己不在家,若是平白得了银两,还真怕有人觊觎,反倒给家中惹祸。当下谢过了江永。 江永又道:“如今青州没有咱们家的生意,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一家老小去济城定居,那里有咱们江家的铺子,万一家里有什么困难,去铺子里说一声,也可以帮个忙应个急,你回去跟家人商量下,明日这个时辰再来,这二两银子先拿着给家里买些酒菜,定下去向,再决定要在哪里定铺子。” 杨子捧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能够如此为下人考虑的主家真的少见。 在江行中处理这些事情的档口,木翰林给白晃讲了讲这几年的朝廷变迁,讲了讲周边的形势。然后说起了在济城的讲学,把江行中的所作所为一并说来,惹得白晃一阵大笑。 正在此时,江行中敲了门,他带了庄师兄的儿子来了。 “弟子庄东亮拜见师公。”少年礼数周全,看起来很腼腆。 木翰林看向江行中,见他微微点头,心中安定不少。 白晃却激动万分,叫庄东亮起来,问了许多他父亲的事情,得知他正卧病在床,不便来拜见的时候,立刻坐不住了,要去庄家探望。 江行中雇了辆马车送白晃和庄东亮去了庄家,又去请了大夫一并去了。 师徒两个见了,哪个不是涕泪纵横,一番感慨后,大夫上前一诊病,哎呦喂,好像好了大半。 然后江行中把白晃的名头一亮,庄师兄激动地要给祖宗烧高香。 最后庄师兄决定举家迁往济城,同时杨子也回了消息,说家徒四壁没什么好留恋的,愿意把一家老小迁往济城。 最后白晃和木翰林师兄弟乘坐豪华马车,江行中和江永乘坐雇来的马车,又把庄师兄和杨子一家哩哩啦啦一共三四十口人都一并雇了马车拉去了济城。 江永是个能干的,不过把人安顿在客栈几日的功夫,已经给两家都安顿了住处。便是江家宅子旁边一处二进宅子。这宅子一进是个三合院,没有倒座,二进是三大间正房,两侧四间耳房。江永让人给二进单开了个小门,一进二进的通道砌了砖,前院给庄师兄一家住,后院给杨子家人住。 来到了济城,江行中顿时感觉能够施展拳脚了。 心中也有底气了,认为 白晃师伯再提什么要求自己都有能力应对了,如此甚好。 江行中跟两人商量过了,把授课时间改为每人一日,授课内容提前整理好,有兴趣的就来报名。韩老爷表示,不论二位帝师讲什么课,自家的子侄都必须去够10人,谁都别想让韩老爷放弃这十个名额。 就这样,两位帝师在江家宅子里开始了为期百天的讲课,后来这段时间被称为“百日帝师讲坛”,而作为讲坛地点的江家宅子也由此闻名起来,每日里来瞻仰回味的书生士子举不胜举。 苗氏干脆把这里变成了一处文人圣地,把讲课的屋子用红布绳隔起来,保持原状,书桌上还放了讲课的书稿。前来观瞻的士子只能站在门外回忆或者幻想当初的帝师之风采。 当然,不放过任何机会的苗氏还经过二位帝师同意,把讲课稿抄录成册成批印刷根据质量包装不同分为高中低三挡出售。 不论苗氏要多少银子,这手稿总是真的,所以苗氏狠狠的赚了一笔。 一时之间,济城有两位帝师授课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惊动了圣驾,圣上问了另一位帝师的名讳,大呼惋惜。 此后十几年,济城士子得中比例居全国各地之首! 所以当木翰林的马车回京的时候,身后的济城士子们一路送到了京城边境,这才在江行中的劝说下回家好生读书,争取来日赶考在京城再见。 士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木翰林回程也不矫情了,天热了马车上有冰块和酸梅汤,天气阴冷了有热汤,闲暇时候有江行中这个徒弟陪着下棋解闷,想看书的时候有济城的书院赠送的孤本手抄本,还有师兄的两箱子手稿图纸。 为了保护这两箱子书稿,木翰林改造了马车,把自己的坐榻拆掉,换上两个箱子,生怕给弄丢了。 这些镖师跟着见证了这么久,一个个归心似箭,想着回去炫耀 一番自己也曾生逢盛事,并且亲自参与其中。要知道木翰林深山寻师兄的事迹已经被杜撰了无数个版本,一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高大上极了,可惜不论谁来人来信询问,始终得不到木翰林的正面答复。 京城众人早就摩拳擦掌,久候木翰林,指望听得第一手真相了。 所以木翰林很悠闲的跟镖师们逗闷子,也其实是同行半年多,感情深厚的缘故。 这次白晃没有跟着进京,他说要修养一阵子再进京,也要把自己所学在济城实践一番。 别的不好支持,这田地嘛,江行中一招手,让江永各种田地都买了上百亩,给白晃师伯做实验用。白晃各处都看了,十分满意,旱田水田沙田都有,还都雇好了农户听从自己的吩咐,老头再一次生出了抢学生的念头。 马车驶进了京城,马上的汉子们一个个如同坐在烧热的油锅上,早已按奈不住了,可是木翰林却让马车先去了苗府,陪着江行中给苗家众位长辈都请安过了,又去了苗老太爷府上求见,这次没有递上木翰林的拜帖,所以苗老爷子只召见了江行中一个人。 亲眼看着江行中进了苗老太爷府上,木翰林才一挥手:“走,回去。” 马上的汉子们一阵欢呼,一路上裹挟 着马车几乎以飙车的速度回了江家宅子。 木翰林自讨苦吃被颠簸得想吐,总算是让马上的汉子们心头痛快了些,一个个大声告辞了,还说改日请木翰林喝酒。 除了小队长楚二得回镖局交代任务,余下的汉子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木翰林回了房间谢绝一切来访,狠狠的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才醒来,摸了摸肚子,好像该吃饭了。 才洗漱一番出了门,江行中已经在院中的石桌前作者等候了,身后的小厮提着两个食盒。 木翰林就笑开了花,经过这半年时间,他对这个弟子是满意的不得了,也不在他面前摆驾子了。 “回来了?快开饭吧,为师饿了。”木翰林大喇喇的坐下,吩咐道。 江行中还是站起来行了礼才跟小厮一起把饭菜摆在石桌上。 傍晚的院子里很是凉爽,树下的石桌石凳还带着烈日暴晒过的余温,给年纪大了的木翰林坐着最好不过。 用过饭,木翰林问在苗老爷子家有什么收获,江行中的手一顿,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怕是我太祖父也被算计了。轻咳一声道:“太祖父给了弟子一个常随,说有些功夫。” 木翰林皱眉想了想,叹息道:“也是,这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就什么都会好的。” 江行中没有作声,他想着自己对那个常随现在不够了解,天长日久了,自然就会看明白了吧。 刚刚用了晚饭,外院就急赤白脸的求见,说天使在外等候多时了,求翰林老爷见见。 江行中看了看一脸懵圈的木翰林解释道:“圣上自从老师进了门就派了人来,可是弟子回来时候听说老师让谢绝一切来访,就自作主张给拦下了,如今天使已经等候了三四个时辰了,老师是否有空见见?” 木翰林捏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松,腾的站起来道:“还不快快请进来!” 天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太监,这次的差事本就想好好风光一把的,谁知道竟被一个半大小子给拦住了三四个时辰,每当自己想拂袖离去,他就恰巧出现跟自己唠嗑,一来二去竟然耽搁了这么久,再这么下去了宫门都要关了。圣上还不得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于是见了木翰林好一阵冷嘲热讽,木翰林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谁想到小太监没完没了,木翰林来了脾气,手扶额头喊头晕,明日无法进宫觐见圣上了。 小太监这才傻眼了,赶紧好言好语,可木翰林就是不松口,江行中沉了脸,硬是把小太监给送出了大门。 小太监带着一腔愤怒回了宫,添油加醋的给圣上禀告了自己的经历。 末了还抹了把眼泪道:“奴才是奉了圣上的口谕去的,谁知那木翰林竟推托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不肯相见,生生把奴才困在里头三四个时辰,后来还是用了晚饭才喊了奴才去的,奴才不过着急说了几句圣上日理万机,想早点得到答复的话,那木翰林竟然就装病起来,推托身体不适拒绝圣上召见!他那徒弟江家小儿还生生的把奴才给丢出大门外!奴才的脸面都丢尽了!这木翰林师徒对圣上这是大不敬啊!”

241两箱宝贝震京城 小太监声泪俱下,感情充沛,自己说完了没见圣上发话,偷偷抬眼看了下圣上。 圣上正在画一幅画,看到他的小动作,眉眼不抬的问:“说完了?” 小太监委屈道:“说完了。” “嗯。” “圣上?”不处置木翰林吗? “都说完了,就下去领板子吧,明日木翰林来的时辰,你去宫门前候着,给他做个下马蹬,若是他踩着你的背下来了,你就回去养伤,若是他不肯踩……” 圣上冷哼一声:“你就去死吧!” 小太监张大了嘴,尚不明所以,就被拖了出去。 然后他被堵了嘴一边被扒了裤子打板子,一边被人训。 小苗子叹口气对他说:“你道那木翰林是什么人?那是当年的帝师!帝师什么意思知道吗?那是圣上的老师!你道那江家小儿是谁?那是木翰林的关门弟子,说起来还是圣上的师弟!你去那里耍威风,还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小太监听了额头大汗淋漓,不知道是后怕的还是疼的。 “还有啊,这次木翰林一走就是半年多,你知道他办了多少件圣上想办而没办到的大事吗?圣上现在都想把木翰林供起来了,你去给人家发脾气?你还真是老寿星吃砒 霜,嫌命长了!” 小太监眼泪鼻涕横流,嘴里呜呜叫着。 小苗子看他的样子,最后教训道:“以后多涨涨见识,不要光长架子脾气,否则小命迟早丢掉!” 木翰林自然不会让圣上久等,赌气磨蹭了半日,第二日下午就赶了马车带了江行中进宫去了。因为下马车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死活不肯踩着小太监的背下车,小太监跪在那里哭求了半天,木翰林才勉强踩了一脚。 小太监感恩涕零的下去养伤了,话说昨天的板子也不是假打的。 木翰林平素很平易近人,跟宫门守卫说派两个人来给抬东西,守卫连忙报告上级,找了两个不当差的侍卫给从马车上抬了两个大箱子出来,侍卫一看箱子就是一惊,这箱子可真是粗糙,基本上缝隙都能伸进手指头。 圣上在乾安殿偏殿接见了木翰林。 情绪激动的问他是否真的找到了前帝师白晃,木翰林想起来就是一阵眼眶发酸,把自己找到他的时候的情况都说了,换来圣上的一阵唏嘘。木翰林怀里抱着一块木牌子,正是“无为居”三个字的牌子。 圣上看了,掉下泪来:“委屈白帝师了!” 木翰林一抹眼泪,站起来对着圣上就是一个跪行大礼:“微臣恭贺圣上喜得宝物!” 圣上看了眼怀中的牌子,要说这个是宝物也能勉强算是吧……这个文人的形容还真是夸张。于是呵呵笑道:“呃,老师这么一说,朕倒是要好好把这门匾供起来,以便随时……” 木翰林打断了圣上,大声道:“师兄白晃深山幽居十几载,心念圣上和天下苍生,穷极一生在为民生社稷鞠躬尽瘁,十几年研究成果包括农、工、水、林等各个方面,共留有手稿、实验记录、图纸和研究成果共计七百五十万字,图纸三百余张,如今全部贡献给圣上,请圣上御 览!” 江行中得到示意,走到堂中把两个箱子掀起来,把里面的图纸取出来一份,把裹布翻开,双手捧至御案前。 圣上听了这话已是一惊,从龙椅上弹起来,双眼定定的盯着江行中手中的物件,略显急迫的取过来,都等不到一旁的太监给转呈。 只是大概翻看了几页,这个务实的圣上就看出来这份手稿的价值来,这无疑会使整个国家的粮食储备翻番,劳动力能解放许多。 他激动的如获至宝,看到包布倒是惊讶了一瞬间,就抛在脑后,从台上下来行至箱子跟前,颤着声音问道:“这,这些都是?” 木翰林满脸泪痕:“都是师兄亲自试验所得,请陛下御览!” 圣上蹲下来,在箱子里摸索着,取出一个包裹,掀开了,一看,是份手稿,记录了在山上垦荒种地的种种记录,何时日晒何时雨露,何时出苗何时收获,亩产几何,全部有详细的记录,之后是另一种方式灌溉的详细记录,最后比对两种方法得出的亩产差别等等。 圣上看得欣喜异常,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监捧来了烛火,圣上凑近了看,猛然发觉到了,赶紧让太监退后:“去去去,要是烧着一星半点儿,朕要了你的命!” 太监赶紧退后三米,趴在地上求饶。 圣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再看木翰林师徒,还跪坐在一旁等自己吩咐呢。 圣上很不好意思,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喊:“来人啊!” 走进来一个侍卫,圣上道:“速去通知翰林院、工部,让他们都给朕进宫来,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到了。” 一时间,京华震动,谁都知道木翰林带回来两箱子宝贝!圣上连夜召见众臣,喜形于色,大笑无数声,乃数年罕见。 是夜文成殿和聚文阁里灯火通明,大殿中央点燃着巨大的烛台,成千上万只蜡烛燃烧着,旁边远一些围了一圈的桌椅,无数翰林院学士在里面给这些手稿分门别类,无数太监穿梭其中,把分类好的稿子送去另一处圆圈,让大学士们抄录下来,再请两人校对,最后送入一旁编撰号码,按类装订。 不过原稿都会小心的收起来,放回原处。 圣上在文成殿和聚文阁来回巡视,时不时的告诫他们要小心,万不可给点着了。 后半夜,圣上回了乾安殿,看到殿外两个太监抬着木翰林带来的木箱子,心里一动,叫了进来。 “这箱子打算送往何处?”圣上问。 “启禀圣上,这,准备送往内库。” “哦,”圣上正待让他们下去,忽然看到了一块布头露出来,想起来了包裹手稿的那些缎子。 找人收集起来,宫女们回复说是一件中衣,看样子是十几岁的少年。 圣上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是江行中的。 次日再宣了木翰林进宫,一问才知道当时详细经过,知道江行中如此珍重这些书稿,心中越发欣喜起来。 于是更加好奇木翰林是如何知道白晃在那里的,木翰林左思右想,还是不敢欺瞒圣上,便压低了声音据实以告,圣上先是一愣神,随后仰天大笑。 木翰 林讪讪的赔笑。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圣上忽然就想起了苗氏,她总是帮自己排忧解难,看来她的儿子也有这个本事啊。 “老师,好生看护朕的小师弟吧。”圣上说了这么一句。 木翰林却赶紧站起来大礼叩首:“臣,遵旨!” 这不是一句随意的嘱托,先前自己收了江行中做关门弟子,圣上什么话都没说,也从未承认过多了这么个师弟,如今却这么嘱咐自己,便是说江行中的仕途不仅会一帆风顺,只要自己看顾好了,不出岔子,江行中会成为肱骨之臣,位列三公也未可知啊! “哦,对了,江行中的母亲苗淑人刚走没多久,你耽搁了人家骨肉 团圆半年之久,还不给人家补偿补偿!” 木翰林心想求学之路漫长而艰辛,区区新年算什么,可也不敢反驳圣上,只好问道:“您想老臣如何补偿他?” “承恩寺的藏书楼,他还没去过吧,送他过去吧。清河县主在那里。” 木翰林遵旨退了出来。 回了江家宅子,江行中正从后院走过来,气喘吁吁的,身后跟着个健壮的少年,少年杨子也跟在身边。 三个人都是短衣打扮,木翰林就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江行中给他行了礼,道:“试试他们的功夫。” 木翰林点点头,心想试试他们俩的功夫你气喘吁吁的做什么,不过学生很有主见,他也不便事事干涉,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把伺候的都打发出去,他悄悄从被子底下取出了一本手稿,这是农工中的一本,他偷偷藏起来看的,就怕上交以后一时拿不出来,想着自己看完了再上交上去,说遗漏了一本。 结果看到要紧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被进来送茶水的江行中给逮了个正着。 江行中挑了挑眉头:“老师,您的胆子还真大啊!” 木翰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稿给撕裂! 木翰林吃了一惊,赶紧查看,发现没有损坏手稿,这才拍拍胸脯,道:“吓死老夫了!” 江行中道:“老师,今日看完了明日就还回去吧,时日久了圣上会猜到的。” 木翰林道:“知道了。” 说完了还有些恋恋不舍,江行中拿起来看了看,道:“若是这本的话,老师早日还回去吧,这本弟子已经抄录过了。” 木翰林喝茶的动作一顿:“你怎么不早说!” 第二日,木翰林进宫还书,江行中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的承恩寺。 江云雁得到消息早早的在寺门口迎接,看到江行中激动不已,上前道:“四弟!” 江行中也很高兴,看着江云雁道:“四姐姐!” 两个人进了寺里,先去了江云雁的院子,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寺里的师父来请,说奉旨打开藏书楼,让江行中随意阅览。 原来这藏书楼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对外开放的,一般都是下面两层,谁都可以阅览,上面三层平日里都是锁着的。 江行中一听就坐不住了,他爱书如命,尴尬的看向江云雁,道:“这个,四姐姐,我……”

242云雁为爱下厨梦中露真情 江云雁噗嗤一笑:“知道了,你快去吧,夜里记得来我这里用饭,今日我请你。” 江行中赶紧站起来道:“是,弟弟记得了,那,弟弟先行退下了。” 江云雁送他离开,虽然没说几句话,可是能见到四弟在这异地他乡也让江云雁心里暖暖的。 想了想,趁着给四弟做席面的机会,要不自己下厨做个菜,去那院子里吃吃看? 心随意动,江云雁轻飘飘的吩咐了,就净了手,自己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做饭的材料,看着自己按照厨娘的教导做出来的一碟子素三鲜,犹豫了很久都不敢下筷子,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尝了一筷子,觉得还好,便让知春取了食盒,盛了米饭就走。 江云雁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中已经透露出来一些蛛丝马迹,还是知春聪慧,把两碗米饭盛做一碗,又悄悄取了一只空碗和筷子,没让厨娘察觉。 知春越发肯定江云雁有了意中人,可是她至今不知道小姐是如何跟那人相会的。 自己从来没有发现那人的痕迹,只是茶水点心等总是会以两个人的分量消失,知春心里着急,小姐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 美滋滋的向那处院子走去的江云雁丝毫不知道,知春在身后担忧的看着她。 话说江云雁照旧打发了知春她们出去,把自己第一次下厨的作品端了出来,又把米饭分成两碗,抬头看了看房梁:“闻到香味儿了吗?还不下来?” 男子翻身下来,呵呵一笑:“刚才你的那个丫环叫知春的一直在门口晃荡,刚刚走远了。” 江云雁毫不在意的道:“知春总是磨磨蹭蹭的,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男子:“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吃……” 话未说完,男子已经落座,加起一筷子菜就开始吃米饭,一直到米饭快见底儿了,也没见他夹第二筷子,江云雁失望的坐下,夹了口菜,想着没那么难吃吧,心里就有点委屈。 男子看到了,把自己的饭碗一亮:“我都快吃完了,还不算捧场?” 江云雁就愣住了:“这……这菜是我做的,可是米饭不是我煮的……” 男子愕然,低头看了看米饭,又看看还剩大半盘子的菜,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个……第一次做饭不是应该先学煮饭的吗?” 江云雁含着筷子,方才反应过来,噗嗤就笑了。 “你以为……”随即笑个不停。 男子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的夹了口菜,细嚼慢咽,道:“这个,菜切的不匀称,素三鲜都要一般大小才好……” 江云雁哪里会听这些挑毛病的话,先前男子的窘态已经让她芳心大悦,男子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开怀大笑了。 半晌后,江云雁总算止住了笑,男子道:“你今日很高兴。” 江云雁点点头:“今日见到了我四弟,他是个书呆子,听说能去藏书楼看书, 跟我说了没几句话就撇下我走了,我告诉他晚上请客算是接风,也不知他会不会记得。我就想着趁此机会下厨自己做菜看看,也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脸上一红,自己好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做这菜的时候自己就如同个提线木偶。 男子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忽然很柔和:“你第一次下厨?我是第一个吃了你亲手做饭的人?” 江云雁还想着自己没有手艺,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来之前我自己先尝了一口,不尝不放心,怕……怕你一口都吃不下。” 男子盯着江云雁的手,问道:“有没有受伤?” 江云雁愣愣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男子脸色一沉,问道:“伤在哪里?是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了吗?” 江云雁愣愣的举起左手,食指细细的缠了布条,“你是跑去厨房偷看了吗?” 男子笑了笑,突兀的却很温柔的拉起江云雁受伤的手,解开了布条,看了看,皱眉道:“这样不行,你等等。” 男子站起来取了水盆过来接着,从壶里倒了杯清水,冲着江云雁的伤口倒去,清洗了伤口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仔细看过了,才倒了一点点粉末在伤口上,吹了吹道:“等干一干就可以包扎了。” 跟江云雁要了她的手帕,带着淡淡香味的丝帕被他撕下一条,仔细的把江云雁的手指绑好了,道:“近日不要沾水。” 江云雁脸上通红,这个男子的突然靠近和接触,让她对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当初遇到庆王府九公子的时候,他的靠近让她感觉到害怕和厌恶,可是面前这个男子却让她的小心脏狂跳不止。 江云雁结结巴巴的问:“嗯,你,你 还没告诉我,你,你是还不是偷看了我做菜?” 男子醒神,淡笑道:“我若真偷看了,岂会不知你做的是菜而不是饭?只不过第一次学做菜的人常会切到自己的手指,故此一问罢了,谁知还真猜中了。” 江云雁慢慢的低了头,一字一顿的说:“也就是说,也曾有个女子为你第一次下厨而受伤?” 男子点点头:“是啊,很多年前了。” 江云雁就觉得鼻子一酸,心中也泛起酸意,咬着下唇就想离开,却听那人喃喃道:“她是我的婶子。” 江云雁的动作就是一顿,转了转眼睛问道:“婶子?” 男子回头笑道:“是啊,嫂子。” “那你婶子如今的手艺练出来了没?” “练不出来,有人天生不适合做饭。她就是那种该当被人供养的人。” “你,”江云雁心中一紧,问出了长久以来想问的问题:“你没有家人吗?” 有家人吗? 男子想着,自己又个婶子,还有表哥,可是这都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所以,自己能不能有家人呢? 男子怔怔的想着,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悲伤和迷茫,让江云雁看了心中就是一痛,她突然伸出手覆上了男子的手背。 “没关系,我在这里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们做个伴儿。”小姑娘说。 做个伴儿?男子心想,从来没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过,婶子也不曾。 做伴儿?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配有伴儿吗? 一时间,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可是覆盖自己手背的小手那么柔嫩那么纤细,却慢慢加强了力道,让自己都感觉得到的力道! 这个女孩子好暖,性格这么暖人,定是在宠爱中长大的,若是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避退三舍? 男子笑了笑。突然侧脸看了看窗户,道:“傻丫头,你的丫环已经起了疑心了。”说完纵身上了房梁。 江云雁一惊,才发现窗前有个人影在逐渐靠近,不是知春又是谁! 回了院子,吩咐厨娘备好席面,等夜里江行中来了,两人用了饭,说了会儿话,江行中就离开了,说明日再开。 江云雁洗漱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都是男子的身影,还有令她头痛的是知春看自己的眼神开始躲闪。 谁都知道知春是她的心腹,可是这个最大的秘密她却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知春在外间睡着也是难以入眠,小姐从来不瞒着自己任何事,可是这天大的事情,却瞒着自己。 该不该问问小姐?若是自己问的话,小姐会告诉自己吗?若是误会了小姐,该怎么办? 问,或是不问? 知春想了很多,她很快想起了在池家后院那次经历,夫人要把自己调走,是小姐求了夫人留下了自己,自己被杖责,被降等,是小姐明里暗里的捧着自己,让谁都不敢小瞧了自己去,还是小姐如今把自己当成心腹…… 知春慢慢的坐起来,看着窗外初夏的夜里,被月亮覆盖的院子里,那片亮色,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自己是小姐的心腹,是小姐的一等丫环,小姐从没有做过任何欺凌下人的事情,对自己也是百般怜惜,纵然小姐真的有了什么不该有的秘密,自己帮着瞒着就是了,只要小姐高兴,只要能帮到小姐,将来哪怕被夫人知道了打死,也不能背叛小姐! 况且,小姐那么有成算的一个人,连自己贴身伺候都不曾发现端倪,别人怎么会发现! 只要自己帮助小姐消灭一些她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就能杜绝小姐被发现的可能! 那个人不知道是谁,能让小姐这么高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知春要是再看不出来小姐来承恩寺就是为了那个院子或者说为了那个院子里的人,她知春就白白伺候小姐这么多年了。 横竖自己和栗子姐妹都没有发现,那应该没有大碍吧! 这么想着,她才逐渐安了心,才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回到床上便睡下了。 江云雁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知春进来问,昏昏沉沉睡着了,梦中尽是那个男子提起的有个妇人笨拙做饭的背影,最后跟自己重叠起来,而男子就在一旁柔柔的看着,在自己一不小心切了手指的时候,男子急迫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眼睛里满是心疼,直到最后,她害羞的抽出了手指,男子便低头,慢慢的,慢慢的向着她的红唇吻过来……

243男子忆身世苗氏回清河 “小姐?小姐?”知春的声音在账外响起,江云雁睁开了眼睛,清醒后第一反应竟是……没有亲到,好可惜…… 然后她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到了,满脸通红,知春收起帐子问道:“小姐,您怎么脸上这么红?” 江云雁故作镇定的站起来,道:“帐子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离开房间的江云雁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梦中的场景,那真实的仿若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 小女孩对着自己的脸扇了又扇,企图降低脸上的温度。知春瞧了既为小姐高兴又为她担忧,这般藏着掖着的,八成不是个好对象。在承恩寺里遇到的,难不成是个出家的小和尚? 摇摇头,知春决定一竿子扎到底,不管小姐怎么选择,自己都赞成! 江云雁其实挺发愁的,一方面她深切的明白自己的婚姻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可是另一方面,这个男子的魅力一天天的加剧了自己的思念,自己的心每日里翻江倒海,去见他的时候既雀跃又提心吊胆,见到了他,既兴奋又害怕。离开他的时候,既惆怅又松心,想着今日仍然没有被发现。 情这个字,让江云雁小小年纪就柔肠百转,无所适从。 深夜,男子坐在茅屋顶上,看着煌煌京城的方向,心中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任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抵挡不住命运的捉弄! 什么雄才大略什么治国安邦之策,统统都败在了寿命上面。 曾经自己以为能与天争,能搅 弄天下风云,可是那一口咳出的血让自己断送了所有的希望,埋葬了万丈雄心! 这十几年韬光养晦,整日里如同那药罐子似的,吞服了多少名贵药材,可是这幅破败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如今赖以救命的药丸随着前任御医的暴毙而断货。 男子取出一个瓶子来,晃了晃清晰地听到,不足半瓶了。 也就是说不足半年了。 男子,正是正月十五那日进宫给太后请安的男子,一个称呼太后为皇婶,却不被多数朝臣知晓的存在,大展国从未公开的十三王爷! 他是先帝时期废太子的私生子,那时候的废太子在属地的时候把他的母亲收了,却始终没有给她个名分,直到她死了都没能葬入皇陵。但是十三王爷自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过目不忘、举一反三,文武双全! 他的成长之快让先帝为之警觉,可是那个时候先帝早已经继位,按理说十三王爷再没有可能,谁知突然冒出了一伙朝臣,说是十三王爷的娘家人,开始接近并教导十三王爷,让他跟皇叔皇婶离心,开始觊觎皇位。 他在外跟那些朝臣厮混了几年,可惜给他确定身份的诏书却藏在先帝那里。 那一日他仗着艺高人胆大,悄悄潜入皇婶的宫殿,企图搜出来那份诏书。有了诏书,他便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即便是想要推翻皇叔也师出有名,可是没有诏书,他什么都不是。 那日,皇叔休息在另一个嫔妃宫中,他拿着长剑抵在了皇婶的嗓子眼,逼着她交出诏书。 皇婶问他,给他做的那件中衣可曾穿在身上? 他皱眉,以为皇婶要打亲情牌回忆杀,当下脱了外衣,指了指身上的中衣道:“穿了,如何?”说着,还将胸口一片衣襟撕扯下来,可是当他扬手的时候,发现皇婶笑了。 定睛一看,那份诏书就缝制在自己的中衣里面! 长剑“咣当”落地,十三王爷震惊的无法平静,一遍遍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皇婶只是叹了口气:“那伙人只是想把你当做他们把控朝廷的工具,圣上早就跟我说过,你本心不坏,只要今后不接近心怀不轨之人,定会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我想着这一天始终会来临,就提前给了你,怕我兴许看不到。” 十三王爷痛哭流涕,跪下请罪,皇婶只是扶起他来,说早有人泄密,说他今日要来,所以打发了所有人离开,如今连个给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了。问他饿不饿,他茫然点头,那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第一顿饭,说实话,难以下咽。可是那却是他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顿饭。 在等待的时候,他忽然咳了血,当时没在意,只以为自己是心神剧震伤到了,回去后检查也没有大碍。 但是一年后他元宵节再去看望皇婶,碰巧赶上皇婶生病,请了御医。看他咳嗽,便叫御医也为他诊治,御医当下脸色大变,神色惊疑不定。 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下药,一种慢性药,从时间上来看,就是所谓的娘家人找上来的那段时间,他不敢置信,离开后几番暗中调查,终于发现了事实。 这些人并不全是所谓的娘家人,他们需要的是权力而不是另一个君主,所以打算让他一直缠绵病榻,以此来掌控前朝,管理天下。 他心如死灰,从此浪迹天涯,多年未曾回京。 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回来了。 可惜这些年虽然一直请御医研制针对他的身体的药物,可是他出走的时间太久了,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很难根除,御医取出了给他配置的丸药,说只要吃这个药就可以维持性命,但是情绪不得大起大落,不得受了风寒。所以每年的冬天,他都会去汤泉宫泡温泉。 可是,四年前御医去西面赈灾,暴毙了,那药丸的配方却没有留存下来。 如今这些药丸的存货只有自己手中的这半瓶了。 据说御医曾经收过的学生中有一个尽得真传,手中可能掌握这张药方,可是所有的弟子都寻访遍了,没有一个的水平能够达到御医的水准。 因为当初曾经给先帝的统治制造过很大的麻烦,如今的圣上,自己的亲堂兄很是不待见自己,所以,尽管诏书在手,他也从没有想过公开身份。 这十几年来,他过着无欲无求的日子,腹内才华沉淀,整日里在这寺院的荒园中锄锄地、给荷塘种种花,打发时间,也在等候着,等候着生命的大限。 谁知,竟等来了一个小仙女儿! 第一次,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要不要用手中的诏书去换取现任皇帝的信任,能全力帮自己找到御医传人,制造出这种药丸, 让自己能多活几年,多陪伴那个女孩子几年! 摇摇头,他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自己多陪她几年又有何用,她始终是要嫁人的,而且看年纪,最多一两年了。到时候自己算什么? 两人各自守着自己的难处,绝口不提。 苗氏全然不知小女儿正在经历的感情,她终于再次回到清河府。 乔氏果然已经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正在月子里,苗氏松了口气,好险又要错过孙子的满月酒。 乔氏这次这胎出奇的顺利,从阵痛开始到孩子生出来不过两三个时辰,而且乔氏奶 水足,很是喂了孩子一段时间才逐渐交给奶娘。看着粉嘟嘟的胖孙子,苗氏眉开眼笑的给取了小名:满哥儿。 三姨娘的禁足还没有解除,毕竟江老太太发话这可是很少见的,谁也不敢替她求情。 清河府家里一切都好,只是看着姚氏依然不够丰腴的身子,苗氏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江河中。 好在双生子是蹦蹦跳跳的十分活泼可爱。 过了几日,苗氏去了清河县,那里江云屏和止梅的生意已经开了起来,一开始自然是门庭冷落,后来还是一个富户的小姐在街上淋了雨,没办法跑进了名媛居,得到了十分周到的服务,这才在女眷中间传播开来。 有那不知背景的壮汉想借着醉酒闹事往后院闯的,当下不是被方想的捕快们给抓了就是被粗壮的婆子和护院给丢了出来,一时间,名媛居成了闺阁女子安全又雅致的聚会休闲场所,生意慢慢的好起来。 现如今只是开了二进的生意,也就是开个茶会、酒会、诗会等活动,三进的美容服务还没有开张。 江云屏是深知苗氏的美容方子有多么管用的,可惜没有几个女子愿意亲自来尝试。 苗氏乐呵呵:“不急,不急,打听打听最近有哪家闺女要出嫁。” 江云屏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半日就有了结果,竟是第一个光顾的那位富商的女儿,要嫁给城北同福客栈的公子。那女子来过几次,苗氏有些印象,好像是有些长痘了。 苗氏如此这般吩咐了江云屏,便回了县主府。 后来该女子再来,江云屏便让止梅出面接待,隐约提起她头发帘底下盖着的几颗痘痘,女子很是不高兴,止梅便说她是店里的福星,自从她来了以后,店里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所以想报答她。 于是女子被请去了三进,略微清洗后,便被安置在躺椅上,干净的帕子遮住了头发,单子盖着衣服,然后一团绿油油的糊糊就被涂在了女子的额头和脸上,女子只觉得一阵凉爽,加上止梅的手法柔和,慢慢的给她按摩颈部和太阳穴,缓解紧张,女子最后竟睡着了。 醒来后,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是她的贴身丫环就在身旁,这才安定下来。 止梅进来给她净了脸,丫环奉上冰糖芦荟茶,她美美的睡了一觉,再一照镜子,仿佛那痘痘小了一点似的。 止梅说:“小姐还得再来两次,且这几日要忌辛辣、油腻的吃食,可以吃些下火的食物。”

244二房议事三姨娘跟踪 这家小姐出嫁的时候,红光满面,头发帘也给梳上去了,一副妇人打扮。 小姐很满意,夫婿更满意。所以隔了不久,小姐再次登门,对止梅是谢了又谢。自动拉来了不少闺蜜来做美容服务,一时间,三进也热闹起来,止梅忙着给几个手艺好的丫环培训,又要招待贵客,忙的不可开交。 江云屏也来坐镇,统一调度。 一时间,谁都没空理会曹县令了。 只有方想时时跟着曹格,县令老爷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不问为什么。 曹老爷说:“你看书有点少,多看看书。” 方想回去就找岳母借了几本书,即便夜里撑着眼皮子也要看上两页,不懂就问止梅。好歹止梅也是识字的,再不济就去问岳母。 苗氏看两方都没了动静,不禁有些着急,便还想着再请曹格吃饭。 江云屏想了想却拦住了。 “还是女儿来请吧,母亲几次三番的请曹公子怕他有压力。” 苗氏一想也对。 可是三天过去了,江云屏还是没有动静,苗氏问起,她只是有些羞涩的说,尚在筹备中。 找来止梅一问,才知道江云屏压根儿就没动静,不禁拍了拍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日苗氏正打算收拾行装回清河府,问月牙儿要不要一起回去,这丫头自打来了清河县,就迷上了止梅,说她温柔可人,说她很亲切,实际上就是看着名媛居新鲜,变着法儿的每天去看热闹。 月牙儿不肯回去,苗氏也不勉强,便把县主府的几个侍卫叫来,仔细的安顿了每日月牙儿出门都要两明两暗的保护着,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侍卫头头赶紧答应了。 毕竟苗氏一开始就说了,这是前兵部侍郎苗老爷子最疼爱的重孙女。 苗氏回了清河府,二房早已经一趟趟过来打听了,得知她回来了,立刻来请。 白氏已经行走都困难了,被王氏劝在院子里不让出来,家里稳婆都请好了,一应用品都已经收拾好了。 现下二房问的是江云秋的事情。 苗氏盘算了下,果然没剩多久了,便问起了送嫁的人选,江峰中自然是要去的,最好还有江海中。苗氏又问了嫁妆,王氏哆哆嗦嗦的说准备了一百二十抬,苗氏皱眉道:“太多了!” 王氏吃了一惊,她害怕苗氏嫌她小气呢,闻言先是松了口气,才问为什么。 苗氏道:“云秋如今的身份尴尬,这才给她找了个秦家做娘家,我们本家只需要准备些基本的,看得过去就行了,我看圣上和太后的意思,是想让秦家出出血,所以我们准备的太齐全反而不好。” 王氏赶紧把嫁妆单子递给苗氏,苗氏匆匆看过,直接撕掉四分之三:“就这些贴身物件儿就行了,旁的不用了,给云秋折算些银子压箱底就行了。这种事情不是咱们小气,而是天下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要的是秦家的嫁妆!” 王氏和江二老爷松了口气,对着江云秋道:“听你大伯母的准没错,可是你要记得不是咱家小气。” 江云秋点点头,笑道:“女儿早说过不需准备这么多的。” 王氏点点头,忽然就叹了口气:“你说你偏偏嫁的那么远,当初就在跟前儿,我们都差点帮不上忙,这一入宫门深似海……” 江二老爷赶紧咳嗽一声,提醒老妻:“这是天家恩宠,你胡说什么呢!” 江云秋却隐约感动着,不是真心担忧是说不出这话来的。当下走过去拉着王氏的手道:“母亲不必担心,宫里如今有云雁妹妹,京城里还有大伯母的娘家,女儿也不算是无依无靠了。” 王氏眼里就是一酸,掉下泪来,道:“好孩子。” 然后王氏就关心起自己小儿子的婚事来,问道:“就刚回来的时候见了一面,怎么那月牙儿姑娘就在清河县里不回来了?莫不是没看上我家小四?” 苗氏叹了口气道:“这一点弟妹多心了,这月牙儿根本不知道祖父有意跟我家结亲,她只当自己是来串亲戚的!” 王氏再度松了口气,不是看不上就好。 苗氏看他们十分愿意这门亲事,看着他们道:“要不把小四也送去清河县,让他们自然接近。” 王氏面露喜色,庶女攀上太子,可是她更注重自己的儿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回来,那月牙儿初次见面表现的落落大方,一看就十分有教养的样子,家世又好,她满意极了。 送苗氏的时候,江峰中凑过来悄悄说:“出海的船已经回来了,夜里到港,人回来了,已经有小船发了消息过来。” 苗氏大大的松了口气,慢慢捏了捏江峰中扶着自己的手臂。 这半年来当真是提心吊胆,如今知道人回来了,自然松了口气。 苗氏想着对不起江河中,就去见了江老太太,第二日江老太太说乔氏的孩子就要满月了,就免了三姨娘的禁足。 三姨娘特去江老太太那里谢恩,江老太太冷冷的说:“要是依着我的意思,你就这么关着别出来最好。可是你家主母是个心善的,为了灵丫头的体面,硬是要把你给放出来,你当知道要感恩谁,今后给我消停些!” 三姨娘唯唯诺诺的叩头出来,心里暗自不平。 她经过多方打探,已经知道苗氏在京城也好津玉府也好,济城也好,还是在清河府清河县也好,都曾经私下与外男相会。他买通的不仅是清河府的江家下人,还有能够跟着进京的下人。消息已经传了几次了,她都确认过了。 这次苗氏回来又给自己解除了禁足,她行动就更方便了! 本来还想沉寂一段时间,可是听说苗氏明天夜里又要密会外男,三姨娘心中就开始筹谋,如何让苗氏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名声扫地。 苗氏还是太过仁慈了,对下人基本上是不打不骂,以至于下人听了三姨娘的撺掇,觉得至多不过打几板子,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日,苗氏换了衣服悄悄出门,因为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苗氏推托劳累早早关了院子的门。双喜和莲月跟着都披了黑色的斗篷,上了马车。 清河府的夏日很是热闹,即便是夜里 也是如此,所以马车行进在街上其实并不显眼。 经过了三条街道,马车转弯进了一条巷道,从一家酒楼的后门进去了。 盯梢的人看得清楚,留下一人盯着,另一人飞速去报信儿。 望月楼,是苗氏半年前新开的酒楼,所用的人手都是从王妈妈那里调来的。 今夜对苗氏来说是个大日子,不是谁的生辰,而是,今日是个团聚的日子。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四年了,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谁知道扮演九个孩子的母亲竟然上了瘾,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放在了心里,身边的人也无法当做是游戏里的npc,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过去有未来的活生生的人!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有原因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究竟是苗氏还是黄琪,傻傻分不清。 反正,正如倪垣所说,以前的以后的都未必是我,只有当下现在,才是我。 是啊,这就够了。 进了望月楼的后院,苗氏站住了,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日是六月十五了,距离江云秋跟太子的婚礼也没剩多少日子了,除去路上的耽搁,说不得过几日又得走了。 自己这个大伯母肯定是要去的,你说这事儿闹得,以后谁还敢跟自己进京去? 进去一个赔一个! 轻轻叹口气,苗氏拢了拢披风,一头走进酒楼。后院是厨房,跨院是伙计的住处,还有库房。穿过这本该忙碌的场所,却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后院的门只一个婆子把守着。 这自然是大管家安排的,苗氏说要在这里见个重要的人,不需要看人,只需要有信物就可以。大管家心知定然是隐秘至极的事情,为了方便苗氏行事,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苗氏上了楼,便摘下披风,双喜和莲月一起都把披风堆放在一个房间里。苗氏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微微有些急迫,坐立不安。 双喜和莲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得到吩咐待会儿要在门外守着。 月上中天,房间隔壁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音,苗氏腾地站起来,对双喜和莲月点点头,二人虽疑惑,却也出了房间,带上门,在外间候着。 这间酒楼的设计就有些门道,苗氏这个房间是个三间的套间,最外面对着中庭和楼道,是外间,正是双喜和莲月如今守着的地方。推开一扇厢房的门,便是个圆桌,苗氏方才就在这里坐着,里面还有个房间是床铺。 苗氏等丫环们出去了,把门关好了,这才走到床边按下一个机关按钮,整个床就旋转过去,后面房间里的床铺便转了过来,两张床一样布置不细心的人绝对看不出差别来。此时转过来的床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苗氏一见,激动的热泪盈眶! 却说三姨娘已经整装待发,一得到消息赶紧去找了姚氏,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姚氏不肯,她就凑近苗氏耳朵道:“你不想知道你丈夫是怎么消失的吗?” 姚氏就愣了神,被三姨娘拉着走了。 俞琬追赶不及,只得留下看顾着孩子们。

245捉奸失败河中现身 临出门的时候三姨娘觉得不够分量,又传话给江海中江驰中,甚至还惊动了江二老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去了望月楼。江峰中听到消息心中暗道不好,只想着快马加鞭赶过去报信儿,却不想三姨娘防着大房二房的所有人去报信儿,早安排了人制造混乱,只要他们的马车过去了,后面的路就堵了。 这次三姨娘下了血本,雇了一家不太出名的镖局,也不说是干什么,就让围住了望月楼,只准进不准出。 三姨娘几乎是半强迫的把江二老爷给推到前面,直接上了二楼。 双喜和莲月拼命的堵门,奈何有镖师在场,两个小姑娘被撞翻了,门被打开,两个小姑娘执意守着内室的门不肯挪开。江二老爷瑟缩的问:“你们两个在这里,难道大嫂真的在里面……里面吗?” 三姨娘闪出来,对着一屋子的人说:“你们心目中的好夫人、好母亲、好掌柜,却在这里与人私会!” 她的目光扫过江二老爷、姚氏、江海中和江驰中,得意的扬着脖子道:“苗幼琪这个贱人,仗着一张好皮囊,四处勾搭男人,你们不知道吧,从清河府到京城,一路上她都有跟人私会过!就你们蒙在鼓里!” 江驰中想要上前揍三姨娘,却被个镖师给制住了,动弹不得。 “你敢污蔑我母亲,我不会放过你!” 三姨娘压根儿不理会他,而是对着江二老爷哭道:“二老爷,大老爷这才走了几年,夫人她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偷人……她把江家的脸面置于何地啊!” 谁承想二老爷想了想,道:“这大嫂若是想要改嫁,也是可以的,大哥临终前说了,大嫂可以改嫁的。” 三姨娘就傻眼了,当下哭吼道:“二老爷!您是气糊涂了吧!哪有当家主母还能改嫁的!” 二老爷被吓一跳,仍执着道:“大哥就是这么跟我交代的……” 众人倒是都被这话给惊呆了,谁都不知道江大老爷还留下过这种话,这无疑是给苗氏将来的生活解放了,只要苗氏想,她便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姨娘恨得眼睛都红了,她大喊:“我不管!她即便有了大老爷这句话,也不该……不该跟男人私会!大不了改嫁嘛!” “起来!”三姨娘疯了一样的拨开双喜和莲月,冲开了内室的门,就想看到苗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 江二老爷下意识的闭了眼睛。 发现周围没有了声音,壮着胆子睁开眼,只见内室里只坐着两个妇人,一个是自家大嫂,衣衫整齐,另一个,仔细一看,竟是王妈妈。桌上摆着酒菜,二人面前各有杯盏,想来正在举杯对饮,却被众人打断。 三姨娘傻了眼,愣了半天,眼睛在四处扫视着,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她冲进房间来找,甚至桌子底下都没有放过,愣是找不出半个旁人来。 镖师们见到状况不对,悄悄退后了。 本来想借着围堵江大夫人在清河府露一脸,如今可好,得罪了江大夫人,就怕自己的镖局今后在清河府都露不上一脸了。 可是想撤走已经不可能了,江峰中率领两队人马包围了望月楼,把三姨娘雇佣的 人统统拿下了,匆匆赶上楼来,看到屋内情形也是一惊,但随即镇定自若的打圆场起来。 “原是大伯母跟王妈妈说了几年未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看看把你们给折腾的。”苗氏只管笑,王妈妈叹口气,道:“不是奴婢数落夫人,这家里的规矩是越发的松了。奴婢这几年不在跟前儿,您到底是怎么纵容的啊!” 苗氏一笑,给王妈妈倒了杯酒:“好了,不过是场误会。你消消气,我自然没你的本事,要不我怎么这么想你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把三姨娘晾在一边。 江二老爷回身赶紧道:“都是误会,误会,都散了吧,赶紧回去。” “既然都来了,就吃杯酒再回去吧,好歹是自家产业。海中啊,还不招呼大家找房间坐下。”苗氏道。 江海中连忙招呼众人在左右各找房间落座,片刻间就上了瓜果点心,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上了菜。 三姨娘蹭着墙根儿想走,苗氏本没有理她,可是双喜跑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苗氏抬头:“他真这么说?” 双喜眼神都是迷离的,却连连点头。 话说小姑娘被扯到一边去之后,就被挤到了最外围,所以她被捂了嘴拖到旁边屋子的过程竟没人注意到。 “三姨娘,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吗?”三姨娘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内室,就被苗氏的话给钉在了地上。 “你可真能折腾啊,这么大阵仗是想要我身败名裂吗?” 三姨娘索性豁出去了,逃也逃不走。 回头恶狠狠的看着苗氏:“我知道,今天我为了让更多的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你肯定早就放跑了相好了,我不过就是运气差了点。可是我对得起大老爷,我给他守得住,你呢?你对得起大老爷吗?” 苗氏盯着三姨娘,正色道:“我从来不曾对不起他。” “凤先,你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吧,两年没见面了。” “是,夫人。”王妈妈转身离开了房间,体贴的关上了门,屋内便只剩下了三姨娘和苗氏。 外室有双喜和莲月看着,王妈妈对她们点点头道:“你们不要紧吧,看紧了。” 两人急忙点头。 屋内三姨娘豁出去了,走过去坐在苗氏对面,看着桌上的饭菜觉得饥肠辘辘,也不顾及什么礼数了,自行吃喝起来。 苗氏笑了笑,道:“我数次对你的容忍,不仅是因为云灵的婚事,更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儿子。” 三姨娘嘴里的鸡腿就啪塌掉了下来,伴随着掉落的还有三姨娘的眼泪。 “我儿命苦,托生在我这个妾室肚子里。他若是个嫡子,成就绝对不亚于任何人!”说着,三姨娘嚎啕大哭。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哭,而是为了让你见一个人。” “出来吧。” 三姨娘收了泪,不由得四处打量。 当床铺转动的时候,三姨娘顿时双眼一亮,站起来指着床铺道:“我就知道,你定是会男人了!他们都被你骗了!” 苗氏笑道:“我是会了个男人,你不想看看是谁吗?” 三姨娘看着苗氏,渐渐阴沉下来,挑了挑眉:“好,我看,我是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会让你……” “姨娘。”床铺完全转过来,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当他抬起头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三姨娘忽然停了所有的言语,她脸色蓦然惨白,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到了床上那个伟岸的黑衣男子,黝黑了些,消瘦了些,可再怎样都好,那是江河中无疑,是她的儿子江河中无疑! 江河中? “河中,河中?是你吗?”三姨娘半弯着腰,一步步靠近着江河中,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不错眼的盯着,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江河中淡淡一笑,站起来。 三姨娘的视线随着他站起来而上移,再上上下下的巡梭着,见都全乎着,便惊叫一声扑进了江河中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几声,猛然开始捶打起江河中来:“你个没良心的孩子,你可知道姨娘有多担心,有多伤心!你,还以为你被人给害了!” 三姨娘哭得没了型儿,可苗氏却觉得只是她这辈子最真的一天。 江河中静静的听着三姨娘的哭喊,内心不由叹气。 “好了,姨娘,母亲在看。” 江河中有些尴尬的看着苗氏。 三姨娘顿时想起来,前后一串,她不由得离开江河中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道:“这,你,你们是,商量好的?” 她总算是不笨。 江河中走过去扶了三姨娘坐下,给她倒了杯酒劝着喝下去压惊,道:“这事母亲早就跟我提过,只是当时母亲只是说有些预感。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直朝着母亲预感的方想发展,我便知道,该动手了,不然就晚了。于是,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江家。” 三姨娘听了直喘气,猛然一扬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的想起来:“那挽竹那丫头呢?你当真?” “哦,儿子同挽竹丫头什么都没有,只不过跟她商量好了做场戏,出去后就给她自由。不过后来她没地方可去,便送去了王妈妈那里,仍算是江家的丫环呢。” 三姨娘呵出一口气,道:“我就知道,我应该知道的!” 喘了口气儿,三姨娘问:“所以说,卷走了江家大半的家财也是假的了?” “这个,倒是真的。母亲把半个江家的财产变现给了我,让我自行发展。” “当真?”三姨娘不敢相信,看了看苗氏又看了看江行中,再问:“当真?” 江河中点头,三姨娘就是一愣,不敢置信的表情十分的明显,江河中重重点头:“是,的确是江家能够拿出的所有现银都给了我……” 苗氏暗自一笑,她太熟悉三姨娘那个表情了,那是赤裸裸的不理解,都已经卷走了大半的江家财富了,还干什么回来! 是啊,还回来干什么! 江河中蓦然就笑了:“姨娘,您在呢,姚氏在呢,俞氏在呢,孩子们在呢,我能去哪里?不论我走到天涯海角,你们在这里,我终究是要回来的,回家来。”

246苗氏晕倒病危 三姨娘闻言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悲喜滋味。 她能怎么说,当着苗氏的面说你拿了江家的半数家财就远走高飞呗,还回来做什么? 她又能怎么说,作为他的姨娘说,孩子老婆都别要了,手握江家半数财产,什么样的家人不会有! 江河中做不出来那种事。 “所以,我会信任河中,却不会信任你。”苗氏道。 三姨娘闭了闭眼睛,道:“夫人好算计!” 苗氏则道:“没有个好苗子,再好的算计也无用武之地啊!” 三姨娘一时间啼笑皆非。 苗氏道:“今日倒是风险的紧呐,我倒是有些劳累了,且去一旁歇歇。” 江河中连忙过去扶着苗氏起来,送到床铺跟前,对苗氏道:“真是辛苦母亲了。” “慢慢说。”苗氏悄悄对江河中说。 江河中点点头,看着苗氏靠着迎枕闭目歇息,伸手按动了机关,让苗氏在另一侧房间里好生歇息一会儿。 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寒。 江河中沉了脸色,三姨娘心中莫名的就有些害怕,连忙抽抽搭搭的示弱。 “姨娘先把这副作态收一收,今日你面对的是亲儿子不是判官,所以,说真话也不会有人把姨娘扔进油锅里头炸了,姨娘放心,咱们好好说说话。” 三姨娘收了声,表情动作都有些尴尬,转了转眼珠,忽然笑起来:“我的儿,多久未见了,自然……自然是要好好聊聊。” “哦,不知姨娘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江河中重重坐下,面上一丝生气的见不到,这种态度反而让三姨娘从心底感到害怕。 或许从前,三姨娘还没觉得这么害怕这么依赖这个儿子,可是失去后才发现自己一生的荣辱都系于他一个人身上,先前种种不过是绝望后的歇斯底里罢了。如今儿子失而复得,还掌控着江家半数家财,眼看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要来临了,此时再让她去跳,她是万分不肯的。 因为有了欲望,所以无法豁出一切,因为有了欲望,所以便对失去有了恐惧。 “姨娘没得说吗?”江河中勾起一边的唇角,笑着说,笑意却远远未达眼底,“那不如儿子来说说,姨娘半夜带着匕首和绳索去我儿子的院子想要做什么?” 只这一句,就让三姨娘如坠冰窟,冷汗淋淋! 他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苗氏翻过去了另一间密室,也是先前江河中待的屋子,这间屋子有两个出口,一个是这边的床铺,另一个出口便是内室靠墙的座椅。江河中在众人拍门的时候就已经回到这间密室,从座椅翻去了旁边的房间,隐身在屋内的帐子后面观察。 还是三姨娘闹得太厉害了,江河中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苗氏了,自己在暗中这些日子对于三姨娘的行径也知道不少,出海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了解江家的动静,知道三姨娘一直在闹腾,大为头疼。 想着还不如这次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看看能不能把三姨娘给教育过来,毕竟是自己 的亲娘,能改造还是改造改造,他其实也不想放弃的是不。 于是趁人们不注意,把双喜捂了嘴拉进了隔壁房间,跟她说让苗氏单独留下三姨娘,他要见见。 所以苗氏当时才很诧异,原本他们商议好了的,就拿王妈妈顶替即可。 江河中看着面色大变的三姨娘,慢慢冷下心肠,看来她去找自己的儿子那天,当真没有心存善念,幸好有俞琬!一时,江河中好怀念江家自己那个小家,自己的妻妾,自己的儿子女儿,尤其是那一对双生子! 苗氏从隔壁房间出来,招呼了双喜和莲月,把门关严了,给江河中母子留一个完整而私密的空间。 找来江家后来找来的镖师,叫了两个守住门口,不要放人出来,更不要放人进去。 苗氏便去了各个包间给今晚出现的众人敬酒压惊去了,但凡有问到三姨娘的,都说在房间里反省。 敬酒到了江峰中的时候,苗氏握着他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道:“今日你的行动很迅速,把事态发展牢牢掌控住了,很好。”江峰中已经知晓江河中没被发现,松了口气,摇摇头。 “还是侄儿大意了,今日让大伯母受辱了。” “说什么受辱不受辱的,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三姨娘也是忠于你大伯的,这一点,我理解她。”众人纷纷赞扬苗氏心胸宽广。 唯有江二老爷摇头晃脑的道:“大嫂自然高义,我大哥明明说了,让你改嫁的,你都不曾动过心思!” 此言一说,众人都尴尬了,这话真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去啊。 苗氏微笑依旧:“二叔眼瞅着喝高了,峰哥儿,看着点你父亲。二叔也是,你哥哥那个时候神志哪里就清醒了,他不过是怕我不管你们了,激我罢了。玩笑话,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再往外说去啊。” 江二老爷今日却出奇的固执,他也是受刺激大了,争辩道:“我大哥爱惨了你,竟是半点束缚都不愿意给你留下,不光单独交代了我,还写了一旦你想要改嫁,你的嫁妆全部带走,江家财产也分你一半做添妆!他这都是一字一句写下来,按了手印的。父亲母亲那里有一份,祠堂里还藏着一份呢!” 苗氏蓦然就是一阵腿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却瞬间被抽离,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软绵绵的倒下了,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声…… “夫人,夫人,虽然不知道你当年经历了什么,可是刚成婚的时候,你整个人呆呆的,肤色白的透明,感觉你像是个即将回天上复命的掉落凡尘的谪仙……你缓了三年才缓过来,为夫整日提心吊胆,就怕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夫人,夫人,你看看,这个你可喜欢?啊,夫人不喜欢,你都不笑一下。没关系,为夫再去寻些好玩意儿,一定要让夫人你笑一笑。” “夫人,夫人,这个呢?” “夫人,夫人,那个通房她有了身孕……为夫……为夫对不起你……” “夫人,夫人,通房生了个女儿,可是,可是她不行了……” “ 夫人,夫人,家里的生意你尽力就好,千万别累着。” “夫人,夫人,你笑了,你喜欢这个女儿?那,就叫她屏姐儿如何?” “夫人,夫人,你怎么又忘了,为夫前几日起住在夫人房内了,咱们,咱们圆房了。” “夫人,夫人,不急,你喜欢孩子,为夫给你生,多生就是!” 苗氏脑海中乱糟糟的声音中,这个最为执着,最为殷勤的,就是江瑞声,她……不对,是原主的丈夫! 都几年了,这些记忆突然挤进了苗氏的脑海,快把苗氏的脑子给撑破了。 然后,苗氏头疼欲裂之余,终于记起了那封手书的事情。 “夫人,夫人,”江瑞声一激动就会连着喊两声夫人,“咳咳,你放心,身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需你多么操劳。我也跟爹娘招呼过了,将来你若是找到了能让你笑的男人,随时可以改嫁,孩子们你想带着就带着,不想带着就留在江家,嫁妆你带走,江家的财产也给你一半,算是我这个丈夫给你的添妆。” 苗氏兴许当时虽仍是面无表情,却终究还是留下了两行清泪的,江瑞声颤着声音道:“我知道,你很苦。若是从前不认识你,我会认为你是个石头心肠,可是我认识从前的你,我知道你一定是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辈子,我本来想让你无忧无虑的,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 “不值当,为我这样护不了你的丈夫,连一滴泪都不要流!” 苗氏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的迹象,从望月楼回来后,已经三天了,苗氏还没有醒来,康大夫已经被扣在了江家。 江云屏和月牙儿等人都从清河县给找了回来,江老太太整日就在苗氏的床榻前坐着,一直念经。 时不时的,老太太就抬起袖子擦一擦眼角。 三姨娘被关在院子里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苗氏清醒后江家对自己的发落,也或许是苗氏醒不过来,江河中说要亲自了解了自己! 苗氏晕倒前,江河中一番软硬兼施已经让三姨娘心生悔意了,恰在这个时候,苗氏晕倒的消息传来,江河中激动下差点冲出去,是三姨娘拽住了他,道:“你此时出去夫人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他才堪堪停住。 回到江家之后,他派人随时打探消息,三日没有苗氏醒来的消息,他便让双喜传了这句话给三姨娘。 苗氏那里也在生死挣扎,多年未曾发觉过的,前苗氏的灵魂似乎从沉睡中醒来,在跟苗氏争夺身体的占领权! 京城那里,已经给江行中发了紧急消息,让他通知江云雁。 一时间,六个子女每日都守在苗氏的萱草堂,热切的眼神总是堆在康大夫身上。 就连翁先生都惊动了,她也停了小姑娘们的课程,每日在二进听消息。说实话苗氏待她实在不薄,她也十分担忧,在屋里也是坐立不安的,每天还要跟着姑娘们进去四进等候一会儿才离开。 康大夫注意到了她,还提醒江海中说:“那位娘子瞅着面生,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们要把守好门户。”

247师太出手相救伤元气 江海中锐利的眼神扫到了翁先生,松了口气道:“哦,先生误会了,那是家中的女先生,翁先生,已经在我家坐馆多年,跟家母关系一直很好,来这里怕也是担心吧。” 康大夫看过去,发现翁先生果然面带忧色,便道:“如此就好,大爷多用心吧。” 江海中拱手道:“多谢先生提醒,母亲今日可曾好转些?” 康大夫摇摇头:“很奇怪,夫人的求生欲很强,但是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竟然这么难闯过来?” 与此同时,后花园的一处院子里,妙清师太也在菩萨面前念经。 “她果然遇到了这一关,菩萨保佑,让她顺利的度过吧,先者虽然是原主,可毕竟已经是离世的魂魄,早就不该存在的。菩萨保佑……” 檀香听不清师太的话,但是直觉是在为夫人祈福,便也在一旁双手合十,诚心祈求这么好的主子顺利渡过难关。 当苗氏昏迷了第五日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 江家送信的上午刚刚到达京城,圣上得到了消息已经急得团团转,跑去太后殿讨主意。 太后制止了圣上不停打转的动作,心中一样的焦急,可是圣上不是苗氏一个人的圣上,他要庇护的是整个天下,所以太后只好说:“消忆丸的药效她都熬过来了,这次,她也一定能够挺过去!你给哀家沉住气!” 圣上吃了教训,只好坐下,内心满腹的怨气都放在了三姨娘身上,听说就是她搞什么捉奸,才把苗氏给气晕的! 江行中跟江云雁本就在一处,得到消息赶紧通知了妹妹,二人赶紧乘坐马车赶往宫里请求太后和圣上容许江云雁回清河府。 太后和圣上自然没有不容许的,还派了御林军沿途护送。 姐弟俩日夜兼程赶回清河府的时候,苗氏已经半个月没有清醒了。江云雁哭得几乎晕过去,苗氏看着已经快脱相了,整个人瘦了两圈儿,眼眶突出,脸色发黑,形如枯骨! 这天,妙清师太也有些坐不住了,她自忖多年前曾经逆天而行所以受到了惩罚,所以这次即便苗氏命在旦夕她也没想过再次出手。 可是这几日看天象,竟有些混沌不堪,江家上空笼罩着强大的怨气,她能分辨得出那是前苗氏的怨气,本来这股怨气出来的时候,妙清师太已经放弃了苗氏。 谁知道这股怨气带着雷霆之力瞬间聚拢冲击萱草堂的时候,竟被从整个江家整个清河府里零零散散星星点点聚集起来的愿力给阻挡住了! 妙清师太掐指一算,事情有转机,原来是现任苗氏几年来乐善好施,好人有好报,得到过她帮助的人们得知她如今的状况后,不由自主的为她祈愿祷告,这种没有组织过的愿力竟然浩然汹汹,挡住了那怨气的侵袭! 本以为苗氏赢定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愿力虽在,却被怨气压抑着节节后退。 妙清师太再一算,完了,现任苗氏自认为是鸠占鹊巢,从强硬态度逐渐软化,甚至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虽说前后都是苗氏,可是只有妙清师太分得清其实是两个灵魂,如今这种情况其实她哪个都不该相帮,毕竟一个其实已经死了多年,另一个就不是这个空间的灵魂,哪个都不能帮,其实她该去灭了这两个灵魂。 可是妙清却不会这么做,她本就是个叛逆的性子,否则不会做出那种决定。 这次,妙清犹豫纠结了几日,终于决定出手! “算啦,托了苗氏的福,离开了转山庵那个牢笼,得以游览了大好河山,见识过大海高原,见识过小桥流水人家,见识过大漠孤烟,享受过荣华富贵,此生还有什么遗憾!该去时,自去也!罢了罢了!” 喊了檀香给自己沐浴更衣,穿了新的道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深吸一口气翻开,是一支通体黝黑的墨玉簪,她取出来郑重的插在头上,一甩拂尘,道:“走,檀香,随师太我去救人!” 妙清师太从走出院落的那一刻起,檀香就发现自己看不清师太的动作了,她挥舞着拂尘上下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同时,原本一盘散沙般的愿力被妙清师太逐渐的疏导在一处,拧成一股,强势的返回了萱草堂。 本来关着的萱草堂大门无风自开,妙清师太的脚步半点未曾停歇的穿堂而过,一路顺利的走到了四进,这里院子里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人,两侧的厢房也是来的故交。正房里八个子女和媳妇、二房的江二老爷,江老太爷两口子等等,都静静的坐着。妙清师太走进来,有认识的想要站起来打个招呼,妙清师太却视而不见。 她径直走向苗氏的内室,想要阻拦的人被江海中制止了,作为长子,他认识妙清师太,而且,他知道母亲很尊敬妙清师太。 妙清师太的道袍无风自动,随着拂尘的起落,众人感觉屋内压抑的气氛就是一轻。 妙清师太额头见汗,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口中语速越来越快,床上苗氏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身体也开始颤抖,后来竟然抱着头痛苦的 翻腾起来,最后,妙清师太不得不走进一步,捏了几个手诀,取下了发上的墨玉簪在苗氏的眉心轻轻一点,随后一甩! 众人都听到“咚”的一声,但是什么都没看到,只见妙清师太回身看着发出声音却一无所有的某处口中急促的念着什么,最后屋内气氛陡然一轻,妙清师太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苗氏,才发现苗氏已经呼吸平稳,面色竟然好了许多。 众人正待恭维师太法力高强,妙清师太却软软的倒了下去! 一阵惊呼之后,师太被抬到了东间榻上,康大夫被招来,查探过后松了口气道:“没事,只是脱力而已。檀香记得每隔一个时辰给师太喂一碗水,大约夜里就能醒过来了。不要移动她。” 然后去了内室诊治苗氏,脸上狂喜道:“夫人好转了,呼吸平稳,脉象稳定了。可以喂水了。身边不要断了人,随时准备着温热的汤药和清粥,醒来了,就喂一口水,半碗粥,一碗汤药。有变化随时来喊我。” 众人谢过,康大夫惭愧道 :“我竟不知自己为夫人出了何力,还是去谢妙清师太吧。” 江云屏自觉跟康大夫比较熟悉,便送他出门,说了一句:“你连日来照顾母亲尽心尽力,这便是尽了医者本分,母亲的好转自然有你的功劳,无需自谦,我们都心中有数。” 康大夫心中熨帖,更加深情的看了江云屏一眼,道:“多谢大娘子宽慰!” 夜里,倒是苗氏先醒过来了,双喜喜极而泣,赶紧遵照康大夫的指示给苗氏喂了口清水,半碗白米粥,才捧了汤药灌下去。 苗氏尚且开不了口,指了指外面,双喜道:“夫人,您昏迷了半月了,家里都急坏了,连县主和四爷都请回来了,白天都在外面,夜里轮流值班,今夜在外面的是三爷和大娘子。”轻轻看了外面一眼,又道:“二爷不放心,偷偷跑回来,此刻悄悄在厢房候着呢。” 苗氏虚弱不堪,听了这话已经是流下两行泪,再度昏沉过去。 双喜抹了把眼泪,跟莲月两个把苗氏安顿好,走出去把苗氏清醒了一会儿的情况交代给守夜的江驰中和江云屏。 两个人赶紧进来,轻手轻脚的探望一番,总算是松了口气。 江云屏抹了把眼泪,握着苗氏的手,内心的惶然无助总算是得到了缓解。 这几年来终于体会到了有母亲的滋味,她也一直依赖着苗氏,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她当真是凭借着超强的毅力才使自己没有倒下! 她不想再度失去母爱了,她害怕极了。 苗氏的胳膊几乎皮包骨头了,江云屏刚刚收了的眼泪就又掉落下来。 莲月急忙过来安慰。 才安顿好了江云屏,那边守着妙清师太的风芝就走过来低声道:“师太醒了,问起夫人。” 江云屏便赶紧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赶到东间,看到妙清师太正在檀香的搀扶下坐起来,赶紧上前塞了几个靠枕,让师太能靠着坐起来。 “师太您可醒了,我代表江家谢过师太大恩大德。母亲方才醒来了一会儿,喝了水吃了药,如今又睡着了。” 妙清师太就露出个笑脸:“如此,便没有大碍了。” 咳嗽一声,檀香赶紧端了温水送到师太唇边。 师太喝了,松了口气,看檀香眼眶红红的,问道:“你这么担忧你家夫人?” 檀香闻言就哭出来:“奴婢担心夫人,也担心师太,您刚才太吓人了,脸色苍白的半点血色都没有。” 师太闻言一阵感动,她这几年跟檀香早就有了很深的感情,想着自己骨肉离散已是命中注定,有心认个干闺女,可是檀香年纪太小了,还是等苗氏醒了,跟苗氏要了檀香,认个孙女吧! “傻孩子。”这么想着,看檀香的眼神就越发的柔和起来。 众人都以为苗氏经此大难定然要大伤元气,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恢复不过来,可是苗氏的身体素质再次让众人惊叹,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她已经能下地了,相比之下,妙清师太倒是一日瘦过一日。

248安顿师太河中秘密归家 苗氏私下对妙清师太说:“我虽昏迷着,可是你做了什么我却都知道,如今是我而不是她,都是你的功劳。没想到你猜到了我的劫难,为我解了劫难,却给你自己造成了劫难!” 妙清师太笑了笑:“我这个人天生反骨,从年轻的时候就想着与天争,后来给争得骨肉分离,才算是吸取了教训!如今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难不成压我几十年了,能给我脱胎换了骨?我骨子里就是个不信命的。我就是看你顺眼,前苗氏本已经魂魄四散,先前与你争夺的也仅仅是怨灵,并不算是完整的苗氏,被她夺了身体,会祸害不少人!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早已不是苗氏了。” 苗氏叹息道:“说到底,我竟不知原苗氏尚有这么大的怨气!得想个办法给她超度下。” 妙清师太呵呵一笑:“那就找个道长来做个法好了。” 苗氏灵机一动:“你总是不好,是不是我这里风水不适合你?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疗养?” “还有比你这里条件更好的修养之地?” “条件没多好,但是那人最会养生,道观里也清净,正合适不过!” “这么好?道家养生自然是最高的水平,能被你这么虚呼的人称赞会养生,这样的人物,贫尼倒是真想见识一下!对了,贫尼跟你提过的檀香的身契,你找到了没有?” “早就找到了,明日就给你。你就带着檀香去吧,我还放心些。等你修养回来了,就说你感念檀香对你的照顾……” “切!啰嗦,我妙清认个干孙女至于找那么多借口么!” 苗氏被堵了,却只有乐呵呵的份儿。 此时的妙清师太尚不知道她此去的地方会让她遇到谁,若是知道了,她怕是今日便忍不住插翅飞过去了! 蟠桃宫,长寿面上浅浅的笑着,道:“既是江大夫人托付的,贫道自然欢迎至极,师太稍坐,贫道这就下去安排。” 离开房间,道长招来一个弟子,道:“去,把隔壁院子打扫出来,这位京城来的妙清师太要在这里修养身体。你们给我好生伺候着。每日的膳食都要精心研究……”想了想,又想起苗氏信中那指挥自己毫不客气的语气,气的牙痒痒却不得不照做,“算了,每日的食谱来为师这里领。” 弟子吓了一跳,赶紧去收拾了,很是多用了点心思。 这是什么贵客呀,在这里住宿期间的所有饮食都要师父亲自操持! 长寿也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想着这个师太据说是苗氏的救命恩人,想着,罢了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因为蜀中已经三个月不曾下雨了,所以临近七月的时候,太子上表天子,称为了蜀中求雨,恳请延迟迎娶太子侧妃的日期。 原定的七月初九则变成另觅佳期。 实在是因为苗氏昏迷不醒,圣上和太后都无心操办,这才由太后暗示太子,侧妃的大伯母危在旦夕,你们此时成亲怕是不合适,好歹人家也算是你们的媒人。 太子从善如流,换来一片赞誉之声。 奇迹般的,第二日,蜀中便下了一场中雨。 太子自己都懵 圈儿了。 圣上看着太子心想难道这是个真龙天子? 蜀中的雨表示很无辜,都没人求雨,俺还不挑个台阶赶紧下! 苗氏清醒的消息传到京城,笼罩在前朝后宫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去,前朝官员不用再战战兢兢的去上朝了,不必担心自己一个疏忽就被一阵数落,或者被自己熬夜抄誊的奏章给打了自己的门面。 这二十多天来,众位大臣受够了圣上的坏脾气,每日里散了朝都会下注打赌今日谁会被圣上留下或叫过去,谁赌赢了,就把那个被留下的倒霉鬼请出去吃个饭。 安慰对方的同时打听下圣上是因为什么发的火,再说的明白些,圣上这次是怎么找茬儿的。 苗氏醒来的消息传回来,圣上去了太后殿,回来后心情便好了很多,御史张大夫今日被留下,正在战战兢兢的抹着冷汗,看到圣上听到几声耳报就忽然站起来,匆匆去了太后殿。一个时辰之后回来了,看到张大人显然是一愣:“你还没走?” 张大人一头雾水:“圣上未曾说……” 心中忐忑啊。 圣上却笑了笑,道:“哦,是朕忘记了。张大人回吧,朕这里可没给你备饭。” 张大人偷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圣上今日果然没有生气也不找茬儿了,是真的放自己回家了,而且还面带笑容的跟自己开玩笑…… 张大人出了乾安殿,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大大的吐出一口气。 阴霾终于过去了! 圣上觉得挺对不起太子的,于是没有跟木翰林商量,就给他加了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哦,给白晃也加了个太子少傅的头衔。 木翰林气的吹胡子瞪眼,跟江行中抱怨:“哦,我给老子当了师父,还给他儿子再当老师不成?” 江行中故作天真的问:“请问老师,书院的先生们教书三十余载,难不成遇到了从前学生的后辈子侄,就不肯授课解惑吗?” 木翰林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自己的徒弟!是啊,谁规定的先生教了老子就不能教儿子的? “况且,当初老师气跑了师伯,害圣上一下子失去两位老师,您欠圣上的!”江行中一本正经的说。 木翰林嘴皮子哆哆嗦嗦的,最终捂着脸离开了房间,装睡去了。 八月十五的时候,苗氏已经恢复了健康,家宴上,几年来头一次这么齐全。当然,隐身暗处的江河中仍是没有现身的,可是这次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毕竟苗氏从鬼门关闯了出来,如今更是身体大好了。 本来苗氏跟江河中商议着今日家中无外人,可以跟姚氏团聚,可是江河中还是婉拒了,他说海上商路正在开拓阶段如今刚刚有点眉目,若是他如今就回来了,怕是再也舍不得走了,而那边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他不忍心放弃。 苗氏便由了他,只不过以孩子们年纪小为由,让姚氏把孩子们都留在院子里。 姚氏摸不着头脑,元宵节那么冷,苗氏都让把五个孩子带着,今日这么好的天气…… 不过婆婆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便把孩子们都留下了。本来也想留下俞琬,可苗 氏又吩咐了,不让。 所以,姚氏这顿饭吃的漫不经心。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双喜今日没有在苗氏跟前伺候,她去了姚氏的院子,身后跟了两个小厮,抬着一口箱子。 双喜身份特殊,所以院子里没有人敢拦着,进了院子,婆子问她来做什么。 双喜道:“夫人今日跟奶奶们聚会说了不叫家里的哥儿姐儿跟着,怕他们闷得慌,这不是打发我来给送一些从海上淘回来的新奇玩意儿,让哥儿姐儿们挑选,妈妈去把他们请出来吧,就在院子里挑选,完了我还要去别的院子。是因为这院子孩子最多,我才先来这里,挑的多了这箱子就轻省些。” 婆子赶紧派人去请孩子们。一会儿孩子们就都来了,听了有新鲜玩意儿,都很高兴,围着箱子翻看起来。 江业马上就要十岁了,这是他在这个院子里过的最后几个月,很有些大人风范的照顾小弟妹们,于是站在一旁道:“存哥儿,你我是哥哥,先让着他们挑选,双喜姐姐这么辛苦,我们先谢过双喜姐姐。” 双喜不敢当,道:“业哥儿客气了,这是夫人的意思。” 江存木讷但是很重礼数,当真给双喜作揖谢过。 琪姐儿挑了漂亮的珍珠耳坠儿,也离开了。只有双胞胎,两个人翻来覆去,最后一个人拿了个小船的模型,一个取了把造型独特的木剑。 江业和江存象征性的一人挑了点东西,就让双喜盖上了盖子。 “都挑好了?”双喜问道。 江业点点头,道:“双喜姐姐下次可不能这么偷懒了,按理应该先去大伯院子里的。” 双喜笑了笑,道:“是,业哥儿教训的是,那奴婢先走了。” 江业红了脸挠挠头道:“哎呀,双喜姐姐真是的,我那不是教训,是……是提醒!” 双喜掩嘴笑了,才道:“逗你呢!走啦。” 说完对两个小厮说道:“好啦,咱们走吧。” 出了门走了半截儿,忽然有个小丫环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三姨娘在院子里自尽了,被婆子救了下来,正在寻死觅活,他们怕惊动了花园的宴席,不敢声张,正打算去找双喜。 双喜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小厮,道:“你去再叫个婆子来,你们跟他一道去把东西送去大爷院子里让小主子们挑选东西,你,”她指了其中一个小厮道:“随我去三姨娘的院子。” 几个人应是,分头走开。 双喜脚下生风,领着小厮跑向三姨娘的院子。 听到里面三姨娘在喊:“让我死了吧,我害了夫人,让我死了吧,死了才能赎罪,死了,他才会原谅我!” 婆子倒是压得紧,连声道:“姨娘可别这么说,这家院里没有寻过自尽的,您这么想不开,可就害了院子里的奴婢了!” 双喜推门进去,气喘吁吁的道:“三姨娘,夫人正在后花园吃酒,你这是做什么!” 三姨娘顿了顿,道:“是,是我的不是了,那好,我晚点再死,不给夫人添堵!” 双喜气急了:“你若寻死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给夫人添堵!”

249母与子 喘了几口气,才道:“妈妈放开她回去歇着吧,我找人看着她。” 婆子谢过,忙不迭的走了。 双喜问道:“院子里还有谁在?” 三姨娘落寞的笑了笑:“都被我打发走了,谁知道竟还有个婆子在!” 双喜就回头对一直低着头的小厮道:“二爷,交给您了,奴婢还要去给夫人回话。” “你去吧,辛苦了。” 原来苗氏又是为了让江河中见见孩子们,才让他扮作小厮去送东西。半途听到三姨娘出事,自然让他过来处理了。 三姨娘听了声音迅速的回头看了看,月光下的江河中正无奈的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呢,母亲大好了,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三姨娘点点头,泪水就涌了出来,她低下头道:“我是真的……真的觉得对不起夫人!” “姨娘,”江河中蹲下来,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抱着三姨娘,瞬间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随即而来的颤抖。 “姨娘怎么还不明白!母亲这么多年来对你的隐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 三姨娘点头,泪水弥漫,道:“姨娘知道,因为姨娘生了你,夫人忌惮你的想法。” 江河中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忌惮,而是,而是体恤。母亲知道,不论你做了多少错事、试图谋害任何人,你都是我的亲娘,我纵然恨你、怨你,心中还是有你的!这才是母亲一直纵容你的原因,知道吗?” 三姨娘有些疑惑,他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吗? 看着江河中炯炯有神的样子,她仔细的回想着儿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忽然有所了悟。 “你是说……你是说……”她不敢置信,犹豫着不敢问出来。 江河中定定的点头:“姨娘,你是我亲娘,永远都是!因为母亲知道不论我表现的有多恨你,我都在心中爱着你!母亲体恤儿子的心情,所以从来不忍重重的罚你,明白了吗?为了儿子,母亲情愿这般隐忍,姨娘,您真的应该醒醒了!” 三姨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泪水喷薄,脸上的表情有激动有惭愧,最后化作悔恨的泪水,尽数倾泻在院中的青石板上。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河中你放心,姨娘再不会犯傻,再不会想着给夫人添堵了,再不会逼着你谋夺家产了,姨娘从今后,吃斋念佛,有生之年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夫人能够长命百岁!因为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照拂你们,你们好了,姨娘的罪孽就能减轻些!” 江河中点点头,不禁掉下眼泪:“这么多年了,姨娘终于想通了!” 三姨娘跌坐地上,仰天看着满月,喃喃道:“枉我自认聪明,却不想做了这么多年的错事还沾沾自喜……我真是白活了啊!” 江河中陪着哭了一会儿终究是理智的,扶着三姨娘进了屋,认真说道:“背叛江家和私奔的主意都是儿子出的,母亲她大手一挥给了江家半数家产还有她一部分嫁妆!有些根本就没有公布!母亲这样不遗余力的信任儿子, 为了让儿子大展拳脚不惜冒这般风险!” 江河中说着就感动到哽咽:“姨娘啊,您可千万别再给儿子扯后腿啦!不然儿子只有以死谢罪了!” 三姨娘赶紧赌咒发誓自己再不会做那些事,她如今幡然醒悟,自责和愧疚几乎将她淹没,今日她是真心寻死,并非作秀。 “姨娘,母亲已经答应了我,将来会许我们分家单过,还许诺说可以把姨娘接过去奉养,到时候儿子和姚氏、俞氏一同孝敬您,孩子们围着您承欢膝下,云灵携夫带子来团圆,可好?” 江河中描述的前景深深的打动了三姨娘,她不禁向往起来,眼中含泪道:“好!好!姨娘等着那一天,盼着那一天!” 说着,她迟疑一下:“云灵,会原谅我吗?” 江河中笑了:“云灵是最善良的,她从没有怪过您,是吧!” 三姨娘安心了点,终于露出个笑脸。 江河中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悄悄离开了,三姨娘恋恋不舍的送到了门口。 “我会好好照顾云灵,你放心。”她承诺道。 而此时的苗氏,又把王妈妈带在了身边,委于重任。 王妈妈这几日被徐图和秀儿伺候着,直言过于安逸了。 八月十五刚过,王妈妈就开始着手收拾下人,当初被三姨娘收买的,无意中把主子行踪透露出去的,全都收拾了个遍。一时间谁也不敢仗着苗氏仁慈再犯错了。 苗氏也给王妈妈交了底,称不会再提防皇家了,说前朝之事已经是过眼云烟,如今圣上并无加害之意,反而极力维护。 王妈妈也高兴极了,道:“总算不用离开夫人了,奴婢这就放心了!” 苗氏惦记着她的孙子是个懂事的,功课不错,便对王妈妈说:“你大孙子过两年就要下场了吧,咱们清河府也没有太好的先生了,我已经给行中去信了,叫他把你大孙子接进东山书院!那里名师多,同窗士子也多,去了多交朋友多长见识也是好的。” 王妈妈自然欢喜得紧,赶忙回去写信去了。 五天后孩子来了,苗氏就让江驰中带着先玩了几天。安顿好家里大大小小,苗氏预计九月初又要进京。 临行前,苗氏去蟠桃宫看望妙清师太,发现她脸色好了很多,跟檀香已经祖孙相称,便给了檀香一份见面礼。 临走时,妙清师太让苗氏给檀香寻摸个好人家,毕竟檀香也十五六岁了。 苗氏点头应道:“我会留意,你也可以去找长寿,他看面相也有一套,来往人家都不错。” 妙清师太说:“他好像很忙,最近都行色匆匆的,我听他弟子说,他的一个师弟来了,好像受了伤。” 苗氏顿时想起了那道削瘦却敏锐的身影。 嗯,看来长寿也不消停,不知道那个俗家师弟会不会给长寿惹来麻烦。 现在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在这里住着的,真不能让长寿那个烂好人随便窝藏个兴许是朝廷钦犯的家伙! 苗氏径直去了长寿的院子,把守门口的小道士认得苗氏,颇是为难,苗氏笑眯眯的把他拨拉到一边去,闯进了长寿的院子。伸手推开紧闭的 房门,一股血腥味和药味混杂着的异味冲过来,苗氏险些晕倒。 长寿猛然回头,正待破口大骂,看见苗氏及时咽了回去,赶紧想把床帐放下来,可是苗氏早已看到了床上男子,正是当年敏锐发觉自己回头瞥了一眼的那个人! 此时那人面色惨白,嘴角溢血,一看就伤势严重的样子。 苗氏给长寿一个动作率先走出房间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此情此景她已经无法要求长寿把人送走了,那人一看就不宜挪动。 长寿皱眉出来,道:“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苗氏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但是为了妙清师父,她不得不开口:“我怕你惹祸上身连累了师太!如今我不逼你,我自带着师太走就是了。” 长寿面上过不去,不由得解释起来:“他又不是朝廷钦犯,只不过和地方军有些误会,多年来为了找到母亲的下落,几次偷去军营打探消息,没有结果,被发现了而已。” 苗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而已?你说私闯军营叫而已?还几次?他嫌命长还是你想换个道号?” 长寿被训了,说不出话来,喃喃道:“他尚在襁褓中就被抱走,多年来不知母亲生死,这番执念只为寻找母亲,早已放下了仇恨!” 苗氏叹气! 回去跟妙清师太说起了这事,只说他收留了一个钦犯,怕连累妙清师太,所以想让师太换个道观。 妙清师太本不欲走,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怕什么连累,可是看着花一般年纪的檀香,她动摇了。 “也罢,长寿道长好歹收留我这些日子,还给我调理身子,我去道个谢就走。” 苗氏就跟檀香等着。 左等右等,一个多时辰都没见师太回来,苗氏沉不住气了,起身前去找师太,檀香也担心,跟着就去了。双喜扶着苗氏急匆匆去了长寿的院子,发现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一个小道士开门道:“师傅今日不见客,已经歇下了。” 苗氏正待说话,里面另一个小道士骂道:“看你这眼神儿,这是江大夫人,师傅说了江大夫人可以进来。” 苗氏顾不上别的,推门就进去了。 正房里,长寿背对着门口抬头仰望着中堂上的牌匾,左边内室是沉睡的男子,而妙清师太则是坐在床铺边上一脸担忧的看着男子,脸上有明显的泪痕。 苗氏怔住了,上前拉了拉长寿的袖子,让他别装深沉了,这什么情况。 长寿转身看了苗氏一眼,当真是复杂万千! 苗氏唬了一跳,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长寿问:“你可知道这位师太是何许人也?” 苗氏琢磨一番才敢说:“京城外转山庵的妙清师太!” 长寿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 苗氏想着师太救了自己的本事,沉默了。 长寿一努嘴:“瞧瞧,他们像是什么关系?” 苗氏看过去,男子躺着看不出来,师太倒是一副慈母样子! 苗氏瞪大了眼:“不会吧!不是这么巧吧!” 长寿就道:“咱们出去说。”

250师太的身世 院子里的石桌旁,长寿给苗氏沏了杯茶,自己也喝茶压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会是母子呢?这师太的年纪也大了些吧。” “我师弟算是师太中年得子,遗腹子。” 苗氏默然,遗腹子? 看来果然是个曲折的故事啊。苗氏心想这回不用躲了,天塌下来也躲不了了。长寿不甘心的问:“你说说,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灵力?你知道我师弟找了他母亲多少年没有头绪吗?怎么你随便送来个人就是他亲娘!” 苗氏斜眼瞪了长寿一眼:“我没有那么神叨,只能说你师弟孝心感天动地,老天爷这才把他母亲送到了他跟前!要不师太在我家里住了两年了,怎么才遇到!” 苗氏想起从前见面的情景,不由得皱眉,问道:“我进京那次你不是说你师弟也要进京么,怎么跑到军队里去了?” 长寿道:“我也不知道,好像他进京是找一个故人吧,他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母亲被关在某个监狱里头,就没想过道观庵堂!” 苗氏对师太这个儿子很是不放心,问道:“究竟拿什么来确认身份的,不是说在襁褓中就失散了么?” 长寿道:“师太头上的墨玉簪,据说是举世无双的一对,另一支在我师弟手里。先前师太来我这里辞行,临走的时候说要报答我,说这辈子守着这个东西睹物思人,现如今已经放弃了希望,让我给簪子找个有缘人。结果我送了她出去,刚进了屋子,正好师弟醒来,我过去扶了一把,他便看到了这支簪子,疯了般往外跑叫我把人留住。这不就成了这样子了么。” “你师弟有四十多了吧,也就是说母子失散了四十多年?”苗氏问道。 长寿点头:“是啊,抚养我师弟长大的老人去世后,他就开始踏上寻母之旅,也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啊,苗氏一时间,好同情师太母子。 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师太开门走出来,看到苗氏的时候,眼中的感激仿佛要盈出眼眶。 她走到苗氏跟前,二话不说就跪下了:“江大夫人,你的大恩大德,妙清永生难忘!” 慌得苗氏手忙脚乱的要把师太扶起来,奈何师太很固执,非要磕够三个头才肯起来。 “师太,您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就算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因缘也是你为自己挣来的,与我何干!”苗氏急了。 师太坐在一旁,开始给两个人娓娓道来。 “若是论起我的身份,按照如今的排序,我应该算是大长公主了。”师太一开口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把苗氏和长寿给雷的里焦外嫩…… “大长公主?也就是说你比福禄长公主高一辈儿,你是先皇的姐妹?”苗氏惊叫。 自己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皇家的人? 大长公主属于站错了队伍选错了人的比较悲催的皇家公主,她自然是选择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先皇的兄长。可是事实证明先皇才是真命天子,且先皇对于竞争对手并不是那么仁慈的,所以大长公主开始了逃亡生涯,在这个过程中,跟自己的侍卫长产生了感情。本来两个人想找 个地方隐居,可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却不肯罢休,于是两个人刚成亲没多久,侍卫长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再也没有回来过。 大长公主因为有了身孕,最后留在了隐居之地,直到生下了孩子,才被发现。 逃亡中母子失散,直至今日。 大长公主因为后来被抓,先皇把她关在了转山寺,一直到先皇驾崩,当今圣上才得知自己还有个姑姑在转山寺,于是便乔装去看过几次,这便是苗氏在转山庵遇见倪垣的原因。 苗氏尚且不知倪垣的真实身份,但是提到转山庵她便想起了跟倪垣的几次相遇。 妙清师太决定留下来照顾儿子,苗氏自然无法反驳。 回到家得知白氏发动了,她又赶去二房陪着王氏。 江峰中在院子里团团转,从前白氏生了两个孩子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如今两口子恩爱的蜜里调油,所以这胎他非常紧张。 幸好都提前准备好了,白氏也是有经验的,折腾了四五个时辰倒也顺顺利利产下一子。 二房上下高兴极了,就连王氏都合不拢嘴。 问过产妇,说没有大碍,也都放了心。 苗氏回到萱草堂已经夜里了,王妈妈便问起了行程。 “这次去京城,”苗氏说了个开头,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说我还敢带着谁去呀,谁去了能安安生生的回来啊!” 王妈妈就笑了,拉着苗氏的手劝道:“夫人可别往心里去,说白了,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说不得是他们自己的造化因缘,只是托了夫人的手罢了。” 王妈妈的话很熨帖,苗氏舒心不少。 “还有,最近来给三爷说亲的可不少,夫人心中可有成算?” 苗氏摇头:“没有。” 王妈妈就说道:“这可不成。夫人您总觉得孩子们还小,可是您看三爷已经十六岁了,县主都十五了。县主的亲事已经退了,保不齐天家已经在给县主相看亲事了,到时候若三爷还没定下,可不好看呐。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去相看,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慢慢打探,有个半年时间也就能拿定主意了。” 苗氏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是我这几年疏忽了。” 王妈妈说:“看夫人的意思不想三爷找个外地的媳妇?那奴婢就在清河府打听打听。” 苗氏笑了:“有你在我可松心多了。” 王妈妈却道:“这种事情也只能我这种老婆子来操办,难不成夫人还指望双喜一个小姑娘能开这个口?我看这几年不见,她真是越发稳重了呢。” 苗氏也道:“是啊,这几年难为双喜了。” 于是也叫来了江驰中,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江驰中傻眼了:“母亲,我才多大,这就要给我说亲了?” 苗氏笑他:“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啊!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又不是说让你立刻成亲,只是先定下来,你们慢慢培养感情。” 江驰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笑道:“没有别的要求,儿子就喜欢漂亮的,不需要多么天仙美人,就云秋堂姐的程度 就行,母亲慢慢找啊,儿子不急。” 说完了,颠颠儿的跑了,把个瞠目结舌的苗氏和王妈妈撩在原地。 苗氏深深吸了口气,叹道:“这小子这是变相拒婚呢,这清河府哪里还有云秋这般绝色!” 王妈妈也笑了,心中一动:“莫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姑娘?” “哪个姑娘?” “夫人忘记了?咱们见过的能跟云秋小姐相比的那个,叫……楚颜的!” “楚颜?”苗氏认真的想了想,才想起来,顿时大悟:“哦,想起来了!她不是跟着雍王爷走了吗?” “是啊。她也算是有造化的。” “这雍王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当今圣上都摸不着他的行踪,我去哪里给他找去!这个小子,纯粹是在为难咱们!” 王妈妈也摇摇头,道:“事到如今,就把三爷领去京城吧,兴许京城里美人如云,能让三爷忘了那个姑娘。” 苗氏就想起了这个场景最贴切的台词,顺口道:“这个孽障!” 说完了,跟愣住的王妈妈对视几秒,顿时一同笑场。 苗氏到底带着江云秋、江云雁、江行中、江驰中、江流中、江同、江业、江玥、江琪,还有二房的庶女,江云菡。最后王氏耐不过若诗的撒娇,到底也同意了苗氏把若诗也带了走。 因为马上就是江云雁的及笄礼了,加上江云秋要大婚,所以这次苗氏带了好多孩子。 江云屏想了想,还是去求了苗氏把止兰止荷都带着去了。 月牙儿不肯走,赖在了清河县,整日跟在止梅身边看着她做生意。 王妈妈的孙子这次也跟着江行中一道走。 这次的出行更加浩浩荡荡,苗氏领着这些小辈去给江老太太辞行的时候,老太太一个劲儿的提醒孩子们要听话,不要给苗氏惹麻烦。 因为孩子们太多了,江峰中因为白氏刚刚生产脱不开身,江海中也是一样的理由,就由二房的江峻中进京了。而苗氏终于松口让张熙正回家请期,他便兴高采烈的跟江云灵告别,一道回京了。 同样是苗氏离开清河府以后,荣家派人来送了信,说已经把老太太接到了清河府。因为有了亲生子女,便不需要苗氏奉养了,只不过荣家感念苗氏的恩情,说两家成了亲戚,请苗氏有空去家里坐坐。同时告诉苗氏,在老太太的坚持下给韩老太爷坟前上了香,韩大老爷做主,给入了家谱,改名叫韩荣。 最近圣上的脾气好了很多,又给太子的婚期定下了。 按照这次苗氏进京的速度,他们进京后还可以有个十来天时间走亲访友。 秦家连时间不够凑不齐嫁妆的借口都没有了,死了心的给好生的置办了嫁妆。 秦家上下都知道江云秋是谁,跟他们秦家有什么瓜葛,说实话反对的声音不是没有,认为这丢了秦家的脸面。可是秦老太爷余威强大,连个敢在他跟前聒噪的都没有,一个个只敢背着说上一两句。秦老太爷想了想,若是那江云秋出嫁前在秦家住上几晚,却被家里不长眼的给怠慢了,从此秦家那十里红妆算是白瞎了。

251太子迎侧妃 秦老太爷把自己的儿子、孙子,家里明事理的爷们儿都叫在一起,把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给讲了个通透,这才把家中主流的思想给统一了。又让他们各自回去给各自的婆娘上课,无比认真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婚礼当天,谁都不许掉链子! 相比较秦家的战战兢兢,东宫就轻松了许多。 一进京,江云秋就被秦家的人接走了,江峻中跟着过去打点。 江云雁进了宫给太后请安,江行中带着王妈妈的孙子去了东山书院。 苗氏的园子这下子热闹了,人声鼎沸的,新添了许多的下人,结果第二日,江行中就沉着脸回来,点名把江驰中、江流中、江同、江业全给带去了东山书院,江驰中想溜,却被苗氏给瞪了回去。 苗氏心想这个木翰林还算靠谱,自家的子侄知道给照顾照顾。 自己这次进京不论呆多久,这些孩子们在东山书院待过的经历,都足以回清河府炫耀了。 九月二十九,江云秋嫁给了当朝太子,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从秦家出嫁时,那十里红妆! 众人都说太子是财色双收,纷纷羡慕嫉妒恨啊。 要说太子得一美人,一个有大把嫁妆的美人其实也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只是个侧妃,却因为有太后的添妆而得以从东宫正门抬进去! 满京城的贵女们心碎了一地啊,太后您老人家能不能别这么偏爱江家女儿!咱京城的贵女们就那么不入您的眼吗? 更有那被家里灌输了观念想要做太子正妃的,更是把个手绢给揉得不成样子,一口银牙险险咬碎了。 江云秋忐忑不安,毕竟上次出嫁只是寻常人家,尚有那么多三姑六婆,这太子的东宫,岂不是更加的难以容人? 而她最害怕的便是太子去了前院敬酒,若是太子在新婚之夜再度醉酒,她江云秋明日也不必见众人了,今夜可以直接抹脖子上吊以死明志了。 幸好太子不是谁都有胆子灌酒的,所以太子回到新房的时候,只是微醺。 说实话,对于江云秋,太子并不了解,他只是见了一次,便惊为天人。之后不论是自己辗转反侧也好,为之失眠也好,都是在自己瞎折腾,都没敢让旁人知晓。谁知自己还是太嫩了,竟被太后察觉到了,幸好太后对江云秋的印象不错,竟然肯直接指婚! 太子后来想,这个江云秋究竟有什么样的身份背景,竟被太后这般荣宠。 但是,这都不适合在这洞房花烛夜考虑和掂量。太子殿下在揭了盖头时就开始心猿意马了,出去敬酒也是匆忙应付,早早找了二弟来挡酒,自己一溜烟儿回了后院,赶走了看热闹的人,就进了房间。 宫里的嬷嬷们让二人喝了交杯酒,自有宫女伺候二人洗漱。 江云秋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未来天下的主人,自己这卑微的身份,他会不会轻视。 四个宫女伺候江云秋沐浴更衣,饶是她们见多识广也被江云秋的美貌所折服了,更加上她身姿轻盈,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段 已经成熟了,江南水土又养人,她的皮肤白皙滑 嫩,又有苗氏的秘方养颜,简直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水灵灵的美人端坐榻上,太子洗漱出来就见江云秋绝美的脸蛋儿上两朵红晕绽放,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顿时一股豪情自太子胸中喷涌而出! 他走向江云秋,看着她紧张的站起来给自己行礼,他握着她的柔荑,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柔情蜜意,让太子忍不住俯身低头,轻取那一点朱唇。 辗转反侧间轻易夺取了女子的呼吸和力气,软软的被他抱在了怀中。 太子闷哼一声,不再克制自己,翻身把江云秋放在床榻里面,扯下床帐,自己也蹬了鞋子钻进去,只见衣服被不断丢出来,不时传来女子娇羞的声音,太子喘着粗气掀开被子,把美人搂在怀中,如同登上了仙境,圆了房。 门外胆敢听墙角的早已被嬷嬷们赶走了,然后嬷嬷们对视一眼,就等明早进去验了喜帕,这太子的纳妃就算是圆满了。后院那个酸的冒泡的宫女兴许也能见了天日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江云秋是什么性子,能不能容得下侍妾。 更不知道在将来东宫的后宅,江云秋能不能一直独占鳌头备受宠爱,还是说很快就被这女人间的战争给pass掉了。 宫里的嬷嬷们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纵然江云秋的姿色已经傲视群芳,也需要她有那个命活着才行。否则,枝头正盛的牡丹可不最容易给摘了去么! 一个太子侧妃而已,折腾这么大动静,让未来的太子妃情何以堪? 太子却不会考虑那么多,江云秋的完美可不是光凭脸蛋儿的,不论是身段还是声音,亦或是那带着忐忑不安的羞怯和不谙世事却尊崇的眼神,都让太子沉醉。在娶江云秋之前,进入了太后殿几个月,太子一直禁欲着,如今可好,总算是解了禁,把个江云秋好一顿折腾。 云秋早已梳洗完毕,没办法啊,江云秋不是不累,而是身上疼啊,又不敢惊动太子殿下,所以早上发现有宫人走动才敢叫了热水清洗了又清洗。勉强让自己舒服了些,然后红着脸让宫人伺候穿了衣服,安静的等待太子醒来。 少女和少妇的差别,就从新婚第二天一早开始,看在了太子的眼里,他敞着里衣,露出胸前大片肌肤,上面有点点的红痕,江云秋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如同火烧云,那是她昨夜慌乱中给留下的,没觉得怎么用了力气,怎么今日看起来这么显眼。 太子顺着江云秋的目光看向自己,顿时笑的有些邪恶。 可惜老嬷嬷进来查验喜帕,太子只好穿衣洗漱。 老嬷嬷沉着脸去验了喜帕,回过身来便眉开眼笑的冲着太子和江云秋道喜,太子自然重赏。 两人相携去给圣上、皇后、太后请安之前,趁着没人的时候,太子一把扯过江云秋,在她唇上又吸吮几下,过了个瘾,换来江云秋的娇嗔,然后江赶紧去补妆。 圣上面上不显,其实挺高兴的,皇后这次眼力不错,给了厚厚的礼物,完全没有半点刁难的喝了茶。 圣上就训话:“颖智啊,如今你也是成了家的人 了,该收收心,好好在太后跟前听训才是。回了宫,你便是江侧妃的天,要知道该如何保护她,照顾她。但同时不要忘记了你作为太子的责任和义务,如今你需要的不是开枝散叶,而是稳定踏实的学习,后院不宜嘈杂,明白了吗?” 皇后还打算趁机把太子收用了的宫女挑明了身份,听圣上这一番话,赶紧闭了嘴。 “好好听你父皇的话。”她只能这么说。 太子赶紧道:“儿臣遵旨。” 圣上道:“也不是什么旨意,只是作为父亲的嘱托。” “儿臣记住了。”太子从善如流。 到了太后那里,太后便很直接了。 “有了江侧妃,你也算是成家的人了,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你 要知道有时候后方安定才是基本的。江侧妃初来乍到,今后你便是她的天,在太子妃进门之前,别搞出什么莺莺燕燕的来给她添堵!否则,哀家可不放过你!” 太子越发肯定江云秋的背景强大,赶紧眉目含情的看了江云秋一眼,道:“皇祖母放心,孙儿没想过别的,后院此时有江侧妃足以。” 江云秋却不敢真的这么想,她很是战战兢兢,生怕太子认为她在恃宠而骄。 所以回到东宫,摒弃宫人 后,江云秋提着裙子在太子跟前跪了下去。 毕竟是年少夫妻,太子还是很喜欢江云秋的,所以一看这状况赶紧扶她起来,江云秋坚持不肯,道:“殿下听臣妾说完一句话,再扶不迟。” 太子便叹了口气,道:“好,你说。” 江云秋稳稳可磕了个头,对太子道:“臣妾身份卑微,能被太子殿下看中迎娶为侧妃已经是侥天之幸,从没有期望过也不敢有那种独占殿下的念头!如今圣上和太后念在臣妾经历可怜,才这般嘱咐殿下,臣妾感恩戴德。可是殿下若是真的有纳妾收用宫女的念头,臣妾绝不阻拦,还会给殿下去求情。只期望殿下不要怪罪误会臣妾。” 太子愣了,这该怎么说,方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快,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谁知道江侧妃就已经看了出来,还这么郑重的请求自己,嗯,还真的是生不起气来。 和颜悦色的扶起来江云秋,太子也很动情,他看出来了,江云秋不是个跋扈的人,她的从前应该很艰难,否则不会这么会察言观色。就如同从前的自己那般,如履薄冰。 一时间,他真的有种二人同病相怜的感慨。 把江云秋搂在怀中,他似是保证也似是对自己说的:“放心,今后不会再那么艰难了,以后有我。” 江云秋就静静的流下两行泪来,这一次,真的嫁对了吧。没有一开始就把自己晾在一边,没有让自己独守空房,得到了公婆(虽然这对公婆很不一般,很高大上)的认可。 三朝回门,秦家可算是翻了身,太子亲陪江侧妃回门! 秦老太爷激动地差点亲自往门头上挂灯笼!

252云雁献初吻 公主受挑拨 太子在前厅,一群男子恭敬的陪坐,江云秋去了后院,跟没什么感情的秦家女眷略坐了片刻,接受了她们的跪拜,就去了秦家给她准备的院子,那里有她真正的家人。 除了苗氏,其余的姐妹都到齐了,一个个在宫中嬷嬷的监视下老老实实的行了大礼,江云秋请嬷嬷们出去喝茶,姐妹们才又笑又跳的抱在一起。 江云秋不知道苗氏和秦家的纠葛,还以为苗氏心中有些不快,心里很沉重。 江云雁悄悄跟她说:“母亲跟秦家人不对付,所以,她在我义母的府邸等你。” 江云秋便高兴起来,拉着江云雁的手点点头,道:“你呢?听说之后就要回去承恩寺了?下次再回来便是及笄礼了吧,准备在哪里办?大伯母给你办还是你义母?” 江云雁摇头,道:“她们都没说,我也没问。索性我就听吩咐。” 江云秋点点头,道:“是啊,听吩咐。” 这话,也只有她们姐妹私底下这么说说罢了,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能决定自己的事情,当某天,她们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便是服饰发饰都由不得自己,甚至连哭笑都得听从安排。 这种将来,只有她们两个已经接触了这个王朝的核心的女子,才能隐约明白罢了。 江云秋自然不会在所谓的娘家秦家住一晚上,太子也不可能。所以两人吃过午饭就走了,不过没有回宫,而是去了福禄长公主府。江云雁也跟着去了,在那里,江云秋背着众人给苗氏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苗氏到没有那么大的礼仪防备,心中知道江云秋对自己的感激,也就坦然受了。 “既然你觉得这是个好姻缘,就好生经营吧,翁先生教给你的不单单是琴棋书画,我知道的。其实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你回京之前单独去谢过她,是吧,后来你走了,丫环说翁先生眼睛都哭肿了,可见是真心疼惜你的。为了翁先生这种疼惜,你也要好好的。” 江云秋并不知道自己走后,翁先生还哭了,她顿时感动得眼眶发酸,哽咽道:“先生她……” “你对她来说不仅是学生,还是个女儿!” 江云秋便哭出声来:“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先生一面!” 说着取出了给翁先生准备的礼物,交给苗氏:“请大伯母转交给先生。” 苗氏自然代为收下。 总觉得要嘱咐几句,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入侯门深似海,更勿论是皇宫!你要好生防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江家的女儿纵然进了宫,也要挺起胸膛,要记得是皇家主动求娶,不是你上赶着攀附的,你的身份身世他们清楚的很,所以,没有什么需要自卑的地方,大大方方的面对任何人!” 江云秋顿时觉得胸中压抑的大石松动了不少,纵然当真做不到苗氏所说的完全无视两人之间的差距,但也种下的自信的种子,当某一年太子跟她吵架的时候,她竟也能挺起胸膛反驳一句:我的身份怎么了,殿下 当初不知道吗?什么都知道还不是上赶着要娶我!如今拿我的身份来说事儿,不觉得丢脸吗? 一番话堵得太子哑口无言,彼时已经有了太子正妃,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江云秋说完这句话,大喇喇的带着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回了自己的宫殿,无法反驳。 太子正妃气病了,太子竟然被骂爽了,溜着墙角偷偷跑去江侧妃宫殿里,重温旧梦去了。 扯远了,苗氏只是不希望江云秋再那么逆来顺受而已。 但是江云秋十几年来受到的教育不是那么容易就扭转的,她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希望自己不断的劝说,能够潜移默化改变这孩子一点点吧。 江云雁拜别了众人回到了承恩寺。 才跟心上人相聚不过十几日,宫里传来消息,在十月二十九那日,江云秋的十五岁生辰,福禄长公主将在府邸给她办及笄礼,主宾是……太后娘娘! 江云雁听了,只是沉默再沉默,不过还是谢过了报信的人。 自己越是这样备受瞩目,将来自己的亲事就越难自己做主。 这样想着,跟男子下棋的时候,就走了神,见她迟迟不落子,只是一双眼睛迷离的盯着自己看,男子目光一沉。 “怎么了?”男子问。 江云雁回过神,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迷茫和无助表情便是一收,绽开一个笑脸:“没什么,走神了。” 二人接着下棋,江云雁努力集中精神,想着二人相处的日子是过一日短一日,心中疼痛难忍,额头上就冒出些汗来,男子看不下去了,把棋子都收了,沉默了半天,正在江云雁不明所以的时候,男子忽然道:“失礼了。” 然后下了榻,来到江云雁这边,只迟疑了一下下,便伸手把江云雁给抱在怀中。 江云雁傻了,几乎连呼吸都凝滞了,不敢动作,生怕这只是自己又一个未敢想过的梦,梦中总是柔情凝视自己的这个男子,对自己爱护有加的男子,也会这样拥抱自己,还会亲吻自己,可是那都是一个梦而已…… 如今,这是真的吗?会不会一眨眼他仍在自己对面盘膝而坐,一脸严肃? 江云雁憋了很久,才敢深深的呼吸一下,慢慢的,真的很缓慢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想要回复男子的感情,冒汗的双手终究回拥男子的腰间。男子一阵激动,稍稍放松了些,低头看见江云雁又萌又懵的表情,情难自禁,笑着吻了下去,就像他和她,无数次梦中经历的那样。 两个人笨拙的相吻,感觉灵魂都飘在了一起,能看见彼此,了解彼此,融入了彼此。 因为太投入了,尽管一阵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茅屋门前,两个人都没有松开的想法,维持着相拥相吻的姿势……门口的脚步声迟疑半晌终究远离,他们才堪堪分开。 两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呼吸,都在各自平稳早已紊乱的气息。 男子跨越了生死纠结,跨越了年龄的差距,跨越了身份的质疑,迈出了这一步,心中甜蜜却又忐忑。他确认了小 姑娘对自己的感情同自己一样,感动之余,决定抛下一切,在余生,好生呵护这个女子,不论自己的余生究竟有几天! 江云雁捂着胸口,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一方面是真的紧张,另一方面,却是无比的甜蜜与欣喜,原来这个男子同自己一样,两人的心意是相通的! 一股狂喜席卷了小姑娘的理智,她想要跟心上人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心上人姓甚名谁! “我,我叫江云雁,十五岁。”她娇羞的说。 男子看着女孩儿,轻咳一声:“我叫鸿禧,四十二岁。” 江云雁心中默念着男子的名字,慢慢的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鸿禧,鸿禧?难道是那个鸿?”江云雁做了县主后,听了不少皇家的历史,所以,圣上是鸿字辈她是清楚的。而今天下敢 用鸿禧这个名字的必定是天潢贵胄。 鸿禧也傻了眼:“你就是清河县主江云雁?”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江云雁在知春的催促下离开了茅屋,房梁上的鸿禧也无语中,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再交流一下,江云雁第二日一大早就被御林军接回了宫,为了三日后的及笄礼做准备。 尚衣局有江云雁的衣服尺寸,早已在太后的旨意下 准备了十分华贵的礼服,太后特意找能工巧匠雕琢了一支通体紫色的玉簪,论其价值来,超出苗氏提供的那支何止十倍!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京城贵女都不淡定了。太后娘娘如此抬举一个小小的县主已经让她们感受到了耻辱,别人自认为还没有跟太后较劲的资格,可是有一个人却无法继续置身事外了。 英德公主府外,各个王公大臣家的马车排起了长龙。素来低调的英慧公主也被自己的姐姐叫了来,就为了商议应对太后如此偏袒江家女儿的对策。 “英德公主,咱们不是对太后娘娘不敬,实在是娘娘如此厚爱江家这种商户的女儿,怕是有损皇家颜面吧,当年公主您的及笄礼,太后娘娘好像都没有参加吧!”一个自认是太子正妃人选的国公府小姐,手中摇着一把团扇在那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是呀,英德公主,也不知那清河县主给太后娘娘灌了什么迷糊汤,太后娘娘竟然为她做这么出风头的事情!这要是倪家的姑娘,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那也是娘娘的血亲。可是您可是太后娘娘头一个孙女儿,连您都没享受到的待遇,一个南方来的商户之女,凭什么爬到您的头上!” 跟倪家沾了些姻亲的定国侯家的小姐也跟着数落,看了一旁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的英慧公主,又冲她问道:“您说是吧,英慧公主?” 英德公主本来听了很是愤慨,她作为大公主都没有受过皇祖母的特别优待,一个区区县主,凭什么!正待出头表示一下,听到定国侯家的小姐问起英慧公主,她连忙转了脸色,问道:“慧妹妹,你说呢?” 英慧公主隐蔽的打了个哈欠,装作迷糊的样子问:“皇姐适才说了什么?妹妹一时没留神。对不住了。”

253英德见圣上小苗子露身份 英德公主听了心中就是一阵警惕,然后看了看正在给英慧公主重复刚才的话的小姐们,一时间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了。她不是傻子,先前曾经也有过不平,也摔过茶杯,可是她自认聪慧不如这个小了自己五岁的妹妹,论才情也不及太后,她只是一根筋的,所以从前老是被当抢使。 英慧公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她的立场,可笑这些不了解她的贵女们还在试图挑起她的不平。 英德公主突然就想开了,自己已经是出嫁的公主了,跟一个小小县主较什么劲,十个指头不一样长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轮到自己头上,就万般难过,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太后娘娘是谁,不光是她们的祖母,也是大展国曾经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 圣上是谁?不光是她们的父皇,更是大展国年轻有为雄才大略的天子! 这两个人一力捧起来的清河县主,谁吃饱了撑的去得罪! 打定主意,英德公主轻轻一咳,众女都停止了说话,给英慧公主解释的那位赶紧趁机停了下来,她都不知道英慧公主这个封号“慧”是怎么来的,任你怎么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她都是一脸的懵圈儿…… “众位妹妹的话,本宫记在心里了,说实话,也就是在福禄姑姑府里见过几次,平日里都不怎么跟这个清河县主打过交道。如今一看,这个交道还非打不可了!改日,本宫就请清河县主来府上坐坐,联络联络感情。” 底下众女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这个英德公主最是好撺掇,她说联络联络感情,通常都伴随着找茬儿。 众女心满意足的告辞了,英慧公主出去了又掉头回来,直接问道:“皇姐当真要找清河县主的麻烦?” 英德公主楞了一下,随即心中一阵感动,这个小狐狸似的妹妹还肯问这么一句,说明还是关心自己的。 拉着英慧公主的手坐下,道:“妹妹的态度姐姐看出来了,怎么会跟着她们胡闹!咱们都是出嫁了的公主,再怎么争,难不成还能重来一次及笄礼?” 微微一笑,看着英慧公主松了口气的表情,道:“妹妹这么担心姐姐做傻事,姐姐心里感激着。你放心,成亲这几年,皇姐也不是白过了的,这些贵女的心思无非是被江侧妃的排场给刺激到了。你我姐妹都是出嫁的了,跟她们不一样的。不过皇祖母和父皇这么抬举清河县主,姐姐倒是真的想认真的相处看看了。” 英慧公主就笑道:“那改日皇姐做东,一定要让妹妹来凑个热闹!” “自然少不了你,皇姐那点城府能看出来什么,还不是要靠你!”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英慧公主就告辞了。 跟英德公主不一样,她嫁的是文臣,为了驸马,她放弃了居住在公主府,而是跟公婆小叔子一起挤在御史台分配给刘大人的宅邸中,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曾懈怠。以至于刘家的人都渐渐忘记了她除了是刘家的儿媳妇外,还是个公主了。 次日,英德公主进宫去看望皇后,提起了 想找个机会招待清河县主,皇后为难极了,她可做不了清河县主的主! 英德公主更加好奇了,母后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有分寸了! 于是去求见圣上。 昨日她府里发生的事情圣上知道了个大概,他倒是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想要干什么,便召见了她。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英德公主小时候颇得圣上喜爱,此时见到圣上也是真心的高兴,脸上就露出真诚的微笑,圣上看了心情愉悦,亲自走上前扶她起来,道:“起来起来,父皇看看镇国公家有没有亏待朕的宝贝女儿!”上下看了看,笑道:“看来镇国公家的伙食不错,没瘦!” 英德公主高兴的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伙食好着呢。” 圣上就佯怒道:“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人家英慧……” “父皇!”英德公主撒娇道:“人家御史台刘大人家是清流,吃饭讲究也细致,可是儿臣的婆家可是武将出身,那吃食方面很是粗糙,而且整日大鱼大肉大碗喝酒……儿臣实在是吃不惯嘛!” 圣上也知道为难了女儿,便道:“好吧,索性出嫁了,父皇不管你。可是身为儿媳妇你也别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贤惠点懂事点,别让人家戳父皇的脊梁骨,说朕不会教育女儿!” “是,儿臣遵旨!” “说吧,进宫什么事?平日里可没见你回宫这么勤快!” “父皇慧眼,只是儿臣听说近日清河县主风头正盛,想要结交一番,可是母后竟然不肯给女儿牵线!儿臣可不敢去打扰皇祖母,这不就来求父皇了么,儿臣想等清河县主的及笄礼过去后,不吝哪一日,请她到公主府坐坐。” 英德最得圣上心的一点就是她直接,这一点很像太后。 可是因为英德琴棋书画都一般般,就怕太后考教,所以从小不敢跟太后亲近。 “怎么,你也对清河县主有意见?”圣上龙目微眯。 “父皇怕儿臣找清河县主的麻烦?父皇,这您就小看儿臣了,儿臣要是想找她的麻烦才不会请到自己的府邸呢!儿臣没那么傻!连皇祖母都喜欢的女孩子,儿臣就是想见识一下。” 圣上见她没什么隐瞒,想了想,自己能护着她多久,还是让她有自己的圈子更好些,便道:“如此,你去下帖子就好,朕给你……别了,你亲自去见你皇祖母吧,你都出嫁了,她不会老是考教你的 功课了!” 说到这个,圣上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女儿胆大包天,什么都敢直说,就是怕温温柔柔的太后问起来功课,她说皇祖母自带着文人的气场和摄政太后的威严,每次面对太后,她都感觉有座大山压在头顶。 英德公主果然垮下了脸,纠结半天道:“是,儿臣遵旨!” 圣上龙心大悦,哈哈大笑数声,引来小苗子探头探脑的查看,结果被英德公主看到了,瞪大了眼睛指着小苗子道:“啊,小叔子!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这幅打扮!” 圣上回头看到小苗子,小苗子正准备 撒丫子跑,他很怕见到这个嫂子,因为这个嫂子一句话都藏不住,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跟她透露过,谁知道今日竟然这么衰! 小苗子心中叫苦不已,圣上微微皱眉但是随即道:“行了,还不滚过来!” 小苗子就赶紧颠颠儿的跑过来,给圣上行礼过后,冲英德公主道:“见过大嫂!” 英德公主尚未说话,只听“噗通”一声,一旁伺候的大太监张总管就跌坐在地上了,还有在一旁伺候打扫的几个太监和宫女不由自主的掉落了掸子、抹布等物。 张总管总是对这个跟着圣上的小太监过不去,他认为自己堂堂大内太监总管竟然还不如这个小太监得圣上的心,圣上走到哪里都带着他!谁知道人家竟然是镇国公家的二公子,英德公主的小叔子! 小苗子嘻嘻笑着:“大嫂这是跟大哥闹别扭了?怎么想着回娘家了?” 英德公主抬起一脚就踹向小苗子:“滚,我跟你大哥好着呢,不过小叔子你可就惨了,听说你很久没去给公公请安了,老爷子每天早上都让请家法,然后在堂中供着,就等你回去了好不耽搁时间就抽你一顿呢!你好自为之吧,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扮太监玩儿!” 张总管刚刚直起来的身子赶紧趴跪下去,无聊到装扮圣上贴身太监?这种没脑子的话也只有英德公主才能说得出口! 圣上果然笑了,小苗子听了老爹在守株待兔等他,很是郁闷,但是这也压制不了他调侃长嫂的冲动:“大嫂最近看书了?这成语用的不错啊,还闲情逸致!” 看着英德公主又抬起了脚,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圣上看着这个女儿也是啼笑皆非,不过也算了,本来就打算让小苗子恢复身份了的。迟一日早一日而已。 当然,英德公主回到家以后跟驸马提起这件事,被好一阵数落,驸马一阵后怕,原来二弟不是整日不务正业,而是跟在圣上身边贴身保护着,结果被自家傻婆娘给撞破了!幸亏圣上没有怪罪! 想了想,后怕之余看到毫无所觉的英德公主,挑了挑眉头就给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不依不饶的英德公主又气又羞,厮打起来最后滚进床铺上闹腾去了。 小苗子终于脱了太监服饰,换回了公子哥儿打扮,鬼鬼祟祟的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片刻后被镇国公追着满院子逃跑,一时间鸡飞狗跳,人声鼎沸,下人都远远的看着热闹,生怕被老国公的怒气给牵连了。二公子那里根本不用担心,镇国公纵然领兵打仗是个栋梁之才,可是论武功高强这二公子却是远远甩了老国公几条街!二公子这是逗着老爹玩儿呢。 最终,老国公气喘吁吁的插着腰,骂道:“小兔崽子,你多久没回来了!你姨娘给你张罗了几个媳妇,都因为你见不到人影儿,给黄了!你多大岁数了,还不给老子站住,老老实实在家待几天,让你姨娘给你安排安排,见见那媒婆。”

254轰动的及笄礼苗氏再谈出海 小苗子就吓了一跳,脑海中蹦出了双喜的脸,可是随即理智淹没了他,他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儿子遵命,父亲可注意身体!” 国公府没有当家主母,原配夫人也就是小苗子兄弟两人的母亲早已生病去世了,国公爷就让一个妾室管理了中馈,不曾再娶。 小苗子本名叫楚田,是镇国公楚光北的小儿子,因为根骨极佳,自小就被送去山里学艺,京城倒有大半人不认识他,所以学成归来就被圣上招募进了私卫,因为他年纪小却武功高强,便化身小太监贴身保护圣上的安全,至今也有五年了。 今年的小苗子已经二十岁了。 隔日,镇国公府邀请了几个至交好友办了场宴会,公开了楚田的身份,对外说小儿子终于学成归来,要进御林军为圣上效力,宴会上少不得跟其他公子武将一较高下,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也算是让这个小儿子华丽丽的在京城贵胄圈子里正式登场了。 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这个名头分量可不轻,忘年镇国公提起这个儿子来都是眉开眼笑的,如今这一亮相,这一身气度,这高强的武艺,顿时在京城传扬开来。京城少女们又多了个梦中情人。 而当天参加过宴会的至交好友无非都是些武将之家,少不得一些公子们就会邀请他出去喝酒,一来二去,这京城里有名的酒楼青楼都光顾了个遍,可能是因为从不曾在京城大染缸里混过,所过之处竟然收获无数少女和清倌的芳心。 下伙子身材颀长,面目丰神俊朗,虽是习武之人,却和那些兵油子有着本质的区别,文质彬彬的,还很体贴女孩子,所以,刚刚迎娶了侧妃的太子殿下终于掉下了京城第一钻石王老五的宝座。 不光是武将家庭的姑娘们看上了,就连一些文臣家的小姐也蠢蠢欲动,这是因为在一次宴会上,大家打趣楚田,让他给当时正在舒展腰肢轻纱遮面的京城名伶即兴作诗,楚田就写了两句诗,虽然不敢说才高八斗,可是也算是押韵的,最起码比整场的大老粗们强了百倍,更重要的是,一笔字相当耐看。如此流传出来,楚田便算是京城名门新贵了。 就连某日,圣上见到了楚田,都不由得调侃他京城第一单身汉的头衔。 “你爹这回心宽多了吧,不用愁你娶不上媳妇了吧。”圣上心情极好。 “您快别提了,老爹他现在烦着呢,因为上门提亲的人太多了,他纠结极了,不知道该选谁了!”楚田恢复了身份后,跟圣上就感觉关系更进一步了,此时说话也算是随便了。 “你呢,看上哪个了,要是你爹那里定不下来,告诉朕,朕直接给你指婚。” “多谢圣上,这盲婚哑嫁的,臣也不知道那些个女子都是个什么性子,是圆是扁啊。” 圣上呵呵一笑,道:“那就让你爹别着急了,来年的稚芳园宴会,让你去看看不就行了。” “京城的贵女随便你挑!”圣上很是照顾自己人。 楚田 谢过圣上,心中动了动,却仍是没有开口。 到江云雁及笄礼的当天,福禄长公主府门前再次车水马龙,整条街道都被来客的马车堆满了。 作为主宾的太后娘娘到了,皇后自然不敢不到,这一日江云雁收礼收到手软,苗氏看着女儿如此风光一边觉得无限欣慰骄傲,可是一边又觉得树大招风,江云雁的风头太过了。 可是皇家给你的,由不得你拒绝。 这次及笄礼,秦家也派人送了大礼,苗氏虎着脸让人搬去了后院。对秦家人始终无法有好感,因为从前伤害了自己的人中,先帝去了,人家的遗孀和儿子都掏心挖肺的对自己家人好,自己不能那么不识好歹。可是秦家呢?秦伤虽去了,可是秦家不仅没觉得愧对自己,反而处处撇清关系还对自己心存怨言! 苗氏自认为不是个大度的人,所以连带着对先帝的怨气也转嫁给了秦家。 圣上没有出席,但是太子却带着江侧妃来了。 没有见过江云秋的人这次可是大开眼界了,心中终于有些明白了太子的心动为何而来,圣上和太后的眷顾所为何来。那是个美好到让人忍不住就想照顾的女子。当然,心存不忿的人,便会在心里嗤笑一声狐狸精! 及笄礼后,英德公主果然给江云秋下了帖子,因为是提前说好的,所以江云雁就没有回承恩寺,直接去了英德公主府。与此同时,受到英慧公主的提点,英德公主也给江云秋下了帖子。 太子很满意,在出宫的时候特意绕道送了江侧妃去了英德公主府,然后才去了东山书院。 因为圣上给木翰林太子少保的头衔,木翰林却不愿意舍弃书院的学生,所以想让太子抽空来东山书院听课。圣上一听,使得,太子终究是要统治天下的,多跟书院的士子们接触也是好的,当下就让太子每隔三日去书院五日。 不过开始的时候也只有江行中能够跟太子同堂听课,毕竟从身份上来说,江行中算是太子的同窗,从私下来说,太子反而是江行中的堂姐夫…… 太子对江行中 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见了,只觉是个很稳重的少年,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 不过江行中很守礼,对太子很是敬重。 英德公主招待江云雁完全是中规中矩,江云雁和江云秋两个人表现的也十分正常,倒是让英德公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二人实在不像是商户出身。 苗氏抽空去看望了几个姨娘,当年都是父亲身边的妾室,却对自己都很好,如今她们各自在儿子家里养老,平日里难得再聚,苗氏这次回来挨个拜访了一遍。 苗氏忙完了这些事,又把江云雁送回了承恩寺,便收到倪垣铺子里的消息,说倪垣想见她一面。 苗氏去了上次喝酒的那家酒店,这里自然又被清空了。苗氏啧啧道:“知道先生家有钱,可是生意不是这般做法,只要留几个安静的厢房给自己人就行,何至于停业!” 倪垣笑了笑:“在下有诸多不便,只能如此了。倒叫夫人笑话。” 苗氏就不 好意思了:“是我以己度人了。先生有为难之处便自行安排吧,妇人不干涉了。” 两人相视一笑,苗氏就有心问问自己上次到底出丑了没有。 倪垣闻言挑了挑眉:“夫人真的想知道?” 苗氏忽然心底就漏了一拍,脸上不自在的问:“难不成……妇人很失礼?” 倪垣哈哈大笑:“那倒不曾,夫人酒德较好。只是高谈阔论来的有些急,在下来不及记得全部,甚为遗憾啊!” 苗氏松了口气:“没做什么出格儿的事情就好,高谈阔论不敢当,反正是胡言乱语,先生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倪垣看着苗氏,眼神暗了暗,问道:“听闻夫人前段时间重病在身,如今可曾大好了?” 苗氏苦笑一声:“生死之线,跨过去了,就是余生了。” 倪垣沉默不语,低头喝酒。 “多谢先生关心了,如今我已看开了。” “听说,是府上的姨娘作祟?”倪垣眼神晦暗。 “是啊,不过她已经忏悔了。”苗氏不在意的说道:“也亏了她,我想起了很多从前忘记了的事情。有很多是关于亡夫的。” 苗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我竟从不知道他为我付出了多少,一直以来以为对他从未亏欠,如今看来,苗氏,是亏欠着江家、亏欠着他的。”苗氏的话一语双关,其实她的意思是前苗氏是亏欠着江瑞声的,科协这世上除了妙清师太,谁都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倪垣就皱了眉头,道:“夫人把江家发扬光大,为江家生儿育女,奉养老人,照拂子女,何曾亏欠过任何人?” 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本人,说是说不明白的。苗氏岔开话题,问起了倪垣出海的事情。 倪垣苦笑道:“出海我是没有指望了,不过圣上已经 有意成立海军,区别于内陆的水军,看样子是准备一探南海究竟了!” 苗氏道:“其实只要有经验丰富的航海员领导,找到南海国度其实并不困难,只是我们缺乏长期在海上执行任务的海军。” 倪垣道:“听闻夫人家里有人曾经出海半年,想必对出海有些心得吧,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苗氏想了想,江峰中说发现的那个遍地是药材的岛屿半年打个来回,便道:“他们也不曾真正找到南海国家,只是遇到了一个岛屿,往返需要半年时间,约莫也算是进入了深海了吧。听他们提起过,在海上最难熬的是淡水很少,要不是遇到了那个岛屿,怕是淡水都支撑不到他们回程。” 苗氏侃侃而谈,有些是江峰中的亲身经历,有些是基于前世的基础知识。 “妇人觉得,探索南海很难一蹴而就,不妨把发现的那处岛屿作为一个补给站,先把这条航线给巩固了,再徐徐图之。” 倪垣站起来走到窗前,皱眉沉思,然后道:“据说沿海一带常有语言不通、样貌不同的外海人出现,可见与外海文明相距应该不远,夫人为何认为会需要很长时间呢?”

255婚姻难自主 听绝情话心死 苗氏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到倪垣身边,道:“他们的到来要么是侥幸要么是意外,现如今缺少一条安全的航道,往来南海国家和我大展国,中间并不都是茫茫大海,还有很多岛屿。就拿我们发现的那座岛屿来说,语言虽然有些差异毕竟还能沟通。而且据说岛上有自己的武装势力,听闻是路过的商船,这才以礼相待。若是海军……怕是立即会产生冲突。还有近海的许多岛屿,其实是海盗的老巢,我们要确保今后商路的平顺,这些都得提前摆平了。” 倪垣重重一叹。 苗氏好笑的说:“怎么感觉你比圣上还要发愁!这些事情就让天家去操心吧,咱们就趁机收留些有出海经验的渔民,操练一番,将来充作水手吧。” 倪垣苦笑不已,不由得道:“其实我就是……” 苗氏突然道:“对了,小苗子这次怎么没跟先生一起出来?” 倪垣道:“他,他被他父亲喊回家去了。” 苗氏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被他父亲喊回家去了?所以差事都不要了?不知道双喜会不会失望。 小年轻的眉来眼去瞒不过苗氏的眼睛,本来以为兴许会水到渠成的,谁知道小苗子一声不吭的回了老家! “小苗子怎么的突然回了家,莫非是回家成亲了?”苗氏打趣道。 谁知倪垣点头道:“他父亲要给他说亲事,所以他就回去了。” 苗氏脸上就不太好看了,只不过倪垣心中惦记别的事情,没有注意。 这次因为各有心事,算是有点不欢而散吧。 苗氏回了家给双喜说了小苗子回家相亲的事情,双喜眼见的就有些低沉,可是丫头嘴硬,勉强笑道:“夫人跟奴婢说这个干什么,他小苗子如何与我双喜半点不相干。” 苗氏也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你说的是,今后不提他就是了。” 却说江云雁再次回到了承恩寺,却心中忐忑,几日都没有去那处院落。 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堂堂承恩寺,怎么会有真正空着的院子,还那么大的地方,就住着那一个男子。能在承恩寺常年占用一个院子的人,身份怎么会简单! 男子大了自己快三十岁了! 她不在乎,可是,跟圣上一个辈分的皇室子弟,已知的健在的当中,并没有鸿禧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他是个被皇室遗忘或者流放的存在,可是偏偏他的名字没有被剥夺…… 真是耐人寻味,江云雁很好奇他的身世他的真实身份,他的一切,可是这明显就是皇室的秘辛,自己到底该不该问? 鸿禧等了几日,不见江云雁过来,心中很是难过。 两个人都在彼此逃避的时候,圣上一个急召把江云雁叫了回去。 乾安殿中,圣上看着请安后亭亭玉立的江云雁,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随朕来。”想着这个地方太过正式,圣上带头走向偏殿。 偏殿中,圣上捏着手中新上手的一串金丝檀木的佛珠,不知该如何开口。江云雁一开始淡定的很,可是看着圣上为难的样子,顿时心中忐忑起来。 “你的及笄礼……”圣上艰难的开口,“宾客很多。” 江云 雁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 圣上叹了口气,接着说:“定国公家的儿媳妇,结识了一个西邮国的商人,那日你及笄礼,因为很盛大,那个商人央求定国公的儿媳妇带着他去见见世面,所以……” “那个西邮国的商人带着一个侄子,其实是西邮国的小王子,今年十八岁,他,看上你了。” 江云雁脑海中顿时如同爆炸了一般,她差点蹦起来。 勉强忍住了,江云雁心中快速盘算着,期望圣上只是在给她讲一个笑话。 圣上说完了,等着江云雁的反应,发现这孩子只是脸色忽然发白,却并没有任何言语,心中烦闷不已,换了个姿势,接着道:“昨日,他西邮国的使者已经呈上国书,替他们西邮国的小王子求娶我大展国的清河县主!” 江云雁站起来,又软软的跪了下去:“圣上!” 她跪伏在地上,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混沌,旋转,随后,她晕倒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太后殿的储芳阁。 “小姐,你醒来了?”知春双眼通红的,说话都带着哭腔。 江云雁把昏倒前的事情仔细的回想了一遍,顿时后怕起来,她没有跟圣上讨价还价的勇气,她没有拒绝赐婚的勇气,可是,她又不得不拒绝的原因! 还没有跟鸿禧好好的说说话,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爱他,任凭他是什么身份都好,自己都跟定他了! 怎么能够,怎么能这样给自己一个晴天霹雳! “知春,知春!”江云雁双眼含泪,压低声音道:“你去帮我送个信儿,天底下我只信任你一个人!你帮我去告诉他,告诉那个人,我不想嫁给西邮国的小王子,让他想想办法!” 知春吓到了,颤抖着声音问:“小姐,您让知春去哪里?找谁?” 江云雁把知春拽到耳边,仔细叮咛:“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对吗?去吧,告诉他,救救我!” 知春犹豫不决,悄声道:“要不要跟夫人商量下,兴许夫人有办法!” 江云雁摇头:“快去!如果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我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知春连忙站起来,道:“小姐你别急,奴婢这就去。奴婢就说小姐又很重要的东西忘在了承恩寺。” 江云雁点点头,知春提起裙角就赶紧下了楼。 栗子在门口,知春想了想叫上了栗子。 江云雁躺了躺理顺了思绪,便挣扎着起来了,有些事情要解决需要趁早,如今不是躺在床上的时候。 太后一筹莫展,西邮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些年来不断地在两国之间来回穿梭,捞好处,可是明知如此,两国都无法拒绝,所以这次西邮国求娶一个县主,圣上不得不认真的考虑。 西邮国的小王子已经住进了外事馆,算是彻底亮明了身份。 苗氏是在江云雁回到太后殿的第二日才知道消息的,她顿时对西邮国的小王子破口大骂。 江云雁在太后出没有得到明确的支持,心中已经凉了半截儿。 知春去了承恩寺,带回来一个压倒江云雁精神的回复。 鸿禧说:“清河县主与西邮国小王子,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在下恭喜清河县主了。 ”随着这句话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副棋盘和棋子,江云雁颤抖着手打开了,正是自己跟鸿禧整日下棋用过的棋子,当下手一松,棋子掉落一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江云雁哭哭笑笑的过了几日,终究点了头。 苗氏心有不甘,但是江云雁却连苗氏都不肯见了。 圣上心中烦闷,去了皇后殿。 皇后不知道圣上在郁闷什么,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劝说道:“清河县主识大体顾大局,从前是臣妾看错了人,没想到清河县主小小年纪这般通情达理。还是太后和圣上的眼光好!” 圣上更郁闷了,自己当真不是为了让江云雁去和亲去联姻才这么宠爱她的。 可惜全城的贵女们都误会了,她们以为总算是猜到了圣上的意图,私底下很是庆祝了一番。 “原来不过是个和亲的材料!” “就说么,清河县主这风头出的,感情是为了西邮国的小王子啊!” “哎呀,咱们宁可不要那价值连城的紫玉簪,也不嫁去那西邮国!” …… 圣上心里苦啊,皇后没辙了,叹息道:“那个西邮国的小王子,臣妾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这清河县主这命也真是没法儿说了,前一个订婚的那么不靠谱,这才消停几天,就碰到了这码事儿。也不知道这个西邮国的小王子人品咋样。” 圣上更是叹息不已,叹息着叹息着,就想起了小苗子。 想起了小苗子,再联想起来皇后提起来的江云雁前一个订婚的毕生勤! 然后……然后圣上风风火火的跑去召见了小苗子,如今叫楚田的,正在御林军中任左郎将。 密谈许久,圣上便放了楚田离开。 临行前,圣上突然对他说:“江大夫人还问起你来,我说你回家相亲去了。” 楚田就愣了一下,随即抱拳离开。 之后圣上接见了西邮国使节和小王子,言谈间对两国联姻十分重视,最后道:“你们也知道,清河县主刚刚过了及笄礼,所以年纪还小,太后甚为喜爱,想在身边多留几年,所以你看……” 小王子和使节对视一眼,小王子皱眉道:“可是在我们国家,十六岁的少女已经是大人了。” 圣上呵呵一笑:“这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呢么,急什么。况且清河县主是朕亲封的,即便是为了两国交好,朕也希望你们二人能够相互了解之后,再举行婚礼。” 小王子虽然不太满意,但是毕竟还是自己主动求娶的,便勉为其难的道:“既然如此,还希望大展国的陛下能够容许在下前去探望清河县主,以便博取她的欢心。” 圣上皱了皱眉头道:“可是我朝男女定亲后,可是要避嫌的,女子出嫁前是不能见外男的。小王子这个请求有些为难啊。” 小王子不太高兴,但是退而求其次道:“那,请圣上为我和清河县主举办一次定亲宴如何,总得让县主知道她即将嫁的人是谁才好!” 圣上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定亲之事需要暂缓,毕竟西邮国的国书未到,不过小王子所言也有道理,朕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256小王子求相见 江云秋为情苦 小王子高兴极了,道:“也行,反正定亲是早早晚晚的事儿,先见见面也是好的,及笄礼那日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还当真没有仔细看过。” 这话说的有些孟浪,圣上首先就有些不喜。 于是就把相见的地方放在了太后殿,因为太后更不喜欢这个西邮国的小王子。 西邮国小王子尚且懂些礼貌,知道去太后殿需要备一份厚礼,他自己贴身藏了个稀罕物件儿,想要单独送给县主。 太后在正殿宝座上坐着假寐,小王子刚一进正殿,就要行大礼,太后身边的嬷嬷在他刚刚跪下的时候,赶紧压低了声音阻止他说话:“太后娘娘这几日心神疲惫,今日听说小王子要来,娘娘可是等候多时了,刚刚睡着,小王子还请稍候吧。” 小王子的声音就给卡在了喉咙里。 正待起身,可是太后皱了皱眉,似乎要醒来,他赶紧跪好。等了半晌抬头一看,太后竟然又睡着了,只不过换了个动作。 小王子偷偷看了看太后,心想这大展国的太后据说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还这么显年轻,即便是坐着睡着了这么失礼的事情,也这么有气质! 又过了一刻钟,小王子实在跪不住了,就要起来,太后却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凤目紧闭,柔声道:“怎么西邮国的小王子还没来吗?哀家都把心爱的清河县主许配给他了,他还这么不上心……” “娘娘……”张嬷嬷走到太后跟前,慢声道:“西邮国小王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太后茫然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跪着的西邮国小王子,慢慢坐直了身体,接过张嬷嬷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揉了揉太阳穴,道:“等得太久,竟然睡着了,小王子别见怪。” 西邮国小王子一听这是责怪自己来晚了? 当下不敢怠慢,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约莫还没清醒,愣了愣才道:“小王子请起。” 小王子赶紧站起来,让随从给太后献上礼物。 太后恹恹道:“收下吧。” 小王子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清河县主,眼见得太后情绪不佳,却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名动天下又深宫幽居的摄政太后。 “小王子此来怕也不是来见哀家的,哀家就不在这里惹眼了。”太后站起来,由张嬷嬷扶着边向后殿走去边道:“垂柳去请清河县主,就说西邮国的小王子来了,见还是不见,随她高兴吧。” 垂柳蹲身应是,面无表情的从西邮国小王子身边走过,匆匆去了储芳阁传话去了。 西邮国小王子就很不是滋味儿,可是这位摄政太后可是威名赫赫的,据说自己的父皇,当年在大展国皇帝刚刚继位那几年曾经来过,似乎不太恭敬,被当时的摄政太后好一顿奚落,最后差点跪地求饶。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小王子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等了半个时辰,江云雁终于款款而来。 兴许是在西邮国一直被众多女子的爱慕包围,江云雁脸上明显的冷意竟让他心中一动。 “在下西邮国小王子图尔特,见过清河县主!” 他原本以为一个县主能够嫁给自己会有些雀跃,和西邮国的众多小姐一样,可是款款而来的清河县主却让西邮国小王子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意和疏离。 “清河见过西邮国王子!”江云雁眉眼不抬,但是礼数周全。 西邮国小王子自小在西邮国备受宠爱,倒是见过不少这种看似冰冷的闺阁女子,只要自己主动一点,便会一点点的褪尽冰冷的外衫,接受自己。于是他倒是很热情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更靠近她一些:“县主不必多礼,你我已经定下亲事……” 江云雁看他靠近已经往后退去,小王子扑了个空,微微勾了勾唇角,正待继续上前,斜处插进来一只有力的臂膀,把他拦在了江云雁身前一米处。 小王子很愤怒,转头怒目而视,却瞬间转换了笑脸,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小王子请坐吧,舍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从不会跟外男如此靠近的,小王子孟浪了!” 小王子就纳闷儿了:“舍妹?清河县主何时成了太子殿下的妹妹?” 太子很诧异,问:“你不知道本宫前些日子成亲了吗?江侧妃就是清河县主的堂姐啊。” 小王子挑了挑眉毛,心想自己一时的决定没准儿还钓到一条大鱼,本以为太后看重的县主定然会有些重要,自己娶了一定会有好处,可是没想到这个县主的家人也这么给力。太子殿下迎娶江侧妃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京城了,当时的盛况也是亲眼目睹的,皇家很重视这个侧妃。 所以他更满意了,便收敛了些,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江云雁松了口气,对着太子盈盈一拜。 各自落座后,小王子看明白了,今日这是谁都不会让自己跟清河县主单独呆一会了。索性知道了这个县主的分量,也就死了独处的心,把自己给江云雁单独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串粉色的东珠。 太子见了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江云雁愣了愣神,她方才正在想太子的话,说她从没有跟男子这么近距离相处过,但是其实她跟鸿禧,早已有了更亲密的动作,自己的初吻…… 想到这里,嫣红布满小脸,恰在此时小王子提起了给自己单独准备了礼物。 漫不经心的让知春收下,却无心看看是个什么。 但是她这一脸的红霞却让小王子误会了,小王子以为终于打动了佳人芳心。 太子看着也有些疑惑,这区区一串东珠,尽管是比较稀罕的粉色,也不至于当真能打动江云雁的芳心呐,她至于红了脸吗? 别的不说,这几日就通过江侧妃了解到的情况,江云雁的粉色东珠首饰可不止一件两件!因为清河府有海港,所以珍珠什么的,清河首富的江家从来不缺。 小王子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便自认潇洒的跟江云雁道别。 江云雁只是站起来回了礼。 太子送了小王子出去,回来的时候,江云雁已经回了储芳阁。 太子便去见了太后。 问了经过后,太后也微微皱眉,江云雁的小女儿心思谁都猜不透,当时听到圣上赐婚的时候,她是晕了过去的,一看就是心中不愿意。可是随后没过几天,竟然就同意了。但是人也开始如同行尸走肉了。 按理说,她定然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为什么又妥协了呢? 苗氏应该告诉过她金龙令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为什么又不见见苗氏,让她请出金龙令来,直接拒绝了这门亲事,省的圣上心中为难。 为什么她会答应,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太后叫来垂柳,细细问过这几日江云雁以及身边人的动静,很快得知江云雁在圣上指婚之时晕倒后,曾经指派知春回去了承恩寺一趟,说有重要东西忘记带回来了。知春回来的时候也的确带着什么回来。负责收拾储芳阁的宫女之时隐约听到有棋子掉落的声音,但是具体情况她们一无所知。 因为江云雁从来不许她们上楼收拾伺候。 看来关键是在知春去承恩寺的那一趟。 太后想了想,把知春喊了来,可是问来问去也只有回去取了副棋盘,说县主每日都在练习,一日不曾懈怠。 太后看着镇定的知春,心知其中必然有问题,却不能太过为难她。 知春下去后,毕竟是心慌的,便连忙告诉了江云雁。 正在绣花的江云雁动作只是微微一滞,便面色如常道:“今日太后尚且以礼相待,你这般说了她虽不信却也不好懂你。他日若是逼急了,非要知道个是非因果而对你用刑,你无需隐瞒,直说就是了。索性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的嫁出去,他们会把这件事掩盖下去的。你犯不上受那份皮肉之苦。” 知春就心疼的掉了眼泪:“小姐!” 她从小伺候江云雁,这几日江云雁的表现让她看着都痛苦不已,从前活泼高傲的小姐,究竟得承受多么大的痛苦,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心如死灰! 江云雁笑了笑,继续绣花,那是一朵孤零零的花骨朵,在一片荷叶上,唯一存在的花骨朵,尚且来不及绽放,就如同她自己的爱情,刚刚有了深切的认知,却被无情地掐断了! 为了这段情,他都不愿意稍微用些心思争取! 为了这段情,他都不愿意付出一丁点努力去守护! 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如同丢弃一个破布娃娃,是否心中连 一丝一毫的不舍都没有? 自己算什么,那些甜蜜的瞬间又算什么! 究竟是自己自作多情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他的束缚如此难以抗拒! 曾经以为近在迟尺的爱情,竟然如此的遥远,如此的不切实际,更不堪一击。 给了自己爱情的甜蜜又捅了自己一刀的那个男人,我如此的自暴自弃,我如此的心灰意冷,我如此的万念俱灰,都是拜你所赐! 你可知道这一切? 你可……会心痛一点点? 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会偶尔想起我这个可笑的女子?

257鸿禧之痛 苗氏诉苦 承恩寺的茅屋中,鸿禧盘坐在榻上,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两三天了。自从那日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他就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晨昏颠倒,日月不分。 从未间断过的练功也完全没了动力,尽管常年练功能够帮助他抵抗毒素,配合药丸保命。 然后,他在发作过一次后,终于知道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他来到了茅屋,坐在榻上回忆起跟江云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堂堂七尺男儿,对自己的寿命将至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在这里,想起她娇羞的样子,想着她给自己做的第一顿饭,想着她们之间每一次欢笑,竟然不知不觉的掉下泪来。 察觉到自己掉了眼泪,男子便愣住了,在榻上呆坐了两三日。 然后他再次犯病了,吃过药丸后,他数着瓶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颗丸药,彻底的死了心! 让她恨了自己,总好过让她爱着死去的自己,要强吧! 可是,为什么那么心痛,比犯病的时候还要痛,明明想潇洒的笑,为什么会笑出眼泪? 清河县主,你我本就不该有任何的交集,就如同你在阳光下,在天下人的眼中,而我,只是一个生于夜晚,处于黑暗中见不得光的皇室宗亲。 如果不是你的炭火呛到了我,兴许我们此生都不会相见,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翻身下了房梁,也许第二次,我就不再去那个院子了。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追本溯源,是我的存在打扰了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让你把我放在心底真是对不起,从此后,对我的回忆仅限于一个缩头乌龟,一个孟浪之徒,一个不值一提的男子吧! 承恩寺,自己呆了多少年了? 即便是对寺里大多数僧侣来说,自己也是不存在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故意荒废了这个院子给自己。这个院子,既然她喜欢,是不是该留给她? 还有那个荷塘,就是它一开始绊住了她的脚。 原来她喜欢荷花! 为什么自己这么迟钝,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了,自己却让她再也无法踏足这里。 是啊,自己是残忍的。 命运对自己的残忍,自己却都转嫁给了那个女孩的身上! 巍峨的大殿,每日的晨钟暮鼓,为什么敲不碎自己的世俗之心?为什么自己还会动心? 在命不久矣的时候,能够遇到这么美好的一段感情,其实上天待自己也还不错吧,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没有被自己的身份吓跑。 可是,真的有些不甘心,为什么在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才遇到她?如果,如果十年前遇到她,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尽一切的努力,为了能够娶到她,也许自己会抛弃一切。 十年,那个时候若是真的遇见她,自己一定会好好的配合太医的治疗,或者干脆把那个药丸的配方拿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一直这么被动,一直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运,甚至自暴自弃。 可是,上天会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显然不会。 那个女孩 子这么美好,可是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自己的回应会让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会不会哭? 不,还是让她恨自己吧,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她会恨自己,然后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对吧! 她会的吧! 毕竟我们之间,只有那短短的相聚,真正挑明了感情,也只是那一日的事情。如果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会明白的。 命运,这就是横在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一个无法逾越的天堑! 纵然两人看起来身份高贵,可其实在这道天堑面前,反而是最低微不过的身份! 男子更加消瘦了。 苗氏最近心情很不好,她已经知道江云雁同意了跟西邮国小王子的婚事。 她很不开心也很担心,因为江云雁居然不肯见她! 苗氏去了福禄长公主府,希望凭借福禄长公主的面子能够进宫去见见自己的女儿,可是福禄长公主病了,苗氏气笑了,病的真是时候! 从福禄长公主府出来,苗氏真心觉得无力,因为不论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束手无策的母亲,皇家的恩宠,果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想拒绝? 是啊,想拒绝你也得进得去,见得到啊! 苗氏不相信江云雁是真心接受了这个婚姻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江云雁曾经很明确的表示过自己不愿意很快接受新的亲事,还想着让自己阻止一下国度热心的太后和圣上。所以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同意,不仅不会这么快,而且一定不愿意接受。 这几年来受了自己,以及她两个姐姐的亲事所影响,她对所谓的门当户对早就心存不屑,她是个很依赖家庭的女孩子,更不会愿意远嫁异国他乡。 一定有人逼她了! 苗氏很恼怒,先前就觉得很对不起江云雁,那么轻易的被她祖父给定下了亲事,这才退婚没消停几天,就被圣上和太后给架在火上烤,这么高调的给她办了及笄礼,看吧,又给异国他乡的小王子给盯上了! 如果是敌对国的小王子,那么还能鼓动舆论说圣上是卖女求荣,可是西邮国是友好邻国。 西邮国小王子年纪和样貌以及身份地位样样都配得上江云雁,可是这些在苗氏眼里都是狗屁,她想要的只是江云雁幸福,只要她幸福,哪怕她说要出家都行!只要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不要自己的女儿被迫接受这桩婚事! 可是现在太后不肯召见自己,福禄长公主装病,自己能去找谁? 金龙令吗? 还想凭借金龙令给江云雁换来自由的。 因为一直不知道金龙令是一次性的还是一直有效的,要不要冒险? 这个时候,苗氏真是焦头烂额。而这个时候,倪垣传来了消息,想见见苗氏。 苗氏一直空荡荡的内心瞬间就有了被填充的感觉,仿佛一直迷路的自己找到了方向。 仍是在那个酒楼,这一次,就连倪垣的心情都不太好。 苗氏很想问问倪垣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够进宫觐见圣上,倪垣很吃惊,重复问道:“夫人想见圣上?为什么?” 苗氏叹气,一口干了杯中酒。 “清河县主,要嫁给西邮国的小王子了!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同意!” 倪垣震惊了,他垂下双眸,苦笑一声,其实,自己早知道她的态度的,是吧!她怎么会同意这种婚事! “夫人,想怎么说服圣上?” “说服?圣上独断专行,一定是施展了什么手段才让我女儿同意了这门婚事!我不甘心,我心疼啊,我女儿你知道她有多美好吗?她懂事、聪明,知进退,她的亲事艰难,好不容易逃离了上一个不靠谱的对象,如今竟然摊上了另一个!” 倪垣闷闷的喝了口酒,问道:“夫人觉得,圣上这么做,会不会也有苦衷呢?” 苗氏笑了:“苦衷?他天家的苦衷是苦衷,我百姓的苦衷就不是苦衷了吗?” 倪垣无语了,只能默默喝酒。 “我知道,我知道圣上先前应该没有这个想法让云雁去做什么联姻的棋子,这一点,我是相信的。这个圣上没有那么……没有那么卑鄙!” 倪垣眼眶一酸,苗氏始终都不是个会迁怒的人你,她总是那么理智,可是不要以为她理智就可以要求她大义灭亲,那样她会丧失所有的精气神,就如同以前的三十多年那样! 倪垣很苦闷,他不由自主的多喝了几杯。 “你也没有办法吗?”苗氏有些头晕,可是心情却出奇的没有从前那么压抑了,或许能够跟他这样说说心里话,也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安慰吧。 倪垣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自己有个计划,却不一定能够成功。 所以,他沉默了。 “没关系,”苗氏摇摇头,一拍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说:“我手里有金龙令!这个东西,应该能让我进宫吧!就是不知道如果圣上不想见我,会不会直接不承认这个金龙令的存在和效力。” 倪垣听到金龙令瞬间挺直了一下背,可瞬间他又垂下目光,站起来扶着苗氏坐下,想了想,说道:“金龙令,只有在后宫有效,前朝的事,干涉不得。而且金龙令能够阻止皇后的命令,但是太后的命令却是……” 苗氏听了就很颓丧,拧着眉道:“果然没有用吗?” 说着端起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倪垣默默的给苗氏倒了酒,想了想,只倒了半杯,还没放下酒壶,苗氏又端起来一饮而尽。 倪垣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夫人且再耐心的等待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没有办法,在下一定会想办法让夫人见见圣上 或者太后。” 苗氏晕晕的,眼神朦胧的看着倪垣,忽然思绪就飘飞起来,脑海中混乱不堪,不知道是前苗氏的记忆还是她自己前世的记忆,混在了一起,脑海中,有一个很模糊的身影,感觉很亲切,很令自己依赖,那个人,是和自己仅仅生活了三个月的丈夫,还是苗氏那个三十年如一日爱慕她的江瑞声? 不知道是谁,可是,真的好亲切! 苗氏凑近,看着倪垣,却看不清真正的他。 伸出手来触碰倪垣的脸,心中有无限的委屈,然后,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 “老公,我好累!” 苗氏说了这么一句,就倒下了,倒在了倪垣的怀里。

258苗氏无力回天痛哭 双喜求助翻车受伤 倪垣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身体僵硬的看着自己怀中的苗氏,好半天才回神。 他缓缓抱着苗氏,内心的感情翻江倒海,苗氏先前那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苗氏这么依赖,这么信任,这样的……撒娇?! 倪垣把苗氏抱起来,放在厢房一侧的罗汉床上,给她盖了薄被。 自己原本是想要对她好的,本心是希望她幸福的,也想让她的儿女都那么好,他一直在尽自己的努力,想给苗氏和她的家人更多的荣耀,更好的庇护! 可是为什么事情越来越糟,自己的初衷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难道真的像父皇那样,把心爱的人藏起来不见天日,才是最好的保护吗? 这一刻,倪垣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苗氏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前世丈夫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来回在梦中滚动播放,可是江瑞声的一些画面也穿插其中,有时候是他在喝茶,有时候是捧着宝贝向苗氏讨好的面孔,有时候,是他在对着自己描画的样子。 倪垣静静的看着苗氏在睡梦中喊着某个人的名字,一会儿是江瑞声,一会儿是一个奇怪的称呼。总之,这两个人交替在她的梦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可应该也是她最重要的人,才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还在念叨着他们。 江瑞声他知道,可是那个老公……又是谁? 忽然间,才发觉自己真的不了解她。 或许,父皇那样保护着母后,才是最好的方式? 难道,要让世人都以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吗? 倪垣很纠结,他从来没有发现会有一个决定让自己做的这么艰难。 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两扇窗,倪垣背着手望着京城的繁华景色,却是眉头紧皱。这样的繁华,父皇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和能力维持下来的,而他又是靠着什么样的势力和手段保卫着这片江山? 难道真的不能在不牺牲的情况下,保住这一切吗? 若是从前,他会很肯定自己不会让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保卫自己的江山。可是如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了。身为帝王,却不是全天下之主,他只是这片大陆上一个比较强大的国家的帝王,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听从自己的吩咐。 而在跟邻国的关系中,西邮国是很重要的国家,所以,即便大展国比西邮国强大,他也无法明着拒绝对方的求婚。因为素来皇家的公主郡主和县主,都是联姻的人选,这是各国公认的。 西邮国小王子这次出现的这么奇怪,事先也没有通知过,就这么突然的参加了清河县主的及笄礼,直接看上了本人,圣上恼怒就恼怒在这里,他连换人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辜负了苗氏吗? 圣上心情很沉重。 苗氏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倪垣背着手站在窗边,双眉紧皱的凝视着外面,很沉重的样子。 忽然间苗氏就想,是不是自己的事情让他烦恼 了。 苗氏坐起来,还有些头晕,缓了缓的功夫,倪垣已经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 “夫人醒啦?怎么样,还头晕吗?”倪垣走过来关切的问。 苗氏想起自己就在这个男人面前睡的死沉,破天荒的有些脸红。 “呃,不碍事了,倒是累得先生看笑话了。”苗氏当真有些不好意思。 倪垣笑了,这样的苗氏真的很难见到。 “夫人太见外了,难得夫人肯放下包袱跟在下坦诚以待。”说着,倪垣又苦笑道:“可惜在下能力有限,不能为夫人分忧。” 苗氏不忍他这样自责,脱口而出:“圣上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更何况你我!” 倪垣猛然抬头,却发现苗氏只是随口一说。 喝酒的时候是下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不知道是不是这间酒楼今日不开业的缘故,这条街道上行人都很少,相比道路尽头那条横街,这里竟然有种莫名的荒凉。 苗氏先下楼坐上马车走了,倪垣在楼上看着她的马车咕噜噜的前进,在那条横街旁稍稍停顿,便一个转向汇入了行人和车流中去。 夜幕降临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并不是一日的结束,反而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京城的夜市很繁华,也很热闹,有时候也会有奇装异服的异国人大摇大摆的经过,停留在某个摊子上跟老板比划着讨价还价。 苗氏靠在马车的窗边,隔着纱帘子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中五味杂陈。 她并没有喝得断片儿,至少这次没有。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前世的丈夫,还有苗氏的丈夫江瑞声。那么多的过往,那么令人依靠的感觉。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一直以来,从穿越前十年到穿越后这三年,自己一直是别人的依靠,谁都不知道,自己也需要一个依靠! 这也是为什么倪垣一提出要见自己,自己便马上赶来的原因,好像倪垣给她一种感觉,一种……他会让她依靠、会帮助她,甚至,宠着她的感觉。 蓦然间,苗氏觉得胸口很闷,就像被巨石击中,瞬间疼得额头冒汗! 她强忍着,看着纱窗外的夜景,想要转移注意力。 双喜咬着指甲在想自己的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夫人明目张胆的跟一个小她好几岁但是看起来却比她大几岁的男人喝酒聊天,呃,一聊就是两个时辰!这虽说有大老爷的手书,明明白白写着支持夫人改嫁,可是咱也得找个单身的不是,这个倪垣一看就是妻妾成群的,每次出来带着的香囊都不一样,而且明显都不是出自同一个女人之手。 夫人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这幸亏倪垣的妻妾不曾找上门来堵,要不然夫人真是百口莫辩了! 小丫头如今看倪垣很不顺眼,那个小苗子先前还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可是说不见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好歹还…… 好歹还什么? 双喜自己就震惊了,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是在考虑夫人的事情,怎么就提到了小苗子…… 双喜甩甩头,想 把杂念都挤出脑海。转头看向苗氏,发现苗氏仍然看着窗外发呆。 “夫人,要不要喝口茶水?”双喜问道。 苗氏摇摇头。 可能是觉察出来夫人的兴致不高,双喜又沉默了。 回到了江家,苗氏说很疲累,想泡澡。 双喜安排完了,苗氏却让她们都出去,不必伺候着。 双喜犹豫了下,给苗氏留下个铃铛,带着丫环们都下去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苗氏泪如雨下。 真的,穿越而来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己的女儿的婚事,前前后后自己都无法做主,更关键的是,女儿自己的身不由己。上一次自己还想着如果不靠谱还能凭借身份强行把婚事退了,哪怕去求太后! 可是这一次,这亲事却是圣上和太后定下的,连他们都身不由己,自己还能依靠谁? 头一次,苗氏觉得自己很亏,为什么别人穿越而来都能带个金手指特异功能的,自己却是穿越成一个老太婆不说,还一点特殊才能都没有!不能呼风唤雨不能翻天覆地! 连女儿的亲事,她的终身大事都无法自己做主,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母亲有什么用! 苗氏陷入了深深的自弃中。 泪水越流越多,她越发的无法自已。上一次这么无助还是在丈夫去世的时候,自己趴在医院的床上,扑在那个已经冷却的身体上,疯了一样的摇晃他,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反应,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 此刻,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这一次,真的也没有办法了吗? 双喜担忧的守在门口,心中万分焦急。 第二日,苗氏身体不适在家里休息,双喜去找王妈妈,徐图说王妈妈去了城西的铺子。 双喜便叫马房套了个马车赶往城西,她心中焦急,总感觉此时如果陪在夫人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王妈妈的话,她应该会有办法排解夫人的忧愁。 “容叔,快点儿。”她催促道。 车夫为难道:“双喜姑娘,这路上行人太多了,你看这……” 双喜泄了气,道:“那,尽量快点吧。” 车夫道:“好嘞。” 刚一扬马鞭,马车碾过了一块儿大石头,车夫一个哆嗦,鞭子就落在了马腿上。马吃痛了扬起蹄子就跑起来,一路上不知道闯过了多少摊位,好在京城里头这些摊贩经常能遇见飚马的纨绔子弟,这躲避的能耐是无人能及,所以好歹还没伤到人。 可是马被绊倒了,马车翻倒了,双喜被甩出来。 双喜感觉到天旋地转,左脚已经没了知觉,她趴在地上,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胳膊也受伤了,正在此时,一个脚踏登云靴的男子停留在她面前,弯腰道:“这位姑娘,你受伤了,还能动吗?” 双喜如今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向男子,即便是背着光看不到脸,她也听得出来,是小苗子的声音! 楚田的翩翩风度在看到双喜那张狼狈的脸的时候便凝滞了下,他的眉头就是一皱,心头一紧。

259双喜遇故人心生疑窦 “不愧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想,楚二少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啊!” 旁边一个骏马上的男子也从马上下来,拍了拍楚田的胳膊,笑着说。 双喜就打量了下小苗子,发现他穿着华衣锦服,脸上虽说此时的表情是有些复杂的,可先前应该是丰神俊朗的。上一次很近的距离看到这张脸,还觉得他长得五官端正的,如今一看,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妥妥的一个富贵俊俏的公子哥儿! “瞧瞧,这小丫头都看直了眼了!”先前调侃的男子笑道:“今后这京城又多了一颗破碎的心呐!” 楚田眨了眨眼睛,慢慢直起身子,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双喜道:“看来这位姑娘不需要帮助啊,是我多虑了。走吧,小王子还在等着我们呢。” 车夫挣扎着跑过来,路边的一个婆子好心过来把双喜搀扶起来。 双喜却只是怔怔的看着楚田的背影,一直盯着他走进了一家青楼。 刚刚抬了抬脚,就钻心的疼,可是所有的疼,都抵不过她心中的疑惑和痛楚。他明明是认识自己的,他瞬间变换的脸色表明,他就是小苗子,他是认识自己的! 可是他却装作不认识自己了…… 而且,自己是一个小丫头,他却是……另一个公子口中的楚二少! 楚二少是谁她不清楚,可是从另一个公子口中可以听出来,他是个风云人物,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儿,甚至京城闻名,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丫头! 双喜的眼泪掉下来,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心中补充道:“一个狼狈的小丫头!” 双喜哭了,车夫就害怕了,双喜姑娘可是夫人心头最疼爱的大丫环!自己驾车的时候让双喜姑娘受了伤,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双喜姑娘,你怎么样了,哎呀,你受伤了!”车夫真是吓坏了。 “容叔,我没事。你呢?”双喜声音空洞,却还记得问问车夫怎么样了。 “嗨,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可是双喜姑娘你……” “容叔你没事就好,去附近的车行雇一辆马车,把咱们的马车拉回去修理。沿途被我们破坏的摊位,让摊主过来,我给赔偿。” 车夫看了看双喜的脸色不太好,有些犹豫,双喜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道:“诶,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 扶起来双喜的婆子赞道:“这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真正的大户人家,不是那等子招摇的纨绔子弟!”呵呵笑了两声,婆子道:“姑娘,你看,我就是旁边卤水豆腐摊子的,你看我这摊子都掀了……” 双喜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对婆子说:“这位妈妈,方才我们的马车撞了您的摊位,您还能过来扶我一把,双喜感激不尽。您放心,定然不能让您损失了。只是我今日出来也没带够银子,您常在这条街上摆摊儿,方才我们冲撞的摊位您应该都认识,麻烦您给我记一下一共几个摊位。” 婆子一听叹息道:“可不是么,我们都算是老邻居了,方才我也看过了,你家的马车这一路上撞了八个摊位,算上我们这 一个,一共九个,摊主我都认识。” 双喜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已经有好心人给把马牵了回来,几个摊主也帮忙把马车翻过来。 双喜指着斜对面的一个茶楼道:“麻烦这位妈妈扶我进去那间茶楼,把几位摊主也请进去,我先请几位喝茶,赔礼,车夫会回家取银子。” 婆子连忙点头,扶着双喜就过去了,一路上招呼几个摊主说明情况,摊主们都很高兴,跟着进了茶楼。 车夫雇了马车过来,却不想双喜是叫他回去拿银子。 车夫左看右看,心想着靠谱吗? 双喜一笑:“容叔尽管去吧,告诉二管家就行。” 江永匆匆赶到茶楼,路上还拐进一个医馆请了个大夫一道,进了门看到双喜先问了她的伤势,然后开了个厢房让跟随的婆子扶着双喜进屋里,大夫给诊治。 然后江永才满头大汗的坐在桌旁,跟众多摊主商议赔偿。 都是老实然也没有坐地起价的,盘算了损失和误工费,收了一两二两左右的赔偿款,都乐呵呵的在切结书上签了名字摁了手印。这边处理完了,那边大夫也诊治完了开了药方。 大夫有点不安,自己的这副药可不便宜,里面的姑娘说自己是个丫环,这医药费…… 江永看都没看,就交代大夫:“还有车夫也受伤了,劳烦大夫一并给诊治了,医药费稍后结算。” 车夫在一旁愣了,心想还有自己的份儿? 车夫姓容,是在京城雇佣的车夫,在江家宅子里给接送客人或者管事的,并不晓得江家的做派,只是自己驾车出了事故伤到了人不晓得要自己赔偿多少,正愁眉苦脸呢,忽然听到要给自己诊治开药,下意识的就想拒绝,说自己皮糙肉厚不碍事,不费那个银子了。 江永却不管,把他推给大夫,赶紧让双喜上了马车就要送她回去,双喜却非要去见见王妈妈。 拗不过双喜,江永亲自陪着双喜去见了王妈妈。 王妈妈叹口气,拉着双喜坐下:“县主的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由于也没有什么法子,也是没脸见夫人呐!你不要着急,县主吉人天相,自然会化险为夷,你多宽慰夫人就是了。” 双喜没有讨到主意,闷闷不乐的回了江家,也不敢告诉苗氏,就说自己不舒服,连着几天没出现在苗氏跟前,赶紧养伤。偏偏苗氏用她用习惯了,知道她病了,非要亲自去看看她,这才知道她受伤了。 问过了前因后果,便让她好生养伤,不要着急, 这几天双喜拜托江永去打听一个叫楚二少的人物,江永半日就得了结果,回来告诉了双喜。夜里双喜辗转反侧的,很是心慌,她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不过还需要拄着拐。 想起了倪垣跟夫人的关系亲近,而倪垣声称回家成亲的小苗子,他的随从,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京城闻名的楚二少,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楚田! 这……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际关系? 小苗子都是这等身份了,那么倪垣又是什么身份? 而且,听那日的话,小苗子,哦,是楚二少正 在跟西邮国的小王子交往密切,小苗子难道不知道西邮国的小王子跟清河县主定亲的谣传? 还有他们去的地方……双喜瞧的清楚,是秦楼楚馆! 他自己浪荡不说,还拉着县主的准姑爷去那种地方,究竟安的什么心! 双喜突然对小苗子也好、楚田也好,反正对那个人怨恨起来,怨恨的直掉眼泪! 第二天,双喜拄着拐坚持去见了苗氏,关了门把自己那日的经过细细的描述清楚,把自己打听的结果和分析也告诉了苗氏。 苗氏沉着脸想了想,问道:“可看清楚了?” 双喜双眼空洞,用力点头道:“他虽然马上就装作不认识奴婢的样子,可是他看到奴婢的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奴婢绝对不会看错!他们的话奴婢也听得清清楚楚!” 苗氏深吸一口气:“倪垣……呵,他倒是说过有苦衷,身份有所隐瞒。不过这小苗子……”看了双喜一眼,知道双喜怕是动了情却被伤了,心中便有了一把子怒火,你主子事先有言在先,我忍了,可是你小苗子没有过吧! 苗氏心疼双喜,也不管自己到底讲不讲理了。 “你好生养伤,过几日能随意走动了,咱们去会会这位倪垣先生。” 双喜重重点头。 几乎与此同时,楚田跪在乾安殿后殿,苦着脸跟圣上禀告:“主子,怕是咱们的身份瞒不住了。” 圣上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他只在一个人面前隐藏了身份。 “怎么说?” “臣在街上碰到了双喜,她认出了臣。” “她有没有说什么?” “看到有马车受惊,有女子受伤了,臣想着扶她一把,谁知竟是双喜。她认出了臣,虽然臣立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可是她的表情一看就是认出了臣。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之后听说江家的二管家江永在打听臣的消息。” 圣上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走。 皱眉道:“此时可不是个相认的好时机啊,清河县主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怕她误会朕宠爱她女儿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楚田低下头,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圣上打乱了步骤,不安的同时,心中为什么有种烦闷的感觉? 圣上最终叹气道:“你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楚田连忙正色道:“臣很谨慎!” “唉!”圣上却叹气不已,“清河县主也是难为啊,她的亲事怎么都这么……唉!” 苗氏忽然就打起精神来了,她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江云雁,所以她跑到宫门前跪着求见,她知道江云雁不会忍心自己跪在宫门前的。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太后就宣她觐见了。 进了太后殿,太后仍然称病不见。苗氏此行也不是为了见太后,所以很是平静的跟着宫女去了储芳阁。 江云雁在门口迎接苗氏,还没见到苗氏,江云雁就开始掉下眼泪,母亲这是得有多担心自己呀,不惜在宫门外跪着求见! (预告预告:下周每日三更!早中晚各一章!)

260云雁坦陈心意 苗氏掌掴鸿禧 苗氏一见江云雁就大吃一惊,这个形容消瘦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还是自己的那个活泼聪明又有点小傲娇的女儿吗? 看着女儿备受折磨的样子,苗氏就不禁掉下眼泪。 在太后殿母女俩有些事情不好说,等上了阁楼,江云雁扑通跪在苗氏跟前,哭着道:“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苗氏赶紧扶起来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哭道:“我的儿,你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知春在旁边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两个人缓过来重新洗漱了,苗氏详细问了圣上那天是如何跟她说的,她又为什么会同意,江云秋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掉下来,想着自己对鸿禧的一片赤诚之心,他竟半点不放在心上,竟然还祝福自己。 难过之余只是一昧的哭,苗氏看了看知春,道:“你若不方便说,那我去问知春了,你这样明显另有隐情。上次她没有保护好你,我就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可是若这次她跟着你,还让你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我是再不会容许她留在你的身边了!” 知春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可是没有江云雁的容许,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俯低身子,瑟瑟发抖。 江云雁看不过去了,主动道:“母亲也别为难知春了,这件事原本她也是不知道的。母亲,你让她下去吧,女儿全都告诉您!” 苗氏本就是在吓唬她,当然同意了。 阁楼上只剩下了母女俩,江云雁擦干了眼泪,站起来走向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远处,望着承恩寺的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 “母亲可知道先前女儿执意要去承恩寺给太后和义母祈福,是什么缘故吗?” 苗氏摇头,她确实不知,但是当初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她也并没有追问。此时江云雁一提起来,她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女儿在那里,发现了一处荒芜的院子,一处无人打理的荷塘,还有……一个不存在的人!” 苗氏眉头跳了跳。 江云雁便把她和鸿禧从一开始的无意相处到后来的默契相处点点滴滴的都告诉了苗氏,只是隐去了两人亲吻那段,小姑娘说不出口。 苗氏听了浑身直哆嗦,在她这么严密的监护下,江云雁竟然和一个大她几十岁的中年男人有了私情! 这对苗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勉强扶着椅子扶手,才稳住身子。 “你……”面对小女儿为情所困的憔悴的脸,她骂不出口。可是心里急啊! “你真是!你要母亲说你什么好!那个男人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品行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把一颗心牵挂在他身上了!糊涂啊!” 苗氏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只想让江云雁清醒过来。 可是江云雁却出奇的反驳了:“不,母亲,他是个令人尊敬的人,他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谦和守礼,是女儿……是女儿不知不觉动了心,不关他的事……” 苗氏落荒而逃…… 太后莫名其妙,本以为苗氏会能劝劝江云雁,或者……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应该轻松些的。 圣上也是猜不透到底是怎么了,跑去找太后,两个人都猜不透。 圣上忽然就想起来皇后来,有时候这个不靠谱的皇后跳脱的思想回路反而能蒙到正确的答案。 皇后听了以后,也是一脸的懵圈儿,她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道:“苗淑人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那就是她问出来了什么,接下来看她去哪里就知道了。” 圣上以正常的思维实在想不透苗氏接下来去哪里有什么关联,便想着这个法子兴许也不是每次都管用,于是背着手又离开了皇后殿。 其实,若是圣上当时听了皇后的建议,派人跟着苗氏,便会发现真相,可惜,一件事情耽搁了圣上的心思,他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据说白帝师已经启程回京了,木翰林接到了信件,不日帝师白晃就进京了。 圣上赶紧在宫里给帝师安排了住处,也在京城里安排了宅院,他想着这次肯定不能让白帝师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可惜人家白帝师十几年山村隐居说自在惯了,愣是穿着一身短衣扮做农夫带着新弟子从迎接的百官队伍旁边大摇大摆的进了京城,然后步行去了东山书院,跟木翰林要了个小山头,要在上面盖上三间茅屋,就此入住呢。 圣上亲自出宫领着太子和二皇子上山拜谒,白晃倒是在木翰林的院子见了多年未见的弟子。 圣上想起了那两箱子的手稿,心中激动,眼眶就红了,亲眼见了白晃的苍老,再对比被江河中照顾的红光满面的木翰林,他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这个老师。 白晃却很洒脱,往事对他而言都不如现在把自己毕生所学所研究的成果倾囊相授,一身所学有了继承人才是最大的安慰。 白晃说的明白:“太子是天下之主,对于农工水利之事只需要知道大概即可,无需老夫整日看着,太子抽空来学习就好。圣上还是给老夫找些务实的肯吃苦的聪明的学生来吧,额,不需要多有天分的,就木师弟那个关门弟子的水平就行!” 圣上险些跳起来,忍了又忍道:“老师说笑了,您让朕去哪里再找个江行中这样的学生来给您!” 白晃想了想,认同的叹了口气。 江行中浑然不觉自己被抢了,面无表情的给圣上、太子、白晃和木翰林都到了茶水,然后行礼、退出门外。 屋里众人对他的感官不由的又有了新的认知,连太子都觉得他今日的表现太淡定了,这才想起来他一向如此,可是能够在天子面前,被两个帝师争着抢着,还能如此淡定,果然非同一般! 圣上被耽搁在东山的时候,苗氏悄悄的上了山,去了承恩寺。 她忍着,等到下午了,才从院子里出来,拉着知春让她带路去了那处院子。 想着女儿描述这里的景致的时候,那一脸的沉迷,苗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江云雁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你鸿禧一个大老爷们儿你好意思这样欺骗一个小姑娘的感情?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苗氏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知春摇头:“奴婢只是在屋中说话,他便回了话,没有露面。” 苗氏道:“你在池塘那里等我。” 深吸一口气,苗氏进了茅屋。四下看了看的确没有人。 “鸿禧?鸿禧你在不在,我是江云雁的母亲江大夫人!” 没有人回应。 苗氏挑了挑眉毛,慢悠悠的 道:“鸿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出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里!看看我女儿还会不会把这个破院子还有这里的人放在心上!” 苗氏气的呼呼的,只听见恍惚有个人叹息了一声,微微有点破空声,一个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房间里,苗氏没想到人真的在,一眼看过去,心中就是一阵难过。 这个男子自带神秘气质,又很博学,满是沧桑的脸上一双饱含复杂情感的双眸,加上不可说的身份,还真是吸引小姑娘的利器! “你就是鸿禧?” “是。” “你可认识江云雁?” “……认识。” “你可曾欺骗她的感情?” “不曾!” “那你可知她对你的感情?” “……是,知道。” “那你能否回应她的感情?” “……不能。” “那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远离她?” “……没,没想到。” “后来知道了,为什么仍然不远离她?” “……无法控制自己。” “那你跟她在一起呀,你娶她呀!” “这个……做不到。” “啪!”苗氏给了男子一巴掌! 鸿禧愣了,从小到大,从没有打过他,只有人想害他想杀他,从没有人会打他! 脸上火辣辣的,他忽然担心起来,紧张的问:“你……你也打她了?” 苗氏愣了愣,这个男人,原来也是个单纯的。 忽然间,苗氏就理解了江云雁,她会爱上这个男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没动她一个手指头!可是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 “怎么会!她身体无隐疾,很健康的!”男子焦急的反驳。 “她爱着的人是你,可是你却把她轻易的推向别的男人,她不爱的男人。她的人和心都要分离了,能健康吗?” 男子听了,低头沉默不语。 苗氏隐忍的问:“你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将来就没有点打算?你就没打算成亲?” 男子听了,茫然抬头,摇摇头:“不曾!” 苗氏差点忍不住又给他一个巴掌,可是此时,鸿禧忽然面色一变,眉头紧皱,很痛苦的样子,一时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苗氏一个趔趄,跌坐在榻上。 她惊恐地看着地上明显不正常的血迹,眼神闪烁的看向鸿禧。 “这里面还有三颗药,”鸿禧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玉瓶放在桌子上,缓缓道:“药吃完了,我就没命了。” 苗氏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忍着不适走过去取过玉瓶,打开塞子看了看里面果然只剩下三颗黑色的药丸,一股刺鼻的味道传出来。苗氏皱眉塞住瓶口,把瓶子小心放下。 思索良久,她道:“既然有药,就会有药方。” “药方随着齐老太医的去世已经失传了。我找了很多名医,他们配不出这药丸来。” “一颗药能撑多久?” “一个月。” (预告预告:下周每日三更,早中晚各一章!)

