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上》 第1章 1号登机口 《降落我心上》 文|翘摇 第一章 江城,秋。 一阵风吹散了夜空中遮住月亮的浓云,洒在地面的光芒便亮了些,田地里的稻子映出了暗金色,随着风荡起了浅浅的波浪。 这是凌晨的郊区农田,安静得好像植物都沉睡了般。 而与田埂相连的陈旧柏油路一路追着光亮通向前方,被一条黄漆生生截断,另一边,是恢弘大气的机场跑道。 这个点的机场,与田地截然不同,正灯火通明,人员忙碌,一架波音737平稳落地,十几辆摆渡车有序前行。 阮思娴拉着飞行箱疾步走向朝恒世航空乘务部会议层,脚下生风,额头沁着细汗。 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一,距离本次航前协作会只剩不到五分钟。 电梯门打开,阮思娴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转向会议室走廊。 b32会议室门口站了几个与她穿着同款蓝色制服的乘务员,正凑在一起闲聊。 “阮思娴,你怎么才来?” 人群中的江子悦回头问道。 阮思娴赶上了点,松了口气,“出门的时候遇到点事儿。” 江子悦是乘务长,不得不提点一下:“下次注意点,别的也就算了,你明知道今天的航班很重要。” 阮思娴点头说好。 今天这趟航班,江城直飞伦敦,属于世航核心国际航班。 特别的地方在于世航副总傅明予也搭乘这趟航班。 平时傅明予出行多是私人飞机,搭乘世航的机会不多,所以江子悦作为乘务长,看到乘客名单的第一时间就在本次乘务组小群里嘱咐了一番。 阮思娴又朝会议室看了一眼,“里面还没出来?” 江子悦:“嗯,不知道这个航班的在磨蹭什么,咱们机长也还在卫生间。” “那我也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丝巾,再补个妆。” 阮思娴离开宿舍的时候害怕迟到,于是小跑了一路,脖子出了汗,腻在丝巾里,很不舒服。 阮思娴说完便匆匆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食指沾着水把散落的两根发丝别到耳后。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盘发,端庄修身的制服——还不错,但却毫无特点。 唯有脖子上歪得有点像兔子垂耳的丝巾让她看起来和其他空乘有一丝不动。 但也仅仅是她眼里的不同,不会有别人注意到。 如今这歪得挺有趣的丝巾也不得不被她自己解开,然后重新系正。 垂下手的同时,阮思娴摸到制服内衬包里的一个东西。 她顿了下,解开一颗扣子,伸手掏出那个东西。 是一封信,粉红色的信封上面用红色的蜡封了口。 ——这就是导致阮思娴出门晚了的原因。 今天下午,室友司小珍得知傅明予乘坐阮思娴跟飞的航班,便写了这封信,然后嘱咐她一定要找机会交给傅明予。 看阮思娴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司小珍红着眼睛说:“咱们每天一起看书,一起准备招飞考试,明明下周就要报名了,结果飞扬计划说取消就取消!你真的不想再争取一下吗?” 飞扬计划是世航的内部招飞计划,每年都会从恒世航空内部员工中挑选出一部分进行飞行员培养,职位不限,性别不限。到了今年,眼看着要到“飞扬计划”报名时段了,掌管飞行部的傅明予却取消了这个计划。 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改动,但对于阮思娴和司小珍这种奔着这个计划进世航的人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阮思娴张了张嘴,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司小珍又说:“我给他发了很多封邮件都没有收到回执,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我知道你觉得这个方法很可笑,可是万一呢?万一傅总是一个平易近人又善良的人,他看了我的信就愿意再酌情考虑一下呢?而且……” 阮思娴扬了扬手,打断了司小珍的话,并收下了这封信。 “我只是觉得,你能不能换个信封,这看起来好像是我在送情书一样。” 没想到阮思娴犹豫的却是这个,司小珍羞赧地低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粉色,我也没有其他信封了。” 阮思娴还能说什么呢。 反正现在人已经到航站楼了,她也没办法把这信封颜色再换一个。 “你在干什么?” 突然,江子悦推开门,半个身体探进来,“机长来了,赶紧的,开会了。” 阮思娴连忙把信藏到身后,点头道:“好,这就来。” 这个小动作被江子悦捕捉到,目光警觉地扫过,“你拿了什么?” 阮思娴不想被江子悦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可是刚刚那个下意识的躲藏动作太过明显,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且江子悦探究的眼神都递过来了,阮思娴只能拿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晃了下。 “就这,没什么。” 待江子悦看清那粉色的信封,紧抿的嘴唇松懈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走吧,别磨蹭了。” 阮思娴把信塞进内衬包里,扣着扣子朝江子悦走去。 - 这次航前协作会因为要客名单里有傅明予,机长格外重视,比平时多讲了二十分钟。 结束的时候便该登机了,但又接到塔台通知,由于流量管制,他们得延误个把小时。 时间一下又松了下来,机长站起来活泛了一下筋骨,对旁边两个副驾驶说:“去买点吃的?” 三人便起身出去了,留下乘务组的人在会议室里。 又是延误,大家都得等着,还不算飞行时间,会议室里渐渐有了小声的吐槽。 期间阮思娴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还没挂,阮思娴便听到屋子里的聊天声越来越热烈,好像又在讨论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们在聊什么呢?”阮思娴推开门,“我在外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江子悦把乘客名单卷起来撑着太阳穴,歪着头笑道:“她们在打赌,看今天谁能去拿到傅总的电话号码。” 阮思娴不解地“嗯”了一声,“要干嘛?” ——“你说呢?当然是泡他泡他!” ——“好不容易遇到跟他同一航班,难得的机会啊,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呢,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要联系方式了,实在不行咱就学别人泼个咖啡什么的,哈哈哈哈。” ——“泼咖啡太狠了,我看要不等颠簸的时候趁机摔一跤吧,正好摔到人家怀里去。” 泼咖啡……摔跤…… 阮思娴听得眼角直抽抽。 十年前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好吧。 不过大家既然这么说,也听得出来是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阮思娴笑着坐下来,指甲划了划太阳穴。 “你们做什么梦呢?” 说完就愣了一下。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很快又因一个满不在乎的说法热烈起来。 “做梦又不犯法,而且啊……”那个人压低声音说,“傅总的哥哥,另一位傅总的未婚妻就是空乘,两人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这叫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话放在这儿了啊,谁以后要是成了老板娘,可别忘了给我升个职,别的不说,先让我当乘务长呗。” ——“哟,就冲你上次帮我临时换班,我要是当了老板娘,你立刻就做乘务长。”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不过万一我才是未来老板娘呢?” 阮思娴听了半天,越来越懵逼,“不是,你们怎么这么兴奋,万一对方是个肚子比孕妇还大的老头子呢?你们也泡?”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得花枝乱颤。 阮思娴更迷糊了,“你们笑什么?” “哎呀,看来我们阮阮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来,姐给你看下照片。” 江子悦一手勾住阮思娴的脖子,一手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给她看。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傅明予穿着一身笔挺高级的西装,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大衣,正疾步朝公司总部大门走去。 他肩宽腿长,脚步迈得很大,挺直的背脊和腿部的流畅线条与服装相得益彰,气场似乎穿透照片抓人眼球,让四周的人物的自动虚化一般。 即便这张照片根本没拍到他的脸。 怪不得空姐这么兴奋,情有可原。 不过只看这么一眼,阮思娴就在心里彻底抹除了“平易近人又善良”这一串形容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两个形容词跟他就没任何关系。 - 这里面的人放肆地开着玩笑,完全没注意到虚掩的门外,乘务部经理王乐康的脸黑得像关公。 王乐康旁边站的,就是本次话题中心主人公傅明予。 楼层灯光大亮,偶有匆忙的脚步声在冗长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可闻。 却也不如这道门内的笑声清晰。 这笑声跟刀子似的,一下下往王乐康耳里钻。 他悄悄瞥了一眼傅明予,只见他低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目光沉静,好似没有听见里面的对话。 但若真的没有听见,他又何必停留在这里。 屋子里声音越来越放肆,王乐康如针芒在背,恨不得冲进去喝止里面的人。 可是傅明予不动声色,他哪里敢先动。 片刻,傅明予缓缓合上手里的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王乐康。 王乐康伸手去接,文件却在离手心微毫的地方停滞。 “这就是你近期的整顿效果?” 一句话,让王乐康绷紧了背脊,不知如何应答。 这事儿说来好笑,两个月前,恒世航空的国际核心航班上发生了一件“美谈”。一个双舱空姐不小心洒了咖啡在vip乘客身上。 这位客人身份不一般,是江城钢铁实业大股东的小儿子。 但因为这次服务事故,两人不仅没有结怨,反而结缘,一段恋情来得快且令人艳羡。 自此之后总有空乘悄悄效仿,那段时间服务“事故”率突然飙升。 别的也就不说了,偏偏这种事情被世航的一个小股东遇见,当做笑话说给傅明予听了。 男欢女爱的事情外力不能阻挡,但是以工作之便行私人之欲,这是服务业的大忌。 所以那个月的部门总结会议上,傅明予提及此事,王乐康立刻表示自己会整顿乱象。 谁想就在王乐康汇报工作的当口,这种“乱象”被傅明予撞了个正着。 “如果她们不想干这份工作了,随时提出来,恒世航空向来不强留。” 傅明予松了手上的力道,文件终于停到王乐康手心。 虽然只是几页纸,却重得像一斤铁。 第2章 2号登机口 第二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经过的人渐渐多了,江子悦咳了两声,“好了,别闹了,等会儿机长上来了。” 话音一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王乐康。 他常年笑呵呵的一张脸皱成一团,乌云密布,大家当然能猜到没好事发生。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只能凝神屏气地看着王乐康。 王乐康往会议桌前一站,一肚子火想发,脸色变了又变。 但奈何这人平时就斯文惯了,再生气也不怎么吼人,最后也就是伸手指了指面前几个人。 “上次开会说的事情又全都忘了?我告诉你们,今后给我老实点,下班后你们要干什么都随便,但是工作时间给我老实点了,要是再搞些有的没的,全都给我滚蛋!” 阮思娴微微皱了皱眉。 她一会儿要在飞机上给傅明予送信来着。 王乐康该不会是指向她吧? 应该不是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人在心虚的时候总觉得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别有意味,阮思娴抬起头,想在王乐康的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可惜却只看到他怒气满满的背影以及被摔上的门还在轻微晃动。 留下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老大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更年期到了吗?” ——“谁招惹他了?” 有人突然醒了个神,“是不是因为今天傅总在这趟飞机上啊?” ——“不会吧,我们今天就说说而已,他怎么会知道?” “行了。”江子悦作为乘务长,隐隐觉得跟她们刚刚的玩笑有关系,“准备准备登机了。” 最终大家也不敢确定王乐康是为什么发火,但却实实在在不敢造次,到了飞机上各个老实巴交地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等机长做完绕机检查,登机口准备着先放行头等舱客人。 但在这之前,还得先迎一位特殊客人。 机长领着机组人员,江子悦领着乘务组,恭恭敬敬地站在客舱入口。 阮思娴本该站在第二排,但她个子最高,站在人群里显眼,于是自动退到了最后一排。 半分钟后,众人等待的那位终于从廊桥出现。 只那么一瞬间,阮思娴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氛围有微妙的变化,身旁几位空乘都小幅度往前倾了些。 凌晨的夜色浓稠如墨,唯有甬道白炽光亮。 傅明予大步流星走来,手持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直到接近客舱口,他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随即挂了电话。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同龄年轻男性,应该是助理或者秘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飞机,扫视众人一眼。 宽敞的飞机,莫名就出现一股压迫感。 阮思娴偷偷打量着他,心里打鼓似的。 信了司小珍的邪,居然奢望着这样的人能一时心软。 明明这个人浑身都写满了“我没有心”四个字。 机长年龄较大,笑呵呵地说:“傅总,欢迎乘坐本次机组。” 傅明予伸手与他相握,道了一句“辛苦”,再看向一旁的乘务组,猝不及防就撞上阮思娴打量的目光。 两道视线相撞,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移开了目光,随后便步入头等舱 毫不遮掩的无视。 阮思娴甚至都觉得,刚刚那一眼是不是错觉。 - 飞机进入巡航状态后,空乘们开始活动,在休息室忙碌时,头等舱几个乘务员私底下还是没忍住小声讨论此刻就坐在前排的傅明予。 阮思娴也在经过傅明予身边时悄悄看了几眼。 他和秘书坐在同一排,顶头的阅读灯开着,加深了他脸上的轮廓。 比起照片,真人还要好看一些。 这样的人,董事长的儿子,又年纪轻轻空降高层,也难怪会让人想入非非。 阮思娴摸着包里那封信,已经打了无数次退堂鼓。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傅明予浑身的气质已经表明他从来都是站在云端的,有普通人的十分之一好说话都是妄想,何况奢求其他。 但诚如司小珍所说,试试看也不亏什么,不行就算了。 阮思娴这样想着,走路的时候也慢了些,思量着要一会儿要怎么跟他开口。 