261循循善诱某人将远行 脱离梦魇遇急报 (今日第1章/共3章) 苗氏沉默了半晌,总算明白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这么对云雁的?” 要是这个原因,这个男人还不是太渣。 “让她恨我,总比让她一辈子记着我要好。” 苗氏还是不能不介意:“为什么不在她动情之前离开她?” “我大她二十几岁,从未想过,她会对我动情,更没想到……我自己也会动情!”男子脸色有些红。 苗氏终究叹了口气。 站起来道:“如今,她的亲事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也许你说得对,让她恨你,比让她惦记你一生要好的多。可惜,你是这么想的,她却不是这么想的。” 鸿禧不明所以,苗氏接着道:“纵然在我来之前,她已经认了命,却始终不许我说你半个不字!她仍然将你放在心上,以为……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鸿禧就站不住了,跌坐在凳子上,低下头,眼中全是泪水,滴答在夯实的土地上,看得苗氏心中不忍。 正要夺门而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那个给你配药的是齐老太医?” 鸿禧茫然点点头。 “那你可曾找过他的学生?兴许药方会传下来。” 鸿禧摇摇头道:“找过了,全都没有。” 苗氏考虑了一下,道:“我认识一个大夫,是齐老太医的关门弟子……” 鸿禧开口道:“我知道,清河府的康大夫,我调查过他,他跟着齐老太医的时间太短,不可能的。” 苗氏看着鸿禧垂头丧气,一心等死的样子,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站起来!” 鸿禧闻言,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苗氏打量一番,道:“个子挺高的,怎么就没点担当呢!” 鸿禧闻言苦笑一声:“将死之人,谈什么担当。” 苗氏最看不得人自暴自弃,便劝道:“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可是假如我只剩下了三个月的生命,我会背上行李,四处去旅行。生于这个国家,也即将死在这个国家,我会想要去四处看看,看看这美好的山河,帮助帮助有困难的人,或者被陌生人帮助,感受一下生活,享受美食美景,呃,美人就算了。” 鸿禧暗淡的眼神慢慢的生动起来,苗氏还在继续:“一辈子困守在这方寸之地,不如把自己的所学所知尽可能多的传授出去,青史留名也罢,雁过无声也罢,终究在自己这里是一个生命最后的仪式。” 鸿禧慢慢挺直了腰杆,原来,最后的日子,也可以这么过,也可以这么精彩? “与其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等死,不如在阳光下拥抱自由,你知道帮助别人的时候,对方那感激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你去试试,可好?” 鸿禧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苗氏就俯身行了个大礼。 “与夫人一席话,让鸿禧茅塞顿开。多谢夫人!” 苗氏心中松了口气,循循善诱道:“我虽是个女流之辈,可也曾经走南闯北,京城不说,清河府不提,济城、津玉府 、蜀中、浙府、苏府……我都曾去过,风土人情全然不同,你见过大海吗?你见过高耸入云的山峰吗?你见过溶洞吗?你见过曲折蜿蜒的盘山道吗?还是你见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鸿禧忽然感觉浑身都在颤抖,他的身体在倾诉自己的不甘,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卷了行李,迈开步伐出去旅行! 豪情万千之时,忽然听苗氏道:“这些,也许你都没机会去看,可是,如果你现在快马加鞭赶去清河府,找到康大夫,兴许,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能去任何一个地方呢!” 鸿禧怔怔的,这……这人之将死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原来自己不是非得等死而已? 乾安殿里静悄悄的,新任太监总管鲁扶用拂尘把一个打瞌睡的小太监给打醒,眼神凌厉的看着他,无声的恐吓着他,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跪下磕头。鲁扶想着毕竟自己新官上任,便踢了小太监一脚,压低声音道:“还不站起来,打起精神来,真的瞌睡了明天下了差事再睡去。” 小太监不敢置信,但仍然面露感激的看着鲁福,用力的点头。 鲁扶笑了笑,又对路过的宫女道:“烛火太多,恐怕圣上不好安睡,去取下一半去。” 宫女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去取了一半的烛火下去。 乾安殿里更安静更黑暗了。 圣上对这一切不是不知晓,他没习惯这么早睡的,可是最近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于是便决定早早的睡了。 他心里除了放不下江云雁的亲事,还有一件事他放不下。 苗氏除了江瑞声,还有谁呢? 那个“老公”是谁呢? 这些年除了自己继位之前的十几年,从没有打探过苗氏的消息,这十几年,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就是空白一片,苗氏固然忘记了他,他也不了解这十几年的苗氏了。 除了江瑞声这个名字,终于还有另一个男人的称呼进入了苗氏的生活进入了她的感情里,是这样吗? 那江瑞声临终前答应给苗氏自由,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呢? 末了,他自嘲一笑,就算是有谁,又怎么样,是江瑞声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身为大展国的皇帝,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了。 正月十五夜里会去密会母后的那个人,他知道;云游在外的雍亲王始终是部分反对派势力最期待的强援,因为从他的祖父开始,就因为就位的时候雍亲王不在京城而始终都有人质疑。而雍亲王的离京自我流放更是加深了这种认知,多年来,雍亲王虽然没有起兵造反,可是他不断的游离在京城之外也是帝位的威胁。 纵然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回京那么雍亲王这个招牌在反对派势力那里就有用一天! 父皇多次派人去请,都没能把他请回来。 自己也尝试过,可是他连见都没见过雍亲王,何谈请回来啊。 而且,出海的事情……一团乱麻。 乾安殿的后殿是自己的寝殿,从来都不容许他人进来的。 纵然是打扫也是自己的暗卫乔装的宫女太监来打扫,自己的许多心思只跟楚田说过,他机灵、点子多,关键是他对自己很忠诚。 在天下人眼中,自己高高在上,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天下震荡,可是真实的情况呢?自己每日都在努力的维持平衡,功勋大臣们和新派士子们的争斗,跟周边邻国的争斗,甚至后宫的明枪暗箭,哪天能够消停啊。 圣上觉得自己很累,京城中雍王府已经空置了几十年,转山庵的姑母也跟着苗氏走了,天下似乎一下子显得很小,苗氏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就和皇家有关系。 当初苗氏带走妙清师太的时候,圣上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既然经常悄悄去看她,就是已经认下了这个姑母,自己劝说她离开尼庵她总是不肯,但是却肯跟着苗氏走,他这个侄儿又怎么会反对。 多年来不是不想帮助姑母,可是他也毫无头绪。 人生在世,多少无奈事,若是都要记录下来,岂不是会一本又一本! 这满脑子的官司,乱哄哄的,没个头绪。 圣上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就睡着了,也许是屋内若隐若现的烛火忽然就暗了下来,也许是周围突然寂静了,反正他睡着了。 睡梦中,是父皇的身影,他在前方走,圣上在后面追,可是他前行越来越快,变成小男孩儿的圣上气喘吁吁却怎么都追不上父皇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中,他伸出手想要够到那扇大门,让它们不要关闭,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大门在他眼前关闭,金光消失…… “父皇!”圣上“腾”的站起来,梦中怎么都喊不出口的这一声称呼,终于在满头大汗醒来的时候,才以微弱的声音喊出来! 圣上大口喘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要叫宫女准备浴桶,浑身都湿透了,却见门后有个黑影。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圣上一把摸到了枕头底下的长剑,握着剑柄坐起来沉声喝道。 “啊,圣上您醒来了?”鲁扶的声音传来,随着这个声音,门后的身影退后几步道:“奴才也是因为有急事禀报,可……可圣上才刚刚睡下不久……奴才,奴才怕扰了您……” 圣上没有松手,想了想道:“什么急事?” 鲁扶在门外晃了晃,道:“这个,奴才也不知。是小琪姑娘领来一个人,说有急事禀告圣上,奴才问什么事他却不肯说,奴才也不敢擅自做主放进来,只好自己先来打探下圣上是否安睡了。” 圣上松了口气,道:“让小琪带着人在偏殿等朕。” “是!奴才这就去通知。”鲁扶的身影消失了。 圣上握着长剑的手渐渐松开。 起身穿了衣服,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偏殿里,小琪穿着中衣,外面披着褂子在椅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一个小太监打扮的少年焦急的走过来走过去。 圣上走进偏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 “小琪,你自去休息吧。”圣上叫醒了小女孩。 小琪点点头揉着眼睛去了内室。

262雍王的消息 苗氏的火气 (今日第2章/共3章) 小琪进了内室,倒在床上就睡了,越是心思单纯的人越是容易入睡,圣上羡慕不已。 收回目光,圣上在堂中坐下。 纵然失眠睡不着,可是毕竟半夜了还是有些困,圣上隐蔽的打了个哈欠,看向堂中低头站着的一个小太监:“何事?” 小太监跪下磕了头,给圣上请安请罪后,回答道:“奴才是守着‘急情处’的,今夜收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说出现了‘雍’字号的消息,奴才知道这事圣上一直惦记着,所以……” 圣上在他提到“雍”字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正色坐着,闻言赶紧道:“说,详细些。” 小太监道:“消息是从浙府传来的,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经营着一个乐坊,里面的乐师水准很高,而这个女子平日里轻纱遮面,有些权贵就有心调戏,被这个女子乐坊的护卫给打了出去。被打出去的人是浙府府尹的公子,想要趁势封了乐坊,结果前脚封了,后脚就有人拿着‘雍’字令牌去了浙府府尹的府上。所以人都放了出来,还赔了一千两。” 圣上闻言就皱了眉头,忍了忍道:“那女子的乐坊是雍王在后面支持?” 小太监想了想回道:“估计是雍王的产业。” 圣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朕这位叔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多年来都没有踪影,忽然就在浙府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小太监顿了顿,圣上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有话说。” “是,楚二爷说,他分析着说是雍王似乎也许是天命将至……想要落叶归根了吧。” 圣上往后靠了靠,道:“下去吧。” 小太监叩头离开。 圣上也离开了偏殿,临走还体贴的关了门。 回到乾安殿,圣上拐去了御书房。 身边没有了小苗子,圣上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那小子办事靠谱不。”圣上心里念叨着,想着清河县主的亲事,能不能搅黄了。 次日,圣上在大殿上发了顿脾气,把浙府府尹给撤了。 这是因为浙府府尹纵容自己的儿子因为私事查封乐坊,官府成了他打击报复的工具,给官府丢了脸,最重要的也是因为这是给雍王传递一个信号,看吧,得罪了你的人,我把府尹都撤了。 消息传递出去,圣上歇了心。 不过十几日,便有消息反馈回来,那女子的“永籁乐坊”要在京城开分店了。 圣上高兴极了,这便是雍王的回话:即将回京了。 于是他又想起来苗氏,想把这个好的消息跟她分享,即便不能明说,可是自己的高兴事能够有个真心人分享。 他还不知道苗氏跟双喜那里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 这些天,苗氏除了开导担心江云雁之外,就在分析倪垣的身份。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倪垣是太后娘家人,可是太后娘家人做生意真的没什么天分,全靠着身份在那里得到些业务,也就勉强维持着不倒闭罢了。但是看倪垣的气度身家却不是太后娘家人的样子。可是姓倪的豪门也有,却不是在京城的,不太了解。 苗 氏想起倪垣说过他一生都困顿在北方,想了又想都觉得没可能,按理说做生意的人家怎么会被限制在北方,还不是哪里有生意去哪里么。 要说一生不能去南方的…… 皇室宗亲! 苗氏大皱眉头,不会吧,自己可是在倪垣面前说过了不少对皇家的戒备和猜忌,还有很多……应该算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不是吧! 若真是那样的话,小苗子的真实身份便可以理解了,皇室宗亲身边的人,是镇国公家的二公子,两个人微服私访,变装出来扮做主仆出来玩儿。 好吧,行吧。 苗氏头痛不已。 鸿禧走之前,来了一趟。 为了避嫌,他还是翻墙进来的,所以苗氏在自家客厅见到了鸿禧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的。 “你怎么进来的?” “皇宫我都能进去。”鸿禧也是个直肠子的人,说了这句之后才觉得自己这话像是个江洋大盗。轻轻咳嗽一声,道:“我是来表达谢意的,那日听夫人一席话,茅塞顿开。在下决定就此浪迹天涯,当然最先会赶路去清河府找康大夫,仔细询问打探,如果有缘,还能再见,若是无缘,便在山水之间结束这荒唐的人生,也不错。” 苗氏叹了口气,到底是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要去与天争夺那一丝半点的机会,所以苗氏柔和的下来:“不论如何,清河府江家能做到的,尽管开口。你稍等。” 苗氏起身去书桌前写了封信,封了口 交给鸿禧:“见了康大夫,把这封信给他,他若真的是那个掌握了药方的人,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再次叹了口气,道:“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吧。” 鸿禧深深鞠躬,接过信来,临走前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实在不想错过,转身道:“若是在下侥天之幸活了下来,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苗氏无语,相差几十岁呢,四十几岁跟十几岁,近三十年的差距…… 鸿禧眼神暗淡了些,苗氏终究不忍心,才道:“如果那个时候云雁还没有嫁到西邮国,说明你们,有那个缘分……” 鸿禧才想到,真正的阻碍并不是这个江大夫人,而是那桩亲事! 他才明白自己做了多残忍的事情,亲手把最爱的女人推给了别人,一个轻易反悔不得的人。 心痛之余,他更难受了,高大的身影竟有些鞠偻。 太后也在夜里见到了鸿禧。 “你要离开?” 太后震惊极了,多少年过去了,一直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到老……或到死。 “或许,离开也不错。”太后以为他命不久矣,想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 想着想着,这个人一生坎坷波折,心中难过,就红了眼眶,鼻翼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鸿禧心中一暖。 走到屋子中间跪下正儿八经的给太后磕了个头,起身走了。 太后殿的暗卫发现了他,太后却一摆手:“由他去。” 暗卫便没有告诉太后,鸿禧去了一趟褚芳阁,也没做什么,就是在树上看了看阁楼上的清河县主。 鸿禧走了,太后心情不 佳,圣上跟太后呆了一会儿,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轻松。不是为了那个远行的人不会回来,而是因为太后终于亲口跟自己提起了那个人,不像往年多年那样,只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承恩寺再没有一个令自己揪心的男人了。圣上心中松了些,可是又有些惆怅,毕竟是皇家人,还是比较亲近的,这些年来自己的心里不那么舒服,不肯出面相见,不过是憋着一口气,想当初,那个人可是拿剑抵着母后的喉咙的! 虽然当初自己还年轻,但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父皇母后都瞒着,可是自己还是知道了。 那个人拿着自己身份的诏书,这些年都不曾公布过,不也是觉得愧对母后么! 圣上歇了几日,听说永籁乐坊的女子已经进了京,正在四处相看地皮店面,就把合适的地段的一个院落通过中介低价给了她。 听说装修一两个月之后就会开业,他拭目以待。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消息,说苗氏想见他。 他风风火火的离开皇宫,去了酒楼。 苗氏已经在二楼包厢里笑盈盈的看着他了。 “倪先生最近很忙啊!”苗氏笑眯眯的。 “呃,还好,处理了几件急事,如今已经处理完了。夫人呢,一向可好?” “好!好!”苗氏咬着后槽牙,问:“小苗子呢?听说回去成亲了,可曾办喜事?怎么不给我们下个帖子?我们也好去吃杯喜酒!” 倪垣吞了下口水,心中一紧,想着果然来了。 “呵呵,他……想是还没有看中的,还没有成亲呢。”倪垣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好口渴。 端起杯子来灌了一杯茶。 “说起来,我身边的双喜一直都跟着我,可是先生身边最近倒是换了个人,我们都不太熟悉呢。” 倪垣呵呵一笑。 尴尬的要死,说不出话来。 “今天我倒是领了另一个丫环来了,是莲月。倪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倪垣木然摇头。 “双喜受伤了,在街上的时候马车翻了,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公子,京城新贵,楚田,楚二公子!镇国公家的二公子!先生认识吗?年轻有为啊!” 倪垣深吸了口气,想了又想,自己怎么这么蠢,明知道苗氏起了疑心还自己扑上来,早知道自己先找个借口回避了这次见面再说。 可是,他又没有再次欺骗苗氏的想法。 烦躁的揉了揉额头,他决定先说一部分实情。 “他……”琢磨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先前跟夫人说过,我对自己的身份是有所隐瞒的,所以我身边的小苗子身份也是……有所隐瞒的。后来他爹也就是镇国公,要他回去成亲,所以他就回去了。” 苗氏散了部分火气,没想着糊弄过去就好。 “倪先生魅力不小啊,镇国公的二公子都甘愿在你身边做个马前卒!” 倪垣只能笑笑。 他还能说什么,自己的身份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苗氏看着倪垣,他现在还没有要跟自己坦白的意思,自己有言在先,还是不能逼他。

263圣上的决定 苗氏烦闷 (今天第3更/共3更) 这次算是跟苗氏有些不欢而散了。 圣上回了宫,心情很不好。 所以前朝后宫都冷飕飕的,只有太后在那里吃瓜看热闹。 碧云不明所以,从前那么关心圣上的太后,如今却看着圣上不停的发邪火而不管,天天乐呵呵的听着前朝后宫的情报,然后端着茶杯笑个不停。 垂柳眼看着碧云又开始琢磨太后的心思,连忙拉了她一把,微微摇头。碧云愣了愣,便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逾越了,总是不由自主的思考,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宫女,一个合格的太后殿的宫女该做的事情。当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了,不再去思索这背后的含义。 圣上闷了几日终于来太后殿了,话说自打清河县主住进来之后,太后殿也不似从前那般高不可攀了,人人都知道太后也知道嫌闷了。 所以圣上来太后殿也不拘日子了,心中烦闷不已就来了。 太后吃着蜜饯,喝着茶,看着圣上苦着脸,闷笑。 “母后……”圣上是来解开心结的,不是来给自己的母亲当猴看的。 太后看够了,笑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是吧。” 圣上点点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太后叹了口气,道:“知道你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可是你不讲究个方式方法,这么贸然的用这个身份去接近,后患太多,当初你不是说过你有铺垫吗?有用吗?” 圣上摇头:“铺垫是铺垫了,效果不那么好。” “欺骗终究是欺骗,包裹太多的原因苦衷也改变不了,终究仍是欺骗二字。” “母后说的是。” “别担心,哀家今日也不是为了给你添堵。哀家想着,你那个法子若是有效,那么一切就都有转机,而且,你可以再给她些补偿。” “什么补偿?” “也算不上是补偿,就算是一个态度吧。先前不是有风言风语说你给云雁封了县主是为了让她联姻么,可是我们其实不是那么想的。尽管到时候这门亲事毁了的时候,咱们是愿意的,可是也得表现出愤怒是吧,所以呢,受了委屈的清河县主那里,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圣上点点头,试探着问:“要不,圣旨言明说让她今后婚姻自主?” 太后瞪了圣上一眼:“你真是……这句话,你得私下说,不能过明路,要不然天下人该认为清河县主将来要自己挑选夫婿了。你想让云雁背上这样的名声?天下哪个清白的女子是自己相看亲事的?” 圣上点点头:“是儿子思虑不周了。” 太后道:“除了这件事,你想想,县主……不是还可以晋封成郡主么!” “郡主?”圣上上了心,不由得琢磨起来。 圣上突然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补偿什么的,不必了。朕明日就宣布给她晋封为郡主!” 太后楞了一下,圣上如今一扫多日来脸上的阴霾,重新意气风发起来,太后便笑了,是啊,什么 补偿什么的,那个孩子可不是稀罕这些的人,所以说,郡主的封号不能作为补偿,是吧! 自己竟然也糊涂了! “皇儿如何想的就如何做吧,这大展国毕竟还是你的天下!” 圣上听了,微微一笑,谢过太后。 苗氏此时却是焦头烂额,这次带了许多孩子过来,好在男孩子都被江行中给领去了东山书院,剩下许多女孩子在这些日子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之后,竟然对江云雁去祈福的承恩寺大感兴趣,缠着苗氏想去看看江云雁住过的院子。 苗氏前些日子刚刚得知女儿想去承恩寺的理由,还在那里见过了鸿禧,此刻便是连承恩寺三个字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想听,可是耐不住小女孩们的软磨硬泡,只好点头同意。 苗氏是真心不想去的, 所以拜托了苗夫人,于是大奶奶便吩咐儿媳妇安排了人手,让几个爷们儿跟着去,苗氏一看自己这边都没有个成年男子,想了想便把张熙正找来,拜托他跟着上山照顾女孩子们。 张熙正自然欣然前往,他自己认为承恩寺是自己的福地,曾经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曹格,才会重新燃起斗志。 说起来好笑,剩下的这六个女孩子里,竟然只有最小的江云菡是辈分最大的,跟张熙正一个辈分,剩下的江若诗本就是她的侄女,止兰、止荷、江玥和江琪竟然都小了她一辈儿! 江云菡本就内向,如今却成了最大的那个,整日里一被叫姑姑就脸红,躲在江若诗身后,不肯出来。 倒是江若诗因为实际年纪最大,便成了主事的那个,整日里有事就喊张熙正:“张姑父。” 张熙正开始还尴尬不已,后来变坦然接受了。 苗家的几个舅舅倒是也尽心的保护着女孩子们,但到底都是大老爷们儿,女孩子们的事情进了院子他们就帮不上忙了,所幸苗氏想的周到,把王妈妈身边带着的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丫头婆子派了一些,倒是真的省了很多的麻烦。 苗氏心里不痛快,因为上次和倪垣的见面最终为无言的分开,让苗氏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又加上江云雁的亲事眼看着就要公之于众了,却仍然看不到转机,祖父那里也传来消息,最近月牙儿的父母闹得挺厉害,已经跟老爷子摊牌了就要给月牙儿说亲事了,老爷子一听人选犹豫了。 “天底下怎么总是有这么巧的事情!”苗氏揉着眉心跟王妈妈诉苦,“这件事情我是瞒着双喜的,可是我这心里头不好受啊,那丫头什么心思我看的一清二楚,可她还自己忍着不告诉我,看她整日里落落寡欢的样子,我心疼啊!” 王妈妈也叹了口气,这就是作为丫环的命运,谁知道初次动心的对象竟是个扮猪吃虎的贵族! 双喜也是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整日里小心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生怕别人知道了说自己一个癞蛤蟆。 “这月牙儿小姐的父母是怎么攀上镇国公家的?”王妈妈想不通。 “什么攀不攀的,还不是那楚二公子据说十分顽劣,而且挑剔,镇国公先前看上的女孩子他一个都没看上,镇国公这才扩大了 范围,降低了标准,只求那个纨绔能够赶紧收心成亲!”苗氏说起楚田来,还是恨恨的。 苗老太爷听说月牙儿的父母想让月牙儿嫁给镇国公府如今名满京城的二公子楚田,便用心打探了一番,他不是个听信谣言的人,尽管楚田已经成了京城风流二代的标杆,但是老爷子还是相信了自己私底下打探到的消息,这个楚田并非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纨绔浮夸! 所以老爷子很动心,也很纠结。 来信问苗氏怎么看,苗氏看了信这个胃疼,半天才缓过来。 “我能怎么看,还能怎么看!”苗氏气呼呼的,“难不成让小苗子那个混蛋喊我一声姑姑?” 王妈妈心中暗笑,夫人对楚田这个名字很不感冒,还是习惯叫人家小苗子。 “老太爷那里,您始终得回个话儿。”王妈妈劝道。 苗氏冷静下来,楚田家世好、有能力、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实在是女孩子的梦中情人,这话不假,可是对自己这边却是欺瞒在先,双喜动心在后,怎么看都不地道。可是这件事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来,而且抛开跟双喜的感情不说,人家小苗子也没说化妆成小厮的样子就得被丫环喜欢上啊,被丫环喜欢上了也不见得得负责吧,又不是挑明了两个人有了私情。 说实话人家小苗子很冤枉好不好! 苗氏撇开主观因素,终于客观的给小苗子平了反。 所以她深深的叹息一声:“罢了,还能如何呢?本就不是我该管的事,只是二房那里还等着喜讯儿呢,这个可得给他们个说法。” 于是苗氏尽量客观的回了信,说自己不太了解楚田此人不好做判断,而且祖父先前可是说了要跟二房结亲的,如今变卦的话,还需要给二房好生交代。况且现在月牙儿远在清河府,能否赶得及镇国公府的这场选媳大会? 过了几天,苗老爷子回信说,让月牙儿的父母死了心了,他亲自上门去跟镇国公提了,想着若是同意了,拼着毁约也要给月牙儿找个好婆家,可是听说楚田听闻了是苗家的姑娘,看也不看画像就拒绝了,被镇国公给追着打了半天不肯改口。 苗老太甩袖离去,算是黄了这门亲事。 月牙儿的父母得知这样的情况后,也暂时消停了。 苗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对双喜说出最残忍的消息了。 然后苗氏就开始分析楚田的心思,为什么是苗家的姑娘就不行?难不成真的对双喜有些意思?还是说,想要回避的是自己? 苗氏想不透,然后觉得脑仁儿疼。 “凤先,京城里有没有女眷能够畅所欲言,随意些的地方?” “夫人,在自己家里最能畅所欲言,最随意!” 王妈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可是知道苗氏跟那个所谓的倪垣倪先生交往过密,可不敢再把自家夫人放出去了。 苗氏就一个劲儿的叹气,心想古代真他么得枯燥! 然后,正闲着呢,一封清河府的来信让她彻底打起了精神来。

264张广登门要女儿 楚田拖延婚事 (今日第1章/共3章) 清河府的信是下午送进来的,那个时候苗氏正百无聊赖的在自家院子的树下摆了瓜果,喝茶打发时间,顺便散散闷气,所以接到信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茶才懒洋洋的拆信。 乔氏还没有开始恢复管家,所以信是江海中写的。 就在苗氏离开清河府一个多月后,张家来人了。 张家,也就是江云屏的前夫家,派人来递了封信,说问问何时方便,想要把止荷止兰接回去。 这对于江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当下江海中就对送信的人说了,张家还欠着江家一万两银子没有还,先问问张家什么时候还银子。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江家会拿那一万两银子说事儿,便灰溜溜的走了。 江海中不放心,派人去张家打听了, 得知果然是张家要给止兰说亲事了。江海中很愤怒,止兰才不过十一岁,按理说还有两三年才需要开始相看,过了及笄礼才能定亲,可是张广的二房到底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便有些飘飘然,听家里的婆娘说要给儿子攒钱,需要把两个姐姐的亲事牢牢的握在手里,届时好好利用江家出了个县主的优势,说不定能攀上很好的亲事。可是如果孩子一直在外婆家生活,反而跟张家人不亲近,将来有了好姻缘也不会照顾张家。所以要么把孩子接回来培养感情,要么就趁势赶紧给她们找个婆家。 第一个想法张广的老婆不同意,第二个方案,张广犹豫了下,禁不住耳边风的蛊惑,终究同意了。 至于说给什么人家,自然是女人的事情,张广交给了她。 女人暗笑,自然是价高者得! 江家讨要那一万两的消息镇住了张广,却没镇住那个女人,她找的好几家都捧着好几万两银子等着娶张家的两个女儿,就因为她们有个县主小姨! “夫君莫要心疼那一万两了,许家答应出三万两给止兰,你看看,就算还给江家一万两,咱们不是还剩下两万两呢么!你放心,许家说了,嫁妆不必费心准备,他们家什么都有。”女人兴致勃勃的劝说着。 张广到底还是问了一句:“许家的那个公子是个什么品行,面貌可端正?” 女人心里不高兴,面上不显,道:“端正,端正!”心想,不过是五短身材,相貌倒是真的不错,品行嘛……反正媒人那张嘴里岂会出现不端正的品行?私底下嘛……这个完全不在女人考虑的范围之内。 品行好算那丫头命好,品行不好……都是命! 世界上哪个女人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张广点了头。 亲自去了清河府江家,才知道止兰止荷两个女儿早就被苗氏带进京城了! 张广傻了眼:“这,敢问内弟,岳母何时带着我女儿回来?” 江海中左看右看,奇道:“张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我江家哪里有你的内弟和岳母?” 张广咬牙,自己忘了改口了。 到底改口问:“江大爷,不知江大夫人何时能把张某的女儿带回来?” 他特意强调了他的女儿几个字,江海中心中恼火,却仍淡然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说:“这个,不知。” 张广有些怒意,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自己还做不成主了? “那好,请江大夫人回来后通知一二,张某想把自己的骨肉接回张家!这是一万两的银票,还请江大爷收好了!”说着,他抽出一张银票来,扔在茶几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海中默默的喝了几口茶,才把银票拿起来看了看,脸上不由得凝重起来。 银票的确是一万两,以张家的财力根本拿不出来,所以张家一定是已经给止兰选好了富有的婆家了。 江海中知道当初苗氏就是凭借那一万两才笃定张家不会来要人的,可是如今因为江云雁县主的身份,别有用心的人就会提供这一万两银子,换取一个跟县主拉上关系的机会! 江海中深深的叹息一声,自己处理不了,只好给苗氏写信了。 苗氏放下信,跟王妈妈说:“快给我拿瓶酒来,不喝一口真的没法儿活了!” 王妈妈也跟着看了信,闻言认同的点点头,起身去取酒了。 怎么这些个烦人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呢? 苗氏突然对莲月说:“去把镜子取来。” 苗氏有一面盘子大小的南洋镜,比铜镜什么的清晰多了,莲月知道苗氏说“镜子”就是在说那一面,所以跑回房间小心翼翼的取了镜子过来递给苗氏。 苗氏看着镜中依然水灵灵的美人,皱了皱眉头,道:“再多看看自己年轻的样子吧,指不定哪天就给愁成老太婆了!” 饶是以莲月的性子,都差点翻了个白眼儿! 苗氏发愁着,镇国公府的老爷子也在发愁着,他气喘吁吁的捏着皮鞭扶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房顶上的楚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他爹直笑:“老爹,我的父亲大人馁!您怎么就记不住呢,您已经打不过儿子我了!” 镇国公气的直喘气,瞪着一旁的大儿子道:“去,你去给我把这个小兔崽子弄下来,看我不打死他!” 楚大公子以手搭了个凉棚,向上瞥了一眼,懒洋洋的道:“父亲,您还是让他在房顶上待着吧,好歹还能看到他,知道他在听您教训。若是把他弄下来,他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您找谁教训去!” 老国公就看看大儿子看看二儿子,眉头紧皱不已。 “你说,你为什么那么多 毛病,京城的好人家的女儿被你挑个遍了,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楚田在房顶上摇摇头:“就都没看上怎么办呢,你总不能让儿子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亲吧!” 老国公道:“好,老子找的你看不上,你倒是去找个能看得上的 呀!你自己去找啊!” 楚田闻言凑近房檐,道:“父亲,当真我找谁都行?只要是我找的都行?” 镇国公点头:“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都行,要是什么勾栏院里出来的,别怪老子打断你的腿!” 楚田往后靠,躺下思考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自己的大嫂可是公主! 自己妻子的身份地位就不能太低,这是注定的。 楚田摇摇头,把双喜的脸甩出了脑海。 “父亲,这样吧,您这样急躁是找不到好儿媳妇的!况且 儿子还小,不急,您给我三五年的时间行吗?到时候儿子功成名就,肯定安心娶妻生子!” 镇国公斜眼看着小儿子:“你,你当真?” 楚田点点头。 镇国公盘算了下,扬声道:“不行,五年太长,最多三年!” 楚田想了想,三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自己的心情也会改变的吧,所以也爽快的点了点头:“成交!” 镇国公在大儿子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楚大公子看向房顶上看似滑头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跟楚田虽然多年未见了,可是小时候还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他深知这个弟弟心里什么都明白,做任何事情都有成算,如今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说楚田出入秦楼楚馆,风流成性,但是他知道弟弟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他不是个会这样浪费时间的人。 而如今他确定了一件事,弟弟要做的事情至少需要三年。 楚田看着天空,晴朗的没有一丝云彩,可是心情却晴朗不起来。 西邮国的小王子很谨慎,虽然同自己出入风流场所,却始终坐怀不乱,看到美貌女子眼神打转却始终克制着自己。这么久了,自己的纨绔风流名声都传遍京城了,西邮国小王子却半点不受影响。 自己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让他露出马脚?眼看着圣上已经焦头烂额了,再不抓紧的话…… 刚刚想到这里,家丁来报,说西邮国小王子登门拜访了。 楚田心中一喜,上钩儿了。 夜里,楚田悄悄进了宫,对圣上如此这般汇报了,圣心大悦! “再等几日,把事情坐实了。”圣上终于一扫阴霾,露出笑容。 楚田心中一松,总算不负皇恩。 次日,太子携侧妃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叫江侧妃去看江云雁了。 “你们是堂姐妹,有什么话兴许她会跟你说说。这些日子哀家心里不痛快就病恹恹的,跟那孩子见了面也没什么话说,想必她憋闷极了。幸好你来了,跟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吧!” 江云秋应了,行礼退下。 江云雁木然的笑着,看的江云秋想要掉眼泪,这个曾经那么傲娇的堂妹,如今消瘦的不成样子,整日守着一个棋盘,拨弄着棋子,忧郁度日。 “妹妹这么折磨自己,可是要大伯母心疼?” “我很好,母亲知道的,所以最近都没有来看我。”江云雁微微一笑。 “若是我,我也不来看你了,因为看着你现如今的样子,心里疼的没办法呼吸了!”江云秋还是掉了眼泪。 江云雁微微一动,低头笑笑:“我知道,母亲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江云秋并不知道鸿禧的事情,还以为江云雁因为无法左右自己的婚姻儿憔悴,便劝导起来:“女子嫁人本就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大伯母也无能为力啊,你面对的不是高门大户,那样大伯母还能为你拼上一拼,可是……” 江云雁打断她的话,道:“秋姐姐不必多说,我都明白,都明白……” 她低下头,豆大的泪珠子就掉落在手上,她终究哽咽道:“我也没法子……”

265云雁晋封郡主是皇后的意思? (今日第2章/共3章) 从褚芳阁离开进入太后殿,面对太后的询问,江云秋颓然摇头。 太后也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隔了几日,圣上突然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受宠若惊,要知道快一个月了,圣上就一步都没有踏进后宫。 “圣上今日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事发生吗?”皇后喜盈盈的问。 皇后还是很会看颜色的,圣上点点头,道:“是有一件喜事,想跟皇后说说。” 皇后赶紧坐在圣上身边,柔声问道:“圣上要说什么?” 圣上却不急着说,而是说起了太子。 “颖智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不知道江侧妃何时能够给咱们添个孙子!说起来这可是咱们第一个孙子辈儿,不论是男是女,皇后都要欢欢喜喜的。” 皇后听了,也向往起来,跟着道:“是,圣上多心了,臣妾不论是男是女,都喜欢着呢!” 圣上听了很高兴,主动握住皇后的手,道:“我们都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今后都要更稳重些,也给孩子们立个榜样,是吧!” 皇后怔怔的看着圣上握着的自己的手,心头一阵恍惚。 圣上说:“最近,朕一直在想你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我们刚成婚,你对宫里的规矩还不大懂,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很惹人疼爱。记得朕告诉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朕,你当真眨了眨眼睛问:‘嬷嬷说每次见你都要磕头行礼,是吗?’朕几乎无法回答!那个时候的你,当真是天真无邪!” 圣上说着说着真的开始追忆起当初来,皇后也眼神迷离,当初这个天下之主还是太子的时候,对自己很温柔的,可是,后来怎么就一天天的变了呢? “后来,规矩越学越多,你与朕就越来越生分了。”圣上遥遥头,有些惋惜。 皇后就红了眼眶。 “朕最近经常在想,若是当初朕能够对一一如既往,你会不会仍然保留曾经的那份真挚?你看英德,楚家老大这些年 一直宠着她惯着她,她的性子跟出嫁前一模一样!朕对这个驸马很满意,他没有亏待朕的女儿!” 提起英德公主,皇后就笑开了花:“她呀,从小就爱粘着父皇,仗着自己是长女,在宫里的时候就无法无天,圣上都不怎么管她,她就只怕太后。” “所以,朕最近就在想,你们女儿家当真不易啊,在娘家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日子,备受家人宠爱,可是一旦嫁出去了,却需要自己经营,好不好的,全凭自己。若是有个好出身,娘家显赫,兴许还能在婆家过得舒坦些,是吗?” 皇后觉得有共鸣:“是啊,娘家显赫是一方面,在家受不受宠,嫁妆多少,都是影响女子在婆家地位的关键条件,若是样样都高,自然是能够顺风顺水一些。” 圣上握了握皇后的手,道:“你看,英德以公主身份下嫁镇国公府,据说也是立了几天规矩的,所幸镇国公家就在京城,若是嫁的远了,咱们鞭长莫及,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只能 干着急!” 皇后不知今日圣上对女子的感慨怎么这么多,就听圣上微微叹息道:“朕刚才去母后宫里,碰到母后正在教导清河县主,说她虽是个县主,可跟王室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将来嫁到西邮国去,少不得会因为身份地位稍逊一筹而受些委屈等等。真就觉得心里听不痛快,觉得对不起清河县主。” 皇后一时间也有些惆怅,附和道:“是啊,嫁到邻国去更是举目无亲……” 圣上叹息道:“唉!如果她的地位再高一些就好了。” 皇后一时不察,接口道:“是啊,若是个郡主的话,说不定更好一些呢!” 圣上突然大声道:“哎呀,还是皇后的意见好!朕知道了,朕明日就下旨晋封清河县主为清河郡主!” 接着用力攥了攥皇后的手,看着一脸茫然尚在懵圈的皇后语重心长的说:“皇后不愧是朕的贤内助啊!”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皇后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才明白自己又被圣上给算计了,所以第二天皇后娘娘提议把清河县主晋封为清河郡主的消息传开了的时候,皇后正在额头绑了帕子,歪在床榻上捂着心窝子难受,对所有传进来的流言蜚语一概不回复。 圣上在前朝倒是一个劲儿的夸了皇后,最后更以皇后请托的名义下了圣旨,直接把清河县主晋封为清河郡主! 江云雁淡定的接了圣旨,赏了众人,谢过太后和皇后,然后亲自去乾安殿谢过圣上。 多日未见,圣上吃惊于江云雁的消瘦,心中怜惜不已,却只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叫她退下。 还不到时候啊! 孩子啊,你再忍忍吧! 圣上深切的体会到了皇后捂着心窝子难受却无处申诉的痛苦了。 于是接连几天都宿在了皇后那里,皇后的病自然就好了。 苗氏听了这个消息,嘴角微微一撇,却不得不穿上诰命服,郑重的去宫里给太后和皇后谢恩,圣上避而不见,苗氏也不在乎。去了褚芳阁,母女两个对着印信相视一笑,并无半点喜色。 “看来这件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苗氏叹息道。 江云雁抬起茫然的双眼,道:“罢了,是谁又如何,反正不是他。” 苗氏眉头一皱,心中就想把鸿禧的实情告诉她,可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三缄其口。若是鸿禧续命成功……他们俩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多么令人绝望难过;而若是鸿禧没有续命成功,自己却把实情告诉了江云雁,这丫头万一一个想不开,岂不是误了终身! 苗氏纠结,心中苦涩,看着女儿渐渐失去生气的脸庞,心中更加难受了。 回去后,把女孩子们都从承恩寺里接回来,告知了她们这个消息,女孩子们都羡慕不已纷纷高兴地说想给江云雁道喜。苗氏想着她们见到江云雁如今的样子还不得吓坏了,便以皇宫大内不得随意出入的理由拒绝了她们。 止兰和止荷还不知道她们的父亲去找她们了,苗氏也不想告诉她们,这件事只有大人们能解决, 何必告诉孩子们让她们跟着着急,伤心难过。 双喜终于打起精神来了,告诉苗氏就当做从来没有见过小苗子此人。 苗氏面上高兴地赞赏了双喜,暗地里却叹息不止,双喜这哪里是真的忘记了那个人,只不过是把他压在心底罢了。这样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尝到痛苦的滋味儿,比如今还要痛苦的滋味,届时,这丫头能挺得过去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被关在东山书院的男孩子们终于忍不住了,求了几次,江行中勉强答应去跟穆翰林请假,进城逛逛。 男孩子们顿时欢喜雀跃着,最后兴致勃勃的坐着马车下了山,去江家给苗氏情请安。 江行中用了午饭就返回东山书院去了,他和江驰中等人不同,他们可以以游山玩水的心态待在东山书院,可是他却不行。 江驰中他们挽留不住,便随他去了,几人商量了半天去处,苗氏都不放心,随后江驰中无奈之下只好提出去请苗家表哥领着他们,苗氏这才舒展了眉头,同意了。 江驰中摸了摸鼻子 后悔道:“早知道母亲是是担心我们年纪太小,儿子不妨去找二姐夫呢。” 苗氏哭笑不得,训道:“别总是粘着你二姐夫,他会累。况且这次回来他有正经事情做,跟你们就不一样!” 江驰中很郁闷,毕竟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了,可是这次来却带了一堆小的,他还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先前在东山书院实在是憋得狠了,江驰中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快被弟弟给逼疯了,那个书呆子竟然督促自己学习! 阿弥陀佛! 江驰中表示自己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种反转。 苗顺平倒是真的很喜欢这帮孩子的,他本就喜欢到处乱跑,带着这些孩子们倒是在京城里逛了很多景点,在中心大街上,发现了一座三层楼的建筑,居然在装修,苗顺平奇道:“这条街上的所有商铺都是后台强硬的世家,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更换东家的,这里居然在重修……” 江驰中看了一眼道:“里面什么样子不知道,不过这些工匠看起来很不一般。” 苗顺平问:“哪里不一般?” 江驰中不太确定的摇摇头:“只是个感觉,这些人很认真,而且看起来很专业,而且每个人各司其职,很……和谐。” 苗顺平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摇摇头,搂着江驰中道:“走吧,前面是玉漱楼,是京城很有名的江南菜馆,想必你们已经有点想念家乡菜了吧,那么中午我请客!” 孩子们一听很高兴,都跟着向前走了,只有江驰中看着那重新装修的楼房心中有些怪异。 此时三楼一个窗口前,一个身影却在观察着楼下的行人,江驰中的驻足引起了她的关注,蓦然间,她的手抖了抖。 身后一个劲装女子便紧张的问:“大小姐怎么了?” 女子摇摇头,道:“没什么,想着这些临街的窗户届时都要挂上纱帘才好。”

266小王子醉酒丢婚事 (今日最后一章) 夜里江驰中一行人筋疲力尽的回了家的时候,苗氏正在看清河府的来信。 双喜眼看着苗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中直打突突,毕竟最近苗氏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 苗氏看完信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双喜见状赶紧凑过去给苗氏不紧不慢的揉着太阳穴,苗氏稍稍舒展了眉心,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了双喜,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来江海中感觉张家的事情有些棘手,便写信告知了苗氏。苗氏此刻才有些庆幸这次来把止荷止兰姐妹俩带进了京城,也幸亏自己进京一向是浩浩荡荡,谁都知道自己这次带了两个外孙女进京了。否则孩子们就在清河府,却不让人家本家人见,不让人家父亲接回去,实在没理啊! 先前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就怕有那心存他念的人家出了那一万两银子! 江驰中通报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母亲的异常,苗氏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些个事儿徒增烦恼。苗氏还叮嘱他们,放风够了就回东山书院去听课,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可别糟践了。江驰中便苦着脸回去休息了,晚饭在外面吃过了。一群大小男孩子都垂头丧气,只有江流中喜形于色,苗氏注意到了问他是否喜欢东山书院,江流中有些腼腆,却还是点点头。苗氏若有所思,吩咐他们都要认真学习,明日早饭后就派车把他送回东山书院去。 苗氏想了想,给江行中写了封信,次日交给了随行的小厮。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便把诸多不痛快的事情放在一边了,双喜倒是松了口气。 三日后,江行中捎来口信,说了一个字:行。 苗氏郁闷了,对着传话的小厮问了不下三遍,小厮头上直冒汗,一个劲儿的保证四爷就说了一句话:“你回去回禀我母亲,行!” 苗氏又惆怅上了,这小小年纪惜字如金的程度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郁闷之余埋头给江海中写回信,又给四姨娘单门写了封短信。想了又想,还是给康大夫也写了封信。信都送走后,苗氏接着为江云雁的亲事发愁。 听说西邮国的小王子去福禄长公主府拜见了,自称“小婿”。福禄长公主以没听到圣旨为由拒绝了这个便宜女婿的殷勤,然后捎信儿给苗氏, 说那小子也打听了苗氏的住处,好像也要去拜见,苗氏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禀明了太后,干脆住到宫里陪江云雁去了。 圣上挺高兴,可也白高兴,他不能突然老跑去太后殿,即便他不顾及皇后,也得顾忌苗氏的名声,虽然他去了太后殿也见不到苗氏。 西邮国小王子果然去了江宅,不过被拒之门外了。西邮国小王子便有些恼了,心想人家福禄长公主好歹是个皇亲国戚,你苗氏算哪根葱!郁闷之余便去找楚田喝酒去了! 楚田等人自然一阵劝慰,小王子喝了不少,但尚有一丝理智,便只敢怼苗氏!楚田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隐藏起来。 他们要跟小王子同仇敌忾,楚田便说圣 上给清河县主晋封为清河郡主恐怕也是觉得县主配不上他,只能晋封位份弥补,她苗氏如此拿乔就太不识抬举了。小王子深觉遇到了知音,多饮了几杯。再回头,楚田已经醉倒了,其他人也趴的趴,傻笑的傻笑。小王子顿觉豪气冲天站起来俯视着众人,心道大展国最闻名的贵公子也不过如此,酒量如此不济! 西邮国小王子很是仗义的安排人把几个酒肉朋友送回家去,临到自己的去处时,却已经语焉不详了,下人琢磨着素日来他的行踪,绕过了便变装这一环节,想直接把他送到了某个隐蔽的院子去。 车夫迅速的扬起马鞭,可能是车速有点快,小王子有点晕,想出别想透透气,酒意上头后,嫌弃车夫速度太慢,一脚把车夫踹下去,自己抢了鞭子开始纵马狂奔!这可是闹市,一路上人仰马翻,他还哈哈大笑,四处挑衅,这倒霉孩子也是最近在大展国憋的狠了,为了求娶清河县主而处处谨慎小心,不敢恣意妄为。 如今也算是酒壮怂人胆吧! 因为他的高调和一路狂妄的行为,跟着看热闹的人不少,所以众目睽睽之下,他来到了安置某个花魁的外宅,不耐烦看门婆子的小心谨慎,一把推开只开了一半的小门,把婆子拽了个趔趄,跌出门外,他则大笑着关了门。 婆子爬起来拍门,哪里拍的开! 婆子自然是才雇的,听见人群中有人嗤笑,脸上挂不住了,便回头对着门骂道:“听说还是个什么小王子呢没见过这么猴急的,整日里偷偷摸摸也就算了,连个赏钱都不给!我呸!屁的王子!”说完扭着腰走了。 人群中还有不认识小王子的,如今也认识了! 人群中就有人议论起西邮国小王子来,说他整日眠花宿柳,还一掷千金给花魁赎身。还有的说他闹市纵马,人品堪忧。还有的说他虐待下人,随意踢打…… 一时间,众说纷纭。 他的下人见了这状况,心知不妙,赶紧回了驿站跟大使汇报去了。 消息迅速传开,还没等西邮国小王子醒了酒,这件事就给捅到了圣上跟前。圣上又惊又怒,派人去核实,当着西邮国大使的面从那个院子里找到了兀自搂着美娇娘睡觉的小王子! 西邮国大使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圣上勃然大怒. “朕为了两个人的婚事般配,还特意把清河县主的位份晋封为郡主,真如此给他面子,他竟然敢公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狎妓!包养!还替那女子赎身!大白天的招摇过市去找那个女子!惹得民怨沸腾,朕的里子面子都给丢光了!这门亲事既然小王子看不上,那就算了吧,朕的清河郡主不能嫁给一个眠花宿柳、不分轻重缓急不懂尊重的人,哪怕那个人是王子也不行!” 圣上拂袖离去,西邮国大使追都不敢追! 后背冒着冷汗的退出乾安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兀自砰砰砰跳个不停。 大使自打十年前来到大展国就一直没怎么回去过,对这个小王子的认知都是往来的次使来来回回给带来 的传闻,虽然知道他素来无法无天惯了,但是听说算是王子中比较有脑子的一个,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大使回到驿馆,很是冷静理智的想了想,终于很客观的判断,其实小王子这段时间已经很低调很收敛了。 从下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小王子在京城的这两个月以来几乎没有劣迹!这可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可是这个记录却从半个月前被打破了。 沁红楼最负盛名的头牌如烟被他悄悄赎了身安置在一处宅子里,每次去的时候都换了装扮悄悄的过去。 这其实不难理解,他一个王子,来了这里两个月都不能碰女人这不是让他疯了么。所以他在跟一些京城名贵公子们混熟了以后,知道了他们这些人的做法,在明面上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形象,背后却藏污纳垢。 小王子学得很快,而且很快就学以致用。 大使叹了口气,本来觉得小王子突然跑来要求娶清河郡主,并为之努力着,大使还觉得很欣慰的,谁知道事情竟然这样急转直下。 大使左盘算右盘算,这门婚事当真没有转机了,不由得再度叹气! 圣上却是怒气冲冲的去了太后殿。一路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但是,太后殿里的气氛却因为圣上的一席话而变得轻松和愉悦。 “这么说,这件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西邮国不会反悔吧。”太后有些不敢相信。 “朕已经这么强烈的表示了不满,而且已经说出了拒婚的意思,那么他们就应该适可而止。”圣上信心满满。 太后微微一笑,摇摇头:“倘若不知道云雁在你心中的地位,或许他们会这样,但如今知道了你很在乎她,我想他们会把脸皮子都丢在脚底下的。” 圣上一皱眉,思索道:“他们,真的会?” 太后向后靠在靠背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的手指在茶杯沿儿上无意识的画着圈,一边慢慢说一边思考着:“按理说,西邮国小王子来到大展国本身就很奇怪,似乎是偷跑出来的。而他突然说要娶云雁的时候,哀家娶查过他的底细,前几日有了回报,说他的父王似乎有了立储的意思,而他因为年纪最小,功勋不够几乎被排斥在人选之外。所以他这次来大展国几乎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哀家想,他最初的目的应该是你的哪个女儿。可惜你并没有适龄的公主,而哀家为了给云雁一个更高更好的待遇,亲自参加了她的及笄礼,这也让西邮国小王子认识到了云雁的地位,所以他才会求娶。” 圣上一滞,他竟没想到去调查一下西邮国的形势,只是直觉的认为小王子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而已。 太后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是什么身份,不能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有些事情需要别人来做,各司其职。” 圣上就宽了心,道:“辛苦母后。” 随即又问道:“母后觉得怎么样才算是把这事儿彻底解决了呢?” 太后垂下眼睛,默默的想了想,道:“问问云雁吧。”

267心之所系唯真心二字 (今日第1章/共3章) 褚芳阁的阁楼上,江云雁正托着下巴凭窗眺望,她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向前倾身,纤细的身形曲线窈窕。 将男女子的骨架本就小,最近为情所困,伤心过度,所以更加消瘦了。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刚刚十五岁,却经历了人生中大起大落,女孩子的灵魂仿佛被掏空了,整日里心中空荡荡的,若不是为了母亲为了亲人,她早已不想这样维持着了。 知春在身后不远处做针线,一边做一边担忧的看着江云雁的背影。知春早已把自己当做江云雁的死忠,所以对于她变成如今这样,不仅十分痛心更是自责,她认为自己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令江云雁在承恩寺见到了外男从而丢了心感到十分的难过。 先前那几日,江云雁还会偶尔把那个棋盘棋子拿出来看看,认真的清洗擦拭,还取出了一摞棋谱,一页一页的翻着。前几日被晋封为郡主后,她却忽然要自己准一个大箱子,把这些东西全部封存,交给夫人。 苗氏最近因为躲避西邮国小王子住进了褚芳阁,看到那个箱子,只是幽幽叹息着,叫双喜收了起来。 她知道女儿这是封存了自己的感情,埋葬了跟那个人的回忆了。 苗氏看着女儿空洞的 眼神心疼极了,可是她不得不装作不知道。 那之后,江云雁就整日看着窗外的景色,刮风看、下雨看,晴天看、雨天看…… 这日,苗氏在一旁看着江云雁叹气,垂柳就从夹到迅速走来,在门口轻轻叩门,虽然门是敞开着的。 意柳快步过去请了她进来招呼道:“垂柳姐姐过来是有事儿吗?” 垂柳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窗边那抹倩影,仍是空洞的看着天空,无动于衷。 “是啊,太后召见郡主和苗淑人。” 江云雁和苗氏一起去了太后殿,圣上照例躲在屏风后面。 太后等她们二人见礼之后,微微一笑。 苗氏心想,太后有什么高兴地事情吗?最近可都是避而不见的。 太后看着垂目端坐的少女,心中就是一阵难过,紧跟着,想起终于有个好消息了,便打起精神来问了几句。 江云雁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容回答了。 太后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挥挥手,除了垂柳,其余的宫女嬷嬷都退了出去,苗氏心存疑惑,四下看了看,特别盯着屏风看了看。 “是这样,因为哀家的缘故,你再及笄礼上被西邮国小王子看上了,他突然表明身份向你求亲,身为太后的哀家和圣上却无法开口拒绝,虽然拖延了这些日子,终究是让流言蜚语传遍了京城。哀家很难过,却无能为力,所以这段时间都在躲着你,你不会怨恨哀家吧。” 江云雁摇摇头:“从未。” 太后点点头,叹道:“知道,哀家知道你不会。” 苗氏拿不准太后此时说起这些事情有什么用意,她猜想着,幻想着,兴许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苗氏不敢期待却不由自主的期待,最近真的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否则这日子还真的没办法不天天叹气了。 “圣上也一直在努力,可是他的立场并不能正大光明的站 出来反对,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幸而昨日,我们等到了。” 太后卖了个关子,说到这里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果然看到苗氏有些迫不及待,而江云雁,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太后隐约皱眉。 “圣上给云雁晋封为郡主,是为了向天下表示圣上对云雁的喜爱和维护,所以当昨日西邮国小王子醉酒后纵马街头,并张扬的去了包养的风尘女子那里。这件事情被我们的人宣扬了出来,圣上借此机会把这门亲事给否决了。” 苗氏面上一喜,却不敢相信,不敢置信的问:“什么?您说退了亲事是真的吗?” 太后点点头:“千真万确,圣上已经在西邮国大使面前大发雷霆,亲口说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苗氏蓦然就觉得身子都轻了几斤。 看向江云雁,她却只是动了动眼睛,仅此而已。 太后也有些拿不准了,问道:“云雁……没有听到吗?” 江云雁被点了名,只好站起来,面上仍是淡然的笑,却冷若冰霜。 “回太后娘娘,云雁谢过太后娘娘和圣上筹谋,可是云雁知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今日推辞了一个西邮国小王子,明日会有谁来,云雁也不清楚,只是,都不是云雁心之所系罢了。” 太后一惊,不由得欠起身来,问:“心之所系?那么你心之所系的是谁?” 江云雁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是啊,自己有了心之所系的人又如何,当初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身份地位是县主和是郡主有什么区别,那个人从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自己的无知在玩弄而已。 所以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摇摇头,道:“云雁心之所系,都是自由二字,仅此而已。” 苗氏深深叹息一声。 太后就沉默了些。 她的猜测还是有些中了的。云雁果然心中有事,而且,心中有气。 圣上在屏风后面也有些坐立不安,这跟他原先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她们听说了这门婚事不成了,会高兴地跳起来,可是她们两个人却这么沉默这么……冷静,真是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回到褚芳阁,苗氏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了,江云雁也跟太后请了假,陪着苗氏回去住一段时间。 摸不准这母女俩心思的太后放了人,转入后殿跟圣上两个人开始琢磨。 圣上毕竟是天之骄子,一国圣上,所以他自认为自己为对方做了这么多,还心怀愧疚,可是终于自己千难万难的解决了,这母女俩是怎么回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有一就有二? 圣上憋了一肚子气,纵然他如此的想要给苗氏母女恩宠,可是对方却如同冬日里的冰块,真让人泄气。 太后瞥了眼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生闷气。 太后笑了笑,只有在涉及到苗氏的事情上,圣上才会偶尔耍耍小性子,其实这样也不错,省的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 圣上的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静。 忽然太后的手柔柔的覆在他的手上。 圣上一缓,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加掩饰的,你知道的,对吗 ?” 圣上一愣,无数记忆涌上来,忽然间,他再次理解了当年苗氏拒绝他的原因。原来身份地位真的可以潜移默化一个人,就算是自己,如今也因为自己身为圣上为她们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而觉得懊恼了。 若是自己的心肠再硬一些,是不是就此会降罪给她们? 又或者,就觉得江云雁应当做联姻的棋子,为国尽忠了? 一时间,圣上冷汗琳琳。 “朕……我差点变成了她讨厌的人……” 太后也明白了圣上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叹息着:“这便是命运。” 圣上朝后一靠,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那股闷气也散了不少。 “母后,朕已经贵为天子,为什么还不能随心所欲,为什么,还不能让她满意?” “自然不能!”太后加重了语气,“谁都不能!随心所欲是多么难的事情,古往今来谁都不能做到。你父皇不能,你也不能。” 圣上站起来走了两圈,显然心中还不能释怀。 “尽力就好,苗氏也是一样,她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她就无法左右云雁的亲事,纵然她是清河府首富。而你,你也是一样,纵然你是大展国的皇帝!” “但是我们尽力了,我们尽力挽救了她的亲事,我们竭尽全力了,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好,你不是她,你永远无法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真正想要的?”圣上站在原地背着手思考了一会儿,想起了江云雁的话“云雁心之所系,都是自由二字,仅此而已”。 圣上心中一动,回头看向太后,恰逢太后也回头看他,两人想到了一处去。 自由,这个,要怎么给? “或许,她想要的,是婚姻自由吧,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她已经吃亏两次了。”太后约摸着说。 圣上道:“可是先前儿臣说让她自由择婿,母后说不妥。” “是不妥。可是如果再遇到他人来求娶,一个你无法开口拒绝的人呢?” “要不,还是母后探探她的口风吧。”圣上也无奈了。 “哀家尽力吧,经过这件事情,不知道那孩子还肯不肯信任哀家了。” 江云雁自然不再信任太后了,也不是说真的埋怨对方,而是深刻的认识到了纵然做到了太后的位置,在一些事情一些立场上,真的无法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江云雁学会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不要指望任何人! 这个深刻的认知的获得来的多么不容易,几乎把她自己的身心都折磨殆尽了。 所以,面对太后推心置腹的询问,江云雁很无奈,知道了天家也有为难的事情,她内心也柔软了一些,自己只是个商户之女,因缘际会得封县主,又阴差阳错被封了郡主,这一切真的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天家完全可以对自己不闻不问,可是人家却把自己捧上了台面。 总然后来的事情不尽如人意,却也不是他们的本意。 这样高贵的人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纵然做不到,自己也需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云雁请求,娘娘下道懿旨,让云雁潜心礼佛五年,五年之内,任何情况下不得谈婚论嫁!”

268五年芳华 王子探病 (今日第2章/共3章) 五年,应该足够自己忘记那个人了吧。 江云雁趴在地上,等候太后的回答。 太后心中一痛,知道这件事情深深的伤害了小女孩!五年啊,五年江云雁都二十岁了,这五年期间还不准定下亲事! 她得有多绝望,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哀家,准了!”太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江云雁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嫣然一笑,“多谢太后娘娘。” “那么,你还愿意住在褚芳阁吗?”太后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极想离开这里。 “臣女既然要潜心修佛,自然不能住在皇宫了。” “你还想去承恩寺是吧。” “不,臣女……臣女不去那里,臣女想去转山庵。” 太后想了想有些犹豫:“转山庵条件很艰苦。” “这是臣女最好的选择!” 太后还能说什么。 苗氏给江云雁收拾行李的时候,伤心的直掉眼泪,跟双喜念叨:“不过就是带走个妙清师太么,结果赔进去个亲闺女!” 双喜跟着叹气,道:“不知道知春她们能不能照顾好四小姐,要不要奴婢也跟着去?” “算啦,我也管不了,恐怕这京城就跟我八字不合,要不在清河府好好地三十几年,怎么一来这里就出现问题了!” 双喜道:“夫人不要再自责了,如今能够让四小姐不再嫁到西邮国去,当真已经万幸了呢!” 苗氏想想也是,收了眼泪。 于是去找江云雁谈话:“知道你不想去那个伤心地,可是母亲在京城里那么多宅子,为什么你要选择去转山庵?” “母亲不必为女儿担心,至少五年内,女儿得到了自由。只要是自由的,女儿就不会觉得苦。” 苗氏叹气,一边念叨:“倒是不用给那个西邮国小王子当媳妇儿了,可是却赔进去一个女孩子最美丽最好的五年!说来说去你为什么要定下五年呢?三年不成吗?两年不成吗?” 江云雁看了看远处,低声道:“五年,还不一定能忘记他……” 苗氏就住了嘴。 刚刚收拾好江云雁的行礼,苗氏就说了家里的事情,江云雁让苗氏先回去处理张家的事情。 苗氏还是吊着眼泪拿帕子捂着眼睛把江云雁送去了转山庵,就住在当初那个院子里。 尽管这里已经是转山庵最好的院子了,可在苗氏看起来还是太简陋了。 房子太低太旧,家具破旧,屋子里有一股霉味而且太小。 苗氏已经带了很多家具和物品用具了,可是这里仍然不能叫她满意。 江云雁笑着道:“母亲,女儿是来这里礼佛的,不是来享受的!” “那也不行!”苗氏难得大声说话。 “你在这里吃苦受罪,你让母亲回去如何再能安心的锦衣玉食?” 江云雁怔住了,此时才体会到自己的自私,原来在母亲的心里,因为自己在这里清苦的生活她都不能安心的过正常的生活。 她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苗氏看着都觉得如沐春风,有些奇怪,当初怎么没察觉云雁的笑这么动人。果然是失去过才知道去珍惜吗? 此时此刻,苗氏无比痛恨鸿禧,是他夺走了云雁最开心最纯真的笑容。可同时,她又万般期待鸿禧能够健康归来,跟云雁尽释前嫌,比翼双飞!这样一来,小姑娘心中便不会留下遗憾,此生能够和初恋白头到老。 苗氏带着这么矛盾的心理,几乎快把这个院子翻修了,才在云雁的催促下下了山。送走了苗氏,江云雁看着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内心其实是茫然的。承恩寺她固然不愿意再去,睹物思人,可也不舍得离开京城,只想在离承恩寺最近的转山庵静悄悄的消磨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 小姑娘自认为一身傲骨,却被现实无情打脸,鸿禧都那样否认这段感情,将自己推给别的男人了,可她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说到底那个男人的一切都令她倾心,令她神魂颠倒! 说实话,她江云雁不是没见过优秀的男人,不论是会经商的二哥江河中,还是体贴妻子的江海中,又或是才貌双全的探花郎曹格,彬彬有礼的张熙正,甚至权倾天下的圣上,她都见过! 可是小姑娘心里,只有一个鸿禧,只能放下一个鸿禧! 不论他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喜欢就是喜欢了,矢志不渝! 江云雁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笑着把脸上的泪痕抹掉,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知春几个淡淡一笑,道:“这下子,你们要跟着我吃苦了!” 因为地方小,所以她只带了知春知夏和栗子姐妹,其余人要么留在京城郡主府,要么等着让苗氏带回清河府。 说起来因为位份提高了,所以圣上又把京城县主府旁边的宅子赐给她,正在施工,礼部和工部的人也出发去清河县扩建府邸去了。至于封地,江云雁再三推脱,保持不变。 西邮国小王子其实仍然想要挣扎一下的,妄图用承诺再不纳妾娶侧妃来重新赢得这门亲事,可是在他经过重重禀告进宫面见圣上之前,太后的懿旨已经早一步下达,传令官甚至就从在殿外等候的小王子身边走过,还给他行了礼。 最终得知结果的小王子脸上挂不住了一阵白一阵青,想要沉下脸色,却发现圣上的脸色比他还阴沉! “朕好好一个娇俏可人的郡主,被你肆意妄为所累,如今要青灯古佛五年!大好的年华都给禁锢在寺庙庵堂里!出来都二十的老姑娘了!朕的里子面子都被你败光了!哼!” 小王子缩着脖子,第一次知道有人比自己的父王更加威严。 他大气不敢喘,直到圣上甩了袖子离开大殿,他才敢吐出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灰溜溜的退出去了。 回到驿馆,他左思右想不对劲儿,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几个朋友一个都不来看自己,莫不是他们商量好的给自己下套儿? 不得不说跟京城纨绔们混久了,他的思维终于也开放式发散了,他怒气冲冲的去找楚田,却被挡在镇国公府大门外,此时他已经确认自己着了道,正摩拳 擦掌,忽然瞥见小门处出来一个小厮,一瘸一拐的,他仔细看过去发现是楚田的小厮,便闷不吭声的跟着他,见他最后去了个医馆。 小王子耐心的等着,最后在偏僻的胡同里把小厮堵住。 “好汉饶命!”小厮吓得屁滚尿流,连连讨饶,小王子的手下一个巴掌过去道:“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谁,再敢嚎丧割了你的舌头?” 小厮睁眼一看,连忙跪下,哭道:“小王子!您这是干什么,吓死奴才了!” 小厮认为小王子跟自家少爷是好朋友,顿时一颗心放了回去。 小王子看小厮的作态不像有假,冷静了问道:“本王问你,你家公子呢,这几日怎么不见出来?” 小厮扁扁嘴,一边眼泪鼻涕横流,一边讲述了这几日的经过。 “小王子,您是不知道啊,我家少爷现在可惨啦!自从那天跟您喝酒被抬回来后,正巧被老公爷撞见了,一桶冷水浇过去,少爷都没醒!老公爷气坏了,叫把少爷抬回去,第二日醒来家法伺候。可是第二天少爷醒来去老爷院子里请罪,刚被抽了二十鞭子,您,小王子您~您那事儿就传进来了,少爷急着要去看您,老公爷就问了一句昨晚跟谁喝的酒,少爷一时不察说了实话,老公爷气急了,把少爷绑起来又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 小厮打了个冷颤,似乎那鞭子是打在自己身上,呲牙咧嘴的。 “后来老公爷都亲自上手了,他说少爷不务正业,整日里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还坏了两国联姻的大事,给圣上丢了颜面~”小厮一边说一边偷瞄小王子的反应,看他在自己说到不三不四的朋友时没有发怒,心想这小王子怕是不知道老公爷骂的是他吧。 “然后呢?”小王子半信半疑。 “然后,然后奴才就惨了,这些日子陪着少爷的下人全部杖责三十!” 小厮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后腰,“嘶”了一声,道:“少爷在床上躺了两日,方才好了些就被老公爷打发人抬去了祠堂思过去了!” 小王子心有戚戚焉,问道:“你出来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小厮又哭上了:“少爷再不济也是老公爷亲生的,刚被打完就有太医上前诊治,可奴才只是个下人,谁管呐!这不刚能下地就自己来买药换药了么,那几天下不来地都靠给别人几个大钱儿才让人家给帮忙跑腿。” 小王子此时心中阴霾尽去,只想去看看好友。小厮为难的说老公爷不许任何人探望,小王子就威逼利诱,最后扮成一个药房伙计跟着小厮进去了。偷偷摸摸的去了祠堂,只见楚田趴在蒲团上哼哼呀呀。想要进去看却发现祠堂里还有别人,再一看是老公爷! 两个人吓得赶紧跑了。 小王子临走前对小厮说:“转告你家少爷,这次的事儿是我连累他了。等风声过去了,我再来瞧他。” 小厮赶紧说:“小王子,您还是别来了,经过这次,我家少爷怕是再也不敢跟您见面了!” 小王子想了想,也是。 随即叹息一声,惆怅的走了。

269张广登门 曹格出面 (今日第3章/共3章) 江云屏这几日心中惶惶,自打江海中派人来告诉她,张家来人想要回两个女儿的时候,她的手就再没有从冰冷中缓过来。 止梅去了店铺,这段时间她很忙,所幸孩子已经大了,不需要整日盯着了,江云屏就揽起来这个活儿,每日里看看外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直到听到了这个消息。 小外孙此时正在睡午觉,肉嘟嘟的脸,嘴角一撇一撇的,突然就露出个纯真的笑。 江云屏瞧见了,内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和离这几年,自己也反省了很多,也逐渐坚强起来,能够照顾到女儿们,过这么宁静的生活,她觉得,很满足。 如今,这一切都要打破了吗? 那个带给自己十几年噩梦的男人,如今又要来夺走自己的幸福和平静了吗? 蓦然间,熟睡的小家伙无意识的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江云屏笑了,自己就该像这孩子一样,用自己的手捍卫难得的安宁。 “宝贝,你是在给外祖母打气吗?”江云屏笑笑,在孩子肉肉的脸上印下了柔柔的亲吻。 “大娘子!”来元快步走进来,尚有一丝急喘,深吸了口气,才禀告道:“呃……止梅小姐的父亲来了。” 江云屏的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道:“请到客厅。” 来元就疾步跑出去,把张广请进了客厅。 张广年近四十,面目却有些沧桑了,他本可以过得很好的,可是谁想到当初迫不及待娶回家的不是个美娇娘而是个搅家精。 这个宅子虽然只看了一进,却处处透露着温馨,不知道为什么,张广只想到了这个词。 这几年,他也在想,虽然他能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很短,他偶尔想过,其实江云屏本身没什么错,只是不能生儿子。 所以,家中那个虽然整日不肯消停,但是给自己生下了继承人却是真的,这可是件大功劳,所以,所以的所以…… 自己才会来这里,才会…… 他有些焦躁,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顿时舒展些眉头,这茶真心不错。 忽然间,若有所觉,抬起头来,门口正盈盈走来一个女子。 眉目清秀,体态轻盈,身上的夏装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张广能够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家里那个不断的在他耳边念叨,他能认出来这套衣服用的是碧海云天纱,那是自己绸缎庄进都进不来的名贵衣料。 江云屏头上插着一只点翠步摇,耳朵上同款耳坠,腕子上水绿水绿的镯子十分清凉,她略施脂粉,在张广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一瞬间看穿了他。 他过得一般般…… 江云屏得到了这个结论,心中的感觉奇怪极了,似乎有点释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来了。” 江云屏慢慢走过去,在张广对面坐下。 张广看到江云屏的瞬间,有些迷茫,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竟是自己休掉……呃,和离了的妻子? “嗯,来了。” 江云屏淡然 一笑:“来要孩子们?” 张广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挑了挑眉,清清嗓子道:“是,她们毕竟是张家的骨肉……” “你知道吗?止梅生了个男孩儿,就在里面。”江云屏忽然打断他说道。 张广愣了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接着说。” 张广晃了晃脑袋,道:“呃……我刚刚说过了,她们是张家的孩子,所以,我想她们外祖母也跟孩子们呆了两三年了,应该也呆够了,所以我想把孩子们接回张家。” 江云屏点点头:“听起来,很是合情合理。” 张广张张嘴,倒是有些诧异了,不光是江云屏的通情达理,还有她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能够如此淡定,且有那么一点点漠视? 他拿不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从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总是以泪洗面的女人,如今竟然这么捉摸不定了,居然能够跟自己平起平坐…… 张广想到了江云雁,仿佛抓到了重点,他笑了:“我知道,你妹妹做了县主,你肯定觉得自己也跟着高贵起来了,好吧,我承认,你妹妹还真是好命。” 江云屏就是笑笑,却不说话。 张广顿了顿,发现她没有回应,偷偷瞧了她一眼,她只是静静的垂眸看着茶杯。 奇怪了,张广把自己的坐姿调整了一下,心里不太舒服,为什么自己看她还需要偷偷的瞄? 然后,他突然发现,江云屏端起了茶杯…… 这是,在送客吗? 呃,的确,自己说明了来意,她……也的确说了这件事是合情合理的。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交流的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似乎真的应该走了也可以走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不想动呢?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吸引人,不过是自己不要了的女人,为什么自己的视线就像黏在了她的身上,总也挪不开呢? “哦,对了,你说止梅生了孩子?”张广欠了欠身,道:“那我应该去看看。” 江云屏嘲讽的一笑:“那么作为孩子的外祖父,你带了什么礼物?” 张广的脸僵了僵,他空手来的。 是,尽管听说了,知道了止梅生孩子了,可是一个外孙子,他真没放在心上,况且那个时候他正在逗弄自己的儿子,哪里管得了别人…… 猛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些江云屏这么冷漠的原因,自己把止梅都当成了别人! 他站起来,正想走,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方想气喘吁吁的行礼,他在衙门里听家里来报,说是他岳父找上门来了,这几年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岳父是丝毫不关心自己妻子和自己的,而且岳母和外祖母家一直在防范岳父会带走两个小姨子。 今日乍一听岳父突然上门,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赶紧回来给岳母坐镇,他可没忘记当年娶了止梅之后,岳父对待岳母的态度! 张广突然就脸红了,他有点慌,纵然从前压根儿瞧不上这个女婿,可是现如今这里却是人家的地盘儿! “呃,你怎么没在衙门好好当差,此时回 来做什么!” 方想嘿嘿一笑:“岳父大人说笑了,您难得登门,小婿无论如何都要过来请安的。” 张广应付着笑了笑,正要站起来走,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张广看到了这个人就突然觉得心中一突! 来人三十上下年纪,很沉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却不酸腐。不能说面如冠玉,却当真是一表人才,身穿有些旧的长衫,腰中系着最普通的腰带,一个简朴的荷包挂在腰间。 江云屏抬眼看到来人,怔了怔,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敛衽行礼道: “见过曹大人!” 这最后出现的人果然是曹格。 “大娘子不必多礼,本官听说方捕头家中有些急事,便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曹格淡淡笑着,却让人如沐春风。 张广皱了下眉头,想到这里是清河县,便以为这个县令也是为了讨好江云雁这个县主,所以脸上就不是很恭敬,握拳道:“曹大人是吧,您可真是日理万机啊!我们翁婿相聚您都要来看看!在下倒是忙得很,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了掸了掸衣服,站起来。 江云屏从见到曹格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内心突然宁静而温暖,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张广,你不想去看看外孙吗?” 张广停了下来,江云屏走到他面前,目视着他,语气很平和:“即便没有任何礼物,你也是孩子的外祖父。” 张广奇怪的看着江云屏,这个女人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轻轻点点头,他走出室外安静的等候着。 “方想,招待曹大人喝茶,我去去就来。” 江云屏对着曹格就是一笑,抱歉道:“大人稍等片刻,云屏处理些私事。” 曹格屏息点头,随着方想的邀请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从窗户能看到江云屏走在前面,张广跟在后面,两人进了垂花门。 方想脑子里懵懵的,他只是一时冲动就想着不要让岳父欺负了岳母去,可谁知道县令老爷也跟着自己回来了!就算方想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儿…… 不过他面上却不显,只是殷勤的给曹格倒了茶水,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曹格虽然坐的稳稳的,可是内心却很不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方想急匆匆离开就问了一句,衙门里其他人回话说方想的岳父来了,他赶回去拜见了,曹格就忽然坐不住了。 他记得江大娘子可是跟前夫很不合的,而且江大娘子十几年间都备受欺凌……他头脑一热就跟过来了! 呃,此刻面对明显有些怀疑的方想,他该说些什么呢? “方捕头,本官前几日让你看的书,你可看完了?” 方想顿时苦着脸,陪着笑脸道:“看是看完了,可是却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曹格点点头:“无妨,慢慢积累吧,你总会看得懂的。” 方想挠挠头:“是,多谢大人的……鼓励。”

270云屏说动张广放弃 (今日第1章/共3章) 张广第一次见到外孙,尽管来的时候没想到过这个孩子,却并不影响他此时见到了肉嘟嘟的小男孩儿心中产生出喜爱的感觉。 “孩子取名了吗?” “大名叫方敏荣,我们都叫他荣哥儿。” 张广点点头,道:“好名字。” 想了想,取下身上一块玉佩放在孩子身边。 江云屏神情一动。 “张广,咱们能好好聊聊吗?” 张广回头,很诧异,但他无所谓:“好啊,聊什么?” 坐下后,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眼小床上的孩子,露出了一个算是有些慈祥的微笑表情。 江云屏坐在他对面,从桌上茶盘中取出来一只倒扣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自从上次之后,应该有三年多没见面了吧,这几年你还好吗?”江云屏语气平稳,就像在跟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还好,挺好的。”张广觉得有些滑稽,这样平和的谈话,这样平等的立场,居然会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真是不可思议。 “张广,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最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其实最开始的一年,我心中无比怨恨你,恨你娶了我却不能善待我,尤其是不能善待孩子们!家中并不缺银子,可是你却让孩子们从小就缺衣少食,让她们小小年纪就不停的干活!我这十几年来,最恨的就是这一点!”江云屏说着,呼吸也急促了些。 张广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不愿意听这些。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你身为家中独子,重男轻女也属正常,我既然不能给你传宗接代,就该早早腾出位子来,不该让你难做。”江云屏平缓了心情,接着说道:“想明白了这些,我对你的怨恨就减轻了很多。后来,在母亲的帮助下,止梅也过得越来越好,方女婿上进,又懂得疼人,尽管家里条件不太好,却能够跟止梅齐心协力。看到他们过得这么幸福,我感觉心中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张广听了很诧异,他怀疑的瞥了一眼止梅,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她是否怨恨自己压根没什么可在乎的,可听到她不怨恨了,反而……呃,有点不适应。 江云屏明白他的不适应,不过这不是重点。 “江家很富有,这你很清楚,而今云雁妹妹被封为县主,母亲诰命在身,止兰止荷在母亲身边长大,有翁先生悉心教导,你说是带她们回张家好,还是留下来更好?” 张广心中不快,一字一顿的强调:“富裕不富裕的,她们是张家的女儿,就该在张家生活!” “是,她们自然是张家的女儿,可是身为孩子们的父亲,你能不能多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在张家,她们每日做的就是女红,洗衣做饭,而在江家,她们念书习字,学习礼仪理家,琴棋书画,她们参加宴会,主宰自己的屋子里,有独立的院子……这一些,你能明白吗?” 张广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反正 家里的决定他打算坚持下去。 江云雁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还没有说动他。 “二妹妹许配给了张御史家的庶出三公子,三妹妹许配给了钟家独子,四妹妹……亲事不由母亲做主了,这些你知道吗?” 张广摊摊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不论是哪个女孩子,母亲都尽心尽力的给她们找婆家,一定会为了女孩子的终身幸福考虑,这一点,连我都佩服。我想两个小女儿的亲事,将来由母亲做主,你觉得呢?” “那怎么行!我张家女儿的亲事怎么能由外人来做主!” 江云屏深深的叹息一声,真的很想大声的吼,可是理智告诉她并没有用。深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压抑了下来。 “我知道,那个女人给你生了儿子,她想用我女儿的聘礼用作抚养你儿子的花销,”冷笑着摇摇头,“休想!” 张广炸了毛:“那是老子的女儿,老子想让她们嫁给谁,她们就得嫁给谁!” “嫁?那是嫁吗?那是卖!你是在卖女儿!”江云屏心碎的喊! 张广猛然站起来,扭身扬手就要挥下巴掌,江云屏却怡然不惧迎头怒视! 张广不由得顿住了,养起来的手掌伸了又伸,还是缩了回去。 在那一瞬间,江云屏双眼中的倔强坚强,那不肯认输的决绝竟然猛然撞击了他的心,他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手了。 “我江云屏,天性柔和,可这不代表我在面对女儿的一生幸福就要被毁掉的时刻,还会那么懦弱,任人摆布!女子虽弱,为母则强!谁要想伤害我的女儿们,我都不会放过他!即便是你,也一样!” 江云屏的声音依然温婉,可那话中的意思却那样坚决那样掷地有声,张广一步步后退着,竟然被江云屏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但江云屏并没有咄咄逼人,继续紧逼,而是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和那个女人不一样,张广,你要清楚,那个女人和你的女儿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你,却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江云屏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苗氏,她们和苗氏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是苗氏却为了她们用心筹谋,越是了解了这些越是会敬重苗氏的为人。 可惜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苗氏的心肠。 屋内曾经繁花似锦,止梅养在花盆里的大大小小的花都盛开过了也凋谢了,大女儿从小就是这么热爱生活,不管处在什么样的条件下都能自娱自乐,阳光向上。 想到止梅这些日子脸上的笑容,江云屏心中涌起一阵豪情,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女儿们。 其实这应该不难,毕竟她此刻面对的不是竞争对手不是敌人,而是孩子的父亲,要达成为孩子们好的共识,应该不难的,是吧! 整理了一下思绪,江云屏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柔声道:“母亲前几年教育海中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海中说将来会好好照顾子侄,母亲就说:不光如此,还得照拂姐妹。因为家中姐妹若是嫁的好 了,将来对娘家也是个助力。”看看张广,见他听的认真,便越发有信心了。 “我认为母亲说的极是!女孩子被家里宠爱着长大,又给一份丰厚的嫁妆,找一户好人家,生活幸福了,自然会想着娘家的恩情,定然尽心帮衬娘家。可若是相反呢?如你所说,非要孩子们放弃优渥的生活,带回家去受苦不说,还给孩子们找一门别有用心的亲事,嫁妆微薄,嫁过去幸福还好,若是如我当年一般不幸,自顾不暇,何来能力帮衬娘家,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张广若有所思,却一时并没有言语,江云屏见状加了把劲儿。 “你想啊,如果孩子们嫁出去后过的不幸福,又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们会怨恨谁?女子一旦心存怨恨,就会变得很可怕!届时结亲便成了结仇!你何苦来哉!” “两厢对比,为了一点银子,值得吗?” 值得吗? 张广忽然就泄了气,是啊,钱财这东西,最是靠不住,说实话对方出的聘礼还不如当初江云屏的嫁妆多,自己不也挥霍一空! 一次两次的把闺女嫁出去,钱财转眼就没了,同样没了的,还有闺女。 可是若把闺女留在江家,能够锦衣玉食的长大,靠着县主的关系还能找门不错的亲事,江家还会给笔不菲的嫁妆,将来闺女们感念江家头一份恩情,但同样也对放任这一切的自己有一份感激… 的确,比听那个女人的话要强! 想明白了这一点,忽然头一次发现江云屏的见识不凡,远比家中那个女人看的远,识大体! 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想起自己来的时候那般趾高气昂,顿时觉得脸上臊的慌。 “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让我想想。” 江云屏一见便知他被说动了,毕竟曾经夫妻十几年。 “好,你慢慢想。”心里轻松了许多,就想起来此时需要给他个台阶下。于是扬声道:“来芳,上茶,这是荣哥儿的外祖父,怠慢不得!” 来芳听了赶紧去泡了好茶,上了点心瓜果。 张广装模作样的喝了茶,吃了几口点心,便不再犹豫,道:“你说的有理,我也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真为她们好的事情,我也愿意的。只是这名声……” “自然是我母亲舍不得外孙女,执意留在身边!你张家只不过不愿伤了我母亲的心罢了!”江云屏赶紧接口,想了想又怕不够份量,加了一句:“又或者,是县主跟外甥女极为投缘,想要多相处几年,看着她们出嫁!” 张广一听,满意极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家中确有大事,孩子们还需回去看看的。” “这是自然。”江云屏欢喜极了。 张广也不拖拉,站起来就要走。 江云屏送到大门口,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孩子们的弟弟愿意,随时可以来小住,跟姐姐们处处感情,毕竟是亲姐弟。” 张广蓦然就有些感动,如果姐弟们处出感情来将来孩子们嫁出去了定然会对弟弟更为照顾! “好!”

271 (今日第2章/共3章) 院子里的动静没有刻意回避谁,所以江云屏和张广最后两句话方想和曹格都听到了。 方想赶紧跑出来送岳父。 张广看着这个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女婿,想起了江云屏对他赞不绝口,不由得仔细看了看,竟觉得这孩子对自己很恭敬,而且看起来就很机灵。 加上刚看了外孙,跟方想还挺像的,心中便多了一份惦记,有些突兀的说:“好好对待梅儿,她是个好孩子。” 方想觉得今日恐怕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当下恭敬的点头:“岳父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对娘子好的!” 张广点点头,抬脚就要迈出门槛,却见门口立着一个人,正是听到消息匆匆从店铺跑回来,正扶着门框喘气的止梅! 止梅现如今眼泪汪汪的,显然听到了张广对方想破天荒的交代。 这辈子头一回感受到一点点来自父亲的关心,哪怕十几年来就这么一句,也让止梅热泪盈眶了! 张广尴尬的轻轻咳嗽,假意训道:“都当了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仔细别人笑话你!” 止梅突然就泣不成声! “父亲!” 张广点点头,拍了拍止梅的肩膀,到底不习惯这样亲密,道:“好了,为父还要赶路,走了。” 止梅点点头,挽留道:“父亲吃了饭再走吧!” 张广摇头:“再耽搁回家就黑了。” 说着,领着从门房出来的小厮就要走。止梅忽然喊道:“父亲请稍等,女儿有东西给您。” 说完一阵风般的回了二进。 张广站了站,几个人一时无言,方想看气氛尴尬,道:“小婿送您回去吧。” 张广摇摇头:“已经雇好了马车,稳妥得很,你的差事要紧。” 方想还想说什么,张广一摆手,方想就不说话了,恰在此时,止梅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 止梅喘着气把包裹塞给小厮,又把一个荷包塞给张广道:“去年没回家,但是给父亲做了件棉袍,今年又做了一身夏装,还有一双棉鞋一双单鞋。另外这是孝敬父亲的,如今女儿也开了店铺,有些收益。还请父亲多保重身体!” 张广就愣了,这才想起来,今日自己穿的是去年的秋装,止梅不去,自己的衣服便没人给张罗了。 此时才蓦然想起,自成亲以来就是江云屏给自己做一年四季的衣服,后来止梅大了,就是止梅给自己做衣服…… 原来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今天竟然觉得那么难能可贵! 眼眶有些潮湿,张广点点头转身就走。方想到底跟着一路送上了马车。 车咕噜噜走出了清河县,张广平息了内心的激动,捏了捏荷包,很轻,他笑笑,毕竟是大女儿一番心意,多少无所谓啦。 只是荷包一看就是大女儿手艺,从未在乎过她的张广,头一次认真的摩挲着荷包,品味着女儿的孝心。半晌后掏出荷包里的东西,原以为是几两碎银子,没想到是二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个小巧的金锁,看生肖就知道是给儿子的。这东西不 可能是现准备的,说明止梅一直惦记着自己这个父亲,惦记着张家。张广的内心如同被一记重拳击中,闷闷的,涩涩的。 这一次,他用尽了生平的智慧,从内心深处认同了江云屏的观念! 话说江云屏送走了张广,转身就对止梅道:“铺子里不能没人,你快回去吧。”顿了顿道:“你父亲看了看荣哥儿,还给留下一块玉佩。” 止梅闻言,咬了咬下唇,眼眶又红了。 江云屏忽然觉得也许孩子们对张家不像自己这样恨不得再无干系,她们兴许很渴望得到张广的关心,也对,毕竟那是她们的父亲! 止梅回去看了看儿子,就去了铺子,因为做的是女子的生意,所以只有大白天才行。 送走了她们,江云屏款款走进客厅,那里,曹格仍在等候。 江云屏进来的时候,曹格正背着手站在窗前。 “真是怠慢了,让大人久等了。”江云屏压抑自己的感情,尽量平静的面对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事出有因,大娘子无需介怀。” 江云屏做了个请的手势,曹格顺势坐下来:“看样子大娘子已经解决了问题。” “算是吧,总算达成共识了。还要多谢大人,百忙中还来帮衬我。” 曹格谦逊一笑,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道:“我哪里是来帮忙的,倒像是来讨杯好茶喝的!” 江云屏便笑了,如同冬日里绽放的梅花,一时间让曹格想起了冬日里那惊艳的一幕,眼神迷离起来。自从那日起,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为什么那一身青衣漫步梅林的场景会深深的根植在自己的脑海? 本来应该跟江大娘子保持距离的,毕竟江大夫人有那样的心思。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人家并没有因为距离这么近而有任何主动接触的迹象,反而是自己整日坐立不安,这不一听说人家前夫来了,怕她吃亏,脑子一热就主动登门了! 天地良心,自己那时候恐怕真没长脑子! “大人过谦了,大人能够站在这里就是给了云屏莫大的勇气!”江云屏很认真很诚恳的看着曹格说。 曹格一时就失了神,直勾勾的盯着江云屏看。 方想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迈进屋子的一只脚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 为什么他觉得顶头上司曹大人跟自己的岳母两个人沉默中的对视有那么一点点含情脉脉的意思? 猛然间,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曹格和江云屏因为方想的突然闯入一同回过神来,顿时尴尬,各自转过头去。 曹格脸上有些发烫,站起来对方想说:“你家里的事情看样子没什么问题了,本官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方想赶紧道:“属下跟大人回去。” 曹格恢复了脸色,点点头,冲江云屏道:“多有打扰,告辞。” 江云屏用手背给脸降了降温,闻言赶紧道:“大人慢走。” 曹格发现不是自己一个人脸红了,罕见的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深深看了江云屏一眼,转身走了。 江云屏为了曹格这露齿一 笑心慌了半天。 曹大人今日心情极好。 方想很快察觉出来。 小伙子很担心。 夜里就跟止梅欲言又止。 “你今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止梅看方想的样子奇怪,一边铺床一边问。 方想几次张嘴都觉得荒谬说不出口,只得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岳父这次来好像不一样了。” 止梅停下了动作,叹气道:“其实一开始父亲跟先前没什么两样!他是来要回我妹妹们的。这几年都没有派人来看过我们姐妹,突然登门岂会有好事?大舅早已通知母亲了,说那个女人给止兰找了门亲事,对方有钱,却有缺陷,而且冲的是小姨的身份!” 方想奇道:“那最后怎么好像改了主意呢?” 止梅叹了口气,道:“是母亲!她好说歹说,仔细分析了利害关系才让父亲改了主意。” 方想摇摇头:“岳母大人真是辛苦了,多难得事儿啊,竟然能办成!” 止梅就很悲凉:“十几年了,母亲是最了解父亲的人。所以才知道什么才能打动父亲吧。” 方想就问:“当真了解的话,怎么会走到和离这一步?” 止梅就愣住了,是啊真的那么了解父亲,母亲为什么会十几年受到那样的待遇?是不懂得投其所好还是…觉得不值得? 一时间,夫妻二人都相对无言了,上一辈的事儿,谁说的清楚! 江云屏在房间里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这是曹格用过的,她在曹格走后,鬼使神差的收了起来。 来元看着江云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她虽不是江云屏的心腹,江云屏内心中隐秘的情感会跟秀儿说却不会跟她说,可毕竟她跟了江云屏三年了,多少能猜透些她的心思。来元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曹县令那样的男子家世样貌寻常一点的女儿家都不敢惦记,高攀不起,自家大娘子是不是太…说句不好听的,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来元很担心。 自己能看出来,迟早有一天别人也能看出来,到时候流言蜚语扑面而来,大娘子该如何自处?下午江海中风尘仆仆的赶来,才知道张广已经被打发走了,止兰止荷的未来也不用担心了,不禁傻了眼:“大姐,你怎么做到的?”这可是一万两都没解决的大难题啊! 江云屏微微一笑,幽幽的说:“他毕竟还是个父亲。”并没有细说。 江海中有些钦佩这个大姐了,也不追问,这件事悬在江家人头顶几年了,终于解决了。 “你就说为了这事儿专门跑来的?” “是吧,我一听张广绕过我们直接来找大姐了,就赶紧过来了。”说着别有意味的说:“倒是忘记了大姐早已今非昔比了。” 江云屏心中感动,自己总算没有总是拖了家人后腿,是吧! 要说长进,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没长进的话,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教导! “今夜就住下吧,天快黑了。” “不了,乔氏还在家等着呢,孩子们也是。她现在离不开我。”说这话的时候,江海中乐呵呵的。

272江流中留京读书四姨娘进京 (今日第3章/共3章) 苗氏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要回清河府的时候,江海中来信说事情解决了,苗氏不用急着回来了。 于是苗氏又是一顿折腾把箱包又拆了。与此同时,她接到倪垣的邀请。 圣上自觉江云雁的亲事终于暂时不用操心了,应该有脸面去见苗氏了,所以跟太后谈了谈心之后,鼓起勇气要跟苗氏坦诚了。 苗氏捏着帖子思考了半天,终于决定去赴约,她内心其实是纠结的,因为倪垣头一次这么郑重的给自己下帖子,说明他想要跟自己摊牌了,不再隐藏身份了。可是苗氏虽然最近有些焦头烂额,可是却并不妨碍苗氏有了自己的分析。倪垣定然身份极为尊贵,至于尊贵到什么地步……苗氏一直拒绝去想。 这样交往其实很自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没什么压力。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兴许世上再没有一个能跟自己交心的朋友了! 可是既然对方打算解揭开谜底,那么苗氏也不干那自欺欺人的事儿。 见就见! 谁怕谁! 还没等苗氏去见倪垣,四姨娘就来了。 见了苗氏二话不说就跪下了,生生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苗氏给惊得都愣了,生受完了这个大礼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干什么?” 四姨娘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太激动了,自从接到信开始,就对苗氏感激涕零,哭了好几场。一路上也是翻来覆去的想着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结果进了京城之后实在太紧张,见了苗氏一路积攒的情感顿时爆发,脑子一热就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苗氏看出她的窘态,噗嗤一笑,不再追问。 四姨娘松了口气。 “我还想着这次海中来信怎么没提到你的回话,谁成想你竟然就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晕车了没有?” “多谢夫人关心,贱妾一切都好。” “你也没打招呼,还没给你打扫房间。”苗氏转身吩咐双喜:“快去给四姨娘打扫一处院子,找人去通知流中他们。” “贱妾思虑不周,给夫人添麻烦了。”四姨娘不好意思的说道,她的确是头脑一热就来了。 “无妨,索性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儿,你能将就便行。” 顿了顿道:“你先找个厢房休息休息,等孩子们回来一起吃晚饭,到时候再商量。” 四姨娘顺从的点点头,跟着王妈妈下去了。 四姨娘这么感激苗氏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她很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江流中很喜欢念书,成绩也很好,可是她不敢让流中表现的太明显,就怕超过了嫡子江行中的风头。本来还期待着将来中了秀才再看看夫人的意思,谁知道就出了江河中的事儿,这对谁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对四姨娘来说,就怕苗氏因为百般信任委以重任的江河中背叛了她,就对所有庶子失望警惕起来,私底下还为了江流中的前途担忧过。谁知道这次进京夫人不但带上了江流中,还让他们一同去东山书院旁听,以至于江流中 因为答对了先生出的题目,被先生一顿考教,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话传到了四爷江行中耳朵里,四爷也不藏私,禀告了夫人,夫人便给自己写信说东山书院一位夫子想收江流中做徒弟,虽然名气不如木翰林,倒也是饱读诗书,久负盛名的,问她是否愿意江流中就在京城东山书院上学。 四姨娘怎么会不肯,她差点去烧高香了!激动之余只来得及跟女儿和二姨娘哭了一场就收拾行李,拿出苗氏的信跟乔氏说明情况,乔氏就给她派了马车。 她怕江流中太小别人照顾不到,便自己来了。 夜里江家的男孩子们都回来了,除了江行中,木翰林不给假。 索性四姨娘也不是来看江行中的,所以苗氏也没勉强。 江云雁那里刚刚去了转山庵,不好立刻就回来,所以给四姨娘捎了礼物回来人却没有回来。 四姨娘也有日子没见到江流中了,很是高兴,又骄傲他是个读书的材料,能被东山书院的夫子看上,抱着江流中是又哭又笑。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把三个小的打发回去睡觉,苗氏就把江驰中留下一起说话。 喝了茶,三人坐在堂中,苗氏道:“我还没有告诉流中这件事,我想他愿不愿意的,都需要你去说。” 四姨娘赶紧道:“是,夫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反正行中也在东山书院,我给他准备了个院子,在城里,留着一房下人专门照顾他。不过流中还小,你既然来了,那么你想想是愿意整日能看到他,让他天天回家呢,还是休息的时候跟行中一起回来呢?” 四姨娘完全不懂,所以只好问:“夫人怎么安排,贱妾就怎么做,这读书人的事情贱妾也不懂。” 苗氏一听,也是,四姨娘对东山书院只闻其名,当下只好清清嗓子解释起来。 “行中年纪大几岁,开蒙又早,现如今一个学里听课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他最小。这是童生班,每半个月休息三日,平日里都住在学院里头,交些食宿费。流中才十一二岁,同窗都是十三四岁左右,一般都是家里派了人跟着去照顾,要么就在书院山脚下的村子里租了房子。你若是想让流中整日回家,那么我就给你在山脚下买一处院子,你就安心住在那里整日照顾流中。要么就让他跟行中住在一起,半个月回一次城里。你觉得呢?” 四姨娘当然想每天看着儿子了,当下道:“流中还小,贱妾想每日能照顾到他,至于山脚下的院子,还是贱妾买吧,贱妾这些年在江家没有花销,月例银子都攒着呢。” 苗氏笑道:“没道理没有分家的爷们儿念书还得你给出钱,院子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这样吧,院子给你买一处大一点的,你平日里照顾流中,偶尔也把行中叫过去改善伙食。” 四姨娘赶紧道:“是,四爷什么时候都来都行,要不干脆也住下。” 苗氏摇头:“木翰林不会放人的,你记得每次叫行中回去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把木翰林和白帝师一起邀请,你不用管他们来不来,你只管请,准备好茶好酒,招待殷勤。至于流中的夫子,你当然更不能怠慢了。” 四姨娘认真的听着,用心记着:“是。贱妾记住了。” “我这里还有点事情没办完,等过十天左右,我就要启程回清河府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京城过年?孩子们会放假一个月,但是行中却不会放假的,你回去想想,问问流中的意见,走之前给我个回话。” “是。” “我知道你手艺好,不过平日里还是需要给你雇个厨娘,你的手艺留着给流中他们吧。” “是!”四姨娘笑了。 夜里四姨娘跟江流中商量了,江流中听说会让他留在东山书院念书,高兴的从床上跳下来,手舞足蹈半天。 四姨娘看了笑中带泪。 关于是否回去过年的事情,江流中道:“姨娘决定就是了,索性儿子今年才刚拜师,课业还不多,一来一回十几天的时间,在家也不过半月。今后更不好说了。还不如今年回去一趟,也跟祖父祖母禀告一下。” 四姨娘拉过儿子在脸上捏了捏,道:“都听你的,你个小机灵鬼儿!” 江流中安静下来,抬起头问:“姨娘,母亲真的让我在东山书院拜夫子为师?” 四姨娘点点头:“傻孩子,姨娘都在这里了,还有假?” 江流中就闷闷的,四姨娘问急了,他才小声说:“在清河府族学里,我一直都没想过什么嫡庶。来京城后,尤其是去了东山书院,这几日旁听也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一听说我是庶出的,还有个嫡出哥哥在东山书院念书,他们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出头,要藏拙。我不明白,他们不认识四哥,不知道四哥有多优秀,为什么要我藏拙?然后他们告诉我,所有的嫡母都不会容许庶出的男孩子有出息,一旦嫡母知道了我念书好,会想办法废了我……” “不会的!儿子,听妈妈的话,相信你的嫡母,她不会的!你的情况就是你四哥听了夫子夸奖你,告诉了夫人,夫人便给姨娘写信,说有东山书院的老夫子想收你做弟子,问姨娘可同意你留在京城求学!夫人半点耽搁你的意思都没有,别人说的那是别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江家无关,知道吗?” 江流中点点头,道:“是,儿子知道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心中都充满激动。 而四姨娘离开后,江驰中有些闷闷不乐,苗氏便留下了他:“怎么了,你看上去不高兴?” 江驰中摇摇头,道:“母亲多虑了,儿子不过是觉得弟弟们都要留在京城了,回去没人跟我玩儿了,想来有点寂寞。” 苗氏白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玩儿,书不好好念,亲事也不给好好相!” 江驰中皮皮的笑了。 夜里正是四姨娘母子说起嫡庶的时候,江驰中回了自己房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大哥江海中,虽说能力不是很突出,但是胜在稳重;二哥别提了,虽然叛逃江家,但是经商能力出众;四弟更是师从木翰林,现在五弟都被东山书院的夫子给看中了,眼见得江家儿郎个个出类拔萃,只有身为嫡子的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没二哥有天分! 本应该是顶梁柱的嫡长子,却一无是处!

273驰中难掩惆怅乐坊消愁 (今日第1章/共3章) 本应该是家中顶梁柱的自己,却成了家里最不成器的一个!江驰中很郁闷,心里像憋着一口气,看谁都像在笑话自己,虽然明知道不读书是自己选择,可是当真别人都成器的时候,自己的心态却无论如何都平和不了! 这日,他眼看着夫子收了江流中做弟子,兄弟们都来道贺,流中被人群包围着,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心情特别差,趁着中午宴席的时候,他偷偷下山了。 因为怕被苗氏骂,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逛着逛着,他来到了中心街,突然他站住了。 前些日子他跟着兄弟们走到这里的时候,有个很大的三层楼铺面在装修,当时他还驻足观察了一阵儿,今日正好开张,地上散落了许多的鞭炮碎屑,看样子还有舞狮,因为不远处有个仍穿着道具服装的人在跟另一个人交涉。 走进了,隐约听到丝竹之声。 “原来是个乐坊。”江驰中就要走,迎面碰上一个俊朗公子。 “应该就是这里了,听说这里最雅致不过,倒是应该进去听听看。”俊公子自言自语着,但是行动超级慢,几乎是一步一挪。 “公子小心。”身后跟着个小厮,赶紧喊道。 江驰中愕然的看着这个俊公子万分艰难的迈进去,不说他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气,小厮都冒了一头汗。 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看起来正派俊朗的公子这般艰难的状态还要去听曲儿。 江驰中来了兴趣,跟着走了进去。 抬腿进了乐坊,迎面一扇落地雕花大屏风挡住了门外探寻的视线,穿堂而过中间是个大堂,中间一个略高一些的圆台,四周另有四个小一点矮一点的圆台,此时四个圆台上面都有一个女子在抚琴,中间的圆台上面却是空的。四周是如同一个个包厢的房间,二楼没有窗户,三楼往上都有窗户,窗户可以上木板也可以 拉上纱帘。一楼周围有些散客的桌子,也都隔开了。 此时是试营业时段,其实人并不多,周围来往的侍女都穿着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面上挂着轻纱。 有那轻浮的想要调笑几句,却见侍女们都很轻盈的躲开了,并不跟客人纠缠。 江驰中进来后,就有一个蒙着面纱的侍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册子,却并不跟他交谈。 江驰中打开一看,是各个楼层的报价,也就是最低消费,剩下就是单价,酒菜点心茶水,还有点曲子什么价位,带舞蹈又是一个价,请几等琴师也分价位标注。 根据高台的高度,三楼包间儿是最好的。 江驰中不缺钱,他今天就是来散心的。 点了三楼正中一个包间,这费用是包含套餐的,很快就上了一桌菜外加一壶好酒。器具十分讲究,一桌上来的都是一套的,干干净净的天青色,清爽极了。 上完了酒菜,屋内女子款款退出,并放下帘子。 大堂里的琴声已经快听不 到了,因为三楼的每个包间都挺宽敞,而且有个小高台,这里是可以单请琴师的,所以靠近天井的一侧是走廊,关了门就能有效的隔音。 而且大堂这样四个人一同表演的情况只有开场才有。 桌上有个小巧的铜铃,放在托盘上,江驰中翻完了册子,选了一位琴师,于是拿起铜铃摇了摇,门口立时传开轻轻的叩门声,江驰中喊了进来,方才的女子便走进来。交代了琴师,女子一行礼退出去了。不过半柱香功夫,又传来叩门声,这次却是另一侧。 原来包间竟是个穿堂,琴师都从另外一侧进来,并不显露人前。 琴师也是个年轻女子,轻纱遮面,在位置上坐好后,轻声问:“公子想听哪支曲子,可需要伴奏?” 江驰中并不是特别懂,但他想要抒发下心中的闷气,又不想听那些儿女情长,便问琴师有什么好曲子推荐。 琴师想了想道:“那奴家试着弹奏,公子喜欢便听下去,不喜欢随时喊停,可好?” 江驰中点点头。 琴师便开始弹奏,一连换了好几支曲子,江驰中都在中途打断了,琴师也换了几种风格都不能让江驰中满意,最后也来了火气,谈了一支《十面埋伏》,没想到江驰中这次没有打断。 琴师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的公子不是来找茬儿的。 江驰中听了三遍,仍觉得意犹未尽,可琴师苦着脸说:“公子,奴家的手再弹下去就废了,容奴家歇息片刻可否?” 江驰中有些不好意思,他问了时间,说快到日场的结束时间了,便道:“那我改日再来,姑娘可以给我挑几首类似的曲子。” 说完额外留了十两银子给琴师。 因为翘了下午的课程,他回去被江行中数落一顿,他只是憨憨的笑着,打趣,却不说真实的心情,江行中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回去略一思索便懂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江行中在琢磨人心这事儿上,很有天分。 然后一连三日,江驰中都在午后溜出去,夜里才回来,江行中也不再数落他,只是想着自己寡言少语又是个弟弟,还不如等休息的时候回去禀告母亲,让母亲打开三哥的心结。 而这三天的时间过去,江永已经按照苗氏的要求在东山脚下的东山村看好了一处宅子,这里原本就是京城一家富户的老宅,翻修了不久,很是宽敞。 房子是三进的,苗氏让取了工程图看过了,很满意,说虽然没有园子,可是东山本身风景就不错,因为山上就是东山书院,朝廷特意在不远处驻扎了一队军队,所以附近的治安情况良好。村子里也有些铺子,卖一些文房四宝、书籍,粮油铺子什么的挺全,因为有许多人家都是陪读的,不是纯粹的农户,所以生意还蛮好的。 苗氏给安排了,一进自然是一户看门的人家,外书房和客房,二进是客堂,东西厢房留给江行中和江流中,耳房是兄弟俩的书房,厢耳房是茶水间和茅房。三进的厢耳房是厨房和茅厕,挨着厨房的厢房做了库房,四姨娘住在正房,另一 侧厢房留着给女客。两侧的耳房给丫环一间,另一间做库房。 把图纸给四姨娘看了,还得给解释,不过好歹她也弄明白了,十分高兴,但坚持让自己住在三进的西厢房,说将来若是真的有女客也一定比自己尊贵,还是把正房空着的好。 苗氏随了她,反正是她住。 然后盘算了需要多少下人,让王妈妈给买了几个丫鬟小厮,剩下的厨娘和看门的门房就雇一个。加上四姨娘本身带来的两个婆子两个丫环,足够了。 四姨娘高兴极了,整晚睡不着觉,她自从跟了江瑞声,有二十年没有这样自在的生活过了。而且她知道,一旦江流中将来有了出息,夫人一定会让自己跟着儿子过,到时候自己也算是熬出来了。 次日去给苗氏请安,苗氏正在盘算云灵和云雀的婚期。 张熙正早就传来的消息,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江家给个日期了。 苗氏就给盘算了半天,问了问四姨娘,干脆两个姐妹同一日出嫁。 婚期就定在今年秋天。 张熙正高兴地快跳起来了,可是苗氏没有忘记他家中的那个嫡母,问他要在什么地方迎亲,新房安置在哪里,小伙子傻了眼,赶紧回去跟父亲商量了。 然后,就到了与倪垣约定的日子,苗氏一大早起来就难得精心的你打扮起来,衣服首饰也选择了比较年轻的样式,双喜默默的给苗氏梳头,也只有她知道苗氏这番费尽心思的含义。 如果对方的身份实在难以高攀,恐怕夫人今生就会把这个朋友放在心里了。 如果,对方的身份夫人能够接受,那么就算是两个人重新开始,所以这难得的装扮便是新的起点。 “双喜,你跟我去吧。”苗氏看着镜子里仍然年轻的自己,因为这年轻的装扮更显得年轻,想起了双喜前段时间的郁闷,应该让她也做个了断吧。 双喜的手没有一丝停顿,道:“是。” 即便今日夫人不让她去,她也想求了夫人跟着去的,夫人或许会对这段交往死了心,而她自己完全会因为这次会面而死心! 所以她必须去,她必须让自己死了心,今后才能全心全意的伺候夫人。 苗氏内心叹了口气,为什么双喜第一次动心的对象是个权贵子弟呢! 若说自己的意见,自然是两情相悦即可,但是她们不同,或者说的明白些,对方不同。 纵然双喜能够在自己的影响下无视身份地位的差距,对方却不会,那个化名小苗子苗九的男孩子不会,而他真正的身份镇国公府的二少爷不会的,他的家庭也不会容许。 说到底自己只能影响身边的人而已。 而且,苗氏有些自责,更有些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这样悖逆这个世界的规则,让他们都模糊了身份地位的界限,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灾难? 如果她们一开始就遵守着这个界限,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苗氏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很认真的开始反省。

274倪垣表身份 苗氏求人情 (今日第2章/共3章) 也许是约好了的,倪垣也把这次的会面看得很重要。 这次他同样把楚田带来了。不同的是楚田这次穿的很体面,很符合他京城贵少的身份。 双喜扶着苗氏下了马车,仍是那个酒楼的后院,苗氏下了车,看着面前的酒楼就是一阵叹息,在古代,一个后宅妇人想找到这么一个能聊得来的异性朋友,容易么! 不过很快,也许很快就要失去了。 倪垣先一步在房间里等着,一直坐立不安,一时在塌上坐着,想起上次苗氏喝多了就在这里躺着了,顿时不自在的站起来,坐在了桌前。又怕觉得自己一直在张望,腾的一下站起来,转身看了看,只好走到了窗前,看着远处的风景,才觉得心中平静点。 于是苗氏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倪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景色。此时是黄昏时分,各家各户炊烟升起,只有这栋酒楼,黑灯瞎火,唯有这个房间里亮着灯。 “来了?”听见动静回身的倪垣,看到苗氏眼前一亮,心中就是一阵摇曳,可他只能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苗氏微微一笑,道:“你来的更早一些。” 苗氏坐在圆桌前,倪垣则坐在她对面。 倪垣冲楚田点点头,他就微微颔首,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双喜眼神迷离的站在门外,只是盯着关闭的房间门,默默不语。 楚田想起了那日双喜曾经受了伤,便笑嘻嘻的说:“双喜姐姐,你的伤好了吗?” 双喜冷然一笑,转过身来,双眼不含感情的看了一眼楚田,内心翻江倒海,却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很是标准的行了个礼:“奴婢双喜见过楚二少爷!您是什么身份,双喜可担不起您一声姐姐!奴婢身糙肉贱,些许小伤早就不碍事了,奴婢谢过楚二公子垂询!” 楚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缓了情绪。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 虽然知道双喜可能会意外,也可能对那天的事情有不忿,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一下子把话说得这么绝! 楚田有自己的骄傲,当下站的笔直,面目严肃起来,也面向房间门默默的站立。 双喜见此情形微微嘟了嘟嘴。 他们之间相对无言,屋内二人又何尝不是呢。 倪垣做了几次心理建设,都无法开口,然后他看着期待着看着自己的苗氏,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我……” “你……” 所谓的投契的两个人也许就是这样,在这样的日子这种场面,同时开口。 相视一笑,尴尬化解了不少。 倪垣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从身上解下来一个荷包,递给苗氏。 苗氏接过来看了看倪垣,他点点头。 苗氏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小方印,反过来,苗氏就皱了眉头,这是篆字,还是反着的,她认不出来。 “嗯?”苗氏挑眉。 倪垣就是一阵轻笑,开口 让楚田送进来纸笔和印泥,苗氏拿着小印在纸上扣了下去。 “鸿元之印”四个字跃然纸上。 苗氏左看右看,心中不愿承认,想要耍赖装傻说自己不知道鸿元是何许人也,可是到底脸皮儿没有那么厚! 所以她拿着那张纸盯了半天也没盯出个洞来,索性放弃了,把纸放下,用手指敲敲,皱眉道:“所以呢,现在我该对你大礼参拜三呼万岁吗?” 倪垣悬了半天的心,随着苗氏的动作心情起起落落,蓦然听到苗氏这种语气说着这种话,饶是以他的修养和学识也不禁愣住了。 忽然间,他哈哈大笑,接连数声。 苗氏纵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问了是否需要大礼参拜,可她本人却是一副压根儿没打算起来的样子! 圣上自打登基以来,不,自打被立为太子以来的二十几年里,从没有受到过今日这般慢待,可他却如获至宝! “这不过是一方私印,是我做皇子时候,父皇亲自刻了送我的。” 提起先皇这气氛就尴尬了,苗氏心想我该不该继续装作不知道先皇差点逼死自己的事儿? 于是没接话,圣上沉浸在对先皇的孺慕之思中,没有留意到苗氏的异常。 苗氏对先皇没有半点实际印象,所知都是家人告诉她的,负面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便问:“先前那样交往挺好的,你为什么想要表露身份?” 圣上回过神来,其实心里也有些纠结,但太后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母后说,再善意的谎言都是欺骗。而我,不想骗你。”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起码不想一直骗你。” 苗氏听了心情好了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我们以前认识吗?”在家人的叙述中,自己身边从未出现过圣上的身影。 圣上流露出怀念的表情,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苗氏道:“不光是我,还有母后,我们都见过,那个时候,你还让我叫你姐姐~” 苗氏真不知道,看来消忆丸发挥药效的时候被提起最多的不是经商而是跟太后圣上的交往吧! 苗氏笑着盘算:“那个时候我多大了,十三四岁吧,你呢,七八岁…叫我姐姐也没什么错啊!” 圣上摸了摸鼻子,没法开口说那个时候我想娶你。“记得在皇姐府邸那次竹屋里的见面吧,那幅画里的就是母后、我,和你。画画的人,是父皇。” 苗氏这才吃惊了,没想到跟太后及圣上居然过从甚密,那幅画里的三人多像一家人啊!可能是画画的人主观印象吧! “世人都以为母后自从入宫就再没有出宫过,其实不然,父皇经常会偷偷带我们出来的,那个时候那里还不是公主府,外人都以为空着,其实父皇的一部分暗卫会在那里待命。” 苗氏还是记不起来,她摇摇头:“这些,都过去了。我就想问一句,如今皇家对我,对江家、苗家、韩家,当真没有恶意了吧!” 圣上就一阵懊恼,他有些焦急的解释:“没有了,自打朕登基后就再没有过,朕一直想着优待他们的。” 苗氏看着他急促的样子噗嗤一笑,圣上顿时觉得如同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其实,我急于坦白身份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你因为清河郡主的事情误会我。”圣上鬼使神差的开始解释,“只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朕想给她能给的一切。不是为了市井谣传的那样想她去做联姻的棋子。西邮国小王子的事情纯属意外,朕也是夜不能寐,后来施展了一些手段,这才让这段亲事毁了。也是因为这段亲事毁了,朕,才敢来见你。” 苗氏定定的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前苗氏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让一国之主这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甚至是讨好。 因为是冲着前苗氏去的,所以苗氏此刻的心情就有些复杂。这段时间的交往,他是看着前任还是现在的自己? 她现在很想妙清师太,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会懂得自己的复杂心情。 然后又想起来,跟他的数次见面。 “在京城跟你的相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苗氏决定探查一番。 “第一次是,不过在转山庵那一次不是,朕去那里是因为……嗨,朕也不瞒着你了,因为转山庵的那位妙清师太,其实是朕的姑姑,只是早年间因为一些缘故被父皇圈禁在那里。朕有时候会去看看她,后来她跟着你走了。” 苗氏心中一动,他果然什么都没再瞒着自己,当下为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汗颜。 “我又不知道她是被圈禁在那里的,可是你为什么放任我把她带走呢?” “是父皇圈禁她的,不是朕。况且,若不是让你把她带走了,她怎么会恰巧能救你一命!” 苗氏前段时间生死间徘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因为知道了是妙清师太救了她,他内心竟然无比庆幸,更是无比感激那位从未坦诚相见的姑姑。 “也就是说,你不会再圈禁她了?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若是她找到了她儿子,你会降罪给她儿子吗?” “儿子?姑姑还有个儿子?朕真的不知道。”圣上明显很吃惊,“看来姑姑真的很信任你,朕这么多年来对她示好,她就是装傻充愣,也从没有告诉朕,她还有个儿子!” 苗氏想着他的态度不似作假,心想就算是为了师太,也要给她确定一下,她们是否能有一个安定的晚年。 清了清嗓子,苗氏道:“听说有个人总在跟你作对,嗯,时常探查各个监狱,放走你的犯人。据说他叫雪筹,你可知道?” 圣上一下子紧绷了身体,问道:“此乃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 苗氏苦笑了一下:“呃,那个,能不能取消对他的通缉?” 圣上腾的站起来,俯视苗氏,脑海中闪出来雪筹的资料,年龄不明,据说四十多岁,据说身材高大却消瘦,听说学富五车,听说,是一个很有魅力,很有凝聚力的人,真名不详。想起苗氏那次醉酒后喊得“老公”,莫不是,雪筹是苗氏心心念念不忘的那个自己走不知道的人?

275圣上给承诺 苗氏回清河 (今日第3更/共3章) 圣上几次想要冲口而出“不可能”三个字,可是看向苗氏仰着脖子期待着的眼神,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尽管雪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尽管内心里突然而来极为难过的感受,尽管还有那么一点点愤怒的感觉,他还是在苗氏的注视下,缓缓点头,一个“好”字,说的极为艰难。 苗氏又笑了,很是舒心的样子,圣上看了更加郁闷:“你很在乎他?” “是呀,这下我就放心了。”苗氏给圣上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斟满,道:“这下他们母子就不用再浪迹天涯了!” 圣上端起酒杯的手就是一顿,不对劲儿。 “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方才不是说了么,妙清师太,也就是你姑姑,她有个儿子,失散了四十多年了!就是那个雪筹!” 仿若有一道霹雳,劈开了圣上头顶刚刚凝聚起来却十分厚重浓郁的的阴云,阳光照射进来,圣上的脸上迅速堆起了一丝微笑,这还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 “也就是说,你说这个雪筹是姑姑的儿子?你是为了姑姑才给他求情的?” “当然了,我又不认识他!若不是为了师太,我才懒得管他呢!” “呵呵。”圣上傻笑,龙心大悦。 “而且,虽然你已经答应了取消雪筹的通缉,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实情,让你放心。因为他不是为了反对你才处处跟你作对,专门挑选监狱放了犯人的,他自襁褓中就跟师太失散了,这些年一直没有师太的消息,他以为师太被你……父皇关在了某个监狱中,所以才全国各地的找监狱探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一点,理解理解他吧。” “理解,理解!”圣上心想,只要不是你的意中人 ,怎样都行。 苗氏见他如此豁达,心中也高兴,道:“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英明的皇帝!” 圣上都快飘起来了,勉强留有一丝理智,笑道:“你见过你个皇帝啊!” 苗氏一怔,心想中华上下五千年,我知道的还少吗?不过要说见过的,还真就这一个! 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圣上问了问妙清师太的近况,得知她以为此生找不到儿子了,所以认了个干孙女,圣上感慨道:“真是苦了姑姑了,这样,你这次回清河府,给姑姑捎个信儿,就说朕说了,只要她回到京城来,朕就昭告天下给她大长公主的身份,她的儿子也能享受到贵族的待遇,不必东躲西藏了。” 苗氏点头道:“这是个好差事,我领了,不知道有什么奖赏吗?” 圣上豪爽道:“只要朕给得起的,你要什么都行!” 苗氏笑笑,自己要什么? “先欠着吧,兴许哪一日就求到你的头上了。”苗氏想起了鸿禧。 圣上道:“好。” 苗氏想着即便人家说了不跟自己计较,难不成自己还真的当做没发生过?于是端起酒杯道:“前些日子不知……先生真实身份,有些话实在逾越了,还望先生不要计较!这一杯,我敬先生。” 圣上听她仍称呼自己为先生,很是高兴,道:“夫人太多心了。” 跟苗氏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次圣上离开的时候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认为这次会面算是相见尽欢,还想着今后如何如何,谁知苗氏看着他踉跄上了马车的背影,脸上都快僵硬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决然,还有一丝不舍。 他是当今天子,这个认知虽然在方才的包厢里被自己特意淡化了,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跟在不在那个包厢里头没有半点关系。从前不论是自己装傻充愣也好,故意不理会也好,真的没想到也好,那个时候还能不太有负担的跟他讨论天下大事或者家中琐碎之事,可是今后呢? 变了,自从他挑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纵然自己可以做到无君无臣,可这天下不容许。 纵然自己可以跟他毫无顾忌,可这社会不容许。 天下没有永久的秘密,圣上频繁出宫,身边的护卫不是一两个,总会透露出些风声。 在皇帝身边永远不缺乏那种自以为是的帝位的死忠拥护者,他们无力劝说皇帝,便会把自己这个变数除掉,这样,一切就会回到他们认为正确的轨道上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苗氏有深切的认知,历史上无数的经验教训赤裸裸的证明着这个道理:枪打出头鸟! 苗氏现在的日子过得挺舒心的,说实话没有那个觉悟为了维护和圣上的纯洁友谊而以身犯险的地步。 今日圣上也需不明白,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在这个过程中,双喜和楚田在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他们之间尚未萌芽的小暧昧,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这对于楚田、对于双喜,未尝不是件好事。若真等两个人互相喜欢而不自知,彼时再去面对两个人阶级地位的不同,那对谁都是巨大的挑战,也必然会换来伤心的结果。 苗氏看着心如死灰的双喜,心中想的却是,双喜还小,还年轻,还有机会死灰复燃,重新品尝爱情的美味,而自己,徐娘半老,身份地位敏感,自己的心,还是尽快死了灭了的好,再也没有复燃的机会了。 圣上很高兴,当晚一个人在乾安殿就寝。 次日处理完了政事,便去了太后殿,跟太后分享与苗氏坦诚后的喜悦。 太后很高兴,直言改日要宣苗氏进宫来说说话。 圣上道:“这次,儿子可不用再躲在屏风后面了。”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太后道:“这是好事,但该瞒着就瞒着,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给苗氏惹祸。” 圣上点头:“儿子有分寸,母后放心。” 苗氏回去后却是一夜无眠,京城,果然跟自己八字不合。 她勉强打起精神来,去祖父、父亲那里都转了一圈,虽然没有告诉他们实情,但也流露出了皇家无意为难的意思,祖父是完全听懂了,当下老怀大慰。 作为伺候了三代帝王的资深老狐狸,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月牙 儿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若是月牙儿有意,就尽快定下来吧,若是她无意……你给她相看一个也行。这件事情祖父就全权委托给你了!” 苗氏心想,原来这是知道了圣上无意为难苗家,所以也不拘于江家的儿郎了。 于是也点点头:“祖父放心,月牙儿的终身,必须她自己满意了才可。” 苗老爷子点点头,笑呵呵的。 父母那里,苗氏多呆了些日子,因为年根儿上了,再不出发就要耽误过年了,苗氏这才进宫跟太后辞行。 太后表现的更为亲密,苗氏却只有在没有其他宫女嬷嬷在场的时候,才放下恭谨,说上一两句俏皮话,太后察觉到了,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中午留苗氏吃饭,苗氏为难道:“想着下午去看看云雁。” 太后便不好留了,让人传了太子和江侧妃一道来说了几句话,末了让江侧妃送苗氏出宫。 “以后,日子过得如何全凭你自己了,大伯母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凡事如果你占理儿,尽管去找太后!” 江云秋不明所以,却仍点点头:“大伯母一路顺风!” 苗氏出了宫就直奔转山庵去了,在那里住了一晚,跟江云雁说了好多话,母女俩分别在即,苗氏坦言:“今后来京城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争取早日回去清河府,这个地方咱不呆了,啊!” 江云雁哭着点点头,心如刀绞。 “有事传话给你外祖母,或者给行中传话也行!” 江云雁点点头。 苗氏回到家里,清点人数和行李,终于踏上了回清河府的道路,出了京城,自然让大家伙等着,自己去了东山书院下的村子里看了看已经住进来的四姨娘,给江行中江流中传了话,中午一起吃了饭,嘱咐江行中有空去看看江云雁。 江行中送苗氏下山的时候,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母亲是不打算再进京了吗?” 苗氏不舍得抚摸着江行中略显稚嫩却努力装作老成的脸,掉下眼泪来:“如果可以,母亲也希望守着你们。可是有时候很多的不得已,你要懂得珍惜现在的机会,好好学习,心无旁骛。将来母亲等着你回家团聚!” 江行中默默的走了几步,转身跪下给苗氏行了大礼:“这几年儿子不在身边伺候,请母亲千万保重身体!” 苗氏流着泪扶起了他,虽然离别在即,愁绪万千,江行中还是不再犹豫的把江驰中的异常和自己的分析说给苗氏听:“还请母亲多费心开导三哥,我毕竟是个弟弟,我的话,他恐怕不仅不会听,反而会有反弹。” 苗氏上了心,自责道:“我竟忽略了这孩子,还是你懂事。母亲记住了,你就放心吧。” 这一次回去的时候,除了六个女孩子,就剩下江驰中、江同、江业了。 虽然少了几个人,但是行李马车却一个都没少,因为女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来京城,所以给家里人买了不少礼物,大大小小的箱笼装满了剩余的马车。 因为孩子太多,回程的时候,江云雁单门让自己郡主府新增派的侍卫20人随行护送。

276家里大小事 云屏被夸又被骂 (今日第1章/共3章) 江云雁被封为郡主了! 清河郡主要许配给西邮国小王子了! 西邮国小王子金屋藏娇被发现,圣上怒而取消联姻了! 清河郡主婚姻不顺,一心向佛,自请去庵堂礼佛五年! 这些消息传回清河府,一片哗然。 江家二老急的团团转,整日把江二老爷给提溜来,询问苗氏到了哪里。 等到苗氏回了清河府,一群孩子们又吵吵闹闹的过了一个下午,等到江老太爷抽出时间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江老太太拉住老头:“苗氏奔波良久,再急也等明日再问吧。” 第二日苗氏去请安的时候只是问了江行中和江云雁的事情,苗氏都说了,二老感慨不已,江老太太在那里抹眼泪,心疼江云雁。 江老太爷忽然就大哭起来,一群人措手不及,江老太太都忘记了自己还在哭,赶紧劝慰老头子。 江老太爷是因为觉得江云雁的婚姻如此不顺都是自己惹的祸,若是当初没给她定下毕家的亲事,说不定苗氏已经给她相看了很好的人家了,比如说云灵的未婚夫张熙正那样的,又比如云雀的未婚妻钟贺年那样的! 苗氏忽然对江老太爷的怨气就消散了,这个老人也是一心为了云雁的。 于是掏心挖肺的劝慰着,江老太爷终于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的,他是真的想念小孙女儿了。 苗氏有些疲乏,回到萱草堂,顿时觉得还是家里舒服。 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联袂来请安,苗氏叹息道:“四姨娘过了正月就要去京城了,你们姐妹多年,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抽空多聚聚吧。” 三人点头,苗氏就对四姨娘说:“时间比较紧,你抽空多陪陪云雀,我给她定的日子是秋天,那个时候东山书院还有一个月的秋收假,你正好回来张罗,亲眼看着她出嫁!”又转头对三姨娘说:“云灵的婚期应该早几个月,原本想要她们俩同一天出嫁的,又怕太紧凑,出乱子。你如今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三姨娘点点头,恭敬的说:“是,夫人,贱妾明白了。云灵的亲事极好,贱妾谢过夫人!” 说着,跪下磕了头,这是她第一次因为云灵的事情给苗氏下跪。 苗氏又对二姨娘说:“早就许下了让你出去玩儿,可一直也没有空闲。这几个月你帮忙乔氏带带孩子,过了年找一日我先带你去蟠桃宫,替乔氏还愿。” 二姨娘便柔柔的笑了:“多谢夫人,还惦记着贱妾这点儿小心思。” 几个人笑了笑,就下去了。 然后苗氏就想起来张熙正。 临行前,他特意来告知苗氏,说家里对婚期没有意见,只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让成亲就放在清河府,也派个管家帮忙在清河府买一处宅子,时间富裕了,再回去请安磕头。 苗氏就挺满意,加上这些日子对张熙正很熟悉了,就问了一句:“你嫡母可同意了?” 张熙正就正色道:“说来也是意外,这个提议竟然是嫡母出的。” 苗氏就留了心,自己不会迫害庶出子女,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所以她曾经暗中打听了那个被派出来的管家,倒没发现什么不妥,就是说马术很厉害。 于是苗氏瞒着众人跟镖局找了两个高手,假扮做路人暗中跟着张熙正一行,他们会年后出发。 “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苗氏心想。 才想着二女婿,三女婿就来了。 钟贺年来送年节礼,苗氏一番款待,自然让江云雀悄悄的见了一面。 又告诉了他秋日的婚期,钟贺年高高兴兴的回去禀告母亲去了。 过年期间,江河中都没有回来,据江峰中说,他又出海去了。 苗氏就想起来倪垣……他说有个族中长辈出海去了,也不知道说的是谁。嗯,仔细想想,这句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快过年了,乔氏已经开始理家了,见苗氏回来了很高兴,结果苗氏仍然没有帮她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把慧姨娘提拔了,如今很能替自己分忧了。 此刻两个人在屋里闲聊,慧姨娘已经敢微微坐下了,她捧着茶杯笑着说:“银杏回来了兴奋极了,这孩子刚刚适应了府里这么好的条件,居然就能跟着玥姐儿去了趟京城,这孩子算是开了眼了!” 乔氏笑道:“其实玥姐儿也是第一次去呢,跟银杏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很高兴呢。” 慧姨娘现在心里幸福极了,银杏也有月钱,对外都说是四百钱,其实大奶奶都给五百钱,所以除了上交给家里的,小姑娘还能剩下一百钱,这次进京也攒了几百钱,除了吃零嘴,就给母亲二英和慧姨娘买了好看的帕子,给弟弟买了干果。 小姑娘的钱花的干干净净,可是心里美着呢。 玥姐儿回来高兴,又赏了她二百钱,银杏更高兴了。 乔氏很高兴,她自小就羡慕别的姐妹聚在一起说话聊天,可是她从小懦弱胆小,家里其他姐妹都不爱搭理她,所以她以前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而已。 这一年,江行中、江云雁、江河中都没有回来过年,只是多了一个月牙儿。 这一年的新年,苗氏没有组织特别的活动,三姨娘不再跳妖,苗氏便想让她做点什么,毕竟三姨娘真的是个和能干的人,放着浪费人才。 江云屏回来过年,方想终于带着止梅和孩子回了老房子过年,可惜那个家里连个歇脚的房间都没有了,止梅只能呆在婆婆的房间里,而只要止梅在,方想的老娘就绝对不会出屋。她是防儿媳妇防惯了,连止梅都防着。方想巡街回来看着不像话,夜里吃了团圆饭就带着止梅和孩子回了自己的宅子。 躺在床上,方想忍不住叹气,怎么家里贫穷的时候,一家人虽然吵吵闹闹,还算是一家人。如今富裕多了,反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自打上午回去,大嫂就没给止梅一个好脸色,这让方想很是不平。 还有老娘,唉! 方想叹气又叹气,止梅就看过来问他怎么了,大过年的唉声叹气。 方想爬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顿时抛却 心中不快,对止梅说:“咱们的铺子进账也不少了,该你给添置些首饰衣服了。” 止梅白了他一眼:“刚刚有几个余钱,你就想奢侈一把了?告诉你,还早着呢。咱们要抚养孩子、孝敬老人,多得是开销,我如今有几件首饰,足够用了。” 方想柔柔的盯着止梅,伸出手握着止梅的手,心中感动的快要哭出来, 止梅见儿子已经睡熟了,便凑过去躺在方想怀里,摸摸他的脸,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方向感动的抱着止梅,半晌平静了心情,在她耳边轻轻说:“咱们再要个女儿吧,像你这样的女儿。” 苗氏回来第二天,就把江海中和江云屏叫到了萱草堂,询问张广来江家要人的事情。 江海中叙述了清河府的情景,江云屏就说了那日跟张广的交锋交涉,最终得到了一致的结果。 “以后再也不必担心两个孩子的将来了,张广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改变了。”江云屏喜形于色,说起这个来她就觉得万分感谢苗氏,给了自己避风港,更让自己成长和自强。 “母亲,大姐这次可真不得了啊,真是让儿子刮目相看啊,您不知道,那张广来的时候气焰多么嚣张,那态度有多么坚决!” 江海中跟着夸道。 “哦,是嘛!” “哪里,大弟最会取笑人了。”江云屏脸上挂着红霞,她还不习惯这样被人夸奖。 等江海中有事离开了,苗氏喝了口茶才开始细细的询问自自己走后,江云屏和曹格的互动。得知那日便是苗氏走后第一次见面,不由得气笑了:“你可真……沉得住气啊!那可是千载难寻的好机会,你竟浪费至厮。” 江云屏傻眼了,怎么嫡母的教育都不按套路出牌?自己矜持着不对吗?难不成一个和离的妇人,带着三个,哦,是两个未成年女儿,还成了外祖母的女人,能整日在人家跟前晃悠,然后抛媚眼儿? 苗氏真是捶胸顿足啊! 曹格这次的出面明显就是对江云屏有不一样的感情嘛! 这个傻女儿! 人家那么好的条件都上赶着去你家给你在前夫面前撑腰去了,你还犹豫个啥! 你好歹表现出些许的好感,没事儿干了去人家面前送个棉衣啦,送个鞋袜啦,刷刷存在感也好啊,怎么几个月来就知道关着门看外孙! 要不是张广这么一闹,是不是苗氏回来了,她江云屏还愣是没见到曹格一面呢! “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让你做东请曹大人吃饭的么,你请了没有?” 江云屏不安的绞着帕子:“没……没理由啊!” 苗氏翻白眼儿:“江行中让你照顾他师兄算不算,人家是你女婿的顶头上司算不算,这地方是你妹妹的封地,人家替你妹妹治理的井井有条,你谢谢人家算不算!这一来二去的至少三四顿饭出去了,你个傻丫头!” 江云屏彻底傻眼了,原来还有这些套路! 自己是不是真的傻!傻得让人怀疑人生!

277给云屏打气 张熙正江宅养伤 (今日第2章/共3章) 江云屏扭扭捏捏的问:“母亲,难道不觉得女儿有点不自量力吗?曹大人他……那样优秀。” 苗氏叹了口气:“要是论条件的话,你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他的!”苗氏不会自欺欺人,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谁都隐藏不了,但是苗氏仍然支持江云屏的感情,并且敢于鼓励她去争取的原因是,她相信两个人的真情,可以冲破一切的阻碍,消弭一切的不利因素。 她觉得,江云屏值得,曹格敢这么做,只要他心里真的有了她。 苗氏的话让江云屏好难过,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连个笑脸都维持不了,立马就掉了眼泪。 她低头道:“是,女儿知道,我与他是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尘埃之别,我,我不该有非分之想的。” 苗氏附身拉起江云屏的手,郑重的说:“母亲说这话不是为了打击你,而是不愿意你钻牛角尖。你江云屏就是这样的条件,他曹格当真喜欢你的话,就应该想到要面对你们之间的巨大鸿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他的母亲!母亲这么说,是希望你在将来真有一天曹格他肯为了你而努力的时候,你不要轻易退缩,你要知道你们之间这巨大的鸿沟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仍毅然选择了你,选择了为你而奋斗跨越这道鸿沟!所以那时候不论你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听到了什么样的诋毁,都要勇往直前,因为他在你前方为你冲锋陷阵,你不能因为自卑而拉了他的后腿!” 江云屏闻言,浑身都颤抖起来,一方面是苗氏所说实在太现实太真切,更激动人心,另一方面,她心中又忐忑不安,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有一天曹格他会为了自己面对整个世界? 蓦然间,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江云屏这才体会苗氏的用心良苦,自己只是凭空想象一下,都觉得快要窒息了,当真到了那一天,自己真的有可能会做一个逃兵! 那样,岂不是真的辜负了跨越诸多障碍也要选择自己的曹格,辜负了这份豁出一切的感情! 然后,她的脸上烧红了,毕竟这都是猜测,人家曹格只是登门坐了坐,自己和母亲就在这里讨论起他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 江云屏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的不害臊,母亲说说也就罢了,自己还真的很认真的去想了…… 可是,苗氏所说的那一切听起来那么真实,仿佛就会在明天实现,江云屏克制了自己的羞意,认真的回想着苗氏的话,慢慢的苍白了脸色。 “女儿,真的没有把握能够挺得住!”她喃喃的说。 苗氏叹口气:“就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江云屏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被教育出来的,她的羞耻心让她将来最容易因为闲言碎语而半途而废。 “将来,若你和曹格真的有情,你想想对你们两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彼此的陪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不是他人的眼光和评论。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还不能完全领会我的意思,只不过我把握告诉云秋的一句话告诉你,你可以认真的想想。”苗氏心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你云秋堂妹,你也知道,上次跟母亲去了京城,竟被太子看上了。云秋什么身份,太子什么身份!可是太子既然动了心,云秋本身也是个好的,太后和圣上就敢一边给她出气一边给她一个高贵的出身,顺顺当当的嫁给了太子做侧妃而不是侍妾!这说明了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云秋你也知道,她也是和离的,与你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未曾圆房而你有了三个女儿。云秋所嫁之人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说个不好听的话,想要云秋的命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可是我却告诉云秋不要自卑,我说,你什么情况什么身份遭遇皇家全部知晓,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费尽心机的把你娶了,所以,你压根不用为了身份地位觉得尴尬觉得低人一等!因为是他们上赶着求娶的,咱们不是骗婚!” 苗氏的话,掷地有声,江云屏深受震撼。 整个过年,江云屏都在思索苗氏的话,明显心事重重。 出了正月,在清河府边上传来了消息,说张熙正在路上惊了马,摔下去了,有可能骨折了,今后可能不良于行! 苗氏再度翻白眼儿:“什么惊了马,是惊了他嫡母了吧!” 到底传话让赶紧送来清河府,直接送到江家来。 派人去请康大夫,才知道康大夫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苗氏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鸿禧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康大夫,但眼前治疗张熙正是当紧的要事,于是便把其余事情全部抛在脑后。 苗氏心想,自己还多了个心眼儿雇了人暗中跟随,怎么还会出了岔子。 暗中把雇佣的两人叫来一问,原来那个管家果然是来谋害张熙正的,不过因为这两人的干涉,张熙正只是受了些伤,没有丢了性命。 “难道那个人真的想要了他的命?”这种谋害人性命的事情,苗氏做不出来更不敢想象! “那人精通马术,在一处险要路段故意惊了张公子的马,若不是我二人及时纵马追赶控制住,那马就要带着张公子一头冲下山崖了,那里虽不是什么悬崖峭壁,可也是怪石林立,真要那个速度摔下去,生存几率不大!”二人也带着后怕,这趟差事差点办砸了。 苗氏一阵心惊肉跳,重重谢过二人。另外本着绝不浪费资源的原则,把要回京念书和陪读的江流中和四姨娘也托付给了他们,这样除了本家的人手更多了一份保障。二人也愿意,毕竟出来一趟赚了两趟的钱。 张熙正算是秘密的被抬进了江家,因为是外男,苗氏原本是要把他放在东面的客院里安顿的,可是临时改了主意,把他放在了四姨娘院子后面的院子里,后来江云灵才明白,因为自己的玉兰阁在西面,距离花园的西门很近,方便去照顾。 江云灵听到消息赶到客院的时候,正赶上请来的大夫在给张熙正正骨。 她因为避嫌就在屏风外面坐立不安的等着,听到大夫在那里检查。 “左脚骨折,膝盖半月骨错位,身上多处擦伤……伤的不轻啊。” 江云灵心头一紧。 “老夫先给你正骨,骨折的地 方打上夹板,擦伤一会儿再处理。呃,正骨有点疼,公子忍着点儿。” 张熙正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大夫呵呵一笑:“这事老夫分内之事,哦,公子最好躺下,呃,这位小哥儿,帮忙按住点,别让他动。” 张熙正的小厮就赶紧上前扶着张熙正回床上坐下,整理了枕头后,让他躺下,依照大夫的吩咐按住了张熙正的大腿。 大夫带了白色棉布手套,掀开张熙正的衣服,用手摸了摸,然后轻声道:“开始了,忍着。” 江云灵在外面就忍不住捏紧了手帕,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手心都是汗,然后就听到老大夫使劲儿的声音,和张熙正隐忍的闷哼声。 老大夫使劲儿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响动,深深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公子再忍忍,膝盖这里好了,还有脚踝……” 江云灵刚刚缓过来的呼吸就又提起来了。 这次,张熙正的闷哼声更明显了。 江云灵忍不住雍帕子堵了嘴,阻止自己哭出声来,但是眼泪却是怎样都忍不住的掉下来。 这次老大夫很痛快,捏着张熙正的脚只动了动就使了劲儿,然后他取了外敷的药给张熙正的脚敷了药,然后用绷带固定在夹板上。又给膝盖处上了药,缠住了,才开始处理他身上的擦伤。 张熙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直冒。小厮连忙回头问:“这屋里的姐姐,有没有热水,我想给我家公子擦擦身上。” 江云灵赶紧招呼丫环去准备热水。 大夫写了方子离开了,江海中连忙让人跟着去取药。 片刻后,江海中从里面出来,对江云灵说:“他睡着了,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江云雁想要矜持一点,可是实在太担心太在意了,想着他睡着了一定不知道自己来过,于是点点头。 江海中见了,一挥手,屋里的丫环和小厮都静静的走出去。 江海中拍了拍江云灵的肩,轻声道:“没事,啊!” 江云灵点点头。 江海中走出去,轻轻关了门。 江云灵绕过屏风,一步一步的走向床榻,张熙正呼吸平稳的躺着,被子盖到胸前。额头的发丝有些散乱,江云灵缓缓坐在床沿,心疼的看着他,一时没忍住,伸手给他把发丝拨了拨。张熙正眉头动了动,江云灵急忙抽回了手。 然后发现他没在动了。 江云灵看了看,发现张熙正的鼻翼上冒出了一些汗珠,她便拿自己的帕子给擦了擦,想着这样寒冷的天气,还冒了汗,可想而知方才有多疼,进而想起了张熙正的闷哼,不由得又掉下眼泪来,心中第一次怨恨起别人来,她隐约听说是张熙正的嫡母处心积虑的想要了他的命,幸亏母亲有了先见之明,提前雇了人保护他,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为了这件事,江云灵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感谢母亲! 张熙正微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眼角还有泪痕的女子,担忧的看着自己。

278云灵悉心照料未婚夫 (今日第3章/共3章) “你哭了?”张熙正暗哑着嗓子问,方才因为在江宅,他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便一直隐忍着,憋着憋着,嗓子就有问题了。 江云灵吓了一跳,闻言下意识的擦了擦眼角,顿时想起来不是时候在意这个,而是自己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急忙站起来就要走。 张熙正连忙一手拉住她的衣袖:“别走……” 江云灵左右为难,看了看关了的门,心下实在是舍不得,便趁势坐下来。 “你……你可还疼吗?” 张熙正呵呵一笑,老老实实的说:“疼。” 江云灵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脸上的焦急和心疼都难以掩盖,稍微俯了俯身,手顿了顿,终究还是缩了回来,道:“那,那我去请大夫,给你开一些止疼的药。” “不用。”张熙正壮着胆子握着江云灵的手,道:“看到你,我就觉得不那么疼了。” 江云灵脸一红,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然后小声道:“人家正担心着呢。” 张熙正就笑了出来,眼眶蓦然红了,鼻翼酸酸的。 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 伸手抹去江云灵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别哭了,真的没事了。大夫都看过了,没事的。” 江云灵害羞的看着张熙正,为他又更进一步的亲昵行为害羞,同时,对他心疼极了,他眼中的潮湿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张熙正点头:“嗯,放心。” 江云灵不好一直待在这里,站起来道:“那,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张熙正一阵失望:“就要走了?” 江云灵道:“方才许多人见我进来的,我不能久留,等我再来看你。” 张熙正微微笑了:“好,我等你。” 江云灵匆匆走出去,关了门,江海中在院中背手站立着,见她出来,道:“舍得出来了?” 江云灵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又翻腾起来,又不敢责怪大哥,只好闷不吭声,点点头。 江海中凑近了,轻声道:“下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些书解闷儿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往外走的时候,道:“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好好把握地理优势。” 江云灵回了玉兰阁,想了半天才明白,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她先前没有仔细思考,光顾着担心了。如今想想才发觉不对劲儿,客人应该住在东边的客院才对,怎么住在了四姨娘后面的院子里。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因为玉兰阁附近就有一扇小门通往西面的院子,比从东面走更节省很多时间。 冬日里,这些时间和路程能让自己省事省心很多。 就是……就是觉得,真不好意思,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也一定能够看得明白,然后大家都会心知肚明了。 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开始在书房翻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太适合给张熙正看的书! 怎么办,该给他看什么样的书呢? 她犯了愁。 第二日再去看张熙正,便有些扭捏,不肯离得太近,而且丫环婆子里里外外的站了一地。 张熙正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好笑,怀疑昨天自己的动情是不是有点吓到了她。 苗氏问了都谁在照顾张熙正,便吩咐道:“都给我伺候好了,这是我江家的二姑爷!是贵客!” 底下人都明了,所以言语行动间都很积极。 张熙正也真正享受到了姑爷的待遇。 他知道这件事还是下人无意中说漏了嘴,给他送饭的时候称呼了声姑爷,张熙正差点呛到,连忙让自己的小厮出去打听,小厮跟下人打成一片,很快就套出了话,小厮都觉得与有荣焉。 张熙正愣愣的看着床顶的承尘,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在江家受到这样的待遇,实在是自己没有想象到的。而且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江云灵的生活压根就是大小姐的待遇,这几日江云灵每天来看自己三次,几乎都是赶着吃饭的点儿来,盯着自己吃饭,然后吃药。每次来,她的衣服都不一样,首饰也换了十几种,丫环都换了好几身衣裳。 除了饭菜是厨房准备的,江云灵还会给自己带些零食、水果。 他不禁有些担忧,自己的能力能不能给江云灵继续提供这么优渥的生活? 接下来几天,他便仔细的观察,心里沉甸甸的,总怕将来会委屈了她。 张熙正很想早点恢复,因为他的婚期定在了春天,距离现在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了。自己能不能好好地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心爱的女子? 所以他很积极的喝药,很配合大夫的治疗。 江云灵陪了他几日,看他似乎很闷,又不知道该怎么让他解闷,而自己又不能整天陪着他。 蓦然间,她想起来张熙正曾经说过重燃希望,想要继续读书了。他是喜欢读书的,所以,是不是应该找一些读书人会看的书籍给他? 读书人会看什么书呢? 家里的人,读书的就只剩下江驰中了,剩下的就是江同这些孩子们了,他们自然不能跟张熙正一样,所以,要找个跟张熙正水平相当的读书人借书才行。可是这种事情要找谁呢?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去哪里认识张熙正这么大的读书人呐! 黄竹走进来看到自家小姐愁眉苦脸的揉着帕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抿嘴的。 “二小姐,您想什么呢?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呢?” 江云灵叹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黄竹就折腾手里的东西,江云屏看过来,问道:“你在做什么呢?篮子里是什么?” “哦,奴婢刚去了趟芳婷局,止兰小小姐前几日赏了奴婢一枚银戒指,说是在京城买回来的,奴婢想着冬日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花草了,就拿一些鲜艳的布头给止兰小小姐做些小灯笼啊,小花朵啊的,挂着玩儿。” 江云灵闻言也来了兴趣,走过来道:“这两个孩子还挺懂事的,还知道给你们带礼物回来。” 黄竹点点头,笑道:“是呀,止兰小姐才十一岁,当真已经很懂事了呢,跟二小姐你当初刚进园子里来的时候很一样呢!” 江云灵帮着挑选了几块儿布,挑了几个花样子,道:“不知道大姐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她便顿住了,想起了大姐江云屏,就想起来了清河县的县令曹格,那可是探花郎啊!一定有很多读书人爱看的书。 她眉开眼笑的站起来,可随即又苦恼起来了,该怎么开口呢? 长河进来看到二小姐在这里纠结着,可黄竹那个丫头还在闷头干自己的事儿,完全不懂得为小姐分忧。长河叹口气,走到黄竹背后点了点她的脑袋:“只顾着自己的事儿,不知道伺候二小姐!” 黄竹抬头嘟着嘴道:“长河姐姐,我也跟着二小姐说话呢,没有只顾着自己的事儿。” 长河给江云灵倒了杯茶水,给她轻轻揉揉肩,问道:“二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吗?” 江云灵顿觉舒适了些,心头一松,便道:“想着怎么给张公子借一些读书人爱看的书,他整日闷在屋子里养伤,的确很无聊。方才黄竹提起了止兰,我才想起来大姐不是在清河府么,曹公子,曹县令可是探花郎出身,他一定有很多张公子爱看的书。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长河闻言点点头,也跟着叹气:“是呀,怎么说呀,毕竟二小姐您不能亲自跟外男说话,而且还在清河县呢。要是三爷就好了,一匹马骑着就去了。” 江云灵认同的点点头:“是呀,若是三弟就好了……” 然后,她突然就站起来,吓了长河一跳:“怎么了,二小姐……” “长河,去请三爷来我这儿一趟。” …… 江驰中去了清河县,他很乐意跑这一趟,至少今日他就不用再去学里了。而且他也很想散散心,心里的烦闷并没有因为回到了清河府而有所减轻。 赶到了清河县,先去看了江云屏,找人传话把方想给找了回来。 “三舅舅来了!”方想赶紧上前见礼。 “方想啊,现在忙吗?”江驰中对着方想还是很和气的,毕竟这个外甥女婿比自己大了几岁。 “衙门里没什么事,三舅舅有事儿请吩咐。” “哦,你带我去县衙一趟,我有事儿找曹大人。” 方想一愣,疑惑道:“三舅舅要找我家大人?” 江驰中点头。 尽管疑惑,方想还是领着江驰中去了县衙。 曹格也纳闷儿,但还是道:“请!” 让人把江驰中引入书房,他站起来不自觉的整理了整理衣衫,摸了摸发型,确保一切都好,才回到房间找出了一件崭新的棉衣,嘴角带着莫名的微笑。 这是年前,几乎是快到年根儿里了,江云屏托方想给送过来的,说谢谢自己对方想的照顾。 曹格只在初一穿了一天,就收了起来。 那么合身的剪裁,他穿着十分舒适,今日正好穿来见江驰中。 “三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曹格笑呵呵的看着江驰中。 “曹大人,驰中冒昧来访,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江驰中拱了拱手。

279车厢内的两人 (今日第1更/共3更) “三公子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我二姐夫……呃,大人认识的,张熙正,前段时间在回清河府的途中出了点事故,现在腿骨折了,正在我家修养,他需要卧床休息几个月,觉得很烦闷,二姐想着借些书籍给他看。可是我们看的书怕他不喜欢,这不想着探花郎在跟前儿呢么,就来问问曹大人有么有什么合适的书借给他看看。” 曹格一惊:“张公子?他怎么样了?” 江驰中也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他一脸茫然的说:“反正我母亲听说他受伤了,就直接让给拉进我们家了,说他一个人在清河府也没有个家人,就请到我们家养伤了。” 江家的姑爷待遇还真好! 曹格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不用借书了,”曹格道:“我亲自去探望一下张公子,我们也算是旧识了。” 江驰中挺意外,方想更意外。 曹格要去府里看张熙正,都谁去呢?江驰中是肯定要回去的,方想立刻表态也要去探望二姨夫,未来的。 曹格琢磨了一下,道:“本官不在,你得盯着点!况且家中娇妻幼子,你夜里须得回去,改日你携妻带子回去探望吧。” 江驰中神来一笔:“我去喊大姐一起回去,方想你就听曹大人的话留下吧。”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打了什么主意,但他凭借直觉判定把大姐带回去一定不会错。 果然曹格听了江云屏一道回去,嘴角慢慢咧开,就点点头:“那方想快去禀告你岳母,本官也要找本书给张公子,我们一会儿衙门口见。”他预感江云屏不会拒绝。 事实也的确如此,江云屏听从苗氏的劝告,已经不那么矜持的躲避着曹格了,况且人家现在主动跟江家来往,这时候自己还往后退那不是傻子么。 有时候她在想,即便不能成为夫妻,曹格这样的人也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能跟这样的人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虽然越相处就会越被他的人格魅力给折服,不过已经对他动了心,还能怎么样! 所以江云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依约来到了县衙门外,在马车上等着曹格。 曹格出来的时候江云屏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蓦然间从衙门里走出来一个俊朗的公子,在台阶上微微一顿,四下看了看就看到了自己的马车,立刻走了过来,江云屏心中如同小鹿乱撞。 这位俊朗的公子便是曹格,他身上穿着的还是自己年前赶制的棉衣,他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跟自己视线相对,他好像笑了笑的。 曹格走到马车前,朗声喊:“大娘子?” 江云屏不好继续呆在马车里,只好推开车厢门,道:“曹大人。” 曹格笑了笑,道:“曹某没有骑马也没有马车,大娘子可否载在下一程?” 江云屏就愣了,她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曹格要跟自己义气坐车?他不是应该为了避嫌而跟江驰中一起骑马的吗? 可是出于礼貌,她不能犹豫太久,便道:“曹大人不嫌弃的话,请上车吧。” 曹格咧嘴一笑:“打扰了。”说完了就抬 腿上了马车,江云屏忙不迭的往里面闪了闪。 车厢其实挺大的,但是江云屏头一次发现这个车厢很小,以至于坐在自己对面的曹格呼吸出来的热气似乎都能喷在自己脸上。 江云屏的马车很舒适,这是江家马车的特点,平日里都是江云屏带着止梅和和孩子们。有时候坐四五个人,所以马车里的座位是u型的,此刻让曹格在正位坐着,自己坐在一侧。 来芳一看,自己裹了披风坐到了外面。 因为没想到曹格会坐上来,马车里有些江云屏路上解闷的东西,比如一本手抄本,茶壶和零嘴。 曹格四下打量着,随着他的视线转移到这些东西上,江云屏就脸红了,连忙把手抄本收了起来。 曹格阻止她:“大娘子不介意的话,可否给曹某看看。” 江云屏红着脸纠结着递给了曹格。 曹格翻看一看脸色就变了变,以他的境界来说,这字也太丑了点。 不由自主的就看了眼江云屏。 再往后翻了翻,发现跟前面的字体有些差别,应该是另一个人写的,比前一个好了些,可仍然不入曹探花的眼。 “这是?”曹格心想这该怎么问? 江云屏倒是豁出去了,抿了抿嘴道:“曹大人见笑了,前面是我母亲亲自写的一些美容方子,后面是母亲说起来,我记下来的。字迹实在难看,曹大人还是不要看了。”说完了到底把手抄本抢过来藏在身后。 曹格微微一笑,道:“大娘子的女红很好,应该下了大力气练习,所以没时间练字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云屏就噗嗤一笑,道:“我也就女红能拿得出手了,曹大人倒是会安慰人。” 曹格道:“我说的是实情。” 江云屏放松了些,曹格问起开的铺子,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江驰中回来了,他去看了看给江云雁改建郡主府的现场,询问了进度就过来了。 也就是江驰中,看到自己的大姐和一个外男坐在狭窄的车厢里也没有半点觉得不妥的 样子,道:“人到齐了,咱们就走吧。” 然后径自骑着马走在了前头。 马车夫更是不吭声的扬鞭,他一个江家的家生奴才,主子的任何事情都管不着。 曹格上车的时候拎着个包裹,江云屏看着不像是书,最起码不全是。 “大人家中可都安顿好了?” “只是告诉他们我要出门几天,别的不需安顿,我想方捕头会照料妥当的。” 江云屏很高兴,曹格这么赏识信任自家大女婿。 “是,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他,他人很机灵可是学问少,您可得多提点他。” “我告诉他要多看书,我看他很是听得进去。” “是呢,这孩子就是这一点最好,很能听得进去话,只要是对的,为他好的,他都能听进去,也记在心里。” 江云屏笑的柔和,因为方想是自家姑爷所以提起他来又有那么股子慈祥,曹格看的眼都不眨。 过了一会儿,感觉风大了些 ,江云屏掀开身边的窗帘,向外面的江驰中喊道:“风越发大了,三弟也进来暖和暖和吧,仔细冻着了母亲心疼。” 江驰中哈哈大笑:“大姐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曹格就笑道:“三爷可比我这个书生强多了。” 江云屏一听便不再劝说。 车厢内一时寂静了些。 曹格看着江云屏,眼神微动,垂下眼睛想了想,道:“曹某一直想对大娘子说声谢谢,苦于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今日恰巧了,曹某谢过大娘子。” 江云屏很纳闷儿,仰头侧过脸面对曹格问:“曹大人何事谢我?” 曹格指了指身上的棉衣,道:“这是第二件了,都很合身,谢谢大娘子了。” 江云屏释然道:“若是为了这件事情,大人着实不必这般客气,在云屏看来,即便是做一年四季的衣裳都不足以表达云屏对大人的感激之情!” 她说的真诚,曹格心中感受得到,鬼使神差的说:“既如此,那曹某一年四季的衣裳,就麻烦大娘子了。” 江云屏一愣,谁都不知道她私底下给曹格做了多少套衣服,可是却都不敢送出去,就怕曹格会瞧不起她,烦了她。如今曹格身上这套棉衣还是被苗氏开导了之后,斟酌良久才以方想为借口送出去的。 此时听闻对方愿意让自己打理一年四季的衣裳,高兴的很,脱口而出:“这是云屏分内之事。” 说完后,看着曹格脸上的笑意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当下脸上如同火烧,给男人打理一年四季的衣裳是当妻子的义务,怎么就成了她江云屏的分内之事了! 幸好曹格没说什么,江云屏想了想,补救道:“云屏是说,在曹大人您成亲之前,您的衣服由我来打理……” 曹格脸上的 笑容缓缓消失,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吭声。 因为提起了对方的亲事,反而是江云屏心中有点难过,她只好转头看向前方,眼眶却不由自主的一酸。 是啊,不论此时有多么难得,人家终究是要成亲的,今后的一切都跟自己毫无瓜葛了。 曹格也在反省,自己方才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来,这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应该对一个妇人说的话,实在太不尊重了。当下也不敢再言语,恐怕言多必失。 这件棉衣送进来的时候,母亲就曾问过,听说是方想送进来的,很高兴,笑眯眯的夸奖方想的妻子手艺好,可一听说这是方想的岳母江家大娘子做的,母亲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样子,愣愣的看着衣服,很惋惜的样子。 这幅画面此刻却突然回荡在曹格的脑海,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些了,最近怎么总是犯糊涂。 自己的亲事已经成了母亲的心病,自己总是拿木翰林来做挡箭牌,可其实木翰林已经给自己来了几封信了,他家的侄女果然很多。可是自己却拿尚未稳定为由,一再拖延推辞。 先前以为自己是在怕麻烦,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看了眼江云屏的侧脸,曹格心想究竟是自己眼光有问题还是江家有毒? 一时间,他也分辨不清了。

280曹格做客江家 (今日第2章/共3章) 进入府城,天空竟然开始飘洒小雪。 因为一路上都在车里,并不知道外面竟然阴沉到这般地步,曹格下车的时候就有些意外,于是抬头看了看天空,飘洒的雪花寂静无声,却连绵不绝。 回身去搀扶江云屏,来芳便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街上行人稀少,江云屏也正诧异天气的骤变,没有察觉不妥,扶着曹格的手就下了车,而曹格正在落雪中回忆起了去年冬日在县主府梅林的那次惊鸿一瞥。 江驰中没那么多讲究,催促着看门的小厮赶紧给他们取了伞来,又让赶紧进去通报曹格的到来。 不多时,曹格给引入外书房,江云屏直接去了后院。 曹格的到来惊动了所有人,在江海中赶回来招待了以后,江驰中被苗氏叫去了萱草堂,仔细询问了所有的过程,得知曹格竟然和江云屏一道坐马车来的,而丫环来芳还在外面坐着,顿时不淡定了,莫名的笑笑。 “母亲,可还有别的问题,没有了儿子去领着曹大人去看二姐夫了,人家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苗氏挥挥手让他走了,然后就开始琢磨该让曹格住在哪个院子里了。 张熙正的院子是不行的,否则云灵就该不自在了。 再往后那院子就太偏僻了。 云屏的秋菊苑旁边倒是还有一处二进的院子,可是这也太明显了些。不入就安顿在东面第一个客院吧,也不算远了。 记得在京城的时候,苗氏就说过有机会请张熙正来清河府的江家园子看一看,曹格都在清河县做县令一年多了,今日才找到机会,还是人家自己找到的机会。这让苗氏很是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太忙了,觉得让云屏跟曹格多接触才是,因此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要早日邀请人家来家里坐坐,真是不应该。所以,这一次既然曹格装上门来……呃,是主动前来,苗氏就没打算轻易的放他回去。 其实最近苗氏心里一直有事,所以虽然知道江驰中心中有念头也没有早日理会。那就是鸿禧,据说他是来到了清河府的,也见到了康大夫,可是随即两个人就一同消失了,至今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照当初鸿禧所言,他的药丸只够支撑三个月时间的。 到如今已经过了这三个月,他究竟是生是死呢? 江云雁那里心如枯槁,自己这里心急如焚,这一切都系在一个不知所踪的人身上,这种感觉当真无奈。 江老太爷两口子听说探花郎县令来了自家,要来请安,连忙请进了福禄堂,一番客气的招待后,曹格出来,在江海中的引领下去了萱草堂。 一边走一边看,听江海中的介绍,在介绍到秋菊苑的时候,曹格明显更感兴趣一些,还停顿了一下。江海中心中暗笑,指着另一侧道:“穿过这个游廊就是萱草堂了。” 曹格可是名人,尽管不是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苗氏的打算和江云屏的心思,但听说探花郎来了,都想来看看,所以女眷们都集中在了萱草堂,就连姚氏都带着俞姨娘来凑热闹。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厉害的,自从那日三姨娘捉奸未成回来后性格大变以来,姚氏就一直在怀疑,三姨娘的固执她是深有体会的,而且三姨娘是真的改了还是假的敷衍,她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三姨娘怎么会幡然悔悟? 究竟是什么让跟夫人跳了一辈子的三姨娘就这么悔改了? 姚氏隐约有个猜测,也暗暗期待着,但是她不敢表露一点端倪,看着俞姨娘越来越消瘦,她忍不住给俞姨娘透了个底儿,让她相信江河中。 看得出来,俞姨娘略有所悟,这些日子已经好了很多。 乔氏也带着慧姨娘,她倒是知道些内情,所以赶着过来瞧瞧曹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曹格也没想到这一屋子全部都是女眷,他略有些不自在,虽然大部分都在屏风后面,可是人影憧憧,期间还夹杂着窃窃私语,让他感到无数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品头论足。 本应该不太自在的,本应该不是很高兴地。 可不知为何,曹格觉得挺荣幸的,毕竟江家这么多人对他感兴趣,这说明…… 说明什么? “曹公子,家里女眷失礼了,你别见怪,他们也都是想见见你这探花郎的风采。” 曹格微微一笑,道:“就怕让各位失望了。” “哪里会失望!”苗氏笑着问端坐一旁的江云屏道:“你失望了吗?” 江云屏一时不查会涉及到自己,闻言几乎未曾考虑便道:“不失望啊!” 屏风后的笑声和曹格低头以拳捂嘴轻咳的动作让江云屏幡然醒悟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当下脸上如同火烧,扭捏的补救道:“这,毕竟是探花郎,哪里就会让人失望了!” 苗氏笑而不语,屏风后也压抑了笑声。 曹格道:“因为跟张公子有数面之缘,甚是投契,今闻张公子受伤,特来探望,打扰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苗氏道:“曹公子客气了,我家这二女婿呀,也是个……唉,不说了。”转头对江海中道:“海中啊,你给曹公子引路,去客院探望正哥儿。乔氏,你记得给曹公子的住处打扫出来,派几个伶俐人手过去伺候。” 曹格正待推辞,看了一眼江云屏,沉吟了下,抱拳道:“如此,那曹某就打扰了。” 苗氏点点头,很满意。 江云屏脸上还挂着红霞,闻言面露喜色。 乔氏赶紧应下来,吩咐人下去打点了。 从萱草堂出来,江海中领着曹格从夹道进了后花园,然后路过芳婷居房后头,从西门进入了西面院子。 江海中介绍了路过的几处院子,经过芳婷居的时候,道:“这是原先大姐出嫁前的院子,如今改造过了,住着止兰止荷姐妹,也就是止梅的妹妹,互相有个照应。” 曹格看了一眼,面积不小啊。 又过了玉兰阁和飞絮轩,介绍道:“这边是二妹、三妹的住处。” 小门近在眼前,穿过去就是一条林荫大道,江海中一指:“前面是三个姨娘的院子,张公子在后面这个院子里。” 曹格有些纳闷,怎 么安排在姨娘院子后头,可是一想花园里的住处安排,立刻了然了,这个江大夫人还真是什么规矩都不在乎啊! 是不是江家的人都这么视规矩如无物? 张熙正正闷着,今日午饭之后,江云灵便离开了没再过来。 他这几日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只不过脚还需要抬起来,以防充血。 曹格的到来让他顿时高兴起来,他一激动就要站起来,还是小厮扶住了,道:“公子,您可还伤着呢。” 张熙正赶紧抱拳致歉,曹格紧走几步到了张熙正跟前,扶着他坐下,道:“张兄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张熙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熙正没想到曹兄能来看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曹格呵呵一笑:“听江家三爷说你伤中烦闷,想要借几本书看,我怎么坐得住,于是挑了几本书就来了,不知可有打扰张公子修养。” “没有没有!求之不得!”张熙正接过曹格递过来的几本书,一一翻看,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都是我想看的书……这,还有注释,可是曹兄的批注?” 曹格点头:“一点拙见。” 张熙正觉得很感动,认真的给曹格作揖:“多谢曹兄!” 曹格笑道:“若不是江三爷找来,我也不知。要谢还是谢过他吧。” “二姐夫要谢过谁呀?”江驰中正巧走进来,闻言问道。 张熙正便道:“听曹兄说是三爷去给我借书去了,这才使曹兄走了这一趟,他正说要我谢过你呢。” 江驰中大喇喇的坐下,道:“谢我就不必了,我只是个跑腿儿的,还是今天上午二姐姐找我,说二姐夫你太过烦闷了,让我跑一趟清河县,去找曹大人借几本书,我这才去了的。” 曹格闻言戏谑的看着张熙正,只见他一脸意外的样子,默默的笑了。 张熙正心中感动,原来这几日那个女子这般费心的为自己考虑,居然想到求到清河府县令头上去了。 心里感动甜蜜,脸上也就表现出来些许,就这一点点表情,也足以让曹格内心震动无比,原来江家的女孩子都这么温柔体贴吗? 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情,最起码不该羡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江家的富贵没有让自己动容,却是这种真情实意的关怀让自己动容。 江海中此时也进来道:“适才母亲已经交代乔氏了,因为张公子不便行动,晚宴就设在这个院子里,还望曹兄海涵。” 曹格道:“正想跟张公子多聊片刻,如此安排正好,只是打扰贵府了。” 江海中一语双关道:“曹大人能够来我江家做客,我们可求之不得呢,谈什么打扰!” 曹格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自己听出来的那个意思,只得微微一笑。 江海中站起来道:“难得曹大人在此,我去把钟公子也请来,大伙也聚一聚。” 张熙正赶紧拱手谢道:“多谢大哥,劳烦大哥了。” 江海中笑了:“你都叫我大哥了,还客气什么!”

281 (今日第3章/共3章) 夜里,江海中、曹格、张熙正、钟贺年、江驰中五个人在张熙正休憩的小院里用了晚宴,除了张熙正和江驰中没有喝酒,其余三人可以说是尽兴而归,其中钟贺年因为喝了许多酒,被留下了,就住在张熙正的院子里。 张熙正等宴席散去,众人都离开了,叫小厮多点了一盏灯,取出了曹格给带来的书,深吸一口气,翻看起来。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张熙正越看越投入,丝毫没有头痛的感觉,又或者是太投入了,都忘记了疼痛。 直到深夜睡去前,张熙正都没有想起来头疼这回事。 次日醒来,张熙正第一个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那本书,发觉尚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露出了一个微笑。 头疾,似乎不再是问题了,幸亏当年听了曹格的话,不断的练习着,如今可是见了成效了。 张熙正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叫来小厮洗漱完毕,他就坐在屋内塌上,一只腿还平伸在塌上。 小厮见他频频看向窗外,问道:“公子瞧什么呢?” “今日二小姐怎么还没来?” 小厮偷笑:“二小姐怎么来,钟公子还在院子里睡着呢,昨日喝多了尚未醒来,二小姐怎么可能过来!” 张熙正了然,略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他很想把自己头疾已经无碍的好消息跟她分享一下,他现在激动极了,压抑了七八年的痛苦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解决了。心里高兴地想放飞。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没有办法现在就跑去跟她说,可是能够这么近距离的跟江云灵相处,也是求之不得的。真是成也是这条腿,败也这条腿了! 钟贺年醒来后也老大不好意思的,吃过了早饭就回去了。 张熙正就眼巴巴的盯着院子门,直到快用午饭的时候,才看到江云灵领着丫环进门了。 “张公子,今日可觉得好些了?”江云灵轻盈盈的迈过门槛,看到张熙正的瞬间,绽放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好,好多了。”张熙正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笑笑道:“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了,长河一看情况就有眼色的跟江云灵道:“二小姐,奴婢去看看茶点准备好了没有?” 江云灵也看明白了,微微颔首。 长河走出去,轻轻带了一下门。 这一瞬间,江云灵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张熙正。 “什么事?” “我……我的头疾好了!” 江云灵一愣,眨了眨眼睛,脸上突然明媚了几分,扬了扬眉:“真的?” 张熙正喉头一动,感动的点点头,他看得出来,对面的女孩子那惊喜的表情真诚无比。能够为了自己的事情这么高兴,这个女孩子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里,为了自己的事情而高兴。 “嗯!昨日曹兄亲自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几本书,我昨晚看了半夜,今日起来半点都不觉得头疼,不仅如此,还觉得十 分清爽。”他兴致勃勃的说了,就见女孩子高兴地站起来,他也一时激动站起来走过去,两个人高兴地把手握在一起,兴奋的挥舞着。 江云灵高兴极了,不光是因为张熙正头疾好了就可以继续读书参加科考了,更因为他真是很在乎这件事情,这头疾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如果不能解决,这将成为他一生的心病和遗憾。如今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么张熙正会心情舒畅许多。 蓦然间,两个人发现了距离有点太近了,还有紧握的双手,江云灵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闪电般分开,各自落座。 江云灵深呼吸好几次,才能正眼看张熙正。 窘迫一笑,恰巧长河敲了门进来,上了茶水。 “奴婢去问过了,午饭这就送过来。” “嗯。” 两个人静静的吃了午饭,张熙正想站起来送送江云灵,被她虚虚的按了下来。 “你歇着吧,下午若是仍没事,接着看看书也是好的。如今你头疾痊愈,正是可以施展抱负的时候,趁着此时行动不便多看看书。” 张熙正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 “母亲说了,已经让大哥关照你家的生意,你暂时可以不必操心,在这里安心住着,读你想读的书,有什么需要不方便跟管家说的,跟我说就好。” “嗯。”张熙正点点头,拉了江云灵一下,道:“我知道是你摆脱驰中兄弟去的清河县,曹兄才会来的,你对我的好,我记得。” 江云灵便抿嘴笑了笑。 苗氏听了笑了,把江云灵和将云雀都叫来,暗指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女孩子自然不必下厨做饭,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必须要有一两个招牌菜,拿手的点心之类的。尤其是对方喝醉了酒,生了病,或者……受伤的时候。” 江云灵一听,若有所思。 江云雀虽然也应下了,不过却偷偷看了一眼江云灵,这话主要是在提点江云灵。 她偷偷笑了,却听苗氏瞪了她一眼道:“云雀,别当这件事情只是说给你二姐姐听的。你秋天就要嫁到钟家去了,现在你会做几个菜啊?云灵成家虽然早,但是却要一两年才会回去跟公婆相处,你可不一样!你得开始学起来了,将来你婆婆寿辰什么的,难道你只是送礼物了事儿?” 江云雀抿抿嘴,这可是个问题。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需要去学做菜。看看江云灵,她也是一脸的动容,有些傻眼:“这,要怎么开始学呢?” “叫进来吧。”苗氏对着双喜道。 双喜笑盈盈的点头道:“是。”走出去喊了个人进来。 “见过夫人!” “这是我小厨房的厨娘邹婶儿,厨艺可是一等一的好,我跟她说了,这三个月尽量把你们调教出来,不说别的,最起码让你们能够给家人朋友做一桌菜肴,也分得清一年四季的养生菜谱。” 江云灵姐妹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窃喜,又有些感动。 “多谢母亲!” 二人齐声谢过苗氏。 等她们都走了,苗氏喝了口茶水,找来双喜道:“去通知厨房,多做几个好菜,晚上正式招待曹公子。” “是。” 曹格在花园另一侧的客院中,享受的其实是和张熙正同样的待遇, 也就是姑爷的待遇。可是这一点却没有任何人敢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只知道这院子里住着的可是贵客,凡事都要特别用心才是。 曹格昨夜也喝多了,虽不至于让人搀扶着回去,可也步履踉跄。不过他没有宿醉的习惯,半夜就醒来了,同样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同样是在江家,上一次是在京城的江家,这一次,果真来了清河府的江家。 他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的事情,那个时候苗氏就说过有机会请他来清河府的江家逛逛,看看江家的园子。 那一次的夜晚,江家也准备了醒酒汤,那个时候自己在院中想明白了一件事,心情很复杂,还略有些不满。而这次……心情可是大不一样的。 这一次,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张熙正虽然值得交往,但自己还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他从不做自欺欺人的事儿,呃,不怎么做吧。话说回来,他最近开始审视内心了,对江家,对江云屏,从一开始想通的时候的恼怒,到如今的不回避,主动接触,他也是经过了很久的纠结。 毕竟自从去年那梅林中的一瞥,那次重逢,令他久久不能忘记,更不能平静。 一年过去了,尽管在清河县那样巴掌大小的县里,在同一片蓝天下,可是真正的接触当真没有几次。他总是通过方想来了解江云屏,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通过方想了解自己。 对于江家所图,他通过这两年的观察,发现似乎只有江大夫人、大娘子和江家大爷江海中心中有数,其他人应该不知情的。女眷那里他不接触不清楚,反正他能够接触到的,他就看出来这几个人,江驰中是毫不知情的。 对待江云屏,也从一开始的有些反感而变得有些兴趣,再然后,就想要进一步的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江大夫人会有那样的想法,在别人看来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来,也许是真的被吸引了吧,有点被吸引了吧。 而纠结之处也在于,这么 好的女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容许的。 该怎么办呢? 他想着,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母亲的意愿、他人的眼光,江家的意图,还是……自己的心意? 他一个人掂量了很久,因为清河县的县令很好做,那里没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自己焦头烂额,这一两年也是风调雨顺的,治安良好,所以县令大人有时间就看看书、写写字,处理公务也用不了多久。剩下的时间就是会思考一下个人问题,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就是曹家最大的事情了,曹老太太几乎每天都在考虑,有时候跟巷子里的妇女们都会念叨几句,搞得现在在妇女圈子里,大家都很关心曹县令的终身大事。 不过因为有木翰林的招牌在那里撞骗,曹格可以把所有的媒婆都挡在了家门之外。

282张家变故 曹格自我剖析 很显然,张熙正已经来不及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参加自己的婚礼了,于是苗氏做主让他给家里写信,把婚期改在了秋天,跟江云雀同一日成亲。张熙正感激不尽,他生怕苗氏以他未来可能不良与行而取消了婚事。 而这一次的事故发生的消息已经由江家通过自己的渠道传回了京城,张御史纵然知道妻子歹毒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本来有很多事情,张御史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几十年来,他家里那个女人却从未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如今都敢公然谋害自己的庶子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御史做出了决断,他开始把管家召回来,仔细盘问过了,又把外院所有管事的叫进来安顿了许多话,只是平日里跟张夫人走的比较近的那几个管事,却被各种理由打发到外地去了。 内院也不是铁板一块,张御史出马,个个分的清,很快张夫人就发觉自己耳目不灵了,有些管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 她去找张御史诉苦,却被张御史一番似是而非的话给堵了回来。她只得回去了,因为张御史懒得理她的时候就会给她拽文,欺负她听不懂! 很快张御史府上就传出来一个消息,张夫人得了急病,正在修养。与此同时一个御医也开始出入张家,开一些方子。 有好事的人问起来,该御医只是叹息一声,讳莫如深。 一时间,张夫人不好了的消息传了出来,有些人家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话说当年张御史虽说不是什么探花郎,可也是个英俊小生,也曾被半个京城的人家动手抢过,不过他却不为所动,僵持了三年,最后从老家娶了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揉碎了多少女儿心! 如今听说他快成鳏夫了,多少人家还是动了心思,好人家的妙龄少女是没了,可还有小寡妇是不。就算张御史年近六十,可是身体硬朗,一身的儒雅气质。 这竟有那心急的,此时就派了人来打听,张御史纵然再好的性子也被气笑了。 “老妻尚在,老夫未有旁的心思。” 可来人一愣,瞬间自以为秒懂:“懂,我懂,我们大娘子等着,愿意等!” 张御史无奈,深吸了几口气才礼貌的端茶送客。 从清河府回来的那个管家,虽然已经是断了腿送回来的,他还是把他送去庄子上,好生交代了人看守着。 做完了这些,他才给张熙正写了封信,并且给苗氏写了封信,信中完全是亲家的口吻,求苗氏和江家多照拂张熙正,务必不让他们小俩口回京,因为张夫人的病会传染。两封信一同送出去的,给苗氏的信不知怎么的就给掉了出来被人捡了去,信中的内容也瞬间传遍了京城。只有张夫人还蒙在鼓里,尚且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了传染病患者。 于是,苗氏看了信默默叹了口气。 这次倒是不用担心云灵和那个恶毒婆婆对上了。 可是苗氏感慨的却是,明明这么有手段的张御史,为什么要娶这么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不阻止她教化她,反 而放纵她,让她在最后堕落到极限,给她致命一击。 王妈妈至今也猜不透苗氏动不动的叹息是为了什么,她也一同看了信,觉得很好啊! 苗氏亲自去了趟客院,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张熙正和江云灵,末了说:“你们要记得张大人的恩情,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俩的小日子!” 张熙正眼眶通红,江云灵也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两人慎重点点头。 离开了客院苗氏在花园里随意走着,就想起了曹格。 “去通知大娘子,让她准备下来花园水榭招待下曹大人,把他们兄弟都请来作陪。” 江云屏接了话脸红了一下,想起苗氏的话,到底去梳妆打扮了。 一边挑选衣服首饰一边琢磨怎么让曹格能舒适放松些。 为了不那么刻意,她先让丫环婆子去水榭点了炉子暖屋子,又准备了投壶射箭等项目,还有苗氏发明的烤串,还设计了几个猜谜游戏。 自从曹格说了自己一年四季衣裳都交给江云屏后,没几天就收到了一套冬衣。 曹格没有占便宜的感觉,只是觉得温暖。 想到占便宜这三个字,曹格不由自主的开始沉思,自己究竟为什么跟江家大娘子如此不见外! 自己平日里可是分毫不会占人家便宜的性子,中正耿直,为什么从江大娘子第一次送自己棉衣的时候就不曾拒绝过? 自己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曹格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很是认真的思考了许多人生啊仕途啊家庭啊什么的。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表妹那样痴缠,多少年自己都不曾妥协动心,母亲那样打苦情牌自己也不曾心软,木翰林那样不遗余力的推荐他侄女自己也不曾松口。 这都说明,自己不是一个会被他人动摇,会被影响的性格坚毅的人。所以说,即便江家或者江云屏本人有什么企图或者对自己施展了什么手段,自己也不会上钩。 然后他开始回忆这两年多来的点点滴滴,在院子里慢慢踱着步子,每走几步就想起来一些场景和细节,正如这院子并不大,他可以回忆的故事也很少。 他一直回忆到昨日,发现院子还没有转一圈。他和江云屏的接触真的很少,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她甚至远远超过了在自己家奉献了多年的表妹? 院中寂静无风,吹不散他头顶上疑云笼罩。 甩甩头,他继续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一步一步的开始从别处入手。 跟江云屏接触太少,所以他开始回忆跟江家其他人接触的情况。 最开始就是江海中,他是在那年元宵节自己保护了江云屏之后第一个跟自己接触的江家人。 那个时候的江海中,语气里暗含一丝怀疑,问了自己的情况,那时候自己应该态度不算太好,认为对方咄咄逼人。后来对方送来了棉衣和谢礼,自己收的很坦然。 再然后自己只身进京路上遇到了江家进京的车队,对方邀请,自己就搭了顺风车,一路上对方连自己的食宿全包了,且,没有一丝轻视。 进京 后分道扬镳,自己投奔的亲戚不知所踪,自己想要住进承恩寺却发现没那么简单,很快就要盘缠用尽的时候,又遇到了江家的人,人家雪中送炭给自己找到了入住承恩寺的门路,还亲自送过去,又留下食宿费用。 其实到这里,人家江家对自己的付出早已超过了自己给予江大娘子的帮助! 后来自己得中探花,临走时,江家才派人来请自己去做客,本以为对方终于有所图,谁知道人家江大夫人只是谈论了几句大娘子的过往,就给自己引荐了木翰林,自己成为了木翰林的弟子。 说到这里,自己似乎欠江家的越来越多了,他不在乎钱财,那终究有数,可是一次次的帮助却并非金钱能够衡量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宿醉,半夜醒来顿悟了江家大夫人的意图,彼时,愤怒和不可理喻是自己最初的最直接的反应。 可是一直到自己去了清河县做县令,对方都没有再提要求,暗示都没有。 初到清河县,心中很不平。 后来木翰林来信分析了清河府县令的好处,自己也试探过方想,才知道这跟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于是才心平气和的看待方想,慢慢的器重方想,然后套话。 他想知道江家对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把这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趁自己尚未成功之前挟恩达成,反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高不可攀,仍然没有动静! 是放弃了?还是仍在绸缪? 自己起了好奇心,于是开始一次次打探江云屏的消息,一次次的分析,深入了解,本来就好奇的无以复加,江大夫人突然在雪天让自己见到了那个一面之缘后再无会面却搅得自己神思不属的青衣女子! 梅林中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令自己失神惊艳! 于是,自己心中便再也抹不去那道身影。 而让人看不懂的事情才刚开始。 本以为江大夫人是想要让江云屏在自己母亲跟前留个好印象,可谁知她一上来就挑明了江云屏和离妇人的身份,还把她已经做了外祖母的消息一并抛了出来!母亲当下就流露出惋惜的样子。 可以知道江云屏对这一切是毫不知情的,因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影不仅证实了她的确对自己有情,而且证明了这事撕开了,她便再无希望了。 那一刻,自己竟然隐约有些心疼,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动过的心,微微颤动了。 曹格忽然站定了,他仰天长叹! 这一番分析,竟然把自己隐秘的内心给分析出来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把江大娘子江云屏放在了心里!所以猛然听说她前夫来为难的时候就癫癫儿的跑去想给她撑腰,想要保护她,所以在得知张熙正受伤时候会想要前来探望,所以才会不让衙门备车马,反而厚着脸皮跟人家江大娘子挤一辆马车,把人家丫环都给挤兑出去。也因为自己的心意,所以下意识不把她再当做外人,坦言让对方给自己准备一年四季的衣服! 原来,心,早已为她而动!

283情意绵绵中 苗氏遇冷男 对于自己对一个大了自己三岁,还有三个女儿,并且当了外祖母的和离妇人动了心,这件事接受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 可是曹格知道自己照片经历了多少犹豫彷徨的,也曾经摇摇头拒绝去想拒绝去承认,可是自己终究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 因为久久不能忘怀脑海中青衣白雪的场景,他还曾深夜起来作画。 很快,刚刚明了自己心意的曹格,内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心意,实在是个奢侈的东西啊! 母亲的殷殷期盼,木翰林的器重,甚至圣上的皇恩~都不是能够忽略的事实。 就像江云屏所说,自己终究还是要成家的!难道拉着江云屏的手告诉母亲,这是您的长媳? 不知道老母亲会不会背过气去! 还有,若是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意,今后在面对同僚和上司以及陌生人的指指点点时,纤弱如她,能承受得住吗? 一时间,他心中百转千回,他宋小宝知道这件事全在于自己,可是这责任,比什么都沉重! 曹格心思不定的时候,收到了江云屏的邀请。 于是他暂时放下了这些烦人的考量,琢磨了一番,换了个心情欣然赴约去了。 苗氏亲自招待了曹格一会儿就找借口回去休息了。 江海中等人也纷纷找借口三三俩俩的各处观景,只有江云屏一直招待着曹格。 如今冬雪消融,万物复苏,曹格的内心也不再冰封。 江云屏终于懂得把握时机,不再一昧的害羞矜持,见大家都为了给她个跟曹格单独相处的机会而找借口离开,她也不再迟疑,坐在曹格一侧,跟他聊起了家常。 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子,下次衣服上领口袖口和下摆可以给他绣一些,曹格道:“大娘子手艺好,绣什么都是好的,只是我一个大男人,还是素净些的好。” 江云屏道:“那竹叶、海纹、松树等可好?” “很好,也不需太复杂,大娘子仔细别累着。” “不累,比女子的衣裳简单多了。” 又问:“曹大人在清河县可吃得惯本地菜?” “还好,我娘会偶尔做些家常菜,我倒是不挑剔。” “先前在清河县也不曾好好招待大人,今后若是不嫌弃,大人可以到家里来,我也曾学过一些浙府菜色。” 曹格扬眉一喜,道:“如此那就先谢过大娘子了。”顿了顿,又道:“大娘子称呼在下应物就好,叫大人太过生分了。” 江云屏睁大了眼睛,眨了眨,虽然明知道不合适,可是舍不得拒绝他这明显更亲密的称呼,于是红了脸点点头:“有他人在场的时候,还是称呼曹大人的好。” 曹格想了想,点头。 他就想问,自己都让她称呼自己的字了,那么他该怎么称呼她呢? 可是终究不好意思问出口。 江云屏也在想,母亲喊自己“屏姐儿、云屏”,丫鬟婆子都喊“大娘子”,还真没有适合曹格的称呼。 想了又想,终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于是低声道:“若……若……喊我一声云屏罢了。” 曹格慢慢的扬起嘴角笑了笑,头往她那处偏了偏,道:“云屏……” 江云屏只觉心中被柔柔的撞击了一下,竟然 有些感动,于是也微微抿嘴低低的喊:“应……应物……” 曹格应了一声,江云屏抬头,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了彼此的小秘密。 与此同时,苗氏回了萱草堂便差人把二姨娘找了过来。 “早说要带你出去走走的,至今才腾出空来,你回去准备下,明日一早就出发,先去蟠桃宫住两日。” 二姨娘高兴极了,可是她如今每日都会抽时间去给乔氏看孩子,一时间就有些犹豫。 苗氏就说:“一两日时间少了你也不碍事的,再说你也是去替乔氏还愿,这也是要紧事。” 二姨娘就点点头:“是,夫人说的是。” 曹格下午就告辞了,这次苗氏让江海中送了他们回去,江云屏自然也回去了。 临走前苗氏去看了张熙正,除了让他安心在这里呆着养伤,还好生勉励了一番,让他趁此机会抓紧学习,一应文房四宝供应充分。 江云灵和江云雀两个人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厨娘学习厨艺,也把一日三次去探望改成了一日两次。 期间钟贺年又来了一次,跟张熙正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次日一早,苗氏带着二姨娘去了蟠桃宫。 让二姨娘四处逛逛,苗氏就去了长寿那里。 院子里长寿和妙清师太都不在,只有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身穿道袍在舞剑。 苗氏也没有惊动他,只在门口很认真的看着,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刀实枪的功夫呢,而且看起来这个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不能说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但也把一把剑舞的霍霍生风。 等了一会儿,男人停了下来,从一旁的石桌上取了毛巾擦汗,苗氏想了想,此处是不是该有掌声? 才在 犹豫,却发现一阵疾风袭来,眼前石桌前的男子忽然没了踪影,反而自己的手臂被反制,一把长剑被身后伸出来的手臂握着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冰冷的触觉和胳膊的疼痛感让苗氏顿时有点懵。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但是苗氏却觉得很好听。 “我是江大夫人。” “胡说!”男人竟然不信,苗氏不禁想他曾经见过江大夫人吗?凭什么说自己不是! “江大夫人已经五十多岁了,你的年纪对不上!”男子接着说。 苗氏翻了个白眼儿,原来驻颜有术也是有性命之忧的,真是涨知识长见识了。 深吸一口气,苗氏道:“我保养有道行吗?你自己在吗?长寿呢?你娘呢?檀香呢?” 男人勒住苗氏的胳膊就松了松,略有些犹豫,然后松开了手,问道:“你真是江大夫人?” 苗氏揉了揉被反制时有些伤到的胳膊,没好气儿道:“废话,否则门口的道童怎么会放我进来!” 男人收了剑,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抱歉道:“呃,我没想到。” 苗氏自来熟的走到石桌前,拿起一个倒扣的杯子就倒了茶 水,一口喝下去,坐下后问:“人呢?” 男人也在旁边坐下,看了看苗氏用过的杯子,眼神飘了飘,叹了口气,重新拿了个杯子倒水喝。 苗氏没有在意,男子不回答待会儿可以问问小道童。 “我娘和檀香下山去了,午后就回来,长寿师兄说有事,也说午后会回来。” 苗氏点点头,想了想要不要直接跟他说? 想了想,还是先试探下这个人对圣上的情绪吧。 “你是雪筹吧,听长寿说起过你,你很不容易。” 男子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如今我看你身体也好了,伤没问题了吧,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男子看了看苗氏,仍然没有说话。 苗氏叹了口气,问:“你很不爱说话吗?为什么不回答我?” 男子瞥了苗氏一眼,挑了挑眉,道:“还不能完全确定你的身份。” 苗氏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这个人的戒心还挺强,不过也可以理解,一个长期跟皇家作对寻找自己亲生母亲的可怜孩子,估计被出卖过很多次,戒心重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吧,你又怎么证明我是假的?” 男子看了苗氏好几眼,道:“江大夫人是个慈心的人,当初清河府雪灾,江大夫人倾尽全力帮助灾民,应该是个很稳重很善良的夫人。” 苗氏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脑子疑问,这人什么意思,自己看起来不稳重不善良吗? 一时间苗氏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僵持着,好在天气还算好,院子里也不39冷。 苗氏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从来办事儿都这么主观的吗?不符合你的想象就不肯承认?我是江大夫人,我是苗氏,我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为什么我非得是你印象中的样子?” 男子显然愣住了,他皱着眉头又看了苗氏一眼,斟酌道:“谨慎些,不好吗?” 苗氏扶额,男子表现出来的感情跟纯给,粹,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反而自己像是欺负人的巫婆!苗氏揉着太阳穴深深的无奈了,跟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实在无法沟通,于是万分期望时间快点过去,能沟通的那两个快点回来。 男子抿着嘴不吭一声,坐姿端正,犹如军旅之人。 反观苗氏,开始还算优雅,后来慢慢的开始东倒西歪,毕竟在家里或在外至少都有个靠枕啦扶手的,这石凳真没那个功能。 男子状似不在意,其实暗中注意着苗氏的一举一动,看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喝茶的动作也是一顿。 这个自称是江大夫人的女人,一定不是她本人,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外男面前这副随便的样子! 男子看了看天色,心中想着很快她们就要回来了,看你能够装到几时! 苗氏很想站起来就走,这里冷飕飕的,明明是正牌却被人当成是冒牌货,她窝了一肚子火气,心想当初是不是不该给他求情,让他继续逃生去吧。 恰在此时,小院子的门嘎吱打开了,进门的长寿道长刚对自己的师弟露出个笑脸,就看到了似笑非笑挑了一个眉毛看着他的苗氏,他下意识的心里咯噔一下!

284蟠桃宫会雪筹 话说长寿道长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清闲,每日里跟师弟切磋下武艺,跟师太辩论下佛法道理,跟客人们装一装仙风道骨,在徒子徒孙跟前逞逞威风……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日应邀下山去讲道,得到了众多听众的一致好评,那些人崇拜的眼神让长寿道长飘飘欲仙,所以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真是春风得意,看到师弟就忍不住露出个笑脸来。 然后苗氏的恐怖一笑,他是这么认为的,就好似晴天霹雳一样劈走了他的好心情。 “你,你怎么来了?”长寿道长都有些结巴了。 苗氏微微一笑:“长寿,你回来了,你赶紧给你师弟解释解释,我是不是江大夫人!” 长寿惊了一跳,这还有假?这种五十多岁了还水嫩的皮肤不是苗氏能是谁?况且还有谁能够一个笑容就把自己给吓一跳的! 而师弟竟然果真一脸的不相信,求证的样子。 轻咳一声:“师弟,为兄给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江大夫人,清河府首富、首善!” 男子皱眉转头看向苗氏,眼里赤裸裸的不敢置信,还透露着一丝丝的失望! 苗氏就有点恼了,这个人死脑筋成这样,还真是没有礼貌。 长寿赶紧打圆场道:“师弟,你练完功了?先回去洗漱一番,如今这样哪是待客的道理。” 说完了还给他使眼色,男子终于踌躇了下离开了。 苗氏就凉凉的说:“长寿,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你是怎么跟你师弟提起我的,怎么他就认定我是个冒牌儿货了呢?” 长寿面皮儿整了整,一脸肃然道:“什么冒牌儿货,说的这么难听,主要是你以往在人间的形象太过高大,忽然看到真实的你,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苗氏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叫以往在人间,我一直在人间好不好!” 长寿险险的躲过,摇摇头一脸嫌弃的样子,坦然道:“你自己说说,你自己瞧瞧,你有哪一点像个贵夫人!坐姿不够端正,谈吐不够优雅,思想不够恭顺,做事不够谨慎……” “行了行了啊,”苗氏打断他,道:“你说的那些很多妇人都那样,你怎么不跟他们做朋友?” 长寿语塞。 苗氏翻了个白眼儿:“假正经!” 长寿挂不住了,起身道:“我去换件衣服。” 苗氏摇摇头,超不过自己就借口换衣服,长寿这一招多年未变。 想到这里,她突然多了一层感悟,自己和前苗氏虽然不是一个时空的人,可是她们俩有共同点,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区别的只是各自经历的时代和各自的天分吧。 忽然间苗氏若有所感,转头一看,雪筹正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苗氏一皱眉头,心想这个人闷不吭声的时候还真像块石头! 可是因为圣上的缘故,苗氏还是想问问他的想法,于是招呼道:“师弟,请坐,咱俩聊聊。” 雪筹皱了眉头道:“夫人可不是在下的师姐。” 这个人还真是较真。 “好吧,好吧,雪筹先生,请坐,咱俩聊聊。” 雪筹似乎很认真的想想, 道:“这个可以。” 说完走过来坐下,在苗氏对面很认真的说:“夫人请讲。” 苗氏叹了口气:“其实早几年我就见过你,只不过那时候我在那边的厢房里,长寿送你出来,我只是看到了你一个背影,那个时候长寿说你要进京。其实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见面了,第二次你尚在病榻,你母亲刚刚与你相认。” 雪筹缓缓点头,道:“这件事情上,夫人是我的恩人!” 他虽说的简单,但苗氏却听出了很沉重很郑重的意味,于是笑笑:“你母亲救我在先,所以这件事不必提了,所谓一报还一报罢了。” 雪筹却很执着,道:“还是夫人种下了因,才有了这些果。” 好吧,苗氏投降,转变了话题。 “你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 “那你对皇家,对如今的圣上可有怨恨?”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个理儿。” 苗氏琢磨着这句话究竟有没有怨恨的成分在内,雪筹见她沉思,忽然展颜一笑:“事到如今,我和母亲只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平凡人的日子,享受天伦之乐。” 想了想又道:“我已认了檀香做干女儿,听说她出自夫人府上,在此谢过夫人。” 苗氏摆摆手:“这是檀香跟师太的缘分,没什么。” 雪筹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自打懂事起就是一帮大老爷们儿给带大的,年少时得知骨肉分离便一心想要寻找到不知在何处受苦的母亲,从没有思考过男女之情,身边也没有个女子,成年之后更是在刀尖上行走,也没想过这些。年届四十了才刚刚完成寻母的心愿,话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一个妇人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为人刻板,但内心耿直,一旦认定的道理果然是很难更改。 所以尽管抚养他的人也曾经给他灌输过对圣上的仇恨,但是从书本上了解到的道理和实际中打听出来的消息,他并没有被迷惑,反而很平和的认为这只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战斗,不分善恶。他只想找到母亲,在那之前他会跟圣上作对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自从母亲说她从未遭受虐待,只是在尼庵中度过,他就对圣上更加无恨了。 苗氏反而有些欣赏他这种态度,一个人没有被仇恨蒙蔽,说明这个人意志坚定,性格坚毅,如果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一定能出人头地! “那你觉得就你先前所作所为,圣上不撤销对你的通缉,你们母子在哪里能够得到平静的生活?”苗氏继续打探。 雪筹听了反而一脸深沉的样子,看着苗氏渐渐笑了,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现在我倒是相信,你是江大夫人了。” 苗氏蒙圈儿,这哪儿跟哪儿? 院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相携的师太和檀香。 “夫人!”檀香最先看到了苗氏,惊叫。 妙清师太看到了苗氏,微微一笑:“今日下山听说你回来一阵子了,我琢磨着你也该来了。” 妙清师太非同一般,她是苗氏的救命恩人,也是当今世上唯一 一个知道她来历的人,所以苗氏理所当然的站起来迎上来几步,扶着师太的手道:“师太这是怨我来迟了?” 妙清师太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雪筹正低头行礼。 “看样子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江大夫人,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苗氏跟着妙清师太进了厢房,檀香和雪筹很自觉的留在了院子里。 苗氏坐下,师太进屋换了件衣服出来。 “你今日以来肯定有事吧。” 苗氏一拍大腿:“哎呦,把我家二姨娘给忘了。” 连忙找来檀香,让她去找到二姨娘,给安顿个地方休息。 檀香认得二姨娘,很快就把她领到了客厢房休息,那时候二姨娘正在四处乱找呢。也怪苗氏没有安排个住处就过来了,这次苗氏上山没带着王妈妈和大丫环,她们被安排的采购的活,要下午才会上山。 解决好了这一切,苗氏灌了口茶水道:“我是不是老了,这么健忘。” 妙清师太就忍不住瞪了苗氏一眼。 “今日,我也算是受人之托,来问问师太的意思,今后您是想归隐山林,还是希望取回身份?” 妙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闻言还是犹豫了下,看了眼窗外有些担忧。 苗氏懂了,于是宽慰道:“我已经把他的存在告诉了当今圣上,他愿意既往不咎,还说若是师太您愿意,他将昭告天下您大长公主的身份!” 妙清师太有些吃惊,眼眶蓦然红了下,酸涩的感觉从鼻翼传递开来,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当年他微服来访,我就知道他跟他父皇不同,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这些年过去了,我能这么潇洒的生活全靠他的大度。我知道的,可是我却从没告诉他,筹儿的事情。” 苗氏眉头隐隐跳动了下,想着那个么大汉被叫做“筹儿”……好吧,想到他们母子的遭遇,理解万岁吧,可以接受。 “圣上也很震惊,但知道了他所做都是为了找到你,圣上便理解了,也说了会撤销一切的通缉,让他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前,他很重感情,他从内心深处承认你这个姑姑。不过他也说了,尊重你的决定。” 苗氏婉转的说:“其实我看你儿子是个中正刚毅的人,这样的人才国家很需要,若是能够尽释前嫌,他的成就恐怕不下于身份地位能够带给他的,尽管这样需要更多的时间……若是师太您能够还朝,对圣上的声望也是一个极大的提升,他感念你的亲情和大义,必定会更好的去培植你的儿子,兄弟两个一主一辅,多好!” 妙清师太动了心,她可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可是儿子正值壮年,也许雄心万丈,却碍于身份无法施展,若是自己是大长公主…… 苗氏见状也不催促,反而起身道:“师太慢慢想,我出去跟你儿子还有句话没说完。” 师太点点头。 苗氏出了门,雪筹仍在石桌前坐着,坐姿仍然端正。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苗氏开门见山的问。 雪筹愣了一下,随即眯了眯眼睛笑道:“夫人这么在意?”

285苗氏摆谱道观 驰中初涉武艺 “我在意,我当然在意了,你是唯一一个说我不像自己,然后又说我像的人,你说我在意不在意!” 好像绕口令一般说完这句话,苗氏自己反应了反应,觉得没有逻辑错误,便看向雪筹。 “夫人问我是否对圣上心存怨恨、婉转的劝说我,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放下心中的怨恨,虽然我并没有那种东西,可是你以为我有。而你其实想告诉我圣上很宽容,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的手下早已告诉了我,我的通缉已经被撤销了。而母亲说起过,你和圣上在转山庵见过面,而我们母子相认的消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而你进京后回来,我的通缉就撤销了,很容易就分析出来是夫人你从中调停的,不是吗?” 苗氏张了张嘴,是自己蠢还是自己以为别人蠢? “可是夫人还是想要让我领会圣上的人情,领会他的气度,又想在我娘回来之前把我的心结打开是吧。你这种事事先为人考虑的性格作风,才是我认同的江大夫人的做派,所以才说那时候我才相信了你真的是江大夫人。” 苗氏点点头,好吧,其实她真的没太听懂,不过总算知道了一切都解决了,她站起来就走:“行了,你娘正为了你的将来纠结呢,你有了决断就去告诉她吧。我走了。” 苗氏走到院门跟前,听到身后男子蓦然爽朗的笑声。 不知怎么的,苗氏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找到二姨娘,见她替乔氏还愿后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厢房休息,出门就找了长寿的首席徒弟,让他把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徒弟容嘉见是苗氏,不敢怠慢,尽管这种小事他平日都懒得管,可是因为是苗氏的要求,他还是吩咐下去后亲自领着苗氏去了那处院子。 苗氏因为在长寿的师弟面前失了面子,于是跟容嘉道:“这是我府上的二姨娘,早年伤了身子,求长寿给个食补方子。” 惊得二姨娘险些跳起来,长寿道长的大名清河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让人家一个久负盛名的道长给自己一个姨娘调理身子……亏夫人说得出口! 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长寿就来了,当真给二姨娘号了脉,询问了日常习惯和饮食,便坐在桌前洋洋洒洒的写了四大篇,交给苗氏道:“夫人看看可行?” 二姨娘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怎么觉得长寿的表情似是带着一丝讨好? 苗氏面无表情的接过来,眉头就是一皱,这长寿的字写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想起自己那怎么练都差点意思的字,她深深的感到无力,就叹了口气,长寿心一紧。 房子上写了一年四季的调理方子,还有阴天、雨天、热天的注意事项,苗氏一看道:“行啊,比给我写的方子还要尽心,还要全面!” 长寿一听,话茬子不对啊,赶紧给苗氏号了脉,重新开了张八页纸的方子,才换来苗氏一个笑脸:“多谢道长了。” 长寿连道不敢,到底长出一口气。 二姨娘谢 过后,赶紧退出了房间,她不知道原来夫人这么厉害,蟠桃宫的长寿道长诶,竟然这么使唤人家!她需要回房间压压惊。 “你这次进京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这么大火气!”二姨娘退出后,长寿突然问道。 苗氏动作一顿,接着长舒一口气:“还是你了解我!” 但是关于圣上的事情,真没办法全盘托出,只能隐晦的说今后可能不会经常进京了,长寿方外之人,不怎么关心朝廷的事情,所以听的也是云山雾罩,只是说:“京城本就堆满了各种欲望,还是清河府好,气候清新。” 苗氏笑笑,眼前这个道长兴许就是自己唯一的异性朋友了,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古代的后宅妇人不好当啊。 真正的后宅妇人,思想行为举止都被限制了一辈子,能跟苗氏合得来才怪,也只有长寿这样不拘小节的方外人士或者倪垣那样跟自己有过过往身份惊人的人才敢不顾世俗的眼光跟自己交往过密。 所以苗氏感觉很孤独,感觉不论何处自己都在演戏,饰演不同的自己,在孩子们面前是个慈祥的母亲,在掌柜们面前是个运筹帷幄的东家,在贵人面前是一个懂得感恩,进退有度的诰命夫人。 何时真正做过自己? 真正的自己是否还存在着?是否只剩下一丝不甘? 苗氏走了神,长寿只是默默的陪着,很少看到苗氏眼睛里有这么多的沧桑。 “对了,有时间劝劝师太,还朝吧,当今圣上是个宽容的好皇帝,难得的光明磊落。” 长寿叹口气,知道苗氏不会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难处跟自己吐露了,闻言也点点头:“我会的,小事一桩。” 苗氏也叹了口气,毕竟不是随心所欲的事情,只好闷在自己心里了。 “云雁留在了京城,五年青灯古佛,行中留在京城,也是四五年的刻苦学习,流中的京城求学才刚开始,好在有亲娘在跟前,云秋彻底成了皇家的媳妇……唉!愁啊!” 苗氏终于找到能说的话,可是在长寿耳朵里始终有点炫耀的嫌疑,江云雁倒是真的可惜了,可不也成了郡主了么,剩下的三个,哪一个的际遇不会令人眼红? 所以长寿坐不住了,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苗氏一个人叹气,她又想起来江驰中,还没来得及跟长寿说呢。 这次回去就该管管江驰中了,心中有这么大的疙瘩必须尽早解决了。 因为想起了倪垣,心中便有些烦闷,夜里草草吃了口饭就歇息了。 次日,苗氏想起来说好是带二姨娘出来玩儿的,整日闷在蟠桃宫算怎么回事儿,于是联系了妙清师太,让长寿派了两个道童指引着去了后山一个山谷里玩,那里算是蟠桃宫的地盘,但是平日里少有人来,虽说冰雪初融,但是春天却迫不及待的抢先登陆,草地上已经有了些绿意。 苗氏在坡上看着下面的溪水清澈,便让道童下去捉鱼来烤。 后来在小溪旁搭了棚子,看 着道童捉了鱼,双喜和莲月两个就负责生火烤鱼,雅芝给苗氏、妙清师太和二姨娘一人一个手炉,给众人添了茶水点心,几个人其乐融融的算是踏青了。 不多时,长寿带着雪筹也来了,两个人也加入了踏青行列,随便走走,二姨娘还尝试着骑马,到底吓得不时惊呼一声,道童牵着两匹马,檀香在另一匹马上,她因为跟着师太走南闯北挺多地方,早已学会了骑马,于是就给二姨娘讲解要点,安慰她鼓励她。 等苗氏招呼她们鱼烤好了的时候,二姨娘已经能够稳稳的坐着了,不过马还得是道童给牵着。 下了马,二姨娘一个趔趄,好歹檀香给扶住了,二姨娘脸色红润极了。 除了烤鱼,雅芝还给炖了乳白色的鱼汤,把长寿馋坏了,一个人喝了三碗。 下午苗氏也尝试着骑马,她本身就比二姨娘胆子大,又放得开,很快就敢让马儿小跑了,不过看着跟着自己气喘吁吁的双喜,苗氏不忍心策马狂奔。 道童也松了口气,这位可是师祖的贵客,要真是从马上掉下来,师祖还不得收拾自己一顿! 苗氏也知道适可而止,所以起了一会儿就下去了,学骑马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然后苗氏说让长寿和雪筹过过招,两个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同时起身,各自找了趁手的树枝,比划起来。 苗氏看不出来谁更厉害,但显然长寿更注重的是姿势是否优美动作是否流畅,而雪筹就更注重实际了,能够一拳打到了就不会使两拳,能一次打倒了就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完全不同的风格,一急一徐,倒是很好看。 苗氏卖力的鼓掌,长寿气喘吁吁的瞪了苗氏一眼,问:“怎么,难不成你还要给点赏钱?” 苗氏立马拉下脸。 正在此时,长寿抬头看向远处,原来是江驰中听说了苗氏带着二姨娘来了蟠桃宫,就跑过来玩儿,听道童说了地方,一个人找过来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雪筹,然后在苗氏给他介绍过一圈儿之后,他巴巴的跑去跟雪筹套近乎,想要对方教他一招半式的。 雪筹看了看江驰中,摇摇头:“如果你只是兴趣,找我师兄学个花架子就行,学我的功夫太苦。” 长寿在一边道:“师弟,我听到了啊,什么叫花架子找我……” 江驰中一摆手:“我不学那花拳绣腿,我能吃苦。” 雪筹看了看苗氏,见她没有反对,想了想,道:“我先教给你基础功,然后教你几个招式,行吗?” “行行行!”江驰中连连点头。 雪筹就带着他骑马跑向远处去了。 趁着雪筹不在,苗氏就对妙清师太道:“师太可曾决定了是否还朝?不论如何,是不是给孩子改个名字,这名字的谐音终究不是好的意喻。” 妙清师太若有所思,然后看了看苗氏,说了一句话:“你对他倒是真的很好,不遗余力的帮他。”

286想念苗氏的圣上 自古以来皇家秘闻多,圣上接手这大展国的江山后,也知道了很多颠覆性的秘闻,比如说关于苗氏的,比如说关于雍亲王的,比如说关于大长公主的。 这每一件都是事关皇家颜面的大事,圣上自诩是个仁慈的皇帝,他也的确对这些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曾经父辈祖辈的政治敌人充满了好奇,他没想过对方的敌对身份,他只想让他们回家。他从小被圣上和太后保护的很好,所以心性可以说很纯洁,他愿意相信这些亲人此刻愿意回到京城来。 但他也不是个被血缘关系冲昏了头脑的傻瓜,他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质他都有,该有的骄傲和防备他也有。 他的继位一直伴有些怀疑,他总觉得一些老臣对他的态度始终有些保留,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帝,这让他很不爽,所以他很想在自己在位期间,做到几件先皇都做不到的事。 他为了怕自己沉沦在皇位中无法自拔,变成一个不听谏言、一意孤行的皇帝,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乾安殿大殿中,站在下面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不断的改变位置,就为了从各个角度,从其他人的角度,观察龙椅,想象着他们在这个角度面对端坐在龙椅上的自己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今夜,他依旧在大殿中,不断的改变位置,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干脆坐下。 大殿中烛火微弱,蓦然间他皱了皱眉头,头也不回的问:“什么事?” 楚田出现在他身后,一身劲装,单膝跪地道:“参见圣上。” 圣上点点头:“说。” “清河府的人传来的消息,请圣上过目。”楚田递出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圣上接过来,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眯了下眼睛,因为字条上的字太小了,这点光亮实在难以辨认,幸好楚田极有眼色的跑去端了一只烛台来。 圣上满意的瞥了他一眼,依旧坐在地上看了看,然后瞪大了眼睛,再看了看,忽然猛地起身,捏着纸条问:“消息确切吗?” 楚田忽然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是确切的,呃,再确切不过了。” 圣上听了很是纳闷儿,于是拍了楚田的后脑勺一下:“给朕拽文呢?到底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楚田舔了舔有些干的唇,道:“听……听说是江大夫人让咱们的人传回来消息的。” 圣上一听就背着手靠近楚田,一字一顿的问:“江大夫人是怎么知道咱们的人?暴露了?” 楚田一听赶紧跪下,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清楚。 原来那日苗氏从春游中终于探听到了妙清师太的意愿,回了院子便想着把这件事情告诉圣上,可是她已经决定尽量不进京了,所以只好想着通过正常渠道传个信息吧。 可是苗氏是个急性子,跟圣上袒露身份后的短暂相处中,她敏锐的发觉了圣上心中的遗憾,说白了就是这个圣上是一个非常希望家庭幸福的皇帝,对于妙清师太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一知道那里有自己的姑姑,便不惜过去结交老尼姑,也要去 探望下姑姑。但是他从来没有表露身份,即便两人心知肚明,这说明他有身为帝王的骄傲,和身为人子对先皇的敬重。 他可以宽赦自己的姑姑,但是不能由他自己来推翻先皇的决定。 所以,只有妙清师太自己请求,他才能顺势而为。 福禄长公主府竹林中那间小屋里的画,那画面再次闪现在了苗氏的脑海中,她通过那幅画感受到了圣上对亲情的珍惜,越思越想她越无法忍受这个时代落后的通讯,心烦意乱中,她走出了房间。 夜晚的蟠桃宫很宁静,王妈妈起身陪着她,苗氏却说只在院中坐坐,让王妈妈回去睡。 王妈妈陪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苗氏忽然对着院中的一颗大树就发起了呆,她想起了跟倪垣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开始的满怀戒心,到后来的坦诚相见,引为知己。不知不觉就一时拧眉一时微笑。 然后某人就无法淡定了,以为苗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生气的同时不忘轻蔑的看着自己笑,于是乎,堂堂大内顶尖高手,身为暗卫副统领的某人,就主动跳出来了。 苗氏差点给吓出个好歹! 副统领大人就囧了,原来人家苗氏凝视的是虚空,合着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压根儿没发现自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 副统领后悔得想自杀,不过回过神的苗氏却喜上眉梢计上心来。 她告诉副统领,妙清师太愿意携子还朝,但是 由于雪筹的身份太特殊了,很多人指望着他造反,所以一旦他决定投靠朝廷,说不定会有从前的支持者变成了追杀者。所以苗氏希望副统领把这件事情尽快传递给圣上,暗中多派些人手过来接应大长公主还朝。 副统领也知道这是大事,劝告苗氏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呆在家里最安全,他需要分出人手回京送信。 苗氏答应他次日便回去,接应的人不来,她不再出门。 副统领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因为出了这个糗,不敢来见圣上,就去找了楚田。 圣上仰天长叹,想发火都提不起兴致,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大长公主携子还朝”这几个字! 雪筹愿意归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还以为他会归隐山林。 虽然多年通缉,但是雪筹的本事也是圣上极为欣赏的! 据说雪筹熟读兵书,精通兵法、武艺高强,常年躲避通缉,在各个边境地带都有生存过,为人很有领袖气质,对待手下很是义气,而且为人谦和,从不伤及无辜。有很多的反对者都是被雪筹个人的魅力所折服,才改变了立场。 如果他能投靠朝廷,势必能成为一大助力! 况且雪筹刚刚四十左右,作为武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圣上这个激动啊,随即又想起苗氏的好来,正是因为苗氏,他才提前撤消了雪筹的通缉,估计这也是打动了雪筹的原因之一。 一时间,圣上真的很想念苗氏,那个明明比自己大,却比自己年轻,喝醉了酒会乱喊,知道 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卑微的女人。 这正是他当年收养了小琪并给她起名叫小琪的原因,因为心智不全,小琪不懂什么是敬畏,那种敢跟圣上对视而不卑微的劲头,让他想起了苗氏。 不过圣上很快把这些都抛在脑后,苗氏给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了,他立马安排人手前去清河府接应大长公主。 然后在早朝后,留下了礼部尚书,秘密的交代了他要做些准备,赶紧拟定大长公主还朝的仪程,单门交代了大长公主的朝服要秘密制作。 然后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对着地图研究起来,这些年追捕雪筹也积攒了很多的情报。圣上都叫取出来一一看过,发现雪筹在东面边境呆的时间比较长,据说还组织过当地的老百姓成功的反抗过袭扰的山贼,而那伙山贼压根儿就是罗耶国士兵装扮的。 圣上心想,就让雪筹做个镇东大将军吧。 说起镇东大将军,圣上就想起了镇西大将军,自从为了感激福禄长公主救了江云雁而把福禄长公主的驸马调回来以后,西青关就一直没有镇西大将军坐镇,如今也算太平,所以就靠着几个副将镇守,而那里是庆王爷的封地,守军偶尔也会帮忙。 一旦他开始施展自己的抱负,那么镇西大将军还得回去。 一时间,圣上不由得连连叹气,国家和平多年,武将都已年迈,新人尚未历练出来,国家缺人才啊!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几年时间,趁此机会好好的培养一批武将就是了。 说到这里又开始想念苗氏,先前他推行的那个政策,本来受阻了,经过苗氏的点播,居然畅行无阻了,国库充盈,军费已经就位! 苗氏次日也依照约定回了家,尽管这次只出来两三天,可是二姨娘依旧高兴不已,去看乔氏的时候就春光满面的,讲着自己的许多经历,尤其是说起学骑马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乔氏听了自然羡慕不已,先前苗氏第一次进京的时候带着姚氏去了,让自己管家,后来终于能带自己去的时候自己又怀孕了,如今又是一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自己仍然几乎不踏出江家大门。 虽然大多数闺阁女子嫁人后都是如此,江家就算是宽敞极了,后院也足够大,可是受了苗氏的影响,她也生出了想要到处去看看的想法。 苗氏回来后打听过了,康大夫还没有回来,苗氏心中的希望就一点点的消失了。 也不再妄想有朝一日那个叫鸿禧的男子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求娶江云雁。 只希望这世间还有一个优秀的男子在某处等着江云雁,等着他们姻缘到来的那一日。尽管那兴许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是有个盼头总比没个盼头强。 她已经跟妙清师太说好了,进京的时候就不去送他们了,苗氏拜托妙清师太有时间回转山庵去探望探望江云雁,她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当初妙清师太的预言上了,果然,云雁的亲事很艰难,但妙清师太当初就说过,结局是好的。 这句话几乎成了苗氏的救命稻草。

287送别师太,获赠墨玉簪 本来苗氏是不打算去送妙清师太的,可是没想到江驰中突然提出了要去京城。 苗氏不放人,心想这孩子的心结还没打开呢,怎么能放他离开。没想到江驰中这次出奇的坚持,他说学业不会耽搁太久,他只是想去散散心。 苗氏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便答应了,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江驰中是想跟着雪筹走! 不过是教了他一点功夫基础,他竟然就傍上人家了,不得已,苗氏只好在家里宴请了妙清师太和雪筹。 席间,得知雪筹已经正式改名叫杨荣立。 苗氏瞥了妙清师太一眼,她点点头,苗氏便知道,那个护卫长就姓杨。 虽然妙清师太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公开,但是江家人对她那是感恩戴德,因为她救了苗氏。所以连杨荣立也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招待。 饭后,苗氏跟妙清师太去了后面说话,乔氏和姚氏都回避了,江云灵姐妹也跟着厨娘学手艺去了。 “自从遇到你,我才知道生命中存在着多少变数。但是一饮一啄,必有缘故。在你这里住了两年,飘荡了大半年,豁出去了性命救了你,却因此弥补了此生最大的遗憾!”妙清师太握着苗氏的手,真诚的说:“我仍要感谢你!” 苗氏也有些伤感,低头道:“有什么能比救命之恩更重的,我才要感谢你。不过我不会天天挂在嘴上,我记在心里。” 妙清师太左右看看无人,凑近了些道:“这段时间我看过了,你身上的萦绕的气已经消失了,说明你已经解决了后宅的不安定了吧。” 苗氏点点头,道:“她如今很消停,你放心。” 妙清师太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墨玉簪,放在苗氏手心,道:“这是我一辈子保留的东西,如今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的遗憾已经填满了,我希望你留着它,有一天能够让你的生活也圆满了。” “你们母子凭这个相认的,还是留着当纪念吧。”苗氏可不想夺人所爱。 妙清师太却神秘一笑:“我给你自然有原因,将来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要记得,如果不出远门,放在家里也无妨,若是要出远门,一定要带在身上!只要在附近就行。” 这么一说,苗氏就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墨玉带着些绿色,很简朴的树叶形状,难得的是树叶的脉络正好是天然的纹理,这就很难得很巧了。很贵重,但是苗氏看中的不是这个,而是妙清师太的嘱咐,既然让她出远门的时候带在身上,苗氏很自然的认为这应该是个什么法器吧。 “我最近不打算进京了,估计也不会出什么远门。”苗氏收起来,随口说道。 岂料妙清师太却凉凉的说:“这可说不准儿呦!” “你又算出什么了?”苗氏一阵心惊。 妙清师太长长一叹:“天机不可泄露!” 苗氏嗤笑:“就你?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妙清师太摇摇头:“我如今可不一样了,我现在儿子有了,马上身份也 有了,早已不是当初什么都能豁出去的时候了。逆天而为的代价太过惨烈,我年老力衰,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不过你不一样,所以我虽然不能说的太明白,但是……你心知肚明就好。” 苗氏闻言也不好追问,当下点头道:“你的话我自然会听。” 然后问道:“不知道檀香那里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瞎操心,她现在有祖母有父亲,用得着你操心!” 苗氏给噎的,赶紧转移话题:“你说云雁她……” 妙清师太打断她道:“还是瞎操心,耐心等着就是了。” 苗氏撇撇嘴,心想不是你闺女,你肯定不操心,再者说了你都知道她什么结果了,当然不着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想起了杨荣立的年纪,当下坏笑道:“那你家荣立呢?不赶紧给你整个孙子辈儿的出来?你不着急?” “急什么?我不是有个孙女了么,檀香啊!”妙清师太丝毫不让,翻着白眼回道。 苗氏甘拜下风:“我服了。” 两人相视一笑,苗氏举了举茶杯:“一路顺风。” 妙清师太道:“略有波折,但会平安抵达。” “你这样什么都知道了,会不会很无趣啊。” “其实不然,我只是看到了一本书的序言,至于里面怎样的经过,我却是不知的。所以还是有些期待的。” 苗氏点点头,当初妙清师太算到了自己有大难,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只好风尘仆仆的跑回来守着自己。 妙清师太突然欲言又止,苗氏看了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事,这不是分别在即么,给你个忠告。”妙清师太却忽然换了话题。 “什么啊?” “你,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别忘了你现在有这个资格。”妙清师太突然道。 苗氏晃了神儿,江二老爷的话立刻回想在耳边,那个男人曾经给自己留下了最自由的一条路,可是自己好像从没有往那边想过。自己穿越而来的灵魂都没指望五十多岁了还能找到个什么幸福的归宿,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会给自己的妻子留下改嫁的选择呢? 苗氏本身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平凡而普通的江瑞声竟然也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以群分? 苗氏忽然就想去探寻一下当初苗氏和江瑞声的婚姻。 然而江驰中果然还是兴致勃勃的跟着杨荣立走了,就跟人家一个小跟班儿似的。苗氏看着直叹气,这孩子都不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吗?只是跟自己挥了挥手就上了马,看了看出发的队伍,找到了杨荣立就拍马追上去了。 妙清师太伸手拍拍苗氏:“放心,他此行能够脱胎换骨的。他并非池中之物,你就放手吧。” 苗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妙清师太,孩子将来有成就是所有父母的期望,可是如果能够一直陪伴着他成长也 是所有家长的心愿,可是在这古代,是不是这种愿望就会变成是在扯后腿? 深深的叹了口气,苗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 为了掩人耳目,圣上派来的人会在附近跟随,一路上排查可疑分子。 这几日张熙正已经能够踮着脚走路了,也曾被请出来在宴请杨荣立的外院的宴席上陪坐。 张熙正这段日子也发生了些变化,他最初受伤的时候是伤心难过的,随后进入江家后觉得温馨而感动,随后日子稳定,曹格带来的书便成功的让他沉浸进去了,好像自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么宁静的安全的日子,伴随着每日的温馨时刻,是江家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有完全不用担心的安全感。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自从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头疾”开始后,第一次全身心的投入到书本中去。 客院安静舒适,房间东侧有书桌书架,临窗大炕上也准备着笔墨,有曹格的批注,他几乎可以不问别人,就能很痛快的接受书本上的知识。 他尝试着写了几篇文章,却迟迟不敢拿给别人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水平。 而江云灵姐妹俩也通过几次切破手指啦、炒糊了材料啦、把糖当做盐放啦等等等等,终于每人成功的做出了一盘可以入口的菜肴。两姐妹高兴极了,端着菜去请苗氏品尝,苗氏自然很高兴的夸奖了两人。 其实江云灵做的更好吃一些。 眼看二人的佳期将近,苗氏一些现代的想法也开始冒头了,她总觉得应该要给孩子们做一下婚前检查。可是这古代的女子保守至极,恐怕一些妇科检查不会肯做,苗氏便让王妈妈去寻那有医术的女子,看看能不能给姑娘们把个脉,最起码问个小日子什么的。 王妈妈心想有这个必要么?姑娘们哪个看起来不是健健康康的水灵灵的! 苗氏却担心江云雀,她和钟贺年相处时间不多,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同张熙正一心扑在江云灵身上不同,钟贺年只是经人介绍算是相亲认识江云雀的,这其中可大有差别。 首先张熙正是个庶子,亲母早已不在人世,父亲张御史不会为难儿媳妇,所以即便将来膝下无子,张熙正念在年少夫妻的情分上也不会对江云灵怎么样。 可是钟贺年却不同,钟家据说六代单传! 如果江云雀将来子嗣艰难,那结局可想而知。 把这个顾虑讲给王妈妈听,她便深深一叹气:“是啊,子嗣就是女子在婆家的立足根本啊!” 明白了这个用心,王妈妈便更加卖力的去打探,过了不多久,还真的让她找到一位女医生。 “这位女大夫是家传的医术,本来特别好的人,可惜婆家极力打压,最后成了寡妇才被婆家赶了出来,如今靠给人接生维持生计,特别对难产有一套,但是日子却并不好过,因为婆家人极力破坏她的名声,所以一般人家若不是难产极了,是不会找她的。” 苗氏就是一叹:“好生请过来吧,真有本事就养在府中给女眷看病也方便了。”

288贫民区内首善之名 女大夫来了,身上的衣服破旧却干净,脸上也白净,只是兴许有些营养不良,略微有些发黄。 当苗氏问她可会医术的时候,她明显犹豫挣扎了下,还是仰头坦然道:“家传医学,略懂。” “女先生贵姓?”苗氏问道。 女大夫愣了下,从没有人喊她“女先生”,她一时激动,缓了缓神才道:“姓黄。” 苗氏就对她产生了一丝亲近之意,这女先生跟她前世一个姓氏。 “黄先生请坐。” 黄大夫瞥了一眼,想了想过去坐下。 双喜见状赶紧使眼色给雅芝,能在夫人房里坐下的都是客人,需要上茶。 “夫人家中可有难产的孕妇?”一般人找她来都是这个原因,所以她开门见山,若真是有难产的孕妇,时间就是生命! “哦,那倒是没有。”苗氏摇摇头,笑道:“先生莫急,喝口茶歇歇,听我慢慢说。” 黄大夫第一次在雇主家里被奉茶,但她仍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淡然的喝了口茶,耐着性子听,毕竟在她发挥自己的能力之前,有求于她的雇主总是很客气,等用完了,人性好的地多给些赏钱,人性不好的直接扔给她报酬就赶出去了,因为她的名声不好。 苗氏便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道:“所以王妈妈去寻访,知道黄先生是家传的医术,如今虽在做稳婆,想必医术也不曾丢掉,所以想请先生给我两个女儿婚前调理下身体。另外看看她们有没有隐疾,这种事情怕男大夫的话,孩子们不肯。” 黄大夫惊讶的张了嘴半天,忽然间眨了眨眼睛,这个江大夫人可能是不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叛逆的女人? “黄先生意下如何?”苗氏追问。 黄大夫深吸一口气压压惊,道:“这个可以,正如夫人所说,我一直不曾丢下医术,虽然在稳婆圈子里名声不好,但是我们住所周围的穷人看不起病,都会来找我,跌打损伤都可以治。妇科更是拿手。” “太好了!”苗氏喜形于色,道:“那黄先生今日先住下休息休息,明日再安排先生去给孩子们诊脉可好?” 黄大夫思索一下,道:“这个……家中尚有个小妹,我不方便外宿,不过夫人放心,明日我一定尽早赶来。” 苗氏就看向王妈妈,见她点头,便道:“这样,今日我派人送黄先生回去,明日一早派人去接你,你来诊治了孩子们,若是有需要调理的,请你住下,带着妹妹一起来就是了,我这里空屋子多得很。” 黄大夫再次震惊了,她原先还想着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江大夫人会不会是想要让自己隐蔽的给她口中的两个庶女暗中做点什么手脚,可是听她如今的安排,这般坦荡,倒不像有什么不良用心。 况且能把妹妹也带上,这个江大夫人的心肠好像还不错…… 最终黄大夫同意了。 黄大夫家很远,几乎快出了府城了,幸亏苗氏派了马车送回去,若是让她走回去也得天黑了。 黄 大夫在巷子口下车,前面已经进不去马车了。她回头客气的让车夫回去,可是跟着的小厮却说主子吩咐了一定要送到家门口。 黄大夫只要由他去了,见小厮拎着个食盒也没在意。 刚走进巷子不远,就见对面走过来三个年轻男子,黄大夫脸色就是一变,她赶紧对小厮道:“小哥,送到这里就行了,前面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小厮不肯,黄大夫急了,道:“前面过来的三个人是这里有名的地痞,专门针对富人下手,对你们这种一看就是富户里的下人,一般都要动手打一顿,你小小年纪,哪里扛得住他们打,快回去吧!” 小厮犹豫了下,黄大夫转头一看,三个人已经发现了小厮,正眯缝了眼睛上下的瞅着,黄大夫急道:“你快走吧,他们已经瞧见你了,再不走你来不及了。” 小厮道:“那您怎么办?” 黄大夫就是一呆,江家下人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还会担心自己?她心中划过暖流,道:“他们认识我,因为我有点医术,他们不会动我。” 小厮想了想正要把食盒交给黄大夫,三个男子已经发现小厮要走,一阵疾跑就已经把两人包围了起来。 “呦,这不是黄稳婆么,发达了?竟然都有人给你拎食盒了!” 黄大夫连忙解释:“这是一位雇主家里的,来送我顺便认认门,我还要给人家看病的!” 中间的男子一听就要放过他们,可是右手边的男子却打量了下小厮,笑道:“行啊黄稳婆,这次看来攀上个有钱人啊!这家的小厮衣料都这么讲究,手里的食盒这么精致,看来不是一般人家啊!” 三人在前几年的灾害中失去了亲人,因此很仇视富人。 闻言,先前要走的男子也停下脚步,目光阴沉。 黄大夫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她是被娘家赶出来后才来府城谋生的,全凭这片贫民区才能落脚,她实在不敢得罪这三个人! 小厮也有些心里打鼓,但是他秉持着管家的教导,任何时候都不能给江家丢人。 于是他放下食盒,声音虽然发颤,但是仍抱拳道:“三位哥哥请了,小人是江家的小厮,来送黄大夫回家,若是有什么得罪三位哥哥的地方,还请三位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先前左边的男子咧嘴笑了,眼睛里充满了冷意:“呦,这么有教养,看来你活得真的很轻松!” 右边男子明白了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当下也撸了撸袖子,这就打算开打了。 “慢!”中间男子忽然皱眉阻止了他们,问道:“江家,哪个江家?” 小厮紧张的说:“清……清河府首富的江家,江大夫人家!” 黄大夫一听,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首富什么的,需要给人家这么明确的动手理由吗? 没想到半天没动静,黄大夫睁开眼,却见三个人走在一起,先前的剑拔弩张已经消失不见,中间的男子再次确认:“是清河府首善的江大夫人府上?” 小厮猛点头 还一指巷子外面:“的确是江家府上,外面的巷子里还听着江家的马车呢,车上有咱家的标记!” 中间男子一使眼色,另一个男子就跑出去,顷刻跑回来点点头。中间男子便道:“既然是江家的人,那就进去吧。要是里面有人为难你,你就说罗哥让我进来送人的。” 小厮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点头哈腰道:“是!谢谢罗哥!谢谢三位哥哥。” 中间男子摆手道:“不必谢我,回去谢你们夫人去吧,这清河府里所有的富户,只有江家和李家,来我这儿可以不挨揍。” 黄大夫彻底震惊了,这江大夫人究竟什么来头? 三个男人走了,走之前,右边的男子回头问了问小厮:“你手上提着什么?” 小厮赶紧拿起地上的食盒,道:“我家夫人听说黄大夫还有个妹妹,特意给小姑娘准备了些糕点。” 男子便摸摸鼻子走了。 黄大夫这才知道这个食盒是给自己的。 拐了几个弯儿才到了黄大夫的家,非常破烂的两间房,外面一间做饭吃饭,里面睡人。地方很小,几乎转不开身。 黄大夫的妹妹一看有外人来,赶紧躲进了里间,小厮隐约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厮把食盒放在桌上,道:“明日卯时,小的再来接黄先生!” 说完就退了出去,回程果然有人为难,一听罗哥的名头就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厮一眼,放他走了。 回到了马车上,小厮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才发现后背都潮乎乎的,显然这趟差事不好做啊。 不过他也彻底明白了管事的平日里教训他们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因为许多大户人家尤其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在外面都是耀武扬威的,总觉得高人一等,管事的酒经常对他们说,夫人最讨厌逢高踩低的人,家里的下人单凡出现这种情况,一律处理,打发出去。 要知道江家的下人月例银子是最高的,而且待遇好,活儿少,只是要求高一些,谁都不愿意丢掉江家的差事。幸好平日里自己听话一向与人为善,而且自家夫人给力呀,清河府首善的名声居然这么好使! 一时间小厮对苗氏的敬仰那也是滔滔不绝…… 他头一次以自己身为江家下人而感到骄傲。 夜里黄大夫跟邻居老太太打听苗氏的为人,老太太一听是江大夫人,兴奋的说她遇上贵人了,今后可就能脱离苦海了!把苗氏先前的事迹一说,黄大夫也挺敬重的,可是觉得那种大善行为跟自己沾不上边儿。 老太太就急了:“那江大夫人啊,实在是个慷慨的人!你道她只是为了那份儿名声?人家不缺,人家女儿如今都是郡主了!没有首善的名声也没人敢惹!江家下人待遇那叫一个好!你若是能被她看上留在江家当差,你今后就不用愁你妹妹的药材了,听说江二老爷家里就是做药材生意的!” 这句话打动了黄大夫,她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妹妹的病她需要大量的名贵药材,江家真的是妹妹的救星吗?

289婚前检查 黄氏入住江家 次日小厮去接黄大夫的时候,发现她挽了个包裹,还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只是那小女孩一看就营养不良,脸色很苍白。 小厮虽然诧异,到底什么都没说,请她们上了马车就赶回了江家。 进了萱草堂,黄大夫让小姑娘在外面等着,自己就要进去见苗氏,莲月出来看到了,笑道:“黄先生尽管进去,我领这位小妹妹去玩,什么时候您忙完了,我再给把她领过来可好?” 黄大夫自然感激不尽,对小女孩儿说:“不要乱跑,要听话,安静,你知道的。” 女孩儿乖巧的点点头,跟着莲月去了耳房。 在萱草堂,苗氏跟黄大夫说,本来打算让人带着她挨个去姑娘们的院子,可是又怕别人传出什么消息来,所以让姑娘们都来萱草堂,反正她们每日都来,专门准备一间厢房让黄大夫看诊。 黄大夫自然没意见,带着自己的包裹就跟着双喜去了东厢房。 苗氏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对内室的姐妹俩道:“只是一般的问诊,你们也不想将来有问题了才想到要问诊吧。所以说,如果检查让你们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拒绝,但是普通的诊脉、问话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姐妹俩红着脸点点头。 江云雀到底性子爽直些,主动要求先过去。 半晌后红着脸回来,推了江云灵一下道:“没什么的,该你了。”然后附身在她耳边道:“你知道母亲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我们好。” 江云灵点点头,起身也去了东厢房。 过了一会儿回来了,脸色倒是正常了许多。 两姐妹谢过苗氏,在内室悄悄交流,一时间娇羞着耳语,倒也坦然起来。 黄大夫进屋里来,正要汇报,苗氏制止了她。 “行了,别偷懒了,快去厨房吧,今日的菜色还没学呢。” 打发了两姐妹出去,苗氏请黄大夫去了次间,才低声问道:“先生检查结果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黄大夫道:“二小姐略有些宫寒,调理调理就行。三小姐嘛,恐怕是个多子的,身体健康的很。” 苗氏一听放了心,脸上就露出笑脸来,道:“那就劳烦先生给她开个方子好了,不过两个人都得开,要不云灵会多想的。” 黄大夫想了想:“春末了容易脾虚,健脾的方子倒是可以吃几副。” 苗氏点了头,黄大夫就去写了方子。正不知该如何跟苗氏开口让她收留自己的时候,莲月进来在苗氏耳边说了几句话,苗氏点点头。莲月就下去了。 黄大夫愣了神,生怕是自己妹妹出了状况。 不过苗氏没有开口,她也不好问。 苗氏突然道:“屏姐儿的那个丫环,如今是你干儿媳妇的那个叫秀儿的,在不在?” 王妈妈道:“在,夫人找她?” 苗氏想想道:“她成亲都几年了,还没动静,要不要让黄先生给看看?” 王妈妈赶紧找人去通知秀儿,一边倒:“哎呦,多谢夫人想的周到!” 黄大夫一听还有病人,于是也站起来,再度去了厢房。 等给秀 儿看了诊开了方子,秀儿也磕头谢恩离开了,黄大夫才知道刚才那个不过是府上大娘子从前的丫环。 “黄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认真考虑下。”苗氏开口,“我家中女眷众多,常年看诊的大夫如今也不在本地,所以见先生医术高明,想请先生就住在我家里,做个常驻先生,可好?” 黄大夫很高兴,她赶紧笑着答应了,随即想到了妹妹,便提出了要跟妹妹一起住进来。 “我可以不要月例银子,只要管我们姐妹俩吃住就行。” 苗氏笑了:“我江家从不这么苛待人。王妈妈,按照规矩,黄先生带着妹妹住进来是什么等级?” 王妈妈盘算一下道:“二等。” 苗氏点点头,道:“我家里二等丫环的待遇还算不错,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过几日再提。而且先生如果能在闲暇时候传授一些医学知识,酬金另算。” 黄大夫正要点头,想了想改了主意:“夫人,我不要酬金,能不能从江家铺子里购买药材,按照进价给我?” 苗氏想了想莲月的话,点点头:“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我身边的风芝和颂芝说,她们两个管着我的生意,她们弄不到的,会想办法找二房去,你就放心吧。” 黄大夫这才真心实意的谢了苗氏。 因为苗氏打着其他算盘,所以没有把黄大夫安排在下人院子里,反而跟翁先生说了一声,安顿在了温淑斋。翁先生自然住在正房,黄大夫姐妹俩就安顿在西厢房。 翁先生其实很高兴,她一直觉得有些孤单,眼见得这个黄大夫不卑不亢,又有些真才实学,小姑娘也招人喜欢,当下很热情,还问小姑娘 要不要一起听课。 黄大夫吃惊了,难道翁先生能替雇主决定这种事情? 翁先生笑着跟她讲述了自己在江家过得日子。 “天气好的时候,只要没有客人,可以跟管事的妈妈说一声,你来的时候瞧见了湖边停着的那些小船了吗?只要得到同意,还可以划划船,逛逛园子,生活很惬意的。” 黄大夫忽然间就充满了向往,看着已经睡着的妹妹,心里满足极了。 转眼间就到了夏天,两姐妹的厨艺已经学的很好了,最起码苗氏觉得应付一般的家宴是没有问题了,身体也调理好了,苗氏就征求了黄大夫的意见,没三日学习两个时辰医学知识。 尽管王妈妈给的人手中有会的,但苗氏深知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于是劝说两姐妹可以私下学学不张扬。当然,主要还是学习药膳。 有时候黄大夫上课时候,翁先生也会来听听。 妙清师太已经顺利还朝,圣上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因为她是当朝仅存的一位大长公主了,管太后叫嫂子的。至于杨荣立,暂时送到直隶归福禄长公主的驸马林将军管辖。 而江驰中因为不能跟去军营,很是郁闷了几天,所以又跑去乐坊听曲子,这次竟然碰到了第一次来时候那个步履艰难却坚持进来听曲子的公子,当下笑了一声,两个人发生了些口角,却不打不相识,最后把酒言欢起来。 江驰中很高兴结交了这个朋友,但是想起当年初入京城被骗的经历,到底不 敢喝的太多。 不过这也让他想起了那个叫楚颜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母亲保证她有了一个好的新的开始,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不是不信任母亲,只是没有亲眼看到她好好地,他心里就是放不下! 跟那个公子相处好久了,才后知后觉的得知对方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名满京城的贵公子,楚田! 楚田也是见了几次之后才知道这是苗氏的儿子,亲儿子! 他赶紧进宫跟圣上禀告,圣上也傻了,兴许这就是缘分吧,吩咐他:“照常交往。” 楚田问圣上,说江驰中好像对兵书很感兴趣,对功夫也很感兴趣,要不要指点对方。 圣上道:“朕不干涉你私下的交往,你看着办。” 楚田想了想,觉得看看江驰中究竟有没有这个天赋,没有的话随便教教就行了,他自己会知难而退的。若真有天赋,自己绝不会藏私就是了。 就这样,江驰中和楚田两个人年纪相近,兴趣相投,很快,楚田就成了江驰中亦师亦友的重点关注对象。 两个人形影不离,楚田开始带着江驰中练习马术、射箭、排兵布阵,利用自己的资源试探江驰中的天分,最后他觉得江驰中在军事上很有天赋,便毫不吝惜的开始更加严格的训练,常常三五天带着江驰中去附近的山林中野外求生。 江驰中好像蓦然找到了方向,整个人干劲儿十足,他的武艺进展不算快,看是眼界和理论知识却飞速增长着。 后来又借着楚田的身份,去好几个军营找到了自己的三舅舅、四舅舅,又是一番磨炼。 回到苗家的时候变得又黑又糙,把个苗夫人给心疼坏了,把三儿子四儿子叫回来好一顿骂。江驰中就面无表情的旁听,然后出了堂屋悄悄追上被骂的狗血喷头的两个舅舅嬉皮笑脸的继续各种缠磨。 苗三爷和苗四爷深知男孩子胸藏大志一定要刻苦才行,所以对江驰中的教导没有半分懈怠。 不过每个月固定的时间,江驰中都会去那家乐坊听琴,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女子暗暗绞着手帕,问身后的人:“他这是第几次点梅香了?” 身后女子道:“已经是第五次了。” 女子咬了咬下唇,道:“告诉他梅香今日身体不适,能不能换一个琴师。” 身后女子虽然诧异,但还是下去吩咐了,片刻后回来道:“江公子听了只是问新来的琴师会不会弹奏十面埋伏,听说会,且弹得很好,便很高兴的同意了,大小姐您看……” 女子满意的笑笑,原来他只是喜欢听这首曲子,不是针对人的…… “嗯。”女子翩然而去,她身后的女子留在原地在回味猜测,这个“嗯”是表达了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女子回到自己隐蔽的房间,心情很好,忽然手下敲门,进来后在她耳边道:“萧爷到了。” 女子一惊,急忙站起来,道:“师傅来了?” 江驰中照例听了半晌琴,等到了楚田,两个人就又钻进了某处军营。 然后京城流传着一个荒诞的传闻,之所以楚二少爷不肯成亲,原来是跟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出入成双……

290归来的女子心碎了 老镇国公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再次把楚田堵在房顶上,气喘吁吁的问他到底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楚田懵圈儿了很久,开始在房顶上放声大笑。 老镇国公愣怔的看了一会儿,扔下了鞭子,英德公主失望的问:“公爹,您就这么放过他了?” 老镇国公看了看大儿媳妇,道:“看他的样子我忽然想明白了,反正有你们给我楚家延续香火,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别给逼疯了。” 英德公主硬是没反应过来,老爷子这句话是催自己生孩子呢还是真的赞同了小叔子搞男人! 摇摇头,英德公主觉得一定是天气突然热起来,公公有些糊涂了。想起来就赶紧一叠声的吩咐给老镇国公家里送冰块儿。 于是在乐坊里看到了江驰中,楚田心里就开始冒坏水儿,他发现有人在关注自己,就故意跟江驰中挨得很近,还时不时给他整理整理腰带啦,领子啦,本来能大声说的话,非要小声说,搞得江驰中非得把脑袋凑过来听才能听到。 这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举止亲昵,耳鬓厮磨么…… 然后女子在暗处看到这一幕,险险咬碎了银牙,于是换上了琴师的衣服进去抚琴,江驰中也不看来人是谁,只是女子的功力明显高于先前的几位琴师,他虽然仍是个外行,但是这首曲子听了几个月,也能听出来个高下。 于是他端着酒杯就看向了琴师,女子一见他看过来,先前刀子一般的眼神赶紧变得柔和。 尽管蒙着面纱,但是女子的身段和一双媚眼还是暴露着这位琴师比先前几位都要出众,但是江驰中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这个女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田也玩儿累了,此时看他走神儿,于是悄声道:“怎么,头一次见你对琴师这么盯着看,动心了?” 江驰中听了瞪了他一眼:“什么跟什么!” 楚田来了兴致:“你别不好意思啊,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驰中只是摇头说没有。 可是女子耳聪目明,两个人的低声谈话她其实全部都听到了,也会读唇语,即便楚田低声说话,女子也听到了,于是微微皱眉,楚田的话很暧昧,什么叫“跟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驰中听出来了,本该稍缓的这一段,反而更加冷意十足了,于是忍不住再次看向琴师。 楚田呵呵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若真是喜欢了,跟我说,我跟这里的老板还有些交情,只要这是个没主的,一定送到你床上去!” 江驰中红了脸,推了他一把:“去去去!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楚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大新闻! 女子琴弦一断……他已经有了意中人?自己还是来晚了? 江驰中说出这话也惊了,意中人? 楚田就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巴着他不放,两个人都忽略了琴师早已断了琴弦,停下了演奏。 最后女子默默 退下,楚田还是没有套出话来,两个人离开后,女子在暗中流下一行泪。 一个中年男子默默走到她身后,轻轻叹气。 女子迅速抹了眼泪,转身行礼:“师傅!” 男子没有理会她,反而盯着江驰中的背影,喃喃道:“原来就是他,让你拒绝了庆王世子?” 女子想要出口否认,可是面对最亲近的师傅,她知道骗不过去,便掉下泪来,道:“是弟子痴心妄想了。” 男子叹口气:“你要为师说多少遍,你如今的身份……庆王世子都配得上,何况一个区区商户!”想了想,又改口道:“就算他妹妹如今是郡主了,你也配得上他!” 女子更难受了,千辛万苦学成归来,然后侥幸获得矜贵的身份,以为终究能够挺胸抬头站在他的面前了,谁知道他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 “楚颜!”男子无奈的喊:“好了,为师不说了,别哭了,要是让雍公知道了,又得训我!” 楚颜破涕而笑,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不谙世事单纯被谋害都不知晓的女子了,江大夫人当初给自己选的路一定也不错,可是自己却中途遇到了师傅,算是走出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了。这几年拼了命在学习,终于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女人,想要回头找那个心存歉意,始终牵挂于心的少年公子,对方却早已觅得佳人了…… 江驰中浑然不知,继续跟楚田出没在各个场所,军队。最后楚田请示了圣上,取了令牌,领着江驰中去承恩寺的藏书楼找兵书去了。二人在承恩寺住了半个月,一直闷在房里研究兵书并誊抄。 外界把他俩的关系已经疯传了,似乎已经成了实锤,两人浑然不觉,楚田的手下却等着看头儿的笑话,谁都不提醒他们。 直到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下了山,不知道在山脚等了多久的苗老太爷虎着脸把江驰中给带回了自己的家,楚田还莫名其妙。 然后在苗老爷子一番试探后,发现江驰中并非断袖,于是笑开了花,让他今后别再跟着楚田瞎闹,说月牙儿想上街却没有同龄人陪着,让他陪几天,江驰中不敢违背,接下来几天老老实实的带着月牙儿四处去逛。 原来月牙儿竟然看上了江驰中,苗老爷子眉毛胡子颤了半天,最终禁不住重孙女泪眼汪汪的请求,所以出面问清楚了事情的真想相,还给了她一同相处的机会。 但是江驰中并不知情,他认为月牙儿就是个妹妹,所以很是宠爱她,几乎是言听计从,于是心有不甘打算确认下的楚颜,彻底碎了一颗玲珑心。 被冷落了好几天的楚田也并没有闲着,他恰好被圣上派了个差事,出门了几天,回来了才知道京城最有名的一对男男被拆散了。楚田好不甘心呐,这下子老爷子高兴极了吧。 然后他暗中观察了下,以他的了解,江驰中只拿月牙儿当妹妹看。然后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就是苗家那个差点跟自己相亲的姑娘么……瞧他和江驰中这缘分! 圣上听了很是沉思了一会儿,这个江驰 中,苗氏是怎么打算的呢? 末了,圣上无奈的摇摇头,苗氏的子女,他是不敢再自作主张去管他们的亲事了,一个江云雁已经让苗氏很伤心了。他没有把握这次能够不造成意外。 想起来他就烦闷,五年啊五年! 此时的圣上完全不知道,这五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想着等苗氏忙完了女儿们的婚事会进京来,到时候会跟她商量商量孩子们的亲事。 苗氏远在清河府,忽然想到一点,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都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忽然间身边好冷清哦。 想了想,江同、江业、江存、江琪、江玥、团哥、圆哥、满哥,再加上止兰、止荷,孙子辈儿的也不少了,其实也能堆满整个屋子了呢。 也不知道江云屏那里的进展如何,区区一个清河县可困不住曹格那样的人才,不在一年之内搞定,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一旦真的搞定了,那就是轩然大波啊! 苗氏又期待又害怕。 到时候一旦云屏受不了,可能这辈子……都会自闭起来。 可是要想让江云屏嫁给曹格,那简直是太困难的事情,可以说难如登天,所以不冒险的话,就别想得到,这种逆天的事情,一旦达成不了,代价必然惨痛。 虽然一直在鼓励江云屏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历尽千辛万苦、受尽世人的指责和嘲笑,最终得来的爱情,真是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幸福吗? 如果,如果是世人认可的,就不会整日备受煎熬了。 比如,康大夫若是要娶了云屏的话,大家就会觉得门当户对,鳏夫配和离,年纪也相当。而且康大夫真心喜欢江云屏,一定会对她好,康大夫家人口简单,收入稳定,多好的对象啊! 苗氏现在无比矛盾,曹格是真的优秀,实在太有优秀了,优秀的让人几乎无法企及,江云屏这几年大有长进,可是曹格也不曾停下脚步,他会越升越高,而两个人的差距会越来越明显。 自己当初那样冲动的支持江云屏大胆的追求,到底是错是对? 一旦她受伤,自己该如何弥补? 仔细想想,如今自己的心态和几年之前发生了很多的改变,现在的自己比从前更加在意这些子女了,从前自己也没有坏心眼儿,可是若说竭尽全力也不尽然。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自己彻底融合的前苗氏的记忆,甚至还赶走了前苗氏残留在体内的不甘,之后的自己,对这个身体这个身份,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家庭对这些亲人,不自觉的多出了很多的认同和改变,从性格导致的处处维护,悉心照料,变成了真心实意的。 越是这样,行事越是需要谨慎。 不能出去散心,不能四处走走,苗氏看着这个院子上方的蓝天白云,忽然很想出去看看。否则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人越是有责任心,越会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给他人造成伤害,。 唉!嫡母难为啊!

291熙正痊愈 驰中归家 张熙正在江家住了三个多月,从冰雪消融一直住到了盛夏,他感觉这里成了自己第二个家。这里的家人单纯的关心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还有心上人默默的支持自己。他从没有这么静下心来学习和思考。 当然,他觉得自己胖了一圈儿。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在他进入江家一百天的时候,他终于能够正常走路了。 受了那样的伤能够完全康复,不得不说这跟江家的照顾分不开。骨折过的人都知道,复健时候是最难熬的,一旦那个时候心软了坚持不住了,今后的行走一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后来到了他复健环节的时候,江家开始禁止江云灵在他复健的时候去看他,避免女孩儿的眼泪影响了监督人的立场。 监督人自然是大夫和家中男丁,苗氏太狠了,太绝了,他不让成年男子去监督,只是派了江同和江业、江存三个小子,排排坐在院子里看着张熙正艰难的复健,看着大夫给他掰脚,让他的关节将来能够恢复灵活。 “二姑夫,坚持!”江同嬉皮笑脸的喊! “二姑夫,努力!”江业忍着笑意喊! “二姑夫,还有一刻钟才能休息。”江存板着脸看着沙漏。 张熙正欲哭无泪,连个痛苦的表情不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开始的时候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掉,可立马有小厮上来给擦了,真是服务周到! 当然,只有最初是艰难的,毕竟张熙正虽说是庶子,可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从没受过苦。虽然以前患过头疾,但那种疼和这种肉体上的疼痛使完全不同的,他看着三个半大小子,只好咬牙坚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小只的监督下,张熙正的行动越来越自然,过了半个月,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来曾经受伤了。张熙正认为差不多了,可是大夫却说正常情况下已经没有问题,可是不继续复健的话,将来一旦奔跑、跳跃或者走的时间长了,这只脚还是会疼。 苗氏大手一挥:继续!加强力度! 于是张熙正每天都必须绕着整个江家跑两圈,开始的时候自然刚出了这边的林荫路就大口喘气去了,后来倒也勉强跑下来了。 尤其是到后来江云灵执意要陪着他跑,好家伙,张熙正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可不能被媳妇给看扁了,更不能被媳妇给比下去,这可是涉及到自己体力的问题,这是关乎男人的里子和面子的重大问题! 于是张熙正康复的几乎没有一丝后遗症。 江云灵自然没有那个体力陪着他跑,但是人家跑一会儿就抄近路绕到前面去,还要给他加油打气,整个院子的丫环婆子都看着,张熙正实在不能不坚持啊! 也是因为这样的互动,张熙正离开江家回去筹备婚礼的时候,竟然依依不舍。 苗氏说他:“好了,你那里早就准备好了,我知道。可是很多都是准备春天结婚的时候用的东西,你要仔细的换了,没多长时间了,真的有心,成亲后多带着云灵回娘家小住。” 张熙正眼眶泛酸,正儿八经的作揖道:“是 !小婿记住了,一定带着娘子多回来蹭吃蹭喝!” 一屋子人都笑了,江云灵撑不住脸红的很。 钟贺年也来接他,闻言微微有些羡慕。 苗氏就对他说:“你尚有父母在堂,不敢要求你常常带着云雀回来,可是有空的时候,也要带她回来聚一聚。” 钟贺年赶紧点头应承。 “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父亲已经启程了,三五日就到了。” 钟贺年的父亲也是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不过他说了,等有了孙子就哪里都不去了。 苗氏一边点头一边道:“等你父亲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说我想等亲家有空见一面。” 钟贺年赶紧道:“父亲也说要来拜访的。” 苗氏笑笑:“其实我们也算是亲戚了,得空把你母亲请来,跟我聊聊,省的在家无聊。” “是,小婿会转告家母,只是怕打扰了岳母。” “我现在也不管铺子里的事情了,没那么忙,回去问问你母亲哪日有空,也来看看。” “是。” “云雀的姨娘也从京城动身回来了,她不能回来太早,你知道的,需要等流中秋收假,这学习的事情不好耽搁太长时间的。” “是。” 钟贺年因为年纪大了江云雀十岁,自觉不能像张熙正那样洒脱,加上自己本身性格的缘故,算是个很稳重的年轻人,他跟江海中倒是很合得来。 苗氏满意的看着两个女婿,左看右看都很喜欢,虽然说,因为张熙正呆的时间成长一些,苗氏更喜欢一些,可是钟贺年的稳重也是苗氏所看重的,照她看来如今的年轻人能够这么稳重的真不多。 然后苗氏不其然的就想到了曹格,要是他也坐在堂下,云屏在一侧,他自称小婿该有多好! 过了几日,商量婚礼细节的时候,说起来背新娘,江海中无意间提起了,若是江河中在的话,他们兄弟一人背一个正好…… 苗氏心中一痛,姚氏也是心中凄苦。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正当苗氏提起精神转变话题的时候,丫环们忙不迭的打开了纱帘,一个黝黑的年轻小伙子风一阵的闯了进来,众人吓了一跳,苗氏定睛一看,居然是江驰中! “这是从煤窑里挖出来的黑小子吧,怎么闯进我们家里来了?”苗氏见到儿子高兴, 不由得调侃起来。 江驰中就是一顿,看屋内的人都在笑,他无奈的说:“母亲,儿子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紧过来请安,您就这么埋汰儿子!” 苗氏哈哈大笑,伸手示意江驰中不必行礼直接上来,拉着他的手在侧面坐下,仔细看看,鼻子一酸:“长相还是我儿,就是黑了、瘦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但是结实了。” 江驰中见苗氏也激动的很,他如今虽没有完全解开心结,但是心中有了坚定的目标,早已不再那般自我厌弃,只是没得到母亲的认可,心里始终有些遗憾。 王 妈妈打趣道:“瞧着夫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可见是真的高兴极了!三爷回来的及时,这不背新娘的人就有了么!” 江驰中一听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道:“包在我身上!”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问及四姨娘,江驰中道:“他们要过几日才出发,我嫌他们慢,要坐马车,就先回来了。” 然后他说:“大长公主托人给二姐三姐添妆了,我已经交给了江永,母亲记得这件事就好,这是礼单。“ 苗氏看了,很满意的交给云灵云雀姐妹看过:“看看,你俩这面子也大得很呢。” 说完看向他,道:“你素来不耐烦这个,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江驰中无奈的说:“没办法,正在想方设法的拜杨副将为师呢,他交代的事情怎么好不办!幸亏我走的早,听说已经有好几个人联系四弟了,他们回来估计快不了,不过听说福禄长公主给派了人手护卫,在送嫁妆之前应该能回来,母亲最好多打一些位置。据我所知就有太后娘娘给二姐二姐夫的贺礼,云雁给两个姐姐的添妆、福禄长公主的添妆、江侧妃的添妆 等等等等……听得我头都大了,赶紧跑了。” 江驰中一脸的庆幸和后怕,大家都笑了。然而有两个人却平静不下来了,那就是张熙正和钟贺年,没想到会有京城这么多贵人会给自己的妻子添妆,尤其是张熙正,太后竟然会给他贺礼,扪心自问,他老爹都没有这个面子。 而想想江云雁曾被太后娘娘收养,之后的种种情况虽然他不甚明了,但却不影响他的判断,太后定然也是想给江云灵添妆的,只不过借助了自己父亲的名义而已。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正在这个时候,江驰中转向张熙正,道:“差点忘记了,二姐夫,你父亲跟我一起回来的,这个时候应该在你铺子里了,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张熙正一愣,清河府千里迢迢,父亲年事已高,这…… 苗氏道:“你赶紧回去,什么事都不当紧,回头再商量。” 张熙正赶紧站起来跟苗氏告退,匆匆走了。 江驰中还说:“看张大人年纪挺大,又是个文官,还怕路上会适应不了呢,没想到人家骑马也是英姿飒爽呢!” 苗氏就忍不住教导他:“所以说告诉你不要以貌取人……” 江驰中苦笑着连连点头,苗氏就对钟贺年道:“既然你父亲也回来了,张大人也来了,你回去跟你父亲母亲说一声,后天我请亲家们吃个便饭,届时还请你父母赏光。” 钟贺年赶紧应下,道:“是,岳母大人!” 苗氏就笑道:“嗯,这许多天了,就今天叫的这声岳母大人最顺口,都不会脸红了!” 钟贺年便不好意思的笑笑,瞥了眼江云雀,发现对方早已害羞的低下头用团扇遮着脸颊,半靠在江云灵身上,娇羞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顿时觉得有时候即便有担忧也无需介怀,共度一生的女子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延续香火的工具,母亲的担忧……其实无用。

292江家两个女婿和父亲的交流 钟贺年慢慢的晃回家,正碰上钟父背着手走出了自家门。他急忙迎上去请安,问道:“父亲要出门?怎么不叫马车?” 钟父笑眯眯的:“不用不用,好久没回来了,去看看老朋友们。” “那父亲慢走。”钟贺年让出道路。 钟父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这次为父回来能待半年,咱们父子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但是那些老朋友,必须先去看看。” 钟贺年道:“是。” 看着钟父慢悠悠的背影,钟贺年摇头苦笑。这些年为了外地的一些生意,父亲始终找不到信任的人,总是自己在外奔波,家里没有父亲已经习惯了,自己成亲父亲能够回来是圆满,不回来……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他打起精神来,回到家中跟母亲汇报这次见面商议的结果,听说了张熙正那边有太后的贺礼,钟老太太也不羡慕,反而道:“说起来,这门亲事真不错,连姻亲都很好。咱们只是普通人家,就是这样的条件,从不曾隐瞒。江家既然答应了把女儿嫁过来,就是能接受这个条件。” 钟贺年笑笑,没有说话。 钟老太太道:“我知你生性好强,怕被比下去,也怕云雀跟着你会觉得不如姐妹而委屈。娘告诉你,虽然不能让你媳妇风风光光的,但是娘答应你,对你媳妇一定像亲闺女那样!娘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小媳妇!” 钟贺年抬头,看着母亲,很是感动。 “当然了,你也得争口气,咱们不说大富大贵,但是家里的产业你要守得住,对你媳妇,要温柔体贴!”顿了顿,钟老太太豁出去道:“子嗣什么的,母亲答应你等十年!十年之后若她还不能生,母亲再主张纳妾!” 钟贺年知道母亲最在意子嗣的事情,如今肯这般主动退让也是这段时间对江家的所作所为很满意,江家并没有因为自己富贵至极就盛气凌人,反而很客气的来丈量房屋、准备家具,很是贴心的询问了钟家人的喜好,对于嫁妆也说会按照自己这边的情况准备,并不十分张扬。 即便如此,听说也有郡主、长公主和江侧妃的添妆了…… 钟家为了他们成亲也算尽心尽力了,好说歹说跟邻居买下了一个二进的院子,准备给他们小俩口成亲用,还改造了后面的小花园。 钟家很重视这个儿媳妇,钟贺年觉得父母已经进了全力,他很感激,也很期待。 张熙正急匆匆的赶回了铺子,在后院见到了父亲张御史。 “父亲!给父亲请安!”张熙正情绪激动,见了父亲就扑通跪下请安。 张御史笑了,伸手扶他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毫无异样的跑进来,得知他完全康复了,张御史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 “劳父亲惦记,儿子已经完全康复了,多亏了岳母大人悉心照料。” “哦?怎么不是你未婚妻照顾你竟是你岳母照顾的你吗?”张御史竟然调侃起儿子来。 张熙正顿时脸上不自在的解释:“这,自 然是岳母的吩咐,不然二小姐怎么会……”他怕父亲误会江云灵不够矜持。 张御史制止了他:“好了,为父跟你说笑的。江家二小姐对你也是情深义重,江家对你恩重如山,你记得这两点,今后好生对待妻子,就行了。” “是。”张熙正赶紧点头。 “听说你的头疾已经好了?”张御史眼睛一亮,目光灼然的看向张熙正。 “是,父亲,儿子在江家三个多月,每日看书三个时辰,练字写文章两个时辰,从未头疼过!想是,已经大好了!”提起这件事,张熙正就喜形于色。 “太好了!”张御史也高兴极了,他是科举出身,最器重的儿子竟然因为头疾不能读书科考,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如今这块大石已经粉碎,张熙正的前途我无量啊! “那,最近复习的怎么样?”清河府这边可没有太出名的老师,而且在江家……张御史心想自己应该早点来的。 “父亲放心,江家与曹探花相交甚密,曹探花给儿子带了很多书,每本书上都有他自己多年心得,批注很是有力,儿子自觉这三个月来长进不少。只是不曾跟他人比过,不知道真实水平如何。” “哦?曹探花?”张御史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机缘,想了想,道:“把你最近的文章给为父看看!” “是。”张熙正赶紧回房间取出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感觉写的还不错的三篇文章取出来交给张御史。 张御史迫不及待的看完了,不时抚须点头。 半晌后,对张熙正道:“你如今的水平,通过秀才是没问题的了,成亲后半年便是乡试,你可以下场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张熙正得到父亲的认可,万分惊喜:“父亲觉得儿子可以参加乡试了?” 张御史捋了捋胡须,道:“甚至可以期待个好名次。” 张熙正大为激动,很受鼓舞,父子俩聊了半天,用饭的时候,张熙正才对父亲说起了苗氏的邀请,张御史道:“江大夫人邀请自然要赴约的。” 同时,夜里回了家的钟父虽然有些醉了,可是钟贺年提起江大夫人想请客的事以后,他还是头脑清晰的问了时间地点,说要准时赴约。 然后张熙正带着张御史参观了他准备的新房,就在铺子后面不远处。 小而精致,现如今都空着,就等过几日嫁妆一送过来,摆好家居铺了被褥就是真正的新房了。 张熙正跟父亲小酌,看父亲微醺,他便问起了父亲的来意。 “你的亲事为父本来就有些上心,想着你能够娶一个贤惠的媳妇,别叫家里那个给你祸害了。可是为父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机缘能够娶到苗氏的女儿!呵呵,从此你的前途为父就不需要担心了!所以你的婚礼,为父无论如何都要亲来,显得重视又有诚意。” 张熙正转了转眼珠,实在不明白岳母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让身为御史的父亲这么推崇。 “正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却没想 到你也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你听说了吧,太后娘娘都给你成亲送了贺礼!那是看着谁的面子,不是你爹我这张老脸,是江大夫人,是苗氏的面子!” 看着张熙正震惊的样子,便把自己在江侧妃从正门进东宫时自己的犹豫,和太后的许诺小声说了,道:“明白了吧,这是看在为父无意中帮助了苗氏,太后给为父的奖赏!还有,你道那林大将军,福禄长公主的驸马,二十多年在西青关,怎么突然就调回了直隶?还不是因为福禄长公主无意中认下了苗氏的女儿江云雁做义女!满朝都以为是清河郡主沾了福禄长公主的光,其实全都本末倒置了。沾光的是福禄长公主夫妻!” 张御史再次抛下重磅炸弹,张熙正被炸的外焦里嫩,他看着明显喝高了的父亲,不知道今夜还会听到多少秘辛,想了想自己的小心肝儿,怕承受不住了,赶紧把酒瓶子藏了起来,告诉张御史酒没了。 张御史还没有喝尽兴,不过等着儿子去取酒的功夫,醉意上头,便睡着了。 守在门外的张熙正这才长舒一口气,招来个小厮,一起给父亲宽衣擦拭了,平稳的搬到床上睡过去了。 安顿好一切,嘱咐了小厮守夜,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筋疲力尽。 今夜所知的一切,实在颠覆了他的认知。 幸好自来就谨慎,跟父亲喝酒的时候身边和附近绝不留人,这些话没有被别人听去的可能,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他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这门亲事是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本来是因为对江云灵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没想到却无意中给自己找了门连父亲都没有想到的好亲事。 然而就算没有父亲说的那些好处,单就自从自己跟江云灵定亲以来遇到的,就已经尽是好事了。 不是苗氏的托付,自己不会去找曹格,不找曹格自己读书的火苗不会重燃,不找曹格自己就不会想着克服头疾;没有这门亲事,自己不会远赴清河府,一定还会在京城那个圈子里装一个笨蛋白痴,不会来清河府管理两间铺子,不来清河府就不会在半路跌下马而受伤,不受伤就不会进江家养伤,不养伤就不会有曹格送书…… 除了坠马是家中嫡母所为,其余的那件事情不是一环扣一环,一直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在发展? 他心知肚明,心想江云灵不仅仅是自己心仪的女子,还有足够的旺夫命格! 自己一定不能辜负这个女子,一定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子! 江家对自己的大恩大德,自然也铭记在心,待自己有了足够的能力,定要好生报答。 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据说她死的时候很担忧,看着襁褓中的自己一直掉眼泪,从前听到这些,只觉得愤怒,如今却感觉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眼眶也微微泛红。 “娘啊,儿子如今这般一帆风顺,您可知道?父亲说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可听到了?儿子的媳妇贤惠善良,岳家鼎力相助,未来尽可期待,您,可安息了吧!”

293花开两朵 姐妹出嫁 因为张御史家和钟贺年家的条件限制,苗氏给江云灵和江云雀姐妹的嫁妆都是七十二抬。并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十里红妆,但是在这七十二抬之前,有毓静大长公主、福禄长公主、江侧妃、清河郡主和各家夫人的添妆,这就叫人羡慕不已了。 再看抬嫁妆的人那吃力的劲儿,就知道这嫁妆箱子可是满当当的。 出了江宅,送嫁妆的队伍兵分两路去了钟家和张家。看热闹的人左右为难,到底该去看谁家呢? 因为事先都量了房间,所以家具摆设都十分的合适,再配上新娘子亲手绣的锦被,门帘、床帐等,真是一团喜庆。 来观礼的亲朋好友摸着料子都忍不住赞叹,不愧是首富人家,庶女的嫁妆都这么高档体面。 热热闹闹的送完了嫁妆,接下来就是成亲了。 江流中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他很想亲自背着江云雀上花轿,可是他他年纪太小了,没有足够的力气,所以这个差事被江驰中领去了,男孩子哭哭啼啼的抱怨,说姐姐不等她长大就出嫁,太不够意思了。这话成功的让离愁的情绪消失无踪,众人忍俊不禁。 三姨娘自打知道了江河中的事情后,彻底转变了思想,她知道夫人不会亏待江云灵,可是却仍然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把多年来的积蓄买了两个铺子,并五千两银票交给了江云灵,并没有算作嫁妆,是私房钱。 四姨娘也有私房给江云雀,不过并不多,她还要留给江流中。 出嫁当日,万里无云,江海中背着江云灵,江驰中背着江云雀,一前一后,两个花轿两支迎亲队伍,两个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新郎官。 经过上次送嫁妆的纠结后,很多爱看热闹的人家是这么决定的,兵分两路去看热闹,母亲和女儿去钟家,父亲和儿子去钟家,晚上回家碰头后,分别讲述。 没有谁家嫁女儿能够得到全府城的关注,江家头一份儿。 江云灵激动又害怕,还有很多的忐忑和不舍,毕竟将要去另一个人家里度过余生,尽管那个人同自己两情相悦,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算是有了默契,可对方还有家人,还有完全不同的生活圈子。 江云雀想的很简单,如果钟贺年敢欺负她,她就回娘家,然后让兄弟堂兄弟们去给自己报仇。 三姨娘、四姨娘哭成了泪人儿,江云灵头一次投入亲生母亲的怀抱,体会了一把迟来的母爱。 江云雀好一些,她本身就不是个爱伤感的性子,加上一直就很受四姨娘喜爱。 苗氏暗自叹息江河中没有赶回来,江云雁不能回来,看着前来拜别的姐妹俩,苗氏想起这几年的陪伴,也是不由得潸然泪下。 叮嘱她们好好过日子,有困难就回家来,两女已经泣不成声。 怕她们花了妆,赶紧送了出去。 两个人顺顺当当的被接走了。 苗氏打起精神来招呼亲朋好友,到底还是有些伤心的情绪,应酬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江老太太跟江老太爷在福禄堂里正儿八经的说话,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来说两个 人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得吵起来。 今日江老太太没心情吵架,她很郑重很严肃的跟自己的老头子说话。 “我看苗氏这次从京城回来后,就有些消沉,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身体疲乏的缘故。” “我看还好啊。”江老太爷关注苗氏不多,没察觉出来。 “你呀,整日里快活的跟神仙似的,怕是没有把这个家里的事情放半点在心上。别的我也不管你,可是苗氏你也不管了吗?” 江老太爷拧着眉头想了想,实在没见苗氏几面,只好一摊手:“我一个当公公的,怎么去注意儿媳妇。还是你多注意注意,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得了。” 老太太想也是,他一个公公实在不好插手苗氏的事情。 可是老太太也不知道苗氏究竟是怎么了,苗氏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用管,人家自己处理的好着呢,所以老太太一辈子没有为儿媳妇操心过。可是这次老太太敏锐的发觉了,苗氏定然有什么心事。 虽说江云雁的事情勉强算是个原因,但是老太太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把王妈妈找了来,问问苗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王妈妈竟然愣了,话说她自打回来后,很少整日跟着苗氏,每次见面都是一大堆的事情,还真没察觉出来。经老太太这一问,她再回忆起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当真像老太太所说的,苗氏的精神大不如前了! 王妈妈很自责,她开始想夫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可是她已经很久不跟着苗氏出门了,当真不知道。 她便宽慰老太太:“还是先前因为郡主的事情给惊到了,有些后怕吧。老太太不要太担心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也就罢了,只是心里还是担心着。 王妈妈回来了就去了苗氏屋子里,果然见苗氏正在看着窗外发呆。 她不动声色的叫了双喜去了耳房,问夫人在京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精神不佳。 双喜心下猜测恐怕是因为倪先生。虽然夫人并没有告诉自己倪先生的真实身份,可是楚田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她也有些猜测,所以断定夫人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伤神。 毕竟……她从没见夫人跟哪个男人这么亲密过。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即便夫人不会隐瞒王妈妈也是夫人的事,她不能说。 双喜摇头叹气,王妈妈就知道事情出在苗氏身上,双喜不方便透露,这也意味着夫人当真有了心烦的事情。 王妈妈几次想开口但是看到苗氏有些忧郁的样子,到底放弃了。只是隐晦的提醒苗氏,老太太已经在担心她了。 话说江家这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冷清了很多。 倒是钟家和张家填了人口,热闹非凡。 张家还好些,毕竟在这里没有多少亲朋,所以酒席上也只是几个生意上的客户。夜里吃了酒席就都散了。 张熙正神清气爽的回到了自己的新房,院子里 的丫环是江云灵带来的,他都熟悉。 “姑爷!” “姑爷……” 丫环们挨个问好,张熙正点点头,走入新房。 长河晓星正在铺床,江云灵靠坐在榻上,正在看书。 回到自己的房间,能有个心爱的女子看着书静静的等着你,在你进门的那一刻,放下书本凝望着你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意…… 张熙正觉得此刻的自己,便是幸福的了。 然而,幸福才刚刚开始…… 江云灵见他进来,略有些羞涩,也许是先前相处了那一百天,让两个人熟悉了很多,虽然是第一次来这个新房,但是这屋里的摆设都是张熙正按照她的喜好添置的,所以江云灵觉得很熟悉很温馨,很放松。她并没有枯坐在床上等着丈夫归来,而是很利落的让长河晓星收拾了衣物,按照自己的喜好摆放了私人物品,然后让丫环熬了醒酒汤温着,自己则一边看书一边等着。 “你回来了!先喝口醒酒汤。” 江云灵自然的起身拉着他坐在桌前,从丫环手里取过醒酒汤,递给张熙正。 张熙正喝了汤,江云灵便让他去净房洗漱,又问他要谁伺候,张熙正小声的问:“娘子你来行不行?” 江云灵便娇嗔一声,柔柔的打了他一下,推他进了净房。 张熙正爽朗的笑了,很快擦洗了出来换了中衣。 江云灵又进了净房,女人沐浴就要花费长一点的时间了,等江云灵出来的时候,张熙正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江云灵打发丫环都出去了,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子跨过张熙正,进了跋步床里面,深吸口气钻进了被窝。 她知道张熙正是装睡的,因为他的眼皮子还在动,她抿嘴偷笑,想看看张熙正能装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她刚出了一口气,张熙正已经迅速的坐起来把床帐放下来,一个翻身就凑近了她。 略有些 酒气的气息弥漫了江云灵呼吸的空间,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晕晕的,不过她还是笑道:“不装了?” 张熙正点点头:“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还装,纯属有病!” 江云灵闷头就笑,张熙正便悄悄了掀了她的被子迅速的钻了进去,温香暖玉顿时搂在怀中,也不顾及女子假意的挣扎,动情的喊着:“二小姐,你终于成为我的娘子了!” 江云灵便停止了挣扎,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个钟情于自己的男子,那双眼睛里的柔情浓的化都化不开,她也随着心脏狂跳而呼吸急促起来,虽不太习惯,到底还是叫了一声:“夫君……” 张熙正感动的想哭,可是毕竟是两情相悦,很快情动,试探着摸索着女子美好的身躯,体会她的轻颤,找准了梦寐以求的红唇,终究吻了上去…… 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两人终究合为一体后,拉着手静静的躺着,回想起这门亲事的起起落落,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都下定决心一定要维护好这门来之不易的婚姻。 次日一早,两人起来洗漱完了,等婆子验了帕子,两人就红着脸出门去给张御史请安敬茶去了。

294新婚燕尔 钟贺年到底年纪大了些,虽说这几年一直不曾动过旁的心思,可毕竟身强力壮、血气方刚,微微有些醉意的进门后,想起了先前按照规矩掀了盖头,在苗氏主张下不上那么夸张的新娘妆,反而没有遮掩江云雀的灵动。 此时想起了那一刻,所以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着一丝羞怯几分好奇看向了钟贺年的时候,他当下便头脑一热,一团热火从下而上,就想低头一亲芳泽,却被胸口一只柔嫩的小手给抵住了。 他茫然的看着小手,白皙滑 嫩,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他看向江云雀,只见她另一只手挡在鼻子跟前,微微蹙眉道:“急什么呀,先去洗洗……” 钟贺年蓦然间涨红了脸,自己竟然这般猴急…… 他赶紧退后一步,连连作揖道:“呃,得罪了得罪了……忘了忘了。” 然后转身就要去净房,谁知毕竟喝了许多酒,脚下不利索,磕磕绊绊的。 江云雀就笑了,为了他这份笨拙,起身扶着他道:“我送你进去。” 钟贺年蓦然间就感动了,扶着江云雀的手,点点头:“谢谢娘子。” 江云雀就脸红了,眨了眨眼睛不敢看他,扶着他进了净房,浴桶里的热水升腾着水汽,旁边站着两个红脸的男女…… “平日里哪个丫头伺候你?我喊她进来。”江云雀自然不会第一日就伺候丈夫洗漱,便开口问道。 “不用了,我平日里都是自己动手,从不用丫环。娘子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江云雀一听平日里不用丫环,当下就翘了嘴角,道:“那我吩咐她们准备醒酒汤来。” 钟贺年点点头:“多谢娘子。” 江云雀就抿着嘴出去了。 等净房的门一关上,钟贺年赶紧扒了衣服泡了澡,想想又漱了口,拆了发髻,清洗了头发,拿手巾随意擦了擦就换了中衣走出去。江云雀正端了醒酒汤来,让他坐在桌前,在他身前放下,道:“夫君先喝汤,妾身去净房了。” 钟贺年捏了捏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江云雀自然是要丫环伺候的,不过也很快,换上了中衣出来,丫环伺候她擦头发。 已经喝了汤的钟贺年觉得丫环的动作太慢,便起身道:“你去休息吧,我来。” 丫环看了江云雀一眼,见她微红着脸点了头,这才抿嘴一笑,施了礼退出去,体贴的关上了里里外外的门。 钟贺年拿起干净的帕子,从头上一点一点的开始温柔的擦拭江云雀的秀发,只不过手法稍显笨拙,一直到发梢都没有滴水了,才换了块帕子又擦了一遍,然后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江云雀,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看着镜中水灵灵的妻子受惊的样子,微微一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边:“娘子,发丝已干,可安置否?” 江云雀慢慢翘了嘴角,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可。” 钟贺年大喜,顿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红帐…… 次日一早,两个人联袂去给二老请安,江云雀第一次见公婆,饶是她胆子较 大也有些紧张忐忑,钟贺年见状悄悄拉了拉她的手,道:“放松,我父母人都很好,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江云雀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走入了钟家父母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很干净,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只有两颗桂花树,丫环婆子也不多,但都很守礼。 两个人进了门给二老磕头,钟母已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钟父好一些,但也乐呵呵的。 二人喝了茶水,给了礼物,便让二人坐下说话。 “儿媳妇啊,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钟家的媳妇了,我们两个老人没有别的盼头,就希望你能早日给钟家传宗接代,你也知道,念儿是六代单传……”钟父说到这里,钟母突然咳嗽两声,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呃,当然,你也不要有压力。这个年轻人要先调理好身体,培养感情……” “还是我来说吧,”钟母一看老头越说越不像话,便插嘴道:“媳妇儿啊,年儿年纪比你大了好几岁,平日里自然是要他这照顾你的,家里比不上你娘家富贵,但也有几个使唤的丫环婆子,用不着你下厨打扫。我这里呢,也不兴什么规矩,既然进了钟家的门,你就是我们一家的人,你呀,就放心吧。” 江云雀点头道:“是,婆母放心,云雀会和夫君一起好好孝敬二老。” 她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自然不能跟公婆公然讨论生孩子的事情,只好避重就轻。 钟贺年心想父母也太着急了,才成亲第二天就谈子嗣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当下轻咳一声。 钟父钟母就对视一眼,住了嘴。 男子怕江云雀有些委屈,谁知道人家是个心大的压根儿没想过压力什么的。 钟父和钟贺年去了前院,江云雀就问钟母:“我头天来,婆母给我讲讲家里人的生活习惯吧。” 钟母就讲了起来。 说起钟父,道:“你公公呀,平日里很少在家,外头那生意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他只是因为这之前年儿的婚姻不顺,他心烦,所以躲清静去了。如今你过了门儿,你公公高兴着呢,昨夜里跟我说了,下个月再去处理一下,就结束了那边的生意,回来了。他喜欢喝点小酒,不过一般不会多饮,下酒菜呢,腌黄瓜都行,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江云雀点头记下,钟母又说自己:“我什么都喜欢吃,尤其喜欢吃辣的,可惜年纪大了肠胃不好,也吃不了了。我倒是喜欢吃甜点,尤其是宋记的芙蓉糕,最喜欢。” “是吗?母亲也喜欢宋记的芙蓉糕?儿媳也喜欢呢!” “那倒好了,以后呀有伴儿了!”钟母很高兴,儿子虽然孝顺,却从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她终于体会到人家说女儿贴心是个什么感受了。 “那,夫君什么口味呢?” “年儿呀,他也是什么都吃,不过他的口味偏淡,太甜的太咸的都不太喜欢,喝茶也喜欢喝清茶。不太喜欢喝酒,不过果酒倒是可以。”钟母对儿子自然是十分了解,见儿媳妇问到了儿子,便兴冲冲的讲了半天。 江云雀此时无比庆幸婚前嫡母让 她们姐妹学习了做菜,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调剂家人的口味了。 虽说婆母说了不用自己做饭,可作为一个儿媳妇不能当真什么都不做吧,江家够富贵了,大嫂还时不时的给大哥熬个汤什么的呢。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钟母就让她回去休息。 “你刚来,尝尝厨娘的手艺,午饭的时候我派人去叫你们。” 江云雀便告退了,回了院子骤然放松下来,一阵疲倦就涌了上来,她交代了丫环有人来喊就赶紧叫醒她。 钟贺年因为新婚,前几日是不用去铺子里的,所以跟父亲那里说了会儿话,就回了院子。丫环想去喊醒江云雀,钟贺年制止了,道:“我们歇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再进来。” 说完自己进了内室,见江云雀已经卸了首饰,脱了外衣在床上睡着了,他坚持着看了一会儿书,等丫环上了茶下去,他便喝了茶,关了门,也脱鞋上了床,放下床帐,抱着媳妇补觉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睡足了,精神奕奕。 江云雀刚刚站在钟母身后要给她布菜,钟母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道:“没有外人,你就坐下吃吧,用不着你立规矩。” 钟贺年很高兴母亲的通情达理,江云雀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便从善如流,道:“多谢婆母。” 吃了这顿饭,江云雀了解到,这家里厨娘做饭的口味完全是按照钟贺年的口味来的。 饭后,钟母就想要给江云雀交代,让她管理中馈,但是江云雀说初来乍到,还想看看钟母是怎么处理的,所以提出三个月后再接手,钟母听了很高兴,然后就答应了,谁知这一推竟推了好几年。 而张家就更简单了,早上张熙正和江云灵去给张御史请安敬茶,张御史很高兴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这家里从今后就是你当家了,家里的下人若是有偷奸耍滑或者倚老卖老的,一并打发出去,不用跟我商量。在京城或许还有你大嫂二嫂,但在清河府,你就是当家主母。” 顿了顿,又道:“正哥儿如今头疾无碍,我已经同他说了,开春就参加乡试,所以以后家里的事情你多担待着些。” 江云灵点头道:“公公放心,儿媳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御史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 两个人退下后,江云灵便召集了家中的丫环婆子、管家小厮的一起开了个会,张熙正正式把家交给江云灵管了。不过毕竟不熟悉,江云灵只是定了几条规矩,其他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她们的院子全部都是她陪嫁过来的丫环婆子。别的都可以将就着看,自己的住处必须由自己做主。 厨房的厨娘欺负江云灵新媳妇,想着面皮儿薄,怕是不敢多言,做饭便漫不经心的,被江云灵带来的婆子发现她做饭之前不洗手,江云灵受不了,当天中午的饭几乎都没吃。 于是下午便派了管事的妈妈,让她盯着厨娘做饭。 毕竟大家都要吃的,所以管事妈妈就一板一眼的盯着厨娘,总算是干干净净的吃了顿晚饭。

295苗氏也有一颗易碎的心 三朝回门的时候,两对儿新人一看就好的蜜里调油,江家众人才算是放了心。 苗氏当初宴请两家亲家的时候就说过,两个女孩子在家都是娇养的,如果过了门儿一时半会儿有什么做不到的,让亲家海涵,慢慢调教就是了,不要给脸色。 如今见她们面色红润的回门儿,顿时高兴极了,热热闹闹的过了一日,留宿两对新人,让他们还住在原先的院子里。 这一次苗氏长了记性,都交代给三姨娘、四姨娘,千万问问有没有圆房。 两个姨娘也是半天才问出来,知道好着呢,便回了苗氏,她这才放了心。 “基础都给你们打好了,将来的生活能否如意,就看你们自己经营了。不过你们千万要记住一点,不论如何不要让丈夫跟自己离了心,若是夫妻都不能同心,那日子也没什么意思了。” 姐妹俩认真的听着,又跟自己的姨娘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一次,姐妹俩算是正式成为嫁出去的姑娘了,今后就要在婆家生活一辈子。 两姐妹回门之后,苗氏彻底闲下来了。然后她也越发的疲懒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入了冬,江河中回来,苗氏才终于打起了点精神。 江河中告诉苗氏,他已经打通了一条前往南海对岸国度的航线,如今已经走了两个来回,分别是春天出发和夏天出发的,这一次,他打算要冬天出发,等一年四季都能够顺利返航,这条航线就固定下来了。 苗氏没有瞒着江河中,把圣上有开拓海上商路的意愿说了,江河中便眉头紧皱的问:“如果皇家要插手,那我们有可能所有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了!” 苗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江河中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没有注意到苗氏的异常。 “你下次出海什么时候?”苗氏 忽然心中一动,问道。 “十一月底吧,因为天气虽然寒冷,但是海上是不结冰的,而且越往南走越暖和。”江河中顺口回答。 “母亲 有个朋友想要出海,但是不想别人知道,你能不能给安排一个位置?” “没问题,我们这次出海是三条船,还有几条小船跟着,母亲的朋友是需要在大船上占有一个位置呢还是自己有小船跟随呢?” “哪一个安全些?” “自然是大船安全些了。” “那一个位置怎么算?” “大船客舱是三层,一楼是客人的常随和一些公共场所,二楼是管事的,三楼一般是东家们。儿子有自己独立的一艘大船,母亲的朋友需要,可以直接在每一层给他留一个厢房,甲板下的货仓也可以给他一个。” “你们这几次去都带了什么货物?” “这两次都是根据先前的洋人所感兴趣的东西置办的,瓷器、手工艺品和刺绣、胭脂水粉之类的。在那边宣传了一阵,倒也卖的很好,只不过我们到达的那个港口据说不算很富裕,这次我们打算换一个港口试试。” “语言呢?能沟通吗?” “这个是真困难,不过 我们找到了一个在这边混了几年的洋人,出了高价请他做翻译,不过他对我们的语言也是一知半解,勉强沟通吧。”说到这个,江河中就叹气,“这没办法,我想等航线固定了,就留几个人在那边生活,自己学习那边的语言,培养几个自己人。” 苗氏一听这想法倒是不错,心思转了转,问道:“你可有他们那边的文字?” 江河中道:“有,他们的契约就有,母亲要看吗?” 苗氏点点头,江河中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递给苗氏。 怀着激动的心情,苗氏打开了那些所谓的契约。 顿时她心头的大石放下了,是英语,没错! 苗氏虽然多年不讲英语了,当年大学也是过了英语六级的,而且她的听力和口语最好。 至此,她彻底下定了决心,要出海! 感觉在大展国的土地上,她就逃不开倪垣这个人的影响,可是她又很不甘心倪垣就是圣上,她心中方有些跳动的火苗,就这么被生生的浇灭了,所以,她消沉的很。 也是因为上次进京前,江二老爷提起了江瑞声许了自己改嫁的事,再经历了生死大关,她很有些看开了放开了的意思,可谁知自己第一个幻想过的对象,隐秘的期盼过得人,竟然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苗氏真的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的,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经动过那份儿心思。 她也不想以五十二岁的高龄该谈什么感情,可是这东西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好不好,谁让倪垣是那么的优秀,那么体贴,那么的……令她心动! 可是,他却是大展国的皇帝! 一个自己做梦都不能沾惹的人物!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坦诚相待的,究竟是前苗氏,还是如今的苗氏? 分不清,不敢问。 有时候看清自己情感的苗氏,为自己会对一个小了自己六岁的成了家的男人动心而感到羞耻,虽然那个男人有很多女人,可是苗氏从没想过要成为其中之一,可是情动了,谁又能控制得住! 自从两个人说开了身份,苗氏几乎是时刻用手拢着自己破碎的心,坚持着,把京城的事情都解决了,才落荒而逃的。清河府成了她给自己疗伤的地方,可是,这里熟悉的人太多,琐事太多,她还没有从自己的伤痛中走出来就不得不面对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每日里强颜欢笑。 所以,以她无比强大的内心都感到疲惫了,她的消沉连江老太太都看了出来! 她不走不行了,清河府也让她觉得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同样需要时间,需要一个遗忘的过程。 江河中下次出海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还有足够的时间作安排。 苗氏说定了在江河中的大船上占用一个位置,要了两个厢房,二层两个房间,一层两个房间,货仓只要了一个。 苗氏为了保险起见,跟江河中说这个朋友不喜与人交往,让江河中尽量不要打扰她。 江河中自然同意。 回了家,苗氏找来了 三姨娘,告诉她江河中回来了的消息,并让她抽空去看看他,毕竟他回家容易暴露。 三姨娘听了眼睛一红,抿嘴道:“谢夫人。” 等三姨娘走了,苗氏开始琢磨身边的人,大部分身边的人都不能带走,但是双喜她却无论如何都想带着,可是江河中认得双喜,她必须想个办法。王妈妈需要在家帮忙乔氏稳定家里,莲月得留下看家,风芝和颂芝管着铺子里的事情,也离不开。 她想到了古妈妈,那是王妈妈给的人,江河中并没有见过。 另外需要个会功夫的丫环,还需要几个关键时刻能当保镖的人手。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小舅舅韩荣。 苗氏秘密的会见了小舅舅,最后借出了十个转行做保镖的山贼,苗氏一再表示必须要品性好的,靠得住的,小舅舅和表弟拍着胸脯作保,苗氏才放了心。 于是吩咐他们尽管去准备武器和装备,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夜里跟双喜商量如何把她顺利的弄到船上而且不会被江河中怀疑,双喜扭捏了半晌道:“夫人可以现在说把奴婢许配出去了,到时候就说奴婢是跟着夫家一起跟着新东家出海的。” 双喜的意思是说,出嫁从夫,就说她许配的人是跟着要出海的东家的,反正跟江河中说了是苗氏的朋友,那么苗氏把自己的贴身大丫环许配给了朋友的下人,也是说得通的。 苗氏就问:“若是他问起你许配给谁了,该怎么办,我上哪里给你找一个般配的人去?” 双喜低下头道:“不如夫人就此给奴婢指了人吧!谁都行。” 苗氏叹口气,知道双喜是想断了自己的念想,可是,想要忘掉一个人不见得非得用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自己也是想要忘掉一个人,主仆两个倒是同病相怜。 “与其这样,还不如说,我跟那个朋友合伙做生意,把你放过去算是监管呢。” 双喜内心松了一口气,道:“夫人说的,也行。” 决定了这件事,苗氏决定再跟王妈妈要个人来,王妈妈死活 要跟苗氏去,但苗氏态度坚决,清河府需要她留下照看,王妈妈抹了一把脸,哭了半天都打动不了夫人,干脆放弃了,认真的想着身边的人手。 “倒真有个合适的,是姐弟俩,是渔民家的孩子,几年前父母出海再没有回来,两个孩子就成了孤儿。如今姐姐已经快十五了,弟弟才十岁,但是都有出海的经验,会打鱼,游泳,还会看天气。” 苗氏道:“好。把这两个孩子带到庄子上去,我过几日把双喜送过去,让女孩子教她学游泳。” 又让江永暗中准备一些物资、货物,为出海做准备。 苗氏做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因为知道自己身边有圣上的暗卫存在,但暗卫平日里只负责自己的安全,做生意则完全不管的,所以她会借着做生意的由头,私下安排这一切。 上一次副统领离开后,是一个女暗卫跟着自己的,苗氏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那个女的了,反正自己出海已经挑不出功夫高强的女随从了,不如把她骗上船……

296忆当初,云屏会曹母 双喜被苗氏高调的送走了,家里人只知道苗氏又有生意要做,但是有个合伙人,需要派一个信任的人去管理,所以双喜当仁不让的被派了出去。 苗氏这里慢条斯理的准备着,一边也在暗中安置家里的一切。 王妈妈负责帮助乔氏管家,江峰中负责帮助江海中生意上的问题。 家里的女孩子们都只剩下小一辈儿的了,翁先生又忙碌了起来。黄先生也逐渐知晓了自己在江家所处的位置,安心的住下来,时刻打听着对妹妹身体好的药材的价格和下落。不过虽然还没有找到,但由于生活条件上去了,小女孩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康大夫依然没有消息,苗氏其实很想见见康大夫的。 于是苗氏亲自去了趟清河县,发现曹格和江云屏互动频繁,县城里已经有了许多的风言风语。止梅和方想两个装作不知情,江云屏则坦然了许多。 “事实摆在眼前,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只是让我如今再去同曹大人保持距离,我却是万万做不到的。除非有一日,他先开口说要跟我断绝来往。否则,什么样的言论都不能让我却步。” 江云屏很坚决,苗氏忽然有种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担忧的感觉。 事到如今才说出担忧的话,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自己不断怂恿着江云屏去大胆追求的,如今人家放开了手脚,她反而担忧起人家的名声了! 正如苗氏所担心的那样,曹老太太已经病倒好几日了,曹格忙着给母亲请医问药,对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始终不肯正面回应,而另一方面,江云屏却因为深居简出而暂时躲过了言论的攻击,反正还在每个月曹格沐休的日子邀请曹格去家里吃饭。 曹格也欣然赴约,只不过这次的沐休曹老太太借故生病不肯让曹格离开,曹格竟然邀请江云屏来家里做客。江云屏自然不肯纯做客,也下厨给曹老太太做了可口的饭菜,老太太不知道谁做的,难得顺口,就都吃了。 曹旭心直口快的说还是江大娘子做饭好吃,曹老太太才知道吃了谁做的饭,一时间更难受了。 家中只有一个丫环,年龄尚小不会照顾人,江云屏便自告奋勇照顾曹老太太。 江云屏是吃过苦的,曹老太太一看就知道,照顾人这么妥帖。心里头松动了些,可是到底还是固执的念头占了上风,虽然也同情江云屏,一番权衡下,开始绝食。江云屏不能为难老太太,更不能让曹格为难,她好言细语的劝曹老太太:“伯母不希望云屏在这里伺候,我走就是了。您可千万当心自己个的身体,不论有什么样的坚持,都不要用伤害自己来做筹码,那样势必会两败俱伤,曹大人也会伤心的。” 曹老太太此刻有些怨言,毕竟她很怕挨饿,所以脾气也上来了,道:“只要你消失在我儿面前,我就不会绝食,如今闹成这种局面都是你害的,你说的倒轻巧,满嘴的漂亮话!” 江云屏也不恼:“老 太太说的是,云屏自以为是了。您放心,我一会儿就走,您吃不吃饭我都走,我江云屏说话算话,所以您先把这碗粥喝了,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曹老太太听了,半信半疑,但江云屏目光坚定,她想着这个女儿虽然可恶,但是做人却当真是没的说,当下接过了粥碗,慢慢喝了起来。 “您老知道我是和离过的,可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和离吗?”趁着老太太喝粥的功夫,她坐在床前一个小凳子上,开始娓娓道来。 “我娘是父亲的通房丫头,可惜命薄,在我满月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二姨娘跟我娘情同姐妹,便收养了我。那个时候母亲性格冷清,虽然我是家中庶出长女,从小托了母亲的福从没吃过苦受过穷,长大以后也曾期待能够觅得良缘。后来却因为三姨娘跟张家有生意往来,便想着把我送过去冲喜,以维持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那个时候母亲不管这些事情,而父亲并不重视我,所以如三姨娘所愿,我刚刚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送过去冲喜了。” 曹老太太已经喝完了粥,可是却没有动作,她虽然没有抬头,可是却认真的听着。 “冲喜很成功,但是我却在第一年生下了大女儿止梅。张家人便不高兴了,每每为难我,后来前夫告诉我家中银钱紧张,若我从嫁妆中拿出一些来补贴家用,公婆就会对我好一点。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六岁,当真什么都不懂,就开始用嫁妆补贴婆家。谁知这一补贴就补贴了十几年,而后来我隔了好几年才生下二女儿止兰,张家的态度就越发的蛮横了,就连刚刚五六岁的止梅都被逼着开始学习女红。再后来我生下了三女儿止荷,张家人再没有好脸色给我。而且他们跟我索要嫁妆成了理所应当的,我不给或者给的慢了一点,就对我非打即骂。” 曹老太太手一抖,而悄然站在门外的曹格也是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从小没了亲娘,二姨娘纵然疼我可她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况且她性子柔弱,能护着我不受欺负已经不易,母亲那些年从来不管我们的事,她就是那样冷清的性子,就连亲生的子女都不教养,交给祖父祖母。我不敢回娘家诉苦,因为没有个能为我做主的人。” 江云屏深吸一口气,很久没有想起那段黑暗的人生了。 “那十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下去了,直到遇到止梅十五岁的时候,前夫养了一个外室,很快,我得知他们要把止梅嫁给一个有缺陷的人,但是聘礼丰厚。我吃过亏,但绝不能让女儿步我的后尘,于是我拼着命攒下了一些银子,塞给媒婆,求她凭良心给止梅找个好人家。媒婆本不想理会,可是禁不住我的乞求,最后找到了方想。反正聘礼是小,那个外室的目的就是毁了我女儿,看方想穷,倒也没有追究,毕竟他们给出的嫁妆实在寒酸。” 曹老太太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目光迷茫的江云屏,心已经因为她的叙述而紧紧的揪了起来! “后来本以为日子就这样 苟且过下去,为了两个小女儿,我拼命的忍气吞声就是了。谁知前夫突然要把外室接进门,而且点明了要抬平妻!这么丢脸的事情我自然不肯同意,可是张家哪里会听我的意见,他们已经在张罗了,没办法,我想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纵然不会为我做主,但是娘家尚有我一口吃的。可是逃到一半儿被张家追上了,前夫说我走可以,不过一纸休书,但孩子们是张家骨肉,必须留下。我只好孤身一人回娘家求助,想着哪怕要点银子,回去暗中给孩子们买些衣服吃食也好。” 江云屏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那次回娘家,就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母亲前几个月生了一场病,我当时正因为反对前夫抬平妻而被限制了行动,但我也把最后一点嫁妆当了,买了些药材托人送回了娘家。直到我回了家才知道,母亲性情大变了!” 她因为太激动了,站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宁静的小院,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那一年清河府也遭了雪灾,我赶着大雪回了娘家,连棉鞋都没来得及换。那一年,那一天我永远都记得,母亲让我回了出嫁前的院子住,还给我配了丫环,留我吃饭,还听我诉苦,埋怨我不把孩子们带回去。听说被张家截回去了,前夫说要休我的话,母亲生气了,居然要给我做主!” 她回头看向曹老太太,此刻曹老太太的视线已经追随着江云屏了,她嫣然一笑:“是的,张家本来是要休了我的!是母亲让我自己选择,继续留在张家就前去施加压力,让他们不敢对我怎样,若我决心离开,就逼着他们和离。为了女儿,我犹豫了,可是母亲却已经让弟弟去张家接了女儿回来,在门外我听到了他们讨论张家对待我的薄情寡义,我才幡然醒悟,求母亲助我和离。” 江云屏直直的看着曹老太太,问道:“我本一心一意从夫,奈何遇人不淑,老太太,您说云屏选择和离有错吗?” 曹老太太皱着眉头不说话,违心的话她说不出口,可是赞同的话同样不能说。 江云屏笑了,不是一个让女人一昧顺从的老人就好。 她又走到了床前,接过曹老太太手中的空碗转身放在了桌上的托盘上,端起了托盘就要往外走,曹老太太一看急了,脱口问道:“后来呢?” 她想知道当初那么柔弱的女子,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无畏,又怎么会跟自己的儿子牵扯不清。 “老太太真的想知道吗?”江云屏抿嘴一笑。 曹老太太叹口气,可不么,当真想知道呢。 江云屏便又放下了托盘,顺势坐下,眼神迷离的回忆:“是啊,后来……” 可不就是那一年的元宵节,遇到了那个牵挂至今,如今近在咫尺的人么。 微微一笑,道:“元宵佳节,全家出游,我听了母亲的劝,带着孩子们也上了街,本来好好地,却忽然遇到一阵骚乱,我跟家人被挤散了……”

297挖墙脚?你试试! 江云屏果然信守承诺,给曹老太太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就离开了曹家。 曹老太太恢复了饮食,可是人也常常发呆。 江云屏讲了她跟曹格的初次相见,讲了自己从未敢痴心妄想,讲了时隔一年多两个人才再次相见,原本想要默默的付出,守护着自己的这份感情,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嫡母看穿。 江大夫人会鼓励和离的女儿去追求幸福没问题,可是这个对象却是曹老太太引以为傲的儿子!这就让老太太有点想不通了,你江家也不像以势压人的人家呐,怎么就敢惦记探花郎呢! 是的,曹老太太用了个“敢”字,因为扪心自问,换位思考,她就不敢! 曹老太太内心很复杂,她已经认同了江云屏对曹格的感情,可是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前途无量的儿子成亲的时候,别人用酸溜溜的语气恭喜他不仅当了新郎官,还顺带成了父亲,最难得的是还成了外祖父! 这可是赤裸裸的讽刺、嘲笑! 他儿子科举之路坎坷,好不容易一举得中探花,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受尽天下人耻笑! 不能,真的不能啊! 曹老太太这下子是真的病了,她一时为了江云屏而掉眼泪,一时又不甘心儿子的名声,百般煎熬下,真的倒下了。 江云屏不再来曹家,但是会做好饭菜让方想送过来。 曹老太太听方想提着食盒道:“老太太千万别误会,这是我岳母在家做好了让我给带过来的,岳母她没来。” 她心中就是一疼,真不是嫌弃,可,又真是嫌弃。 如果她不是和离的多好,如果她没有三个女儿多好,如果她没有当了外祖母多好! 曹老太太的病反反复复,正如她矛盾的心情。但是有一点,她吃惯了江云屏做的饭菜,厨娘做的,她吃不下去了。 江云屏听了,笑道:“我可以教给厨娘。” 不肯拿这件事提升自己的砝码,老太太听了更郁闷了,这人品没得挑啊! 江云屏此刻内心无比坚定,即便最后曹格真的扛不住压力娶妻生子了,她也绝无怨言。 因为那日从曹家出来的时候,曹格没有让她坐马车回去,而是步行,送了她回家! 曹格就这样当着全县人的面,跟江云屏并肩,有说有笑的把她送回了家! 整个县城都轰动了,毕竟先前不论怎样猜测,都把矛头指向了江云屏,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她不自重,说她上赶着巴结老太太,说她即便缺了男人也不该巴望曹探花…… 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是顾及着方想这个捕头的面子,保守的妇人估计都要跑到她家门口丢臭鸡蛋烂菜叶了。 可是曹格用实际行动向全县人民证明了一点:江云屏不是一厢情愿! 无数自诩美貌的少女在家里后悔的捶胸顿足!江云屏是个什么身份,多大年纪,她都能勾搭上曹探花,她们那么多水灵灵的大姑娘,怎么就矜持着不敢表白了呢! 自此,曹格和江云屏的互动更加频繁,方想有时候呆呆的想着,一心想要追随的大人要是有一天成了自己的岳父大人…… 他该如何自处? 不过很快,他就抛却了这些烦恼,陷入了狂喜之中,因为止梅又怀孕了! 苗氏来到清河县就了解到了这些波澜壮阔的事迹,她顿时后悔极了,应该早点来,看看曹格是如何不声不响的表明了立场的! 江云屏被苗氏的脑回路给弄得不好意思极了,可是她内心无比感谢苗氏,感谢她的支持,感谢她的鼓励。 苗氏却知人言可畏,坦言将来若曹格真的另娶他人,要江云屏不得自暴自弃。 江云屏笑了:“母亲放心,女儿不仅仅靠感情活着,我还有三个女儿,还有外孙。况且,男人不会是一个女人人生的全部,我已经懂得了。将来若能如愿,我必倾心以待,若有缘无分,那我也不虚此生了。” 苗氏一听这才彻底的放了心。 对于曹格,苗氏实在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了。 不能怪曹格这么不够明确,人家本来就没这个心思,被自己给挑破了之后,这巨大的鸿沟横在眼前,难不成还不让人家犹豫一下,思考一下? 况且人家母亲尚在抵抗,为了母亲的健康,人家就不能徘徊了? 放弃都情有可原! 可是人家却闷不做声的给江云屏吃了定心丸,给造谣的人啪啪打脸,间接保护了江云屏。 是个真男人,值得托付。 然后江云屏在家里接待了苗氏,同时听到消息的曹格不请自来了。而这一次,曹格给苗氏行了晚辈礼。 苗氏喜笑颜开,看着曹格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于是曹格中午就喝多了,临走的时候从怀中掉下一封信,苗氏后来看到了,便捡起来。 因为也算是跟曹老太太认识,便也准备了些补品去探病。曹老太太看到苗氏也是心里这个为难啊,拉着苗氏的手就哭上了。 “闺女是个好闺女,可这身份……老婆子实在不忍心呐,我儿那么艰难……” 苗氏好言相劝,说明了只要老太太不点头,他们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曹老太太这才好了些,不好意思的抹了眼泪道:“您好心来看我,我却只给您添堵。” 苗氏就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做母亲的,哪里会不明白!” 曹老太太的病就慢慢的好了。 苗氏临走前把信交给了曹格,他竟然有些紧张,苗氏就好奇的说:“看字迹是木翰林的信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曹格嗫嗫道:“老师要给我说亲,已经提了多次,这次说一定要我给个准话……” 苗氏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没关系,正好我有事要给行中写信,我一并给你回了吧。” 曹格松了口气:“那就有劳伯母了。” 苗氏回了县主府,如今改造成了郡主府,面积扩大了,景色更好了。于是苗氏暂且住下,提笔给江行中写信。 虽然她仍然觉得江行中年纪还小,可是想到那孩子老成的样子,一狠心把江云屏和曹格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江行中,然后告诉他,他老师木翰林想要挖他大姐的墙角,让他想办法解决。 苗氏甚至都没有考虑江行中听到这个消息后会 不会震惊,会不会同意,就直接安排了任务。 远在千里之外的木翰林生生打了两个喷嚏。 而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东山书院后,江行中果然是大吃一惊的,但他素来面无表情,此刻内心这么大的震动也仅仅是挑了挑眉头。木翰林见了就很稀奇了:“信里说什么了,你这么吃惊。” 江行中正如苗氏所料,压根没想过这事靠谱不靠谱,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苗氏那一句“你老师要用他家的侄女撬你大姐的墙脚”!他目中闪现寒光,抬头瞥了木翰林一眼,上下打量间迅速制定了战略! 他退后一步,正儿八经的给木翰林行了个大礼,在木翰林震惊的表情中,缓缓说道:“请老师先行恕罪,学生恐怕要中断给老师的额外供应了。” 木翰林惊道:“怎么,家中生意出现问题了?” “不曾。” “那是为何?” “母亲要学生做一件事,但学生不想忤逆老师,所以母亲说会断了给老师的额外供应。” 额外供应,包括木翰林这几年来喝的好茶、好酒,吃的美食,一年四季的衣裳、山脚下温泉庄子的使用权、专门服侍的小厮…… 木翰林问江行中到底是什么事,江行中只是摇头叹息,并不说。 木翰林怒了,难不成以为我是个贪图享受的纨绔? 当下一甩袍子:“随便!” 江行中当真撤掉了一切额外供应,就连四姨娘的院子也不许她喊木翰林去了。 不过白晃帝师的额外供应却一点都没有少,几天下来,木翰林喝茶也不是滋味,吃饭也不是滋味,就跑到师兄那里去蹭一杯好茶喝,白帝师就问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苗氏。 “我哪里知道啊!这千里之遥,我也得罪不到呀!” 白帝师笑了笑,道:“你 好好想想,你最近都干了什么。”木翰林百思不得其解。 江行中听了只是笑笑,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木翰林这把年纪这一年多来被好吃好喝招待着,供奉着,早就已经成了习惯,再让他重新过苦日子,他非得憋出病来。既然老师那么闲都跑去挖大姐的墙角了,那么就索性给老师找点事儿做,每日反省反省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白帝师偷偷跑去问江行中,算是给师弟探个口风,江行中看着差不多了,就道:“我母亲觉得老师太关心曹师兄的终身大事了。” 白帝师知道江行中素来寡言少语,便回去告诉木翰林这句话。 “我关心我学生的终身大事怎么了?有错吗?”木翰林很纳闷儿。 白帝师试着分析:“难不成,是江大夫人也准备给曹格说亲事?有这个可能,毕竟曹格不是在清河府的清河县任县令么,还是你给他选的地儿!” 木翰林更不懂了:“这谁说亲不是为了曹格好么,干嘛给我吃瓜落!” 白帝师瞥他一眼,道:“你真是为了你的学生好?还不是为了你的侄女们好!只要是好苗子,你一个都不想放过,全介绍给你侄女,你侄女就个个都那么好?” 木翰林讪讪地,想着,即便如此,至于么!

298解开驰中心结 苗氏预备出海 别说木翰林觉得不可思议了,就连白帝师也觉得奇怪。就算是苗氏再想给曹格说媒,顶多也得看看人家曹格自己的意愿不是,跟木翰林说不亲其实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曹格也奇怪,按理说木翰林的面子足够大吧,给曹格去了几封信,介绍的侄女一个比一个年纪小,曹格愣是没有半点回应。 诶,这次有了回应,却是这么个方式。 难不成苗氏这么霸道,她给曹格说媒就不许别人染指? 白帝师摇摇头,虽然不太了解苗氏的为人,可是就冲自己如今的享受就可以知道她应该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蓦然间,白帝师了悟了,去问江行中,家中可有适龄适婚女子。 江行中觉得木翰林还不如白帝师聪明,至今没有琢磨出来原因,只知道生闷气。 但是这件事情估计一般人都接受不了,所以江行中也没有明说,只是笑了笑,白帝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去好心提醒自己的师弟,以后少给别人介绍自己的侄女,木翰林怏怏不乐,觉得曹格不懂好歹。不过他也不会继续追问曹格就是了。 江行中通过白帝师得知木翰林已经歇了心思,就慢慢恢复了给木翰林的供应 这件事被太子给当做笑话讲给太后听,然后又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江行中再次让圣上印象深刻。 然后江行中写信给苗氏,怕被别人看去了对江云屏产生不好的影响,只写了一个字:妥。 苗氏捏着信纸颤了半天,最终无力的塞回了信封。 不过,这封信苗氏带走了,不论怎么样,这已经是江行中最近的一封信了。 自从决定出海后,便觉得跟儿女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多少还觉得有些遗憾的。不过既然就已经决定了,便不应该再瞻前顾后,如今三姨娘改邪归正,驰中好像找到了方向,云雁五年之内没什么可担心的,行中更稳重,云灵云雀出嫁,江海中一家和谐,江河中一家没办法,江云屏也进展良好,江流中也有四姨娘照顾,自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不过苗氏仍然没有告诉孩子们自己即将出海的消息。 对于未来,苗氏做了很多计划,都写下来交给王妈妈保管,但是王妈妈不知道的是,苗氏连遗嘱都写好了。 毕竟出海是个不能百分百肯定能回来的旅程。 最后,她写了封信给圣上,装进了信封,封好了,捏在手里半天,才在封面写下“倪垣先生亲启”的字样,又装进另一个大一些的信封里,信封上写着镇国公府楚田收。 这封信,暂时谁都没有托付,事实上苗氏还没有确定到底要不要送出去。 这一来二往,一个月就过去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苗氏订了两艘船,准备跟随船队一起走。 江驰中打算回京城去,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苗氏说,毕竟如果连他都不回来过年那苗氏一个亲生子女都不在跟前了。他去找张熙正,话说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处的不错。 张熙正道:“三弟胸藏大志,就尽管放手去做,岳母这里我们今年打算回去过年,想必岳母也不会太孤单。” 江驰中就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我母亲很喜欢你的。” 张熙正听了也笑了。 中午江云灵亲自下厨给江驰中做了一桌饭菜招待,江驰中夸赞她的手艺,调侃几句。 下午江驰中回家了,张熙正又把自己关在书房用功。 江驰中就去找苗氏,直言自己要进京,拜师练武学用兵等,希望苗氏能同意。 苗氏看着男孩子倔强的身影,内心既酸楚又欣慰。 “驰中呀,你年纪还小,你确定自己将来的路线了吗?” “儿子已经想了很久,发觉唯有这件事能让儿子热血沸腾。”江驰中的态度很坚决,苗氏就觉得自己三个孩子都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倔强,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可是骨子里的坚持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相似。 自己不曾阻止过江云雁许下五年的青灯古佛,也没有阻止过江行中的求学之路,所以也不会让江驰中放弃梦想半途而废! 她拉着江驰中坐下,看着少年虽然有点黝黑却显得朝气蓬勃的脸,对上那一双晶晶亮的眼,得知他终于重拾信心,确认了未来的方向,作为母亲是极为高兴的。 如果能给这个孩子解开心结他一定会一飞冲天的。 “驰中,你可知道我们江家是做什么出身?” 江驰中一愣,道:“自然是商户出身。” “那你可知道江家有多少家产?”!?! 江驰中不知道,他摇摇头。 “即便被你二哥带走了一半,我江家依然稳坐清河府首富之位,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经商,将来可以继承多么巨额的财富。即便如此,你仍然想要从军吗?” 江驰中低下头,艰难的说:“若儿子有二哥一半经商天赋,或者大哥一半稳重,也不会不想让母亲失望,可是…” 他心里很难受,想着母亲毕竟还是更看重这些才能的。 “那读书呢?”苗氏不理会他的低沉,继续问。 “儿子自幼不喜读书,但是父亲曾经说过,读书是为了识字,明事理,必须读,但不一定需要走科举之路。” “所以你才走上从军之路?” “不!儿子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在原先就喜欢舞刀弄棒,不过怕母亲认为儿子顽劣,不敢表现太明显。后来在京城一家乐坊认识了镇国公家的二公子,他通晓兵书,懂得排兵布阵,还一身的好武艺!儿子跟他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所以才知道儿子原来想走的竟是这一道路!”江驰中急急的解释。 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那不就是楚田?这个世界还真小。 楚田的话还是当真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倪垣不会把他带在身边。 若真是这样的话,让他们俩交往也没什么坏处,是吧!? “你确定?” “确定!”孩子的眼神坚毅。 “呵~”苗氏松了口气,因为即将远行,一时感慨,把江驰中拉过来搂在怀中。江驰中傻了,随即脸红了,他感觉自己都成年了还被母亲抱,真的很难为情。 苗氏默默的擦了眼角的泪水,露 出个笑脸放开了他。 “既然决定了前进的方向,就大胆的往前走,不要被任何的艰难险阻打败!母亲支持你!” 江驰中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母亲真的不会觉得儿子丢脸吗?在这么天下太平的年代选择从军,不会觉得儿子不思进取没有追求吗?” 苗氏一板脸:“谁敢这么说我儿!” 江驰中挠挠头:“身为嫡子却这么任意妄为,实在无颜面见母亲…” “驰中,身为嫡子在家中只是代表你是谁的儿子,并不代表大人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喜欢读书就去读书,像你四弟当初那样坚持,你妹妹云雁,为了自由豁出去五年,云灵云雀为了将来都各自做出努力,你看母亲可有半点偏颇?母亲觉得,只要你找到了方向,怎么走都可以。” 江驰中若有所思。 “科举,经商,从军甚至种地,只要是你选定的道路,母亲都支持你!不论干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你做好了,母亲就会以你为荣!” 江驰中大为震动,看着苗氏情不自禁的扑在她怀里。 苗氏拍拍他的后背,江驰中不清楚未来的局势,苗氏却有所猜测,圣上可是野心勃勃打算用兵的,不然不会动巨富之家筹集资金的。 所以苗氏又犹豫担心了,将来若是被召去打仗怎么办! “驰中,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遇下,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万万记得母亲在家里担忧着你!” 江驰中点点头,退出苗氏的怀抱,走到堂中跪拜苗氏。 今日苗氏的话,彻底打碎了他的不自信,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去吧,临走前去跟你祖父祖母说一声,两个老人家那么疼爱你!” 江驰中点头道:“那儿子就此拜别母亲了!” 苗氏强忍泪水,挥手道:“去吧。” 等江驰中走了,苗氏也消沉了一会儿。 王妈妈进来道:“江永二管家求见。” 苗氏精神一振:“请到三进客厅。” 说着自己坐好了,莲月就赶紧上来给苗氏重新整理了发型,找出了外套穿上,又给苗氏塞了个手炉。 自己出门的事没有告诉莲月,怕她将来顶不住压力透露口风。 见了江永,他是过来请示刚刚交付使用的两艘船要备什么货物。 苗氏跟他密谈了一会儿,江永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原来苗氏改了主意,准备带上江永,让他负责一条船上的货物,另一艘船,苗氏吩咐不带货物,全部用来装补给。至于大船上的货物,几乎生活用品补给和一些精巧的首饰什么的,琳琅满目,苗氏和双喜熬了一夜写了十几页的单子,都不多,但种类繁多。 即便是江永都猜不透苗氏的心思了。比如酒,她都带了许多种,还有现银,黄金和珠宝。甚至文房四宝,书籍画作之类… 江永认为里面最奇葩的要求就是冰块儿了。 这些东西大部分在清河府能够买到,有的还得去一趟浙府和苏府。江永去了十几日,回来带来一个消息。

299毕家近况 上船离开 江永去浙府采买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毕家的消息。 毕老太爷当初主动放弃了与江家的亲事,又看透了侄孙子的薄情寡义,不知好歹,便有心断绝他的供养,后来真的跟江家解除了亲事,在兄弟的恳求下,替那个女子赎了身,买了小院,从此彻底断绝了跟兄弟一家的来往。 毕老爷的兄弟还有点不高兴,今后沾不上光了,可他老婆和儿媳妇却很高兴,他老婆就说了:“大哥再怎么富贵也没后,将来他的财产还得是你继承!可是你看现在,我们勤儿马上就有儿子啦,那可是咱们的重孙子!咱们将来继承了大哥的财产,又四代同堂,那才叫好日子呢!按大哥的话,等几年娶个娇贵小姐回来,能不能生还不知道呢!” 他一听觉得有理,便彻底丢开了,整日想着四世同堂的美事儿。 然而毕老爷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气的一命呜呼,反而彻底精神起来,他以六十岁高龄娶了一房新夫人,年仅二十,做姑娘是大了些,因为家里穷给不了嫁妆,加上父母离世耽搁了,相貌也一般。但是毕老爷请年长的妇女看过了,肯定好生养! 所以毕老爷娶了她,他兄弟一家还来吃酒席,喊了嫂子,背地里笑话他无论如何也种不出苗儿来! 谁知三个月没过,新娘子愣是有了身孕!毕老爷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每日喝药补身子了。 十个月后,一对儿大胖小子呱呱坠地!满城皆惊!有怀疑女子的孩子并非毕老爷的,可是月份上绝对没错,人家进门一年整生下的儿子,可不是进门以后两个月怀上的么! 还有人等着看笑话,毕家的老仆人出来说话了,老爷婚后三个月几乎没有离开过新夫人半步,家里也规矩森严,没可能偷人的! 还有人坚持不信,例如毕家二老爷一家。可是如今孩子都一岁了,长的一看就是毕老爷的种! 毕老爷为了老来得子,专门请了保镖,婆子,丫环一大堆,谁想加害孩子那是门儿都没有! 而毕生勤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就伤了身子,今后不能再生育了。除非毕生勤休妻再娶,否则只能有庶出儿子了。 听了这个消息,苗氏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毕老爷看样子倒是真的想要跟江家结亲的,可以家人不给力,即便靠着他生活,却鼠目寸光,没有丝毫的亲情。 逼得毕老爷老蚌生珠。 这件事也给苗氏提了个醒,自己帮助别人可以,一定要注重品德教育,可别培养出白眼狼来。 怎么着,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吧。 此事就此翻篇儿了。 十一月二十,江河中通知苗氏出发日期在三天后。 苗氏让江永领着自己的两艘船跟船队汇合,彼此认识了下。又往大船上搬运了许多的箱子,就给苗氏朋友的房间每一层都有人住下且看守着。 苗氏从韩荣那里借来的十个人中,八个都上了大船,其余两个人一条小船一个,算是保镖头头。 苗氏问了江河中,最顺利的情况需要八个月,不太顺利就说不好了,一年都有可 能。苗氏就以一年为期限写了几封信,夜里冥思苦想还有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没有交代,最后她吩咐王妈妈,倘若她三年不回来,基本就是回不来了,让她公布自己的遗嘱。 出行在即,苗氏一件件的梳理自己这辈子包括前苗氏一生的经历,把所有该安顿的事情都基本安顿了。自觉没有什么遗漏了,就连江云屏改嫁的嫁妆,翁先生和黄先生的荣养都安排了。后半夜又想着人生自古谁无死,说不定自己即便活着也看不到某些事,照顾不到何必那么操心,这样一想,就放弃了继续压榨自己的脑浆子,轻松起来。 到了出发前一日,苗氏去给公婆辞行,也没说要出海,只说要出远门,大约一年左右,请二老保重身体。 江老太太还想问苗氏去哪里,江老太爷阻止了她,等苗氏走后,他说:“苗氏告诉我们的就是我们该知道的,不告诉我们的,就是我们不该知道的。” 苗氏又去了二房,安顿江二老爷多看顾大房子孙,有什么需要长辈出面的事多帮忙,王氏隐约猜到了些,问苗氏此行是不是有危险,若有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苗氏心下一暖,道:“只是不能确定归期,无妨的。” 又说可能无法参加若诗的婚礼,王氏看开了,道:“左右若诗就在清河府,无妨的。” 又托付江峰中照顾大房。 江峰中猜到了苗氏要出海,问为什么不跟家里人明说。 他是心中有疑问,专门出来送苗氏的。 苗氏真心欣赏这个侄子,便透露几分:“出海有风险,若是江河中知道出海的人是自己,定然不会同意。家里若是知道了也会天翻地覆。” 叹口气道:“大伯母心中也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此去终能静下心来想想,也许回来了会大不一样啊!” 江峰中默然,半晌才道:“其实江家不论大房二房,一直都以大伯母为主心骨,大伯母此行既然决心已下,侄儿不便阻拦,但请大伯母千万保重,务必安全回来。” 苗氏拍拍他的肩头:“你是这一代年纪最大也是最稳重的,家里有事你要多上心。大伯母谢谢你了。” 江峰中应下:“没什么需要谢的,江家荣辱与共,本就是一家人。” 想了想,苗氏还是提点他:“商人重利,但牢记一点,不要跟朝廷作对,即便是金山银山,朝廷拿走了,只要人还在,就都能赚回来,切记,不要贪。” 江峰中表示记下了,至此他也明白了当初苗氏让江河中分出了半个江家是多么的高瞻远瞩,这个度把握的太好了,以至于江家仍然是清河府首富,却在朝廷收服的标准之下。 “当初是为了预防一些可能,后来发现危机解除了。”苗氏适当的透露时间阶梯法是自己出的主意,江峰中这才震惊了。 “好好想想我方才的话。” 苗氏很多话不能说明白了。 “我的行踪,你也不知道,记住了。”最后苗氏嘱咐道。 次日凌晨,天还蒙蒙亮,江家后门就打开了。二十几个箱笼搬上马车,三四辆马车依次拉 了箱子去了江边。苗氏从前门乘坐马车离开江家,大约中午才能到海边。路过一处密林,苗氏让马车停下,独自一人进了密林,然后出声问道有没有人,林中走出一个蒙面女子,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苗氏认出她是副统领走后就跟着自己的女子,便道:“姑娘一个人吗,还有其他人吗,想劳烦一个人给送信。” 女子犹豫了下,吹了个口哨,远处就飞奔来一个男子,同样黑衣蒙面。 苗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女子,道:“劳烦这位壮士给送封信,急信!” 女子展开一看,目光一凝,随即交给男子道:“你去,尽快!” 男子接过信一看也是一愣,随即揣进怀里抱拳后离开。 “夫人还有何吩咐?”女子问。 “你成家了没,有家人吗?” “没有。” 苗氏松了口气。“ 没事了,姑娘,你要跟紧我呦,晚上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 女子点点头,苗氏就回了马车。 中午苗氏到了海港,这里一切都比较简陋,苗氏找了个饭馆吃了饭,在马车里换了衣服,装扮成男子,跟早一步到来的双喜和渔民姐弟汇合,匆忙上了大船。恰好避开了江河中在的时间,直接上了三楼的厢房。 跟随的女子此时是一个人,来不及回头找人,就匆匆上了船,此时她也明白了苗氏先前问话的目的,苗氏要自己跟着走!但她不得不这么做,上面的命令就是贴身保护苗氏。江河中确认了所有人都上了船,跟双喜确认了苗氏的朋友也上了船,就下令出发。 他想要拜会一下“苗氏的朋友”,却被告知:“黄老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想起苗氏所说,倒也断了交流的心思。 出海后,江河中不再掩饰自身身份,江永才知道江河中并没有叛离江家,反而秘密跟大夫人谋取海外商路呢,一时间感慨万千啊,全国人民都被这娘儿俩给骗了! 苗氏自此离开了大展国,出海去了,她这段时间在船舱给双喜和姐弟俩以及江永恶补英文。谁都不知道苗氏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主子让干啥就干啥呗! 而那名暗卫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悄悄的把信交给了楚田,他看了一眼还寻思,谁的字这么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是跟着苗氏的不敢怠慢,回到房间拆了信,果然不是给自己的。 夜里他悄悄的入宫把信转交给圣上。 圣上很激动:“你说这是暗卫送来的,她亲自给朕写的信?” 楚田点点头,信封上倪垣先生亲启六个字让人印象深刻啊。 圣上露出了笑容。 迫不及待的拆了信,一口气看完,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霍然站起来盯着楚田道:“赶紧去打探苗氏现在的行踪!” 又道:“回去问问你的人,在哪里收到写封信的?” 暗卫一会儿被带来,圣上仔细询问了苗氏所在位置取了地图来看,确认了苗氏目标是海港。 圣上傻眼了。

300孤岛老者 苗氏写给倪垣先生的信,透露着一股浓烈的遗憾和坚决,虽然没有说出此生不再相见的话来,可也表示心中有道坎儿无论如何都过不去,所以决定远行。想不明白,堪不破这个障碍,便无法再坦然相见。 圣上一看就明白了,信上仍然称呼自己倪垣先生,就是为了自己大展国皇帝的身份让她心中有了芥蒂。 苗氏感谢他真诚以待,但有些事情却是命中注定的,苗氏表示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无法跨越那道鸿沟。 圣上生了几天的闷气,有些后悔自己表露了身份,现在连面儿都见不到了! 他还以为今年苗氏没有进京是因为打点两个女儿的亲事,谁知那不过是个借口,她从上次离别后,就再没有想过要进京来! 圣上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点点当年幸福的感觉,却一下子就这么断送了! 几天后,他又担忧起来,出海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她怎么就敢! 她怎么就能! 悔怒交加的圣上终于去了太后殿。 天下之大,他只能跟母后说一说跟苗氏有关的郁卒。 太后看完信却陷入了沉思,任凭圣上在一旁发牢骚或者担忧或者后悔。只在最后劝慰了圣上几句。 圣上离开后,太后慢慢的靠在迎枕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说,还是女子了解女子。苗氏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一点都不在乎皇权地位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个而离开这个国家呢!这跟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她在躲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同为女人的太后,似乎发觉了什么,可是她不敢确定,更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圣上,因为一旦圣上知道了自己隐蔽的心思竟然有可能得到回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太后不能冒这个险。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不能重来。再续前缘这种事情摆在如今二人面前,当真不顾一切的冲破了这层阻碍,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残局。 毕竟现在不是男未婚女未嫁,更不是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他们二人之间谁不是干系着无数人的人生,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豁出一切去成全自己而让所有关心的人暴露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和谩骂中不管不顾! 与其明知不可为而知其情,不如两个人互不知情而空留遗憾吧! 太后觉得很心痛,可她不仅仅是个母亲,更是一国太后! 而且,身为女人,身为对苗氏知之甚深的女人,她深信苗氏一旦归来,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是的,太后认为苗氏和自己在某些方面很像。 世人皆以为太后是为了等待先皇才十九岁都未曾成亲的,其实不然,她在先皇登基后就想过出嫁,但是因为她的原因连累了说亲的人家被流放,从此她才知道,没有先皇的许可,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她无疑是爱着先皇的,可是,她也是骄傲的,先皇那个时候有了那么多的后宫嫔妃,太后根本就不愿意做先皇众多女人中的 一个,哪怕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可是先皇不会放弃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所以太后后来进了 宫。 她认为,苗氏也不会愿意成为后宫中诸多嫔妃中的一个,不管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情本身在苗氏那里就会被杜绝。幸运的是,苗氏不是太后,圣上也不是先皇,苗氏有绝对的自由,而圣上也绝不会像先皇那样勉强她,三十多年前不曾,如今更不会。 事实也是如此,苗氏在船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默默的为自己的动心而无奈。 这些天她仔细的回忆了许多,不是别人的而是苗氏的人生,她发现除了那些被迫忘记的记忆,苗氏从未爱过江瑞声,即便不是受了药丸的影响,她也对江瑞声没有兴趣。所以三年都没有圆房。 后来之所以跟他生儿育女,也是认清了现实,加上感动吧,所以能够容得下江瑞声那么多的庶出子女,还有姨娘、通房。 因为无爱,所以无所谓。 但苗氏穿越而来,取而代之,却对化名为倪垣的圣上动了心,一方面明知道对方心中惦念的是前苗氏,可另一方面却觉得和倪垣相处的是如今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为他所吸引。 苗氏有时候很怨恨苍天,让自己穿越而来,为什么不能穿越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为什么穿越而来就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妇女? 好吧,至少弥补了自己没有子嗣的缺憾,可既然满足了这一点,就不要让自己遇到倪垣那样令她心动的男人,再不济,不要是一国之君! 可是老天爷就要这样玩儿人! 苗氏一介凡人,如何能跟老天爷抗衡,所以她惹不起,躲得起。 船舱外面很安静,先前的蒙面女子迫不得已扮演了“黄老爷”的夫人,时刻贴身保护苗氏的安全。 隔壁厢房里有双喜和一个婆子,每天有两个韩家镖局的人在厢房外护卫。 两个多月后,他们的船队在一个海岛上靠岸,这是最后一个补给的地方了,苗氏听了也换了衣服带着“夫人”几个下了海岛。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风景优美,男耕女织,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药材,这里就是江峰中发现的那个岛屿,如今江家二房也有两艘船靠岸,在这里购买了药材准备要返航。 苗氏很感兴趣,听说要在这里停泊一夜,苗氏就打算上岸去住。 于是顺着甲板和栈道上了岛。 岛上靠近这处海港的地方就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方了,有两家客栈,条件都一般般,还不如船上的条件好,但是苗氏不在乎这个,颇有兴趣的住下来,吃了饭,带着“夫人”饶有兴趣的逛起来。 一路下来也收了不少海珍珠,手工制品,最难得的还有海岛上的大夫自制的一些晕船药和抵抗海上一些流行病的药丸。 海岛往里就是一些住户居民,苗氏看到半山腰上有些亭台楼阁,想过去看看,却被两个民兵一样的人拦住了,说那里是岛主的私人地盘,一般人不许上去。 苗氏看了看,心中疑惑却顺从的返回了。 夜里,苗氏睡不着,听着外面传来隐约的萧声,听的苗氏很想回家,她悄然起身,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顺着客栈外的街道向半 山腰走去,回头仍然能看到海港上仍有搬运工在卸货或者装货。 又到了先前被拦住的地方,此时却没有人站岗。 苗氏循着萧声往前走,看到不远处有个亭子,里面依稀坐着一个人。 很快,又有人出来拦着苗氏,苗氏不甘心的说:“离家在外,夜不能寐,忽闻萧声,恐怕也是思乡人……” 萧声停,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请上来吧。” 拦住苗氏的人闪身后退,苗氏这才拾阶而上,片刻后到了亭子中,月色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握一只萧,身披厚厚的大氅。 “夫人请坐。”苗氏虽然穿着男子的衣裳,但是先前出声并没有刻意模仿男子的声线,所以老者看到她只是目光闪了闪就直接点出了她的性别。 苗氏欣然一笑,坐下。 老者看了她片刻,道:“夫人倒是真有胆识,这三更半夜的竟敢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一个人出来。” 苗氏指了指萧,道:“纵然心中有些忐忑,终究敌不过想要一睹知音风采的欲望。” 老者低头抚摸着萧,摇头笑道:“知音……么。” 苗氏笑道:“妇人的确不通音律,只是今夜却听出了思乡之情,所以冒昧来访。” 老者笑了笑,叹道:“老夫已经多年未曾吹箫,今日偶尔为之道让夫人见笑了。” 苗氏摇头:“先生吹得情真意切,何来见笑一说。再说了,人生短暂,若久漂泊在外,思乡是难免的,若无不得已的理由,就此归乡可好?” 苗氏是觉得自己离开家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那面前的老人已经这把年纪了,再不回乡…… 老者呵呵笑了,看着苗氏道:“依夫人看,我这把年纪了,再回去,恐儿孙厌烦,还回去干什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伯如何认为儿孙会厌烦?再者说,即便他们会厌烦,难不成要做长辈的去迁就做晚辈的?他们若真的厌烦,不来往就是了,没道理让老伯为了不肖子孙而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 老者闻言思索了一会儿,似是在问苗氏,也似是在自言自语:“不理他?不在乎他们?呵呵,想想也不错啊,不知道京城的变化有多大!” 苗氏心中咯噔一下,京城? 老者是京城人? 呃…… 不会这么巧吧。 “妇人在京城中也算是交游广阔,不知老伯家住何处?” 老者回头看着苗氏,眼中饱含智慧,问道:“夫人先告诉老夫,你多大了。” 苗氏实在没想到老者会问这个问题:“如今刚过年,已经五十三岁了。” 老者点点头,蓦然仰天长笑。 苗氏蒙了,这老者什么意思? 老者收了笑容,看着苗氏道:“久闻江大夫人青春永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苗氏身上汗毛倒立,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知名度?名声居然传到了海外孤岛上来了?难不成是江家二房船队里传出来的消息?

301夜半箫声 劝君还朝 苗氏奇道:“若不是老伯见多识广就是机缘巧合了,妇人可没有名闻天下!” 老者道:“都有原因吧,可是江大夫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这副装扮?” 苗氏笑笑不语,老者也没有追问。 苗氏心中不断搜索着老者的信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桩相对久远的往事。 “这位老伯,不知可否借箫一看?” 老者看了一眼苗氏,琢磨一下,递给了苗氏。苗氏接过来,她不懂箫,只是觉得这箫一股冰凉之意。她看的是箫尾部带着的流苏。 靠近桌上的烛火,她清楚的看清了一个“雍”字。 苗氏恭敬的还了箫,想了想还是没有站起来行礼。 不过忍不住想要帮帮那个人,于是道:“我与您的家人恰巧相识,他虽从未见过您,但是却对您十分敬仰,您的府邸他一直派人打扫着,没有一日懈怠。您是这个辈分硕果仅存的…他做梦都想您能回去!” 老者蓦然眼神凌厉的看向苗氏,他认识苗氏是一回事,这是上位者掌控一切的优越,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苗氏仅凭一个流苏就认出了自己,让他很不爽,而且她竟然还在替那个人说话! 苗氏仿若浑然不觉空气中飘荡着的阴冷气息,她似乎没感觉到危险已经来临,还笑着问:“当初从我家出去的那个丫头如今怎样了?她在这里吗?” 老者顿了一下,随即周边的冷空气就缓缓消散了:“你是因为这个认出老夫的?” 苗氏这才敢把手心的汗悄悄的抹在帕子上。 “是,当初收到一枚剑穗儿,妇人仔细查看过了,这才确认跟着您比顺着我的安排更有前途。” 想了想又道:“如此,我儿也该放心了吧。” 老者本来面色和蔼下来,忽然听苗氏提起江驰中来,却脸色一沉:“放心?他有什么可担心的!颜丫头为了他拒绝了做王妃,千里迢迢回京去找他,可他呢?竟然说早已心有所属!哼!” 苗氏大惊,脱口而出:“他心有所属的不就是楚颜么,我们说要给他说亲事,他偏要个跟秋侄女一般容貌的,可我们见过的女子中,只有楚颜容貌能够与秋丫头相比,所以我们猜测他还想着楚颜,怎么就……他们俩面对面说开了吗?” 老者一凝,苗氏就知道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呵呵,有意思了。”苗氏无良的笑了。 老者没好气的道:“你倒是半点不着急!” “好事多磨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太顺利就得到了不见得会珍惜。 见老者为了楚颜如此情绪起伏,苗氏心想楚颜看来很受宠爱。 老者看着苗氏这副样子实在不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样子,有她这么淡定的么,难不成他雍亲王在朝野和民间已经这么没威望了吗? 苗氏也在想,现在已经不在大展国的版图上了,又没有挑明身份,应该不用大礼参拜吧!要不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先走一步?毕竟大晚上的… “呃…”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苗氏道:“您说。” 雍亲王轻咳一声,道:“你同我那侄孙说话也是这个样子吗?” 苗氏囧了一下,道:“开始互不清楚身份,就是这样相处的,后来他跟我表明了身份,就…我就回了清河府,然后就出海来了。算起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相处过吧!” 雍亲王就知道了:“知道了他的身份,你就躲出来了?” 苗氏组织了下语言,辩解道:“出海一直是我的心愿,这不是机缘巧合么,也算不上躲。” 雍亲王笑了,道:“你都躲着他了,却还劝我回去?” “那不一样!您是定海神针!我只是一个商人。” “定海神针?本王?”雍亲王头次听说。 “您是本朝辈分最高的皇族,也是威望最高的亲王,他…继位以后很兢兢业业,可是总有遗憾,您三朝不还,他真的很盼望您回去。而且,您回去了,大展国便再没有内忧了不是。” 雍王爷冷冷一笑:“哦,本王竟然是内忧!” 苗氏理所当然的点头:“明人不说暗话,您是不是大展国的内忧您自己心里没谱吗?” 雍王爷怒而站起来,指着苗氏道:“你一介女流之辈,你懂什么!” 苗氏也站起来,想了想即便这里不属于大展国,这里也算是雍亲王自己的地盘,毕竟人家似乎是“岛主”,所以苗氏也顺势道:“是,是妇人糊涂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介妇人计较了。”顿了顿,又道:“夜已深,妇人不便多打扰了,告辞。” 雍亲王仍然没有反应,苗氏就慢慢后退,出了亭子也没得到回应,就转身沿着小路离开了。 雍亲王在苗氏走后,便用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到。 手下出现在他身旁,询问道:“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雍亲王动摇了半天呼出一口气,道:“她算是颜儿的恩人,算了。” 属下微微动容,默默退下了。 其实苗氏说的没错,雍亲王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一个妇人把自己的存在说的那么透彻那么赤 裸裸!是,他这么多年负气离开,就是心中仍有不满,可是自己却从没做过伤害大展国的事情!他生于大展国,身为皇室成员,曾经无限接近那个至高之位,他绝不可能背叛国家! 纵然他一生怨气,总是拒绝皇帝的招揽和迎接,赌气般游离在外,虽然不曾背叛国家,但也和反对派有过接触,凭借自己的威望夹在两者之间谋得一些利益。 所以,严格来说,苗氏说的一点都没错。雍亲王这些年来一直倍受奉承,从没有人敢这样说他! 雍亲王自认为对大展国一腔热血,自己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打击,都没有叛逃,没有起兵造反已经很顾念血脉之情了! 这么想着,雍亲王又不甘心的以手击打亭子立柱。真是大胆又放肆! 雍亲王背手离去,虽然生气苗氏的说法,可是夜里睡觉的时候,苗氏的话却不停的在耳边回响,搅得雍王爷是夜不能寐,心中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苗 氏沿着小路回了客栈,她的突然消失引起了大骚 乱,跟她一个房间的“夫人”差点以死谢罪!苗氏少不得安抚了半天解释自己出去透透气,才算是安生了。 双喜和古婆子双双松了口气,双喜索性也睡不着了,就给苗氏那里啰嗦。 “夫人,这里不是清河府了,更不是萱草堂,您不坑吭一声就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出去了,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们这些随从人员活不活了!” 苗氏讪讪的笑了笑,一旁的“夫人”一双眼睛里尽是控诉! 苗氏喝了口茶水,道:“好了双喜,我知道厉害了,你别再唠叨了,小心隔墙有耳!” 双喜泄了气,跟着这样的主子,提心吊胆也不是头一天了。 叹口气,果然闭了嘴,安抚了尤为自责的女子,出去了。 夜铃从没见过这么任性妄为的后宅妇人,当初接到任务说来保护一个夫人,还以为多么轻松的任务呢,谁知道被诓骗上了出海的船上不说,还被迫成了黄老爷的“夫人”被迫由暗处转到明处,还得陪着她们演戏! 不仅如此,这海上茫茫,前路迢迢,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未知数。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比她更悲催的暗卫了。 苗氏倒是很快睡着了,不过也睡得很不安稳。先前见了传说中的人物,一时嘴快还得罪了人家,回来又因为自己的擅自行动惊动了大家,好在没出什么乱子,自己又稳得住,厚着脸皮经受住了众人哀怨的眼神控诉。 然而见到了老的就想起了小的,自己实在是嘴欠,老想着帮他达成心愿,差点弄巧成拙。 可是苗氏也心急,毕竟雍亲王可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虽然很精神,但老人家啊最说不准了。尤其是现在雍亲王居然在南海岛屿上,回京的路可真的是千山万水啊,稍有不慎就…说不好了。 苗氏想着大长公主还朝带回去一个杨荣立那可是个不可多得得人才,江驰中对他是倍加推崇,巴着人家想拜师,听说已经直接送到林将军那里做副将了,稍微积攒些威望就是戍边大将的材料! 这是武将,若是雍亲王能够还朝,那他在文臣那里的威望就会到达一个全新的高度! 君臣一心才能施展抱负。 更何况雍亲王这几十年来经营的财富,人脉和势力,若能交给他使用,将为他的宏图大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想到这里,苗氏做了个梦又醒来了。 夜铃这次立刻跟着坐起来。 苗氏安抚她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来要写一封信。放心,我不会再乱跑了。” 夜铃看看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问道:“江夫人,天快亮了,不能起来再写吗?您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 “无妨!”苗氏道:“上了船整日都没事做,反而信比较急。你先睡一会儿,等我写完了,还要劳烦你给送去。” 夜铃一听彻底没了睡意,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前脚让人给送信,后脚就被迫跟着上了船。 “放心,我特意带着你的,你是我的保镖,我不会再丢下你的。”

302给岛主的信,吓懵江河中 夜铃可不敢再相信苗氏了,尽管苗氏拍着胸脯保证,她还是在去送信的时候去隔壁叫醒了双喜,让她盯着点苗氏,别再乱跑了。 双喜很认真的搬了把椅子放在厢房门口,直直的盯着苗氏。 苗氏苦笑不得,心想自己就任性这么一回,值当这么不信任自己么。 虽然人家可能早就不在亭子里了,但是苗氏还是让夜铃把信送到亭子里,她觉得既然上面都是岛主的地盘儿了,那么信应该能送到雍亲王本人手中吧。 所以她的信封上写的是岛主收。 当然信中也不能明确的写出来雍亲王的真实身份,万一这封信不会直接到了他手中呢,苗氏还没有那么白痴。 在信中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讲述了圣上的性格和宏图大志,还说作为长辈的应该支持年轻人的想法,扩展家族事业版图,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又说了人不能做无根浮萍,需要落叶归根,在自己尚且光鲜亮丽的时候回乡,更体面。 反正是一封信,有没有挑明身份,苗氏就想怎么劝就怎么劝呗。 她觉得遇到了却不帮忙,有点对不起她和倪垣那有点暧昧的友情。但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毕竟对雍亲王实在不熟悉,不知道什么话什么条件会打动他。 只不过苗氏仍然有些惴惴的,反正成不成的,别起了反作用就好。 解决了这件事情,苗氏早上吃了早点很轻松的上了船,从这个岛屿出航后,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外海,此后便是孤独的航行了,这座岛屿因为是进入外海之前的最后一个在航线上的岛屿,所以停留的时间比较长。在这之前近海的那些岛屿都是上去卸了货再装了货,最多半日就起航的,尽管如此,在近海的这些岛屿上也耽搁了很久。 进入了外海,才会知道大海是多么的不可预测,苗氏就亲身经历了巨大的海浪,把这几层楼高的大船高高的顶起来,再随着海浪的落下而倏然下落,那种忽上忽下的偶尔失重的感觉令苗氏都有些晕船。 双喜已经吐了两回,可是她年纪小,很快就适应了,主要是很害怕,大船都摇摇晃晃的,小船不知道会怎么样。 其实随着船队的小船也有当初苗氏进京的时候租赁的船那么大,两层的船舱,夹板也很大,其中一艘还是货船,可是在海上,这些船却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由自主,随着海浪沉沉浮浮,上上下下。 遇到风暴的时候,大船尚且不能确保安全,苗氏在船舱里,跟大家说拿绳子把自己绑在柱子上,但是自己握着绳子,以便落水的时候能够很快松开,如今是为了不被摇晃的船舱给甩出去。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屋子里准备了许多葫芦是什么意思,后来苗氏见这种天气,便让大家每人绑了两个空葫芦在身上,说即便被打下水里,也因为葫芦里的空气而迅速的浮上来。 后来这个方法给传开了,葫芦等能空心的能浮上水面的东西迅速被搜刮干净。 经过几天的风雨,海面终于平静下来,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毕竟过后清点损失,有一艘小船失踪了,苗氏的两艘船倒是都在,可是伙计也掉了海里一个, 早已经不知去向。 即便如今阳光明媚,海上的风景宜人,船队的气氛依然有些压抑。 尽管出海的时候谁都知道不会一帆风顺,可谁都不愿意去接受人员的损失。生命在大海中显得微不足道,可是他们的生命都是在众人身边悄然消失掉的,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心里难受不已。 能够选择出海的人,除了具有冒险精神和开拓精神为此愿意舍身的,就是生活所迫不得已的。 不论是哪一种,没有人想死。 船队给死去的伙伴们哀悼了三天,就恢复了精神。毕竟踏上这个船队,就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在航行到三个半月的时候,苗氏听说顺利的话还有一个月就到达目的地了。先前那场风暴让她们的航线偏离了许多,花费了好几天才回到正确的航道上。 想着这个时候了,江河中也不能掉头返航了,于是苗氏让双喜去请。 江河中还挺纳闷儿,这个母亲的朋友自己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过,原本以为是京城认识的,不便打听,想着开始上船的时候虽然说了身体不适,可这么久了也该康复了吧,谁知道几个月来人家就是避而不见。眼看着行程即将接近终点,对方突然让双喜过来邀请。 江河中很是很给苗氏面子的,于是换了身衣服就来了这边的船舱。 厢房里,江河中发现那位神秘的黄老爷的夫人正站在一旁,看自己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并不招呼。 双喜倒是很热情,道:“二爷请坐。” 还给上了茶,江河中皱着眉头坐下,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跟双喜打听,便耐着性子等待屏风后面的黄老爷。 苗氏换了女装转出来的时候,江河中一时没看清人,只见出来一个夫人,还拧了下眉头,仔细一看是自家母亲,一口茶水喷出来,整个人就从凳子上跌坐在地上! “母……母亲!”可怜的江河中三十多岁的人了,差点给吓蒙了。 “快起来,坐下,怎么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苗氏还调侃他。 江河中扶着凳子站起来,兀自不敢相信,他看看苗氏,摸摸自己的额头,半点儿不发烧,产生不了幻觉。 “哎呦!母亲呐!”江河中扑通就跪下了:“您这是唱哪一出啊!” 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风暴,江河中冷汗琳琳!这要是苗氏在自己的船队出个好歹,自己这辈子也别想着洗白自己叛家的罪名了,直接可以以死谢罪了! 夜铃看着心有戚戚焉,才跟了苗氏不久,自己就被诓上船,一个不错眼儿就跑没影儿了,这么不靠谱的妇人,坑一坑自己的儿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出人意料的是她坑儿子的套路,能不能别这么捎带脚的把周围人都坑了! 苗氏哈哈大笑,让江河中喝茶压惊。 夜铃很有眼色的去了隔壁厢房。 “母亲,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江河中都快哭出来的。正如苗氏所料,这个时候也不能返程,而自己的船队藏了这么大一尊佛自己居然不知道! 苗氏才不管这些,让 江河中恢复了正常,才沟通道:“母亲知道给你带来麻烦了,可是母亲想着你一向有主见,又靠得住,跟着你绝对不会有问题!这不是顺顺当当的过来了么!” 江河中胯下肩膀,九死一生诶,叫顺顺当当吗? “母亲不信任儿子吗?为什么非得走这一趟!” 苗氏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双喜偷笑,爆料道:“哪有,夫人这是出来躲着了。” 江河中纳闷儿,没听说江家或者苗家被为难了啊,母亲躲谁来着? 苗氏瞪了双喜一眼,道:“就你话多。”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透,在清河府也好在京城也好,都没办法抛开一切的思考,这不就想着出海来散散心么,想着天地广阔,大海无边,兴许能把我这点小幽怨给洗刷没了。” 江河中思考了下,问道:“母亲若是想散心,在近海的一些岛屿多好,何必千里迢迢来冒险!” “河中啊,母亲这次瞒着你上了船,一是怕你和家里人阻拦,二是的确有计划需要亲自来实施。” 江河中叹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计较当初也没什么用,于是从苗氏房间里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船舱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吓得全船的手下战战兢兢的。然后江河中在房间里用枕头打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清醒了些,把双喜叫来骂了一顿,苗氏他不敢说半个字,就埋怨双喜跟着胡闹,也不说早点把苗氏的身份透露给自己,造成现在这种进退两难得局面。 双喜却破天荒的没有辩解。她垂首站在那里任凭江河中发火,静静的听着,直到江河中全部说完了,她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忧伤。 “夫人这几年心里很苦!”她说:“心里惦记着二爷您的安危,又操心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二爷您一年才见夫人几面,其他人也是匆匆忙忙的,有什么事情都是夫人出面,可是你们谁都不了解夫人心里的苦。她也想有自己的生活,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这些年来都为几个子女活着了,没有机会为自己想想。” 双喜心想,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可以为自己而活,却被无情的斩断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江河中愣了,他忽然想起来三姨娘捉奸那日,二叔所说的话。 难道父亲真的打算让母亲改嫁? 他竟然真的不在意? 可是,母亲是个寡妇啊,五十多岁的寡妇啊,她身为九个子女的母亲,父亲居然会想到让母亲改嫁! 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说母亲那个时候就露出了什么端倪…… 不,不对,母亲的清白是不容置喙的,而且父亲去世这些年了,要是真有什么事,母亲早就跑了,还会等到现在为一大家子人操碎了心! 直觉上,江河中不愿意相信,可是,江云屏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可没忘记当初苗氏可是话里话外的支持江云屏改嫁并且大胆的将目标锁定在曹格身上的! (我以为我上传了这一章,看不到,才发现我还没写这一章,赶紧补……好在赶上了今天发布!)

303谈感情,是奢侈 “不论怎样,母亲的安全总是最重要的,你今后要记得这一点!”江河中最后对双喜说。 鉴于苗氏的感情生活他一个做庶子的无从干涉,且真实情况猜测起来太烧脑,江河中放弃了,只是对于苗氏这样涉险还是耿耿于怀,便只能这么嘱咐双喜。 双喜退出厢房,在船舱外甲板上看着落日余晖,天海一线心想,也许早点斩断这段孽缘对夫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自己不过刚刚透露了一个开头,可聪明的二爷就打了退堂鼓,不肯问个清楚,明显在逃避那个话题! 连二爷都接受不了,夫人还是舍弃了的好。 可是随即又有些心疼夫人,处心积虑、殚精竭虑的为子女谋求幸福,尽全力保护他们,可是一旦涉及到妇道、家族的荣誉,那么苗氏的个人幸福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是不是世间的所有子女都在享受着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同时,都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改嫁他人! 只盼望她一辈子都守着父亲的灵位,甘心情愿的为子女而活? 人,都是自私的,子女,也一样的吧! 回到苗氏身边的双喜,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尽心的服侍苗氏。 或许,只有深受苗氏新思想洗礼的双喜,才会明白苗氏心中的苦楚,才会真正的明白为了这些子女,苗氏放弃了多么宝贵的自我。 至此,她才算是完全从楚田的阴影中走出来,直面自己的人生了。 由于快到了苗氏让江河中把他找到的那个外国人叫来,苗氏要跟那个人谈谈。 一个时辰后,那个外国人点头哈腰的从苗氏房间里出来,垂头丧气的找到江河中,用蹩脚的语调说:“哦,包,你有那么厉害的译者,还需要我做什么!” 江河中离家后一直化名包显,所以外国人称呼他为“包”。 正纳闷儿着,双喜过来传话:“夫人说了,这个人在他们的船上只是个水手,对于市场和生意一窍不通,而且不识字,没必要给他那么高的报酬,就按照原先约定的数额,给五分之一就行了,夫人已经告诉他了。” 江河中就怔住了,转头看看叽叽歪歪的外国人,心中一片茫然,是不是自己太高估自己了? 当初为了这个通晓一点本国语言的外国人,几个船队的商人争成了一团,自己价高者得,谁知道自己家竟然隐藏了一个高手,把这个外国人的身份用处都调查了一个一清二楚! 母亲怎么会通晓外国语言? 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习的? 他心里猫抓心般的好奇,可是却下意识的躲着苗氏,就怕自己忍不住透露出些端倪让苗氏看出来。他虽然自认在商圈儿里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可却仍然没有自信能够在心中有事的时候瞒过苗氏。 江家兄弟在商圈儿里的口碑一向很好,谦逊,没有架子,都说是苗氏教导有方,其实实在是一尊大佛在家里摆着,他们实在无法超越,对自己那点儿成就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罢 了。 这兴许就是见识的缘故吧! 别人认为他们已经很优秀了,可他们见识过更优秀的,便无法自诩优秀了。 当然苗氏后来知道了曾经跟兄弟几个谈心,她认为江家兄弟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还说自己的成就是大环境造就的,有时候赶上了那样的机遇,把握住了就能创造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巨擎。让他们的眼光不要只放在南方,要开拓更广阔的商路。 也是这番话让江河中当时心中就涌起了万丈雄心,这才有了后来的心愿,要拓展海上商路! 如今这一切就要实现了,可是却卡在了沟通上,明明都是文明人,上一次谈合作的时候实在沟通不了,干脆像原始人一样,把东西一件件的摆出来,再用对方的货物来衡量价值,比划来比划去,忙的直喘气还憋出来一脑门子汗。 如此这般江河中打算花几年时间把这边的国家探访一遍,安排得力的人在本地学习语言。 谁知道苗氏不声不响的闷在内陆,怎么就通晓了这外海国家的语言了!! 江河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小骄傲就被无情的拍在了沙滩上。 话说回来,他从没想过母亲会改嫁这种事。连一丝丝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说双喜暗示母亲兴许是为情所困的时候,他受到的震动比听到苗氏会外国语更大。 母亲啊五十多岁了,还有他们这九个子女,这么慈爱的,富有的,性格开朗的,智慧的母亲,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想改嫁! 尽管他那天听到了二叔的话,知道了父亲对此有了安排,可是他没往心里去,还嗤之以鼻,因为三姨娘怀疑的“奸夫”其实是自己,他心中门儿清,所以从没想过,绝对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蓦然间,他才想起来,母亲的容貌不是一般的年轻,单凭容貌就能俘获一众中老年人的心,再加上经商头脑和富可敌国的财富… 江河中被自己的分析吓出了一身冷汗! 会是真的吗? 难道有一天母亲会抛下他们改嫁? 他一阵心慌。 用晚饭的时候就很是心神不宁,苗氏看出来了,不动声色的用了晚饭还留下众人学习了几句常用语,接着就单独留下了江河中。 苗氏开始以为仍然是自己的出现让江河中烦恼不已,可不论怎么询问他都摇头表示无妨,但他有心事太明显了,苗氏怎么都猜不出来。 索性就让双喜上酒,母子两个开始喝酒。江河中明知道苗氏是想灌醉他,可是拒绝不了,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心中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不应该,于是就红着眼睛问苗氏是不是都不要他们了。 苗氏真没想到那里去,所以十分内疚,心想我这出海是不是真的太莽撞了,瞧把个好好的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于是解释自己是因为心中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才出海散心,并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或者逃避家庭。 她这么解释江河中更伤心了。双喜的话像重锤一样敲打着他的心,苗氏竟然因为感情的原因选择出海,这是要下大决心的节奏啊! 于是他借着酒劲儿,问苗氏 是不是打算改嫁他人,是不是准备离开江家了~ 苗氏一听顿时浑身僵硬。 即便是她,也从没想过改嫁的事情,真心的没想过,她自己才搞明白自己对倪垣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就被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鸿沟给逼得出了海,还真没有来得及考虑一下若倪垣不是圣上,她会不会嫁给他! 所以苗氏沉默了,她自己没想过的问题,怎么回答? 江河中从没见过苗氏这种为难的样子,以为自己猜中了,心中大恸,也不顾礼节,伤心的夺门而出。 苗氏怔愣半晌,方才理清思路,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 这三个字说的绝望而哀伤,双喜听了心中好生难过,她扑通跪下,说:“是奴婢告诉了二爷夫人您可能是为情所困才出海的。” 苗氏一听难得严厉的瞪着双喜:“谁让你自作主张胡言乱语的!” 双喜哽咽道:“夫人,您这几年殚精竭虑的为几位爷和小姐们考虑,一个个都照顾妥当,可是您自己呢?您的幸福谁为您考虑过?奴婢愚笨,可也知道夫人您对倪先生非同一般,倪先生对您也…” “住口!”苗氏一拍桌子打断了双喜的话,这让夜铃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双喜吓得不敢再说,她心疼苗氏,夫人样貌好显得年轻,家财万贯心地善良,在双喜心中,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苗氏,能够配得上苗氏的,目前就只有倪垣一个,可是夫人在知道了倪先生的真实身份后就避退三舍了,这绝不可能是因为倪垣先生是有家室的人,而是身份问题。 双喜想象不出来,就连屏大娘子那样的条件,夫人都敢鼓励她追求曹探花,夫人有什么输人的! 苗氏深感无力,双喜这些思想都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原本是为了让她能够脱离陈旧思想的束缚,可如今看来反而可能会害了她!苗氏深深的自责着,在一个封建和礼教的世界里,拥有一颗不甘屈服,崇尚自我的心,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深深的叹了口气,苗氏轻声道:“你可知那倪垣先生的真实身份?” 双喜摇头道:“左不过是王公贵胄。” 唉!还左不过,那王公贵胄是什么阶层,自己什么阶层,自己什么行为习惯,人家什么教养习性… “凭夫人的条件,什么人配不得!”双喜梗着脖子争辩。 苗氏再度叹气,幽幽道:“他是圣上,大展国皇帝!三宫六院,儿女成群~” 双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都忘记了呼吸。 王公贵胄和圣上,还是有差别的,差别大了! 双喜摇摇头,不是说圣上很威严吗,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吗?可是双喜眼中的倪垣先生很亲切,对夫人很敬重,甚至会给双喜一个感觉,他是喜爱着夫人的,只要是夫人的愿望,他都愿意去实现…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怎么会是圣上! 苗氏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开来,上面只有一个印鉴,上面写着“鸿元之印”。 双喜看了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鸿元两个字虽然不能提及,但谁都知道大展国的皇帝叫什么名字!

304诉衷肠 异国展风采 双喜彻底开始怀疑人生了,她就算被苗氏灌输了许多新潮的思想,可是对皇权的敬畏却已经深埋灵魂中,所以即便是王公贵胄不能让她退缩,可皇帝二字一出来,她便感觉到天塌了! 皇帝啊!圣上!那个人竟然是圣上! 双喜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人眼中对夫人的柔情都是假的,是自己杜撰出来的?难道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和苗氏亲密的打闹的场景也是自己幻视了? 她有点理解苗氏的选择了,圣上诶!岂是我辈可以觊觎的! 王公贵胄可以为爱痴狂,可以直面天下人耻笑,选择夫人。可是一国之君如何会娶一个寡妇! 兴许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但绝不会是当今大展国的皇帝! 纵然没有真正接触朝廷,也对现任皇帝有很多了解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隐忍坚毅,他雄心万丈! 夫人,离开是对的。 双喜得出了这个结论,感觉自己瞬间就苍老了,不是外貌而是心态。 看着一切如常的苗氏,双喜压下自己针扎一样的心疼,恢复了从前的状态。 既然夫人内心的伤痛自己无法治愈或者减轻,那么,就让自己把她的身体照顾好吧。 苗氏那里沉思了半晌,坚定了内心的想法,然后亲自去了江河中的厢房。 船上条件简陋,地方有限,他的卧室就是办公的书房。 苗氏过来的时候,还有几个掌柜的在这里回话,看到苗氏,有两个掌柜的露出了见鬼的表情,哆哆嗦嗦的直往人后头钻。 他们原本是江家铺子里的掌柜,当初江河中叛家的时候他们选择跟随很有前途的江河中,因为此事过于机密,所以掌柜们都毫不知情,此番突然见到老东家,下意识的就觉得愧疚。 苗氏扫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江河中一看苗氏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闹情绪,只是很恭敬的站起来行礼:“母亲!” “你忙着呢?”苗氏看看一屋子人。 “不忙,都是些日常事务,不急于一时。”请苗氏上座后,就打发众位掌柜下去了。 关上厢房门,苗氏让江河中坐在自己对面,开门见山道:“你昨天问了母亲一个问题,母亲没有及时回答,你便夺门而出。今日母亲来,就是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苗氏深吸一口气,道:“母亲绝不会改嫁!不会抛下你们!放心。” 江河中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苗氏,眼睛里瞬间就被泪水填充。 “母亲…”他哽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昨天一时没有回答你,是因为母亲很意外,因为从没想过要改嫁,所以不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江河中抽了抽鼻子,问道:“母亲,真的从未想过改嫁?” 苗氏坚定的摇头:“从未。” 江河中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了眼角,道:“是儿子莽撞了。” “也是双喜那个丫头擅自猜测,这才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已经骂了她,你就 别再往心里去了,啊!” 江河中点点头,面红耳赤,他觉得这次可丢人丢大了,三十好几的人了,为了无端地猜测哭哭啼啼,像个快要被抛弃的孩子… 蓦然间,他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嫡母的感情早已超过了那种孺慕之思,竟然早已如同眷恋生母那样眷恋依靠着嫡母,所以一听她要改嫁,顿时如同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苗氏坐了片刻就离开了,毕竟江河中真的挺忙的。 江河中整理了情绪,洗了脸,这才又开始处理公务。 几个掌柜的战战兢兢来问,他便微微一笑:“你们始终都是江家的掌柜,母亲她心中清楚。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的叛家根本就是一场表演,是跟母亲商量好的。所以你们也不需要心怀愧疚,你们始终都是江家器重的掌柜。”几个掌柜的摇摇晃晃的走了,看样子大受刺激。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江河中一直封闭的内心一阵绞痛,为了这个计划,为了自己的雄心,他暂时放弃了家人!不知道姚氏那个火烈的性子,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把自己给一脚踢出去! 江河中想着想着笑了出来,然而眼中全是眼泪,他想念姚氏了,想念俞琬,想念孩子们,尤其是才抱了几次的双生子! 对她们的思念日日被封锁,一直以为自己很平静,谁知刚刚掀开一角,就让自己痛不欲生了! 尽管心中仍无悔意,却愧疚的无以复加。要不是母亲极力安抚姚氏,加上祖父祖母的大度体贴,姚氏那样的好强,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过几日就到异国港口了,这次江河中心中有底气多了。 苗氏也恢复了女装,不过简朴了许多。 远远看到港口的那一刻,整个船队都沸腾了。可是苗氏却很平静的看着海天交接处那一块阴影。 因为江河中来过,所以这次海岸的人们相对平静些。 苗氏跟江河中第一批下船,前来迎接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表情倨傲的褐发男子,面色苍白,眼睛也是褐色的,看得双喜都是一惊。 看样子对方对于江河中会说几句简单的问候语很是意外,金发男子叫查理,褐发男子叫约克。两个人看样子是好朋友,因为约克很不耐烦,用他们的语言问查理有没有这个必要前来迎接一个商人。查理笑着跟江河中比划,却对约克说:“这个外乡人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我 干吗要跟百度过不去!” 查理此时对江河中说了两个字:“休息。” 江河中点点头:“好。”想了想苗氏的教导,补充了一句:“ok。” 查理很高兴的带着他们前往港口一家酒店。江河中吩咐小船待命,大船仍然停留在远处。 苗氏戴着帷帽,手上也让双喜临时赶制了一副纱手套,她怕这里人的礼节是亲吻手背。 果不其然,在酒店里苗氏自我介绍说是江河中的母亲,查理就面露惊艳之色,上来牵着苗氏的手,目光炯炯的印下一吻,江河中就要暴走,苗氏对他说:“这是他们这边的礼节。” 江河中停下来,却仍 然一脸阴沉。查理不明所以,两手一摊:“江,你怎么了?” 江河中听不懂,苗氏微微一笑:“没事,我们的风俗不同,在我们国家里,女性的身体只有丈夫可以触碰。以后查理先生去了我们大展国,再这样的话,会被当成流氓的!” 查理震惊道:“天哪,夫人竟然精通我们的语言!” 苗氏点头:“是啊,我们是带着巨大的财富来的,总不能对贵国一无所知呀!” 约克脸上就很尴尬了,查理就爽朗多 了:“哦,幸亏我没有说坏话!” 查理当即表示要设宴款待远方来的客人,苗氏却道:“抱歉,我们还需要梳妆一下,可以晚一点吗?” 查理道:“当然了,夫人。晚宴晚上六点开始,现在才两点,您还有四个小时。” 苗氏玩笑道:“查理先生,您知道对于一个要参加宴会的女人来说,四个小时可真的不太长!” 查理哈哈大笑。 回到酒店房间,给苗氏和江河中安排的都是套间,江河中略微洗漱就来敲门。苗氏还在里间换衣服,她吩咐江河中去买书,还找几个本地的学校,请一两个老师过来。书名就写了几个单词,关于地图,历史之类的多买几本。 江河中赶紧吩咐下去。 苗氏换了衣服出来,对江河中解释了今天下午同查理见面后两人的交谈内容,不一会儿书就买回来了,苗氏一边看一边给江河中解释,然后看了地图,才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一处比较大的岛屿,后面还有更广阔的大陆。 这个岛被中间一道海峡一分为二,这里叫亚特,另一边叫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苗氏哭笑不得。 对这里有了初步了解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查理派人来请,为了方便她们,酒宴就设在了这家亚特酒店。 和苗氏想的一样,查理宴请了当地的名流,众人很好奇苗氏一个从没有来过亚特的人怎么会说这么溜的本地语言。 苗氏通过书籍了解到这里也是个架空的类似西欧的大陆,但是不同的是信仰比较一致,就是神。 苗氏半真半假的说:“三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了,后来却奇迹般的恢复了,但是脑海中却多出了很多从未有过的知识,玛德语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最大的国家就是亚特兰蒂斯岛所属的玛德国,所以语言也叫玛德语。 “哦,真是太神奇了!”宴会中一个富态的夫人惊奇道。 “还不止如此呢,夫人。”苗氏嫣然一笑:“去年我儿子江河中回家让我看到了他和查理先生签订的合同,我一眼就看出来我认识这种文字,所以我才会跟着他再次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证明一下神的旨意,是不是要我做两个大陆海上商路的搭桥人!” 这话一出,满屋子顿时鸦雀无声,先前那位发出惊叹的夫人忽然一下一下的鼓掌,然后众人就像被定身后突然会动了以后,热切鼓掌,然后猛然挤向苗氏。 江河中大惊,苗氏却露出很公关的微笑。

305大展国现状 大展国,皇宫。 当今圣上两鬓已然有些银发掺杂,他埋头在案牍中,两摞折子摆在一旁,朱砂笔捏在他的手中,时不时的在折子上批注。折子上的内容有些让他会心一笑,也有让他眉头紧皱的。 忽然又一双纤纤玉手递上了一杯参茶。 圣上抬起头来,捏了捏眉心,看着来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小琪,你还没休息?” 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小琪,仍然目光清澈。 如今的她一直在御书房伺候圣上,也因为心无杂念得以留在这个位置多年。 “太后娘娘说了,让奴婢仔细伺候您。”小琪一本正经的说着。 “母后的意思是……”圣上刚要解释,然而想到小琪的一根筋,放弃了,便道:“好了,朕喝了,你就去睡吧。” 小琪盯着圣上喝下了参茶,这才一福身退下了。 圣上微微一笑,如今这几年,明里暗里求娶小琪的人很多,可是圣上都没有点头,这孩子是圣上捡到的,虽然是作为女官来安排,内心深处也把她看做一个晚辈。他要给小琪找一个真心实意,不会因为她的智力问题而轻视她、欺负她的丈夫。 喝了参茶,他也恢复了点儿精神,看着还剩下的折子,伸展了下身躯,这已经是减少的量了。 自从三年前,雍亲王突然还朝,大批的老臣和世家都转变了态度,对大展国的各项政令都积极的很,从一开始的政令的提出到最后的落实,都有他们积极的参与。 朝廷里有雍亲王的影响力,顺畅了不少,而军方有杨荣立的强势加盟,也能稳定一方,国库里三年来对商户的集资已经步入正轨,收入稳定。 而这一切,都跟一个人有关。 三年了,苗氏已经失踪了三年。 当初他只是得出了苗氏出海的消息,但她去了哪个岛却毫无头绪,三年来他找遍了整个大展国的土地,都没有发现苗氏的踪迹,几个岛屿都有她出现过的踪迹。可是随后就没有了消息,当然,他也怀疑过去了外海的那支船队,可是一年后人家船队回来后,仍然没有苗氏的踪迹。 因为实在没有料到苗氏会出海,所以他并没有布置人手,所以离了内陆的苗氏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本来想通过江家找到她的下落,结果得到的消息是江家也乱了营,苗氏的不告而别……呃,也不算是不告而别,人家苗氏跟江家还是交代过的,要出个远门。只不过谁都不知道苗氏去了哪里。 当初雍亲王回归,并没有事先打招呼,等雍亲王秘密到了京城,才通过乐坊给楚田传递了消息。 记得当初,楚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跟自己说雍亲王在城外等着跟圣上见面的时候,圣上抬起来一脚把他给踹到了一边去。因为那个时候苗氏已经失踪了,他心烦意乱,见楚田还在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谁料到楚田再次跑进来,二话不说地双手捧上了一个物件儿。 一块金色的比较小巧的,上面刻着雍字的令牌。 圣上猛然站起来,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几乎是把楚田给揪了过来,低声吼:“人呢,在哪里?” 楚田附在圣上耳边道:“雍亲王说请圣上先去城外十里亭一叙。” 圣上站起来就往后殿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赶紧吩咐礼部准备雍亲王还朝事宜,通知文武百官半个时辰内在城门内列队等候,你随朕骑快马出城!” “是否需要调用御林军?” “不需要!” 圣上换了便服,让仪仗跟随礼部在城门口候着,他便只带了楚田一个人出了城。 十里亭中一个老人正在喝茶,旁边有三个人陪着。 老人一见圣上,呵呵一笑:“还以为本王就已经够洒脱了,没想到我大展国的皇帝更洒脱。” 圣上步入亭子,三个随从立刻附身行礼,然后离开亭子。 “鸿元见过叔祖!”圣上弯腰行礼。 雍亲王愣了下,吸了一口气道:“这……何必多礼!” 圣上喘了口气,毕竟他自从看到了那块令牌后,几乎是没耽搁一刻的就来了,好像生怕自己来晚了,雍亲王就不会再出现了。 “坐。” 圣上正襟危坐。 “京城周围的景色,几十年如一日,不过尽管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其实还是有很多的不同。” 雍亲王指着远处的官道,说:“那里比以前拓宽了,而且路面平整了许多。” 圣上听了,忽然觉得很心酸,这个老人尽管掌握了半数文官老臣的心,可他却也因此几十年回不了家! “叔祖,待会儿就回家吧!”圣上有些动情,雍亲王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在外奔波,感觉都是自己的错。 雍亲王心中就是一阵感动,他用了“回家”而不是“还朝”。 低下头,雍亲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到了圣上面前。 “是这封信让我下定了决心回来,本来心里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如今,我信了。” 圣上以眼神征得了雍亲王的同意,打开了信,信封上面的字迹让他一阵激动。这是苗氏的字迹,她给雍亲王写了信? 实在太好奇了,他动作迅速的拆了信看过,顿时红了眼眶! 这世上,还有人比苗氏更了解自己吗? 所谓知己,不论她身在何处,都能给自己最有力的帮助! 可是她现在失踪了,失踪之前,还在为自己的事情而竭尽全力,此刻圣上已经不去想她是怎么遇到的雍亲王,又是凭借什么能跟雍亲王搭上话的,他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她说本王是内忧!” 圣上一顿,敢这么说雍亲王,苗氏当时没有被怪罪吗? “几十年了,从没有人敢这么说本王,说实话。” “她还说,落叶就要归根,不要做无根的浮萍。” “所以,我回来了,不知道这把老骨头,圣上还会不会瞧在眼里!” 圣上定了定神,缓慢而坚定的说:“叔祖,您即便从没出现在侄孙眼中,却一直都在侄孙的心中。欢迎回家!” 雍亲王抬起头来,看着远方巍峨的城墙,竟然 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将 近六十年的漂泊,终于走到了尽头了吗? 圣上默默的收起了苗氏的信,揣进自己的袖子里,整理了心情,站起来,道:“叔祖,我送您回家吧。” 雍亲王看了他一眼,静了静,随即站起来道:“好。” 叔祖两个人并肩走下亭子,慢慢的走向京城。 圣上的马和雍亲王的马车都在后面徐徐跟着,两个人低调的走到城门口,然后…… 文武百官分立两旁,礼部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仪仗,圣上却摆摆手,只是请雍亲王跟自己同乘天子车架,回到了皇宫。 雍亲王在皇城门口下了车,说要回府,圣上表示理解。 文武百官远远的跟着,队伍越来越壮大。 第二天一早,圣上照常上朝,尚未及说一句话,发现满朝文武来了个齐全,就连多年称病不朝的顾太师都拄着拐杖站在了殿下。 然后一身朝服的雍亲王健步如飞走入大殿,圣上起身迎接,雍亲王在御座前撩袍子就要下跪,圣上赶紧跑下去搀扶起来,当朝宣布从此后雍亲王御前免跪! 雍亲王的回归,他对圣上认可的态度,极大的增强了圣上的威望,那一刻可以说四海归心! 三年来,圣上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或者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总会迷茫一会儿,他不知道眼前这局面是否是真实的,从皇祖父、父皇,两代帝王都没能办到的事情,在他继位期间就办成了,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中间经历了六十年! 这六十年可以让雍亲王的雄心壮志被消耗殆尽,也可已让他的愤怒不甘归于平静,最让然不可理解的是,苗氏是怎么把握住这个时机,在正确的时间说出了正确的话,撩拨了雍亲王多年的归乡之情。 如今的皇家,从雍亲王到太后、大长公主,再到圣上、福禄长公主,及至英德公主这一辈,已经四代了,有史以来,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皇室能够这么繁盛! 如果太子再有了子嗣…… 圣上心想,如果苗氏能够跟自己一起见证这一切,自己做梦都会笑醒来。 圣上搁下朱砂笔,走出乾安殿,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若有所思。从苗氏离开京城到如今,已经四年过去了,他曾经猜测她是不是去了周边的国家,可是所有情报显示都没有她的踪迹。 圣上突然觉得,自己对苗氏知之甚少。 四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除了雍亲王还朝的大事,还有太子终于迎娶了太子妃。 太子妃正是顾太师的嫡亲孙女,书香门第,京城第一才女。 而顾太师愿意把孙女嫁给太子的原因就是,说媒的,是雍亲王。 与此同时,雍亲王还把自己一个干孙女托付给了镇国公家,因为他的干孙女姓楚,于是让镇国公认作了义女。 而现在,雍亲王正跟圣上赌气,因为他让圣上直接下旨赐婚镇国公的义女和苗氏的嫡子江驰中,圣上不敢答应。 因为已经在杨荣立麾下做了一名千夫长的江驰中本人不肯答应,所以圣上不敢自作主张。他还没有忘记,江云雁这个清河郡主还在转山庵里头没出来呢,五年之期还有一年!