正好这时候该送咖啡了,阮思娴有了点动力,立刻往储备间走去。 江子悦也在她旁边准备食物,正在对着冰柜挤眉弄眼,嘴里还念念有词。 阮思娴心里装着事情,没注意听,直到江子悦戳了她一下。 “你走什么神?” 阮思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你刚说什么?我注意咖啡的温度去了。” 江子悦小心翼翼地朝客舱看了眼,说:“我们一会儿交换一下,你去给左边的人服务,我去右边。” 右边,傅明予那边。 阮思娴抿了抿唇,没立刻应下来。 江子悦用肩膀轻轻撞她一下,“行吗?” 阮思娴扯着笑说好,又问:“不过为什么呀?” 江子悦正在给水果摆盘,盯着橙子,用叉子戳了一下,“我前男友在那边。” “啊?” 阮思娴朝外面看了一眼。 比起跟飞遇到老板,撞上前男友这种概率可谓更小了。 阮思娴又问:“你昨天没看乘客名单吗?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样子。” “我看了啊,但是全世界这么多人叫‘张伟’,我怎么知道是他。”江子悦说着说着还弄丢了一块儿橙子,她捡起来用力丢进垃圾桶,“真晦气!” 阮思娴把她往里面拉了拉,小声说道:“有客人在那边出来了,你小声点儿。” 江子悦强行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说:“刚刚登机的时候还故意调戏我,傻逼,臭傻逼,男人都是傻逼。” 阮思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你也别太激动,前男友而已,你就当做普通乘客就好了。” “屁的普通乘客,普通乘客哪儿有那么傻逼的。”江子悦又郑重地看着阮思娴,“真的,你还小,等你多谈几次恋爱就知道了,男人都是傻逼。” 阮思娴嗯嗯应了两声,答应了和江子悦换,两人便分开走出去。 一整排的餐饮送完,阮思娴又挨个为需要的客人倒了咖啡。 走到尽头时,她扭头看向傅明予那一排。 江子悦已经跟着餐车走了,傅明予则低头看着桌上的ipad。 阮思娴手心微微发热,犹豫片刻,朝着傅明予走去。 “先生,您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没抬头,伸手推了下杯子,“谢谢。” 阮思娴弯腰倒好了咖啡,顿了顿,没立刻走。 察觉到她的异样,傅明予抬眼看过来。 他双眼生得狭长,扇形微开的双眼皮,收敛了整张脸的凌厉,但偏偏眼尾上扬,又平添几分张扬。 只是他冷冷瞥着人的时候,风月再美也夹杂着冰霜。 阮思娴很不争气地遁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傅明予的秘书叫她添咖啡。 阮思娴拿出那封信,垫在壶底,再次走过去。 给秘书倒了咖啡后,又转头看向傅明予。 他还是拿着ipad,屏幕里是飞机的内部结构3d展示图。 画面很清晰,傅明予放大了看细节,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样子似乎自动屏蔽了四周的人。 他这么专注,阮思娴很不好意思打扰他,可是按在壶底的那封信时刻在提醒着她,时不待人,时不待人。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忙,就算给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看。 就在阮思娴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秘书开口道:“还有事吗?” 阮思娴紧张得发慌,小声道:“您还需要咖啡吗?” 秘书挑了挑眉,手指敲了敲面前的咖啡杯,里面还有半杯。 阮思娴默认他不需要了,又转向傅明予。 “您还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手指微屈,抵着下巴,轻轻摩挲。 随后才抬头看向阮思娴。 “不用。” 从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阮思娴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了,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傅明予抬眸瞥了眼她的背影,眼中不耐之色愈浓。 偏秘书在一旁笑了一下,傅明予看过去,秘书立刻收了笑意,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acj31的起草标书。” 傅明予接过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背影。 这王乐康怎么办事的。 过了一会儿,这个空姐果然又端着咖啡回来了。 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封信。 粉色的。 傅明予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 眼前这个女人穿着恒世航空传统的浅蓝色制服,面容姣好。 且她个子高挑,腰细腿长,身材极好。 可惜美则美矣,毫无记忆点,浓妆红唇,笑容僵硬,俗不可耐。 阮思娴见傅明予毫不遮掩地打量她,想到自己有不情之请,越发紧张,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咙一紧,低声道:“先生,您需要添咖啡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攥着壶底的那封信,手指不安的摩挲,将信轻轻推了出来,想着什么时机合适地递出去。 这一小动作被傅明予尽收眼底。 傅明予看见她脸上明显出现了欲言又止却又充满期待的神色。 他关掉ipad屏幕,挽了一截袖口,漫不经心地说:“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阮思娴愣了下,想到那封信的内容,说道:“是,我不想做世航的空姐了,我想做……” 傅明予轻轻转动手腕,眼皮一掀,开口道:“老板娘?” 阮思娴:“……嗯?” “你不如做梦。” “……” 阮思娴半晌没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男人都是傻逼。 第3章 3号登机口 第三章 男人都是傻逼。 没有什么语言能比这句话更精准地描述阮思娴此刻的心理活动了。 她下意识把信收了回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说两句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幸好傅明予说完这话就不再看她,或者说直接当面前没有这个人,伸手关了阅读灯,然后放倒座位,躺下闭目养神。 四周的乘客都很安静,偶尔有翻书声或水杯碰撞的声音。 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 但阮思娴知道,此刻自己身上黏了不少目光,当是当做看个乐趣儿。 毕竟这些常年坐长途头等舱的客人没见过也听过关于空姐和乘客的那点事儿。 阮思娴咬了咬牙,端着咖啡转身走了。 回到储物间,她把咖啡壶重重放下,把一旁的江子悦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江子悦问。 “没什么。” 阮思娴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也不敢在乘务长面前吐槽老板。 虽然她跟江子悦平时关系不错,但是同事归同事,背后的闲言碎语说不定那天就变成一把刀子。 江子悦又问:“对了,司小珍的东西……你送出去了吗?” 阮思娴这人有个毛病,她心里藏得住事儿,但脸上藏不住。凡内心有一点波动,很快就表现为双颊的一团红晕。 比如现在,她情绪明显不大稳定,眼神里能喷火,但绯红的脸颊看起来好像在害羞一样。 阮思娴冷冷道:“算了,不送了。” 说完,阮思娴突然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啊?” 江子悦耸肩,转身靠着柜子,“她今天下午也找过我。” 江子悦资历比阮思娴她们长,早先她是司小珍的带飞师傅,又因为是乘务长,司小珍觉得她或许比较说得上话,所以一开始先找江子悦帮忙。 但是江子悦直接拒绝了。 且不说事不关己,这事儿也太荒谬了些,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阮思娴想通其中关节,点了点头,“我还没找着机会。” 机会什么的都是说辞,人就在那里坐着,真想送过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江子悦凑近了问:“你不敢啊?” “对,不敢。”阮思娴扯着嘴角笑得阴阳怪气,“怪不好意思的。” 一会儿人家以为她送情书怎么办? “怎么会?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子悦端起三份牛排,从阮思娴身边挤过去,“我去给机组送宵夜,你那边……一会儿灯灭了就悄悄放过去吧,也没人知道。” 江子悦这么一说,阮思娴的情绪很快就转了个弯。 好像有点道理。 刚刚傅明予很明显误会她了,觉得她在勾引他。这种事情阮思娴怎么解释呢,说什么别人也不一定信,她只有把那封信送出去,等傅明予看到了内容,就知道他自己误会了。 不过这会儿傅明予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肯定不会收她送的任何东西,所以得等一会儿熄灯后,大家都睡了,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塞到他座位上。 等他一觉醒来,看到了内容,真相大白。 ok。 阮思娴做了决定,安安分分地等着。 二十分钟后,客舱熄灯了,大部分乘客都放倒座椅戴着眼罩睡觉,有两个客人开着阅读灯在看书,四周安静地听得见呼吸声。 唯有7a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外放着动画片。 每每到这个时候,飞机就像一个大型宿舍,阮思娴感觉自己就像个宿管阿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小男孩身旁,提醒他带上耳机看动画片。 小孩子哼哼唧唧了两声,说:“耳朵疼。” 阮思娴蹲下来,轻言轻语:“小朋友,你这样外放会吵到别人。” 小孩子还是不乐意,指着一旁的大人说:“我爸爸都没有被吵到。” 阮思娴看了眼,他爸爸带着眼罩和降噪耳机,根本听不见,睡得跟死猪似的,能被吵到才奇怪。 遇到这种情况,阮思娴除了苦口婆心地劝说也没有其他办法。 “小朋友,到伦敦的时候是清早,你这个时候不睡觉,明天下飞机了就会打瞌睡,没精力去玩了。” 她声线温和,又可以放柔了语气,很难有人再说得出拒绝的话,即便只是个小孩子。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关了ipad,“那我要尿尿。” 阮思娴朝他伸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虽然现在是巡航状态,但是飞机随时可能会遇到气流颠簸,保护小孩子的安全是阮思娴的责任。 经过傅明予身旁时,阮思娴低头看了一眼,他平躺着,呼吸平稳,睡得很安详。 阮思娴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停下脚步,对小孩子说:“小朋友,你等我一下。” 然后她弯腰,把那封信放在傅明予枕边。 手指碰到枕头的时候,傅明予抿了抿唇,吓得阮思娴一个激灵,以为他根本没睡着。 幸好,他只是偏了偏头。 不过傅明予没睁眼,一旁的小孩子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这是在送情书吗?” 阮思娴:“……” 这小屁孩儿怎么懂这么多。 “不是的。”阮思娴不欲给他多做解释,“快走吧,一会儿卫生间该被人占了。” 小孩子权当没听见阮思娴的话,一副小大人模样:“这个哥哥是很帅,不过姐姐你也不要太害羞,我都收过情书了,没什么的,很正常。” 阮思娴差点儿没背过气。 你个小屁孩要发表演讲也不要在这里发表好不好?万一傅明予没睡着只是在养神呢? 阮思娴做了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拽着他去了卫生间。 一来一去不过几分钟时间,阮思娴牵着小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傅明予竟然没睡觉了,已经调直了座椅靠背,打开了阅读灯正在看ipad。 速度这么快,阮思娴甚至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没睡着。 不过看他表情正常,应该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没有。 经过傅明予身边时,阮思娴忍不住探着脑袋望过去。 行吧,那封信好像没被他发现,反倒因为他调直座椅而落到了地上。 阮思娴心里五味陈杂,现在不仅要重新送一次,还得在他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来。 看见这封信的人不只是阮思娴,旁边的小孩子也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吧,他还大声说道:“姐姐,你的情书掉在地上了。” 阮思娴:“……” 我看见了不用你多嘴。 不是,这不是情书! 傅明予闻言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发现身边的人是阮思娴后,很快又转过头去,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也不是意味不明,阮思娴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满脸的讥讽。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这他妈真的不是情书! 阮思娴发现自从傅明予上飞机,总共跟她说了五句话,其中还有两句就两个字,但已经把她从一个温婉和气的仙女变成了随时能引爆高空的□□包。 这是什么魔鬼。 当然阮思娴只敢在内心嘶吼,表面上还要保持笑容。 “小朋友,这不是情书哦。” “那是什么?” “是陈情书。” “不也是情书吗?” “……” 阮思娴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傅明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把小屁孩弄回座位,阮思娴蹲着给他系好安全带,摸了摸他的额头。 “早点休息吧。” 言毕,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站起,转身看向傅明予。 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被ipad吸引了,完全没给阮思娴眼神。 这样最好。 阮思娴走到他旁边,飞速捡起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这时候她也不装作不认识他假惺惺地称呼他“先生”了。 “傅总,您别误会啊,这是我……” 话没说话,飞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颠簸起来。 而且幅度还有些大,许多乘客都惊醒了,安全带指示灯也迅速亮了起来。 阮思娴飞了两年了,凭经验也知道这次可能不仅仅是气流,甚至有可能是擦着积云雨过的。 来不及思考其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敢乱动,立刻抓住傅明予的座椅靠背来保证自己的稳定。 慌乱中,她低头看见傅明予不慌不忙地收起了ipad,抬眼看过来。 似乎要说什么。 这时,飞机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傅明予的话头。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我们的飞机遇到了强对流气流,引起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座椅,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同时关闭。”