306京城的儿女 楚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嘉禧堂里灯火通明。镇国公楚老爷子端坐着,一脸的严肃,大儿子和英德公主在下手也是正襟危坐,白来的妹妹楚颜在右手坐着,低眉敛目看不出喜怒来。楚田一看气氛不对,抬腿就想绕过去,却被英德公主瞅见了,赶紧捅了捅丈夫,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镇国公抬眼一看,楚田的动作就显示他想溜,老爷子喝道:“小兔崽子给我回来!” 楚田缩回了腿,笑嘻嘻的走进来,问:“这是什么情况?” 楚老爷子看了楚颜一眼,道:“你那个朋友,江家的那个是怎么回事,我好端端天香国色的女儿说给他当媳妇,他还不愿意啦!你给我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那么不知好歹!” 楚颜微微一动,她的心事被老爷子知道了之后,鼓动了雍亲王去找圣上指婚,谁知圣上竟然拒绝了,更表示江驰中本人不愿意,他不能乱点鸳鸯! 雍亲王气的在家称病,镇国公也觉得颜面全无,知道是小儿子的好友,便让他去打探消息。 楚田其实也很纳闷,虽然这个妹妹是雍亲王托付给楚家的,可是不论她出身如何,就凭借雍亲王的疼爱程度,当个贵妃都行。 谁知道江驰中哪个根筋不对了,非得一口咬定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楚田已经写信给江驰中了,一定要他把心上人姓甚名谁给交代个明白,否则不娶他妹妹就绝交! 不过此时回信没到,他也不好表示什么。 于是就一口应下来,终于能从嘉禧堂里脱身。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一家子人聚在一起了,因为他答应的三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是还没有瞧上的女子,老爷子见一回数落一回! 他有些羡慕江驰中,他可以跟着师傅杨荣立去戍边。 而自己却被圣上留在了京城。 上一次江驰中来信的时候给自己安排了很多的工作,比如去看看弟弟江行中、江流中,看看妹妹江云雁,再看看堂姐江云秋,还有大姐江云屏。 楚田自己也很忙,所以到现在为止只去看了江云雁、江行中、江流中,还没时间去看江侧妃和江云屏。 有时候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交友不慎了。 叹了口气,自己一个大男人,他竟然安排自己去看江侧妃! 幸好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和江驰中的关系,还不至于产生误会,而大姐江云屏那里就有些困难了,毕竟人家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平日里男人都不能进去的。 江云屏当初和曹格的感情还来不及有什么进展,只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时候,曹格就被调往苏府去了,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到清河县了。而曹母很高兴,终于可以不再纠结了。 曹格没有时间做什么安排,临走的时候去看了看江云屏,她只是给了他一个包裹,里面是做工精致的披风。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互道珍重。 谁都知道,兴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 后来消沉了一阵子的江云屏回到清河府继续开了女子会所,两年后进京发展,已经在京城开了一家女子会所,经营半年多,效益逐日 增加。 江云屏刚来京城的时候,住在苗氏的宅子里,提前让苗家人打探了合适的地段和宅子,仍然是个三进带跨院的格局。 如今的江云屏早已褪去了当初的些许不自信,举手投足间颇有苗氏的风采。 市场上也有很多模仿江家女子会所的生意,可是由于江家的美容方子是保密的,都是极为信任的人负责调配,所以还是很有优势的。 每日清晨,辰时开始营业,日落之前关门歇业。 楚田的帖子递进来的时候,江云屏正在听掌柜的汇报昨日的经营状况。这个时候跟在她身边的是来芳,来元已经嫁给了清河县江云屏一个铺子里的掌柜,就留在了清河府,给江云屏看守那边的铺子,那是江氏女子会所的起源之地,江云屏很重视。止梅一家跟着方想随曹格去了苏府。 所以,尽管再没有跟曹格联系过,细心的止梅却不断的把曹格的消息在信中不经意的透露给江云屏。 “楚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江云屏在外院的客厅接待了楚田。 “还不是驰中,安排我有空就来看看您,看看您有没有遇到困难。” “驰中也真是的,也不考虑楚大人也是个大忙人,整日里给你安排这些小事。” “他也是关心家人,我作为朋友也是应当帮忙照应的。” “如此,多谢楚大人了,我这里还好,一切如常。” “那就好!那我告辞了。” “慢走。”江云屏起身送他,楚田却突然站定,说了一句:“近日圣上似乎有意把曹探花提前调回京城。” 江云屏一顿,随即笑笑,没有言语。 楚田默默的点点头抱拳告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件事,也许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也许是错误的,可是凭借有一次江驰中话中的意思,他推断江云屏对曹探花有些想法。虽然后来再问,江驰中矢口否认了,不过有没有关联,他看的很清楚,江云屏在勉强克制自己。 离开了江家女子会所,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禁开始想自己的动机。 他虽然从小被师傅带走教授功夫,但是礼义廉耻却也从没有落下。他的思想跟大展国大部分人的思想是一样的。尽管自己曾经在隐藏身份期间,对双喜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双喜。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他都没有想过去努力什么的。而且,双喜作为一个奴婢,一个丫环,太傲气! 现在,他已经想不起来双喜的样子了,只是朦胧的印象。 如今他动了心想要娶的人,是小琪姑娘。 可是小琪对他爱答不理,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没有半分不同。圣上就算看出来了,也装作不知。主要还是小琪的态度不冷不热,这让他有些头疼。 小琪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有圣上做后盾,谁都不敢对她有半点不敬。 谁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楚田对女性的看法有了些许的改变,最起码他现在面对女性的时候,懂得征求对方的意见,看看对方的意愿 。 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究竟为什么圣上会那么在乎苗氏,虽说苗氏帮了圣上很多的忙,有意的无意的,可在那之前圣上就对她万分在意了。 像圣上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什么会对苗氏那么好那么在意? 一个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为什么在面对苗氏的时候还会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 还有江云屏,要不是她是江驰中的大姐,大概楚田也会从心底里看不起她吧。曹探花什么样的人物,她一个和离妇人居然敢肖想他! 可是做了一番调查后,他发现江云屏的感情似乎不是一厢情愿。 这一点最让他接受不了! 曹探花脑子进水了吗?放着全国书香门第的女子不要,放着木翰林介绍的姻缘不要,跟一个大了自己三岁的和离妇人那么暧昧! 楚田摇摇头,江家人的思想,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但是江家人的崛起却不容置疑。 江行中两次下场,如今已经是举人了,而江流中年纪虽小,可也做了童生。据闻张熙正也中举了,名次虽然靠后些,但是也算不错了。 楚田完成了江驰中的托付,便拢了拢大氅,骑马回了家。 江云屏已经没有了做生意的心情,交给掌柜的和来芳,自己带了个小丫环乘坐马车去了转山庵。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京城的冬季比清河府寒冷很多,江云屏裹着厚厚的皮裘坐在马车里,怀里揣着手炉,可是她的目光是呆滞的。 显然楚田的消息还是让她心神不宁了,毕竟止梅上一封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月之前,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止梅还要经营江家女子会所,她很忙。而且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要来京城了,京城才是他施展的地方,自己来这里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见他一面? 见到江云雁,即便是姐妹,即便最近经常见面,江云屏仍然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惊艳了。 四年不曾下山半步,即便是太子大婚,雍亲王还朝,她都始终如同方外人士一般,全部拒绝下山。心如死灰之后,便是清心寡欲的修行。 “大姐姐请坐。”江云雁目光中透露着一股亲昵,“今日很冷的。” “心里有些乱,来你这里平静平静。”江云屏自半年前来的时候,就被江云雁发现了内心的痛苦,她就坦白了心事。 “曹大人要回京了?”江云雁伸手取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对如今的状况稍微一想,便了然于胸。 “妹妹怎么知道的?”江云屏一惊。 “如今三年过去,能让大姐姐如此失态的,只能是即将见面。” “呵……”江云屏叹息,“我不知道,也许不该再跟他见面了。” “曹大人尚未娶妻,”江云雁看向江云屏,神秘一笑:“也未定亲!” 江云屏苦笑,“三年前成不了的事,三年后更没有希望了。我如今都多大岁数了,实在不忍心毁了他的一生。” “毁?”江云雁轻轻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随即隐藏起来,道:“难道要曹大人孤寂一生,才不算毁了他么?”

307盼归 四年的青灯古佛,让江云雁早已看透人世红尘,深觉没有什么比人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 “大姐姐,两个人若真的心系彼此,就不要再蹉跎岁月。彼此相望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当真不能再见面的时候,你会追悔莫及,痛不欲生。” 江云雁语气平静,可是江云屏却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她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让自己闷闷疼的感觉。 她不敢接话,目光随着江云雁的目光转向窗外。 “大姐姐你看,下雪了呢,幸亏你早一步上来了,今夜就不要回去了吧。” “嗯,暂时不想回去了。” 姐妹俩喝了茶,看向外面飘落的雪花,想起了很多的往事,江云屏喃喃道:“不知道母亲如今在哪里。” 江云雁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涌上了泪水。 谁能想得到,四年前的那场分别,竟然就此没了母亲的消息。 四年的时间,对于自己来说,仅仅是岁月的流逝,而对于整个江家对于他们这些儿女来说,却是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生死不明的期间。 苗氏失踪了三年,没有任何踪迹,当初跟着苗氏离开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出海的船队已经回来,却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消息,众人猜测苗氏出海,可却不见回来,所以大家下意识的不去相信苗氏出海了,宁可相信她失踪了,也不愿意相信她已经葬身大海。 “母亲,应该快回来了吧。即便是现在,她也一定在某个地方关心着我们。”江云雁幽幽的说着。 苗氏的失踪是整个江家的痛,谁都不敢轻易提起。 清河府江家,乔氏正在安排过年的差事,底下的管事妈妈们屏息以待,谁都不敢露出半点不敬,这几年苗氏虽然不在了,可乔氏却猛然成长起来,威严日盛。 姚氏在一旁协助,两个妾室分发对牌和银两。 令人意外的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在一旁检查账册。 次间里,止兰和江琪江玥三姐妹也凑在一起,听着乔氏和姚氏分发任务,三个小姑娘就在纸上记下过程和任务,显然已经在学习理家了。 接近辰时,任务分发完毕,二姨娘和三姨娘也看完了账本表示没有错误。 两个妾室也摇头,表示没有失误,乔氏道:“既然差事今日都了结清楚了,那么各位妈妈接下来该做什么心中都有数了吧,一直到过了年,差事我就不过问了。谁出了差错,我找谁问话!” 底下的管事妈妈和大丫环们都赶紧应下,如今这位当家奶奶可不是从前那么好的性子了。 “好了,都下去吧。” 众人都下去了,出了院子才敢悄悄议论几声。 “大奶奶,二小姐和二姑爷过来辞行。”有丫环来报。 “快请进来!” 乔氏面上一喜,和姚氏相视一笑。 江云灵比出嫁前略显富态,怀中抱着个一岁多的小儿,走了进来。 众人见礼,江云灵道:“三年已过,听说婆母最近身子不大好,公公要我 们今年务必回京过年,今日就动身,特来辞行。” 乔氏道:“这天寒地冻的,仔细孩子。” 姚氏也说:“这张大人也是,早些让你们回去多好,这日子赶路多受罪。” 江云灵笑道:“无妨,家里的马车也改造过了,密不透风的,很是暖和。” 三姨娘走过来,江云灵便把孩子递给她道:“姨娘抱着去里间看看是不是尿了。” 三姨娘高兴的道:“好,就交给我吧。” 江云灵道:“三妹夫也在前头呢,大哥一并接待着。可惜三妹妹今日来不了了,听说前几日又有了身孕,这冰天雪地的,亲家母是万万不会让她出门的。” 几个人就笑起来,说起来大家都挺正常的,江云灵嫁过去一年多才有了身孕,如今孩子也才一岁多。而江云雀则不同,嫁入几代单传的钟家,丝毫压力都没有,钟家老太太才说要把中馈交给她,她说看三个月再接手。结果刚过了一个月就开始孕吐,钟老太太自然不敢让她操劳。结婚还不到一年,江云雀就生下了双胞胎,钟老太太乐的天天眉开眼笑,老俩口整日就看护孙子,忙的不亦乐乎。等孩子刚满一岁的时候,钟老太太琢磨着可以交家了,刚把账册和钥匙取出来,就听儿子风风火火的请了大夫回家。 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去了儿子房里,正碰上大夫说,恭喜的话,原来江云雀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因为先前两个孙子,这次钟老太太盼着生个女孩子。 过了八个月,江云雀果然生下一个女儿。 如今,小女儿才不过八个月,江云雀就又有喜了! 钟家终于人丁兴旺起来! 乔氏等人还担心江云雀这样接连生孩子对身体有损,特意把她叫回来请黄大夫仔细检查过,结果黄大夫说,江云雀的体质好,天生多子女,并没有大碍。 众人这才放了心。 几个人唏嘘一阵,乔氏道:“所幸你们就要回京了,路过东山去看看四姨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四妹妹……”姚氏说起这个话题就是一叹,“替我们问候问候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说家里在等着她回来!”姚氏红了眼眶,屋里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大家都沉默了,这几年,苗氏的三个嫡出子女一个都没有回来过,苗氏也不见踪影。试问天下还有哪家像江家这样,偌大的财富全部交给庶子管理,嫡系全部在外漂泊的! 众人叹息一阵子,不由得想起来苗氏。 然后就匆匆的散了。 江老爷子有些耳背了,江老太太的精神也不太好,刚入冬的时候病了一阵子,才好了些。 江峰中此刻也在前院陪江海中招待两个姑爷,酒过三巡,江海中就开始念叨起苗氏,江峰中心中大大的不忍,想要告诉他实情,可又怕苗氏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与其说开了,还不如让大家以为苗氏失踪了,好歹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江峰中是家里除了三姨娘唯一知道江河中情况的人,也知道苗氏跟着江河中出海了,可两年前江河中的船队回来了,他却怎么都找不到江河中的人,去问,只说江河中在 异国失踪了,他们按照先前的安排返航了,一切都听掌柜的安排。 找掌柜的,几个掌柜的互相推脱,都说是听对方的安排,江峰中无力的停止了调查。 其实他也怕调查到最后会是个令人伤心的结果。 用过中饭,张熙正就带着江云灵母子上了马车,江海中看了马车,很满意改造,又给加了一辆马车,车上装了几个箱子,是带给京城众多亲人的节礼。 如今因为跟江家的亲戚关系,韩家的镖局只要有江家的人出门,他们必定会派出保镖跟随保护。因为是腊月了,天气又寒冷,韩家这次派出了四个保镖。 加上奶娘、丫环婆子小厮的,也四五辆马车。 谁都没有料到,张熙正此去就没再回过清河府,江云灵也没什么机会回来。 送走了他们,钟贺年也告辞了。 第二日,康大夫上门了,他两年前回到了清河府,听说苗氏失踪了,很是沉默了一阵。后来打听江云屏,得知了江云屏在清河府与曹格的纠葛,内心终于打了退堂鼓。虽然江云屏仍然跟他见面,可是他感觉得到她的心永远都不会放在自己心上。 某日喝得酩酊大醉,巧遇了万年难得出门一趟的翁先生,两个人交流了几句,翁先生劝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树会很为难。 他听了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酒醒后专门去找翁先生道谢,一来二去的,竟跟翁先生看对了眼,半年前江云屏出发去京城之前,他和翁先生成亲了。 江家还给翁先生准备了嫁妆,翁先生便认了江家为娘家,于是节前也来送礼。 翁先生还以为康大夫就是个郎中,还准备补贴家用,谁知道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中其实十分富裕,先前师傅留给他的药房他一直没有继承,如今想着都成家了,就接手了。 翁先生才知道全国都有分号的济民药房原来是自家的产业。 康老太太如今算是心满意足了,儿媳妇虽然不年轻了,可是才名远播,而且家中也有人打理了,也富裕极了,老太太心想再给我添个孙子就完美了。 可是翁先生年纪毕竟大了,子嗣有些艰难,好在当初在江家就有黄大夫给她调理过,婚后又有康大夫出手,身体已经大有好转,生儿育女指日可待。 在江家热闹了一日,回到家中,康大夫收到一封信,是他师兄写来的。 他看了信,腾的站起来,面露喜色。 “师弟,兄已竭尽全力,成功几率大增,见信之日便是我们启程返乡之时,敬请期待。” 康大夫大大的松了口气! 而在此时,江河中的船队第二次出海后,又返航了。 眼看就要接近清河府的港口,船头站立着披着斗篷的两个人情绪激动。 “三年了,终于回来了。”男子的口中充满了沧桑,还有如释重负。 “嗯,回来了。”另一人微微一笑,掀开斗篷的帽子,一个有些风霜,却依然年轻美丽的脸,带着看破一切的从容,不是苗氏又是谁! (存稿全无,仅靠现码字,更新时间不定,望大家海涵!)

308苗氏回清河 清晨,清河府府城还在一片寂静中,只有勤快人家已经早早起来张罗早饭。沿途的早点铺子只开门了一两家,谁都想在这寒冬腊月能多睡一会儿。萧瑟的街道上虽然不见地上冰雪,却好似连地面都冻的更硬了几分。 远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与之相伴的还有车轱辘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早点摊的老板娘抬头看了看,光线朦胧的街角,似乎有一个影子在逐渐靠近。 “大清早的,都不容易哦!”老板娘回过神儿来,转身回到灶台前,低声嘟囔了一句。马上的人自然听不到她的感慨,慢慢从早点摊旁边驶过。老板娘忙碌中看了一眼,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随便一个马车行就是这种 马车。 马车驶过,转弯。 老板娘心想,过去那条街只有江家,大清早的什么人呐~ 马车转弯后,车上厚厚的窗帘就撩起来,在驶过江家二房门口时,车里的人微微一笑。 “到了呢。” 马车终究在江家门口停下来,此刻天色已经亮堂许多了,车上的人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婆子正在给车夫结算工钱:“大冷的天气劳烦您跑这一趟,剩下的就请您喝酒暖暖身子吧。” 车夫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当下喜不自胜,一个劲儿的说谢谢。 正在此时,江家大门打开了侧门,一个看门人走了出来,也没看看四周,就清扫台阶,扫着扫着觉得不对劲儿,转身一看,有几个人在盯着自家门上的牌匾一个劲儿的看。 他想告诉她们这是江家,问她们是不是来找人,走下几个台阶,看向为首的女子,心里一惊,这女人好美,然后他忽然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扫把也掉落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仍然不敢确定。 双喜抿嘴一笑:“成伯,都不认识夫人了吗?” 苗氏他真没敢认,可是双喜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双喜姑娘?”成伯激动的语调都变了! “嗯,是我。夫人回家了,还不赶紧开门?” 成伯愣了一秒钟,然后飞速的向回跑,又半途停下,鞠躬道:“欢迎夫人回家!” 然后猛然推开小门,大声吼道:“夫人回来啦,夫人回来啦!” 江海中已经起来,来到了外书房。听见成伯的叫喊还很奇怪,成伯平日里最是木讷,怎么今日这么亢奋。走出书房正要调侃几句,忽然听清了成伯的话。 他愣了一下,顿时飞奔到大门口,毫不犹豫的亲手打开中门,台阶上静静站立着三个人,为首的正是苗氏! “母亲!”江海中忽然间就泪流满面,扑通跪下。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苗氏赶紧让双喜扶起江海中来,此时外院的小厮婆子都探头探脑的将信将疑,江海中站起来稳定了下情绪,赶紧回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通知府里上下,就说夫人回来了!”众人一哄而散。 江海中则亲自扶着苗氏进了大门,赶紧召开步撵,苗氏摇头道:“好几年没回来了,我想走走看看。”江海中便陪着苗氏慢慢 走向后院。 江家占地甚广,苗氏刚走到二门,乔氏和姚氏已经各自带着妾室从远处迎了上来,见到苗氏都是一个动作,跪下就哭。苗氏好一顿安抚这才回到了萱草堂。 然后就见莲月几个也哭成了泪人儿。 方才落座,江老太太让人扶着,一边喊着:“苗氏回来了?在哪儿呢?”一边四处看着,苗氏赶紧站起来出去迎接,江老太太看见苗氏,上下打量下,发现全胳膊全腿的,顿时放了心,可几年来的担惊受怕让老太太泪崩了,走上前拍打着苗氏:“你这个不孝的,走了这些年音讯全无,就不怕我们这两个老骨头担心吗?你就不怕我们先走一步!” 苗氏也红了眼眶,自从嫁过来,印象中的婆婆就一直对自己很好,然而这一次却是唯一一次这么强烈的真情流露! “是,媳妇儿错了!”苗氏刚跪下就被江老太太给拽起来,哭道:“仔细地上凉!出去那么久,是不是都不会照顾自己了?瞧瞧你,瘦成什么样子了!”众人劝说下,苗氏中午扶着江老太太进了屋。 众人坐下,先是尽诉离别担忧之情,然后便问起了苗氏的行踪。 苗氏笑了笑:“这个晚点再说,夜里咱们举行个家宴,不分男女,都在花园水榭用餐,到时候,我会一一回答。” 众人只好作罢,反正苗氏能够回来就好。 三姨娘隐隐有些期待,她看向姚氏,极力忍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孩子,你受过的苦,终究会有回报的! 江老太太说让苗氏休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苗氏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房间也是唏嘘不已,此时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来请安,苗氏对她们表示感谢,让双喜都给了赏钱。 叫大家都散了,唯独留下了莲月。 “我这一走,你的压力怕是最大的,这几年来受了不少委屈吧!” 莲月一听顿时泪如雨下,这三年期间多少次的逼问,多少次的煎熬,都被这一句话给抵消了。 “夫人,您去哪里了?”莲月好奇死了,多少人逼问她,她是真不知道啊! “出海了,跟河中一起。” 莲月一阵后怕,出海对大展国的人来说,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多少水军大船都倾覆在那片海洋中~ 苗氏微微一笑:“莲月,双喜跟着我走了这三年实在辛苦,接下来让她好好歇歇,你接手下她的差事,让她安心备嫁吧!” 莲月眼睛一亮:“双喜姐姐找到婆家了?” 双喜羞涩一笑,捏了她鼻子一下:“什么叫找到婆家了,说得我好像找不到婆家似的。” “谁呀谁呀,我们认识吗?” “是二爷手下一个年轻的掌柜。”双喜笑眯眯的说。 莲月红了眼眶,搂着双喜道:“我舍不得双喜姐姐走。” 苗氏打了个哈欠,说道:“双喜,你跟古妈妈下去休息吧,中午起来吃饭就行。剩下的行李来了,让莲月指挥她们安顿就行。” 莲月问道:“下午还有行李?” “夫人归心似箭,刚靠岸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行李货物才在后面慢慢卸呢。” 苗氏微眯着眼睛,莲月见状赶紧伺候她洗漱了,换了中衣,扶进卧房里,刚沾了枕头,苗氏已经睡着了。 莲月悄悄退出来,安顿雅芝守着,自己送了双喜和古妈妈去休息。 急匆匆赶回来,看到苗氏好好的躺着,心中蓦然安定下来。她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游廊下,扶着柱子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夫人终于回来了! 一觉醒来,苗氏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她吩咐把乔氏和姚氏找来,仔细问过了家中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江云屏到底跟曹格错过了,叹息一声,只是特别没想到回来的康大夫竟然跟翁先生走到了一起,真是人生意外不断,峰回路转啊! “康大夫一个人回来的吗?”苗氏只关心这个。 “是,听说回来的时候很沧桑的样子。” 苗氏一听就断了念想。 “二老爷家里呢?” “二叔家里很平静,若诗出嫁了,在婆家也挺好,前些日子说是怀孕了。” “好了,孩子们下课了就让来我这里吃饭吧,我都见见。” 乔氏应下了。 下午,苗氏回来的消息就传开了,同时一匹快马闪电般冲向京城方向。 夜铃上了岸很快联系到暗卫的人,送出了消息。看着对方快马加鞭的离开,夜铃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用的加急,不用送信,所以飞鸽传书就行,等对方回到清河府的据点通过飞鸽传书,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圣上那里。 通知了别人前去保护苗氏她身心俱疲,找到一个客栈,要了个房间倒头就睡。 下午,一支车队进入清河府,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江永带队去了苗氏的铺子里,另一队由一个年轻人领着去了江家。 江家正迎来许多的客人,此时见到车队都驻足观看,虽然都是密封的箱子,可箱子实在太多了! 今日来江家的女眷都送了一把精致的手镜,当然,大小和精致程度还是有区别的,例如梁夫人就是差不多脸大的镜子,可以放在梳妆台上支起来,大部分人就是巴掌大小的。男客那边也有礼物,一般就是水晶酒杯,像梁大人这样的就是酒壶酒杯七件套。 给二房的礼物直接抬进了二房院子。 江峰中激动极了,他认为苗氏既然说了晚上给众人交代,那一路同行的江行中是否意味着也可以重见天日了? 他兴冲冲的过来帮忙,心里很期待跟江河中再会,听听他出海的诸多经历。 送走了众多宾客,邀请大家三日后再邀请亲朋好友。 夜里苗氏正要去花园水榭,双喜传进来一个消息。 苗氏皱了皱眉,这和商量的不一样啊。 双喜问:“怎么办,夫人。” “还能怎么办,尊重他的意思吧,不过…你传话给他,至少回来看看孩子们再走。” 双喜摇摇头:“传话来的时候,说二爷已经出发了!” 苗氏就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就不说,难道谁还能拷问我不成!”

309苗氏蒙混过关 行中携友回家 原本正如江峰中的猜测,今晚苗氏打算给江河中平反的,可是事到临头,江河中突然传来消息说他的事暂时不要公开了,虽然海上商路打通了,可是内销网络还不健全,他要去把内销网络铺好才能高枕无忧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否则他怕回了家就再也不想出去了。 苗氏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他呗,一个男人这么有事业心,只能委屈他的老婆孩子了。 关键是他给苗氏出了个难题,怎么解释这消失的三年! 出海跟着谁不能说,做了什么也不能说的太清楚,反正挣了大钱是一定的,毕竟全清河府的人都看见了那两队长龙。 要不给他们普及一下什么叫商业机密? 反正谁敢追问自己就犯头疼,明天一早就开溜,看谁以后还敢追问! 苗氏打定主意,稳住了双喜,道:“走吧。” 苗氏一行人到的最晚,就连江老太爷老俩口都到了,正在享受儿孙的围绕。 姚氏尤其对江老太太殷勤,她时刻都记得江河中叛家的时候,这位平日里都没跟自己多说几句话的祖母是怎么维护心疼自己的。 姚氏其实总是小心翼翼的,她自己感觉得到,苗氏对她还是有些不同的。 五年过去了,那个狠心的人已经离开了五年,现在家中上下一致对孩子们的说法就是父亲去做生意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能确定。 可是这话只能骗骗那两个小的,却骗不了江业和江存,更瞒不了蕙质兰心的江琪。 姚氏越来越不敢面对孩子们探究怀疑的目光了。 她却没想明白,苗氏也是因为对她有所隐瞒,心存愧疚,所以也尽量避免与她对视。 苗氏一来,除了两个老人,哗啦啦站起来一片。 “都坐吧,是我来晚了。” 苗氏给二老行了礼,坐下道。 众人依着辈分都行了礼,坐下后,整个水榭几乎就满了。 众人眼巴巴的等着苗氏给个交代,可是苗氏却扬声吩咐:“上菜吧。” 丫环们流水般上了酒席,苗氏举杯道:“三年前,我因为一些原因去了趟外海,也因为一些缘由耽搁到现在才回来,让大家提心吊胆的等着,真是对不住了。” 苗氏先干了一杯,众人都跟随。 吃了几口菜,苗氏又道:“原本打算一年就回来的,可是在那边发现了一些新奇的东西,还有很多需要确认的事项,于是一再耽搁,至今才回来。为了让大家这么担忧,我自罚一杯。”苗氏一仰脖子又干了。 众人一看,赶紧跟上。 再吃了几口菜,苗氏道:“还是家乡的菜更好,更符合我的口味啊。” 厨娘在厅外听到了,松了口气,她是这三年中才雇佣来的,今天这次掌大勺,让她万分紧张,作为本地人,她深知苗氏才是整个江家的掌舵人,这饭菜她要是稍微一皱眉头,大奶奶乔氏一定回头就把自己给解雇了。 苗氏再举杯:“这次回来收获不小,江家的财富将会又一个很大的提升。” “为了江家更进一步,大家干杯!”苗氏再举杯。 众人跟随, 又干了。 不善喝酒的已经有些醉意了,但是孩子们却都个个精神得很。 酒过三巡,苗氏满意的笑了笑,至今为止,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说话,然后…… “母亲,您跟谁去的外海?”姚氏问道。 苗氏呵呵一笑:“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现在他虽然不在这里,可是我需要敬他一杯,感谢他这几年的守护!”所以苗氏又干了。 这守护苗氏三年的功劳不小啊,所有人一听,顿时都干了。 然后,苗氏就扶着额头说头晕,双喜赶紧就扶着她回去了。 苗氏离开后,相送的人都被撵了回来,大家坐下后才隐约发现,好像苗氏交代了,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那个守护她三年的人…… 各人心中的猜测都不同,因为先前有了江二老爷的话,所以有些人心里就猜测着,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是多大年纪,有没有成家…… 苗氏这种躲躲闪闪的态度,更让大家误会了,就连一直很笃定的三姨娘都皱紧了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 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对视一眼,也是疑惑满满,只不过两个人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不过问,对他们来说,苗氏能够安全的回来就是最大的事儿,其他都不是事儿。 乔氏见状只好站起来招呼众人,江海中也反应过来,夫妻两个穿梭在几个桌子中间,总算是让这次家宴顺利进行了下去。 苗氏回到萱草堂,则跟双喜商量着得赶紧安顿完了这边的事情,年是不能在这里过了,迟早得让众人逼供,还不如进京去,就以看看三个子女为由。 王妈妈三年前就去了京城,她去照顾江云雁等人了,也住在四姨娘那里,时不时的去看看江云雁、江行中,然后时刻惦记着东奔西跑的江驰中。再加上她的孙子也在东山书院,此举也算是公私兼顾了。 今日,是江行中等人下山的日子,王妈妈一早就帮着四姨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肴,江行中江流中兄弟和王妈妈孙子爱吃的菜都有,这已经成了常态,每半个月就会聚会一次。 东山书院木翰林的小院外面的小路上,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一路小跑的跟在另一个身材颀长,走路都一板一眼十分端正的少年身后。 “笃仁兄啊,方才木翰林叫你送他回家你为什么说已经跟我说好了去我家一起讨论功课?咱们明明没有说好的~”少年追的费劲,说了这段话已经有些喘。 少年眉清目秀,一双大眼很灵动,只是身体瘦弱,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前方少年略微放慢了步伐,深深叹了口气,道:“上一次和上个月,我已经送了老师两次,结果他都让我认识认识他的侄女,这次怕也是一样。我又不是花花公子,整日让我认识年轻小姐算是怎么回事儿!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让母亲先给我定下一门亲事,省的整日被自己的老师骚扰!”说起母亲,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继续前行。这个少年正是江行中,三年过后,他长高了不少,然后因为不光是念书,还跟着师伯白晃学习农事,所以脸色有些黝黑,跟身后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皱了下眉头,喃 喃道:“听说木翰林家里侄女众多,他喜欢给学生介绍侄女,原来是真的啊!” “无风不起浪,老师就是这些俗事缠身,所以一直堪不破,达不到师伯的境界。” 江行中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少年噗嗤就笑了,明媚的脸上如同阳光绽放,江行中正回头,看到这一幕晃了晃神,道:“你笑什么?” “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和木翰林还真像!” 江行中额头的青筋不由自主的跳了跳,挑眉道:“我像他?愿闻其详!” “只是说你们都跟看起来的不一样嘛!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一个木讷,寡言少语的人,为人很刻板,可是你在我面前却不是这样,真的很啰嗦!木翰林也是啊,看起来那么神圣那么高冷,谁知道私底下竟然跟媒婆抢生意!”少年笑的合不拢嘴,没注意江行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因为是你!江行中心道。 看着超过自己走在前面毫无所觉的少年,他仰天长叹,路漫漫其修远兮! “知白,你真的不打算请我去你家讨论功课吗?”江行中追上他问。 少年一顿,苦笑道:“家中贫寒,太过局促…” 江行中便道:“既然如此,你也不打算回家吗?” 叫知白的少年摇头:“在书院还有一席之地温习功课,回家…” 江行中道:“那你跟我回家吧,今日我家里聚会,兄弟们都会回去,你也一起吧,咱们一起温习。” 知白道:“不麻烦了,我自己…” 江行中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道:“走吧,现在回去正好赶上吃饭,否则大家都会等我!” 知白有些怔怔的,看着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忘记了言语。 走到快出书院大门的时候,江行中松开了手,脸上恢复了木然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跟遇到的同窗打招呼。 知白傻傻的跟着,他知道江行中家庭很富裕,成绩很好,是木翰林的关门弟子,白帝师不止一次表示要他继承衣钵,甚至圣上和太子都很赏识他,可是他却很淡定,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主动接近自己,还在自己面前展示最真实的一面! 他只顾着思考,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前方的身影。 到了山脚的一所最好最大的宅院门口,他才反应过来,想走却被江行中抓住了手,道:“知白,你想过门不入吗?” 知白忽然红了脸。 “笃仁兄,我…我空手来的…”知白很难堪,初次登门却空手而来。 “你不是抱着功课么,你是来温习功课的,带着功课就行了。” 知白愣愣的,结巴道:“这…这也行?” 江行中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我说行就行。” 恢复了表情,正待敲门大门已经打开,小厮赶紧请安道:“四爷,估摸着您该到了,特意出来接您!家里都到齐了…”小厮才看见知白,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行礼道:“陆少爷好!” 知白有些扭捏:“我不是什么少爷…” “知白来家里做客,去通知四姨娘多一副碗筷,收拾一间客房。”

310功课四人组 江行中这几年越发的有威严了,小厮赶紧跑回去,其实王妈妈和四姨娘都在二门处迎接,得了吩咐赶紧一叠声的吩咐。 知白跟着江行中很受瞩目,因为江行中很谨慎,从不会跟任何人往来甚密,所以这次居然带了朋友来,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吃饭的时候,大家就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看知白,他有些羞涩,江行中就皱了皱眉头,轻轻放下了筷子。 王妈妈察觉到了,赶紧碰了碰四姨娘,两个人赶紧垂下眼帘。江行中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然后给知白夹了一筷子菜,又夹了根鸡腿,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丁里咣啷~ 众人的餐具纷纷掉落,知白吓了一跳,江行中面不改色看了一圈儿,大家赶紧捡起来餐具,换的换洗的洗折腾一会儿才安静的吃了饭。 “王妈妈,给知白安排了哪个房间?我带他过去午休。”江行中吃完后问道。 “就在二进的西耳房,四爷看行吗?” 四姨娘猛然看向王妈妈,不是安排在跨院了吗? “在我房间旁边?”江行中确认。 王妈妈笑眯眯的点头:“奴婢想着即是四爷的同窗,住的近些也好随时讨论功课。” 江行中看了王妈妈一眼,道:“好。” 王妈妈赶紧打招呼,早有她的手下机灵的先一步跑去收拾了。换了新的被褥,摆了茶水点心… 江行中等喝了茶才领着知白过去了,王妈妈琢磨四爷门儿清,这是给自己临时改变安排腾时间呢。然后他走之前看自己那一眼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王妈妈揉了揉眼睛,到底年纪大了,眼花了。 耳房并不大,但对知白来说,已经足够宽敞,一张架子床,一套书桌椅,衣柜和圆桌圆凳等,很齐全了。 “午休一会儿,下午我来喊你去书房,一起讨论功课,哦,茅厕在西南的厢耳房。”江行中交代完了,又温和的说:“别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知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便顺从的去收拾了功课,坐下来翻看下没有差错。 片刻后困意袭来,他看了看房间里,走到床边脱了鞋靠在床沿躺下来。 江行中进来检查炭火,见他这个样子,便把棉被抖开,给他盖好了。 出了门,便看到四姨娘在院中看着自己。 他微一皱眉,四姨娘赶紧道:“待会儿你们兄弟讨论功课仍是在书房那里吗?” 江行中点点头,这有什么好问的? 四姨娘赶紧下去了。 院子里很安静,腊月里已经经过一次严寒,如今,街上行人更加稀少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在家歇着。 江流中如今出落得一表人才,跟江行中相比更像个仙风道骨的仙人。在学问上他偏向于诗词歌赋,江河中是均衡发展,在东山书院也是学霸的存在,也许是他总是一脸漠然的样子,木翰林送他字“笃仁”。 知白醒来的时候,江行中正在屋里背着手看着窗外的落雪。 他惊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在温暖的被窝里。 红着脸坐起来穿鞋,问道:“是我睡过头了吗?” 江行中回头看他,摇头道:“还不到时间, 所以我等等你。” 知白赶紧站起来,江行中已经从炭盆上取了一把铜壶,往脸盆里兑了热水,摆了摆帕子递给他,道:“擦擦脸。” 知白赶紧照做。 进了书房,江流中和刘灵立刻站起来。 “四哥。” “四爷。” “嗯,方才留的功课都做了吗?” “四哥,我做完了,您看看。”江流中这几年开朗了很多,在东山书院认识了很多人,见识逐渐增长,因为有点儿天赋,所以还算是很受夫子欢迎。 “四爷,我也做完了。”刘灵是王妈妈的孙子,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可是面对又是祖母的主子又是学霸的江行中,还是特别尊敬的。 江行中一一接过来,走到堂中书桌前,瞥了一眼旁边,果然加了一张桌子,满意的点点头,对知白一指:“你坐那里,把功课取出来,先温习一下。”又对江流中和刘灵道:“知白,你们都认识的,以后他会常来和咱们讨论功课。” 两人赶紧站起来跟知白打招呼。 知白回了礼,坐下按照江行中的吩咐开始温习,他从小就喜欢念书,能接触的书很少,每一次看书他都很珍惜,即便是看过十遍二十遍的书,他也看的很认真。 江行中看了两人的功课,对刘灵夸奖了几句,对江流中的作业皱眉道:“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如果想要走入仕途,就要丢弃华丽的辞藻,踏实一点。” 江流中嘿嘿的笑着:“仕途什么的太无聊,我只想写我感受到的。” 江行中摇摇头,道:“四姨娘很希望你……” “四哥,姨娘是姨娘,我是我,我不能为了她的愿望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再说这几年姨娘应该也已经认清事实了。” 江行中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江家就没有过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传统,都是很顺着子女的天赋发展的。 知白稍微抬了抬,他看到门口一个身影快速离去。 江行中叹口气说江流中:“你何必非得在她在的时候这么说。多伤她的心。” 江流中无奈的苦笑:“没办法,可能是我喜欢念书让她产生了太大的希望,所以她一直不肯认清现实,我只喜欢诗词歌赋,而她却希望我能够走入仕途,与其将来让她失望,不如现在就让她断了心思。” 江行中没办法,只得道:“反正你还小,不要那么快决定什么。该学的都要好好学才是。” “是,四哥。” “刘灵,你的文章有点拘谨,以后可以试着再开阔些。” “是,四爷。”刘灵腼腆的笑了笑。 “知白,你的功课拿过来。” 知白赶紧把送过去,现在的江行中似乎像个夫子,他本能的听话。 “你的辩驳能力很强,但是基础薄弱,需要大量的书籍开阔视野。” “是。”知白低下头,他只能在东山书院看到想看的书,可是书院的图书馆也不是对所有人开放的,而且借书也有限制。 江行中似乎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忽然对所有人道:“下次休息 ,我跟老师说说,带你们去承恩寺的藏书楼看看。” “真的?”江流中第一个高兴起来。 “自然。” 知白很激动,他小心的问:“也……也带着我吗?” “当然,咱们四个都去。” 知白双眼冒出星星,整个人都灵动了几分。 接下来几个人就开始讨论功课,知白第一次参与,很新奇,他终于知道江家这几个人为什么功课一直那么好了,三个人不在一个班,但是在聚会的时候会把三个班级中的知识点共享。 以后每次休息,江行中都会带知白回家,江家众人也逐渐习惯了。 江行中也不会食言,第二次果然带着他们去了承恩寺,不过不是在休息的时候,回去上课的第二日,他就跟木翰林申请了,次日就得到了答复,于是他带着江行中四个去了承恩寺,一下子住了十天。 知白没日没夜的看书,争取把握这难得的机会。 第五天的时候,江行中说他太拼命将来会变成一个瞎子。于是带着他下山去了转山庵。 “四姐,这是我的同窗,知白。”江行中面对江云雁的时候,还是很温和的。 “哦?”江云雁诧异的看了一眼知白,只见他一双眼睛仿若星辰,顿时好感倍增。 “请坐,这里条件简陋,还请知白见谅。” 知白震惊于江云雁的美,他对江家的一些事情还是很了解的,当下有些拘谨的行礼:“见过清河郡主!” “好了,不要这么客气,你是我弟弟的同窗,也是我兄弟,请坐吧。”江云雁掩嘴一笑。 知白坐下,四下看了看,这还是尼庵吗?除了青砖结构没有改变,江家连门窗都换了,家具都是上等的花梨木打造,屋内的熏香十分特别,非常清淡但是很好闻。 看样子清河郡主也是爱书的人,三间不大的房间里,还有一侧是书桌,旁边还有个书架,上面都是经常翻看的书籍。 “我这里比较无聊,不过每年都有最好的茶叶送来,你们若是想喝了,尽管来。不过我可不会给你们带走哦,不然就没人来看我了!” 江云雁俏皮的说,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少女的柔美和郡主的尊贵,以及这几年来的修行,让她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起码在知白看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自带香气,一股莲花的香气。 知白喝了口茶,尽管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水,唇齿留香。 转眼看了看,在床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一副棋子。 他眨了眨眼睛,清河郡主棋艺了得? 江行中默默的喝茶,对江云雁左左右右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扫视视而不见。 江云雁微微一笑,看向窗外,人生啊,短暂极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只要是对的人就行,是吧。 江行中见了,心中松了口气。 此时,知春忽然推开门,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带来了一阵院中的寒气,但是江云雁却没有责备,因为知春这样一定有原因。 “小姐,有消息了,清河府传来消息,夫人回来了!”

311一个好消息 洒脱的出发 江行中和江云雁“腾”的站起来! “真的?” “谁传来的消息?” 知春喘着气道:“是夫人亲自传回来的消息,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启程来京城了,据说再过几天就会到了。” 江行中和江云雁激动的很,可是这两个人这些年越发稳重了,知白只是觉得两个人微微动容而已。 其实就在昨日,圣上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回来了?”圣上捏着纸条,“回来了……” 他猛然站起来:“回来了?” 然后他反反复复的捏着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有五个字:“苗氏回来了。” 然而“了”还是个没用的,真不知道自己派去清河府的都是些什么脑子!这他 妈的什么消息,不能说的再清楚详细点儿吗?明明纸条上还有空地儿。 圣上以手抚额,是不是最近三年来自己一直很美忙于内政的缘故,所以放松了对暗卫的要求?怎么只要涉及到苗氏的事情,他们总不能让自己满意。 圣上很快冷静下来,毕竟照她离开之前的做法来看,她应该不会进京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苗氏这三年来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 是的,他想见苗氏。 可是他不确定苗氏想不想见自己。 圣上走到后殿,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 上,才深深的抒了口气, 总算有了苗氏的消息,她没事真的太好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苗氏终究还是离开了清河府进京了,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苗氏对于进京这件事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苗氏失踪的这三年并没有使她的威望下降,反而让人更加敬畏了。虽说苗氏没在清河府的这三年,江家一切照旧,可用觉得是在吃老本,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苗氏提出要进京看望孩子们和老人,谁都不敢反对,只有江老太太问了句可休息过来了,不要太疲劳。 苗氏笑笑摇头,道:“趁着身子骨还硬朗,多走动走动,等年纪再大一些走不动了,自然就安稳下来了。” 江老太太道:“你还这么年轻呢!” 苗氏苦笑:“年轻的只是这张脸,身子骨已经不能跟年轻人比了。”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江老太太叹口气,也不说话了。 江老太爷突然主动说:“我们都大半截儿黄土埋身了,子孙满堂,富贵满门,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这一切,你居功至伟,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江家从上到下都不会拦着你!” 苗氏颇为感动,道:“多谢父亲!” 江老太爷摆摆手:“江家能有今天,我老头子能逍遥这么多年,都靠你,我拎得清。” “这都是媳妇该做的。” “嗯,好!该做的都做了,以后,做你想做的吧!” “是,父亲!”苗氏有些哽咽,不是所有公公都能这么豁达的,即便苗氏的功劳不计其数。 回 到萱草堂,她不由得慢慢看过来,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是她亲自监看的。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即便是如今的苗氏也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出发前,她去看了江云雀。 身材略显丰盈的江云雀见到苗氏去看她,高兴的连忙张罗茶水点心,苗氏按住她:“又有了身子,歇着吧,家里还没个丫环婆子?” 江云雀就坐下来,拉着苗氏的手蓦然就开始掉眼泪,说苗氏怎么就狠的下心来一走三年毫无音讯! 苗氏只好哄着,又见了三个孩子,分别给了见面礼。 跟着苗氏出海的韩家镖局的镖师,终究折了一个人,从江云雀家出来,拒绝了钟贺年陪送,苗氏去了韩家。 给那名牺牲的镖师家属丰厚的抚恤金,余下的九人发誓会照顾好他们。 出来已经是下午,苗氏想了想还是去了苗五爷家里。惹得苗五爷一阵痛哭。 搁下了礼物,苗氏跟哥哥说了半天话,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里才知道,康大夫和翁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苗氏从内心深处不想见康大夫,毕竟鸿禧的事情她还想留个渺茫的希望。 三个人聊了几句,女孩子们听说翁先生来了,就都来看望,苗氏想着问问康大夫便让翁先生去花园做客,再去原来住的院子看看,也算是回娘家了。 康大夫其实不知道鸿禧的身份,只是苗氏交代的,又和老师有关系,所以才奔走几年。 所以他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是当做回复苗氏的一个托付而已。 “对了,前几年夫人给我写信,那个叫刘鸿的人,如今恐已经痊愈了,跟夫人说一声,也算不负重托了。” 苗氏想着,刘鸿大概就是鸿禧的化名了,也是,鸿禧这个名字谁听了都会知道跟当今圣上有关。 然而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康大夫说出来痊愈二字。 “你说什么?你说刘鸿他怎么了?” “他恐已痊愈啊!他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了,可是恰巧能治他病的药丸老师临终前给我和师兄一人留下三颗,也奇怪,老师好像早知道会有他这样病症似的。可惜我没有药方,只能拖延着带他找到了师兄。”康大夫感慨的说。 苗氏再次确认:“你说刘鸿还活着?” “应该是啊,前几日师兄来信,说他已经启程回京了,大概是痊愈了吧!” 苗氏站起来,很认真很认真的问:“你确定他还活着,而且回京去了?” 苗氏挑高了声音,康大夫意识到不对,赶紧站起来,仔细回想了师兄的信,肯定道:“师兄的确说了他已经无碍,给我写信之日,刘鸿已经启程回京了。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些偏远,恐怕年根儿才能到京城。” 苗氏深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下激动的心情,面对疑惑的康大夫,她只能说:“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给我说说经过。” 康大夫便不再问,只是确定了这个刘鸿是个很重要很特殊的人物。 原来康大夫并不算齐老太医的关门弟子,而是那时被收为徒的有两人,一个 是康大夫,一个是他师兄,人称玉面圣手的古连云。因为古连云比康大夫大,所以便成了师兄,论时间其实康大夫还要早一些。康大夫虽然有天赋,但生性懒散,慢慢的齐老太医就把古连云当做了衣钵传人。在齐老太医最后的日子里,两人同心尽力照顾他,最后齐老太医还是把衣钵传给了古连云,只不过康大夫也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古连云立志云游天下,做个游医,齐老太医便把自己的生意交给了康大夫。鸿禧带着苗氏的信找到了康大夫,已经奄奄一息,康大夫赶紧取出药丸来帮他续命。经过几天的诊治,他发现药丸迟早会失效,便提出去找师兄。 两个人踏上了寻找古连云的路程,也算碰巧,古连云正要离开一个镇子,天降大雨,等他帮着安置了受伤的人要离开的时候,康大夫带着鸿禧找到了他。 然后古连云就开始研究老师的药方,发现有一种药材现在市场上没有,需要进入森林里碰碰运气。于是三个人组队进入森林历经磨难和艰险,终于找到了那种药材,古连云找到一处山谷,在那里搭了茅屋落脚,开始给鸿禧治病。 由于鸿禧中毒太深有没有好好的保养,治疗过程长了些,大约进行了一年左右。康大夫见他性命无碍了,便提出回去,古连云却说余毒难清,恐怕反复,非要确保鸿禧万无一失才肯离开。康大夫就先回来了,古连云继续给鸿禧清理余毒。 “前几日,师兄传来信件,说的清楚,刘鸿已经痊愈了,夫人大可放心,我师兄从不说大话!”康大夫拍胸 脯保证。 苗氏听着过程,心情跟着跌宕起伏,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眼中忍不住泛起泪光。 “谢谢,谢谢你,和你师兄!”苗氏哽咽道。 康大夫就彻底傻了,从没见过苗氏这样,一时间,鸿禧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心中也不确定了! 苗氏不知他想歪了,兀自感谢老天爷给了江云雁一个机会! 而后她启程时,心中是无比轻松的。还跟江海中说:“今年情况特殊,我先去京城了,下次不吝在哪里咱们尽量团圆。话说这儿女大了成家立业了再聚在一起倒真的是奢侈的希望了!” 江海中眼眶泛红,道:“不能阻止母亲去看驰中他们,但求母亲保重身体。” 苗氏道:“这一大家子都托付给你们两口子了,辛苦你们了!我一直说完带着乔氏进京,可一直没有兑现,明年我得把她带走,让你也尝尝想媳妇的滋味儿!” 乔氏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可是听说明年母亲会带自己进京又很期待,江海中破涕而笑。到底送出苗氏十里地才返回。 苗氏坐着马车再次前往京城,不知道会给如今的京城带来怎样的影响,她心中也在期待着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不论是跟父母的还是子女的,又或者是那个人的!皇宫大内,她苗氏此生都只是个过客,可是未来,不见得一定要单身吧! 江老太爷说的对,该做的都做了,然后就可以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了,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命运给自己这次重来的机会了! 穿越,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是吧!

312苗氏进京见子女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京城不久前下了一场雪,至今都没有消融,还漫山遍野的铺着银白。官道上的积雪一个冬天积攒下来已经压了两道车辙,如同固定的轨道,让马车只能沿着车辙走。不过好歹方向是正确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才刚走到城门口的一队车队一进城门就都挂上了风灯。前后护卫的马队也燃起了火把,进城后速度自然降了下来,等到了目的地天色早已经黑下来了。 江宅里灯火通明,江行中已经得到消息在门口迎接着,身后跟着江流中。江云屏在二门里跟四姨娘等人等着。 苗氏下了车,看到江行中,露出个笑脸伸出手臂,但江行中一如从前那样撩起袍子就跪下来,江流中赶紧跟着跪下。 “天寒地冻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苗氏无奈的搀扶起两人,意外的发现江行中在颤抖,苗氏知道,这孩子激动极了! 苗氏湿了眼眶,用力捏了捏两个孩子的手,同他们一起进了大门。门外守候的暗卫也飞一般的把消息传回了大内。 二门处跟江云屏等人汇合了,一同向后面走去。 酒席早已备好,苗氏回了院子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这才去了宴席处,众人都站起来迎接,苗氏让大家都坐下。自然是清河府那一套说辞。 家人面面相觑,总算看出苗氏不愿意多谈,便都住了嘴。饭后众人坐在一起聊天,苗氏对京城众人的经历已经打听到了,各自说了会儿话,给众人送了礼物,大家体谅苗氏远道而来身体疲惫,早早就告辞了。 苗氏的确乏了,早早洗漱完了就睡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江行中就陪着苗氏去了转山庵。 江云雁这几年来头一次这么失态,哭倒在苗氏怀里。 到底是母女,苗氏也控制不住的跟江云雁抱头痛哭了一场,关键是苗氏认为江云雁太不容易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为情而伤,总算是有了个好的盼头。她没敢告诉江云雁关于鸿禧的事情,怕鸿禧已经变了心,或者鸿禧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反正等鸿禧自己回京后,看他如何做吧,毕竟不论什么原因,江云雁着实被他伤的不轻! 呃,尽管他自己是九死一生。 好吧,作为丈母娘就不为难他了。苗氏心中暗暗想着。 中午吃素斋的时候,苗氏惊觉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向江行中,他道:“这是我的同窗,知白。” “见过江夫人!” 少年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对苗氏行礼。 苗氏一眼看过去,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笑容来:“快别客气,坐吧。” 吃饭的时候,看得出来江行中很照顾知白,江云雁已经习以为常,苗氏看着直笑,什么时候江行中也会照顾人了! 饭后苗氏就拉着知白问东问西,江行中如坐针毡,最终忍不住道:“母亲,您想问什么随后儿子告诉您,知白他……很内向的。” 苗氏挑眉,这是告诉自己别这么刨根儿问底儿吗? 苗氏停止了发问,看得出来知白果然松了口气,仔细看看,知白是很内向,估计是家境原因,他很少抬眼说话,总是不由自主的低着头,能不说话 就不说话。 然而等他休息了之后,苗氏问起来,江行中却给了不一样的答复。 “知白是我们班里反应最快的,辩论非常尖锐,一旦进入辩论中,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闪闪发光。”江行中木然的脸上隐含一丝笑意。 “喔~”苗氏看着江行中,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母亲,你这次来京城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看看我们吗?” “不行吗?” “呃,母亲说什么都行!”江行中妥协。 “好了,我跟云雁要睡了,你快去看看你的朋友吧。”苗氏撵人。 江行中只得告辞。 在院中,他反复思考了苗氏这三年来尤其是回来后的言行举止,眉头紧锁的在院中踱步琢磨。首先苗氏很明显的不愿意提及三年来的经历,只肯说出出海、做生意的事情,十分笼统。当初她是怎么联络到出外海的船队的,如何经过三年才回来,当初又是如何瞒过众人就这样离开了清河府的,她完全不肯提及。 而那个人必定是她完全信任的人,能够托付性命的存在。 联想苗氏这些年来的人际往来,还有家中发生的大事小情…… 蓦然他在院子正中间站定,寒风袭来,反而让他的思绪越来越清晰,抬头看看清冷的夜色,了然一笑。 然后他反向思考,再如何猜测,都只是证实了自己的推理。 慢慢的嘴角扬起来,他缓步走向客房,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更好么! 苗氏跟江云雁母女躺在床上,三年时间过去,母女两个都发生了变化,苗氏抚摸着女儿柔顺的秀发,感慨着女孩子终于出落成了天香国色的美人,可惜美目中始终带着一丝忧郁。 “云雁,如今的生活,你可还适应?将来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明年五年之期就满了,如果……”江云雁顿了顿,颓然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你还会想他吗?” “呵呵……”江云雁想笑,可是一出声就变成了哽咽,“不愿意去想的,真的,可是……每天每夜、每时每刻,片刻不曾忘记过……” 苗氏摸到了一片冰冷,女孩儿的脸上泪水涟涟,不知她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伤心到无以复加了吧! “会好的,当你很久以后回头来看这段时间的煎熬,就会发现,一切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当你遇到好的结果,你会会心一笑,所有崎岖的道路都是为了让你在最后看到最美的风景。所以,不到最后,绝不要轻易放弃。” 江云雁若有所思,撑起身子看着苗氏,烛火摇曳,透过纱帐打在她的脸上,迷茫的表情更平添几分动人的美丽。 “母亲让我怀有希望?”女孩子转了转眼睛,道:“母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苗氏神秘一笑:“我女儿值得最好的,这就是母亲的心思。” 江云雁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重新躺下,依偎在苗氏怀里:“要,怀有希望吗?” 深夜,苗氏醒来后,再也睡不着。 转山庵跟自己的家族有 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让自己和圣上有了几次的接触。 其实说起来,京城里处处都充满着回忆,走到哪里都容易触景生情。 轻轻越过江云雁,苗氏穿好了衣服,悄悄开门走出去,莲月和知春还在榻上睡得香甜。 凌晨的夜,真的很冷,苗氏拢了拢披风,在院中走了走,也难以理清纷乱的思绪。 江行中房间的门打开了,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走了出来。 “母亲睡不着吗?”他走到苗氏身边问道。 “四年了,总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母亲,儿子有个问题想问母亲。” “你随便问,我不一定答。”苗氏皮皮一笑。 “是,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母亲打算何时让二哥回归?” 苗氏僵了僵,抬手在江行中后脑勺敲了一记:“鬼灵精!” 江行中咧嘴笑了,内心深处当真松了口气。 苗氏消失这三年,以及回来的种种,让很多人有了不少肆意的猜测,例如苗氏同行的是个男子,多大岁数这就要看是谁在猜测了。反正苗氏越是语焉不详,猜测就越发的离谱,如果不是先前自己忽然灵机一动想明白了真相,怕是自己也会妄加猜测。 如今苗氏这反应证明自己猜对了,这真让人高兴,也放心。 “母亲,您瞒的我们好苦!” 五年啊!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尤其是团哥和圆哥,都没见过亲爹啊! “本来这次回来他就要跟我一起回家的,可是他临时变卦了,但是估计不会太久了。” “二哥……唉!”江行中也不好评价。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苗氏也心痛。 “是,母亲。”江行中从善如流,“有时间,儿子想跟母亲好好的谈谈。” 苗氏松了口气,又提着一颗心回到了房间,等身上的凉气散尽了,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继续睡了。 江行中实在太聪明了,从一开始他对于江河中的叛家就持有怀疑的态度,而自己这任性消失的三年,加上回来后的态度,居然让他猜出来与自己同行的人就是江河中本人! 这孩子心思缜密,根据有限的情报就把真相猜了出来。自己一个人背负了这个秘密太久了,其实压力很大,江行中猜出了真相,反而让苗氏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也倍感欣慰。 三年已经过去了,子女的事情很快就能安排妥当,然后就是自己的时间了。 她要整理一个列表,把孩子们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列出来,找出自己能为她们做的,然后一样样的去实现。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理清自己的思绪和情感,看看对方的反应。 不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是能够承受的,在我们期待一个好的结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凡事都有两面性,期待着的是一种结果,可事实上有可能是你最不期望的那个结果。 没办法,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运,一边走一边看吧,苗氏,就得这么洒脱!

313养老计划 江行中次日就带着知白回了东山书院,苗氏在转山庵跟江云雁住了三天,然后听说曹格进京了。 苗氏离开转山庵,去给父母请安,他们反而是最后知道苗氏回京的人。苗夫人又哭了一场,苗氏忽然觉得三年不见,大家都爱哭了! 回到家中,苗氏整理了一份清单,其中江云屏江云雁的婚事排在前面,江行中的亲事紧随其后,反而是江驰中,因为已经入伍,亲事却急不得了。 可是还没等苗氏按照顺序开始打点,楚田就登门了。 苗氏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尽管现在不是最佳见面时机,可他都说了,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毕竟再不想承认他也是一国之君。 楚田转了一圈儿忽然问:“这次怎么没见双喜?” 苗氏回过神来,心中嗤笑一声,从前还双喜姐姐的叫着,如今也没了那情分了! “双喜不过来了,她在清河府备嫁呢,我这次带了莲月来。” 楚田僵了一下,笑道:“哦?备嫁?这么说她嫁出去了?敢情好,我还怕她嫁不出去呢,就她那性子!” “你太多虑了!”苗氏刺激他:“我苗氏身边得力的一等大丫环,多少人抢着求娶呢!” “还不都是些掌柜的小厮~”楚田低声嘟囔。 “掌柜小厮怎么了?双喜嫁过去是正头娘子!总好过富贵人家的妾室通房!双喜还不稀罕呢!” 楚田脸色一白,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以忙碌为借口离开了。 苗氏看着他的背影冷哼,别以为我家双喜好欺负! 夜里苗氏换上深色衣服,披了棉袍,悄悄离开了家,去了当初相见的酒楼。 楚田依然在门外守着,看到面试不自在的低头行礼。 苗氏不理他,自己从莲月手里接过盒子,进了厢房。 楚田看了眼莲月,客观的觉得论长相的话,莲月更清秀一些,不像双喜那样,一看就有股子倔强。 他不由得翘起嘴角,想起跟双喜斗嘴的日子,却看到莲月背过身子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唐突的一直盯着莲月。他轻咳一声调回视线,心想自己只是一时陷入回忆了吧。 苗氏进门后,楚田连忙关了门。 倪垣一如既往背手站在窗前。 苗氏忍住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面上恢复了脸色,正待大礼参拜,先一步听到动静的倪垣已经转过身来,见到苗氏的瞬间眼中神采飞扬,苗氏的小动作没有瞒过他,他大踏步走上前来,双手扶住苗氏,双手强劲有力,苗氏动弹不得。 倪垣定定的看着苗氏,这么近的距离,苗氏仍未改变的容颜因为三年不见带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加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倪垣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拥入怀中。 可他生生控制住了自己,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毁了这脆弱的联系。 “快坐,不是在人前朝廷,不用行大礼的。” 苗氏心中高兴托了他一把,也让他坐下,道:“那就都别傻站着了。” 倪垣顺势坐在苗氏身旁而不是对面。 “外海好吗?”倪垣还握着苗氏的手没有放开,他舍不得。 苗氏笑了,他没有问自己去哪里了,也没问为什么这 么久不回来,而是直接问自己外海好吗?很坦诚,说明他一直在关注自己的消息。 “嗯,很好,是很不一样的地方。”苗氏回忆着,露出一丝向往的笑容。 倪垣心中就咯噔一下,他艰难的问:“你还想去吗?” 苗氏看着他点头:“嗯,你要一起吗?” 倪垣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苗氏眼神黯了黯,随即笑起来,早知道的,不是吗? “逗你的,我是迟早还要去的,不过我还会回来。那里毕竟不是家乡!” 倪垣紧紧握着苗氏的手,道:“清河府也不是你的家乡,你是京城长大的,要回家乡也要回京城来!” 苗氏看着他紧握的手,苦笑道:“在这里,你是…我没有办法自如的面对你。” 倪垣闻言,缓缓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 “看来谁都拦不住你,我也不能。” “若不是身份所限,你也希望畅游天地间,不是吗?” 倪垣动容,注视着苗氏,缓缓点头。 “所以,我替你去看这世界,回来说给你听,可好?” 倪垣沉迷着这句话中的含义,笑着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苗氏打开了桌上的盒子:“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 苗氏一一介绍着,有单筒望远镜,有音乐盒,自然还有镜子和水晶杯。不同的是,这些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跟送出去其他人的礼物不在一个档次上。 另外还有两个瓶子。 “这里面是什么?”倪垣看过了,瓶子只是普通的瓷瓶。 “这两个小瓶子你要收好,这个白色的,是一种消炎药,红色的是解毒药,不多,每瓶只有十颗,这种药即便是在那边也不好弄,我花了大价钱才搞来一点。” 倪垣感动了,想了想道:“我身边总有人,还是你更有用。” “我只是一介女流,对付我的人才几个,我也留了些。你不一样,现在朝廷没有内忧,你这几年的动作瞒不过有心人,外患岌岌可危,身边的异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苗氏回来后,听了朝廷这几年的变动,又通过自家商路得到消息,周边的国家蠢蠢欲动,想趁着大展国调度完成之前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所以身为圣上的倪垣很危险! “你担心我?” “嗯,很担心。” 倪垣笑了,多么直白,多么真诚,没有配合泣然欲滴的表情,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一切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苗氏点头,本人提高警惕了,安全就更能保证一点。 接着苗氏给他展示了这些东西的用法。 “你喜欢现在皇宫的高处俯瞰京城,这个叫望远镜,你转动筒身可以调焦,然后对着你想看清楚的地方,千米之外的景象如在眼前。” 倪垣听了,很感兴趣,了解了用法,便走到窗前推来窗户试了试,像个孩子般惊喜的笑着。 “这东西太好了!”倪垣很快进入帝王角色,琢磨起它的军用价值。 苗氏见状心中一叹,他是天生 的帝王! “你这个是目前能够做到最远的距离,我还有一些距离减半的,待会儿走的时候让小苗子从我车上搬走。” “距离减半也有五百米,这在侦查上可是巨大的突破啊!”倪垣还在震惊和喜悦中,看向苗氏问道:“南海国家就这么先进?” 苗氏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她能说是自己找人做的吗?因为南海国家的水晶打磨技术比这里强,在海上遇到了几次危险,她突发奇想就做了这个。其实南海国家还没有的。 “是,不过他们那里也很稀有,不是寻常能见到的。” “那你真厉害!”倪垣不疑有他,继续感慨。 相比较音乐盒什么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望远镜了。 “你可以拿一个给工部研究,若能仿造就最好了。” 倪垣眼睛一亮:“是呀!”目光炯炯的看着苗氏,如果她是自己的身边人该多好啊,见识不凡又能出谋划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苗氏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经意的说:“人啊,就得四处走走才能增长见识,若我只是京城一个贵妇,不能走南闯北,不能出海,岂会有如今的见识和收获?跟日子安逸的贵妇相比,我是奔波了许多,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等将来有一天我老的走不动了,就选择一个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地方建造一个世外桃源,养老!” 苗氏说着,当真向往起那一天来,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去哪里找这个世外桃源? 倪垣听懂了苗氏的意思,鱼和熊掌的故事他没听过,但他了解了其中的意思。内心很失望但又很庆幸,自己没有给像父皇那样强迫母亲成为了皇上的女人。没有强迫苗氏,让她自由自在,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帮助! 除了,除了自己不能经常看到她而已~ 按照他的理解,苗氏说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怕是一个是水中生物,一个生活在陆地,没有办法一次性得到吧! 他想起了苗氏的“退休”言论,当下一笑:“如果有那么一天,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陪着你去!” 苗氏听了心中一动,随即玩笑道:“你舍得你的三宫六院,舍得你的万里江山?” 倪垣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道:“你过来看。” 苗氏走过去与他并肩现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京城,我从小到大看了无数遍,几十年了,它自有它的办法,在皇朝更迭中保存自己,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皇朝却不一定是当初那个皇朝了。众人口中的万岁万万岁,何曾真的实现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朕坐在那个位子上将近二十年,却从没有被它蒙蔽了心智,朕有朕的理想抱负,朕有朕的目标和野心,既然手中掌握着这股力量,就该去实现它!可是,朕不是沉迷于欲望的人,实现了目标或者努力试过了,却失败了,朕也甘心了!未来,只要交给能够维护好这片江山和子民的继任者就好,难不成真的看着它控制它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摇摇头:“不,朕不会那么做!太子其实是个很优秀的继承人,朕只需要十年或者更短,十年后成败都已经尘埃落定,朕会把江山交给太子,自己…”他看向苗氏:“找个世外桃源,养老去!”

314一家团聚 行中解惑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苗氏不否认这句话,可是,眼前霸气侧漏的倪垣却让苗氏不由得被吸引,这一刻甚至愿意为了他肝脑涂地! 也许这就是帝王的魅力,不是他掌握了多大的权势,而是他的胸怀。 不由自主的,苗氏脱口而出:“我会帮你的,竭尽全力!” 倪垣转过身来,深情地看着苗氏:“你已经帮我太多了!” 苗氏笑了:“我还可以帮你更多,总有一个天,你会发现的。” 等回了家,苗氏清醒了很多,自己怎么就说出那么多那么不矜持的话? 她拍拍自己的脸,顿时觉得自己中了美男计! 苗氏洗脸的时候狠狠用水泼自己的脸,以此希望能让自己清醒点。 下午苗氏把江行中叫回来,在房间里密谈了许久,江行中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 三天后,书院放假。江行中把知白领回家来:“知白父母都不在了,寄居亲戚家里,对方也很拮据,所以我领回来了。” 苗氏很热情:“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知白很不好意思:“打扰夫人了。” “叫伯母!”苗氏嗔道。 “伯母!”知白赶紧改口。 江云雁是不能回来过年的,苗氏只好打算除夕先去看看她,过了初二再去了。 江云屏、江行中、江流中,还有捎信回来说除夕下午必到的江驰中,就是苗氏在京城过第一个春节期间所有的家人了。这一年,太子妃怀孕了太子高兴极了,太子侧妃江氏趁机申请初二回娘家,太子纳闷儿:“你想回清河府?” 江侧妃一本正经的说:“大伯母在京城过年,所以臣妾想初二过去请安拜年!” 太子想着太子妃身子不适,不愿意东宫里忙忙乱乱,不答应,江侧妃道:“那,那臣妾不需要多少人陪同,只带着几个人出宫,绝不惊动太子妃行吗?” 她得知苗氏回来,真的很想去看看苗氏。 太子就皱眉道:“那也不行,你这么低调的出去,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难不成你还想时刻提醒天下人你的出身?” 这几年,江云秋不肯生下庶子是他最不满意的一点,说话就有些不经思考。 江云秋气急,眼泪眼看就要落下,蓦然想起了苗氏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感叹苗氏的用心良苦。 “臣妾因为什么才进宫被封为侧妃,殿下心知肚明,是谁明知道我是个和离的妇人还上赶着求娶的?如今再来嫌弃我的身份,不觉得羞耻吗?殿下不让臣妾回娘家就算了,我江云秋即便不回去,大伯母该惦记还是会惦记!” 说罢,给太子妃行了一礼,转身带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没有摔东西来泄愤,只是在琴房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凤求凰,提醒自己男人的薄情寡义。 太子被骂了,却感觉很新奇,从来温柔如水的江侧妃还有这样一面? 他安顿好了太子妃,去了书房,倒着看了会儿书,烦躁的扔了没写好的字,装模做样的问下人江侧妃可有悔改的迹象,下人道:“江侧妃一直在弹奏凤求凰。” 太子心想这是在想着本宫了?不料下人接着说:“江侧妃宫里的姐姐说这个时候千万别打扰江侧妃,她这是在弹琴告诫自己,不论当初有多么情真意切,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 太子 黑着脸撵了出去,再也坐不住了,便匆匆离开了书房,经过花园,七拐八绕的甩了太子妃的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敲了敲江云秋院子的门。 片刻后就闪身进去了。 琴声戛然而止。 止梅和方想护送着曹格的母亲和弟弟在年根儿上进了京,得知江云屏和苗氏都在大喜过望,把老人送到了朝廷分配给曹格的宅子后,就去了苗氏那里。江云屏见到大女儿很是高兴,见到两个外孙更是欢喜的合不拢嘴。 苗氏带着江云屏母女,江行中和知白自己四姨娘和江流中,一大家子去看了江云雁,好生热闹了一阵子,才回了京城,下午快傍晚的时候,江驰中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见了苗氏就跪下行礼,然后扑进苗氏怀里,好歹没哭,只是红了眼眶,苗氏感慨军营果然锻炼人,江驰中坚强内敛多了。 家人一一见礼,轮到知白,他拍了拍知白的肩膀,凑在他耳边道:“我四弟那个人,很不好相处吧,真是为难你了,跟他…”话未说完,被江行中拉到了一边,道:“三哥你下手没个轻重,知白身子弱,你别把他给拍坏了!” 众人闷笑,江驰中看着脸色通红好像真的在揉着肩膀的知白,心想自己难不成真的炼成了铁砂掌? 众人欢聚一堂,苗氏举杯道:“今日我们在京城团聚,因为特别的原因,不能在清河府和大家团员,所以呢,第一杯,咱们祝清河府的亲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大家一阵附和,仰头干了。 第二杯,给方想和止梅一家自己江驰中接风洗尘。 第三杯祝愿家人都健康长寿江家能富贵安康。 苗氏坐下,看着屋内满当当的人,心中很高兴。然后她宣布,江驰中的亲事已经定了!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看向江驰中,都知道他拒绝了很多人,一直在等待一个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子。 江驰中站起来,激动的问:“母亲,您找到她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苗氏。 “找到谁?母亲给你定下的女子,是百里挑一的好样貌,一等一的好家世!” 苗氏装傻。 江驰中急了,道:“可是母亲!您明知儿子…算了这门亲事不作数,我不同意!” 苗氏闻言也不急,放下酒杯,道:“好,明日母亲就去退亲,但是,母亲也没脸再见人家了,明日退了亲就出海去,再也不回来了!” 江驰中无奈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嘛! 他颓然坐下,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最难受不过。 谁都不知道苗氏在除夕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有江行中觉得母亲自外海回来后性子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而且好像更喜欢捉弄人了。 当初只知道是王妈妈把人带走了,后来人家姑娘自己有了奇遇,江家人就放手了,所以除了苗氏和王妈妈几个,谁都不知道雍亲王带走了楚颜。所以雍亲王回京并没有让他们产生联系。 江驰中至今不知道楚田的义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 这件事苗氏特意给倪垣解释过,请他放心的指婚。 曹格并不知道江云屏在京城,自从自己离开了清河县之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有时候问起止梅或者方想,他们只说一切都好,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但是他知道,江云屏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自己,虽然方想总说新衣 服是止梅做的,可他看得出来是江云屏的手艺,止梅的手艺还是略逊一筹的。 回到京城,他除了进宫谢恩,就是去了东山书院,毕竟木翰林虽然没有教导他多久,但始终是认下了自己这个学生,还因为年纪大了些,当了江行中的师兄。 江行中对他一如既往,可他就是觉得有点生疏了,他不知道江行中知道不知道自己跟江云屏的过往,这小子一张木然的脸实在看不出喜恶来。 木翰林高兴极了,当着江行中的面就问曹格目前可有定亲或者打算定亲的对象,曹格犹豫了下,摇摇头。 那一刻,他恍然觉得江行中挑了挑眉…… 大概是眼花了吧。 坐了没多久,太子来了,单门把江行中叫了去。 原来太子自从那日回去找了江侧妃之后,心里总是没底,他发现江侧妃对他爱搭不理了,先前可是因为她不肯生孩子,总是吃药,自己冷落了她一阵子,加上有了太子妃,有名的才女,江云屏虽然也通文墨,毕竟跟才女还不沾边儿,他便有些偏向太子妃。 可是为了出宫见苗氏,江云秋竟然敢跟他甩脸子,他还挺受用。然后他以为自己过去哄哄就好了,谁知道人家依旧是冷脸以对。 这不想着江行中好歹也算是个小舅子,就来问问怎么回事。 江行中心中无奈,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干吗这种儿女情长的鸡毛蒜皮的事也来问自己! 太子看着江行中,江行中就看着太子,面无表情。 “你倒是说句话呀!”太子绷不住了。 “殿下想听什么?” “她……这都是为什么呀?” 江行中心想,太子情商真的不怎么样! 唉!既然这位是自己未来需要辅佐的对象,就勉为其难的给他解释一下吧! 轻咳一声,他问:“当年是殿下一心求娶还是我堂姐百般纠缠?” 太子脸红了下:“是我。” “堂姐身份皇家可知?” “知道。” “堂姐可是侧妃?” “这是自然。” “但她入宫的规格可是超了?” “嗯,太后娘娘特许。” “太子妃可是顾太师嫡亲孙女?” “是。” “太师爱之如命,为何肯嫁给太子?” 太子心想太子妃有不愿意当的吗?可当初即便是雍亲王出面,顾太师也拒绝了好几次,后来去东宫看了看才下定决心的。 “是…雍亲王的脸面吧~”他不确定了。 “堂姐若是生下长子,算是庶子吧!” “是。”他有些明白了。 “寻常家庭为了嫡还是长谁来继承的问题还会闹的鸡犬不宁,那么身为太子,殿下若是先有了庶长子,那太子妃如何安心?所以当初顾太师极力反对,可是去东宫看过,问过堂姐后,才同意了。正是由于知道了堂姐喝避子汤是为了嫡庶有别,不至于为将来埋下祸根,认为她正直懂事识大体!而一个女人长期服用避子汤会对身体有损,她可能今后子嗣艰难,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而您还在拿她的出身伤她的心,也就是您是太子吧,否则秋堂姐势必选择和离!” (本月请假一天,补一章。另,在推荐位上,尽量多更些~喜欢看的收藏哦,推荐订阅打赏,来者不拒!谢谢!)

315京城第一个新年苗氏很忙 太子深觉木翰林给这小子起“笃仁”这个字太贴切了,平日里也真没发现他嘴巴这么毒! 可是又是自己跑过去问人家的,人家不吭声还愣问,等于是自己找虐。 可是太子又真的想问,如果自己不是太子的话,江云秋真的还有胆子和离? 面无表情的江行中让太子心中忐忑,想想自己的确不应该,人家江侧妃深明大义,自我牺牲,反而是自己身为大战国的太子没有大局观没有体贴心更没有肚量……突然好惭愧! 太子走了,江行中深吸一口气,要不是为了跟曹格好好沟通一下,他不会这么直白的把太子赶紧给打发走。 等回去了,木翰林和曹格已经说起了别的,江行中没赶上听曹格什么反应。 他正襟危坐,听着木翰林跟曹格分析朝廷的局势。 “闵皇后最近消停了很多,是因为她看出来太子的位子越来越稳,而圣上对她不干涉的态度也越来越满意。二皇子也比较聪明,很早就处于一个贤王的站位,这种投诚直接断绝了慧妃的念想,所以慧妃跳腾了两年也消停了,如今据说气的卧病在床。其他皇子还小,就更没什么指望了。” 木翰林侃侃而谈,对方才自己说的状态很是满意的样子:“要我说,这真是最好的局面了。前朝也好,后宫也好,总是要平静些才安稳。” 曹格静静的听着,他这几年远在地方,宫里的事情还真不太了解。 “后宫平静了,而前朝也经历了一阵动荡。那就是三年前雍亲王回归,要说为什么是动荡呢,雍亲王离京几十年,将近五十年的时间,在大展国和其他国家都有不小的势力,尤其是跟周边国家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雍亲王突然不声不响的还朝了,据说连圣上提前都不知道。所以很多人都在观望,有人希望雍亲王就此还朝,可有的人却希望雍亲王只是回来分化朝廷的。所以动荡了一阵子,但是雍亲王诚心还朝,跟圣上联手,倒是揪出了不少的立场不坚定分子。” “而我和你大师伯都认为,这是大展国的中兴之兆!” “因为在圣上在位期间,做成了很多大事,首先听说南海的商路已经畅通了,不管是民间的还是一家的,总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头;之后是大长公主携子还京,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文韬武略是无所不能!如今已经封了大将在东关镇守,哦,笃仁的三哥目前师从杨荣立大将。其实大长公主还朝也算是件大事,可是不久之后就是雍亲王还朝,这个风头就被盖过去了。而且圣上还筹集了足够的军费,关键是这个军费是长期的不是一次性的,这个就比较难得了。”木翰林似乎觉得与有荣焉,毕竟这么优秀的帝王算是他的学生。 曹格闷声听了半晌,才道:“内忧已解,可外患更强了,圣上这样大张旗鼓的做了这么多事,已经引起了邻国的警觉,我们在不断备战的时候,他们也没闲着啊。” 木翰林道:“这也是,但是我们不能为了不让对方警觉而限制 压制自身的发展啊。” 曹格也点头道:“是,因为对方也是在不停的前进,所以我们更要抓紧,争取把他们甩在身后。” 木翰林捋须含笑:“正是。” 江行中觉得没什么意思,这都是老生常谈了,他看曹格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 “老师觉得未来学生该何去何从?”曹格问。 “你?”木翰林微微一笑,沉吟道:“你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上进。像你、行中这样的,都属于圣上培养的生力军,目前你们还达不到能够帮助圣上的阶品地位,你们只有辛勤的工作,然后不断的前进,最后才能够为圣上分忧。” 曹格琢磨着这是让自己先别管其他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沉默了,也是,尽管已经算是晋升飞快了,可目前也不过是个从四品而已,对朝廷来说的确是无足轻重的。 叹口气,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江行中突然道:“我们生在什么样的年代或者赶上什么样的变革都不是我们能够主宰的,可是我们却可以不断的充实自己,等待时机辅佐明君,创造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辉煌。” 木翰林痴了,他手中的茶杯倾斜,茶水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他都没有察觉到,而曹格也深受震动,他头一次认真的把江行中当成了自己的同等阶层的志同道合的同伴,而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曹格若有所思,木翰林却抖着手,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正在努力的挽救。但是他内心的震动却如同山洪海啸!尽管知道江行中这个弟子十分难得,让师兄都羡慕不已,尽管知道他很有天分,未来很可以期待一下,可是,谁知道才不过四五年的时间,他已经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的远见卓识,沉稳细致,还有他不断积累的学识,在将来都是助他一飞冲天的资本! 木翰林心想,也许自己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从旁指引一下,他就能如同雄鹰一样,振翅高飞! 终于熬到木翰林放人,江行中想跟曹格说说江云屏的事情,可是白帝师又来找两人,江行中终于放弃了一见面就询问曹格感情的事儿。 除夕夜里江云屏回到自己的住所,止梅两口子带着孩子也跟了过去。 江流中和四姨娘住在一个院子,江行中和江驰中住一个院子,苗氏说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有些孤单,把知白放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厢房了。江行中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倒是江驰中大惊小怪的说母亲院子里应该住女眷,被苗氏一个刀子眼给飞了一边儿去了。 知白闻言看了苗氏一眼。 新年的第一天,一大早的江家就热闹起来,大家都纷纷早早起来给苗氏拜年。苗氏挨个给发了压岁钱,也不多,每人十两,知白不肯收,江行中直接塞进他的包里。对苗氏来说十两银子跟玩儿似的,对知白来说却是一大笔零花钱。而且身上是崭新的棉袍,是四姨娘给做的,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去家里, 过年前四姨娘就给他也做了新衣服。 他看着江行中,心想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江驰中没精打采的,他还没忘记今天苗氏要带着他去镇国公家里确认亲事,而且苗氏还告诉他,这门亲事据说圣上已经点头会亲自指婚。 吃过早饭,苗氏各自去拜年,江行中江流中知白自然去给老师拜年,江云屏母女就被留在家中,方想要去给曹格拜年,江行中就让他跟着一起去东山书院,因为曹格肯定也去给木翰林拜年。 苗氏果然让江驰中装扮整齐,收拾了一车的礼物领着他去了镇国公府。 楚田兄弟在大门口迎接,苗氏见了楚田,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楚田自己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镇国公看着江驰中就脸色不好,话说这小子可是死活都不肯娶了他义女的。 江驰中也很尴尬,经过一夜的挣扎,他放弃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回来的母亲为了自己的任性而再次出海! 江驰中很清楚,如果他有半分那女子的消息,能得到半分的回应,母亲也不会逼他,可是他没有。茫茫人海中,那个曾经被亲人出卖还想努力争取找回自己的身份的女子,那惊鸿一瞥已经让自己眼中再无其他女子的红颜,如今在哪里? 已经二十岁的江驰中一向开朗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悲伤。 楚田看不下去了,提出带着江驰中去自己房间看看。 镇国公正不想看到他,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苗氏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噗嗤一笑。 “关于这件亲事,我知道是委屈令爱了,不过这其中另有缘由,国公爷可否听听事情经过?” “愿闻其详。”镇国公隐约知道些苗氏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耐着性子道。 “当初我们初入京城,被人设计陷害了一次,那人的目标是驰中,但是目的却是摆脱不想履行婚约的侄女。” 苗氏把当初如何被套路,如何解决危机,如何被那个女子感动而决定帮忙给她一个崭新的人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关键是那个时候驰中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女子,所以只是问了问我并没有私下处置就放了心。我也没想到他对那女子钟情了,所以当那女子另有奇遇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对方的联络方式。”苗氏越说,镇国公脸色越阴沉。 “江大夫人这是在给令郎的先前的行为做解释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咱们这亲事也不用结了,我家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既然令郎的确心有所属,就不横刀夺爱了!” “老国公怎么不问问那女子有了什么境遇?” 镇国公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苗氏从丫环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到镇国公面前:“这是什么?” 苗氏脸上慢慢溢出笑容:“这是带走那个女子的人留给我们的,国公爷看看。” 镇国公想了一下,伸手打开盒子,一个做工精致的剑穗儿。他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苗氏,深吸口气,取出了剑穗儿! “雍?!”

316子女的成长 江驰中跟着楚田去了后院,在楚田的院子里喝茶诉苦,楚田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起自家小妹的天香国色,顿时也觉得好友不知好歹。 “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那心上人姓甚名谁呀!”一句话捅在了江驰中的心窝子上,他不知道啊! 楚田就喝茶吃点心嗑瓜子,看着江驰中难得的颓丧。“要不你见见我妹妹吧,兴许你就看上了呢?”楚田觉得很可行。 江驰中心想,要是女方看不上他,不是会更顺利么,心怀鬼胎的答应了。 派人去打听楚颜现在在哪里,却被告知得知江大夫人来了,过去请安了! 江驰中就皱了眉头,不太对劲儿啊,难道知道自己先前拒婚怀恨在心要去撒气? 江驰中急着回去,怕那女子给母亲难堪。 “慢!”楚田却察觉到异常,不说性格,这个义妹可是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的,而且很有能力,深受雍亲王喜爱,不惜以亲王之尊来镇国公府商议,请父亲收为义女!她本身应该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快走!”江驰中等不及,拉着他就跑出去了,等二人去了前厅,才知道苗氏竟然跟着楚颜去了后院,因为她们走的是花园,所以错过了。 楚田笑道:“看来你母亲真的很满意我妹妹呢,这就婆媳相处和谐了!” 江驰中踹了他一脚。 苗氏出来的时候,是英德公主送出来的,来到前厅的时候,正听英德公主说:“清河真是太倔强了,您去看她的时候好好劝劝她,是去转山庵清修又不是出家,怎么能完全断绝了跟我们的来往呢!” “公主说的是,那孩子太倔强了,回头我说说她。”苗氏也笑着说,从前没怎么接触过,原来英德公主性子很好。 “就是嘛,多下来转转谁也不会说什么!” “多谢公主惦记着了。对了还真有事情拜托公主,那孩子如果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就麻烦公主替她说了!” “您就放心吧!”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前厅,江驰中见苗氏一切正常,放下心来。 然后俩人看到了江驰中两人。 “大嫂!” “公主!” 英德公主看着江驰中就笑了:“行了,你以后也得叫大嫂了!” 苗氏也跟着笑,这个英德公主真的很对她的脾气。 “公主,那我们就告辞了!” “我送送夫人。” 离开镇国公府,苗氏在马车上假寐,不理会江驰中在一旁抓耳挠腮。 镇国公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后,试着问了一句:“要不要让他们见一面,解开误会?” 苗氏却展现了一个坑儿子母亲的模式:“不行,就不让他见,也让他尝尝伤心的滋味。给令爱出口恶气!您老也消消气儿,今后不要为难女婿哦!” 镇国公听了便爽朗的大笑起来。 所以可怜的江驰中成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新郎倌儿,直到成亲那日掀了盖头才再三确认了自己得愿以偿了。 这是后话,现在的他心情十分复杂,认命了,却还一时割舍不下,对女方又十分好奇。 苗氏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任性了这么多年,也该受点教训了。 接下来又走访了几个亲朋好友,最后一大家子在苗老爷家里团聚,吃了晚饭才回家。 初二一早,江云灵和张熙正回来了。 家里顿时热闹许多。江云屏想起远在在清河府的两个小女儿,有些不舍,她还从没有跟小女儿们分开过年呢, 幸好这里今年有止梅和外孙,她已经很知足了。 苗氏细细的问了江云灵回到京城后的生活,得知回来的时候那个婆婆已经被张御史给架空了,无非就是一些小事,站规矩啦,老是让她侍疾之类的,若说有没有背后下黑手,江云灵没有细说,不过她身后的丫环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点手段在江云灵的聪慧下都不算什么,她把自己和孩子都保护的很好,把小家庭照顾的无微不至。 江行中已经参加了院试和乡试,如今正打算参加春季的会试,张熙正也打算下场试试,但他的水平还不稳,希望不大,五五成吧。 他虽然很勤奋,也有些天赋,可是毕竟耽搁的时日太久了,如今凭借三四年的功夫能够追赶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见多识广,反而对于他的功课有很多助益,就此,有时候在一起温习功课的时候,江行中明显感觉到张熙正和江流中以及知白的不同之处。他更加务实,更加全面。 私底下,江行中曾经跟木翰林提起过,说张熙正是个可造之材,可是木翰林却笑话他,说不要想着靠裙带关系再往东山书院塞人。 江行中微微皱眉,木翰林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赶紧补救,可是江行中已经站起来给他一本正经的行了礼,然后退出去了,木翰林老半天都不自在。 从木翰林处出来,江行中深吸一口气,脑中清醒了很多,也不是那么介意老师说话难听了。 其实木翰林对自己真的很不错了,自己进来了,后来江流中、王妈妈的孙子刘灵,还有江驰中他们进京的时候,都能够来东山书院旁听,这已经是很特别的待遇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只要有真才实学,他相信二姐夫总会受到瞩目的,此时自己这样做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别人以为张熙正是真的因为裙带关系才被赏识的。 初二相见之后,江行中有了一个念头,记得当初曹格师兄就是木翰林在来江家的时候遇到了,从而被老师赏识,收为弟子的,如今也可以如法炮制啊! 于是他去找了苗氏,希望在初三或者初五的时候请老师和师伯来家里做客。 苗氏自然应下了,现在江行中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他的智慧。既然江行中说要宴请,那苗氏自然全力以赴。 只不过江行中的邀请名单里还有太子和江侧妃。 苗氏心想太子也来的话,明日就有些紧张了,于是定在初五,让他先去打探太子的行程,江行中却说太子是捎带的,来不来都行,所以就让苗氏定在了初五。 这倒是让苗氏很意外,不过江行中的事情她不会过问,只要做好他安排的事情就是在帮他了。 江行中跟张熙正说初五要在家里招待客人,希望他到时候能来陪,张熙正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毕竟江行中不仅是小舅子,还是个才高八斗的 才子,他很愿意跟他在一起讨论功课。 下午吃了晚饭带着江云灵和孩子回到家,张御史就把张熙正叫走了。 张夫人就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让江云灵去侍疾,江云灵微微一笑,吩咐了一句就换衣服去了张夫人处。张夫人正在额头上绑了布条,躺在床上哼哼呀呀,见她来了,装着虚弱的样子道:“老三媳妇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头疼的厉害啊,你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就见不到我了呢!” 江云灵笑的温柔:“是儿媳不对,明知道今日是回家探望母亲的日子,都没能早点回来,让婆婆受累了。” 她说受累而不是受苦,张夫人就察觉不对,往常这个女人不会这么说,只会逆来顺受的。 “哎呦~”她大声喊,江云灵自主坐下喝茶,看着张夫人演戏,一边道:“儿媳回来的匆忙,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小心带给婆婆,您先忍耐一会儿,儿媳散散凉气再过去服侍您。” 张夫人的呻吟就戛然而止,她跟婆子对视一眼,有些摸不清江云灵这是个什么套路。 于是只能静静的等着,看着江云灵几乎喝了一壶茶,然后借口去净房,又走了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已经带着一个大夫进门了,而且在院子里就说:“大夫,您可得趁着我在的时候好好给我婆婆看看,这一大家子人,上面还有两个嫂子,婆婆愣是等着我回来才能请大夫呢!” 张夫人心里就咯噔一声,上面两个儿媳妇都是她亲生儿子的,也是她亲自挑的,江云灵这么一说,这话传出去败坏的还不是自己儿媳妇的名声,于是赶紧扯了布条,坐起来。 大夫进门的时候,张夫人已经坐起来了。 “这是?”大夫傻眼了。 “哎呦,婆婆您怎么坐起来了,刚才还说要是儿媳晚回来一会儿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呢!”江云灵大声说。 “咳咳~”张夫人正在喝茶,呛到了。 “三奶奶这是说什么呢,夫人好着呢,您这么说这不是在咒夫人么!”婆子赶紧说。 “妈妈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江云灵很快做小伏低,“大夫,您赶紧给我婆婆诊治一下,好让一大家子人放心!” 大夫想着也不能白来一趟,就道:“好的,应该的。” 说着上前给张夫人诊脉,这是儿媳妇的好意,张夫人不好推辞,只好伸了手。 大夫一边诊治一边就皱了眉头:“夫人这是……忧思过度,还是什么都不要操心,好好休养吧。其他都没事。” 大夫也看出来了,这个夫人是在装病,加上江云灵一开始说过的话,他很快便知道是婆婆在刁难庶出的儿媳妇,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他是个大夫,不是谁的枪。 江云灵问需不需要给婆婆开个方子,大夫摇头:“用不着。” 江云灵亲自送了大夫出去,临别的时候塞给大夫一个大大的荷包。 “这位奶奶,诊费已经给了。”大夫捏着这荷包可不轻。 “家中矛盾还麻烦您跑一趟,心下过意不去,大夫千万海涵。”江云灵婉转的说。 大夫秒懂,今日之事可以不必缄口。

317新春第一缕温暖的曙光 就在江云灵开始反击的时候,张御史也在跟张熙正谈论这件事。 “四年前本来就该解决了她的,可是想着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尽管她罪恶滔天,但仍是下不了手。于是让她病了一阵子,慢慢就放松了。”张御史叹道,如今的张家,他已经可以在自己的书房里随意的说话不必担心张夫人的耳目了。 “是,怎么能那样做呢,还有大哥和二哥呢。”张熙正很清楚,自己再怎么受父亲喜爱,也是个庶子。就算嫡母罪恶滔天,也有生育两个儿子的功劳。 张御史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明白就好,这段时间为夫也知道委屈你媳妇儿了。不过既然你岳母已经进京了,她应该不会再忍了吧。” 张熙正不太明白,跟岳母是否进京有什么关系。 张御史笑道:“你不明白这些事情也很正常,对于女人来说,娘家人在跟前就是最大的凭仗,尤其是娘家势力大的时候。先前你媳妇在我们家算是举目无亲,她需要事事小心翼翼,因为即便有了事情她也怕美人帮,在这里她在夫人们中间没有什么口碑,所以她先忍着。” 张御史为了让儿子明白接下来他媳妇会做出来的事是个什么缘故,很详细的解释。 “你就安静的看着吧,我知道你媳妇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放心吧。” 张熙正点头,暗暗握了握拳头。 他曾经想过绝对不让江云灵受半点委屈,可是真实的情况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保护,江云灵将一切能够影响到他学习的事情都给挡在了外面,半点不让他感觉到烦恼。若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一路追赶上来,中了举! 张御史心想当初只是为了能够跟苗氏结亲,想着不吝哪个都行,谁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个宝,能够在婚后还让丈夫这么上进,实属难得。 大年初二张御史家闹得乌龙很快就传了出来,贵妇圈子里谁不是人精,只听了个过程就猜到了前因后果,想着张御史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大儿媳妇常年在京城一个家里生活,怎么就用到庶出儿媳妇给她请大夫了。 别的不说,后宅妇人们都喜欢儿媳妇能够督促儿子上进,看看江云灵是怎么做的,家里照常照顾,还得伺候挑剔找茬儿的婆婆,又生了孩子,还督促丈夫中了举。张熙正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圈子里都知道,他这么多年不看书都能中了举,江云灵在后宅妇人们的圈子里,口碑相当不错了。 张熙正听到父亲的口气,知道他不会对江云灵即将做出的反击心存不满,也松了口气,对于父亲他是真心敬重的。 张御史一生阅人无数,他很快看到了张熙正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你们是两情相悦的,与我们当初不同。所以,当你今后有能力的时候,尽量对她好一些,女人嘛,一生就是丈夫孩子和娘家。记住这一点,你就能成为她心中最完美的丈夫。” 张熙正很受教育,他看着父亲,心中的疑惑也一点点的扩大,这么懂女人心的父亲,为什么跟嫡母的关系会这么冷淡,难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这样度过的吗? 张熙正一阵后怕。 苗氏到底初三才腾出空来去转 山庵看了江云雁。 一家人在山上热闹了一天,大部分人都下山了,苗氏多呆了一天。 初四的清晨,苗氏早早就醒来了,她在转山庵一向都睡不踏实。 略微清洗了下,回头看看熟睡的江云雁,微微笑了,这孩子这几年清净惯了,昨日那样的热闹她怕是几年都没有经历过了,累坏了吧。 又是一年过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也七八年了吧,可是在清晨的时候,总是会恍惚一下,虽然不会再如同刚刚过来时候那样捏捏自己的脸确认了。 不知道夜铃是不是还跟着自己,这些年在外海,夜铃真的帮了大忙,很多时候都靠着夜铃才能逃出生天,其中的凶险自不必说,这也是让苗氏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的原因。生死关头经历好几次,再怎样懒散的人也会发生改变的。 走出院子,她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所以放心的出去溜达。 现在曹格在京城已经确定了,江驰中的亲事也定下了,江行中也…… 如今就剩下江云雁的亲事了,说是鸿禧已经进京了,可是怎么没动静呢?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当初妙清师太住着的茅屋,自从妙清师太走后,这里就再没有人住了,已经荒废了很久。 想起了这也算是跟妙清师太的缘分开始之地,便想过去看看。 转过几个弯儿,绕过一片小树林,苗氏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茅屋中怎么会有烛火的亮光? 鬼吗?可是天已经渐渐亮了,应该不至于。苗氏自己的经历离奇,所以对鬼神什么的,也不敢完全不信了。 她的迟疑让隐身暗处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儿,夜铃从黑暗中轻轻走过来:“夫人,怎么了?” 苗氏回头看到夜铃,一时激动拉着夜铃的手,指着那处茅屋道:“那里应该没有人的,可是我刚才看到了一丝光亮。” 夜铃看过去,此时那里是一片朦胧,却没有半点光亮。 “属下先过去看看?”夜铃征求意见。 苗氏有些犹豫,可是又实在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毕竟如果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住着,而转山庵的人却都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江云雁可还在这里住着呢,虽然有些护卫力量,可后山真没人看着。 便道:“小心些,发现不对劲赶紧回来。” “是,夫人放心。”夜铃悄悄略过去,刚刚接近茅屋的门,就停住了,她听到了脚步声,便一手探进怀里,一手握住了剑柄凝神戒备。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阴影中,夜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江大夫人吧,请进来一叙。”男子开口。 苗氏离得远,却也听清楚了,内心大震,这不是鸿禧的声音么。 她赶紧走过来,对夜铃说:“没事了,你休息吧,没有危险。” 夜铃看了鸿禧一眼,退出去藏了起来。 进了茅屋,里面有些热气,原来苗氏看到的火光是一只炉子。 屋内只有简单的被褥还有烧水壶,和一口锅。 “这里这么简陋,你就住在这里?”苗氏有些心疼,“身体好了吗?能经受住这么恶劣的条件吗?” 鸿禧愣了下,微微有些窘迫,道:“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苗氏松了口气:“为什么不直接去她跟前,你们明明那么思念对方。” 鸿禧低下头:“当初伤害她那么深,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出现,求得她的原谅。还有……” “还有什么?” “就是……不知道四年过去了,她还会不会……依然想着我。” “你留在这里确定了吗?” “是,她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心意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 “正月十五,还请夫人想办法让她去一趟承恩寺。” 承恩寺?这个可有些难度,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我答应你。”苗氏点点头,起身道:“但是你对未来有过计划吗?需要她跟你隐匿一辈子吗?” “不会!”鸿禧抬起头来,精神奕奕的看着苗氏保证:“我会给她应有的尊重,一个盛大的婚礼!” 苗氏摇摇头:“到时候你们商量下吧,你想给她的不见得是她最想要的。” 鸿禧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苗氏就离开了,她没有问鸿禧要做什么,反正这个男人为了江云雁,也算是历经生死了,多余的考验没有必要。 至于江云雁的心意,看她床头仍摆着那套棋子就知道了。 这次来转山庵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中午用了素斋就下了山,毕竟还要给江行中的宴席做准备。 江行中别的没有要求,只要景色好,暖和一些,有酒有文房四宝就行。 苗氏在水榭准备了宴席,水榭二楼准备了休息室,毕竟木翰林和白帝师年纪大了,要是中途想要休息休息,也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客院了。 水榭中央是两张桌子,为了怕太子也来,总不能大家都一张桌子吃饭吧。四周放了四五张桌子,琴棋书画各种工具都有。 初二的时候太子到底没有让江侧妃出来,因为太子妃不小心摔了一跤,东宫乱成一团,江云秋帮忙稳定后院,没顾上。 最终查明结果是太子妃想去后院走走,院子里小路上有些积雪没扫干净,她只顾着看景忘记看脚下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主观害人的坏人。 初五太子答应了赴约,想着算是补偿,就把江侧妃带来了。 江行中其实是为了张熙正才办了这次宴会,可是他谁都没说,但是由于需要展示张熙正的长处,所以他还是跟苗氏透了个底儿,让她帮忙准备些东西,苗氏自然很赞成,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相互帮衬的关系,一人好就要全家好。 这才是兴家之道。 张熙正虽然不知道这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宴会,可是他还是很积极,一早就带了江云灵和儿子来赴宴了。 太子是临近中午才到的,带着江侧妃。女眷们自然在一处,逗逗孩子互相交流,男人们则直接去了花园水榭。

318宴会(1) 张熙正带着江云灵母子过来的时候,算是第一个到的。江云灵带着孩子去了后院,张熙正在下人的引导下去了临水阁。 临水阁是两个水上阁楼,南面是两层楼的阁楼,和靠北面的水榭用一座木桥相连,北面的是一层,十分宽敞。当初苗氏就是在这里给楚颜一条出路的。 江行中和知白正在指挥丫环们调整位置摆设,见张熙正进来,江行中让知白自己指挥,他拉着张熙正去了后面的水榭,两个人坐下后,江行中一本正经的对张熙正说:“稍后客人们回来,我先给二姐夫交个底,主宾是太子殿下,然后是我的老师木翰林,还有师伯白帝师。” 张熙正惊讶的长大了嘴:“这,太子殿下也来?这……我在合适吗?” “往远了说,那是将来我们要辅佐的天子,往近了说,那是秋堂姐的夫君,算是亲戚吧。二姐夫不要有压力,正常发挥就好。” 张熙正震撼不已,那可是太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还有,”江行中见他被太子给震慑到了,所以给他提个醒,“我老师木翰林虽然不会再收徒弟了,可是师伯还没有亲传弟子,他老人家喜欢务实、勤恳、能吃苦的学生,现在还没找到!” 张熙正点点头,“哦”了一声。 随即他反应过来,看着江行中,不太确定的问:“你的意思是?” “师伯想找个关门弟子,可是不太好找。所以我想二姐夫要不要试试,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我这次提供一个场所一个机会,有没有师徒缘分,就看你们的了。” 张熙正脸上火辣辣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也认为这是江行中在帮衬自己。 江行中却道:“换做别人,没有那个实力,我是不敢介绍给师伯的,怕他骂我。但是二姐夫,你有毅力有雄心,而且你忍耐力超强,观察入微,比我们常年念书的人多了很多的见识,这些正是师伯比较看重的特点,所以,你要拿出自信来。我不会帮你说话,你如果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师伯的认可,那么今日我的心血也就不算白费了。” 张熙正激动的站起来,对着江行中就是一揖:“不论成败,单凭你这份心思,我感激不尽!” 江行中站起来回了礼,道:“我给你讲讲师伯的事迹和生平,你自己判断。” 说着他把白晃帝师的所作所为和生平都讲给张熙正听,还有这几年相处下来的观察结果等等。 正说着,丫环过来请人:“四爷,二姑爷,白帝师和木翰林到了。” 虽然已经是正月了,可是这几天天气还是有些寒冷,木翰林和白帝师自然乘坐江家改良的马车,话说这几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而江行中也让他们不要客气,就凭他们的学识和地位,凭他们的年纪和对大展国的贡献,这点儿享受还是理所应当的。 江行中的话一向很有说服力,两个老头子高高兴兴的给捧着、惯着,当真不再吃苦了。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曹格,江行中见到曹格眯了一下眼睛。 他给两个老师师伯行礼后,跟曹格见礼:“师兄。” 曹格笑呵呵的:“正好在门 口捧上了老师他们,就一道进来了。” 几个人进了临水阁,里面在没个座位跟前都摆了小火炉,两个老头子的座位自然是舒适的垫子加手炉。木翰林就感慨:“还是江家的下人伶俐,最会照顾人。” 白帝师翻了个白眼儿:“那是有人调教的好。” 江行中给两人引荐了张熙正,张熙正倒是不卑不亢,没有过于热切,江行中看了心中暗暗点头,要知道白帝师可是很骄傲的人,回京四五年不曾招收关门弟子,就是宁缺毋滥,多少人仗着身份地位送了自家子侄去,都让白晃帝师一句没有缘分给打发出去了。 凭借当初两箱子手稿的功劳,圣上几乎快给他供起来了,谁敢说白帝师的坏话!抱怨一句都不行! 所以适当的保持尊重就行,不要太过热切。 点心茶水流水般上来,每个人身前的小茶几上的点心都不太一样,木翰林瞧了瞧,扁嘴道:“怎么我们的都不一样!” 知白解释道:“您年纪大了,不能吃太甜的太凉的,尤其是荤的,所以您那里的都是江伯母特意交代厨房做的,开胃,养生?!” 白帝师对吃食不太上心,不过闻言也道:“瞧瞧人家多悉心,你就是口舌欲太强!人家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却不领情。” 木翰林哼哼两声不多言语了。 曹格则想起了那年的冬天,同样是江家的宴席,可是如今时间不是那个时间,地点也不是那个地点了,而且那个人,也不会出现了。 想着想着,他就把茶水一口饮尽。 当初他想跟江云屏说,让她跟着他一起离开,可是知道了他这个打算,老娘以死相逼,他只好放弃了念头。为了让老娘能够安心休养,这几年他努力的忘却那个身影,忘记那个人,可是,一旦遇到了相似的场景,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江云屏。 每个冬天尤其如此。 方想和止梅经常在他身边,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江云屏,可是,老母亲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深知说就算一辈子不让他成亲也绝对不容许他娶江云屏! 那一刻,他是绝望的,他是愤怒的,可,他也是无奈的。 母亲向来顺着他,可是一旦母亲这么坚决的表明了立场,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所以,在母亲和江云屏之间,他只能选择放弃感情,保住亲情。 曹格一直认为江行中不知道自己和江云屏的事情,所以对于江行中的邀请并没有任何的猜测。 加上这次请的客人中有木翰林和白帝师,他想着这次怕是连苗氏都见不到。 所以他认为人都到齐了,可是都只是在厅里喝茶聊天,于是悄声问江行中:“还有客人没到么?” 江行中点点头:“还差一位。” 曹格就开始琢磨这个比木翰林两位还要尊贵的客人是谁。 好在过了一会儿,太子就来了,接到通知大家都赶去大门口相迎,却只走了一半,太子就健步走了过来。 “不必多礼,今日算是走亲戚。” 太子态度温和,他很清楚今日江行中邀请他只是捎带的,所以一来 就很低调。 要说他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江行中递帖子的时候直接把日期时间都写了,根本没有实现沟通过他的行程。这几年也逐渐知道江行中的做派,他心想江行中这么费心的举行宴会一定有目的,他便很想来看看。 于是众人入席,太子和两位帝师一桌,江行中陪坐。曹格、知白、张熙正、江流中一桌。 席间,有太子在本来应该很拘谨的,但是这几年太子仍然不断的往东山书院跑,跟他们几个倒是很熟悉,大家也知道太子的性格随和,所以还算自然,只有曹格和张熙正略显拘谨。 酒过三巡,木翰林和白晃帝师在一旁聊的开心,太子便问曹格一些地方上的民情,江行中给知白使了个颜色,知白会意的拉着木翰林和江流中去欣赏窗外的景色。 白帝师嫌窗户边冷,不愿意过去,忽然听到知白他们尖叫,忍不住凑过去看了,见张熙正在有些浮冰的水面上撑着船捞鱼。 江行中解释道:“二姐夫说要给咱们做烤鱼吃,家里没准备,所以他自己动手去了。” 白帝师看了眼,撑船很稳当,找鱼也很有技巧。 他坐回去等着吃鱼。 过了一会儿,张熙正在外面烤好了鱼送进来,苗氏也特别送了梅子酒来,曹格倒是满怀心事,独自回忆去了,知白和江流中两个人看张熙正捞鱼容易,跃跃欲试。 江行中一个没注意,两个人就偷跑出去了。 张熙正手艺不错,白帝师就问:“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怎么有这等手艺?” 张熙正笑着说:“我娘子怀孕的时候,想吃不一样的鱼,家里厨娘怎么做都不合口味,问过小舅子才知道在娘家吃惯了一种烤鱼,便问了做法,做给她吃。后来就练出来了,出去郊游这门手艺很有用处。” 白帝师呵呵一笑:“你倒是很疼媳妇儿。” 张熙正红了脸,江行中道:“那是我二姐招人疼。” 算是给张熙正解了围。 用了烤鱼,大家开始随意玩,太子跟木翰林下棋,曹格在一旁拨琴,张熙正对着案上摆的花卉指指点点。 白帝师见了问:“你竟喜欢花花草草?” 张熙正笑道:“我娘子喜欢玉兰,我便亲自问了家中花匠,在花园中中了一片,悉心打理,也算有些心得。不过玉兰花太娇贵,随后其他地方便种些容易活的,一日娘子说现摘下来的蔬菜最爽口,我就种了一小片园子,单门种菜。” “不好好念书竟折腾这些。”白帝师稍微皱眉,而且话中总提到他娘子…… 张熙正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纵然学得才高八斗也需要为五斗米折腰,民以食为天嘛!” 白帝师就笑笑不说话。 江行中也不知道张熙正走这条路线是个什么想法,白帝师是一生独身,没有成家没有子嗣,你却娘子娘子不离口,白帝师是种田养草为主业,你却整什么玉兰花的娇贵,虽然后来转回来百姓的粮食问题,可前面铺的那叫什么路啊,坑坑巴巴的。 江行中都表示不懂,白帝师却来了兴趣,问:“你是不是该会试了?”

319宴会(2) 张熙正愣了下,方才介绍的时候江行中提到过,不过那个时候人家白帝师可能都没注意听。 所以他恭敬的说:“是,两个月以后准备下场试试。” 白帝师道:“你如今的水平怕是不会有太好的成绩,为什么不多积累一下?” 张熙正叹了口气道:“笨鸟先飞吧。” 白帝师就不说话了,江行中搞不明白张熙正的套路,但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这几年虽然没怎么见面,但是有时候也会通信,知道他的确经常把江云灵挂在嘴边儿。 所以说,张熙正这是本色表演? 江行中正待给他说几句好话,忽然听到几声惊呼,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声,他听到了一句“知白少爷落水了”就急忙跑出去,原来知白和江流中两个悄悄跑出去划着张熙正用过的小船也想去捞鱼,可是两个人都拿着网子,各自捞鱼忘记维持平衡,船倾斜了,知白一个不注意给掉进去了。 江行中心中一阵紧张,看着湖心的位置大喊:“会水的婆子呢,快下去救人!流中,稳住小船,看到知白的踪影拿撑杆拉他上来!” 他头脑急速运转,回应也来了,说一看他俩上了船,有个婆子已经撑船追了过去,此时已经跳下水了,江流中听了他的话也稳住了心神,四处看着。 不一会儿,知白冒出头来,巴着小船伸出一只手,手里举着条大鱼:“我没事,我会水!看我抓住的大鱼!” 江流中一屁股坐在船里,追上来的婆子也扶着知白翻上小船。 上了船,知白才觉得冷,直打哆嗦。婆子心有余悸的回了船上,在两条船中间用绳子绑上,在前面撑船,拉着他们上了岸。 江行中让丫环给婆子打赏,就让她下去了。 知白打了个喷嚏,笑嘻嘻的说要喝鱼汤。 江行中笑眯眯的接过来扔给丫环,知白忽然开始打颤,此时的江行中虽然笑着,可知白却觉得阴森无比,他转了转眼珠,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忘记你们不知道我会水了。” 江行中摆摆手:“今日太子在,我们什么都不说,快去换衣服。” 早有细心的丫环取了棉被过来,把知白包裹严实,闻言赶紧带着他离开临水阁,招来轿子,送回了客房。又吩咐送了热水进去让知白洗澡,还熬了姜汤。 知白不让人伺候,自己喝了姜汤就去泡澡。 丫环在门外急的团团转,就怕知白感冒了,谁都知道四爷很看重这位同窗。 知白到底耽搁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临水阁,所以完全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围坐在大厅周围,而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张熙正拿着园艺工具在修剪一个盆景。 江行中看到知白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知白害怕的缩在木翰林身后,木翰林眼睛看着张熙正的动作,却对知白道:“这次是你不对,那小子可被你惹毛了,你躲在我身后也没用,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知白可怜兮兮的说:“您不知道,江伯母家的厨娘做的鱼汤真是一 绝!” 木翰林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竟然道:“值得冒险。” 知白微微一笑,江行中看过来,他急忙露出个笑脸。 江行中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知白心中大为后悔。 一直到深夜,太子告辞离去,木翰林和白晃帝师被留宿,曹格张熙正也陪着,江行中也没看出来白帝师对张熙正究竟满意不满意。 安排好了众人,他正慢慢的踱步去了知白的住处。 一路上所有的丫环婆子都噤若寒蝉,江行中这样走路的时候,气场无比强大,自带阴沉效果,面无表情但是却寒气四溢,看了看他前进的方向,众人心中默默的为知白少爷祈祷。 知白已经睡了,但是江行中进来的时候,被子明显抖了抖。 江行中关了门,自行坐在屋中,看着来不及被吹灭的烛火,脸色更加阴沉了。 “我不管你醒着还是睡着了,醒着你给我听好,睡着了你做梦也给我听着。今日的事情,你一是太贪玩儿,老师们在场你这么跳脱也就罢了,太子还在,你不该去冒险。而且你把流中也带过去了,他还是个孩子,玩儿心重,不知深浅,可是他亲姨娘就在家里,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交代!” 知白身子不抖了,被江行中数落的心中本来很愧疚,可是听到说流中有亲姨娘这句话,他内心像被刀割一样难受,自己是个孤儿,所以没想过,更没有体验过被人担心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坐起来,闷闷的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太莽撞了。” 江行中默默的叹口气,道:“还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若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知白惶然,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他透过模糊的双眼看着江行中,心想这个人是在说他在乎我吗?在乎我的死活,在乎我的安危? 窗外有偷听的丫头,顿时一阵趔趄。 这这这……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如果知白少爷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是不是才正常一点? 猛摇头,不对,四爷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四爷邀请知白少爷来家里做客的,若是人家在江家出了什么事,四爷不是还要受埋怨么,心里过意不去吧! 一定是这样的! “我该拿你怎么办!”江行中苦恼的说。 知白完全傻了,他不是笨蛋,窗外丫环感觉出来的怪异,他本人更是深有体会。 他慢慢的垂下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苍白无力的道歉,似乎让江行中更加的无奈,他起身道:“休息吧。” 江行中走了,知白却失眠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偏离了预定的轨迹,不知道会向哪个方向飘荡了。 丫环也失眠了,我该八卦呢还是不该八卦呢? 曹格醉了,这一次是真的被抬回去客房的。 因为他喝着梅子酒的时候,觉得味道熟悉,想了想这是苗氏的家,便释然了,梅子酒很少,他喝了半瓶就已经没有了。他于是找来丫环,问 还有没有梅子酒了。丫环跑出去问,回来跟他说:“外面的姐姐说去找大娘子问问,这酒是那边送过来的。” 曹格点点头,忽然动作一滞,转身问:“大娘子?哪个大娘子?” 丫环很诧异,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我家就一个大娘子啊。” “她来京城了?”是来找我的吗?曹格有些激动。 “大娘子半年前就来了,在京城里做生意,因为过年停业,所以才回家的呢,平日里都在铺子里。” 半年前……原来不是追着自己来的。曹格自嘲一笑,看着杯中最后几滴梅子酒,忽然就特别想见见她,于是对丫环说:“我与大娘子是旧识,你去帮我传个话,就说曹格请见,看大娘子方便见一面否。” 丫环点点头,半晌后跑回来说:“大娘子说男女有别,请曹大人安心饮宴,梅子酒正在从树下挖,片刻后就送来,大娘子就不过来了。” 曹格苦笑叹气:“见一面还真难啊!” 丫环又说:“大娘子还说了,相见时难别更难,大人应当理解。” 曹格语塞,是自己因为母亲的缘故要跟她保持距离,放弃了这段情,可是近在咫尺的时候又想跟人家藕断丝连,果然是自己的错。人家拒绝也是正常的,难不成明知道自己不能娶,还跟自己保持暧昧关系? 果然是自己强求了。 于是曹格在梅子酒送来之前,就狂灌酒。 等梅子酒送来了,他又抱着不放,谁都不给喝,就那么抱着躺下了,江行中挑了挑眉,让人把他抬走了。今天真不是个好时机,出了知白的事情,他一没心情管张熙正的拜师结果,二没兴趣搭理反反复复的曹格,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早点结束宴会,回去数落知白! 曹格依然半夜醒来,桌上放着他死活不放手给带回来的梅子酒,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江家的照顾一如既往的贴心。 可是这种贴心此刻却是一种天大的讽刺,人家从来都这么坦荡,只是自己却反反复复,做了缩头乌龟。就算是为了母亲,自己也是个逃兵。 而且,先前还接受了木翰林的建议,准备见见木翰林的侄女…… “云屏……”曹格只有在这样的深夜,才敢喊出来这个名字。 次日一早,江行中吩咐丫环去厨房说一声,给知白熬了红枣白粥,亲自端过去。然后又有人不小心透过没有关严实的门缝看到,四爷在喂知白少爷喝粥…… 有那么几天,看到这一幕的人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值得怀疑了。 张熙正没喝多少酒,他对于拜师也没抱多大的信心,在宴席上那样说那样做,都是性格使然,虽不想辜负江行中的好意,可也实在做不来迎合的举动。 不过效果反而比较好,白帝师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回答的很好,白帝师最起码没有当面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倒是江行中后来的表现让他有些在意,也就是那个知白出事后,江行中顿时不在状态的,这点他看的清清楚楚。 知白在江行中心中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320 人心之复杂 初五下午苗氏出去了一趟,所以对花园水榭发生的一切都是晚上回来以后知道的。 楚田来找她,说圣上想找一天见见苗氏,问她哪天有空。苗氏想了想,说十五那日要带着江云雁去承恩寺。楚田得了回复就要回去,忽然又返回来说:“夫人,现在家里都知道驰中的意中人就是小妹了,小妹本人也知道了,她看起来高兴极了,还害羞的脸红了。不过先前毕竟让我们都不太高兴,所以我们决定不告诉他,您没告诉他呢吧!” 苗氏也笑了:“我当然没说。这小子任性惯了,早该给他点儿教训。呃,你小妹也同意了?” “是,我们说服了她。”楚田说完了,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一脸的唏嘘。 “怎么了?” “哦,我只是感慨命运啊!当初我跟驰中相识的地方是一个乐坊,我是奉命去的,因为那里的负责人据说是雍亲王的人,然后就在门口碰到了驰中。后来我们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友。您知道吗,那个乐坊的主人正是小妹!我记得有一次驰中总是点的一个乐师不能来,结果小妹蒙了面纱亲自给我们弹琴,驰中没认出来,还跟我讨论他的心上人之类的,把小妹气的不轻。然后又和苗家的那个什么月牙儿有一段时间常来往,小妹又伤心了一阵子。总之,小妹也想出口气。” 苗氏想了想,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即将娶的和他心心念念想的是同一个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感觉很好玩儿的样子,苗氏呵呵一笑,很无良的说:“那就这么办了,你平日总跟他在一起混,没事了可以误导误导他!” 楚田腹诽,我们怎么就要一起混了,我很很正经的为朝廷分忧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儿他喜欢,于是很愉快的点了头。 苗氏又问起来大长公主的行踪,楚田说是跟着杨荣立大将走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苗氏就叹口气,其实大长公主这把年纪,不该这么继续奔波了,可是她跟儿子好不容易团聚,也是想多相处几年吧。这次回来没见到大长公主,也是苗氏的遗憾之一。 倒是福禄长公主叫了苗氏好几次,苗氏想着既然出来了,就去看看。 福禄长公主为了江云雁的事情一直觉得很抱歉,见了苗氏高兴之余提起江云雁就掉了眼泪。 “庆王叔怕是要……”福禄长公主欲言又止,想着苗氏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也就索性说开了:“驸马在西青关的时候就听闻庆王叔圈地,鱼肉百姓,一直在敛财。不过他管不着,回京这几年也都没有想过要弹劾庆王叔,可一年前有人举报了庆王叔,圣上看了之后勃然大怒,如果举报是真的,怕庆王叔恐有谋逆的嫌疑!圣上不放心别人去,又怕打草惊蛇,以边关武将缺稀为由,把驸马派回去西青关了,明面上自然还是做戍边大将,其实暗中要调查庆王叔,寻找罪证。” 苗氏淡然的点点头,这些跟自己无关,朝廷的变幻莫测不是苗氏能够理解和看透的,她只是对商业方面比较敏感,会根据商业嗅觉分析一些国情而已。 再说了,庆王爷的儿子下梁那么歪, 所以他这上梁能正到哪儿去! 看苗氏没什么兴趣,福禄长公主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苗氏说起了十五那日要去承恩寺,想带着江云雁在附近散散心,福禄长公主就说到时候有空就一起去。苗氏想着怕两边都不方便,就隐晦的提了一句不知道太后那里有没有人陪伴,福禄长公主秒懂,这是说圣上那日也会去承恩寺,太后那里就没人去了。所以她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那日是进宫陪伴太后的日子,差点忘记了。 然后低头喝茶的福禄长公主转了转眼睛,心想苗氏和圣上这是打算过了明路吗?怎么跟自己这么坦白了?一时间,她竟有些担忧起来。 苗氏一看这状态就知道福禄长公主是个十足的知情人,想了想做了点补救,毕竟她现在只想低调的把儿女的亲事都圆满解决了,才能安心的思考自己的将来,不适宜这么早就被福禄长公主这种有影响力的皇室给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也神神秘秘的道:“我在外海那几个国家游历,实在有些收获,不好不上报呢。” 福禄长公主就信了,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外海的商路至今也只有苗氏一个人走通了,前段时间给自己送来的礼物中,多少稀奇的玩意儿。 与此同时,圣上得到了消息,板着手指数了数,还有十天。于是就跑去太后殿跟太后商量去了,毕竟太后也很惦记苗氏,可是苗氏回京以后并没有入宫看过太后,太后又怕为了江云雁的亲事,苗氏还记恨自己,也不敢召见。 当初她就认为圣上不该瞒着苗氏真实身份,后来又觉得不告诉苗氏真相才对。可圣上真的跟苗氏坦诚相见了之后,太后还动过一段时间的小心思,直到苗氏三年没有消息,太后才觉得后悔起来。 到了她这个年纪,其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什么皇权帝位,若只因为一个女人而被撼动,那这个帝位也太不结实了。所以,趁着圣上年富力强,苗氏也看着不老,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思想只是偶尔发作一下,她这几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一时希望苗氏安然归来,能跟自己的儿子有个什么结果,一时又希望苗氏就此消失,岂不是两厢成全! 但是她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苗氏,于是每当想到苗氏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痛的。 苗氏回来后,她一方面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方面又紧紧的提起了心。 圣上完全不知道自己母后的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只是需要跟一个最信任的人分享这份喜悦。 太后得知要去承恩寺,眼神一黯,她想起了鸿禧。 圣上见了母后的表情,也猜到了一些,这几年过去,他心中也放下了执念,想着人已经不在了,恩怨什么的,都放下吧。 “或许这才是解脱,母后不要难过了。”圣上劝慰道。 “唉!哀家只是觉得他同你一般年纪,一生却如此短暂坎坷,心中实在不忍。”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伤感的说。 圣上有些话没有对太后 明说,可是他逐渐察觉到太后有心事,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躲闪。 于是他也有些话就藏了起来。 想了想,没事做就想去东宫看看太子,走了一半想起来今日太子和江侧妃去了苗氏那里。 他又折回来去了皇后那里。 结果过去的时候发现太子妃也在,于是他就让宫女不要禀告,自己在偏殿等候着。 等了半晌也不见太子妃出来,圣上就一个人踱步过去,快进门的时候听到太子妃柔柔的跟皇后说:“母后说说,儿臣只是想要看看那手串而已,又不是想横刀夺爱,江侧妃为什么就不肯呢?” 圣上就微微皱了眉头,这话…… 皇后却一根筋,压根儿没听出来太子妃的真实意图,还笑着说:“嗨,其实你也没必要去看她那串珠子,不过是因为那是圣上给的,显得特殊了些,不过是几颗水晶珠子罢了。” 太子妃有些不甘,咬着下唇委屈道:“儿臣只是羡慕江侧妃,居然有父皇亲自送的礼物,儿臣都没有!” 皇后其实也不知道拿串珠子代表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太子妃小题大做。她道:“你怎么没有啊,那聘礼中头两样就是圣上亲自挑选的!” 太子妃想了想,这个婆婆智商实在跟不上趟,还是不在这里说了,回去找祖父商量商量,江侧妃手中有圣上亲赐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她想要动她都得好生掂量一番。 虽然祖父说江侧妃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不会威胁到自己,可是太子妃心中却十分不舒服,江侧妃比自己早进门三年,而且她的美貌让人我见犹怜,本来因为自己怀孕了让太子的心偏向了自己,可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扳了回去。 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儿,她从没想过要做太子妃或者未来的皇后,她从小就想着要喝未来的夫君琴瑟和鸣,恩爱一生,可谁知祖父竟然把自己许配给了太子,就算是做太子也有一正四侧的妃子。自己是太子妃是正室又如何,还不是要跟其他几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若太子顺利登基,还指不定有多少个女人…… 每次一想到这里,她内心就燃烧着一把火!据说就是因为江侧妃入东宫的规格太高,所以必须找个各方面都能压制住她的女子,所以雍亲王还朝后多方打听才决定了人选,自己不幸的成为了那个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因为除了样貌不如江侧妃,自己任何一点都比她强! 可是,都说少年夫妻最难忘怀,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少年夫妻,却被江侧妃一人独占了三年! 三年啊,太子都没有纳妾找通房,只宠着江侧妃一个! 换做任何一个太子妃也不能释然吧! 她想,江侧妃不肯生下庶长子一定也是计划好了的,因为谁都知道,圣上就是先皇最小的皇子,但太后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只不过先皇隐藏了一辈子。所以,太子妃不相信江侧妃没有野心没有盘算,若真的那么单纯,能凭借和离妇人的身份攀上太子的高枝儿? 她绝不相信!

321女儿心 圣上听到了这些,拧着眉走了。 太子妃跟太后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借口乏累回宫休息去了。 皇后则高高兴兴的开始缝制小孩子衣服。 圣上听了之后,顿时觉得皇后这样傻也挺可爱的。 于是圣上夜里去了皇后那里,看着皇后在摆弄布块儿,就问她:“假如有一天你当了太后,你最想做什么?” 皇后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她仔细想了想:“想像母后一样,那么优雅的,舒心的过日子。不过臣妾还是喜欢含饴弄孙,巴不得天天有人来看臣妾,这一点不想同母后一样,臣妾爱热闹。” 圣上闷笑出声,也就只有这个皇后吧,就没想到这话听起来多么的大逆不道! 皇后都没想到,自己当太后那天,不是说明圣上已经不在了,太子继位么! 圣上摇摇头,道:“这倒是符合你的风格。” 离开了皇后处,圣上再一次走到了城墙上俯瞰京城夜景,他手里拿着苗氏给的望远镜,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宫里还没有仿造出来。所以这至今还是最稀罕的玩意儿,宫里没人有,全部配发给最优秀的探子了。不过他也给几位戍边大将都送过去了。 每次站在这里看着京城,他的头脑都会很清醒,他想着太子终于成亲了,二皇子也该琢磨对象了。 出身不能好过太子妃,他琢磨了很久都没有满意的人选,便问楚田。 “呃,臣也不太认识京中的女孩子,要说待嫁女子,也就认识驰中的表妹,叫月牙儿的。” “江驰中的表妹?哪家的?” “就是苗老爷子最疼爱的曾孙女,嫡亲的,就那一个。” “苗家的…”圣上权衡着,就下了决心。 多少受了苗氏的影响,圣上在指婚的时候还是比较慎重的,问道:“你确定那个苗家的女孩子没有定亲也没有意中人?” “呃,前几年好像跟驰中挺合得来,后来驰中跟着杨将军走了,她就放下了,这几年也没听说定亲,好像是她父母给定的亲事苗老爷子都不满意,所以一直耽搁着。”楚田此时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好端端的提起月牙儿干什么,要是苗氏不满意,自己肯定是背锅的那一个! “去打探清楚!”圣上显然已经动了念头。 “是。”楚田只得应下。 圣上很喜欢楚田,想起了江云雁,忽然问道:“你跟江驰中那么要好,有没有想过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楚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挠了挠脑袋,忽然想到双方没有成亲的男女只有自己和江云雁了,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圣上,臣从未肖想过清河郡主啊!”他可不想有苗氏那样厉害的岳母!小琪多好啊,都没有父母。 圣上很失望,京城的贵族子弟和学子们他寻了个遍,愣是没有给江云雁找到他心目中最称心的良配。 唉!愁啊!眼看着五年之约就要到了,连个人选都没有~~ 远在转山庵练琴的江云雁忽然打了个喷嚏。知春放下手中的针线关切的问:“小姐,你是不是方才着凉了?” 江云雁摇摇头 :“只是一个喷嚏罢了,不碍事。” 知春便继续低头做针线。半晌后想要休息一会儿,刚抬起头,却见小姐早已目光痴迷的看着床头摆放着的棋子。 知春叹口气:“小姐,要不你下棋试试?” 江云雁身子颤了颤,随即摇头,却忍不住看向那副棋盘棋子:“对我来说,从那一天开始,世上再没有棋了。” 知春心中就是一阵痛。 小姐如今已经完全不碰围棋了,即便知道她为情所伤,可谁都没想到,那个人会让她伤的这么深。 都说时间是疗伤的良药,都以为五年的时间可以让小姐彻底忘记那个人,或者说至少能够把那个人埋藏在心里,然后照常过日子,可谁想到那么骄傲的小姐,居然一根筋到现在。 小姐现在越发的沉稳,脸上也有了一些微微的笑容,都以为小姐的伤痛减轻了,据说有很多贵人子弟都在等着五年之期结束,向小姐求亲的。 可是知春知道,小姐实在忘不掉那个人,每一天每一刻,她都活在痛苦里,只是因为她是个孝顺的女儿。 但是,知春觉得,小姐之所以这样日趋平静,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像这份情经过的时间越久,越会沉淀在小姐的心底,越不会忘记。 她相信,就算五年之期到了,小姐也不会再成亲了,如果圣上和夫人逼得急了,小姐很有可能会一把剪子把秀发剪了,直接做姑子去! 知春只是最后传话的时候,见了鸿禧一面,根本没觉得鸿禧有什么值得小姐这样死心塌地的气质,所以她一直都很好奇却不敢问,今日见小姐心情似乎还好,便忍不住问了。 “小姐,那个人他究竟有什么好?” 江云雁闻言看向窗外,眼中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目光迷离而温柔中轻声道:“他……是世间最特别的男子,他清风霁月,博学多才,武功高强。但他还很温柔,很……幽默。” 眼角悄然滑落晶莹的泪滴,可是江云雁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浑然不觉。 知春就有些后悔,不该问的,每一次回忆,都会加深那个人在小姐心中的烙印。 “小姐,明年离开转山庵,您打算好了要去哪里了吗?” “明年?去哪儿?” 江云雁有点儿迷茫,真的要离开这里吗?这个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深深的叹口气,她笑着说:“回家吧,回清河府。” 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把他的一切都烙印在心底,不论自己将来在天涯海角,心底始终都装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以,在不在同一个地方,又有什么所谓!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相信母亲也不会乱点鸳鸯,自己就在清河县的郡主府里终老,如此甚好。 知春犹豫着问:“小姐,不能心底装着这个人,然后跟另外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吗?” 江云雁眯着眼睛看了看知春,灿烂却带着泪水笑道:“傻知春!” 一个人的感情又不是泾渭分明的白天黑夜,如何能够心底爱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结婚 生子呢! 知春噘嘴道:“可是男人就行,一个男人纵然再怎么喜欢结发妻子,还是会纳妾,妻子过世后,还会续弦儿……” 江云雁叹了口气,有些没有发生过的事,她不会去断言,可是心中却万分确认,鸿禧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只会一往无前的人,找到了一个伴侣就绝对不会再看其他女人一眼。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选择离开自己,当真是皇权的压力吗? 他本身的存在还没来得及细细的了解,为什么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够这样正大光明的使用鸿禧这个名字却天下无名? 半山腰的茅屋里,鸿禧正在思考一件事,自己究竟用什么来保障江云雁的生活质量。 这么多年来简朴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自己,因为不愿意张口要文房四宝,所以大多时候都在地上画,甚至用清水模拟画画。 仔细回想了很久,似乎江云雁的生活质量相当的不凡,自己因为木炭不太好,咳嗽了一声,第二次开始,她就用上了银丝炭,还有吃饭用的碗筷,身上的衣料,甚至丫环的穿着打扮,都富贵十足。 而自己除了一个见不得人的皇家身份,可不是一无所有么! 停下手中的活计,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用力的捏了捏。 京城的上空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初六这日,圣上突然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指婚,对象是江驰中。 雍亲王顺了气儿,年前就被拒绝送进府的圣上的年节礼,终于给送了进去。 更让知情人咂舌的是,雍亲王前脚刚是收了圣上的节礼,后脚就派人去给苗氏下了帖子,要请苗氏去雍亲王府赴宴。 圣上听了都有些诧异,想了想雍亲王是怎么还朝的,又想通了。 苗氏倒是很诧异,她其实很不想去的,见了雍亲王还得行大礼…… 就这样,苗氏在众人的羡慕眼光中,大摇大摆的苦着脸进了雍亲王府。 雍亲王直接在茶室接见了苗氏,一进门就让苗氏坐下,苗氏犹豫着是不是该先请安,雍亲王呵呵一笑:“就算本王不是亲王,年长你这么多,难道你不能当做是给长辈请安?” 苗氏想也有道理,于是拎起裙角就要下跪,雍亲王道:“行了,不要勉强了,这里是私宅。” “也好。”苗氏顺势坐下,看了看复杂的茶具,微微皱了眉头,自己要不要当真培养一下品茶的品味? 他们都这么爱品茶,自己完全不懂总觉得跟他们格格不入。 雍亲王瞥了苗氏一眼:“你倒是会就坡下驴。” 苗氏一笑:“顺水推舟。我是商人,给我根杆子我就会往上爬。” 雍亲王爽朗的笑了:“好了,咱们也算是相识了。你能回来,本王也挺高兴的。” 苗氏就赶紧说:“这不是听说圣上的年节礼都没送进来么,我想着自己的那点儿东西更没那个脸面了。如果王爷不介意,马车上带着给您的礼物,还请您笑纳。”

322特殊的星宫命格 “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吧,都怎么猜的,说说看。” 雍亲王行云流水般动作着,苗氏眼前的杯盏里就注入了清香的茶水。即便苗氏不懂品茶,也觉得清香四溢,很有在喝之前先闻一闻的冲动。 雍亲王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看苗氏那外行的动作不禁摇头微笑:“平日里怎么喝茶就怎么喝吧。” 苗氏讪讪一笑,一口喝掉了。 “王爷大抵是为了驰中的事情吧,想必楚颜已经跟您汇报过了,我就不再赘述了。” “也是也不是,他和颜儿的亲事既然已经板上钉钉了,本王就没打算再管。本王找你来是另有要事。” 苗氏想了想摇摇头:“猜不出来了。” 雍亲王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窗外的情景,道:“本王在外漂泊四十多年,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够回到家乡,恢复身份。这一点,你最后点醒了本王,所以,本王对你是感激的。” 苗氏满不在乎的一笑:“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说了对的话。换做您年纪没这么大的时候,不见得能够听得进去,所以,我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话虽如此,老夫还是觉得,遇见你最起码提前了本王还朝的时间。” “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嘱托,非要这样?”苗氏感觉很怪异。 雍亲王笑了:“你想多了。只是本王知道一些事情,有些感慨罢了。” 苗氏摸不准雍亲王的意思,就有些迷茫。 雍亲王却道:“此时还不是时机,只是跟你说一声,将来有一天你想要找个安静隐秘的地方,记得来找本王就是了。” 安静而隐秘的地方?自己需要那样的地方做什么? “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另外……”雍亲王欲言又止。 “另外?还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知道的,人总有那么一天的,本王已经八十多岁了,已经远超一般人的年龄了。本王一生没有成家没有子嗣,只有三个徒弟,如今又有了楚颜这个像孙女一样的孩子,一生也算不孤寂了。但是身后事……本王却没想好要如何。” 苗氏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能有办法! “要不,顺其自然?” “老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我那三个手下……我放不下。” “他们这些年应该也有自己的事做吧,您不必担心,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你不懂他们,他们一生都以本王的指示行事,以本王的想法思考。本王若是不在了,就怕他们会失去目标。” “就算一时迷茫,总会找到方向的。” “不是,他们三人原本就谁都不服谁谁都不听谁的,蓦然失去了领导者,怕他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那就让他们效忠圣上,不就完了!” 雍亲王哈哈大笑:“这种情况下你还是不忘记给他拉好处!”雍亲王收起了笑容,缓 缓摇头:“他们跟着本王一辈子都在跟朝廷意见相左甚至对着干,贸然让他们效忠从前怀疑的对象,太容易引起反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雍亲王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说他真的没想好也不尽然,毕竟还朝都三年了,何至于至今没想明白?非要跟自己在这里分析个透彻是什么意思? 苗氏脑洞大开想着,是不是要自己接手那三个人? 随即自嘲的摇摇头,真是想太多了! 苗氏的沉默其实让雍亲王有些意外,自己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说的还不够直白吗? 苗氏看着气氛尴尬起来,索性开玩笑道:“您这么不放心他们,留给我呗,我又没有约束他们的能力,又不会让他们在立场上就反感我,而且我基本上也用不到他们,在他们内讧的时候找我调解一下就行。” 满以为雍亲王会再次哈哈大笑,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认真的看着苗氏,道:“好。” 苗氏就仿若被雷劈了,她不抱希望的问:“您是在开玩笑的吧!” 雍亲王摇头,道:“本王是认真的。” 苗氏灵机一动:“那我立刻让他们效忠圣上!” “只要本王死了,你怎么决定都行,反正本王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您就不怕他们的逆反心理啦?” “只要是我指定的继承人,他们会无条件服从,只要那个人不是圣上!” “那还有很多人可以托付啊,给我一个女人干什么!”不合理啊! “实话说吧,本王既然还朝了,就是效忠大展国皇帝的意思,可是他们心中还有些不忿,所以本王不能完全放心的把一个有隐患的势力留给他,交给你也是本王仔细分析过的。首先,你能劝动本王还朝,又是楚颜的恩人加婆婆,他们首先对你就不会太抵触,然后,你又是一心为了大展国或者说一心为了圣上的,两边考虑下来,你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一心为了他的?”苗氏倒是有点纳闷儿了,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明明自己都是离开前刚搞明白的好不好。 “你本身似乎就比其他商人更多了一种对大展国的忠诚和归属感。而这本身就已经让你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以不与大展国利益相悖为前提,再加上,你对圣上似乎很有好感……”雍亲王笑了笑,“所以,你比任何人都合适!” 苗氏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对大展国所谓的归属感都建立在熟悉的文明,还有对江家的眷恋,如今或许可以加上对倪垣本人而不是圣上的感情。可是,这世上最坚定不移的是女人的感情,同样最决绝的也是女人的感情!情在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一颗心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可一旦被伤透了,便会化身恶魔,成为最了解他最痛恨他甚至最不惜一切的敌人! 虽然,苗氏觉得倪垣不会这样对自己,而自己也不会那么极端,可是未来的事情谁都不敢打包票,不然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前苗氏为什么会积攒下那么强烈的恨意,化作那么尖锐犀利的不甘差点夺走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说,雍亲王还是不够了解女人。 “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正当苗氏想要把这种事情分析给雍亲王的时候,他突然带着一丝悲凉说出了这句话。 苗氏感觉一种沉闷感扑面而来,心中一阵难过,就点了头。 雍亲王立刻满面春风的拍拍手:“都进来吧!” 苗氏懵圈中,雍亲王的三个属下,最忠诚的守护者走了进来。 “诗酒、茶画和箫剑。三人中,箫剑便是楚颜的师傅。”雍亲王精神奕奕的介绍,哪里有先前半点悲凉的意味,“本来楚颜要做第四个守护者,琴舞,可是本王没有同意,收了她做孙女。” 苗氏叹口气,其实雍亲王放下身段经商的话,恐怕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吧! 无奈硬着头皮跟三人打了招呼,苗氏还是说道:“虽说雍亲王厚爱,让你们将来为我所用,可是目前你们都仍是王爷的属下,等有朝一日……你们再来找我吧。” 这个安排雍亲王也认可,于是点点头。 茶画和诗酒送苗氏离开,雍亲王背着手站在窗前,脸上哪里有一点轻松的样子,凝重的很。 “主子,您为什么要选她?”箫剑不解。 “你以为本王在诓她?” “难道您说的理由都是真的?”箫剑很震惊。 “是真的,但也不是全部。”雍亲王眼神晦暗,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本王会一些星象,当初在岛上便是看到了星辰异象才会半夜出去吹箫,才会遇见苗氏,才会为她的话语打动。后来本王专门研究过苗氏的星象,她命中主星虽然早已暗淡,但却是罕见的双主星命格,一个主星暗淡的同时,另一颗主星会逐渐明亮起来。而且……” 箫剑听得十分惊讶,雍亲王熟知天文地理,对星象的研究早就出神入化。 “而且什么?” “新的主星明亮后,四周出现了七颗卫星,也就是说,会有七个守护者。而本王已经算出了其中的四颗都是谁。” “难道……”箫剑艰难的猜测。 “没错,你们三人占据了三个位置,而目前守护星最耀眼的那一个,是圣上!” 箫剑立刻跪在地上:“属下对主子的忠诚日月可鉴!” 雍亲王和蔼的把他扶起来,道:“本王自然知道,只是命运早已决定了你们将来的位置,本王只是顺应天意而已!” 箫剑心中便存了疑惑,苗氏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不提自己三人,就连圣上都成为了她的守护星! 他没有怀疑过主子的星象判断,所以才无法理解。 “你们都是忠臣之后,阴差阳错不能在世人面前认祖归宗,这些年来跟着本王隐姓埋名四处奔波,辛苦了!” “主子!主子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若不是主子垂怜,怕早已不在人世了,主子对我们那是恩同再造!”箫剑情绪激动的说着。 “本王知道,你我之间还用说么?只不过,未来还很长,本王想要给你们尽量的安排好,也不枉我们这辈子的交情了!” 箫剑心中有些惧怕那一天的来临,只能垂首掩盖自己盈满泪水的双眸。

323几家欢喜几家愁 苗氏不知后来的事,只觉得雍亲王算计了自己,心情很不爽。江驰中已经提出要回边关去,他能回京过年也是因为苗氏突然回来,杨荣立特意给他放的假。 苗氏虽然不太舍得,可也知道男儿志在四方,于是只是把给大长公主的礼物准备了两车让江驰中务必带回去。江驰中苦着脸,他还想快马加鞭赶回去,可带着马车怎么骑快马?可是苗氏说的很清楚,马车里有易碎物品,还不能颠簸。 看着江驰中愁眉苦脸的样子,苗氏开心的笑了,心想你未来老婆的娘家人欺负我,我也只能找你出气了。 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拿自己儿子当出气筒还挺美! 于是她换了柔和的声音道::“里面还有一个箱子是给你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母亲希望不论任何时候都要努力生存下去。其中有些东西恐怕你用得上,路上你可以好好研究下用法。” 江驰中这才缓和了脸色,挠挠头道:“母亲放心,儿子晓得。” 苗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回去禀明你师父,明年找个时间回来成亲,你也老大不小了。” 江驰中本不愿这么早成亲,可也知道这事儿拖不了太久便点了头。 送走了江驰中,苗氏消停了几日。 初十那日张熙正正式拜师白晃。 江行中松了口气,高兴的对张熙正说:“恭喜二姐夫啦!” 张熙正难掩心中激动,对江行中回礼道:“多谢四弟费心引荐!” 江云灵就“噗嗤”笑了:“你们俩还真是一板一眼!还不快点坐下我有好事跟母亲说!” 苗氏奇道:“什么好事,说来听听,莫不是你又有了身孕?” 江云灵发窘,扭捏道:“母亲又打趣女儿…是另外一件事!” “怎么了?”众人都看向她。 “初二婆婆闹了一场,好几天外面流言不断公公一怒之下提出分家!所以,我们很快就要搬出来单过了!” 众人看向张熙正,发现他一脸平静也有些高兴的意思,便纷纷贺道:“恭喜恭喜!” 苗氏都替江云灵松了口气她问道:“那今后的住处在哪里?收拾好了没?” 江云灵一阵感动,苗氏想到的永远是最当紧的最重要的事情。 “公公提出几处宅子,我们选了裕华街上的一处,平日里虽有人看护毕竟久不住人,需要收拾一两个月,改造一番。” “裕华街?不是云屏的店铺后面那条街么!” “是啊,离得很近,我们铺子后门直接就开在裕华街呢。”江云屏惊喜道。 “是,就是想着跟大姐挨得近一些好彼此有个照应!”江云灵笑嘻嘻的说。 “太好了!”江云屏很高兴。 苗氏也觉得很妥当,道:“缺什么来家里拿。” 江云灵也不客气,道:“正要求母亲,婆婆说让我们过了十五就搬出去可宅子还没安置好,所以问问母亲能不能在您这里住两个月?” 苗氏瞪了她一眼 :“你若住到别出去,看我怎么埋怨你!” 一家人其乐融融,而几条街相隔的曹家则完全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氛围,其中还有一丝丝火药的味道。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曹老太太用拐杖杵着堂中的地板,重重的问。 “去。”曹格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你相中相不中啊?”老太太喊。 “见过了才知道!” “可你每次见了都说不行!” “那没有办法,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叫不行!人家姑娘是白是黑是圆是扁你都没看,回来就说不行!你诚心的吧!你还想着那个女人是吧!我告诉你,就算你一辈子打光棍儿,她也别想进我曹家的大门!” 曹格痛苦的低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当初您不是挺喜欢她的么,怎么一说到儿子这里,您就这么坚决!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曹母眼中闪过纠结,可随即坚决道:“不行!她是不是个好女人都不行,她有女儿,是个和离的妇人!你可是堂堂的探花郎!” 曹格无力的叹口气! “探花郎又如何!还不是凡人一个,又不曾多长出一只手来!” “你前途无量!怎能有个如此不堪的妻子!”老太太声嘶力竭。 “ 她哪里不堪了?她如何和离的您不是知道么!那是谁的错?” “作为一个女人,和离就是错,有孩子的情况下,还选择和离,还想要改嫁!怎么看都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曹格倏地站起来,无力的挥了挥手,仿佛要把这恶意的猜测给挥散! 老太太喘着粗气,盯着大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曹旭在门外尴尬的看着方想:“要不你晚点再来?” 方想苦笑摇头:“把这个交给大人。我…不会再来了。为了我岳母的名声和尊严,我不能再追随大人了!” 说完方想跪下在门外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旭挽留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说实话,他也不赞同哥哥娶方想的岳母,所以母亲那么坚决的反对,他也不曾出口相帮。可是今天方想的行动不禁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为什么方想宁愿在哥哥回京后明显要被重用的时候选择离开而不是当初在外放地,条件艰苦的时候离开。难道真的是因为母亲话里侮辱了他的岳母吗?他的岳母真的值得他用前途来维护吗? 曹旭走进来把方想的话说了,看着哥哥。曹格皱眉,很是难受。 曹母却拍手道:“好,好!那个女人的女婿也不在身边了,再也没有人阻碍你成亲了!太好了!” 此时,就连曹旭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方想夫妇这些年如何伺候母亲的,他这个儿子都自叹弗如,可是母亲却是这个态度! 曹旭看了看表情不再慈祥的母亲和沉痛却无法发作的哥哥,顿时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走了出去,在院中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家再也不是从前温暖和谐的样子了,究竟是哥哥的 执念还是母亲的固执回毁了这一切? 一时间,他都拿不准了。 曹格从房中出来,仰头看向清冷的天空,心中说不出的五味陈杂,他自己也始料未及,会对江云屏如此难忘! 随着方想的离去,他与江云屏之间本就微弱的联系就更加单薄了,只剩下江行中一个了。 可是那边还有一个木翰林横在中间,要给他介绍自家侄女~此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和江云屏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不是他过于自谦,而是他真心没觉得探花郎就怎么了不起了,没有江家的帮助,自己还会是现如今的自己吗?江家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江云屏和她的家人! 母亲究竟是怎么了,从前那么慈祥那么善良的人,突然就这么偏激! 方想回了家,也跟止梅说了实话,止梅是松了口气的,没有哪个女儿希望母亲改嫁的。 但是她理解母亲,所以从未阻拦,但也仅限于此。至于曹老太太评价江云屏的话,她不好跟一个老人计较,于是只好沉默着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正好可以回去帮母亲做生意了。”止梅抹了把眼泪,这么说,她毕竟还是为母亲不值。 他们回到了江云屏的铺子里,江云屏便差不多猜到了过程,她露出个笑脸,接过止梅怀里的孩子道:“总算是能天天看着我的乖外孙啦!” 如此,曹格整日沉默寡言,曹老太太看着就算万分心痛可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曹旭实在受不了家中的压抑,找了个铺子当学徒去了! 家里更冷清了,母子两个人每顿饭都吃的静悄悄的,没过多久老太太就觉得胃里难受,可还没等她仗着生病怎样让曹格心里愧疚,曹格就先一步被下属给抬回来了,原来老太太堵心曹格是堵心加伤心!所以他先病倒了。 趁着曹格生病期间,曹老太太做出了一个决定,私底下见了木翰林,跟他商量,直接给曹格定下了木翰林侄女之一,叫做木清浅的。等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苗氏默默放下了茶杯,心中也明白,此事已经不可为了。 江云屏收拾东西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淡然的说了声:“我知道了。” 曹格呆了半晌,不敢置信的看着理直气壮的母亲,急怒攻心,差点再次晕倒。 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上次在江家,他得知江云屏在京城,私下求见,但是江云屏并没有见他。 这也让他心中再不那么坚定了,难道分开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他有些认命了,事到如今他真的很累,就按照母亲的意思做吧。 木翰林高兴坏了,跑去给江行中分享,谁知这件事情惹怒了江行中,他的做法直接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 江行中也因为这件事情而名动京城! 但在此刻的江行中,还只是觉得是自己的老师在一个人瞎胡乐。直到江云屏送来了两个箱子,说是跟曹格早就好了的,如今算是完成了约定,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行中好奇之余打开来看了看,然后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情,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324笃仁啊,笃仁(1) 江云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正月十二的下午,她心里早有准备,于是也能保持平静,至少看起来很平静。 夜里,她带着来芳收拾出来两个箱笼,第二天一早让方想给送去了江宅。这几年方想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尽管不情愿,还是点了头。 江云屏觉得愧对女婿,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送出去也算我完成了约定,再也不会再联系了。” 方想没说什么,岳母已经摇摇欲坠,他怎能再雪上加霜。 江行中正听木翰林在那里高谈阔论,说曹格寻了天下女子都没有中意的,却唯独钟情于他侄女木清浅,言语间甚是得意。 江行中板着脸,虽说也曾想过这种可能,但毕竟不是很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可兴许这事真是母亲和大姐一厢情愿,要不这几年过去了也没个说法。现如今人家曹师兄已经安定下来,老师此时做媒的确是锦上添花。 唉,只能怪大姐时运不济吧! 木翰林看着关门弟子这副样子,深觉无趣。 恰好方想带着东西上门,说想见江行中。 江行中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听老师的啰嗦了,能几年如一日面对唠叨的老师保持面无表情很累的。 他急忙告退,去见了方想。 “四舅舅,这是岳母托我带过来的,她说不便出面,让四舅舅抽空给曹大人送过去。” 江行中走到院中,看着两个箱子很纳闷儿:“大姐这是什么意思?” 方想低着头道:“母亲只说是欠了曹大人,这是约定之物。” 江行中看着方想:“大姐说她欠了曹大人的?” 方想点头道:“是。” 江行中沉吟下,:“好,东西放下来,转告大姐,我会送过去。”大姐不愿意放手吗?真是这样的话这那可就难办了。 江行中围着箱子转了一圈儿心中犹豫着该不该打开看看,若是大姐送了什么不妥帖的东西怎么办。 恰好木翰林过来了,看到这两个箱子也没在意,对江行中说:“稍后你曹师兄要过来,为师带着他回一趟老宅,商量下交换庚帖的事儿,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江行中点点头道:“是,老师。” 见江行中皱眉看着院子里的箱子,木翰林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江行中犹豫了下,道:“说是我大姐欠了曹师兄的东西,知道他要成亲了,特意送过来的。” “怎么个意思,这不过扶了一把,这恩情还还不完了?曹格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挟恩求报呢!” 木翰林略有不快,道:“我得好好教育下他。” 说完就走了。 江行中却心头一动,是啊,不对劲儿啊。 他想了想,拍了拍箱子,对小厮说:“搬进屋里。” 小厮搬了搬没搬动,又找了两个人抬进了江行中的房间。 虽然有些不礼貌,可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决定打开箱子看看,因为他不相信江云屏会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 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江行中观察了两口箱子,发现都没有上锁,只是别住了。便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冬衣,薄的厚的棉袍 、大氅、棉鞋,满满一箱子。江行中满头雾水,又打开另外一个箱子,还是衣服,不过都是单衣,如此看来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备好了。送衣服可以理解,可是怎么一送就是全年的衣服? 百思不得其解的江行中随手翻了翻,却翻到一封信,上面写着曹大人亲启。 几乎只犹豫了瞬间,他就拿起来,信也没有封口,他很痛快的拿出来展开看了。一切的答案都在这封信里。 木翰林等到了曹格,两人一同坐上江家的马车,木翰林的家族的老宅在城外三十里的镇子上。马车上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木翰林想起来就问道:“你跟江家的缘分是始于江家大娘子吧。” 曹格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是。” “说起来,江家真的很仗义,你的经历我也知道,江家的帮助让你少走了许多弯路啊!” “是,江家的帮助学生一直铭记在心。” “所以啊,江家都帮你这么多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让江家大娘子寻求回报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木翰林语重心长的说。 曹格纳闷儿的眉头微蹙:“老师这是什么话?学生何时寻求过回报?” “诶?你没有寻求过回报,怎么江大娘子会委托笃仁给你两个箱子,说是欠你的,要还给你。”木翰林也傻了,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两个人沟通不顺畅还是有误解? “老师,您说大娘子给了我两个箱子,在笃仁那里?”曹格蓦然激动起来。 “是啊!怎么啦,今天早上那个叫方想的送过去的啊!对啊怎么回事,那个方想不是跟着你的么,为什么不直接送去你家里?” 曹格深吸一口气,做出个决定:“老师,对不住了,学生需要回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如果这件事不弄清楚,学生无法安心定亲!” 木翰林还在想怎么回去的问题,曹格已经掀开帘子对车夫道:“不去城外了,了,掉头回去。” 车夫一看是曹格,心想这可是个贵客,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跑。 曹格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奇怪,顿觉己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回到江家,只见下人行色匆匆,木翰林拉住一个小厮问道:“这么匆忙怎么了?” 小厮见是木翰林,不敢不说:“是四爷,说要烧什么东西…” 曹格听了赶紧跑向江行中的院子,这突然的,江行中要烧的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东西。 木翰林再怎么迟钝也发觉出不对劲了,他眉头一皱抬脚跟了上去。 曹格一进江行中的小院子,就见他拿着一个碗在往两个箱子上泼油,身旁的小厮正在打开火折子。 下意识的,他就过去阻止了江行中。 不知不觉,江行中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的,曹格第一次发现。 江行中拧着眉:“放开。” 曹格喘着气,坚持:“不放。” 江行中深吸一口气:“曹大人,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院子,我要烧我的东西曹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曹格摇头道:“这两个箱子应该是给我的,所以,即便是在你家里,我也不能让你烧!” 江行中目中凶光闪烁,曹格第一次见到他有这样的表情,心中不由得 有些动摇,手刚一松,江行中就挣脱了束缚,从小厮手里抢过点着的火折子就要扔到箱子上,木翰林气喘吁吁的闯进来,大喊一声:“住手!” 江行中胸膛剧烈起伏着,虽然闻言停了手,却也狠狠的瞪了曹格一眼。 木翰林就震惊了,从来没见这个学生有这么外露的表情,还一下子这么强烈。 小厮有眼力的给木翰林搬了把椅子,木翰林便赶紧坐下,指着两个最优秀最令他得意的弟子,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行中闷不吭声。 曹格尴尬的看着两个箱子,不知该从何说起。 得到消息的苗氏赶来的时候,木翰林端坐在院子里,面前世两个学生,都垂头不语。 苗氏四下扫了一眼,也疑惑的看着江行中。 这小子这是在唱哪出戏? 木翰林和曹格看不出来,可苗氏却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依照江行中的脾气,要烧东西早就一把火烧了,说不定你是看到烟才知道他烧了东西,怎么会闹得全家人都知道了,还能等到木翰林他们回来制止? 苗氏决定静悄悄的看戏。 木翰林喊道:“说呀!怎么回事,这不是方想送来给曹格的吗?笃仁你为什么擅自做主毁掉?” 江行中一偏头:“还没交到他手里,不算是他的东西。” “这话是怎么说的!笃仁你可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木翰林越发奇怪了。 江行中不说话,木翰林又问曹格:“你知道江大娘子给你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激动?方才不是说不会挟恩求报么?怎么会这么在乎这两箱子东西?还有那个方想不是跟着你的么,为什么不直接送去给你?” “这个,由于一些原因,他已经不再跟着我了。” 木翰林皱了皱眉,感觉这件事情很复杂。 看了眼苗氏:“夫人有什么看法。” 苗氏决定帮自己的儿子一把:“这,行中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方想送到这里而不是曹大人家里,也说明了她是信任行中的,先送到这里怕是也有让他决定的意思。” 木翰林就弄不明白了:“送不送东西还要别人给做决定吗?” 苗氏看着曹格就是一阵叹息,这件事跟不知情的人讨论真是费劲死了。 “老师……”曹格艰难的开口,这个时候,再怎么不想公开实情也没有办法了。 苗氏使了个颜色,莲月就把院子里的人清空了,院子周围也派人守着。 “老师,学生有个不情之请。”江行中抢先说。 “什么事?”木翰林问道,曹格也看向江行中。 江行中站直了身体,甚至挪了挪位置,离曹格远了一些,才道:“学生不才,被老师收为关门弟子,一直敬重老师的其他学生,个个都奉为师兄,可是今日又一个师兄学生实在不能认同,并再不愿意与他有任何关联,若老师舍不得这位师兄,便恳请老师把学生逐出师门!”

笃仁啊,笃仁(2) (今天是我的生日!) 木翰林不知所措,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知道江行中指的是曹格他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你这是做什么!”木翰林的声音软了下来,“你曹师兄是什么人品你还不知道吗?你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也让为师为难呐!” 曹格也有些恼怒,自己这么多年来恪守品格,从不做任何违背国法道义的事情,他江行中怎么就不能跟自己相处了,怎么就不能再当师兄了! “是啊,曹某也想知道笃仁到底说的是什么,曹某怎么就不配当师兄了!” 这个时候,莲月走进来在苗氏耳边说了一句话,苗氏看了看江行中,点点头。 随后知白就走进来,看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很是懵圈儿,想了想站在了木翰林身后,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场上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了江行中身上。 江行中沉着脸,说:“这些年来,我也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在今天之前,更准确的说是在老师带你走出这个大门之前,我一直敬你为师兄!直到,我看到了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直接甩在了曹格前面的地上。 曹格眉头一跳,也顾不上追究江行中这一点都不尊重的举动了,因为他看到了展开的信封上那字迹,关于这字迹,他几年前曾经很认真的跟江云屏讨论过,虽说眼前这个信封上的字迹有了很大的长进,可是风格他还是很熟悉的。 于是他蹲下来捡起了信封,再次确认了字迹。 “这是?”他看向江行中。 “放在箱子里的。” 曹格不说话迅速抽出了信来看。 时间仿佛凝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封信上面,信很短,看得出来只有半页,可是曹格却看了很久。 他的手开始颤抖,眼神都恍惚了。 面色苍白的曹格让木翰林的好奇心爆棚,而此时,江行中从他手中抽出了信,双手递给了木翰林,道:“先前学生并不知道大姐对曹大人的感情不是一厢情愿,所以老师给他说媒什么的,学生从未干涉过,毕竟这件事不能单凭一厢情愿就阻止曹大人的姻缘。可是……”江行中怒气冲冲的转身看着曹格,接着道:“可是这封信是大姐写给曹大人的,就在那两个箱子里。老师您不是好奇吗?我大姐究竟欠了曹大人什么?她欠他两箱子衣服,一年四季的衣服和鞋袜,为什么呢?我大姐又不是开绸缎庄和成衣店的,为什么要负责曹大人一年四季的衣裳?老师您看了信了吧,是因为曹大人自己提出来让我大姐为他准备的!老师,但凡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给准备一年四季的衣裳,这说明了什么?” 木翰林就沉了脸,的确,男未婚女未嫁,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说自己的一年四季衣裳都让对方打理,那不是认定对方是自己的伴侣了吗? “还有,上次在初五曹大人在赴宴期间曾经私底下要求见见我大姐,可是我大姐拒绝了他。我就不明白了,当初方想离开曹大人的时候我就问过方想为什么离开立志追随的 人,他犹豫了很久才告诉我,是因为曹大人的母亲侮辱了我大姐,说她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没有哪个女婿能够容许别人这样侮辱自己敬重的岳母,即便是自己追随者的母亲,也不行!既然这一切曹大人早就心知肚明,令堂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大姐,你为什么还要私下要求见面,这不是给我大姐的名声抹黑么!” 曹格无可辩驳,他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他只是没有料到母亲会成为最大的阻力,而作为一个孝子,最不能抵抗的就是母亲以死威胁!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木翰林此刻也通过曹格的表情知晓了一切,他也犹豫了,这个学生虽然好,可是他既然心中有了另一个女人,那么还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吗? 曹格踉跄后退几步,摇着头:“母亲以死相逼不让我娶云屏,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老母亲去死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情,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却是在这样一个难堪的场面上。 苗氏心中一叹,若是云屏此时在这里就好了,忍不住看向院门口,却见江云屏的确站在那里,似乎已经是被雷劈了。 苗氏心想,年纪大了容易眼花吧,知道曹格要另觅佳人,云屏此刻指不定在家里如何伤心呢。 再看一眼,她的确在。 苗氏心想,得,都到齐了,中午还得备一桌酒席吧。 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江云屏的到来。曹格索性已经坐在地上,颓然道:“是,我想娶云屏,四年前就想,可是母亲却以死相逼不许我娶她,我曾经想过慢慢改变母亲的想法,总会有办法的,所以主动接近她,让她也心存希望。可是没想到四年过去了,母亲的反对却日益坚决!为了母亲,我只能选择放弃她,可是那日喝过梅子酒知道她也在京城,实在忍不住想见见她,可她却不见我。我知道,没可能了。” “所以,你才同意了你母亲的要求,跟我侄女定亲?”木翰林气的站起来,指着曹格骂道:“你这个……为师的侄女就那么不堪吗?你没得选择了才同意?” 曹格想解释,却无从解释。难道木翰林说错了?真没有啊! 苗氏担忧的看了门口一眼,回头看了看,发现江行中正顺着自己的目光而收回了方向,难道他也发现了?还是说,云屏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他的安排?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苗氏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准备好好看唱戏,我就看,不说话。 木翰林气呼呼的坐下:“你今日还是给为师 一个交代吧,否则别说亲事了,师徒缘分也可能止步于此了!” 曹格坐在地上,感觉万念俱灰。 江行中此时忽然轻咳一声,道:“所以老师,是不是先解决了学生这边的事情?” 木翰林一愣神:“你什么事?” “学生请老师和曹大人稍微移步,你们之间的问题请不要干扰到学生烧了这两个箱子。” 木翰林看了一眼箱子,为难的说:“里面肯 定凝聚了你大姐不少的心血吧,估计花销也不少,何必呢!” “大姐的心血本就错付了,至于那些花销,我江家不缺那个钱。老师不提我大姐的心血还好些,提了,学生更要烧了!” “不要!”曹格突然站起来跑到箱子跟前拦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木翰林说:“老师,对不住了,学生不能娶您的侄女!” 木翰林早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冷哼一声不看他。 “笃仁,”曹格闭了下眼睛,很认真的说:“你先停手,我……你让我想想!” 江行中手里重新拿了火折子,绕过曹格道:“曹大人慢慢想,毕竟是终身大事。我烧我家的东西,碍不着你。” 曹格赶紧反手拉住江行中,眼中很恳切,摇摇头。 江行中想了想,吹灭了火折子。 曹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蹲在箱子跟前,伸手翻开了其中一个箱子,满满的一箱子衣服,春夏秋冬的中衣,外衣、比夹,鞋袜……往事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是自己突兀的一句话,让江云屏几年来一直惦记着自己的一年四季的衣裳。尽管已经三年没见了,可是她还记得这些事,还记得要跟自己兑现当初玩笑般的诺言,在自己成亲前,一年四季的衣裳都由江云屏来打理。 他左右为难,该选择自己所爱,还是为了母亲忍痛放弃? 真的舍不得江云屏,可是母亲那里…… 他站起来,对江行中说:“衣服让我拿走,求你了。” 江行中沉默了下,道:“好。” 曹格又转头看向木翰林:“学生从前只觉心中愧疚,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个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人,真如笃仁所说,不配做老师的学生!也配不上老师的侄女,从今后,学生……不,曹某只会独身一人,以全孝道!” 他靠后退了一步,掀起袍子跪在冰冷的地面,给木翰林生生磕了三个头。 站起来看向江行中,江行中道:“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 曹格给苗氏鞠躬后,大步离开了院子,而苗氏看过去,江云屏不知躲在了什么地方。 木翰林一下子觉得精神萎靡了不少,看向江行中觉得万分疲惫,道:“为师回去休息了。” 江行中躬身送了他出去,才走向苗氏,行礼道:“母亲,天冷,进屋吧。” 苗氏站起来跟着进了屋,听江行中吩咐小厮把箱子和信都送去给曹格。 屋中坐下,见江行中领着知白走进来,苗氏喝了口茶压惊,问道:“说吧,你这是在唱哪一出?” 江行中却招呼知白:“说说吧,从头看到尾你有什么感想?” 知白蓦然被点名,有点慌乱,看江行中的样子顿时觉得很安心,便道:“嗯,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江行中赞许的看看知白:“眼力不错。” 苗氏叹口气,她也想到了,就是不知道进入死地了,能不能真的后生啊!

326争辩论证 知白也有同样的担心:“就怕你好心办坏事,最后还得落埋怨。” “无妨。此事眼看就要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不这样做大姐便再无机会。这样做了,虽然艰难些,但毕竟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苗氏问:“你这万分之一的希望赌的是什么?” “赌曹师兄心中有大姐,赌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更赌……她母亲最看重的是曹师兄的功名和脸面!”江行中眯着眼睛说道。 “怎么说?” “儿子私下问过外甥女婿,如今又从曹师兄口中亲耳听到了这件事情最大的阻力来自曹母而不是外界的流言蜚语,曹师兄本人也不是个会被外界影响的性格。但他至孝,所以根源在曹母那里。而曹母之所以这么反对,还是因为曹师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 “除了是探花郎,曹师兄最重要的身份便是老师的弟子了,而且相较于探花这个头衔来说,明显是老师的弟子更有分量影响更深远一些,所以必须逼得老师要把曹师兄除名或者如现在这般曹师兄自请被逐出师门,这样实际影响到了曹师兄的前途,才会让曹母有妥协的可能!” 苗氏发现江行中很护短,虽然长着一张公正无私的脸,实际上就因为曹格的母亲说话间侮辱了江云屏,他就连个伯母都不叫了,直接称呼曹母。不过虽说然口口声声说让曹格离开师门,可一口一个师兄叫的还是很顺口的。 不知道他这份心意江云屏能不能理解。 “兵行险招啊!”苗氏叹道:“你这份心意,母亲懂了,谢谢你。” 江行中僵了僵,道:“一家人嘛,母亲不是常这么说么。” 苗氏看了知白一眼,道:“我去看看你大姐!” “是,母亲。”江行中站起来送苗氏离开。 江云屏此时去了临水阁,苗氏找过去的时候,她正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云屏!”苗氏喊她。 “母亲,”江云屏站起来,见苗氏担忧的样子,微微一笑:“母亲放心,我没事。” 苗氏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并坐下,道:“这里冷,瞧你的手,冰凉!” 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去给大娘子端个炉子来!” 莲月急忙吩咐下去。 “是我一个人进来的,没让人跟着。”江云屏笑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里冷清清的,正好。” 苗氏了然的拍拍她的手:“明白。只是今日行中他……” “母亲不必担心,我知道四弟是为了我好,真没想到他会对我这个庶姐这么在乎,我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他都放在心上。”说着说着,江云屏还是掉下泪来,“母亲,亲耳听到他说曾想娶我,这句话,这辈子足以!” 苗氏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安慰她,事情不到最后一步,真的无法给她一个希望。 曹格木然回到家中,曹母一脸兴奋的问他有没有见到木翰林的侄女,有没有确定交换庚帖的日子。 曹格走进屋子,坐在堂中一言不发。 曹母问了半 天都没得到回应,眼中的光彩逐渐消失! “木翰林这个老师,你认得多么不易,难得这么多年来人家一直都没放弃想招你做侄女婿,若是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你的仕途不就有了保障了么,你为什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仕途?”曹格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冷笑:“做了老师的侄女婿就有了仕途?这是谁跟母亲说的?您不知道老师有多少个侄女吧,您不知道老师有多少学生成了他的侄女婿了吧!我知道的就有三个无一例外都不曾走入仕途! ” “怎么可能!木翰林不会帮着自家人?”老太太不相信。 曹格深吸一口气:“老师忠于朝廷!推荐给圣上的必须是真正的治世之才!难不成母亲以为儿子需要依靠裙带关系才能入朝为官?” 曹母往后退了一步,嗫嗫道:“娘不是看你中了探花郎,却被分配到了清河县那么一个小县城,觉得还是没人帮你才这样的么!” 曹格隐忍的闭了闭眼睛:“娘,探花只是名次,不代表官职,而且当初能够去清河县做县令已经是众人羡慕的差事了,就算是跟状元郎比起来,儿子如今都不差!您老不懂不要瞎掺和!” “那……那就算不用这层关系,娶个老师的侄女做媳妇不也挺好的么,你干吗那么排斥!” “娘不知道么?”曹格反问。 曹母堵了堵,道:“你是探花郎,又是木翰林的得意门生,她算什么也敢妄想嫁给你?” 曹格站起来,一字一顿的对曹母说:“那娘知道儿子的探花是怎么来的么?知道木翰林是怎么认儿子当学生的么?娘您知道这几年来您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谁提供的么?您知道这几年是谁在一直照料您的饮食起居费心安排的么?” 曹母低下头:“她不就有些银钱么!” “儿子连银钱都没有!”曹格吼道。 “儿子从一开始就受江家恩惠,从进京乘坐的马车,进入承恩寺的机会和食宿,乃至与老师都是在江家的引荐下!在清河府为官,是江家处处打点,离开清河府是她的女儿女婿一路悉心照料,儿子进京了,他方想却因为母亲您侮辱了他的岳母所以放弃了大好的前程,离开了儿子!”曹格越说越心痛。 “您是什么意思啊,找媳妇不该找个对自己有助益的女人吗?您想让儿子娶了老师的侄女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这些江云屏她全部做到了啊,为什么您就看不到呢?” “她是个和离的妇人!还有那么大三个女儿,甚至外孙都这么大了!儿啊,为娘不能让你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啊!娘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曹母大哭起来。 “那又怎么样,她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身份,若是您不能接受她作为儿媳妇,为什么要接受她那么多年的供养!好处能收,却不想负责人!母亲您是让儿子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怎么就成小人了!怎么就成小人了!”曹母很珍惜名誉,当下急了,却只会重复这一句。 “母亲,为什么对待云屏的时候,您能这么安心的接受她的供养却将她排除在儿媳妇的人选之外呢?” 曹母想了半天,也觉得奇怪,现在她都觉得接受江云屏的供养是理所当然的。 “您不明白吧!”曹格苦笑,“起初我也不明白,也觉得理所当然,是她先喜欢我的,不是么?” 曹母听了急忙点头:“是!就是!” “呵呵……”曹格听了只觉得悲凉,“喜欢一个人就这么卑微吗?” 曹母保守的说:“一个女人谈什么喜欢,怪不害臊的!” “她是和离的,再嫁随自己!有什么不能喜欢的!” 曹母语塞,是啊,这个时候,和离妇人是能再次择婿且不必什么父母之命的。 此时,江行中差人把两个箱子送了过来。 曹格沉默的看着外面院中的箱子,曹母已经走出去,打开看了看,道:“一年四季的衣裳啊,料子真不错~”忽然想起了方才讨论的问题,讪讪的收回了手。 这几年除了曹格的一年四季衣服,连她和曹旭的,都有江云屏做,她都习惯了。 是啊,四年的时间了,就这样默默的被照顾了这么多年,而一点回报都没有,仔细一想,江云屏有什么错,自己儿子为么优秀,她喜欢也是正常的啊! “要不,你成亲之后,就……就纳了她吧。”曹母觉得自己也算做出了让步。 “纳了?”曹格仰天大笑:“母亲打的好算盘!可惜,一切都完了。老师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亲事是没有了。而且老师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 “什么?怎么能?”曹母心神大震。 曹母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嗡嗡作响…… “都怪江云屏,是这个女人毁了你!”曹母咬牙切齿。 “母亲,”曹格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道:“人在做天在看!不要把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 曹母立刻闭了嘴,她还不是真的那么极端自我。 “明日,儿子就写信辞官,带着您和曹旭回老家,此生无颜再议亲事!”曹格决绝的说完,大步走出去,分别把两个箱子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曹母头疼欲裂,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曹旭在门外听了许久,此时才进去屋里,扶起了母亲道:“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曹母略感欣慰,扶着小儿子的手回了房间,曹旭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旭儿,”曹母拉住了想要离开的小儿子,眼角带泪的问道:“母亲真的做错了吗?” 曹旭低下头想了想,摇头道:“母亲不曾做错,但,似乎不该接受江大娘子的奉养。” 曹母张嘴想辩驳,却无言以对,便又问道:“其实,你哥哥他是有错的吧!” 曹旭摇摇头,这次却没有半分犹豫:“哥哥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他一向都对,其实,我们真应该听他的。” 曹母就烦恼的闭上眼睛,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曹母睁开眼睛,眼神暗淡。

327峰回路转 曹母不甘心也不相信木翰林会把曹格逐出师门,在她眼里自己儿子是天下最优秀的人才了, 木翰林怎么可能放弃他!所以曹母想要找木翰林问清楚,可曹旭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木翰林要在江家住到东山书院开学。 曹母纵然再怎么糊涂也不会现在凳江家的门。可是家中曹格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写辞呈了,曹母急得一脑门子汗!要真是因为这个让曹格丢了官儿,她可就成了曹家的罪人了,曹家多不容易出个探花郎啊!她可不敢回老家去! 若是让老家的人知道是因为自己不让他娶一个女子丢了官,不知道自己是会被笑掉大牙还是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曹旭出了个主意:“不然母亲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说为了赎罪带着儿子回乡去了。这样大哥就少了责任也可以继续留在京城任职,而且,您不在,他势必不会娶江大娘子。这样一举两得!” 曹母犹豫着,她很想做一个别人口中辛勤扶养一个探花郎出来的贤惠母亲…… “娘,”曹旭劝说道:“这都是暂时的,等风波过去了,咱们再回来,大哥始终要成家的嘛!除非,娘是舍不得江大娘子的供养!” “呸!娘哪里是那么贪图享受的人!走就走!”曹母问道,“可是怎么能把事情都揽到娘身上?” “您放心,这件事交给儿子来办,务必把哥哥给摘出来。”曹旭拍胸脯保证。 “好,都交给你了。”总算有个出来收拾乱局的人,曹母终于放了心。 所以后来知白替江行中给木翰林那里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时,稍微修饰了一下真相! 木翰林听了眉头紧锁:“大娘子的确人品出众,可惜……” “所以啊,笃仁兄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干涉曹师兄的终身大事,也是觉得自家大姐是一厢情愿嘛!可是最后关头他怕大姐的箱子里有什么不得体的东西会引起误会,所以才拆开了那封信。” 知白瞪着大眼睛继续道:“所以啊,笃仁兄才会那么生气,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去破坏老师您侄女的亲事,而是选择默默的把大娘子的心意给烧掉!是曹师兄他……不知怎么就知道了那两个箱子,闯进来制止了笃仁兄,笃仁兄这才忍不下这口气的!” 木翰林不自在的动了动,是他告诉曹格的。 知白只看一眼就知道木翰林在想什么,故意叹道:“唉!要是他不知道,东西也烧了,亲事也定下了,不是万事大吉了么!唉!谁告诉他的呀!” 木翰林脸上挂不住了,勉强道:“就算不知道,也不能掩盖他的恶劣行径!” 知白受曹旭所托,自然替曹格开脱:“以曹师兄的人品自然不会始乱终弃,可是他是个孝子啊,老娘以死相逼他能如何,你看他痛苦的样子,那万念俱灰的表情连旁观者看了都不忍心!” 木翰林微微点头,曹格也是个很少情绪波动的人,那天真是破天荒了,其实仔细一想,他其实也挺难的~ 然后知白就把曹母打算回乡赎罪的事情透露给木翰林,看着他若有 所思的样子悄悄退下,估计算是功成身退了。 来到大门外,冲隐藏在暗处的曹旭比了个搞定的手势,曹旭见了连忙给知白作揖。 回到家里,见大哥还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而母亲正在屋里坐立不安的等着,见他回来连忙招手叫他过去:“怎么样啦?” “木翰林那里应该无碍了,娘就放心吧。。其他人那里儿子也都安排好了,娘可以去跟大哥说了。” 曹老太太又退缩了,说道:“还是你去说吧。” 曹旭叹口气,感觉自己垮了下肩膀,却还得帮着母亲做这一切。 “大哥,母亲已经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然后我会带着她回老家,你不要意气用事,继续做官吧。”曹旭很直白的对曹格讲。 曹格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曹格是真心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利用母亲的反对,从没有认真的去拒绝过别人,更没有明确的拒绝过江云屏,反而在明知道母亲坚决反对的基础上,还擅自靠近江云屏,给她错误的信息,让她当断不断,越发难以自拔!这都是自己的错! 这些错误的行事不能完全栽赃给母亲。 可曹旭却说:“大哥,这几年来从没见你真心笑过,我也同母亲一样,从心底里不赞成你娶江大娘子,我也认为她配不上你,所以母亲反对我从没有帮助过你。”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曹格:“其实配不配得上你自己最清楚,将来过日子也是你们一起。听了你那番话,我才真正想明白了,我们一直都忽略了大哥你的感受!” 曹格有些动容,不知不觉那个半大小子已经能够理解自己了。 曹格摇摇头不知可否,他已经不会再报什么希望了,如果真如曹旭所说,他倒是可以松了口气。至于是否继续步入官场,看情况吧。 而苗氏正在策划十五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承恩寺,让可怜的小女儿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跟心上人见上一面,以解四年多的相思之苦! 但是这次不仅不能悄悄上山了,家里太多事情无法视而不见,木翰林要在江家住到出了正月,然后直接回东山。 江云屏这里也不能放任她自己呆着,也得带走。 可是倪垣还在等着,不知道能不能避开众人见一面。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把云雁的事解决了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鸿禧没有说是什么时候,自己也忘记问了,只能看情况了,也许得在那里住一晚了。 对家里苗氏是这么解释的,过年在家里过了,十五想去跟江云雁一起过,但是转山庵太简陋了所以订在承恩寺的客院里。 江行中就眼神闪烁,看着苗氏若有所思。 苗氏都有些怕这个小狐狸了,所以在出门前江行中来送行,单独一个来了,苗氏被他看得老不自在,只好道:“等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 “是。”江行中很恭谨,“什么事不能确定?” 苗氏叹口气,看他这样子一定要个说法,苗氏又不能骗他,所 以只好透露一点点:“如果顺利,你就有四姐夫了。” 说完苗氏赶紧走,怕被这小子缠住。 殊不知江行中差点一个趔趄,他这几年一直留意着周边的青年才俊,一直想着等五年之期到了,给四姐好好的找个夫婿!没想到这就要有四姐夫了? 一时间,面上仍然毫无表情的江行中其实内心翻江倒海,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不过这种状态只一瞬,他就回过神来,跟在苗氏身后,如常的送苗氏离开。 回到房间,知白走进来坐在他对面好奇的看着他:“受什么刺激了,一脸的失魂落魄!” 江行中隐约竟然有些高兴,谁说自己是个木头脸,这不是还有人看得出自己的表情么。 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站起来去找了木翰林,必须先解决江云屏的事情,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搞清楚云雁的事。他有预感,江云雁的亲事怕是更加的令人震惊! 江行中想着知白,又想起江驰中,江云屏和江云雁,怎么好像几年过去了,江家子女的婚事一个比一个波澜壮阔!还好自己还年轻,还可以等几年,届时不知有会闹成什么样的天翻地覆了! 摇头叹息着,他就进了木翰林和白晃的院子,分别给二位请了安,江行中问:“师伯今日没有找二姐夫训话?” 自从张熙正拜师后,就张罗着把白帝师接到了自己家里住一段时间,虽然他竭尽所能招待了,白帝师还是住不惯,加上听说木翰林要把曹格给逐出师门,于是跑了回来。 “他们这几日忙着打点行李搬家,我就不凑热闹了。反正过几日不就搬过来了么!”白晃笑呵呵的喝着茶。 “说说吧,怎么回事?”白晃分别瞥了一眼木翰林师徒,说道。 木翰林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个分明,江行中却抢先一步拱手道:“大师伯,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解释吧!” 木翰林刚刚欠了一点点身体,闻言立刻坐了回去。 “这件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江行中一开口就把俩老头给吓了一跳。 “学生误以为曹师兄对我大姐始乱终弃,所以发了火。还因为不屑于与这样的人为伍,逼得师兄自请被逐出师门。事后,才从曹家传出来消息,这一切都是曹师兄的母亲从中作梗,如今她已经幡然悔悟,带着小儿子回乡去了。” 曹旭亲自找自己解释的,自然没错。 “所以,学生心中万分内疚,趁着正月十五母亲和大姐都不在京城,想请曹师兄来家里做客,以便给他赔礼道歉,也希望老师就此放过曹师兄,好吗?” 一席话说的两个老头给蒙圈儿了,尤其是木翰林,心想当初不是你小子跳着脚的不是个你死就是他亡么,干老夫何事! 白晃则看着师弟不满的瞪眼:在徒弟家住着你就消停着点儿,上窜下跳干吗呢! 木翰林有苦说不出,只能狠狠地盯着江行中面无表情的脸想从上面看出半点儿愧疚,结果全白费心思了!

328承恩寺之行(1) 正月十五这日一大早苗氏就离开了家去了承恩寺,她怕江云雁不肯去,所以直接去了承恩寺然后给江云雁捎信说让她陪着去住一两天。 江云雁看了信手微微颤抖,她已经在最近的距离守护着那个幸福的伤心地四年多了,从没有敢踏入一步。可是母亲的信…… 她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心神,喊了知春进来吩咐:“收拾一两日行李,我们去……承恩寺!” 知春震惊的抬头:“小姐!” “母亲在那里等我。”江云雁苦笑。 知春默了下,点头下去了。夫人是知情人,还让小姐去那个地方,自己能说什么? 苗氏到了承恩寺,没想到倪垣已经到了。 苗氏安排好江云屏,自己跟着小苗子转了几个弯儿去了一处比较隐秘的院子,苗氏看了看,这估计是主持的院子吧。 得,这不是鸠占鹊巢么。 “你来了。”倪垣站在松树下,身披黑色大氅,头戴碧玉束发,温和的看着苗氏。 不得不说,皇室的基因不是最好的,可是倪垣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这跟长相无关,是一种气质,一种气势。 苗氏心跳加速了,随即自嘲不已,多大年纪了,看到他还会这种反应,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从前只会觉得他顺眼,没觉得他好看。 “你来的真早。” “今天有太多事。” “嗯。” 倪垣瞥了苗氏一眼:“穿这么少不冷吗?” “还好,出来的匆忙。” 两人相视一笑,在树下石桌前坐下。 凳子上自然铺了垫子。 “今天来,是想听你聊聊南海的事情,你带回来的东西有很多有价值的,我想知道,那边真的这么……发达吗?” 苗氏沉默了半晌:“不比我们差就是了,要说多么发达也不尽然,可能只是某一方面吧。” 倪垣道:“我想具体听听,你们是怎么沟通的?” 这又是个涉及到秘密的问题,苗氏垂下眼帘:“他们的语言,我会。” 倪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问, 其实,这几年来相处久了,倪垣有些隐约的意识到,苗氏已经不是从前的苗氏了。不仅仅是“消忆丸”的作用,一个人可以失忆,但一些生活习性不会改,一些天性不会变,更不可能多出了从没学过的知识。 苗氏几年前遇险,大长公主是怎么救了苗氏的,他已经有了详细的报告,所以从前绝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的他也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可是苗氏近在眼前,她几十年没有多大改变的容颜,这些年明里暗里对自己的帮助,还有她至今不对自己屈膝的傲气……都让他折服。 他不想再经历三年没有苗氏的日子了! 反正即便是从前的苗氏,自己也已经消失在她的记忆中了,和从未曾见面只差了自己的记忆而已! “哦,那就好。”他终究没有深究。 苗氏便懂了,她脸上慢慢浮上笑意。多年来压在自己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心情开朗起来。 “我可以教你一些常用语,或者你给我几个人,将来你要用到出海的人,我找人培训他们,从语言到礼仪。” “你亲自培训?”倪垣蠢蠢欲动。 “我只教 你一个人。”苗氏撇撇嘴,“别人可用不起我,我自有学生教他们。” 倪垣听了这话无比熨贴,嘴角掩饰不住的扬起来。 “好。” “找几个聪明点儿的,别累着我的人。” “那是自然!” 倪垣笑了,真是少有的真心高兴,这么放松的状态,普天之下只有在苗氏跟前才会有。他有时候也觉得奇怪,人人都想高人一等,偏偏站在至高之位的自己却想要找一个平等相交的人! “这次能呆多久?”倪垣问话的时候不由得攥起了手。 “等云雁的五年之期到了,带她一起回清河府。” “抱歉。”倪垣对于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知道你有苦衷,不怪你。而且,将来她的亲事也许很艰难,到时候你可得帮她一把!” “这你放心,不论她将来看上了谁,朕立马赐婚。”他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时候,“朕”这个自称很有份量。 苗氏微微一笑,心想你到时候可别反悔才是。 “呃……”倪垣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 “曹格……” “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八卦传播速度这么快? “你家的事,我自然多留心。” 这么直白?要是没有先前的坦诚,估计自己会好好掂量下这句话中的含义了,苗氏心想,所谓心情不同,同样的风景也能看出不同的味道来,果然是如此吗? “云屏从前的境遇那么悲惨,我要负很大责任,如今她也算是脱胎换骨了,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受伤。”苗氏忍不住唏嘘道:“其他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倪垣忍了又忍,还是直接说:“成了,曹格的仕途多少会受些影响,而且不论曹格做到什么地位,没有巨大的贡献,江云屏此生是不能给诰命的!” “诰命什么的,有什么要紧,难不成比跟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更重要不成?” 倪垣眼神晦暗,心中动摇。 “他们什么样的造化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做大人的,该帮的都帮了,剩下的看着就好了。”苗氏笑道:“能够支持这样的爱情,本身就已经算是开明的父母了。” “反正你也够胆大的!敢想常人不敢想的事儿。” “所以我是首富!” “呃……”倪垣一噎,瞪着苗氏,你说这么自恋的话怎么从苗氏嘴里说出来这么贴切! 苗氏呵呵笑了,倪垣也无奈的摇头笑了,苗氏的思想天马行空,不是任何人能够猜透的。 倪垣看了看门口,楚田露出身影。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倪垣站起来道。 “嗯,你忙。”苗氏站起来送他。 倪垣心里突然踏实了一点点,她应该不会再次消失了吧。 苗氏回到院子,江云雁已经到了,苗氏看着这两个婚姻艰难的女儿险些开始叹气。 想着大过节的,生生忍住了。 “母亲!”江云雁站起来招呼。 苗氏伸开双手,把小姑娘拥入怀中。其实江云雁已经十九岁了,不能说是个小姑娘了,可苗氏还是认为她仍是那个爱撒娇爱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唉!鸿禧只比倪垣小了三四岁,如今 已经四十五岁了,江云雁才十九岁。每当想起这个年龄差,苗氏就是一阵脑仁儿疼。可是闺女喜欢还一根筋,此生看来也就这一次动情了,好在鸿禧其他方面都很优秀,要不然苗氏真是会心疼死。 一个上午过去了,鸿禧还没有动静。 难道是下午?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苗氏竟然也满怀期待。 午饭时候,江云雁有些心不在焉,江云屏也是,苗氏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两个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可是苗氏这里有内情,却实在不能说,险些憋出内伤。 “饭后我要睡一会儿,你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吧,下午自己决定做什么,我们晚饭再见。” 两姐妹闻言都退了下去。 因为各有心思,也没有聚在一起聊天。 江云屏想起这里是曹格入京后住过的地方,只是不知是哪一间厢房。 心随意动,她戴了顶帷帽就领着丫环出门去了。毕竟是元宵节,承恩寺也是很冷清的,在这里住着的士子们也会在今日下山进京去看花灯。江云屏逛着逛着就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木牌挂在一个厢房门口,叫“探花居”,碰巧一个知客僧走过,江云屏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曹格住过的地方,因为曹探花比较闻名,所以寺里专门挂了个牌子。 江云屏驻足良久,也问过知客僧,说这里还没有人居住,空着,就想进去看看。 殊不知一个白色的身影早已跟她良久。 江云屏最终没有理智的离开,她想着一下子就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房间里仍然朴素依旧,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江云屏似乎能看到曹格在这里生活学习过的场景重现。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坐在了床前,而门口一团阴影,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江云屏急忙站起来戴好帷帽,埋怨的看了一眼丫环,心想若是带了来芳来了,绝对不会发生这种被人近身都没发觉的事情。 察觉到江云屏要走,那名男子却堵在门口没动。丫环后知后觉的请她让路,男子犹豫了下,侧身让开位置,江云屏松了口气,但丫环出去后,男子迅速的闪进来并且关了门。江云屏被彻底堵在了屋里。 “你要做什么!”江云屏早已今非昔比,不再一昧的害怕,厉声喝道:“这里可是承恩寺!” 男子反倒一惊:“我没想怎么的啊,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江云屏皱眉:“我不认识你。” 男子道:“可我认识你,江大娘子!” 江云屏这才一惊,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前的男子样貌出众,只是衣着寒酸,看样子也是个读书人,江云屏心想读书人总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吧! “让我的丫环进来,否则没办法好好说话。” “行。”男子很痛快的拉开门,丫环正手足无措。 “大娘子~”丫环快哭了。 “没事,咱们出去说。”江云屏不等男子反应过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329承恩寺之行2 “诶?大娘子别走,在下有话说。” 江云屏才不管他,拉着丫环就跑回客院。 男子没有追上来,站在房间外面喊道:“江大娘子,在下并无恶意,还请大娘子停留片刻,楚某说完想说的话大娘子尽管走。” 江云屏顿了下,却不敢耽搁,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回到客院还惊魂未定,赶紧躺下休息,也就没有留意到江云雁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里了。 红色斑驳的院墙,磨的光滑的石板路,还有柳生的树木杂草,此刻枯败的立在道路两旁。 这是一条最偏僻的小路,通往那个最偏僻的荒芜之地。曾经她怀着多么雀跃的心情,生平第一次甩开了所有随从,一个人自由的走走停停,在道路尽头发现了一个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的院落,只因为那是自己一个人的探险,所以便是那种萧条的景象都给她看出了些自由的田园味道! 更何况那里还有她最爱的荷塘。 重新走上这条小路,她的脚步是平稳的,但是心却是颤抖的。 其实不该来的,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母亲也该找她们说话了。 尽管这么想,脚步却没有片刻停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苗氏是在窗后眼睁睁看着江云雁出去的,其实就在江云屏回来前一小会儿而已。想必她也挣扎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吧。 苗氏想着也不能整日闷在房里,便让丫环们都别跟着,索性她知道夜铃就在附近。 多少年了,正月十五没有这般清净。 承恩寺据说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景致,苗氏向着通往山顶上的小路走去。不论是什么风景,站在高处都会别有意境。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情此景配得上这句诗! 夜铃突然出现在苗氏身边:“有人。” 苗氏讶异了下,笑道:“这里是公众场合,有人很正常,没事。” 夜铃摇头:“他跟着你走过来的。” 苗氏闻言看向后面,一个白衣学子正抹着汗艰难的爬着台阶。 看到苗氏回头看他,顿时笑了:“江大夫人,您可别再走了,小生快追不上了!” 苗氏多年来坚持锻炼身体,这几年也一直奔波赶路,身体竟比这小年轻还要好。 “你认得我?”这倒奇怪了。 “虽然不曾见过面,但是久仰大名,而且知道今日寺中女客只有您家三位,方才已经见过江大娘子了,清河郡主没见,但看得出来您是夫人。”男子喘着气解释,“本来想跟江大娘子说几句话的,可是方式不对,他把我当登徒子了!” 男子表情懊恼:“小生在附近晃悠多时,总算碰到夫人您了!” “什么事?”究竟什么行为让云屏给当成登徒子啦? “夫人,前方下去一点有个亭子,能否请夫人移步,小生实在累坏了。”男子果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好。”苗氏失笑,这个年头遇到一个勇于承认不顾忌礼仪强撑着的年轻人不容易啊,尤其还是读书人。 男子当先有去,苗氏摆摆手,夜铃重新躲在暗处。 男子到了亭子,好歹还知道先请苗氏进去坐下,自己才在对面坐下。回头看了看,来路无人,疑惑道:“方才那位,是您的护卫?” “朋友。”苗氏一笑。 男子点点头,总算是缓过了气。 “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吗?” “哦,失礼失礼!”男子站起来对着苗氏一拱手:“小生楚天歌,说起来算是曹探花的同乡吧,我们都是苏府的。” 苗氏一凝,稍微坐正些,问道:“所以呢?” “所以,小生想如果江大娘子同意,小生就娶了她!” 苗氏一挑眉,这楚天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神经病啊,怎么说起了胡话呢? “小生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唐突,但是小生实在怕还没有说到重点夫人又走了!所以您现在可能觉得很荒唐,可是请夫人耐着性子听小生说完。”楚天歌目光清明,实在又长了副好皮囊,苗氏微一皱眉倒也没动。 楚天歌明显松了口气,他赶紧道:“小生是今年参加会试的考生,有个同窗是曹探花的真正同乡,他说了很多曹探花的事迹,其中说最多的就是跟江家的缘份。本来小生也就是羡慕而已,但就在昨日却突然听说了一些内情,还有来自清河县的考生佐证,所以对曹探花始乱终弃江大娘子的行为十分不耻,也对江大娘子的痴情万分敬佩,如果曹探花不肯娶了江大娘子,小生愿意,还请江大夫人首肯!” 苗氏听愣了,心想这人语速倒是够快,可是说的内容却好没有条理,前因后果十分牵强,所以皱了眉头:“你既然对我们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我并不会干涉子女的婚姻,我首肯与否并不重要。再说了,我家大娘子再嫁由自己,你来找我倒是做无用功了!” 楚天歌摇头道:“别人不敢说,但如果是夫人开口,江大娘子肯定会听您的话!” 苗氏气笑了:“即便如此,我为什么要帮你?即便曹探花不娶我家大女儿,她也活的下去。 ” 楚天歌深深叹息一声,道:“小生是个孤儿,上没有父母下没有兄弟姐妹,孤身一人,只凭着天资聪颖被老师看上,收为学生扶养长大,好不容易熬到我会试了,可老师却撒手人寰。他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金榜高中然后娶一个真心实意的贤惠妻子好好生活。” “可是真心实意的人去哪里找?”楚天歌摇头道:“我没有积蓄没有田产,有哪个女子肯嫁给我?” 苗氏忍不住说:“你相貌极佳,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找到心甘情愿的女子,更何况你还饱读诗书,能够到参加会试这一步,说明你的才学也不在人下,不说别处,京城无数富商都会在金榜下抢你做女婿!” “那些都是有目的的,小生不才,这点傲气还是有的。” “你找上门来不也是用婚姻换取帮助么,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小生是真心敬佩爱慕江大娘子的,求娶之心诚意十足!” “你……光听传闻就这么认定了?万一到时候发现她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会如何?” “传闻并没有提及江大娘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所以无从 想象,小生爱慕的是江大娘子不计回报的付出。” “说的好听,可你明知道她心有所属还愿意求娶,可见你并不在乎她是否喜欢你!” “小生只是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生会用余生让她改变心意!” 苗氏倒吸一口气,这人简直是情圣啊! 要是江云屏认真听了,说不定真的被感动了呢! “你最好实话实说,没准看在你有几分才学的份儿上,江家可以支持你!”苗氏沉了脸。 楚天歌一脸坚决的看着苗氏,两个人对峙半晌,楚天歌突然笑了:“江大夫人果然睿智不过楚某的求娶之心是真的。” “那就明人不说暗话。” “江家对曹格的帮助可以说是不遗余力而且不求回报。就算有别的心思也没有任何强迫的做法,这一点是楚某选择江家的原因。”楚天歌说开了,表情和语气也变换了。 “也就是说你想得到帮助,却不想付出任何回报?” “不是不想付出任何回报,而是说不希望被别人控制或者挟恩指挥。我会用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来报答!” “哦~懂了,你不想被恩情控制。那为什么要娶我大女儿呢?难道你就不怕被亲情控制?” 楚天歌笑了:“所以我会选择江大娘子啊,因为江家据我所知从不会强迫女婿或者媳妇。” “你倒是做了不少功课!”苗氏冷冷道。 “楚某一心想要步入仕途,想要迅速上位且不受任何束缚,原本以为没有希望,却听到了曹探花的八卦,觉得这个消息简直是雪中送炭!” 苗氏没有说话,这个人一看就野心勃勃,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光这副作态苗氏就不喜欢。但是苗氏也知道很多治国之才都有些不太正常,不能以自己的喜好来判定一个人的能力。 虽然,这个人这套变脸胡说的本事,苗氏的确不感冒。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将来要做什么方向的工作,说说要我怎么帮你。” 楚天歌盯着苗氏看了一会儿,忽然改了主意。 “我想夫人现在对我一点都不认同,但是你的确和一般的女人不同,即便这么不认同我的行事风格也没有一口拒绝我。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 楚天歌低下头,似乎在纠结什么,随后打定主意抬起头对苗氏说:“夫人想知道我的能力?这个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我直接做吧!夫人等我两个月,等放榜的时候,如果前三名里没有我楚天歌,请夫人就此忘记我这个人,当我是个笑话!” 苗氏一挑眉:“这么自信?” “真的那么自信只会锁定第一名!” “好吧,然后呢?” “如果我中了,我希望我的位置在户部!”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只要你帮我就行,我自己会想办法,但是人脉和银票我没有。” 苗氏想了想,“就这些?” “我说真的,如果觉得我还行,就收我当大女婿吧!”

330承恩寺之行3 “我小女儿也没成家,你为什么不选她为目标呢?” “清河郡主?”楚天歌问,随即赶紧摇头:“若想在朝廷有所建树,不能找这样的。” “只为了郡主的头衔?” “还有她太小了,我喜欢成熟稳重的女子。” 苗氏心想这是缺乏母爱的表现吧。 “你多大了?” “三十。” 苗氏额头青筋一跳:“你谎报年龄了吧,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 “只是长相年轻而已,心中可是历经沧桑!” 苗氏拿不定主意问:“你能给我大女儿什么保证?” “保证没有婆婆阻碍!将来没有妾室通房烦心。有无子女均可,我会善待她的女儿。” 正中红心! 苗氏犹豫了,虽然没有完全答应,可也松动了不少:“我不能保证什么,但若你名次不错,我会给予你一定的帮助。” 楚天歌松了口气,苦笑道:“那您现在能给我提供食宿吗?” 天色已经暗下来,苗氏带着楚天歌回了客院,吩咐上斋饭。 江云屏疑惑的看着楚天歌,苗氏微微一笑:“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友。” 江云屏微一皱眉就坐下了。 楚天歌几乎是狼吞虎咽,即便是素食,也吃的很香,他自己说自从老师离世后再没有吃过这么舒适的一顿饭。 苗氏瞥了一眼他的衣服:“这是为你老师穿的吗?” “是,师母不肯让我披麻戴孝,我只好找了这么一件儿素色的,尽一份心意。” “为什么?” “因为老师的儿子学习不如我,老师更关注我,而且本来就不富裕,可是还是扶养了我,让我读书,当年参加乡试只够一个人的盘缠,老师说我定能中,便给了我,师母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原来如此!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江云屏几乎没吃什么就早早告退了。 苗氏吩咐莲月去给楚天歌找一间厢房,然后请他喝茶。 “为什么选择户部?其他部门没有感兴趣的吗?” “朝廷未来会需要大量的资金,我若是在户部,定会帮助圣上积极筹备,别说是正常手段了,就算是苦肉计或者来暗的,我都会去做。至于其他的,我练不成武,您也看到了,身子弱。至于治世之道,我只是出身最底层,处理不好贵族关系,没有那个大局观,但我穷怕了,专门钻研怎么弄钱。” 苗氏摇头:“看你这落魄的样子,你这赚钱的本事也不咋样。” “我的积蓄都给师母留下了,我说是这几年挣得,师母不相信,我就都给她留下了。” “原来如此。” “夫人,您是个特别的人,我感觉自己应该会不负您的投资。” “但愿。”苗氏还是一样,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能轻易相信或者许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江云屏很奇怪,母亲都不惦记江云雁吗?她可没回来呢。 等莲月进来示意已经办妥了,苗氏才送走了楚天歌。 “云雁没消息?”苗氏问。 “据说午后就出去了,看方向是那里,不过栗子姐妹 跟着,不好太靠近。” “方向没错就好。”苗氏估摸着鸿禧说的时间就是夜里,可他为什么呢? 倘若江云雁早上就过去了呢? 此时,江云雁在做什么呢? 再说下午的时候,江云雁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曾经相逢的那个院子,尽管早已知道那人离开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院落周围越发萧条了,江云雁在门前驻足良久,仍然按照从前的安排,梨子在院门口的大树上,栗子和知春随自己进了院。 江云雁的心忽然砰砰跳,因为这院子似乎刚刚被打扫过,尤其是荷塘,明显不像荒芜已久的样子。 “小姐,这里……”知春也看出了异样。 江云雁忽然四下看了看,茅屋前,篱笆后,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她提起裙角就跑向茅屋,推开门,里面洁净的一尘不染! 她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步一步走到房梁下,慢慢抬头,等了好久却不见那个身影…… 是他吗,不是他吗? 母亲让自己来承恩寺,是母亲派人打扫的,还是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如果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躲开啊? 真的这么不愿意见自己吗? 一时间,疑惑、伤心、失望通通涌上来,让来到承恩寺本就无比敏感脆弱的神经更加的纤细易折。 江云雁软绵绵的倒下,耳边似乎传开知春的惊呼,合上眼帘之前,是什么飞入眼角?那一抹灰色~原来,只能在梦中相见吗? 夜,已经沉落。 茅屋里静悄悄的,江云雁躺在榻上,她闻到了一股令人沉醉的草木香气,所以睡梦中也弯弯着嘴角。 桌上一盏油灯无风自动,却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拖在地上的影子摇曳得看不清形状。 蓦然,榻上女子微微转动眼珠,屋内一阵微风,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人。 醒来的江云雁四下看看,苦笑道:“还以为在梦中能够见到你,原来你连梦中都不肯入!” 伤心至绝望,这几年自己都在经历这些,今日不过再重新历练一回而已! 家人尚在,自己这条命不能丢了惹他们伤心,所以就让自己一个人慢慢把心熬成灰烬吧! “知春。”江云雁一边起来下地一边喊。 穿戴好了外衣,知春还没有进来,江云雁就有些纳闷儿了,即便知春离得远了听不见,但是栗子应该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啊! “栗子?”她尝试着喊,还是没有动静,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但江云雁此时早已不那么爱惜生死,所以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花样!” 整理好首饰,便打开门,外面漆黑一片,但是门前却播撒着温暖的灯光,原来从门口到侧面似乎荷塘的位置,每隔两米就插了一根不算高的灯架,下面吊着灯笼,路面上还铺着红毯。 江云雁没想到是这种情形,有瞬间的迷茫。不由自主的顺着灯笼的指引走向荷塘。 荷塘又变了样子,周围的假山似乎高出了一块儿,变得错落有致。离得近了,江云雁才发现,荷塘中竟然注满了水,上面漂浮着一朵朵荷花灯! 大的小的,盛开的,含苞待放的……还有大 片大片的荷叶灯,莲藕灯…… 这是一个花灯的世界,一个只属于江云雁最爱的荷花的世界。 泪水濡湿了眼眶,今日事元宵节,人人都在赏花灯,自己却封闭转山庵四年不曾赏灯! 是谁?是谁费心? 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蓦然看到假山后面又漂出一盏荷花灯,忘记周遭一切的江云雁提着心慢慢走过去,一双修长却有些干瘦的手,正在放另一盏荷花灯,那双手江云雁认得,怎么能忘啊!自己看着这双手下了无数盘围棋…… “四年过去了,我曾经想过,该如何弥补当面给你造成的伤害……” 沿着手看过去,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是吧…… 他在说话呢,梦中的声音如此动听。 “你最喜欢的荷花,我却从没有在这里让你尽情欣赏过。为了我,你耽误了几年的光阴,在那个狭小的院子里青灯古佛……”男子的声音哽咽。 江云雁忽然莫名一笑,既然在梦中醒不过来,索性让这个梦更美好吧! “这里的花灯都是我亲手扎的,都是为了你!”男人放下最后一盏灯,慢慢起身,转过来面对江云雁,目光中溢满愧疚。 “对不起,本以为无法给你将来,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我错了!” 男人满满伸开双臂:“你愿意原谅我,重新接纳我吗?”颤抖的双臂彰显了男子的紧张。 江云雁却迫不及待的冲进那个怀抱! 美梦一般都很短暂,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云雁!”男子激动的合拢双臂,把怀中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孩儿紧紧的拥着。 “鸿禧!”女孩儿四年来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也就此一发不可收拾:“鸿禧!鸿禧!鸿禧~” “是我,是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闷在他怀中的江云雁摇头:“只要你能回来,只要你来找我,多少年我都等!多少年都不算晚!” 鸿禧心中大为难受,那个傲娇的小女生竟被自己伤害成这样! “对不起!”他只能一遍遍的说。 “鸿禧,自从你告诉了我名字我们都没能好好说句话,那个时候我太震惊了,因为母亲似乎不愿意我们跟皇家扯上关系!但是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是谁都无所谓!” 鸿禧稍稍放松了些怀抱,江云雁抬起头来,脸上微笑着,却梨花带泪……鸿禧看着心中一动,低下头来就吻了上去,江云雁不再害羞,柔情回应着。 苗氏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夜铃,男的…… “见过夫人,属下是暗卫……原暗卫夜枭。” 卸任的暗卫?啥意思? 好在夜枭赶紧说:“因为十三王爷前几日进宫面见圣上了,但还没有公开身份,所以禧郡王身边暂时就分配了属下,暂时带领一个小队保护,等明日圣上下了圣旨,属下就正式脱离暗卫,成为禧郡王的直属近卫队队长了。禧郡王现在正在,呃……弥补清河郡主,稍后会送她回来,让属下转告夫人不必担心。” 苗氏松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331承恩寺之行4 夜晚其实还很凉,依偎在鸿禧怀抱中的江云雁却浑然不觉,即便鼻头冻的红红的,却压不住她心中的火热。 满池塘的荷花灯有很多都已经熄灭了,可即便是仅剩的几个,也让她心中幸福满满。 这是她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美的荷塘,最美的花灯! “但愿这个梦能更久一点,不要那么快醒来!”她悄悄的说。 “你在说什么?”鸿禧低头问。 “没什么,我说我好幸福。”江云雁心想,梦中不能提到这是个梦,否则会很快醒来! “傻丫头!”鸿禧又爱又怜。更紧的抱着她,下巴掸在少女的肩上,鼻翼全是少女秀发上的清香。 最后一盏灯熄灭,江云雁微不可查的叹息。 “走吧我们进屋,手谈一局,然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男子微微松开怀抱。 江云雁乖巧的点头站起来。蓦然冷气袭来,她打了个喷嚏,男子立刻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住,几乎是拥着她进入茅屋。 江云雁惊讶的看到自己床前珍藏的那副棋子放在了榻上的小桌上,随即她笑了,梦中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随即二人脱鞋上榻,江云雁抚摸着棋子,每一个棋子都温润如玉,是自己每日轻轻摩挲。 “啪!”一个棋子落下,姿势漂亮极了。 江云雁一下子就泪如雨下,这一幕多么熟悉啊,梦中出现多少次的场景,让自己的心揪疼的下棋,如今又这样入梦来。 “怎么了?”鸿禧紧张的问。 “没什么,想起了从前。” “如果你愿意,我今后余生天天陪你下棋!” “嗯!”江云雁扬起笑脸,重重点头。 既然是梦,何妨奢侈一下! 手谈之后,鸿禧说:“虽然你都没怎么下棋,可是一定总看棋谱吧,有长进。” “嗯。” “现在我们说一些正经要紧的事。”收好了棋子,鸿禧正襟危坐。 “你说,我听着呢。” “我是先皇时期废太子的私生子,但是皇家有我的记录,所以,前几天我去皇宫里问过了圣上,他至少可以给我一个郡王。”鸿禧看着云雁,道:“除了恢复身份,我不知道该如何营生,不想你受委屈。” “跟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觉得苦。即便是这件茅屋,也比金碧辉煌的宫殿更让我觉得温馨。”江云雁也很正式的回答。 “比起不能见你的日子,在太后殿虽然更是锦衣玉食,却实在不开心。” “说起来我们曾经在宫里前后站在同一块儿地板上呢。” “什么时候?” “那年正月十五,据说太子陪着你们去看花灯。那天是我固定进宫看望皇婶的日子。” 江云雁惊呼:“原来是你!” 鸿禧但是惊讶了:“你知道?” “栗子说过我们好像是在回避谁,只是不知道是你。” “兜兜转转这么久,原来我们的缘份一直都在。” “嗯。”这一声比较甜蜜。 “你觉得如何?虽然只是郡王,但也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郡王需要对朝廷尽什么义务吗?” “也许朝廷有需要的时候,需要出力。” “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要这个郡王,我也不要这个郡主我们回清河府过日子去。如果你想把让满腹经纶有所作为,那就正经的讨个差事,不负毕生所学。” 鸿禧眼神晶亮的看着江云雁,小小的年纪为什么这么通情达理,这么贤惠超然!这个女子是我的,是我的选择毕生唯一的挚爱! “怎样选择都行吗?”他想确定一下。 “你流浪天地我就给你洗衣做饭,你高居庙堂我就为你稳定后宅,你闲云野鹤我就陪你游山玩水,你为人师表我就陪你培养人才!总之,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少女眼潮湿,这么痛快的说出心中所想,真是舒了一大口气! 鸿禧不断的深呼吸,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好!” 忽然,江云雁肚子咕噜响了,她涨红了脸。 鸿禧笑了:“对不起,我都忘了。” 随后他打开门,就从门外取了托盘进来,上面是两人份的素斋。 放在桌上,招呼道:“过来吃饭吧。” 江云雁一边纳闷梦里这饥饿感还挺真实,随后看到饭菜心想梦里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管他呢。 两个人吃了饭,鸿禧泡了茶。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江云雁心里咯噔一声,艰难的点点头。 鸿禧温柔的为她披上自己的大氅,江云雁急道:“你呢?” “我都感觉不到冷了,心里热乎得很。” 鸿禧的大氅穿在她身上已经到了脚踝,她走路的时候必须提起来。 两个人出了门,前方有两个人在挑着灯笼引路,身后是自己的三个丫环,江云雁一点都不意外,梦嘛! 只不过这个梦要是再长久一些就好了。 可是这条路终究走到了尽头。客院门口,江云雁急促的呼吸着,却见鸿禧道:“知春,去禀告一声,我想拜见下江大夫人。” 知春看了懵然的江云雁一眼,早就红了眼眶,赶紧敲门进去了,不一会儿就赶紧过来打开大门道:“夫人请您过去。” 江云雁迷迷瞪瞪跟着进了院子,见了苗氏,行了礼,她没有忐忑不安和害羞,反正是梦嘛。 苗氏看着稀奇,道:“云雁,你回房间梳洗一下再过来。” 江云雁恋恋不舍的看了鸿禧一眼,道:“是,母亲。” 苗氏看着她走出去,也看到鸿禧的目光追随着她,看不到人影了才收回来。 “她是怎么回事?”苗氏不由得问。 鸿禧忽然笑了,从未有过的开心:“她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然后说完了,又觉得心酸,觉得太对不住她,低下了头:“都是我的错。” 苗氏只好说:“你生死未卜,那样做也是为了她着想,以后她会明白的。” 鸿禧整理了情绪,跟商量着等圣上下了圣旨 ,就来江家提亲,或者直接请圣上赐婚。 “呃,他才给我儿子江驰中赐了婚,女儿也……不合适吧。”苗氏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鸿禧倒是很吃了一惊,他回京后只顾着打探江云雁的行踪,然后就开始做哪些花灯,还是见了苗氏以后才想起来要如何确保江云雁的生活品质,所以才进宫去了一趟,其余的,完全都没有放在心上。江大夫人的儿子为什么会被赐婚?他完全搞不明白。 “那,夫人意下如何?” “云雁也说了要五年内不谈婚嫁,距离五年之约还有大半年,要不你先把你的王府建立起来,熟悉一下朝廷事务,到了五年之期再行商议如何?” “大半年?”这么久? “你成亲后也需要生存在大展国,难道你足不出户了?你先适应一下,然后选择一条你喜欢的道路,我们都不会干涉你,届时你想要云雁跟你过什么样的生活,心中也有了成算,不是吗?” “也是,我也想知道云雁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还有就是云雁离家五年多了,我想在她出嫁前带她回一趟清河府,见见祖父祖母。毕竟从小都是两位带着她,很惦记她。如果将来她要随你在京城生活,至少婚前让她回去看看。” 鸿禧心中一紧,看向苗氏的目光闪烁。 “你放心!”苗氏看出他的不安,“你消失了三四年,云雁都没有把你忘记,难不成我带走半年回了家,就会把你忘记了?” 鸿禧松了口气,自己钻了牛角尖。 “也好,我也需要时间准备聘礼。” 刚说到这里,江云雁再度进来,脸上仍挂着朦胧的笑意。 “来,我们正在说着你的亲事,一时半会儿不好把你先前的誓言违背了,所以你们再等大半年吧,届时由鸿禧直接求亲或者请圣上指婚,就行了。” “嗯,都听母亲的。”江云雁窝在苗氏怀里,眼睛却看着心爱的人,这样的场景真的让她沉醉,她有些困意,可是勉强睁着眼睛实在不想睡过去啊,这么好这么幸福的时刻…… 鸿禧得到苗氏的首肯,把江云雁送回了房间,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熟睡的容颜,鸿禧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给她换了衣服,别惊动她。”他对知春知夏说道。 “是!”两人赶紧应下,也知道这位势必是将来的姑爷了,所以很听话。 又跟苗氏道了别,鸿禧便离开了。他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苗氏去看了江云雁,这傻孩子梦中还笑着。 苗氏眼看着就掉下眼泪来,这孩子历尽煎熬,好歹就要熬出头了! 得找个机会跟圣上提一下,带着江云雁回一趟清河府了,嫁妆什么的也该仔细的筹办起来了,如今知道了要嫁给谁,这嫁妆的规格也该抬一抬了。 还有江驰中成亲的聘礼,或许还有江行中的,也一并张罗起来吧,这一趟回去,一定要把江河中那小子给扔在家里才行,否则带着乔氏来京城的事儿是成不了的。 还有一定要好好谢谢康大夫的师兄,叫古连云的,既然是想要悬壶济世,那么搜罗一下医书孤本啦,提供一些现代医疗卫生知识的,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虽然送银子更实在,不过估计对方那么清高不会同意的。 对了,苗氏想起来康大夫不是有个师兄给五哥看过隐疾么,难道是同一个师兄?

332禧郡王登场 苗氏携女归 正月十五的宫宴上,圣上与群臣共饮,似乎是有些喝醉了,竟然开始怀念起先皇时期的事情,最后提起了一个人,麒荣。 群臣噤若寒蝉,就连最胆大的御史都不敢吱声。为什么?因为麒荣是先皇继位前的太子,说白了这件事情太奇怪了,因为圣上应该都没见过那位废太子,怎么就会想起来他了呢? 这件事情让今年的元宵节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就连平日里说话最大胆的御史都不敢说一个字。 多少个王公大臣彻夜难眠,抽丝剥茧的开始分析整个前废太子的人生,试图找到些许的关联,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满朝文武都不明所以,只有太后微微一笑。 毕竟,鸿禧进宫无论如何也会去给太后问安的。 太后喝着热热的花草茶,想着鸿禧那日的精神状态,心中竟然涌起欣慰的感觉。这孩子居然懂得给自己带些礼物了! 不知道他口中那个打了他一巴掌,却让他燃起求生意志的人是谁。 当日圣上醉酒,被搀扶着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忙乎了半夜总算是把圣上安顿好了,满头大汗的放下床帐,悄悄的退出去,净房早已备好的热水。 伺候皇后洗澡的宫女一边给浴桶里添加干花,一边看着皇后的脸色,看她还算是高兴,就趁机问道:“娘娘,您说圣上这是怎么了,听说圣上竟然提起了先皇之前的废太子,竟然还说很想念呢,可是圣上见多没见过呢。” 皇后闭着眼睛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慵懒的吸了一口气,道:“圣上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呢。” 然后她喊了另一个宫女来给自己穿衣,在离开净房前,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的宫女,对身边的嬷嬷说:“把她送去审刑司,好好问问圣上刚刚说过的话,是谁让她来本宫这里打探消息的。” 嬷嬷一听,眼中寒光一闪,蹲身行礼道:“是,皇后娘娘。” 宫女一听,跌坐在一旁,赶紧求饶:“娘娘饶命,皇后娘娘,奴婢只是随便问问,没想那么多的!” 皇后却不管,自行离开了。 嬷嬷一招手,身后的两个老嬷嬷就上前把宫女夹起来堵了嘴拉下去了。 嬷嬷是皇后这几年消停以后,圣上亲自安排在她身边的,并且告诉她如果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太子好,就问嬷嬷。 所以这几年皇后也有了些长进,宫女方才的问话她竟然也能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圣上醒来的时候,皇后刚刚沐浴回来,寝殿里的灯光撤了一半儿,隔着纱床帐,圣上看到轻手轻脚的皇后,正在小心的打理自己的龙袍。整理干净了,吩咐宫女收好了,又把鞋子都摆好,这才坐在一旁开始练字。 圣上很奇怪,她都不休息的吗? “娘娘,要不您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有个宫女低声对皇后说。 皇后摇摇头:“圣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就不上去吵他了,就这样看着他睡着也挺好,我不困,明日圣上上朝了我再休息就行。你们把茶水准备好了就下去吧。” 宫女准备好了小火炉和茶水点心,就退下了。 圣上心里忽然暖烘烘的,这个傻媳妇儿。 次日一早,圣上很温柔的对皇后说:“你多睡一会儿吧,练字不急,慢慢来。” 皇后就傻傻的笑了。 正月十六,一道圣旨从乾安殿发出来,顿时让整个京城哗然,当然也让昨夜彻夜未眠的王公大臣们茅塞顿开。 原来圣上的圣旨上是给前废太子的私生子,排行十三的鸿禧正式封为禧郡王,并赐郡王府一座别院一座。仅限于非常有限的人见过的,传说中的十三王爷鸿禧亲自跪接圣旨! 今年四十五岁的禧郡王带着一丝忧郁的气息,据说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且,未婚。 圣上有了赐婚的意思,可禧郡王却婉拒了,他说至少要等半年多以后,生活步入正轨以后,才会去想终身大事。 中午消息传到承恩寺的时候,江云雁和苗氏正在吃斋饭,莲月说:“圣上颁布一道圣旨,册封了十三王爷鸿禧为禧郡王。” 咣当! 江云雁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上。 少女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睛,颤着声音问:“你说……你说鸿……禧?册封为郡王?鸿禧?你确定叫鸿禧没错?” 莲月看向苗氏,点点头:“四小姐不知道吗?昨天夜里禧郡王不是才跟您一起来给夫人请安了么?” 江云雁“腾”的站起来,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她结结巴巴的说:“你说什么?昨夜?昨夜他真的……” 她看向苗氏,眼中的希冀明显。 苗氏就笑了起来:“傻孩子,还当自己在做梦呢?听说那一荷塘的花灯都是他亲手扎的,人家这么费心思,你就当成一场梦怎么行!” 江云雁缓缓退后一步,这个梦她没有跟母亲说过,她确定! 那么……难道不是梦? 难道…… “母亲……母亲……”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证明。 苗氏示意莲月去拿东西,莲月取来了昨日鸿禧穿过又给江云雁披上的大氅,江云雁一见,喜极而泣! “他……他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他!”江云雁又哭又笑。 苗氏叹息一声,走过去抱住了少女:“云雁,我的女儿……这下子,你算是苦尽甘来了!” 江云雁将几年来的凄苦尽数化作泪水,当真是哭了个天昏地暗,这才双眼红肿的倒在苗氏怀里休息,话说哭泣可真是个力气活啊。 然后,苗氏就把鸿禧当年不肯见她的理由,他的顾忌和他的痛苦都告诉了江云雁,少女心中终于完全解开了心结。 原来,不是自己不够好,不是不想爱,只是以为自己寿数将尽,不忍拖累自己而已。 “那……那他有没有提起过……”少女娇羞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忘记了你的五年之约了吗?” “五年……是呀……”江云雁落寞的点头。 “小妮子,才跟情人见了面 就像嫁人了,都不说想想家里人?”苗氏调侃她。 江云雁羞涩道:“哪有!” 苗氏道:“为了不让你食言,也为了他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朝廷和京城的生活,寻找最适合 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正好有大半年时间可以用来缓冲一下。到时候五年之期一过,就会来提亲。” 江云雁忽然就哭出来了:“母亲,您打我一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苗氏捏了捏她的脸:“这回相信了吧!” 江云雁没有那么疼,可是切身体会到了苗氏手指的温度,心中终于安定下来了。 苗氏就提出要带她回一趟清河府。 “临走前自然会让你们见一面,但是必须要保密,否则对你的名誉有损。” 江云雁自然答应了,只要再见他一面,确定他的心意,确认了事情的真实,她才会完全的放心、安心。 这次承恩寺之行算是圆满了,苗氏就吩咐启程回京城。 这次来不仅解决了江云雁的事情,也让江云屏的亲事有了不一样的转机,苗氏忽然就想通了。 为了一个曹格,是否值得江云屏付出一生,她本人的感情虽然很要紧,可同样她的名声也很要紧,毕竟她还有三个女儿。 楚天歌的出现算是布满阴霾的江云屏的一生中,总算是透露出来的一丝曙光。从前只是纠结于康大夫还是曹格,如今看来,天下之大,并非只有曹格才是优秀的。 再说感情这事,也许是一辈子,也许是一瞬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江云屏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苗氏没有给她解释过楚天歌的事,她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虽然都说再嫁由自己,可是江云屏自己清楚,一旦苗氏告诉她,应该嫁给谁,她一定会遵从。 因为苗氏绝对不会害她,一定是为了她和孩子们好,另一方面,从心底渴望亲情的她,不敢忤逆,不敢冒失去母爱的风险! 这是一个从小失去亲娘,渴望被爱的女人内心最隐秘的卑微情感。所以那么多年的婚姻生活中那般逆来顺受,是因为实在不敢面对失去家庭的境况,一个小小庶女,怎样才能维持自己的地位,让自己有存在感呢? 忽然间,从前那种处处小心翼翼的感觉又回来了,从四面八方挤向自己,似乎要重新回到那个卑微的自己。 太可怕了,江云屏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感觉到很冷。 一路上就这样忐忑的回到了江家,母女三个各自分开之后,江云屏刚刚回到院子,就听说苗氏让她单独过去一趟。 她的心,紧紧的提了起来。 鼓起勇气走进苗氏的院子,正房门口的婆子带着笑容给自己掀开帘子。这给了她一点点的信心。 “母亲!”江云屏不安的给苗氏请安。 “啊,来了,先坐下。”苗氏招呼她坐下,道:“那天那个楚天歌说,他先找到你了吗?他说他行为不当,让你产生了误会,你说说看,他究竟做了什么?” 江云屏心想,果然是因为楚天歌! 提着一口气,悬着一颗心,她把那天自己跑去找曹格住过的屋子,然后遇到楚天歌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忐忑不安的看着苗氏。 “母亲,这个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我觉得他是想找一个后台,他后来也这么说。不过……他也说了,他想娶你!”

333第五颗守护星 “这绝对有问题,母亲,您可不能听信了那人的胡言乱语!”江云屏急忙道。 “你很着急,为什么?”苗氏觉得她此时嗤之以鼻才是正常的反应。 “我…”江云屏说不出口,有很多传言,不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还涉及到曹格和江家,她不敢说。 “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怕母亲逼你嫁给他?你放心,母亲说过了再嫁由自己,你不点头谁都不会强迫你。”苗氏的话多少让江云屏放下了点儿心。 “至多再过两个月,我就带着云雁回清河府,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和曹格的事情还没有个明朗的说法,那你也别在京城待着了,跟我回清河府去!”苗氏有些恼怒曹格的磨叽了,这边一家子全心全意的给你提供那么多便利条件,你还往后退,那么抱歉了,咱家闺女也不能无休止的跟你耗着对吧,你固然有你的苦衷我们这边也有我们的考量。 也许就是因为女方从没有传出过另选他人的消息,所以才让曹格和他母亲都认为江云屏算是手到擒来的,没有半分尊重和紧张。 这次这个楚天歌既然对江家有所图,那么也势必得有所贡献才行! 回到家里,江云灵夫妻已经带着孩子搬了进来,正在倒腾行李。小俩口进京也没多久实在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是孩子的。中午吃完饭已经就收拾利索了。 江云雁还是回了转山庵,不过苗氏说了回清河府会带着她,大家也都放了心,至于亲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苗氏就没有说。 与此同时,苗氏收到一封信,是杨荣立写的。他完全以江驰中长辈和顶头上司的身份口气谢了写封信,信中讲述了江驰中对这件亲事不甚热衷,希望苗氏慎重考虑。另外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么问问这场婚礼需要在清河府还是京城举办。 苗氏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按道理来说江驰中应该回清河府成亲,可是楚颜的娘家等于在京城,尤其是雍亲王,你不能让老人家跑去清河府观礼吧!还有镇国公呢,都不是轻易能移动的人。再说了,这圣上指婚的亲事是不是就该在京城办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还不如直接把一大家子人都给接到京城来,省的公公婆婆抚养了孩子们这么多年最后都不能亲自参加他们的婚礼! 至于家里,留下二姨娘和三姨娘看家,还有俞姨娘和慧姨娘,足够了。 这样一来,京城的宅子就不够了,不过云雁有郡主府,可以住下,云灵届时也有了自己的家,可以把云雀安排在她那里,乔氏和姚氏跟自己住,公婆去郡主府,二房若要来也有其他宅子可以安顿。 苗氏想了想,还是挤了点儿,尤其是云灵那里不见得很宽敞。 还得买个宅子!最好就在周边。 眼睛转了一圈儿,最后锁定了张熙正。 “张姑爷,有个事儿你最近给跑个腿,这家里周围若有人家原因出让房子的,你给我作主买下来。” 张熙正赶紧道:“是,岳母还有其他要求吗?” “腾房快些,我们要重新翻修。” “是。” 张熙正很愿意给苗氏跑 腿,另外他的老师白晃不喜欢书呆子,要求他要接触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最近正好给他出了个题目,就是考察近十年里京城房产的变迁。苗氏的委托正中下怀。 “云灵,缺什么直接来找母亲,家里库房什么都有尤其是孩子的东西,千万不能将就。” “是,母亲。”江云灵笑笑说。 安顿好了一切,苗氏就给杨荣立回了信。先问候了大长公主,然后他解释了江驰中和楚颜的缘分,并且请他保密,随后才回答了婚礼举办地的想法。 苗氏深觉自己的书法大有长进,可信送到杨荣立手上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暗自瞥了一眼全然不知情,跟副将们讨论阵法的江驰中,默默的展开信纸。 杨荣立觉得不是应该字如其人么?怎么放在苗氏这里就说不通了呢? 写封信他全程是皱眉看完的,这是性格使然,凡事不好看的字,他看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凝眉,与内容无关。 杨荣立不由自主的看向江驰中,以南方人来说,他已经算是高大了,可放在军营里,就完全不显了基本上是中等个子,长相算是俊俏的,可惜这几年晒黑了。唯一比较出挑的就是笑容很干净很爽朗。 这小子完全没有了富家子弟的娇气,如今在军营里人缘儿特别好,因为很大方。 他也会有那么柔情的一面? 苗氏不肯让他提前知道自己梦想成真了,究竟是怕他分心呢,还是为了整他? 杨荣立回家问了大长公主,得到一阵大笑:“肯定是在整他呀!这还用问!” 跟苗氏很对脾气的大长公主一下子猜透了苗氏的心思。 杨荣立完全不明白这会让苗氏得到什么好处,他一脸迷茫的样子让大长公主十分担忧,这么不懂女人心思,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啊! 话说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多少年少的姑娘看上了他,却被完全不解风情不知婉转的他给伤的个个哭着离去!好不容易边关女子性子泼辣些,不那么娇滴滴,可他又嫌弃人家不通文墨! 大长公主觉得自己当婆婆的可能性越发微乎其微了! 信中苗氏说了个大概日期,杨荣立盘算着到时候把母亲一并送回京城去,边关条件毕竟艰苦了些。 从母亲那里出来,杨荣立看着边关的月色,心中仍是纳闷儿不已,他是个恪守规矩的严谨认真的人,实在不太能忍受苗氏那样随意洒脱的人,还是个女人。 当年蟠桃宫第一次相见,他其实看到苗氏了,从她进入长寿的院子开始,他就在皱眉。一个妇道人家,进入蟠桃宫主持的院子却宛如自己家院子一般闲庭细步,随意指挥院中小道,他倒下就觉得这个妇人太随性。 之后发现她竟然在窥探自己,当下便用最犀利的眼神看过去,谁知只吓住了她身边的妈妈她本人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不可否认的,他对苗氏起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他认为这完全是个学术问题是对未知领域的探索。 后来他渐渐淡忘了这个女人,直到他再一次回到蟠桃宫,重伤垂危,而 那一次,这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恩人! 其实自己得有多不忿呐,才会明知她就是江大夫人的情况下愣是对人家表示怀疑!一个活得那么肆意没有规矩的女人,竟然也能成为自己母子相认的最大恩人! 老天爷真爱开玩笑。 后来养伤期间问了师兄很多关于苗氏的事情,以师兄一生阅人无数的眼光和对命理的精通竟然也看不透苗氏,于是他心中便更加在意了。 年前听说她回来了,因为又收了她的儿子做徒弟感觉应该牵扯不清了,不喜欢一点都无法掌控的局面的杨荣立给自己的恩师,著名得道大家云叶道长,请他出山解惑。 云叶道长常年不问世事,收到小徒弟的信也不过略微一笑。可是年后,他感觉修行遇到了瓶颈,参详大道始终就差临门一脚,想起小徒弟的信来,掐指一算,自己的机缘也在京城,于是便领了个道童就出山了。 不过他忘记了给小徒弟回信,所以杨荣立一方面望眼欲穿,一方面又担心师傅当真不理会。现如今正值冬日,边关并无大碍,杨荣立打算带着江驰中回京一次,所以给圣上写了折子,毕竟他不能随意回京。 如今边关有了望远镜侦查任务完成难度大幅下降,基本只要保持一定的警觉,是不会被偷袭的,而这个东西据说也是苗氏搞回来的。 与此同时,在京城里疗养的雍亲王正在钦天监闲逛,顺便指导指导钦天监监正等人的业务水平,然后他就有了新发现。 回了亲王府,他把三个手下召集过来,道:“现如今,第五颗守护星开始逐渐明亮,第五个守护者即将浮出水面,你们就仔细留意最近一段时间进京的人物吧!” “是,主子!”三人心中十分复杂,自己将会成为苗氏的守护星本身就不太容易接受,还要去找寻同伴!就是不知道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难以接受。 雍亲王则不同,他已经看到了大展国的未来和苗氏的命运产生了紧密关联,所以越多人保护苗氏,大展国就越安全,作为一个一心盼着大展国越发强壮的亲王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激动的了! 而苗氏压根没有这个觉悟,她心里想的真的只有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所以她惦记着鸿禧有没有去转山庵看江云雁,有没有被发现;惦记着跟江行中沟通一下知白的问题;惦记着四姨娘求自己让江流中改变心意走上仕途;惦记着江驰中的婚事;惦记着江云灵新家翻修的进度,惦记着祖父的身体… 时间就在家长里短中倏然而过,为了不影响张熙正这次会试下场,尽管裕华街的一次以为已经翻修好了,苗氏仍然让他们住到会试结束。 自从雍亲王还朝,圣上特许加开恩科,这已经是第二次加开的会试了。 放榜那日人山人海,江家苗家都早早派人去盯着,所以前三甲的名单很快传进了江家。 楚天歌是第二名解元,江行中是探花,状元不认识,叫封棋,张熙正同进士。

334江行中的问题 得知楚天歌是第二名,名次居然高过江行中,苗氏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而且对抚养他的老师也心存敬佩,于是楚天歌登门的时候,苗氏很郑重的接待了他。 不过他的状态据说不是很好,不像江行中,回来时候都很轻松的。 苗氏问江行中:“题目难不难?” “还好,”他说,“比老师出题的难度轻多了。” “那你为什么得第三名?” “状元郎什么的容易被娱乐,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苗氏翻了个白眼,探花郎就低调了? 苗氏忽然想起来:“你对今年的状元郎有没有印象?” “嗯,只知道是来自济城的,今年济城学子得中最多,三百人中有近八十人来自济城,估计是老师和师伯当年在济城开坛讲学的缘故。”江行中分析。 “哦?”苗氏笑的开怀,“那咱们的生意岂不是会更好!” 江行中点头,实在佩服苗氏这种见缝插针…呃,是能发现商机的本事! 接下来江行中收到无数同窗的邀请,或者让他请客,江行中一反常态全部应下了,只不过他每次都带着知白。 有的同窗风流,就把宴会地点定在青楼,江行中照样去,不过身边有知白,什么姑娘都不点投怀送抱的就闪开,闪不开就推到一边儿去,一次两次大家调侃一下,三次四次疑惑猜测下,五次六次,大家就心照不宣了,一个传言很快弥漫京城。 思春的少女别妄想了,新任探花郎不近女色,爱少年! 知白之名也传遍京城。 苗氏就在家里叹息:“终于开始了!” 而在江家,事情也终于被摆在台面上! 起因就是江行中以帮助知白复习功课方便为由,要让知白搬到自己院子里,以便就近辅导,苗氏不同意,说知白在我院子里好好的,干吗搬去你那里! 江行中也不干了:“母亲院子里大多是女眷出入,知白一个男孩子多有不便!” 苗氏顿了顿,这是实情! “我给知白单独准备一个院子,反正不能住进你院子里。” “那我们立刻回东山书院去住,不仅离得近,没准儿还会分到一个宿舍,更方便!” 苗氏气的哆嗦:“你就不懂避嫌?” 江行中态度强硬:“两个男人有什么好避嫌的!” “废话!要是女的母亲做主让你娶了她!可是你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 “外面的传言什么时候开始能影响到母亲的判断了,什么时候江家的事情要被外面的传言所左右了?” “好!好!好!”苗氏站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只要你跟母亲说你没有断袖之癖,我就相信,让你们住在一起又何妨?” 苗氏紧紧盯着江行中,一旁的知白无力的看着两人,眼泪汪汪。 江行中嘴唇动了几次,终究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半晌后,苗氏两眼一翻晕倒了!江家乱成一团,江行中也惨白了脸,知白最后不知所踪,等次 日江行中确认苗氏并无大碍,只是急怒攻心后再去找,知白就消失不见了。 遍寻不见,他才醒悟这是江家,这是母亲的手段! 他去求了苗氏,苗氏大方承认把知白送到了别处,想见知白可以,但是有个要求。 “母亲请说。”江行中很平静,他知道苗氏不会谋害人命。 “随我回一趟清河府,护送你四姐回家备嫁,等回到京城,你哥哥姐姐都成亲了,你的事情可以再议!” 江行中沉默半晌,应了。 因为闹得太大,且京城江家很多下人都是雇佣的,所以这件事情的经过很快泄露出去,京城哗然!一时之间废除江行中探花名次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圣上都忍不住派了楚田来打探消息。 “告诉他放心就是了,我会让一切步入正轨!”苗氏脸色阴沉,楚田半个字都不敢多问赶紧回话去了。 圣上听了,只能深深叹口气,暂时是不能给江行中任何官职了! 一时间,圣上很是恼怒那个叫知白的少年,虽说听说也是个人才,可总比不上江行中吧!圣上眼睁睁看着江行中成长起来的,正想赶紧给个官职历练一番好好重用呢,被知白这么一搅和,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年了! 唉!朕亲自参与培养一个全面的人才容易么! 木翰林憔悴了许多,知白是他捡回来的学生,虽然交不起学费,但木翰林欣赏他能言善辩,所以破例留在身边,很是疼爱,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白帝师更是看见张熙正就叹气! 江云雁都给从转山庵惊回来了,对着这个弟弟是哭着劝都没用!然后苗氏为了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准备回清河府。 这个理由谁都不能拒绝,包括圣上! 所以江云雁也要一起回去的消息很快被忽略了。 这次苗氏回清河府是最受瞩目的一次,也是被很多人认为最为狼狈的一次! 而众人猜测中气氛凝重的队伍里,却并没有那么不和谐。 苗氏和江云屏江云雁两个有说有笑的,压根儿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凄风苦雨。而众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江行中正一本正经的跟楚天歌在一辆马车上讨论功课和朝廷局势。 即便是在客栈休息的过程中,苗氏和江行中也一直很正常,母慈子孝,哪里有半分水火不容的迹象! 在一路交流的过程中,江行中跟楚天歌越聊越投机,以至于某日在上船前,他甚至当着江云屏的面夸奖楚天歌的学问能力不次于曹格,而楚天歌虽然也谦虚了一句,但却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江云屏。 江云屏被他看的心中慌乱无比,总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她会喜欢上曹格,可不是因为什么学问能力,只是在那个瞬间,恰巧遇到了对的那个人而已。 她不想自己的婚姻成为笼络人的手段,她只想嫁给两情相悦的人。 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会这么想吧。 苗氏看了摇头不已,江云屏如今钻了牛角尖,但这也许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一旦认定,一往无前! 对此,在船上苗氏跟楚天歌、江行中深入探讨了一下,楚天歌表示只要江 云屏愿意嫁给他,他随时可以娶她,但应该有个时限。 “如果一年内,大娘子仍然对在下心存抗拒,那在下绝不为难逼迫大娘子。” 苗氏对此很是满意,于是问道:“如今你做到了你所承诺的,那么你希望我给予你什么样的帮助呢?我的意思是说,我能做到的。” 江行中也看向楚天歌。 “首先我想去县城任职,而不是被留在翰林院做什么编撰编修的。当初曹格也是这样吧,直接就去了清河县。” 苗氏心想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看向江行中,当初是木翰林操作的吧,他应该知道如何做。 江行中低头沉思道:“的确,一开始就去任上是很容易积累经验,晋升也快,可是这样的话京城的人脉就落后了,楚兄可要三思。不过如果你决定了,我可以给老师写信,不过这次他会不会理我就不能保证了。” 苗氏默默的想,要不要我给楚田说一声? 不过在没有确定楚天歌是个真正能办实事不是贪婪的性子之前,自己这条线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苗氏也很好奇,毕竟身为解元来说,会有很多势力和富商招揽,他当初对自己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等得中以后待价而沽,反而在那之前找自己呢? 楚天歌对此很直白的解释:“自古以来官官相护,且像我这种贫民出身的官员,十有八九上任后不能恪守清贫,被腐蚀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假如我有能力有学识,只是没有钱就被引诱而贪腐,那不是太可惜了么!还不如一开始就自给自足,谁给我什么,不稀罕!”楚天歌大笑。 苗氏却笑不出来,这太现实了。 她想起了一个词:“高薪养 廉。” 这个可以跟他提提,是个好办法,可是需要国库的支持,增加税收又是给自己这种商户找不自在…… 皇上也不好当啊! 算了,自己只负责提议,他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干吗的,把问题丢给他们去解决不就行了么!解决不了?解决不了就别推行呗。 “说的好。”苗氏大为赞同,“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一路走一路上开始给他设计形象,平日的穿衣打扮,品味,眼力,穿衣打扮由女眷来定制,品味和眼力当然是交给江行中了。 这船上也成了楚天歌的另一个课堂,他开始对江家的生活咂舌不已,后来学会了淡定,最后来开始品头论足,就连江行中都称赞他是一学就会、后来者居上。 临近清河府的时候,楚天歌觉得自己是脱胎换骨了,而另一波改造才刚刚开始。 在府界上只要有江家的绸缎庄和成衣铺子,苗氏都吩咐停下来,至少给楚天歌准备一身行头。 于是楚天歌也认识了不少的布料以及造价、进价、售价,还有南北各种布料之间的差价。 到了江家大门口的时候,早早有江海中两口子、姚氏等人迎了出来,一干人等激动不已,看到江行中也十分稀罕,毕竟他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然后,楚天歌登场,不得不说他的皮相是真的好,一听说是本届解元,跟江行中是好友,来清河府小住,立刻受到了热切的接待。 乔氏迅速的给楚天歌安排了住处,就在东面的客院里。

335云雀的心思 楚天歌的路 苗氏回了清河府江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江河中。 派人送去了之后,苗氏才开始打点江云雁的嫁妆,江驰中的聘礼,还有江行中的…… 几乎把江云雁的嫁妆全都换了,这才罢手,乔氏和姚氏两个人也是忙得满头大汗。 “乔氏,你这段时间把家里的事情给整理一下,逐渐交给二姨娘,姚氏,你手头的事情慢慢交给三姨娘,最多再过两三个月,咱们一起进京。” 乔氏脸上一阵欣喜,睁大眼睛问:“母亲,这次带着儿媳去吗?” 姚氏也是一震,不过她没说话。 “当然了,晃点你好几次了,这次一定带着你走。” 乔氏高兴地答应了,姚氏犹犹豫豫的说:“儿媳……要不留下来吧,京城儿媳去过了。” 苗氏知道她是不想面对京城的亲戚,毕竟江河中…… “到时候再说,你先慢慢整理。”这事不经过江河中同意是不能公开的,否则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接下来又是几天的走亲访友。 江云雁也象征性的绣了几个荷包、枕套之类的。 楚天歌由江行中带着,很快的跟清河府的学子们打成一片。 钟贺年这几日天天喝的烂醉,江云雀每日都把他赶去书房睡,时间一长,部分丫环就有了想法,可惜江云雀虽然大大剌剌的,可这方面却看得很紧,自己带去的丫环也是忠心耿耿的,前脚刚刚花枝招展的端着醒酒汤摸进了书房,后脚江云雀就端着一盆冷水跟了进去,当然,门被锁住了,但江云雀身边的丫环可是苗氏给的,踢破一扇门不是什么难事。 屋内也没有太旖旎,钟贺年根本不省人事,只不过那丫环已经快要窜上榻了。 一盆凉水浇下去,丫环傻眼了,钟贺年也醒来了。 “夫君好兴致,”江云雀笑盈盈的,“若是想要给丫环开脸,跟妾身说一声,保准给您找个年轻漂亮温柔小意的,您何必找这么个…唉!太没规矩的。” 钟贺年刚刚清醒,闻言皱眉道:“娘子说哪里话,我不曾叫她过来。” 这一趟闹腾,惊动了钟家老俩口,毕竟钟家小了点。 “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问道。 江云雀回头,捧着肚子给公公婆婆见礼,不好意思的说道:“吵到您二老了!” 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丫环,再看正顾着自己满身水的钟贺年,道:“原是有人看到这丫头端了什么东西进了书房,儿媳寻思着难道夫君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正房的都没注意到,这个跨院的丫环倒是注意到了?这可是儿媳的失职了,纵然有孕在身也不能忽略了夫君呐!于是就带着清水来了想是夫君呕吐了需要清理。谁知门竟反锁了,儿媳怕夫君有事,连忙踹开了房门,却见…” 江云雀没有说下去,一副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样子! 钟老太太一听,急了:“踹开了门?你踹的?” 江云雀一愣,摇头:“儿媳身子不便,依然是丫头踹的。” 钟老太太松了口气,走过来扶着江云雀,道:“吓死我了!你这怀有身孕,可不能闪到了气着了!母亲听明白了,不就是个丫头想爬床么,你歇着,母亲 来解决!” 说完了回头训道:“还不赶紧给少奶奶搬一把椅子来!” 等安顿江云雀坐下,这才进了书房。 “是少爷喊你进来书房的?”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丫头。 “不,不是…奴婢看少爷步子不稳,于是端了醒酒汤来。”丫头颤抖着说。 “那少爷叫你插门儿了?” 丫环继续摇头。 “懂了。”钟老太太闭着眼睛说:“你是个有主意的,仔细看看还有几分姿色。但我钟家留不得你这种祸害!”说完不顾丫头的求饶,让人带下去,天亮了就发卖出去。 江云雀道:“且慢!”先阻止了丫头被拉下去,江云雀这才站起来对维护自己的婆婆说:“母亲,这事儿涉及到了夫君的喜好,还是问问他的意思吧。这几年来,儿媳知道家人对我都好,可这几年来我总是身上不爽利,夫君想要个通房也是…合情合理的…是儿媳思虑不周,没给他安排若他喜欢这样的…不妨随了他的意!” 江云雀咬着牙含着泪说了这段话,她不想这样假装大度,可是这几年来自己接二连三生孩子,动不动几个月不能同房,不给他找个通房,怕他在外面玩有了花花心思收不回来了。 “你可是我钟家的功臣!绝不能让你受了委屈!年儿没那么多的毛病,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好好琢磨琢磨家里的生意。”钟老头发言道。 “就是!”钟老太太跟着老头的话茬子道:“你是在给钟家开枝散叶,女人家生孩子本就需要鬼门关上走一遭,你都在拼命了,他还不能忍忍?” 钟贺年心想就不能给我个表示的机会吗? 轻咳一声,钟贺年扬声道:“我这不是喝多了么,怕影响你休息才来书房的,谁想到在自家书房还得防贼!” 钟老太太一挥手,丫头绝望的被带走。 “好啦,夜深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以后家里这种烦心事儿,你不用操心,有我呢!”钟老太太拍着江云雀的手说道。 “多谢母亲!”江云雀笑了笑看了下钟贺年,“那儿媳送您二老回去。” 送走了二老,江云雀径直回了正房。 站在书房门口的钟贺年慢了半拍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嫌弃了,他想了想,赶紧跑回正院,院门差点上了锁,他骂了婆子一句,钻进了正房。 丫环们鱼贯走出来,掩嘴笑着。 “娘子,今日真是意外,你进去的时候看清楚了吧,我可是睡着了的。” “睡着了?”江云雀歪着头想了想,“你是想顺水推舟吧!” “真不是!”钟贺年急得脑门子冒汗! 江云雀咯咯笑了:“瞧你,紧张什么,就算是真的,难道我还能不让你有个通房?我自己还是个庶出的呢!” 钟贺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顿了顿又不甘心得罪问:“我要是看上谁了,你肯给?” “我的丫环没门儿,你钟家自己的我可管不着。”江云雀噘嘴道。 钟贺年看着心里一痒,凑上去亲了一 下,换来江云雀的娇嗔。 纵然不能同房,两个人也热乎一阵,江云雀昏昏欲睡的时候,钟贺年又问:“我要找通房你真的同意?” “嗯…”江云雀迷迷糊糊的应着,钟贺年就目光一沉。 “同意…你就跟通房过一辈子吧,我带着孩子们跟你和离!” 江云雀虽然很困,但是原则性问题是深刻在骨子里的!她是庶女没错,她从没受过委屈没错,可她自问跟钟贺年感情甚笃,容不下别的女人分享,更做不到能对庶出子女一视同仁! 她不是苗氏! 恍惚间,她似乎明了一件事,母亲苗氏应该并不爱父亲! 她有点替父亲感到悲凉,可是她不能埋怨苗氏,最起码江家的庶出子女没有这个权利,不是苗氏,他们一个个能生活的这么幸福富贵?尤其是庶女,她自己在钟家备受宠爱,结婚三年多,两次生孩子,几年算下来有一年多时间不能跟丈夫同房,换成别的家庭,通房不说,妾室估计都有了。可今日自己这一试探,家里真没有给钟贺年塞通房的意思! 生活富足,儿女双全,丈夫体贴,公婆宠爱,娘家给力! 江云雀心想让我勾心斗角,就算给我个诰命我也不换! 此时,她更深刻体会到给自己姐妹说亲的时候,苗氏是如何左右掂量,结合各人性格做出的选择了!而且,针对钟家几代单传的特点,特意给自己检查一下身体,也是自己打破了钟家单传的困境,所以得到如今的地位! 苗氏不知道终于有个庶女体会到自己家的良苦用心了,她忙着观察楚天歌。 江行中跟楚天歌接触时间越来越长,对他的肯定就越来越多,他皱着眉头对苗氏说:“此人胆大至极,才华能力有,只是人情世故方面太欠缺,他适合独挑大梁而不是在庙堂跟别人勾心斗角!” “这不太现实,除了圣上,谁上面没有人!” “不是,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他根本就不适合朝堂,不适合走仕途!”江行中语出惊人,“而且,他能中第二名解元是因为他摒弃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迎合考官的口味,才能中!他是怕母亲拒绝资助他才这样做的!” 苗氏很震惊,随即皱眉道:“他应该知道自己不适合我走仕途,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呢?做个奉公守法的普通人或者教书育人都不错啊!” “他来自边关整个村子都被敌人屠杀,他侥幸逃出来,即将被追上的时候被一个大展国侦察兵救了,为了让他能够逃生,那个侦察兵把他放在马上,独自留下断后,他说让对方一起走,留下只有死,那个侦察兵对他说保护大展国的百姓是他们的职责。之后,老马识途,他回到军营,但那个侦察兵却再没有回来。军营的人找了个有任务的时候把他也带回了内陆,给他点盘缠让他找个人家。后来他才遇到了他的老师。” 江行中叹口气:“他的老师虽然屡试不第,但却有一腔报国热血,所以他才会这样执着,只为了为国尽忠。” 苗氏不知道楚天歌还有这么复杂的经历,脑海中灵光一闪道:“也许,我会让他知道还有另一种报国方式…”

336众生相 劝子归 “母亲的意思是?” “这个嘛,等母亲思考成熟了,再跟你说。” 江家富贵虽然都是苗氏的功劳,但是这几年也有江河中江海中等人的努力,自己有些想法也得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才行。 江行中目光闪烁,这几年历练过来也算是火眼金睛了,却始终看不透苗氏。 就如同今日所说之事,楚天歌的性格不适合朝堂,偏他要报效国家啊!总不能看着他一出场就被挤兑吧! 可是他一腔热血就要报效国家,谁说什么也浇不熄他心头这把热火。苗氏要怎么样才能另辟蹊径,既保全了他,又成全了他? 江行中想不通,想不出来。所以他很郁闷,很不高兴,他觉得圣上的心思都没有这么难猜。 苗氏盘算了几天,决定把现在江家的生意保留下来作为儿女们的生活资本,因为她不想孩子们的生活质量有所下降! 将来江行中分出去的还有这条海上商路,慢慢的贡献给大展国。当然,这个还需要征求江河中的意见,毕竟九死一生开拓海上商路的人是他。 所以原有财产分割的时候要多给江河中一些。 如今什么都不能跟家里人说,只有得到江河中的回信,才能找机会面对面的商量。 江云屏几乎在回来没几天就跑去了清河县。止梅和方想也回去了。因为这次方想丢了跟曹格的差事,回到老方家还被奚落很久,直到止梅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说要去铺子里收账,方母和方大嫂才想起来,人家当初可不是奔着钱财走的,而是撇下钱财奔前程走的! 如今即便没了追求的前程,却也有自己这边拍马都赶不上的进账! 方想腻歪了家人的势力,只是给侄子留下十两银子零花钱,给了母亲一百两,之后就借着保护媳妇收账的名义走了。 方大嫂在家发了老大的牢骚,方老大也受不了跑出来说要去杂货铺盯摊儿,被早就等在门外的方想拉去喝酒了。 酒喝了半晌,方想悄悄跟方大说,已经给侄子买好了房子,就在方大名下,距离现在的方家隔了一条马路。 “是个两进的小院,将来孩子们多了也住的下。”方想接着说:“家具什么的都打好了,缺什么到时候大哥你再给补上。现在房契和地契我不能给你,但是我放在了我们院子里,看门的老俩口知道。大哥我不是防着大嫂,而是希望到时候侄子成家能找个贤惠善良的姑娘,等结婚几年你看着她不错,能给你们养老,你再给他们房子!” 方大眼眶就红了:“想儿啊,哥哥没本事,从小就只能多给你包几颗花生米……你却这样为哥哥着想,哥哥心里有愧呀!” 方想拍着大哥的肩膀,道:“就算哥哥从小跟兄弟打架,你也是我哥!” 方大就揉着眼睛哽咽起来。 “侄媳妇家庭嫁妆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善良能干,孝顺。” “嗯,大哥记住啦!” “还有,我刚回来就听说嫂子的娘家人总去你铺子里白拿东西,这样,我回头跟从前的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抽空照顾下你的店。大嫂想给娘家多少我不管,但我哥哥的铺子她娘家人别想插手。” 方大腼腆笑了 :“这你都知道了?” “兄弟们怕是咱们家事,不好插手,以后不会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哎!”方大松了口气,不是他太小气,本来就是小本儿买卖,她娘家人来了总是挑贵的不说,还要自己捎带送东西,这几年下来也勉强够个吃喝,家里那个还不相信,成天疑心自己有什么别的花销! 县令大人听说方想回来了,还亲自过问了他的意向,不过方想已经不想再做捕快了,婉拒了县令大人,并且推荐了一个好兄弟。 方想好不容易燃起了上进的心,却因为曹格和岳母的暧昧放弃了,至今仍然迷茫得很。止梅总觉得对不起他。 江云屏也在为方想的未来操心,她心中更为内疚。不过很快她就全心全意投入到给止兰相看婆家的事情中。毕竟止兰今年都要及笄了。 话说苗氏一回来就给江云雁换嫁妆,江老太爷心中就是一阵疑惑,找了个机会问了苗氏,方知江云雁已经算是定下了亲事,下次进京就要出嫁了。至于是谁,苗氏没有透露。 而禧郡王的情报终于传到了清河府,每当家里人讨论起禧郡王的时候,江云雁就抿嘴一笑,有人问她在京城在皇宫有没有见过禧郡王,她就道:“见过一次,在转山庵遇到的。” 苗氏一想,这话没毛病。 毕竟从前见面的只是鸿禧,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才是禧郡王。 “禧郡王长什么样子!听说是文武双全,好博学呢!”王氏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丰神俊朗,身材高大!” “那他成家了吗?多大岁数了?” 提起这个江云雁就心疼:“禧郡王据说自小有隐疾,一直害怕寿数不长,去年才痊愈所以一直未婚!” “天啊!”一众女眷惊呼不已。 江行中听了两三日,沉着脸问苗氏自己的四姐夫该不会就是那位四十多岁的禧郡王吧! 苗氏眨了眨眼睛,呵呵笑着:“怎么……” “母亲不必否认,四姐姐几年来谨小慎微,从来不议论任何皇室中人,更不打听。如今却对禧郡王知之甚详且愿意跟家人分享,明显有问题。联系前后时间,儿子断定就是他!”江行中语速极快,分析的头头是道。 苗氏傻眼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行中静默半晌,吐出一口气:“怎么就都不能找个正常点的!真不让人省心!” 苗氏脱口而出:“难道你找的就让人省心啦?” 江行中抿了抿嘴,摇头走了。 江峰中前几日陪着白氏回娘家住了几天,刚进门就被苗氏找过去,要他给止兰留意婆家。 江峰中领了任务回到家,白氏柔柔的看着他:“大伯母找你什么事儿?” “大伯母把我当成媒婆了!” “呵呵,是止兰?” “是啊!” “你人脉广。” 白氏给他端了茶水过来,如今两人早已相濡以沫,每年还会抽时间陪白氏回娘家看看,小住几日。如今白氏的家人才算是完全放了心。 两个人盘算着: “大伯母说驰中和云雁甚至行中的亲事都会在京城里办,要我们能放下就都去,你说咱们去不去?” 白氏道:“我是从没进过京的,自然想去看看的。” “那我明日去问母亲,她不去咱们就自己去!” “那妾身明日起开始张罗行李和添妆等。” 俩个人迅速分工好,开始为进京做准备。第二日问过了王氏,她也很想去,可又放心不下若诗,又说两家都走光了不好,于是同意江二老爷跟着去,她留下照应两房。 乔氏欣喜异常,走路带风的积极把手头的差事一点点的交给二姨娘。 在回清河府的第十五天,苗氏终于收到了江河中的回信。预计五天后抵达清河府,这次已经打通了大展国周边的商贸通道! 苗氏在这五天里对楚天歌进行了多次暗中观察,甚至给出了考验,总的来说还算满意,若是他对江家的生意再了解深入一些,多磨练一些,不下于江河中。 等到江河中回来,苗氏立刻秘密会见了他。 “母亲,幸不辱命!”江河中上来留给苗氏报喜。 “快起来!”苗氏赶紧拉起来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又瘦了!黑了!” 江河中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十分显眼。 蓦然的就让苗氏心酸不已,她伸手握住江河中日渐粗糙的大手,道:“回家吧!五年多了,该回家了!” 江河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 家,多少次梦回清河,回到自己那个温馨的小家,儿女成群。可是一旦醒来,便是蚀骨的思念。 “生意是做不完的!”苗氏赶紧劝说:“而且,你也发觉了吧,生意做到一定的程度,你原先设定的那个假身份就会成为你扩大范围最大的障碍!因为生意但凡做大,对方会对你刨根问底,会深入调查你的身份背景!你是瞒不住的!” 江河中叹息:姜还是老的辣! 到如今再开拓广阔的生意真的难了许多! “所以啊,回来吧,大大方方用你江河中的本名本来身份,堂堂正正的做生意!” 江河中心动了! “一切听从母亲的安排!”他一咬牙,这么说。苗氏赶紧深处手,跟他拉勾:“君子一言!” 江河中笑了,眼睛却湿润了,他知道苗氏还在对他年前的失约耿耿于怀。他也伸出手,拉勾道:“驷马难追!” “太好了!”苗氏心底压了几年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你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安排妥当?” “呃,这个大约需要十天,最起码能先回家了,公开还需要再半个月!” 江河中盘算着,能提前十几天回家也是好的。 “好好好!都依你!”苗氏拍手道:“只要有了盼头就好!” 苗氏心想这些时间也够自己做些安排了,不能让他这几年背负的骂名再有任何踪迹! “另外,母亲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同你商议,征求你的意见!”苗氏一脸严肃的说。

337自己传播的谣言 苗氏心中大定! 她的建议江河中沉思一下就同意了,这让苗氏很是意外。 “你可以提一些要求,毕竟你抛家弃子五年时间,又九死一生开拓出来的商路,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是……”苗氏都觉得亏得慌。 江河中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靠了靠,很认真的斟酌着说:“原先我也以为能够开创这样的商路,做到前无古人,是我的骄傲。当时觉得为了这个目标可以牺牲一切放弃一切。如今真的做到了,却不觉得有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必要。” 苗氏目光闪烁,江河中果然是个出色的孩子。 多少人看不破,做了守财奴。 “这些年,辛苦你了。”苗氏真心的说。 “我其实不苦,我有明确的目标,真正苦的是姚氏和孩子们。”江河中眼眶潮湿,这是他的真心话,埋藏了五年。 “很快就会好的,期盼了那么久,团圆在即,姚氏的坚守也会有丰厚的回报。最起码你如今更加珍惜家庭了,不是吗?” “嗯,今后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江河中眼中带泪,笑着说。 “一定要的!” 两个人散去了,苗氏回去后跟三姨娘说起了江河中即将回家的消息,她终于哭了。 回家后看到姚氏,苗氏特意多看了几眼,搞得姚氏不停的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劲儿了。 然后除了禧郡王的八卦后,关于江行中的传闻终于也遮遮掩掩的抵达了清河府。 不过这一次,家里人的态度都保持一致,就是缄口不言。 苗氏和江行中对视一眼,道:“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啊。” 江行中皱眉沉思一会儿,道:“我去跟楚兄聊聊。” 苗氏就抿嘴一笑。 楚天歌最近很受欢迎,已经可以不用江家人带着去了,得了江行中的首肯,他虽然面带疑惑,但是江行中作为江家的嫡出少爷,又是最有前途的,他直觉自己听话就行,还是不要问为什么比较好。 于是在晚上的宴会后,有人神神秘秘的问起江行中多年不回清河府,如今怎么回来了,楚天歌先是大声道:“笃仁中了探花,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众人一阵阵附和声,这话没毛病,很附和常理。 人家少年在外求学,如今得中探花理所应当回来,光耀门楣。 “不过……”楚天歌话锋一转,略显神秘的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传闻,你们想不想听?” “快说说……” “东山书院你们知道吧,木翰林知道吧,笃仁是木翰林的关门弟子,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笃仁不是还是木翰林给起的么。”江行中的事清河府的人还是很关注的。 “是呀,大家都知道木翰林的关门弟子是笃仁,可是呢前几年木翰林突然收了个少年在东山书院,也不说明身份,据说那是十分宠爱,名叫知白!”楚天歌说起来抑扬顿挫的,语气很能调动大家的情绪,“这个知白啊,长得是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是灿若星辰!因为身份不 明,木翰林便让笃仁负责照顾,所以他们经常一起出入。逐渐的,就有一种奇怪的传闻,开始的时候还不明显,直到不久前,会试殿试结束后,笃仁得中探花!” 楚天歌喝了口酒,顺便卖了个关子,引得众人赶紧催促,也有有眼力劲儿的赶紧给他倒酒夹菜。 “你们也知道,就像今天这样的宴席会有很多,笃仁他都带着知白,而且绝对不近女色!”楚天歌抛出了最后的情报,“江大夫人一怒之下把知白给送走了,江行中被迫给带回了清河府。” 有人就奇怪了:“木翰林就不吭声吗?还带那个知白也算是木翰林的学生了吧!” 也有人说:“那个知白就没有家人吗?” “知白据说是个孤儿,而他和笃仁的这种绯闻已经影响到了笃仁的前途,木翰林实在太珍惜这个学生了,所以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反正江大夫人把人送走了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知白的安全不是问题,江大夫人总不可能在这种众所周知的情况下对知白怎么样的。” 有人着急了,问:“那江行中打算如何啊?” 楚天歌打了个酒嗝儿,最严朦胧的道:“他能怎么办,心头肉都在江大夫人手上攥着!江大夫人说要先把江驰中和清河郡主的亲事办完了,再去考虑他的事情,尽管知道这只是拖延的说法,他也没办法呀!” “嗨!这也太能扯了,这清河郡主自请五年不谈婚论嫁天下人都知道,等到了时间再议亲……” “你才扯呢!这都四年多了,再有半年时间就到五年了!” “那现找也不行吧……” “你傻呀,那是谁呀,清河郡主!你还以为跟平常的百姓家里的姑娘一样等着媒人上门吗?圣上一句话指婚了!” 那人恍然大悟,嘟囔道:“那江大夫人这拖延法也不那么高明么!” “还拖延什么,除了江行中能够从江大夫人手底下找到知白否则他会一直受制于人!” “瞎说,如果他真的那么执着只要知白,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 众人都开始发散思维,纷纷猜测起将来的局势发展,谁都没有注意到楚天歌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最后是宴会的主人给找了人送回家了。 多可笑,众人在这里谈论了江家的是非,最后却把最尊贵的客人送回了江家。 而这个最尊贵的客人是江家邀请来的,反而在外面大放厥词,说起了江家的是非,最后还是要送回江家。 清河府的士子们对楚天歌是又羡慕又轻视。 回到江家的楚天歌很快就到了江行中那里,把晚上宴会的情景都描述了一遍,江行中很满意,对楚天歌道:“委屈楚兄了。” “无妨,反正我的将来也不是在这里混。”楚天歌很无所谓的说。 “还是会对楚兄有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楚兄放心,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江行中承诺道。 楚天歌闻言表情难得正经的说:“你们真的很不一样,还会考虑我的名声。” 江行中挑了挑眉毛:“难不成我们是人贩子?” 楚天歌就笑倒在床上。 笑着笑着,他忽然眯缝了眼睛,看着江行中道:“诶,我就奇怪了,你好好的干嘛把自己的形象和前途都拿出来冒险啊!” 江行中就闷头喝茶不说话。 “那个知白现在在哪里呢?真的被江大夫人藏起来了?”楚天歌蓦然很好奇。 “唉!”江行中是真的叹息,“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知白的确是母亲给送走了。” “的确?”楚天歌抓住了话头:“这么说真是你们商量好了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江行中再次闭嘴不语,他已经回来了快二十天了,加上路上的路程,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知白了,不知道他好不好。 “你不说我能不能猜猜,如果一旦我猜对了,你给个表情确认一下!” 江行中叹口气,这个楚天歌有时候也是个话痨。 “难道江大夫人的生气是假的吗?她其实不反对你和知白在一起?” 江行中不吭声,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这是你们的什么障眼法,是要遮掩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 江行中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赖在自己床上的楚天歌道:“我现在可是个什么形象,外面是怎么传的,你确定你要在我这里待到这么晚?” 楚天歌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腾的一下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站起来还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向门口。 “不玩儿了,走了。” 楚天歌一走,江行中松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这个人临走的时候都不给关门! 母亲已经在准备聘礼了, 三哥的婚期指日可待,其实江行中也很期待江驰中新婚之夜看到妻子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三哥一向都是直肠子,不知道他会大哭还是大笑。 至于四姐姐……唉! 家里人还不知道,不过苗氏已经私下给他讲述过了,过程起伏跌宕,关键是让四姐姐这几年心如死灰,其实江行中是不赞成这门亲事的,可惜江家是不会干涉儿女自由婚姻的。 其实苗氏对子女实在是太宽容太纵容了,这一点江行中本人深有体会,可是在自己身上肯定很舒服很自由,换到别的家人身上,自己的常理就觉得不应该了,太放任自由了! 江行中默默的笑了,如果被母亲听到了这些话,又该气的挑眉毛了吧! 有时候江行中觉得自己的智商只是一般般,为什么凭前后剧情可以分析出来的事情,是别人猜不到,母亲却要称呼自己小狐狸呢? 深深吸了口气,江行中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为将来的事情做计划。 然后苗氏派人来给他送了个口信。 离家的孩子该回来了,留守的人要以最大的诚意准备。 他便开心的笑起来了:“二哥终于要回来了!” 次日一早,他碰到了姚氏,很是温和的笑着打了招呼,姚氏更纳闷了,江行中这么笑,谁见过啊!

338江河中回家! 江行中的是非在清河府迅速的传播开来,为了更加真实,楚天歌从江家搬了出来。 消息传到了京城,圣上气的又摔了杯子,对江行中是怒其不争,失望极了。 这件事情当真是令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江行中仗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屏蔽了大部分的攻击。他很忙,也其实实在没有闲工夫去理会这些“小事儿”。 在他眼里,母亲吩咐了二哥江河中回归要慎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慎重,家里的安排有母亲,他想了想,亲自写下了“宏图大展,义薄云天”八个大字。 五月端午,江家人齐聚一堂,水榭里准备了满满五桌酒席,除了平日里四处的落地灯,4还悬挂了八盏宫灯。家里所有的下人都做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并且挑选两队下人专门练习了欢迎仪式,乔氏和姚氏觉得新鲜,在一旁看了几天热闹,却见苗氏压根儿不提是谁要来,也问不出,索性就干自己的去了。 除此之外,家里大大小小那日都给做了新衣裳,添置新首饰,尤其是姚氏的尤为贵重,只不过苗氏还没给她。 入夜的时候,一支车队从城外一个仓库里装满了箱子开始向城里进发,沿途都默不作声,可是几乎望不到边际的车队马车都是一个式样,车夫穿着一样的制服,马车上的标记让所有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新江商贸吗?”有人认出了标记。 “什么?这个新江商贸不是从不进入咱们清河府的商圈儿么,他们应该不是想要进军清河府吧!” “嘘,别瞎说,也许只是路过呢。” “你傻呀,路过?城外的路不比城里好走?” “你才傻,人家就是想炫富怎么地?” 旁人一看要吵起来,赶紧拉开两人,也有人道:“这要是江家二爷还在,谁敢在咱们清河府这么张扬!”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所以大家都沉默了 而车队依然不疾不徐的向前走着。有一路跟着的人渐渐皱了眉头:“嘿!我怎么看着这个方向可是冲着江家去的啊!” 人群有好事的竟然就一路跟着车队,最终发现车队在江家附近分了两队,一队去了后门一队去了前门。 然后车队就在两个门开始卸车,江家的下人穿着体面的新衣服,不断往里头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好几个管事的在门口跟车队的人交接核对。 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车队终于差不多卸完货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出现在街角,很快就穿过熙攘的人群在江家大门前停住。 为首的人披着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样貌,只能凭借身形和举止判断出是个男子。 男子下了马,身后几人也同时下马。 男子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江家中门大开! 男子愣了一下,从门里涌出了两排下人,站在两旁,也不说话,就躬身行礼! 男子脚步微颤,进而坚定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余下几人等他的身影消失后,纷纷再度上马,分别散去。 江家大门紧闭,外人即便再怎样心痒难耐也无法一窥究竟! 这熟悉的大 门,这熟悉的景色,这熟悉的建筑,再也不需要在夜里悄悄走后门进去了。 虽然此时夕阳微沉,可这正是个归家的时辰! 真好!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两队下人急忙在庭院里站好队伍,在大管家的带领下,恭敬的行礼。 “二爷,欢迎您回家!”大管家语气激动,很恭敬的对江河中说。 是的,端午节就是苗氏和江河中商量好的回家的日子。 江河中一路上被两侧的下人指引着一直往后院走去,路过听涛院的时候眼中饱含泪水。 此时的苗氏把所有的家人都聚集在了水榭中,所以院中的事情还真没有人知道,苗氏已经吩咐开席,可是也只是上了几个凉菜。 苗氏身边的一个位子是空的,谁都没有坐在那里,因为总有丫环负责给众人引导座位。所以这个座位始终是空的。 江老太爷不明所以,问道:“怎么,还有贵客要来吗?” 苗氏转头对公公说:“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一个很值得尊敬,一个需要我们起身相迎的人!” 江老太太疑惑道:“那我们就这么开席了,不等人家了吗?会不会很失礼?” 听她这么说,已经拿起筷子的几人又都犹豫的放下。 苗氏却笑道:“都先吃一口,怕你们一会儿一口都顾不上吃了。” 三姨娘和江行中心知肚明,于是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其他人见状也拿起筷子纷纷夹菜。 苗氏举起酒杯道:“这几年来,大家天南海北的,很少能够聚在一起团圆了。今日人还算是齐全,就是少了四姨娘和流中,哦,驰中那小子也不在。” 姚氏垂下头,手中的帕子不安的绞着。 “但是在这几年当中,缺席最久的,就是……河中。” 苗氏看着众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尤其是江河中的孩子们,个个都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她真的觉得十分愧疚。 “五年多前,我进京的时候,由于许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我怀疑江家会有个十分强大的敌人,是我们永远都无法抗衡的存在。为了给江家保存实力、给江家众人都留下一丝机会,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河中。”苗氏的语气很低沉,但是已经有人听出了些许的不同,慢慢支起身子。 “我让河中带着半数家财,找个借口分家单过!原本,原本是要带着姚氏和孩子们还有三姨娘单独分出去的。” 姚氏呼吸急促,一旁的乔氏担忧的握着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江海中也是一脸的震惊。 “可是他听了以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与其明面上分家,不如换一种方式,彻底的跟江家决裂,把家产分成两半。由他,来承担叛家的罪名,隐蔽的转移江家的财产!” 姚氏哽咽起来,捂着嘴不敢相信,同时江业已经惊呆了,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看着苗氏,脑海中嗡嗡作响。 “河中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一直渴望着能够闯出一片天地!他说让我成全他,他要开创一条从未有人开通过的商路,给江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做到了!” 门外,江河中停下了脚步,站着听嫡母给自己的回归做铺垫。 “五年的时间,他只敢悄悄的回来,扮作下人看看媳妇和孩子,只是为了不暴露我们最初的计划。可是后来我发 现,危机解除了没有必要再准备后路了,所以,他终于能放下一切,回归这个家庭了!” 苗氏看向门外,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慢慢转头看向门外,摇曳的灯光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满脸沧桑的看着一屋子的亲人! “河中!” “父亲?” “二弟!” 众人纷纷起身…… 一阵热闹过后,江河中终于走到了姚氏跟前,看着这个满眼泪水涟涟的女人,江河中握住她的手,隐忍的克制着即将喷薄的泪水:“委屈你了,对不起!” 姚氏哆嗦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回握他的手,生怕一个松手,这个人就消失了,如同多少个梦中那样睁开眼都是一场空! “二爷,回家就好了。”姚氏吸了吸鼻子,点头道:“二爷,回来就好,就好!” 这一个晚上,江家人又哭又笑,江海中捶胸顿足说都是自己无能才让二弟铤而走险。 江河中却道:“因为有大哥大嫂家中坐镇我才敢放心妻子孩子在家,自己追求梦想。” 兄弟俩推杯换盏,喝了个尽兴,还是乔氏劝说江海中要给弟妹留个清醒的人,江河中给祖父母磕了头,又给苗氏磕了头,算是正式回归江家了。 苗氏重重的握着江河中的手,眼角含泪的说:“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母亲今日给你平反了!来,大家举杯,为河中的回归干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附和着,抹了眼泪仰脖干了杯中酒! 江河中走向孩子们,一个一个的挨个抱起来紧紧拥一下,直到团哥和圆哥面前,再也忍不住抱着他们痛哭出声! 离开的时候他们尚在襁褓,五年没有父亲的日子他们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如今的他们已经开蒙了,可曾哭闹着想要一个父亲? 这一顿饭果然吃的十分跌宕起伏! 苗氏看大家都有些激动,便让早早散了。 “今晚,谁也不要找河中说话,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好好看看,明天,该问什么再问!” 孩子们懵懂的被抱回去休息,大一点的都纷纷过来见礼,之后退下去了。 俞姨娘也是泣不成声,深觉自己当真没有看错人。江河中一家人回了院子,俞姨娘虽然无比想念江河中,可也知道今夜的他只应该属于他的妻子! 姚氏经历了最初的混乱激动,翻身的心情后,蓦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于是匆忙从净房里洗漱泡澡出来的江河中满以为会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温柔小意,情意绵绵坐在床榻上等候自己的画面,却不想看到姚氏正儿八经的坐在榻上,慢悠悠喝茶的样子!见他出来,姚氏微微一笑,招手道:“来二爷坐这里。”她拍拍身边的垫子。 江河中走过去疑惑道:“这么晚了,娘子不安置吗?” 姚氏满脸消息靠近江河中,一字一顿的问:“二爷是不是先交代一下……挽竹那丫头的事儿呀?”

339迟来的家庭生活 江河中就愣了,脑海中反应了一下:谁是挽竹?随即,他脸上慢慢涌上了笑容,这才是姚氏,这才是他的妻啊! 他装作深沉的样子,尴尬的说:“这这件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吧!” 姚氏心中就是一阵慌乱……来不及理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嫉妒,就感觉自己腾空了,原来江河中已经把她扛起来大步走向床榻,姚氏红了脸,正抡起拳头要锤他,却听他嘟囔道:“五年不近女色了,差点真成和尚了……” 姚氏就笑出了泪花,当夜十分温柔的服侍这个爱惨了的男人! 次日两个人都日上三竿才醒来,匆忙洗漱,姚氏脸红的恨不得钻进被自己,江河中也觉得昨夜太放纵,怕被家人笑话。 要出门时才知道,谁都没来找过他们,只苗氏传话来说让他们中午一起来吃饭。 江河中闻言就要搂着姚氏回屋,姚氏却推了他一下:“琬儿也等了你五年!去看看她。” 江河中心中一热,仍是抱着她亲了半天,在她耳边道:“知道你累了,先歇着,爷晚上还来。”说完笑笑,转身去了后院。 苗氏留在当地脸红心跳了半晌。 终究吃了点点心开始打理事务,毕竟昨天送进江家的箱笼中,这院子也抬进来不少。 那些封着的箱子她暂时没动,只是打开了江河中的行李箱子,看到很多衣服都破损了,新衣服也一看就是成衣店的,当下就开始掉眼泪,江河中何时穿过旧衣服,更别说破衣服了! 抱着这些东西哭了半晌,才打起精神来收拾利索。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曾经从书房收拾出来一个带锁的盒子…… “庆儿,快去把二爷那个带锁的盒子找出来!” 庆儿闻声跑出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是,奴婢这就去取,要开锁了吗?” “嗯!”姚氏坚定的说。 江河中走进俞琬的小院,迎面碰上了玳儿,玳儿都来不及给他请安就跑了回去嚷嚷道:“二爷来了,二爷来了!” 江河中摸着鼻子笑了,俞琬已经迎了出来,看到他两眼亮晶晶的,抿嘴笑着,行了礼,到底忍不住跑过来,投入他的怀抱。 丫环们都背过身子偷笑,俞琬这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转身跑回屋子。 江河中对玳儿说:“给爷弄点吃的,早上起来连饭都没吃就被二奶奶赶过来了,饿了。” 屋内俞琬听了,顿时十分感激姚氏。 因为她真的真的很想这个男人! 江河中走进屋俞琬已经心疼起他来了,走到门口扬声道:“玳儿快些,瑁儿赶紧上茶水!” 回头埋怨道:“贱妾这里不急着来,左右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等丫环上了茶水点心,亲自伺候江河中吃了饭。 俞琬痴痴的看着江河中,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江河中把她拉过来抱着:“放心,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再也 不会了!” 俞琬就开心的哭起来。 江河中说:“咱们说说话,从中午开始,爷就没有时间了。” 俞琬靠在江河中胸前,喃喃的说:“只要爷回来了,什么都不说也行,就让贱妾这样靠着就好。” 临近中午,江河中离开院子,分别去看了自己的儿子,江业和江存已经住在了外院,江琪住进了花园。所以院子里只有双胞胎,他花了一点点时间跟双胞胎沟通感情,两个孩子对他倒是没那么排斥,只是好奇多过于思念吧。 江河中也不气馁,毕竟五年的时间从未在一起,孩子们陌生也是正常的,以后会经常在一起,时间会改变一切。 午饭在外院吃了,看了看两个儿子的功课,江业对他还有一些抵触,江存倒是很高兴他回来。 下午他把给各房各人的礼物都分别送了过去,跟江海中江峰中两个人聊了很久,把自己如何打通海上商路和大展国周边国家商路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江峰中江海中听了热血沸腾,想要跟着大干一场。 江河中笑了笑道:“海上商路能够保持畅通、签订独家合作协议,都是母亲的功劳,这条商路要怎么经营,让谁来经营,母亲心中应该已经有了成算。” 江海中深深叹息一口,拍了拍江河中的肩,道:“真没想到,你和母亲居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当初真是把我们都给整懵了,弟妹是天天哭……呃,她那个时候真是憔悴到风一吹就倒啊,后来还是止梅来了一趟,不知怎么就说动了她,她才慢慢恢复精神的。”他摇摇头:“是我的话,绝对下不了这个决心,恐怕这就是母亲选择你的原因。” 江河中苦笑:“当初一腔热血,夜深人静的时候如何不会后悔,可是既然走出去了,没有点成就如何能回来见母亲,见姚氏和孩子们!强撑着罢了。” 江海中就深沉道:“真是苦了你了。” 江河中笑了笑:“幸不辱命。” 江峰中问起海外的国家来,江河中兴奋起来,道:“有机会你们真的应该也去看看,是和我们大展国完全不同的地方,风土人情、建筑风格、穿衣打扮,语言,都完全不同,吃的东西喝的酒……” 他滔滔不绝的讲着,不论是困难还是幸运在这一刻都像是最吸引人的故事,要分享给最信任的家人。 从他的叙述里,江海中两人听出了很多的惊险过程,两人既担忧又庆幸,如今他还在这里。 等他告一段落,江海中犹犹豫豫的问:“呃,弟妹有没有问起当初你离开的时候带走的那个丫头,挽竹?” 江河中就笑了:“好家伙,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然后把过程描述了一下,道:“其实当初是征得挽竹同意,故意做戏的,离开了清河府,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听说大长公主的事情,就把挽竹送过去了,毕竟她曾经服侍过大长公主。我们的交易早就完成了,母亲也给了她自由身。” 江海中松了口气:“你没有真的收了她就好,要不然弟妹该多伤心。” “这些年,真的感谢大哥大嫂,没有你们的照顾,姚氏不可能坚持这么久,孩子们也不会这么活泼。” 江河中无比真诚的说。 江海中拍拍他:“自家兄弟。” “今后有什么打算?”江峰中问。 “母亲说她已经打算好了,叫我先在家里呆一阵子,她很快就要进京打点三弟和四妹的婚事,而且据说连四弟的婚事都要一起办了!可是怎么问母亲都不透露,四弟你们也知道,更不会说。”江河中道。 “我怎么了?”江行中突然走进来,“想着给你送个礼物,找了一圈儿才知道你们喝酒不喊我。” 三人大笑:“当真没喝酒,只是吃茶聊天。” 四人重新坐下,江行中把自己裱好的字送给了江河中,展开后,江河中很感动:“谢谢,谢谢四弟!” 江峰中在外听了很多江行中的谣言,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江行中只是道:“时间会证明一切,堂兄看着就好。” 江峰中就松了口气,既然江行中这么坦然,应该没有大碍。 一连五天,江河中就留在江家陪家人,每一天他都留在正房,第四天的时候苗氏说过让他去俞琬那里住,毕竟已经三天连着在正房住了,江河中摇摇头:“琬儿会理解的。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你才生了双胞胎,我就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你!五年了,五年了,每次想起你那憔悴的脸,你那不敢置信的伤心绝望的眼神,睡梦中都会惊醒。心如刀绞一般的疼,我对不起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是那么刚烈,就怕你一时想不开……”江河中说着说着说着,掉下眼泪来,“真的,我真的怕你会坚持不下去!五年的时间,每一天都想回来守着你,抱着你……” 姚氏听了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忍不住投入丈夫的怀抱:“妾身想过的,真的想过不要活下去了,可是孩子们还小啊,妾身怎么能把他们抛弃在襁褓中……就那么支撑着自己。祖父祖母、母亲和大嫂她们,都在不遗余力的劝道妾身,甚至是止梅,她说了,不论你是真的假的,都要我为了孩子们坚强起来,若你真的为了挽竹那丫头抛弃我们母子,说要我活得更精彩,一定要让你后悔!” 江河中听了大呼侥幸,也非常感谢止梅。 “收拾东西,咱们跟母亲进京!” “好!” 苗氏又进京了,这一次拖家带口,就连多年没有出过门的江老太爷夫妻都跟着去了,江家可谓是倾巢而出。 不过江河中和姚氏却是晚了一天才出发,错过了全城的关注,他们将先住在津玉府,择期进京。 姚氏不明白为什么,江河中跟苗氏沟通了几日了,终于在苗氏动身前得到了一条信息,他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好笑,看姚氏懵懂的样子,忍不住搂在怀里凑在她耳边悄悄说:“咱们俩有个特殊的任务,秘密任务!” 姚氏竖起耳朵听着,越听眼睛越亮,嘴角越来越弯,这个秘密任务,她喜欢! 然后,她取出一个盒子,江河中不明所以,姚氏抚摸着盒子道:“这里面的东西我从未看过,但我却奇迹般的觉得,你离开的原因就在这里而不是挽竹!很多时候,妾身就靠着这个信念活着!” 江河中记起来了,这个盒子里锁着自己和母亲的通信,还有一封自己的设想,却没有寄出去! 的确,他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340说好的效忠圣上一人呢? 江河中摩挲着盒子,一时间仿佛回到那些辗转反侧、千头万绪。 “为什么一个上锁的盒子会让你相信我?” “不知道,就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个人再怎么改变,本性不会变,妾身不相信一个挽竹不会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姚氏坚定道:“否则我就是瞎了,我们都瞎了!” 江河中紧紧抱着姚氏,心中说不出的安定。 “这次咱们的任务一点也不着急,也陪着你慢慢游山玩水,好不好?” “好啊,可不许赖账!” “必须的,江家人的信誉是有目共睹的!” 车厢内欢声笑语,车队也减慢了速度,两个主子带着五个孩子慢悠悠的开始了难得悠闲的旅程。为了遍览沿途的风景,他们选择走陆路,而不是水路。江河中依然斗篷加身,尽量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只是在山水之间才能畅游。 尽管苗氏说不影响,即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可是江河中希望苗氏的计划能够完美的执行,索性他也伪装惯了,不在乎这一两个月的时间。 苗氏为了保密也算是处心积虑了,为了不让消息这么快的传回京城,她那几日每天都把身边的暗卫指使的团团转,让他们没有功夫打探消息,家里的下人都被风口,而暗卫主要关注苗氏的动静,江河中窝在自己的小院和前院,暗卫竟然也没有察觉。 但是一起上路就没办法隐瞒了,所以苗氏让江河中和姚氏另走一路。能这么顺利的隐瞒也是因为圣上深知苗氏注重个人隐私,暗卫的主要任务是确保她的安全而不是传递情报。 所以苗氏有意隐瞒,暗卫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去追究。 这次苗氏调整了路线,并没有在津玉府入住,然后就这么一点点的改变,就被江行中猜测出来知白被藏在了津玉府。 苗氏头疼不已,这个孩子当真是亲生的吗?还有他即便猜出来了也一脸木然的跟自己求证的时候,到底是天生的面部表情不发达还是努力在克制? 估计就算是有人扮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的反应也仅仅是挑挑眉毛吧。 苗氏突然很同情木翰林,跟这么个小人精朝夕相处五年多,不是谁都能承受下来的。 不知道知白是怎么入了他的眼,究竟是一物降一物还是被欺负的…… 不过知白那孩子看起来很聪明,不像是个会忍气吞声的,难道是天然呆? 整个车队里最兴奋的两个人一个是江老爷子,时隔三十多年再次入京,老爷子心里这个雀跃啊,已经开始计划都要重游什么名胜古迹,要去什么地方淘换好物件儿,要认识多少风流雅士,如何泛舟京城…… 再一个就是乔氏,从小到大都只在南方生活,从没有来过北方,京城对她来说极具吸引力。这几年阴差阳错,连孩子们都来回好几次了,她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脱身。这次终于把她带上了,而且还不用承受母子分别的相思之苦,一家人全部都在,其乐融融。加上终于摆脱了身上承担的管理中馈的责任,她难得可以睡到自然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整日面对家长里短 ,计算用度支出。内心无比雀跃,整个人明光散发,看的江海中一阵阵心动。 江同眼看着就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可是乔氏却依然不见老,最起码在江海中眼中是这样。 江同念书没有多大的天分,中规中矩,所以老早就放弃了科考之路,不过仍在读书。江家就这个规矩,无论如何都得念书到十八岁,之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去。江同已经跟江海中说好了,没课的时候就跟着他去铺子里旁观,打打下手,算是准备子承父业了。 江琪马上也要及笄了,乔氏是想让她在清河府找婆家,以便将来照顾,不过江海中劝她说姻缘天定,不要勉强。 苗氏进京的消息倒是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去了,暗卫心想自己还算是暗卫么,因为他除了给圣上传递消息外,还肩负着苗氏的嘱托:“反正你也是传递消息,我就不费劲儿了,你给我江家也传个消息吧,告诉他们我们多少人进京,出发日期和大致到的日期,走的路线,辛苦了!” 暗卫看着手中的信,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敬和不耐烦,他只能愣了一下,随即抱拳离开。 夜铃已经被委任成苗氏的贴身保镖了,他们这些人只能出现在暗处,夜铃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江家,当然也免不了让苗氏指使着去跑腿。 一时间,暗卫对自己的选择有些迷茫,说好的为国尽忠呢?说好的只效忠圣上一个呢? 好吧,暗卫不该有自己的情绪,老老实实的把消息送到了是正经,至于具体分析,还有楚田大人在那里等着呢。 楚田自然收到了消息,然后让暗卫去休息,却见手下扭扭捏捏,皱眉问道:“怎么了?” “属下能请假一个时辰吗?”暗卫很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接苗氏的“私活儿”? “干啥去,说清楚!”楚田很好奇,暗卫还有私事? “呃,这个……属下受江大夫人所托给江家送封信……”暗卫心想,这下子该挨骂了。 “赶紧去呀,请什么假!江大夫人吩咐的事情就是你的工作!”楚田撵人。 暗卫再次愣了下,脚步有些趔趄的离开了,真的,说真的,只效忠圣上一人的誓言犹在耳边,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乾安殿里,圣上正在看各个边境呈上来的军报,楚田走进来的时候,圣上看了他一眼,脸上温和笑着:“你看看,各地都传来了反馈,那个望远镜实在好用,侦察兵折损率下降了不少!” 楚田笑道:“多亏了江大夫人!” 这话就更让圣上龙心大悦了,不过他勉强压着笑意:“说吧,有什么事?” “哦,江大夫人启程进京了。” “哦?那么算来还有几日就该到了?” “估计不会那么快。” “为什么?可是路上遇到了麻烦?”苗氏上次被山贼掳去的事情还没有从圣上的心里消失,他想起这件事还是满腔怒火的。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次江家几乎是倾巢而出,老的小的几十口子人,所以路上走得慢了些。” “哦?”圣上微微蹙眉,“这是……” “暗卫汇报说,江大夫人还让他给江家送信,大体的意思是要把清河郡主的亲事一起办完了,所以才把老的小的都接来了。哦,对了,前段时间张熙正……就是江家的二女婿,被白帝师收为弟子的那个,今年下场中了同进士,张御史的庶出三公子,曾经在江家宅院周围收购了几处院子,这段日子一直在改建。估计就是为了迎接这批江家人入住的。” 圣上瞪着楚田:“张熙正朕知道,至于解释的那么啰嗦么!” 楚田赶紧低下头,圣上阴晴不定啊,这是啥意思! “清河郡主的亲事……她已经有人选了吗?是谁呢?怎么没透露个风声……”圣上不高兴了,自己为了江云雁的事情那么内疚那么上心,你都有了人选了还不告诉朕,明显把自己当成外人么! “江家的消息暂时不要跟朕说了!”圣上甩了袖子去了后殿。 楚田恭敬的点头应下,心想又开始了,指不定明天就要怪罪自己不给他及时传递消息了。只要一碰上江大夫人,圣上就十分的阴晴不定,但是楚田不敢说,因为圣上自己也似乎很纠结,总是出尔反尔,有时候楚田能看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事儿却绝对不能说出口,圣上不要面子的么? 楚田有点儿心慌,他怕自己被苗氏看上,配给清河郡主,随即自嘲不已,人家估计看不上自己,毕竟从前对双喜……总是有些不好的。 不知道这次苗氏进京双喜会不会跟着一起来,她成家了没有,当真有了意中人吗? 随后他摇摇头,小琪那里还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他还哪里有心思管其他的事儿! 圣上回了后殿,小琪正在给他整理房间。 “丫头,坐下,跟朕说说话。”圣上招呼少女。 “说吧。”小琪很听话,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坐在凳子上盯着圣上。 “唉!”圣上先叹口气,道:“你给朕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 小琪瞪着眼睛看了圣上半晌:“小琪不缺夫君。” 圣上差点给呛到,他道:“女儿家长大了,要成家,要生孩子,要……反正是要成家的。” “都得成家吗?”小琪很纠结。 “都得成家!”圣上点头。 “那,圣上给小琪指一个吧,只要成家以后还能服侍圣上就行。” 圣上很感动,但还是劝道:“即便不能再服侍朕,你也应该有个家,有丈夫,将来有孩子……” 小琪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里全是泪水:“圣上不要小琪了吗?就像小琪的父母一样?” “朕没有不要你!”圣上有些无措,小琪很少掉眼泪的。 “那为什么让小琪成家,有了家就不能常年伺候圣上了!” “你需要有自己的人生,服侍朕这些年,你也辛苦了,今后找点兴趣,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小琪喜欢伺候圣上。”小琪哭着说。 圣上叹口气,说不通啊,可是又不想她虚度年华,又不能随便指婚,头疼不已。

341江家进京 苗氏忙碌 楚田给小琪买了支钗,金光闪闪的,很耀眼。 小琪皱了皱眉头:“太沉,不喜欢。” 楚田很郁闷,这送给小琪的东西总不能太便宜了吧,那显得多没有诚意,多没有档次啊!在众多追求小琪的年轻才俊中,他算是最近水楼台的一个,却历经三年都没有先得月。这件事本身已经被其他竞争者嘲笑了,如果自己再送些便宜玩意儿,岂不是更让他们笑掉大牙! 楚田心想,小琪心智不全,要不要直接请圣上赐婚? 他想了一圈儿,琢磨着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是信心满满的去找圣上,他认为从前圣上没想到给他们指婚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明确表示想娶小琪,圣上说不准以为自己的殷勤只是出于单纯的关心。只要自己挑明了,圣上就会觉得简直是天作之合。 可是他想错了,圣上听了他的表白只是拧着眉敷衍道:“你的心意朕已经明白了,朕会好好考虑,你先退下吧。” 楚田就傻眼了,可圣上面前不容他耽搁,于是他带着一脑门子的疑问退下了。 圣上火眼金睛,他看得出来楚田想要娶小琪是因为各方考量,而不是出自于真心的喜欢,当然他一定会善待小琪,可也仅限于供着,喜爱什么的是没多少的。 但是圣上一点都不恼,因为他同样看得出,楚田是个情窦未开的傻小子,他根本就没搞明白什么是喜欢。 要说喜欢,可能当初对苗氏的丫头双喜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可是最终还是在他自己那里就冲不破家庭地位和身份的限制,自己就把这一点点萌芽给掐断了,尤其是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这一点。假如双喜是别人的丫环,楚田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条件出身纳她为妾,可是双喜是苗氏的人,苗氏很看重的人,所以楚田在得知双喜不可能为妾的时候,自动的把她屏蔽在喜欢的人选之外。 但喜欢岂是这么容易被操控和分配的情感,所以楚田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别人没有动心,圣上也有些心疼这个傻小子,可是让他直接把双喜指给楚田做正妻他又觉得委屈了楚田。那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少爷,自己的御前侍卫总管!娶一个丫环当正妻! 不可能,绝对不行! 假如这次楚田看上的不是他下决心一定要让她幸福的小琪,圣上也决定遂了他的心意,可是小琪他也舍不得! 就在圣上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苗氏拖家带口终于到了京城。 因为苗氏这趟进京几乎带了全部江家的主子,京城好一顿热闹,因为江家人要分好几个地方居住,所以感觉满京城都是江家的马车! 苗氏原先在京城就有三处宅子,一处是前面二层的店铺,已经租出去了,后面是个两进的院子,另开门的;一处三进的宅子,还有远一点的五进大宅。然后前几年又收回了这处园子,改建成了江家,又让张熙正趁机收购周边宅子扩建一番。另外还有江云雁的郡主府、江云屏的铺子后院、东山脚下的大院。 安排起来也是井井有条,首先是江老太爷老俩口和江二老爷,安 排在郡主府,江云雁也回去住;然后是二房的江峰中夫妻和孩子们,住在铺子后面的二进宅子里;江峻中夫妻、江岭中、江云菡被江侧妃接走了,住在江侧妃的陪嫁宅子里,是秦家给的陪嫁,一处三进的宅子;苗氏的三进宅子打算给江行中做婚房,于是只让他一个人回去住了;五进宅子给江驰中做婚房,因为江驰中虽然已经回来了,可是整日都泡在军营里,房子不好空着,就让止梅和方想带着孩子住过去了;最后就是苗氏、江海中一家人和给江河中一家子留下的位置,都在江宅。 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整天,才算是勉强歇下,又整理了三天才算是步入正轨。 苗氏已经打听到了,人家杨荣立早就把大长公主送回来了,于是赶紧递了帖子前去拜访。 大长公主对苗氏很热情,檀香也急忙出来见礼。 “自从上次清河府一别,有四年时间没见了,你如今依然安好,我就放心了。”大长公主拉着苗氏的手在房间里说话。 “多谢大长公主惦念,我也想着你,可你去年一直跟着杨将军在边关,我可没法儿插上翅膀去看你!”苗氏跟大长公主说话很随意,毕竟对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那个人。 “你儿子我很喜欢!有天分的,你别老是念叨他!” 苗氏无语,逗笑道:“我哪里念叨他了,我都三年没念叨他了! 大长公主就想起苗氏消失了三年的事儿,当下埋怨道:“你也是狠心,丢下孩子们一走那么多年!” 苗氏赶紧叫屈:“我是身不由己啊,想回来也回不来的!” 大长公主这才不数落苗氏了,苗氏则看着大长公主虽然仍然精神,毕竟说了一会儿话就露出疲态,当下不敢多呆,就要告辞,大长公主却突然道:“有空,你帮我劝劝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让他赶紧成家!我还能活几年?我要是走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苗氏按着她的手:“不放心吧,不放心就千万别走!” 大长公主一愣,就笑出了泪花儿:“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人给劝笑了!” “那是你见识过的人太少了!”苗氏慢条斯理的说,“所以说,将来跟着我多走走看看,长长见识!” 大长公主眼力亮晶晶的,看着苗氏,很认真的点头:“好!” 门外的杨荣立就蓦然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大长公主这几年催婚催得紧,而且身体没有大毛病却精神状况日益不佳,好不容易把娘找回来,杨荣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从没有过成家的念头,不想这样将就,可是母亲却总是以时日无多来让自己心悸。 苗氏跟大长公主这一番谈话下来,杨荣立感觉的出来,母亲的精神恢复了很多,一个人的求生意识强烈些,总是件好事。 一个人怎么能够仅凭一句打趣的话就让另一个人燃起求生的意识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 杨荣立悄然离去。 苗氏离开大长公主府,转头去了福禄长公主府。 福禄长公主如今十分幸福,女婿调回直隶,女儿回京居住,儿子也在津玉府供职,一家人少不得月余就能相聚一回,她见了苗氏自然热情非凡。 “怎么云雁没有跟你一起来?” “她估计到明日就会来给你请安,因为这次公公婆婆住在她的府上,她无论如何要比从前费心些的。” “也是,她这几年都不曾打理庶务……”福禄长公主现在仍然有些内疚。 “我今日来是跟长公主说一件事情,怕到时候你来不及准备。”苗氏神神秘秘的说。 “什么事?” “等把驰中的亲事办了,我就开始办云雁的婚事,你可有个心理准备。” “云雁的亲……亲事?”福禄长公主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件事情圣上肯定不知道,否则自己早就被提溜去商量了,苗氏你这样让圣上蒙在鼓里,真的好吗? “嗯,目前还不能说,必须等驰中的亲事完了,再说,要不然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影响了驰中的亲事也不一定呢!”苗氏自顾自的叹息,完全没注意福禄长公主摇摇欲坠的身形。 从福禄长公主府出来,苗氏感觉自己好累,就像明星赶场似的,一家又一家! 还有一家呢,苗氏赶去镇国公府,跟镇国公商量了婚礼的事情,顺便把小风也带过去了。 这次苗氏从清河府就把小风带来了京城,直到今天早起才有空领着她出来。直到苗氏跟镇国公谈完了正事儿,苗氏才对凑上来打听消息的英德公主道:“麻烦公主把小风带去给我儿媳妇,她见到人就会明白的。” 英德公主笑嘻嘻的领了人走了,暂且不提小风见到楚颜会有多么的激动,苗氏算是完成了今日给自己定下的任务。 她觉得自己可以回家休息了,可是有人却等不及了。 依然是楚田来传信儿,苗氏真心不待见楚田,可是他既是江驰中的至交好友又是他的大舅兄,还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算了。 “楚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不敢,属下是来传话的,主子说请您今晚有空见个面。” “今晚没空,我要回趟娘家。” 楚田没想到,主子要见一个人,居然有人敢说没空! 苗氏才不理会他,径自离开了。 圣上就纳闷儿了,“朕惹到她了?” 楚田赶紧道:“应该没有,后来江大夫人回头给了属下一个盒子,让转交给圣上。” 圣上赶紧取过来打开看了一下:“这是什么?什么令牌吗?” 盒子里是一个乌黑的令牌,上面刻着篆字“江”,仔细看这个江字用很多很小很小的江字组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背面凹凸不平,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似乎是需要嵌在什么上面才好。 “臣也不知。江大夫人没提,臣也不敢问。”楚田压根儿不敢说江大夫人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 “嗯,等见了面再问吧,她给朕的东西,肯定都是很重要的。”

342城外有座闲云观 楚田眼见一个不知什么作用的牌子就让圣上完全没了火气,他也是从心底佩服江大夫人的胆量,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才能让她这样笃定圣上不会为她的拒绝而恼怒呢? 不得不说楚田想多了,苗氏人家真的只是单纯的没时间,已经跟娘家说好了要上门的,如何能够食言,难不成告诉家里人:圣上约我私下相见,我今日不能来了,明日再说吧! 然而苗氏今晚依然没能去得成苗家,因为杨荣立亲自找上门来,说有个人想见见她。 苗氏本来要拒绝的,毕竟圣上都得往后站是不是,可杨荣立却说那人是他的师傅。 苗氏试探性的问了问:“是云叶道长?你和长寿的师傅?” 杨荣立点头,苗氏为难了,这个情面不好不给的。 于是便派人给苗家传话说今日有要事,明日再去。 杨荣立便让苗氏上了他的马车。 苗氏很少坐别人家的马车,上来以后发现更是简陋,于是她各种不适应,杨荣立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车夫是战场上受伤退役的士兵,杨荣立就收留了他做个马车夫,苗氏不知道,反正这个马车夫的技术当真不怎么样,在拐弯的时候忘记减速,几乎一个甩尾让苗氏体验了一把坐着简陋马车漂移的感觉,当然她还能漂到哪里去,自然是跟稳如泰山的杨荣立跌坐一团。 缓过来的苗氏气急败坏,掀开帘子就训:“这里是闹市,小心点儿行人!又不赶时间,慢点儿!” 车夫唯唯诺诺的应着,苗氏又缩了回去。 杨荣立仗着车厢内的光线昏暗,没有被苗氏看到他脸上的酡红,其实方才他坐的稳稳地,毕竟功夫底子在那里摆着,可没想过苗氏全然没有这个本事,于是苗氏被重力甩过来的时候,他是惊愕的,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 慌乱中他也不知道伸手摸到了哪里,只觉得跟所有男儿郎都不一样,软软的。 这跟上次在蟠桃宫他从后方勒住苗氏的脖子时候那种接近不同,他忽然心跳加速。 这辈子没有跟女人这般亲近过,苗氏坐回去后,他还想着怎么解释,想着苗氏不要哭哭啼啼的赖他,谁知苗氏压根儿没有那么苛刻的男女大防,人家当真就觉得是个意外,所以还骂了他的车夫。 他张开的嘴悄悄闭上。 对苗氏来说就是不足挂齿的短短几分钟,对于杨荣立来说,却是另一番心境的开始。 杨荣立拉着苗氏出了城,苗氏皱眉看着他:“出城干什么,你师傅不住在你的府上?” “师傅不愿进京,所以住在城外道观。” “哦。也是,城里物欲横流,哪里有道观清净。” 杨荣立偷偷看着苗氏,这个女人真的很不一般,方才骂车夫也是,不是居高临下的那种辱骂,而只针对车夫的不妥当操作而训斥。 苗氏掀开帘子,已经临近傍晚,外面的景色说不出的静谧。 “这个方向我倒是没来过,真不知道这边还有个道观。”苗氏说着。 杨荣立正要答话,苗氏接着说:“我饿了,去了能先吃饭吗?” 杨荣立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使唤了,他拧着 眉:“你为什么跟我说话这么随便!” 苗氏盯着眼睛:“我是你母亲的好友,说起来你是晚辈,难不成我还得跟你说敬语?” 杨荣立倒吸一口气:“晚辈?我是晚辈?” 他不敢置信,一直以来苗氏是这么认定二人关系的? “不是吗?” “我可是你儿子的师傅,凭什么是晚辈!”事关男人的辈分,杨荣立顿时炸毛了。 “那也只能说是平辈,而且我跟你母亲相交在先,我儿子擅自认你做师傅在后,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吧!” “你!”杨荣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可是他何时跟人吵过架,尤其是跟女人,于是只能结巴的想到一个形容词:“强词夺理!” “有理不在声高!喊那么大声你也是平辈或晚辈!”苗氏寸步不让。 杨荣立气的呼呼的,索性不去看苗氏。 苗氏本来很疲惫了,吵了一架反而精神奕奕,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着初次看到的景色,心情很好的样子。 杨荣立深吸几口气,顿时觉得冷静了些,方才的失控在他的一生中几乎没有发生过,他总是运筹帷幄,他总是料事如神,即便有时候寡不敌众,也是力竭之后的坦然,为什么只是讨论个辈分问题而已,自己会这样大动肝火? 难道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 杨荣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日落西山的时候,苗氏终于见到了这座道观,跟另一边的承恩寺比起来,这边就安静低调了很多很多,即便是顶着落日的余晖也没有金灿灿的金顶。 “闲云观。”苗氏看着山门上的牌匾,看着有些萧瑟的山门,深觉这一路来的景色都被辜负了。 “这里看起来很萧条啊。”苗氏感慨道。 “嗯。”杨荣立还没走出自己的小情绪,于是很敷衍。 “看来京城周边果然不是什么灵山,不能真正的接近星辰。”苗氏随意道。 杨荣立却呆了一下,师傅曾经说过在京城的闲云观是找不到通往大道的途径的,跟苗氏的话岂不是异曲同工? 苗氏竟然也是有慧根的人? 杨荣立恍惚了,当初几乎快放弃寻找母亲的时候,想要出家当道士,但师傅却说他尘缘未尽,且没有慧根,难道这个苗氏拥有自己没有的慧根? “对了,方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能不能先吃饭再见你师傅?我快饿的走不动了。” 杨荣立闭了闭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有慧根! 摇摇头,杨荣立对迎上来的小道士说了一句:“请这位夫人到厢房去,赶紧上斋饭!” 原以为苗氏至少会不好意思一点,可没想到人家竟然就跟小道士唠上了。 “不知道要来山上,中午也没怎么吃饭,这爬了半座山上来真的很饿,诶,对了,小道长,你们这里的素斋味道怎么样……” 杨荣立深吸一口气,去了后面看师傅。 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发现了三个陌生人。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三个人都给他点头示意,他回礼然后敲响了房门。 “进来。”浑厚的声音正是 师傅云叶道长。 “师傅!”他进门先行礼,然后抬头看到一个跟师傅差不多年纪的老者,一身的气度威严。 “这位是雍亲王!”云叶道长介绍道。 杨荣立赶紧施礼,虽然是同一年还朝,但是他早了几个月,雍亲王还朝的时候他已经去了边关,所以并未见过。 “这就是我的小徒弟,俗家弟子。”云叶道长说完,看了一眼杨荣立身后,空空如也。 “诶,不是让你去接江大夫人么!”云叶道长奇道,这个徒弟什么时候也不靠谱了,还是说江大夫人不肯来? “江大夫人……正在用斋饭。”他实话实说。 屋中蓦然寂静。 雍亲王轻轻一笑:“怎么云叶道长找江大夫人有事儿?” “嗯,有点好奇。”云叶道长点头,“怎么听雍亲王的口气,您也认识她?” “呵呵,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本王会还朝说不得还是听从了江大夫人的劝说。” 云叶道长啧啧称奇,捋了捋胡须道:“那贫道就更好奇了!” 杨荣立也是一惊,这种事情怎么能跟一个妇道人家有关系? 幸好云叶道长替他问出来:“说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雍亲王便说:“本王也是观星象觉得有些异常,所以深夜在外吹箫,没想到引得江大夫人过来,跟老夫畅谈一场,老夫就茅塞顿开,决心还朝了。” 云叶道长和杨荣立就皱了眉头:大半夜的,这江大夫人也太随便了些吧。 雍亲王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的陈述有些歧义,补充道:“那个时候似乎是江大夫人要出海吧,在一个岛上客栈里住着,似乎是我吵醒她了吧。” 师徒二人脸色缓了缓,这还差不多。 正说到这里,雍亲王的手下在门外道:“江大夫人来了。” 屋内人便正襟危坐等着,可是苗氏却在外面跟三人聊起来了。 “咦,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雍亲王也在里面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人尴尬的看着苗氏,想了想还是施了一礼:“夫人!” 苗氏道:“你们三个走哪里都形影不离啊,不会说一次跟一个人吗?每次都是倾巢而出!” 三人郁闷非常,“倾巢”这个词形容他们好吗?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没……” 杨荣立听着不像话,里面两贵客等着呢,跟外面聊得太起劲儿了吧。他打开门看见苗氏跟三人说话乐呵呵的,顿时一皱眉头道:“快进来吧,在外面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苗氏瞥了一眼他,回头对三人说道:“这里又没什么危险,你们三个人轮流去吃饭,别傻等着。”苗氏说完这一句才跟杨荣立进屋,笑话,既然已经接受了将来这三个人跟着自己,就要关心他们,他们在苗氏这里就算是自己人了! 杨荣立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皱眉不已。 坐在窗前的雍亲王看了眼天空,顿时站起来推开窗户,这下看的更清楚了。 “第五颗守护星……在觉醒……”他蓦然转头看向门口,杨荣立正进门,给苗氏掀了下帘子。 雍亲王挑了下眉毛:“难道……”

343 萧剑来做客 苗氏一脚跨进屋内就听到了雍亲王的感慨,所以问了句:“什么第五颗,在数星星吗?” 见到雍亲王也只是轻轻蹲了下,很随便的打招呼:“嗨,王爷,您也在啊。” 云叶道长有些吃惊的看着进来的女子,呃,虽说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可要说已经五十多岁有点过分了吧。 “这位就是江大夫人?” “是,妇人就是苗氏,您是云叶道长吧,久仰久仰,我跟长寿算是故交。” 苗氏跟云叶道长打招呼。 云叶道长掐指一算,顿时眉头一皱。 雍亲王看了只是微微一笑,曾经他也是这个表情。 云叶道长看来是不想多说,只是跟苗氏客气几句就不怎么搭理她了。苗氏无所谓,这些得道高人哪个不是脾气古怪的。杨荣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把苗氏接过来说是师傅要见她,结果师傅愣是不怎么搭理人家…… 杨荣立于是起身说要送苗氏回去,云叶道长微微皱眉,雍亲王就扬声道:“萧剑,你送江大夫人回去吧。” 门外的萧剑赶紧道:“是,王爷。” 杨荣立刚刚站起来,闻言看了一眼漠不关心的师傅,只好道:“我去送送江大夫人。” 苗氏站起来跟两位大咖道别,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算是知道了这里还有这么个道观也算不虚此行了,因为前苗氏是常年礼佛,而苗氏前生却是对道家比较感兴趣。 然后屋里的人就听到苗氏在问杨荣立:“闲云观平日里对外开放吗?我如果想要带家人来有没有院子可以租住?” 杨荣立道:“院子倒是有,不过年久失修,估计你住不惯。” “谁说的,我哪里都能住,就是露宿街头也没问题……”苗氏边走边给自己平反,“诶,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对长辈这么不尊敬……” 杨荣立立刻站住,勉强道:“不送!”气得转身就回屋子了。 苗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三年离开了大展国这个相对古板的环境,自己的性格有点被解放的感觉。也许应该再次注意一下入乡随俗这个问题,毕竟身边的古人不是演员。他们可不会那么大方。 萧剑就觉得奇怪:“夫人,不走了吗?” 苗氏回过神来,道:“走。” 屋内云叶道长就皱了眉头:“怎么这辈分有点儿乱呐。” 雍亲王就道:“怎么,道长不知道吗?” “怎么?”云叶道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徒弟找到母亲了,也只是点点头捋了捋胡须道:“理当如此。” “因为江大夫人的缘故,杨将军才能跟大长公主相认啊。” 云叶道长沉吟一下:“也就是说,这个江大夫人是个变数,是吧!” 雍亲王了然的笑了:“看来道长已经知道了。” 云叶道长道:“因为依照贫道的推演来看,我徒儿大约要在五年后才会跟他母亲相聚,也是生离死别之时,提前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是命运的偏差。原来是人为的。” 雍亲王想了想,纠正道:“也许该说,只是个变数。” 云叶道长一思量,点点头。 恰巧杨荣立黑着个脸走进来。 两人就结束了话题,怕他问起来,不怎么好解释。 回程的马车是雍亲王的,苗氏心想自己的规格也够高的,不过也只是气派而已,论起舒适度来说,还不如江家自己的马车舒适呢。 萧剑亲自驾车,苗氏独自坐在车厢里。 刚刚下了山,苗氏就让萧剑停下马车,自己从车厢里钻出来坐在萧剑旁边:“慢点走,也能欣赏一下城外的夜景。” 萧剑放慢了速度,马蹄踏在山间路上,很沉闷,但是很干脆。他觉得苗氏很奇怪,据说年纪不比自己小,可是除了显得年轻外,怎么性格也这么奇葩。 城门近在眼前,苗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萧剑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苗氏笑了:“是不是对我有很多的疑惑?是不是觉得将来需要跟着我,前途堪忧?” “没有……”萧剑在三个人当中相对比较内向,尽管被苗氏猜中了心思,可却无法坦然的承认,弱弱的否认。 “没关系,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将来你们就会知道了,不用像对雍亲王那样毕恭毕敬,未来你们跟我就是一个合作的关系,当然,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群体中做出决策的人。不过你们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不用那么拘谨。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可以提。”苗氏很大方,“不过我不一定听更不一定改就是了。” 萧剑默默的笑了,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么……哎呦不行,跟着苗氏的前提是雍亲王已经不在了……罪过罪过,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萧剑赶紧晃晃脑袋,把那个没良心的念头赶出去。 “对了,雍亲王说过你们的出身都很特别,能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其实……”萧剑眼神暗了暗。 久等没有下文,苗氏就放弃了,谁还没有个不想说的过去。 灯火辉煌的城楼上,能看到守卫的士兵或者纹丝不动,或者走来走去,苗氏就想起来一直很好奇的事情:“说起来,城门什么时候关?” 萧剑看了一眼道:“有几年了吧,可能是一直那么平静,那么安全,所以城门一直都要深夜才会关。” 苗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颜儿的婚事……您打算怎么办?”刚刚进了城门,萧剑才找到了一个可以交流的话题。 “看镇国公府的意思吧,新房我是备好了,聘礼也会尽快送过去,你放心,我们是旧识,会对她好的。我苗氏别的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对孩子们可是真的好,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萧剑满头冒汗:“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是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这个嘛……无非就是添妆之类的,不过她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了,你就不必担心了。嗯,你可以去找我儿子,跟他说如果将来辜负了楚颜,你就怎样怎样……给她做个坚强的后盾!” 苗氏又在坑儿子。 萧剑心想,这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他能给楚颜的早就给了,后面的建议倒是很让他心动。 江家很快就到了,苗氏在门口下了车,还不忘跟萧 剑说:“如果没吃饭就进来吃一口再走吧。今天驰中在家,你不想见见他吗?” 萧剑果然脸色一变:“属下见过令郎了,而且您不是说过不要告诉他么。” 苗氏说:“他连楚颜跟了你们的事情都不知道,你只要不说名字,他那个脑子一准儿猜不出出来。” 萧剑一听蠢蠢欲动,可是又犹豫不决。 “怎么,怕雍亲王没有马车用吗?” “王爷就是要去闲云观跟云叶道长探讨星象的,所以会住在那里。” “得了,快进来吧。”苗氏干脆的上前,大管家早已在一旁候着了,因为苗氏没回家,所以大管家一直在门房候着。 “这是雍亲王的……下属,去叫家里的爷们儿出来,给萧爷张罗一桌酒席!” “是!”管家赶紧招手吩咐下去,并冲着萧剑道:“萧爷这边请!” 萧剑看了苗氏一眼,不是说要让自己给江驰中训话的吗? 苗氏立刻吩咐:“三爷在吗?让他赶紧过来待客!” 萧剑给苗氏点点头,就跟着管家走了。苗氏失笑,就得让江驰中在婚前受尽委屈和不愿,才会在如愿后懂得去珍惜。 说起来楚颜比江驰中大了一岁,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一个天香国色的姑娘家为了江驰中等到这个年纪,决不能让他感觉得到的太容易。 江云雁陪着江老太爷和江二老爷住在郡主府,暂时是没时间去见心上人的,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鸿禧的身手了得,当年连皇宫大内都去得,一个郡主府而已…… 江行中倒是稳得住,没有私自跑去津玉府。 其实江行中很忙碌的,毕竟江驰中的婚事张罗的在明处,可江行中却得自己一点点的私下张罗,不得张扬。 苗氏去了后面,并不知道萧剑是如何教育江驰中的,后来听说还是江家派人把他送回去了,因为他被喝倒了。 江驰中不知道这一切是苗氏的安排,他还气呼呼的跑过来跟苗氏吐槽:“那位萧爷,还真把他那个女徒弟当回事,我可不是上赶着求娶的,他还想训我!哼!也不看看我江驰中在军队里号称千杯不醉……” 苗氏心想,原本想坑儿子的,谁成想坑了个未来的属下。 默默的喝了口茶,苗氏训道:“不论怎么说,那也是个长辈,怎么能把人家灌醉呢!那可是雍亲王手下的人!” 江驰中吐了口气,道:“算了,我这也浑身是酒气,就不打扰母亲了。” “你收收心吧,没几天就要成亲的人了,该在家里安置安置了,别老是去军营……” 苗氏忍不住开始唠叨。 “知道了,母亲休息吧,儿子告退了。”江驰中赶紧溜了。 苗氏无奈的摇摇头,王妈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夫人还真是,就这么想看三爷出糗?” “其实也不是想看他出糗,只是,他能够如愿以偿我很高兴,忍不住就想捉弄捉弄他。”苗氏叹了口气,“我倒是想看行中出糗,可我也得能斗得过他的智商啊!” 王妈妈就噗嗤笑了:“夫人这不是捡软柿子捏么!”

344惊变!圣上中毒! 闲云观中,得到消息的雍亲王和云叶道长悉数在院中眼睁睁的看着萧剑被两个道童搀扶着送进了厢房,两人面面相觑,茶画悄悄对诗酒说:“呃,以后还是小心些吧。” 诗酒也是心有余悸:“萧剑从前多么谨慎的一个人呐,这辈子怕是第一次醉酒吧。” 云叶道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雍亲王看了看天空,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星光璀璨,正是观察星象的好时机。 “道长请看,隐藏在这片苍穹之后的,那个特殊的星座。” 云叶道长抬头随着雍亲王的手指指着的方向,那里只有普通的星辰。略一思索,他运功在眼睛上,再看向那片星空,方才唯一的星空就像挂在一层薄纱上一样,被他轻轻一晃就翻过去了,恍如掀开了另一扇窗纱,后面才是真正的属于个人的星象。 “你看!”雍亲王指着那里说:“七星拱卫!” “真是不可思议!”云叶道长啧啧称奇,“王爷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七人都是谁了吗?” “并没有,充其量知道了五个人。” “可是,”云叶道长指着其中一颗问道:“为什么那颗星有暗淡的趋势?” 雍亲王蓦然回头,惊觉那个星果然被一层看不到的阴影逐渐逼近,眼看就要遮住了! 那颗星是……雍亲王赶紧站起来。 次日一早,苗氏得到镇国公府的消息,婚期定在了十五天后。 于是苗氏满世界的找江驰中,好不容易把正要出门的他拦住,才吩咐了几句话,就听大门口传话进来说楚二公子有急事找他,苗氏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好放他出去。 夜里江驰中匆忙跑回来跟苗氏要一些名贵的药材,苗氏逼问下,江驰中只说拿着东西跟他走。苗氏就收拾了好几辆马车的物件儿拉去了那处五进大宅。方想和止梅住在其中,见苗氏来了赶紧迎出来。 “这是给新房的布置,你们帮忙给收拾一下,归置归置,我跟驰中有事去书房院子,那里不要让人进来。” 两人赶紧应下,让随行的下人往进搬东西。 书房设在东院的二进,院内郁郁葱葱的树木很是遮凉,但江驰中的神情却十分凝重。 苗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直到直接进了书房,转入钻山耳房,一股熬药的味道扑面而来,苗氏愕然发现楚田面色苍白的坐在小杌子上拿着一把扇子熬药,用来煮茶水的小火炉上,放着泥胎小茶壶,可是闻起来却是药味儿。再往榻上一看,苗氏一个趔趄,那个脸色黑青,眉头紧皱的人,竟然是圣上! 苗氏赶紧扑过去,旁边一个黑影就要阻止,楚田赶紧挥手让他退下。 苗氏上去就掀开了被子,上下扫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外伤,送了口气。 回头就看着楚田严肃的问:“中毒了?谁干的?” “还不清楚,”楚田很懊恼,“事发突然,圣上觉得不怎么舒服的时候,正是深夜,我正要回家,听到乾安殿传太医,就留了个心眼儿跟了上去,谁知道发现那个太医正在跟一个太监私下传递什 么东西……我悄悄潜入进入,发现圣上身边竟然没有人伺候,圣上皱着眉头,我凑过去,圣上缓缓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很艰难的示意我喂他。” 苗氏捏着手中的帕子,听得十分揪心。 “圣上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竟然好些了,这个时候他们进来了,我趴在床底,听他们说了很多善后的事宜,压根儿就没有给圣上诊治,太医随便开了方子叫人去抓药。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医忽然起身要检查圣上有没有……殡天,我没办法,只好偷袭他们,悄悄把圣上带出来!” 苗氏没有问楚田为什么不当场把太医等人抓住喊人进去,因为她清楚,至今还不知道是谁下了毒,所以宫中所有人都有嫌疑,圣上昏迷不醒,后宫无人可信,他只能这样。 “对了,他吃了什么药,拿出来给我看看。”苗氏道。 楚田拿出来给苗氏,苗氏就松了口气:“这是我给他的药,这个能够抑制大部分的毒药扩散,可是不能彻底解毒,如今想要找个医术高明且信得过的大夫真的不容易,不过我会回去打探一下的,所幸现在驰中的婚期将近,我能够仗着布置新房的借口常来常往,运输进来药材或者大夫都不是什么难事。” “楚田你呢?你哪里受伤了?” “呃,出宫的时候被他们的人发现了,背上挨了一刀,不碍事。” 苗氏就从圣上的东西中找出另一瓶消炎药,告诉了用法,就让江驰中给他上药。 从这个房间出去,苗氏才深吸一口气,止不住的还是掉眼泪,此时此刻她万分庆幸自己先前做了些预防措施,否则也许这一次就真的是生离死别了。 方才在房间里已经强作镇定,可是出了房间就浑身发都起来。江驰中看着很奇怪,原本带着苗氏来这里是因为事到如今不便再瞒着她,事实上他本人也还是吓了一跳的,若不是好友的生死关头,他都没想过会这样把圣上藏匿在自己的家里。可是苗氏呢?她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而且好像有点过度关心圣上了。 至于楚田……毫不意外的样子。 母亲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圣上身上的东西? 回程的马车上,苗氏皱眉闭目,江驰中也问不出口,可是他心中的疑惑却开始生根,怎么都消除不了。 为了保护圣上的安全,苗氏身边所有的暗卫都已经回到了圣上的身边,重新由楚田领导。 苗氏却在心中分析起来,尽管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忽然,她想起了江行中,这个小狐狸应该能够分析出来吧。 “转道,去行中那里。”苗氏蓦然吩咐车夫。 “驰中,你去找我祖父,他那里有个一直以来问诊的大夫,应该值得信任,你快去拉着他给圣上问诊,然后回咱们自己家的药房取药。” 苗氏又吩咐江驰中,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把圣上救回来才是正经! 他点点头,下了车,发现离家不远了,赶紧一阵风的跑回去,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了马房,骑了匹快马就狂奔而去。 苗氏去了 三进院子,江行中正在看书温习。 苗氏开门见山的交代了情况,只见江行中手中的书卷就掉在了地上。 沉默了下,他慢慢弯腰拿起书,在手上拍了拍,然后回头把书放在书桌上,走过去扶着苗氏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苗氏旁边灌了一杯茶水,道:“首先,母亲的意思是,圣上目前还在昏迷中,但是性命无碍,对吗?” 苗氏点头。 江行中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不是最坏的状况。然后第二个问题: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是知道一个大内太监和一个太医,对吗?” 苗氏再点头,补充道:“为了跑出来,已经把他们二人打到了,不过时间不会太久一定会被发现,所以他们出宫的时候曾经被追击。” “嗯,这很正常,能够这样明目张胆的加害陛下,不可能只凭借这一两个人。”江行中冷静的分析:“第三个问题,能够确认没有背叛圣上的人吗?” 苗氏摇头:“所以想让你分析一下。” 江行中听了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才睁开眼睛,道:“或许,跟庆王爷有关系。不过消息不够灵通,不知道具体情况对不对。” “说说看。” “近几年朝廷局势已经趋于稳定了,或者应该说已经基本没有了内忧。只有来自于其他国家对我们大展国的忌惮。而为了发展国力,肃清吏治,对庆王爷的封地进行了彻底的摸查,据说已经掌握了很多实质性的证据。可是这件事好像被庆王爷发现了,先是庆王世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京了,然后就是……派出去打探的人手折损了许多。不过这个消息也不是很确切。” 苗氏想起来了,似乎福禄长公主跟自己提起过这么一件事,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另外,宫里的太医和太监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毕竟都是验证过身份的人,所以说这件事情即便有邻国的参与也是有本国内应的。身份地位还不能太低,例如,庆王!” 苗氏深吸一口气,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谋反,庆王爷也真是豁出去了。 “庆王一直给人的印象看起来就是一个不问政事,专心挣钱的闲散王爷,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仗着身份挣了多少钱谁都不知道,加上又常年盘踞京城,慢慢的收买几个人还是不难做到的。目前儿子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了。” “很有道理,那么还有别人吗?” “这个真的说不准,但是庆王的嫌疑是最大的。” 苗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这个分析我会告诉楚田,这至少是一个方向。” 江行中也站起来,问道:“儿子此时反正也不便再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去三个那里帮衬帮衬吧,最起码儿子认为楚二哥还是适合动手。”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苗氏都差点被逗笑了,他这是在说楚田脑子不太好使吧! 其实楚田算是个聪明的呃,只不过跟这只小狐狸比起来差了些。苗氏心想也好,这个时候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了,有江行中盯着点最好不过。

345局势发展,各展所长 虽然江驰中没有说出了什么事儿,可苗老爷子一辈子浸泡在京城里,很多时候凭借直觉就能逢凶化吉,这次只是看着江驰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严肃态度就察觉到事情非同寻常,所以执意跟随。江驰中火急火燎的,也顾不上纠缠,就任凭苗老爷子跟着了。 回到宅子,苗老爷子见到了圣上,匆忙跪下,可是圣上仍在迷糊中,他当真是大惊失色。 大夫诊断之后,战战兢兢的开了方子,江驰中就亲自去了自家的药材店去取药,不过有几味药材比较稀缺,江驰中跑了趟江宅,勉强凑齐了。 街上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虽然没有明确的戒严,可是江驰中明显感觉在药店外晃荡的人多了许多! 幸好他是从后门进了药店,又回了自家拿药。 大夫亲自煎药,楚田寸步不离,正在这个时候,江行中带着两个青年来了,往宅子里搬了许多大箱子。 门口有人在晃来晃去,江行中面无表情的指挥两个青年收拾好了东西,让马车自行回去,他就一撩袍子带着两个青年大摇大摆的进了宅子。 径直去了书房,他人进去了,两个青年却被一个暗卫留在了院子外面。 “先等着。”江行中也没有执意带着两人进院子,反而很配合。 他进去,给昏迷的圣上跪下行礼,然后给苗老爷子行礼。 苗老爷子道:“一会儿药熬好了我们再进来,现在让圣上安静一会儿,我们出去说。” 江行中江驰中跟着苗老爷子来到书房,坐下后,苗老爷子脸色沉重。 江行中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苗老爷子眼睛就晶晶亮的看着他,心想虽然知道他是个人才,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因为江行中的分析很有逻辑,苗老爷子很快就被说服了。 “这件事情不太好办,毕竟庆王爷一直隐藏在暗处,很难让人相信他会铤而走险去谋害圣上。” 苗老爷子敲击着小几,愁眉不展。 江驰中也叹气:“如今楚兄已经不能回家了,我去跑了一趟,镇国公府已经有人监视了。” 江行中问:“宫里没有反应?” 江驰中摇摇头,道:“只是说圣上偶感风寒,需要静养。” 江行中点点头,继续分析:“太后一向不出宫,皇后按理说应该带着后宫的嫔妃去侍疾,可是圣上先前一直不怎么容许后宫到前朝来,只要小琪说一句圣上要静养,皇后八成就会掉头回去。” 这个皇后的性子,几乎普天下人都知道了。 “所以圣上已经不在宫中的消息可能压根儿就没有传出来。”苗老爷子担忧的说。 “无妨,这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江行中却云淡风轻的说:“事到如今我们只需要知道,哪些人能够信任,然后去联络他们。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圣上的安全,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三人看向耳房的方向,神色都有些凝重。 “你母亲干什么去了?”苗老爷子突然问道。 “母亲去找了我,然后就不知去向了。”江行中道。 “最好能有个人去给太后送信。”苗老爷子琢磨着。 “ 那我去找四姐姐,她从清河府回来还没有进宫给太后请安,让她把福禄长公主也叫上。” “好主意!” 楚田刚刚煎好药,走出来,闻言道:“我让暗卫去一趟?” “不行!”苗老爷子和江行中异口同声。 “那怎么办,谁去送消息?” “我带来的两个手下,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兄弟,我经常让他们去跑腿,所以他们不会引起怀疑。”江行中道。 “他们什么来历,确认很可靠吗?” “一个是您给的,一个在济城那边遇到的,跟老师、师伯都有些关系。根底十分清白,为人忠诚正直。另外还有一个人选,更合适。” “谁呀?” “外甥女婿,方想。就是在宅子里住着的小两口。” “也对,这算是家室传递,让他去更合适!” 苗老爷子也赞成,江行中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开始他是想要两个手下跑腿的,忽然就想到了方想,他先前跟随的曹格已经失去了机会,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可以把他给推出来,不论将来能不能凭这次机会平步青云,但至少论功行赏的时候,方想这个名字会在圣上的眼中闪过。 江行中于是去找方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几句,并且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完成。然后想了想,还是让一个手下扬子跟着他,因为方想的身手一般般,万一遇上阻碍,怕他敌不过。 方想一听眼中闪过郑重,道:“四舅舅放心。”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迅速的离开了,江行中微微一顿,觉得两个人就这么带着凝重的表情出去,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可是两个人已经走出去了,江行中看了一眼天空,心想:“呃,听天由命吧!” 回了书房,众人刚刚给圣上喂了药退出来。 苗老爷子问大夫:“圣上的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意识?” “这个说不好……”老大夫还是很镇定的,尽管最开始的时候有些腿颤,但如今已经能自如的说话了:“不过看样子已经脱离危险了,老夫很意外,如今基本上是因为毒素和解毒的药物在对冲,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老夫的药加进去之后,会让解毒的药物提升攻击力,毒素一解,圣上就能醒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愧是老兵部侍郎,就连家里的大夫描述病情都是战斗场景! 苗老爷子显然已经十分熟悉这种风格了,当下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之后圣上醒来就万事大吉了,” “圣上醒来后,还需要洗几天药浴,以消除毒素对肉体的侵害。大约七日后就能够清除毒素了。”大夫面色凝重的说。 “总之,现在就等圣上醒来,以及知会太后娘娘一声,宫里要稳住。” “这次行动应该是很匆忙的,显然庆王爷也没有提前准备过,所以楚大人才能一路把圣上带出来,这说明这次的袭击很匆忙,布置不够缜密。但是如果这期间庆王爷认为圣上已经遇害了,豁出去了直接造反,那太子等人可完全都没有准备的!” 苗氏此时去了道观,找到雍亲王,把圣上遇袭的事情告诉 了他,雍亲王立刻整装待发,他道:“昨日就发现那颗星有些危险,实在猜测不出来缘由,所以只得静观其变。如今算是明白了,圣上暂时没有大碍,本王就去会会庆王吧!” 苗氏的本意是让雍亲王进宫,稳定宫里的局势,雍亲王却道:“太后一人守住大内足矣,本王去看着庆王,以防他狗急跳墙。” 苗氏道:“那我让手下人盯着点庆王世子和庆王府其他人的动静。” “哦,夫人还有这些人手?” “从商嘛,多的就是眼线。” 于是二人在城门口又分开,各司其职。 方想倒是很聪明,其实也不用江行中担忧提醒,他自己认得其中利害,所以跟扬子商量好了,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疾不徐的去了郡主府,又怕有心人盯着,直到见到二楼江云雁才摒弃众人把事态传达,江云雁一听就赶紧回去换衣服,马车咕噜噜的去了福禄长公主府。 两个人进宫的时候的确察觉到侍卫比较陌生,且查验比往常严重,福禄长公主作势要生气,侍卫才不敢再拖延,放了二人进去。 二人先去拜见了皇后,然后三言两语把皇后说动了,一起去看望太后。 皇后虽然有点害怕这个婆婆,可是被江云雁和福禄长公主一顿吹捧,实在绷不住,就起驾跟她们去了太后殿。 戒备森严的太后殿周围有很多人探头探脑,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走着,也看的一些人心里疑惑不已,这几个女人真的是来拉家常的? 碧云如今十分的小心谨慎,见皇后和福禄长公主都很自然,但清河郡主却是一进了太后殿立刻表情微变,顿时察觉到不妥,所以禀告太后的时候,提了一句,清河郡主恐怕有事来的。 太后在接见她们的时候,就先让清河郡主进了后殿。 江云雁赶紧趁机把事情经过一说,太后猛然站起来,双眼凌厉的看着江云雁:“你可知你刚才的话若有半个字是假的,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如今圣上尚未恢复清醒,我母亲请太后娘娘千万坐镇宫中,不要给小人以可趁之机啊!” 太后缓和了脸色,赶紧扶起来她,道:“你一向稳重,哀家应该相信你的。好了,你现在先出去,她们妯娌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尤其是皇后。哀家会找人进来帮衬的,你速速出宫去,待在你的府邸不要乱跑。” “是!” 太后跟皇后和福禄长公主二人说了没几句话就面露疲态,二人趁机告辞,先一步告退的江云雁早已出了宫回到郡主府,把府内的侍卫都叫起来,让他们提高警惕,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太后却秘密将禧郡王请进宫来,毕竟禧郡王文武双全。 太后的凤驾无人敢拦,先前被楚田所伤的太监自然哭爹喊娘的说楚田才是叛徒,掳走了圣上,因为他们笃定圣上的毒性解不了。 太后大怒,坐镇乾安殿,大有圣上不回来就不走的意思。 消息一道道传出来,自认为声望最高的庆王爷得到消息正要整理仪容进宫,却在自己家大门口被雍亲王给堵住了。

346书房小院的血战 雍亲王80多岁了,满头白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华贵的深紫色劲装外是黑色的披风,骑在枣栗色高头大马上面,十分英挺。 此刻他带着所有府兵堵在庆王府门口,让正打算出门的庆王爷进退两难。 庆王爷傻眼了,雍亲王非说城外发现了什么稀奇的野兽,拉着他去打猎。 庆王爷实在不想出去,这不节外生枝么,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雍亲王身后跟着五百人的府兵,个个全副武装,这可是圣上特旨容许的,庆王府的府兵不过两百人,怎么反抗! 而且事到如今也派出了大量人手去监视,身边不过一百人。至此庆王爷有些后悔,为了避嫌没有发展太多的军中势力! 雍亲王在这个时候堵住自己家门,明显是知道了什么,庆王爷苦笑不已,但愿世子能够逃过一劫,自己纵然身死也了无牵挂了! 可是,他真的很不甘心,自己经营一生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勉强的笑了笑,庆王爷道:“王叔,可否入内一叙?” 即便不太可能,他也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把这个位高权重的王叔给拉到自己这边来,哪怕仅仅是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好啊。 雍亲王见多识广,轻易不会上当,也轻易不会被左右,他摇摇头:“说起来本王回来三年有余,大部分人都来过本王府邸,可是庆王你却一次都没有登门啊,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随本王去坐坐好吗?” 这是邀请吗?庆王苦笑着道:“王叔能够容侄儿回去换一身衣裳吗?” “不过是咱们叔侄间的见面而已,何必那么复杂,走吧!”雍亲王才不会那么傻放他回去。 就这样庆王爷被雍亲王给请到了雍亲王府。 太后坐在空无一人的乾安殿,方才在众人面前的沉稳渐渐消失,她担忧的抚摸着圣上的床榻,上面还有一丝血迹,根据清河郡主的描述,这是圣上发现自己中毒的原因,这口血吐出来是黑色的。所以他吃了苗氏给的解毒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才撑到了楚田悄悄进来。虽说他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可是太后还是揪心,忍不住的担心。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清醒了吗?恢复意识了吗?他能坐起来吗? 乾安殿正殿里,鸿禧正在询问小琪,这丫头才被叫醒,因为先前似乎是被下了迷药。 可惜小琪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知道自己被下药期间,圣上中毒了,小琪蓦然阴沉起来,她指出了好几个最近行为怪异的太监和宫女,还想起了自己昏睡前是吃了谁送来的糕点。 但这些太监宫女抓起来也都不过是小喽啰而已,对于事态的发展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鸿禧想着这也不是好办法,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庆王爷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凭仗,最起码庆王世子现在仍然在外没有抓住,那么就是说在朝廷之外,还有一个或者几个势力在帮着庆王爷。 仔细思考着这几个月来接触过的朝堂政事,鸿禧急匆匆的去 了后殿。 太后手里一直有支军队,部署在直隶,或许现在应该动用这股力量了。 宫内还有谁能够信得过呢? 鸿禧对太后道:“皇婶,这个时候谁出宫都很难保全,如果您信得过,侄儿愿意跑这一趟。” 太后立刻把手中的兵符交给鸿禧,双手交握,重重的交代着:“一切就拜托你了!” 鸿禧胸中激荡,郑重点头。 他艺高人胆大,单骑出宫,直奔直隶而去,一路上所有的埋伏暗算都无济于事,只能在后面看着他一骑绝尘! 直到此时,隐藏的势力才有些慌乱了,谁都没想到有庆王这个最显眼的替死鬼吸引了雍亲王之后,皇宫里的人还会这么警惕,虽然不知道禧郡王离京能干什么,但是这么孤注一掷明显是有所凭仗,他们不能再等了。 蓦然间,街头出现了很多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他们拿着手里的弯刀长矛等武器一路向皇宫奔去,沿途行人有很多都被砍伤。 皇宫门前的侍卫很快发现了他们,这才知道方才的戒严命令是为了什么。 现如今所有的 宫门都被封闭了,这些外国人加起来不过千人左右,守卫都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攻不进来,不明白他们闹腾什么。 岂不知宫门封禁正是他们想要的,这样,他们就可以抽出人手来去找圣上了。 他们直到圣上一定就在京城的某一处。 镇国公府是不可能的,那里就是监视的重点,楚田绝不可能把圣上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去,那么就得从他的朋友身边入手了。尽管大家都很小心,可是江驰中和楚田的关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尽管不能确认,江驰中这处宅子和江家还是被当成重点。 他们留下几百人佯攻皇宫,剩下的人悄悄的退了回去,直奔江家和江驰中的宅子。 而在那之前,江行中在院中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直到看到了书房的摆设中有一把弯刀,江驰中说是在战场上缴获的,他才蓦然站起来。 “糟了,我忘记了另外一种可能。” 江驰中连忙问道:“什么?” 江行中迅速的盘算着,自己实在不能调动官兵,赶紧把随从叫来,吩咐几句,随从赶紧飞奔离去。 而此时,那些异国人已经悄悄前进,逐渐包围了这里。 江行中仰天一叹,很淡定的去厨房取了一把菜刀,想了想,又拿了一把砍柴刀。 江驰中和苗老爷子、楚田见状,都各自抽出了武器。 江行中对苗老爷子道:“圣上身边不能没有人,若我们都挡不住,请您老作为最后的屏障吧!” 苗老爷子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闻言赶紧仗剑站在圣上床前。 其余人包括暗卫,甚至从苗氏身边回到这里的夜铃,都显出了身形。 暗卫一共八人,加上楚田、江驰中、江行中,甚至还有把孩子们留在圣上房间里的止梅,一共十二个人,就在书房的院子里,静静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止梅是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把炒锅,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菜 刀。 江驰中的书房原本就放了很多兵书和兵器,如今他和楚田倒是全副武装,背后背着弓箭,身上挎着大刀,手里握着长剑。 江行中回头看着这个阵型,不由得微微一笑,明明止梅害怕的上下牙都在打颤,却握紧了锅和菜刀不松手,坚定的站在书房门口,楚田其实受伤不轻,可也在咬牙坚持着,众多的暗卫习惯了在暗处,有的人甚至连阳光都不太适应。可是他们都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自己一介书生,虽肩能扛手能提,但功夫全不会,可是保护圣上的信念却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因为屋内的那个人,是他认可的主子,是他立志要全心辅佐的人,也是……母亲很关心的人! 大门紧闭,院墙很高,可这些都不是异国贼人真正操心的事,他们冲进来后先在正院搜过,没有发现人影,才逐渐摸到了书房的院子。当然先前进来探查的人已经被暗卫解决了。 当第一个敌人从墙头上冒出头来的时候,是江驰中一箭射下去的。此后墙头上不断冒出头来的敌人都被楚田和江驰中两个人射箭解决了,而院子的门正被撞的咚咚响! 因为人太多了,终于有人翻墙进来,所以只能肉搏了,江行中被推到了止梅身前,基本上没有什么插手的机会。 对方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强的阻碍,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就改用射箭了,而且是箭头带火。这个时候,除了乱挥舞的长矛和长剑,反而是止梅的锅比较好用。 江行中对止梅的运气和智慧又有了新的认识。 混乱中,到底出现了一个高手,在楚田的左肩上砍了一刀! 局势开始混乱,严防死守的阵型出现了一丝缝隙,这次有人摸了上来,江行中乱挥砍刀,也砍中了一个人,对方捂着脸上的伤口硬是冲了过来,江驰中赶过来一剑结果了那人,回头关心的看了一眼江行中,随后就又冲回前面。 正在大家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压力一轻,从门外传出了交战的声音。 江行中吐出一口气:“终于来了。” 原来江行中派出去的人去找了楚二,当然此楚二非彼楚二,正是当初护着他和木翰林他们去了一趟济城的镖师! 楚二恰好在,听说江行中请他们去对付敌人,二话不说抄家伙就来啦。可是镖局的人毕竟有限,就这样冲进来跟江行中等人汇合到了一处,又僵持了半个时辰,多人身上都负伤了,就连江行中手臂上也被弯刀割了一下,手中的砍柴刀脱手。 止梅手里也只剩下了锅,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里面圣上什么的她没有那个觉悟,可是她的一双儿女在里面,她想到这里,背靠着门,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锅。 江行中手臂越来越沉,可是他还是僵硬的一下又一下的挥舞着,尽管如此,身上和腿上还是多了几道口子。暗卫有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同样敌人中也有很多人倒下。周围的居民兴许会觉得这里很吵,但是由于大家都很克制,所以动静其实并不大。敌人想尽可能少的惊动人,这边想尽可能少的殃及无辜,反而在这一点上达成了默契。

347府兵、侍卫和家丁 东宫中,江云秋坐立不安,她自从知道宫门封禁之后,就十分担忧。尤其是知道楚田带走了圣上,她直觉楚田带着圣上就会去找江驰中。可是江家只是商户,就算云雁那里有些侍卫,可是江驰中那里可真是没什么护卫力量啊。 “殿下!”她找到了太子,虽然他正在跟幕僚商议,可是江云秋却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闯进来道:“殿下您这个时候应该去帮助圣上啊!” 太子眉头一皱,幕僚们看了脸色纷纷退下,有人不住的摇头,这个江侧妃真是不懂规矩的很。 “你怎么来了!”太子也有些不高兴。 “殿下!”江云秋直接跪了下来,“臣妾知道宫门封禁了,可是圣上危在旦夕,您作为太子一定要想办法解救啊!” 太子刚想伸手扶起来她,听见这话顿时停下动作道:“宫门封禁了,本宫有什么办法!太后旨意明确,谁都不能进出,再说外面现在还有异国匪徒攻城……” “殿下!圣上待您如何,您心知肚明吧,圣上现在生死不明,正是您作为东宫之主应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啊!” “可是……”太子很犹豫,从心底里他其实明白,太后在赌,如果圣上不回来,那么自己作为继承人就是最应该受到保护的,所以太后选择封禁皇宫,这是为了保护皇室的传承。 “如今太后下令封禁皇宫,本宫是能飞天还是能入地!你让本宫怎么挺身而出!”太子咆哮道。 江云秋失望的看着太子,也许她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太子明显很恼怒,一甩袖子就要离开,江云秋猛然醒悟赶紧一把抓住太子的衣袍。 “殿下!您人虽然在宫里,可是您的府兵却在宫外啊,您只要传句话出去,他们就能赶去护卫圣上!” 太子动摇了,江云秋梨花带泪的恳求自己,为的却是拯救自己的父皇! 因为是侧妃,她至今都只能喊父皇为圣上,因为跟自己一样喊父皇那是太子妃的特权。 这个女人从未逾越过,从未! 而今天贸然闯到了自己的书房,却是为了拯救父皇! 一时间,太子动摇了,他想起了多少王公大臣都传言说父皇要废了自己,可是父皇却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培养,教导,给自己娶了最美的和最负盛名的女子……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太子终究摒弃了最后一点的私心,扶起江云秋道:“快起来,本宫现在实在想不出法子来,你一向聪慧,你说怎么做本宫就怎么做!” 江云秋终于露出笑容,刚要站起来,却听到一声反对。 “不行!殿下不能违背太后娘娘的旨意!”太子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早有人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看了江云秋一眼,蹲身行礼道:“殿下,万万不可!此时宫里是太后娘娘说了算,您这样违背她的旨意,恐怕会引起太后娘娘的不满!况且您的府兵毕竟人数有限,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两说,可却先行得罪了太后!殿下三思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可瞬间捏紧了拳头,道:“来人啊,扶太子妃下去休息。” “是!”门外自然有侍卫,走进来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不敢置信的 看着太子,身子也摇摇欲坠,可她终究只是怨毒的看了江云秋一眼,转身离去。 江云秋知道这次算是彻底跟太子妃决裂了,两个人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可是她没得选择,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过选择,她能做的只是选择接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殿下调动府兵的手书交给功夫高强的侍卫,直接从城墙上喊话,投递手书。臣妾知道宫门附近一定有府兵的人在听消息。太后娘娘只是封禁宫门,可是声音是能够传递出去的啊!” 太子听了茅塞顿开,可仍不敢置信:“这,可行吗?” 江云秋点头,催促道:“殿下,时间不多了!” 太子决断道:“本宫这就写手书……去把七九找来!” 江云秋如释重负,点点头,行礼后退了下去。 后宅中,等待她的,是太子妃的“规矩”。 太子按照江云秋的方法,果然联系到了自己的府兵,手书绑在箭矢上交给了手下,那府兵一看十万火急,立刻策马召集东宫的府兵去了手书上交代的地址! 不得不说东宫的府兵去的正是时候,江家的众人已经到达了极限。伤亡数字逐渐上升,而敌人却出现了一波又一波。 而且,这次不光是异国人,甚至有很多大展国的人。这些就是平日里隐藏在朝廷里的,已经被各国收买的势力。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忍得住,一直在隔岸观火。可是看到异国人久攻不下,而保护圣上的人又这么坚持,那说明身上安然无恙。 于是他们就坐不住了,圣上身中剧毒,而且不在宫中,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如果不能趁此机会将圣上除掉,那么将来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处心积虑谋划的事情希望更加渺茫。 所以,这次基本上潜藏在京城的所有不安定因素都倾巢而出。 耳房里的苗老爷子浑身浴血,守在外面的众人更是如此。 东宫的二百府兵来的时候,书院差一点就守不住了。正是他们的到来给了众人喘息的机会。 几个人进了书房包扎伤口,止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锅,那口锅已经千疮百孔。 院子里有新来的府兵负责,江家众人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时辰。 而这处宅子所在之处也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曹格最近总是会想起江家人,主要是江云屏和方想。他得知方想住在江驰中的新宅子里,想着过来看看。 走到附近才发现事态严重,他也是很善于分析的,迅速发觉一定有很重要的人物或者物件在江驰中那里,他想着一定要帮他们一把,可是自己进京几个月来毫无建树,甚至上表辞官,虽然没有明确批复下来,可是他也没有正当的官职,可又不能随便离京。 他想到了江云屏,赶紧去了江云屏的店里,那里的人都认得他,他找到江云屏顾不上怀旧,赶紧说了江驰中宅子被围攻的事情,江云屏一听柳眉倒立,心思一转立刻去了前面,跟诸位客人一顿哭诉。能来江云屏的铺子里做美容的哪个不是家里有些家底儿有点儿身份的官眷,谁家还没几个会功夫的侍卫家丁的。所以很快从铺子里飞奔而出许多的家丁小厮,去往京城的大街小巷。然后又从这 些宅院里涌出来一帮一帮的全副武装的家丁和侍卫,他们策马奔腾直奔江驰中的院子,很快就加入了混乱的战局,打破了僵局,将胜利的天平往圣上这边掰了掰。 江云屏对诸位夫人的仗义感激涕零,众位夫人也只是一笑而已,谁也不知道这次救援的是谁,只当是卖个人情给江云屏顺便给同伴们展示一下自家的实力。 江云屏将众人的名字一一记下,扬声说明一定会有厚报,众位夫人不过一笑置之,有个夫人道:“江老板不必客气,真有心就把你压箱底儿的手艺拿出来用在咱们身上好了!” 众位夫人纷纷附和。 谁都没想到今日之举在日后给她们自己和夫家带来了多大的利益和荣耀!他们的丈夫再也不敢也不会明里暗里的埋怨他们把银子花在江云屏的铺子里不值当了,他们那个时候会庆幸非常,彼时,谁家的官眷没有在江云屏的铺子里花销过都不好意思跟人家闲聊。 这一场隐没于芸芸宅院中的战斗从中午打到夕阳西下,溪郡王的援兵终于到了。 只见一进城门禧郡王就把援兵分为三路,一路去护卫宫城,一路去街上维持秩序,打击那些趁火打劫的匪徒,而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江驰中的宅子来护卫圣上。 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而此刻,圣上终于醒来了。 确切的说是终于能动了! 先前圣上已经醒来,可是毒素侵袭身体四肢动也动不了,舌头僵硬话也说不出,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为他拼死搏斗。 苗老爷子大口喘着气,即便把剑柱着地,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江行中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残破了,他刚刚进屋喘了口气灌了一口茶水就进来耳房,一看苗老爷子的状态赶紧上前扶着他在一旁坐下,道:“您老快歇歇,如今援兵到了,圣上安全了!” 苗老爷子已经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江行中赶紧跑出去给他倒了杯茶水扶着手喂下去,老爷子才缓过来,喉咙里传出沙哑的声音道:“好,那就好!” 身子往后一靠,几乎瘫软。 江驰中正在包扎大腿上的伤口,止梅尽管手都在抖,却坚定而有力的给他紧紧的绑住,不让伤口再流血。江驰中拍拍止梅道:“梅儿,你是女中豪杰,你是巾帼英雄!” 止梅哭笑不得,她的一双儿女此时正被安顿在屋里,就在圣上身边。 不得不说止梅很会教养孩子,大儿子已经四五岁了,很是护着妹妹,尽管很害怕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角落里抱着妹妹。 止梅给众人包扎完了,就要去看孩子们,江行中拉住她,道:“你好歹把脸上的血迹擦了,吓坏孩子呢。别人怎样都无所谓,你是当娘的,你得干干净净的去安慰他们!” 止梅一看自己身上脸上和手上全都是血迹,四下看了看都是男人,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江驰中一指另一侧的耳房,道:“那里是净房,有我的外套,你先擦洗一下勉强换上。” 止梅才过去独自清洗了一下,梳了头,披上江驰中的外套,去了另一侧耳房看望孩子们,也是她抱了孩子们下了炕看了一眼,才发现圣上醒来了,手指头在动。

348事后清点 圣上醒来了,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后眼珠转了转。 先前战斗太激烈的时候躲在桌子底下偶尔给闯进来的敌人下个绊子什么的,一直完美被忽视的大夫赶紧跑出来,给圣上把了脉,又看了圣上的眼皮子和舌苔,大大的松了口气。 于是对众人道:“解药见效了,圣上正在恢复。随后给圣上僵硬的四肢按摩按摩有利于药效的发挥和圣上的恢复。”说着他动手给圣上按摩四肢。 圣上果然慢慢的能自己动了,他执意要起来,大夫连忙把他扶起来,身后塞了厚厚的靠枕。 圣上眼眶通红,对屋内众人道:“辛苦众位爱卿了!为了朕豁出了性命!” 一屋子人齐刷刷下跪,止梅带着孩子也跪下来,圣上却对止梅的儿子伸出手,小孩子见有人想抱他,就站起来跑过去。圣上双臂无力,只是搂着他道:“你是朕的福星啊!” 原来两个孩子躲在炕上的一个桌子后面,寻常是伤不到他们的,可那个时候从窗户投进来的刀有很多,圣上眼看就要被乱刀伤害到,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就把桌子推到了圣上和窗户中间,自己抱着妹妹躲在墙角的死角。 圣上那个时候只是不能动,但还是看到了这一幕,他内心的震撼真是无法言语,难道整个江家的人都是自己的贵人吗? 圣上还比较虚弱,止梅赶紧把孩子招呼回来,道:“多谢圣上夸赞!” 随后抱着孩子们退了出去,里面就是朝堂的事情,男人的事情了。 院子的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剩下的人都被俘虏了,仅有几个人看大势已去选择自杀。 事后清点尸体的时候,共发现敌人七百八十二具,俘虏三百八十多人,就这么一个小院,前前后后埋葬了一千多人。 暗卫只剩下了夜铃和另外两个,剩下的都牺牲了。 镖师来的时候二十人,此时剩下了十一人。 曹格和他带来的那些官家侍卫和家丁,来了两百人,此刻剩下一百六十二人。 太子府兵二百人,活下来一百七十三人。 禧郡王带领的援兵五百人,剩余四百八十人。 此战,为了保卫圣上,共牺牲了九十九人。 屋内此刻有禧郡王、江驰中、江行中、楚田、太子府兵的侍卫长、重新回到圣上视线内的曹格和强撑着精神的苗老爷子。 圣上还不知道禧郡王跟苗氏有关系,也不知道太子之所以会派出府兵也是江家人的功劳,他看到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大部分都跟苗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还朦胧的记得苗氏来过,可这个时候不好发问。 听了众人对现在情况的分析和各方传来的报告,圣上显得疲惫了很多。 “诸位爱卿,朕已经没有大碍,既然禧郡王已经带领了母后的军队进城护驾,那就护送朕回宫吧!”圣上虚弱的说。 众人看向大夫,大夫道:“圣上身体无碍,只是虚弱了些,入了宫有太医院的各位太医诊治,想必恢复更快!” “不,你随朕进宫吧,朕的康复就交给你了!” 大夫一听,这可是 天大的恩宠,看了看苗老爷子,见他点头,急忙跪在地上道:“草民遵旨!” “准备起驾!”圣上想要站起来,可是晃了一下又跌坐下来,众人一阵慌乱,还是止梅端着一个瓷碗进来道:“圣上两天没有进食了,喝碗粥再动身吧。” 圣上正觉得饥肠辘辘,看止梅的眼神就更加温和了。 吃了刚煮熟的滚烫的白米粥,圣上才觉得自己真的脱离危险。 “苗老,”临走前,圣上握着苗老爷子的手道:“朕委实不愿您老再辛劳,可是您护驾的功劳朕希望全城都看得到,您老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宫门口,朕立刻派人送您回府!” 苗老爷子歇息了一会儿,也恢复了些精神,不过身上还是软的,闻言立刻挺了挺胸膛道:“老臣不累,愿护送圣上回宫!” 圣上就动情的拍了拍苗老爷子的手臂! 前往皇宫的道路已经被肃清,在宫墙下叫嚣的匪徒已经被俘虏了,所以回程其实很安全。 圣上交代曹格把他带来的人出自哪里,姓名都记清楚,尤其是已经牺牲了的,曹格连忙应下,下去统计了。 镖师则由江行中负责,各路都有人记载,圣上说他要一一记得。 圣上骑在马上,由众人护卫着终于来到皇宫城墙之下,城墙上的将军一看圣上连忙向内传讯,片刻就得到回复,太后解禁。 众人下了城楼跪在两侧迎接护送的队伍,不过禧郡王很守规矩的让军队停在了宫门外,由宫内的禁军接手圣上的护卫,他只身一人跟着圣上,去乾安殿交还了太后的兵符。直到此刻,圣上对这个堂弟才算是彻底的解开心结,完全的信任了。 太后沉稳的迎接了圣上,交代了皇宫封禁期间的大事小情,就回太后殿压惊去了。 这个时候皇后才知道圣上中毒的事情,一时不敢相信,厥过去了。 太子在乾安殿跪着请罪,说自己没有听从宫禁,擅自派出府兵。 圣上看着这个儿子,和颜悦色的扶起来,道:“你虽莽撞了些,到底是担心朕的安危,朕心甚慰!” 太子便知道,圣上其实是超级满意的。 他不禁心中对江云秋更加喜爱起来,若不是听从了江云秋的话,此时他只能干巴巴的在这里哭诉自己有多么担心父皇的安危,说到底都是苍白的,而这样直接了当的行动才算是彻底打动了父皇的心。 他很清晰的发现,父皇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 他安静的站起来,在一旁听着圣上跟众位护驾功臣的对话,越听越心惊,原来京城里隐藏了这么多不怀好意的人,就连父皇这样的小心都着了道!听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尸体,竟然超过一千人去刺杀父皇,他真的慌了。 后来得知自己的府兵去的及时,算是雪中送炭,他才彻底的服了江云秋。原来只要去得时间对了,二百人也能派上大用处! 苗老爷子已经被送回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也就是前兵部侍郎吧,换做其他人骨头都得散架了。 然后京城各处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同时遇到袭击的还有江家、 镇国公府、清河郡主府。 不过各自都反抗了,虽有些伤亡但不大,圣上皱着眉头问了伤亡人员,一听都是下人和护卫,便让厚葬,给家人多些抚恤。 于是庆王直接被送进了天牢,雍亲王没想到圣上那里那么惊险,前来请罪,圣上则宽慰他道:“王叔祖已经把最重要的人控制住了,便是大功一件!至于朕的安危也是意外情况,误打误撞揪出了这么多内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雍亲王叹口气,三年前自己还朝的时候就清理了一批,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隐藏着,真是难以置信。 “看来,朕不需要继续韬光养晦了,是时候该让邻国都见识见识我们的爪子有多尖锐了!”圣上脸色阴沉的说。 雍亲王点点头,要是经过这种事情还没有点儿血性,他就要考虑要不要告老还乡了。 从军的楚田、江驰中等人自然挺起胸膛。 曹格、江行中等人则是沉默不语,本来文臣武将天生就不站在一个立场上,可是这一次大家同仇敌忾,刚刚从同一个战壕里出来,亲历了这次刺杀事件,要说没有火气怒气怨气是不可能的,所以圣上这话出来谁都没有劝阻。 士可杀不可辱,在大展国的地界上,在京城,在皇宫,公然对圣上下毒,还围攻圣上的藏身之地,让圣上几乎九死一生,此仇不报非君子! 在场的诸位,都是爷们儿,谁都不想被骂成缩头乌龟! 大夫小心翼翼的提醒,圣上该泡药浴了,众人积攒的愤慨气氛为之一凝,顿时众人赶紧劝圣上去接受治疗。 圣上皱着眉头道:“治疗什么的不急,朕是真的饿了,赶紧传膳!众位爱卿用了饭再回去!” 于是众人就在乾安殿吃了饭,从圣上开始不拘小节,大家也就放开了吃。 圣上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时候嘴里还嚼着东西就问东问西,最后江行中只好建议道:“圣上先用了膳接受治疗,臣等回家仔细回想后,每人写一份报告,把事情经过和自己所知都尽数写上,圣上看了自然明了。如今臣等也是脑中乱纷纷的,恐有遗漏。” 圣上一听也对,点点头继续吃饭。 圣上的治疗可是大事,禁军把乾安殿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大夫亲自检验每一种药材,亲自给圣上熬制药浴。一直守候到药液凉了失去药效,这才伺候圣上更衣,回到后殿休息。 楚田等人终于离开皇宫回家,沿途都是挨家挨户搜索的士兵。江驰中和楚田对视一眼,皆知京城怕是要戒严一阵子了。 江行中等人匆匆赶回江宅,见到苗氏平安无恙这才放心,而方想也跟止梅汇合了,方想听到了那边的惨烈,后怕的抱着两个孩子不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止梅,生怕她们一眨眼不见了。 “我从小姨那里出来给这边报信儿的时候,就被围困住了,冲不出去,担心死我了!” 方想的声音都在打颤。 苗氏得知圣上安然无恙了,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转而心疼的看着孩子们个个身上带伤,一边掉眼泪一边一叠声的找大夫。

349情敌现,曹母归 乔氏吓坏了,别人进京都没什么事,她头回进京就碰上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于是在事情过后,她病倒了。 江宅面积大,人口众多,当时虽然围攻的匪徒不多,但是江宅的护卫力量也不怎么样,所以彼此僵持着,最后还是折损了几个人。这还是因为匪徒们不是全力进攻的缘故。这次的事情让苗氏痛定思痛,决定在家里时常供养一些护卫。 镇国公府里,前院有老爷子和世子,奋勇杀敌,后院的英德公主也是女中豪杰,楚颜也不是柔弱的女子,两个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带领着丫环仆妇们倒也聚在一处抵抗了一些漏网之鱼。 清河郡主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府里也有侍卫,也不是主攻对象,只不过一时不能突围去帮助别人罢了。 此外零零散散的有人趁火打劫的,也被消灭了,受到损失的人家不多。 沿途商铺受了些影响,有些被打砸了,这些都有人专门去统计。 同时天牢和地牢无数拷打问讯在轮番上演着,最后形成了一封又一封的折子上报给了圣上。 主谋等人对圣上身中剧毒如何起死回生的十分好奇,每当看到这里,圣上都要冷笑一声。 这个真的是命吧! 苗氏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的把伤口包扎好了,然后就看着江驰中皱眉头。 江驰中给看的发麻,问道:“母……母亲怎么这样看儿子!” “唉!”苗氏叹息,“那房子都成那样了,你去哪里成亲啊!” 江驰中一个趔趄,江行中也呆滞一下。 江海中张着嘴,苗氏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时候母亲还想着儿子成亲的事儿?”江驰中挑高了嗓门儿。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过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怎么,到时候还不能解禁吗?” 苗氏心想,这再推后这后面所有的安排都得重新来过,真烦人! 江行中默默的看着天空,心想估计自己的淡定是遗传自母亲吧。 江海中突然觉得吓病了的乔氏才是个正常的女人,回去看媳妇去了。 江家二房也是懵圈儿的,他们倒没有受到多少牵连,顶多住在江云雁那里的江二老爷受了点惊吓,至于江老太爷两口子,江云雁直接说是侍卫在演习。 二老深信不疑,还点评,说这演习很认真,坚持了这么久不休息,都是好孩子,要江云雁事后多给些奖赏,孩子们多卖力气! 江云雁笑嘻嘻的点头同意了,关上二老的房门,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又过了三天,街上还没有解除戒严,苗氏算是彻底死了心,江驰中的婚暂时结不成了,于是苗氏让江驰中自己去镇国公府解释,商量婚礼延期。 镇国公经过这次的事件,知道江驰中是个勇敢有担当的人,也对他改变了态度,不仅嘘寒问暖,还暗示他可以亲自跟楚颜解释。可惜江驰中是个傻小子,听不懂暗示,而且镇国公称呼楚颜为小女,他要是直接说名字兴许江驰中就反应过来了。 于是只是商议了延期,并没有确定日期,只说京城解除戒严、时机合适再定。 自那日刺杀事件发生后七日,京城才解禁。 曹格的母亲回乡下呆了几天又回了京城,不过她是在京城解禁后才回来 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想念曹格,离不开他,曹格笑了笑,留下了母亲和弟弟。可是随后几日曹格整日外出忙得不可开交,曹母却发现家里的口粮越来越少,菜色越来越差,几乎比乡下没好多少。 于是让曹旭去买只烧鸡回来,曹旭暗地一笑,伸手:“娘,我身上没钱了,给银子。” 曹母就扣扣索索的取出了钱袋子给了小儿子一两碎银子:“省着点花。” “娘,这里可是京城,烧鸡贵着呢!”曹旭笑着跑出去。 曹母就恍惚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还是江云屏送的,上面是她自己做的针线,曹母认得她的手艺。 过了一会儿,曹母等到了烧鸡,一个人就吃了半只。 她想起来若是从前,方想每隔两三天救会拎一只烧鸡过来给自己解馋,平日里还有芙蓉糕、绿豆糕等点心,蜜饯、杏干等零嘴儿。 几个月没吃到了,你说从前一直没吃过也就罢了,吃上瘾了之后没有了还真是没着没落的。 曹格这几日频频出入江云屏的铺子,曹母看在眼里就坐等。 等了几日发现伙食还没上去,不由得抱怨起来:“这个江大娘子是怎么回事,你这几天不是老过去么,她怎么不说……呃,不懂礼数了!” 曹格心如止水,不言不语,曹旭心知肚明,也闷不吭声。 曹母气得一拍桌子:“她到底怎么个意思!这家里的吃食她多久没管了?她还懂不懂礼数了!” 曹格斜斜的瞥了一眼母亲,问:“我曹家的吃食,关人家江大娘子什么事?” 曹母嘴一哆嗦:“那你天天去她那儿都白去了,她都不懂得自己该干什么了吗?从前不是做的好好的嘛!” 曹旭笑道:“娘忘了?你亲自把人家骂走的,连人家的女婿都受不了了,也离开了大哥。” “我是骂了她没错!可你大哥这不是又跟她说上话了么!”曹母很不满意这两兄弟的榆木脑袋。 “哦,前几日圣上遇袭,我碰巧去江大娘子处寻找援助,她说动了在场的官眷,各家派出了人手,去驰援。如今圣上要儿子统计人家和伤亡人数和名单,因为是江大娘子说动的,所以儿子是去询问这事儿,跟咱们家的伙食有什么关系?” 曹母一听吸了一口气,看着清汤寡水的汤,和青菜实在是咽不下去,委屈的直掉眼泪。 曹格只好从怀中取出散碎银子交给曹旭:“再去给母亲买只烧鸡来。” 曹母呆呆的看着曹格,这几个月他都没有新衣裳穿了,江家送来的两个大箱子里明明有很多新衣服,可他就是不让动,锁在了自己房间里。 曹母知道他这么委屈自己是为了什么,可是当初把话说得太绝了,她一时半会儿真的抹不开面子收回,于是只能咬牙坚持着。 曹格却早已将思绪飘到了那个铺子里,那当机立断的决绝,那瞬间想出了办法的聪慧,令他再度心神摇曳。 母亲再不投降,他就要忍不住了! 然而他再度去了江云屏那里的时候,却发现新科解元楚天歌竟然也在那里。 楚天歌回了京就去了东山书院,京城解禁之后才回了京城,在苗氏那里呆了几天帮忙,听闻曹格老往江云屏那里跑,借口公事,整日跟江云屏相处,他就眉 头一皱。 对他来说,能够得到苗氏的认可和帮助其实已经达到目的了,但如果真的能成为苗氏的女婿,那就是锦上添花了。所以在江云屏明确拒绝自己之前,他还是想要努力一把的。 这次他很郑重的请苗氏帮忙,正好苗氏也烦着曹格把江云屏当成鸡肋,所以亲自带着楚天歌去了江云屏的院子,算是在下人中间把楚天歌自己人的身份给挑明了。 苗氏直言:“你若不想再听到曹格母亲那种话,你身边就得有个出色的男人帮你,不论你最终选择了谁,目前他都是你最好的挡箭牌。” 楚天歌在一旁很认同的点头:“大娘子勿恼,在下不会再唐突。只不过怜惜大娘子一片痴心,不想你最后受到伤害。大娘子就让在下在这里呆着吧,在下保证绝不干涉大娘子的一切行动。” 江云屏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可是随后她就后悔了,这个楚天歌,平日里也不见人影,只要曹格一来,他就一准儿出现,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很平常的问话,真的很平常。 例如:曹格正在记录遇难者的名单,楚天歌拿着两件衣服走进来,一脸为难的对江云屏说:“大娘子,下午江大夫人让在下去家里用饭,在下琢磨着应该换一件衣服,大娘子给看看,哪一件显得郑重些?” 江云屏是知道苗氏在培养楚天歌的品味的,所以很认真的看了看,道:“右手这一件好一些。” “为什么?难道这件深色的不好吗?”楚天歌一脸的真诚,很困惑。 江云屏耐心的讲解:“此时是夏季本就少穿深色衣服,这件浅色的更能衬托你的气质。” 楚天歌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多谢大娘子点拨。” 江云屏道:“楚公子客气了。” 楚天歌退了出去,道:“真是打扰了。” 曹格吐出一口浊气,继续盯对名单。 “大娘子,这两块玉佩那一块适合方才的衣服?” …… “大娘子,在下拿着扇子去好吗?” …… 诸如此类,曹格最终黑着脸离开了。 几日下来,曹格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楚天歌就是个搅屎棍子,自己不出现他什么问题都没有,自己一去,他就各种各样的问题纠缠。偏生楚天歌生的太好了,一举一动都那么行云流水,风流倜傥,曹格顿时觉得自己遇到了危机。 可笑家中老娘还幻想着江云屏能够赶紧来巴结,自己一个上届探花有什么好骄傲的,现在粘着江云屏的这个楚天歌可是新科解元,比自己当初还高一个名次! 而且楚天歌无意间,天知道他是真的无意还是故意,反正他说了,自己的婚姻全凭自己做主,因为他没有父母,没有宗族,一个人说了算! 而且他还说了江大夫人很欣赏他,很器重他,会不遗余力的资助他! 曹格太知道苗氏的能力了,不遗余力的资助是个什么概念,他没享受过,但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 于是曹旭把这些都告诉曹母,让她别再做梦,也别再惦记江大娘子的时候,曹母终于懵了! “那……那怎么办?”曹母没办法相信,天下好女人多了去了,怎么出色的男人都瞎了眼看上了那么个和离的妇人呢!