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叫,拼命想往自己爸爸那边扑,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束缚住后就开始解安全带。 阮思娴立即喊道:“小朋友!不要解开安全带!这只是气流颠簸,不要害怕!” 可是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阮思娴的话,旁边孩子的父亲才刚刚被震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显然还没搞清楚当下发生了什么。 可不能真的让他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一会儿在飞机上磕磕碰碰才麻烦。 阮思娴来不及细想,立刻就想跑过去按住小孩子。 但她刚刚松手,飞机就再次距离颠簸了一下,她脚下不稳,重心偏离,整个人往下倒去。 ——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傅明予怀里。 阮思娴:“………………………………”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阮思娴周身,身体相触,阮思娴的上半身几乎全靠在他的胸前了。 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里的戏谑和不屑丝毫不加掩饰。 阮思娴解读出来就是——“我他妈看你还怎么解释。” 这种时候,阮思娴又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好像快跳出来似的,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耳根。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这他妈也太尴尬了。 傅明予就伴随着这个心跳声开口:“误会什么?” 阮思娴:“……”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幅场景,我说我没想过勾引你,你信吗? 我自己都不信。 飞机就在这个时候慢慢恢复了平静。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脸红耳赤,一个冷静到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傅明予再次开口:“你还打算在我腿上坐多久?” 阮思娴:“……………………” 阮思娴立刻站起来,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薅了薅头发,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脸。 就这个温度,如果她有一面镜子,应该能看见自己的脸红得像蒸过桑拿。 “我……”阮思娴眼一闭心一横,把那封信放到他桌上,“这是我同事托我给您的,里面是她关于飞扬计划的一些小想法。” 放下后,阮思娴也没敢再看他表情,径直离开。 - 走进休息室,正好江子悦过来说:“阮阮,你刚刚……” 江子悦说到一半停下了,拍了拍阮思娴的肩膀。 “没事,刚刚颠簸吓到了。”阮思娴站着稳了会儿心神,“刚刚7a的小孩子吓哭了,您帮我送一杯果汁过去吧,我先去休息了。” 此后的近十个小时,阮思娴经过傅明予身边无数次。 好在他睡了近五个小时,另外五个小时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给阮思娴一个眼神。 但即便这样,阮思娴每次经过他身边,还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抬起头嘲讽地看着她然后说一些羞辱性的语言。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落地后,送走了所有乘客,阮思娴差点没脱一层皮,从来没感觉飞一次长途这么累。 然而她揉着肩膀走回客舱,经过傅明予的座位时,差点儿又给气背过去。 ——那封信原封不动地被放在桌面上。 为什么阮思娴确定其原封不动呢。 ——因为司小珍为表郑重,用蜡封了口。 阮思娴今天数不清第几次深呼吸,把这封信捡了起来。 合着她今天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一趟航班,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第4章 4号登机口 第四章 下了飞机,阮思娴打开手机,各种微信和未接电话多到快要溢出来。 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大巴车后,阮思娴才闲下来开始回复消息。 江子悦动作比阮思娴还快,在一个同事群里发消息,说已经到伦敦了,问有没有同事也还在伦敦,约着一起去玩。 这个群是他们私下建的群,有空乘,有机长,有副驾驶,还有一些随行机务和安全员。 有人问江子悦这次乘务组都有谁,江子悦一一说了,又问:干嘛呀?意有所指呀? 阮思娴看了一眼群里的热议,知道江子悦在说她。只是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两条私聊就来了。 一个是今年驻扎在伦敦基地的岳机长,邀请她吃晚饭。 一个是昨天到伦敦的空少,邀请她下午一起游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向阮思娴示好,当然也不是唯二。 也不知怎么的,阮思娴感觉自己今年桃花运特别好,层出不穷的追求者让她应接不暇,特别是她拍了今年世行3月刊的杂志封面后,每周通过七拐八弯的渠道加她微信的人都有好几个。 阮思娴回绝了这两个人,说自己今天有约了。 阮思娴发出消息的同时,一旁的江子悦揶揄地看了她手机一眼,“岳机长诶,你连他都拒绝啊?” “……” 岳机长对阮思娴的心思不说人尽皆知,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几分。 不过说到底还是私事,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拿出来说,而且还是未经同意看的手机,换谁都不高兴。 “我今天约了伦敦的朋友。” 江子悦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或者觉得,这只是一个搪塞的理由,她撇着嘴低头看手机,“我还挺好奇你一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阮思娴:“不是……我只是现在没考虑这些。” 江子悦挑眉,头轻摆,“放眼整个世行,岳机长帅得一逼,才二十九岁,年薪百万,首席机长预备役,咱们乘务部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啊,结果你还看不上。” 阮思娴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难道江子悦对岳机长有意思? 岳机长是很优秀,但同时他的花名也在外,又在航空公司这种环境,一波又一波的貌美空姐,简直像进入了后宫一样,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模特换装,一眨眼就变了个人。 “没有看不上的意思。”阮思娴小声嘀咕,“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旁边一声轻哼,带点看破一切的嘲讽意味。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呢,阮思娴觉得她和江子悦也没到可以谈心的地步,便不再搭理,继续把微信翻到下面,才发现司小珍四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询问情况。 阮思娴就回了六个字:没送出去,没戏。 司小珍没回,因为她此时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 到了酒店后,阮思娴和江子悦住同一件标间。 现在伦敦时间上午十点半,江子悦在卸妆准备睡觉。阮思娴没有她这个倒时差的能力,害怕自己这个时候睡了,两天后早上回程的航班她会困到精神失常,所以和朋友约了白天见面。 “对了,阮阮,今天在飞机上发生什么事了呀。”江子悦拿着敷着面膜,嘴巴一张一合,“我看到你都坐到傅总大腿上了。” 正在换衣服的阮思娴一顿:“……” 江子悦能不能别这么精准地说出“大腿”两个字。 “什么大腿,就是颠簸的时候没站稳。” 江子悦笑了下,因为面膜纸足够厚,将表情藏住了。 - 夏末和初秋接壤,风里带着花香,也带着寒气。 伦敦常雨,阮思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素净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阮思娴觉得自己确实挺摇曳的,飞了十几个小时,要强撑着不睡觉,实在是快站不稳了。 “阮阮,你到伦敦了吗?” 卞璇那边很安静,却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宝贝,我刚刚下飞机,迫不及待就给你打电话了,今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有个惊喜!”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挂了电话。 可见是真的很迫不及待。 不过阮思娴很喜欢卞璇。 喜欢她热情大方又有趣,喜欢跟她一起吃吃喝喝。 “好,不过我们在哪里相见?” 几分钟后,卞璇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刚刚太兴奋了,忘记跟你说,你在哪儿啊?” 阮思娴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那我们很近啊,你直接来w.t机场等我吧,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出来。” w.t机场,位于伦敦的一个私人机场。 阮思娴曾经备降过这个机场,所以她并不陌生,直接走路过去。 至于为什么去私人机场等卞璇,阮思娴倒是不意外,因为卞璇是私飞,即私人飞机的空乘。 这座私人机场就是她老板的。 其实私人机场跟普通机场的区别并不大,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是这样。 窗明几净的大楼内可直接观看跑道上的飞机起飞降落,地下踩着的地板亮堂得反光,阮思娴买了杯咖啡,站在到达层大厅,留意着从出口出来的人。 今天人流量不大,风尘仆仆的行人脚步匆匆,在外等候的人焦急难耐,似乎只有阮思娴闲庭信步,时不时喝一口咖啡,像是来游玩的一般。 卞璇迟迟没有出来,阮思娴又给她发了消息。 “我已经到了。” “嗯嗯!我在路上啦!我老板遇到了机场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我现在已经快到出口啦。” “你下了飞机为什么还跟你老板在一起?” “就这是我要跟你说的惊喜呀!老板晚上有一个私人游艇宴会,就在泰晤士河,他邀请了我,并且同意我带上朋友!” 阮思娴一口咖啡差点呛到。 “所以你要带我去?” “是呀!你会陪我的吧?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阮思娴一时没回消息,卞璇又连发好几条。 “老板人超好的!是个很好玩很好客的老头!” “一起吧!走吧走吧!” “泰晤士河上的游艇趴诶!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阮思娴受不了卞璇的短信轰炸,答应了下来。 半年前卞璇也问她要不要辞职来英国,她知道他老板有位合作朋友这几年对接中国业务,要招中国私飞。阮思娴聪明,理工科学历,英文流利,学东西快,人又漂亮,是私飞的不二之选。而且私飞的待遇不是一般的空姐能比的,拥有私人飞机的老板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薪资,有时候老板带着客人,私飞服务到位了,收到的小费就可能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而且还能常年跟着老板全球各地飞,这种工作多令人羡慕。 只是阮思娴拒绝了,一个留在江城,一个去了伦敦。两人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比起对陌生聚会的犹豫,阮思娴更想和卞璇开心地度过一天。 抬头的同时,阮思娴看见卞璇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 因是私飞,直接走了普通通道,她又穿着一身大红色制服,拖着飞行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 卞璇远远地就跟阮思娴挥手。 机场华灯高照,阮思娴大步流星,笑着朝她走去。 这么久不见,对方似乎变化许多,瘦了点,但也更漂亮了。 阮思娴的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久别重逢的欣喜。 然而就在距离卞璇十来米远时,阮思娴看见那个出口又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气质出众到立刻就抓住了阮思娴的视线。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就对上了傅明予的目光。 而她还保持着盈盈笑意,脚步生风。 “……” 那一刹那,阮思娴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机场? 第二反应是:卧槽他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跟踪他吧? 阮思娴的笑容渐渐僵硬在嘴角。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阮思娴几乎确定傅明予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见阮思娴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掉头走向另一个出口。 阮思娴:“……” 我特么…… “阮阮!” 卞璇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硬生生打断了阮思娴的脑补,“我好想你呀,你想我没?” “阮阮?” 卞璇晃了晃阮思娴的肩膀,“你怎么了呀?” 阮思娴深吸一口气。 她发现遇上傅明予后,她总是深呼吸。 可能早晚有一天要因为气血不足命丧于他的西装裤下。 “没事,太高兴了,有点儿傻。” 阮思娴用力把咖啡杯扔到垃圾桶里,“咚”得一声,力道十足。 卞璇上下打量着阮思娴,“可是……我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啊?” “所以我现在需要高兴,甚至想喝酒。”阮思娴勾住卞璇的肩膀,“走吧。” 时值正午,阮思娴陪卞璇回家放下东西,换了身衣服,又去吃了午饭,整个下午的时间便空出来打扮。 卞璇觉得阮思娴穿得太素净了,拉着她去逛街买衣服,正好阮思娴心情不好,确实需要购物来缓解。好在像阮思娴这种国际核心航班的空乘收入都不低,足以负担她偶尔的放肆。 傍晚,泰晤士河畔行人游客络绎不绝,时高时低的喧闹声被河风洗涤,仿佛也变得悦耳。河面反而静谧地波澜平平,在一片浮光跃金中,游艇悠闲得像一只天鹅,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感受得到其浮华奢靡。 阮思娴一袭酒红色连衣裙,长卷发披肩,身旁卞璇衣袂如雪。 两人满身流光溢彩,行走于游艇的衣香鬓影中依然是目光的焦点。 卞璇端着酒,挽着阮思娴,靠在围栏边上指着夹板上一个银发老头说:“那个就是我老板alvin,他说今天为了欢迎一位重要的客人,特意举办了聚会,你看看这人多的,好多帅哥哦。” 