350愿你短痛之后一飞冲天 不能怪曹母这么刻板,实在是江云屏的情况太特殊了。 虽说这个时代女子比丈夫大几岁很正常,但是江云屏显然还有很多让天下婆婆敬而远之的缺点。 若是江云屏能低嫁,找个条件差的男人,下嫁,就无所谓了。可是曹格除了家世外,要相貌有相貌要文化有文化要前途有前途,她江云屏再想嫁给曹格,那就是高攀了。 曹格也不能免俗,他也曾经这么想过,他毕竟也是这个时代孕育出来的生命,在这个时代这个思想中桎梏多年,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否则他不会好几年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有几天没有去江云屏那里,其实名单他早就整理好了,正如曹母所说,他就是找借口去看江云屏。 名单已经呈给了圣上,也和其他人一样早早把自己对那日的所知所遇所思所想所感都写下来呈报上去了。 曹格想有几日没有去了,楚天歌应该已经走了吧。 没想到进入铺子的后院,却看到楚天歌和江云屏二人在亭子里喝茶聊天的场景,江云屏脸上竟然没有不耐,反而挂着浅浅的笑,如同她常常对自己那样。这个画面如此刺眼,让曹格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硬生生的止住了拂袖离去的冲动,他知道今日他若是负气离开,兴许再也无法挽回自己在江云屏心目中的形象,无法确保自己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了。 其实江云屏并未移情别恋,她只是通过接触,发现楚天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心怀不轨心机深沉了。 因为楚天歌跟她坦白了。 这几日曹格没有来,楚天歌几乎没有在江云屏眼前出现,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很是纳闷儿。 心想告诉他一声,估计曹格不会再来,让他回去吧。 可是去的时候他在房间里下棋,眉头紧锁,江云屏不好打扰,就在一旁等候。 谁知楚天歌立刻放下棋子,吧一本棋谱丢在了棋盘上:“说实话,在下真的不懂这棋究竟有什么好玩儿的,还代表着高雅!” 江云屏摇摇头,她其实也不会下。 “想我楚天歌,不过一小小流浪儿,能混到今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还学人家附庸风雅做什么!” 江云屏倒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世,于是问了一句,楚天歌目光沉下来,语气幽幽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悲惨往事和伴随他成长的一个信念,以及他这么选择的理由,换来江云屏的唏嘘。 “没想到楚公子竟然有这么曲折的身世和经历,从前倒是云屏失礼了。” “不,是楚某失礼在先,被大娘子当成登徒子也是活该!” 两人想起在承恩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相视一笑。 恰巧这个时候曹格看到了,他心中闷闷的。 就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很笃定的认为江大娘子这辈子都会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不论自己会不会娶她。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不是因为楚天歌比自己优秀,而是因为江云屏肯对他也露出温和的笑容了。 不得不说楚天歌比自己的条件好了很多。可是,楚天歌才二十多岁!跟江云屏差了十几岁,所以曹格知道这是苗氏在生气,故意找个人来刺激自己! 可是明明心知肚明,却为什么还忍不住的想成真的而纠结着。 曹格转身回去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皱眉看着那两箱子衣服发呆。 曹母坐立不安,曹旭也 在观望。 第二天,圣上召见曹格,对他临危判断准确,后来护驾有功进行褒奖,除了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之外,问他还有什么心愿。 曹格把江云屏的功劳据实禀告,圣上道:“虽是妇道人家,却也十分有勇有谋!自然需要奖赏!你且说说你的心愿。” 圣上熟知曹格与江云屏的纠葛,从前不赞同的他经过这次的事件,考虑到江云屏的功劳,想着眼睛一闭,应了算了。只要曹格开口相求,自己就赐婚,算是给曹母一个难以抗拒的理由。 但是曹格犹豫了,他并不知道圣上对这些了如指掌,他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面孔,母亲的、曹旭的、江云屏的、苗氏的、表妹的、同窗的,还有方想的…… 慢慢的,他低下头:“臣,别无所求!” 圣上反而愣了:“你可想好了!朕什么都能答应!” 曹格动摇了一下,随即仍然道:“臣,确实别无所求!” 圣上往后靠了靠,道:“如此,你下去吧。” 曹格回了家,心想自己算是亲手掐断了跟江云屏在一起的最容易的一条路。而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让两人的未来充满崎岖,他没有细想,或者说,拒绝去想。 苗氏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圣上认为她应该知道。于是,苗氏瞥了一眼送信的楚田,他和曹格其实是一类人。 “替我转告一声,明白了,多谢。” 楚田不好多待,赶紧回去复命了。 苗氏沉思半晌,叫了江云屏来。 苗氏让小厨房准备一桌酒菜,跟江云屏两个人在花园水榭里谈心,谁都不让打扰,只莲月一个在屋里伺候。 当晚,苗氏醉了,江云屏微醺,留宿江家,但是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江云屏早早回了铺子,她请来楚天歌,请他帮个忙。 曹格想了一个晚上,面对母亲时不时打量的目光,他正打算开口宽慰一下,家里来了客人。 “打扰了,曹大人!”楚天歌笑得灿烂。 曹格阴沉着脸:“楚公子有何贵干?” “受江大娘子所托,来跟曹大人要回一样东西。” 曹格皱眉道:“什么东西?” “两个箱子,还有……”楚天歌一顿,轻声道:“错付的真心!” 曹格脑海中就嗡的一声,混乱不堪,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江大娘子这么说的?”曹格不信。 “哦,错付的真心是我擅自加上的。”楚天歌嬉皮笑脸。 然而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曹大人?”楚天歌催促道。 曹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随后把曹旭叫过去帮忙,兄弟俩把箱子放院子里。 楚天歌喊了一声,便有四个人进来抬起箱子走了,楚天歌回头冲曹格抱拳道:“再会!” 箱子搬走了,曹格的心也给腾空了。 江云屏这次竟然如此决绝,让曹格有那么一丝失落的同时,竟然莫名的轻松了些。 这让他感觉到愧疚,在这段感情里,自己一直都是被动的,似乎总是被牵着走,唯一 一次主动,似乎也是源于感动。 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对江云屏的感情,感动大于心动! 所以,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明正言顺的在一起,他却放弃了! 也许是因为下意识的反应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 一直以来江云屏努力也不放弃的对他好,对曹家人都好,他感动的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今江云屏主动放弃了,退去了,他便不需要再煎熬了…… 是这样的吧…… 可是为什么,会泪流满面?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空的? 不能欺骗自己,他也是动过心付出过感情的,他想要跟江云屏深入的谈谈,不论怎样,东西可以一下子搬走,他的感情却不会一下子被搬空。 于是他跑去找江云屏,来到铺子的后门,里面就是后院小花园,看门的婆子认得他,放了他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亭子外伫立的孤单的身影。可随即他停下脚步,隐身在一片树丛中。因为他看到了楚天歌从另一边走来,手中拿着一个燃烧的火把。 曹格就不由得聚拢眉头,这是要干什么? “决定了?”楚天歌问。 江云屏点点头,楚天歌正要扔,她又拦着:“慢!” 楚天歌停下动作,曹格微微松开攥紧的双拳。 江云屏却道:“我自己来。” 她从楚天歌手上接过火把,对着地上打开的两个箱子,自言自语道:“人可以追求高高在上的感情,但不应该妄想能够得到。” 火把扔衣服上,逐渐窜起了火苗。 曹格心里彻底凉了!毕竟如果她不是那样的身份,他真的很欣赏很喜欢她的温婉…… 如果,下辈子能够早点遇见她,一定不会再辜负她。 楚天歌也劝她:“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吧。” 江云屏摇摇头:“下辈子,一定找个爱我的人,而不是被我感动的人。” 曹格呆若木鸡,楚天歌竖起大拇指:“原来你早就知道。” 两箱衣服燃烧殆尽,楚天歌对她说:“没事儿,你还有我。 ” 江云屏摇摇头:“我有女儿们,余生已经足够!” 楚天歌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不,”她摇摇头,挂着一丝如释重负,“正因为彻底放下了,所以再不需要你来刺激他了!你也放手去追你的幸福吧!” “你不后悔?” “后悔,后悔我醒悟的太晚!” 楚天歌吐出一口气:“真不知道你突然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如此洒脱了。” “经历了什么?”江云屏心想,只是被逼着去面对一直以来都不敢去面对的真实而已。“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经历了灵魂的拷问而已!” 曹格走了,失魂落魄的。 江云屏没有回头,放手就应该彻底些,经过短暂的伤痛,他会很快恢复,然后不再犹豫,不再有人拖后腿,他会一飞冲天! 而自己,将走上另一条道路与他完全平行的,再不交集的道路!

351一些改变无迹可寻 苗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沉默了很久,对王妈妈说:“这事儿都怪我,若不是我当初跟着起哄,还鼓励她,兴许当初那一点点的心动就过去了。” 苗氏十分自责,当初也许还是太年轻,来这里没多久,心里对这个地方对这些制度对这些条条框框怀着厌恶的情绪,总想着改变什么,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所以对这件事做出了错误的反应。 王妈妈却道:“大娘子是成年人了,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年纪,该听的她会听,不该听的,她是不会听的。” 苗氏摇摇头:“别人的话她也许不会听,可是我的话,她会听的。” 对这件事,苗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年海上和异国漂流都没有这么心累! “好了夫人,女人活在世上谁还没有个伤心的事儿,经一事长一智,慢慢就好了。” 苗氏还能说什么,摇摇头而已。 或许纠缠五六年的感情真的走到了终点,即便今后江家人和曹格仍有来往,曹格却始终再未见过江云屏,哪怕一墙之隔也好。 缘份尽了,近在咫尺也不得相见。 后来江云屏曾经跟苗氏说,当真放下了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都只是那个维护自己的背影,无论那个时候出现的是谁,都会让她念念不忘。 她执着的,是被保护的感觉。 楚天歌更不可能娶江云屏,一切都如同曹格所料,只是一个刺激罢了。 苗氏就问楚天歌:“宦海沉浮,一招不慎就会身败名裂,命丧黄泉,你觉得自己能实现报国之志吗?” 楚天歌很认真的想了想:“为国捐躯并不可怕,就怕一事无成啊!” “你曾经说过,选择户部是因为大展国缺银子,如果说有另一种途径可以为国聚财,你可愿意放弃仕途?”苗氏问道。 “愿闻其详。” “我江家的海上商路,缺一个主事之人。” 楚天歌面露难色:“江家富甲天下,楚某自然知晓,可江家商路再怎样挣钱也不会充入国库啊!难道夫人舍得把这条海路拱手让人?” 苗氏微笑不语,楚天歌这才惊了:“难……难道说,您真舍得?” 苗氏道:“江家永远是面上的主事人,毕竟大展国不好出面做生意。但收益会有百分之七十归入国库。” 苗氏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我还没跟他说这个决定,但内部已经商量好了。他应该只会高兴不会反对吧。” “这个……他,是指谁?” 楚天歌问的小心翼翼。 苗氏神秘一笑:“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楚天歌琢磨着说:“在下需要考虑考虑。” “应该的。”苗氏很理解。 送走了楚天歌,苗氏却陷入了沉思中。 她靠在迎 枕上,手中端着一只茶碗无意识的摩挲着边缘的花纹。王妈妈进来看到苗氏这个样子,很奇怪,便随口问道:“夫人又在想什么?” 苗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竟然没有听到。王妈妈看了莲月一眼,莲月一脸担忧的摇摇头。 过了半晌,苗氏忽然端起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顺手把茶杯放在了小几上。 有时候刚刚下定了的决心,遇到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就会忽然被动摇。 本来三年的漂泊生活让苗氏变得洒脱了很多,她逐渐释放真实的自我,甚至一度想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所以她对于江云屏的事情十分的热心,很积极很乐观。现实却狠狠的打脸了,曹格的反应瞒不过苗氏,苗氏很快的就分析出来曹格的内心经历。 也就是说,当初若是真的不顾曹母的反对,强硬的确定了关系,到最后,曹格还是会后悔的。因为这是时代赋予本土人的灵魂,并非自己这个外来的灵魂能够改变的。是自己实在太自信,实在太理所应当了。 事情真的能够如自己所愿吗? 用手指敲了敲扶手便忽然坐起来,“行中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早点办妥了,也好去筹谋其他的事情。” 这次的圣上遇袭事件发生的太突然了,打乱了苗氏的许多计划。不过有些却是实在没有想过的好处,比如说江行中通过这次的保驾功劳,那么当初为了让江行中能够顺利成亲而做的铺垫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因为江行中这次的功劳太大了,些许小小谣传根本都无关痛痒了。 这次最大的意外就是江云屏了,她竟然也能成为救驾功臣,这个着实没有想到啊。 江云屏的美容铺子也火了,火的她不得不再次让止梅出山,在京城大街小巷考察合适的院子,这美容院不开分店是不行了。当日在美容院消费的十几位官眷,都因为仗义的行为得到了圣上的褒奖,家里丧命的那几个侍卫家丁也都有朝廷抚恤,他们看情况在添加一些,家属就很感恩了。 而她们得知是江家铺子这个福地,一个个铆足了精神要给江云屏分量不轻的谢礼。 圣上也由此看到了后宅妇人的巨大潜力,在关键时刻也是很有用的一股势力呢。 圣上大手一挥给江驰中新赐了一所宅子,毕竟人家用来做新房的宅子被战斗给搞得千疮百孔不说,那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尸首新娘子虽然没看到,但是新郎官儿可是从头看到尾,真怕他会在新婚之夜给吐了。 这次江驰中的宅子虽然同样是五进的,可不仅是三排连着,还有外院和内院两个花园,为了尽量弥补江驰中,圣上吩咐给好好翻修一下,里里外外的家具摆设都从国库里取,为此又在朝堂上开展了一轮又一轮的辩论,可是江驰中是救驾! 但这两个字就让大部分的御史闭了嘴,而且还有张御史这个内应,早就无碍了。 圣上给这几个工程一个期限,一个月后必须江驰中还能够住进去,人家的婚礼也要盛大的,反正就是把人家因为这件事情耽误的所有安排都尽量给圆满了。对此苗氏自然没有异议,不说别的,圣上赐下的宅子自然非同一般,比自己准备的差不多。 街上抓了不少人,是 这次事件的共犯,话说有些人隐藏的太深,连圣上看了名单都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才阴沉沉的下令去抓人,一时之间天牢地牢人满为患。 雍亲王夜里再去看星象,发现那颗守卫星当真已经重新散发着光辉,不再被阴影覆盖了。 他总算是放下一颗心,再度去找云叶道长讨论去了。云叶道长很郁闷,来京城寻找机缘,却遇到了这种事情,虽说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那几日星象紊乱,实在干扰了他寻找大道的机缘。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已不那么在乎朝廷的更迭,所以他压根儿没有把这次的圣上中毒事件看得多么重要。 雍亲王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只好叹了口气告辞离开。 杨荣立事后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倒是替圣上捏了一把冷汗! 随后就对江家众人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刮目相看起来。 圣上在某一日消停了的时候,秘密约见了苗氏。 苗氏很客气也很真诚。 “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这,那日你的脸色铁青,十分虚弱的样子。”苗氏还是回忆了那日。 “真是多亏了你的解毒药丸!”圣上眼里亮晶晶的,紧紧握着苗氏的手,心情说不出的激动澎湃:“若不是你让朕早有防备,朕还不知道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苗氏微微一笑,抽出自己的 手给圣上到了给茶水。 圣上浑然不觉,他兴奋的说:“真没想到,你江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出色的!江驰中、江行中暂且不论,你家大娘子竟然有那样的决断!还有止梅,那孩子竟然生死不拘,挡在门前和男儿一样浴血奋战!” “倒也不是江家儿女特别优秀!”苗氏谦虚道:“只不过适逢其会,他们恰巧能够帮得上忙,这才阴差阳错救了圣上,入了圣上的眼。” “你倒是真谦虚!” “不是我谦虚,而是事实如此。我家的儿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以说离你很近,所以你有了危险,他们能够挺身而出。这只是说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适当的人面前。而别人家的儿女不见得不优秀,只不过不再你的视线范围之内,所以,你看不见同样优秀的他们。” 苗氏最近越发的冷静了,分析事情更加的全面。圣上就感觉心潮澎湃的感觉趋于平淡了。 不过时间紧迫,他没有多想,只是苗氏提出了要给他培训异国的语言,说了几个常用的交谈词汇,便说了正事儿。 “现如今你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最起码那几个直接参与的国家你是不能放过的,而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正如我们从前说过得那样,我该给你培训的人才也该开始张罗了。趁着我这几个月会在京城,我手下的人能给你先初步培养一批。” “也好,”圣上严肃起来,“朕可能太低调了,让他们以为可以在朕这里为所欲为,朕,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嗯!”苗氏笑着说:“你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准备工作,我来!” 圣上满心喜悦,却没有发觉苗氏话中蕴含的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改变,总在无形中,但却真实存在。

352东宫后院的闹剧 圣上很快送来了二十个年轻人,苗氏提前说好了,学的好即是翻译官,学不好就是个普通船员。放走是不可能的,尽管未来可能是来往频繁,更多人学会了那门外语,可最开始的时候还是该控制就控制的好。 江驰中还是来不及成亲了,因为杨荣立马上就要回边关了,因为边关有急报! 七日内他的新房无论如何都收拾不好,他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所以跟苗氏说不必等他,弟弟妹妹谁能成亲就成亲吧,不必按顺序了。 苗氏差点就告诉他真相了,可是一想还没跟楚颜打招呼,便忍了下来。没想到楚颜在得知江驰中必须尽快回去边关,又没有时间成亲后,依然选择不告诉他。 “战事要紧,不要让他分心,不过些许时间,我等得起。”女子很坚定。 苗氏只好同意了,转告江驰中,他倒是动容了:“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了,母亲请转告她,我江驰中将来必定不会负她便是了。” 苗氏觉得这还像句话。 虽然有点久了,但是圣上的论功行赏终于到了,禧郡王位份没有再升,不过加了俸禄,而且也授了官职,掌管礼部。苗老爷子获得侯位,三代后若无建树,爵位递减。 至于那些派出家中侍卫的官眷,丈夫都提升半品,那十三个官眷有诰命的提升品级,没有诰命的给跟丈夫同品级的诰命。家中那些侍卫家丁人人得到赏赐,牺牲的重金抚恤。 曹格终于被重新启用,授光禄寺少卿,正五品。江行中虽然前段时间备受争议,可是这次的护驾之功实在太大了,就连一向自诩绝不姑息任何有违法度道德的御史们也集体噤声,不过反对的声音也有,只能悄悄的议论而已。毕竟在封建王朝,救了一国之君可是最大的功劳! 所以以江行中的名次,本来也就是个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或者从六品编撰,圣上硬生生给了个正六品内阁侍读! 除此之外还特意把他召进宫好几日,负责这次论功行赏事宜。 江行中入宫之前跟苗氏商量了很久,直接入宫,七日才回来。 同期的状元和解元的风头都被他给盖过去了,一时之间,满京城都在议论江行中,包括那段比较隐晦的传言,再度疯传开来。正在这个关头,苗氏却做了一件大事,震惊了京城! 太子得到了嘉奖,在他特意申明下,圣上也知道了江侧妃江云秋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一时之间万分感慨,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啊!当初若不是皇家执意求娶江云秋,并为之大肆铺垫,江云秋或许不会对圣上感恩戴德,也许就会像太子妃一样那么守规矩。若真是如此,圣上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到禧郡王带兵来就挂掉了。 然后在派人去召见江云秋的时候,却被太子妃的侍女告知,江侧妃因为违背太子妃的规矩,擅自前往外院,干涉太子政事,被太子妃罚了禁足,一百天的时间才过去十几天而已。 圣上一听,正要发火,可瞬间想起来封禁宫门是自己母后的命令,作为太子妃她所做并没有错。所以阴沉了一会儿脸色后,圣上口谕,封赏太子侧妃江氏:果敢有 为、高洁毓秀,是朕的好儿媳。 这口谕算是彻底打脸太子妃,纵然已经大腹便便,她还是放心不下江云秋,所以趁着抓到了把柄赶紧禁足,可没想到圣上竟然这样毫无顾忌的下了口谕,赏赐的东西一箱箱的往江云秋的院子里抬,这是体贴她不能出院子。 最让太子妃愤恨的是,圣上口谕中,承认了江云秋为“儿媳妇”,这可是最致命的一击,长期以来,太子妃深觉自己唯一胜出的地方就是名分,可如今江侧妃可以跟她一样喊圣上为父皇了! 她除了肚中有了太子的孩子外,什么都输了。而孩子,以江云秋的受宠程度,迟早会有。 太子妃哭的天昏地暗,给娘家捎了信儿,想让娘家想办法打压一下江云秋的气焰。可是这次娘家人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废话,那可是救驾之功! 谁活腻歪了这个时候去找江云秋的不自在! 更何况,老太师都认为江云秋的做法很对,尤其是看结果来说,正是这次的救驾之功,让太子的地位再无动摇之可能。他让家中女眷进宫一趟,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孙女,不是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就能做好太子妃,而是要有长远的眼光,豁达的胸襟,还有决断的能力。如果不能帮助太子稳固地位,有所长进,最起码不要拖了他的后腿! 太子妃更郁闷了,她没有从娘家人的教导中得到升华,反而把一切都归咎于江云秋的出色。 与此同时,江云秋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时候本该欣喜异常的她,却伤心的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怀孕了,却在最不合适的时机。 她派人去弄打胎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拿掉,趁着禁足的期间,太子不能登门,就这么掩盖过去。谁知道院子里有太子妃安放的眼线,并不知道江云秋怀孕了,但却知道她想从宫外弄一些药材进来。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跟踪了办事的宫女,最终抓到了正在熬药的听风。 太子妃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要谋害自己腹中的胎儿,于是大张旗鼓的把太子请来,甚至还偷偷通知了皇后。一干人等全部到齐了围住了小院,那个时候江云秋正在端着碗准备喝下去。 太子妃懵了一下,直觉有点不对劲,不是应该给自己喝的吗? 可是听说了不对劲儿的皇后并没有反应过来太子妃所指的是江云秋要谋害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听说堕胎药,直觉也是江云秋的目标是太子妃,但事实上被禁足后江云秋的院子一直到她们进来了才有所察觉,而江云秋正要喝的东西,显然不是给太子妃准备的。她想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打翻了先。 江云秋正因为下了这个决定而伤心不已,哭的眼眶通红,费了老大的决心才准备仰脖子喝了,谁知道被皇后一巴掌给打到了地上。 江云秋一看是婆婆,赶紧起来跪下。 皇后此时脑袋出奇的清醒,跟自己带来的嬷嬷说:“把药渣子和碗里的底儿都给本宫拿去让太医辨认。” 这件事就这么惊动了圣上。 于是东宫的事情变成了后宫的事情。 最后大家在东宫的正殿聚集起来,所有人都坐下了,只有江云秋一个人跪在中间,接受审问 。 圣上这个气恼啊,朕刚刚给了你嘉奖,给你挺直腰板儿的认可,你就给来了这么一出,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呀,你不是情商挺高的么!这么给朕拆台! 太子眼眶通红,他也气啊,这么宠爱你了,如今太子妃也有了身孕,在你之前,你怎么还不给本宫生孩子! 太子妃也气啊,你说你得了这么多的宠爱和认可,你就嚣张一把,你狠毒一点,直接选择对本宫下手不行吗?为什么自己喝?你让本宫抓什么抓! 不过回过气儿来,又庆幸,这姑娘傻,我们不冲进去她真就喝了。这下子得罪一片吧! 皇后也很生气:“本宫还指望着太子能够赶紧开枝散叶,为皇室添些人丁,你倒好,喝什么堕胎药!太医说你脉象本就微弱,才刚刚有了迹象,这一副药下去,保准保不住!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云秋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她内心饱受煎熬。亲手打掉自己梦寐以求的子嗣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自己纠结了很久,痛哭了多次啊!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做那个深明大义的侧妃了,她只想保住这个差点就被自己残害的亲骨肉! 江云秋跪伏在地,哭道:“皇后娘娘容禀!” 太后皱眉道:“讲!” 江云秋吸了吸鼻子,道:“臣妾因出身问题饱受争议,是圣上和娘娘怜惜,给臣妾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世,得以陪伴太子左右,独宠三年!圣上和娘娘的恩德臣妾铭感五内。前几年就因为臣妾不肯生育而惹恼了殿下,臣妾当时就解释过了,因为尚无太子妃,不愿太子殿下先有庶子。后来太子妃有孕,胎儿健康,臣妾心想好歹长子是嫡出,臣妾就放心了,于是停了药。” 呼出一口气,江云秋眼神逐渐坚定起来,道:“可是前段时间圣上遇刺,臣妾违反太后娘娘旨意劝说太子派出府兵,太子妃先前就明确过不许我们后院女人干政,所以臣妾如此行事,又违背了太子妃的禁令。太子妃惩罚臣妾禁足百日,面壁思过。可是圣上因为臣妾的建议颁下口谕,大肆嘉奖,臣妾铭感五内,可这也加深了太子妃与臣妾的矛盾。而且圣上恩宠,承认了臣妾是儿媳妇,这已经让太子妃很难堪了,恰在这个时候,臣妾发觉自己怀孕了!这……这个时机真的不是太好!” “太子妃临盆在即,受不得刺激,可若是臣妾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了身孕……恐怕会刺激到太子妃,而且朝中对臣妾的地位身份一直颇有微词,臣妾担心救驾之功过去后,归于平淡之时,就是臣妾和腹中胎儿被清算之时。臣妾仰慕太子,不愿因任何原因离开太子,所以……所以想着趁禁足时间里悄悄了结了……” 江云秋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堂上各人反应大不相同,圣上缓和了脸色,但眉头紧皱,太子眼泪汪汪,心想又错怪她了。 太子妃心想,这是明晃晃的告状嘛! 皇后却大怒:“混账!”她一拍桌子,连圣上都吓一跳。 “你当皇家子嗣是那么随便由你处置的吗?别说是太子妃了,就是我这个皇后,也希望皇家子嗣能够茂盛一些,太子妃一个人能生几个!” 江云秋饶是正在绝望伤心也被这句话给整懵了。

353乱中有序 圣上突然觉得这个皇后说话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 轻咳一声,圣上道:“皇后说的是。你身为太子侧妃,为太子绵延子嗣本就是分内之事,至于什么时机之类的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况且你说的没错,太子妃已经有了嫡子,你可以放心了。这次看在你有孕在身的份儿上,就不过分追究了,可是不许再有这么糊涂的举动,知道了吗?” “是!臣妾遵旨。” 太子面露喜色,皇后却问道:“是谁在负责你的饮食,谁负责给你把脉?都给本宫记上,这件事本宫惦记上了,会常来看看你的。” “谢皇后娘娘,臣妾不会再做糊涂事儿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道:“圣上都已经下了口谕了,你该喊本宫一声母后!” 江云秋蓦然红了脸,小声道:“是!母……母后!” 太子妃几乎咬破下唇。圣上微微皱了眉头,皇后却道:“本宫当年也处在你的位置上,深知你的焦虑,你放心,你的地位始终都在江侧妃之上。活到本宫这把年纪,才知道一切的不甘和糊涂都在一个‘争’字。当你放下了的时候,才知道‘不争’才是最好的选择。本宫言尽于此,你好好琢磨琢磨。” 圣上简直对皇后刮目相看了,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真让人意外啊。 圣上和皇后联袂走了,太子把江云秋扶起来,安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而对太子妃说:“你身子日渐沉重,也放宽心吧,母后说的不错,你放心的回去吧,本宫不是什么喜新厌旧的人,你是正室,是太子妃,你自有你的位置和保障。” 太子妃听了,虽不那么贴心,好歹让人安心了,于是福了福就退下了。 等殿内只有太子和江云秋两个人了,太子才走过去,弯腰把江云秋搂在怀里,道:“你怎么这么傻!” 江云秋泪流满面,她也不想这么深明大义的,以后不会了,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差点放弃了自己的骨肉! “殿下,臣妾是不是太狠心了?”她深深的厌恶当初做决定的自己。 “不,你是太傻了!”太子有些哽咽。 他第一次听到江云秋对自己的表白,他一直以为江云秋并没有多么对自己上心,如今才知道,她是爱着自己的。这让太子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多种不信任都是因为无法确定她的心意,是因为对于太子来说他的认知就是,女人要做些傻事才是对男人真正的爱慕,太过深明大义的女人心中肯定没有那个男人。所以好几次江云秋的行为都让他不满甚至产生误会,就是因为他不能确定江云秋的感情。 这次,他安心了。 “你家人也来京城多日了,你想不想出去见见他们?”太子问道。 “想呀!”江云秋喜形于色,可顿时委靡下去:“可是禁足没有取消……” “傻,你禁足了,不会让她们进宫来吗?让你大伯母领着你母亲来,不就行了!” “真的吗?多谢殿下!”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肉,她也想第一时 间分享给亲人。 太子就传信儿给苗氏,让苗氏安排时间带着二房的王氏和白氏有空进宫看望看望江侧妃。 这没什么难度,苗氏很快联系了二房,过了三天就去了,江云秋很高兴,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了她们,太子妃借故身体不适,压根儿没有接见她们。 从宫中回来,江行中还被留在宫中,苗氏赶紧张罗着给津玉府送信,收拾那处三进院落,让王妈妈早就寻摸好的下人直接上岗培训,当然还有王妈妈培养的人也放了进去。一切都张罗妥当了,就等江行中回家了。 话说江河中夫妻带着五个孩子一路游山玩水,在圣上遇刺之后才抵达津玉府,晚了几天知道消息,两个人后怕不已,幸好家里人都没事,否则他们得后悔死。 这一路上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就像很普通的夫妻进京看望亲人一样,江河中跟孩子们好好的相处了这些日子,终于打开了江业的心房,重新接纳和依赖起他来,两个双胞胎更是粘人,江玥小姑娘也对自己的父亲崇拜不已,江河中顿时觉得金山银山都换不来这份亲情! 两个人在津玉府的江家住着,跟知白见了面。 姚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想到苗氏的委托,她就眉开眼笑的开始张罗。 江行中则对津玉府的物价商圈进行了进一步的了解。 江业的功课还可以,虽然不如江行中江流中,但是在清河府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这次出来需要好几个月,跟清河府的先生告了假,先生给他留了一些作业,他倒是都能静下心来完成。 不过江业志不在此,他想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最成功的的商人。 但是他也知道江家的规矩,会念书到十八岁,毕竟生意什么时候开始做都不晚,学习却要趁早。这个道理江家学堂每年都会讲两遍,这个理论已经深入到了江家男儿的骨血里。必须做个有文化的人,才能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京城的戒严都解除了之后,江老太爷实在认识了几个同道中人,每日都不在家,就出去会朋友、游名胜古迹。江老太太这次不跟着他了,在京城很多亲戚,苗氏都打过招呼了,而且有江云雁派人一直跟着,老头子出不了乱子。老太太想去礼佛,江云雁便陪着她去承恩寺住了三天。 江老太太高兴极了,直说这辈子的心愿都了了,能去那么大的寺院,那么好的院子住了几天,每日听得道高僧讲经,还在佛前许了愿望。 江云雁见祖母高兴,又带着她去了转山庵,给这里添了香火,去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故地重游一番。老太太就抹眼泪,心疼孙女儿。 当然,在承恩寺的时候,鸿禧也忍不住去了,两个人在江老太太听讲经的时候少不得在那处院子互诉衷肠,相会一番。 曹格的母亲终于找到愿意给他说媒的媒人了,先前他和江云屏的暧昧圈内不少人都知道,如今很多适龄女子都不愿意跟这种有情史的男人,所以媒婆一开始就说了,要求不要太高。 曹母心高了,始终也不愿意下降条件,最起码儿媳妇要年轻漂亮, 家世可以,懂得诗文,孝顺,能干…… 媒人一伸手:“得加银子!” 曹母一脸肉痛的给了十两银子,媒人撇了撇嘴,道:“您等信儿吧,要不是冲着曹探花本人,就凭您这样的婆婆还真不好伺候。” 到底找了个小官家的女儿,眉清目秀的,也识文断字,就是有些害羞。嫁妆嘛……曹母不满意,曹格不在乎,曹旭说:“娘你差不多行了。” 于是很快就定了亲,因为女子年龄不算太大,十七岁,便决定来年出了正月就成亲。 这次曹格没有异议,曹母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江云屏的耳朵里,她到底还是顿了顿,便笑了:“挺好的。” 不论如何,那个人给了她六年的梦,如今也该祝福他的。 苗氏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不过世间的事哪能件件如意,以曹格和曹家的立场来说,已经浪费了好几年的光阴了,毕竟如果刚刚中探花的时候就成亲的话,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如今到底是为江云屏所累,只能找小门小户了。 苗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吩咐准备一份厚礼,到时候记得送过去。 江驰中到底走了,跟杨荣立奔赴边关了。 三天后传来一个消息,是楚田悄悄说的:“楚颜跑了,留下一封手书,带着您给的丫环小风和雪红,说是追着江驰中去了边关。” 苗氏给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这姑娘也太大胆了吧。 楚田很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大概是受了刺激了吧。” 苗氏追问受了什么刺激,楚田挠挠头:“我其实是跟她开玩笑的,说边关女子多豪迈,像驰中那样年轻有为的副将,多少女子都愿意嫁给他,哪怕是当妾室都行。而且我还说边关将士有时候会在当地成家……她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谁知道后来居然离家出走了!” 楚田说着说着不自在的动了动,苗氏问他怎么了,他苦笑着道:“老爹知道我惹祸了,踹了一脚。” 其实镇国公得知是他把楚颜给刺激走的,当场就要动家法,是英德公主赶紧说小叔子护驾时候的伤还没好,老爷子临时改成用脚踹的。 止梅和方想打算在京城住下,因为护驾有功,止梅也得了些赏赐,关键是圣上单门赐给止梅的儿子一块玉佩。方想得从七品典仪,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算是榜上有名了。止梅和方想两个人很知足,方想特意去请教了江行中,典仪都需要做什么。 然而江行中此刻没有多少心情,他只是对方想说:“你去了该做什么都有人会告诉你,你在那里要勤恳些,但是不该问的少问。” 方想很少见江行中这样明显的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回了家问止梅,止梅笑了:“你这个呆子,这个时候去问四舅舅可不是找不自在么,难道你不知道,外祖母给四舅舅定下了一门亲事,过几日就要成亲了!” 方想脱口而出:“那知白怎么办!” 止梅叹口气:“现在你明白四舅舅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354江行中大婚 今天是江行中大喜的日子,刚刚授了官职,紧接着又洞房花烛,人生要不要这么顺风顺水,羡煞旁人!可是江行中却一脸漠然。 有下人不明所以,碰了碰身边的知情人,道:“四爷怎么好像不高兴?” 身边人叹息一声:“四爷也是个多情种啊!当初和知白少爷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夫人答应他等哥哥姐姐婚事办完了就可以考虑随了他的意,谁知道趁着四爷被召进宫几天的时间,夫人火速给四爷定下了亲事!因为京城里谁都知道四爷钟情知白少爷,没有好人家的女儿会同意这门亲事,夫人只好临时找了个外乡的贫家女顶上,反正江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先前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可随即皱了眉头,疑惑道:“夫人倒是好计策,可四爷不像会妥协的人呐!” “是呀!”知情人一拍手,“可不是么!四爷哪里肯!可是知白少爷失踪,夫人用知白少爷的性命威胁四爷,不成亲就永远别想见到知白少爷!你也知道,夫人有外海的门路,一旦把知白少爷送出去了,此生都不可能相见了,天人永隔都有可能。这样四爷才能妥协的。” 那人吸了口气,想说夫人真狠毒,又想四爷的取向实在是有问题,明明前程似锦~想说四爷好可怜,可这种大环境下,谁又敢公然同情他! 就连一向最开明豁达的江大夫人都堵死了这条路,谁还能说什么。 由于新郎官平日里就甚有威严,且今日更是脸上如同挂着三九严寒,婚礼几乎是能有多速度就有多速度! 而且掀盖头江行中也是敷衍了事,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的新娘子,估计连头发帘底下有没有眼睛都没看清楚就转身出去应酬了,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独坐一桌饮酒,愣是没有人敢上前灌酒。 最后独自喝的微醺,被苗氏赶去了洞房。 这种情况下,谁敢去闹洞房! 天下之大,也就只有江大夫人在这个时候还敢去催促江行中进这个洞房! 江行中很是僵硬的进了新房,片刻后,所有丫环婆子都被赶了出来,作为新房的小院鸡犬不留。 清晨,有婆子试探着进了院子,正琢磨着要不要把院子扫一扫,又怕惊动了四爷,纠结中只见新房的门蓦然打开,四爷穿着崭新的中衣神清气爽的伸展了下身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到婆子还道:“许妈妈早,叫丫头们给四奶奶送热水来。” 许妈妈大惊,丢下扫把就跑向后院。 片刻后丫环婆子穿行不息,有跟着江行中久一点的丫环壮着胆子问要不要给四奶奶梳洗,江行中微微点头,丫环才放心领着一队丫环进来,给手足无措只穿了中衣的四奶奶一顿折腾。 “头面先抱着,去给母亲请安不用戴那东西,进宫谢恩的时候再戴上,省的沉。” 丫环手一抖,赶紧应下。四爷这是在体贴四奶奶? 收拾好了,丫环递给四奶奶一柄团扇,她不明所以,江行中道:“这是给你遮面用的,怕你会不好意思。” 四奶奶听 了就脸红了。 门外一个婆子焦虑的转来转去不敢进来,江行中瞥了一眼,冲丫环点点头,丫环好笑的把一脑门子汗的婆子拽进来。 婆子嘻嘻笑着,沿着墙根慢慢走。江行中道:“妈妈什么差事就做什么。” 婆子一听,赶紧道:“得罪四爷四奶奶了!”冲上去检查了喜帕,愣神了,随即狂喜,转身道:“恭喜四爷四奶奶交颈之好!” 四奶奶立刻红了脸,顺手用团扇遮了脸,江行中微微一笑:“赏!” 丫环赶紧取了银子赏给妈妈,江行中又道:“今日服侍四奶奶的赏钱翻倍。” 丫环们很高兴,齐声道:“谢四爷四奶奶赏。” 四奶奶眼看着妈妈把喜帕装进盒子里带走,焦急了:“那……那东西……还要拿走?都没洗。” “洗了你就完了!” 丫环们伺候着小夫妻去给苗氏请安,留下的恍然,四奶奶很得四爷欢心! 一早准备劝架的准备劝和的人全都傻了眼,喜帕带来的冲击已经够大了,江行中牵着新娘的手走进来更让屋内寂静的鸦雀无声。 苗氏笑意满满:“如愿了?” 江行中扑通跪下,四奶奶也跟着跪下,两人齐声道:“多谢母亲费心筹谋!” 收了众人的礼物,认了亲,江行中两口子就得进宫谢恩,因为最后亲事是圣上指婚的。 进了宫,圣上跟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以各种名义进来准备看笑话的人,可是二人相携而来的身影叫他们碎了一地的下巴,圣上在接受了二人大礼参拜之后,好奇之余叫新媳妇抬起头来。一见之下,满朝皆惊,圣上惊呼:“你,你不是知白么!” 有的人已经脑补了许多可能,例如苗氏给他找了个长相酷似知白的女子等等~ “启禀圣上,民女陆白芷!”新妇蓦然提高声音,回禀道。 圣上脑海中转了几个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怕是又被苗氏母子给耍了! 陆知白,陆白芷~傻瓜才看不出来有问题! 是,赐婚的圣旨上写了新娘的名字,可是当时匆忙,自己又心中担忧,便没有多想…… 好你个苗氏! “你是陆知白吧!竟敢女扮男装!欺瞒圣上!”自然有人不甘心,跳了出来,这可是天赐良机! “民女陆白芷,陆知白是家兄。” “怎么可能!天下哪有这般相似的兄妹!” “我与兄长乃龙凤胎,长得像再正常不过。” “好,就算你们真是兄妹,那你兄长人呢,总不能连亲妹妹的婚礼都不参加就失踪了吧!” “兄长志在外海,若不是为了给我找个终身托付,早已出海。既然我已经得圣上赐婚,对象又是他的至交好友,兄长自然放心出海了。” “那你成亲的大日子,兄长不在你不怨恨他?”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耽搁志向!况且出海船只行程已定,难不成因为我要成亲就让船队延期!” “小小女子好生刁蛮!本官官居二品,你一个小小民女竟然如此顶撞!” “民女之亲事乃当今圣上所赐,民女新婚次日前来谢恩,可这位大人却一再在御前刁难,真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这……圣上,臣绝无此意啊,只是此事疑点重重……臣怕圣上被蒙蔽了啊!” 圣上沉着脸:“朕赐婚当日,爱卿也在,怎么不见你提出异议?” 满朝寂静,片刻后,只听那人道:“微臣知错。” 圣上捏了捏眉心,心中略有不甘,终究不好打自己的脸,道:“太后也关心着你,去太后殿谢恩吧!” “是,谢主隆恩!”江行中站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总管,道:“这是我母亲给圣上的信。” 圣上眉头一动,脸上明朗了几分,接过来道:“朕累了,有事晚点再议。” 打发了所有人出去,他才展开一看,果然是苗氏的字迹。 信中仍然没有承认知白就是白芷,可是却说了,知白替圣上开拓海路去了,待他回来将整个海路及内销网络双手奉送给朝廷,作为妹妹迟到的嫁妆! 圣上激动的站起来,在殿内转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苗氏总是能给自己惊喜,而且她从不会食言! 圣上按耐不住,再见苗氏的时候就问她:“你去哪里再弄出一个知白来给补嫁妆?” 苗氏微微一笑,淡定的说:“知白这孩子自然不会再出场了,可是他在外海结识了一个可靠的朋友,委托他代为送上,这总行吧!” “你说行中这是做什么,找个正常的妻子不好吗?”倪垣心想我都跟着心惊肉跳。 苗氏不干了:“我儿媳妇哪里不正常了?” 倪垣举手投降:“好好好,都正常,连驰中媳妇也正常,行了吧!” 苗氏认真的想了想,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孩子们的命运吗,怎么都这么坎坷~ 苗氏想着的是孩子们,而倪垣却想着,从苗氏开始,婚姻就那样坎坷,人生的大起大落又由得谁自己做主了? 苗氏心想,这云雁的亲事还没有开始张罗,你们就都这么大惊小怪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立马给你透露点内情来,还是说直接说的那一天让你们受刺激一次足以。好吧,其实驰中的媳妇算是最正常没有毛病的,最起码人家没有任何…呃,不是任何,而是如今的身份地位啥的半点毛病没有吧。行中的媳妇其实也正常,不就是犯了个欺君之罪嘛,这不都圆回来了么。知白和白芷,谁敢说是同一个人?拿出证据来,你是在知白时期抓到他是女人的把柄了还是白芷时期抓到她是男人的证据了? 都没有?只是怀疑?抱歉,那你闪一边儿去!而江云雁的亲事嘛,不过是找了个年龄大了些的郡王而已。 真的没什么,没什么啦! 苗氏想着,未来真的不能在京城呆着了,实在八字不合。就让孩子们自己经营生活吧,她尽到了做母亲的义务,今后…可以为自己打算了吧。

355商议捐献商路 谁都没想到,苗氏所说的那个迟到的嫁妆这么快就到了。 几乎就是江行中大婚的第三日,苗氏领着一个人捧着一个箱子进宫了。 这次直接面见圣上而不是太后。 圣上很纳闷,在乾安殿接见了他们二人。 “这位是?”圣上实在猜不透。 “启禀圣上,这位就是我儿媳妇的哥哥知白在海外认识的至交好友,巧了,也是臣妇出海时候跟随的商队老板。”苗氏介绍的很特别,圣上就翘起了,他知道苗氏这么郑重的介绍一个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那么请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方神圣,才几日的功夫就成了陆知白的生死之交!”圣上还在调侃苗氏的借口,笑呵呵的端起一杯茶来。 “草民江河中,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河中赶紧跪下行礼。 圣上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什么?你叫什么?” “草民,江河中,清河府人士!”江河中跪着,但直起身子大声回禀。 圣上一个不留神差点把自己给呛着,很是恼怒的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就往下看,江行中他真没见过,可是料定谁也不敢在金殿上胡言乱语,看向苗氏,她已经绷不住的笑了。 “好,好你个江河中!”圣上愤愤不平,他要是此刻再不明白这是苗氏和江河中串通一气的布局,他就可以直接抹脖子了,成为史上第一个笨死的皇帝。“你不是背叛家族了,还跟一个丫环私奔!” “启禀圣上,那是民间谣传,草民受母亲委托,前去开拓海上商路,因为前途莫测,不知归期,所以瞒着家人朋友,但私奔和背叛一说,纯属坊间臆测。请圣上明察!” 圣上就哆嗦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把手里的帕子甩过去。 “好吧,你今日来觐见究竟什么事?”圣上服了,苗氏在跟前,难不成自己还能给江河中治罪? “呃,臣妇说过了,是给儿媳妇的兄长送来了嫁妆,那条海上商路!” 圣上没好气儿的说:“好么,知白果然厉害,才走了几天就有了生死之交的好友,海上商路也打通了~他可真行!” 苗氏听着不是滋味儿,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几个人也就有个楚田悄悄藏在柱子后头。苗氏直起身子,顺着圣上的话道:“圣上英明!这不是蒙圣上恩宠给行中赐了婚,臣妇心中感激,特来兑现诺言的么。迟一日早一日都行,可臣妇还觉得赶早不赶晚。圣上既然觉得晚点好,那就当臣妇没说好了!” 说着拉着江河中就要站起来! 江河中可不知道母亲私底下跟圣上说话比这个更随便,他吓了一跳,有些不安的看了圣上一眼,没想到预料中应该恼怒阴沉的圣上竟然一脸无奈的样子,甚至放柔了语气道:“好好好,朕不说了,你们起来吧。” 苗氏很自然的起来,看愣怔的江河中还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还不起来?” 江河中连忙站起来,心想自己以为已经足够成熟稳重了,没想到跟母亲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呢啊。瞧瞧母亲镇定自若的样子,就连大展国的最高统治者都给镇住了。 “我们是来送钱的……”苗氏的言下之意是,圣上不会对给他送钱的人怎样的。 江河中稳了稳心神,悄悄挺起了胸膛。 “说说吧,如何给?”圣上很感兴趣,毕竟朝廷不能明目张胆的就接收商人的财富,否则会引起全国经济的动荡。 “很简单,分成。”苗氏微微一笑,“我江家儿郎豁出去性命拿下来的商路,不可能完全上交给朝廷,而且朝廷不能出面经营这条海上商路。所以,在出海期间,朝廷的海军需要在能力所及范围内护送我们的商船。然后,纯利润中,朝廷占有百分之七十,江家占有百分之三十。” 圣上皱眉合计一下,点头道:“很合理。可是用什么方法来实现分成呢?” “海军出海自然是需要剿匪的,剿匪自然会有收获。” 圣上恍然,微微一笑。点点头,却立刻道:“可是这种方法不适合长期使用。” “没错。”苗氏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长远的计划。” “想来夫人已经有了计划?” “并没有。”苗氏耸肩,凭什么我又奉献钱财又奉献智商! 圣上很意外,同时松了口气,至少自己这方面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用的是吧。 “三年内,海贼的理由能够站得住脚,所以有什么计划在三年之内完成就行,到时候可以顺利的交接。而且,我想最多五年的时间,这条海上商路就会被别的人打通。到时候圣上可得想好如何确保最大的利益?” 圣上很郁闷,他无法制止其他商户去寻找商机,而他也无法封禁海域,毕竟大展国的海岸线虽然很长,但毕竟不能囊括所有,其他国家也有海岸线。 “还记得几年前我给你提过的那个时间阶梯法吗?到时候你可以利用一下那个名单。” “时间阶梯法……”圣上捉摸了一下,想起来了这件事。顿时问:“能否说明白一些?” 圣上之所以这么谦虚的请教,是因为在商务这方面,他实在没有苗氏的头脑。 “除非别人的航海技术一直得不到提高,否则一昧的垄断是不可行的。”苗氏分析,“应该说大展国如果想要聚拢更多的巨商,使国家的财富不至于外流,就应该跟巨商结成利益同盟。” “那应该怎么做?难不成朕也去经商?” “那倒不用,只不过身为大展国的皇帝,您有先天的优势,比如说根据情势来制定法度。” “法度?” “没错,例如说,大展国开通了一条海上商路,现在为了嘉奖当初听从朝廷建议的商户,决定根据那个时间阶梯表给予商户不同的合作条款。越是往上的商户能够得到的朝廷保护越多,得到的分成也越多。这样一来,能够直接享 受成果而不用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冒险开拓商路,那么大部分的商户都会选择合作。而因为这次给各个商户的条件不同是根据他们先前的配合度以及贡献度,那么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商户配合的积极性将会空间高涨!” 圣上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朝廷能够得到的是海上商路的直接效益,可是以后,却是各个商户的税赋,虽然会少很多,但大展国军队的付出也会少很多。这样算下来,还是符合国家利益的。” “嗯……”圣上低下头仔细的盘算着,半点不合理都没有,安排的很完美,想的很长远。 圣上想问苗氏为什么愿意这样奉献财富,可是顾及到江河中在场,他没有问出口。 从乾安殿退下后,苗氏和江河中并肩走在宫中的道路上,江河中问苗氏:“母亲,为什么……圣上的态度很奇怪,您和圣上难道相识?” “嗯,认识的时候,他还不是圣上。”苗氏说的话一语双关,前苗氏与圣上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王子,连太子都不是,而苗氏跟圣上认识的时候,他叫倪垣。 江河中实在听不明白,反正知道母亲在圣上那里还算是比较吃得开的,就行了。 “有没有觉得很失落?”苗氏问他。毕竟努力了五年的成果,大半都会拱手让人。 “不,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先前兴许还没有这么深的感悟,可是这次一路进京跟着孩子们相处,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了。挑战只是个过程,儿子完成了这个挑战,就是成功了。” 苗氏叹口气:“我却觉得很对不起你。” 江河中摇头道:“母亲,儿子不出去闯荡一番,会后悔终身。闯荡过了,发觉,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罢了。” 苗氏道:“你只是累了,过一段时间休息好了,你就会重新燃起闯荡的欲望。” “所以把这条商路交出去也不错啊,到时候还有更新的目标等着儿子,更新的商路等着儿子去开拓。而那个时候,姚氏和孩子们也会理解。”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苗氏心中轻松了许多,她拍拍江河中的手臂,跟聪明人对话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把双方的意思都表达清楚。 “这次母亲决定把海上商路收益的百分之七十捐献给朝廷并不是临时起意,根据很多的前车之鉴和经验,母亲觉得我们江家没有能够守住这条商路的能力。所以,跟大展国朝廷合作是最好的方法,也是既能保证我们部分权益又能维持安全的唯一方法。”苗氏皱着眉头,情圣道:“你不是一般唯利是图的商人,所以很多事情母亲愿意跟你商量。毕竟你面对巨大的利益能够一直保持平常心,不被利益所迷惑。” “这都是母亲教导有方,儿子从小就看母亲的所作所为,正大光明,对我们这些孩子十分重视,超过了家族的生意。” “我很高兴你能认同母亲这样的做法。”苗氏深感欣慰。

356苗氏再献图 鸿禧求赐婚 苗氏领着江河中进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京城再次满城哗然! 江河中那是谁,当初的确是无名小卒,可架不住他干的事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呀! 当初江河中叛家卷款私奔,让大展国多少的嫡母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付出遇到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庶子。尽管她们有没有付出过还不一定,但是却不影响她们在那里诉苦、交换害怕的心思和正大光明的冷落庶子。 江河中作为庶子,名声红遍了整个大展国。 多少人曾暗中嘲笑或者可怜过苗氏,为江家那失去一半的财富而惋惜,如今怎么着,人人大惊失色! 反应过来的人们不禁服气了,谁能玩儿这么大手笔。 没见连圣上都保持沉默了么,谁敢说什么议论什么。 不过苗氏为什么带着江河中去见圣上,这件事还没有搞清楚,反正她们进去的时候捧着一个盒子,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了,大概是给圣上敬献什么宝物去了吧。反正苗氏有的是钱,又有外海的商路,估计弄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吧。 工部经过几个月的攻关已经把望远镜的技术吃透了,不过限于水晶的打磨技术,最远距离还是限于一千米。 满京城的纨绔子弟都以拥有一款圣上的望远镜仿制款为荣,工部的大小官员和造作处的工匠一下子红了起来,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结交很多京城名少了,这些人跟自己勾肩搭背、上酒楼听曲子,甚至直接送银子,就为了能够早一点拿到望远镜,出去炫一炫。 然而,苗氏从宫里出来之后,圣上派人把一张图纸送去了工部。 这次的望远镜变成了双眼的。 圣上看到这图纸的时候,是很纳闷儿很疑惑的,他偷偷看了苗氏好几眼,心中的疑惑不断的扩大着,可是看苗氏一副微笑却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圣上知道他什么都问不出来的,除了苗氏愿意解释。 除了这个图纸,还有一个半草图,上面是一个叫弩的武器,只有理论和半草图,说的似乎是一种能够把弓箭改良的武器。圣上看不懂,但是旁边的说明字迹他却看懂了,就是通过一个装置加强弹力,让箭矢更有爆发力和穿透力。 苗氏解释说:“这个主要是巷战,距离接近的时候,你想要是射箭的话是不是很不方便,威力也不够?所以这个弩应该是一种改良一种进化吧。” 圣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这个图纸,有些奇怪:“为什么草图这么……不完整,还需要工部自己琢磨和调试吧。”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人要懂得知足。” 苗氏心想我前世又不是武器专家,能够凭借影视剧里的印象画成这样已经值得烧高香了,还有要不要提供先进武器给大展国的挣扎,唉!都懒得告诉你我的纠结了,你还敢嫌弃! 圣上对苗氏已经有了些深入的认识了,见状连忙满脸含笑:“好了,接下来就是工部的事情了,朕养着他们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都不用他们创造新武器了,还不能根据这份……呃,草图,研究出来的话,朕就白养他们了!” “研究出来之后,记得 要给海军配置哦!”苗氏的目的是这个。 “这个自然!”圣上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南海的国家有这种武器没有?” 苗氏想了想,摇头:“目前应该还是没有的,不过最好两国不要交战,或者你能管得住所有的士兵,不会泄露出去,否则的话,这个不难仿制,很容易就能够全军配置。” 圣上皱了眉头,这个果然没办法保证一直独家。 苗氏见他现在就愁眉不展了,忍不住道:“放心,武器会不断改良的。” 圣上笑了笑,是自己魔障了。 苗氏总是会给自己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想了想,自己被下毒之后的九死一生,圣上脸上阴沉的滴得出水来,他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遇过如此的挫折! 这次已经拿到实际证据的,参与了谋害他的邻国有三个,可以说除了南方式海,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国家参与了。大展国近年虽然国力一直都在稳步上升,可是也不能同时对三个国家出兵。现在主要是针对西面的西邮国,同时防范北面和东面的国家伺机而动。 西邮国其实说起来并不是主谋,他们只是被派出来打前站的,可是既然国境接壤,那么只能先把他打服了,才能安心的处理北面和东面。 为了这个,他部署了很多方案,几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 至于西面的战争,究竟该派当主帅还在斟酌。 按道理应该是林将军,也就是福禄长公主的驸马。可是他今年也快六十岁了,能不能有这个精力和能力把这场战争打赢,圣上很纠结。 楚田伤刚好了些,就忍不住跟自己请愿,要去前线。 此外还有鸿禧都主动请缨。 圣上一路琢磨着一路就去了工部设在宫里的一处造作处。 苗氏的图纸刚刚送来,大家正在研究,见圣上来了跪了一地,圣上让他们都起来自己研究,他只是过来看看。造作处这是第二次迎接圣驾了,上一次是望远镜的图纸送过来的时候。 造作处的众位工匠有时候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真是大开眼界,原先对自己的手艺十分的自信,如今看着图纸却无从下手的样子,他们生怕圣上会怪罪他们。圣上很明白他们的顾虑,可是时间紧迫,他很希望在大战爆发之前能够大批的造出来让士兵熟悉下这种武器。 圣上把苗氏的话转告造作处的工匠们:“不要被这幅图纸限制了你们的思路,这只是一个方向,让你们知道有通过装置提高箭矢爆发力的可能,你们发散思维去尝试就好了。” 工匠们这才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一个个的琢磨起来。 圣上也摆弄了一会儿其他的模型,看他们都沉浸在了研究中,就静悄悄的撤走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竟然来到了御花园,说起来这是自己的园子,可是他真的没怎么在这里玩儿过。 走走停停,他忽然觉得这园子是那么刻意,虽然一步一景,可多少年都不能有大的改动。这些景色这些名贵的花草、奇石,从小看到大,又有什么新奇可言。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想冲出这个高宅大院,冲出宫墙,去看那自然的天地美景,看那据说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大海, 去面对那几乎能把整个城池都吞噬的狂风暴雨…… 深吸一口气,圣上闭上眼睛平静了下心情,只要给太子留下一个稳定的江山,他就放弃这一切,去追寻自由。 江家二房想要会清河府了,第一次全体出动来到京城,参加了江行中的婚礼算是最大的收获,可是却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圣上遇袭的大事件! 二房心想还是回自家那块儿去吧,京城混,大不易啊! 只有江老太爷意犹未尽,他不想走啊! 他还想看看京城的冬天,感受一下。 本来是想三个孩子的婚事都办了的,可是江驰中的婚期遥遥无期,鸿禧又自请去参战,江云雁的婚期也不可预测了。 苗氏就有些不高兴,鸿禧本来就够年纪大了,你还不着急成家! 没想到鸿禧在得到了圣上的首肯之后,当朝跪下请求圣上给他赐婚! 圣上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满朝皆惊! 禧郡王获封后,曾有多少人试图给他说媒,包括太后、圣上,甚至雍亲王,都曾经明里暗里给他提过,他都以身体刚好,不打算考虑成家为由拒绝了。谁知道今日一开口就请求圣上赐婚,赐婚诶!那就是说他已经有了目标,他已经选好了妻子的人选。 “谁,你要娶谁?”圣上瞪大了眼睛问,这个堂弟,他可是才认同不久的,所以之前真的没有过多的关注过他,虽然知道他和一些人见过面……呃,不是吧! 圣上在无数个有用没用的信息里,忽然想到了有一天一个侍卫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真的很不起眼的一句话:“那位见过清河县主了……” 他当时很不高兴提起禧郡王这个人,所以没有理会。 应该不是,如果是的话,那么五年前清河郡主怎么会差点就嫁给西邮国小王子! “臣请圣上赐臣与清河郡主江云雁结为夫妻!”鸿禧一字一顿的说道。 满朝寂静,圣上呆滞的张着嘴,心想,自己就这么一次脑洞大开,怎么就猜中了呢? 那可是清河郡主啊!苗氏的女儿,婚姻坎坷的女孩儿,鸿禧你虽然好,可是你年龄大了些吧,朕把清河郡主当女儿,你可是朕的堂弟啊! “这……”圣上迟疑了,这可是苗氏的女儿,说实话啊,他不敢做主。 鸿禧直挺挺的跪在金殿上,双眼坚定地看着圣上。 圣上忽然福至心灵:“你们可曾……呃,得到长辈的容许?” 鸿禧微微扯了扯嘴角,想起了那个小女子和她强势的母亲,那一巴掌让自己获得了新生,他朗声道:“臣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在今日之前已经得到江大夫人的认可!” 圣上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即才想到,这件事情发生多久了? 满朝文武都在,他不好详细的询问,因为涉及到江云雁的五年之约。 “朕会考虑,先退朝吧。鸿禧你留下。”给朕好好解释解释,朕那么严密的保护着的清河郡主什么时候就被你给…… 鸿禧咧着嘴,他知道只要知道江大夫人同意了,圣上就不会反对了,毕竟圣上很宠爱江云雁,必定尊重她母亲的意思。

357鸿禧交代 白芷坦白 “给朕好好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清河郡主的?”圣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此时二人在乾安殿的后殿,摒弃众人,私下聊天。 “在她还是清河县主的时候。”鸿禧微微一笑,圣上用“盯上”这个词……有一种很不爽的味道。 “也就是说至少在五年前了?”圣上恼怒道:“说说吧,是西邮国小王子求亲之前还是之后?” “咳咳……”说起这个,鸿禧就有些尴尬了。“在那之前,刚刚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圣上一挑眉毛,“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圣上没有问下去,毕竟他对那个时候的鸿禧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所以尴尬之余换了一种问法:“你明知道……怎么还去招惹她,她那个时候才十五岁!” 涉及到年龄,纵然是鸿禧也不由得脸红了下,感觉自己当真是太过老牛吃嫩草了。 “这个,原本只是因为好奇罢了,可是她是个很特别的好女孩儿,臣,不知不觉的就动了心。” “唉!”圣上叹口气,现在再讨论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半晌后,圣上好奇的问:“你真的取得江大夫人的许可了?” 鸿禧郑重的点头,随后,把自己如何放弃如何伤害了江云雁如何被江大夫人一巴掌打醒的经说了。 “那个时候臣才知道,天地如此广阔,而我竟然是只井底之蛙!”纵然过去了三年多,他还是对那日的情景印象深刻,“当时想着,即便不能够治愈,也要在死之前去看看我大展国的美好江山。就这样走了出去,没想到能够得到活到现在,有了迎娶她的资格!” 圣上听了,心潮澎湃,调侃道:“这辈子第一次挨巴掌吧!” 鸿禧笑道:“的确如此!”点点头,又补充道:“挨得值!” 圣上撇撇嘴,能不值吗?捡回了一条命,还得到了应有的地位,最重要的是,还能娶得娇妻。 “行了,你快回去准备婚礼吧,朕这就去跟太后说一声,毕竟你们俩,都是她心中一直惦记的人!”圣上也松了口气,“这下子两个人的终身一下子都解决了。太后恐怕……应该会高兴的吧!”圣上不太确定。 “娘娘的豁达非常人所能及。”鸿禧道。 圣上很赞同这句话,虽然这句话有贬低自己的嫌疑。 然后圣上想到了一件事:“哎呦,这辈分这个乱。” 鸿禧很无良的笑了,“臣告退!” 圣上去了一趟太后殿,不过一个时辰,就回了乾安殿,颁布一道圣旨给禧郡王,赐婚他和清河郡主,择日大婚。 京城内外跌碎了无数的玻璃心,不管是琢磨着禧郡王的喜好的还是惦记清河郡主五年之期的,都不敢置信的惊愕、停止思考一会儿,然后才捂着脑袋捶胸顿足,女子们则咬碎了银牙,都多少年了,清河郡主你怎么阴魂不散呢!当年生生让满京城的闺秀们脸上无光,而今五年过去了,您能不能别再把我们的梦想践踏了,我们的梦中情人啊! 禧郡王是那么的高大、俊朗,知识渊博,武功高强,尤其是他那略带忧郁的眼神……不要太令人心醉 沉迷啊! 怎么的就被你给不声不响的收入囊中了! 苗氏看到了圣旨,喜上眉梢:“终于算是做对了一件事儿!” 这个女婿还可以,除了年纪大一点,几乎没有缺陷了。 “张罗起来吧!”苗氏把刚刚痊愈的乔氏、回京汇合的姚氏和江云屏、江云灵、江云雀、二房的王氏和白氏都聚集在一起,一同张罗江云雁的婚事。毕竟这是江家位份最高的一个,身为郡主的娘家,江家得按照郡主的规格筹办婚事。 好歹之前就知道了对象也是郡王,所以嫁妆全部翻新了。 如今只要跟嬷嬷好好地问清楚皇家礼仪和规矩就好。 禧郡王一早在建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江云雁的喜好,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修整府邸,他多次去江云雁的郡主府和苗氏的家里去查看,发觉江家人的生活有很多便利之处,很多细节都很到位。 他研究了很多地方很多细节,总算是设计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正房院子和花园,客房什么的就不那么上心了,可以慢慢收拾。 如今已经初步完成了,他忙着盯紧进度,只有在停工的夜晚才会去江家跟苗氏商议婚礼的细节,毕竟他没有家人了。 不过才过了一天,太后就把这件事揽过去了,她把苗氏和江云雁招进太后殿,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云雁能够得到幸福是哀家最乐意见到的!鸿禧那孩子也是哀家心头的一份牵挂!你们俩能够走到 一起真是令哀家意外,当时皇儿跟哀家说的时候,哀家甚至埋怨他不该跟哀家开这种玩笑!谁知竟然是真的!”太后竟然哽咽起来,抹了把眼泪,道:“可是,哀家最喜爱的两个孩子,竟然要在一起了,哀家心想这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么?” 鸿禧也被招进来,不过他刚刚走到太后殿门口,就听到了太后这段话,里面的江云雁固然是娇羞不已,感慨万千,他又何尝不是历尽沧桑才有今日的苦尽甘来。 碧云安静的给鸿禧开了门,鸿禧踏进太后殿,这里是他多年来总是能够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地方,如今,亦是如此。 翠柳在太后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声:“禧郡王来了。” 太后便招招手,让禧郡王过去。然后太后把鸿禧和江云雁的手叠放在一起:“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 江云雁红着脸,可眼中却盈满了泪水,自己终究是任性的,也终究等来了幸福的时刻。 鸿禧心中激动,看向太后的目光充满感激。 苗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也真心的期盼着,他们能够幸福。 太后从垂柳手中取过两个盒子,分别给了江云雁和鸿禧。 “这是哀家的添妆,和贺礼。”太后温和的笑着。 江云雁打开看了,是一套翠绿的翡翠头面,按照价值来说,苗氏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东西。而给鸿禧的则是一对玉佩,白璧无瑕的鱼龙。 两个人齐齐跪下:“谢娘娘赏赐!” 太后娘娘扶起来两个人道:“这是祝福!” “鸿禧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哀家作为长辈,就负责他的婚事吧,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新郎官儿亲自上阵吧。”太后道。 苗氏心想那也不能让太后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 “其实有礼部,我们能做的不多。钦天监已经在看日子了,定下了日子,按部就班的走就行。” “是,都听娘娘吩咐。” “娘娘,”鸿禧忽然插嘴道:“按礼部的章程,臣需要在府邸等着花轿上门,可是,臣希望能够亲迎云雁!” 苗氏一挑眉,太后惊讶道:“你,你要亲迎?” “是!”鸿禧很坚定。 太后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这有什么难的,既然是你的愿望,哀家答应你!” 亲迎,表示男方对女方十分的满意,甚至是主动求娶的一种表示,是尊重女方的意思。尤其是在皇室里,亲迎很罕见。 “臣这辈子就云雁一个女人,一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臣对她的在乎!” 这是一种宣誓,也是一种表白,江云雁感动的热泪盈眶,小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 礼部接手了,苗氏也松心了不少。 钦天监给了个日期,在一个月之后,八月十八。 正是当初江云雁从清河府启程入京的日子。 苗氏给江驰中写了信,希望他能够到时候赶回来参加江云雁的婚礼。 江行中自打结婚以后,整日表情柔和,下人们如今也明白了些始末,所以对四奶奶偶尔会表现出来男孩子的一面习以为常了。 陆白芷跟江行中坦白,还是更习惯跟男孩子在一起,跟女孩子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江行中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于是让她多跟大嫂二嫂走动走动。大嫂是典型的温柔女子,可二嫂还是挺爽朗的。陆白芷也知道今后不能再那样任性随意,很积极的跟嫂子们相处。 江行中深知陆白芷也有才华,不忍心让她埋没闺中,有时候会带着女扮男装的她去东山书院见见老师和同窗,不过同窗再像从前那样打打闹闹的自然不可能了。这让陆白芷感动不已,最起码江行中欣赏自己的才华,愿意让自己绽放光芒,这是对她的尊重。 木翰林称病不见人,其实是觉得没脸面了,他亲自捡回来的孩子,竟然不知是男是女,而江行中这个小狐狸早早就知道了,竟然没有告诉自己! 白晃很是肆意的嘲笑了木翰林一顿,可是木翰林反问他一句:“难道你就看出来了?” 白帝师的笑容就戛然而止。 师兄弟两个皱眉互相瞅了半天,均十分纳闷儿,为什么自己这么大年纪都看不出来,江行中那个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帝师忽然问:“你说,苗氏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人不敢问江行中,于是偷偷问了陆白芷,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动作仍然很男孩子气:“笃仁说,婆婆第一次见我就看出来了,呃,还有云雁姐姐,笃仁第一次带我去转山庵,她就看出来了。” 两个老人默默的换了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陆白芷看了看窗外滴答的小雨,很是不理解,难道他们更喜欢潮湿的天气? 白晃到底没在京城呆那么久,脸皮终究没有木翰林那么厚,他还是另找了一个话题:“这茶很好喝。”

358江行中婚后日常 陆白芷回到家,江行中问她老师都问她什么了。 “老师们好像很在乎你们发现我真实身份的时间,而且,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陆白芷笑道,灿若星辰的双眼眯起来,如同弯弯的月牙,她真的很高兴,如今这一切,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得到。 江行中摸摸她的头顶,笑道:“老师们从没有过多的接触过女孩子,而你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雌雄莫辩。可是我母亲和四姐姐本身就是女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陆白芷撅了撅嘴:“难道你从小接触过的女孩子多了?” 一股酸酸的味道开始弥漫,江行中蓦然笑了:“我们兄弟五哥,有四个亲姐妹,还有二叔家的姐妹们,还有丫环们,见识的自然多了。” “你那么多见识,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个假小子?” “一开始我是不确定,为什么老师要收个女孩子,有点好奇。后来试探过几次才发现老师原来真的不知道你是女孩子。那个时候我就不明白了,你小小的年纪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帝师!”江行中回忆着。 拉着陆白芷的小手进了房间,两人坐在榻上,丫环进来上了茶水点心,伺候两人简单洗漱一番就退下了,因为从少年时代,江行中的屋子里就 不喜欢有别人呆着。 “继续说啊。”陆白芷身材娇小,顺势蜷缩在一堆靠枕中,舒适的抓了一把瓜子儿,一边磕一边眨着眼睛催促江行中继续讲。 “你呢?谁都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可是你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你就没有害怕过?” “害怕?”陆白芷眼神朦胧了一下,露出一个不符合年纪的冷漠笑意:“从小都没想过自己能长大,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自从遇见了老师,诓了他之后,他居然把我带进了东山书院,兴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有点惜命了。” 关于陆白芷的过去,江行中所知并不多,只是偶尔听木翰林喝醉了提起过,陆白芷是他发好心想要帮助一个小乞丐,却被对方三言两语给蒙住了,变成了自己赌输了,不得已带回来的小尾巴。 “从前的事情,如果你不想回忆,我可以不问。”江行中的手越过两人中间的小茶几,握着陆白芷有些颤抖的手。 “不,没什么的。”陆白芷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记得五岁之前,家里还是很富裕的,于是虽然我是个女孩子,父亲也会教我读书习字。可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先后病故,家里的亲戚也变成了吸血鬼,最后他们还想卖了我,我跑了,从此变成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靠着坑蒙拐骗来生存,直到遇到了老师。” 江行中为了缓解气氛,调侃道:“没遇到这么好骗的人吧!” 陆白芷本来有些哽咽,闻言破涕而笑:“是啊,谁知道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爷爷,居然那么好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肯认下与我的赌约,当真把我带上了书院,悉心教导。” “你真的是个天才,仅仅三年的时间,就成了我们东山书院的奇迹!”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仿佛再也没有明天了,今天你会做什么?”陆白芷看向江行中,空洞的 眼神让他心跟着一紧,他皱眉,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明天,自己会要做什么。一时间头脑昏乱,太多的面孔太多的事情都没做,实在不甘心一生只能有一天了! “自小就喜欢念书,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老头反悔之前,尽可能多的读书,什么都不想,除了吃饭睡觉维持生计,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读书……”陆白芷的眼泪掉下来,“我以为此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老师忽然把我丢给了你。” 江行中微微一笑:“老师一开始或许是只想收留你,但是后来却发现了你的天分在一般人之上,可是他自尊心作祟,不能坦然的面对你,所以就派我去照顾你,顺便在无形中帮助你提升学业。” “这辈子有两大幸运,一个是遇见了老师,另一个,就是遇见你,笃仁!”陆白芷眼睛湿漉漉的,饱含感情,江行中看了忍不住起身越过小茶几,轻吻这个让他不知不觉动了心,要一辈子守护的小女孩儿。 陆白芷在江行中附身过来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等他稍微退去,陆白芷睁开眼睛,柔柔的看着这个男子,不仅救赎了自己悲观黑暗的心灵,还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让自己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 在新家里,有专门属于自己的书房,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书,屋内的布置温馨舒适,只有一等丫环才能进入打扫,而外间就是江行中的书房。两间书房连通着,自己的书房在暗处,但却有一间房子往外凸出了,这间屋子三面有窗,几乎只要日出就有阳光,直到日落,而在这一间房里大部分都是一个大大的床榻,一圈儿的迎枕,可以随时调整阅读角度和姿势。 中间的屋子是一个会客的小客厅,另一边是一扇圆形的格子窗,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一丛紫竹,窗户底下有一张茶桌,可以随时喝茶小憩。如果她愿意,可以把两个人的书房中间的那个书架移开,就能透过另一个书架轻易的听到江行中和客人的谈话。这就是江行中对陆白芷绝对的信任。 而陆白芷的书房自然有自己的出口,经过种植了紫竹的小院,穿过一个狭小的过道,转入正房的游廊。如果她愿意,还可以从一旁的月亮门传过去,另外一边是一个私密的小花园,有假山流水,有养鱼的小池塘。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封闭但是推开窗户就能把整个宅子尽收眼底的小阁楼。 她有时候觉得江行中实在太浪费了,整个三进三排的大院子,被他东拆西补的明明能够住下很多人,如今却好像只为他们两个人舒适,剩余的小院子也仅够几个客人居住的。 这么宠爱妻子的男人,真的没人见过。 江行中对陆白芷说:“闷了就出去走走,男装女装都行,你嫁给我,并不是坐牢。” 陆白芷笑道:“难道你不怕知白的传言再度席卷京城?” 江行中状似捉摸了一下,道:“这可是个大问题,我去哪里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给他们对峙!” “咯咯……”陆白芷笑道。 “啊,我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咱们赶紧生个娃娃出来吧,省的大家这么关心我的取向问题!” 陆 白芷愣了一下,把一把瓜子仍在江行中脸上:“你个大流氓!” 江行中慢条斯理的把瓜子都收拾好放在桌上,道:“我可是普天下全都知道的正人君子。” 陆白芷叹气,摇摇头道:“他们都被你骗了,那还真是会装!” 江行中继续慢慢的整理着桌上的瓜子,一边平稳的道:“论装的话,为夫显然不及娘子啊,娘子可是装了这么多年男子都没几个人发现啊!” 陆白芷幽幽道:“那是他们眼瞎。” 江行中点点头,道:“明日为夫就去告诉老师,娘子认为他眼瞎。” 陆白芷一顿,竟然笑眯眯的点头道:“好啊,咱们一起去,你说上半句,我说下半句。” 江行中奇道:“下半句是什么?” “你告诉老师,我说他瞎,我就告诉老师,你让他一直瞎!暗中笑话他!” 江行中微微皱眉,想了想这样的后果,不自在的咳了咳:“娘子似乎忘记了,你如今与为夫可是一体的,何必互相伤害。” 陆白芷喝了口茶,天真道:“夫君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江行中看了她一眼,满脸的宠溺:“就爱你这伶牙俐齿的劲儿!” 陆白芷抿嘴笑了笑,斜眼看了江行中一眼:“你是想说一物降一物吧,老师被你吃的死死的,婆婆都拿你没辙。” 江行中握着陆白芷的小手,很平静的开口:“在你之前,我从未把任何女人看在眼里,我心里只有家人。是你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成为我妻子的,被我放在心上的女孩子。” “能够找到彼此,说明我们的运气很好,原先以为我会孤独终老……或者直接就在某一天死于非命。” “我以为,我会被母亲安排一门亲事,跟一个陌生的女子相守,相敬如宾,一辈子漠然的过去。” 两个人交握的手,彼此更加用力。 “中午吃什么?”陆白芷饿了。 “府里厨子手艺实在欠佳,咱们去母亲那里蹭饭吃。” “好耶!” 苗氏很欢迎这小俩口的到来,这段时间也已经很清楚陆白芷的喜好了,所以小俩口很是美美的吃了一顿。 “饭后坐一会儿吧,刚吃完饭就睡午觉很不健康。”苗氏对大家说。 “母亲是舍不得三弟妹走吧,有了她,我很大嫂都不够您看了。”姚氏笑着道。 “是呀,看着水灵灵的老四媳妇,总能想起你们刚进门儿的时候,也是花朵一样的年纪,也是这样的娇羞……”苗氏回忆过去,“尤其是乔氏,那个柔柔的样子啊,实在令人怜惜……”这都是前苗氏的记忆了,不过苗氏感同身受。 “姚氏进门的时候胆子就大了很多,敢偷偷抬起头来看。” “要我说呀,还是老四媳妇最厉害!”姚氏道:“婚前就把大家耍了一把!” 陆白芷脸一红,道:“对不起,二嫂。” 姚氏赶紧拉她过来笑道:“哎呦,二嫂跟你开玩笑的!咱们一家子谁都没想到行中居然会自己找到媳妇儿,就他那闷葫芦的样子!”

359一个名人的字画 359 陆白芷听了,跟江行中所说的一样,觉得很好笑,就掩饰不住的笑起来。 姚氏等人就忽然很羡慕,纵然她们如今都很幸福,可毕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江行中和陆白芷这小俩口是自己情投意合然后终成眷属的。当然,在场的没有江云灵和张熙正,否则她们倒也算是婚前就两厢情愿的。 看陆白芷这遮掩不住的幸福笑容,浑身洋溢着甜蜜的气息,让几个妯娌都恨不得重新活过一回。 陆白芷有些尴尬,她看了江行中一眼,道:“我们也就那样……水到渠成了,倒是三哥现在还没回信来,要是三嫂在这里,估计二位嫂嫂就想不到我了。” 陆白芷没有见过楚颜,可是多少听说过她的大名,得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才女,心中十分向往。她见过江云秋,当时已经觉得那便是人间绝色了,听说楚颜和江云秋不分上下! 于是她这么说,也是在夸奖楚颜,意思是三哥更有福气! 提起楚颜,气氛骤然凝滞了一下,乔氏悄然看了下苗氏,柔柔的笑道:“可惜楚妹妹如今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都不让我们去瞧。也不知道这几日好些了没。” 为了楚颜的名声,镇国公府对外都说楚颜得了风寒,闭门谢客。 苗氏担忧的叹了口气,心中逐渐有些认同倪垣所说,自己这几个儿媳妇都不太省心。可是论起来,还是乔氏一直都温吞如水,没有任何问题。 姚氏是娘家当年的事情受刺激了,后来因缘巧合抓住了元凶解开了姚氏的心结;楚颜竟是那样刚烈和冲动的性子,又执拗,跟外表的柔弱美丽完全不符。不过也正是她这副不服输的刚烈性子,才让她看起来那样可贵,因为执拗,才能最终等到江驰中。如今这孩子一路去了边关,只带了两个丫环……太不让人放心了! 而陆白芷……好么,女扮男装诓骗帝师,就连圣上也见过她好几次,都被瞒了过去,这说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偏生江行中当初还一声不吭的任由京城士子们误会议论,终究还是跟苗氏商量好了演了一出苦肉计,才算是解决问题。 再说几个女婿,大女婿……现在没了。不提也罢。 二女婿,当初也十分虐恋来着。 三女婿倒是挺顺利,可是认识的晚了些。 四女婿……年纪大了些,相恋更加坎坷是不是,现在就差临门一脚,苗氏心想把江云雁痛痛快快的嫁出去,她自己能够多活好几年,为了江云雁操碎了心呐! 江流中有四姨娘相看,自己倒是不用太着急,毕竟四姨娘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她挑选的二媳妇一定不会差。只不过她现在有些钻了牛角尖,压根儿不顾虑江流中的喜好,执意让他走仕途! 江行中曾经很中肯的评价江流中,道:“五弟感情丰富、激烈,实在不适合走仕途,反而在文学上可以有不凡的建树。不过四姨娘若是执意如此,五弟不妨先顺着她,得一个小官,安静度日,在文学造诣上日趋成熟,慢慢改变四姨娘的执念吧。” 苗氏很信任江行中,所以便没有劝说江流中。 四姨娘如今都住在东山脚下的宅子里,江云雀进京后还去陪了她几日,只是她三句话不离让江云雀劝说江流中的话,江云雀呆了几日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劝说不通,只好回了京城。心情略微有些低沉,对亲姨娘的改变有些失望。 苗氏一直在思考,四姨娘当初在清河府是过的最明白的一个,比二姨娘健康能干,比三姨娘善良体贴,所以苗氏当初很放心四姨娘跟着江流中来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让她这几年的变化这么大! 苗氏把这件事情记下来,想着等江云雁的亲事办完了,终于能够歇口气了,就好好的调查一番,问问江流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采买嫁妆的二管家江永大汗淋漓的跑进来,求见苗氏。 其实嫁妆都已经采买的差不多了,苗氏心想鸿禧是个文韬武略都精通的男子,据说书法和绘画造诣颇深,苗氏就让江永再去搜集一些京城名家的字画,也算是凑趣。 没想到江永打探了几日,愁眉苦脸的来找苗氏了。 “夫人,不是属下不努力啊,这几日遍寻京城,好不容易听人说最近几个月京城开始突然涌现出一批意境高远、画工堪称神来之笔的画作,还有一些刚劲有力、游龙走凤的书法作品,备受推崇,一时间是京城各家都以拥有一两幅此人的作品为荣啊,那一旦出现,众人挤得是头破血流啊!属下无能,一幅也没买到!” “怎么可能!”苗氏心想即便是前朝孤品,花高价都能淘换来三五件,何况是当世书画家的作品。 “没法儿买啊!”江永又想哭又想笑,两只手比划了半天,“唉!”了一声。 “赶紧说呀,急死我了!”苗氏真想踹他一脚,这急的。 “这不能买呀,更不能当四小姐的嫁妆呀,因为……因为那是四姑爷的作品!”江永总算是说了个明白。 “你说什么?”苗氏愣了,忽然一笑。 “这几个月来京城最热 卖最受追捧的,就是禧郡王的书法及绘画作品!多少收藏名家、富豪,都一掷千金!可惜禧郡王每三日只出一幅作品!京城里的藏家都快抢疯了!” 苗氏一听,这个鸿禧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去禧郡王府上说一声,以后他的作品要往出放,必须经过我江家的书画坊,我们江家书画坊要做独家代理!” 苗氏理所当然的吩咐道,江永一时间懵了,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反应过来。 苗氏一瞪眼:“快去呀!趁着这股热乎劲儿,多给云雁赚一些嫁妆钱!” 江永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脑子里慢慢的回味过来,不得不佩服夫人见缝插针的本事啊。 鸿禧那里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听说有人全权接手,巴不得呢。 “本王需要支付多少的费用?”有时候他还是有点常识的。 “王爷说笑了,您是咱江家的姑爷,怎么能收您的手续费呢,我们只跟买家要就是了。主要是夫人觉得您大婚在即,应该尽量不在别的事情上多费心思,所以让小人过来说一声,帮个忙而已。” 江永一旦转过来脑瓜子,也挺会花言巧语的,鸿禧相当感动:“以后这种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江永笑的花儿一样。 “不知王爷您下一幅作品什么时候交付?” “哦,本王已经画好了,是一幅山谷幽居图,本来后日要放出去的,你今日就拿走吧。”鸿禧很大方的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幅卷轴,递给江永。 “是!小人会将画作最终成交价格的百分之十作为手续费,剩余的百分之九十给你送过来。” “好。” 江永退出来,双手捧着卷轴,上了马车。 当晚书画界就传来了消息,禧郡王的画作《山谷幽居图》将在三日后,在城外的鎏英河上一艘画舫上进行公开拍卖,底价不高,一万两,但是拍卖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另外,上画舫的名额有限,周围会有八艘小一点的画舫,画作在每一个画舫上展示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有意者可以缴纳登船费一千两,上画舫竞拍。 最后不论是否能够竞拍成功,上了中心画舫的客人,每人赠送几样画作中山谷中的植物标本为纪念。 江云雁听了心中大动,她好想去看一看,众人追捧自己的男人的画作的场面。 苗氏微微一笑:“画舫分为三层,其中一楼是大堂,二楼有几个厢房,但是中间却是天井,我可以给你们留下一两个房间,但是你们须得戴上帷帽,看了过程必须尽早离开。” “是!母亲,保证听话!”陆白芷最喜欢看热闹,她当下举起手来大声回答,比江云雁还要积极,堂中笑声一片。 江行中则道:“你届时跟我一起,我们在下面看热闹。” 陆白芷知道这是让自己女扮男装,可以在现场直接看到参与进去,当下更高兴了,使劲点头。 堂中一片羡慕嫉妒恨,吸气声叹气声混成一片,苗氏哈哈大笑。 “以后行中若是敢欺负你们,你们就去找白芷!”苗氏提点道。 众人恍然大悟,陆白芷不明所以,江行中忽然黑了脸,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专门来坑儿子的。 乔氏和姚氏一道回院子,姚氏忽然噗嗤就笑了,乔氏看她一眼,道:“还在想四弟妹?” 姚氏挽着乔氏的胳膊,道:“是呀,四弟妹人单纯,又那么得四弟的欢心,当真是个幸福的呢。不过呀,我是没想到四弟那个性子,居然这么会宠人!哎呦,我这上了年纪的看了,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乔氏道:“可是二弟看你的时候,眼神也很炙热啊,嫂子我每次遇到了这种情况都是有多远闪多远,生怕被烫到!” 姚氏脸上红了一片,轻捶乔氏:“嫂子说话太夸张!二爷不是因为心存愧疚才这样的么……” 乔氏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愧疚!可也是因为心里有你才会那么愧疚的呀!” 姚氏绷不住的笑了,是呀,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羡慕别人做什么! (对不起,前文中把第二名写成了解元,其实应该是榜眼。对不起!)

360画舫拍卖之夜 苗氏盘算着给江驰中的信应该早就收到了,按照正常时间来判断,回信也应该到了。可是三天过后还没有消息,苗氏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鸿禧也要离京了,不能耽搁他们成亲的时间了。 在那之前,鎏英河上画舫的拍卖先开始了。 是夜,苗氏让家里感兴趣的女眷都早早的从画舫出发的地方就上了船,在二楼的厢房里安顿好。这艘画舫十分大气 ,令看惯了南方精致画舫的姚氏等人啧啧称奇,毕竟她们真没见过这么大的画舫,尤其是内部空间这么大的。 “或许是因为京城多官宦,排场较大吧。”苗氏说道,“不过北方大部分建筑都是这种风格恢宏大气。” 乔氏笑道:“可是京城人家的宅院却并不宽敞,兴许是人多的缘故吧。不过咱们江家的宅院在哪里都是宽敞的,初嫁进来的时候,还很不适应呢,每日请安都要走半天在娘家的时候几乎走几步就到了。” 苗氏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呵呵笑道:“以前真没有注意过,夏日还好,冬天须得给你们配个轿辇。” 乔氏顿时慌了,急忙摆手道:“不用,母亲,儿媳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天天请安,如今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放心!”苗氏拍拍她的手说:“给抬轿子的婆子多一份赏钱,她多了一份收入,你舒适了少受罪,双方得益,岂不是很好!” “这…这倒也是!”乔氏掌家几年,也知道下人们都喜欢额外来些银子补贴家用。 苗氏道:“我们江家下人的待遇已经够好了,再提高下人的待遇会让别的人家难做,所以我们就可以提升一些隐形福利给他们,让他们更有归宿感,直觉上就不愿意离开江家,这样他就会更努力的工作,更忠心的维护江家,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是,母亲儿媳受教了。” “当然,若我们本身银钱不富裕,差不多不克扣下人月钱就行了。如今我们又不差钱,自然是另一种管理方式了。” “是。” “好了,我又啰嗦了。”苗氏换了话题。“现在我们快到订好的地点了,这个时候《山谷幽居图》在小画舫上的展示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到了就该送回来了。” 姚氏担忧的说:“禧郡王的画作这么受欢迎,如今又在城外被抢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已经请了镖师全程保护,另外云雁还带了护卫,沿河上下游都有人盯着,出不了事。第一次做代理自然得确保万无一失!” 说话间画舫就到了指定位置,这里已经能听到周围画舫上人声鼎沸。 紧接着画舫抛锚停在河中央,有小船飞速接近,众人转到外侧窗户看去,见果然有六个彪形大汉护送着捧着盒子的江永上了画舫,周围还有两艘小船乘坐着各八人的护卫。 江云灵道:“果然够严密。”说着还碰了碰江云雁的胳膊,一脸的戏谑。 江云雁绷着笑脸,暗自轻掐了江云灵一下,江云灵夸张的惊呼:“哎呦,马上变成富婆了,敢欺负人啦!” 江云雁就红着脸道:“二姐姐都被二姐夫教坏了,你看三姐姐如今多端庄!以前这种话只有她才会说!” 江云灵笑坏了,倒在姚氏身上不住的抖。 江云雀最近因为四姨娘总是钻牛角尖的事情心里有些烦闷,的确沉默了很多,没想到这样还是躺枪了,当下一口茶水喷出来:“我,我,我老实点儿也不对啊!” 众人大笑,江云雀的心情也松快不少。 上了画舫的江永来敲门,苗氏道:“等看行中他们上了船就开始吧。” 江永在门外应了,就捧着画下去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幅画江家众人已经都欣赏过了。 江行中带着女扮男装的知白不跟苗氏等人一路,而是上山邀请了木翰林和白帝师,带着江老太爷和他新近结交的几个财不大气不粗的想蹭上画舫朋友上了画舫。 能带着京城的朋友上了这艘画舫,江老太爷胡子都飘起来了!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儿! 此时画舫一楼大厅里已经开始了歌舞表演,一扇花团锦簇的纱屏之后是吹奏的乐队,纱屏前面一个高台上是旋转跳跃的舞女,高台正前方是八张太师椅,每张椅子前面一张小桌,后面还有一排椅子,是给随从的。然后就是七八张方桌,江老太爷和朋友们很自觉的占用了最靠边的桌子,几人还对着上茶水点心的下人频频点头,不住地看江老太爷,心想这上船不要钱,这吃食不会收费吧! 江老太爷也曾经这般局促过,当下爽朗一笑:“大家尽管吃喝,江某请客。”几人一听,大为高兴,把江老太爷好一顿吹捧! 女眷们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窃笑不已,江云雁吩咐丫环让给江老太爷桌上上一些酒菜。 江老太爷更得意了,尽量谦虚的说:“你看看这孩子们,这走哪里都惦记着…” 江云雁等人就笑了,江老太爷实在很容易讨好,对江云雁来说,自小疼爱自己的祖父高兴就行。 就在鎏英河上热闹非凡,两旁河岸也有人观望的时候,一个人背着巨大的篓子,走的汗流浃背看到河边的景象也只是远远望了一眼,然后就从背篓里取出一个水壶,打开喝了两口就见底儿了,他晃了晃,叹气道:“幸好快到了!” 进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士兵无意中看了他一眼,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消失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嘿,怎么了?” 士兵摇摇头:“刚才进去的那个人,长得太好看了!不知不觉竟然看呆了!” “女的?”另一个士兵双眼一亮,立刻来了兴趣看向城门里头:“哪儿呢哪儿呢?没戴帷帽?穿什么衣服?” 士兵道:“什么女人,是个男人,身材还挺高大!” 另一士兵僵硬半晌,蓦然爆发大笑:“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竟然看男人看到发呆!” 士兵红了脸,争辩道:“真…真的,太好看了!” “切!再好看还能比得过今年的榜眼,楚天歌?” “楚天歌啊,一般吧…比那人差远了!” “诶,吹牛吧!” … 引起骚动的人没有察觉,一路上尽量低着头借着夜色静悄悄的入了城。 在一个十字街头,他抬手挡着半个脸,眼睛四处看了看,道:“禧郡王府…呃,这 个方向应该没错!” 他很快向禧郡王府的方向走去,偶尔有见到他面目的人,都会失神一会儿。 雍亲王算是在云叶道长那里住下了,连带着云叶道长的生活条件也是水涨船高,至少在萧剑看来,云叶道长最近红光满面的。 两个人也听闻了今日鎏英河上的拍卖,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议论此事。 “这江大夫人也真是的,好好一个风雅之事被她搞得铜臭味十足。” “不过这种方式还真没见过,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还不是为了赚钱!听听,上个画舫就要交一千两!” “这个,还真是…怪不得她能当首富,本王只能当个富翁…” “王爷何必总是为她开脱!” “道长何必为难一个妇人!” 云叶道长一阵语塞。 雍亲王呵呵一笑,端着茶杯走到窗前,边走边说:“这个妇人的星象是本王十分感兴趣的,所以本王一直…” “一直如何啊?” 雍亲王却没有回应云叶道长,他运功在眼上,透过满天泛星辰开始观察苗氏个人的星象。 云叶道长见状也来到窗前,运功查看。 “咦?第六颗守护星…”二人相视一眼,都面露惊奇。 苗氏一无所知,她正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变装出现了。 “你们先看着,母亲有点事情。”苗氏起身离开。 来到走廊吩咐莲月将那人请上二楼另一个厢房。 来人进来,苗氏苦笑:“你怎么来凑这个热闹!” “整个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朕就不能好奇吗?” 来人正是化身倪垣的圣上。 “罢了,来都来了。对了,你帮我见个人。”苗氏吩咐莲月:“去请楚公子进来。” “楚公子是哪一个?”倪垣蒙了。 苗氏斜他一眼:“榜眼楚天歌!” 倪垣奇道:“他怎么了,你都想告诉他咱们的关系?” “咱们啥关系?见不得人吗?”苗氏瞪了他一眼,道:“我这不是看他实在不是个做官的材料,反而适合经商么,所以我们打算挖你的墙角,想让他去替河中管理海上商路。可是这小子一心就想入仕报国,我这不想着让他跟你见一面,告诉他,海上商路的经营者也是在为国尽忠,为你敛财!” 为我敛财?这话听着很不舒服呢,圣上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他怎么就不适合入仕了?文章写的很好啊!” “性格!迟早被老狐狸玩儿死!”苗氏摇摇头。 “好吧!”圣上在脸上抹了几下,在脸盆里净了手,坐下等着。 楚天歌正跟一帮同年进士上来凑热闹,忽然见莲月急匆匆找他,转过身问:“这不是莲月么?什么事?” “夫人请您上去一下,有位贵客给您引荐!” 楚天歌目光一凝,立刻想起来苗氏的承诺,当下严肃了些,道:“各位兄台,小弟去去就来!”

361成交爆天价! 江峰中,江海中江河中三兄弟前几日去了一趟津玉府,因为江河中把海上商路运转中心设在了津玉府。 这次江河中主要给两个哥哥讲讲运转中心的功能。津玉府有运河,这也是没有选在京城而在津玉府的缘故,运转中心说白了就是把海上商路和内陆网络汇总协调的机构,需要一个人总览,这个人依然是江河中,可是周边国家的内销网络也需要靠得住的人,所以苗氏提议让二房也插手进来。 三个人查看之后,江河中吃饭的时候分析:“母亲的意思是海上远程不让咱们兄弟去了,母亲已经选定了一个负责人,我需要长期在津玉府和京城走动,堂哥你选择一下方向,东边还是西面。我大哥选择了北方,堂哥你选了方向,我大哥就选另一条路去北方。” 三人面前架子上挂着一幅地图,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研究。 听到江海中要去北方,很吃惊:“北方?北方可真不太平,你怎么选择北方啦!而且现在不论东面还是西面,都不太平,你还要经过这些地方,更是危险重重。” “河中冒着风险跑通了这条商路,我有什么不敢走的!”江海中笑着说。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没有发生圣上遇刺的事件,各国还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如今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此时就不同往日了啊。”江峰中担忧道。 “堂哥放心,现在我们只是个预想,真正开始跑还需要一段时间。另外…”江河中压低声音:“圣上的人也会参与进来,届时我们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江海中自然听说了,可江峰中却是头一次听说。 这,这是怎么个意思?圣上要收了江家的生意? “这是母亲的意思,她说我们迟早保不住海上商路的独家代理,与其以后给众人分食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一个最坚强的后盾。固然挣得少了,但同样投入和风险也少了,还能在大展国拥有保 护伞,还能保留这条商路。” 江峰中一开始是不认同的,喝了几口酒,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利息诱惑,还能想到这些,实在令他佩服! “我去西面吧!”江峰中最后道。 三人商议定,江河中又道:“堂哥若有合适人选,也可以推荐一下。” 江峰中笑道:“我先试试水。” 三人跟运转中心的人都见了面,刻了印章,留了签名。办完这些事正好赶回京城参加拍卖。 一楼画舫三分之一做了舞台和后台,三分之一给拍卖者留出一大片地方,剩余的地方就是社会各界人士前来看热闹,也顺便给做个公正。 除了江行中两口子跟木翰林在一个角落里看热闹,江老太爷在另一侧会友,,江家兄弟留了一桌,其余五张桌子都坐满客人。 过了一会儿,势在必得的八位客人缴纳一千两登船费进来了,在下人的引导下都入了座,歌舞才算是正式开始。 收了那么多银子,这享受自然得一流水准。除了没准备陪酒的女子,这些人算是,,品味到了什么叫舒适。 坐在宽大 的椅子上,脚下是捏脚的技师,身后是捏肩的丫环,桌前是伺候饮食的小厮,桌上是各色小吃和茶水。晚风袭来,画舫上各色花灯在不同位置悬挂,周边小画舫也挂着灯笼,映衬得河上十分迷人。 歌舞欣赏之后,江永在台上讲解了这幅画的创作背景,说是为了治好顽疾,禧郡王在那个山谷搜寻救命药材,每日浸泡药浴,一年多才恢复健康。所以对这个山谷印象深刻。 “所以,接下来要送给各位的便是产自于那个山谷里的一种对身心有益的药材一份,聊表心意。而且,今日在座八位贵客不论今日竞拍是否成功,下一次都能提前得到我们书画坊的拍卖信息,并且您如果有意参加的话,入门费可以打九折!” 其实入场的八人并不缺钱,可是对于上船就要交钱的做法不是很满意,如今江永这一解说,他们便缓和了脸色。 “杨老,您素来可是不参合拍卖的,这次怎么的,来凑个热闹?”一个中年男子对身边的老者说。 老者一脸漠然,头也不偏的道:“老夫可不是来凑什么热闹的,老夫是势在必得。” 其他六人也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有的人转转手上的扳指,有的人默默喝茶,有的人焦急的看着江永,只希望竞拍赶紧开始。 江永也不啰嗦,接下来上了几个丫环,把舞台的场景换了,摆上一副山水屏风,周围摆了一些画中茅屋外的物品,晾干的草药、小火炉,蒲扇等,在一曲古筝曲《山谷》的背景下,两个漂亮丫环款款走上舞台,在中间徐徐展开这幅《山谷幽居图》的卷轴。 八人立刻支起身子想凑近点看,江永一伸手邀请道:“请八位贵宾走近一些观赏!” 八人立刻走上去,凑近了观看一番,品头论足。 片刻后江永请八人回去坐下,台上给布置了一张小桌。 江永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支银色的小锤。 “想必各位已经确认了画作的真伪,没有异议的话,咱们就开始拍卖了。起价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两。成交后,买家需要额外支付成交价百分之十的手续费!这一点请诸位提前知晓,例如成交价格是一万两,那么您需要支付的实际金额是一万一千两!” 杨老第一个举手:“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中年男人紧跟着报价。 …… 当价格飙升到八万两的时候,中年男子退缩了。 最后价格停留在八万八千两,杨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轻声道:“总算不负所托。” 他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暗道一声好险。其余八个人都跟他道喜,他皮笑肉不笑的一一抱拳回应,心想不是你们一个劲儿的掺和,这价格能飚这么高吗? 其余七个人心里头也有那么一丝爽,就算得不到,也让你老小子多付出几乎一倍的价格。 杨老在收藏界名声很大,因为但凡被他盯上的东西,他就跟别人死磕到底。 这次也是如此。 “接下来,就是给为客人自由欣赏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办理好了相关的手续,这幅画就正式归杨老所有了,大家再想看可就得看杨老的脸色喽!” 江永再次出现,邀请杨老去后面厢房办手续。 中年男人 问戴着扳指的男子:“这还有什么手续?” 戴扳指的男子鹰钩鼻子,蓄着山羊胡子,闻言冷冷一笑:“还有什么手续,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杨老拿不出这笔银子,这不是咱们还没走么,这不是可以继续么。” 中年男人恍然:“这江氏书画坊还真是算无遗策。” 男人转动着扳指,隐晦的看向杨老进入的厢房,面上不显,其实内心十分期待。 不过杨老也是有备而来,虽然没想到价格高出了这么多,但是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微微抖着面皮儿把银票掏出来,换来了一份证书,上面写着经过江氏书画坊鉴定,持有者的《山谷幽居图》为禧郡王本人的作品,为真迹,一手成交价格八万八千两,手续费为八千八百两,最终您需要支付九万六千八百两! 杨老刚才就在庆幸,这次自己一共只带了十万两,差一点就不能支付了。 事实上别人都白等了,杨老出厢房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他倒是没有在意那封鉴定书到底是做什么的,只不过既然都是用了自己的银子支付的,那么能带走的就都要带走。 画舫里举办了一场宴会,主宾就是杨老,庆祝他得到了这幅画,宴会不仅菜品精致,配乐精彩,舞蹈出众,烟花绚烂…… 酒,更是一绝。 就连杨老这样阴沉的人也觉得,这一千两花的值了。 手续费很贵,但是人家是提前说明的,所以杨老尽管照规定支付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手续费是干什么的。 江永道:“这个,可以这么说,算是售后服务的预支费用吧。” “售后?”杨老心想东西都到手了,你还管得到什么呀。 江永笑道:“关于这幅画,不管是您遗失了还是出现了仿品,都可以来我们江氏书画坊来,我们负责给您追回或者鉴定,不过仅限一次。” 杨老呵呵一笑,不觉得有什么用处,自己主子的势力还用不到这样的售后。 最终杨老喝的醉醺醺的,被抬了回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杨老才醒来,揉了揉有些疼的头,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昨日的事情,顿时大惊失色! 他来不及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却见一个彪形大汉和江永正在自己卧室外面的院子里石桌上坐着,桌上放着一个长箱子。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箱子,赶紧跑过去打开箱子,取出卷轴打开仔细的看过,这才如释重负。 抹了把冷汗,他问:“二位这是……” 彪形大汉蒙着一只眼睛,正是当年护送过木翰林又参加了保卫圣上的守护战的楚二,他在保护圣上的战斗中失去一只眼睛,如今已经被江家雇佣。成为新成立的护卫队教官。 “哦,鉴于您昨晚的状态不能很好的保护这份拍卖品,所以我们江氏书画坊帮您保管到您清醒为止,方才您也已经验证过真伪,所以请您在交接书上面签字,以证实我们的交易,正式完成!” 杨老愣神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操作,不过他接过交接书,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想着对方毕竟守护了一个晚上,本来不需要这么费劲的,所以他签了字。 “贵书画坊做事的确周全,杨某服了。”杨老终于露出了一丝敬佩,“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次合作。”

362-鸿禧引荐古连云 银票送到禧郡王府的时候,禧郡王鸿禧错愕不已:“这,金额是不是弄错了。” 就算是备受追捧,毕竟是当世书画家,作品升温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跟真正的传世名作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一般来说像这样尺寸的画作,最多三万到四万两,还是买家特别喜欢的情况下。 江永微微一笑:“这八万八千两是拍卖价格,我们书画坊还收取了百分之十的手续费,所以时机的交易金额是九万六千八百两!” 禧郡王目瞪口呆,手里捏着江永递过来的银票,有些不明白,如今的钱这么好挣还是说,现如今的人们这么有钱了?自己的画作才刚刚问世没多久而已,怎么会被这么疯狂的追捧…… 忽然间,他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让云雁吃苦了!” 江永闻言,静悄悄的低下头,此刻才对这个姑爷多了一份认同。 “有了这笔钱,最近我就不再出手了,等以后交给云雁决定吧。如今一心就等着迎娶云雁了!”鸿禧笑眯眯的,能光明正大的提起她对他来说,就是幸福的事儿了。 “郡王爷如果有需要,用得到小人的,尽管吩咐。”江永躬身道。 鸿禧客气道:“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 送走江永后,鸿禧去了府中一处客院里。 院中一个中年男子正戴着斗笠,背对着门口在鼓捣什么,石桌上一株名贵的兰花被丢弃在一旁。鸿禧好奇的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那人也不抬头,微微一笑,眼睛还盯着自己身前的东西,道:“稍等一下,我浇了水就好了。” 说着从一旁的奶白色瓷壶中倒入清水。 “古先生这是在做什么?”鸿禧很纳闷,自己特意淘来的名贵兰花被连根拔起丢在一旁,反而看起来一株比较平凡常见的小草被他小心翼翼的移栽进了花盆。 “这株药材还欠些火候,转了半天这个院子里就只有这盆花里的土比较适合,所以就拿来养养药材喽。” 禧郡王傻傻的看着,叹口气笑了:“这种土后院有很多,古先生还需要吗?” “还有?那多给我弄几盆来!还有,这个井水下次不要烧开了,直接给我生水就行。” “呃,好。”禧郡王深知眼前这人是眼中除了医术和药材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的。 “哦,对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的小媳妇?”男子埋头整理药材,随口一说。 禧郡王却犹豫了下。 “怎么,怕我这张脸惹祸?”男子嘲笑他,“对自己没信心?” 禧郡王心想不是我的信心问题,而是你长的太妖 孽!当初初见连自己都失神了。 “怕什么,我都这个岁数了!”男子爽朗的笑了。 “先生可比本王大不了几岁。”禧郡王小声道。 “呃,对哦。”男子仿佛刚想起来似的,“你是老牛吃嫩草嘛!” 禧郡王动了动嘴皮子,实在抑制不住的脸红了。他可不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何,虽然他说话好怼人! “放心吧,想来能被你迷住的女子,也不是那等肤浅的人,纵然暂时看呆了,也只是意外而已,我这张脸看习惯了就没什么特别的了。”男子安慰他 鸿禧一想也是,自己跟江云雁的感情可是历经生死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改变。 “对了,云雁说过,先生给她五舅治过病是吗?” “不记得了,应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我岳母却说一直想谢谢先生呢。” “你岳母……”男子想了想,恍然道:“哦,江大夫人?” 鸿禧点点头。 男子皱眉想了想,鸿禧看出他的顾忌,当下扳回一局:“放心,我岳母见多识广,连外海都去过,不会纠缠你的!不过……她比较爱整人倒是真的。” 整人?男子低头想了想,问:“我这种人她也会整吗?” 鸿禧摇头道:“应该不会!先生于岳母有恩,她不会的。是我说的不清楚,岳母是比较爱跟家人尤其是孩子们开玩笑的。”当下把江驰中始终不知道定亲对象就是心仪的对象这件事说了出来。 男子双眼亮晶晶的,更加神采飞扬:“这么说来是个很有趣的人嘛!涉及到生死关头,可以给你一巴掌,无关紧要的时候会坑儿子~蛮有意思的。” 鸿禧微微不自在,当初昏了头才会跟他说自己被苗氏一巴掌打醒的经过。 “那你说我以师弟师兄的身份前去拜访应该不会失礼吧!”脑子忽然说道。 “不会,先生要去本王代为引荐就是了。”鸿禧心想还能趁机见见见见媳妇,这定了婚期反而不让见了! “什么时候能走?”男子站起来拍拍手,在旁边的铜盆里净了手,当即问道。 鸿禧惊了一下:“现,现在就去?” 男子皱眉:“难道还得递帖子?” “不用不用!”鸿禧看了一眼男子的衣着,问:“先生不需要换衣服吗?” 男子道:“这身今日刚换,还是你给准备的呢。又不是去看病人不需要再换工作服啦!” 鸿禧对他知之甚深,他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医疯子。“好,这就走。” 鸿禧吩咐备车的时候,管家多嘴问了一句:“王爷是要去赴宴吗?” 鸿禧胡乱应了一声,方才意识到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不就是个饭点儿么! 可是看着兴致勃勃的男子,鸿禧也只好装一把糊涂了,但愿男子的惊世容姿能让江家人忽略这点小小的失误。 马车上男子一直掀开窗帘观察外面,鸿禧很奇怪:“对外面很感兴趣?要不咱们下车走走?” “算啦!下去又不消停了。这样躲在车厢里观察就很好。” 马车接近江家的大门,男子忽然说:“这江家的规模不小啊。” “是啊,据说曾经是清河府首富。” “曾经?未必是曾经吧!” 鸿禧想起来江河中的回归,点点头。 “这江大夫人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知道她有钱,就连海上商路那么大的利益都毫不避讳,她一定有很强硬的后台!”男子睿智的分析,“而且绝对比你大!因为她敢扇你耳光!” 鸿禧再次后悔告诉男子这件事。不过他深入的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男子的分析完全有道理! 可是,岳母的后台会是谁呢? 苗氏听说鸿禧登门,还带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让从 门房开始到进门禀告的丫环都看呆了。苗氏心想一个男人纵然长得好看又能如何,还能美得过江云秋或者楚颜?又或者说因为一个男子有了绝色女子的容颜,所以更令人吃惊? “快请进来!不过,禧郡王可曾说过那人是谁?”苗氏问道。 “诶?奴……奴婢忘记问了。”丫环扭捏的说着。 “你呀!”苗氏白了她一眼,也不生气。 丫环嘻嘻一笑,这种事情夫人是不会怪罪的,她赶紧去掀帘子,因为已经从窗中看到禧郡王二人已经来了。 男子一踏入正房,满屋子的女眷全部倒吸一口气,也有丫环将手中的物件掉在地上,砰砰砰的。 男子面不改色的向主座看过去,他此行来最大的目标就是看看苗氏是个怎样的人。 苗氏倒也看的稀奇了些,不过毕竟见识多了些,从前那影视剧中多得是这种男女通吃的绝色男子。相比起来,眼前的男子堂堂正正挺拔玉树,少了些脂粉气,好看的天经地义。 鼻尖闻到了一丝药香,苗氏忽然就反应过来,当下一笑。 “这位便是康大夫的师兄,古先生吧!有失远迎!” 男子一阵诧异,不过想来这也不那么难猜,自己给禧郡王治疗的事情苗氏自然是知道的,想必也从师弟那里听说过自己的容貌,前后一联想,其实真的没那么难猜。 “见过江大夫人。”男子抱拳,鸿禧则是行了晚辈礼。 “快请坐!古神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苗氏兴致勃勃的看着男子,这个古连云果然是个钟灵毓秀之人,白净而干净的面目,剑眉微微略细,星目灿若星辰,眼中尽是干净而睿智的光芒。 这让苗氏好感顿生,这人的目光纯净,看来是个一心钻在医学上的学士。 忽然苗氏想起来自己曾经准备过几本孤本医术,当初要感谢古连云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遇到而已。 “哦,对了,先有我五哥的事情,后来又有禧郡王的事,我一直很想亲自感谢古神医,又怕您嫌弃我市侩,所以只能投其所好,收罗了几本医书孤本,不知道古神医是否赏脸收下?” “医术孤本?何时何人所做?”古连云顿时双眼放光,有些急切。 苗氏看他的样子,便让莲月去取。 看到了鸿禧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样子,一皱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云雁在花园里呢。” 鸿禧顿时兴奋的站起来:“多谢岳母大人!” 他丢下古连云,脚下生风的在丫环的领路下,奔向花园去了。 此时莲月已经取来了一个盒子,恭敬的捧给古连云,于是他便丝毫不在意鸿禧的离开。 “《伤寒论》?《百草道》?《千针方》!”古连云跳了起来。 苗氏一看放了心,还好人家稀罕,好像很稀罕这几本医书。 “古神医,您喜欢吗?” “何止喜欢,这简直就是奇迹!夫人居然能够找到这几本书!还有,神医什么的,千万不要提,就叫古某连云即可。”古连云头也不抬的回答。 苗氏笑道:“那我称呼您古先生吧,您看这医书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研究不完,不如您先在舍下住下,江家多得是药房药材铺子,先生可以尽情的实验呢!” 古连云眉开眼笑:“可以吗?”

363鸿雁组合虐单身,圣上再约苗氏 鸿禧去花园见了江云雁,中午也是两个人在花园中的亭子里单独用饭的。江云雁高兴极了,她也好几日见不到心上人了,所以高兴之余直到日落西山了,鸿禧该走的时候,才想起来问问他今日为何而来。 鸿禧顿住了,蓦然站起来:“坏了,我将古先生给忘记了!” 江云雁一听,问道:“古先生?可是给你医治顽疾的那位神医?” “正是!” “那,既然来了,就带我也去见见吧,我想当面感谢他!” “好。” 两人来道正房,哪里还有古连云的身影。 苗氏喝着茶水瞥了两人一眼:“舍得出来了?” 两人脸一红,彼此相看很是不好意思。 “在竹影院呢,那里离药材库房最近。” 鸿禧两人去了竹影院,古连云正在指挥几个小厮翻地。 江云雁看到古连云的容貌也是一阵失神,随即叹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美人!” 然后看向鸿禧:“你天天对着这张脸养病,竟还能回来找我…” 鸿禧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拉着女子的小手道:“不论是男是女,他再美终究不是你!” 江云雁便吃了蜜一般,甜甜的笑了。 然后两人就忘记了来干什么,相携走了。 古连云愣愣的看着,问:“这两口子来干吗的?” 江家下人深受主人影响,闻言耸肩道:“秀恩爱,虐单身!” 古连云反应过来后,从来不觉单身有什么不好的他,忽然深深地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即他便埋头进了书房,钻研新得手的医书去了。 雍亲王夜里在院中站了半晌,抚着胡须笑了:“第六颗守护星这么快就归位了!” 云叶道长摇摇头,心想世风日下啊,一个寡妇居然需要那么多人守护,还是那么优秀的人守护,比如说自己的俗家弟子杨荣立,虽说不在这女人身边,可是却替她守护着她儿子! 唉!叹了又叹,云叶道长忽然恨极了“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 苗氏接到夜铃传来的消息,圣上要见她。 “楚田呢?怎么是你来传话?” “头儿已经秘密去了西面。”夜铃神色间不无羡慕。 苗氏就说她:“女孩子家家的,向往什么战场!” 夜铃微微一笑:“我们暗卫还分什么男女,都是战士!” 苗氏肃然起敬:“你若真想去,我给你说,但你要保重自己。” 夜铃一听,顿时惊喜的拜谢苗氏。 于是见圣上的时候,苗氏就推荐了夜铃,圣上沉吟道:“你跟她最熟悉,朕想给你留个靠得住的护卫。” “我身边一直不缺人,我也不再去冒险,你就不要为我考虑了。夜铃一心报国,你把她留在我身边屈才了。” 圣上便点了头:“鸿禧成亲后去前线,就让夜铃跟着去吧。”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见见吗?”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很忙!” “是很忙,不过还能抽出时间。就怕过一阵子更没有时间来看你了。” 苗氏听了便笑笑不语了。 圣上突然问:“驰中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苗氏心中也惦记,不过还是道:“兴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 “再不回来可就赶不上云雁大婚了!” “对了,那个弩箭制造出来了吗?”苗氏忽然问。 圣上激动的点头:“这次叫你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事儿。制造出来了,威力果然巨大!不过朕让他们做了个精致版的,给一般没有武艺的男子和女眷使用。” 圣上从一旁搁着的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弩箭,比划着让苗氏伸出手臂,他便将弩箭扣在苗氏的手腕上,皮带上的搭扣锁住。 “对着那个花瓶,试试!” 苗氏指着花瓶,用另一只手扣动扳机,只听嘟嘟嘟三声,花瓶被打碎了,还有两支弩箭钉在了花几上。苗氏第一次使用,没有瞄准,更没有预料到反坐力。 “第一次用,这成绩不错了。”圣上笑眯眯的。 然后他给苗氏讲解了具体用法,原来这个弩箭分两种操作方式,一种是需要另一只手配合的双手模式,另一种是单手,只需要把一个机扩翻下来就可以用手指操控。最多一次可以射出十五枚小巧的箭矢,这种弩箭小巧易隐藏,但威力小很多,只适合近身战,陷入包围的话估计没几下就弹尽粮绝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有个自毁装置。”圣上看着苗氏:“这项技术,尽量不要给人夺去。” “明白。”苗氏点头。 “正常情况下你有时间毁掉,实在没有时间或者毁掉它会危及你的安全,你就随他去吧,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记住了吗?” “嗯,放心啦,我很惜命的!”重活一回,绝不虚度,绝不苦了自己! “朕给你们准备了一箱,两种都有。你自己看着分配去。不过你手上这个是朕参与过的,算是朕给你的回礼,为了望远镜。”圣上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给自己的是原创加手工,自己的回礼是人家的创作工匠的手工,自己只动了动嘴。 苗氏却笑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圣上就翘起了嘴角。 “你自己也别忘记戴一个!”苗氏嘱托道:“如今楚田都不在你身旁了,实在让人不放心。” “你看!”圣上掀开袖子,是跟苗氏同样大小同款的配置,“朕也不方便戴大的,不太方便。不过反正朕也离不开京城附近,反正出宫就戴着。” “哦,那就好。”懂得保护自己,不是盲目自大的认为自己是天子就无敌了,这个人很务实。 “对了,那些学习外语的人怎么样了?”务实的皇帝很惦记自己委以重任的年轻人们。 “他们?”苗氏想了想某日心血来潮去看他们上课的样子,顿时好笑道:“现在放假中。” “放假?他们还能放假?”圣上心想,朕都没给自己放过假。 “再不放假他们估计都成斗鸡眼了。” “为什么?” “呃,因为那些……文字吧,他们记得很费劲,练习的也很不容易。每个人盯着盯着就快钻进去了,我一看,还是让他们放松一下吧。” “很难吗?”圣上还想着跟苗氏学学呢,可是那些年轻人都是正当年的记忆里应该是最好的,可还是不容易,自己学的话会不会被嫌弃笨。 “很难一蹴而就,需要日积月累。所以不要心急,慢慢学吧。” “哦。”圣上似乎有些失望。 “任何知识 的积累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啊,我们也是从小到大都在学习说话认字。对方也是很成熟的文明,所以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学会!” 圣上长舒一口气,是自己心急了。 “对了,朕一直想问来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白是个女子了?” 苗氏但笑不语。 “还别说,真有人至今不死心,还暗地里给朕上折子,要求朕追究江行中的欺君之罪!” “是吗?”苗氏咬牙切齿,“真是见不得别人好!又没有实际证据,怎么就抓着不放了呢。不过好在圣上英明,那知白的兄长那嫁妆可不是白送的,是吧!” 圣上叹口气,没法在聊这个话题了。 “云雁大婚的时候,朕和母后、雍亲王会作为男方的家长,大长公主、福禄皇姐会代表女方家长,这一点皇姐跟你沟通过了没?” “说了,”苗氏无奈道:“我想着让云雁从我家出门子,长公主想让云雁从她府里出嫁,结果我俩正吵着呢,云雁说她似乎得从郡主府出嫁,这是礼部通知的,所以我俩白吵吵了。” 圣上不由的笑起来:“这也吵。” “对了,秦家也派人给送了一车添妆。我该收下吗?”苗氏忽然想起来,最近的事情太多,若不是提起来云雁的大婚,她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秦家?”圣上呵呵一笑:“照单全收就是了,云雁也算是他秦家女儿的堂妹,他们添妆也正常,这次他们倒是很机灵嘛!” “可是那添妆……” “全收了,他们家不差钱。” “好吧,哎呦,再这样下去,我这首富的头衔会不会就该传给云雁了!” “得了吧,你这头衔给朕稳稳的戴着!” 苗氏就笑了。 “可是,朕忘记嘱咐你了,这鸿禧啊,他是半路王爷,家底子薄,你的嫁妆可别太过了,他面子上不好看!”圣上担忧这一点。 “你还真不了解你这个堂弟!”苗氏瞥了他一眼!“前几日,他的一幅山谷幽居图经过我们江氏书画坊的拍卖,最后卖出了八万八千两的天价!这还是他最近卖出去的十几幅书画作品中的一幅。当然是价格最高的一幅。不过其余作品每一幅都没有低于一万两的,你还替他操心!” 圣上瞪大了眼睛,他真不知道这事儿! “那朕就放心了。”圣上心想这人的命果然天注定。云雁这丫头虽然情路上坎坷了些,但是果然是天生的富贵命啊,出生的时候苗氏已经把江家经营成了清河府首富,她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真是半点苦都没受过。在转山庵的四五年算是最清贫的了,可圣上去过那里,那小院只是小了点,房子却早已被江家修整的十分舒适了。然后嫁给鸿禧这个半路王爷,算是清贫了吧,谁知道人家本身才华出众,随便几幅画就是十几万两银子!加上娘家的嫁妆,江云雁注定一生富贵了。 哦,还有尊贵的身份,本身被封为郡主,又嫁给郡王,谁能说她不是个人生赢家呢? 有些人天生就这个命,羡慕不来的。 听说鸿禧为了讨好江云雁,把个郡王府改造了七七八八,就为了让小妻子住的舒服些。 江家的儿女是不是都有一种幸福的传承啊,你看江行中一脸木然,可是据说也十分宠爱知白……呃,是陆白芷,都结婚了,还容许她女扮男装出现在东山书院,也就是圣上脾气好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种直接打脸的行为。 唉!这一切的纵容,都是源于面前这个女人,苗氏。

364大长公主论苗氏,登门选婿 当圣上把这个命定的理论讲给太后的时候,大长公主正在太后处做客,闻言轻笑一声。 圣上便问道:“怎么姑母不认同这个道理吗?” 大长公主欠了欠身,道:“谈不上认同不认同,本宫只是有些自己的感慨,圣上愿意听的话,本宫倒是可以说一说,至于对不对的好听不好听的,圣上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大长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姑子打扮,虽然恢复了身份,也只是偶尔才会穿礼服,一般还是怎么舒适怎么来,头发总是简单的梳个髻,插一支檀木钗。她曾经有一支墨玉簪,给了苗氏,此后也不管自己府邸里有多少钗环,她只一根檀木钗而已。 她的简朴令人敬佩,加上她睿智的表现,圣上对她的话也很重视。 “姑母说笑了,请姑母赐教。”圣上很谦虚。 太后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大长公主。 “贫尼认为,”大长公主在谈论一些事情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改变自称,“世间事都是有因果的。江云雁能够得到如今这种衣食无忧、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命运,少不得她有个好母亲。当然了,苗氏本人如今也是深得上天眷顾,有着一般女人难以企及的不老容颜,有着万贯家财,听说她的先夫还特意留书许她再嫁!儿女孝顺听话,都前途无量,子孙满堂,说不出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人人只看到她这些风光,可谁看到她一路的艰辛和长久以来的作为了?” 一路的艰辛,圣上和太后对视一眼,他们倒是知晓,可她长久以来是个什么作为? 圣上的印象就是她大把大把的撒银子,很是慷慨。 太后的印象就是很护犊子,对自己的孩子尽心竭力。 大长公主轻哼一声:“圣上的记性不太好啊,远了不说,前几年清河府雪灾,苗氏是怎么做的,随后的难民潮,你以为凭借清河府的府台,那个姓梁的,就有那么大本事安抚了流民,杜绝了一场灾难?那是苗氏带领江家出钱出力,出谋划策,带动了整个清河府的富商出血,才把难民潮给散了的。这是多大的功劳!” 圣上惭愧,恍然道:“是啊,说起来不过才六七年的事情,竟然都忘记了。” 大长公主道:“平日里,江家待下人最是宽厚,这在整个清河府都是出名的。不但如此,她还不遗余力的替朝廷帮助人才,保护帝师,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圣上心想,江行中算是个人才,可是不遗余力是哪件事? 大长公主道:“我与苗氏算是忘年交,她很对我的脾气,也很喜欢跟我说说一些心里的想法。今日,贫尼就给圣上念叨念叨,省的圣上总以为她一直是顺风顺水,一直受你的庇护!你都不知道她在暗处都为你,为大展国做了多少事情!” 圣上一听,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海上商路,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你、为了大展国才动了心思去打通的。所以当这条商路阴差阳错被江河中打通了之后,她便挑选合适的时机跟江河中摊牌,让他同意把商路让给朝廷,这可是一件不世之功!她还替你培养翻译、给你先进的武器设计图、望远镜的设计图……据我所知,她还在研究更多更先进的东西。另外,白帝师怎么回京的,木翰林和白帝师如今的 生活条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都是江家在养着。还有你比较器重的曹格,那是苗氏从一个书生开始就资助的,甭管她开始为了什么,她终究是把这个人才给送到了你的眼前。还有,你以为这几年济城的学子怎么那么多得中的,跟当年的百日帝师讲坛有着直接的关系。而那些授课资料,是苗氏派人整理出来,分散到全国各地去销售,纵然她挣了些钱,可是知识传播出去了,最后受益的人是谁?” 圣上张大了嘴忘记合上,他总是很意外苗氏的一举一动都能帮到自己,却从没想过还有这么深远的意义! “更不要提贫尼、雍亲王的回归,对你的声望的提高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甚至她的女婿张熙正……这个将来你看就是了,他如今已经师从白帝师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有禧郡王,那是她为了云雁一巴掌打醒的,你又多了一个左膀右臂吧。她的气度、眼界,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够看透的。”大长公主说了半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她做这些,可有跟你要过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圣上摇头。 “圣上前几个月遇刺,怎么活下来的,江家人付出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将圣上保下来!江家可以称作满门忠烈了!还有苗老爷子,跟贫道差不多年纪吧,都跑出来护驾!” 想起那日的凶险,圣上也不由得一阵后怕。 “再往小了说,她作为一个嫡母,下面有六个庶出的子女,她却一个都不曾亏待,全部都精养着,一个个为了她们操心,你看她庶出的子女哪一个差了?光这一点,就让天下的主母都自觉矮了三分!多少后宅妇人谈论起来,都是一脸钦佩的样子,多多少少影响了她们自身的做法。” “所以说到最后,作为她亲生的、疼爱的女儿,江云雁有那么好的命运,又有什么稀奇?命运?命运都是你种下了因,才得到结的果!” 太后和圣上很受教育。 大长公主心中暗笑,自己避重就轻,把苗氏说的这么伟大,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总是把苗氏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而已。 太久没有训人了,今日能够给天下至尊的母子两个上了一堂课,心中还是很满足的。只不过出宫以后的大长公主有些思念自己的儿子了,这辈子与亲人注定聚少离多,让她的性格多少有些孤僻,可是最近几年她的性格越发的洒脱了,能够跟儿子相聚,再短的时光都值得回味。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当婆婆了。 回大长公主府的路程其实不远,不过大长公主年纪大了,不喜颠簸,所以马车慢悠悠的走在皇城的路上。 即便回到府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大长公主想着要不然去苗氏那里坐坐? 挽竹嫁给了大长公主府的一个侍卫,早已经出府了,只不过家里还有个檀香,不肯嫁,说义父一日不成亲,她一日侍奉在家。 大长公主心中感动,可也不愿意当真耽搁了这孩子的亲事,说实话,檀香也不小了。摇摇晃晃中,大长公主想到了一个人,便对车夫道:“掉头,不回府了,去江家。” 马车掉头,嘚嘚嘚踏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大长公主心想自己应该算是找对人了。 苗氏忙的焦头烂 额,听到大长公主上门,连忙把手里的活甩给乔氏、姚氏和陆白芷。 “老姐姐,你可算是救了我一命啊!” 苗氏高兴地把大长公主请入正房,一边拉着她的手在次间大炕上坐下,招呼了丫环们上茶水点心,一边道。 “我还怕打扰你呢,没想到你竟然早就盼着人来找你,好让你偷懒!” “是呀,我还心想,这京城的几个朋友也太不够意思了,就那么识趣儿的不来打扰我?”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苗氏开口道:“说吧,姐姐你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对不对呀,师太!” “是呀,刚才从宫里出来,想着来你这儿肯定红火。然后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说吧。” “檀香老大不小的了,我想给她说一门亲事,可是高不成低不就,于是想起你来了。” “我?我可不认识多少青年才俊,不过你可以说说檀香想找个什么样的?” “她怎么肯跟我说!是我自己看上的!” “有目标了?这就好,说出来听听,我看靠谱不靠谱!” “楚天歌!” “谁?” “楚天歌啦!好好的榜眼不做,被你拐去接手海上商路的那一个楚天歌!” 苗氏苦笑:“他?太妖 孽了点儿吧。”檀香只是清秀之姿,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楚天歌那双挑剔的眼睛,毕竟他自己比檀香好看百倍! “唉,我给安排他们见一面吧,可是结果完全不能保证!看他俩的缘分吧。”大长公主的请求不能拒绝,苗氏心想反正我只负责安排见面,他们两个能不能看对眼,就看缘分吧,我再也不敢强求了。 大长公主点头道:“我晓得。” 苗氏就派人去找楚天歌,自从那日领他见过圣上后,楚天歌便一头钻进了学习中,学习如何经商,学习那门外语。 苗氏把圣上给的弩箭给他配了一把,用来防身。 听说苗氏找他,他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 他走在院子里还琢磨着苗氏给的几个公式的算法。另一方面大长公主传话回去让檀香来江家,说要在这几小住几日,檀香就赶紧取了大长公主的常用物品,几身换洗衣服,带着自己给昔日姐妹准备的小礼物就来了。 这边楚天歌见了大长公主,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苗氏也不说叫他来做什么,反而跟大长公主谈论起檀香的事情来,从 一开始如何被选中去伺候她,如何备受信赖,如何跟随大长公主出门游历,在外如何获得大长公主的认可,回来后如何认亲说了一番,大长公主开启夸人模式:“这孩子原先虽是个丫环出身,可被我收为孙女之后,半点骄傲自大都没有,说实话还跟丫环时候一样尽心竭力的照顾着我。半点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主子就把照顾人的事情全部推给别人做。我们母子相认后,得到了我儿的认可,檀香他从此把她义父的身体也当成头等大事,竟然说我儿不成家她就不出嫁!我这心里又感动又担忧,孩子一片孝心,可咱们做大人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孤苦一生啊!你说呢?” 苗氏赶紧点头:“是呀,就是说呀!”

365太子妃的算计 楚天歌何其聪明,虽然方才不在状态,但很快就从她们俩的谈话中听出了些端倪,心中不由得好笑。他自己对于娶什么样的女人真的完全没有概念,苗氏完全可以替他做主,可还搞这种不期而遇,他敢肯定一旦自己走出这个屋子,绝对会跟那个檀香迎面撞上。 他还就不动弹了,看看苗氏怎么安排下去。 苗氏抬眼便看到了楚天歌了然的微笑,心想这小子猜出来了。 硬着头皮听大长公主说完,然后就示意楚天歌可以回去了。大长公主看看苗氏又看看转身离开的楚天歌,悄然问:“怎么就让他走了?” 苗氏道:“咱们表现得太明显了,被这小子看出来了。我想着檀香一无所知的被他相看是不是不太好,还是跟她打声招呼,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大长公主闻言思考了一会儿,不由得点头道:“也对,是我太急躁了些。” “你也是一心为了檀香好。” 楚天歌回去就扎进了一堆材料中学习了,他本就聪明,如今也算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报国的大门,所以爆发出强大的学习能力,对外语的学习虽然比圣上的人马晚,但是进展却已经超过了他们。 苗氏不由得感叹学霸就是不一样,学霸中的学霸更是只能仰望。 大长公主觉得自己白张罗一场,很是闷闷不乐,等檀香来了,交代几句不相干的话就回了客院休息,让檀香随意玩去了。 江云秋抽空来给江云雁送添妆,苗氏埋怨她刚有了身孕就乱跑。 江云秋眼角含泪道:“大伯母也不进宫看看侄女,侄女只好出来看大伯母了!” 于是苗氏把江老太爷两口子,二房所有人都请了来,热热闹闹的过了半日。 下午福禄长公主也来了,夜里酒席的时候,苗氏问起林将军,福禄长公主笑道:“他已经在回程了,半月之内就能到。” 苗氏一挑眉:“那边的事儿解决啦?” “嗯,”福禄长公主瞥了一眼其他人,压低声音说:“晚点再说。” 苗氏会意的点点头。 饭后江云秋告辞,太子亲自来接,一群人呼啦啦的去请安,江云秋就嗔了太子一眼:“说了不让你来的,兴师动众。” 太子呵呵一笑:“这不是担心你么!” 江云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殿下放心,臣妾有分寸。” 太子张了张嘴,心想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你想你了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总觉得江云秋对自己没有那么迷恋,那么爱慕~ 这让太子有些在意。 到了禧郡王送聘礼那日,苗氏等人早早的就收拾妥当,等在郡主府正屋里,只听送聘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过来,当先一对肥硕的大雁,后面各种聘礼,最惹眼的就是太后等人的赏赐。 这桩亲事算是大白于天下了,由于双方都是话题人物,这几日京城全都在议论这桩婚事,然而议论的重点却不是二人如何看对眼的,或者二人相差多少岁。 由于江家这几年一直风头不减,有熟悉的人就给京城的江家人做了张关系图表, 然后就犯了愁。 为什么呢? 这还要从禧郡王的辈分说起。 当年轰动京城的江侧妃江云秋,是江家目前第三代,跟江云雁同辈。所以太子算是苗氏的晚辈,到这里谁都没有意见。 然而江云雁作为江家第三代却嫁给了禧郡王,禧郡王可是圣上的堂弟,太子妃堂叔!因此江云雁按照备份来说就高了一辈儿。从此太子从江云雁的堂姐夫变成了堂侄子了! 不知道他郁闷不郁闷。 可是,同属皇家的太子和禧郡王,究竟该按照谁的辈分为标准呢? 礼部为此也是争辩不休。 按理来说根据圣上的辈分来定就好,可圣上左看右看,真没法订。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堂弟,他想象着江云雁变成了弟媳妇~ 话说这种幻想可不太美好啊! 为什么,因为圣上可不想比苗氏小一辈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坊间也在解这个难题,舆论还是偏向于先来后到的顺序,先考虑太子和江云秋,而且论尊贵也是太子更胜一筹吧。 圣上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江云雁问起来,苗氏笑道:“在家从父母,出嫁从丈夫。他让你喊什么你就干什么喽,反正喊错了也是他丢人。” 江云雁闷闷不乐,她可一点都不想给鸿禧丢人!再去问福禄长公主,得到的依然是这个答案。虽然如此,可是两个长辈都这么说了,她也能安心一些了。 然后就是送嫁妆,一些大件儿的家具早就运过去了,什么拔步床、湘妃榻、中堂六件,博古架等,全部都已经摆进了新房,如今送的都是什么衣服料子,金银首饰,摆件物件儿~~ 即便只有一部分嫁妆,也让京城居民开了眼界,这也太奢侈了吧!那嫁妆箱子本就比一般人家用的大了些,还塞得满当当的,一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 纵然知道江云雁的母亲是清河府的首富,可惜也不该这么炫富吧,让京城多少闺女心生不平啊! 太子正日子这日单独一人来禧郡王府赴宴,因为江云秋上次回去后不知怎么又惹毛了太子妃又被关了起来,禁足百日。太子莫名其妙,可是两个怀孕中的女人自顾自交锋谁都不给他解释这是个什么状况,太子妃也是,距离上次闹的满城风雨才过了几天,这就故态复萌了! 可是他正要出声的时候被江云秋一个无声的眼神给阻止了。 太子恍然,不论对错,太子妃是正妻,自己想说什么都应该私底下说或者解释,不能当着东宫所有人的面,驳了她。 太子为了得到这样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侧妃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江云秋在江家正是拿自己侧妃的身份所受的待遇来警告家中姐妹,无论如何不要给人做小! 太子侧妃又如何,只要是做小,迟早会有人压在你的头顶作威作福。 江家女孩儿绝不做小的信念日益坚定,连丫环们都大部分认同了这个观念。 所以前几日,太子妃以江云秋怀有身孕不便伺候太子为由,让她把宫中的宫女挑选一两个出来服侍太子殿下的时候,江云秋尽管不情愿,还是广泛征求了自己院子里的宫女们的意 见。考虑到事关太子殿下的里子面子,江云秋还是认真挑选了几个容貌过关身姿曼妙的宫女,私底下询问了她们的意见。这几个里有三个曾经跟着江云秋回过娘家,也受了些影响,都有些犹豫。 江云秋给了她们三日时间思考。 也就是在这个档口,江云秋去给江云雁添妆了,尽管已经说了不要太子去接,奈何人家想要表现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亲自去接了。 两人一同回宫,太子妃一看火冒三丈。说江云秋阳奉阴违,嘴里说着给太子找侍寝的宫女,实际上又魅惑殿下跟着她回娘家,炫耀! 碍于江云秋也有了身孕,不能体罚,便只能再次禁足。并且声称l清河郡主的结婚大典也不让她参加了。江云秋~ 愁眉苦脸,还在犹豫的四个宫女亲眼看着怀着孕的太子侧妃还要被太子妃找借口惩罚,都心里拔凉拔凉的,原先的三分犹豫变成了九分。 太子听了原委却独自暗爽,他以为江云秋是出于嫉妒才不愿意给自己侍寝的宫女,心想她总算是露馅儿了。一时高兴一时又担忧她受了委屈,心中百般煎熬,可太子妃即将临盆,他又怕给江云秋求情气坏了太子妃,只好忍着。 其实现在东宫的两个女人谁都没在意太子的想法。 太子妃的母亲进宫看望女儿,也带着老太师的嘱托。 “你呀,太看得起那个江侧妃了!这太子殿下将来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她江云秋已经年老色衰,殿下哪里还会把她放在心上!” 太子妃哭的更厉害了,心想一个江云秋已经够难对付了,将来还有佳丽三千~心中便再次埋怨起祖父将她嫁给太子。若不是太子,凭她太师之孙女,京城第一才女,哪里寻不到一个满意的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夫人给女儿哭的心烦意乱的,便也顾不上谈心了,直接把来意说出来:“你祖父说,对付江云秋并不难,你找个帮手不就行了吗?你让她从她宫里挑人伺候太子这法子不好,那不是帮她拴住太子了么。你要给她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太子妃懵圈儿了:如何个势均力敌? 顾夫人道:“你别忘记了,太子还有一个侧妃位置呢!” 太子妃不敢置信的看着亲娘,他们当她是傻瓜吗?再给太子一个女人! 那叫饮鸩止渴! 可顾夫人是听从顾老太师指点过的,他从皇后的角度让太子妃学会俯视太子的其他女人,这一句话总算是对口了,心高气傲的京城第一才女心想这句话才算说到了点子上。 “那等我生下皇子再张罗吧。”她妥协道。 “万万不可!”顾夫人压低声音道:“一定要在你临盆之前把人抬进来!” “这是为何?” “新人嘛,总会多得宠一些时日,只不过我们又不是真心想要再抬举一个跟你做对的侧妃,只是让她分宠罢了。先让她得意几日,然后你临盆,诞下皇长孙,这可是普天同乐的大事!你想太子还会把她们放在心上了吗?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 太子妃眼睛一亮,总算是听到一个合理又有用的点子了……她总算是给母亲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脸儿。

366鸿雁大婚1 九月二十九日,京城上空万里无云,是最近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对于这一天,苗氏已经期盼太久了,因为这天是江云雁出嫁的日子。 鸿禧半夜就醒来了,也可以说他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只是为了保持一定的体力和精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官的服饰走上街头大张旗鼓的去亲迎江云雁,不知道自己这副形象走在街上会不会被人扔菜叶子。 江永过来帮忙的,也是因为鸿禧的郡王府建立时间实在太短,连个自己的人都没有,礼部和管家负责府里的大事小情,江永就被派过来帮忙处理一些比较临时的问题。 鸿禧这么烦恼着,江永从头到尾扫描了禧郡王一眼,额头的青筋咚咚乱跳几下,他很隐忍的说:“王爷虽然算不上是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可也身材颀长、五官俊朗,尤其是您的风度气质,您的才华学识、您的身份地位随便哪一样拿出来也不至于被人扔菜叶子吧!” 鸿禧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眼,很不确定的说:“可本王的年龄……是不是跟云雁太不配了……” 江永闷闷的腹诽了几句,脸上挂着笑容,道:“王爷多虑了,您……呃,这是圣上下旨指婚的美好姻缘,会得到天下人的祝福和认同的。” 鸿禧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自信,道:“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放弃云雁,随他们说去好了。” 江永忍住话茬子,他很想说没有谁会去说好吗? 按理说成亲的时候,女孩子一般会早一点起来,因为新娘的装扮真的比男子要复杂繁琐得多。所以鸿禧这个时候看到的黑暗的天空,江云雁也在打着哈欠看着。 江云雁在王妈妈的陪伴下,被礼部派过来的宫中嬷嬷给上装、绞面,还要听嬷嬷念好多的吉利话,把头发梳了。 当然,被苗氏教出来的女子对于古代的新娘妆是十分反感的,所以那一厚厚的粉盒早在一出现就被江云雁用眼神示意王妈妈给藏起来了。临到这一步的时候,嬷嬷急的团团转,满世界的翻找,实在找不到啊,两个嬷嬷便互相埋怨,江云雁淡淡的瞥了一眼,两人都不敢再说。 “没有就上一层香脂罢了,所幸一路上都有盖头盖着,到时候只要郡王不说,我也不说,不就没事了么。你们这样互相埋怨传了出去不仅我的面子上不好看,二位嬷嬷也少不得会被惩罚,不是吗?”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谢谢江云雁的大方。 江云雁回过头跟王妈妈两个人相视一笑。 完成了梳妆,宫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江云雁蓦然松了口气。 王妈妈见状给她捏了捏肩膀,轻轻的给他放松。 江云雁看了看门口,心想这个时候母亲不应该过来吗? 王妈妈见状轻声道:“夫人早早就起来了,磨蹭着不愿意来,奴婢看出来了,夫人眼眶红着呢。只怕这个时候还在伤心呢。” 江云雁一听鼻子就一酸:“只怕我是最让母亲担心的一个了。这个年纪才出嫁,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世人耻笑……会不会被人家对着花轿指指点点。” 王妈妈事后谈论此事的时候说起了这句话,江永感叹道:“怕是这二位是天生一对啊!”说着把禧郡王的顾虑也说了一遍,众人静默几秒钟,不由得爆发一阵大笑,这才冲散了苗氏心中的 那郁闷和不舍。 当时王妈妈就轻轻抱住了江云雁,道:“您是郡主,是禧郡王亲自向圣上请求指婚求娶的,当初也是您主动声明五年内不谈婚论嫁的。” 江云雁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他那么优秀,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我无才无德……” “您的出现算是拯救了禧郡王的性命!这样的功劳还需要什么德才?” 江云雁噗嗤就笑了,她想起来母亲说过打了鸿禧一个巴掌的。 外面忙忙乱乱的,才消停了一会儿,就有人又来敲门。 知春进来了,江云雁奇道:“你怎么还敲门?” 知春看了王妈妈一眼,有点扭捏。 “怎么了?”江云雁眨眨眼。 知春磨蹭到了江云雁身边,从身后取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江云雁,说:“刚才宫里的嬷嬷给的……”说完赶紧跑出去了。 江云雁好奇看着箱子,很平淡无奇的样子,正要打开,王妈妈脑海中“叮当”一声,正想着不会吧,江云雁就打开了盒子,里面是用红布包裹着的,掀开后,是基本图册,江云雁看了一眼,愣神后,脸上泛起朵朵红霞,双手无措的把盒子盖上。 王妈妈暗笑,看着女孩左右无处安放的无措,伸手接过来塞在一个需要带进洞房的包裹里:“没人的时候您再看!” 江云雁就低下头,耳朵都慢慢红了。 鸿禧收到这同款盒子的时候,也是愣神一下,然后火烧一般扔了盒子的。 王妈妈悄悄对江云雁说:“也真奇怪,这东西应该是夫人给您的。” 江云雁羞道:“妈妈快别说了,拿东西我是不会看的。仔细收好了别叫别人看去了。” 苗氏压根儿都没想过要给女儿出嫁的时候配送“春 宫图”。她没有这个觉悟,没有这个常识。 等了一会儿,知春、知夏 、梨子、栗子走了进来,今天她们四个人需要在花轿两侧,所以四个人穿着一样的服装,这就是陪嫁的四大丫环。 四人身后跟着苗氏,江云雁一看苗氏来了,不由自主的就扁了扁嘴。苗氏赶紧伸手制止:“别,我刚缓过来,你可别再招我了。” 说着转身从莲月手中托盘上接过一个碗,道:“今天一日你都不得休息,可是又不能吃太多,先喝点粥垫垫吧。” 江云雁听话的喝了大半碗粥,苗氏又吩咐她在离家之前就尽量先解决生理问题,要不一整天的时间可真没什么机会去净房。江云雁红着脸点点头。 女孩子就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苗氏,苗氏给看得一阵难受。 王妈妈给几个丫环使了眼色,一行人都出去了,给苗氏和江云雁一点时间单独相处。 苗氏坐在江云雁对面,看着女孩子精致的妆容,她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伸手给女孩子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看看一旁沉重的头面,这才握住女孩子有些冰冷的小手。 “这些年来,你委屈了。”苗氏克制着情绪,“这段感情中,你赌上了自己的一生。他是你全心全意喜欢的男人,他也为了你跟天命争斗,为了跟你在一起,他竭尽全力。你们的婚姻不是盲婚哑嫁,不用担忧嫁过去之后会受委屈,不用 迷茫能不能讨丈夫欢心。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而且他答应过这辈子就你一个人,你也不用烦心后院的争斗。你是乘着轿子奔向幸福的,所以,开心一点!” 江云雁点点头,可是眼睛还是潮湿的。 苗氏又道:“禧郡王他不是一个古板的人,那么今后他不会把你拘在后宅,京城里有云秋、云屏、云灵、行中,将来或许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你不会孤单的。” 江云雁牵着苗氏的手:“母亲呢?” 苗氏一顿,眼睛不自在的动了动,垂下眼帘拍着江云雁的手,道:“母亲也会来看你的呀!你呢,抓紧时间生个宝宝,禧郡王前半生那样孤寂,你要给他多一点温暖和关心,给他绵延子嗣,但是不要把这个当成是绝对必要的,不要给自己压力。” 江云雁只能连连点头。 “还有,任何时候面对任何状况,都要保持冷静和善良,不要被任何的欲望牵着鼻子走,做一个正直的忠诚的诚信的人。” 苗氏安顿道。 江云雁坚定的点头,握着苗氏的手越发的紧了。 苗氏不想再待下去了,毕竟尽管自己是穿越而来,可也同化的原苗氏的记忆和情感,对这几个孩子当真是越相处越有感情。相比起来,跟女孩子的相处时间更久一点,而且都说女儿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而且江云雁的感情经历也尤其让人心疼,苗氏从心底还是多疼江云雁一点的。 敲门声响起,苗氏喊了进来,乔氏姚氏和陆白芷都走进来,一个个的都跟江云雁说了几句话,尤其是陆白芷,她说:“四姐姐千万别担心,我个人的经验就是成亲真的太好了,有了最亲密的人,理直气壮的可以在一起,谁都不能说什么!有别的女人多看他一眼,你都可以直接瞪回去!” 即便是苗氏强忍着泪水都被陆白芷给逗笑了! 这也稍稍驱散了江云雁出嫁的离愁。 王妈妈进来请苗氏出去,因为稍后要在厅中接受江云雁的拜别,江老太爷等人已经在等了。 苗氏离开后,江云雁也分别跟两个嫂嫂一个弟妹说了一会儿话。 乔氏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前厅了。” 知春知夏赶紧进来给江云雁戴好了头面,固定住了,扶着她离开了房间。一路上都铺着和红色的地毯,直接到了前厅。 一屋子的亲人都在屋子里或坐或站着,一个个看到江云雁来了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江老太太伸出手让江云雁走过去,抹着眼泪道:“我的好孩子,祖母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我的云雁是最美的新娘子!” 这一句话让江云雁又处于哭泣的边缘了。 江老太爷都偷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江云雁在厅中的垫子上缓缓跪下,门外四个大丫环也跟着跪下。 “云雁能够托生在江家,享受祖父祖母和父母亲,各位亲人的关爱,二十年来一直生活的十分幸福,今日出嫁,蒙家人相送,云雁感激不尽!今后不能时常伴随左右,还请祖父祖母保重身体!”江云雁哽咽道。 二老忍不住红着眼眶,不住的道:“好,好好!” 江云雁看向苗氏和江二老爷夫妻,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367鸿雁大婚2 好不容易娘儿几个止住了眼泪,知春知夏进来给江云雁补了妆。 江海中进来道:“时间差不多了,前面的人传话来,说禧郡王已经出发了,最多半个时辰就到门口了。” 今日送嫁,江海中负责背着江云雁上花轿。 厅中的人一听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江云雁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快出院子的时候,知春赶紧把盖头给她蒙上,在垂花门前,江海中蹲下身子,江云雁被扶着趴在了他背上,江海中便站起来,背着江云雁慢慢走到了二门边儿上。 身后的抽泣声响成一片。 鸿禧已经从街角过来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过来,一群人在郡主府跟前停下来,鸿禧一身黑红装扮,胸前一朵大红花,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表情,神清气爽的跳下马,上前拍门。 江行中等人在门后出题为难他,可是他却一路过关斩将,没有什么题目能够为难住他的。 大门打开,鸿禧赶紧钻进去,身后跟着一队人,见人就往里推,然后给人家塞一个红包。大部分受到红包就往后退,不拦着了,江行中却左闪右躲不肯接红包,直到鸿禧对他一抱拳,喊了一声:“舅兄!” 江行中万年不变的脸突然慢慢变红了,随后愣愣的被塞了一个红包给推到了一边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郡王,喊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人“舅兄”…… 禧郡王自己也是小心脏砰砰跳,这对江行中来说固然算是一个突然而至的打击,对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为难! 为了四姐,算了,不为难他了! 在外厅稍事休息,被几个舅兄轮流安顿了一遍,终于得到内院的消息,江老太爷要见见他。 这兴许不是婚礼中必须的一环,但是他很顺从的进去了。 江老太爷在院中见了他,事实上老太爷还是很激动见到偶像的,最喜欢附庸风雅的人见到了此时风头正盛的书画家,其实舌头都快打结儿了,可是此时这个人要娶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老爷子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长辈的口气叮嘱了鸿禧一番。 这一番哽咽的叮嘱让兴奋异常的鸿禧深切的体会到了老人对江云雁的爱护呵护之情,也深切的体会到他们的不舍,他也收起了笑容,很郑重的给老爷子鞠躬,承诺道:“祖父放心,我会一生呵护云雁,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老爷子握着鸿禧的手,重重的点头。 然后随着礼部的人指点,把该走的程序走了一遍,终于能够把江云雁请出来了。 花轿停在大门外,鸿禧当先走出去,江海中背着江云雁直接到了轿子跟前,才放下,轿子跟前也铺着红地毯,喜娘扶着江云雁上了轿子,大门里面传出来一阵哭声。 江云雁忍不住在轿子里也哭了起来。 四个大丫环赶紧分列两侧,扶着轿子。 鸿禧看着江云雁上了轿子,这才回头翻身上马,对着大门口的众多娘家人一抱拳,便迎着江云雁走了。 郡王府和郡主府其实不远,不过为了体现热闹,还是绕了一条街,这才去了郡王府。 高堂位置上坐着当朝太后,两个新人拜了天地,江云雁被送往后院的新 房。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鸿禧稳住了略微颤抖的手掀开了盖头,被娇羞的心上人给惊艳了,还是被众人的笑声给惊得回了魂儿,两人喝了交杯酒,新郎官就去前院敬酒了。 郡王府也配了四个大丫环,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呆在屋里,江云雁柔声问道:“原先贴身伺候郡王的就留下,其余的就下去休息吧。” 四人彼此看了看,一起行礼退下了。 江云雁傻眼了,他都不用人伺候吗? 知夏爱同人打交道,见状不动声色的跑出去打听,回来后交代道:“方才那四个是郡王为了小姐你特意提拔进来的,才在嬷嬷那里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分别叫画风、画雪、画雨、画晴。平日里伺候郡王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厮,叫彩灯。” “彩灯?”江云雁噗嗤就笑了,她想起了那和荷塘里满满的荷花灯。 鸿禧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一副沧桑的样子,在朝中的确也没什么朋友,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和礼部的官员,加上雍亲王坐镇,几乎没人敢灌酒,所以他回到后院倒是很早。 本来他也有点儿心不在焉,能够早点回后院他乐得少喝几杯酒。 因为惦记着已经坐在新房里的新娘子,鸿禧走在通往 后院的游廊上,头一次对这个郡王府产生了家的感觉。原来家并不是一个华丽的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府邸,而是那个心尖尖上的女子所在的那间屋子。 家,就是有一个人在等你,你知道她在等你,而她知道你会回来。 即便他即将要去战场,此刻也不由得沉浸在了这个温柔乡中不愿自拔。或许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女子,让她在整日里都在盘算期待自己的归期,而自己将在未知的地方生死相搏,运气好的话,还能回来,运气不好的话…… 鸿禧忽然停住了脚步,也许自己应该在凯旋之后再来迎娶她? 可是……鸿禧转身靠在了一个柱子上,冷静的思考了一番,到底还是舍不得就那样不给她一个交代的离去。 江云雁早已得到了消息说鸿禧往后院来了,她就一直心怀期待的等着,等着等着变成了焦虑,然后就着急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有没有人跟着他,难道他喝醉了?” 栗子姐妹被派出去找他,没想到他就在新房小院的垂花门里游廊柱子上靠着。 “姑爷,小姐在等您,您怎么还不进去?”栗子问。 鸿禧惊醒了,他被这一声姑爷叫的有些感动。 姑爷!自己是她家小姐的姑爷! 所以,不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回来看着这个女子,跟她度过余生,然后,一辈子做一个姑爷。 鸿禧觉得,姑爷比郡王要动听。 “醒醒酒,这就进来。” 鸿禧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已经成亲了,她便是自己的妻了。 步履一步步的轻盈,他怀着激动地心情踏入了新房。 “姑爷……” 四个大丫环齐声喊道。 “呃,还是叫郡王吧。”江云雁吩咐道。 “无妨,”鸿禧微微一笑:“没人的时候,就叫姑爷吧。” 礼部的规矩不能随意更改,但是自家的院子 还是能够自己做主的,他喜欢姑爷这个称呼胜过郡王。 鸿禧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已经卸妆并且洗漱过后换了崭新的红色中衣,一头秀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脸上干干净净的十分清爽,此时正水灵灵的看着自己。 鸿禧眼中的柔情同江云雁瞬间相通,她轻轻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四个大丫环就鱼贯离开。 房间门关住的一刻,江云雁明显感觉鸿禧肩膀一松。原来他还是很不习惯很多人在的场合。 江云雁站起来,轻盈的走向鸿禧,来到他的身前,抬起头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纵然饱经风霜,纵然满目沧桑,却对着自己柔情蜜意。 拉着男子的手回到内室,给他宽去外衣,将他推进了净房,让他泡在浴桶里。 趁着江云雁去取换洗衣物的时候,鸿禧赶紧脱了衣服迈进浴桶,江云雁听到声音才捧着衣服进入净房,见鸿禧没入浴桶,这才快步走过去,站在浴桶外面,亲手解开他的束发,用水瓢盛了水轻轻地润湿他的发,用手指不急不缓的给他按摩。 “你不用做这个的,我自己来吧。”鸿禧哑着嗓子道。 “我喜欢,你不用别人伺候你,今后就让我来伺候你吧,一辈子。” 鸿禧眼眶湿润着,静默一会儿,忽然道:“可惜你已经洗完了,不然,我也伺候你。” 江云雁的手微微一顿,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滑,给他清洗了头发,用丝带暂时扎起来。 “你该起来了。”江云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净房。 鸿禧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迅速的清洗过后船上新的中衣离开了净房。 江云雁拿着一条宽大的毛巾在梳妆台前等着他,见他出来,让他坐下,给他擦拭头发。 如此温柔的对待,他从未享受过,原来这般令人沉醉。 转身一拉,江云雁就跌入他的怀抱,女孩子惊呼一声,慌乱的搂住了鸿禧的脖子。 “云雁,”鸿禧把头埋在女子颈肩,深深吸口气,汲取女子的香气,道:“今日,你终于做了我的娘子!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能够有这一天……做梦都不敢想!” 江云雁蓦然放松了身体,男子的声音哽咽着,她听出来里面满满的都是真情实意。 “嗯。”她轻声应道。 鸿禧猛然站起来,就这样抱着怀中的江云雁走向床榻。 很多很多的话要说,鸿禧把江云雁温柔的放在床榻上,很想表达一下自己有多么的感动,江云雁却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什么都别说,”女子笑颜如花,“我们有一辈子时间慢慢来说!” 鸿禧眼中忽然掉下大颗的眼泪,滴在女子的眉心。 女子眼角也滑落一滴泪水。 男子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梦寐以求的红唇。 燃烧的红烛,成双成对的鸳鸯、并蒂莲花样子遍布在新房的每一个角落,幸福甜蜜的气息弥漫在新房的整个空间。 在幸福的两个人看来,只要有能够相守的一天,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368鸿雁分离 圣上早早去了太后殿,他今天要好好的看看堂弟鸿禧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洞房花烛夜之后,还会不会依然绷着。 要说圣上其实事物繁忙,可他在这方面竟很愿意腾出时间来,或许也是想要从那烦人的政务中脱身片刻,图个暂时放松吧。 谁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派去宫门口守着的太监来回跑了好几趟,都没见到人影儿,圣上一直用脚尖点地,一开始还悠哉悠哉的,慢慢的速度加快,最后急躁的左右脚换着点。门外传话的小太监急的团团转,圣上终究坐不住,黑着脸跟太后道别,回到乾安殿处理政务去了。 太后也纳闷儿着,按理说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不靠谱的人呐。 还是嬷嬷提醒道:“莫非二位新人以为他们跟别的人赐婚一样,三日才来谢恩?” 太后迟疑道:“不,不能吧……” 嬷嬷道:“禧郡王才封王不足一年,清河郡主更是基本就待在了转山庵,这皇家的规矩……” 太后扶额:似乎真的没有人单门提醒过这两个人,皇家的婚礼隔日就要进宫谢恩的! 嬷嬷猜的没错,两个人的常识都认为需要第三日才去请安谢恩,所以尽管两人早就醒来了,却窝在卧房里说悄悄话,没有起床。 也是,上面没有公婆,也没有兄弟妯娌,两个人就是府里最大的主子,何必那么劳累的起来! 鸿禧也少见的没有起身去练功,搂着娇俏的小媳妇笑得傻里傻气的。 江云雁也早已度过了最初的羞涩,把头枕在鸿禧的臂弯,小手抵在他的胸膛,听他说着情话,感觉整个世界都圆满得不像话。 日上三竿,两个人终于起身,在净房洗漱一番,才开门叫了丫环进来。 早饭很丰盛,两个人都吃了一些,然后在屋里喝茶发呆。 “妾身都需要做什么?”江云雁想着,这根想象中的婚后生活不同啊,新婚后的媳妇不是都很小心翼翼很劳累很操心的吗? 这么悠闲真的好吗? 这么问着,江云雁顿时觉得又有点困了。 鸿禧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困了就继续睡吧。反正今日什么事都没有。” “可以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该见见你府里的人?” “是我们府里的人。不差乎这一会儿时间。午饭的时候再说吧。” 鸿禧拉起江云雁,让她回到床上躺下,给她盖了薄被。 看着已经熟睡的小妻子,鸿禧悄悄的走出去, 院中四个大丫环只有两个在廊下坐着,见他出来,静静的蹲身行礼,鸿禧看了看身后房间,道:“别让任何人打扰她,她醒来立刻去后院通知我。” 栗子道:“是。”左右看看,补充道:“姑爷。” 鸿禧闻言微微翘起嘴角,转身去了后院,从那里进入后花园,那里又一个小型的练武场。热身、活动、打拳,锻炼身法……一个时辰后,他微微出汗,一旁服侍的下人赶紧递上了帕子和茶水。鸿禧刚刚喝了口茶水,就见栗子出现在花园里,正四处张望。 鸿禧身形一动就来到栗子跟前:“她醒来了?” 栗子蹲身行礼,摇头道:“还没 有,是宫里派人来了。” 鸿禧顿住了脚步,问:“说什么事了没有?” 栗子憋着笑道:“奴婢听跟随的嬷嬷在那里抱怨,说礼部的人应该告诉您,身为郡王您大婚后次日是需要进宫谢恩的,而礼部的人却说这件事应该是宫里的嬷嬷告诉我家小姐,互相埋怨来着。” 鸿禧就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反身回到了练武场,对栗子道:“我没听到,你也没有找到我,至于王妃,不要吵醒她。” 栗子笑眯眯的点头道:“是,王爷。” 鸿禧瞥了一眼练武场旁边的下人,心想云雁的丫头还挺机灵。 栗子回去一本正经的跟礼部和宫里的人说找不到郡王爷,而王妃休息之前已经交代过了,不准打扰她。 礼部的官员和宫里的嬷嬷顿时傻眼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在郡王府里找不到郡王? 可是没办法啊,即便人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还不能提出质疑,更不能搜府,更何况宫里的意思是善意的提醒一下,用以弥补先前他们的失误。 所以,他们只能把这件事情交代给眼前的这个丫环。 栗子何其聪明,一看他们准备交代自己,就立刻行礼后转身离开了,都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礼部官员和宫里的嬷嬷面面相觑,无法置信。后来还是宫里的嬷嬷猜测,这两口子是打定主意三日后才进宫谢恩了,还不如就这样回去,索性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不过是明日的事情,无所谓了,宫里的那两位难不成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罪这两个正当红的新人吗? 两人匆匆离去,把这件事分别禀告给了太后和圣上。 两位能怎么办呢,太后理解的说:“鸿禧不久之后就会去前线了,让他们多相聚几日吧!” 提到这个,圣上的怒气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再也鼓不起来。他苦笑道:“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朕,不会选他!” 太后也跟着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哀家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他们呢。鸿禧这孩子,还有云雁……” “前线怎么样,准备好开战了吗?” “前线……不怎么乐观,现在西邮国表面上正在跟我们的人周旋,可是暗地里已经联合邻国把兵力悄悄集中起来了。” 圣上很忧心:“说不准,鸿禧真的很快就要走了。母后说得对,让他们多相聚几日吧。” 两个人叹着气,圣上终究忍不住说了实话:“其实,也许鸿禧后天就得走。朕刚刚来之前收到了密报,最迟三日后,早一点就是后日了。” 太后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担忧道:“安全吗?” 圣上想点头,觉得不妥,摇头也不是,僵硬的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太后泄气的往后靠去,对圣上说:“你回去吧,哀家头疼。” 圣上只好走了,他也不需要给太后找太医了,因为他知道太后完全是心里担心加上内疚所以才这样说的。 鸿禧尚且不知道这一切,但他有预感,或者说对于局势有所分析,他已经判定字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了,所以尽可能的多陪着江云雁。 练功完了,他让厨房做了江云雁喜欢的菜肴, 亲自选定了午饭的地点,在花园的亭子里布置了舒适的座位,挑选了最雅致的风景。 “去请王妃。” “是。” 小俩口在郡王府的花园里你侬我侬的吃吃喝喝,早有人把这一切报给了圣上,毕竟府邸和下人都是圣上给的,他若想掌握郡王府的一举一动还是很容易的。 他只能尽量的把这些都听进去,然后试图抵消自己的愧疚。 有的时候放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被放任的人有时候却不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有时候他们知道,比如说鸿禧,有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例如江云雁。 鸿禧这几日一直都有点欲言又止,江云雁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在等,等鸿禧亲口跟自己说。 真正到了要去进宫谢恩的那一天早上,鸿禧早早就去了书房,他需要收拾一些自己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江云雁忍着自己的泪水给他收拾了行装。有些事情尽管不想要知道,还是会知道的,江云雁不是笨蛋,更没有那么迟钝。两个人互通心意以来,她已经慢慢尝试着用鸿禧的习惯去思考问题,鸿禧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想,以如今两人的关系来说,究竟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口的。 想来想去,只有分离。 虽然知道他要去前线,可是江云雁是真的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她以为至少会有几个月的时间。 他们进宫的路上,在马车上紧紧交握着双手,注视着彼此。 谢恩之后,圣上单独把鸿禧喊去了乾安殿,两个人在太后殿里深深的对望,这就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的凝视。 在乾安殿里,圣上很婉转的,或者说试图婉转的告诉鸿禧前线吃紧,可鸿禧没有等圣上说出来,就自请前往前线。 圣上感动了,他走下龙椅,激动的拥抱了这个堂弟。 “朕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早日归来!” 鸿禧转身就要走,圣上问:“你不去道个别吗?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鸿禧顿了顿,继续走道:“方才已经道别过了。” 江云雁独自坐车回到了江家,跟苗氏说鸿禧已经出发了。 苗氏看着女儿强做坚强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批判鸿禧什么,只能把女儿搂在怀中,安抚着她。 晚上用过饭,江云雁执意回到郡王府。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只有知春能进去送点米粥。 等她自己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 因为新婚就别离,江云雁已经发泄够了自己的思念,所以现在她要打起精神来,给鸿禧把家宅看好了,管理好了。 郡王府的下人看着犹如脱胎换骨的王妃一个个都不敢偷奸耍滑,毕竟她不是个娇滴滴的不通庶务的大小姐,她自己已经管理了好几年自己的郡主府,再管一个郡王府不在话下。 苗氏去看了她一次,发现她过得很好。 “女儿会让他没有一丝的后顾之忧。” 女子脸上明媚而坚定的笑容打消了苗氏最后一丝顾虑,于是她离京了。才跟圣上说了不久,说不会再去冒险,如今苗氏又去了东边,因为杨荣立已经写信回来,江驰中在前去侦查的过程中,失踪了!