阮思娴回头回应了一个金发碧眼男人的示好,压低声音道:“再帅有什么用,这里是英国,人家多半不喜欢女人。” 卞璇掩着嘴笑,阮思娴则抬颌打量这艘游轮。 alvin是当地富贾,有能力建私人机场那种,他置酒高会,自然衣冠云集,穿着燕尾服的乐队在夹板上奏响交响曲,凡落脚之处便有美酒佳肴,侍者穿梭其中,可见对这位客人的重视程度。 阮思娴凭栏吹着风,说道:“什么客人,你老板这样重视?” “其实主要是我老板喜欢热闹,就爱举办这样的聚会,当然啦,客人也很重要。”卞璇目光穿过人群,寻找那位客人,却没着落,“w.t机场要被收购了,世航,啊对,就是你工作的世航啊,世航要收购w.t机场了,世航老板的儿子过来考察……你怎么了?” 阮思娴手里的杯子差点掉河里。 “你说……客人就是世行老板的儿子?” 卞璇点点头:“对呀。” 怪不得他今天会出现在w.t机场。 阮思娴的心情难以描述,她甚至想现在就离开这艘游艇。游艇正开到正中央,她跳河也行。 说话间,卞璇朝人群中间挥挥手,“哎!我老板叫我过去!” 阮思娴立刻看过去,华灯下,alvin身边慢慢走出来的正装男子端着一杯酒,十指匀称修长。比十指更匀称修长的是他的双腿,远远站在那里,一身合趁西装,尊养高楼而来的气质比在场每位宾客都重。 那不是傅明予还能是谁。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傅明予也看了过来。 对上目光的时候,阮思娴几乎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但双脚却没动。 熙攘人群中,傅明予偏了偏头,将杯子递给一旁的秘书手中。 秘书见他要走,便问:“傅总,要去休息吗?” 傅明予摇头,驱步朝围栏处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又自信地走过来了。 阮思娴抓紧了杯脚,另一只手扣上单肩包链条。 咦? 阮思娴突然想到,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司小珍写的那封信。 她迫切希望傅明予能看一看内容。 会不会改变心意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别瞎几把误会她。 在傅明予走过来之前,阮思娴立刻翻包拿出那封信。 “傅总。” 傅明予在阮思娴面前站定,神情不似之前冷漠,许是喝了酒了原因,眉梢里带着点轻浮。 他垂着头,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还真是……巧啊。” 阮思娴:“……” 你说巧就巧吧。 确实挺巧的。 阮思娴勾了勾唇角,“您别多想,我是受朋友邀请来这里的。” 傅明予明显不信。 这样的场合,不可能邀请阮思娴。 除非她是隐形富豪的女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阮思娴把手里的信递出,“之前您没看这封信,麻烦您看一看,免得误会我有什么意图。” 傅明予只是看着她,嘴角抿着浅浅的弧度。 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见傅明予没有要接的意思,阮思娴打算拆开信糊他脸上让他看清楚。 可是右手端着酒,身旁暂时没有侍者,又不可能让傅明予这种人屈尊降贵给她拿酒杯。 于是阮思娴仅靠单手拆了信。 拿出里面的信纸,顺便要甩开信封的时候,阮思娴手一滑,然后眼睁睁看着信纸被风吹起,飘飘摇摇地落入河中。 萦绕的音乐声恰好在此时戛然而止,耳边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加重了空气里凝滞的尴尬。 气血不足已经不足以形容阮思娴现在的心情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在傅明予脸上第二次看到了“我看你他妈怎么解释”的表情。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又不能跳进河里把信捡起来。 “我……” 傅明予突然逼近一步,打断了阮思娴的话。 阮思娴下意识想后退,身后却是围栏,抵着她的腰,无处可退。 河风一阵阵吹过,撩得水面缤纷荡漾,阮思娴的发丝被吹起,频频拂过眼前。 “行吧。” 傅明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傅明予有不再计较的意思,阮思娴松了口气。 下一秒,傅明予往阮思娴手里放了一张卡。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里的卡。 一张房卡。 正在想他什么意思时,又听到他说:“给你个机会。” 阮思娴:“……” 你他妈有病啊!!! 第5章 5号登机口 第五章 阮思娴是红着眼眶离开游艇的。 虽然她不是权贵人家出生,也不算天之骄子,但自小校花当到大,追求者没断过,偶尔一些风言风语也有,却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她。 什么“给你个机会”,什么“真是巧啊”。 把她当什么人了? 如果当时不是傅明予立即转身走了,如果不是顾虑到这是卞璇老板的宴会,如果不是四周围绕的都是外国人,阮思娴一定会当场把手里的酒全泼在傅明予脸上。 可惜现在一切都是空想,错过了最佳时期,阮思娴自知跟傅明予这种傻逼怎么解释都没有。 走! 立刻走! 阮思娴受不了这委屈,决定离开世行,离开傅明予的掌权范围,不再留在他的公司下面像个傻逼一样继续讨生活。 酒店里面配置了电脑,阮思娴打开word就开始写离职申请。 期间司小珍打来,阮思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问呢!就因为这事儿我脸都丢完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辞职!” 司小珍被阮思娴的怒火烧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 “你、你怎么了呀?我是想跟你说不用送信了,我有新的出路了。” 阮思娴扶着额头,头发薅得乱七八糟,抬眼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终于冷静下来。 不该迁怒司小珍。 电话里,阮思娴也没在意司小珍所说的新出路是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傅明予,拍了拍胸口,尽量平静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司小珍,并且激情辱骂傅明予十分钟,用上了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 司小珍听完,久久回不过神。 “他、他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啊,有病吧!” 司小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可能是遇到太多这种女人,所以也误会你……” “那就该我受气吗?我不管,我要辞职,我现在一想到他都无法呼吸!” 电脑那头的气氛十分压抑,过了许久,司小珍说:“我跟你一起离职,今天我舅舅给我打电话了,商飞那边……” 身后突然响起陌生的手机铃声,阮思娴立刻回头,看见江子悦站在她身后,原是愣怔地看着她,因为铃声突然响起,神色顿时紧张无措,立刻低头去按手机。 不过只是这一瞬的慌乱,再抬头时,江子悦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额……”江子悦说,“我刚刚开门,你没听见。” 意思就是刚刚阮思娴跟司小珍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回去再跟你说。” 阮思娴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江子悦,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子悦似乎也有些尴尬,埋头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又整理自己的东西,一句话没说。 阮思娴想,反正事已至此,她要辞职的事情也瞒不住,便没有多管。 但江子悦终归是没有憋住,在床上一边叠衣服一边说:“你真的要辞职吗?别冲动,再考虑考虑。” 话说得诚恳,但是阮思娴也没听出多重的情绪,就像固定句式的挽留一样,只是说说而已。 于是阮思娴只是摇头,说她已经想好了。 果然,江子悦也没再多问。 阮思娴继续写离职申请,桌边的灯亮到了凌晨两点。 - 回程的航班在两天后起飞,到达江城时,天气不太好,浓雾层层,许多飞机在上空盘旋不下。 此时已是清晨,附近的农田开始苏醒,三三两两的农民扛着工具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着。 四周的高速车水马龙,机场大门的交警指挥得出了汗。 出发层的入口排着长队,路上堵车的人拖着行李箱在值机口狂奔。 浓雾散去,一架架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匆忙行走的机务引领着飞机精准停稳。 江城国际机场一切如故,坐落于机场旁边的恒世航空总部也繁忙依旧。 光鲜亮丽的空姐们拉着飞行箱在世行与机场之间穿梭,笑语不断,每天如此,但翻来覆去聊的都是那些陈年旧事。 直到一周后,大家听说乘务部四部的阮思娴离职了。 据说走得很果断,甚至没等到一个月的交接期,赔了一笔违约金,年终奖也不要了,当天就搬离了乘务部的员工宿舍。 和她一起走的还有她的好闺蜜司小珍。 不过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阮思娴身上。 她年轻貌美,几个月前才登上了世行的报刊,成为封面乘务,一时风头大盛,私下戏称她是“世航之花”,好些单身的不单身的机长都频频对她示好。 事业上也正处于上升期,飞行任务优秀,王乐康一直挺欣赏她,在她提离职的时候还说要破格升她为乘务长以挽留,但她还是走了。 人事流程很快就下来了。 傅明予的秘书提了一嘴,“那个阮思娴辞职了。” 傅明予翻阅着桌前的文件,“阮思娴是谁?” “就是那个……”秘书咳了下,“飞机上给您送了三次咖啡的那个空姐。” 傅明予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半指厚的文件让他没有闲工夫搭理这些事。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笑了下。 “因为那天去酒店扑了个空,所以受不了刺激?” 秘书耸肩,大概是吧。 谁知道呢。 反正平时傅明予见多了这样的女人,而他连这个空姐叫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那天傅明予喝了酒,若不是这样,阮思娴只怕是要被王乐康直接炒掉。 傅明予没再说话,示意秘书可以出去了。 这时胡特助拿着一摞文件敲门进来。 “acj31采购合同最终版出来了,我已经看了三遍,你这边再看看。” 文件放在傅明予桌前,比刚刚那一摞足足厚两倍。 毕竟是飞机采购,并非以虾钓鳖的买卖,这影响着恒世航空未来的发展。 也正是因为acj31的大量采购计划,这个自主研发的新型客机未来将逐步占领恒世航空的机队,相应对其他机型的飞行员需求量会大量减少,傅明予才决定取消内部招飞的飞扬计划。 机队改革在临,恒世航空高层忙得脚不沾地,而“阮思娴”这三个字,便如同她的脸一样,只在傅明予的脑海里短暂地存在了一会儿。 稍纵即逝,雁过无痕。 但不代表其他人对阮思娴的离开没有兴趣。 有人说她跳槽了,北航给了更好的条件。 可是没道理啊,她只是一个空乘,不至于让别人来挖。 有人说她被求婚了,辞职回去做全职太太了。 还有人说她转行了。 众说纷纭,谁也不确定,也有人微信问她原因,她说是想换个环境,可是大家都不信。 谁换环境会走得这么急啊? 直到几天后有人在伦敦看到了阮思娴跟岳机长在著名的玻璃餐厅吃饭。 大家想,她肯定是跟岳机长在一起了,所以急不可待地去了英国。 但是这个看似合理的说法立刻就被打破,真实原因终于流传出来了。 原来是阮思娴在飞机上试图勾引傅总,失手后在伦敦死缠烂打,傅总不堪其扰。 在乘务部大力治理“乱象”的时候出了这个事儿,阮思娴也是头铁,恃美生娇,可惜人家不买账。 所以她在自己被开除之前先提出离职以保存颜面。 大家都相信这个说法,因为是她那天的乘务组传出来的,细节都有,真实性很高。 有人叹息,阮思娴要是心气底一点,找个年轻机长,年薪百万,平时还能跟飞自己男朋友的航班,比起普通人也好很多了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为什么就偏偏盯着豪门夫人的位置。 但议论归议论,平时工作这么忙,大家都忙于生计,过了几周,便只剩乘务四部的人偶尔聊起此事。 再过几周,便只有和阮思娴较熟的人会说起此事。 再后来……“阮思娴”这个名字便只存在于恒世航空存放过期期刊的资料室里。 年复一年,机场旁边的稻田熟了三次,一大片田地被开发,延伸为跑道。 恒世航空的人员新旧更替,偶尔有乘务长和机长聊天的时候会提起“阮思娴”三个字,底下的乘务员一脸懵逼,他们在说谁? 再后来,翻过第三个年头,连乘务长们也不怎么提阮思娴了。 阮思娴在她最风光的时候离开,却没想到美名如泡沫一般,很快便消散在浪潮里。 在这三年,恒世航空内部发生了很多变动。 董事长逐渐放权,如今只掌控着恒世金融航空租赁公司的事物,而董事长两个儿子,大的那位掌握业务部,同时对接海外业务。小傅总傅明予羽翼渐丰,当初董事长专门把副总待遇的胡特助派去辅佐傅明予,如今也不需要了,胡特助归原位,由傅明予一人把持着各个业务支撑部门,时任运行总监。 小的八卦也有,比如董事长的长子,大傅总和未婚妻的婚约吹了。 傅明予的秘书一跃成为北非营业部总经理,而这边又来了个新的帅哥秘书。 还有乘务部那个江子悦跟调回江城基地的岳机长在一起了,两人天天蜜里调油。 乘务部的也新人一茬一茬地进来,各个貌美如花,又有了新的世航之“花”,凭借过人美貌登上内部杂志期刊,客人们翻阅后过目不忘,公司内部男员工蠢蠢欲动。 似乎没有人记得阮思娴这个人。 时隔一年,阮思娴再一次被提起,是因为有人看到这个新的世航之“花”,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倪彤有点神似阮思娴啊。” 也有人不同意,“神似什么啊,最多算低配阮思娴吧。” 倪彤知道这个说法后,很不高兴,跑去问江子悦。 “师傅,阮思娴是谁啊?” “她啊……”江子悦眉梢一扬,轻哼了声,没说下去。 倪彤缠着她问:“以前的同事吗?” 江子悦说是,倪彤就说:“都说我跟她有点像,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她就想看看,凭什么她就低配了。 江子悦道:“哪儿像了?你比她好看。” 倪彤听完还是不乐意,因为说她是“低配阮思娴”的人是个机长。 在这方面,她更在意男人的评价。 “我看看照片嘛,就看看。” 江子悦只得去翻阮思娴的微信,和她以往点进去看一样,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什么内容都没有。 于是她说道:“你跟她有什么好比的,难道你也想跟她一样灰溜溜地辞职啊?” 倪彤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江子悦摇了摇头,以极其感慨的语气把三年前的往事说了出来。 倪彤听完,差点没笑弯了腰。 “真的假的?太不自量力了吧?” 江子悦挑挑眉,“谁说不是呢。” 但这也不是特别宽慰倪彤,她还是非常膈应“低配阮思娴”五个字,心想自己要是早来三年,一定跟她争个高下。 可惜现在倪彤满身无力感,就像新欢永远争不过去世的旧爱一样,她也没法跟一个不在这家公司的人比。 好在这个说法很快就没人在意了,倪彤也破格升了乘务长,得上司重视,没人再拿“低配”说事儿。 而现下大家最关注的是,acj31新型客机即将交付。 商飞第一批自主研发的客机横空出世,订单覆盖全国各大航空公司。 这意味着空客和波音等龙头飞机制造商面临巨大挑战。 也意味着未来的高空领域或将更替霸主。 恒世航空上下整装以待,气象焕然一新,全新的专用跑道落成,第六飞行队成立,准备着迎接全新机型acj31的到来。 ——同时也准备着迎接acj31飞行员的到来。 第6章 6号登机口 第六章 但是,最近傅明予却在头疼一件事。 