370闯入老巢 奔波了十几日,苗氏终于赶到了杨荣立信中所说的,江驰中最后出现的地方。 镇子外面有个牌坊,上面写着“林东镇”。 苗氏扮做一个普通的妇人,穿着简朴,身边带着王妈妈和莲月和一个三等丫环小麦。 “夫人,今日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王妈妈问道。 “嗯。”苗氏四下观察一下,道:“驰中最后是在这里出现过的,然后就不知所踪了,我想着在这里找找线索。” 王妈妈点头,道:“奴婢去看看镇子里有没有干净一点的客栈。” 苗氏道:“也不用太挑剔了,我们如今就是一般人家,别露馅儿了。” 王妈妈笑了笑:“奴婢知道了。” 江永在一旁从马上跳下来道:“王妈妈也别下来了,这种事情就让属下去做吧。” 苗氏便嗯了一声。 江驰中虽然有时候莽撞了些,可是最近几年他长进了不少,他应该会懂得保护自己的,究竟为了什么而失踪了呢?而且,一路追来的楚颜去了哪里? 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 马车颠簸许久,苗氏都有些担心它会散架,可是来这里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她只能假扮普通的商人女眷,来做些皮毛生意。 马车自然也不能太奢华,也就是任何人家都能雇佣的那种 马车。 江永骑着马进了镇子,四处打听了一下,找到一家叫“聚八方”的客栈,一般规模一般条件,当下登记了一个房间一个套间。交了一日的银子又回去接苗氏等人过来,让苗氏等女眷住在了套间,自己带着马车夫和一个叫桃木的小厮去了房间。东西都放好后,又去交代店家准备饭餐和洗澡水。 过了一个多时辰,苗氏洗漱清爽后在屋里用餐。 江永出去跑了几个市场,谈了几笔生意,毕竟是来干这个的,所以即便是做样子也得有所行动。 “夫人,这里的人说,前些日子大约是一个多月前,这镇子上倒是有过一些古怪的事情。据说有几个年轻男女,在这里闹得轰轰烈烈的,后来来了一小股的土匪,那年轻人帮助镇子里的民兵抵抗了土匪,后来追着土匪的余孽进了森林,那几个女子听说后,竟然也一头扎进去了,从此再没有出来过。” 江永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苗氏,分析道:“听那人形容的容貌特征,怕是三爷来这里执行任务,却碰上了三奶奶变装也来了这里,然后可能是三爷认出了三奶奶,情急之下发生了一些纠缠,被人看到了三奶奶的真实容颜,引来了土匪觊觎。三爷虽然打败了土匪,可是似乎土匪头子拿了三奶奶一件贴身之物,三爷恼怒之下就追了上去。所以后来三奶奶也追进去了,随行的应该就是小风和雪红。” 苗氏一听便担忧不已,这几个年轻人,当真不令人省心。 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林子,这里可是夜色森林! 夜色森林究竟有多大的面积,里面都有些什么样的猛兽谁都不知 道,还有什么致命的植物毒物,夜色森林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这两个不省心的! 苗氏想了想,这一路去夜色森林很危险,她不想让王妈妈和江永他们跟着,所以想了个办法,让王妈妈和江永给自己准备了很多的药物装备和干粮。 找了个机会把他们都打发出去,留了一封书信,交代他们留在客栈等待自己,以便接应。 苗氏换上一身夜行装,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裹,左右手都装着弩箭,准备了水囊和一些药品、工具,看了看沉睡的王妈妈和莲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走在漆黑的夜里,苗氏也觉得有些害怕,这都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夜色森林就在镇子外面二十里外,那里是夜色森林最接近人烟的地方。苗氏去后院牵走了江永的马,骑着马奔向夜色森林。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心中很害怕,尽管夜色森林看起来更加的漆黑如墨,尽管那里如同一个巨大的荒兽,在这暗夜中悄悄张开了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就等着别人自投罗网,苗氏还是义无反顾的狂奔而去。 不为别的,只为那里面可能有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夜色森林看着就在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可是骑着马却也走了一个时辰。 苗氏的骑马技术还是欠佳,虽然理论知识掌握的都不错,可惜真正实践的机会太少了。 到达夜色森林边缘的时候,苗氏几乎筋疲力尽。 喘了几口气,把马拴在了最近的一棵树上,看了看周围尽是青草,定然饿不死这匹马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吃了点干粮,喝了口水,看了看天色即将亮起来,便站起来一头扎进了夜色森林中。 进入森林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因为毕竟这里距离有人居住的地方这么近,再怎么害怕,碍于生计,人们也会进来打打猎,采采药什么的。 所以根据江永探过来的消息,说那些人是从这里进来的,据说一直向东跑来着。因为前段时间还出了土匪的事情,所以这阵子基本上没有人从这里进来。 一些痕迹还残留着,苗氏一路追踪过去,顶多被野兔子野鸡什么的给吓一跳。 外面天大亮的时候,她已经深入了很多,只能觉得视线好多了,却没有外面那么明亮。不过这痕迹倒是更好找了。 进入夜色森林的第三日早上,苗氏听到了一些动静。 好像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苗氏一个激灵爬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悄悄的摸了过去。 两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很随意的走着,手里拎着大刀时不时的挥舞一下,两个人由远及近,说话声也渐渐清晰,苗氏屏住呼吸贴在一颗大树后面,侧耳倾听。 “我觉得不是。”高个子摇摇头道:“他们看着就不像两口子,八成是骗老大的。” “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本事,要我是老大,在怎么样也先把那小媳妇抢过 来,太他吗的漂亮了,水嫩嫩的……”矮个子几乎要流下哈喇子了,“而且,就算他媳妇儿不让碰,那两个丫环呢,也护得严实!真不仗义!” “你可别动歪心思……”高个子警惕的看了看后方,道:“你们不知道原因,我可是看到了,那小子带着媳妇闯进我们警戒范围的时候,手里头拎着一个包裹……后来老大就命令咱们去端了雷二的寨子!雷二不在,听说那包裹里装的就是雷二的人头!” 矮个子一个趔趄,惊道:“妈呀,雷二可是连老大都忌惮三分的,那小子能把雷二给拿下?” 高个子说:“所以不管他们是不是两口子,你也别动歪心思,我抓到过雷二的手下,听说他们下山去踩点儿的时候,雷二看上了一个女子,匆忙叫了人马就进镇子抢人了,谁知道碰到了驰哥,给打的落花流水的。他们剩下的人都逃回了寨子,却被驰哥给抹黑干掉了老大。” 矮个子后怕道:“兄弟,这种事儿你该早点儿通气儿啊!” 高个子皮皮一笑,压低声音道:“老大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老大都认可了,看看谁不听话竟然敢动老大认可的人。” 矮个子凑近高个子,踮着脚问:“你的意思是,老大要清理门户了?什么时候?” 高个子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低声道:“估计现在就开始了。老大要不叫我出来巡逻,就是怕有人趁着清理门户的时候钻空子,咱们兄弟小心点儿。” 两个人就从苗氏藏身的大树不远处转了一圈儿,慢悠悠的返回了。 苗氏理了理,猜测两人口中的“驰哥”就是江驰中,能被他拼命保护的女子,应该就是楚颜三人了。 不知道这两个人功夫怎么样,自己要跟多远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夜色森林素来被人们传说成了很凶险的样子,原来外围已经被土匪给占据了。 照刚才那两个人所说,这森林中的土匪势力还不止一股,自己能够在这里突围,跟江驰中汇合吗? 天气逐渐暗下来,话说森林中的白天真的很短暂,也许外面需要日头西沉才会天黑,但是夜色森林里能够看清前方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所以说苗氏能够活动的时间并不多,她进入夜色森林三日,其实也并没有深入多少。 两人在夜色森林中这一代似乎很放松,几乎都 没有四处查看,走路也很随意,留下很多的痕迹,这极大的方便了苗氏的追踪。 所以尽管没有跟太近,苗氏还是慢慢接近了他们的地盘儿。路上苗氏停了一下,因为那两个人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很明显的跟某一个方向挥了一下手。通过那里的时候,苗氏特别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了蹲在树上的一个土匪,不过他显然也是悠闲太久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苗氏安静的稍微绕远了一些,总算是避开了那人的视线范围,进入了寨子。 这里是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不太规则的建了一片木质的房子,中间的房子最大,最华丽,很可能就是土匪的老巢。

370-1苗氏会楚颜,驰中提黑风 (抱歉,缺少369章,上一章是369,这一章才是370章。) 也许是夜色森林本来就挺唬人的,也许是最近的敌人雷二已经被连锅端了,这个寨子的防卫相当松散,以苗氏半吊子的潜入技巧都给混了进来。 苗氏在暗处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个寨子叫黑风寨,苗氏顿时感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现在寨子里正乱着,前几天突袭雷二寨子无比轻松获得大量的资源和奴隶,还没分清楚都归谁,今日老大黑风就设计了几个平日里就不怎么听话的刺儿头,这时候刚刚平息了,管理上有点混乱。苗氏想了想,往自己脸上和胳膊上抹了把炭灰,尽量抹匀了些。在一个洗衣房套了一件仆妇的衣服,换上鞋子,藏好了自己的包裹。 此时有一队仆妇端着脸盆,提着水壶等物被一个嗓门很大的土匪领着往寨子后面走去,苗氏一看这就是洗漱的东西,估计是给女眷用的,她心中一动,看到最后一名妇女腿脚不太利索,她悄悄跟上去,把妇女手里的木桶接过来道:“你歇歇,我替你去。”不待那妇女说话便跟着前面的队伍走了。走出去几步她回头一看,那妇女一瘸一拐的回了原先的屋子。 苗氏暂时放了心。 一路走向寨子深处,苗氏一边观察,这出空地面积不小,甚至能够见到太阳的天空有很大一片,建筑都是木质结构,不远处有个不大的湖泊,不知道这空地是砍伐了树木建造房子留下的还是天然的,但是显然他们在这里至少盘踞了几十年。 大堂前面一个小广场上铺着的青石已经有些磨损了,看的出来青石在这里很难弄到,只有几个大堂和高大的建筑前面才有这种青石路面,其余的房子前面都是普通石头或者是砖石,至于奴隶和下人,房子跟前都是泥土夯实了而已。 苗氏第二次进入土匪的老巢,上一次是被掳走的,但那拨人还算客气,最后才知道是亲戚。可这一次苗氏可不敢期待了,亲戚是不可能了,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客气! 走到大堂后面偏东有个小院,门口有两个土匪在守着,通过木栅栏能看到四周不时会有土匪两人一组在巡逻,这里一定是看守着什么人。 苗氏等领头的说明来意,深吸一口气跟着进去了,希望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院子里有五间正房,五间倒坐,一行人进了院子直接被领到正当门口,领头人跟门口一个仆妇说明了情况,仆妇就敲门进去了,片刻后出来道:“劳烦了,让这些仆妇进去就行了。”领头人点头道:“我就在院子里,有事情喊一声。” 仆妇点点头,推开门,领头人抻着脖子往里头看了一眼,被屋里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住了。 “怎么你也想进来?” 领头人赶紧一缩脖子:“不进,不进…” 苗氏一激动差点把水桶给扔掉!这是江驰中的声音! 苗氏用了好大的理智才克服了自己喊人的冲动,正想着进屋后找机会跟江驰中碰面,谁知道他竟然一转身走了! 苗氏很失望,动作就慢了半拍,开门的仆妇推了她一把。 苗氏险些跌倒,好容易站稳了,就听一个声音清脆的说:“东西都放下,你们出去吧。” 这是小风的声音! 没错了,总算找到他们了! 可是前面的仆妇已经放下东西要出去了,该怎么办? 苗氏心想豁出去了,当下假装腿脚不利索,被木桶给绊倒了。 “哎呦~”苗氏跌坐在地上,旁边地上一滩水。 先前仆妇上来就踹了苗氏一脚:“怎么办事儿的!还不快起来给我滚出去!”又对里面女子道:“夫人别生气,奴婢这就教训她去,别脏了您的地盘儿…” 苗氏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哼哼唧唧,仆妇推着她往外走,内心焦急的苗氏突然听到另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且慢,她弄脏了地上,好歹让她给擦拭干净吧,难不成要我们几个动手?还是说这位妈妈你会动手?” 仆妇瞥了一眼地上,赶紧把苗氏推进来:“赶紧收拾妥当!” 苗氏顺势倒在地上,默默扶起了水桶心想,这个声音八成是雪红吧! 仆妇退出门去,一边关门一边道:“您好好洗漱,奴婢就在外面。” 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雪红道:“妈妈不必成日守着,如今下去传饭却是要紧的。” 仆妇一听也是,道:“奴婢去去就来。” 雪红送了仆妇出门,关上门后见仆妇果然出了院子,连忙反身蹲下,一边把苗氏扶起来一边仔细观察,才将将扶起来,她就跪了下去:“奴婢雪红见过夫人!” 苗氏揉了揉腰,赞叹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 才刚说完,里间一个绝色女子已经奔过来扑在苗氏怀里:“母…夫人!您怎么来了!”正是眼泪汪汪的楚颜。 苗氏抚摸着女子的秀发,心知她蓦然见到自己一激动想叫母亲,却生生改成了夫人,也是为难她了! “叫母亲!”苗氏微微一笑,“方才人家不都喊你夫人了么!” 楚颜红着脸退出苗氏的怀抱,赶紧解释:“这…这都是三爷的权宜之计!” “权宜什么,你们俩本就有婚约,不是边关有事,你们早就成婚了!” 楚颜怔怔的,婆母不怪罪自己吗? 苗氏摸了摸楚颜动人的脸蛋儿,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楚颜眼眶一酸,又掉下泪来,她却破涕而笑:“给您添麻烦了!” “可不是么!”苗氏忽然板了脸:“谁叫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找那个混小子的!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楚颜被骂了,却出奇的让她产生了一种胆量,从没有过的胆量…撒娇! “母亲!”女孩摇晃着苗氏的胳膊,嗲声道:“颜儿知错了…” 苗氏心想幸亏自己是个女的要不还不被给融化了! “下不为例!”苗氏勉强维持着严肃脸。 下一秒立刻压低声音道:“你们什么情况?有没有逃脱计划?” 江驰中在大厅里,听着老大黑风和手下人在讨论何时去何处打劫,谁先去踩点儿…他很郁闷,若是他自己,他有信心半夜逃离。可是带着三个女子…他不能保证她们毫发无伤! “池老弟,你有什么建议?”黑风老大正听着,瞥见江驰中心不在焉,不由得出声询问,他不知道江驰中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姓“池”名岩。 黑风哥若是同意还请4…“黑风大哥,在贵寨打扰多时,弟心难安,如果黑风大哥容许,我想带着妻子回家!” 黑风和善的笑了笑:“别急嘛,你我二人 相逢即是有缘,老哥还想看看兄弟你的身手呢 !” 江驰中为难的叹口气:“有句话兄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黑风道:“池兄弟尽管开口。” “黑风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黑风略一沉思,扬声道:“兄弟们先讨论着,哥哥我和池兄弟有几句话要说。” 说完领着江驰中去了后厅一个小房间里。 “池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黑风坐在椅子上道。 江驰中坐好了,很严肃的对黑风说:“黑风大哥觉得兄弟我是什么人?” 黑风眉头一挑,他一直在猜测,却没有任何线索。 “兄弟什么身份老哥不知道,反正兄弟你并非池中之物。” “黑风大哥你是怎么看待如今天下局势的?”江驰中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没人偷听。 “天下局势?”黑风一耸肩,“天下如何干我何事?” “哦,是吗?”江驰中转身看着黑风道:“天下局势与黑风大哥无关,那么你每日对着书房里面一幅陆地堪舆图皱眉苦思是为了什么?” 黑风老大一听当即“腾”的一声站起来,双拳紧握,脸色有些狰狞:“你是怎么知道的?每天那个时候我的书房外面都是护卫,谁都不得近前!” 江驰中摇头:“黑风大哥你是不是久居山寨就忘记了天下之大了,难不成你以为这些土匪能够尽心竭力帮你守着书房还是你以为这些土匪能够抵挡高手的窥探?” 黑风跌坐在椅子上:“难道…他们都不服从命令?” “命令?”江驰中疑惑了下,随即笑道:“黑风大哥从前出身军队吧!难怪这个黑风寨与一般的匪窝不同,很有章法也算是有纪律。” 黑风皱眉道:“你说这里是匪窝?” 江驰中点头:“不是匪窝,难道还是驻扎的某支军队?” 黑风不停的攥着手掌再松开,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究竟是谁?”他阴沉的问。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可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黑风茫然了一下,自己是谁?多少年了,没有人这样问自己! 自己到底是谁? “黑风不是一个名字吧,是个代号,究竟是你的代号,还是你们军队的番号?” 江驰中双眼炯炯的盯着黑风的所有细微表情,见他听到军队番号四个字的时候明显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他便确定了。 “三十年前,大展国东部军中有一支王牌军队,三千人,是一支先锋军,擅长突袭冲锋,战功赫赫,但却不怎么闻名,因为当时的黑风军首领,人称急先锋的黑风将军称,除非东面再无战事,否则黑风军还是低调点好,这样才能出敌意料,屡建奇功。” 黑风大哥满头大汗,身子不自觉的发抖,嘴唇更是不停的颤抖,眼眶通红。 “你竟然…知道黑风军!” “我不仅知道黑风军,我还知道你便是当年黑风军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侦察兵,小猴子!” 黑风彻底失去理智,冲过来掐着江驰中的脖子,额头上得青筋爆起,面目狰狞逼问:“你究竟是谁!” “江驰中,东部军大将军杨荣立座下先锋将军,江驰中!” “东部军?先锋将军?”黑风蓦然松开手,后退几步,喃喃道:“你也是,先锋将军啊…”

371劝说打探攻心 苗氏被留在了屋里,因为雪红对看守的人说,她们需要一个干杂活干粗活的婆子。 苗氏则在屋里把自己右手臂绑着的弩箭交给了楚颜。又跟着雪红出去了一趟把自己的包裹取回来。 屋内成了几人商议的秘密基地,小风这边帮不上忙,就在门口望风。 “我怎么来的,你们怎么进来的,一切都先放放,咱们现在主要讨论下如何逃出去!”苗氏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楚颜也正色道:“是,一切回去再说。” “你来了多久,对这里了解多少?” “我们不过来了七八日,大部分时间都被软禁着,所知并不多,不过三爷好像有所发现。有一次他夜里出去本来想直接把黑风给擒住了,让他放我们出去,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等他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楚颜点点头,心想不知道他看到您在这里出现会不会跳起来! 同时楚颜很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擅自来到东关,也许江驰中完成任务就回去了。 “驰中一般什么时间回来?” “差不多该回来了,平日里最多再有一柱香功夫。”楚颜盘算着,因为刚来第二天,江驰中被黑风留下喝酒稍晚回来,就有喝醉了的土匪强行进来想要侮辱楚颜,幸亏这几年在外楚颜主仆也学了些防身术,加上那人喝醉了本就站不稳,最后给打晕了。江驰中事后回来后怕不已,当下抓住那人又是一顿胖揍,最后骑马拉着那人一路拖行到湖边,这才拎起来那人直接丢进湖里。江驰中见那人浮浮沉沉三次,才纵马离去,跟着去的土匪才敢下去救人。 江驰中这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算是打响了自己的名头,按理说不该再有人来打楚颜的主意了,但就怕酒壮怂人胆,于是江驰中今后几日都准时回来。 可是今夜,半夜江驰中才回来。 在那之前,果然又发生了事件。 话说江驰中跟黑风去了后厅房间里,江驰中说出了对黑风名字的猜测,竟然全中! 黑风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江驰中还没有出生。 “东部军中有个看守器械库的老头,只有一只胳膊,平日里谁都不理,我有一次帮了他还请他喝酒,他喝醉了跟我提过黑风军,他说黑风军执行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全军覆没了,可因为没有一个人生还更没有一个人的尸骸被找到,所以也有声音说他们叛逃了,因为他们最后的任务是运送一大笔财宝。这个说法有很多人不相信,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后一个猜测更多人相信,黑风军就成了一个禁忌,谁都不准再提了。” 江驰中苦笑:“谁知道黑风军最后一个人居然占山为王,成了土匪山贼!” “不是!不是这样的!”黑风的情绪很激动,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是这样是哪样?黑风军即便有一人尚在,也需要回去复命吧!” “我去了,我真的去复命了!可是,那个人没跟你说过吗?大街小巷贴着黑风军率众叛变的通缉令,而且上面说,一经发现不用上报,直接处死!我从镇子上逃走的时候遍体鳞伤,跳入河中才得 以逃脱!”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前尘往事如果想要弄清楚,你就得离开这里,回到东关去。” 黑风犹豫道:“这些年了,怕有些事情都解释不清楚了…” 江驰中看他一眼,皱眉道:“还是那句话,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黑风眼神闪烁,这些年来的土匪生涯,好像也不错… 可是… “你,还是个军人吗?你还有没有军人的荣誉感了?”江驰中追问。 … 黑风沉默中,有人拍门。 “老大,兄弟们都商量好了,你们咋还不出来呢么1事?一个人如何从保护百姓堕落到如何去祸害百姓?” “你!”黑风怒目而视,江驰中坦然对视。 黑风败下阵来,转移视线道:“我先把他们稳住,他们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江驰中想着,也许这件事不是一个晚上能够解决的吧,于是答应晚点再说。 两人回到前厅,众人正说的热火朝天,什么时候出林子,什么时候进镇子,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多少人踩点儿,多少人走左路,多少人走右路… !看着江驰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黑风不由自主的跺了跺脚,道:“稍等会儿,大家都听我说…”他伸出一只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敲打着座椅的扶手,这明显烦躁的表现让嘈杂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二把手问:“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黑风放下手,环视厅内跟自己算是出生入死、打家劫舍的兄弟们,一时之间竟然很难开口。 “呃…”他沙哑着嗓子,道:“出林子的事儿,暂时搁置几天。咱们刚刚收了雷二的寨子,又整顿了内务,需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再安排吧!” “为什么呀,我们不需要休息啊!”二把手心想趁热打铁才好啊! “二弟!”黑风瞥了一眼二当家,强硬道:“听我的吧!” 二当家觉得不可思议,他没办法跟黑风直接抗议,便指着江驰中问:“池兄弟,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让我大哥改变了主意?” 江驰中平静的看着他,现在他还没把握把黑风给劝说成功,所以当真不能承认什么。 _仍是带着敌意看了江驰中一眼才坐下,晃了晃腿,才不情不愿的表态:“一切听大哥的!” 黑风很满意,道:“叫后厨准备些好酒好菜,兄弟们都辛苦了,这几日左右无事,开怀畅饮吧!” 嗯其他人一听说有酒喝就高兴了,只有二当家阴恻恻的笑着。 黑风管不了那么多了,江驰中一直在看他。 江驰中也没办法,他现在命悬一线,是死是活都在黑风一念之间,他看出来了,黑风并不是一个很决断的人。他必须完全说动了黑风才能放心,否则这个时候黑风摇摆不定再跟部下一说,对方一反对,黑风说不准给自己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他好不容易跟楚颜相认,怎么能就这样丧命! 前厅人散去后,黑风和江驰中依然来到先前的房间。 二当家尾随而来,敲门道:“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黑风和江驰中对视一眼,江驰中虽皱眉,可也无法阻止,便点头同意了。 黑风道:“二弟请进。” 二当家进来也不客气,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道:“大哥莫怪,若你和池兄弟确有要事相商,兄弟我说完该说的就走,若是没有,大哥可否告诉兄弟,你为了什么改变主意?” 黑风给问住了,不由自主的朝江驰中动了动眼珠子,沉吟道:“这…外面的局势日趋紧张,我想我们还是稍微低调一点,而且最近寨子里又不缺物资。” 二当家笑了:“大哥这话可说错了,兄弟知道大展国最近和倭国等国关系都比较紧张,我们夜色森林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可是却是十分重要的位置,谁都想占有我们这种基地,不说别的,我们在这里知道多少条秘密道路,各国的探子如何通过夜色森林进入大展国的!不过是因为我们这里易守难攻,而且大批的军队进不来,所以这些国家一直容许我们在这里收个买路钱。可我们物资虽然囤了一些,却不够长久的。此时趁着他们尚未交战,正是我们搜刮的好时机!倘若一旦开战了,到时候物资成了军需,我们还能刮出来油水吗?” 黑风张口结舌,他先前就是这么考虑的才想要出去打劫的,此时提起来还真没有反驳的余地。 “大哥!”二当家的紧盯着黑风。 江驰中不得不插嘴:“二当家别见怪,兄弟有个问题想问问二当家。” 二当家眯了眯眼睛,道:“池兄弟请说。” “二当家体型彪悍,说话也十分有条理,对局势判断准确,池某冒昧请问二当家您是哪里人?” 二当家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犹豫道:“哪里人…”他手指敲了敲扶手,看向黑风道:“大哥知道呀,我是在西面逃亡过来的,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大哥,所以那以后就跟着大哥了。哈哈!” 黑风也点头,唏嘘道:“一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江驰中道:“西边,西边什么地方?是否在大展国境内?” 二当家顿了顿,咬牙道:“尚在。” “在何处?” “在…”二当家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还有痛苦,深吸一口气,道:“在西青大阳村。” “家中可还有亲人?” “没有了,若有,我怎会独自逃亡至此!” “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哼!天下贵人都一样,那里是庆王封地,我们大阳村拥有附近百里最肥沃的土地,庆王一直想要,又不愿意照价补偿我们,就施展手段逼迫我们卖地筹钱,最后弄得我们家破人亡!大展国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子民!”二当家面容扭曲着,多年不回忆的过去,竟然仍这么让他痛苦和仇恨。 江驰中叹口气,道:“庆王已经被关押在天牢了!” 二当家愣了一下,可随即又横道:“在那又如何?没有了庆王还有其他的王,这些贵人哪一个把我们底层百姓当人看过!” 江驰中轻哼一声:“是啊,底层的百姓苦啊,不仅有贵人压着,还有土匪时不时的祸害!” 黑风和二当家顿时一愣。

372黑风寨里母子会 二当家猛地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江驰中,怒目而视。然而江驰中仰头与他对视丝毫不退缩。 “我们总要生存!”二当家转开视线。 江驰中歪了歪嘴,有些不屑:“这是最拙劣的借口。” 二当家的垂下眼睛转身慢慢的走了两步,背对着黑风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大哥你也……这么想吗?” 黑风犹豫了一下,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很不想认同江驰中的言论,可又说不出能反驳的话来。 “呃……这个……” 二当家脚步一顿,用一种很特别的遗憾的语气道:“大哥……你知道的,兄弟对你真的有点点……失望啊!” 他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竟然没有再看黑风一眼,这让黑风有一瞬间的不满,然而他也隐晦的看了一下江驰中,内心在天人交战中。 他是当年黑风军中的侦察兵小猴子没错,可他也是这盘踞夜色森林三十多年的黑风寨的老大,手下有五百人的大寨子,他如果重新回到军队序列,最多也只是江驰中的地位,而且还千难万难。 黑风已经四十多岁了,马上就要年过半百,难道真的要放弃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回到大展国的阴影底下,吃着别人给的俸禄,看别人脸色,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别人来控制吗? 他犹豫了,如今大展国四面楚歌,敌人几乎来自四面八方,他应该自顾不暇,所以如果趁此机会掠夺大量的物资,凭借夜色森林的掩护,自己的黑风寨还可以逍遥多年。 黑风寨在夜色森林中,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是最靠近的还是大展国。如果,如果自己把江驰中交给倭国……应该能换取倭国的不干涉…… 黑风眼神闪烁不定,方才二当家的明显已经被江驰中的话给激怒了,之所以还没有发火是因为顾忌到自己的态度,二当家来黑风寨二十多年,一直很尽责的担任自己的副手。可同时他也有他自己的一班人马,如果他分裂出去,对黑风寨是一个不小的影响啊…… 江驰中不过是才刚认识不久的人,而且他还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坦白的原因也是想要招安自己…… 两相权衡,黑风就要做出决定。 江驰中忽然道:“黑风大哥,当年你们的敌人是谁?” 黑风下意识的说:“倭国……” 然后他便愣住了。 倭国……跟倭国的战争一直都是黑风军冲在最前方…… 十六岁的他谎报年龄,十四岁就进入了黑风军,因为头脑伶俐、为人机敏,而且行动迅速,会爬树,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了黑风军的侦察兵小队队长。那个时候他通常是最接近倭国士兵的,他们的残忍狡猾他深有体会。 最后一次战役,整个黑风军被倭国埋伏,只有他一个人逃出生天…… 三千人的黑风军全军覆没!无数的战友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敌人的狞笑和庆祝胜利时对队友的侮辱成了他多年的噩梦。 而刚才,他甚至想要用江驰中,一个同样是大展国战士的性命去换取几年的安宁! 自己怎么了? 黑风突然被巨大的恐惧给吞噬了,难道几十年的土匪生涯真的让 自己变得如此没有血性没有了底线? 他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江驰中愣了一下,了然的松了口气。 黑风满头大汗,对江驰中说:“我会解散黑风寨,但是这些兄弟们很多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能不能……” “这个我做不了主,但是我想我师父……呃,我母亲也许会有办法。”江驰中虽然有些迟钝,但他也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苗氏会比他更有办法。 “你母亲?”黑风摇摇头,心想难不成这是个妈妈控? 江驰中也不愿意多说,他只是问黑风:“你有把握你的人都会听你的吗?” 黑风迟疑道:“给他们一个安全的未来,他们应该会同意吧……” 江驰中叹了口气,黑风也不能确认吧。 “我会先试探一下的,就算不行,明日我也会找机会让你们离开。” 江驰中点点头,猛然间他看向外面:“什么时辰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道:“明日再议吧,我需要回去确保她们的安全。” 黑风很想说现在在寨子里很安全,可前几日的事情又让他闭了嘴。 二当家的明显不喜欢江驰中和他的建议,可以从三当家的开始下手,黑风这样想着,就背着手走出了屋子,去找三当家的谈心去了。 江驰中回到了院子,发现正房熄了灯,而院门口的看守不知所踪,他左右看看,发现有几个土匪远远的看着这边偷笑。 强烈的不安让他猛然踹开大门冲了进去,门口是一个被打昏的婆子,他认得出来正是每日看着门口给楚颜他们送饭的仆妇! 江驰中红了眼睛,如果在自己策反招安的时候让楚颜她们遭遇了无法挽回的痛苦,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深吸一口气,他猛然踹开房门,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呼。然后…… 远远观望的几个土匪发现门被关上了,里面静悄悄的,如果是江驰中在打人,那么不可能这么安静,唯一的可能就是江驰中被制服了。 他们叼着腊肉,手里晃着酒瓶子,说着荤段子羡慕先前闯进去的小队长和副手两个人,心想他们两个还真是好运,今日看门的正是小队长的两个属下,很容易就被调走了,而他们两个人打晕了阻止的仆妇闯进正房后,里面传来了一阵惊叫声,是这个宅子里很少能听到的年轻女子娇滴滴的,清脆的声音。 他们光听着就很兴奋,可是只能在远处看热闹而已,尽管喝了酒,他们也没有小队长的那种后台,二当家的直属手下,他们可不敢犯错,不敢违抗黑风老大的禁令。 “今夜注定无眠啊~”其中一个搂着同伴的脖子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走吧,今夜咱们没有女人,可是却有好酒好菜,兄弟,咱们喝个痛快去!” 另一个被他搂着走,还一边搓手道:“哎呦,就是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让咱们也尝尝鲜……” 同伴道:“其实兄弟不喜欢干这种事儿,多没有男子汉气概,欺负女人……” “那你不想吗?多漂亮啊!” “要么正儿八经的娶个老婆,要么就去外面找窑子解决,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 ……还是少做。” “嗨!你还指望自己是个好人呢,我们早就是臭名昭著的土匪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怎么说呢,呃……盗亦有道吧……” 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怒发冲冠的冲进来,江驰中正要大开杀戒,却发现三个女孩子正完好无损的站在一起,看他进来发出几声尖叫,然后就满脸笑意,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地上两个高头大马的汉子被一些布条困得如同粽子一般,脸上乌青,头上还有很多可疑的液体,像是茶水渍、饭菜汤…… 他愣住了,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仆妇坐在了堂中,正悠闲的喝茶。 “才回来!真不靠谱!”仆妇开口训他。 “呃……”江驰中靠着月色照进来的微弱光芒在暗处仔细的看了看,翻了个白眼使劲摇头,闭了闭眼睛转身看向楚颜:“不是吧,告诉我我看错了。” 楚颜有些无措的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看着江驰中。婆母在上,她可不敢顺着他。 “你个没良心的,还不过来给我跪下!”苗氏怒了。 江驰中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迅速的小跑两步跪着滑行到苗氏跟前,嬉皮笑脸的道:“母亲!” 苗氏捏了捏他的脸,心中的激动实在难掩,眼中已经冒出了泪光。 江驰中却忽然变了脸色,抓着苗氏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道:“您怎么来这里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苗氏抽出手捧着江驰中的脸,认真道:“你也知道这里危险?我儿子和媳妇都进来了,你让一个母亲怎么能置身事外!” 江驰中就忍不住泄了气,对于一个为了你的安全把自己的性命抛在脑后的母亲,你还能对她发火吗? “好啦,看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离开这里!”苗氏不是一个肯在危险境地浪费时间的人。 江驰中点点头,可仍然忍不住指着地上的两个壮汉问道:“你们是怎么制服他们的?” 于是苗氏和楚颜给他展示了弩箭的威力。 江驰中目瞪口呆:“有这个的话,我又信心能把你们带出去。” 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女子们没有一丁点的自保能力,可如今来说只要弩箭充足,她们可以至少干掉十个左右的土匪。只要她们闯过最初的关卡,自己断后,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一共有几个弩箭?箭矢还有多少?” “弩箭有两个,箭矢差不多各有三十支。另外还有就是几支吹箭,箭头上有麻药,能麻醉敌人的。” “母亲和楚颜一人一个弩箭,吹箭交给小风和雪红,你们熟悉一下用法,不知道我的计划能不能行得通,不过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苗氏便问:“什么计划?” 江驰中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说了,然后分析道:“黑风老大也许是因为威望的缘故才能统治黑风寨这么久,但是以我所见,二当家的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控者,他很聪明,把黑风捧起来自己甘于做老二。但是每次的计划都是他来制定和实施,黑老大只是同意而已。所以即便说通了黑风老大,也只能说这个黑风寨一半的力量可以掌握了,但真正的战斗力量却无法保证。”

373逃出生天 听了黑风的经历苗氏也唏嘘不已,不知他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想必也是被逼的。可是能够在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三十年,却没有被取代,说明他的运气真的很好。 因为他的性格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做头领。他太容易犹豫不决了,而且容易动摇。 “他不是个好士兵,更不会是个好将军 ”江驰中摇头道。 苗氏却有不同的认识。 “当年他应该是个优秀的侦察兵,对吗?”苗氏问。 江驰中点头道:“老头子是这么说的。” “有的人很有能力,也许他的性格上有很多的缺陷,但是只要有人正确的引导他,就能够发挥他最大的作用,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成为很优秀的人才。而如果没有了能够指引他的人,他就会恍惚,就会犹豫不决,也许就会走上邪门歪道。” “人应该自律。”江驰中不认同,“难道没有人引导就要走上歪路吗?自己给自己指定方向不就行了么。” “可是你也说了,当初他加入黑风军的时候才十四岁,最后黑风军全军覆没的时候他才十六岁!你想想你十六岁的时候可能自己找到方向?”苗氏问。 江驰中张着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所以,他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取决于他所处的环境和他周围的人。” “连自己的未来都决定不了…”江驰中还是不能释怀。 “你这孩子,不要因为自己太有主见就看不起没有主见的人!在某一方面,他们会比你更优秀。不是谁都能全面发展的!”苗氏教训他,想起这小子总是自作主张就一肚子气,苗氏心想我也从没有限制过你们人身自由和发展方向啊,你有什么决定跟我提前商量一下能怎么滴! 越想越生气,就揪着江驰中的耳朵骂道:“别以为天下就你最好,告诉你,能人多了去了,也许他没有主见,可是实力分分钟秒杀你!你得瑟什么!这么骄傲这么能,你怎么还被困住了呀!” 江驰中呲牙咧嘴,小声求道:“轻点,轻点,母亲,这…楚颜看着呢…” 苗氏一想可不是么,于是松了手,江驰中方缓了口气,就听他母亲无良的对媳妇儿说:“以后他敢不听你的话,直接用这招!” 闹了一阵,江驰中低头看着仍然昏迷中的两个土匪,忍不住皱了眉头。 该怎么办呢? 苗氏道:“要不然咱们趁今夜看守松散,就走了吧,估计没人会想得到。” 江驰中一想,行得通,于是几个人把两个土匪塞进床底,密谋起来。 夜色森林里日照时间本来就短,入夜之后更是漆黑一片。 寨子周围倒是也有火把,尤其是寨门口,还有两个架起来的火盆,要想从大门离开真的不太容易,可是环绕寨子一圈的围栏柔弱一点的女子是翻越不过去的。不过有江驰中的帮助,还是能翻过去的,关键是找一个巡逻的空隙,确保能够争取到最长的时间,穿过夜色森林。 土匪窝里嘛,黑色衣服很好找的,随便一个衣柜都是暗色的衣服,女孩子们嫌弃的在鼻翼边扇了扇,还是忍住了,皱着眉头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所幸苗氏近几年也不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楚颜和雪红 也是一样,小风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几个人用黑布裹住了鞋,绑住了小腿,这样在夜色森林中行动方便些。 江驰中毕竟还是专业了许多,又琢磨良久,虽然多了一个苗氏,可是甚至比楚颜还更让他放心,毕竟苗氏可是自己闯进来的。 苗氏带着小风打头,楚颜和雪红在中间,江驰中断后。 他们选择了稍微远一点的围栏,据江驰中的观察,还是在西面偏北一点的栅栏有点腐朽,兴许可以踹开,这样钻出去动静小而且还安全。 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走到了这里,可是那处腐朽的栅栏却被加固了,江驰中闷闷的叹了口气。 苗氏用脚踹了踹,发现还挺结实的。 “原先还不好上去,这加固了反而有了脚踩的地方了呢,我们试试吧。” 苗氏五十多岁的人身手还算是矫健,踩着凸出的木头就翻上了栅栏,倒是很容易的就翻了过去。小风更利索一些,让苗氏没想到的是,楚颜反而翻得更容易更美观,雪红差了点。 后来苗氏才恍然,人家楚颜可是学舞蹈的! 偷偷溜出来,沿着栅栏往外走,没想到途中居然还遇到几个举着火把的土匪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好在江驰中等人是抹黑走路,老远看到了火把就卧倒在草丛中了。 可是没走多远,那两个人又回来了,只不过手里提着一些吃喝的东西。 江驰中就犹豫了一下,苗氏悄声问:“怎么了?还不快走?” 江驰中指了指那两个人的方向道:“那边有什么?” 苗氏看了看,道:“现在首要的是把楚颜送到安全的地方,你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到时候再过来探,好吗?” 江驰中一想也是,便不再犹豫,只是又确认了一下方位。 五个人慢慢的,摸索着往前走,不敢点火把,不敢停留,从半夜一直跑到天明。 不得不说,他们选择的逃离时机太正确了,黑风老大和二当家的矛盾才刚刚露出苗头,他们两个人正各自争取三当家的支持,收拢部下衷心的时候,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以为江驰中已经被先前进去的土匪给制服了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逃跑。 直到他们看到了森林的尽头,那重重树影中的明亮,才有人试图打探一下那个院子里的情况,进而发出了一声尖叫,黑风寨的人才知道江驰中等人逃跑了。 不过派人追到了夜色森林的边缘,遥望天光大亮的镇子,没有发现逃跑的一行人,这才拍马返回了黑风寨。 为了这事儿,黑风寨的三大当家聚集在前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在追兵出了寨子之后,三个人在大厅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主要是黑风和二当家的已经把意见分歧闹到了明面上来了。三当家的看着平日里那么兄弟情深的大哥二哥吵得那么凶,他很懵圈儿,昨日晚上三哥来找自己喝酒,云山雾罩的说了很多话,他没听明白,不过喝酒喝的很尽兴,现在还头疼着。 池兄弟竟然是个大展国的先锋将军!三当家表示现在都不敢相信!大展国这么缺人手了吗,那么年轻就能当的上将军? 可是换个角 度去想,人家能从雷二的攻击中逆袭成了追兵,把雷二打回老家不说连人头都取下了,可不也算个少年英雄么! 长久以来三个人的合作是这样的,黑风老大负责选定时间地点和对象,确定目标任务,二当家的负责冲锋陷阵临阵指挥,三当家的负责扫尾断后和寨子的防御。二十多年来配合的天衣无缝,多好的金三角! 三当家看着大厅中争吵不休互相埋怨的两位哥哥,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 他有预感,黑风寨将不复存在! 因为内部已经瓦解了。 当他满含绝望的吼出这句话时,陷入癫狂的两个人终于停下来,愕然的看着他,然后沉默至此。 “二位哥哥,三弟我有个想法,咱们黑风寨盘踞夜色森林多年,大展国的军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大部队进不来,要剿灭我们需要牺牲很大,然而我们并没有多少油水,至少我们那点物资对军队来说算不上油水。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这是第一。我们寨子的地理位置在夜色森林的边缘,可是即便如此,进入夜色森林再怎么急行军也必然需要半日的时间,这还是按着平地行军速度来计算的。我们的岗哨只要设置在边缘,几乎就能杜绝他们偷袭的可能,这是第二。我们黑风寨易守难攻,人数少了进了寨子就是送死,人多了就只能从正面进来,只要我们把原先低矮的栅栏加固加高,只要派人沿着栅栏躲在暗处放冷箭就能组织敌人从四面八方入侵的计划,这是第三。所以,哥哥们不必这么焦躁,真的遇到那一天,我们未必!会!”他给两个哥哥打气,却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他记得自己醉酒后,曾经把寨子的防御图拿给江驰中看过。 可是江驰中会不会带着军队过来围剿还不一定呢,自己这一方岂能自乱阵脚! “所以,我们当紧的任务就是加强防守,随时备战!”三当家的最后说。 黑风老大懊悔死了,江驰中这一走,让他很被动,可是他也知道了来龙去脉,是二当家手底下的人趁着自己留住江驰中的时候又想去祸害人家媳妇儿,结果被人家给制服了。关于其中的细节,两个人没有交代清楚,可他们喝醉了酒,被几个女人偷袭放倒也是有可能的。 黑老大那个时候才体会到自己对黑风寨的掌控力竟然这么弱。 二当家也懊恼,毕竟自己的人违背了大当家的禁令对江驰中媳妇下手了,这不是他生气的原因,而是两个高头大马的壮汉对上三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没有得逞!两个人被从床底拉出来的时候,浑身绑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和丝带,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让闻声赶过来的半个寨子的兄弟都看在了眼里…别提多丢人了! 三当家的懊悔极了,那张防御图上还有大哥说过的大秘密!自己没看出来,这些年兄弟几个都在试图解开这个谜题,可一直没有头绪,不会被江驰中给看出什么门道吧!自己当时喝醉了,不知道那张图他看了多久! 黑风寨三个当家全部有苦难言,各自郁闷。 然而刚刚逃出生天的江驰中和苗氏等五人,也遇到了大麻烦! (关于最近更新,解释一下,临近结局想要不那么匆忙,然而工作繁忙,精力有限,往往于码字中睡着,不能保持正常更新,实在愧疚!可身体条件不容许,请大家多担待,幽幽只能说会竭尽全力保持质量。。。)

374情报传来 局势严峻 苗氏保持着震惊的表情有一会儿了,等她反应过来,差点就给自己一巴掌! 原来离开夜色森林后,出来发现已经是次日黄昏,苗氏进去整整两天一夜了。森林边上拴着的马还在,让苗氏颇感意外,不仅如此,自己消失两天了,江永竟然还没透过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派人接应本身就很蹊跷了。 “快走,我有点不安,我们赶紧去客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苗氏就要冲进镇子。 江驰中问了一句:“什么客栈啊?” “聚八方!” “什么?”江驰中惊叫,连楚颜都面色大变惊叫出声。 “怎么了?”苗氏心慌一下。 “母亲!镇子里一共十九家大大小小客栈,您怎么就偏偏选了唯一一家黑店!”江驰中急得直跺脚! 苗氏从愣神中醒过来,只想抽自己嘴巴子!为了让自己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她还给他们下了安神散! 苗氏心中此刻冰火两重天,一方面心急火燎的要想回去客栈看看江永莲月和王妈妈等人有没有事,另一方面内心如坠冰窟,如果他们出事了,自己难辞其咎! 尤其是莲月,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如果被抓进了匪窝…苗氏不敢想下去! “这个镇子附近一共有三个土匪窝,我们挑了的雷二,黑风寨,这是老巢在夜色森林里的,还有一个八方寨,老巢还不确定在哪里,但绝对不在夜色森林,应该是附近某个山谷里,距离比较远,所以那个土匪窝在镇子里设了一家黑店,专门收集情报,宰肥羊。”江驰中解释道。 三家土匪雷二是最没有原则的,黑风寨是最有规矩的,而八方寨…最琢磨不透的。 “当务之急是先去客栈看看人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直接抓了客栈的人逼问,实在不行,再端一个土匪窝罢了!”江驰中看出苗氏心神不宁,说了这番话,果然让苗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五人顾不上疲劳,向着镇子走去。苗氏受了打击年纪又大了,自然骑着马。 不过过了一会儿苗氏就让楚颜也上马,两个人算是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又换了雪红和小风,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进了镇子。 几人狼狈的样子没几个人注意,毕竟天黑后,街上几乎没人了,这是个土匪出没的地方,黑夜还在街上晃荡这种事情基本不存在的。 他们找了一家小客栈,洗漱一番,吃了点东西,江驰中就去打探消息了,苗氏在屋里如坐针毡。 一个时辰后,江驰中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江二叔和车夫不见了,后院柴房里,王妈妈在照顾莲月,我偷听了一会儿,说莲月…在反抗一个土匪轻薄的时候,用簪子刺伤了自己,现在命在旦夕,土匪便把王妈妈扔过去照顾,说什么不到日子不好死人!” 苗氏好险没有晕倒! “莲月她…”苗氏哽咽着不敢问。 “清白是保住了,这命…难说。据说熬不过今晚了。” “守卫森严吗?”楚颜问道,她看出苗氏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除非硬闯,否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救出来…不太可能!况且莲月的状况不适合挪动。”江驰中道:“我看那些人对莲月的看管并不那么严密,如果送个人进去照顾她应该 没有问题,现在关键是我得找个口风紧医术好的大夫,先进去给她把脉开药包扎伤口,然后再送药进去,看能不能保住她的命。” 苗氏道:“对,赶紧先救人,保住命再从长计议。” 江驰中就上了街,找了几家有人的酒馆打听,找到了一个老大夫,说好了情况,果然悄悄的潜入了聚八方客栈后院柴房。 老大夫虽然害怕,毕竟医术还行,很快重新包扎伤口。 离开客栈后,迅速回自己药店抓了药熬好了,江驰中再次冒险送进去。眼睁睁看着莲月喝下去,这才一抹额头的汗,交代了几句又出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苗氏让江驰中赶紧休息一下,江驰中意识到自己一个人不能救出来所有人,便写了一封信,让小风去附近的县城送信。 看着江驰中终于疲惫的倒头睡下,苗氏自责的眼泪才掉落下来。 楚颜更是自责,从一开始似乎就是自己在惹祸。于是劝解苗氏,一个劲儿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追根究底其实果然是楚颜的缘故,可是苗氏又欣赏她这股勇气,所以也不好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说到底楚颜这一点跟苗氏很像,冲动。 趁着这个机会,苗氏手把手的教会了楚颜弩箭的用法,并且对着棉被一阵练习,即将到来的冲突中,即便不成为战斗人员,也希望不要成为累赘,保护好自己。 江驰中睡了两个时辰就醒来了,几个人出去叫了些饭菜回屋吃,边吃边商量。 “他们所说的那个什么日子不到是什么意思?这个需要尽快掌握他们的做事风格,还有时间节点。我对这个真的不太了解,你们给我说说那个八方寨究竟是怎么个琢磨不透?” 苗氏对这里的情况自然是一点都不了解。 “八方寨的行事基本上没有固定的风格,可以说是随心所欲,有时候他们很规矩,打家劫舍不伤人性命,有时候却一上来就伤人,手段残忍。若说是首领性格阴晴不定吧,每次的程度都不相同。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变态,有的时候似乎只是泄愤……反正,实在没有规律,也琢磨不透。” 江驰中皱眉,情报实在太少。 楚颜道:“我倒是听黑风寨的仆妇提起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说八方寨在三县交汇的地方,那里和黑风寨这种一个当家的宅子不同,那里没有个首领,那里附近的好几个山头山谷里都是土匪,各有各的地盘儿,八方寨其实是八个大一点的山寨和一些附庸的小土匪们藏身的地方。” 江驰中都不知道,问道:“那个仆妇怎么知道这么多,她还说什么了?” “原本没想过会跟八方寨扯上关系,我就没跟三爷说。因为我总是愁眉苦脸,那个仆妇就说我幸好是被黑风寨扣下了,要是八方寨怕是早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地方的黑暗不是一般人能够防得了的。” 那个仆妇的话其实更露骨一些,说以楚颜这样的姿色,早就被下了药毁了,不仅如此,为了预防她自尽,还会下药让你浑身无力,死都死不得。在那满是土匪的地方,可以想象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楚颜即便说的不那么直白,苗氏和江驰中哪里想不到,对视一眼,此刻竟然有些庆幸。 “还有,据说八方 寨的土匪一个月下山一次,去哪里由下山的寨子自己确定,但是三个月内八方寨的土匪光顾过的地方不能再去,过了三个月可以。八方寨一般就是袭击周边三个县区的镇子、村庄,一次下来几乎就是半年的花销,所以他们会比较狠。每个月两个寨子,去不同的方向。八个寨子四个月轮回一次,至于那些小寨子平日里是不能单独出去的,他们附庸哪个寨子就要跟哪个寨子保持一致,喝点汤水而已。” 苗氏忧心道:“那镇子里的聚八方是哪个寨子的据点?我们要等多久?” 楚颜道:“聚八方是八方寨所有寨子的据点,几乎每个镇子都有这样的黑店,为八方寨下山抢劫提供情报,一般来说他们说日子不到的意思就是这个镇子已经被选定为下一次的目标了,只不过日子还没到而已。” “如此看来,这个镇子危险了。莲月那边,我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们藏起来,尽量躲过土匪又不用挪动太远。也不知道信送到了没有……”江驰中也聚拢眉头,局势真是不乐观。 正说话间,小风回来了,进门就狂灌几杯茶水,这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幸不辱命!” 话说这几年小风在苗氏的书房里学习,作诗不行,但是一般的文章读写还是没问题的。她人也稳重了许多。 “本来以为要跑着去县里,谁知一出门就碰到了聚八方的马车去县城,我就央求赶马车的捎我一程,他一开始不同意,我就给了他十几个大钱儿,说我要给我们家小姐送信给情郎,送不到我们小姐会死的。他就同意了,我坐在车夫边上,他就套我的话,问小姐谁家的漂亮不漂亮,为什么要给情郎送信啊,家里有没有钱啊什么的。我就给他胡扯一通,我发现马车很沉,车上拉着的大箱子都留着气孔,估计里面都是人,我就给马车和箱子上都洒了些追踪粉,夫人刚给的。” “  到了县城我就去车行送信,有人跟着我,我就跟车行的人鬼扯,说一定要给那位小将送到,否则我们小姐就死定了。然后我就去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回程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他们,马车上已经没有原先的箱子了,不过又换了一些扁的箱子,然而拉车的马却更吃力了,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悄悄的凑近查看了下,都是武器,砍刀、斧子和长刀……”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苗氏呼了口气:“然后呢?” “我估计不是今晚就是明天,他们就会动手了。”小风抛下个炸弹。 屋子寂静了一下,苗氏和江驰中对视一眼:这很有可能,武器都运到了,该运走的人也运走了…… “而且,我看通往现成的路已经有人盯着了,估计是出不去的了。”小风一脸平淡的说。 江驰中刚冒出头的念头就被掐灭了。 “现如今这个镇子里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苗氏忽然问:“ 我记得你不是曾经帮助边关的镇子里把土匪给赶跑了吗?这次呢?” 江驰中摇头道:“那是个村子,而且土匪并不算很多,村里人都下地干活,家里都有些农具,也会打猎、下套什么的,镇子里……能干活的人太少了。而且像这种周边的土匪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很多的富贵人家都愿意花钱买平安,很难说动的。”

375真的开始了 空气突然凝滞,苗氏忽然站起来去掏自己的背包,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能够扭转乾坤的东西。 江驰中站起来说:“雪红已经把今天的药熬好了,我给莲月送过去,顺便再侦查一下。” 苗氏道:“昨天都忘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消炎药,赶紧给莲月用上,这个药效快。你自己小心点。” 江驰中离开后,苗氏怎么琢磨都觉得很不靠谱,她让楚颜和小风留在客栈保持警惕,自己带着雪红去了镇子上闲逛,苗氏想看看镇子里哪里最不起眼,哪里能够凭借一个小小的院子就抗住土匪的袭击。 最后她在镇子东面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寺庙。jm 虽说是破旧了些,可是围墙很高而且没有断裂,寺庙的大门也能关上,寺庙是二进的,二进里有口水井,正殿里的泥胎都已经不见了,供桌早已不见。苗氏很奇怪,房子保存的还好,怎么正殿里头会这么破败! 不过这里真的很不起眼,而且正殿后面有个暗房,只有两个房间,却是没有窗户的穿堂,只要把后门堵住了,就只需要守着前门就行。 苗氏心里打定了主意,四处观察了地形,发现这处暗房外面是个水渠。 但是这里唯一怕的就是火攻,如果被从门外往进吹烟火的话,屋里的人可能会被闷死。 不过屋子里提前追备好了,兴许可以扛过去,毕竟土匪来去如风,不会死守。 苗氏上街买了很多日常用品,打包了一些食物,避开人群直接藏进了那处寺庙。 回到客栈,江驰中也回来了,苗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江驰中同意了。他虽然很想跟土匪拼一把,但是母亲和媳妇都在这里,敌人可是捉摸不定的土匪,他不能拿家人的生命来冒险。 于是在苗氏的吩咐下,几个人分头准备了东西,江驰中主要是干体力活,寻摸了几口大缸放进了房间,从院中打了水填满,这就是最重要的部分。还搭了简易的床铺,挑了几担土备用。 楚颜在观察街道上的行人,发现了很多看似闲散却四处张望的人,显然很快就要到土匪袭击的时候了。 稍后几个人聚在一起,说明了情况,江驰中说他已经藏好了莲月和王妈妈,一般来说聚八方的客栈应该是不会被袭击的,所以她们只要躲过了聚八方的人把她们带走就行。 江驰中分析土匪一般会在半夜行动,所以入夜之后五人都穿了深色的衣服,躲躲闪闪的去了寺庙。 “这里的东西足够我们躲上三五日,这里被我分成了里外间,你们都住在里面,我守在门口,有什么问题我能第一时间发现。”江驰中压低声音道。 原本是两间通透的房间,被江驰中从中间隔了一道布帘子,还放了两个衣柜,既是隔断也是储物。屋内也不敢搬太多家具,太惹眼了,只是用一些稻草铺在地上,上面放了些被褥。 “呃,时间紧迫,母亲你们就将就些吧。” “如今是什么状况,我们哪里还会注意这些,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好的了。” 夜里,女人们聚集在屋里,江驰中坐在帘子外面。 大约深夜的时候,隐约能听到远处刀光剑影,有哭喊声传来。 苗氏悄悄起身,发现楚颜等人已经熬不住睡着了,她轻轻起身, 掀开帘子坐在了江驰中身边,握着他紧攥的拳头。 “你不能拯救所有人,你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苗氏开解他,自从制定了躲藏的计划,苗氏发现江驰中就有些眉头紧锁。身为一个军人,却在土匪抢劫镇子的时候选择了藏匿而不是迎战,他觉得羞耻。 江驰中的拳头松了松,回了一个苦笑:“母亲,人的力量真的有限,儿子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没想到却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体会。” “你把消息传递出去了,你孤身一人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一个人冲向无数个敌人并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如果你能改变结局的话,牺牲是有价值的,但若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是尽心保护你能保护的吧。” 江驰中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苗氏,眼眶通红。 “如果儿子有师傅那样高强的功夫和智计,一定能够帮助镇子度过这一劫。” “保护百姓是军队的指责,而不是某一个士兵个人的责任,你不要过分自责了,今日我们赶上了而已。” “不知道,信送到了能不能敢上。” “会的,这里其实并不远,不是吗?” “但愿如此!” “其实,保护地方百姓不应该是地方守军的指职责吗?你写信给谁了,能够赶过来吗?” “师傅……” 苗氏叹口气,总以为这些战争离自己很远,仿佛就像是两个时空,远的原来只是距离而已。 “不会比京城的巷战更艰难,是吗?”苗氏问道,京城的那场巷战,苗氏虽然不在现场,可是事后听到经过也是心惊肉跳。 楚颜也醒来了,走出来站在一旁。 “我也是事后听说的,那次真的很凶险。”楚颜道,眼睛看着江驰中真的很后怕。 江驰中没有回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的那些叫喊声就明显了许多。 “好吧,大家警醒些,再坚持一段时间。” y越寂静那些叫喊声就越清晰,明明距离很远,如果放在平日里很可能都不会留意到,可是如今却像是耳朵里唯一的声音。 这声音啃噬着江驰中等人的心,让他们的心如同刀绞一般。越是轻微,越是凝神去听,然而听到的都是让他们痛苦不已的哭喊声。江驰中的身体再一次紧绷起来,苗氏见状赶紧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缓解他浑身的僵硬。 楚颜也轻轻的依偎在他身上,倒是不敢太亲密,只是也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臂膀。 江驰中曾经是多么潇洒阳光的一个少年,富有招摇,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这几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苗氏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心痛惋惜了。当父母的总想一辈子不让孩子沾染世俗的浑浊,可是又希望他们在自己照顾不到的时候能够独立的撑起一片天空,不至于因为单纯而被蒙骗。 现实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人坦然接受的。 此时的苗氏就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对江驰中的痛苦能够理解,可是又很心疼他的这种痛苦,责任心太强烈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在焦躁不安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江驰中的额头和手心全都冒出汗来,他不停的自责着,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万分的懊恼。 声音逐渐接近,这是抢劫的重心从镇子的西面延伸到了东面的缘故。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这就意味着,真正考验的时刻到了。如果对方就此收手,那么他们就算是逃过一劫,如果没有,反而注意到了这个破庙,派人进来查看一番……这里完全有可能会暴露,到时候就是一场艰难的战争。 苗氏心里乱糟糟的,有时候想着不论他是否成才,还是在清河府当一个少爷比较好吧。 过了半晌,声音止步于不远处,江驰中送了口气。 然而就在声音越走越远的时候,却有几个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这个破庙。 楚颜赶紧进去把小风和雪红拍醒,几个人迅速把武器握在手里,凝神以待。 脚步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越发的明显了,几个人听着脚步声,测算着来人的具体位置。进了山门,推开了二进的门,然后进了正殿。 正殿里的蛛网当初几个人并没有清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里有人的踪迹。 江驰中悄然站起来,对苗氏使了个颜色,苗氏赶紧回到了帐子后面。 为了缓解紧张,苗氏开始打量这个藏身之地。 进来的两个土匪四处看了看开始聊天。 原来是因为外面太冷了,两个人本是看守东面道路,避免有人逃跑的,如今看局势已经定下来了,所以打算进来取暖。稍微看了看,他们就拢了些枯草在正殿生起了火。 “老大说战争要开始了,所以这一票要干的彻底一点,至少保证一两年不用出来。也不知道布置了这么久能不能达到目标。”一个土匪说。 “达到个屁!这个破镇子又不是县城,本来就没多富裕,真不知道头儿为什么选择这里!”另一个土匪说。 先前的土匪突然噗嗤笑了:“听说啊……真的是听说啊,头儿听人说这个镇子里有一笔宝藏,几十年没人得到,所以头儿打算来碰碰运气,要是以前,咱们早就完成任务撤退了。这次头儿把镇子里的老人都集中在一起,挨个儿讯问呢。” 另一个土匪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头儿连这种事儿都相信?” 两个人哄笑一阵,到底不敢多说头儿的不是。过了一会儿,一个土匪站起来道:“憋了有一会儿了,我去放放水……” 脚步声更加接近了,江驰中已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土匪吹着口哨从门前走过,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走过门前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口哨声停止,那个人试图推了推门,没有推动。他立刻扬声喊了同伴过来,两个人合力踹门。 江驰中正要回头交代里面的人注意,却被苗氏一只手给拉了进去。 两个土匪踹开了门,举着手里的砍刀,进了屋,发现屋子里十分干净,但是东西很奇怪,有两个水缸,有两担土,还有破旧的衣柜和几个床铺,甚至还有一些吃的东西…… 地上还有人行走和坐躺的痕迹,东西看样子都是新布置的,掀开帘子的时候本以为后面会有惊喜或者危险,没想到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风从外面吹进来,帘子随风晃动,两个土匪迅速转身,对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有点害怕,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376惊天秘闻 苗氏等人呢? 当真消失了吗? 两个土匪赶紧发了个信号弹。 过了一会儿,有一队土匪骑马来到破庙跟前,来到土匪们守着的房间外头,听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皱眉挥了挥手。 来人招招手,后来的两个土匪就拿着火把慢慢进了屋子,前后翻看一遍,走出来摇摇头。男人这时才慢悠悠的迈进了房间。最后在一个脚印比较集中的墙角仔细的审示起来,半晌后,他尝试着在墙上敲敲打打,猛然间一旁破烂的墙壁上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身后的土匪一阵惊讶,男人一偏头,立刻有两个人附身钻进了洞里。片刻后两人出来道:“头儿,是个通道,外面就是臭水沟,应该是从这里逃跑了。” 男人问:“通向外面的?” 两人点点头。 男人叹口气:“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男人转身,忽然又停下:“当真只是通往外面的?” 两人对视一眼,很确定的点头:“是啊,往外爬几步就是一个出口,外面是臭水沟,但是不宽,忍得住就能穿过臭水沟进入后面的林子。” 男人闷闷的点头,道:“看这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应该无碍。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跑了……”他瞥了眼最早来这里的两个土匪,道:“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失职,自己掂量吧!” 二人一听,脸色苍白,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爬进洞去,从臭水沟出去,追进山林去了。 所有人都走后,从方才那个洞里传来很轻的声音:“他们走了吗?” “似乎是吧……”江驰中的声音不太确定,然后就在几个土匪爬来爬去的通道里,以快地板突然翻开,江驰中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左右看过后,又爬回去。 “确实是走了,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再回来,我们就待到天明吧。”所谓安全第一。 事情是这样的,苗氏在紧张的时候,总想设法找个退路出来,于是就在墙上敲敲打打,当真被她找到了找个洞,她率先爬进去,可是在刚一进洞的地方就从地板上掉了下去,原来这块地板是个翻板,苗氏跌进洞里,楚颜跟在后面赶紧敲敲打打,加上苗氏在里面用力,把翻板打开固定住,然后取了蜡烛钻进洞里,发现里面是一个密室,于是赶紧让雪红和小风也进来,苗氏便过去把江驰中也拉进来。 几个人进了洞,想着怕别人找进来,就拿东西撑住了翻板,所以土匪才从上面爬了过去,也许那个通往外面的洞口是真的用来逃跑的,也有可能是障眼法。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设计倒是给苗氏等人留了一线生机。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相比江驰中的内心煎熬,苗氏却内心庆幸自己可以躲过一劫,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也从不觉得自己作为穿越人士就有打不死的主角光环,她没有办法拯救这个镇子的百姓,能够让自己保住性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苗氏先前能独闯土匪窝,是因为儿子和媳妇都在对方手里,刀山火海也得去。可如今儿子媳妇都在跟前了,她那一股勇气早就泄掉了,此刻她只是一个依靠儿子的母亲,把头靠在江驰中的肩上,不住的叹气。 他们想等到天亮,土匪都撤走了再出去,没想到逐渐趋于平静 的镇子,突然又沸腾起来,杀喊声震天,密室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土匪内讧了?”苗氏疑惑道。 江驰中翻开地板爬出去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回到密室道:“是师傅来了!我去跟他们汇合,母亲你们先待在这里,我不回来不要出来!” 苗氏道:“小心点!” 江驰中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江驰中在浑身浴血的出现在密室。 他的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母亲,楚颜,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楚颜正要说什么,苗氏拉住她摇摇头,楚颜便会意的点点头。 几个人出来后,苗氏对江驰中道:“派两个可靠地人看守这个密室,我留了些东西在里面,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江驰中虽然疑惑,到底还是出去喊了自己两个战友进来吩咐了,才接了苗氏出去。 由于杨荣立亲自带了军队过来,土匪们已经被包了饺子,江驰中之所以会浑身都是血迹是因为他是从动面破庙一直杀到了镇子中央跟军队汇合的。军队从西面主攻,四面包抄,所以江驰中算是逆流而上了。 杨荣立得知苗氏没事,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不是别的边关将领,不知道苗氏的重要性,别人不说,大长公主就不止一次的暗示过他,苗氏跟圣上的关系特殊。此次苗氏只带了几个人就跑来找江驰中,圣上竟然下了密旨,让他一定要保证苗氏的周全。可是他接到密旨才几天,还正在四处打探苗氏消息的时候,就收到了江驰中的信,他立刻交代了军务,带了三千人快马加鞭赶过来营救。 有了京城巷战的经历,杨荣立深怕苗氏和江驰中再一次选在一处院子坚守,那可就遭了。土匪的习性就是你越是反抗他会越觉得你藏了很多好东西,没准儿搜刮一些就会放过的情况也会拼了命的进攻,这样的情况下,被攻下来了就基本上不会留活口了。 杨荣立见了苗氏上下扫视一眼,确定毫发无伤,这才一板脸,道:“苗氏接旨!” 苗氏愣了下,皱眉看了看四周,杨荣立是单独见她的,她就稳稳的坐着道:“他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可以不跪的,你就直接传达吧。” 杨荣立额头上的青筋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揉了揉,叹口气,心想密旨是给自己的,转告她的话也算不上密旨吧…… “咳咳……圣上有旨,苗氏找到后,立刻护送回京!” 苗氏沉默了,忽然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再决定是否立刻回京吧。” 杨荣立觉得额头的青筋有可能会不受控制直接扥断了:“你说什么?你要抗旨?” 苗氏瞥了他一眼:“那圣旨是给你下的吧,关我什么事。” 杨荣立揉着眉心,这个女人真难缠。 “刚刚经历了土匪抢劫,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这种危险的地方不赶紧离开,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连一个土匪的样子都没有看到……”苗氏这真的是大实话。 杨荣立仰天长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真让人操心。 “你问吧。”他妥协。 “你知道 黑风军吧,当年他们最后一次任务究竟运送的是什么?那些东西如今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这些?”杨荣立警惕道,他是来到边关才知道些内情,也只有东关最高级别的大将才能知道这个机密。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苗氏瞪眼。 “据说,是一批金银财宝,还有很多的价值连城的首饰。是先帝时期让各位京城贵胄们捐赠的军费,很多家庭拿不出来,就把女眷的首饰都贡献出来,当时的皇后等后宫嫔妃为了响应先帝的号召,都各自捐赠了价值不菲的首饰,最后本来是让黑风军运送的,可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很多的土匪发了疯一样的骚扰不说,还有许多他国势力沿途阻截,一开始自然是全部被灭了,后来骚扰太多,黑风军也开始伤亡,而且这些袭击者似乎是有目的的在把黑风军给逼着往东而来,后来那是倭国最大的一次越境袭击,他们竟然装扮成土匪沿途骚扰设伏,一直把黑风军给追到了夜色森林里,但黑风军虽然全军覆没,倭国却始终没有得到那批财宝,黑风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卸下了这些财宝。” “由于黑风军全军覆没,倭国人又不敢长期在我国境内徘徊,所以这些财宝的下落始终成谜,但是朝中却有人借此污蔑黑风军携款叛国,给黑风军钉上了叛国的罪名,我想即便有幸存的黑风军士兵也不会出头了吧。不过这件事也奇怪,最后真相逐渐传开也是这个缘由,因为那些金银首饰没有一件出现在黑市上,完全消失了。”杨荣立说着也皱起眉头,这件无头公案至今也是无人敢提。 苗氏松了口气,道:“给你的圣上写封密信吧,就说让他赶紧派可靠的人来护送这批财宝!” 杨荣立瞪着苗氏:“别开玩笑!没分寸!” 苗氏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杨荣立。 几秒种后,杨荣立“腾”的一声站起来逼近苗氏,压低声音问:“你……你说真的?” “我们藏身的破庙……”苗氏也轻声道:“要不是及时发现一个密道,恐怕也逃脱不了跟土匪直接面对面的命运。” 杨荣立急了:“那……你们就这么回来了,那地方……” “我已经交代了驰中,让两个人守着,说我留了些东西在里面。我连驰中都没有告诉,只有我们几个女的知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不是说了让那三个女孩子进屋里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了么,那是我儿媳妇和她的丫环,口风很紧的,你可以放心。” 杨荣立一听,赶紧道:“我这就给圣上写信!” 苗氏道:“圣上的人不来你最好不要擅自动那里的东西,省的到时候说不清楚。现在你快马加鞭去送信,然后把破庙收拾出来当做临时营帐,正大光明的把军队放在那里守着,你自己的卧房设在那个房间,哦,还有,那个密道在外面还有一个出口,赶紧派人给堵了。” 杨荣立赶紧点头应下,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了,关系到一个番号部队的声誉,关系到三千将士的抚恤,而且这笔军费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着不小的助益,他都有些昏头了,还好苗氏在这里安排的头头是道。 出了房间来到院子,被风一吹,杨荣立才彻底明白母亲对自己的叮嘱,她说苗氏是个福星!

377上报宝藏 凤印乌龙 杨荣立走了,苗氏赶紧出去找江驰中,问了问江永等人的下落,江驰中说已经派人去营救了。又去了客栈看到了莲月,她还在睡着。 王妈妈拉着苗氏的手一个劲儿的埋怨:“夫人呐,您怎么能一个人去闯土匪窝!您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苗氏给弄得一个头两个大,连连保证自己再也不敢了,王妈妈才一抹眼泪鼻涕,收! 还把那个老大夫请来,给莲月查看,老大夫奇道:“这伤势恢复的很快啊,老夫害怕她会发烧,那样就糟了。这下子放心了,再过五天就能下地走路了,不过还是不能劳累不能大幅度的动作。” 苗氏放了心,原来就是怕伤口会发炎,才让江驰中送去了消炎药,现在看来应该是起作用了。 夜里终于能睡好了,因为把聚八方的客栈也给端了,虽然杨荣立把军帐设在了破庙,但是在这个客栈还是设置了办事处,用来处理剩下的琐事,还把一楼后面的院子腾出来几个房间做病房,征用了镇子里的好几个大夫,给受伤的百姓集中治疗。 楼上就是相关人等的住房,剩下俘虏了的土匪都押去了破庙,一个个拴紧了仍在院子里四周都是士兵看守。 江驰中兴许是最后的时候突围去汇合的时候砍了不少土匪算是撒了气,如今气色还好。他给苗氏解释:“不是儿子弑杀,而是这波土匪是最穷凶恶极的,就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杀了一百多百姓,糟蹋了好几个姑娘。儿子冲出去的时候还有的没反应过来,还在行凶,所以儿子忍不了了。憋屈了那么久看到那种情况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苗氏理解的拍拍他。 “你们都离开了东关,不要紧吗?” 苗氏知道杨荣立暂时是走不了的。 “师傅让儿子明日一早就先回去,他说另有要事。” 有安排就好,苗氏放了心。 圣上那里自打苗氏偷偷离开就焦躁不安,十几日音讯全无,他也是脾气越发暴躁起来,他现在后悔死了把夜铃给派到了前线,而苗氏说她不习惯别的暗卫跟着,且保证不会再乱跑他就相信了,也放任了…… 杨荣立的八百里加急送进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没有护送苗氏回来差点破口大骂,看到后来就震惊了,他先是跌坐在龙椅上,继而揉着眉头苦笑。 怎么自己才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回来后骂她一顿,籍此要求她今后不能乱跑了,人家又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唉!老天保佑她没事吧! 接下来,去迎回那些财宝! 他把户部尚书找来,问他当年那笔财宝究竟价值几何,户部尚书说:“老臣记得,约莫有三千万两左右吧……唉!可惜至今下落不明,不然的话,用作东关的军费那是绰绰有余啊!” 三千万两!对于整个大展国的军费来说不多,但是用于东关的话,倒是足够了。 圣上心想这样的话就可以做个调整,户部不必再给东关拨银子,财宝也不必运回来,直接派个户部的官员去核实,当场转拨给东关就行了。 至于说东关会不会贪墨……人家所有的银子纹丝不动等着朝廷去收,即便到时候真的少了什么……也是情理之中,可以容许,对吧。 由于事关大笔军费,圣上暗中吩咐户部尚书:“还是你亲自去一趟,朕才能放心……” 至于数目……圣上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户部尚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金殿,脑海中嗡嗡作响,如同被轰炸过似的。 “还有,这笔财产是苗淑人发现的,所以让她先挑,有什么看上的都拿走。她不稀罕银子,所以那些首饰让她随便挑,都拿走也没关系,你就等她挑完了再去核实数目,明白了?” 他自然点头,可是人也浑浑噩噩的了。 圣上派了一队御林军护送他,他自己也带了些护卫家丁,轻装简行直奔财宝而去。 莲月已经能下地了,一样的自责,没有看好苗氏,让苗氏无地自容。 “别说了,求你们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只身犯险了,我错了!”苗氏彻底投降。 楚颜看的一愣一愣的,就见王妈妈和莲月异口同声:“您知道就好!” 他们的态度再次颠覆了楚颜对于主仆的认识,更刷新了对自己这位准婆婆的认识。 见她们终于放过自己,苗氏松了口气,转头看到一脸若有所思表情的楚颜,立刻道:“你们俩回去了给我立刻成亲!” 楚颜被震慑到了,下意识挺直了背道:“是!” 众人轰然大笑。 户部尚书来的时候,没有急着见杨荣立,而是先来拜会了苗氏。 苗氏很纳闷:“大人来见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 户部尚书摒弃左右,把圣上的意思说了。 苗氏皱眉,这个圣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特殊吗? “大人说笑了,圣上恩典臣妇不敢拒绝,这样,大人您先去清点,之后我看有眼缘的首饰挑选几件,您回朝直接写明了是圣上奖励给妇人的,不是正大光明了么!” 户部尚书这才对苗氏另眼相看,不是谁都能守着这么大的权利不用,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不动心的。 不过想了想人家清河府首富的身份,他又觉得坦然了,心想圣上是不是明知道苗氏是这样的人品,故意这么说的吧,是吧…… 听她的话应该没错吧。 户部尚书犹犹豫豫的走了,他去见杨荣立讨主意去了。他没敢把圣上的原话说出来,只是说圣上让苗氏先挑,可以不算在总数里,但是苗氏说只挑选几件作为圣上的嘉奖。杨荣立头也不抬的道:“江大夫人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她又不缺那点儿钱。” 户部尚书心想,我说的是钱的事儿吗?我这是很严肃的在说绳上的态度好不好,可是他知道临近战时,杨荣立这样的戍边大将是最不能得罪的,于是干笑道:“将军说的是。” 晕晕乎乎的户部尚书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说过的很多话,他很想笑,老师现在是苗氏的侄女的干亲祖父! 这世界怎一个乱字可以形容啊! 他想老师当时一定很憋屈。默默的不良的笑了笑,当然是在心里暗笑,随即他就想到了如今那个被强塞给秦家的江家二房的庶出女如今是后宫的红人,从几年前风光的嫁给太子后,竟然会一直受宠到现在,而且在太子妃入主东宫后,还能一如既往的受宠。 最令人在意的是,太子不仅对这位江 侧妃的真正娘家人江家十分友善,对于秦家也逐渐开始频频走动,估计老师现在已经乐开了花吧。 想着想着,他很客气的对带路的士兵道了谢,附身进入了密室,这里在他到来的时候已经被挖开了,为了方便他们进出和往出抬东西。 徐志言做户部尚书多年,他经手了天文数字的银钱,但是他很少直接面对金银珠宝。 密室的一面墙被推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银子,真的是堆在那里的,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当初是真的很匆忙,那些首饰盒子散落一地,有些甚至已经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精美的首饰。只不过经过多年的灰尘覆盖,露出来的首饰都蒙了尘。 精神一振,徐大人带着手下投入到了清点的工作中。 苗氏终于准备回京了,莲月能够移动了,江家的舒适马车也来了。 三天后,徐大人红着眼睛来找苗氏,让苗氏挑选首饰。苗氏只拿了最上面的三个盒子,甚至都没有打开看,徐大人问道:“您确定?” 苗氏点点头。 于是苗氏在前面走着,小风在后面捧着三个盒子,欣然离开了破庙。 回程的马车上,苗氏让楚颜挑一个盒子,楚颜推辞不过随便拿了一个。 苗氏打开剩下的两个盒子,一个是一块无暇的碧玉,另一个…… 苗氏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 回程很顺利,苗氏回京后,家里自然是一顿鸡飞狗跳的,苗氏倒是已经淡然了,谁来她都一副疲惫的样子,谁都不敢再来惊动她。她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府,又去看了看雍亲王。 苗氏把一个盒子让人送进了皇宫,然后圣上的传话就来了。 此时此刻,苗氏真的不想见圣上,可是这次圣上是明着来的。 事实上是圣上和皇后一起接见的苗氏,因为苗氏选中的三样首饰中,楚颜挑走了一对碧玉镯子,苗氏剩下了一块碧玉,最后一个令苗氏翻了白眼儿的,是一枚印。 大展国皇后的凤印! 这是苗氏从大长公主和雍亲王那里辗转打听到的,他们虽然离京多年了,可是宫里还是有人脉的,当年宫中发生的事情很多隐秘的事情他们都能打探到。 事实上先帝时期的凤印丢失了很久,后来在先帝号召捐赠军费的时候,皇后娘娘捐赠了一块暖玉,这都是登记在册的。可是之后过了几个月,皇后娘娘却在自己的私库里发现了那枚暖玉,不由得愣神了,暖玉在这里,那么当初交出去的是什么? 皇后一直很郁闷,她还以为自己交出去一个空盒子,而户部为了自己的颜面掩盖了此事。黑风军已经全军覆没,财宝不知所踪,皇后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一个老宫女临死之前才说出真相,她当时是在一个熏炉中找到了皇后丢失了一段时间的凤印,似乎是某个年幼的公主偷来玩耍,随便仓了的。正要交给皇后的时候肚子疼就去上厕所了,走之前她怕东西丢了,就把摆放在屋中的盒子打开,顺手把暖玉揣在怀里,把凤印放进去。她并不知道那个盒子是刚刚验过的,就要拿走的捐赠物。 她怕被砍头,所以保持沉默,后来找了个机会把暖玉扔进了皇后的私库,造成了一个大乌龙!

378七星现,分析战局 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俩这次召见苗氏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表示感谢,毕竟凤印的丢失不是件小事,如今找回了凤印,即便不替代新的凤印,也能够供起来了。二是对于她的这次无意中发现了财宝的行为表示嘉奖,正式把碧玉给了她,当然,诰命也升为一品夫人。 皇后很高兴,她这几年看苗氏已经是越来越顺眼了,很想留下苗氏吃饭,可惜圣上知道苗氏不喜欢给人下跪,于是早早的把苗氏放了回去。 接下来一个多月,便是各处不断的送来消息,江驰中专门送来信告诉苗氏,八方寨已经被端掉了,原先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加上没有切实的危害到边关的安危,这一次不论是圣上还是杨荣立都动了真怒,所以军队一出马,再强大的土匪窝也得土崩瓦解! 然后就是江驰中等杨荣立回了东关,自己带了一队人马进入夜色森林,没有怎么费劲就把黑风寨给招安了。因为八方寨都被连锅端了,黑风寨内部早就起了分歧,江驰中分而化之,很快就把二当家一伙人给除掉了,至于三当家,本来就是摇摆不定的,自然是谁强势他就听谁的。 江驰中终于搞明白黑风寨外面还有一个据点,那里关押着想通过夜色森林的各个国家的商队,他们一般不伤人,会放一个人回去报信,如果有人送来赎金,基本上都会把人放了。而那个地方之所以一直存在,就是又一个人,长得不像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他的语言也没有人能听懂,他当初也是一个人跑进来的。之所以没把他解决掉,是因为他主动把自己仅有的一块牌子交了出去,黑风寨算是有规矩的土匪窝,收了人家的东西,就不会杀人。所以那个人被关了两年了,到如今也会一些简单的大展国语言,能交流一些生活上的问题。比如饿了,比如要喝酒。 江驰中听苗氏说起过外海国家的事情,当下见了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很邋遢,但是看到江驰中是正规军人,倒是很高兴。一直在说牌子的事情,江驰中就让人把那块牌子找了出来,那人很高兴,但是关于牌子的事情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江驰中想到苗氏会外海的语言,就把牌子上的所有花纹和文字都拓印下来,寄回来让苗氏给翻译。 苗氏看过后,叫来江河中,两个人花了一会儿时间就把那个人的身份搞清楚了,原来是外海一个叫做杜诺的小国家被流放的前国王。 于是苗氏把江河中派过去做翻译。 后来江河中把那人领了回来。 雍亲王已经有日子没去看云叶道长了,近日连阴,观星环境不是很好,需要耗费自身的精气,他年事已高,便没怎么看。近日恰逢雨过天晴,雍亲王很高兴,便去找云叶道长了。 两个人都已经不那么关心国家大事,一个是真的不在乎,一辈子都不在乎,另一个是不想在乎了,毕竟已经在乎了一辈子。如今就想满足自己的爱好,就像如今的大妈满脑子都是广场舞,大爷满脑子都是象棋和鸟笼子…… “本王闷了好久了!”雍亲王爽朗的笑着,在闲云观用了斋饭就跟云叶道长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喝茶,等待星空完全显露。 “王爷这几日不来贫道也是枯燥无聊的紧呐……贫道有件事情想摆脱王爷呢。”云叶道长心情却不是很明朗。 “哦?还有能让云 叶道长感到棘手的事情?本王若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推辞。” “唉!说来惭愧,贫道自幼就入了道门,至今已经七十余载,自从二十多年前初次触碰到‘大道’之门后,竟然几乎没有寸进!贫道实在是惭愧啊!”云叶道长抬起头来仰望星空,眼中尽是沧桑,“前不久,贫道逆天而为,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贫道得证大道的机缘就在京城,贫道这才不远万里来到这权利的漩涡之中,可是几个月下来却丝毫没有头绪。王爷也知道,给自己卜卦一年最多一次,贫道已经用过了。不知可否请王爷帮贫道算算,这机缘何时才能来到?” 雍亲王很意外,云叶道长竟然这么着急。 云叶道长苦笑一声:“不瞒王爷,贫道的寿数将尽,若是再不得证大道……恐会遗恨终身啊!” 雍亲王这才真正的惊了,他们本来可以看到别人的命数,可是对于同道中人,出于尊敬是绝对不会偷窥对方的命数的。所以雍亲王并不知道云叶道长寿数将尽,他征得了雍亲王的同意看了看,这才黯然沉默一下:“本王乐意帮忙,道长稍等。” 雍亲王静默片刻,调整自己的精力,汇集于双眼凝望星空命相。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收了功,对云叶道长道:“恭喜道长了,机缘将在三个月内来临,道长只需随缘即可!” 云叶道长一扫多日来心中的阴霾,脸上露出个真心的笑容,对雍亲王就是一礼:“多谢王爷!” “举手之劳!”雍亲王客气道。 云叶道长心里轻松了,于雍亲王开始谈天说地,恢复了得道高人的风范。 两个人聊着聊着夜空中的星星完全显露出来,雍亲王来了兴致,开始透过天幕观察星星。 “咦?”他挑了挑眉毛,逐渐扬起嘴角,“是这样啊,第七颗守护星开始出现了……不过,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王爷为何如此关注那江大夫人!”云叶道长就不忿了,自己最可爱的小徒弟,竟然是第五颗守护星! “呵呵……”往日里说起这个话题总要解释一番的雍亲王,此刻却但笑不语。 “对了,道长。”雍亲王想起来一件事,“如果几个月后,道长得证大道,那你可就是千年以来除三祖外第一个得道的仙人了!” 这番话让云叶道长不由得向往起来,他有些激动,多年古井无波的心态也微微颤动……他摇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机缘是有了,可惜能否在寿命用尽之前参透……还是未知的啊!” 雍亲王默然,他的寿数也不多了,所以能不动用精力就不会轻易动用,云叶道长的请求他是用最少的精力算了的。 雍亲王想着自己的寿命,而云叶道长想着自己的机缘,两个人沉静下来,呆呆的望着夜空。 苗氏私底下又被圣上召见了一回,这一回圣上可没有那么端着,把个苗氏好一顿埋怨。苗氏就静静的听着,然后不住的点头承认错误,态度相当好,圣上就泄了气。 “答应朕,真的真的不要再这么莽撞了!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朕……朕……”圣上双手落在苗氏肩上,很认真的说着。 苗氏打断了他:“知道了,说了不会再这样了。 ” 圣上松了一口气。 苗氏却垂下眼帘,如果自己有什么闪失,难不成这位大展国的皇帝还能殉情不成?不,不会的,自己只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中,而他短暂的伤痛过后,仍然会是一个坚强威严的帝王。 “前线怎么样,什么时候会开战?”苗氏换了个话题。 圣上严肃起来,站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道:“其实西面已经开始了,而北面……已经打了好几场了,不过大规模的攻城战还没有过。” 苗氏一惊,京城看起来完全没有异样,一丝的紧张气氛都没有。 “消息就快传回来了,毕竟朕不能长期的封锁这个消息。”圣上皱眉。 “有把握吗?”苗氏问。 圣上挺直了脊背:“朕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又有优秀的将领和勇猛的士兵、先进的武器,没道理会输。” “那就好。”苗氏露出个笑容。 这场战争不结束,江驰中是回不来的。 “你预计这场战争需要打多久?” “北面可能需要久一点,毕竟北方敌人最彪悍;西面一年之内能够解决;东面……或许不需要一年的时间。” 苗氏刚从东面回来,知道东面还没有打起来,怎么反而不需要一年的时间? “为什么东面反而时间更短?” “呵呵,你不了解倭国人……他们素来没有胆子大举侵犯我大展国,这次会在东关留下杨荣立也是因为西面和北面的战事会给倭国人壮胆,他们因为这个才敢集结大部队入侵我大展国的东关。所以只要西面或者北面捷报传来,恐怕倭国就会不战而退。他们最是会见风使舵,反而很好对付。不过他们太无耻了,必须有个杨荣立那样的人才能镇得住。” “这么说,东关反而是最安全的战场了?” “不能这么说,毕竟倭国人无耻狡诈反而不如真刀真枪的交战。而且这次你们找到了黑风军藏起来的财宝,这可是当年倭国人投入了一万多兵力都没有得到的,他们此时一定很不甘心,肯定对夺取东关跃跃欲试,积极性反而超过其他任何时候!” 苗氏低下头,开始担忧江驰中。 “他会没事的,朕已经交代杨荣立了,他会看好驰中的。你别太担心了。” 苗氏摇摇头:“他当真是那么听话的孩子就好了。” 圣上却摇头笑道:“你错了,他会听话的。他现在不是一个孩子了,他是一个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苗氏哑然,落寞的笑了笑:“也是……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啊……” 夜里回了家,江行中两口子又来了。 用了晚饭,趁着江行中去了前院跟兄弟们相聚的机会,陆白芷悄悄凑到苗氏跟前讨好的说:“母亲,下次您去土匪窝冒险这种事情,千万别忘了把儿媳也带上,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苗氏体会了一把别人对自己那种无语加头疼的感觉,忍不住叹气,心想,圣上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的儿媳妇也都这么不省心,果然是嫡亲的儿媳妇没错! (嫡母准备写个番外,想看谁的番外??最好在纵横留言……)

379东关战事毕 京城琐碎事 当年的黑风军藏起来的财宝找到了,而且被大展国皇帝直接充作了东关的军费!这个消息已经在天下传开,因为杨荣立为了把那些首饰都变成银子,办了个公开的拍卖会。 提前一个月就把消息散发出去,还把几个后宫娘娘们捐赠的贵重首饰单门描画成图,做成册子发给各地的拍卖行,每个图样下面都有备注,这是哪一年哪个娘娘捐赠的,什么来历,价值几何…… 圣上一听这就是江驰中给出的主意,杨荣立不会搞这些。 不过托了这个拍卖的主意,原本三千万的军费最终扩充为四千万,不得不说大战国的百姓还真是富裕啊。 倭国人眼睛都红了! 当初他们可是派出了一万精锐去谋算这笔军费,可惜人财两空。倭国面积并不大,人口也少,一万的精兵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兵力,当初可是让他们元气大伤,这些年才缓过来。 而今大展国不仅找到了那笔银子,还升值了,专门对付倭国,你说他们窝囊不窝囊,气不气! 所以,倭国也有很多好战分子,当真想要跟大展国开战的,鼓动开战。于是在一般不怎么大肆兴兵的冬天,倭国正式……也不算是正式,他们用一场偷袭掀开了倭国和大展国的战争序幕。 江驰中奉命打援,哪里需要去哪里。可是他很郁闷,他想当先锋。 可是杨荣立却告诉他,这是他先前擅自行动应得的惩罚,若他还是个军人,就必须服从安排。 “我是东关的大将,是东关军的统帅,你在这里只是我账下一个将军,不是我的徒弟!你要搞明白这一点!”杨荣立严厉的对江驰中说。 江驰中终于低下头领命。 倭国人擅长偷袭,武器用长刀、飞镖等,杨荣立翻阅了许多从前将领留下来的日志,发现倭国人容易反复,所以一般不能留下俘虏。 这次倭国人集结了五万人,人数不多,所以他们先前发动了一次偷袭,效果也不是很好,杨荣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在城门处增设了两个小队。等五万敌人来到城下,城内果然爆发了动乱,有一队倭国人伪装成大展国的百姓借故接近城门守军,进行偷袭,想要从内部打开城门。 幸亏杨荣立提前察觉不对,增加了人手,守城将士死伤一半,倭国人都攻到了城门口,有一个倭国人手指头甚至都碰到了城门的门栓…… 被增设的两个小队中的一个小队长用弩箭给射杀了。 全城守将冒了一身冷汗! 倭国人见奸计没有得逞,做样子冲锋一阵子,见城门未开就撤回去了。 过了不久传来消息,倭国人在回程中派了两个小队去周边村子里扫荡,掳去了不少的百姓和物资。 杨荣立就让江驰中和另外一个副官各带三千人马跟那些敌人周旋,保卫百姓。 可是从夜色森林里传来的消息声称那五万人并没有回到倭国,杨荣立心想他们一定是还在伺机而动。夜里就对着地图琢磨倭国主力能够藏身的地方,和众将商议,确定了几个怀疑的地点。派人去才查看,也云山雾罩,倭国人狡猾的很。 江驰中沿着敌军的路线一路追过去,把正准备进行下一次抢劫的敌人给吓跑了。副将非要追过去灭了他们,江驰中难得 稳重一回:“穷寇莫追。” 另一队人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三千人追击对方一千人,眼看就要把对方歼灭了,结果被引进了包围圈,两万人的倭国军队把他们包了饺子,全军覆没! 杨荣立大怒,派出了五万人的军队,让江驰中的三千人马做先锋,开始对倭国人进行围剿。虽然倭国人把五万人分成几路,但毕竟不是没有踪迹可寻,最终江驰中找到了敌人的巢穴,把地点告诉了主力部队,自己带了五千人绕过敌人的巢穴先去后面堵截了。 将近五万大展国军队和五万倭国军队在他们临时占据的巢穴开战了。 倭国人设置了大量的陷阱,一开始的时候让大展国军队吃了些苦头,损失了近千人,随后掌握了陷阱方位的大展国军队势如破竹,直接冲进了敌人的巢穴,倭国人眼看打不过,派了两万人断后,剩余两万人开始撤退。 大展国的军队也分出了三万人两边包抄,最后逃跑的倭国主力被江驰中的五千人马给拖延住,最终被赶来的两路人马给围剿干净。 这一役,倭国人一万人被俘,其余全部被斩杀。 大展国死伤一万人。 倭国近一半的兵力被灭,等于被打残了,毕竟他们也有邻国在觊觎,不敢再次把本土掏空了。 东关之战历时八个月,终于以倭国国王呈上议和的国书之举画上句号。 苗氏得到消息的时候,心想圣上对战争的把握还是很到位的。然后下一秒就关心杨荣立什么时候把江驰中给放回来成亲。 去年冬月开战的,如今已经是阳春六月,江行中如今完全成了妻子奴,每日板着脸做一些苗氏都看不下去的肉麻事儿,因为陆白芷怀孕了。 近来太后身子不爽,一个冬天都病恹恹的,圣上忙于政事和军事之外,还要兼顾太后,一时间没有时间去管别的。 江家二房年前就回了清河府,江海中两口子也回去了。江河中算是带着姚氏在津玉府住下了, 过了年,把俞琬和存哥也接了过来,小二房也算是团聚了。与此同时,俞靖南也调到了津玉府,继续跟江河中一家来往,在经过江行中的私下考核之后,俞靖南的儿子也进了东山书院。 江峰中已经做好准备跑东路了,他这半年多都在学习沿途的风土人情和一些地方语言,也没有忘记给止兰说婆家。 江云屏回了清河府,但是止梅和方想却留在京中。 止兰的亲事很顺利,男方也是经商世家,纵然知道江云屏与张广和离也没有介意,直说只要姑娘好就行。 止兰也是被翁先生教导多年的,一出场就让对方惊呼简直是个大家闺秀,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不过这件事情毕竟还是要经过张家的,江云屏递了消息过去,张广惊呼,他都没想到止兰能够攀上许家这门亲事,可是他日子过得不那么宽裕,扭捏的说嫁妆不会太多,江云屏立刻大包大揽道:“止兰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 但是需要从张家给递出嫁妆单子。 张广的妻子看到嫁妆单子,嫉妒的几乎发狂,竟然想要克扣下一半! 张广犹豫不决,他认为即便是一半也足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广的儿子却说如果家里敢把二姐姐的嫁妆贪墨了,他就离家出 走,没脸见人了。张广的妻子最宝贝这个儿子,闻言只好放弃了。 张广松了口气,跟许家的几番来往倒也拿得出手,许家就更满意了。 止兰马上就要十七岁了, 已经跟许家商定,过了生日就请期,大约在下半年成亲。 最让苗氏无语的是,楚天歌终于动心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动的心终于动了,可是他却退缩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顾太师的小孙女,当朝太子妃的嫡亲妹妹顾婉约,从此神魂颠倒,得知佳人身份后,自知配不上就在酒楼买醉,喝的一塌糊涂。 苗氏请雍亲王去探口风,结果被怼了回来,雍亲王气的甩手而去。 苗氏过了年曾经回了趟清河府,没呆两个月就又回来了,因为紧张东关的局势,担心江驰中,京城的消息还是早一点的。 离开京城的时候,去城外闲云观逛了逛,正好碰到云叶道长在山顶的巨石上参悟,一时感慨,问了问小道童,方知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道德经全文,。她回了厢房让小道童给准备了纸笔,循着记忆把道德经全文默写出来,让小道童交给云叶道长。 苗氏完全是看在杨荣立的面子上,否则那个一看就不待见自己的云叶道长,她才懒得帮呢。不过也不知道道德经全文能不能让云叶道长参悟,她想全文总比残缺的道德经更容易参悟吧。 苗氏很快就回了清河府,而她不知道云叶道长三天后才看到苗氏给他的信。 在看到道德经全文后,云叶道长激动的全身发抖,反复参悟后略有所得,便闭关起来。三个月后出关,已经是仙风道骨,他在参悟的过程中也反省了自己不得道的原因,虽然避世一生,却沾染了尘世的污浊,他对苗氏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并不是一个得道之人应有的心态。 他派人邀请了雍亲王相见,感谢了雍亲王,拜托雍亲王向苗氏道谢并道歉。 他参悟后,没想过去追究苗氏全本的道德经从何而来,他已经参透了苗氏的来历,只是把全本的道德经给闲云观留下,要求主持散播天下。 云叶道长对雍亲王说他这次要离开再也不会回来,然后就欣然远去了。 苗氏回清河府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就是杜诺国的前国王。 他此刻已经了解了大展国这边的情况,甘愿留下来。 “我的祖国我是回不去了,如果尊贵的夫人愿意收留我,我将成为您忠心的骑士!”身为杜诺曾经的国王,他也是一个骑士。他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就叫杜诺,他说他被流放完全是胞弟的阴谋,他无愧于杜诺贵族和骑士的荣耀。 苗氏想了想,他毕竟熟悉那边的世界,便同意下来,把楚天歌交给他普及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 楚天歌有了事情做,总算是从低谷稍微走出来一点点。 苗氏回京把楚天歌和杜诺都留在了清河府,之后不久他们就要出海了。 听闻太后身子一直不好,苗氏去请古连云。 得知古神医能给太后看病,圣上也高兴极了,亲自在太后殿陪同。 古连云进宫又迷倒一大片宫女,就连碧云和垂柳都脸红心跳的,不过好在还能稳得住。苗氏不由咂舌,古神医的魅力大小通吃啊。

380点拨云秋 心疼云雁 古神医的诊断结果和太医院完全不同,他建议太后出去走走,不是去御花园啦什么承恩寺啦,他建议太后游山玩水,广交朋友。 “哀家这么大年纪了……”太后犹豫道。 此时西边战事也基本上稳定了,换句话说一直在僵持中。大展国还是很安全的,太后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不过鉴于目前身体刚刚处在恢复阶段,所以也只是每日在御花园中走走,或者出宫去看看福禄长公主、大长公主或者江云雁。 苗氏也是放心不下江云雁,便回清河府交代一番就赶紧回来了,因为尽管新婚才三日,江云雁在鸿禧走后快两个月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如今已经快要临盆。 怕鸿禧会心不在焉,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告诉他。 苗氏虽然担心,却也很平静,因为江云雁二十岁才结婚,这个年纪生孩子对女子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宫里的嬷嬷悉心照料,苗氏也找了有经验的妇女作指导,江云雁很稳妥。 太子妃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江云秋生下一个女孩儿,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东宫后院空前和谐起来,太子的日子不要太舒心。 苗氏去探望江云秋的时候,给她讲了很多历史上后宫争宠的例子,说实话当初苗氏就不赞同江云秋做太子侧妃,可是天意如此她也无力反抗。但她仍然有自己的原则,不希望江云秋将来生下皇子会教育他去夺嫡,毕竟苗氏通过这几年的时间看出来了,太子妃的脑子不如江云秋。 江云秋抱着女儿,真心的满足。 “大伯母放心,秋儿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从答应入东宫那天起,秋儿就已经断了生儿育女的念想。如今能够得一个女儿,此生无憾了。” 苗氏摇摇头:“多少聪明伶俐的女儿家,不争不抢,可是一旦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却绝不愿意他低人一等!就怕到时候你的心态不如现在这么平和、理智。” 江云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道:“如今女儿便是我的全世界,大伯母这么一说,秋儿便有些明白了。若是太子妃诞下女儿,且欺负到我儿头上……想想就会不快。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她展颜一笑:“大伯母不妨相信秋儿一回。” 苗氏看着她眼神闪烁。 “秋儿一直用感恩的心来抗衡一切的诱惑!” 苗氏有些动容,看着女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泛着些心疼:“这辈子,怕是要苦了你了……” “苦?”江云秋摇头笑道:“大伯母是不知道被秦家给休回家的时候,秋儿有多苦,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有了女儿,太子体贴,衣食无忧……不会有更苦的日子了。” 苗氏心想人的心很难下定论,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别的想法,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走一步看一步吧,真有那一天的话,自己恐怕早就不在了,还操什么心。 苗氏走后,江云秋把女儿打发睡着了,对前来抱孩子的乳母摆摆手。小女孩儿长得十分眉清目秀,长长的睫毛蒲扇一般,娇柔的小脸蛋有着最单纯最美好的睡颜。 江云秋脑海中重复着苗氏的每一句话。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点介意的,毕竟自 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伯母应该了解,可她怎么还这样这么婉转的提点自己,好像对自己一点都不放心的样子。可是苗氏走后,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她真的有一种冲动,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那如果……如果是儿子呢? 自己会不会……真的动了别的心思呢? 那假如,真如苗氏所说的那样,遇到自己的儿子被太子妃的儿子欺负的情况呢? 江云秋的心摇摆了一下,此时才懂苗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切的一切跟自己的身份地位无关,只因为做了母亲,一切便不再受控制了。 深吸一口气,江云秋将这些杂念暂时甩出脑后。 苗氏去了趟苗老爷子府上,老爷子自从上次的巷战之后,身体和精力似乎都透支了,最近一直不太舒坦。 “琪姑姑。”月牙儿早已嫁了人,如今听说曾祖父生病了,于是跟婆家告假来看苗老爷子。小姑娘早已变成了少妇的样子,可是大眼睛中看着苗老爷子还是会露出孩童般的依恋。 苗氏请了古连云一起过来,纵然是古连云也对老人的经历衰退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尽力熬一些滋补的汤药,勉强提高一下老人的精神罢了。 苗氏知道苗老爷子的日子不远了。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夫人看开些。不过至少现在苗老爷子还有精神跟你们说话、聊天。”古连云安慰苗氏道,他很少这样对病人家属说话,一般对于病人家属尤其是女眷,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苗氏这一家人纵然也又对自己的容貌惊艳的,沉迷的,可是几个主人却都十分理智和克制。 所以,跟苗氏多说几句话也不会被缠上。 “古神医。”苗氏喊道,“您给开几个方子吧,尽人事听天命吧。” 古连云点点头,转身去开方子了。 苗老爷子看到孙女和重孙女很高兴,拉着两个人的手连连点头。 半晌后,他拍拍月牙儿的手。 月牙儿看看苗氏,见她点头,顺从的出去了。苗氏微微皱眉,也许是婚后生活的压抑让月牙儿在稳重了的同时,也丧失了一部分灵性。 “琪儿……”老爷子颤颤巍巍的向苗氏伸出手,“好孩子……” 苗氏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祖父,您有什么话就,就吩咐吧。” “琪儿啊,你今后也要好好的啊!”老人说话都有些费劲,可是却拉着苗氏的手重重的顿了顿。 苗氏忽然心里好难受,若是苗老爷子说些让她照顾苗家子弟的话,她兴许不会这么难过。 “您放心,琪儿会好好的。”苗氏泪盈满目。dou “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对婆家和娘家,都尽到了义务,你,谁都不欠啦!”老人中肯的说着,一双眼睛里尽是坚定,“好孙女!” ,氏泣不成声。 可能是泛红的月牙儿看到了,她关切的问:“琪姑眼眶让姑,您怎么了?” 苗氏看着眉宇间一抹哀愁散不去的月牙儿,猛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她那灵动的双眼… “琪姑姑要走了,有什么事情尽早来通知我。”见月牙儿乖巧点头,又道:“有任何委屈不必忍着,直 接来找我!” 月牙儿恍惚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谢道:“多谢琪姑姑,月牙一切都好。” 苗氏没有追问,!只是拍了女孩子的肩。“祖父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月牙儿点点头:“琪姑姑放心。” 苗老爷子固执一生,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都不许儿女过来侍疾。只不过这个园子是要留给月牙儿的,所以同意月牙儿过来。 回去跟苗老爷说起这事儿,苗老爷还自责呢:“身为人子,却不能去照顾年迈的父亲,说起来我们这些做儿子的,竟都不如月牙儿那孩子得父亲的喜爱!”苗老爷庆幸道:“幸亏还有个月牙儿!” 苗氏不知祖父为什么这么固执,长辈的事也不好贸然插手。 回了家,江行中和陆白芷又在撒狗粮,苗氏这守寡多年的人都快顶不住了,所以跑出来透气,然而想到了江云雁,同样是做媳妇,同样是婚后怀孕了,一个被丈夫宠上天,另一个却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好消息整日里对丈夫的安全提心吊胆。 苗氏决定搬过去跟江云雁做个伴,另一方面则很快去问圣上,西边的战事战事是否还要紧,需不需要鸿禧继续在边关效力,不需要赶紧放回来,让人家小俩口团圆。 说起这件事苗氏就觉得皇家的人真不地道。你们家鸿禧本就年龄大了那么多,不赶紧着结婚生孩子,反而折腾那么久才来提亲,人家好不容易成亲了,你才三天就把人给调到了边关! 女人家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时间和最需要人陪的阶段,最需要爱人在身边的时候,他都完美的不在身边! 苗 氏越想越觉得江云雁很亏。但是没办法,丈夫是她自己千挑万选的人,所以她现在不能跟任何人哭诉。自己选择的路,布满荆棘或者崎岖坎坷,都要笑着走下去。 人啊,都得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买单! 江云秋如是,江云雁亦如是。 可话说回来,对于她们来说,即便是等待、隐忍,终究已经不是再无希望的心如死灰。所以坚持不是问题,也不能委屈。 圣上给了回复,鸿禧可以离开,但只能秘密回京,不能让敌人打听到,否则也许会破坏目前平衡的局势。 江云雁一听,极力阻止苗氏把自己即将临盆的消息告诉鸿禧。 “他心中有家国天下,遇到战事能够一展毕生所学,这是他的梦想,我不想因为儿女情长让他分了心分了身。只要这次他完成了梦想,今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苗氏叹息不已,江云雁真的爱惨了鸿禧!为了他心中的报国情结,情愿牺牲这么多! 江云雁却说:“当初他问我我想他如何选择,我对他说:’你流浪天地我就给你洗衣做饭,你高居庙堂我就为你稳定后宅,你闲云野鹤我就陪你游山玩水,你为人师表我就陪你培养人才!’言犹在耳,女儿不能食言!” 为什么苗氏在这句话里竟然听出了甜蜜?这是秀恩爱的新招数吗? “好吧,母亲尊重你的选择!”苗氏只能妥协。 可能在这份爱情中,江云雁已经迷失了自己,只为鸿禧而活。 又或许,她活的太自我,只追逐自己的本心。 苗氏真正既感慨又欣慰的,正是这一点:小姑娘有自己的主见并勇敢的坚持了,这很好,是吧!

381禧郡王绝缘桃花 木翰林担忧传承 圣上没说鸿禧不可以回来,但也没有下明旨说让他回来,死心眼的鸿禧便认为还没到可以回去的时候。毕竟战事胶着,胜负未定,随时可能被敌人翻盘,这个时候他宁愿在这里多费一些时间,总好过给别人丢下一个烂摊子,或者还得再来一次! 他想一劳永逸,这没错,可苗氏就担心他到时候知道自己的一分坚持错过了孩子的出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福禄长公主也经常来陪江云雁,不同于苗氏的那种信任,她担忧的是鸿禧在边关会不会如同当年的驸马那样,悄悄的纳妾。 这话她不敢给江云雁说出来添堵,却隐晦的跟苗氏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苗氏一听眉头一挑,道:“鸿禧若真的敢这么干了,我江家又不是没有过和离的姑娘!” 福禄长公主内心就受了震动,她当初堂堂公主下嫁,驸马回来时又成了倍受皇恩的长公主,她都没敢这么想过! 善妒!赤 裸 裸的善妒啊! 即便是公主,丈夫在外二十多年,只纳妾没有庶出子女,自己还跳腾的话,圣上估计也不会现在自己这边的。 苗氏则不然,她什么都能容忍,但是对因爱情而成立婚姻的不忠是不能忍受的。 是,古代大环境如此,苗氏本身也有庶出子女,可是那是前苗氏。 如今的苗氏自认为如果是盲婚哑嫁,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后成亲,那就不能再对对方不忠!这是苗氏的底线! 所以江家的孩子,江驰中也好江行中也好,江云灵也罢,她们都是先恋爱后成亲,在苗氏眼里这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 所以江海中江河中纳妾她不管,毕竟在那之前不是如今的苗氏。 福禄长公主闭了嘴,时至如今,能让她这样知情识趣闭嘴的,天下还真没几个人! 苗氏正是其中一个! 谁让人家不仅敢想敢说,后台还硬! 祸从口出是什么?不存在好不好! 所以福禄长公主就只能祈祷鸿禧千万别做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事儿,别自认为理所当然。 而事实上在西边战事进入胶着状态后,很长一段时间边关内外是一片平静的,生活仿佛回到了战争爆发之前的样子,夜里的宵禁取消了,人们又能载歌载舞、尽情享受夜晚带来的放松与欢愉了。 而一看就十分禁欲的鸿禧郡王一身戎装,在深夜里独自在营帐中思念小娇妻的深情样子被侍女能看到了,鸿禧郡王帐前一下子桃花泛滥起来。 若是换在其他地方,也不至于起这么大 波澜,因为是西关,这里曾经是庆王的封地,庆王并不算善待封地的百姓,且有点权力和财力的人往往无法无天,所以这里的百姓对于攀附权贵欺压百姓一方面痛恨,另一方面却羡慕不已。 林将军曾经的小妾就是这样。 如今鸿禧郡王这个妥妥的金龟男出现在这样有些畸形观念的西关,引起了无数少女少 妇的春心荡漾… 没有门路的只能远远的观望着,有些门路的就换上了侍女的服侍,千娇百媚的端茶递水,眼波流转,可惜禧郡王目不斜视。 机会只有一次,在不能惊动其他将领的情况下获得禧郡王的青睐,便可以就在大帐中服侍,可是每日各色美人轮流出现在大帐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待足一盏茶工夫。 要不当初楚田对楚颜说边关女子多豪放,难保不会把江驰中给吃掉了这种话居然会被相信,喜欢女子就是这样的豪放。 一段时间下来,走的女子开始使手段了,例如下药、设计禧郡王看自己的身子、在他面前效仿西施捧心…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且不说那主动制造“失贞”事件的女子什么下场,那些下药的最惨了!禧郡王自己久病成医,又得古神医悉心照料两年,自己都能出师当大夫了,那下药的不是班门弄斧么! 全部以谋害军队将领罪论处! 几次下来,喜欢女子蓦然清醒,这不是个如意郎君,这是个无情无义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解风情的魔王一个! 一时间禧郡王帐前再无雌性动物经过。 因此上,由幕后转到台前的楚田楚二公子受到了更加猛烈的追捧! 姑娘们火辣辣的眼神整日跟随着楚二公子,几乎把他融化掉。 一些年轻将领羡慕不已,这桃花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可惜人家楚公子说了,喜欢大家闺秀,这关女子美则美矣,却不是楚二公子心仪的类型! 所以,传话的人说了:“大家都消停些吧!不要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西关此后遇到几次偷袭,因为鸿禧郡王和田、林将军等将领的毫不懈怠,敌人全羽而归。 也有将领在宴席上公然推销自己的女儿 或者亲戚侄女了。 几个人不胜其扰,纷纷加强了帐前的护卫,明令女人不许靠近,也基本-上谢绝了所有到了的邀请,这才消停一段时间 对此,楚田与-鸿禧-郡-王对啊喜--林将军在西关多年,他认为这里的百姓其实很有韧性。 “几位,千万别说的这么绝对,凡事不能那么武断的下结论,她们的表现只是特殊时期部分对自己前途无法掌握的内心忐忑的人的无奈之举! ” 林将军年纪比两个人都大,而且驻守西关多年,劳苦功高,即便是鸿禧对他也是尊崇有加,所以林将军这么说了,两个人就很认真的说:“将军说的是。” 远在京城的江云雁不知道婚姻威胁曾经来来去去围绕着他们几个,她孩子气的把玩着鸿禧留下的物件,不由自主的思念着她的丈夫。 苗氏在福禄长公主那里强硬的表态了,可是这里毕竟是古代,她真的无法确定鸿禧是不是个专情的人,如果他不是自己真的能不顾0江云雁本人的意愿把他们俩就这样分开吗? 答案是不能!苗氏还没有那么专制,蛮横啊。 苗氏郁闷了,便去了东山书院。 木翰林如坐针毡,一个劲儿的问苗氏的来意。苗氏还是欣然一笑:“学海无涯嘛!” 木翰林心想我信你个鬼! 如今江家晚辈在东山学习的有不少,苗氏还从没有来看过他们,这个时候上来了,木翰林也不死心眼,找了个由头把所有跟苗氏有关的东山书院的学子们都聚在一起。 苗氏勉励了这些孩子们一通,每人送了一份礼物。 木翰林看着苗氏一脸心思的样子,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夫人来这里是有事吧。”木翰林给苗氏倒了杯茶。 苗氏微微一笑,道:“我还是不会隐藏情绪啊!” “我这东山书院夫人可从没有来过,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苗氏默默的喝了口茶水,脸上表情严肃了些,仿佛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我来…是想问问,木翰林您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以后?”木翰林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走,“说实话没有过具体计划,不过也算交代了后事如何处理了。” 苗氏不是想问这个:“我是说,您有没有想好了继承人?" “继承人?”木翰林很纳闷,“老夫没有什么财产可以继承啊,要继承人做什么?” “是,这个我们都知道。”苗氏整理下思路,道:“我是说您这一身的学识,无人继承?岂不可惜了!” “老夫已经有了行中这个关门弟子了,也不全是无人继承,没什么可惜的。” 苗氏尴尬道:“呃,可是行中他选择了入仕。” 木翰林重重的叹息一声他知道苗氏今日!什么了,她今日来就是扎心的!于是他瞥了苗氏一眼,想起了江行中,他不是没有别的来做!弟子,可若要论木翰林是起灵性论起涉猎范围和领会程度,还是江行中更胜一筹! 唉! 可惜他入了仕途,此生不可能做大儒。 当年自己也是看到了这一点,那不是发现了知白的逆天才能就悉心培养了么,那个孩子的灵性比江行中还要高,而且心思单纯,不像江行中那样八面玲珑,所以应该更有可能达到巅峰,未来一枚妥妥的大儒种子… 结果…好吧,他是男是女上天注定,其实怨不得江行中或者苗氏,而且是自己最先雌雄不分的。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 想到这里,木翰林觉着为了自己一向保持很好的儒雅气质,最好远离苗氏。 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嘴里念念有词的离开了厅堂,对苗氏的呼唤充耳不闻。 苗氏觉得木翰林怪怪的,想来是也意识到后继无人,心中难受了吧。在这一点上,他虽然学生遍地,却还不如白帝师仅一个学生靠谱。 苗氏打定主意,出了门随便拉住一个学生问了白帝师的位置,就过去了。木翰林听了耳报神,知道苗氏去寻师兄了,这才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没有苗氏在眼前晃,他反而平心静气的思考起来苗氏的问题:自己毕生所学,究竟何人才能继承? 这个问题越想越糟心,他是个传统的人,是个地道的古人,古人最重视的就是传承!他一生未娶,子嗣方面已经没有传承的可能了,就连一生的学识都无人继承发扬…木翰林的眉头紧紧的聚拢起来。苗氏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把他从毫无所觉的浑噩中拉了出来,把这个严峻的问题摆在大日头底下,由不得自己忽视。 木翰林现在东山书院小山坡的院子里,俯视整个东山书院,一时间茫然起来:芸芸众生、莘莘学子,谁才是老夫的传承之人?

382四姨娘的一口闷气 木翰林病了,苗氏很内疚。 人家多年不生病,自己才去了一会儿,他就病了。 江行中赶紧带着陆白芷去看老师,回来的时候很是纳闷儿,为什么木翰林看到他们两口子反而更严重了? 他就去找苗氏,问她究竟跟木翰林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呀!”苗氏也很冤枉。 “那您去东山书院干吗去了!” “我…”苗氏心想,我能说我在做一个铺垫吗?摇摇头,苗氏垂下眼帘道:“只是多年不曾去看过你们念书的地方,如今这不是有空,又想着我江家和亲戚家好几个都在东山书院上学,想去看看他们么。既然去了,自然要跟你老师打声招呼的,顺便问问他老人家有没有中意的传承人,就这些!” 江行中默默的看着苗氏,眼前母亲的样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可是这话说起来也没什么毛病…再仔细想想苗氏的话…终于理解木翰林为什么连他们都不待见了。 江行中叹口气坐下来,也是一筹莫展,这继承人哪里有那么好找! 他心怀愧疚,原本老师应该是把自己当做传承人来培养的,可是自己却走了仕途,呃,还把知白也给… 老师这完全是心病! “好苗子不好找啊,可遇不可求!”江行中夜里跟陆白芷叹息。 陆白芷闻言也皱了眉头,忧愁的叹气:“可惜我不是男的!” 江行中回身搂着她:“是男的也不行!你是我的,干吗传承别人的?” 陆白芷嗔道:“干吗呀!人家肚子里是给你的传承,脑子里传承老师的学问不行吗?” “那也不行!”江行中严肃的说。 陆白芷嘟着嘴念叨说江行中真是个大醋坛子! 江行中默默的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脸上柔和起来。 “一定要给老师实现这个愿望!”江行中最后认真的说道。 四姨娘知道木翰林在找传承人,她便动了心思。“流中啊,你既然当真不愿入仕,姨娘就不逼你了!” “真的吗?”江流中忽然站起来问道。 “嗯,真的。”四姨娘脸上挂着笑,可怜巴巴的说:“姨娘放弃这么多年的夙愿,你可不可以答应姨娘一件事?” “只要姨娘不再逼我入仕,您说什么都行!”江流中脸上明媚了些,这些年因为四姨娘的执念,他不知道有多煎熬。 “好!好孩子。”四姨娘眼中泛着泪光,道:“那,你给姨娘争取一下,做木翰林的传承人!好吗?” 江流中愣了,眼中刚刚恢复的神采暗淡了许多,他背过身去苦笑:“姨娘,你总不相信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让你过上好日子是吗?” 四姨娘一怔,随即讨好的笑着:“流中,姨娘一直对你期望很高,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江流中忽然站起来,摇头道:“不,您不相信我…” “不是的,姨娘因为你多骄傲你不知道吗?江家这么多孩子只有你跟四爷能来东山书院读书,姨娘当时都激动哭了!”四姨娘泣诉道。 “那是你以为我能入仕做官,没想到我无心于此 ,你很失望吧!哦,应该说,不能当官的我让你在他面前觉得低人一等了吧!”江流中突然语气尖利起来。 “你说什么?”四姨娘尖叫,圆睁着眼睛顿时泪如雨下,“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还放任别人轻视你姨娘!” 四姨娘捶打着江流中,哭的惨烈… 江流中任她捶打,只是一声不吭。 半晌,四姨娘累了,瘫倒在地上。江流中把她抱起来安置在榻上,给她腰后塞了个垫子,蹲下身诚恳道:“姨娘,您相信儿子!儿子一定会功成名就,一定会为您出了这一口气!” 四姨娘哭的气若游丝:“儿啊…”她第一次这样逾越自己的身份称呼江流中。“姨娘是个苦命的人,可却从来不会做让人瞧不起的事!姨娘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再这样下去,姨娘会疯掉的!” 江流中也触动了,他哽咽着说:“姨娘,儿子大了,不需要姨娘这样整日陪着了,要不您回去清河府吧,眼不见为净!” 四姨娘倔强的摇头道:“如果不把这个心结打开,姨娘纵然回了清河府也会担惊受怕,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姨娘成为人们的笑柄,嘲讽你有我这样的姨娘,我就心如刀绞坐立难安!我不能回清河府,姨娘不能带着这个污点回去!” “其实,或许是姨娘想多了…”江流中不确定,具体情况他没有完全了解过。 四姨娘抹着眼泪摇头,收拾了情绪,这才幽幽道:“这几年,姨娘都不跟你说具体经过,你也不强迫姨娘说,姨娘很感谢你。今天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姨娘就给你原原本本的说说,也好叫你明白姨娘的苦衷!” 江流中一听,赶紧坐直了身体,柔声道:“姨娘请说。” “几年前,夫人回去把姨娘叫过去,说东山书院有夫子说你有读书的天分,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去那里读书,姨娘都欢喜疯了!而且,夫人还容许姨娘跟你进京,就近照顾你!姨娘对夫人的大恩大德是感激涕零。夫人还在东山村给置办了宅子。姨娘每日想到我的儿子就在这么好的书院里念书,整日里做梦都能笑醒来…” 开始她很知足很恬静,隔几日留给江流中等人做些好吃的招待他们,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后来江流中说书院里有个夫子这段日子对他很好,五十多岁的年纪,经常夸他。四姨娘就很感激,经常做些点心让江流中带给那个夫子。其实四姨娘也常常给木翰林白帝师送点心,不过都是经江行中的手。 过了一段时间,夫子经常留下江流中说话,慢慢的江流中知道夫子的夫人在老家为父母尽孝,身边没有人照顾,还笑呵呵的让江流中看他裂开的鞋子。江流中就很四姨娘提起来,四姨娘当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要表达感谢,就让江流中设法测量了夫子脚掌大小和宽窄,赶了几日做了两双鞋带给了夫子。 本是小事,夫子却说想要感谢四姨娘的照顾,要来家里当面谢过。 江流中不明真相,就带着夫子回了家,四姨娘当然很热情的招待了夫子。 后来夫子又来过几次,再后来就不经过江流中,自己来找四姨娘,名义上是通报一下 江流中最近的学习状况。 四姨娘还不到四十岁,说实话江家条件好,保养的风韵犹存,尽管夫子的借口听起来很正常不过,但四姨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有一次夫子吃了饭之后,故意露出了腋下一处开线的地方,四姨娘出于礼貌说给他缝一缝,本来意思是他回去换一件,让江流中给带过来缝,谁知那夫子竟然当下就脱了外衣交给了四姨娘! 四姨娘都愣了,那时候是夏天,夫子里面的中衣很单薄,敞着领口,四姨娘当下就慌了,缝了几次才算勉强缝好了。 赶紧还给夫子,因为在这期间,夫子一直注视着四姨娘,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四姨娘再不明白就真的傻了。 可是,大展国并不限制寡妇改嫁,更何况是个姨娘,只要江家同意,其子女同意就可以改嫁。 四姨娘还以为对方动了这个心思,当下坐立难安。她没想过改嫁,更不想改嫁还是做妾。不接受又怕夫子对江流中不利,思来想去就装病一段时间。 谁知夫子竟单独来探病了,还说了个明白,说希望在江流中等孩子们平日里住在书院的时候,过来跟四姨娘过夜。 四姨娘开始没听明白,说没想过这种事,夫子便让她可以考虑一下。 “你好好想想,别的不说,老夫的学生满朝,不仅他在书院的成绩能给他列在前十,将来也可以给他拓展些人脉!跟着老夫,你们娘儿俩都不会吃亏!” 四姨娘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在想怎么开口,夫子又道:“你还犹豫什么呢!也就几年的时间,等我夫人来了京城,老夫就没这么自由了,你想老夫来老夫都来不了!” 四姨娘如坠冰窟,这才明白夫子话里的意思,他竟然只想鬼混,别说明媒正娶了,妾室纳妾都没想过! 四姨娘自然拒绝了,夫子恼羞成怒。 “你可想好了,你不过是一个没了主夫的小妾,你儿子不过是个庶子!老夫能给你一个机会是你的荣幸!别给老夫耍心眼儿!你要真没那个意思,干吗又是送鞋又是补衣服的,还三天两头给我送吃食!你的心思谁不知道!还装!” 四姨娘说自己只是想表达感激之情,并没有多想,是夫子误会了,但夫子却不由分说把四姨娘一顿羞辱,还说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老夫敢说,你儿子一辈子都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 就为了这句话,四姨娘大病一场,从此存了执念,一定要江流中考中! 江流中听完后眼睛都红了,气的浑身哆嗦! “我找他去!”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四姨娘扑过来抱住他:“儿啊,不可以!没用的!” 江流中不依,仍然要走,四姨娘哭道:“他手里有姨娘亲手做的鞋!他以这个威胁姨娘,不能把他说过的话传出去,否则就把鞋拿出来宣扬说是姨娘为了你勾引他!” 江流中顿时泄了气,姨娘的话和一个堂堂东山书院夫子的话,众人会听谁的,一目了然! 一旦吵开了,对方有姨娘亲手做的鞋,姨娘的清白就毁了!

383苗氏问原因 上书院要说法 江流中感觉胸腹中燃着一把火,就快要把自己给烧起来,再不想办法宣泄的话,非得憋出内伤来! 有时候真想按照四姨娘的安排直接参加会试取得名次,然后入朝为官,走入自己一直避之不及的仕途,为姨娘争口气! 可是…为争一口气,就要如此妥协吗? 江家不到十八岁不许喝酒,果子酒倒是不算。江流中才十七岁,这一天他破戒了。 苗氏前脚才去了东山书院看望这些孩子们,后脚江流中就在东山村的宅子里喝的酩酊大醉! 苗氏才刚起来洗漱完毕,雅芝刚刚给苗氏脸上摸了香脂,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苗氏本来尚未很清醒闻言打哈欠的动作就是一顿。 “你说什么?流中喝醉了?” 这些年来还没有哪个“:和”江家子弟敢公然违背苗氏定下的规矩呢! “五爷似乎有什么伤心事,一个人去厨房偷了坛老酒,什么下酒菜都没有,就那样喝了半坛子。酒量委实不怎么样,又哭又笑的,很难过的样子。” “知道了,你下去吧。”苗氏面无表情的看了雅芝一眼她便会意的送了来人出去,塞了块碎银子。 苗氏虽然把东山村的宅子交给四姨娘打理,但这种事情还是会有人来报告的。 雅芝回来后,继续给苗氏梳头。苗氏闭着眼睛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看?” 雅芝眼中闪过一丝欢喜,手上半点不停,轻声道:“四姨娘先前那般执念,想必五爷如今才知道原因吧!” 苗氏微微一笑:“你不提醒我倒真忘了…也是她们一向听话懂事,我竟一直没理会。如今看来不理会也不行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情逼得流中那孩子敢破了戒!” 雅芝轻笑不语,她如今也算是开悟了自然不会逢高踩低,方才也是听出苗氏平静中有一丝火气,这才提起四姨娘的。 “先找个郎中给流中瞧瞧,半大的孩子,可别伤着了。” “是,夫人。”雅芝吩咐下去,自然有丫环去请大夫。 四姨娘昨夜里哭的厉害,喝了安神汤睡得十分沉,江流中大醉的事情也是今早才知道,刚刚简单梳洗一下就跑去了江流中的屋子,对着脸色苍白的江流中到底舍不得发脾气,正慌乱间,苗氏派人请来的大夫已经进了门。 江流中忍着头疼对大夫道:“我没事烦劳先生跑这一趟了。” 说着就要起来,说要进城去向苗氏请罪,因为坏了规矩。 四姨娘急忙摁住他,道:“你老老实实让大夫诊脉,我去替你向夫人请罪。夫人慈悲让我管着你,我却没发现你喝酒,这个罪责该我去受!” 江流中挣扎了几下毕竟昨夜里上吐下泻的折腾的实在没了精神,被几个人压住了,只得道:“不关姨娘的事儿,姨娘别去,我好些了就去母亲那里请罪…” 四姨娘在一旁坐下,等着夫子开药。吩咐丫头去取药煎药,亲眼看着江流中喝下去了,这才离开他的房间。 哪知她回房间还没换完衣服梳好妆,就有丫头匆忙来报:“姨娘,姨娘…前面传来消息,说夫人到了!” 四姨娘蹭的一声站起来,赶紧问:“夫人来了?现在在哪里?” 丫头懵了,摇头道:“奴婢…奴婢不知啊!呃,应该在正厅里吧 !” 四姨娘一听有道理,赶紧就去了前厅,可是却没听到动静,有丫头跑过来说苗氏直接去了五爷房间。 四姨娘一个趔趄,她心知肚明江流中为何喝酒,可是这种丢人又说不清楚的事儿哪里能跟主母说! 她一个早已没了夫主、儿子没成年的妾室,摊上了说不清清白的破事儿,主母知道了会高兴吗?想起了江瑞声死后苗氏对待没有子嗣的妾室通房时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四姨娘不寒而栗。 当她赶到江流中房间门口的时候,却被拦在了外面。 “四姨娘安好,夫人正跟五爷说话,吩咐了不让人打扰。”雅芝笑脸相迎,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江流中什么性格她知道,冲动、不善于隐藏情绪,以苗氏的段位,不消一会儿就能套出实情。 四姨娘摇摇晃晃的,提心吊胆的等。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苗氏沉着脸出来,四姨娘想上前说什么,却被苗氏一个冷冽的眼神给看的不敢动弹,而苗氏从她面前风一般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四姨娘的心冰凉冰凉的,抬眼看去,江流中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目送苗氏离去,脸上有一种解脱和期待因为子女,若是妾室的清白说不明白了… “四姨娘没能尽到照顾好五爷的责任义务,罚禁足一个月,期满后立刻返回清河府!” 苗氏上了马车,雅芝转身对出来相送的众人交代了这句话就走了。 四姨娘倒是松了口气,如今这惩罚来了也就来了,总好过整日里提心吊胆吧。至于回到清河府会遇到什么样的待遇…到时候再说吧! 夫人心善,当初三姨娘出那样的幺蛾子夫人都没把她怎么样,自己…应该不会被打发出去吧! 苗氏一行人出了宅子,也没回城里,直接上山去了东山书院。那个给江流中看病的大夫也让苗氏给带走了。 一行人上了东山书院直奔木翰林的住所,不顾书童的阻拦,直接闯进了木翰林的卧房。 木翰林刚吃了早饭,正躺在床上哼哼。 突然闯进来的苗氏把他吓了一跳,额头上箍着的帕子也掉了。他撑着身子哆嗦道:“你,你们干什么!”看清是苗氏,问道:“你,你闯来做什么!” 苗氏走到堂中坐下,挥挥手让雅芝以外的人都出去,对木翰林道:“若不是真有事,也不 敢来打扰先生您装病!赶紧穿戴好了直接问来,我有话说。” 木翰林一阵不忿,心想我怎么就装病了! 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来,心虚啊。 最初几天他的确是心里有事给郁闷坏了,真的纠结了几日。可木翰林天性乐观,并不会长久的纠结在一件事情上让自己痛苦,所以他就想着,传承人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吧。心情放松了,身体这几年保养的那叫一个硬朗,竟妥妥的康复了。 正准备宣告自己康复消息的木翰林无意中听到书童跟大夫的谈话。 “依老夫看,木翰林的身体已没有大碍了。”大夫说。 “没有大碍?怎么可能!”书童一惊一乍的说:“这可是传承大事!我家翰林毕生学识无人继承,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就算我家翰林身体好点了,可是他一定很受打击,心病!心病知道吗?” 大夫一听有道理啊, 自己可不能马虎:“那…那老夫再去琢磨琢磨…” “哼!”看着大夫重新进屋翻书去,书童冷哼一声道:“传承无人这么大的事你以为病个两三天就能好啦?真是的,那我家木翰林得多没心没肺!” 于是乎木翰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他不想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只能选择做一个缠绵病榻的人。 此时木翰林被苗氏揭穿,来不及尴尬又被催促穿衣服,因而十分慌乱。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堵在卧室里,还催促自己赶紧穿衣服,没有天理了! 好容易穿戴好了,稳了稳心神,木翰林一脸寒霜的步入厅内,没想到才坐下,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苗氏就一瞪眼,拍桌子骂道:“你看看你管理的什么破书院,藏污纳垢!!” 木翰林吓了一跳,闻言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他站起来就冲苗氏喊:“老夫辛辛苦苦在东山书院几十载一直身清气正,你怎敢如此污蔑老夫!” “身为东山书院院长,你只管自己身正与否,你可曾考教其他夫子的品德口碑?你可曾约束他人的言行?” “我东山书院每一位夫子都是饱学之士!”木翰林咆哮! “饱学之士就都是正人君子了吗?饱学之士也多得是衣冠禽兽!”苗氏怼了回去。 木翰林深觉受辱,手指哆嗦起来:“你…你缘何如此摸黑我东山书院!” “我做事对事不对人,你东山书院有道貌岸然的小人,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 “你…你胡说!” “我苗氏何时说过半句假话?” 木翰林哑然…张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究竟何事、何人?”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苗氏叹口气,让雅芝去门外守着别让别人靠近,自己则把四姨娘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明白。 “若不是被欺负的狠了,我家里那个姨娘平日里最通情达理,这里面这么执着的要求流中入仕,我早该注意到有问题的!”苗氏有些自责。 “你这几年事多,也没闲着!”木翰林宽慰可苗氏一句,半晌后还是摇头:“老夫仍是不敢相信!” 苗氏冷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罢了!你当正人君子会留着女人给的鞋不穿吗?你若是不信,找机会去他那里喝酒,把他灌醉了找找看,有没有藏起来的鞋!再者他不可能只对我家姨娘下手,你去调查下其他贫困生,家中只有寡母的,看看有没有问题!” 木翰林紧皱着眉头,半晌也没散开,但他说:“这件事老夫会查明真相,若当真如此,会给流中姨娘一个交代!” “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苗氏竖起一根手指,道:“一个月后我家姨娘就要回清河府了我希望她挺胸抬头,没有负担的回去!” 木翰林一咬牙:“老夫答应你!” 东山书院的清誉不容摸黑,木翰林心想大不了找圣上借人查探,总要还东山书院一个清朗的名声! 苗氏长舒一口气,站起来道:“流中即日起请假一个月。” 木翰林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送走了苗氏,木翰林彻底阴沉了脸色,苗氏不是个无中生有的人,这件事查不查估计都没什么差别。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处理干净又不影响书院的名声!

384惩治恶人 别看苗氏给了木翰林一个月的时间,看似很宽余,其实不然。要想查清楚并掌握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涉及到其他一些学生寡母的清白,不论对方有没有从了,这事儿说出去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围观群众会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正是四姨娘忌惮的理由,她真的没存了那个心思,可却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谁都不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也就只有苗氏肯为自家的姨娘讨个说法! 当然也是因为苗氏有底气,否则这事儿捅开了,四姨娘不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也得自己上吊。 不过苗氏也是做了预防的,最起码从她这里只告诉了木翰林一个人,而木翰林的为人还是可以信任的。 木翰林其实更焦急,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这个自己付出了毕生心血的东山书院居然有这种败类,那么他就一天都不想让这个人继续呆在书院里! 所以他悄悄的找了太子,没有惊动圣上。 太子没有因为木翰林找自己而觉得不快,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是木翰林认可自己的一种表现方式,也是一种向自己靠近的意思。其实太子想多了,木翰林纯粹是觉得这件事不值当的惊动圣上,而动用别的官员又怕这些学生里有些有私心的,太子这些年在东山书院也很熟了,他出面接触调查不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不论怎么理解的,这件事情隐秘而快速的在推进,不过十几天,连一些人证物证都搜集齐了。太子很骄傲,问木翰林要在哪里公开审理夫子,木翰林摇摇头道:“这件事情还是问问江大夫人的意思吧。” 太子顿时愣了,这又跟江大夫人有什么关系啊! 木翰林想了想,这件事情拜托人家太子忙前忙后的查清真相,却不告诉人家起因,也有点不仗义,所以又道:“这件事情毕竟是江大夫人揭发的……” 太子震撼了:“居然有夫子敢去打江大夫人的主意?” 这人得多嫌命长才敢去打苗氏的主意啊! “不是不是!”木翰林赶紧解释,这个误会要是传开了,自己非得被苗氏给放在火上烤熟了! “是她家的姨娘,江流中的姨娘!被夫子用江流中的前途威胁,敢怒不敢言,毕竟涉及到自身的清白。所以一直以来有些偏执,希望江流中能够得中入仕,跳出威胁圈儿,给自己争口气。这不这事儿最近被江大夫人给知道了么,找上门来了!” 太子忽然就松了口气,不是江大夫人亲身体验就好! “那……学生就先回去了,老师您决定好了,直接吩咐底下人就行了。一切都按您老的意思办就行。” 太子当即笑着起身离开。 木翰林心想,在把这个人交给江大夫人之前,自己应该去见见那个夫子。他很愤怒,那个夫子也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怎么连礼义廉耻都不懂了?居然去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夫子被木翰林请着下山去喝酒,不明所以的夫子了颠儿的就跟着去了。 “木翰林,您这么客气……”夫子脸上挂着笑容,他比木翰林小了二十多岁,名声更是不能与之媲美,但是他的教学风格温和,很多孩子都能接受,所以这个夫子的声望还是比较高的,这些年的经历也 让他从一个单纯的夫子变得越来越功利。 今日木翰林突然只请自己一个人喝酒,他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儿,临下山的时候还跟几个认识的夫子笑眯眯的、不经意的解释:“呵呵,这不是院长请我喝一杯,我可不能迟到……” 下山的道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笑眯眯的一一回应,路过四姨娘的宅子附近的时候,他瞥了一眼那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自从十几年前第一次有学生家长对自己示好并勾引自己之后,他从一开始的愧对家人到后来的坦然接受,再到最后的寻找合适的对象下手,几乎从没有失手过。 因为他都会提前把学生的家世地位亲友圈搞清楚才下手。 他不贪心,对方能够时不时给自己暖暖被窝、做点好吃的,缝缝补补的就好。 最近几年他都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目标,只是盯着四姨娘一个,居然还没得手! 他并没有死心,所以并没有对江流中表现出来什么不同。不过这些日子江流中也没来上课,班上的同学说他生病了,所以最近他不能去找四姨娘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需要避着点江流中的。 东山村有个比较大的饭店,一般书院的夫子们想要聚会都会来这里,今日木翰林约的也是这里。 夫子小秘密的走进来看了看,还很客气的对小二说:“今天人不算多嘛。” 小二呵呵的笑着:“夫子您来了,木翰林吩咐小的见到您请您直接上二楼最里面的包厢里。” “好好好……”夫子笑眯眯的抬腿上了楼梯。 他不知道今日这饭店不是人不算多,而是根本没人! 木翰林让太子的人早早就包下了饭店。 小二给推开了二楼包间的门,木翰林已经负手而立。 “哎呀呀,院长还是早了一步,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坐。”木翰林转身看着他的笑脸,从心里厌恶起来。 夫子尚不知大祸临头,坐下后还看了看四周,这件包间一般都是招待贵客的,今日木翰林把自己逮到了这里,说明他很重视自己。 “勤义啊,”木翰林喊夫子的字,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些年来在书院里呆的还舒心吗?” “托您的福,很好。” “来书院多少年啦?” “过了年就满二十年了!”夫子唏嘘道,“半生光阴啦……” 木翰林算了算,那就是说进入东山书院没几年就开始不检点了!这个人的心性品质都不怎么样的啊!可是他还挺能装的,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没被举报,而他在东山书院里还混得风生水起! 还是说他这个人本身就很虚伪,而书院的这个环境,十分适合他的发挥。 “记得当初老夫把你招进东山书院的时候,你一身书卷气息,目光单纯而坚定,说要让东山书院能桃李满天下!”木翰林激动不已,“这句话打动了老夫!” 夫子回想了一下,当初的自己,真是无拘无束,天真的可以,还说那种话…… 他缩着脖子笑了笑,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笑话。 摇摇头,他从木翰林是手里接过了酒瓶子,站起来给木翰林倒了一杯酒,道:“年少轻狂,年 少轻狂……” “年少轻狂未必,那个时候年少有为,倒是心怀大志。”木翰林低声道,“但老夫经过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更欣赏那个时候的你啊!没想到二十年的教书生涯,却毁了你!” 夫子的手一顿,眼神闪烁一阵,嘻嘻一笑:“您说什么呢,我真是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可是对我最近的教学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说……”他眼睛一阵阴晦:“有学生投诉我?” 木翰林只是摇摇头,若是他露出半点的惭愧表情,还好一些吧。 夫子则在心里火速的把最近几年的目标和学生回想了一下,认真的开始怀疑起江流中了,最近十几天都不见人影,也没跟自己亲家,这本来就不符合常理,非常可疑! 此时他不禁给自己鼓了个掌,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四姨娘给自己的鞋珍藏起来,待会儿如果木翰林真的要求他做出解释,他就把鞋子拿出来,声明一下自己可是一直坚持立场的,是对方不知廉耻的巴着自己不放的。 他还不知道他宿舍里的那双鞋早已经被太子的人手给从偷偷拿了出来 ,此时已经作为证物捏在了某人手里了。 木翰林彻底的失望了,他对夫子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人在做天在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我请你来只不过是为了最后的一旦希望罢了。希望你尽快交代你的问题,老夫还能在太子面前给你求个情。” 夫子皱眉看着木翰林,一滴冷汗,但他一咬牙决心否认:“不知木翰林话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出来的那个意思!”木翰林站起来,往外走去:“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年你给东山书院抹黑的事情做的还少吗?老夫一直都不知道,如今有人告发了你,太子殿下经过十几日的取证,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认证和物证。你……好自为之吧!” 木翰林越过夫子走出包厢,门外,是严阵以待的侍卫。 夫子枯坐半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额头上都是冷汗。 苗氏接到消息,琢磨半晌,否决了把审问场所放在东山村宅子的想法,那个地方毕竟是家,是很多江家学子们在京城的一个落脚点。这件事再怎么隐秘,那么多人出现在宅子里,迟早会有风声传出来,不妥。 那么……苗氏嘴角一翘,就给他选择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吧! 木翰林收到苗氏的回复,眉头跳了跳,心想苗氏还真的不能得罪啊。 苗氏选定的地点,是一个农庄,那里是……养猪的! 太子殿下听到后,也笑喷了。 不过这在这些大人物眼里,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件,审问过后,被东山书院除名,卷宗标记为机密不容许别人随意翻看,毕竟里面涉及到了很多已经入朝为官的人家中女眷,而在审问的时候,根据木翰林的吩咐也没有特别的提起江流中,甚至都没有纠缠他这次的失手。 以至于夫子最终被发配回老家的时候,还在琢磨究竟是哪一个学子下了这般狠心把自己给告发了。 四姨娘在苗氏的安排下,躲在后堂目睹了审问和定罪的全程,心知这是夫人给自己找回了场子,回到家后,泪如雨下,冲着苗氏磕头,一如她来京城伺候江流中上东山书院时候那样。

385云雁产子 生死一线! 苗氏刚解决了这件事,那边郡王府传来消息,说郡王妃发动了!苗氏赶紧兵分两路,她直接去了郡王府坐镇,又让一队人回去把古连云等人都喊上。 苗氏赶到的时候,江云雁已经阵痛刚过了,正在歇着擦汗,跟苗氏说了没几句话就又开始疼了。 苗氏真心没经验,可是前苗氏的记忆还是有的,但光凭记忆也靠不住啊,她急得团团转,只好拜托宫里的嬷嬷发号施令。 此刻苗氏也是心神大乱,因为江云雁跟她嫂子们不同,跟江云灵姐妹也不同她成亲才三日丈夫就去了前线,在那之后一个多月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一没婆家人二没有丈夫在身边,自己这个当娘的又整日里不在身边她就怕江云雁孤独中憋出个好歹儿来。 随着消息逐渐传开,大长公主来了,福禄长公主来了,就连太后皇后都派人来了,太子侧妃亲自来了,苗夫人也来了… 郡王府的前厅都快放不下了。 经历五个时辰的阵痛,江云雁生下了一个男婴! 圣上大喜,亲自赐名颖轩! 苗氏不以为然,心想名字不应该让人家亲爹取吗? 不管苗氏怎么腹诽,整个郡王府都陷入了狂欢的境地! 苗氏看了眼亲外孙,皱巴巴的小脸红红的,小眯缝眼还没睁开,粉嫩的小嘴已经开始伸出一点点小舌头做吸吮的动作了。 赶紧喂了些温水,小东西就睡着了。 苗氏进屋去看了筋疲力尽的江云雁,稳婆和婆子们已经给她清洗过,换了衣物和被褥了。 苗氏握着她的手,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这个孩子太苦了! 江云雁勉强睁开眼,见到苗氏露出个虚弱的笑:“母亲,孩子好看吗?” 苗氏忍着泪水猛点头:“好看,好看着呢!” 江云雁扯了扯嘴角:“母亲安慰女儿呢,孩子皱巴巴的,女儿都看过了,红嘟嘟的…我看着挺可爱…”她闭上眼睛:“就是不知道鸿禧会不会喜欢…” 苗氏道:“你拼了性命给他生了孩子,他敢嫌弃!我踹死他!” “呵呵,母亲您打不过他!他厉害着呢,功夫那么好…不过他不会打您的,您打他他也不会躲的,他把女儿捧在手心儿里的…”江云雁的声音越来越低。 苗氏拍拍她:“睡吧,你累了。放心,生下来这样的孩子越长越白净,越长越漂亮!” 江云雁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苗氏见她睡着了,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放下床帐挡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不放心又折回来看,突然觉得江云雁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忙伸进被子去摸她的手也是一阵冰凉,她心一下子紧紧提起来,颤抖着掀开被子,只见一摊血水正慢慢荫出来… 苗氏慌慌张张的扑到门口,嘶声力竭的喊:“快去叫古神医!云雁出血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院子顿时乱作一团,还是雅芝机灵,提起裙子就跑向院外。 片刻后古连云提着药箱子进门的时候,苗氏已经腿软的跌坐在床前。 她脸色 发青,嘴唇哆嗦着,无声胜有声。 “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古连云看懂了她的祈求,心中一动,对她点头道。 “去烧几锅热水,把干净帕子都煮过了晾干备用,准备烛火,我要施针…”他左右看了看:“留下两个力气大冷静的人帮忙,其余人退出去!” 苗氏赶紧让宫里的嬷嬷留下两个,自己让雅芝扶去了外间,不影响古连云施救。 苗氏浑身都在哆嗦,雅芝不得不握着苗氏的手,半晌苗氏才缓过来。 帘子后头古连云沉着冷静的声音和嬷嬷们有条不紊的动作让苗氏舒心不少,但每次端出来的血水却让苗氏一阵阵眩晕。 整整一个时辰的抢救,古连云满头大汗的走出来,看着如同弹簧一样瞬间蹦起来看向自己的苗氏,他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幸不辱命!” 然后苗氏就突然放松了,然后两眼一翻,晕倒了! 屋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古连云把苗氏抱到东里间的榻上,施了几针,苗氏紧皱的眉头才算是慢慢散开。 “没有大碍,就是惊忧过度,骤然放松了有些泄气了,睡一觉就好些了。”古连云对雅芝道。 雅芝松了口气,看古连云抬腿要走,赶紧跪下道:“求神医再守一晚,郡主和夫人都倒下了,奴婢实在承受不来,求神医能够看顾一夜!” 古连云见这丫环带着哭腔,想了想那边那个刚刚止住血崩,这边这个也刚脱离危险,雅芝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确也不敢拿主意,点头道:“好吧。” 雅芝破涕而笑,站起来看了看,只有次间还有一张罗汉床,赶紧道:“奴婢给您准备一套被褥去!” 说着急匆匆出去了。 古连云心想苗氏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即便自己是大夫好歹也是个男的吧,在厢房或者耳房歇着就好了,难不成跟这母女俩共处一室? 可雅芝打定了主意不能让古神医离开这个屋子,旋风一般带了被褥回来,手脚麻利的把罗汉床给收拾出来,还让郡王府的丫环端来洗脚水伺候古连云洗漱了,请他休息。 古连云纵然医者仁心也不由得尴尬起来,他皱着眉头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雅芝把两侧内室的帐子都放下来,问道:“你这样擅自做主,不怕你家夫人醒过来以后责罚你?” 雅芝正走过来,这处罗汉床在一个纱橱内,两侧帐子放下来也算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了。 雅芝一边放下帐子一边道:“夫人最常说一句话:人命关天!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奴婢虽然越俎代庖,但夫人一定会理解的。这么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有人乱嚼舌头根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没安好心,那就更无需理会!” 放完帐子,雅芝在外面福了福:“神医请稍事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有事您随时吩咐。” 古连云默默的坐了坐,坦然笑道:“好。” 雅芝自然不会只自己一个人守着,她把情况说明了,喊进来四个婆子四个丫环,江云雁那里守着三个婆子三个丫环,一个婆子一个丫环一组,要不时的小心查 看江云雁的状况,一个时辰换一组。这边苗氏状况还好丫环婆子一个时辰看望一次就行。 这样也算是间接证明屋内人的清白。 凌晨的时候江云雁醒来了,正巧被一个丫环看到了,赶紧报告雅芝,古连云也给惊醒了,他一跃而起冲向江云雁的房间,诊脉后,迅速开了药方。幸好郡王府什么药材都有,苗氏也送来一大车药材备用,所以药很快煎好了,微微晾凉了就让江云雁服下。 古连云松了口气,道:“这顿药下的及时,郡主会少受罪,早恢复。” 雅芝红着眼睛道:“难怪夫人总说时间就是生命!” 古连云琢磨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精辟,不由得看向东里间的方向,这位江大夫人仿若一个谜团… 次日一早,古连云给江云雁和苗氏分别诊治后,松了口气,开了药方就对雅芝道:“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我还是去厢房吧。” 雅芝福了福:“多谢古神医,您辛苦了!” 古连云笑了笑,提着药箱子走出门去,自有丫环把他引入厢房休息。 苗氏终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云雁呢?” 得知已经没有大碍,还是坚持起来,让雅芝扶着去亲眼看着江云雁呼吸平稳,面色不再苍白,又握了握她的手,是正常人的温度,这才放心。 此时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苗氏道:“云雁这个样子如何能喂奶,让奶娘去吧!” 话传到外面,啼哭逐渐消失。 苗氏坚持在江云雁床前守着,替她接待一波又一波的探访者。 福禄长公主后来陪了苗氏一个下午。黄昏的时候,江云雁醒来了。 在她一睁眼的瞬间,苗氏才停止了在心中咒骂鸿禧和圣上,当然继续咒骂该死的敌人,也不盘算盘算日子,打的不是时候,投降也不趁早,干拖着! “鸿禧…”迷糊的江云雁眼睛动了动,张嘴喊的却是一个不在身边的人。苗氏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真心觉得大长公主也许看错了,即便江云雁历经磨难跟鸿禧终成眷属了,这也不见得是个好姻缘…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生死时刻他都不在场,要他何用! 昏暗的光线让江云雁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目光中的而确之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苗氏的心就揪疼了起来。 好在有古连云和经验丰富的嬷嬷。月子里的江云雁养的不错,苗氏逐渐放下心来。 四姨娘回了清河府,苗氏对她说江流中已经大了,不需要她这样贴身照顾了。四姨娘终于神清气爽的回了清河府,没有负担。 江云雁出了月子终于面色学院楼房一周之内筹备完了婚礼,江驰中终于要之后女子成亲了! 江行中看过了江云雁生产的险境,整日忧愁的看着自家傻媳妇越来越圆滚的肚子发愁。 终于在跟稳婆和古神医谈过开始限制陆白芷的一日几餐。面对陆白芷控诉的小眼神儿,江行中强忍着宠溺,板着脸道:“吃太多叫营养过剩,孩子太大你生的时候会有危险!”

386肆意的约会 江驰中总算是要成亲了,他回京后就悄悄去了镇国公府,楚颜高兴极了,随即又羞涩不已。 “我还没回家,就想着先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江驰中问楚颜。 楚颜瞪大了眼睛:“还没……没回家吗?” “没呢,一回来就直奔你这儿了。”江驰中挠了挠头。 “那,你不怕母亲会生气吗?”楚颜很担忧。 江驰中呵呵一笑,坐在墙头上看着下方担忧自己的女子,内心十分平静。 “你能出来吗?” “能,要去哪里?” “你先出来。” “好。” 两个人在街上汇合后,并肩走在一起。楚颜本来带着帷帽,她的惊世容颜给她带来的不仅是别人的惊艳,还有无尽的麻烦。可是江驰中却给她摘了下来:“如今在京城,只要在我身边,你不必担心任何麻烦!” 楚颜心中一暖,微微一笑。 两个人走着走着,逐渐走向了一处宅院。 “这是哪里?”楚颜望着眼前的高门大户,不明白江驰中为什么在这里驻足。 “这里是我们未来的家!”江驰中伸手搂着楚颜的腰肢,在她耳边道:“我们进去看看缺什么,我们自己买!” 楚颜羞涩的拨开江驰中的手,嗔道:“大街上……” 江驰中晃晃手,道:“好吧,三奶奶里面请!” 楚颜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这处宅子是圣上赔给江驰中的,当初那处宅子已经被圣上买下,改造成一处皇家的基地了,毕竟那里曾经发生过那么惨烈的战斗,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实在不适合做婚房。所以圣上给了隔了一条街的这处宅子,比那处还要大。 因为除了是五进三排的大宅子,还附带了一个大花园。 两个人上前敲门,守门人一看是江驰中愣了半晌赶紧给开了门请两人进去。宅子很大,两个人把花园的各个角落都给逛到了,还取来了宅子的平面图,比划了半天。 江驰中看楚颜有些束手束脚,灵机一动。 “你有没有取过我四弟家里?” “没有,只是会在母亲那里见面。”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四弟那个人是个闷骚,你去看看他给我弟妹改造的房子,我是没那么多想法的,但是到时候你可以借鉴一下。” 楚颜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摊开问:“我们就这样空手上门?” 江驰中道:“又不远,大不了路过给他们买点点心。哦,对了,顺便解决一下午饭。” 楚颜纠结的跟在后面,这样真的好吗? 想想今后跟陆白芷是妯娌的关系,而如今她正怀孕着,楚颜坚决要绕道去给陆白芷买了京城名小吃卤豆串等,热腾腾的。 楚颜开心的时候,脸上容光焕发,竟比平日里更加娇艳几分,这路上行人纷纷回头驻足观看。 世上永远不缺乏眼拙的跳梁小丑,不过由于江驰中当初跟楚田在京城混了好几年,京 城的大部分纨绔子弟都认识他,所以有年轻人觊觎楚颜的美貌,想出头调戏的,随便打量打量江驰中,看不过是一个大兵打扮,还风尘仆仆的,正要直接扑上,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把他拐进小巷子里。 “容……容爷?”这纨绔惊讶的回头,这可是这片区的老大,怎么今日跟自己这么亲密哦…… “你看上了那个女子?”被称为容爷的男子指着楚颜的背影问。 男子露出一脸猪哥样,猥琐的笑着:“那样姿色的女子,当真罕见呐!”想了想,自认为聪明的说:“难道容爷您也看上了?那……那小弟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容爷抬手就是一巴掌,把男子打蒙了,难道不是这么回事? 想了想觉得不解气,容爷又抬脚踹了男子一下,才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那可是楚二少的义妹,雍亲王当孙女养的!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她身边那男的是谁吗?”、 男子捂着脸摇头,容爷道:“那是楚二少的拜把子兄弟、禧郡王妃的亲弟弟,有救驾之功的东关先锋将军,江驰中!你敢动他的未婚妻,你活腻歪了?” 男子给绕晕了,反正从容爷的话里传递出来的意思,是这一对男女都不好惹就是了,就连容爷都惹不起…… 男子赶紧点头哈腰的感谢容爷。 而后容爷就在后面尾随着江驰中二人,看看在自己的地界上,还有没有不开眼的去招惹这两个人。 等出了自己的地盘儿,容爷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笑着跟男子道:“走吧,容爷请你喝茶看戏。” 两个人上了茶楼,在二楼的一个转角的房间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街上二人转过了街角。容爷彻底放松了,毕竟转过街角就不再是自己的地盘儿了,自己能轻松的看戏了。 事实证明京城这地界儿太大了,还真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脑残。 实在是楚颜太美了,这种级别的美女当真没有会抛头露面的,不会更不敢,但是江驰中很想让楚颜能够自在逍遥的逛街,也是他宠爱女子的方式。 他不像一般男子那样保守,她只想她快乐! 至于那个脑残,刚说了一句脑残专用台词就被江驰中一脚踹飞了。 然后他泰然自若的接着跟楚颜慢声细语的聊天。身后的脑残带着一队人马追上来的时候,江驰中刚好走到了江行中的门前。 门房见了赶紧通报,两个人完全无视身后叫嚣的追兵,直接进了院子。 因为江行中只是个书生,并不会功夫,可是他又特别受重视,所以除了两个常随外,看门的都是圣上特别安排的高手。 可是这里太平静了太安逸了,就连院子里的下人都十分规矩,看门的哥俩快闷死了。此刻一见上门闹事儿的一队人马,得知是追着江驰中来的,那个兴奋,看江驰中的眼神儿都透露着感激! 脑残刚说出了三个字:“我爹是…”一口牙就被打碎了半口。 捂着嘴在地上打滚儿干嚎。 余下的人马从前都是一拥而上欺负别人的,此刻还想故技重施,没想到这哥俩直接冲进去一阵拳打脚踢,瞬间 趴了一地。 领头的有点脑子,道:“我们公子是京兆府尹白大人家的二公子,先前进入那人打了我家公子,我们是为了讨个说法…你们欺人太甚,可敢报上名来?” 哥俩没打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道:“啥白大人黑大人,咱哥俩只认拳头不认人!我们老大让我们守着这门户,咱哥俩就守着!没什么名头!” 领头看了看,果然不是太华贵的门户,看门人是两个大老粗,一点都没有高门大户看门人的油滑,估计也没什么后台,暗自点点头。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扶着自家少爷飞也似的跑了。 哥俩一听还要来人,计谋得逞,高兴的还击掌庆贺。 江驰中二人则被江行中招待着在宅子里参观。看到书房的设计,让楚颜大开眼界,她惊奇的问陆白芷:“这…这是谁的点子?” 陆白芷笑笑:“他咯…”见楚颜一脸羡慕的样子,拉着她在自己这一侧坐下,倒茶给她喝,笑嘻嘻的说:“三哥虽然不是这么细心的人,但却是个胆大的,他喜欢你就一回来就找你。不像我家那个,守礼古板。让他从外地回来先看我而不是去给母亲请安那是不可能的!” 楚颜坐立难安,忽然觉得这的确很没规矩。不过陆白芷说的没错,兄弟俩各有各的好,性格本就不同,怎能要求他们在感情的处理上也一样! “不过,江家的儿郎都很值得托付。”陆白芷淡然笑着,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纵然陆白芷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人,可是她灵动的大眼和幸福的微笑却让楚颜此刻都移不开视线! 用了午餐,谢绝了江行中两口子挽留的好意,江驰中领着楚颜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那哥俩已经又收拾了一波找茬的,解了闷儿,送两人出来的时候很是殷勤。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江驰中问。 楚颜抿着嘴开心的道:“有很多想法,可是就怕短时间内完成不了!” “没关系,这是我们今后的住处,我们的家,不见得非得成亲前就完工。慢慢来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改造!” 这不啻于一句最甜蜜的告白和承诺,楚颜心里高兴极了,可是眼眶却是酸酸的。 江驰中正要拐去街上,迎面而来的人让他脸色一垮。 “永叔…” “三爷,夫人请您带着楚姑娘回家去。”江永一本正经的说道。 江驰中叹了口气:“我都忘了,就不该去四弟家里!” 江永呵呵一笑:“四爷说了,三爷成亲后爱怎么闹都是江家的事儿,但如今还是要顾忌雍亲王和镇国公的脾气不是!” 江驰中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去给母亲请安。” 楚颜觉得十分羞愧,不敢去见苗氏,江驰中却拉着她直接上了江永的马车,道:“我们跟母亲共患难过,你还不了解我母亲吗,她即便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也不舍得说你半个字的!” 楚颜松了心,道:“我不该跟着你胡闹的!” 江驰中却笑道:“晚了,你再装淑女也来不及了,从你只带着两个丫环就敢跑去东关找我的时候开始,淑女已经跟你无缘了!” -

387慢慢融入吧 苗氏见到江驰中,拉过来好一顿锤! 楚颜都不好意思了,站出来请罪,苗氏立马换了笑脸嘘寒问暖,还直白道:“你别往心里去,我打他跟他回来先去找你是两码事儿!他就是回来先看我我也会锤他一顿!这是他应得的,无论他怎么做都跑不掉的!” 楚颜眨了眨眼,心中不确定这种行为是不是应该说是不讲理… 不过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的退到一旁。 因为江云雁给孩子办满月酒,姚氏也带着孩子们从津玉府赶来,此刻见楚颜有些尴尬,便道:“说起来三弟竟然也要成家了…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他还只有两三岁呢!” 苗氏瞥了姚氏一眼,道:“行中不比他小吗?如今都快当爹了!” 姚氏一愣,拍了拍脑门儿道:“瞧我,竟忘了四弟年纪更小!也是四弟平日里太过老成,他成亲早我竟觉得很正常!” 苗氏点点头,深有同感。 谁知姚氏紧接着捂着嘴笑道:“说起来,谁都没想到看起来古板老成的四弟竟然不声不响骗了个漂亮媳妇回来,还以为他一定要母亲给操持呢!” 苗氏吐槽道:“这个媳妇儿幸亏他自己找了,要不然愁死我,去哪里给他找个他满意人家又不嫌弃他古板的!” 江驰中赶紧跳出来邀功:“母亲,我也没让您费心,我这不也是自己找的么!” 众人大笑,楚颜羞红了脸。 苗氏想了想,毕竟楚颜还没有嫁过来,脸皮儿薄,瞪了江驰中一眼,让他收敛着点儿。 接着江驰中说了时间紧迫,只是想早早问问楚颜对房子有没有什么改造的想法,即便如今来不及在成亲之前准备了,也好两个人商量,否则婚后没多久,他还是要回东关去的,那个时候怕楚颜一个人搞不定这些。 这话一说,屋子里气氛沉闷了一些。 江驰中豁达笑道:“自从走上从军路,这些都已经预料到了。我跟楚颜也说好了,她能够理解。” 苗氏看向楚颜的眼神就越发的温和了。 楚颜被看的坐立难安,低声道:“他有他的抱负,我不会扯他的后腿。” “识大体!”苗氏道。 “顾大局!”姚氏道。 “我挑的!”江驰中傻笑。 苗氏开怀大笑。 江驰中道:“明日我去看看云雁,看看她的大胖小子去!” 苗氏骤然想起来云雁吃过的苦,心里抽疼一下,江驰中赶紧问,得知当日的凶险之后,沉默了半天,对苗氏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楚颜遇到了相同的境遇,母亲您要替儿子好好照顾她!” 他没有跟着苗氏埋怨鸿禧,而是说出了这番话。 苗氏心中微动,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楚颜。同样是女孩子,自己会那样心疼云雁,是因为自己是母亲,可是却没想过江驰中同样是边关将士,他的妻子同样大部分时间是要独守空房的! “你放心!”苗氏对他说,也是对楚颜和姚氏说的,“江家没有儿媳妇,都是女儿,我的亲闺女!” 姚氏微微一笑,这几年是亲身体验过的。 楚颜深受震动,看着苗氏就有些痴了,会有婆婆把儿媳妇当成亲闺女吗? 从小就失去双亲,又有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若不是遇到了江家人,若不是苗氏给了她一条活路,让她遇到了雍亲王这个贵人,到如今……她其实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即便是雍亲王也是看在她有天分又勤奋听话的份儿上,慢慢对她有了祖孙般的感情。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争取来的,不是她天经地义就该享受的。 父母之爱……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了? 楚颜赶紧低下头,不敢让苗氏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江驰中一直在留意,看到这一幕,留了心。 苗氏说晚饭的时候一起吃,就让江驰中领着楚颜回去了。 不过这次苗氏派了江永跟着,他们一路上看上了什么都让江永给记下来直接装到马车上,一路走走买买,东西都塞满了车厢这才罢休。 回到新房,把东西卸下来,两个人总算是对着图纸有了自己的想法。到最后,楚颜盯着改的乱七八糟的图纸有点傻眼:“这……这么改行不行啊!” “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做主,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楚颜还是觉得太大胆了。 “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江驰中拉着她的手坐下,准备好好谈谈心。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的相处都是匆匆忙忙的,即便在一起也是在土匪窝那种地方,一直都是神经紧绷的。 “放松些,我们躺下来说会儿话吧。”江驰中指着屋内说。 楚颜瞪大了眼睛打了他一下:“别胡说,青天白日的!” 江驰中好笑的说:“是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躺下会让人放松,会把自己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京城,我想尽可能利用最短的时间打开你的心结,否则我不能安心的 回边关去。” 楚颜呼吸一滞,这个男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居然能够看出来自己有心结。 感动之余,心也柔软了很多,道:“要不我们去花园吧,我记得那里敞轩里有两张躺椅。” “那里风景倒是不错,不过你不嫌冷吗?已经深秋了呢。” “我去取两件披风。” “好。” 楚颜去屋里取了两件披风,这里过几日就要办婚礼了,东西早就置办齐全了。当她走出来,只见江驰中也取了个篮子在手里,里面放着糕点和茶水。 花园不过是过一个跨院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敞轩里,两个人看着不远处一个小池塘波光粼粼,躺在躺椅上,喝口热茶,看向屋顶,果真惬意很多,楚颜也放松了很多。 仿佛呓语般,她幽幽道:“我是在算计你的时候,与你相识的,从一开始给母亲的印象就很糟糕……尽管后来,我有了神奇的际遇,成了后来的我,可是毕竟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样子都被母亲看到了……我始终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江驰中听了,伸手过来覆盖住女子有些冰冷的小手,用力的握着。 楚 颜深吸一口气:“母亲能够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能够认同我,甚至我偷跑去边关找你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让家人陷入险境,母亲都没有怪罪我的意思……我真的很感激。可是……也好忐忑。” “忐忑什么?” “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事情会被母亲或者妯娌们拿出来指责我。” “你害怕她们翻旧账?” “我知道,我相信她们不会,可我就是害怕……从心底害怕!”楚颜打了个哆嗦。 “别怕。” “嗯,我会试着放下这一切。” 江驰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头道:“不过,她们以后还真有可能拿这些事情来笑话我们!” 楚颜惊了一跳,江驰中哈哈大笑:“她们当笑话的!没有人会把这些事当成是把柄的。你放心吧。” “笑话?笑话就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你以为四弟妹就那么简单?但凡有头脑的人都知道知白就是陆白芷,可是谁都说不出来,四弟和母亲就正大光明的装傻!就连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会这么容易?” “诶?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过程!你给我讲讲呗!”说起这个,楚颜也是兴趣盎然的样子,当初江行中和呃知白的谣言满天飞,最后陆白芷成了江家的四奶奶,让多少人脑子转不过来弯儿啊。楚颜也只其中一个,她虽然跟江家来往密切,但始终没有人从头到尾给自己讲一遍过程。 “我们家女孩子多,所以四弟早早就看出来知白是个女的,可是木翰林却没看出来,因为那个时候知白的年纪太小了,就算是女气一点也不惹人注意。四弟既然认定了四弟妹,就开始耍心眼儿,你也知道,我们家就他最有城府,老谋深算的。所以他就走到哪里都带着知白,美其名曰是木翰林让他照顾知白。” “所以他带着知白去看云雁,云雁自然也看出来知白是女子,算是过了一关。然后就是母亲那一关,母亲也是一眼就看出了知白的女儿身,然后跟四弟深谈了一次。因为知白女扮男装去东山书院念书,还跟太子同堂过,如果这么算的话,知白女儿身一旦曝露,那妥妥的是欺君之罪!为了这个,母亲才和四弟联合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把知白送去了津玉府,最后改头换面直接作为新娘子跟四弟拜了堂。” “可是四弟仕途平顺,眼看就要青云直上了,自然有人看不惯、或者说害怕了,知白以前也是个风云人物是吧,所以就有人直接在金殿揭发,可是所有人都拿不出证据来!我母亲和四弟两个人联合,怎么会留下把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连圣上都不再追究了,其余人想追究的被圣上给怼了回去。”江驰中没有说的那么直白,开玩笑呢,那可是江家半数财产,等于江南一个首富的全部家当啊!即便是圣山也无法忽视,所以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在朝堂上偏心,最后堵住了悠悠众口!

388别有用心的打探 楚颜听了好生羡慕,由于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她其实一直都在自卑,纵然当初鼓起勇气回来找江驰中也是实在心中割舍不下,毕竟那个被自己陷害的男孩看自己的眼神无比清澈,没有轻视没有怨恨!这让对世界几乎失去任何希望的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么努力的学习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她只怕几年的时间会让对方早把自己遗忘,再次遇见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让她心也跟着起起伏伏,最后得知他也一直惦记着自己,顿时感觉冬雪消融春回大地! 没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按照习俗新婚夫妻是不能在婚礼前见面的,可是江驰中是谁,苗氏又是谁,谁管那些个麻烦规矩! 自打江驰中说了婚后不久还要回东关去,苗氏就铁了心让他们多相处。 苗氏大手一挥,但凡不用新郎新娘亲自上阵的准备工作通通都让别人代劳,什么新娘子嫁妆没绣完,找人替;嫁衣没改好,找个身量差不多的,反正嫁衣又不是紧身衣,松一点紧一点有什么要紧! 反正就苗氏亲自去镇国公府接人,镇国公即便再怎么觉得不合规矩也不得不给面子。出了府,江驰中就单独驾车把楚颜和小风拉走了。镇国公忍了又忍,指着只剩一个背影的马车说不出话来,同样出来相送的英德公主却‘噗嗤’一笑化解了尴尬,道:“看来我们未来的姑爷还真是个直性子呢,这般粘人,妹妹有福气了!” 镇国公这才舒展了眉头,恰巧雍亲王府派人送来帖子,说亲王下午要来拜访,顺便看看楚颜。 镇国公转身看着苗氏,苗氏道:“我去一趟雍亲王府吧。” 不提苗氏如何给雍亲王解释,单说江驰中拉着楚颜飞奔出了城。 马车上山也只能到半山腰,江驰中把楚颜接下来,对小风说:“我带着你家小姐先上去,你把车里的东西带上,直接去找师太,她会安排你去院子里,你去烧水煮茶等着。” 小风赶紧点头:“知道了,姑爷。” 江驰中闻言笑了,有些黝黑的脸上骤然露出一口白牙,还让楚颜突然心动起来。 紧接着江驰中猛然抱起来楚颜放在马上,伴随着她的惊呼,江驰中也翻身上马,向山顶奔驰。楚颜吓坏了,直呼危险。 江驰中笑道:“别怕,这些年我们策马翻越过多少险峻山峰,这小山头如履平地!” 楚颜安静下来,她也发现了,看似危险,江驰中却总能把握好尺度,安全过去。 一小会儿,两个人就站在了顶峰。山风猛烈,江驰中从身后抱着楚颜,感受女子瞬间僵硬随即柔软的身躯,心里暖洋洋的。 “看!”江驰中让楚颜看向前方远处,那里是承恩寺的一个角落,中间是重叠的小山。此时深秋,有些树叶已经泛黄,有些还是浓重的墨绿色,层层叠叠倒也十分美丽。 楚颜深吸一口气,感受山间最清新的空气和身后人最炙热的胸膛,真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我不懂柔情,不会照顾人,甚至将来都没有时间陪你。也许你会像云雁一样经历生死关头的时候,我都不在你的身边…这样的我,你愿意嫁吗?”江驰中问话的时候有些颤抖,从前都不觉得保家卫国有任何的问题,哪怕热血洒在战场上,性命丢在边关也无怨无悔!可是亲耳听 到云雁,自己的亲妹妹因为丈夫在边关而无法在她生产和度过生死关头的时候陪伴,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作为女子的伤心,他就迟疑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眼前这个女子想要的吗?她这么美好,是不是应该有更好的婚姻,被心爱的人捧在手心里… “为什么这么问?”楚颜没想那么多。 “怕你会伤心,怕你会失望,更怕你会…后悔!” 楚颜转过身来,看着江驰中,发现他是认真的。楚颜就笑了,笑中带泪:我这么卑微的身份,为什么你还会这样紧张? “我认识你的时候,才十五岁,如今我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些年来我都思念着你却不敢表达出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如今,我马上就要有这个资格了,不仅能正大光明思念着你,还能站在你的身边你的身后…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运,最大的幸福!” 江驰中动容的把楚颜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你是最好的,你是最美的,你也是我江驰中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相信我,你是最好的!” 楚颜快窒息了,却含泪拼命点头。 江驰中松了松手臂,看着拼命喘气的楚颜憋红的小脸,失笑道:“傻瓜!今后不要再有任何一点卑微的念头,你是我江驰中的妻,天子赐婚!挺起胸膛来!” 楚颜抬手抹掉泪水,重重点头:“嗯!” “好了我们下去吧。”江驰中领着楚颜去了转山庵,跟师太打了招呼,就在江云雁以前的院子歇了歇,喝了茶,吃了斋饭。 休息了一会儿,在四处转了转,江驰中把苗氏在这里认识了大长公主的经过说了,还有江行中带着知白第一次见江云雁的情景,楚颜渐渐开心起来。 下午回城后,江驰中一直把她送到镇国公府门前,两人依依不舍。 “明日铁定见不到了,好在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等我!” “嗯。” 小风在一旁快累死了闻言翻了个白眼上前去扣门。 门房开门见是小风,很客气,楚颜见状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江驰中回到江宅,跟苗氏讲述了楚颜的自卑,请苗氏慢慢打开她的心结。 苗氏叹口气:“我竟没注意到这一点!你放心,母亲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江驰中忽然跪下给苗氏磕头:“儿子这些年来,只知给母亲添麻烦,却从没有回报过母亲分毫,实在有愧!但儿子此生已经许国,难在母亲跟前尽孝,每次想来真是无比愧疚!而今成家一切全凭母亲张罗,儿子不说让媳妇替儿子尽孝,反而央求母亲多疼爱她…儿子…” 苗氏掩下心中震惊,走下去扶起来江驰中,心中无限感慨。 “你心中如同明镜,母亲心中也是!我儿有保家卫国之志,母亲怎么会拖你后腿!你报效国家,母亲照顾你的家眷是应当的。母亲有这个实力!等到母亲年迈,相信她也会照顾母亲,不是吗?” “是,她会的!” “所以,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江驰中终究还是情难自禁,深深拥抱苗氏一会儿。 次日,他忙碌一整日,果然没有半点空隙去寻楚颜。 九月十九,天空清朗,有微风。 江驰中迎娶楚颜。? 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江家哪个儿女婚事不是名动京华! 跟清河郡主的大婚比起来,江驰中的婚礼在规模和奢华方面还是差了点的。 在轰动了整条街之后,楚颜的轿子在宅子跟前停下,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的,其中就有个年轻人很是纳闷:“这镇国公府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姐?这江驰中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让圣上亲自指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观有门儿清的,巴不得有人不知道,赶紧道:“这江驰中啊跟镇国公府二少爷楚二少是拜把子兄弟,当初圣上遇袭那是在江驰中的婚房院子,他们兄弟那是誓死保卫圣上啊,所以后来身上就赐婚了!” 年轻人若有所思:“这样啊…” 旁边一个嗤笑道:“你知道什么呀净瞎说!那江驰中在护驾之前就已经被赐婚了!要不怎么说那是婚房呢!” “诶?不是护驾有功才赐婚的吗?”先前那人疑惑道。 “不是!你们知道新娘子是谁吗?”男子问。 “镇国公府的干女儿嘛!”先前那人赶紧回答。 “这次你没说错!可是镇国公府为什么收养这么个干女儿呢?” 那人不晓得,干脆摇摇头。 “这女子乃是雍亲王的手下收的徒弟!后来雍亲王看她可怜,想给她一个好亲事,所以给她找了这门干亲,因为都姓楚!” “她可怜什么?” “好人家的女儿谁会抛头露面去拜师!一定是家庭不幸喽!” “那圣上为什么会赐婚你还没说呀!” “这不就要说了么!这亲事是雍亲王提的,开始江驰中还不答应呢,雍亲王和镇国公都恼了,后来还是江大夫人出面去了一趟镇国公府,算是上门提亲,后来圣上才赐婚的。说到底这桩婚事其实是女方主动呢!” “咦?还有这种事儿?” “那可不!要不说人家江将军命好呢,你说随便什么人就能跟楚二少拜把子吗?人家就能,还能成楚家的女婿!那楚姑娘据说当时连庆王的世子都拒绝了的,那可是当世子妃啊!不过话说这楚姑娘也真有眼光,她怎么就拒绝了呢,要不现在也是个逆犯的下场!” “嘘!这种事我们就不要议论了吧!” “呵呵…是是是…不说了!” 几个人讪讪一笑,年轻人脸上尴尬之色尤为明显。他还是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于是接着打听。 “就…没有谁知道那楚姑娘的来历吗?” 这话问出来,十个里头有九个摇头,可还有一个一脸神秘的悄悄蹭到了年轻人身边:“这事儿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不过在下不才,恰好知道那么一点点…”他嘻嘻笑着,手指搓了搓。 年轻人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块儿碎银子塞给男子,男子摸了摸嘿嘿一笑,道:“老弟,此处也看不出什么热闹了,老哥请你喝一杯?” 年轻人一听,看着新娘子早已被迎进门去,门口里三层外三的的迎客人,看样子也混不进去,当下点点头跟着男子走了。 两人转了两个街角,在一家破烂的小酒馆院中的桌子旁坐下。 “老板,一壶酒一碟兰花豆!两个杯子!”男子落座后很豪气的喊。没看到年轻人嫌弃的皱了皱眉。

389当初 如今 成亲啦! 年轻人落座后换了个笑脸,主动给男子倒酒,问道:“还没请教老哥尊姓大名!” “嗨!老哥什么尊姓不尊姓的,认识的就叫一声麻哥。”男子哧溜喝了一口酒,道。 “麻哥,失敬失敬!”年轻人想了想道:“麻哥叫小弟一声小楚就是了。” 那个一睁眼:“镇国公府那个楚?” “字一样写,不过这命就完全不同了。不过念着都姓楚,这不是稍微关心一下么!”小楚假笑着。 麻哥也不在意:“京城姓楚的人家多了去了,也不是个个都沾亲带故的。” 小楚不安的动了动,笑道:“是呢…” 麻哥也不废话,道:“这镇国公府的干女儿啊,g京城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可是,麻哥我知道,为啥呢?麻哥我以前啊,曾经在一家青楼当龟公!这楚小姐嘛,回京后我见过一次,很偶然的,当时我就觉得惊艳,然后又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麻哥斜眼看着小楚,歪着嘴笑了:“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麻哥还是记起了她是谁!” “她是谁?”小楚有些急促的问。 “她呀…是当年刚刚崭露头角就被赎走的清倌儿…炊烟!” 小楚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端起面前的酒,也不管这酒好不好,杯子干净不干净了,直接一饮而尽。 麻哥不说话了,只是捻起几颗兰花豆放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不经意的瞥一眼小楚。 小楚失魂落魄的走了,麻哥也不送也不喊,任他离开。 旁边人凑过来问:“麻哥,这小哥:是谁呀?” 麻哥一瞪眼:“去,一边去,别没事瞎打听!” 那人寻了个没趣,缩回脖子喃喃道:“小气!” 麻哥却自言自语般道:“绝情的表哥狠毒的姑妈!人呀,真不能净干缺德事儿,幸亏老子抽身早哇…” 旁边人听的莫名其妙,可又觉得这话是解释给自己听的,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不说话了,怀里揣着偷媳妇儿的银簪子准备给相好的,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拿回去还给媳妇儿… 其实小楚就是徐莫,当初陷害江驰中,为了摆脱楚颜的表哥!他这几年都在外面跑路,楚颜的事情他这次回京头一次听说。 徐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当初看表妹美貌,他其实很想把她纳妾的,毕竟不论有没有婚约,表妹孤女一个,又是那样的遭遇,尽管还是个清倌儿,但毕竟曾经在那种地方挂过名,这是一辈子的污点。拿这个说的话,表妹一定不敢反抗的,到时候母亲再给自己说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可惜母亲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得了上面的吩咐要设计江家嫡子,这才想出了一石二鸟之计! 不是都解决了么,怎么楚颜竟然攀上了雍亲王? 如果早知道她能攀上雍亲王,他们还攀那个人做什么! 懊恼和悔恨让徐莫渐渐扭曲起来,他恨上了楚颜,明明有这种能力却不肯施展,天天在自己跟前装可怜… 他龌龊的以为楚颜攀上雍亲王是利用美色。 他也恨江驰中,怎么明知道楚颜的出身还不嫌弃她,如今反倒渔翁得利! 他恨!甚至恨母亲目光短浅,否则名利双收又能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脑子里念头太纷杂,以至于凭着本能走到了自家原先的宅子跟前而不自觉。 等他清醒了,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荒凉的宅门,内心就是一阵抽搐,当年的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 他想了想赶紧掉头走入一条小巷,观察有没有在盯梢。 反正自己这次回来就是要完成世子的授意,把京城搅个天翻地覆,所以自己还是隐藏在暗处,随时伺机而动的好。不过首先要找到世子留在京城的暗桩,才能得到世子源源不断的银子支持… 蓦然间,他后颈一痛,两眼一翻扑倒在地。 苗氏在江驰中宅子主厅后面的小房间里休息,她这几年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容貌仍然年轻,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了,如今她也会有鱼尾纹,面部肌肉也松弛了许多。 换句话说,苗氏感觉在前苗氏身体内停止转动的时针在自己入驻后,开始缓慢前行了。 对此,大长公主说:“原先你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俗务不沾身,七情六欲不沾边儿,如今仙女入红尘了,所以你会变老…有一天,也会死哦!” 苗氏瞪她:“不死的是妖怪!老了也好,看人家古神医,一眼看过去就挺大年纪了,可是你就是无法否认人家天香国色!老了也是第一美男子!” 大长公主还来不及说话,门外就传来一阵呛着的咳嗽声。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随后雅芝忍着笑意回禀说古神医刚来就红着脸走了… 当时苗氏和大长公主还爆笑一阵来着。 “夫人,该拜堂了,请您上座呢。” 苗氏赶紧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装,端庄的走出去… 看着满目热闹的红,喜气洋洋的一对新人! 苗氏随着提醒坐在高堂上心思却飘飞了老远……很快了,自己的义务就要完成了。 对于近日来坐席的客人来说,江家这次婚宴办的可以说最不讲究也最讲究的。怎么这么矛盾呢? 首先这婚宴啊,这席面那是没得挑的,除了江家自己的厨师外,还从京城名楼敬云楼叫了十个招牌菜,酒水也是无可挑剔。最让人惊喜意外的是,圣上还赐了两道菜下来,虽然只有几张主桌才有,却也让众人与有荣焉。 但是这个常见的程序啊,比如说新郎敬酒啊,什么闹洞房啊……全被简化的不能再简化了,江驰中也有很多大头兵的朋友,打定了主意要好好闹洞房的,可谁知这一重要的程序居然被强迫着匆匆结束,因为不断有人拉着他们去前头喝酒。 回头想了想,他们就得出了前面这么矛盾的结论。 没办法啊,苗氏认为形式虽然也重要,但跟两个人厮守相比就什么都不是了,相比起来,当然是让两个人多一些相处的时间更重要的啊! 说起来江驰中的婚姻是比较顺遂的,但也是拖拉时间比较长的,也算是比较惊险的。两个人也算是经历了生死,感情非同一般。 江驰中还以为今晚一定会被灌死了,除了楚田曾经带他常去的军营里众多的战友,还有 楚二他们那些原来镖局的镖师,除了护驾那次负伤后被江家雇佣的兄弟,还有仍然在做镖师的,这都是生死之交,他都准备醉倒的。 可是很顺利的就回了新房,闹洞房就更令人意外了,哥几个只是来见了见楚颜,闹着让两个人喝了杯交杯酒,就被人拉出去了。 于是新婚夫妻对视一眼,很意外。 小风走进来给两人端上了一些糕点,诧异的说:“院子里好像都空了,人都去哪里了?” 雪红跟进来,抿嘴笑道:“好像夫人都给拦在院子外面了……" 楚颜瞪眼:“那……那我们还要等吗?” 江驰中终于反应过来,痞痞一笑:“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颜红了脸嗔道:“又乱说!” 小风不明所以,被雪红拉着出去了。 江驰中看楚颜有些紧张,笑了笑,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 新房是苗氏给设计的,然后两个人又做了些微调。 苗氏一向认为女子生存空间很小,所以尽量在卧室里做一些能够很舒适的起居空间和设施。 主院是五间正房,两侧的耳房照旧是江家的风格,临近卧房的一间自然是净房,考虑到楚颜爱跳舞,在正房后面搭了三间抱厦,比较空旷,只放了可以暂时休憩的罗汉床和衣架,地上铺了地毯,方便楚颜能够闲暇时候练舞。 这处抱厦是属于比较私密的空间,完全是为了楚颜个人的喜好建造的,她可以练舞完了后,直接进入净房清洗。西内室是卧房,除了大床榻之外,还放了梳妆台和大衣柜和一个小小的书架。 次间临窗是一个大罗汉床,是两个人休闲的地方,也是为了江驰中不在的时候,丫环值夜的住处。 北面则是一处更衣间,里面都是衣柜和一把椅子,更衣的时候拉上帘子就好。中堂有太师椅和条案,背后是一扇屏风中间放着圆桌圆凳,东次间临窗一个对坐的桌椅,可以下棋或者弹琴,跟里间隔着纱橱。 里间做了暖阁,冬日里这里便是最暖和的地方了。 江驰中拉着楚颜去了暖阁,窝在里面喝茶聊天。 “时间还早,我们说说话。”江驰中的话让楚颜放松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轻便的中衣,卸下钗环,清洗了脸上的妆容,以最自然舒适的姿态跟最心爱的人如此悠闲的相处,当真如同做梦一般。 “呃……”楚颜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驰中了,她看了看江驰中,一声“夫君”却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驰中并不知道,他真的没有那么细心。 不过他直接的行动让楚颜打消了顾虑。 “颜儿,今天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成了我的妻。”他笑道。 “嗯……我也高兴。”她看着他,傻傻的问:“我,我要怎么称呼你,夫君吗?” 江驰中笑了:“夫君?还挺好听的,可以啊。不过你可以叫我驰哥。” 楚颜咬着下唇道:“可是,你比我小一点吧……我听大嫂二嫂他们都喊大爷二爷,我要喊你三爷吗?”

390婚后的称呼 楚颜受开解 三爷? 江驰中就纳闷儿了,他听到楚颜这么喊自己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大哥和二哥是怎么听的那么理所当然的? 好像四弟两口子不这么叫吧。 “这个叫三爷不太亲切吧……”他犹豫的说,“四弟妹怎么叫四弟的?” 楚颜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叫笃仁。笃仁是四弟的字吗?” 江驰中点头:“那是木翰林给他起的,可是我也没有字啊!” “那……要不叫……夫君?” 江驰中眼睛转了转,凑近她问:“就叫驰哥不行吗?” 楚颜噗嗤就笑了:“你怎么这么执着这个称呼!我不是不好意思么,本身比你大几个月呢。” “这有什么关系啊,才几个月嘛,我这不是比你成熟么,是吧,就这么喊吧!我就喊你颜儿!” 楚颜抿了抿嘴,做了做心理建设,羞涩的开口:“驰哥!” 江驰中咧着嘴,这比吃了蜜还甜:“唉!” “好听,再叫一声!” “驰哥!” “唉!再喊一声!” “驰哥!” …… 最后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楚颜窝在江驰中怀中,乌黑的秀发散在一旁。 蜡烛爆了一下,江驰中醒了过来,佳人在怀,又是洞房花烛夜……可是怎么在暖阁就这么睡着了呢? 楚颜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折腾,一天下来早已疲惫不堪,此时睡的正香,江驰中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起来直接放在了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帐,自己也钻了进去,从身后抱着佳人,睡了。 所谓早睡早起精神好,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楚颜就醒来了,这一觉睡得很香,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踏实过了。一翻身,江驰中的笑脸就映在眼中。 “醒了?”纱帐外的红烛已经燃烧到了底部,但是光线还是朦胧着的,足够两个人看清楚彼此。 “嗯……”楚颜慵懒的舒展了下四肢。 “颜儿?” “嗯?” “颜儿?” “嗯?” “错!该叫我什么?” “驰哥?” “答对了,有奖励!”江驰中凑上去在楚颜的红唇上轻轻一啄。 “你耍赖,这哪叫奖励!”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楚颜想了想,突然道:“我没想过要奖励啊,这是你说的……” 她很无辜好不好,被江驰中牵着鼻子走了。 “醒了?” “嗯,怎么了?” “确定醒了?” “嗯!” “不困了?” “不困了!到底怎么了?” 江驰中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啊!”他翻身把女子压在身下,一字一顿道:“我可等了一宿了!” 春宵啊…… 江驰中为了顾忌楚颜,可是一整宿都做柳下惠的,如今既然她都睡饱了,那么,很自然的是不是洞房花烛夜该补一补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楚颜真的醒来了,身旁的江驰中呼吸平稳,自己枕着他的臂弯,实在安心。真的不想这样的时间过去,停顿在这里就好了。 蓦然间,她想起来,今日一早是不是该去给婆婆请安? 她赶紧把江驰中推醒:“快醒醒,什么时辰了?都耽误给母亲请安了吧!” 江驰中迷迷糊糊的又把她给拉着躺下来:“没事儿,母亲不会那么早等着我们的,一会儿起来还来得及,不怕啊,再睡会儿。” 楚颜一听却赶紧爬起来,然而动作顿了顿,忍痛在睡得极香的江驰中身上锤了一下。 “你该起来了,我先去洗漱。” 两个人都收拾好了,已经日上三竿,楚颜去江家的路上揪着手绢不安极了。 自己可是个新媳妇…… 江驰中看着一脸快哭了的表情的娇妻十分好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紧张,跟你说了没事儿的,没准儿我们去了母亲还会嫌早呢!” 楚颜深吸一口气,不太抱希望的道:“但愿吧!”随即捂着脸深觉丢脸! 江家人都已经收拾整齐在候着了,这情况江驰中没想到,楚颜看到这个阵仗,不安的在他身后揪了揪他的袖子。 江驰中回身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给母亲请安!”一对新人,男的英朗,女的绝美,就这么俏生生的跪在自己面前请安,苗氏心中有说不出的骄傲,还因为他们成亲不易而有那么一种感动。 “好,好……”苗氏笑道,让扶着起来。 楚颜还要敬茶,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碗,恭敬的捧给苗氏:“请母亲喝茶。” 苗氏笑眯眯的接过来喝了一口,让雅芝端着托盘过来,直接送了楚颜一对红色的珊瑚手镯。 “好孩子,快起来!”苗氏把楚颜扶起来。 接下来就是跟其他的亲人相认,各人都送了礼物。 然后江驰中领着楚颜去了苗老爷家里认亲,中午回到江家吃了团圆饭,饭后苗氏让江驰中去了前院,把楚颜留在了后院。 后院一向都是女人的天下,楚颜纵然先前跟苗氏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苗氏的人很开明也很好相处,但是自己现在成了苗氏的儿媳妇了。这身份改变了,相处模式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楚颜也听说过很多的姑侄,本来是姑姑和侄女,相处十分默契也融洽,但一旦成了婆媳,这身份上的转变直接导致了两人心态的转变,顿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谁看谁都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趁着花园儿里的花花草草还没谢光了,咱们去园子里放松放松。”苗氏指挥着众人端茶倒水拿垫子什么的。 然后苗氏一伸手,陆白芷很自觉的扶着苗氏的左臂,然后给楚颜使眼色,让她扶着苗氏的右臂,乔氏和姚氏见状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在苗氏身后。 园子里其实也没剩什么花草了,也就菊花还有一些颜色。 秋风萧瑟,竟也带了一丝丝冬的寒气,幸亏众人都披了披风,倒也不觉得冷。 苗氏拉着楚颜的手在亭子里坐下,陆白芷一看这是婆婆要跟新嫂子谈心的架势,所以她很自然的站起来,拉着乔氏和姚氏离开亭子,去了游廊上看湖面的景色。 “颜儿啊,”苗氏拉着楚颜的手道:“你看,你们本该早一些时间结婚的,那个时候你祖父祖母他们都在,可是这次时间紧迫,只有你大哥他们来了。” 楚颜点点头,战争的爆发不是他们能够预测的。 “所以啊,你也知道你祖父祖母有多疼爱驰中,你们成亲他们也是盼了很久的,所以母亲想啊,过几天你们要不要回一趟清河府?” 楚颜愣了愣,问:“驰哥他……有时间回去吗?” 苗氏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她说道:“这不是让你们提前动身么,你还没有回去过清河府的家吧,那里也有你们的院子,那里毕竟也是你们的家!” 楚颜被“家”这个词感动了,抿嘴笑道:“听您的安排。” 苗氏满意的笑了笑,又道:“你们后天需要进宫谢恩,回来歇一晚大后天就启程,正好你大哥他们也要回去,你们一路上还能做伴儿,安全上母亲也能放心些。” 楚颜犹豫了下,不知道这个安排需要不需要跟江驰中商量商量。 苗氏看出来她的犹豫,问道:“怎么,时间上太紧了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楚颜急忙解释,“我只是怕,驰哥他的时间安排……我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哦,他呀!”苗氏从刚才心里就憋着笑,这丫头估计是让江驰中给逼着喊的,而且不知道给喊了多少遍,都成本能了。要不以楚颜的性格来说,明明比江驰中大几个月,不可能喊出“驰哥”这称呼的。 “他你就不用考虑了,当然,明天你去回一趟镇国公府,抽空去看一看雍亲王和你师傅。后天进宫谢恩之后就回去收拾行李认识工部的一些工匠,只要你们画得出来,母亲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出来让你们满意的效果!” “可是,会不会太麻烦母亲了,您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母亲能有什么忙的,还不是都在忙你们的事儿么,就这么定了啊。” 楚颜干笑点头,这家里的套路还有点没摸清楚,反正回头问问江驰中就行了。 苗氏想起江驰中的嘱托,心里惦记着开导开导楚颜,便对她说:“颜儿,这些年在外奔波一直很辛苦吧!” 楚颜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如同当年那样:“还好,即便是辛苦的,却也是自由的,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嘛。” 她的隐形台词是当初离开的那几年她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苗氏听出来了,当即笑了笑,这孩子果然还在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这么敏感。 “今后有了家,就像浮萍有了归宿。你的心应该定下来了吧!” “是。” “你没有其他家人,可是我们江家人很多,今后我们就都是你的亲人,也都是你的依靠,知道了吗?” 楚颜绷着的一口气松了些,微微卸下戒备,声音柔和了许多:“是,母亲。” “你是第一次当媳妇,我可是当了多少次婆婆了,我知道你心里很忐忑,也许对未来的生活有些茫然和害怕,但是你放心,只要你进了我江家的门,就是这家的女儿,不是媳妇!”苗氏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你害怕、不敢确信的时候,你就看看你大嫂二嫂,还有四弟妹,她们可有半点被为难、欺负的样子?” 楚颜看着在前方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三个妯娌,尽管各有各的性格,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容光焕发的样子,能够在平常都保持这个状态,除了丈夫的宠爱,定然也是在婆家的日子无比舒心。 或许,自己该放下负担、卸下心防,尝试着融入其中,而不是守着自卑自哀自怜,时刻绷紧一根弦儿,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楚颜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苗氏见好就收,任何的感情都不是靠嘴上说出来的,都是处出来的,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慢慢相处总会有她能彻底融入这个家庭的那一天!

391夜铃上门 婆媳几个正在花园里增进感情,其乐融融的时候,有丫环来禀告说门外有个女子求见。 “什么女子?说了是谁了么?”苗氏很好奇,还有不认识的人上门? “对方是个女将军,说叫夜铃。” “夜铃?”苗氏懵了,道:“哎呀,赶紧请进前厅,我这就过去。” 丫环飞奔而去传话请人,苗氏则起身道:“我去见个老朋友,你们在这里继续玩儿吧。”又对乔氏道:“颜儿对这里还不熟悉,待会儿累了你带着她去驰中原先的屋子去休息。人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照顾好了。” 乔氏笑眯眯的应下,道:“母亲放心好了,我们会照顾好三弟妹的!” 苗氏微微一笑走了,身后四个儿媳妇恭敬的欢送自己,苗氏顿时觉得自己跟红楼梦里头的贾母一样,太有范儿了! 匆匆来到前厅,夜铃已经在厅中端坐着喝茶了。 夜铃耳聪目明,苗氏尚未踏进屋内,她就站起来迎了迎。 “属下夜铃见过夫人。”夜铃很有礼貌,欠身行礼。 “这么见外,快坐下!” “是,夫人。”夜铃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苗氏看夜铃是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问道:“这次为什么回来?可有受伤?” 夜铃脸上柔和了些,回道:“谢夫人关心,夜铃还好,一些小伤无关紧要。” “还走吗?” “暂时不走了。属下这次回来是追踪庆王余党的,其实已经回来有几天了,昨日终于把他抓住了,直接送去了刑部暂时羁押。” “总让你做这种危险事。”苗氏皱眉。 “属下本身所学的不是真刀实枪的面对面对敌,但追踪和收集情报却是专长,所以头儿也算是任人唯才了。”夜铃的头儿就是楚田。 苗氏虽然不待见楚田,但此时他也算是自己三儿媳妇的干哥哥,自己儿子的大舅子了,还是问了句:“他还活得挺好的?” 夜铃噗嗤笑了:“是,头儿活得挺好的。”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活蹦乱跳的。” 苗氏也笑了,打趣道:“他还没解决单身问题?” 夜铃尴尬了,不好吐槽头儿,只好转移话题:“因为有任务,昨日也没有参加三爷的婚礼,夫人莫怪。” “理解,你有差事么。” “嗯,不过逃犯昨日也出现在三爷宅子附近,属下也趁机看了看迎亲过程。” “哦?”苗氏倒是诧异了:“这个逃犯还挺爱凑热闹。” “呃……”夜铃不善于聊天,只能保持沉默。 然而苗氏看着夜铃突然噗嗤就笑了,夜铃诧异的顺着苗氏打量自己的目光看了看自己,问道:“属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苗氏笑着摇头:“因为你从前来找我都是直接翻墙进来的嘛,这次这样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来,坐在正厅喝茶还真是头一回,稍稍 有点不习惯了!” 夜铃听了也笑出声来:“属下怕吓到夫人,毕竟不跟在您身边已经很久了,突然出来也不合适了。” 苗氏突然站起来走到夜铃跟前拉着她的手直 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道:“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把你送上前线的,总会担忧这个决定会害了你。” 夜铃安静的低下头,她其实真的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 “逃犯追到了你可以休息吗?” “应该还需要去审讯逃犯,需要随时待命。” “哦。”苗氏对逃犯什么的不感兴趣,只问自己感兴趣的人:“禧郡王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如今大战已经过了,现在就是收尾工作,禧郡王回朝指日可待。” 苗氏暗自腹诽,这话说的多么的官腔!好像说了什么,结果其实什么都没说。 好吧,其实夜铃也不知道吧,不过人家说话很婉转,也捎带着给苗氏一个希望。 深吸一口气,苗氏看着夜铃清冷的面容,忽然问道:“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呃,属下今年二十三岁了。” 苗氏很诧异,夜铃看着很成熟,那三年多前跟自己出海的时候,竟然才刚刚二十岁!那么年轻的女孩子身手却那么好,而且看起来已经做了不止一两年的暗卫了。 “如今你算是转到明处了吧。” “已经露了脸,再当暗卫不太可能了。况且前几个月蒙夫人举荐得以进入军方效力,如今也算是从四品武将了。” “那……你有考虑过终身大事吗?”苗氏问道。 夜铃就愣住了,终身大事?还是以暗卫思维考虑问题的夜铃,还没想过终身的问题。 “这个……属下从来没想过今后的生活,将来如何……听从圣上的安排就是了。” 苗氏突然就想起来了楚天歌,那个人出海后还没有回来过,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苗氏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关心一下这两个人。 浑然不觉已经被苗氏给惦记上的两个人现在天南海北的不约儿童的打了个哈欠! “对了,夫人,您知道吗?属下这次跟踪回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叫徐莫,夫人可有印象?” 苗氏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夜铃叹了口气:“这人说起来跟三奶奶还有些渊源。” “嗯?跟她有什么渊源?”苗氏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别紧张!”夜铃看出来了,余晖解释道:“您可能当初没有直接跟这个徐莫接触过,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也是三奶奶的表哥,据说当年也是订过亲的……” 苗氏随着夜铃的提示慢慢的把思绪放回到几年以前,初见楚颜的那个夜晚。想破了头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有什么重要之处,居然还能跟雍亲王扯上关系……还成了逃犯! “他不就是个普通的富商么,他娘姓楚……估计他们现在想起来会后悔了吧!” 夜铃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徐莫的母亲好像三年前就已经亡故了,而且徐家的生意 -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在庆王手底下,所以当初针对三爷的亲事的阴谋,说不定还有庆王府的授意!” 苗氏感觉后背一紧,那种被算计的感觉当真不太好。 “嗨!庆王如今被 关着,世子也远在天边流放,底下人也蹦跶不起来了。” 苗氏松了口气,不愿意多提这些事。 虽然苗氏表现出来不愿意多说,但夜铃还是把今日上门的另一个原因说了出来。 “虽然应该没有半点关系了,可是……鉴于三奶奶确实是徐莫的表妹,这层关系是错不了的。所以属下来问问,对于这个徐莫的处置,您这里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苗氏看着夜铃,笑道:“你还说今日是来看我的,分明是来办案的吧!不过也不怪你,你有任务在身。” 夜铃不安的动了动,干笑道:“望夫人海涵!” 苗氏点头,道:“这件事我不该越俎代庖,还是问问楚颜的意思吧。” 于是吩咐丫头去请三奶奶。 在这个空档,夜铃也问起了江云雁的近况,苗氏就抱怨起来,从新婚仅同房三日就有了身孕,直到如今历经生死,诞下麟儿……就连孩子的满月酒都是孤苦伶仃的…… 夜铃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由得说道:“前线跟国内每日都来往,夫人您为什么不给禧郡王捎个信儿呢?” “还不是云雁这孩子!怕他分心。”苗氏这话说的也是元气十足。 夜铃即便是军人思维,也被江云雁的气度所折服了。 “母亲,您找我?”楚颜出现在门口。 夜铃回头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 楚颜一袭新妇装,满面红光,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因为走得急呼吸略有微些急促,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你看呢,你好意思视若无睹? 苗氏跟楚颜说明了,问她对徐莫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或者直接说她愿不愿意搭救徐莫。 夜铃都听傻了,就算上面有这个意思,是不是也该隐蔽些,含蓄些,好歹给我们这些辛苦破案和追踪的人一些面子好不好。楚颜也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她纵然不想提起从前,可也没有办法当真摒弃过去。这不,在自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这个关系就这么被暴露人前了。 “母亲……”楚颜楚楚可怜的看着苗氏,她真是六神无主。 “你先回去想想吧,母亲让驰中过去找你,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楚颜深吸一口气,谢过苗氏。 苗氏让她下去了,随后对夜铃说:“也不知道你落脚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愿意,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夜铃温情一笑:“多谢夫人关心,刑部给属下准备了住处。而且……属下先前在京城也有住的地方。” “那好吧,所幸你有了时间,离得又不远,以后可要常来。”苗氏安顿道。 “嗯。”夜铃随即就告辞离开。 离开江家,她站在远处眺望,曾经她总是这样守护着江家,第一次在太阳底下看,感觉轮廓很清晰,说不清楚此刻的感受,仿佛已经把自己融入了那个 温暖的家庭。 不过,再不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了,那个家庭最温暖的人给了自己同等的回应。不得不说,被人关心和惦记的滋味儿,真的挺不错的! 随即她严肃起来,看来那个徐莫还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

392不救!我们是小老百姓! 江驰中匆匆回到自己原先的屋子,楚颜正在那里纠结,眼睛里满是哀伤。 江驰中蓦然心里一疼,瞬间又燃起了对徐莫的怒火!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拥抱着娇妻:“我们不原谅他,不救他!好不好?” 楚颜呼吸一滞,略带犹豫的问:“真的可以不救吗?会不会有人说我绝情?” 江驰中听到女子说话时带着颤音,心知她定然是哭过的,心中更是愤怒,这可是他们新婚第二天!就把自己的妻子给惹哭了! “不救!谋逆罪,怎么救!救不了,也不想救!谁敢说半个字,让他自己去救一个试试!你可是逆犯同党!” 江驰中话里的坚决和一种豁出去的感觉感染了楚颜,她破涕而笑:“是啊!我可没那个本事去捞谋逆犯人!奴家能力有限!” “这就对了嘛!”江驰中温柔的把娇妻转过来,俯身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们只是普通人,你夫君我只是小小一个边关副将,我娘子更是一介后宅妇人,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是吧!” 楚颜梨花带泪却又抿嘴笑了:“是!我们只是小老百姓…”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好纠结的!” 江驰中猛然把楚颜打横抱起来安置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被子,见她蓦然有点慌乱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颜儿,你这副表情可让为夫差点把持不住啊!” 楚颜红了脸推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是你乱想了吧!”江驰中嘟囔:“大白天的不让做还不让说啦?” 楚颜大囧,赶紧催他离开。 江驰中见好就收,柔声道:“我去跟大哥他们再坐一会儿,你自己先睡一会儿,晚饭前叫你。” 楚颜道:“我不用去张罗晚饭吗?” “不用!这家里没有儿媳妇张罗晚饭的,又不管中馈,安心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楚颜心中安定下来,点点头乖巧的闭上眼睛。 原以为纷杂的情绪会让自己失眠,结果很快就睡着了。 一出门的江驰中就沉下了脸色,他直接去找苗氏了。 “这种人渣坚决不救!”他很强硬的表态。 苗氏点头:“知道了。那要不要给颜儿出口气??” 江驰中紧绷着的脸松了松,考虑了下,认真道:“不符合规定,但可以操作下!” 苗氏就笑了:“抽空去刑部找夜铃,她会帮你的。” 江驰中笑道:“多谢母亲提点。” 大多数时候,江驰中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性子虽然急了些,但是脾气极好,整日都是笑脸相迎。所以当他沉着脸回到前院的时候,兄弟几个都惊了一下,纷纷询问。 得知具体情况后,江海中也是唏嘘不已。 “三弟妹真是不容易,怎么这徐家就阴魂不散呢。” 江河中道:“她还是心善,这种事情还纠结。” 江驰中点点头:“她还哭了呢。” 江行中道:“不需要找夜铃,她是直接办案人员,最好不要牵扯到她。我刑部有认识的人,只要跟狱卒打声招呼,他在里面就不会好过。” 江驰中皱了下眉头,不想这样解决问题,可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徐 家母子多么绝情狠辣,一个好好的姑娘,又是亲人又是有婚约的表妹,居然那么混账! 即便楚颜不是自己的爱人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更何况是自己媳妇。 江驰中拍了下江行中的肩头:“那就拜托四弟了。” 江行中微微一笑:“兄弟还这么客气。” 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我们家里这下只剩下流中没有成家了,不知道四姨娘临走前有没有中意的人家。”江海中感慨的说,除了大姐江云屏和二弟江河中,剩下的弟弟妹妹们都可以说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一个个都成家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老了。 几人看向江行中,只有他一直在京城。 “这种事情四姨娘是不会跟我说的,问问母亲吧。” 江河中突然道:“我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我总是有种感觉,若是流中都成亲了,母亲……恐怕会做一些决定。” 江海中问:“什么样的决定?” 江驰中也同款疑问的表情,只有江行中眼神闪烁着,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江河中也说不上来。 对于圣上和苗氏的关系,四兄弟隐约都知道一些,可是最近一年也就是苗氏从海外回来以后,却几乎跟圣上没怎么接触。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例如苗氏给圣上提供了很多新式武器图纸和望远镜的原理什么的,还有后来的先皇时期的财宝,可是除了这些公事,母亲已经很少跟圣上来往。 四兄弟虽然觉得这样比较好,毕竟圣上那里实在太过复杂,伴君如伴虎,距离越远越安全。可是感情上,四兄弟还是有些压抑的遗憾。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就连江行中也表达不出来。 四兄弟齐齐叹口气,随即为这中无奈的默契笑出声来。 “顺其自然吧,我们作为人子孝顺就是了。”江海中最后道。 其他人一致点头。 还能怎么样呢? 晚饭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一大家子人红红火火,就连江流中也给喊了回来。 饭后乔氏受江海中所托问了江流中的亲事,江流中红了脸道:“姨娘走之前给我相看过,不过都没有合适的,姨娘圈子有限,后来说还要麻烦母亲操心了。” 苗氏道:“算不上麻烦,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过先前想着你母亲比较了解你的喜好罢了。如今她既然说让我做主了,那我就要问问了,流中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江流中脸色越发通红,瞥了一圈儿四个嫂子扭捏的不好说。 苗氏笑道:“你看啊,你大嫂温婉,二嫂爽利,三嫂美丽,四嫂伶俐,你倒是说说喜欢哪种风格的?” 四个儿媳妇听了顿时笑起来。 江流中坐立不安的说:“这……这我也不知道,母亲做主吧。” 苗氏叹了口气:“这没要求的反而最难找,行了,这件事母亲放在心上了,总叫你满意就是了。你如今还是好好念书,明年下场取个好名次对你说亲事更有利!” 江流中知道苗氏已经把夫子的事情解决了,姨娘走的时候是松心的,所以他很迟疑:“怎么儿子还需要下场考名次吗?” 苗氏道:“你想啊,纵然你不愿意走仕途,将来你的才华充分发挥了,你是想让人家称呼你江进士呢还是江举人呢?难不成称呼你个江秀才?你觉得哪个好听?” 江流中侧头想了想:“母亲说的很有道理诶。” 苗氏道:“母亲不要求你进前三甲,但是希望你至少考取进士,你有这个实力!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不入仕,母亲绝不逼你!” 江流中胸腔顿时涌出一股豪气:“是!多谢母亲!” 苗氏让他回去学习,然后问江行中:“你觉得流中适合什么样的妻子?” 江行中说:“不好说,不过儿子心想至少需要识文断字,才女什么的会好沟通一些吧。从前在一起念书的时候,发现五弟对于才子佳人的传说还是很推崇的。” 苗氏沉思道:“那就慢慢寻摸吧,最好他自己找一个,省的我给他找一个不熟悉不了解的,盲婚哑嫁很难会像海中、河中这样琴瑟和鸣的。” 江行中道:“家中男子都成亲了,也不差他一个,先让他逍遥几年吧,我看他心无旁骛的多积累一些生活经验什么的,有助于他将来施展才华。” “嗯,那我就先打听着,主要还是书香门第吧。” 江行中想了想,如今自己家里也算是摆脱了商人的帽子了,虽然骨子里没有改变,但是最起码自己有了官身,三哥效力军方,姐姐更是郡王妃,所以一般的书香门第还是配得上的。当下也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苗氏的意见了。 饭后散了,苗氏问雅芝:“可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够到京城?” 雅芝盘算一下道:“三两日就到了。” 苗氏松了口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她们来了,给你放几天假,你也出去好好玩玩。” “奴婢不累!不过倒是真想去逛逛呢,先谢过夫人了!”雅芝俏皮的说道。 苗氏微笑点头。 “还有……”雅芝道:“莲月说自己伤好了,非要回来伺候夫人,已经跟奴婢说了好几回了,奴婢看着她也实在是闲不住了,要不您让她回来,奴婢不让她干重活,只要让她看得见您,陪您说说话也行啊!” “呵呵,她真是的。的确好了?” “好了,好了!” “行,明天让她回来吧!” “唉!”雅芝也很高兴。 苗氏在等王妈妈和双喜两口子,而江云雁在郡王府却有旧人上门。 池家三小姐曾经是江云雁在京城唯一的闺蜜,却因为其二姐伙同庆王府九公子欲对江云雁不轨,最后被福禄长公主相救,后来就跟她断了往来。 事后池家三小姐曾经很想跟江云雁恢复关系,但是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江云雁却把她拒之门外,两个人竟再没有联系过。 前几年池三小姐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六品武将。 江云雁此时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自然不会再惧怕什么,听到门房的禀告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让她进来了。 “参见禧郡王妃!”池三小姐也知两人现在身份天壤之别,更加上她是来求江云雁的,所以进门就恭敬的给昔日好友请安。 “赵二奶奶请起,请坐。”江云雁虚扶了一下,吩咐道:“上茶。” “谢禧郡王妃!”池三小姐夫家姓赵,排行老二,所以人称赵二奶奶,她听到江云雁这么称呼自己,心中微微一定,她知道自己的称呼就说明自己的情况她都关注过。 “赵二奶奶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江云雁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了当的问。 “不知禧郡王妃可还记得我雪表姐?”