三年前,各大航空公司与商飞签订acj31采购合同时,商飞便已经开始计划培养对应机型飞行员,交付飞机的时候一同交付飞行员。通俗一点就是,卖飞机给你还把培养好的司机打包卖给你。 由于acj30是商飞第一次自主研发的客机,还未面世变备受关注,同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所以飞行员的培养便格外严厉。 这一批飞行员光是经过初步筛选就刷掉了上万人,随后在飞行学院的变态淘汰率中一轮轮厮杀出来。 但即便如此,顺利毕业的飞行员能力也分三六九等。 所以早在两个月前,各大航空公司就摩拳擦掌展开了飞行员抢夺战,哪家都想要最优秀的飞行员,因为他们是航空安全最强有力的保障之一。 到现在这个阶段,最优秀的那一批已经被瓜分殆尽。 然,像每年高考都会有一个状元一样,飞行学院每期学员里都会有一个最佳学员。 到此刻,唯独剩下那位最佳学员还不知花落谁家。 “傅总,没谈成。”新秘书柏扬走进傅明予的办公室,神色之间有为难,“那个最佳学员的意向还是北航。” “那他说过原因吗?”傅明予问。 这一期的那位最佳学员,飞行记录那叫一漂亮,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操能力,次次考试都吊打同期,踩着一群天之骄子稳居第一,连教练员都连连称赞很少见到这么强悍的学员,是以引起各家激烈抢夺。 “没有。”柏扬回答道,“我们在能接受范围内已经给了最优条件,绝对不会比北航差,但她还是选择北航,看来是个人意愿。” 傅明予抬手,两根手指抵着额头,“啧”了声。 “这样。”傅明予说,“胡副总也在那边出差,明天你和胡副总亲自去一趟。” 柏扬理了理衣领,立刻就出去订票。 - 第二天一大早,飞行学院那边就来了电话。 傅明予刚到公司,正疾步穿过走廊,行政秘书端上咖啡,静静地搁在傅明予桌前。 “傅总,看来还是不行啊。”电话那头的柏扬已经没脾气了,“她说北航飞机餐好吃,这是什么理由?我们头等舱主厨可是米其林级别的!” 这一听就是在耍人。 傅明予停在落地窗前,问:“你现在在哪儿?” “就他们教务处办公室外面,胡副总还在里面。” “让他接电话,我跟他聊聊。” 柏扬愣了下,应声说好。 傅明予喝了口咖啡,电话那头便换了人,只是迟迟没有出声。 “你好。” 傅明予先开口,“我是恒世航空运行总监傅明予。” 电话那头依然停滞了片刻,才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傅总好。” 傅明予一顿。 女的? 压下短暂的惊讶,傅明予转身坐下,“方便问一下,世航的哪项条件你不满意吗?” 那边的人懒懒开口:“没什么不满意啊,就是北航的餐饮好吃些。” 傅明予觉得自己也算惜才,对这么拿乔的理由还能保持好脾气,“这个简单,如果你有需求,每次航前可以让主厨单独为你备餐。” “那多麻烦呀。” “不麻烦,还有其他想法吗?” 电话那头,条件一个个罗列出来。 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 倒也算不上刁钻,傅明予尚能接受。 通话的同时,傅明予把电脑里的飞行员详细资料文件夹打开,按照飞行记录评分排序,找到最高那一个,在形象那一栏看到了一张照片。 飞行员对身形有讲究,所以附上的是全身照。 上面的人穿着学员制服,身姿修长挺拔,站在机翼之下,神采奕奕,气质极佳。 好像是素颜? 傅明予放大照片,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 他目光停滞流转片刻,总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被自己否定。 他若是见过这个女人,一定会印象深刻。 “傅总,您还在听吗?觉得太过分的话,我们就算了啊,我跟世航没缘分。” “什么?”傅明予轻点鼠标,关了照片,“刚刚信号不好,没听清。” 那头似乎是轻笑了声,“我说,我要双倍年薪。” 傅明予张口便道:“好。” 这回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愣神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 “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没有了。” “那,合作愉快?” 那边换了口气,似乎是回过神了,说道:“傅总,您真的很希望我来吗?” 傅明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就觉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的出奇得好。 或许是看不惯北航那位向来跟他不对付的小宴总耀武扬威的样子。 但脑子里又闪过那张飞机下的倩影。 “嗯,很期待。”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 好像还有点不情不愿似的。 电话挂掉,傅明予的手还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愣了会儿神。 难道世航在飞行员圈子里风评不好? 按道理说不可能,世航在员工福利待遇上绝对是行业翘楚。 傅明予放下手机,想了会儿,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待的间隙,他又打开简历。 鼠标刚拉到那张照片,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柏扬来电。 傅明予稍顿片刻,接起电话,对面却是柏扬在说话。 “还有事?” 柏扬此刻又跑去了外面走廊,压低声音道:“傅总,您想清楚了吗?双倍年薪啊,虽然工资保密,但是万一让其他飞行员知道了可不好。” “我知道。” “那……” “盯一下合同。”傅明予说,“另一份年薪走我账户。” “不过……” “别啰嗦。”傅明予并不想跟他多话,“一份年薪而已,给女朋友一年买包也不只那点钱。到时候你去拟双合同,另一份算我私人给的奖励合同,不经财务部的手,税也走我的账。” “不过她说她还要考虑。” “没事,让她考虑。” 傅明予松了一颗西服扣子,揉着眉骨。 到了下午四点,距离结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傅明予从没感觉七个小时竟然这么漫长。 他坐在会议室里,一群人关于acj31首飞的策划七嘴八舌地,听得他头疼。 期间他两次看向柏扬,指了指手机,意思是问飞行学院那边来电话没有,柏扬都摇头。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下面策划部的人都看着傅明予,等他给个指示。 傅明予面前摆着三份策划书,一一摊开,但他视线根本没落在上面。 整个会议室静默了三秒,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傅明予。 他的表情就好像把“你们配不上老子花大价钱买来的的acj31飞机”写在脸上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根本没听时,他才开口道:“p1组,四十分钟的媒体报道,毫无重点,浪费这么长时间要耽误机场多少的流控?p2组,宣传枯燥,表述直白,重点模糊不清,而且媒体渠道的选择也缺乏合理性。p3组,没有一点有效宣传概念,乘以资源,跨界创意,强力执行,这三点做不到就别交策划书上来。”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辨。 “散会。” 傅明予推开门前的策划书,起身道,“下周重新交策划案。” 大家屏气凝神目送傅明予出门,三个组长黑着脸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有人小声问柏扬,“傅总今天心情不好?” 柏扬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两步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柏扬停下来接听,表情渐渐松了下来。 前面的人回头,柏扬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傅明予侧头看着玻璃窗外的蓝天,松开了一颗西服扣子。 - 合同拟得很快,没几天就下来了,柏扬专门拿给傅明予过目。 他看了没什么意见,柏扬便发到了飞行学院。 这块儿硬骨头可算是啃下来了,柏扬揉了揉肩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故人诚不我欺啊。” 这时,北航那位宴总来了电话。 “傅明予,你使了什么歪招把我的人抢走了?” “你的人?”傅明予起身,轻松一笑,“合同签了吗就你的人了?” 两家公司在业内属龙头,相互竞争又相辅相成,对双方都各自有了解。 宴安在这事儿上用了十足的力,找人去谈了职业规划,并且用飞行员最在意的放机长条件做诱饵。 正因为想得太正派,万万没料到傅明予直接用钱砸。 宴安气得冷笑,“行,不跟你争这个,反正现在人是你的了,你就跟我说说,靠什么弄走的?” 傅明予:“靠人格魅力。” “……” 宴安连白眼都欠奉,直接撂了电话。 傅明予搁下手机,走到窗边,眉头舒展,连带着看外面那绵绵不绝的阴雨都觉得舒服了。 想起什么,又回头问:“acj31什么时候过来?” 柏扬道:“空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第一架周六早上四点起飞,不出差错的话六点十四分会准时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 傅明予点点头,又问:“她呢?” 柏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明予说的“她”是谁。 “飞行学院那边说不浪费每次后排带飞的机会,所以这次她会跟飞过来,不过周六人事处和后勤处都不上班,她会在周一办理正式入职。” 傅明予转身坐下,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突然又道:“这周六去淮城的飞机是几点?” 这个柏扬就记不清楚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说道:“早上七点。” 傅明予淡淡道:“嗯。” - 周六,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今天天气不算好,云浪在低处翻涌,遮挡了启明星的光芒。 甚少有航班在这个时候起飞降落,这是机场一天中最清净的时候。 候机厅人却不少,但安静地出奇,偶尔有轻轻的纸张翻阅声音,大人们或看手机或打盹,几个小孩子躺在父母的怀里玩耍睡觉。 傅明予和柏扬以及两个助理疾步走来,穿过长廊,径直走向登机口。 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队,头等舱通道却还空着,等着最后一位头等舱客人登机。 傅明予却在这时候抬手看了看腕表,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窗外。 航站楼落地大玻璃窗使得停机坪的风光一览无余,就连地面的指示灯标志都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天边一架飞机破云而出,机翼劈开空气,磅礴而下,以8度倾角平稳着陆于跑道中心,一路风驰电掣。 即便航站楼隔绝了轰隆隆的声音,但航空人似乎有直觉一般,一组拉着飞行箱的空乘默契地停下匆匆的脚步驻足观望,几个靠窗坐的乘客也随她们的目光好奇地回头望去。 只见跑道上的飞机通身雪白为底色,机身喷着一只象形的金色凤凰,翅膀随机翼延展,凤尾在机尾高高扬起,气焰张扬。 傅明予再次看了一眼腕表。 六点十四,不差分毫。 他眼里浮现浅浅笑意,竟就在这里站到了飞机停稳在停机坪的时刻。 柏扬看着时间,说道:“傅总?” 傅明予侧头看他,扬了扬眉。 柏扬清了清嗓子,“嗯,时间还来得及。” 说话间,候机厅里一个小孩子喊道:“爸爸!那是什么飞机呀?好漂亮!” 孩子的父亲还真是个行家,抱着他走向窗边,“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飞机,看到那只金凤凰没有?以后看到有这个的就是acj31机型,可厉害了,这么低的云都能自动降落,而且……” 父亲的长篇大论没有说话就又被小孩子的喊声打断,“哇!飞行员下来了!” 诚如傅明予视线所及,机组车已经架起升降梯,世航派去的机长头一个走了出来。 窗边视线更宽广,傅明予慢慢走了过去。 柏扬和后面两个助理面面相觑,没敢多说,也跟了上去。 毕竟谁不想多看看自家花大价钱买的飞机呢。 傅明予看着机舱口,机长已经踏下几阶,副驾驶紧紧跟了出来,这两人傅明予都熟,当初是他亲自敲定的送去培训的改装机组人员。 而当第三个人走出来时,傅明予眯了眯眼睛。 停机坪的风很大,呼啸而过,吹起她两颊的头发,在她眼前飘扬,也把她的白色制服衬衫吹的鼓了起来。 她没有急着下楼梯,而是摘下飞行帽,夹在臂间,立于原地,仰头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江城国际机场”六个大字上。 “哇!那是个姐姐吗?”小孩子又喊了起来,“她是空姐吗?她怎么穿着不一样的衣服?” 孩子父亲笑呵呵地把他放到自己肩膀上,让他视线更宽广,“哈哈,那也是飞行员,女飞行员。爸爸也是第一次见到女飞行员呢。” 小孩子的声音引起了旁边几个乘客的注意,渐渐地也有人站到窗边看那架造型特别的飞机。 傅明予又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步,距离玻璃只剩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朝着航站楼走来,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黑色长裤被风吹得贴紧了双腿,每一步都迈得干净利落。 并肩的机长似乎在跟她说什么,她侧仰着头,每一分笑意都是飞扬的神采在四周蔓延,掩盖了一旁副驾驶的存在。 突然,她抬头看向航站楼,直直地望过来。 明知道她只是在看整体的航站楼,但那空间交错而来的视线对接幻觉还是让傅明予的呼吸收紧了一次。 “傅总?广播已经在催促登机了。” 柏扬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 傅明予点点头,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几步后,他又顿了顿,回头看向停机坪,却只见一辆机组车缓缓驶向远方。 第7章 7号登机口 第七章 关于分配到江城基地的两架acj31一时引起了恒世航空的热议,虽然大家之前在宣传片中见过图片,但是真的亲眼见到飞机的外形,还是深受震撼。 距离acj31首飞还有一周,不少国内航线空乘就开始盯着内网后台,看看哪些人是幸运儿,毕竟首飞的意义不一般,肯定有媒体采访报道,也说明得上司重视,才会最放心的人安排过去进行首飞。 不过江子悦是众乘务长中最淡定的,她前几天去王乐康办公室拿飞行任务书,弯腰的时候在他手边的文件夹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知道稳了,便准备着开开心心和岳机长去西班牙度假。 这也是她从国际航班转到国内航班的一个小假期。 对此倪彤还很不理解,国际航班多好啊,假期长,工资高,还能全球到处玩,不像她一直本场四段飞,感觉都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是人家现在和岳机长热恋中,都要订婚了,想回归家庭也正常。 有了这样的未婚夫,说不定过几年她就辞职做全职太太了。 倪彤想想还有点羡慕,她也想找个机长男朋友,可是说起来偌大一个航空公司,竟然没有她对眼的。 说起机长,倪彤突然给江子悦发消息。 “师傅,你知不知道今天acj31跟飞过来的飞行员是个女的啊?” 倪彤都听说了的事情,江子悦怎么会没听说。 “知道啊,怎么了?” 师傅这么淡定,倪彤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看看人家多淡定。 “啊,没什么,就说说而已,你旅途愉快啊。” 见江子悦没什么聊天的欲望,倪彤也只能作罢,继续回到屋里跟朋友们喝酒。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一阵缠缠绵绵的细雨就唤醒了这座城市。 回南天总是这样,空气里总有散不掉的雾气,洗的衣服也晒不干。 幸好阮思娴刚回江城,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进柜子,这个天儿穿的贴身衣物都还整整齐齐地收在箱子里,拿出来熨烫一下就可以穿。 而她新租的这个房子是去年刚交房的高档公寓,防潮湿做得很好,墙壁上不见一点水气。而且因为离机场近,去挺多航空公司的高层和机长都在这里有一套临时居住的房子,那天和她一起把飞机开回来的机长就住在这里。 天气还冷,阮思娴拿了件卫衣出来,往头上一套,脑袋钻出来的时候,头发根根立起。 看见自己这个样子,阮思娴没忍住对镜子翻了个白眼。 仔细一想,自己对自己也是真的狠。 刚刚进入飞行学院那会儿,每天的体能训练变态到几个男人都吃不消。 特别是进行到固定滚轮训练时,把人放在一个铁框里一圈圈地转,一次次地加速,阮思娴一开始也吐得天昏地暗,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不仅要漱口,还要洗干净吐在自己头发上的脏东西。 后来她发现,每天光是打理头发就要比其他男学员多花不少时间,于是她毅然地坐到了理发店。 这一头浓密柔顺的长发她养了十几年,在她精心护理下,即便烫了卷发也不打结不分叉,所以连理发师都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这头发,不舍地问:“姑娘,真要剪啊?” 阮思娴点点头,说剪。 然后听到剪刀“咔嚓”一声,阮思娴闭上眼倒吸了口凉气,眉心微微抖动。 几剪子下去,一缕缕长发落地,头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阮思娴的双眼也闭得越来越紧。 等她睁开眼睛时,看见镜子里齐耳的头发差点没晕过去。 就当自己现在也是个见识长的人了吧。 阮思娴看着自己已经养到齐肩的头发,刚回忆完过往准备出门,手机突然滴滴两声。 她顺手拿起来看,是柏扬发来的微信。 [柏扬]:你今天早上入职报道? [柏扬]:今天早上机场高速特别堵,你最好早点出门,或者绕路。 两人是在飞行学院签合同的时候礼貌性加的微信,阮思娴以为这个人估计跟他老板一个德行,这辈子只会安安静静躺在她的列表里,没想到人还挺好,竟然主动来关心。 阮思娴正要打字,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柏扬]:你住哪儿?要不等会儿我顺路来接你? 阮思娴想了想,问:你一个人吗? [柏扬]:我在傅总车上,就在名臣公寓这边。 [阮思娴]:那我不顺路。 不顺路就不顺路,但是这个“那”就很灵性了,柏扬自动把阮思娴的意思理解为她跟名臣公寓到世航的路线不顺路。 “她不在名臣公寓这边的路线上。”柏扬转头对后座的傅明予说。 傅明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车缓缓停在小区出口,等道闸栏杆打开的时候,傅明予抬头朝车窗外看去,目光突然一顿。 柏扬从后视镜看到傅明予在注视着什么,也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挺拔地站在路边花台旁,撑着一把伞,似乎在等车的女人,不是阮思娴又是谁? 车内突然死一样的沉默。 不是不顺路吗? 是不认识这明晃晃的“名臣公寓”四个大字吗? 柏扬咳了一声,打开ipad,打开一份会议记录,递给傅明予,假装无事发生。 “傅总,这是昨天的会议记录。” 傅明予接过ipad,翻了两页,突然说:“你去飞行学院的时候是不是把人得罪了?” 柏扬立刻回想自己当时的一言一行,他觉得自己向来风度翩翩,又会说话,也从不跟人红脸,长得还算小帅小帅的,怎么会把人得罪了呢? 还没回答,傅明予又道:“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别丢我的脸。” 柏扬:“……” 行吧,老板说是他的问题,那肯定就是他的问题。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 阮思娴完全没注意面前缓缓开走的卡宴,她见雨已经停了,把伞收起来放进包里,再抬头时,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 阮思娴看了车牌,确认是自己约的那辆。 正要走过去,一个女人突然蹿出来,抢在阮思娴前面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她动作大,惊得阮思娴退了一步。 “师傅,去恒世航空。” 阮思娴被这一段操作惊得一愣一愣地,反应过来后立刻拽住即将被关上的门,“不好意思,这是我叫的车。” 女人低头忙手忙脚地系安全带,根本没看阮思娴:“能不能先让我走啊?我赶时间,马上开会要迟到了!” “不行。” 阮思娴一手拉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麻烦你下来。” 倪彤拽着安全带,眼神焦灼,语气不耐烦,想去拽车门,可是发现眼前这女人力气居然这么大,她完全拽不动。 倪彤急得没办法了,双手合十作祈求状,“麻烦您再等等行不行?帮帮忙行不行?我真的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今天凌晨有一架飞机出了安全事故,世航立刻就发消息组织了安全讲座,要求不在飞航班的乘务部全员到齐。 “不行。”阮思娴横在车门前,语气不善,“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 阮思娴其实不着急,如果这女的一开始好好跟她说,她肯定让了。 但是一来就抢车,那她打死不让。 “求求你了,姐,真的,帮我这一次吧,你就当大发善心行不行?” 说完瞧见阮思娴没有松动的样子,倪彤又放柔了声音,去拽她袖子,释放绿茶攻击:“姐姐,求求你了,帮帮忙行不行,我昨晚跟几个朋友聚餐,喝了点酒,早上就睡过头了。” 撒娇的语气没能打动阮思娴,倒是惹得司机一阵笑,“姑娘,我这是网上约的车,我也不能载你啊,不然我违规了。” 倪彤:“……” 同时,阮思娴朝她晃了晃手机,抿着嘴笑得好像她也没办法似的。 倪彤迅速朝后张望了一眼,没见着有出租车来,却又不得不解开安全带。 她刚刚让出位置,阮思娴就坐了上去,猛地关上门。 就在那一刹那,倪彤听见内车司机手机的语音自动播报:“接到尾号为6233的乘客,由名臣公寓前往恒世航空。” “卧槽!”倪彤看着汽车扬长而去,吃了一嘴车尾气,气得跺脚,“什么人啊这是!” 好在很快又来了一辆出租车,倪彤拦下,一路上让司机踩油门,可算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又在恒世航空总部大楼电梯口见到了刚刚那个女人。 阮思娴也挺惊奇的。 她侧头看了眼站在旁边跟她一起等电梯的女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看来以后是同事了? “巧啊,你还是赶上了。” 倪彤没想到自己没开口,旁边这个人倒是先开口了。 也是有意思,明明她自己就是来世航,在那么着急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带一带,非要给她吃一嘴尾气。 倪彤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哟,巧啊,你也来世航啊?” 阮思娴笑着点头:“嗯,我来人事处报道。” 倪彤一挑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阮思娴。 刚刚看她上车那副六亲不认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裁夫人呢。 - 电梯门开了,倪彤正要进去,却又被阮思娴抢先一步。 倪彤真是没脾气了,硬生生在门口气笑。 “你刚毕业?” 阮思娴这次点了点头。 倪彤轻笑一声,抬脚走进去,“我就说。” ——也就是没轻没重的新人会这样。 两人站在电梯两端,一个按了12层人事处,一个按了14层会议厅。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机,倪彤则抱臂看着她。 “带飞了吗?” “还没。” 倪彤是明知故问。 刚进来的乘务会经过一段带飞时间,带飞的老乘就是师傅,以后不管职位怎么变化,都有一个前后辈的关系在那儿。 更何况她还是乘务长。 “虽然在公寓那边有点不愉快,但我这个人大度,有些事情不得不提点你一下。”见阮思娴不理她,她便走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咱们这一行也是讲究资历的,接下来你要进入带飞阶段,眼睛放亮堂点儿,以后懂点事儿,知道礼让尊卑,前辈就是前辈,别处处都争先恐后的,白白让师傅不高兴。” 她伸手指了指电梯门,“电梯这种地方也就算了,回头上机你也要争第一个,让师傅怎么看你?让乘务长怎么看你?” 阮思娴抬头,与倪彤对视片刻。 倪彤心里更不爽了。 看什么看? 而没等倪彤发作,阮思娴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倪彤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她这个笑,怎么看都有一种智商降维看小孩子的感觉。 倪彤叹了口气,心想话不说明白,这人是听不懂。 “以后少不了一起工作,正式认识一下吧。” 倪彤伸出手,郑重地说:“乘务四部乘务长,倪彤。” 阮思娴没动,目光从倪彤的脸扫至她的手,清清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 随后才缓缓抬手握住。 “飞行部第六队acj30飞行员,阮思娴。” 倪彤的手抖了一下。 她怔怔地看着阮思娴,似乎不敢相信阮思娴说的话。 电梯“叮”得一声,到十二楼了。 阮思娴抽出自己的手,朝外走去。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她又回头道:“对了,如果你以后跟飞我的航班,到岗前24小时内最好不要喝酒,我是绝对不能忍受乘务员迟到的。” 第8章 8号登机口 第八章 直到电梯到了十四层,倪彤终于回过神。 阮思娴? 她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终于在电梯门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间想了起来。 阮思娴,就是那个让她成为“低配版”的阮思娴。 不过她怎么可能回来? 还是飞行部的飞行员? 这一晃神的功夫电梯就下到了九层,倪彤反应过来的时候狂按楼层,可惜已经于事无补。 等她再次重回十四层,安全讲座已经开始。 果然还是迟到了。 倪彤心里不爽,用力在门口的打卡器上刷了指纹,然后从后门悄悄溜进去,坐在后排角落位置。 旁边的同事小声道:“你怎么迟到了?” 倪彤心里烦躁,一边从包里抓手机,一边说:“别提了,烦死了。” 找到江子悦的微信,她立刻打字:师傅,阮思娴回来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才想起江子悦几天前就去西班牙度假了,这会儿应该刚起飞不久。 身边的同事还在说话:“你是没看见,刚刚王乐康看乘务长里就你一个人缺席,脸都气黑了。” 搁下手机,倪彤转头问:“阮思娴回来了?” 同事愣了下,“谁?” 明显不知道这号人物。 “算了。”倪彤没再搭理。 她只是想,或许刚刚那人说的是“阮思贤”,也可能是“阮斯娴”,甚至可能是“阮丝贤”。 反正也不是多特别的名字,万一就是同名同姓呢? 不然以江子悦的说法,发生了那种事情的阮思娴,怎么可能再回到恒世航空。 何况还是归傅明予掌管的飞行部。 要换了她,打死不可能再回世航了。 在倪彤发散思维的时候,阮思娴已经在人事处办理了入职手续。 hr录入内网信息的间隙,阮思娴抬头打量着这里。 从她踏入世航的那一刻起,就发现变化不小。 一楼宽敞的大厅右侧换上了acj31大型模型,像标志一样伫立在显眼的地方。 前台的接待由四人变成了六人,换了新的制服,不再是以前那种黑黢黢的西装小外套。 人事处也从原来的六楼搬到了十四楼。 并且这一路走来,阮思娴没看到一个熟面孔。 不过她也没遇到几个人。 “我这边好了。”hr答应了两张一大一小的单子给阮思娴,“小的这张这是你的内网账户以及工号,还有一些其他的登录密码都在里面,然后这张是流程单,你拿着去十六楼飞行部报道盖章,那边弄完后再去后勤部领取制服就可以了。” 阮思娴道了谢,拿着东西走出办公室才开始打量她的新工号。 其实到现在,她都还能背出自己原来的工号,只是抬头的字母变了而已。 世航以公司组织结构排工号首字母,以监事会为首,层层下达,乘务部的抬头是“e”。 而如今她的工号抬头变成了“d”,飞行部。 飞行部的分部hr是个年轻女生,给阮思娴盖章的时候时不时悄悄打量她,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飞呢。”女生手上动作利落,不停地签字盖章,但不影响她闲聊,“而且还是acj31机型,我听说这一批都好厉害,竞争特别大,咱们公司招进来的有几个放在别的公司都得是首席机长预备役呢。” 她又羞怯地瞟着阮思娴,“你还是最佳学员,好厉害啊。” 说完,又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私人的,可以吗?” “可以啊。”阮思娴拿出手机,却正好发现有一个来电。 屏幕直接显示号码,可见不是熟人。 但是阮思娴对数字敏感,这串号码并不陌生,应该是近期联系过。 “我先接个电话?” hr笑着点头:“嗯嗯,你接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录入。” 阮思娴拿着手机走出去,右拐就是一个玻璃长廊。 这个长廊连接飞行部国际会议室与行政部,宽七八米,日光透过一体的玻璃照射进来,透出冰冷的感觉,折射出一股科技感,显得这里更清净了,并且有扩音效果,远处的脚步声都能在长廊里回荡半圈。 阮思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有点像某种地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喂?请问哪位?” “阮小姐,我是宴安。” 哦,宴安,北航的宴总,前段时间用这个号码联系过她。 “宴总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你去世航报道了吗?要是没报道的话,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痞气,介于吊儿郎当和调侃的中间地带,和傅明予严肃冷漠的音调完全不一样。 听着像是开玩笑,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不巧了,我现在正在人事处,已经录入信息了,宴总,谢谢您的好意。” “唉……” 宴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惋惜的吗? 阮思娴不知道宴安和傅明予两人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只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抢手,早知道多讹傅明予一笔了。 说不定开个三倍年薪都能接受呢。 “那阮小姐,我真的好奇,我记得当时你明明都要跟我们签合同了,你是为什么最后又选择了世航呢?” 为什么? 阮思娴签合同的时候专门数了小数点,数了三遍。 现在的薪资光是交税都快赶上她做空姐那会儿的工资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其中有一半是走的傅明予的账户。 想到他拿钱求着自己的样子,阮思娴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舒畅了呢。 双倍的年薪,十倍的快乐。 但不能这么跟人说,俗气。 “这个……” 宴安紧接着又不着调地问:“傅明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他靠美□□惑你了,嗯?” 反正人已经被抢走了,宴安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对这个女人本身有点意思,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颇些调侃的味道。 