393霸气郡王妃! “你雪表姐?”江云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婉的女子的形象来,当下点点头:“她曾帮助过我,我自然记得。” “那,既然您还记得她,能不能救救她?”赵二奶奶忽然激动起来,身子向前倾问道。 “她怎么了?”江云雁下意识的问,随即恍然,那位雪表姐当初是庆王府九公子的侍妾,后来庆王谋逆,全家都下了狱,那位雪表姐……江云雁微微皱眉,记得那位雪表姐是个很善良的女子。 “她如今怎样了?” “雪表姐她……她快不行了!”赵二奶奶哭了起来。 江云雁皱了下眉头,她就是这样,一有事情就先哭,应该先把事情说清楚在哭嘛! “仔细说说。” “雪表姐跟着九公子,自然被牵连了,可是雪表姐其实是自由身,并非奴籍。可是当初抄家的时候不由分说都给关进了牢里,我母亲只想着把二姐捞出来,根本没想过雪表姐。我求了父亲,才勉强给没有把她给当成罪奴给发卖了。可是想救她出来却不可能了,而我二哥知道了这件事,拼着命也想带她远走高飞,被我爹给打得下不来床。” 赵二奶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云雁只得让她喝口茶稳定下情绪再说。 她喝了口茶,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我父亲也因为二哥放弃了前途而对雪表姐有了怨气,虽然没有下狠手,可也把她发配到了边关,不让任何人告诉我二哥她的消息,对我二哥的说法就是她嫁人去了。我二哥信以为真,伤心之余又回了军队。这不是后来战争爆发了么,二哥冲上前线,奋勇杀敌,受了嘉奖,回京后也准备接受家里给说的亲事。” 她摇摇头:“也许是天意,在跟一个战友聚会的时候,听对方说起家里买了个婢女,说是罪奴,准备配给家里的马夫。那个战友本意是提起了庆王府所有人的下场,没想到无意中提起了雪表姐的名字,二哥当场就发狂了,揪着那个战友去了他们家,找到了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雪表姐!” “那他救出来她了吗?”江云雁不由得揪心起来,这个女子真是命运多舛, “不知道算不算救出来了,反正二哥把人抢走了。” “罪奴的买卖要经过官家的,你二哥的行为……那战友家里同意了吗?” “麻烦就在这儿……那位战友,死活不肯把雪表姐让给我二哥。我二哥跪地相求都不行!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缘故,他知道了雪表姐辗转被卖回了京城,又被我二哥遇到之后,找上了那个人,以势压人,逼迫对方绝对不许转让雪表姐!我二哥在京城没有帮手,我父亲已经带着人去了我二哥藏身的地方,非要把雪表姐送回那家,立刻跟马夫成亲!” 江云雁听得都愤怒了,可是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办? “求你了,云雁!我雪表姐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她还帮过你,是我们家害了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啊!我知道,那个马夫也知道,我父亲的意思就是必须让雪表姐成了马夫的妻子之后,才能死,那样她死也不能进我们家的门!他想着让彻底断了我二哥的心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可是我不想雪表姐死去!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你救救雪表姐吧!”赵二奶奶从座位上站起来,跪下匍匐到江云雁身前,揪着她的裙角 ,无比卑微的乞求着,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 江云雁动容了,重新认识了这个昔日的好友,肯在这种时候放下尊严只为了救一个孤苦无依命在旦夕的表姐,她也是个重情义的女子。 既然如此,帮她一把又如何! 池父不是以势压人么,在这一点上,自己总不会输了吧! “你起来,洗漱一下,赶紧领着我们去买了你学表姐的人家,现在去你二哥的藏身之处怕是也来不及了。我去喊人!” 赵二奶奶赶紧爬起来照做,这一点她倒是很有眼色了。 “管家!去把侍卫长找来!”江云雁吩咐道。 侍卫长赶紧跑来,话说他作为侍卫长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几乎就是个吃干饭的,这让一身武艺无处施展的他太郁闷。 “见过王妃!” “下去点人,我们去抢个人!” 侍卫长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这是温柔的王妃吗?不由他愣神,江云雁一个刀子眼飞过来,他一个激灵,赶紧道:“是!” 出了院子,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王妃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好不容易有活儿了,他赶紧下去点了五十人,也不知道王妃需要多少个人,反正就尽量多点。 众人准备好车马,江云雁吩咐侍卫长根据赵二奶奶提供的地址先去控制周围环境,确保雪表姐不会被强制送入洞房。 也幸亏江云雁这般决断,侍卫长赶到的时候,那家人已经把雪表姐抓了回来,正要押往马房,被这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给吓了一跳,侍卫长一看一个女子身上穿着简陋的红衣,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身上还绑着绳子,立刻知道这就是王妃要保的人,当即一声大喝:“且慢!”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嘴角一丝无奈而绝望的苦涩的笑。 早点结束就好了,谁都不会痛苦了。 “放了那个女子!”侍卫长跳下马。 “你是谁,敢管我家闲事!” “救人!”侍卫长一挥手,十几个人就上前去一顿推搡,把雪表姐抢了过来,两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把她扶着走过来,雪表姐一切随便,反正她的命运就如同浮萍,被谁抢去都一个样。 “太大胆了,天子脚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随后赶到的江云雁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的郡王妃朝服让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这位郡王妃可非同一般! 京城谁不知道这位郡王妃先前也是个郡主,更是深得太后和圣上喜爱,而备受圣上重视和依仗的禧郡王更是亲自开口向圣上请旨赐婚!这位郡王妃论起影响力可以媲美福禄长公主了! 此时她突然一身华府屈尊降贵出现在这偏远的小巷,无数人都震惊了,只不过池父在看到她身后的三女儿,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可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在跟本宫说王法?那个女子明显身受重伤,身上被五花大绑,我的侍卫看不下去阻止了你,你说他犯了哪条王法了?” 钱家只是小户人家,哪里见过郡王妃这样的贵人,他见过最尊贵的人就是池父,此刻他站都站不稳了,拿眼去瞟池父。 江云雁却看都不 看池父,这里还真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这个女子,多年前曾经救过本宫一命!所以,听说她在这里,本宫来看看本宫的救命恩人怎么样了!” 钱家老爷一听脚下一软当即跌坐在地上,哀怨的看向池父,您这可是害了我一家啊! 赵二奶奶假装看不见自己父亲的狠厉的眼神,扫视一圈,终于看见了雪表姐,这副凄惨的样子让她心中大痛,冲上去抱着她就痛哭出声。 “雪表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都怪我,我来迟了!” 雪表姐茫然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感受着女子的颤抖,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蓦然动了动,然后软软的倒下了。 “表姐!”赵二奶奶惊呼一声。 江云雁看着她也快不行了,吩咐道:“把她抬上马车,直接送去我母亲那里请古神医诊治!” 侍卫长赶紧吩咐下去,赵二奶奶跟着扶着她上了马车,犹豫了下看着江云雁,马车上躺着一个人,她再上去照顾,就有点坐不下了。 江云雁瞥见了池父阴沉的盯着赵二奶奶,她故意道:“你上去照顾你表姐,我待会儿再去。” “是!谢谢你!”赵二奶奶抹了把眼泪真诚道。 江云雁蓦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别客气,你是我的朋友!以后有空去郡王府坐坐!” 这句话已经成亲多年的赵二奶奶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是为了怕父亲跟自己秋后算账,才这么表示的。她震动了,然后哭着点头:“好……好……” “快去吧!” 侍卫长走过来说:“王妃,您稍等,属下叫他们再去派辆马车来!” “不必了!给我腾一匹马,办好了手续,我骑马回我母亲那里,你把池家二公子接上再去我母亲那里!” 王妃还会骑马?侍卫长纳闷儿了。 “对了,如果有人阻拦……”她瞥了一眼池父,一字一顿道:“给我往死里打!大不了明日本宫抱着孩子去宫里请罪!” 池父一哆嗦,这威胁,好赤裸裸!谁不知道您禧郡王妃为了让禧郡王能够安心为国尽忠从怀孕到生产都不曾给禧郡王一个消息,生产的时候甚至九死一生,您的儿子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名! 侍卫长蓦然间对王妃无比敬仰起来,大声道:“属下遵命!” 钱家不敢耽搁,匆忙把雪表姐的身契交出来,哆哆嗦嗦的递给侍卫长,侍卫长确认无误后道:“走吧,去官家做个登记。”拉着钱老爷飞奔而去,不过片刻就回来了,开玩笑,本身就离京兆府不远,又是禧郡王府侍卫长要办事,这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江云雁默默验看了身契和文书,给钱家扔下一百两银票,一甩手:“走!” 当下率先上马,一夹马肚子:“驾!” 侍卫长惊叹不已,这郡王妃这身手当真了得啊! 骏马飞奔而去,钱老爷放松下来,眼一翻晕倒了。 池父趁乱带着自己的人悄悄溜走了,他这一次可是办了一件浑得不能更浑的事儿。 侍卫长惊醒,自己赶紧顺着赵二奶奶当初交代的位置,去把挣扎不已却被绑着动不了的池家二少爷给松了绑,简单解释一番,直接把他扔在马背上带去了江家。

394昼夜狂奔翻墙见娇妻 江家此时乱成了一团,江云雁出门的时候倒是让知春过来说一声,可是知春见了苗氏才说了没几句,赵二奶奶就已经到了,虽然有郡王府的侍卫和栗子陪伴,还是一阵鸡飞狗跳,还是知春赶紧几句交代了,苗氏才反应过来。 “先送去厢房,快去请古神医!” 一叠声的吩咐下去,这才有机会仔细问了知春,她也说不清楚。苗氏倒是看着赵二奶奶眼熟,方才对方给她1请安她也没在意。 古神医嫌赵二奶奶太能哭,把她给赶出来,她才抹了抹眼泪重新跟苗氏见礼。 “哦,是池家三小姐啊!”苗氏恍然,随即道:“赶紧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二奶奶赶紧说了,面对苗氏她还是有些惧怕的,也不敢哭着说,强忍着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道:“郡王妃说稍后就来……” 正说着,江云雁就骑马赶来了。 “母亲,雪姑娘已经在诊治了吗?”江云雁进门就问。 “是,在厢房里,有一会儿了,估计伤的不轻。”苗氏答道。 “唉!”江云雁叹口气,道:“母亲,随后还有池家二公子也会送过来,那个估计也是带伤的,请母亲暂时收留他们,女儿还得回去看轩儿,就麻烦母亲了,给雪姑娘找个院子安顿下来,毕竟她曾经也算是帮过女儿。” 苗氏道:“你赶紧回去,这里的事情就别操心了啊!有什么事情母亲派人给你送信儿去,你刚出月子没多久呢!” “雪姑娘在我母亲这里你就安心吧,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来送个信儿就行。”江云雁又对赵二奶奶说。 “是!谢谢你!”赵二奶奶赶紧道。 江云雁惦记家中的儿子,匆忙骑马回去了,吩咐马夫把赵二奶奶安全送回赵家。 赵二奶奶看天气实在不早了,她在夫家也不是特别受宠,于是也知道该走了,临走前给苗氏跪下了,道:“多谢夫人不计前嫌,您就了我雪表姐,我铭记在心,但凡我能做到的,您尽管吩咐!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苗氏也不想跟她计较了,道:“快起来吧,没什么的,你回去吧。” 赵二奶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回到赵家,其婆家一屋子人都沉着脸,但见是禧郡王府的马车送回来的,还有禧郡王府的侍卫亲自确认她安全到家,于是不敢轻易为难她。 这些事情最后都传到了江云雁耳朵里,她不禁感慨昔日好友也不容易啊。 池家二少爷想去看看雪表姐,但是古神医却不让他打扰,毕竟他自己也伤的不轻,最后禁不住他苦苦哀求,只答应让他见一面,不能说话。 床上的女子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双唇让池家二公子心如刀绞。 古神医对他说:“雪姑娘都是皮外伤,不过内心的创伤很重,求生意识不强,你要先好起来,才能更好的照顾她。” 池家二少这才开始积极配合治疗。 而夜铃这段时间没空去江家,不过从狱卒忽然开始为难徐莫的动作,她猜出来江家的态度,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谋逆罪,还有很多情报需要从徐莫的嘴里撬出来,若是江家要救人,她还真不好下狠手逼供! 不过仅仅两天的时间,已经问的差不多了,毕竟不是专业的情报人 才,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夜铃就要出发去抓庆王世子了,根据徐莫的交代已经差不多锁定了庆王世子的落脚点,在走之前,她犹豫了下,写了一封信从特殊渠道传往了西关。 而江家为了江云雁的这次行动善后也是开了个会,江驰中去军方安抚,毕竟池父还是有些能量的,不能让江云雁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一点诘难,更不能让尚在前线效力的禧郡王有任何一点的不利影响。 江行中让江云雁把这件事情通报给福禄长公主,让她去太后殿提一提当年江云雁是怎么被庆王府的人陷害,如何被那个雪表姐暗中相帮,才证明了清白的过往曾经,然后跟圣上提一提江云雁新婚三日就被迫夫妻分离,生产的时候九死一生的经过…… 先给这两位尊贵的人心里打个苦情牌,再有不长眼的御史敢提起这件事的话,让张熙正的父亲也给说说这个池父以势压人在先,江云雁为报答恩情不得已亮明身份交易在后的经过。 反正前朝后宫还有军方都打点好了。江海中江河中两人从自家的酒楼茶馆等地散布消息,就说钱家虐待下人,还要逼死婢女,被禧郡王妃路过看到了,禧郡王妃花一百两买下了那个女子回去医治。反正断章取义,只把最悲惨的地方说给大众听,从大众的舆论方面断绝不利于江云雁名声的言论散发的可能。 而夜铃的信件一路飞驰到了西关,楚田收到后,手一哆嗦,赶紧转发出去。 原来鸿禧已经在还朝的路上了,只不过由于沿途还要处理军务,此时已经快到京城了。 转发的信件在送到鸿禧手上的时候,他刚刚下令扎营,次日下午就能到达直隶,只要到了直隶,把军队驻扎下来,等圣上下旨,他就可以奉旨进京了。 可这封信此时却到了他的手里,他正跟将士们交代明日启程的事宜,散了会,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下激动的心情,竟然有种近乡情怯。每次跟江云雁写信交流,他都无法压抑自己的思念和愧疚,不知道快一年过去了,妻子好不好,怨不怨他。 想起来楚田转发的信件,他喝了口茶醒醒神展开看了看。 书信掉在地上,他蓦然惊醒,连忙捡起来再看了一遍,站起来转了两圈儿,然后再次尽量平静的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确认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意思! “头儿,夜铃此次回来惊悉禧郡王妃新婚三日就已经有孕在身,为了不影响禧郡王为国尽忠,瞒着这个消息,已经于月前生下一子,据闻生产当日产后血崩,命悬一线,是江大夫人发现,请了古神医,花了几个时辰时间抢救过来的!圣上赐名颖轩。夜铃深觉此时应当报头儿知晓,至于是否告诉禧郡王,请头儿自行斟酌。” 有身孕,产子,血崩,命悬一线,抢救…… 鸿禧一阵眩晕…… 随即他大步跨出营帐叫副将来吩咐道:“本王今日就要进京,命令你就此接手大营一切事宜!” 副将奇道:“圣旨这么早就下来了?” “没有圣旨!”禧郡王已经返身上马,丢下一句:“但本王必须回去!” 副将来不及阻止,鸿禧已经一骑绝尘! 副将心想完了,这下完了,身为边关大将无旨进京,不管多大的功劳,都白瞎了! 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一向沉稳的禧郡王这么疯狂? 然而谁都无法了解在官道上纵马狂奔的鸿禧的心情! 他懊悔,他自责,他如鲠在喉! 命悬一线啊,血崩啊……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跌坐在地上!这一年的时间,那个自己以为安然无恙待在京城郡王府里养花看鸟,陪女眷们聊天解闷儿的小妻子,竟然已经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还差点跟自己天人永隔! 飞奔的马蹄让他的心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泪水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散,丢下身后一地的痛苦自责的泪水,可是这些都不能减轻他半点的愧疚,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她就此去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这一刻,这一年来自己受过的伤,思念的泪水统统什么都不是了,他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小妻子,一个人经历了这些该有多么委屈,多么难受!她一个人承受着怀孕的痛苦,也享受着怀孕的喜悦,可也经历着没有丈夫陪伴的孤寂! 本该被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小娇妻,在怀孕的时候还要瞒着自己,在信中报平安,她该独自流过多少眼泪! 悔恨难过像一把刀,在鸿禧的心头捅了一刀又一刀!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生平头一次这般纵马狂奔,经过一夜的狂奔,天将明的时候,他看到了京城的轮廓! 城门打开,一人纵马从城门飞奔而进,守城门的士兵乱了营,速度太快了,都没看清楚是谁,于是城门守将派人跟上去。现在天刚亮,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所以鸿禧纵马飞奔也没有什么影响,守城门的士兵一直跟到了禧郡王府外面。 鸿禧喘了口气勒马停下,他看了下,自己王府大门还要从这条街绕过去,如果从这里翻墙进去,也就是十几个院墙翻过去就到主院了。 为了早日见到心爱的小娇妻,他直接从院墙翻了过去。这让跟着他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守城士兵大惊失色,他赶紧牵着禧郡王的马绕到正门,拍了门,赶紧告诉门房:“有个男子骑着这匹马在王府西侧的围墙停下,直接翻墙进去了,赶紧去抓贼!” 门卫一听这还了得,大早上的就敢擅闯禧郡王府! 侍卫长昨日刚刚对禧郡王妃产生敬仰之情,今日一早听说了这件事,加上里面已经发现 有人入侵,据说来人身手极好,翻入花园后,一路风驰电掣,人仰马翻,直奔主院过去了,侍卫长也匆忙跑去主院外,想要挡住那个胆大包天的贼人! 可是来人却在他眼前轻飘飘的越过主院的围墙闯了进去! 主院里传来阵阵惊呼,侍卫长脑海中一片空白心想这次完了,要是郡王妃和小世子有一星半点的受伤,他就以死谢罪! 他疯狂的拍门,门倒是很快开了,他闯进去也不说话,直接冲着正房奔去,他已经听到了正房里传来的惊呼,他红着眼睛就要冲进去拼命,却见正房门又打开了,栗子和梨子以及知春知夏都捂着嘴离开了房间,他吼道:“你们怎么出来了,不保护王妃和小世子!” 正要往里头冲,栗子和梨子一边一个把他架起来就往外走。 知春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是郡王回来了!” 知春知夏的眼框中,都是泪水,脸上却笑着。 侍卫长放松了身体,愣愣的:“郡王……回来了?”

395鸿雁相聚 禧郡王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在门外守着的探子已经飞奔向皇宫去报告这个消息了,所以在仅仅半个时辰后,从皇宫飞出一匹快马,直奔西门而去。另有一道身影直接返回了禧郡王府。 圣上在乾安殿里长吁短叹,深觉这备受器重的禧郡王也这么让人操心!然后他整理了仪表直接接受了江驰中夫妻的谢恩。 不过他自觉对江云雁有愧,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派人迎上回朝的大军,直接宣旨让他们回到直隶军营,并且呼故意大声说出禧郡王已经奉密旨进京的事实,认命副将接手大军安置工作。 副将一抹额头冷汗,心想老大也不说一声,吓得他刚遇到传令官的时候差点掉下马去。 “公公,不知宫中出了什么要紧事,竟连一两日都等不得!”他靠近公公悄摸塞了一锭银子,小声问道。 “其实洒家也不知道呢,不过呀,这圣旨发的的确很急…兴许是想让禧郡王早日见到小世子?” “小世子?谁家的小世子?”副将懵了,禧郡王是新婚三日就上了前线的,那应该不是他家世子,可也没听说禧郡王跟谁要好到这个程度,需要提前回去看的啊! 公公露出个娇媚的惊容:“怎的,你们竟然不知晓禧郡王妃身怀有孕并且诞下小世子的事儿吗?” 副将如同被雷劈了:“啥?哪个禧郡王妃?” 公公捂嘴咯咯笑:“哎呦喂!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禧郡王妃啊!你们都不知道?哎呦喂!禧郡王妃生产那日,你可是九死一生啊!圣上定是因为这个才提前招了禧郡王回京的!” 副将也不是笨人,几句话下来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当下对素未谋面的禧郡王妃打心眼里尊敬起来。 而一道密旨也补发给了禧郡王府,正在管家手里,就要递进主院去。 话说鸿禧为了早那么一点点时间见到娇妻稚子,直接翻墙进去了,惹得整个郡王府鸡飞狗跳,他也不管。 进主院正房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 风尘仆仆的人闯进了正房,栗子和梨子就要动手,可男子顿在门口的身影却让她俩只是惊呼而停止了动作。知春知夏也是一声惊呼,两个人已经自觉挡在床榻前面,看清那个身影之后也是惊叫出声,毕竟先前没有半?点消息,忽然见到姑爷就这么出现,多少还是会有点震惊。 而鸿禧已经从两人的缝隙中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江云雁。 一时间鸿禧竟然有些害怕,他害怕看到江云雁哀怨的眼神,怕她委屈的泪水,更怕她会冷言冷语… 栗子等四个人反应过来,眼眶泛酸的鱼贯离开,给这好不容易团聚的两口子一个私密的空间。 门在身后关上,他隐约听到外面在吵闹,可是这一切很快从他耳边离去,他的眼里心里耳朵里都只有面前的女子… 艰难的抬起腿,向女子的方向迈出一步,眼睛里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女子仿若动了动。 看不清她的表情,悲喜不辨,这更让他忐忑不安,胸膛中如同擂鼓! 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水挤出去些,顺着脸颊滑落,视线更清晰些了,可他心里更没底了。 女子 半个转身把孩子放在了床榻上,然后慢慢起身,终于,四目相对… “鸿禧…”江云雁颤声喊,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见的人儿是真实的。 “是我,”男人哽咽着,“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江云雁的眼中喷涌出泪水,她冲上去扑入鸿禧的怀抱,紧紧的抱着男子伟岸的身躯! “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江云雁的眼泪止不住的滚落,高兴的抽泣起来:“回来就好!我好想你!” 鸿禧顿时觉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在了原处! 他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女子,这才感觉几近空虚的胸怀被填满了,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他把头埋在女子发丝之间,只是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这一刻,他充分感受到妻子的依恋和娇躯的温度,这才踏实了! “对不起!”他继续说,感觉这话说一辈子都无法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江云雁在他怀中抬起头来,一根手指竖在他唇边:“我说了,只要你回来了,任何时候都不晚!”说完退后一步拉着鸿禧的手,邀功一般指向床榻上的襁褓,嘴角弯弯的道:“看看!我给你添了个将来跟你打架的!” 鸿禧捏了捏江云雁的脸,掩下心中的震动,笑道:“给你记头等功!” 两人走到床榻前,颖轩正吐着泡泡睡得正香。 出了月子的孩子已经肉乎乎的了,脸上的红斑都褪去了,此刻干干净净的,嫩得能掐出水儿来,鸿禧心底奇异的泛起波澜,仿佛这小小的人儿竟能与他心灵相通一样! 眼泪再次涌出眼底,瞬间滑落,嘀嗒在小宝宝的裹布上。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鸿禧颤着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江云雁悄然抹掉眼泪,微微一笑,俯身抱起孩子,往鸿禧怀里一送:“是,我们的儿子!” 鸿禧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半天不敢动作,直到江云雁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胳膊,给他调整了姿势,舒适的抱着孩子。 “放松,你这样让他的头靠在你的胳膊上,你用手兜着身体,他会很舒服的。 果然,换了姿势后,轩哥儿吧唧了一下嘴,给鸿禧看得惊奇不已! “好了,他睡着了,放他下来吧!”江云雁轻声道。 但鸿禧却有点舍不得了,他又抱着孩子轻轻悠了悠,这才在指导下把孩子放到床榻上。 江云雁就势坐下给孩子整理了一下。 然后就听鸿禧噗通跪在床前,江云雁一惊,正要起身,却被鸿禧双手按住。 “云雁!你听我说…”鸿禧道。 “我听着,你倒是起来说呀!”江云雁试图把他拉起来,可他却纹丝不动。 “你让我跪着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好吧,你说。” “对不起!”鸿禧发现道歉虽然苍白却是此时自己心情最好的诠释。 江云雁摇摇头,脸上幸福的表情不似作假。 鸿禧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江云雁怀中,这个素来清心寡欲坚强无比的男子, 为了自己的小娇妻,这两天已经流太多的泪了,他此刻仍然在流泪,可是这却是庆幸的泪、感动的泪、幸福的泪! 江云雁感受到他的颤抖,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很快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情,所以也放松了身体,任由这个男人在自己怀中宣泄着前所未有情绪。 “好了,没事了!这不都没事了么!” 江云雁抚摸着男人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半晌后,男子抬起头来,看着江云雁认真的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了!” “嗯!!我相信你!”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直到小家伙吭哧吭哧的哭了!江云雁查看一番道:“尿了!” 随后手脚麻利的把尿布换了。鸿禧在一旁仔细看了过程,想着今后自己要多动手。 刚消停没一刻钟,小孩又哭起来,鸿禧紧绷着身体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了?” 江云雁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孩子嘴边,见他开始吸吮,笑道:“去叫乳母进来吧,孩子饿了。” 鸿禧赶紧点头,打开房门喊:“乳母呢?孩子饿了!” “奴婢在这里呢,盘算着小世子差不多该饿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站出来,从鸿禧身边经过的时候,特意挺了挺胸膛。 岂料鸿禧看都没看她一眼,早已转身,直接回到了妻子身边。 乳母抱了孩子,又瞥了眼鸿禧,才扭着腰下去了。 江云雁垂下眼帘没有做声,平日里没看出来啊! 鸿禧忽然道:“立刻换个乳母,这个不正经!” 江云雁惊讶抬头:“你这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了?我只是觉得一个乳母怎么身上有那么重的香味!” 江云雁愣了愣,随即掩唇偷笑:“是,臣妾遵命!” 顿了顿,江云雁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圣上说什么了?” 鸿禧轻咳一声,掩饰道:“这个稍后再说。” 正在此时,外面知春叩门:“王爷,江家来人了,说看您和王妃是否有空过去一趟。” 鸿禧回头看江云雁,见她点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过去。” “不知岳母大人会不会给我个冷脸!”鸿禧忽然有些紧张。 “应该不是这事儿,三哥前几日才成亲了,母亲说让他们回一趟清河府老家,知道你回来了,让我们去见个面的。” 鸿禧暂时放了心,长舒一口气。 江云雁看着好笑,便咯咯笑了,引得鸿禧上前碰着小脸亲了一顿,才红着脸轻捶鸿禧胸膛:“干什么,大白天的,让她们看到了笑话你!” 鸿禧脸上也火辣辣的,不过到底是男子,仿佛天生会撩人:“好,王妃说的是,等夜里本王再好好伺候王妃!白日里就算了!” 江云雁被撩得脸上嫣红,瞪大了眼睛拍打鸿禧的胸膛:“说,去哪里学来这些个混账话!” 鸿禧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张牙舞爪的小妻子就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惹得江云雁惊呼一声后,也咯咯站起来。 知春在门外抹着眼睛,对知夏说:“小姐这次算是熬到头了吧!”

396各自散去 思念是一种痛 京城江宅,苗氏正在桌前摊开了几幅图纸,江驰中手舞足蹈的在那里比划,楚颜不时的补充一句,苗氏边听边点头,有时候还会发问。 江驰中本打算从宫里出来直接启程的,也跟大哥二哥说好了一起走,晚上到津玉府歇两日,再跟江海中夫妇一道回清河府。 两家都说好了,这次慢慢回去,游山玩水,入冬前回到清河府就行。不过听说鸿禧回来了,便推迟行程,决定相聚一次再启程。 他入府的方式太奇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世人都道禧郡王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只有禧郡王府的侍卫长颇为唏嘘… 鸿禧跟媳妇准时腻歪了一会儿才喊丫头准备热水,整夜奔波风尘仆仆的。 两人洗漱过后换了衣服江云雁亲自抱了孩子便乘坐马车去了江宅。 而离开前已经吩咐了重新找个乳母。 幸好江云灵还没给孩子断奶,所以能帮忙给喂喂孩子,她的孩子已经大了,吃辅食也可以的。苗氏让人给准备了新鲜的羊奶,滚了,仔细的过滤后,兑了一点点糖进去,小伙子吃的吸溜吸溜的。 鸿禧被几个大舅哥给留在外院,轮番给他讲述江云雁的不易,想起那日的凶险,兄弟几个都不由得落泪了,这让鸿禧更深一层的体会到那日的凶险,脸色发白,如鲠在喉! 他连忙保证今后再不会离开江云雁,几个兄长才抹了把脸,收了眼泪。 这才问了鸿禧西关的局势,他这将近一年的经历,也挺关心他有没有受伤。鸿禧也挺感动的,说自己基本没有身先士卒的机会,受伤几率不大,只是经过几次刺杀,不过都是有惊无险。 但说着说着就转变了重点,旁敲侧击的问他在边关这一年近身照顾的是什么人。开始鸿禧还以为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可靠,可自己都赌咒发誓他们没有问题了,这几个舅兄内弟还没个完… 蓦然间一丝了悟升上心头… “几位舅兄可是怕我在前线收人了?放心,鸿禧此生只有一个云雁,绝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江海中尴尬的笑了笑:“呵呵,说来惭愧,同为男人,我们都有妾室却想着不让你有妾室其实很难开口…只不过你与云雁太过艰难,云雁也是个决烈的性子,这不是怕你们会产生隔阂么!” “大舅兄放心,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会跟任何其他女人有牵扯!” “那就好那就好…” 江行中见江海中很不好意思,便开口问道“西关战事这次后能消停多久。” 鸿禧露出一个难掩的笑容:“经此一役,西关至少能保十年以上的平静!” 江家兄弟听了以后便高兴起来,他们早就划分好了商路,就等战事结束就要大展拳脚,听到至少会有十年的平安期,顿时心安了不少。 中午吃了饭,大家互相道别,江海中等就启程了。 江家一下子又冷清起来,只剩下江行中两口子和江流中偶尔回来一趟。江云灵倒是很想回来,可是最近也在帮忙止梅,毕竟江云屏走了之后,止梅一个人实在太累。 张熙正跟着白帝师下乡去了,苗氏是这么形容 的,因为他们据说要走遍大展国所有的田间地头,也就是去调研了,估计一两年内回不来,江云灵也在照顾孩子之余帮助一下止梅,毕竟她的宅子距离店铺很近。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战争就要结束了,雍亲王却病倒了! 这个消息传开了,京城上空顿时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霾。 圣上焦急万分,让太医院每日轮流来雍亲王府守着。可太医院从院正到太医都不敢确诊,只是说雍亲王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云云,圣上气的踹了院正一脚。 苗氏自认为跟雍亲王有些交情,便带了些珍贵药材,请古神医一道去探病。 古神医一出手,就知道雍亲王乃是旧疾复发,的确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是终日大补也不是办法,提出针灸的法子治疗,太医院太医们群起而攻之,说针灸乃是险着,雍亲王何等尊贵岂可冒险… 苗氏直接问了雍亲王本人,雍亲王病恹恹的,但说话还是很有力:“黄土都埋到脖子底下了,尊贵个屁!” 让古神医大胆尝试,即便死了也绝不追究,还让把这话传给圣上。 古神医一耸肩,也是不顾各人的神色,开始吩咐准备艾灸和针灸的药材工具,也就在雍亲王府住下了。 苗氏担忧古神医心思单纯,怕他不知不觉吃了暗亏,特意去皇宫跟圣上要了几个人贴身保护他。 圣上皱眉道:“你还挺护着他!” “他是神医!你整个太医院都比不上,那是人才!我不护着他难道指望太医院的人折服?” 圣上无言以对,太医院各个院正和太医都是各自为政,互相猜忌,敝帚自珍,若是整个太医院都医治不了的雍亲王被古神医给治好了,太医院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难保有人会使坏,一代神医若是毁在了阴谋诡计上,苗氏估计不会原谅让古神医出面的自己! “你倒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跟朕反而生疏的很!”圣上很不高兴。 “错了!正因为太信任你,没把你当外人,才敢明着怀疑你的人,跟你要人!” 圣上一听,反应了一会儿,觉得是这个道理,又扬起了嘴角。 古神医在雍亲王府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到江家,不过总算是能够确保这个冬天雍亲王能够安然度过了。 朝廷上下都松了口气。 鸿禧自然早早进宫复命,也感谢了圣上的维护,圣上心道只要你领情就好。 太子从年底开始再也不用去东山书院了,圣上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他的帝王气质。 木翰林的传人依然没有着落,不过最近他总去江宅,陆白芷每天白天都在那里,师徒两个说说话。 江驰中带着楚颜跟着江海中两口子一路游山玩水,总算在冬至那日赶到了清河府。 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两个人对楚颜那是喜欢极了!尤其是江老太太那是拉着楚颜的手又哭又笑,说终于等到心爱的孙子成亲了。 又去二房请安,江家热热闹闹了好几日,江驰中才腾出时间带着楚颜游览清河府。 不过因为已经入冬,实在没有多少漂亮景色可以欣赏,好在两个人正是柔情蜜意的 时候,枯枝烂叶也看得出些趣味来。 江云雀也终于有了能说话的人,开朗的性格半点没变。 江云屏也从清河县赶回来,两厢处了几日,她又回了。 也许是因为清河县是发家的地方,江云屏总爱住在那里。止兰的婚期也不远了,她最近倒是经常回来指导止兰绣嫁妆。 张广来了几次,也去了清河县几次,说是商量止兰的嫁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想要江云屏再回张家。他说那个女人始终只是平妻,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抬为正妻,想江云屏回去继续做张家正妻, 江云屏早已心如止水,面对张广的殷勤也只是付之一笑。 张广总觉得很有希望,但次次碰壁,终于有一次借着酒劲儿不再试探,直接了当的恳求江云屏跟他回家。江云屏一脚踹来了他,冷冷道:“借酒装疯不是君子所为,别在不可能的事情上头动心思了。” 张广恼羞成怒:“你不就心里还想着人家曹探花呢么!人家都嫌弃你了你还巴着人家忘不掉!你贱不贱!” 江云屏仰着脖子,不让泪水掉下来,自从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有了心理准备会听到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这些年在家人的保护下,当真没听到过… 原来不是没有,只是都被隔绝在自己生活之外了。 “我贱或不贱不是你说了算的!但如果我选择跟你复婚,那我才真是贱!”江云雁忍着如被刀绞的内心说了这句话,才转身离去。 张广呆立半晌,蓦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不是想伤害江云屏的,他是真的想把她追回来的,可是一贯高高在上习惯了,已经不能平等的尊重的跟江云屏谈话了。尤其是一再被拒绝,明知道对方心里深藏着一个自己都不敢仰望的存在,那种妒忌侵蚀着他,让他丧失了理智。 也埋葬了最后一丝和好的可能。 张广落寞的走了,江云屏又能好到哪里去! 对曹格的爱意在压抑了这么久之后,蓦然爆发了! 她先前做了多少心里建设,给自己多少心里暗示都统统无效!此刻她模糊的泪眼中,只有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他的学识他的绅士,他的温和他的笑容,和他并肩走过的路,跟他一同吃过饭的桌子… 整个清河县都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回忆的影子! 她不得不承认,一直窝在清河府不是为了生意,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爱上了曹格她一直没有后悔过,曾经努力争取过,也曾那么接近过幸福… 应该是无悔的人生了,是吧! 是夜,江云屏在清河府的宅子里酩酊大醉!心腹来元紧守着门户… 千里之外的曹格,在书房里发起了呆。 妻子有了身孕,这些日子他都睡在书房。 今夜为什么那么焦躁不安,为什么感觉心缺了一块儿? 才入冬而已,天上竟然飘下了雪花,洋洋洒洒的,真如同那年梅林中的一场雪…那抹青色的倩影若隐若现… 恍惚间,嘴角一朵微笑来不及绽放,心抽疼了。 “又下雪了,你,还好吗?”

397子女的成长 所谓感情,没有经过反反覆覆,没有经过辗转反侧,都不是刻骨铭心的。 互相思慕的男女若是因为条件所限制,被世人的眼光给分开,总要经历一个不断自我否定的过程才能彻底放下,这才是当真用了心、被伤了心的。 若这样都放不下,那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原以为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冷静了,原以为已经大彻大悟,心如死水了,蓦然间被张广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一直小心翼翼捂着的伤口,血淋淋的, 仿佛伤口被掀开的同时撕扯下一块血肉,疼得江云屏喝了一坛子烈酒来麻痹自己。 酩汀大醉的后遗症就是接下来几天的头疼欲裂。 当初为了江家的尊严,为了女儿们的脸面,更为了不逼迫所爱之人,她选择了退出,给对方一个干净的后路可退,给女儿们一个不算太被诟病的母亲。 但说了那么多,其实不过是她察觉到曹格的退意而已。 不怪他,从没有怪过他! 毕竟她不是苗氏,她只是一个被鼓励后试着自强自尊的单亲妈妈而已,能够正常过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像那么优秀的男子,她做梦都不该觊觎的! 还有几年,等止荷也嫁人了,她就可以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张广后来专门来道歉,心如死灰的江云屏毫不介意,只谈止兰的嫁妆问题,其余一概不回应。张广深深叹息一声,不再找借口过来。 苗氏也打算回清河府一趟,因为鸿禧回来了,江云雁总算有了依靠。她决定江云雁的孩子过了百日就走,那个时候正是十月底,赶回清河府也到了年底了。 由于是在放心不下江云雁,苗氏这次把王妈妈和双喜两口子都留在了禧郡王府。 她们才刚到京城没几日,苗氏就把自己的打算给她们说了。 王妈妈很高兴的说:“夫人可不是又想着奴婢了,知道奴婢惦记孙子,又把奴婢给留在竟成了。” 苗氏笑道:“他也快到该说亲的年纪了,你就好生给他相看吧。” 双喜则道:“夫人,双喜好不容易追着您过来了,您……这就要走了?” 苗氏拉着她的手道:“你留在这里,好好帮帮云雁。凤先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你多心辛苦些。尤其是周边陪嫁的庄子,你要给她好好守着。” 双喜郑重点头:“好吧,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看四小姐的。” 苗氏拍拍她:“你如今是自由身了,别再自称奴婢了,这一点你不必跟着凤先学习!” 双喜微微一笑。 “夫人,这次您丢下奴婢可以,但是有一天您想去别处的时候,可一定要把奴婢两口子带上啊!” 苗氏神色一顿,随即点了点双喜的鼻子:“就你机灵。” 王妈妈眼神闪了闪,她并不知道苗氏今后有什么打算,可是双喜说的话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但是自己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跟着给夫人添乱了,所以她便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 苗氏想要回一趟清河府的缘故是,感觉楚天歌应该快回来了,自己把他一头雾水的就给扔去了海上商队,也不知道那家伙适应了没有, 这一趟出海有没有治愈他的情伤。 江云雁自然是百般不舍,可是鸿禧回来后,她的心也安定了很多,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不能总是把母亲绑在自己一个人身边。 江行中倒是很深沉的看了苗氏一会儿,把苗氏看的心里直发麻。 挑了个陆白芷不在的空档,江行中丢给苗氏一个需要深谈的眼神,苗氏只好把他领到了后院。 两个人落座后,苗氏气定神闲的问:“这次要说什么?” “母亲,未来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哪能有什么打算?” “母亲,儿子很认真的跟您说话的。”江行中叹了口气,跟朝臣在金殿上勾心斗角都没这么累! “行中……”苗氏也想着跟谁说话都没有跟江行中说话这么费脑子。“你是所有孩子里最不需要母亲操心的一个,你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理想目标,并且坚定不移的朝着目标奋勇前行!母亲一直没有拖你的后腿,更没有干涉过什么。当然除了你媳妇的事儿之外,几乎什么都不用母亲操心。母亲的事情也一样,你不要操心了。该跟你交代的事情,母亲会交代的,不能交代的,现在你问母亲也说不上来。” 江行中默默的盯着地毯看了良久,才败下阵来:“母亲既然不想说,那儿子也就不追问了。不过儿子想跟母亲说一句:如今即便在朝堂上儿子也有一席之地,有说话的资格,母亲若有什么大事,足可以跟儿子商议!” 苗氏抿嘴笑道:“你少年老成,母亲知道。有事情需要商议,绝不拿你当孩子,行吗?” 江行中妥协:“好吧。” 他起身离开,苗氏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感慨,当初就是这个孩子,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要决定自己未来五年要走的道路,并且为之坚持了下来。当初那个尚显幼稚的背影,如今已经这样挺拔厚实了! 可是自己没有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如今的问题就是流中的亲事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天下之大,未来自己可以到处走走看看,等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再选择一个地方落脚,一个人静静的享受着老年人的生活,清清静静的,每日坐看云卷云舒…… 自己这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过了,到老了能够悠闲度日也算是善终了。 多活的这一世,已经帮自己填补了很多的遗憾,还享受了从前可望不可及的生活,老天待自己已经足够厚待。 正说着要跟圣上打个招呼,夜铃回来了。 庆王世子已经被抓住了,夜铃把他丢在刑部大牢,告了假就来找苗氏了。 “这次差不多没什么事儿了,应该会有一个比较长的假期。”夜铃长舒一口气,在苗氏这里茶水都是最好喝的。 “真的有时间,要不要跟我回一趟清河府?” “清河府?好呀!”夜铃没想很多,点头道:“大概什么时候出发,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十月底十一月初。” “那行。”夜铃琢磨了一下,点头同意。 “对了,这次回去,我想着把莲月留下,给云灵帮忙。现在张熙正不在家,我怕云灵一个人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给我一两个,白芷那里还没有个得用的人,莲月也不能老在 云灵那里呆着。” 夜铃想了想:“从我们头儿那里调几个人出来不算什么难事,只要说是给夫人您的,他不会也不敢有意见的。” 苗氏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每次提起楚田他都会这样,已经成了本能了。 “麻烦你了,走之前给解决了。” “好。”夜铃也不废话。 苗氏看着夜铃如今洒脱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颖轩过百日的时候,才算是像样的热闹了些,鸿禧自从回来后,白天粘着儿子,晚上自然粘着妻子,生活可不要太幸福,圣上几次召见他,他都是来去匆匆,圣上一问完话他就赶紧告退,圣上有时候也哭笑不得。 百日宴过后,太后下旨让鸿禧两口子带着孩子进宫,太后实在太想看看这孩子了。 夫妻俩在宫里呆了两个时辰,一起吃了晚饭才回了王府。 孩子在马车上已经睡着了,雍亲王亲自把他交给新来的乳母,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搂着江云雁的腰回了正房。 “今日累了吧,在宫里实在是不自在。早点休息吧。” “嗯,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做,晚点回来陪你。” “好,别太辛苦了,我叫丫环给你沏一杯参茶。” “好。” 江云雁不问鸿禧忙什么,鸿禧也不说。但是他因为已经拒绝再次前往习惯,所以圣上无奈之余只好让鸿禧把所知学所感所想都罗列出来,作为培养人才的教材,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他只能答应尽快把教材给整理好。 同时江行中也在一边看书一边问自己的妻子:“听说你最近白日里都待在母亲那里?你究竟在想什么?” 陆白芷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道:“陪母亲聊天啊,尽孝!” “可是老师每日都过去,你大部分时间是跟老师在一起!” “嗯,是啊,为什么老师会在母亲那里呢?”陆白芷道:“这不是也算是给孩子启蒙了么。” “嗯,还有……” “还有?还有……那就是,陪老师聊天,也算是尽孝了嘛!” “知白……”江行中忍无可忍。 每当他这么喊白芷的时候,陆白芷都忍不住会很听话,这好像是当初女扮男装的时候留下的阴影吧,习惯了什么都听他的,告诉他。 “好吧好吧……”陆白芷噘着嘴,道:“这不是老师总是寻不到传承人么!我看老师啊很郁闷的样子,就跟老师聊天啊,谈古论今,省的他烦闷嘛!” 江行中默了默,伸手在妻子手上拍了拍,道:“委屈你了!” 陆白芷大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雾气,随即笑了笑,明眸皓齿。 “我要是还嫌自己命不好,觉得委屈那也太不知足不懂感恩了。” “没关系啊,即便你是女子,这世上不是还有一个知白呢么!” “呵呵……”陆白芷笑了笑,笑容忽然凝固,她支起身子看着江行中不可思议的确认:“你……你……你的意思是……” 江行中蓦然笑了,看着小妻子震惊无比的脸,很认真的点头道:“是,世上还有陆知白!”

398陆白芷的心慌 雍亲王的建议 陆白芷不敢置信的看着江行中:“你……你说的知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江行中握着妻子的小手,诚恳的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才华,只是局限于女儿身,无法大展身手。但幸运的也是你曾经是知白,知白的才华也是众所周知的,既然我们没有让知白这个人从世上蒸发,他就可以成为老师的传承人!” 陆白芷紧紧回握着江行中的手,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泪水。 “笃仁……这一辈子,有你真好!” “知白……白芷,我才是,若不是有你,我这一生会很平淡!” 江行中已经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没有结识知白,没有娶到她的生活该如何过,那该有多么乏味和枯燥! 人生,就是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才是完美的人生。 如果不能两心相映,人生就如同有缺陷一般,总会在某个时刻感觉到空虚和寂寞。 两个人手拉着手,心中想着同一件事情,有同一个目标,一同努力,一同奋斗,生活就会充满希望,充满感动! 二人之手一旦相执,便是相约此生,预约来生! 跟江行中达成共识,两个人开始商议如何在潜移默化中让木翰林也承认了此事。 等到夕阳西下,书房里一片温馨的颜色,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交握着双手享受着难得静谧的时间。 忽然间,陆白芷好奇的问:“母亲这样特别,她和父亲之间是不是感情特别好?” 江行中微微扬眉…其实他并不了解父亲,更不…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和相处方式。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记忆实在有限。 后来长大了心中实在明白这家里潜藏着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从小喜欢看书,和一般人读死书不一样,他喜欢通过各种方式去验证书里的知识。因为太过认真,有时候会被认为是书呆子。 在他眼里,父亲对母亲完全没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也没那个地位。 父亲就像母亲的跟班儿,母亲心知肚明,却从未想过要替他辩解或者去改变什么。 他们感情好不好?真不好说! “咦,不能说吗?”陆白芷其实很好奇的。尽管不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好歹也算是读万卷书,见人世间百态的人了,不是外表那样不谙世事,所以她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儿媳妇有多么的幸福,能够如此开明,如此宠溺家庭成员的婆母,她自己的感情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 “不是不能说…只不过,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岁,对父母的相处真的没什么印象。”江行中认真的回忆着,忽然发觉自己的母亲最近这几年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可是为什么发生了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却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呢? 难道一个人真的会突然性情大变吗? 不过,上一辈如何已经不可逆转了,眼下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明年三月我生孩子的时候,母亲会回来吗?”陆白芷心中有点虚虚的,她可没有娘家,坐月子什么的,只能靠婆家了。 “母亲心里都有数的。”江行中拍拍陆白芷的头,安慰道。 陆 白芷忽然问道:“你说如果我和大嫂同时生产,但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清河府,母亲会陪着谁?” 江行中黑了脸:“我们尽量不给母亲造成这种为难的局面。” 陆白芷撅噘嘴:“只是好奇嘛!” 江行中摇摇头道:“不要去设想这种场面,有时候局势会推动人去做选择,而不见得是选择者本身的意思。又或许对本人来说,选择本身就是煎熬,不论选择哪头都有遗憾。我们做子女的,不要去给父母出难题,以此验证自己的地位,没有必要!我们要尽量避免让父母为难,就像你刚才说的情况,要么把你送回清河府,要么就把大嫂接过来。但是大嫂身边有大哥陪伴,又不是第一胎,母亲也可能就会选择来陪你,因为你是头胎也没有娘家人,没有经验。但是她这么选择了也不代表她不会惦记着大嫂!” 陆白芷恍恍惚惚的,她还要慢慢习惯有家庭,有众多亲人的生活。 “好吧,我不乱想了。” 陆白芷表现的开开心心的,开始把玩一旁的茶宠。 江行中却知道这事她心中有事忍着的习惯。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陆白芷转头看着江行中,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宠着自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若是他都要瞒着……还嫁给他做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我,母亲会不会喜欢,她会不会更喜欢其他儿媳妇……” 江行中慢慢眯起眼睛,长舒一口气:“原来这样啊!” 他轻轻笑了,伸手摸了摸媳妇的小脸:“你一直担心这个?” 陆白芷点点头,可怜兮兮的道:“我为了嫁给你,可是折腾的天翻地覆的,还让母亲做出了捐献商路的决定……我还没进门就这么败家……” “傻瓜!我母亲见惯了大风大浪,若是不想让你进门,不喜欢你,她有千万种方法让你消失!可是她宁可做出很多牺牲也要把你娶进门儿,可不是因为喜欢你么!” 陆白芷炸了眨眼:“当真?” “当然。而且,那条商路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那条商路即便没有你的事情,我母亲也会捐给朝廷的,只不过会另选择一个借口罢了。” “不是为了我?” “不能说全是为了你!只不过一箭双雕罢了。不过相信在母亲心里,你也有这个价值。” 陆白芷垂下眼帘,隐藏了泛起水雾的双眼。 江行中见状,起身把她抱在怀里。 有些事情慢慢就会想通,有的感情慢慢就培养起来,有的生活慢慢的就会适应。 雍亲王忽然传话来,说要见苗氏。 苗氏匆匆的赶去了,以为他又犯病了,赶紧把古神医带着去了。 雍亲王正在后院花园的亭子里等候,看样子也很精神,苗氏松了口气。 “古神医,真是麻烦你又走一趟了,不过老夫现如今还行,劳烦古神医在偏厅等候一下,本王有些话想对江大夫人说。” 古连云看了看苗氏,她也一脸的意外,当下道:“看来还是在下打扰了。”当即跟着丫环去了偏厅,心想幸亏带着一本医书 ,否则还不知道会等多久,多无聊。 苗氏走入亭中,看着雍亲王的样子,心中忽然郑重起来,先前雍亲王病重的时候,就似乎对自己欲言又止,如今又把自己找来,看样子应该是真的有事。 “王爷有什么吩咐?”苗氏正儿八经的问。 “不是什么吩咐,”雍亲王呵呵一笑,“应该算是托付。” 苗氏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笑道:“就是您的三个属下吗?先前不是已经托付好了么。” “他们三个我已经派他们出去做事了。我大限将至,怕他们在身边……过于难受。”雍亲王摇摇头:“实在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动也动不了的样子啊。” 苗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个老人在你面前谈论生死,你安慰他还有很长时间那就显得太假了,对方又不是神志不清了,也不是需要欺骗自己,越是真实的话越是无法用社交语言去应对。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今天我们来说说未来的事情。” 苗氏正襟危坐。 苗氏临走的时候,丫环去喊了古连云。 看着苗氏的神色,古连云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怎么,跟你商量后事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一脸的丧气。” “谁脸上丧气了!”苗氏翻了个白眼儿,“我这叫一脸担忧好吗?” “所以啊,雍亲王有什么值得你担忧的,不过是生死而已。” 苗氏心想古神医看来也不是不谙世事嘛,看来人家从前都是不愿意搭理这些俗事而已。 “毕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事到临头再说吧。”苗氏鸵鸟道。 “看来他给你出了个难题。”古连云甚至有点担心苗氏了。 “也不是,他给了我一个选择。” “选择?”古连云心想这回真不是自己藏拙,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什么含义了。 “是呀,一个选择。” “那不是挺好的么。” “可惜我不知道会不会用到……该不该接受……”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这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跟你说了些什么,反正到时候再说总没错的。” 苗氏呵呵一笑:“你这个想法够光棍儿!” 古连云想了想光棍儿的含义,脸有些发黑,心想你女儿女婿无缘无故去我院子里秀恩爱,虐单身,你一个当娘的竟然也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我单身! 太没天理了!古神医恼了! 单身犯罪了吗? 不就是单身么,我怎么了我! 完全不明白自己已经惹到古连云的苗氏还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想着雍亲王的用意,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这位老人的智慧,自己和圣上的关系他看的通透分析的更加透彻! 所以,以这位老人的经验来看,他给的建议就是未来自己最好的出路吗? 当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一些准备呢? 其实雍亲王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但是被别人看出来这么隐秘的心思,苗氏实在是不习惯的。

399出路和引荐! 总算是跟鸿禧相聚了几日,算是解了一年的相思之苦,这日趁着鸿禧进宫的空档,江云雁回了江宅。 “母亲,那位雪姑娘的病情怎么样了?”因为雪表姐帮助过她,她还是比较惦记的。 “身体恢复的很快,古先生的药自然非同一般。只不过这精神上的创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这不,那个痴情的池二公子又去看她了,不过往常她都避而不见的,不知道今日她会不会见。” “池二公子的身体倒是完全恢复了吧。” “嗯,精神也恢复的不错,他们俩也算是苦命鸳鸯了!”苗氏叹息,“即便这样,池二公子还想娶她,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江云雁默默的叹息,道:“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苗氏也唏嘘不已,若不是池彦廷暴露出对这个孤女表妹的感情,池家二小姐不会执意带走她,若不是他为了他远走他乡,也许池家人不会对她那么绝情。 但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难自禁,加上太过天真,以为表哥表妹天作之合,忘记了门当户对这一条件! 吴映雪这辈子得到了池彦廷的痴情,却也因此走上了悲惨人生的道路。 “母亲,您说他们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吗?”江云雁心软,十分同情吴映雪。 “难啊!”苗氏摇摇头。 出了江家大门,池彦廷仍是池家二少爷,但吴映雪即便江家给她脱了罪奴的身份,她也只能是奴婢。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是不可能的,私奔都不会被祝福!毕竟这是个提倡孝道的社会。 池家暂时不敢得罪江云雁,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放任他们二人都在江家养伤,也是算准了江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撮合了两个人。 赵二奶奶又来了,她现在每隔几天就来看看二哥,看看表姐,仗着那日禧郡王府的余威,频繁从婆家出来。 看她的样子就很想二哥和表姐能够终成眷属,要不她怎么会两边传话两边劝,每次都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5吴映雪心如止水,坚决不肯再见池彦廷。 这日听闻江云雁来了,她便求见。 江云雁在小花厅见了她,面对她想江云雁出手撮合的恳求,江云雁很彻底的拒绝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你表姐会得到如今的下场都是你们池家人的缘故!她纵然心中仍然喜欢你二哥,又如何能够坦然面对把她还得到如此地步的池家全家!” 赵二奶奶仿若被雷劈了,她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出色的二哥对表姐如此痴心,对她早已跟过别的男人的事实都全然不介意,表姐应该感恩戴德,应该偿还二哥一片痴心才对… “我…我没想过…原来在表姐心中,我们都是仇人…”赵二奶奶深受打击。 她把这分析也传递给了自己二哥,兄妹俩一样的心思,池彦廷先前也在委屈,如今,只剩下万念俱灰! “我,真对不起她!”池彦廷说了这句话,终于离开了江家。 赵二奶奶也说不再打扰她了,只不过求江云雁给吴映雪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只要她愿意活着,没人能逼她死。”江云雁这么承诺。 送走了她们,江云雁想去见见吴映雪。 吴映雪穿戴整齐的站在院中迎接江云雁,居然有丫环来问,她愿不 愿意见禧郡王妃! 吴映雪觉得这家的丫环是不是疯了! 然后她就要去给江云雁请安,丫环连忙说:“王妃说了,姑娘刚刚痊愈,不宜多动,姑娘同意见王妃的话,王妃一会儿就来。” 吴映雪只能呆呆的任由丫环给自己穿戴整齐,然后坚持在院中等候。 在她的印象中,江云雁始终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茫然无措的女孩儿。 可是在丫环搀扶下,身穿华服走进院中的女子,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贵气和威仪,不急不缓的向自己走来。 吴映雪不由自主的跪下去:“奴婢恭迎郡王妃!” 江云雁没有说话,摆脱了丫环的搀扶,走到吴映雪面前,微微俯身扶着她起来道:“雪姑娘不必多礼你我也算是故人了。” 吴映雪灰败的脸色上闪过一丝光泽。 “谢王妃!” “这些日子忙,没顾上过来看看你。看如今的样子,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多谢王妃垂询,奴婢已经好了。” 进了屋,江云雁坐在堂中,吴映雪站着。 江云雁知道让她坐椅子她也不会,便道:“去拿个小杌子来。” 吴映雪犹豫了下,谢了座,坐了下来。 挥退下人,江云雁斟酌着开口:“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罪奴了,对于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吴映雪眼中茫然的很,“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您的大恩大德,这条命反正是捡回来的,就请王妃您给做主吧!” 江云雁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知你有些能力,毕竟从前也在王府呆过,我身边正好缺少个替我打点这些琐事的女使,你可愿意做?” 吴映雪霍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出路! “奴婢愿意,谢王妃!”她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泪水不经意间滑落,滴撒在地砖上,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眼泪,还能流泪!! 她能答应,江云雁也松了口气,这是个好姑娘,她也不希望她失去生活的希望。 跟古连云确认了吴映雪的身体状况,禀告了苗氏,江云雁便带着吴映雪回到了禧郡王府。 苗氏终于得空去跟圣上辞行,圣上虎着脸:“这才回来多久,又要走了?” 苗氏心想圣上越发不讲理了,于是清清嗓子道:“离乡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圣上噎到了,瞪了苗氏半天,败下阵来。 “注意安全!”他还能说什么! 苗氏把莲月留给江云灵的时候,江云灵的确是愣了神儿的。 “莲月可是母亲身边的大丫环,这…在我这里会不会受委屈…” “把莲月留给你也是暂时的,等正哥儿回来了,她还是要跟着我的。你如今带着孩子还要去帮衬止梅,家里店里两头忙,怕你累坏了,也怕你招架不过来!莲月稳重细心,她帮你打理家里照顾孩子都能放心!”苗氏握着江云灵的手,道:“再者,虽说她如今好了,但毕竟曾经生命危在旦夕,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儿,我实在不想她再跟着奔波,索性过了年我还要回来的。行中媳妇不是要生产了么。” 江云灵便点点头:“多谢母亲体恤!” 苗氏笑笑,压低声音道:“莲月最稳妥,若是那边想找 你麻烦,你也可以找莲月商议,毕竟你在京城有点孤,即便有行中他们在,可身边还是要有个自己人。你陪嫁的丫头也不小了,难保不会有旁的心思,不见得会一心一意为你了,这些微小的变化,你要及时掌握!” 江云灵倒是真没想过陪嫁来的丫环有什么不妥,如今得了苗氏的点拨才开始留心,随后果然发现有个跟那边一个管家不清不楚的,没分家的时候就有了牵扯。 江云灵感慨自己自认为聪明,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对那个丫环防备起来。 张熙正的信越来越少了,如今看最后一封信的地址已经到了西关。信里提到白帝师要带他去南方,那是比清河府更远的地方,虽然清河府就紧挨着大海,但是清河府西南方向还有一片陆地伸出海面一块儿,那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白帝师要去那里实验农田作物。 夜铃很有效率,很快送过来四个人,都是练家子,只有一个女孩儿。 苗氏亲眼见了,给他们许诺了较好的待遇,便签了契约。 女孩子送去给陆白芷,只有她身边没有会功夫的丫环。 江云灵那里增添了一个护院,江流中那里多了一个小厮,江行中院里也多了个护院。 安排妥当了之后,苗氏带着雅芝几个回了清河府,路过津玉府也进去住了一日,江河中和姚氏出来迎接,俞琬在里头张罗宴席,五个孩子齐刷刷的在厅里候着,当真是阖家团圆了。 苗氏眼尖,一眼看出来俞琬有了身孕,一问,果然是有了,只不过还不到三个月。 苗氏也高兴,让俞琬一道坐下。 “明日我午饭后出发,如果你堂哥有空,也叫他一起来吧。”苗氏对俞琬道。 俞琬受宠若惊,这是苗氏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而且还邀请自己堂兄… “是,夫人,稍后就传话给堂哥。”俞琬激动的说。 苗氏点点头。 尽管从不喜欢妾室通房,但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况且俞琬不是个愚蠢的,她善良体贴,不挑事,一心一意照顾江河中和孩子,全心全意帮衬姚氏,苗氏都看在眼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 次日俞靖南也来了,对苗氏很是恭敬,席间,苗氏问起他儿子的学业,俞靖南坦言来津玉府时日尚短,正在寻好的夫子。 “听姚氏提起过,令郎学业很好!” “不敢自夸,不过夫子的确经常夸奖。”俞靖南说起儿子的功课也是十分自豪。 “我记得他应该比流中小几个月吧。” “是,比五少爷小四个月。” “也十七了,可舍得放手让他去上书院?” “这…没什么舍不得,只是不知夫人说的是哪家书院?”津玉府也有书院,不过良莠不齐,俞靖南正在考察。 “东山书院!” “东山书院?!”俞靖南差点跳起来。 “只要能够通过夫子的考试,就可以去。” 俞靖南赶紧站起来给苗氏拱手作揖:“谢过夫人大恩!” “都是亲戚,客气什么。”苗氏不在意的挥挥手。 俞琬顿时觉得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河中,你家里子嗣繁茂,津玉府这边也该置办个大一点的宅子了。” 江河中笑着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已经在打听周边地界了。”

400归程 归家 江河中担心苗氏这样给东山书院送人会惹毛木翰林,苗氏笑道:“不是功课特别好的孩子,我什么时候往里头塞过?就像咱们家里的孩子,去了京城也不过是蹭几天课而已。我有分寸,放心!” 江河中一想也是,遂不再多言。 苗氏转头叮嘱俞靖南:“我介绍进去的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你须得保证对孩子的教导遵循正途。” 俞靖南热血上涌,保证道:“夫人放心,犬子的品德绝对没有问题。” “东山书院孩子们的家境相差很大,我不是怀疑令郎的品行,而是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够时刻让孩子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论是贫富还是功课的好坏,胜不骄败不馁,才能一路长久的走下去!” 俞靖南这才明白苗氏话里的深意,起身郑重作揖道谢。 苗氏受了,然后对俞琬说:“先前我也没有对你如何亲热过,因为你是妾室,尤其又是个良妾…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喜欢妾室通房的,不过,你是有苦衷的且这么多年来初心不变善良依旧,所以我如今会把你当成一家人来看待,跟你如今是否怀孕没有关系。” 俞琬脸上发热,她知道苗氏的意思,良家妇女嫁给普通人做个正头娘子总好过做妾,所以开始苗氏不喜欢她,认为她不应该做妾。可是这么多年来看她行事作风不是个贪图富贵的性子,这才认可了她的地位。 多年内心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反而松了口气。而多年的努力得到回应,她喜极而泣。 “河中,家里妻妾和睦,且你亏欠他们良多,今后就不要再纳新人了!” “母亲放心,儿子早已跟姚氏保证过,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别嫌母亲管的宽,实在是希望你家和万事兴!” “母亲说哪里话,儿子自然明白母亲一片苦心!” 安顿好了,下午苗氏就启程了,因为绕道来津玉府,就打算走水路 江河中领着家人一直把苗氏送上了船,安顿好了才离开。 躺在船上的厢房里,苗氏让丫环都下去,一个人午睡。 蓦然间她就叹了口气!是不是年纪大的缘故啊,最近感觉真的很疲惫。 这次回清河府,古连云也跟着苗氏回了,就连雍亲王都说苗氏拐人很有一手。 古连云这段时间也听了苗氏不少的事迹,对她很好奇,加上苗氏许诺给他很多实验的机会,他便欣然随行了。 圣上的那些学外语的学生们已经抽出了五个拔尖儿的这次随着苗氏回清河府,不过他们是在今日才来的,五个年轻小伙子,个个挺拔。 他们对苗氏十分尊敬,苗氏也不好意思把他们丢在一边,便答应每日上午辰时挪出一个时辰时间给他们答疑。 有时候苗氏心想自己没事揽这么多活儿干什么,明明能做一个逍遥的贵妇,整日游山玩水开个party,炫炫富,炫炫儿女,吃点山珍海味,多好,干嘛给自己找这么多活! 闲的! 不过既然揽过来的活儿,苗氏还是认真的做的。 旅途很快就过去了,苗氏踏上了清河府的土地。 “竟然有些怀念……”苗氏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在这个时代也会对某个地方有归属感了。 江家早已得了消息,江海中和江峰中早早就在码头等着了。 苗氏让江峰中江驰中给五个年轻人安排了住的地方,就跟江海中回家了。 自然是先去给公婆请安, 又回了自己院子接收小辈儿的请安。 江驰中和楚颜已经在后院打扫出来一个三进的院子住了进去,楚颜再次翻新了对江家富贵的认识。原本以为京城的住宅已经很奢侈了,没想到清河府的江家更是广阔的看不到头,每个兄弟都是大三进的院子,苗氏本人是五进院子,江老爷子两口子是四进,这还不算姨娘们的一溜院子,江云屏等人的二进院子,整个前院,还有那么大一个花园 和花园里错落的小院…… 楚颜心想自己见识过得雍亲王府的规模怕是假的。 对此江驰中解释说:“京城寸土寸金,即便有地方也不能超过皇宫的占地面积。但是清河府当年的地皮并不值钱,是母亲在原来江家宅基地的基础上扩大了十倍左右,然后设计建造了这处宅院,其实周边还有一篇山林也是江家的,不过并没有圈进宅子里。我们江南的商户没有那么多的限制,自然是想盖多大就盖多大了。” 即便如此,楚颜仍是不敢置信。 苗氏一如既往,回来第一件事就把清河府最有名的绸缎庄、银楼的新品都要来,给家里的女眷添置衣服和首饰。 只要看银楼老板合不拢的嘴就知道这又是大单了。 歇息了几日,就连江云屏也回来相聚过,海船终于回来了。 楚天歌来复命,他如今虽然又黑又瘦,但是精神奕奕,眼睛里精光闪烁。 大大的灌了一杯茶,示意丫环赶紧续杯之后,他跟苗氏说:“夫人,您说的没错,外海真是天高海阔,在下这一趟出去真是涨了不少见识!原来以为经过殿试就算是达到巅峰了,原来那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的阶段!” 楚天歌的感受很多,苗氏可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直接打断他的感慨,道:“这次京城来了五个小伙子,直接分给你调配了,他们听说都是些精英,不过来了清河府,上了海船就是你的人了,你随便调教。”苗氏无良的说道:“都是些没吃过苦的年轻人,你好好的教教他们什么事生活什么是生意。” 楚天歌坏笑道:“明白!” 出身草根的楚天歌很乐意给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们上上课、松松筋骨…… “呃,若是他们不那么听话……夜铃,”苗氏转头看向事不关己正悠闲喝茶的夜铃道:“麻烦你给撑撑场面,不听话的刺儿头给我往半死的整治!” 夜铃一听眉毛一扬:“半死都行?” 她可是知道圣上对这些人才有多么看重,苗氏这么搞真的可以吗? “出了问题我负责。” “没问题!” 夜铃也很感兴趣。 楚天歌看着夜铃满眼疑惑,这个女人是干吗来的。 不过他知道苗氏的性子,于是没有出言询问。 “你的情伤治愈了吗?” 苗氏突然飞来一笔,楚天歌立马把茶水喷了出来,因为他刚才真的喝了一大口,于是射程有点远,差点波及到了对面的夜铃,但人家什么身手,自然轻飘飘的躲过了。只不过…… “哎呦,我的锦缎坐垫儿,它招你惹你了!”苗氏也差点笑喷了。 楚天歌咳嗽了半天,又给夜铃作揖赔罪,又对苗氏抱歉,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什么……什么情伤啊,我哪里有!” 他不好意思的揉揉头发,瞥了眼对面清冷的夜铃,心想这个话题可不怎么样。 苗氏呵呵笑了:“就是,天下之大,何处无芳草!京城那些个娇柔的少女不适合你!” “是是是……”楚天歌无比希望这个梗赶紧过去,满头大汗的点头应是。 “虽然你常年会漂在海上,但是终身大事还是需要解决的,不是让你盲婚哑嫁,而是说你要找准方向,不要做无用功。” “好好好。” “要找个跟你风雨同舟的好姑娘。” “是是是……” 苗氏暂停媒婆模式,啐他:“你这是念三字经呢?” 楚天歌如坐针毡,赶紧起身道:“那个,夫人,在下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先走一步!”说完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留下苗氏和夜铃哈哈大笑。 “他的情伤是什么意思?哪家的闺秀?”半晌后,夜铃忽然问道。 “哦,那个啊……”苗氏垂下眼帘,状似叹息,实则掩饰眼中闪过的精光,给夜铃说起了楚天歌的事情。 夜铃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帮帮他。”苗氏嘱咐。 夜铃无意识的点点头。 都安顿妥当了,该见的人也都见了,家里办了一场宴会来招待亲朋好友,然后苗氏就把江云屏单独叫到屋里。 “这些日子感觉如何?”苗氏开门见山。 江云屏知道苗氏问的是什么,若是早一些时候,她一定用很肯定的语气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是前不久才刻骨铭心的痛苦过……她不安的挪动挪动身子,心知在母亲面前没有任何隐藏的可能,叹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原以为忘记了的,可是前不久又……” “所以借酒浇愁愁更愁了吧!” 江云屏脸上火辣辣的,苗氏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人尽皆知了? 苗氏也叹息不已,感情的事情谁能说断就断! 控制不了的才是真感情。 她难道还能骂她一顿吗? “让岁月慢慢磨平这不切实际的感情吧,不要刻意的压抑,真的想了,就把他的名字写下来,等平静了再团起来放进水里,慢慢把他赶出你的心底吧。” 江云屏哭道:“是我不争气,给母亲丢人了。” “我怎么会嫌你丢人!我只是怕你难过。”苗氏拍拍江云屏,“我希望你们都幸福。眼看着你弟弟妹妹们都一个个有了归宿,个个都生活的那么幸福,只有你一个人形单影只,母亲心里着急,也难受啊。” 江云屏抽泣道:“若不然,母亲给女儿找个人家算了,也让女儿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云屏,不是必须要出双入对才是幸福,而是你心里没有孤独感,只要没有觉得特别思念一个人,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将就凑合,那不是幸福,懂吗?” 江云屏点头,哽咽道:“母亲费心了,女儿会慢慢调剂的,只是……”她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那日的思念排山倒海,撕心裂肺,那记忆犹新,她实在不能夸下海口! 苗氏只能深吸一口气,让她一切都慢慢来。 送走了她,苗氏向后靠去,江云屏是最让她操心也无计可施的一个女儿了。 说实话也因为前苗氏的草率,让苗氏对她很有愧疚的感觉,所以对她的终身大事总有种责任感。

401论功行赏 苗氏再献策 年底的时候,杨荣立奉旨回京。 过了年,十五家宴上,圣上召回了楚田。 而后论功行赏,鸿禧晋封为禧亲王,成为圣上继位以来第一位获封亲王的郡王。江云雁同时晋封为禧亲王妃,苗氏晋封为一品夫人。 楚田终于获封大将军衔,看!圣上的意思,年后还会派去西关。 杨荣立成为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入阁。大长公主高兴极了,自己年迈,儿子不必在外镇守,而是留在身边最好不过! 只不过可以想象杨荣立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大长公主从前是鞭长莫及,如今守在跟前,少不得每个沐休日就会给杨荣立整上一出儿相亲的戏码。 在这场战役中,最凶狠的其实是北关,北关统帅去世前推荐了一个功臣,据说也是不要命的主,名叫池彦廷。 由于北部统帅年迈,在回程的时候突发疾病亡故了,圣上只好厚葬他,抚恤他的家属。 江驰中也成了边关大将,正二品。年后大概会顶替杨荣立去镇守东关,同时楚颜也获封从二品夫人,消息传来,楚颜恳求苗氏让她随军,苗氏为难的说,这是朝廷的惯例边关大将的家属都要在京城居住,也算是变相的人质。楚颜很难受,她实在舍不得江驰中,曾经去变换找过他一次的楚颜非常明白边关任务有多凶险! 林将军终于回到直隶,这次再也不用去边关了,圣上已经对福禄长公主做出承诺。 其余人的封赏就不提了。 三月,苗氏赶到了京城,不出半个月,陆白芷生下一女。 陆白芷生怕苗氏会不喜欢,结果发现苗氏很多时候都会亲自上手照顾,且十分熟练,每日都喜笑颜开的,她便放了心,专心的坐月子了。 对此,江行中摸了摸下巴冒出来的胡须,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对陆白芷道:“我觉得你可能瞎操心了,据我所知母亲对家里的女孩儿更好一些。” 陆白芷听了,怔怔的,忽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苗氏抱着小孙女哄,小姑娘瘦瘦的,脸上的红斑每天都在减少,现在嫩嫩的小嘴时不时的抿一下,把苗氏给萌得不舍得放下来。 陆白芷没有找乳母,她如今只有给孩子喂奶的时候才能抱一会儿孩子。 虽然不是正常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可陆白芷也是读了很多年书,认识很多人家的,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的月子里可以这么舒服,整日吃吃睡睡,孩子除了吃奶什么都不用管,换尿布洗澡什么都不上手…… 所以出月子的时候,陆白芷新做了好几套衣服,原先的穿不上了。 然后她很郑重的对江行中说:“以后咱们可以多生几个孩子!” 江行中正在看书,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然而隐藏在书本后面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 而江驰中在家里呆着楚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指着这诺大的院子说:“颜儿,我能住进来都是靠你了,原先我都是在外院住一个小院子的。” 楚颜很疑惑,问:“为什么?” 他不是这家的嫡子吗? “因为成家了才能来后院居住!以前我单身,都没资格……”江驰中扁扁嘴。 楚颜好笑的看着他:“可是我却听二嫂说,你是最能乱闯的一个!别说后院了,就是花园里的姐妹们的住处你也是随便进的!” “谁说的!”江驰中瞪大了眼睛否认:“我都是有敲门的!” 楚颜笑倒在他怀里。 这次苗氏进京江驰中没有跟着去,他已经收到任务,三月份出发去东关,他打算直接从清河府出发,就不进京了。 楚颜也希望能多送他一段路,等到了岔路口再分开走。 回到京城的苗氏一头扎进了新生小婴儿的世界里,也没时间去宫里,圣上憋不住了,亲自微服私访去见了苗氏。 “你回来怎么不去见朕?”圣上很不高兴。 “圣上,我家里添人口了,哪里像从前那样有时间啊!” “你家里又不是头一次添人口!再说一个女孩子有什么好激动的!” “女孩子怎么了!”苗氏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能一样么,白芷这孩子是个孤儿,这可是她第一个有血肉联系的亲人!” “呃……”圣上很识趣的没提起知白两个字,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苗氏也想起了这件事,嘿嘿一笑算是混过去了,圣上瞪了她一眼,算是放过了她。 “既然这么喜欢这孩子,就留在京城照顾她吧。” “嗯,现在孩子还小,自然是要这样的。”苗氏想了想,不如趁此机会提一提什么要求,“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哦?”圣上顿时眉飞色舞,苗氏需要商量事情可真不容易,“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不是楚颜,我三儿媳妇么。你也知道他们两口子聚少离多,如今驰中又要去东关了,楚颜按照惯例是需要回京的,这一别有得多久啊!你看能不能让楚颜跟他去东关?” 圣上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小事儿,他还准备好苗氏狮子大开口的。 “这个……” “你要相信她们,无论任何他们的忠诚你完全可以放心……”苗氏急着解释。 “准了!”圣上这次出奇的痛快,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心想这还用你郑重其事的提?朕就这么不近人情? “多谢!”苗氏顿时很高兴了。 “客气了啊……” “对了,各国使者什么时候来?会一起来吗?”苗氏问道。 因为仗打完了,各国达成协议,都回来议和。只不过这一次都会带着大笔财富来求和,作为战胜国的大展国将高高在上,接受各国的国书。为此礼部已经忙疯了,从各个国家的风俗礼仪到大展国应该展示的礼仪气度全部要考虑到。 “快了,应该下个月就到了。” “你应该会很忙吧,记得好好保养身体。”苗氏叮嘱道。 圣上总算很开心的咧了咧嘴,站起来做了做扩胸运动,道:“放心,朕还在壮年!” “但是北方……” 圣上一皱眉头,叹口气道:“至今还没有找到王庭的传人,这次来议和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个部落,算不上已经成功征服了王庭。所以北面的战争其实算不上是完全的胜利,还留了一个祸害。” “三面开战,这个成果已经很不错了。再延续下去,边关百姓民不聊生啊。” “是啊,是该有一段时间休养生息的。”圣上也很认同,北面本来就比较贫困,这一场战争打的,更让北关几乎雪上加霜。 “其实这么多的军队平日里养着实在需要太多费用,可是如果裁军了,又起不到震慑的作用,那么在如今议和的阶段里,可以让一部分军队帮忙垦荒种田,另一部分维持日常训练和警戒。秋收的时候再换一批士兵,这样还能凑一部分的粮食,另外还可以养猪、种菜。”苗氏随口一说。 圣上耳目一新,支起身子道:“这个好诶,你这个建议太好了!” 苗氏呵呵一笑:“我是个商人,习惯了利益最大化。” “但是很实用!我们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农村里来的年轻人,种地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这样可以省不少的军费。” 苗氏白了他一眼:“你比我还奸商!你还想省军费!” 圣上愕然,心想那你啥意思? “唉!”苗氏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还是高高在上习惯了啊。“刚才不是说过了要让边关百姓休养生息么!你的军费照旧拨下去,而他们种地的产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供他们自己吃喝,这样让士兵能够省下一部分饷银能够寄回家里,另一部分可以低价卖给当地百姓,省的你还需要从别处调拨粮食,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银子。一举两得,还能促进军民和谐关系!” 圣上如同醍醐灌顶般,心中狂跳不止,这苗氏当真是个人才,几乎事无巨细的都能想出利国利民的好点子来! “你怎么能想到这些的?” “你一向高高在上的生活,如果你多下底层走动走动,慢慢的也能随时想到这些。” 圣上便叹息一声不说话了,这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啊。 “总有一天,朕会走遍大展国的每一寸土地,遍览山河,然后深入地头田间,体察民情!” 苗氏低下头,有时候我们所说的“总有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无关个人意志,不过是大势所趋,时间、环境和身份所限。 本来想拉近感情的,可是圣上一听到苗氏这个设想,顿时满脑子都想不起来别的了,所以就这样回了宫,紧急召见了户部兵部的官员,还有鸿禧、林将军等驻守过边关的将领们都叫来,把苗氏的这个想法说出来让大家讨论。 户部一听好呀,可以省点军费,很兴奋的手舞足蹈,开始盘算起来。 圣上很快用苗氏评价自己的话,用十倍的力量给怼了户部尚书一顿,心里顿时万分清爽。 众人商议过后发现可行性是有的,但是还需要细化,所以圣上点了兵部和鸿禧配合写出一个条陈来,具体出一个方案。

402曹探花姻缘不顺 江云屏豪赌回京 江云灵把这件事情写信告诉了张熙正,辗转让白帝师知道了,老头一听很激动,决定把已经进行的差不多的多季稻田实验交给当地的助手记录,嘱咐了注意事项和最后总结的调研报告送回京城,就领着张熙正往边关去了。 他认为应该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传递给更多的百姓,现如今有军队的士兵这些最广大的百姓子弟兵,岂不是更有意义! 根据远近,他们先到了西关,在那里实验了三个月,又去了北关,北关种旱田,由于气候的缘故,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能够种地。西关种完地,观察了两个月生长趋势就正好赶上北关土地解冻,于是他们很快投入到了旱田的试种工作中去了。 圣上听了万分感慨,真正为了国家尽力的人,当真是不用去鞭策,他自己就会找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了。 一想到白帝师这样的人才差点在深山老林孤独终老,圣上就是一阵心慌后怕! 圣上一直!都记得苗氏的帮助,但是他身为一国之君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了,尤其是刚刚过去的一年,大展国三面开战,纵然取得胜利自身消耗也导致国库空虚了,他两鬓更添银丝。所以他都没有察觉,苗氏对他的热情早已慢慢消退。 进入五月,苗氏得到一个消息,曹格怀孕的妻子似乎状态不太好,她瞒住了这个消息。 别人家的事情她没办法插手,毕竟曹格家的任何消息对如今的江家来说都是个禁忌。 六月份,曹格妻子早产,拼死生下一子后,窒息而死。 曹母哭天抹泪也无济于事,小小的孩子需要照顾,曹母年迈力不从心,照顾了三个多月之后,实在腰酸背疼,于是曹格建议请个乳母来。曹母答应了,请来一个乳母,但倒是解放了自己,但是每日的花销也不少,她又心疼起来。于是动了心思给曹格续弦。 虽然已经半年过去了,但是曹格仍然没打算续弦。他一直没让母亲知道,岳父家里一直在找麻烦,认为是曹格家里谋害了女儿,不然好好的怀孕生子怎么会一命呜呼! 得知曹母有意给曹格续弦,岳家开始四处造谣,说曹格虐待了妻子,如今还想另觅良缘,搞得周边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敢嫁给曹格了。 曹母无奈,转而给曹旭说亲。 这次倒是很顺利,不过三个月就把新娘子给迎进了门,然而新婚三日刚过,曹母就把大孙子丢给了二媳妇照顾,可怜的小姑娘才刚刚适应了新媳妇的身份就要被迫当妈。 好在曹旭媳妇心地善良妥妥的把孩子照顾了半年,此时曹格的儿子已经一岁了,整日十分粘缠二婶。 然而没过多久,曹旭媳妇晕倒了,大夫诊断后才知道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今日晕倒是过度劳累。 曹母没办法,重新打起了曹格的主意。她不知道的是,曹格为了曹旭能够顺利的说亲,给一直捣乱的岳家三百两银子。如今岳家挥霍光了,又来找茬。 曹格以前从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有多么悲惨,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千万学子,他能得中探花,实属不易。可是除了这个,怎么自己的婚姻如此不顺呢? 然而不期然的又想起来江云屏,这个女人对自己人生的影响究竟是好还是坏? 这话让曹母来说肯定是不好的影响啊,要不是这段孽缘,曹格应该能找到个十分完美的媳妇!在曹母眼里,都是江云屏的错! 曹格想了很久,他一开始就不该动心,然后既然最后还是妥协,就不该主动靠近她。 男人何时抽身都是浪子回头,可江云屏一介妇人,又是和离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翻篇儿的。 这不至今只要自己的姻缘不顺,曹母就会把江云屏的名字拿出来骂一通。 其实,当初的相识就是命运的安排,跟她有什么干系! 除了是个和离的妇人,有女儿,她哪里配不上他? 而这些,自己当初是并不介意的,还很自大的认为能够忽略这些条件,隔绝他人的异样的眼光。 是自己太过自信,结果别说天下人了,就连自己母亲都没本事说服! 曹格这些日子经常反思自己。 次日他被告知需要出差几日。 等他回来才知道,岳家已经来家里大闹一场,口口声声说女儿死于非命,要讨个说法。然而对曹格的儿子却不闻不问。 曹格怒了,本来想着实在对不起亡妻,要照顾岳家的,谁知他们这么过分。 曹格还没有开始有行动,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江云屏回京了,尽管苗氏已经尽量瞒着她了,可阴差阳错中,方想再一次做了曹格的手下,他把曹格和江云屏两个人的痛苦都看在眼里,于是写了封信给江云屏,说曹格如今的状态,当然,说的很悲惨,于是江云屏头脑一热就进京了。 然而她止步于曹家大门外,默默的注视着进出家门的曹格。 曹格知道了江云屏回京,就再也无心做别的事情,可是江云屏一直没有露面,他只好让方想约了江云屏在一处茶楼包厢里见了个面。 两个人基本上都没说几句话。 江云屏觉得曹格沧桑了许多,兴许是丧妻之痛吧。 曹格却觉得江云屏自然是那么明艳。眼前的她因为在经营美容生意,自己需要保养的很好才不会砸招牌嘛。 反观自己,好像比她还大了几岁,早已历尽沧桑,完全没有了探花郎该有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你还好吗?”只这一句,两个人几乎是在静默之后同时开口的。 两个人尴尬的低头喝茶。 “这次回京…呆多久?”曹格问道,心中竟然有点忐忑。 江云屏微微一笑,心想自己一冲动就来了哪里有什么具体计划!可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支支吾吾道:“看…看情况吧,还没决定。” 曹格愣愣的点头:“不急就多玩儿几天。” “好呀。”江云屏应道。 然后两人枯坐半晌, 直到有人来找曹格,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曹格脸色一变,遂告辞离开。 江云屏惦记着曹格走之前的脸色,便问方想曹格是否遇到了难题。方想这才把曹格岳家闹事,曹格家鸡犬不宁的状况说明白。 江云屏自然心疼曹格日子不好过,便偷偷摸摸把这其中的一些疑点告诉了江驰中,拜托他给查明真相。 江行中瞒着苗氏,偷偷帮助江云屏,自然查清楚了,这曹格的岳家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抛开去世的妻子本人不说,岳家人明知道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疾病,根本无法长寿且不能孕育子嗣,还欺瞒曹格,故意骗婚。 更是在曹格妻子亡故后,借机讹诈钱财,实在是可恨至极。 方想把这个结果通知给曹格的时候,正被曹母看到了,她惊叫出声,方想看了一眼她的方向,跟曹格一拱手迅速离开了。 话说方想重新回到曹格手下做事这件事就没有让曹母知晓,否则她一定会闹腾。 今日也是方想急着送信,而且曹母也因为岳家闹事而称病了,倒在房间里哼哼呀呀的,曹旭媳妇还得挺着大肚子照顾孩子和她。 曹母果然把曹格喊进屋里,颤颤巍巍的问他为什么又跟方想来往了,是不是又是江云屏贼心不死? 曹格蓦然觉得母亲偏执的可笑,他反问:“母亲觉得云屏有什么贼心?我又有什么好惦记的?是一个蛮不讲理年迈的母亲?还是一穷二白的家底儿,还是说我鳏夫的身份和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儿?” “你,你可是探花郎!你有前程!”曹母忽然有些心慌,有些底气不足。 “前程?探花郎?”曹格毫不掩饰的嗤笑,“江云屏三弟现在是边关大将,四弟是未来朝廷肱骨,人家也是探花郎,四妹是封号郡主,现如今是禧亲王王妃!她堂妹是太子侧妃,她大女儿甚至参加过那次民宅护驾,身有护驾之功!她本人经营的女子美颜生意从清河府来到了京城!”曹格顿了顿,“人家有什么贼心!” 这一番话轰炸的曹母头晕目眩,她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些消息汇总起来怎么好像江云屏也挺厉害似的,背景强大又有钱… 可是一想到江云屏三个字,她就像中毒了一样,连连摇头。 与此同时,江云屏进京的事终究瞒不起来,苗氏在家里一边看着小孙女刚学会走路就急着想跑,一边吩咐去把江云屏叫过来。 胆战心惊的江云屏提着心来给苗氏请安,这个时候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厅中等候嫡母召见,那种忐忑不安又走投无路的感觉,对嫡母的敬畏此刻超过了这些年的依恋和敬爱,只剩下手脚冰凉。 然而她内心却是强大的,这次公然违背嫡母的意思偷跑来京城,如果不能如愿,也太枉费她这一路走来的天人交战和寝食难安了。 有的时候人是需要做出选择的,即便需要赌上如今拥有的一切! 蓦然间,她慢慢挺起了微弯的脊背。

403破釜沉舟云屏得准话! 江云屏进屋的时候,苗氏正在逗着小姑娘,这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像极了陆白芷,而那股子拗劲儿像极了江行中。刚刚学会走路没几天,就要学着跑,摔倒多少次都不哭,只有你扶着她让她好好走路才会撅着小屁股哭。 苗氏当真爱极了这个小姑娘。 所以江云屏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苗氏最慈祥的笑容。 她蓦然间就少了很多的压力,因为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嫡母最真实的一面,说白了就是慈祥! 自己的事情再怎么让她生气,她最后还是会以自己的幸福为最后的考量。 “给母亲请安。” 等苗氏的视线从小姑娘身上离开,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江云屏赶紧趁机给苗氏请安。 “起来吧。”苗氏懒洋洋的说。 “好了,她困了,抱过去睡觉吧,仔细点别给她冻着了。”苗氏转头对丫环和婆子说道。 如今这小姑娘基本上就待在了苗氏这里,因为过了周岁不久,陆白芷就奶 水不足了,苗氏就让她断了奶。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把孩子养在这里,陆白芷最近经常和木翰林请教学问,所以晚上回来的时候回路过把孩子接回去,或者两口子直接就在江家睡了。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苗氏也沉下了脸色,用碗盖一下子一下子拨弄着茶碗里不听话的茶叶,垂着目光。 “原本我也不该管你了,你自己的生意做得很好,有眼光也够努力,京城也有你的生意,你来京城也无可厚非是吧,再说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早已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该管的了。可是你我心知肚明你这次来世为了什么!这才是我叫你来的理由,想来你也明白,所以进京好几日了,也没登门。” “母亲,云屏是不敢登门。您说的没错,女儿是不敢来见您。女儿的心思您知道的最清楚,女儿这次来也是下了大决心的,但同时也是很没有底气的,所以女儿不敢登门见您!” 苗氏动作一顿,心想这次的江云屏可有点不一样。 不过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曹格这个人,先前我真的很欣赏他,聪明、有才干,懂进退不迂腐。然而后来的结果发现,不迂腐是假象,他最后的选择还是证明了他在意的的身份,如今他妻子死于生产,而你却在这个时候跑来跟他见面!你说该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曹大人一直都没有错,是我不够好,”江云屏拼命的压制嫡母的威严带给自己的压力。“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或许他不会退缩。” “如今他母亲仍然健在,对你依然耿耿于怀!有什么改变吗?” “是!母亲说的没错。”江云屏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可是母亲,这应该是女儿此生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女儿很想抓住他,做个幸福的女人!” 苗氏嘴唇动了动,好歹忍住了没说出伤人的话来,可是也憋了一口气,顶的心窝子疼。 “母亲,女儿不是个能轻易放下的性子,若真的能够放下,这么多年是不会坚持下来的!先前的情况已经是最遭了,今后不会比那个 时候更糟!” 苗氏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神,沉痛的道:“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得到回应,不是每段感情都会有结果!盲目的追求不切实际的结果,会让你遍体鳞伤!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曹格那样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值得你这样铤而走险吗?值得你这样破釜沉舟吗?” “女儿喜欢他!所以做什么都值得!” 江云屏的话决绝,苗氏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感情的事情虽然的确说不清楚,可是,值不值得难道看不明白吗? “你也见过他了,他可曾流露出想要跟你重新开始的意思?他可会为了你再次挑战他的母亲挑战孝道?”苗氏追问。 江云屏低下头,是的,他没有。可是她仍然倔强的咬着下唇:“他……我会弄清楚的,就算拼上一生的清誉,我也会问个清楚,或者死个明白!” 苗氏不敢置信,眼前的倔强的女子当真是江云屏吗? “考虑考虑你的女儿,她们的脸面,你女婿的脸面!” “曹大人的人品女儿相信,即便对女儿再无情义,他也不会到处宣扬!” 这话苗氏也同意,可是,看着江云屏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苗氏特别的不安,如果这次拼尽全力,豁出一切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到时候江云屏该如何自处? 江云屏在来之前都已经想过了,什么严重的后果她都愿意承受,只为了抓住这最后一丝的机会,给自己此生唯一的爱情争取一次! 苗氏看懂了她的坚持,但却丝毫不乐观。 “你回去吧,没事不要来了。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苗氏摆摆手。 江云屏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是她坚信自己的选择,于是咬着牙给苗氏磕了个头,毅然离去了。 回家后,江云屏好好的洗了澡换了衣服,还给自己做了套昂贵的保养,为了明日的相会,早早睡去了。 而苗氏那里,方想却登门了。 寒暄过后,方想主动道:“给岳母写信说曹大人的情况其实是我的主意。” 苗氏很喜欢这个外孙女婿,于是很不理解:“我想止梅她其实不愿意云屏改嫁的吧。” 方想点头承认:“说服止梅费了点时间,可是我认为我们做子女的难道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耽误岳母的幸福吗?止梅心疼岳母,最终同意了。” “可是,曹格曾经深深的伤害过你岳母,你就不怕她会受到再次伤害吗?” “岳母会不会能不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她有这个权利知道自己有这个机会!” “要是她赌输了,就连你们的名声和脸面都丢尽了!” “岳母是止梅的母亲,我们既然是一家人,理应一同进退。” “你这孩子!”苗氏大感欣慰之余,也开始期盼曹格不要再次让自己失望了! “你跟着曹格也有段时间了,他可曾表露出想念你岳母的意思?” “不曾,但……”方想笑了笑 ,“每当下雪的日子,大人总会念叨青梅酒,我想这就是他思念岳母的表现。” 苗氏想到当初自己创造出梅林重逢的戏码,这才让两个人彻底纠缠不清,而且把这种暧昧的关系摆上了台面,所以顿时有点内疚,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自作主张,是不是江云屏那个时候悬崖勒马会更好一点? 想到自己是始作俑者,她也没办法对江云屏的选择生气了。 只不过担忧是必然的。 次日,曹格收到的江云屏的邀请,在一家酒楼。 祥云酒楼是曹格家附近的以座比较大的酒楼,这里二楼的包厢里分内外间,外间是个圆桌,就是吃饭用的,内间是个小会客室。 事关重大,江云屏带着止梅来的,而曹格是方想陪同着的。 让曹格和江云屏两个人在包厢里坐定,招呼小二上了茶水,小两口就去了旁边的包厢。 江云屏点了四菜一汤,很快就上齐了。 “曹大人,要不要喝点酒?” “不了,下午还有公务,我们喝茶好了。” “好。” 两个人略略的吃了点东西,明显都心不在焉。 “曹大人公务繁忙,云屏就不绕圈子了。”江云屏按下紧张和羞意,鼓起勇气开口道:“说来惭愧,与大人分别的两年,云屏没有一日忘记过大人。” 曹格愣了,没想到江云屏这么坦白这么直接。 “不怕大人笑话,云屏曾经以为这辈子跟大人再无半点可能了,但是尊夫人不幸身陨,伯母四处张罗给您续弦……云屏原本已经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 江云屏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直视曹格,一字一顿的说:“云屏待大人的心,从未改变,大人不需发此重誓!” 曹格也有些哽咽,嗓子里仿若堵了什么,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心里的愧疚和重得的喜悦交织在一起,他是又想哭又想笑,感动的无以复加。 江云屏喜极而泣,不论最终他们两个人能否冲破一切的束缚走在一起还需要时间来检验,但是,有他如今这份表态,江云屏就感觉已经能理直气壮的面对任何的问讯和执意了。 两个人对视良久,深情一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言明,不需要一件件摆出来破坏气氛。两个人心知肚明,谁那一方的问题谁去解决去面对,需要对方出面的话,自然会开口。 只是有一点江云屏最担心:“伯母那里……” 曹格冷冷一笑:“这几年下来,发现我母亲的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想来我续弦这样的小事,母亲也不会再寻死觅活的了。” “你有把握就好。” “放心,从此后我会站在你的身前,替你挡去一切不该你面对的伤害,这一次,我发誓绝不再逃脱!相信我!” 曹格这话说的发自肺腑,江云屏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宽厚的背影,那当初的悸动再一次席卷了江云屏的理智,她冲破一切束缚,主动上前踮起脚尖凑近曹格的下巴,匆匆印下一吻!

404母子的改变 江云屏心脏砰砰跳,而曹格也很激动,他忽然伸手把江云屏拉过来轻轻拥抱,并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瞬间松开后,两个人各自背过身子冷静冷静。 两个人加起来有七十岁了,可怦然心动的感觉跟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曹格拉着江云屏坐下,郑重说道:“从前是我太天真,以为顺其自然表明真心,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谁知道她竟然那么顽固。也是我的错,没想着怎么改变她的想法,反而被她影响的放弃了你!”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能理解。换个位置我也会犹豫不定的,伯母以你为荣,想给你找个清白的女子也是人之常情。”江云屏真的能理解,她如果不是这些年的阅历让她变得勇敢和善于表达了,她也不敢再次出现在曹格面前的。 另外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认为所有的流言蜚语都迟早会过去,自己已经抛头露面经商这么多年了,自己对曹格的感情也快人尽皆知了,那么即便再努力一把也不成,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我们需要商议一下,这一次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母亲的改变上了。这次我们需要使点手段……”曹格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江云屏看在眼里顿时觉得他仿佛恢复到初为探花郎时那样的光彩夺目! 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儿,把饭吃了,这才离开包厢各自回了家。 次日一早,江云屏就乘车离开了清河府。 曹格依然回家闷不吭声。 对于曹母如今的变化,曹旭曾经在郁闷之余拉着曹格在街上喝酒的时候无奈的说:“哥,我好怀念当年在老家的时候,那时候母亲只是一心指望着你出人头地,根本不管我,我多自由!” “是呀!”曹格也很感慨,那个时候的母亲似乎不是如今这样不通情理的样子,又或许说,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考中,所以母亲没有嚣张的资本吧。 “也许是因为母亲前半生憋屈太久了,如今觉得自己可以……强势一些了吧。”曹格能够理解母亲,但是绝不认同她的做法。 “对了,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几日了。” 曹母又开始给张罗曹格的亲事,按理说,最起码按照曹母的看法,探花郎要续弦儿,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应该有很多的大姑娘哭着喊着要嫁呀! 可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京城的姑娘们似乎更在乎感情,一听说是曹探花,势必会问一句江大娘子如何了,这样的情况下,很少有家境好有文化又温柔可人的女孩子愿意嫁过来。 所以曹母病倒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守在床前的曹格,心中默默的念着:“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这么好的儿子……就不该去清河府,遇见那个妖精!” 孩子一周岁的时候,曹格给亡妻做了忌日。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决定娶她的时候,真的冲着一辈子去的。不知道她身患隐疾,没有过多的关心她的身体,这让曹格很是自责,如果早知道,不会让她怀孕生子,没准儿她能多活几年。 “所以,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捂着胸口,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母亲为难了你,也终于知道你眼中闪过的那种有些抱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原来你是在用最后的生命,抓住你认为重要的,也想留下你在这个世上的骨血。” 曹格抱着孩子在亡妻灵位前,轻轻摇晃着。 “儿啊,你母亲注定不能陪你长大,父亲会给你找个好母亲的,你会平安长大……” 兜着圈子这么久,最初的选择如果还是最后的选择,为什么要让这个无辜的女子付出生命! 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他想,难道是为了这个孩子的出世? 从前任何事情都是无法重来的,从前的选择也无法后悔过。 未来一定要尽一切的努力去争取最好的结果吧。 “儿啊,父亲经过这几年的起起伏伏,总结了一个可以说是经验也可以说是教训的真理,那就是一切追逐本心,任何妥协的行径都将在未来给你十足后悔的理由!我如今不能说,假如当初父亲遵循本心,就不会娶你母亲了,那样就不会有你的出生了。但父亲希望未来的日子,和你的将来,都不要因为形势所迫而失去本心!” 曹旭两口子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听着曹格说这话,听得他们心中有种很悲伤的感觉,这种经验,谁想要!用自己的憾事积累成经验! 曹母扒在门边儿上,不好进去,可是她也不好回屋里去,曹格方才的话仿若一根钉子把她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遵循本心? 曹格的本心是什么?全天下人都快知道了,曹母能装傻吗? 是她用孝道捆绑了曹格的手脚,绑架了他的感情,让他在孝道和爱情之间选择。在朝廷以孝道治天下的大环境下,在曹母的泪眼婆娑和苦心劝说中,曹格屈服了,甚至自己都被说服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曹格也顺从的娶了曹母给定下的女子,安心生活下去了。 谁知……唉!虽然是曹母给说的亲事,可是若不是前方有江云屏,一定能给曹格说个更好的…… 所以曹母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要赖江云屏! 但是此刻她却不敢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曹格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这话虽然是曹格在跟亡妻念叨,可是一字一句都是在戳曹母的心窝子,她一直知道曹格是有些怨言的,可是她完全没想到这怨气这么大,而且似乎有种再也不会受控制的感觉! 这让她有些心慌,有些忐忑。 祭祀完毕,曹格抱着儿子走出来,看都-没看扒在门边儿上的母亲,只是把孩子递给曹旭。 “接下来还要辛苦弟妹了。等这个月的俸禄下来,我会给家里雇一个婆子,帮忙做饭洗衣服。” “好的,大哥。” 曹母动了动嘴,想说家里有两个女人还要雇人是不是太奢侈,毕竟现在曹格的俸禄当真不高。可是瞥了眼小儿媳妇隆起的腹部,想着 自己早已懒下来的手脚,把话咽了回去。 回去翻了翻,箱子底下还藏着些银子,曹母忽然间就有些恍惚。 是什么时候自己被这白花花的东西给摄走了心神,眼里只有这些东西,眼看着儿子们手头紧张,眼看着儿媳妇日夜操劳,眼看着小孙子经常无人看顾,而自己却把这些白花花的东西藏得紧紧的,看得比家人的生活还重要! 深吸一口气,她抚摸着银子一遍又一遍,以前穷怕了呀! 在老家的时候,曹氏族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本来属于他们家的田地,族里还要收取租金!这一切曹母都没有跟曹格说起过,是曹格中了探花之后,组族长亲自把田契和租金退了回来,也把曹母按了手印的欠条给当面焚烧了。 所以曹格接母亲和弟弟的时候,曹母很痛快的就离开了老家,实在是在那里受尽了欺压! 曹母为了让曹格继续参加考试,一直捂着这些事情。 可是如今家境应该好了的呀,为什么日子越过越不像话了呢? 因为被看轻太久,因为曹格的科举之路异常艰难,所以族里甚至都不愿意出面给曹格说一门好亲事,直到曹格中了探花。 她还记得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族长带着那些地契什么的来家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说出来的话看似语重心长。 “曹格是我们曹家的骄傲,你要知道你们能够在这里生存下来,是靠着族里的帮助,是吧,呃这些东西你知道的,这不是对你们的一种督促么……呵呵。” “你是个懂事的,有些话该不该跟曹格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吧!曹格是我们曹家的人,他如果离开了家族,可能什么都不是了,对吗?你也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家族的帮助,将会一事无成!有些事情你既然从一开始就隐瞒了,那就继续隐瞒下去吧!”伴随着这句话,化为灰烬的就是她为了维持家里的温饱跟族里借银子的欠条。 她妥协了,她只是一介村妇,她不敢想象让曹格脱离曹家家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家族当初的逼迫,她从未告诉过曹格。但是她也知道曹家不会真心的为曹格考虑,所以言辞拒绝了族长给介绍的亲事,扬言曹格的亲事有他的老师木翰林做主! 扯着这面大旗,才算是打消了族长的企图。 所以对于曹格的亲事,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所以她不肯接受江云屏,因为她从一介村妇的角度考虑,一个已经和离的妇人,是配不上曹格探花的身份的! 她的这份执念或许谁都不会懂,但是她却一直一直这么坚持下来,早已经忘记了最初是想要做什么了。 曹母就这样摸着银子,慢慢的,慢慢的,想起了一向对自己尊敬有加的曹格,方才那种忽视的态度,那不是因为曹格变了,而是因为自己变了,再不是令他们尊敬爱戴的那个善良的母亲了。 错了,错了,也许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她第一次这么想……

405茶楼听八卦 曹母又纠结了一个月,看着日渐消瘦的曹格终究忍不住了,对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不行就去找她吧!” 曹格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瞥了母亲一眼,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月,曹母心想江云屏怎么还不上门来请安,问曹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呐?都老大不小了,你弟妹都快生了,光靠我一个可看不了孩子了,如今会跑了,满院子跑的我都追不上!” 曹格道:“不是雇了一个婆子么,怎么会是您一个人呢?” “她做饭洗衣服都忙的很啦!” 曹格只是一声苦笑。 曹母看着纳闷儿,问小儿子:“你说这江云屏,还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都放!话说你自己大哥可以娶她了,她怎么还不上门儿来呀!” 曹旭同情的看了母亲一眼,随即道:“娘是亲口跟大哥说的吗?大哥怎么说的?” “你大哥还能怎么说!心里美着呢呗!还有那个江云屏,这会可算是如了意喽!探花娘子!”曹母愤愤的说。 曹旭噗嗤就笑了… “呃,娘呀,要不你把话给我哥说明白了吧,我哥可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暗示什么的不管用的。” “唉!也是,我的傻儿子!”曹母依旧叹息不已。 不过这不影响她的行动力。 “儿啊,你去跟江云屏说吧,娘许她嫁给你了!你们商量什么时候办一桌酒席,简单点成亲了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这个事儿就别拖了。” 曹格看着老娘微微皱眉,垂下眼帘道:“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儿子听不懂。怎么又跟江大娘子扯上关系了,先前看娘那么讨厌她,儿子已经跟她彻底决裂了,她也说了,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老面前!儿子的事以后别再牵扯到人家了,好吗?” 曹母傻眼了:“啥?她,她不再纠缠你啦?” “人家没有纠缠我!人家…追求者众多,条件都不错,我一个无钱无势的鳏夫…也就母亲把我当回事!”曹格这话没错,这几年江云屏的追求者很多,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男士。 曹母不信,这话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认为曹格在抬高江云屏,好让自己将来不至于太为难她。 曹母心想你越这样我越不信。 找了一天下午,曹母悄悄去了一家茶馆,坐在那里听八卦,半天都没有人提起曹格,她动了点心思,抓住小二耳语几句,塞了几个铜板。小二眉头跳了跳,心想这老太太打发叫花子呢,不过看她年纪大了的份儿上,帮帮她罢了。 于是瞅准了最嘴碎的一桌子客人过去凑趣的说:“这几天没听到曹探花说亲了吧不知道怎么样了。” 客人听了闷笑不已,曹母给笑得正气愤不已,这桌客人才有一个说道:“这曹探花呀,我比较了解,我曾经跟他合租过一个房间。” 同桌嗤笑:“吹吧你就!” 那人急赤白脸道:“告诉你们,我真的跟他合租过房间,只不过只有几天时间而已。” “那行,你说点新鲜的听听,别说我们都知道的那些!” “你们不知道的?”那人歪着头想了想,道:“行!反正我一直挺关注他的,说不准还真比你们了解更多!” 众人起了兴趣。 “呃,怎么说呢…这样吧,先说结论,这 曹探花呀,他是成也是女人败也是女人!” “这话怎么说?” 曹母心想,都是江云屏害的,这人倒了解些内情。 “曹格呀,我听他说过,本来是个挺天才的学生,可是每逢即将下场,家里就有丧事,祖父母,父亲,生生耽搁了几次机会,还误了婚姻。然后他终于能够下场考试的那一年,都二十六七岁了,那个时候他想游览一下增广见闻,所以去了清河府!大家都知道,在那里他救了…说白了只是帮了个忙,遇见了江大娘子!这是他幸运的开始!” 曹母懵了,这人说反了吧! “从这个时候起,路途上有江家照顾着,来到京城便跟江家人分开了。于是就跟我一起租住了。因为他想住进承恩寺,那里他倒是听说过氛围特别好,他以为谁去了都能住,可惜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盘缠不多,还是路途上江家照顾,省下来的。就那点盘缠…说实话他连合租都住不了几天!” “然后呢?” “然后江家几位爷看到了他,直接请苗二老爷给弄了一封推荐信给他在承恩寺里弄了一个厢房!” “哎呦,这命好啊!这承恩寺的厢房得多大人情呀!” “不止呢!江家人连他日常斋饭用品钱都给了!据说出手就是一百两!否则他在承恩寺一住几个月,那斋饭钱也够他受的!” “可不是么!京城居,大不易呀!”旁人认同。 “然后他就中了探花!” “唉!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就没那个福气,也遇到个江大娘子那样的女人,有那么强大的娘家!” “你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吗?告诉你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哦,还有?” “您听我说呀!”那人看自己已经成了茶楼的焦点,很是得意,接着道:“这得中探花,光宗耀祖的事儿。但是咱们都明白,这探花呀也只是个敲门砖,并不代表他就能受重用!” 不少人认同的点点头,每隔几年就有前三甲,可是古往今来有几个内阁大臣出自三甲?说到底能不能在宦海沉浮中脱颖而出还是要看运气和实力,谁会去看名次! “所以呢,在这一点上,江家莫非还能帮得上忙?”有人不太了解,问道。 “江行中,知道吗?” “知道,木翰林的关门弟子!当年为了知白少爷……嘿嘿,谁不知道啊!” “你看看你!就知道传谣言!这个待会儿再给你普及一下,先说曹探花的事儿。曹探花在京城和官场是没有半分人脉,可是他第一个差事就是清河县县令!你们当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那是他回乡之前,应邀去了趟江家,木翰林正好跟着江行中回去了,江家给引荐的,木翰林喜爱他的才学和稳重,这才收做学生的。据说去清河县做县令就是木翰林的手笔,他要好好培养曹探花,因为江行中那个时候还小。” “这人要顺起来,运气真是挡不住啊!” “可是清河县是清河郡主当年做县主的时候的封地,这种地方的县令一般不太好做出什么业绩来,而且封地主人一般不会太喜欢朝廷的官员在自己的封地管理。”有人很熟悉内情。 “所以说啊,木翰林深谋远虑,曹探花运气逆天!”这人喝了口茶,摇头赞道:“不服不行啊!” “怎 么说?” “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这是清河郡主的封地!这清河郡主又是谁呀?江大娘子的妹妹,呃,当然,人家是嫡出的。这能给曹探花为难吗?不要帮太多好不好!” “嗨!忘了这茬儿了!” “是吧!还有呢!人家江大娘子的大女儿女婿就生活在清河县,恰巧女婿是县衙的一个捕头!这衙门上的事儿还不是尽心尽力不给使绊子!” “哎呦呦!”有人羡慕得都拍大腿了。 “这不是在清河县站稳脚跟了么,曹大人就把老娘和弟弟接来了。人家江大夫人在县主府招待的曹大人和曹老太太!那个时候曹探花才跟江大娘子重逢,算是二见钟情了吧!此后江大娘子是又是做饭又是做衣服,妥妥的把曹家上上下下打点的滴水不漏,曹老太太享福喽!” “这江大娘子怎么的,是个和离妇人吧,怎么难道还很有钱?” “何止!当初或许没有如今这么富有,可是也有好几个铺子,许多体己银子的。人家是谁,清河府首富的女儿!” “那还等什么,曹探花为什么不娶了江大娘子啊?”有人不明白了。 “嗨,要不说曹探花是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呢,这不一路靠着江家,也就是江大娘子的面子帮衬,只要在清河县做满三年,马上就能升官的。可惜,他娘来了!” 曹母一听这话,血往上涌,脸上顿时通红,她深吸几口气,想听这些人是怎么颠倒黑白的! “他娘来了怎样,难不成不同意这门亲事?” “不同意?那算是温和的说法,那简直就是以死相逼的反对呀!” “等等,我问一下啊,这期间曹家还有没有接受江大娘子的帮助?” “嘿嘿,你可问到了点子上了!”这人嘻嘻一笑,“关键就在这里!曹探花已经把江大娘子当成自己人了,坦然接受也就罢了,曹探花的母亲,哎你们说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穿人家的,完了还嫌弃人家!” “嫌弃啥?” “呃,倒是也有道理,比如,江大娘子是和离的妇人,有三个女儿,大女儿都已经有了孩子。还有就是比曹探花大三岁!” “哦,这个是要考虑考虑……” 有人点头理解,有人却说:“考虑个屁呀,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帮衬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如果你在意这些,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人家的好意嘛,对不对!” “就是,人家的条件和帮助你享受了,结果人家的出身你嫌弃了,这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江大娘子有没有骗人,从一开始就没隐瞒过身份!好么,这一路扶持,扶持出一个白眼狼!” 曹母一口气闷在胸前,几乎就要拍案而起,可是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职责她白眼狼,让她百口莫辩。因为被别人赤裸裸的说出了自己的行径,她羞愤极了。 “所以后来曹探花调离清河县,人家江大娘子也没有死乞白赖的追着跑,人家来京城发展了。然而曹探花隔了几年也来了京城,两个人又相遇了,君未娶卿未嫁,又好上了。曹大人是真的想 要再续前缘,可惜家有浑不吝的老娘呀!” 仿佛当真看到了那样的情景,众人哄然大笑,曹母在这笑声中踉踉跄跄的逃回了家。

406知白的下落 曹母的决心 曹母的离开只有店小二注意到了,不过看桌子上放的铜板足够茶水钱,也就没有说什么。 茶馆里的话题还在继续,无非就是上次巷战之后的护驾之功。那次的功劳才让曹格又回到圣上的视线之中。 当然众人还奚落一顿曹母千挑万选的媳妇,娘家人却是那种德行。少不得爱才的人们唏嘘一阵。 茶楼里静了静,方才说江行中和知白绯闻被怼了的那个忍不住问道:“还有呢,你方才不是说知白的事如何,你倒是有什么新情报?” 那人一扫方才的感慨,来了兴致,道:“好好好,说说知白!” “人家知白当初跟着江行中那是看着他,后来不是把亲妹子陆白芷嫁给江行中了么!这肯定有很多人不相信,说江行中的表现不像是如此。可是根据结果来看,虽然结婚当日江行中都表现的很麻木和不耐,但是新婚第二日就眉开眼笑,那怎么可能嘛,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为什么呀?” “知白兄妹俩那是孤儿,无根的浮萍,换你是江大夫人,最有前途一个儿子你会同意他娶一个孤儿吗?” “有道理…” “别的不说,木翰林可是惦记江行中很久了,常常想要给他介绍自己的侄女。你想江行中那个性子,既然心中有人了,怎么可能再接受别人?可是为了防止别人对陆白芷动歪心思,他才拿知白当挡箭牌。” “这说不通呀,毕竟如果是为了瞒着江大夫人,那最后江大夫人是怎么把陆白芷给他娶回来的?” “江行中什么人呐!那是能够把帝师木翰林说的哑口无言的人!他先是把跟知白的绯闻闹的满城风雨,在江大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选择跟知白一模一样的陆白芷,虽然长着同一张脸,可毕竟是女的,仕途无碍,不是么,江大夫人当然会同意喽!” “可是有人说知白就是陆白芷!” “我呸!”那人激动无比,“那知白曾经面见过圣上和太子,那是有人为了对付江行中故意诽谤!想给陆白芷安上一个欺君之罪!其实真正的知白已经出海了。” “可是这么多年不曾露面,而且他那么有天份,选择出海…太蹊跷了吧!” “哼哼!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人得意的笑了:“当初知白离开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总是把他和江行中强硬拉扯在一起,再加上可以出去增长见闻。” “何以见得?” “知白少爷回来了,知道吗?” 这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真的吗?” “你亲眼看见了?” “当然,若非亲眼所见,我怎敢如此笃定!” “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在东山书院也有几个好友,那日趁着书院半日休息时间,我应邀去会朋友,因为晚了点,我就从小路上前,碰到一个身穿斗篷的人,我一时没注意跌倒了,那人来扶我,我才看到是知白少爷!我当时都愣住了,他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他,我点头,他笑了,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若不是你们说的太过分,我都不会说出来!” 众人静默一会儿,有人说道:“会不 会是陆白芷假扮的?” “假扮你个头!知白少爷可能是出海的缘故吧,脸上和手都挺黑的,而且声音低沉了许多。而且他似乎比陆白芷高了一点。再说了,我碰到知白少爷的时候,陆白芷还在家带孩子呢。” “哦,也是。”众人谁都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江行中会让生完孩子不足百日的陆白芷扮成知白去东山书院找木翰林继续深造。 也亏的他们行事谨慎,没人注意都要化妆,这才没有露出破绽。 通过今日,知白仍在跟随木翰林学习的情报飞一般传开了。 江行中和陆白芷两个人相视一笑。 且说曹母回到家,感觉头重脚轻,曹旭媳妇问她去了哪里她不说问她吃什么她也不说,最后回到自己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曹格在门外看到了,心底叹息一声。 曹母一天没有吃饭,夜里曹格曹旭强行破门,只见曹母裹着被子在床上坐着发呆。 看见兄弟俩,才仿佛清醒了些,方才兄弟俩敲门破门的动静仿佛都没有听到。 “曹格…”曹母无意识的喊。 “儿在。”曹格很恭敬的回答。 “曹旭…” “在,在呢。”曹旭有些心慌。 “娘…”曹母欲言又止。 曹格回头招呼弟妹:“端过来吧。” 曹旭媳妇赶紧端着一碗粥过来,曹格接过来,对曹母说:“母亲,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吃口饭吧。” 说完坐在床沿,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曹母嘴边。 曹母木然的张嘴一口一口的喝着,曹格一勺一勺的喂着,曹母眼中蓦然流下眼泪,曹格只是给她擦去,接着喂。 “曹格,你恨不恨娘?” “不恨。” “真的?” “我只恨自己不够坚持!” 曹母听了,蓦然嚎啕大哭。 曹格看着碗底没多少了也就不再强行喂了,劝慰了几句就出去了。 曹旭两口子好不容易把曹母劝慰好了,扶着躺下,等她睡着了,才退出房间,关上门。两个人才长舒一口气,就见曹格背着手站在院中,看着屋顶上才冒出头的月亮。 。 ?“大哥…” 曹格回头,直接对曹旭媳妇道:“辛苦弟妹了。” 曹旭媳妇摇摇头:“大哥客气了。” 曹旭送妻子回了房间回来跟曹格站在一起,叹了口气道:“哥,你说这样行吗?娘她会不会落下病?” “你放心,她刚才不是哭出来了么,这就没事。”想了想,又解释道:“小旭,大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母亲这几年越发固执,尖锐,不这么做她永远想不明白。” 曹旭笑了:“哥,我信你,而且我也知道娘,她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愿意的事情就装傻罢了!” “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容母亲一直装傻下去。我也曾经妥协,可结果也并不好,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 “大哥,我支持你!虽然这支持晚了点。”是着头,先前他也不赞成来着。先前他认为就算哥哥在 京城毫无根基,但是也是很多富贵人家招婿的首选,探花诶!可是这些年也看清楚了,招婿的富贵人家很少有无欲无求,你娶了他家的闺女,她家大事小情都得你来张罗,!当官了,他家人会不会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太多事情你设想不到! 像江家这样基本只帮助你没有要求的,太少! “哥,以后,你一定要天天高兴!从前的你,太苦了!” 曹旭都觉得坊间说的没错,在家的大哥总是命运坎坷,遇到江家人才顺风顺水!可是把自己和母亲接过来之后,又不顺了! 他已经决定了,等哥哥和江大娘子成亲后,就带着老娘回乡去。 江云屏离开已经三个月了,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曹母最后挣扎了三天,又自省了三天终究承认是自己妨碍了曹格的婚姻幸福和仕途。 曹旭很高兴,曹格却无动于衷。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这才刚开始…”曹格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 曹旭懵了,母亲都投降了,而且也反省了还不行吗? 曹格依然没有写信给江云屏的意思,仍然日渐消瘦。曹母嗫嗫的问,曹格只是不说。 直到曹母又哭了,问他到底在等什么? “母亲以为江大娘子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我曹格的回头吗?” 曹母呆了,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惧,若是因为自己,江云屏在这段时间跟了别人… “那…那你赶紧写信给她呀!” 曹格摇头,道:“上次母亲那般防备她,辱骂她,她全都听到了,她说今后不会再见我,更不会再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即便将来我求着她,她也不会再回头!她说为了跟我在一起,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只剩下一点点尊严了,她宁可一辈子孤寂,也绝不放弃最后的尊严!所以母亲可以不用担心了!” “不…不是…怎么就最后的尊严了?这不是同意了么!娘同意啦!” 曹格缓缓摇头,慢慢说:“迟了!!” “怎么就迟了,她嫁人了?” “那倒没有!” “只要她没嫁人,你告诉她你要娶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不会的!迟了!” 曹母不明白,既然江云屏没有嫁人怎么就迟了! 直到曹旭看不下去给她反复强调了“尊严”这个词! “人家再怎么和离过,也是女人,您想想您从前是如何对待人家的?你是如何评论人家的?一次两次为了大哥人家忍了,三次四次呢,您这对人家的伤害能这么轻易的就翻篇儿吗?” 曹母愁的皱眉道:“那可怎么办嘛!” 曹旭也叹气:“江大娘子说了就算是我哥去求她她也不会回头!所以我哥也不会去清河府…” 曹母蓦然站起来:“他不去我去,她没说过我去求她她也不回头吧!你哥哥是个做官的人,得要你说的什么尊严,我一个老婆子我不需要!我去找她我去求她!” 曹母说着说着心酸的直掉眼泪! “造孽呀!”她抽抽搭搭的,即便是打自己的脸,她也得把江云屏给曹格追回来!

407有人终成眷属,有人驾鹤归西 苗氏这里自然有人给她报进度,听说了曹母要亲自去清河府请江云屏回来,苗氏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曹格好歹有些良心,知道给云屏找回些尊严来!” 雅芝目前已经成了苗氏身边最倚仗的大丫环了,莲月那次伤好后,跟二管家江永看对了眼,于是苗氏做主让他们俩成亲了。 莲月本来死活不同意,后来苗氏跟她谈了一次,她就同意了,如今已经跟着江永去跑生意了。 双喜两口子也有日子不在京城了。 过了一个月,曹格带着老娘连同江云屏一起回了京城,次日,曹格和老娘来见苗氏,正式求亲。 苗氏想了很久,还是道:“再嫁由自己,云屏同意,这事儿就成了,不必来问我!” 又对曹格说:“你曾负她一次,切不可再负她!” 曹格道:“格以性命发誓!” 苗氏便点点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从江家出来,曹家女母子均同时松了口气。因为江云屏虽然请回来了但她说的很明白,若苗氏反对,她绝不会嫁,一定要等到苗氏同意了,才能嫁。 殊不知方想那一席话已经让苗氏改变了看法。于是定在半个月后成亲。 苗氏看着黄历笑道:“五月,春暖花开又不是很闷热,的确适合成亲,怪不得都选择这个月!” 雅芝进来问:“夫人,还有谁要成亲呀?” 苗氏捏着手里的信道:“楚天歌,他这次出海我不是让夜铃帮忙了么,两个人终于郎情妾意了!” “夫人您不就打着这个主意么!”雅芝笑道。 “这不是不能明说么,这话一旦明说了,能成也成不了了。” 雅芝给苗氏端了茶水,苗氏接过来喝了一口,纵然再怎么不是个雅人,这几年光喝好茶也能品出个一二,当下夸赞道:“雅芝这茶泡的越来越好了!” 雅芝笑眯眯的说:“也只敢听夫人的夸奖!” 苗氏闻言佯怒道:“什么意思,这是说反正我也不懂的意思吗?” 雅芝呵呵笑着:“夫人,您自己常说的,再好的茶给您喝也是浪费,奴婢的手艺伺候您正好!” 苗氏无语,只得转移话题道:“嗯,这手艺其实可以了,完全可以嫁人了!” 雅芝便慢慢羞红了脸,小声道:“夫人耍赖。” 苗氏喝着茶,心想,这结了婚的跟没结婚的比,言语上总能占点便宜,这都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和没生孩子的,也能在言语上占点便宜,这就是经验的力量。 随即苗氏被自己给逗笑了跟自己的丫环斗嘴还这么耍心眼儿也是没谁了。 张熙正终于回了趟家,整个人又黑又瘦,双手粗糙的很,回家当日才跟江云灵说了没几句话,整个人就在浴桶里睡着了。江云灵心疼的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加热水,按摩,洗头发。等他醒来又给他准备宵夜,吃完饭,张熙正去看了儿子,回来才说白帝师已经去了北方,要他留在京城准备京城京郊的粮食改良实验,明日他还需要进宫面圣。 于是江云灵赶紧让他休息,张熙正几乎是秒睡。江云灵这才收拾他的行礼,原先的衣服早已破损,如今大部分衣服都是粗布短衫,江云灵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先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为了符合他的要求,让丫环连夜去库房取了几匹棉布,赶制了几身便于活动的衣服。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衣服还剩下一些 细节,丫环们催着江云灵快去休息,她才回了房间。 她才睡着,张熙正就醒来了,刚睁开眼还有些迷糊,转头看到江云灵,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回家了,终于见到媳妇儿了。他赶紧凑过去把江云灵搂在怀里,香喷喷的,他便在她颈肩处多吸了口气,江云灵被惊醒,问他:“做什么?” 张熙正闷闷的声音传来:“什么都做不了,待会儿得去面圣!” 江云灵又睡了个恍惚才明白他的意思,手指捏着他腰间使力道:“叫你乱说!” 含羞带怯,粉面薄怒,张熙正看得心痒难耐,凑过去含着红嘟嘟的樱唇一阵辗转… 最后大为叹息:“唉!这点时间真的什么做不了啊!你等着,晚上回来啊!” 说罢赶紧起身,把要跟着起来的江云灵按回床上… “你天亮了才躺着,快别起来了。我自己洗漱就行了,以前在外面都是自己动手,还要伺候老师。今天算休息好的了,还能搂着媳妇睡一会儿…” 江云灵嗔他一眼,顺从的躺下来,心想这出去一年怎么回来说话这么荤素不忌了…回头可得好好审问一下他都是跟谁学的! 张熙正传达了白帝师的意见,张熙正说拿自己庄子的土地做实验,圣上哪有不准的,笑眯眯的看着即便黑了也还是一表人才的张熙正,心中有些明了白帝师选他做学生的原因了。 虽然上次张熙正考中了同进士,成绩并不好,但是结合他少年经历,后面用心看书的时间委实不多,能中同进士已经不易了,如果为了仕途,他的条件完全可以再考一次,绝对能中。可是他甘愿跟着白帝师田间地头的跑,丢下娇妻幼子全国各地跑。 一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子生生变成一个农夫! 圣上很好奇昨晚上江云灵有没有让他上 床去,会不会嫌弃这个土坑里刨出来的丈夫。 看着张熙正精神奕奕的样子,圣上估计他回家受到了很不错的待遇。 见圣上走神儿,张熙正微微皱眉,大声道:“请圣上定夺!” 圣上吓了一跳,为掩饰自己的愣神儿,故意为难道:“这个,你和白帝师辛苦奔波,还要拿自家田地来做实验,朕自然感激不尽,可是你至今也没个差事…白帝师他没有什么打算吗?” 意思就是你老师让你这么做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张熙正想了想赶紧道:“是,老师说起了一事。” 圣上心想:这才对嘛! “哦,说什么了?” “呃,老师说,今年种田是实验有可能颗粒无收,也可能减产,当然也可能获得丰收,保不准的事儿,请圣上下旨,实验田能够免税!” 圣上愣了一下,道:“准!” 张熙正很高兴,道:“谢圣上!”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没了!” 圣上让张熙正退下了,当然赐了一堆财物。 圣上心想是自己变得市侩了,还是他们变得单纯了? 反正利国利民的事,自己多支持就是了! 当下开始研究给张熙正一个什么差事才好。毕竟人家没要求自己也不能这么不识趣呀! 三日后,张熙正经圣上特批,成为了京郊热土县县令!江云灵随行任上,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官眷。 曹格终于迎娶江云屏,婚礼低调极了,两个人只打算叫上亲戚有个两三桌就够了,可是听到消息的很多人 ,例如当年巷战中的官眷,那些镖师,那些家丁和侍卫,都纷纷前来祝贺,甚至太子侧妃送来了贺礼,禧亲王夫妻也联袂而来… 最后江云屏赶紧让曹格去祥云楼来办宴席,曹母担忧极了,那祥云楼可是生意兴隆,临时去包桌怎么可能有位子! 江云屏笑道:“不怕,让他们今日停业就是了,我的陪嫁铺子,我还做得了主。” 曹母给雷的外焦里嫩! 祥云楼大厨一听东家办喜事,还有禧亲王这样的贵客,那是卯足了劲儿展示水平啊! 所以这场婚礼从默默无闻低调安静变成了全城的热闹!曹格不得不骑马让半个城的百姓看了个热闹,才算把江云屏从江家接回了家。 曹母如今真的后悔了,只要看江家的做派就知道,如果自己早点同意,曹格早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婚礼敲定那日,江家陪嫁的婆子就来了两个,丫环来了两个。实际上就是照顾曹格之子的。就怕婚礼上乱,忽视了孩子,这四个人分两拨只照看孩子,不管其他。 曹母偷摸的观察了几天,不知道比自己精细多少倍!嘘寒问暖,吃喝拉撒一点都不耽误,照顾的妥妥的! 曹母就捂着心口回了房间,当真是悔了! 而曹格江云屏成亲后不过一个月,一个噩耗传开,举国哀悼! 雍亲王病故! 圣上下旨,全国守丧一年! 苗氏心中早有预料,雍亲王不止一次跟她提过后事安排,早就把三名属下打发走了,就怕他们过于伤心。 况且古神医也跟苗氏说了实话,雍亲王时日不多了。 但噩耗真的传来,苗氏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 对雍亲王,苗氏有种忘年之交的感觉,又被对方托付了下属,比旁人更多了一些交集。苗氏下令家中所有人都着素服,下人也全部换装,以示哀悼! 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雍亲王才走了不足三日,苗老爷子也驾鹤归西! 苗氏受到双重打击,到底病了一场! 苗氏这一病就是三个月,等她刚缓过来,太子妃第二胎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所有人都以为江云秋是罪魁祸首,太子妃娘家人跳出来要求审讯江云秋,然而顾老太师却以一己之力压下众人的激愤,独自见了太子侧妃江云秋,一番谈话后,顾老太师向天下人宣布,太子妃临终前,亲口托付江侧妃扶养皇长孙!! 为了防止自家儿孙干出外戚干政的蠢事,他强硬的带着全家大小回了老家青阳!此时太子侧妃江云秋已经又快要临盆。 不久后,江侧妃生下龙凤胎,世人都认为皇长孙危险了,谁知多年后,圣上云游四海不知所踪,太子继位后,江云秋被扶正为当朝皇后,她直接请旨册封皇长孙为太子。之后几十年一直待皇长孙如同亲生,最后更是被新皇尊为太后,一直在宫里颐养天年。 这都是后话了。 等两边都出了孝期,苗氏的六十大寿就近在眼前了! 这几个月来,苗氏人虽然在京城,但是人手却早已经撒出去了,很多事情已经都在安排了,前世六十岁就退休了,如今苗氏虽然还年富力强,但她经历过太多事情,心已经淡然了,如今只想退休,种花养草,喝茶画画,下棋,听曲儿… 做一切休闲的娱乐,远离喧嚣。 六十大寿,她将大宴京城所有亲朋故旧,然后回清河府养老去! (马上大结局了,好激动!)

408皇家的贺礼 苗氏魂归西 苗氏一早就入宫谢恩了,因为今日是她六十大寿,圣上和太后以及各宫娘娘们都先赐了礼物。因为她如今是一品夫人了,跟跟圣上那点交情暂且不提,她对大展国的贡献可是天下皆知的,所以她既然在京城,这个六十大寿她不想过也得过! 况且苗氏自认为低调很久了,也是时候热闹热闹了,毕竟前段时间竟是伤心事儿了。 所以她除了在江云屏的祥云楼,自己的福龙楼和圣上的庆云楼之外,在家里也给下人们准备了席面。 在庆云楼招待皇亲国戚和自家人,在福隆楼招待亲戚,在祥云楼招待朋友。 在庆云楼,最起码太子会和江侧妃一起来,禧亲王夫妻会来,大长公主,福禄长公主会来,镇国公府也来人了,除了楚田在边关,镇国公和英德公主伉俪都来了。二皇子夫妻,也说会来。自家人除了江云屏在祥云楼帮衬,赶过来的姚氏在福隆楼帮衬,其余家人都在庆云楼。 苗家韩家等亲人在福隆楼,江驰中两口子在这里招待。 如今三处宴席都备齐了,客人逐渐到位,只等苗氏从宫中回来就可以开席了。 太后身子骨也差了些,没说几句话就咳嗽一声。 “今日是你的寿诞,哀家本不该提起伤心事,可是如今哀家身子也越发不妥了,今后还不知能见你几面!有些事哀家也不避讳了。” 太后喝茶稳了稳,道:“当年江侧妃初次来太后殿,你可记得圣上送了她什么?” 苗氏回忆了一下,道:“手串!” “那是哀家在圣上亲政的时候送他的。” 苗氏脸色一变。 太后笑道:“前段时间太子妃去了,你可知道顾老太师缘何肯带着全家告老还乡?” 苗氏摇头。 “江侧妃发誓,未来皇长孙继位的时候,这手串会转赠给他,如果那个时候江侧妃还活着的话。” 苗氏心中很是震动,太后回忆起来亦是如此。 “太子妃防了江云秋多少年,最终还是不再钻牛角尖,她不是个蠢的,只要抛弃偏见,很快能分辨出谁可以依靠!而圣上他一开始就看出来江侧妃的品德,所以无声的托付她守护太子的子嗣和江山!” 太后又咳嗽了,苗氏却担忧,就怕别有用心的人干涉,尤其是二房… “圣上看的穿许多人,却唯独看不穿你!所以他至今还做着美梦,有朝一日能够跟你在一起,但是哀家明白,你即便曾经动过这个念头,如今也变了吧!”太后的语气是笃定的,然而眼神中却是迫切的渴望。 苗氏斟酌了下,道:“苗氏即将逝去,若是有缘,未来我会在天涯海角等他,只做普通人,相伴余生吧!” 太后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否他一日是大展国的皇帝,你就一日…” “苗氏明日就逝去了,再不会见圣上!” 太后想明白了,这才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此,哀家就放心了!”太后闭了闭眼睛。 苗氏就告退了。 其实在某方面,太后和曹母是一种人,她们都防备着可能影响儿子前途和名声的女人。 圣上见到苗氏来谢恩很高兴,摈退左右走下龙椅亲手把苗氏扶起来道:“其实朕更想去宴席上给你祝寿,不过你来了也好,朕有礼物送给你。” “圣上已经赏赐了。” “朕知道你不缺那些个东西。”圣上神神秘秘的从后面的书架上取下来一个精巧的盒子,在手上掂了掂,递给了苗氏。 苗氏双手接过来看向圣上,他道:“打开看看!” 苗氏打开,是一封手书。 还有… “免死金牌?!”苗氏震惊了。 “朕想过了,你富可敌国,驻颜有术,身体健康方面又有古神医,朕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这个了,这即是朕的心意也是朕的态度,更是朕的承诺!” 苗氏颤抖着手,这个礼物实在太过意外和沉重了,她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却生生忍住了! “谢谢!”苗氏眼中潮湿着,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真的用了心,也动了脑子。 “有了这个,朕走了你也不用怕他们,你走了也不用担心儿孙。” “嗯!”苗氏重重点头。 离开皇宫后,苗氏深深的叹了口气。 回头望着巍峨的皇宫,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对这个地方好奇多过于敬畏,但疏离又大于亲切。 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动情的对象是这个建筑群的主宰,倒也只是里面一个过客。 朝代更迭,新君变先皇… 江云秋是个最聪慧的,皇家永远都是是非之地,如果真的想让子女后代平安繁衍,远离皇权的争夺才是正途! 不要妄图去考验人性,那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 江家二房只来了江峰中夫妻,毕竟二房只有江峰中参与了大房的生意,而他在二房的地位也足以代表整个二房。 江老太爷夫妻说年纪大了动不了了,二房江瑞言夫妻留下照顾他们。 江海中一家、江河中一家、江驰中夫妻、江行中夫妻、江流中夫妻,江云屏夫妻、江云灵、江云雀夫妻、江云雁夫妻,九个子女,九个小家庭都悉数到场了,子女们个个有出息,先不说九个子女本身,就说苗氏的姑爷们! 大姑爷,曹格,曹探花! 二姑爷,张熙正,白帝师关门弟子! 三姑爷,钟贺年,清河府富商,出了名的宠妻! 四姑爷,鸿禧,禧亲王! 再说儿媳妇,大儿媳妇乔氏温婉,二儿媳妇姚氏爽利,三儿媳妇楚颜绝色,四儿媳妇陆白芷灵动,五儿媳妇何氏柔和… 有人就开玩笑了若是自己有苗氏的福气,这辈子就值了! 关键这么多优秀的人聚在一起还和谐亲切,羡煞京城所有贵妇! 这一日苗氏收礼收到手软,笑到肌肉发酸。 据说往回拉礼物就动用了十辆马车! 苗氏在京城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苗氏呵呵的笑着,只是下意识的躲闪着大长公主探究的眼神。 苗氏分别去了三个酒楼敬酒,穿梭来回间,尽量少喝也喝了不少! 宴席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深夜,多少人大醉而归,多少人吃的尽兴! 苗氏给每一位客人都准备了回礼,妥帖的找人送回家去。又给今日服务的下人通通发了红包,这才醉醺醺的乘坐马车回了江家。 江家的宴席还没有散去,苗氏吩咐了今日没有吃酒值班的护卫和下人得三倍工钱,并且明日可以连休三日。 所以尽管阖家狂欢,但整个家里的安全却不需要担心。 苗氏身边也留了最少的人。 苗氏好好的洗了澡,很郑重的写了一封信。 凌晨的时候她上床睡觉。 雅芝看哪里都妥帖之后,这才把屋里大部分的烛火都熄灭了,然后悄悄退到了次间去,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她也在罗汉床上面靠着 睡着了。 蓦然窗户轻轻一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飘进来。 次日,雅芝早早起来查看了下苗氏的床帐没有动静,心想夫人昨日吃了酒,今日理应多睡一会儿,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在门口吩咐了端着洗漱用品的丫环们稍等一会儿,便去廊下鸟笼子下面逗弄昨日才收到的礼物,说是一只会说话的小鸟。 “长命百岁!富贵安康!”小鸟真的会说,不过只会说这两个词,想来都是故意调教的。 雅芝露出个笑容,看了看日头,又见乔氏已经进了院子,赶紧迎上去道:“大奶奶来的好早,不过夫人今日尚未起身呢,大奶奶稍等片刻?” “是我来早了,我略坐坐吧,这鸟儿闹腾呢么?才想听着它仿佛说句话了呢!” “是呢,大奶奶,会说句吉祥话呢!”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都觉得苗氏睡得沉了些。正犹豫间,姚氏也进了院子。 “怎么不进去呢?母亲还没起身吗?” 乔氏点头道:“许是昨日吃酒了……” 姚氏抬头看看天气,皱眉道:“可别是吃酒难受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乔氏道:“我和雅芝正说呢,应该进去看看的。” 说话间,媳妇们都过来请安,于是一起进去了。 雅芝凑近床前轻轻喊:“夫人,夫人?你醒了吗?” 没动静,雅芝急了,赶紧凑近了又喊了一回,还是没有声音。 雅芝赶紧掀开了床帐,只见苗氏正闭着眼睛,悄无声息。雅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推了推苗氏,仍没有动静,她不敢置信的把手指放在苗氏鼻翼下方…… “啊!夫人!” “母亲!” “天哪!” “母亲!” 房间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慢慢的变成了沉痛的哭喊声! 整个江家的所有人,都成放射状,,向着中心位置的苗氏卧房聚拢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昨日苗氏的六十大寿那规模还正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着呢,另一个消息以席卷之势瞬间把前一个八卦秒成渣! 苗氏死了! 在过完六十大寿之后,突然暴毙!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完全不相信,把传递消息的人给一顿臭骂:“脑子被驴踢了?江大夫人的谣言你也敢造?” “不是,不是!江家已经挂上白灯笼了!里面哭声一片呢!” “什么,真的假的?” 无数人涌向江宅,家在京城的几个子女先前回了自己家的,都接到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往江宅。 江宅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但是只要是江家子女的马车过来,再拥挤的人群也会闪出一条路来。众人从他们严肃的表情上猜测着这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谣言究竟会不会是真的…… 的确,江宅外面已经挂上了白灯笼,可是……万一不是江大夫人呢? 九个小家庭都到齐了,苗氏的屋子也就挤得水泄不通了,但是又一个人,谁都会主动给他让个道路。 古神医一大早被叫过来,听说是苗氏没了,他也吓了一大跳! 匆匆赶来,苗氏早已没有了呼吸。 雅芝在一旁神思恍惚,眼神呆滞,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409子女扶灵回乡 池彦廷请赐婚 “古神医,求求您了,快把母亲叫醒来吧!”乔氏几乎扑在古连云身上哀求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眼中的泪水凝而不落,她不敢让眼泪落下来,仿佛那样子,这件事情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古连云苦笑,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神医! “好,我再试试!” 江云雁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一句,她脚下就是一软,鸿禧赶紧搀扶着她,安慰道:“先别急,听听古神医说什么。” 屋子里静的可怕,古连云在众目睽睽之下下针,半晌后,收了针,直起身子转过来,僵了一下,缓缓摇头! 大展国慧武二十八年,苗氏在京城去世,年六十。 九个子女齐刷刷带孝,有官职的丁忧,江家禁了一切享乐。 圣上听闻噩耗,直接给传话的太监一个巴掌,直到太后来传话,说也得到了消息,圣上僵立半晌,猛然晕厥! 宫内大乱,太医们好不容易决定了谁出手掐人中谁下针,圣上就幽幽转醒了。 夜里圣上只带了两个侍卫轻装便衣来到江家,江家几个儿女在禧亲王的劝说下暂时回避,圣上独自在灵堂前站立很久,到底忍不住去后面看了棺中的苗氏,方才死心! 他蹲在地上给苗氏烧了些纸钱,又摸出一把梳子来,丢入火盆。 圣上离开的时候,身形一下子躹偻了许多。 男子们都要扶灵回清河府,而从清河府来祝寿的人们欢天喜地的来,却悲伤万分的回… 因为天气炎热,所以置办了打量的冰块,一路上尽可能快的回了清河府。 江家闻声也是痛哭一片,清河府商会也过来悼念! 苗氏下葬那一日,天空下起了小雨,很多人都说这是老天爷为了江大夫人掉眼泪了。许多在灾难中或其他方面受过苗氏恩惠的百姓也自发的来送行。 苗氏的送葬队伍比当初她的十里红妆更轰动,更气派! 江家人回到家中,江老太爷勉强撑着身子,让江峰中主持遗产分割。 苗氏先前出海前就写过一封遗嘱,在六十大寿之前又修改了一部分。 遗嘱没有太偏向谁,在场谁都没有异议。 江老太爷很欣慰,道:“你母亲没有白疼爱你们!财产虽然分了,但是家可以不分,不过不想一起过的,可以自立门户。” 谁都没有想要分家。 江海中提出了一直跟随苗氏的管家和丫环们的安置问题,江峰中看了看遗嘱,道:“这些似乎都托付给了江永了。” 江海中便点点头。 江家三年之内,锋芒尽收,生意也只维持原先的,也不再应酬。 一年以后,北关阵前先锋池彦廷深入敌后三千多里,发现了新的王庭,采用偷袭的战术强行掳走王庭新王,北方王庭最后一个公认的王庭血脉被俘,剩余部落之间互不承认,再难以形成凝聚一起的战力,北方边境已经没有大战威胁! 池彦廷被召回京城,圣上龙心大悦,加官进爵不说,还要给他赐 婚,池彦廷当庭下跪说自己心有所属,圣上瞥了一眼池参将,他作为父亲可是打包票说池彦廷没有喜欢的女子,尚未婚配的。没想到一眼看过去,池父正在对池彦廷挤眉弄眼,虽然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 圣上问了是谁家闺秀,池彦廷大声回答:“她本是我表妹,却被我家人所迫做了媵妾,抄没庆王府时被贬为罪奴。两年前被禧亲王妃所救,为她脱了罪奴身份,目前在禧亲王府做婢女!” 圣上没有就是一皱,乾安殿内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圣上有些生气,正想把这件事推后,以便不了了之,谁知池彦廷突然磕头求道:“圣上,臣恳求圣上赐婚,因为雪表妹因为自己的经历和身份坚决不肯嫁给微臣!可是微臣此生非她不娶!求圣上成全!” 圣上心里不高兴,正沉下脸,忽然想起来今日禧亲王上朝了,便转头问道:“禧亲王,王妃对这个婢女的事情是否了解?她有什么意见?” 鸿禧心道:“媳妇难得给自己一个任务,一定要完成的漂亮点…” 于是对圣上一拱手道:“启禀圣上,她认为家中虽然不能办婚事,但吴映雪的终身不应再耽搁。圣上仁厚,池将军英武,若是能够给池将军找一个能够陪他在北关常年镇守的女子,北关定会更加稳固!” 言外之意,吴映雪的身份在京城官眷内是混不下去的,武将家眷也不行。可是她可以随着池彦廷去镇守北关,你同意了池彦廷的请求,等于成算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会一辈子承你的恩情,为你尽心竭力的镇守北关! 早知道心甘情愿的守和被迫去守,可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口子年轻! 京城圈子里绝对混不下去,但他们可以在北关过的自由自在,他们会乐意呆在北关,以他们的年纪,绝对能够镇守三十年! 圣上懂了,也知道今日禧亲王为什么来上朝了。 “好,朕准了!”圣上做这些事情实在是信手拈来转头对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的官员道:“吴大人,朕给你找了个义女,你回头给备一份拿出手的嫁妆,以后跟池将军就是翁婿了!” 吴大人正在兵部,本是个不太重要的职位,忽然被点了名也只得跪下谢恩! 满头雾水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喜事还是祸事,散了朝他找到池彦廷打听,禧亲王直接一拉他:“走吧,上本王府上接你义女去,王妃肯定有很多话要嘱咐你,哦,本王也准备了一幅画作为添妆…” 只这几句话就让一旁的几位大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心想原来姓吴还有这种好处! 可姓什么是天生注定的,羡慕不来呀!! 晕晕乎乎的吴大人从禧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带着一马车的陪嫁,手里还捧着两幅画,禧亲王说了,一幅给义女做陪嫁,一幅送给他!而且他可以先选! 哎呦,吴大人觉得一路上都踩在棉花上! 吴映雪听说是圣上赐婚,整个人都呆了,一遍一遍的问,当真是圣上赐婚吗,池 彦廷有没有把她的身世说明白,是不是欺君了。直到禧亲王出面保证,她才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当初是为了断了池彦廷的念想,才说出除非圣上赐婚否则绝对不嫁的话,谁知池彦廷竟然当真了,而且做到了! “你们有这个缘份,珍惜吧!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江云雁劝她,“远离池家人,重新来过吧!” 吴映雪点点头,给江云雁磕了个头:“奴婢知道没有王妃的帮助,这事儿绝不可能,奴婢给您磕头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今生虽无能,但有驱驰,愿赴汤蹈火!” 江云雁扶她起来:“凡事有因就有果,你今日的境遇都是自己挣来的!不必谢我,就谢你当初一片维护之心吧!你是善良的,今后也要敬爱你的丈夫,爱护边关的子民!” “是!奴婢记住了!” “错了,今后你再不是奴婢了,你是堂堂将军夫人了!” 吴映雪便痛哭起来,这便是苦尽甘来了。 江云雁之所以这样帮助池彦廷,完全是看在吴映雪当初的善心,加上池彦廷的绝不放弃。两个人如同苦命鸳鸯,明明互相深爱,却被命运捉弄,既然池彦廷能够不顾世俗偏见,只对她钟情,江云雁没有理由不帮忙! 池彦廷也给鸿禧深深鞠躬,他为了吴映雪已经彻底断绝了跟池家的关系。其实如果池家当初肯用点心思,直接给吴映雪找个好婆家嫁了,池彦廷或许早就死心了。但是他们选择毁掉吴映雪,这让池彦廷爱慕之外更添愧疚,从而越发放不下吴映雪,她的遭遇越悲惨,池彦廷就越发不能放弃! 可惜,池家人不懂这个道理! 以为孤女可欺,却不知自己的良心喂了狗,池家却还有良心尚存的兄妹俩! 鸿禧夜里就跟江云雁邀功,说自己办成了这事儿,问有什么奖励。 江云雁歪着头想了想,道:“要不,给你生个女儿?” 鸿禧一愣,他真的很想要个女儿,可是生老大的时候她的经历让他再不敢让她生育。 “呃,太危险了,换一个吧!”他心惊胆战的说,双手不由得紧紧握着江云雁的手,每当想起她差点跟自己天人永隔,鸿禧就浑身僵硬,直冒冷汗! “没事的!”江云雁靠近他,依偎在他怀中,道:“你放心,这几年我身子骨养的很好,况且这次有你陪着,我一定是个快乐的孕妇,幸福的孕妇!更是健康的孕妇!” 鸿禧就慢慢放软了身子,紧紧搂着江云雁,道:“我怕,真的怕…” “可是我想要一个女儿,然后像母亲宠爱我一样宠爱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准备嫁妆,给她相看婆家…听她软软的声音…好不好?” 鸿禧沉浸在妻子描绘的美好憧憬中,那样的日子,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他心向往之,便冲口而出:“好!” 江云雁眯眯着眼睛笑了:“走,我们生女儿去!” 鸿禧一阵激动,跟着妻子走向床榻,迷迷瞪瞪的还在说:“好…”

410子女生活步入正轨 圣上禅位出走 凌晨,江云雁从睡梦中醒来,她梦到了苗氏。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能感受到母亲抚摸她秀发时候的温度,令人舒适的速度和力度,仿若有着舒缓情绪的作用。 一年多过去了,江云雁早已不再整日以泪洗面,母亲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她带着最幸福的笑容离开,在儿女齐聚一堂的情况下,安详的走了。 作为儿女,不应该沉溺于悲伤无法自拔,这会让母亲的灵魂不得安宁! 日子会照常过,对母亲的思念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了。 她要秉持母亲的一贯作风,不做守财奴。她跟鸿禧商量好了,要拿出一部分财产来用作前几年护国战争中牺牲的士兵的抚恤金。还要创办一个工厂,培训一些手艺,给在战争中伤残的士兵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这个想法是在鸿禧平日聊天的时候,感慨过退役伤残士兵和遗属的艰难,江云雁想出来的。 两个人不仅自己商量着,还把福禄长公主,大长公主英德公主等皇家公主都召集在一起,收集意见和建议,很快就拟订了一份具体的章程。 至于名称就叫军安所。 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负责核实牺牲士兵的情报并且根据规定发放抚恤金;第二个部分是来办工厂、农庄,负责给伤残士兵一个差事,按照正常人给工钱。另外军安所的所有工作人员尽量从军属中选择培养。 圣上听了,心中欣慰之余,也隐隐作痛,这风格,绝对是苗氏的女儿没错了。 太后精神越发不济,然而也象征性的捐赠了九千两银子。 作为发起人的禧亲王夫妇,除了捐赠出全国各地的农庄十余个外,还捐赠了启动资金五百万两,同时招募了第一届委员会执行队。 大长公主捐赠了一百万两,福禄长公主和英德公主也一样。 军安所还有个固定的办公场所,专门接受社会捐赠。 军安所正式开办半年多的时候,江云雁如愿生下一个女儿,这一次十分顺利。 鸿禧瞬间父爱爆棚,整日里不论去哪里都会提起女儿,眉开眼笑的,竟然带动了京城一部分风气,无数家中有女儿的,也开始宠爱起来。 鸿禧宠爱女儿天下闻名,从小就让她读书习字,习武骑马,只要女儿想学的,绝对不反对。但他对女儿也是严格的,琴棋书画不能不学,礼仪礼貌都得出色才行。 军安所的名牌是御笔亲书,这也是圣上最后一次公开赐字。 鸿禧的女儿刚过了百日没多久,太后殡天! 圣上悲痛欲绝,却遵循太后遗愿,一切从简,全国的孝期也缩减为九个月。 太后一生也堪称传奇,朝野民间都有她的传说,而她后期的低调和最终仍为国为民的遗愿,也让她成为备受尊敬的太后。 圣上深夜来到空荡荡的太后殿,回想着太后临终之言,陷入了沉思。 “皇儿,哀家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你!但之后的几十年,哀家幽居后宫,并不曾为你分忧,反而一直接受供养!这一点上,哀家还不如苗氏…皇儿,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大展国的皇帝了,那你就去找苗氏吧!只有你不是皇帝了,她才会…接 受你!” 他以为太后那个时候已经糊涂了,所以痛哭流涕之余并没有多想,可是办完了丧事,他总是会想起这段话来。 目前,白帝师和木翰林年岁都大了,江行中做主把苗氏在京城中的宅子设立了名儒斋,给没有子嗣供养的名流大儒一个安详的晚年。 白帝师也奔波不行了,跟木翰林老哥俩一商量反正以前也经常去住,所以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所以两个人各自带着一车藏书住了进去。 一时之间,名儒斋天下闻名。很多名儒慕名而来,各自都有几本珍藏书籍,来到这里后,还能互相交流,生活条件很不错,氛围也好,所以他们最后都选择在这里养老,人走了之后,名儒斋负责厚葬,藏书捐赠给名儒斋,十几年后,名儒斋单门开辟了一处院落用作藏书,配备专人负责管理保养,知道了这些藏书的重要性,还专门成立了藏书院护卫队。 而知白的学问积累的越发惊人,她频频出现在木翰林身边,心知肚明的木翰林再也不排斥她的女儿身,倾囊相授! 在知白四十岁的时候,被收入名儒谱中。 其中这样写道:“陆知白,女,真名陆白芷,江行中之妻,慧武帝禅位前亲颁圣旨,恕其女扮男装欺君之罪,因爱其才特许参与名儒论道。” 江行中渐渐崭露头角,在与北方王庭诸多部落首领的谈判中言辞犀利、寸土不让,给最终的议和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初露峥嵘。 江驰中和楚颜在东关镇守,也添了一个女儿。东关固若金汤,江驰中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头,也算是很有震慑力了。江流中经常带着媳妇游山玩水,情怀的积累日益饱满,有几首怡情的诗作也已经小有名气。 江海中江河中一个南边一个北面,把江家的生意妥妥的打点着。 江云屏尽管挽留过了,但曹母还是决定带着曹旭一家三口回老家了:“如今有曹格在京城做官,老家也不会再欺负我们的。而且有你在他身边,我更放心了!以前…是我的不是,你不要记恨我,好好跟曹格过日子!” “婆婆说哪里话,我从没有记恨过您。您从没有做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您也是一心为了曹格好,我明白的。”江云屏也是做母亲的,理解是当真理解的。 曹母终于流下眼泪,握着江云屏的手,道:“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你受委屈了!” 江云屏也哽咽了,这句话比太多道歉都令人感动,这才是真正的接纳! 张熙正的实验田很成功,他也开始收徒弟了,现在他在家里整理笔记,还时不时去看看白帝师。两口子终于厮守在一起了,张熙正也稳步高升着。 江云雀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钟家把她捧着,公公婆婆整日里看着孙子孙女们,心花怒放。钟贺年也经常在出差的时候把江云雀带着,出门散心。 江云雁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不出面,但是军安所的事情都是她在幕后运作。 苗氏离开两年多了,孩子们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各自有自己的生活目标了。 圣上这一日突然微服去了大长公主府。 杨荣立以 为有什么紧急军情,一路跟着圣上,直到圣上说来找大长公主,他才微微退后一步。 “圣上有事儿问?”大长公主没那么多顾忌,也不想去客套,直接问。 “咳咳,姑母说的是。朕有个疑惑,想请姑母给解惑。” “说来听听。” “母后临终前,曾经说过一句话,当时朕没有在意,可是这段时间越来越忘不掉那段话。母后说朕如果不是皇帝了,可以去找她…这,是什么意思?” 大长公主动容了,失声问:“她这么说的?” 圣上点头:“朕听不明白。” 大长公主站起来掐算几次,一直摇头。 “贫道已经数次掐算失败了,以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还以为她已经回了老家,如今看来,兴许…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大长公主蓦然道:“荣立,把那只墨玉簪给我。” 杨荣立呆了一下,却没有动。 大长公主伸出的手抖了一下,忽然懂了。 “原来…”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圣上说:“半年后,圣上再来我这里,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或者说是…交代吧!” 圣上很心急,可是这个姑母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她既然给自己半年时间,那么一定有道理。 “好!半年后朕再来,打扰姑母了!” 圣上走后,杨荣立问为什么是半年时间,大长公主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最后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他慢慢走出去,大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知道自己的命数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令人悲伤的能力,预见了自己的大限! 半年,还能再陪儿子这么久… 然后,你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我不在了,但愿你有一天能够得偿所愿吧! 圣上回去思考了很久,次日把太子叫进了御书房,整整闭门密谈了一日。 三日后,圣上在乾安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退位,正式禅位给太子! 满朝喧哗!朝臣们乌压压跪了一地恳求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不为所动,坚持禅位。 回去后,他只带了自己的暗卫就离开了皇宫。 太子继位,尊称他为太上皇! 皇后一下子成了太后,她不理解圣上的做法,但是自己的儿子已经继位,她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圣上问她愿不愿意出去走走,去看看壮丽山河,她犹豫了,她承受不来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圣上就让她继续就在宫里安养了。 站在京城之外的官道上,圣上一直在发愣,一直以来他都有很明确的目标,每次出来都有方向,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的事务缠身,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主子,我们往哪里去?”暗卫之一问道。 “呃,先去北关吧,看看士兵们种的地怎么样了!” 十几个人打马奔跑起来,是啊,北方有她的点子,这个大展国其实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四处看看,也挺好!

411大结局(上) 北关靠着大漠和草原,这里没有山峰,只有低矮的丘陵,看上去的确能够一望无际! 这里最晴朗的天气都有微风携带着细小的沙砾从西向东或者从北向南吹过。 所以这里当地的女子,皮肤总是不如内陆女子的水润白皙。 如今这个季节,正是初秋,然而北关的粮食却已经该收了,因为再过半个月,这里就会入冬,开始霜降了。 北关的秋天很短暂几乎只有秋收这十几日。 倪垣赶到北关外的时候,正赶上秋收。 金黄色的麦田在夕阳下,泛出比黄金还要耀眼的光芒,充满了整个视野。 “主子,喝口水吧。”暗卫递给他一个水壶。 倪垣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口问道:“小八,你说这北关外面这片麦田有多少亩?” 小八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皱了皱眉头,道:“属下不知,约莫得有五千亩以上,有的在丘陵背面,不能确切的计算。” 倪垣点点头:“看来池彦廷没有给朕…呃,没有跟我瞎说,他说有八千亩。在北关的背面也许还有,这样算起来,的确差不多。” 小八看了看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小心问道:“主子,我们今晚入关吗?” “再看看。”倪垣站在一个丘陵上,用苗氏给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时不时点评一句。 “嗯,很好,每个制高点都有一队士兵巡逻,主要是查看周边情况。” “嗯,军马也开始拉板车,为了尽快把粮食运走,不知关里是个什么景象。在哪里加工,有没有地方储存。” “主子,进去就知道了!” “好,咱们慢慢过去吧。” 倪垣刚说完,小八就紧张的打马挡在他前面:“有人过来了。” 倪垣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前方,只见三人骑马呈三角形往这边飞奔而来,在一箭之地停下来,为首之人勒马后,高声问道:“前方是大展国北关,军事重地,来者何人?” 倪垣道:“池将军故人,游历至此,特来拜会!” 为首的军士闻言让两个同伴留在原地,自己打马上前,仔细打量一行人,道:“秋收之际有些敏感,请先生见谅。如今北关不接待外客,若是买粮请到关后临时集市去,那里提供住宿和吃喝,交易也在那里进行。” “我们不买粮,只是来见朋友。” “那请先生报上名讳或给个信物,以便将军定夺。” 倪垣想了想,把自己的望远镜交给了军士。 军士一见就眉头一跳,当下恭敬了几分,抱拳道:“请慢慢跟着我战友前进,本将去去就回。” 说完打马往北关去了,跟同伴擦身而过的时候交代了一声,两个军士一左一右把倪垣等十几个人夹在中间慢慢往回走。 前方军士顷刻间已经没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一阵马蹄声急切的响起,远远的只见池彦廷带着几个副将快马加鞭赶过来,冲到近前才翻身下马直接跪在地上道:“太上皇驾到,末将有失远迎,请太上皇赎罪!” 倪垣下马,走过去把池彦廷扶起来:“是我不请自来,池将军何罪之有!” 池彦廷起来脸上难掩激动,给倪垣介绍了几个副将,这才护送着一行人进了北关。 进了将军府,倪垣就问了很多问题,池彦廷对答如 流。 “是,现在除了北关囤下的军粮,剩余的一部分会交易给附近的部落,他们会用牛羊和动物皮毛等来交换。当然也有直接来抢的,不过我们总是有预防就是了。交易得来的物资一般就给将士们改善伙食,还把那些皮毛都做成了冬衣,也囤着,关键时刻用得上。加工这些衣物会给关内的妇女们一份工钱,牛羊太多了没地方圈养就学着牧人们的做法,晒成干儿,能储存很久。” 池彦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倪垣听得认真,继续道:“还有一部分粮食就低价交易给附近的百姓,或者酿酒。至于我们种植的作物除了小麦还有油菜,自己收割后榨油。也会种一部分蔬菜,白菜黄瓜黄豆,鼓励城里百姓养鸡,定期收购鸡蛋和生鸡。” 倪垣听了很满意,但也有担忧。 “这样会不会太耽搁将士们操练?” “有一点影响,不过不严重,军队里本来就有很多农村里出来的,他们也许不是好士兵,但种田养鸡却是一把好手,这样的士兵基本上就固定作为后勤兵了。余下的士兵只在农忙季节分批次帮忙,每次都会确保半数士兵在随时出征的状态。” 倪垣点点头,道。“你们很用心,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是,我们经过几年的发展,如今已经形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就是后勤兵,虽说是后勤,主要是种地养猪养鸡,但是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操练操练,保持一下体能和作战能力。他们可以说是备用部队。第二部分就是常规作战部队,只在农忙季节分拨帮忙的。还有一支精英部队,现在条件好了,很多设备都能提供了,我们通过选拔挑选了一部分士兵,精心培养,一直保持强化训练,都是年轻人,潜力大。而且他们还需要读书习字,熟读兵书,按照指挥人才培养的。” 倪垣大喜,说要见见这些人,池彦廷就带着他来到一处院落,里面四个大房间满满的都是士兵,正襟危坐的听着先生授课,后院也是教室,这里的课程是战术,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沙盘和地图,无数士兵在跟前讨论推演… 倪垣老怀大慰:“真没有看错人,池将军果然是个人才!” 池彦廷谦虚道:“这几年总跟几个大将商议讨论,这都是大家集思广益,讨论出来的结果,并非末将一人之功!要论起这些奇思妙想,还是江将军的想法最多!” 倪垣想起了江驰中,顿时笑了起来:“那小子的确是机灵,继承了他母亲一部分的智慧啊!” 夜里,倪垣说不要大摆筵席,只在将军府简单吃一点就行,池彦廷便让吴映雪下厨,做了一桌酒菜,倪垣还没见过吴映雪,但好歹是自己赐婚的,便让请出来一见,吴映雪恭恭敬敬的给倪垣磕了头,倪垣让她起来才发现她似乎怀有身孕了。 在北关呆了十几日,倪垣就去了东关,那里果然也是很好的日子,但不同的是,江驰中那里多出来的粮食不卖给倭人,只卖给他们酿造成的酒。 而且东关的确没有北关那么辽阔的土地,不过有夜色森林,他经常组织士兵们分批去打猎,也算是锻炼也算是囤积野味。 江驰中也是提起女儿就眉开眼笑,倪垣觉得很神奇,怎么一个苗氏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她自己疼爱女儿,这底下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婿,都偏爱女儿,一个个有女万事足的样子,让倪垣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没有好好疼爱过自己的女儿。 尤其是鸿禧,那个人把女儿宠上天了都快! 倪垣叹口气,心想在这里好受刺激!想了想跟大长公主的半年之约也没多久了,回去路上可以去参观一下百日帝师讲坛旧址…这都是苗氏鼓捣出来的… 半年之约还有几日的时候,倪垣才会到了京城,他不愿意回皇宫去住,他认为一山不容二虎,皇宫内只有一个皇帝,这就够了。 皇家有很多别院,他挑选了一个最清净的院子住了,修整几天就去了大长公主府了。 杨荣立在大门口相迎,倪垣带着笑容跟他打招呼,他却表情僵硬。 倪垣收了笑容问他:“出什么事了?” “母亲她在等您!”杨荣立满面悲戚。 倪垣赶紧进了门,一路走过大大小小的院子,来到大长公主的院子,眼看就在眼前,倪垣却有种不愿意面对的感觉。 大长公主并没有在屋子里躺着,反而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喝茶。 “你来了,贫道等你很久了。”大长公主笑着招呼。 倪垣深吸一口气,回头瞥了杨荣立一眼,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丫那是啥表情,吓了朕一跳。 他走过去笑呵呵的说:“姑母见谅,去各地看了看,兴许耽搁了几日。” 杨荣立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母亲身后。 “半年前我就说过,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交代。”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我知道,她还活着!” 倪垣在这一刻屏息以待,听到这句话顿时激动起来,问道:“她果然活着吗,她人在哪里?怪不得从不曾入梦来!” “贫道也是奇怪,贫道施法也不曾请她入得梦来,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已投胎重生,二是距离太远,请不到她。原以为是第一种,后来你半年前跟我说了太后临终的话,贫道想明白了,她一定是又出海了,所以联系不到。而太后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充分证明太后是知道实情的,但是直到弥留之际才说,也是因为她作为太后的考量。跟我做母亲的考量是一样的。”大长公主回头看了看儿子他也因为苗氏未死的消息而深受震动,且面露喜色。 这么些年了,能够让杨荣立露出这种微笑的,只有她… “世界之大,苗氏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至于说她出海,也是一种猜测。”大长公主说:“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掌握她大概的方位,你们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去找,能不能遇见,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份了!” “母亲的意思是,儿子也一起去?”杨荣立听出了母亲的意思。 “你知道的,过些日子,你就陪着太上皇去找她吧!” “可是…” “你手里的墨玉簪…跟苗氏手里的是一对,相隔太远的话,是可以知道另一个在什么方位的。但是离得近了反而不会感应到。所以说还是要看缘份的。” 倪垣古怪的看了杨荣立一眼,问道:“这墨玉簪为何…” “哦,苗氏救过贫道,为了感谢她,贫道把自己的墨玉簪送给了她,那墨玉簪还有辟邪养魂的功效,贫道曾经跟苗氏说过,出门一定要贴身带着墨玉簪。而荣立手里支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所以…” 不能给你!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请关注幽幽浮萍新书《穿越之陪嫁难为》)

412大结局(下) 倪垣从没有来过大展国南方,曾经他被身份所限,只能在城墙上望着迷雾中遥不可及的南方无数次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要遍览山河,而今,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船头上,一袭白衣的杨荣立,打一如当年一般消瘦颀长。夜里的冷风吹来在脸上有些疼,可是他却指望着这点疼痛来缓解或者说转移悲伤。 大长公主那日回了房间后再没有醒过来,这是她提前就告诉了他的。 “早些准备丧事,一切从简。之后你就跟着太上皇去寻她吧!母亲再不是你的拖累了。” 杨荣立一生命运坎坷但他从来不曾埋怨过,更不曾屈服过, 可是生老病死不是他坚强就可以克服的,他无论如何都挽救不了大长公主的离世。 大长公主很豁达,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为了杨荣立还是不断的开导他,让他能够坦然面对生离死别。大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在乎杨荣立的心理,是因为她早就看出来了,即便如今也找回了身份和地位,杨荣立始终都没有让自己融进这个圈子。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只有大长公主这个母亲和江驰中这个徒弟能够让他的心境产生一点点的波澜。哦,或许还有……苗氏。 在大长公主看来,杨荣立这个儿子是禁欲的,甚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近身,他也不跟别的女人说话。可是他能和苗氏斗嘴吵架,虽然一次都没有赢过。 杨荣立前半生在寻找母亲,好不容易能够相伴,却才五年光景。 虽然大长公主对他说,若不是有人改了命数,只有生离死别的时候才会母子相认,如今这五年已经算是挣来的了。 可是人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被理智征服的,精神强悍如杨荣立,都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倪垣走出船舱就看到杨荣立这样个样子,那落寞的背影让他不知所措,失去母亲的滋味他不久前也亲身体会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劝说能够减轻,所以他没有安慰过杨荣立,可是,在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从小就跟母后在一起,享尽了天伦之乐,可是杨荣立跟大长公主母子相认却只有短短五年时间,而且他有两年的时间都在东关镇守,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年。所以他的悲伤,不是倪垣能够体会的。 现在的他,迫切的需要见到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也许,是他们都需要吧。 大船行进了几日,除了天空和海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倪垣站在了杨荣立身旁,一起看着远处海天一色,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你觉得我们的方向对吗?”倪垣问道。 “臣不知,不过墨玉簪是这么提示的,就是这个方向。” “那个墨玉簪……”倪垣想了想,还是无法开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别扭,杨荣立拥有一个跟苗氏成一对的簪子,而他现在都不肯给自己,他要留着。 虽然那是他父亲的遗物…… 倪垣深吸一口气,自己不能那么敏感,那么强势。 好吧,其实只是一只簪子而已。 也许是失去母亲的痛苦,也许是这海天一色的景色,也许是情感压抑了太久,反正杨荣立兴起了跟倪垣说话的念头,又或许他只是想要自言自语,恰巧有倪垣在身边而已。 “这世上有很多人,呃,我是说女人,你得去引导她们,她们才会做正确的事。很少有女人会去左右别人的人生。” “在遇到苗氏之前,我也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女人对我来说只是累赘和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从不相信女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从不相信女人会有跟我相同的智慧和勇气。所以 我一开始认识苗氏的时候,在我师兄的道观里,我耳聪目明,早已知道她在厢房里注视着我,我觉得很烦,很凌厉的看回去,她却纹丝不动。” “我心想也许是无知者无畏吧,她也许不知道我能听到她的声音。” 杨荣立讲述了他和苗氏认识到现在的几次交集,缓缓的叙述着。 他故意不相信她江大夫人的身份,以剑抵喉,她竟然不害怕! 她不会知道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靠近一个女人,虽然目的是吓唬她。 没有得逞啊! 他心想这个女人要么是天生迟钝要么还算是有些胆识。 所以,她作为让他们母子相认的恩人,还算可以令人接受。 不过她行事也太不拘小节了些,跟师兄长寿道长说话也是,丝毫不见外,压根儿不懂得什么叫避嫌!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女人! 可是,她是真的很有才华,很善良,很出色。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兼具她的所有品德了,所以…… 既然见过了她,又怎么看得见其他女人?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能感受到倪垣从做皇帝时期对苗氏的百般不同,他不会去争取什么,因为苗氏待他从未特殊过! 而身边这个人……也许才是苗氏心中的那个人。 师傅和雍亲王谈论苗氏的命格的时候,没有避讳的说自己是第五颗守护星,既然天命如此,自己为何要违抗? 能做她的守护星也不错,对吗? 倪垣静静的听着,心中的猜测逐渐被证实,有些话,不是你不明说出来,别人就猜不到的。 不过,他裂开嘴角,自己欣赏的女人就是这么优秀! 只有抛开了一切,放弃了至尊的地位和优渥的生活,才能知道苗氏向往的生活有多么的精彩,就算未来没有多少年可以挥霍,至少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游山玩水、烹茶煮酒,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大船心无旁骛,专心向着海岛前进,又行进了十几日,杨荣立说墨玉簪没有反应了,应该在不远的地方了。 倪垣激动的跑出船舱,依然只见到蓝天白云碧波荡漾。 杨荣立手里捏着墨玉簪,道:“也许这个近了,距离也不会太近。” “但是这个方向有人的地方只有一个,是吗?” “是的,这是距离外海最后一个岛屿了。” “那么方向就没有错误,只要我们朝着对的方向前行,一定会遇到她的。” 大船出海整一个月的时候,暗卫报告说已经看到了岛屿,日落的时候就能进港。 倪垣便掀了杯子冲出来,海上的日出早了很多,但是也给他的视线提供了很好的条件,他自己的望远镜距离不够远,暗卫身上的会看更远,他抢过来按照暗卫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在海天交接之处,有个小黑点。 “好!全速前进!” 日落的时候,果然有座巍峨的岛屿矗立在眼前,港口处灯火通明,倪垣很奇怪:“怎么这里比起清河府的港口也不逊色呢,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海岛?” “回主子,属下打探过了,因为江家的船队每隔几个月就要出海一次,有的目的地就是这座海岛,有的是需要远航,也会在这里补给。现如今这么热闹是因为近期就是出海的季节,冬日里这里也是略显冷清的。” “哦,这里的船队只有江家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江家的商队在这里会受到优待,而且他们的船队最多。” “这倒是个好地方,符合她所想的世外桃源!” “这里曾经是雍亲王的地方,后来雍亲王把这里送给了江大夫人。这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这座海岛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以当初雍亲王上报家产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这里。” “呵呵,他一开始就打算把这里留给苗氏吧!” “好像是这样!” “这么说,以后我就要在别人的地盘上讨生活了?” 这话只有杨荣立敢笑。 倪垣也觉得自己幽默了,跟着自嘲的笑了笑。 “以她的个性,当真会说出这种话!”杨荣立认真的想了想。 “还真是!” 进了港,这里的繁华也只是这一条街的事情。 倪垣往上一看,直接锁定了最高的一座建筑:“去那里吧,如果她在,那里一定有她的消息!” 与此同时,临窗的一人站起来望向港口的方向。 倪垣一行人慢慢走在街道上,这里海风轻柔,这里空气里带着海边独有的腥味,这里的石板坑坑洼洼,前方的茶楼却灯火通明,在这夕阳西下的傍晚,如同最耀眼的标志,吸引着他们的脚步。 很快,倪垣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二楼推开的窗户,那里原先朦胧的人影在房檐下刚刚升起的灯笼照射下,已经清晰可见。 倪垣感觉飘荡了很久的心蓦然安定下来,他扬起一个笑容。 “先生远道而来,何不上来喝杯茶?”那个笑盈盈的身影,不是苗氏又是谁? “承蒙邀请,不胜荣幸!” 倪垣抬腿迈进茶楼,杨荣立也仰着头,等苗氏看到他,给了他一个微笑,他也扬了扬嘴角,虽然不太适应,不过总算是能笑了,也挺好,不是吗? 二楼,最大的厢房外面,站着两个丫环,眼睛骨碌碌的盯着这十几个上楼的客人看。 倪垣挥手,暗卫小八就把自己的兄弟都领进了另一个包间,只不过开着门,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丫环心想,这谁呀,比咱们岛主……呃,是夫人的排场还大! 倪垣跟杨荣立抬腿,丫环赶紧打开想房门。 里面有诗酒、萧剑、书画,还有古连云和诺亚,中间靠窗而立的人,正是盛装打扮的苗氏。 “你来啦!” “嗯!” “以后在我的地盘儿,我罩着你啦!” “哈哈!好!” 倪垣和杨荣立迈进厢房,那一刻,屋内的七个人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默契感觉,苗氏环视他们,豪迈的说:“人到齐了,咱们择日再去出海!” 倪垣心头激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苗氏,脱口而出:“好!” 杨荣立抬头看了看,苗氏发间一只墨玉簪华贵而低调,他默默的笑了。 等待以及相会,人生总在奔着希望而去,也靠着希望度过现在。 苗氏的穿越生涯在大展国可以说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今再无牵挂的她,和她的守护者们,又将开启怎样精彩的旅程? 谁知道呢,就算都是一群中老年人,可谁规定中老年人的人生就不能更精彩了?有了大半生的人生经历,再去挑战未知的将来,他们,才是所有被生活所累、被身份所限的人们,梦想的样子!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善良人都能善始善终! (完结!) (在这个中秋夜结束一个故事,也算是一种完美。) (新书《穿越之陪嫁难为》即将发布,敬请期待!) (明日送上番外一篇。)

番外——七星聚海岛 “这里,把这处演武场给我拆了,挖一片池塘,引入泉水,我要种荷花。” “这边,这处位置好,把房子给我改建一下,建成花房,我要培育玉兰花。” “看到前面的林子了吗?中间的那处空地给我种上青梅,等果子成熟了,用来酿酒。” “那里那是什么用处?改了改了,岛上有没有养蜂人?去招揽来,给我多产些蜂蜜。” “岛上的药田可有专人负责?什么样的土壤环境适合什么样的药材,调查一下,重新规划……” “是,夫人!”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这些都要尽快动工,还有我提到的宅子里的那些改建,也要一并执行起来,不要给我偷工减料!” “绝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夫人放心。” “嗯,江永会留下来负责监工,放心,他不是监督你们而是帮助你们,他和他媳妇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比较知道我的喜好。” “是,夫人。” “嗯,我大约半年到一年左右才回来,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都改造完成了。” “是,夫人,时间很宽裕,属下会尽心竭力。” “辛苦你了。” “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辞了。” “去吧,我三日后出发,在那之前有任何疑问可以来找我。” “是。” “呼!”苗氏长舒一口气,转头对箫剑说:“雍亲王住过的院子我都原样保留了,可是其他地方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样改建你们不会不高兴吧!” “王爷既然把这个海岛都给了您,那么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夫人您可以随意改建。但是属下还是对于您保留了王爷的院子表示感谢!”箫剑消瘦了一圈,得知雍亲王亡故的消息后,他和其他两个人都难过了很久,十分悔恨没有陪在他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雍亲王是拿你们当成亲人了,怕你们伤心过度,这才故意支开你们的。你们要快点振作起来,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是,夫人!属下明白。呃…谢夫人。” “你们如今算是我的人了,谢什么。回去好好准备,我们三日后出海,我带你们散散心去。” “是,属下告退。” 苗氏当初恳请古连云给自己研制了假死的药丸,药效能够维持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之后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苗氏换了出来,用雕刻的假尸体放在了棺材里,也因为没有人会死乞白赖的去查验,这才蒙混过关。 苗氏戴着面具,跟着送葬的队伍回到了清河府,然后她直接上船离开了内陆,去了雍亲王当初做岛主的海岛。 这几年来她一直在谋划,却没有一个能够完全避开众人的世外桃源。直到雍亲王去世的消息传开后,箫剑找上来,说他们三人被雍亲王派去整顿海岛,雍亲王把海岛送给了苗氏! 苗氏这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栖身之所。后来很多安排都慢慢的把最信任的人手都转移到了海岛和沿海的地方。所以一路顺利的来到了海岛,这里有雍亲王的三个最得力的手下坐镇,很快就跟当地的护卫队见了面,说明了产权易主。 苗氏秉着一贯大方的作风给护卫队提高了福利,护卫队很满意,已经发誓要效忠新主子。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但是苗氏知道忠诚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的,更不是用银子买来的,这是日久见人心的事儿,索性也不急,目前有诗酒镇着,出不了乱子。 苗氏不喜欢别人叫她岛主,那让她想起了黄老邪,所以大家统一称呼夫人。 现在她身边有箫剑等三人、古连云、还有从土匪寨子里救出来的外国人杜诺,七星中已经聚齐了五星。 然而苗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兴致勃勃的准备再次出海。 “杜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找机会跟你的国家交涉,让他们恢复你的身份,即便不能当成国王也给你把贵族的身份要回来,免去你身上的通缉。” “夫人,一切随缘吧,杜诺已经看开了。不过若是能够不受身份的限制,自由自在的在杜诺的土地上走走,也好!” 杜诺是把国家的名字当做了自己的名字,他对杜诺那个小国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毕竟那是他的国家。 杜诺的官方话说的越来越好了,这几年有人能够用他国家的语言跟他交流,教他大展国的官话,他的进步很大。 “古先生,我给你用来研究的那种消炎的药丸,就是在海外国家购买的,你可以去研究一下这个药方,若是能够知道药方,那么对大展国来说,你将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受益,病人不受苦。” 苗氏叹道:“先生高义。” 莲月道:“夫人,让奴婢跟着您去吧,路上也好服侍您。” 苗氏道:“你跟江永给我看好了庄子改建,这就是帮我大忙了。我身边有人伺候,这你不用担心。” 除了莲月,别的丫环她都没带过来,现在身边服侍的都是海岛上买来的丫环,莲月给培训了一段时间,用着的确不那么顺手,可是慢慢也就习惯了。更何况她要出海,海岛上的孩子会更好的适应。 三日后,苗氏再次组织了船队出海,时隔多年,再去外海国家已经物是人非,不过还有那么几个老相识还在,所以苗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古连云在这里很出风头,这里的人才知道花花草草竟然也能治病,所以很痛快的跟他交换了消炎药的配方,果然需要本地大量的原材料,不过也有一些大展国就有,所以他留在当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究配方,跟当地的大夫互相交流学习,终于能够自己配出消炎药了,这才采购了大批的原材料上了船。 苗氏趁这个时间带着杜诺回了一趟杜诺国,毕竟杜诺只是一个小国家,苗氏带着大国朋友的介绍信,加上一批物资,很快就让杜诺国的国王赦免了他的罪名,并且恢复了他王室的身份,也是一个亲王。 杜诺领了亲王的印信,但还是选择跟苗氏一起离开。 “你不是说过了么,一山不容二虎,我曾经是国王,他如今是国王,只要我在国内,他总不会安心的,我还是离开的好。” “你倒是看得透彻。”苗氏赞叹道。 “生死之劫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不过他走的时候到底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带走了。 苗氏为了古连云今后进原材料方便,让驻守在这里的负责人再开一间铺子,专门收各种药材和药方。 回程也算顺利,不过遇到一次暴风雨,古连云倒是吐了个昏天暗地,几日 都没什么精神。 这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回到海岛,正是江河中的船队在海岛暂时靠岸。 苗氏心中一热,远远的看到了楚天歌,她竟然有些想念他们,不过到底没有相见。 庄子的改建早已经完成了,莲月知道她的心思,荷塘里种了好几个品种的荷花,因为江云雁喜欢荷花,花房里的玉兰花是给二小姐江云灵种的,三小姐爱喝青梅酒,所以种了很多青梅树,大小姐江云屏的铺子每年都需要高价购买很多的蜂蜜…… 岛上的药田也划分好了,有的收获早一些,已经翻新了土地,适当的施肥,就等合适的机会种上合适的药材了。 有的多年生的药材,也精心的倒栽了,万事俱备了。 这一年,苗氏六十一岁零三个月。 内陆的很多消息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苗氏终于过上了她向往的那种田园生活。 闲暇的时候学习茶道、医术,练练字,下下棋…… 每个月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们的消息。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一儿半女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可是她认为子女迟早要经历这一个关卡,自己已经让他们伤心过一次了,就不要再让他们掉眼泪了。 人生本就短暂,自己能够替他们的亲生母亲照顾他们到如今他们各自成家各自幸福,已经完成了使命,不枉占用苗氏的身体十年之久。 虽然对他们都产生了真切的感情,可是毕竟瞒着他们最大的秘密,还是给她们一个完美的印象就此退出他们的世界最好。 又是一年过去,消息传来,圣上禅位! 苗氏看着窗外,眼底是郁郁葱葱的景色,远处却是广阔的海洋和天空! 等待,一直在等待,为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将来。 一时间,她坐不住了,把旁边的院子找人来整修了一遍。 半年过去了,有消息传来,大长公主去世了,杨荣立大将也请旨告老还乡,虽然不知道他的“乡”在哪里,不过也有消息说,他跟着太上皇走了。他们去了一趟清河府,在江家住了几日,随后就出海了。 一个月又过去了,这一天,苗氏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做了一套瑜伽动作,简单的吃了早饭,心血来潮的换了个发型,鼓励新晋升为一等丫环的岛儿给自己盘了个新发髻,配上了几样新颖的首饰。 为了配这个发型,她又上了妆,换了新做的衣服。 坐着马车来到海港,在这里的茶楼上喝茶,不知为什么,看着即将入港的那只大船,心里竟然有一丝紧张。 苗氏呵呵一笑,多少年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过了一会儿,大船靠岸,一队人鱼贯下船。 苗氏正襟危坐,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自己身边还有五个人,他们陪着自己一起来的,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真正的喝茶。 窗外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她敏感的神经,她从窗户探出头去。 有的人无需看到确切的样子,他天生的气场就是那个样子的。苗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自己要等的人,站在窗前,等他走近,等他抬头…… 有什么比梦想成真更让人感动? 又有什么比等待终究有结果更让人激动了? 余生,我们的身份差异决定我们只能相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