阮思娴大概也是听出了宴安的意思,笑着说:“宴总为什么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人越发放松,捻着酸说:“不是么,傅明予这人平时就拿着那张脸招摇撞骗,没少祸祸小姑娘。” 可不是,他肯定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帅爆了。 阮思娴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傅明予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地样子,忍不住想笑,“傅总嘛,毕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led屏幕倒映出浩浩荡荡一大队人,而为首那个…… 但阮思娴脑回路没有断,她嘴里还在吹。 “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身后的人影站着不动了,十几道目光刷刷射过来,以其中一道最为灼烈。 阮思娴声音越来越小。 不。 这不是她想象的重逢画面。 她本来只是想跟宴安一起讽刺一下傅明予,但是这下被人撞见了,指不定这人又要脑补她在表达爱慕之情了了。 现在急需一个急转弯。 “风流倜傥、洒脱不羁——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突然转折,打得驻足垂听的人措手不及,一时集体希望自己聋了。 他们迅速转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继续朝前走,只不过脚步略微僵硬罢了。 而玻璃长廊只剩下面对墙面的阮思娴和背后面对她的傅明予,以及眼观鼻鼻观心的柏扬和四个助理。 冗长的玻璃长廊,似乎有一道道阴风吹过。 阮思娴想起来了,她之前就觉得这里阴冷得像停尸间。 电话里,宴安的笑得放肆,跟鹅叫一样。 “阮小姐,你可真是说了大实话,我就喜欢你这种眼光独……” 耳边的通话突然戛然而止,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请稍等,对方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同时,身后一道男声响起。 “宴安,最近很闲?”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说话,阮思娴还没回头,先见到地上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粼粼日光下,他拿着手机,逼上前一步,与阮思娴并肩而立,视线却没有落在阮思娴身上,直直看向窗外。 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和这玻璃长廊有着微妙的契合感,“如果你没事做,先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你刚刚分手的那个网红在微博骂你的事情,别没事来骚扰我的人,更别想挖墙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看了阮思娴一眼,轻轻带过,又收回目光,“麻烦遵守一下行业规则,否则我不介意截胡你手里的巴厘岛旅游合约,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你家老爷子会不会让你提前几十年入土为安。” 话毕,电话挂,傅明予转身看向阮思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宴安随着电话一起挂了一样。 他声音柔和了许多,“阮小姐,初次见面,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看着傅明予这绅士的眼神,感受到他语气明显转折中流淌出来的偏心,可能真的要当场沦陷。 而阮思娴只想翻白眼。 什么叫做初次见面? 狗男人难道你忘了泰晤士河畔的阮思娴了吗? 你忘了那个你等了一晚上的女人了吗? 看着阮思娴一脸疑惑又不解的模样,一旁憋了好大一口气的柏扬终于有机会释放了,他上前一步,道:“这位就是傅总。” “呀!”阮思娴故作惊慌地退了一步,“您听到刚刚的话了?不好意思啊,我都是听说的,不知道傅总本人是这么的……” “嗯。”傅明予猜到阮思娴接下来又要重复那七个成语展示她的词汇量,于是及时打断她,“谁说的?” 阮思娴顿了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 ——她姓阮。 似乎是看透了阮思娴的做作虚伪,傅明予自动归罪于宴安又在背后说他坏话,懒得计较。 正好柏扬提了下时间,傅明予抬脚就要走。 要走了? 阮思娴好气啊,怎么就把她忘了呢? 那她打谁的脸啊? 她就是你曾经看不起现在花钱求来的泰晤士河畔女郎啊! “傅总!” 阮思娴突然叫住他。 傅明予停下脚步,回头道:“还有事?” 算了。 喊出来的那一刻阮思娴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不过她向来会急转弯。 “刚刚对不起啊,我不该听了风言风语就说您坏话,我应该先真实了解您的。” ——然后继续说你坏话。 他表情稍松了些,“没关系。” 听听,多么大气,多么绅士啊。 不知道的又要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了。 阮思娴道:“那我先走了,还要去领制服。” 制服…… 傅明予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张照片,阮思娴穿着飞行员制服,笔挺的衬衫在腰间骤然收拢,不盈一握,曲线忽又婀娜伸开,下面黑色裤子修长利落。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说到制服,阮思娴没想到恒世航空又贴心地改制度了,发了春夏冬各两套,堆一起足足有一大包。 幸好飞行员们身体素质都很高,即便阮思娴是女生拎起来也不费力,只是不太好看罢了,感觉自己在一群来来往往的靓丽空姐旁边对比更加明显。 于是贴心的柏扬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笑着接过阮思娴的袋子,“我来吧。” 两人在飞行学院见过,阮思娴对他挺有好感,觉得他作为傅明予的秘书一点也没沾上那些臭毛病,于是也对他笑。 “谢谢啊。” “不客气。” 柏扬引着她往外走,“傅总叫我来的,说制服多,女生拎着费劲。” 阮思娴:“……傅总真好,我好感动。” 柏扬:“嗯,我会替你转达谢意的。” …… 谁要你转达了??? 看来这脑补的臭毛病他还是沾上了。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柏扬把阮思娴送上车才转身回公司,这一幕恰好被开完会出来的倪彤撞见。 倪彤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江子悦。 “你看,就是她。” 远在西班牙的江子悦放大照片看了会儿,下了定论。 “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跟副总的秘书关系这么好。” 第9章 9号登机口 第九章 回到家里,阮思娴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怎么就不记得她了呢? 她这张脸很大众吗? 这不可能啊。 想了许久想不通,阮思娴只能归结于傅明予日理万机,脑负荷太大,所以提前进入老年痴呆,对他要善良。 善良的阮思娴决定去洒点汗,没有什么气是运动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是运动量不够。 阮思娴新租的小区里有个环境很好的健身房,算是物业给业主的福利,不对外开放,所以人也不多,她今天第一次去,器械区就只有少数人。 看到干净的毛巾与矿泉水,还有非常本分不凑上来推销的私教,阮思娴就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值, 健身房里很安静,偶尔只有隔壁舞蹈室里传出的动感音乐声。阮思娴就着这音乐的节奏,一步步调高液压油缸。 直到一道男声打断了阮思娴。 “美女,加个微信呗。” 视线里先出现一双跑鞋,抬眼时,见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男人笑眯眯地看她,手里也没拿手机。 阮思娴眼里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男人却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臂力器。 “可以啊,果然是飞行员,这臂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阮思娴挑眉。 你谁啊? 男人转身,面向阮思娴,伸出手:“宴安,宴席的宴,安全的安。” 宴安? 阮思娴扫了他一眼。 虽然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一般人也不敢顶着这名字出来招摇。 “宴总好。”她和宴安握手的同时,问道,“您怎么认出我了?” “我这不是看过你照片吗?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还想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宴安靠着臂力器,一副松散模样。 他瞥了阮思娴手臂一眼,又道,“不过我看见你玩儿这个就基本确定了。” “这样啊……” 有的人虽然衣着名贵,但天生就自带一股亲和力,宴安显然就是这样的人。看着不着调,但又丝毫没有架子,阮思娴不知不觉就跟他聊了许多,得知他也住在这里,今天刚从北航总部回来,难得休息,便来这里运动运动。 但宴安没说的是,他只是偶尔来这里住一晚。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他就常住这里了。 说起北航,宴安又忍不住酸傅明予,“真是可惜啊,你去了世航,要在傅明予那儿工作,他这人就是个切开黑的,平时看着冰山似的不爱说话,一惹到他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小心了。” 阮思娴笑着说好。 宴安见她模样轻松,自己也便更没有拘束了,坐到旁边的卷腹器上,又道:“你看我就是个好说话的,你要是来北航,我们每天快乐工作,多好,是不是?” 宴安说这些也是打打嘴炮,两人聊着聊着,又说到阮思娴本身了。 “你之前是商飞的员工,对吧?怎么想到当飞行员了呢?” 阮思娴点头,“嗯,三年前入职的,刚好赶上自主招飞最后时限,就想试试看。” “那还挺好,我知道商飞内部报名的人挺多的,但是选拔上的少之又少。”宴安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哎哟,我们北航有个签派员原来也是商飞那边的,好像跟你在飞行学院还是同期。” “对,是司小珍,我们认识。之前就是一起去的商飞,只是后来在飞院的考核没过,转行做了签派员。” “嗯,签派员也不错,地面机长嘛。” 聊到这里,宴安发现自己好像耽误阮思娴不少时间了,于是起身告辞,“那你继续,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阮思娴点点头,起身往另一处器材走去。 宴安又回头道:“对了,当真加个微信呗,做不成同事还可以做朋友嘛。” 两人来来回回也算是聊过几次天的人了,阮思娴自然不会拒绝,跟他说自己的手机号码可以搜到微信,宴安便笑着走了。 但宴安在这儿跟阮思娴聊了会儿天,直接导致了他去迟了朋友那边的局。 不过关系也不大,反正都是朋友们聚一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凑巧了今天好几个都有空。 - 江城西郊的华纳庄园顶层包厢内只开了一盏吊顶的淡黄色灯笼,将室内大部分冉冉升起的白烟吸附消散,特质的雕花屏风也有同样的功能,以致这座包厢里的男人们大多都手里夹着烟,却没有什么呛鼻的味道。 宴安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打牌的人,便开口道:“今天我感觉好,起一个人让我上。” 牌桌上有人抬头看他一眼,“来迟了还好意思,一边儿去。” 宴安吊儿郎当地笑着,往屏风后绕去找卫生间。 那处沙发还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但宴安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间的傅明予。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总大忙人也来了?” 屏风后灯光较暗,傅明予嘴里含了支烟,正俯身要去拿桌上的打火机,闻言动作停顿片刻,抬了下颌,了无意味地扫了宴安一眼。 这时,旁边的女人机灵地按着打火机,上半身前倾,把跳跃的火光送到傅明予面前。 傅明予看了她一眼,目光和看宴安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女人的紧张地看着傅明予,手抖了一下,火光微闪。 他最终还是偏头,轻轻一吸,烟头亮起红色火光,随着他的吸入,渐渐扩散,越发明亮,似是照亮了他整张脸一般。 也照亮了这个女人的眼睛,她脸庞浮上盈盈笑意。 可下一秒,傅明予在吐出袅袅白烟的同时,将烟搁在了烟灰缸旁。 那支烟就在那里一点点熄灭。 宴安从卫生间出来,寻了个座位,正好在傅明予旁边。 他看了傅明予身旁的女人一眼,“哟,傅总女朋友?” 傅明予背对着女人,朝宴安递过去一个眼神。 宴安半晌没反应过来,打量了那女人两眼,才回味过来,傅明予大概是在说“你以为老子口味跟你一样喜欢整容脸?” 这就侮辱人了,宴安觉得自己最近怎么也有长进的吧。 正好牌桌旁边祝东的女朋友指了指宴安,“别胡说啊你,那是我朋友,今天顺便过来玩的。对了,介绍一下,她是夏伊伊,你知道吧?” 那位嫂子这么一说,四周就有人低声笑。 谁不知道宴安最喜欢网红,圈里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网红之间的二三事。 可是宴安没有搭理别人的调侃,他在听到“夏伊伊”三个字的瞬间伸长脖子看过去,毫不掩饰地打量,直到夏伊伊不好意思了宴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咳了两声以示尴尬。 知道是知道,可是这跟照片上怎么长得不一样啊? 偏偏旁边的傅明予看出了他的震惊,竟难得地朝他笑了,然后起身去牌桌观战。 这样宴安就跟夏伊伊坐在一起了。 这他妈几个意思啊…… 宴安和夏伊伊对视一眼,后者友好地笑了笑,目光却很快又落到傅明予的背影上。 宴安朝着傅明予的背影冷笑一声,也走了过去,又站在傅明予旁边,靠着祝东的肩膀。 “出四筒啊,你会不会打牌?不会就起来让我打,傅总,你玩不玩啊?要不咱俩去打两局桌球?” 傅明予点了根烟,永远都是那副懒得理他的口气,“没兴趣。” “我看后面那位妹妹对你挺有兴趣的。” “是吗?”傅明予应了一声,看见夏伊伊和祝东的女朋友挽着手出去了,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傅明予只当没看见这道眼波,等人出去了这才说道,“我可不想和网红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上,分手后又被粉丝扒出家底骂个底朝天然后被家里老爷子没收车钥匙。” 牌桌上又是一片哄笑。 宴安被傅明予嘲讽惯了,又一次冷笑,也不理他,弯腰勾住祝东的脖子,说道:“对了,我最近认识个女飞行员,那可绝了我告诉你们,比那些女明星还漂亮,居然是个飞行员你们敢信?” 傅明予眸色微闪,食指微屈,弹落一截烟灰。 一听到“比女明星还漂亮”的飞行员,牌桌上几个男人的注意力哪儿还能在那硬邦邦的麻将上。 “真的假的?来张照片看看呗。” 宴安摸出手机,眼里尽是得意之色,“行啊,我翻翻朋友圈,真的,不是我夸张,我要是能找个女飞做老婆,我家老爷子睡着了都要笑醒,估计要去祠堂里跪着谢祖先保佑。” 祝东理着牌,瞥了宴安一眼,“可以啊,动作快啊,昨天还差点被你前女友骂上热搜,今天就拿到女飞的微信了,可是人家是能上天的女人,看得上你吗?” 宴安扬眉,手指迅速滑动。 “那可不一定,哦对了,傅总可真的厉害,硬生生把这人从我们北航抢走了。”说话间,他扭头看傅明予,“傅总,你抢了我的人,总不能还阻止自由恋爱吧?” 宴安这人就是嘴贱,明知道自己只会得到一抹傅氏冷笑,却还是这么说了。 “这还真说不定。” 宴安只当没听见傅明予的话,继续翻手机:“哟,朋友圈没有自拍照啊,啧,真美女就是这样,平时都不拍照的。” 几个人笑着嘘声,反正知道他尿性了,平时哪个女朋友不是这么吹的。 唯有傅明予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落在宴安手机屏幕上。 他退出微信,找邮箱里翻了许久,终于找到助理发给他的简历,然后下载第一封,下滑到中间,打开图片,手机递到牌桌中间。 “看看,看看,别说我唬你们。” 几道视线同时定格在手机上,包厢内又一瞬极致的安静,男人们的荷尔蒙被香烟熏得明显了几分。 就在这分秒的惊艳中,祝东先发制人,夺过手机,看了两眼还不够,两根手指正要放大照片,他女朋友就和夏伊伊一起走了进来。 人还没发声,祝东便求生欲极强地丢开手机,吆喝道:“出牌啊你们,还玩不玩啊?” 宴安翻了个白眼,正要拿回自己手机,又被对面的人抓了过去,并跟傅明予挑挑眉,“你不来看看啊?” 傅明予单手插着兜,并未搭理,转身朝沙发走去。 那人笑呵呵地低头放大图片,看了许久,“啧啧”叹道:“这气质绝了,这制服一穿……对了,咱们这儿在场谁是制服控啊?祝东,你不仔细瞧瞧?我记得你是制服控啊。” 有女朋友在场,祝东一记眼刀飞过去:“别胡说啊,我什么时候制服控了?” 回头又把目光递到傅明予那边,一群人随着看过去,四周是刻意压低的笑声。 视线中心的傅明予沉着双眼,弯腰按灭了烟头。 - 当晚,阮思娴敷着面膜躺在床上,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请求。 没有注明来意,阮思娴只能凭头像和名字去猜测这个人是谁。 可是谁叫女人有天生的第六感呢,阮思娴只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是谁了。 阮思娴叹了口气,万年不冒泡的朋友圈终于有了新内容。 【微信好友申请系统怎么不加一个“拒绝”选项呢?真是太可惜了,不能让对面明晃晃地看到“拒绝”两个字。要是再加一个“永远不接受此人申请”就更好了。】 正好在刷朋友圈的柏扬第一个回复。 柏扬:可能是保护对方自尊心吧,这种人不要理他「呲牙」 阮思娴点点头,回复:你说的有道理「点赞」,看来是我没你想得周到,微信太人性化了。 柏扬看到这条评论,没憋住笑,八卦心被勾起,想打字继续聊下去,连一旁傅明予跟他说话都没注意到。 直到身侧的目光凉凉地看过来,柏扬才感知到不对劲,讪讪地说:“傅总,您刚才说什么?” 汽车正在高速行驶,窗外霓虹明明暗暗,傅明予眉梢微吊,已经极不耐烦。 只能说幸好他确实没说什么重要的事,而柏扬这样走神的模样也是极少见。 “你在笑什么?” 柏扬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没什么,看那个女飞朋友圈呢,挺有个性的。” 本以为傅明予只是随口一问,柏扬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却又问:“怎么了?” 柏扬便把手机递过去给傅明予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 傅明予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好笑吗?” 第10章 10号登机口 第十章 “什么?他还来加你微信?!” 第二天,夜里十点的酒吧,卞璇摇着酒水混合器,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 阮思娴挑挑眉,“对啊,我没通过,还在朋友圈骂了他。” 司小珍把一盏桌号灯抱在胸前,迷迷糊糊地看着阮思娴:“这么说,他真的不记得你了?” 阮思娴轻轻地哼了声,抓了一把爆米花一个个往嘴巴里塞。 “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吧,空姐们各个都是一样的制服一样的发型,甚至连笑容都是统一标准露八颗齿,谁分得清啊,而且每天有那么多空姐在他面前晃,他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卞璇调好一杯酒,往阮思娴面前一放,拖着腮问道,“不过你都知道他也住名臣公寓了你还不重新找房子吗?” 阮思娴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搬?我都去世航工作了,矫情不矫情啊?而且他应该不常住,离机场近,忙的时候歇个脚而已,我怕他干什么?” “行行行。”卞璇指指面前的酒杯,指使阮思娴,“送到三号桌去。” 阮思娴拍了拍手,拿托盘端着酒杯往酒吧大厅最边缘的桌子走去。 年初卞璇辞了职,拿着这几年的积蓄回了江城,实现她的梦想开了家小酒吧,过上了没事自己举办party的梦想。 只是酒吧生意不太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还没有盈利,所以连服务员都没请,遇上生意好的时候就把朋友抓来帮忙,阮思娴回来这几天已经被抓来好几次来。 最忙的时段就集中在十点到十一点,等卞璇抓来的其他壮丁到场,阮思娴和司小珍便功成身退。 不过这会儿说早也不早了,司小珍想到明天上晚班,便顺势要去阮思娴新家里睡一晚,看看她月租三万的公寓长什么样子。 司小珍兴奋地拉着阮思娴出去,还要展示一下她的车技。 看到司小珍车上贴的四个实习贴纸,阮思娴突然萌生了退意。 “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司小珍拽着阮思娴上车,递过去一个别bb的眼神,“我虽然开不了飞机,但是开车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科二科三都一把过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阮思娴一路上还是抓紧了安全带,绷直了后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算平稳地到了地下停车场。 “那边,左拐。”这小区车位紧,大部分都是私家车位,两人转了两圈才被阮思娴看到一个空位,“你慢点,车位不大,这边很多豪车,你别刮着蹭着了。”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正对开过来,司小珍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又来一个抢车位的!烦死了!” 她盯紧那个车位,一脚油门踩过去,阮思娴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脚猛打方向盘,头朝着车位拐了进去,速度快到阮思娴连位置都没看清,就感觉到车身传来一阵怪异的摩擦感。 “你是不是擦到旁边的车了?” 车位反正已经抢到了,司小珍踩了刹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不是吧?” 阮思娴立刻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司小珍的车尾正正好挤着人家旁边的车头过来的,整个车子就斜放在车尾上。 “真的擦到了!” “啊!那怎么办啊!” 司小珍说着又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硬是给挤了过去。 “你还动什么啊动!” 阮思娴算是服了,怪不得司小珍当时第一轮模拟航空器考核就挂掉,就这应急心理素质,真要她开飞机,她不得来个连环撞立刻登上国际新闻。 管不了其他的人,阮思娴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看看情况,结果司小珍又挂了倒档想退出去。 硬生生给挤了出去。 “ 你疯了吗?!”阮思娴恨不得一把掐住司小珍的脖子,“你还动什么动啊?你这样一会儿保险公司过来都不会给你全赔了!” 这人没通过飞行考试可真是全国乘客的幸运。 司小珍立刻举起双手,心脏扑通扑通跳,“你快看看我撞了什么车。” 阮思娴白了她一眼,重新探头出去看。 这一看,阮思娴差点晕过去。 虽然她不认识那个轮胎上的标志,但她有基本常识,光看那车子的形状,封闭车身、流线型后背、双门双座、骚得一批的磨砂深蓝——完了。 她幽幽地看向司小珍,“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什么?” “我看是一辆可以买你家房子十次的跑车。” 司小珍两眼一翻,头皮发麻,立刻下车,挤到后面,看见跑车身上一大片擦痕和自己车身的凹处,差点当场昏迷。 “我、我可以逃逸吗?” “你怎么不说你可不可以直接自杀?” 阮思娴白她一眼,双手叉腰,四处看了看。 这时,刚刚那辆要和司小珍抢车位的黑色轿车悠哉地开过去,还摇下车窗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阮思娴瞪他一眼,那司机也不生气,踩了一脚刹车,说道:“美女,知道这什么车吗?布加迪凯龙110周年限量版,整个江城就这一辆。” 这次司小珍是真的要昏迷了,她扶着车门,双腿打颤,“完了,我完了。” “先别慌,你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阮思娴皱紧了眉头,原地踱了几步,“要怎么联系车主呢……” 她看了一眼司小珍,见她拨打电话的手都在发抖,也不指望她了。 整个江城只有一辆的豪跑…… 阮思娴突然想起一个人,说不定他还真知道。 走到一边,拍了车身连带车牌发给宴安。 「宴总,我朋友的车在我家停车场出了点小状况,请问你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吗?」 发出去的瞬间,阮思娴侥幸地想,说不定这辆车就是宴安的。 就目前的接触来说,他是个好说话的人,说不定事情还好解决。 没几分钟,宴安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竟然也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们把这车撞了?”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就知道自己多想了,这不是宴安的车。 “嗯,我朋友抢车位的时候不小心出了点问题。” 阮思娴听见宴安笑了声,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还真知道这车是谁的,当初想抢没抢到。” 顿了顿,他又说:“你朋友运气可真好。” 阮思娴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背后凉飕飕的。 “那宴总,您能帮忙联系一下车主吗?” 宴安又笑了声才缓缓说道:“好啊,他应该还没睡,我给他打个电话,他应该很快就下楼。” “谢谢。” 挂了电话,阮思娴转身看着司小珍,感觉眼前这个人已经半凉了。 “保险公司怎么说?” 司小珍哆哆嗦嗦地挂了电话,嗓子都哑了,“他们说马上过来,不、不过,说我车子挪位了,没办法全赔,可能就赔百分之七十。” 好,眼前这个人凉透了。 “你、你那边呢?” 现在焦急还有什么用呢,阮思娴又看了眼那辆布加迪的车痕,叹气道:“车主马上就下来了。” 司小珍急红了眼,抓着阮思娴的手,“怎么办啊?” 阮思娴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就是擦漆了,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等车主来了再说吧。” 两人在停车场惴惴不安地站了五分钟,终于在远处听到了脚步声。 司小珍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点的心情又崩溃了,“来了来了!” 随着那人疾步走进,司小珍捏紧了阮思娴的手,差点没把手指给她捏断。 “你镇定一点,一会儿人家看你这样……”阮思娴抬头看过去,瞧清了那人的模样,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我他妈……” 不明所以的司小珍揉了揉眼睛,看见那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身型很好看,只是远远的她就感觉到那人浑身气场过于骇人,还没说话,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安葬了。 “阮阮,怎么办啊?” “你闭嘴。” 话音落,傅明予正好看过来,视线落在阮思娴脸上,脚步顿了下。 随后反而更快地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 阮思娴心想自己是倒了什么血霉全江城就一辆的跑车被她们撞上全世界就一个的傅明予又被她惹上。 “车是你们撞的?” 颜狗司小珍在这种情况下还被眼前人的颜值震了一下,“帅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傅明予转身去看车的状况,随意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阮思娴身上。 刚刚那股浑身不耐烦的的气息早就消失,此时反而好像不是自己的车被撞一样,嘴角噙着一丝笑,“还挺巧。”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了! 还巧呢,巧就巧在巧特么个巧啊…… “不巧。”阮思娴闷闷地说,“谁撞车会挑着车撞,挑着车撞也不挑你的。” 傅明予退了两步,又去看司小珍的车,“还贴了四个实习贴纸。” 司小珍又窘又害怕,整张脸像被烧了似的,“我……我会赔的……我……” “没事。”傅明予说,“不用你们赔。” ??? 不光司小珍,连阮思娴都不敢相信这是傅明予说出来的话。 hello?你是傅明予吗? 怕不是被魂穿了吧? “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了吗?” 傅明予又问。 司小珍疯狂摇头,愣了下,又疯狂点头,“打、打了,真……真的不用我赔吗?” 傅明予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车上的刮痕,看了眼手指,说道:“不严重,要你赔也赔不起。” 司小珍的脸更红了,傅明予这么说,她的罪孽感更重。 而一旁疯狂翻白眼的阮思娴冷不丁被cue了下,“阮小姐年薪高,倒是有可能赔得起。” ??? 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撞的车? 完全糊涂了的司小珍看了眼傅明予,又看了眼阮思娴,“你们认识?” 阮思娴没说话,傅明予似乎是在想什么,目光在阮思娴身上淡淡扫过,随后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就走了吗??? 阮思娴和司小珍震惊地看着傅明予转身离去,半晌没回过神。 “有钱人都这么好说话吗?”司小珍怔怔地说,“原来小说里写的是真实存在的。” 阮思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傅明予的背影直到他进了电梯间。 “阮阮,你跟他认识啊?” 阮思娴目光凉凉地瞥过来,“认识啊,我还帮你给他送过信呢。” “………………” 此后,在等保险公司的人过来的一个小时,司小珍一直处于人格分裂状态。 一会儿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和和气气的,把车给他刮成这样他都没生气。” 一会儿又说:“不对,这不对啊,他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难道不该认为我故意擦了他的车引起他的注意吗?” 两种说法来回切换,阮思娴终于不胜其烦,“闭嘴!” 司小珍乖乖缩到了一边。 阮思娴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点,结果保险公司的人一来,又说要对方车主过来确认。 “怎么还要他来?他都说了不用赔了。” 保险公司的人大半夜被call过来,态度也不是很好,“这是规定,没有对方的签字,我们也交不了差。” 司小珍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思娴。 ok,算我摊上了。 阮思娴转身又给宴安发消息,等了十分钟对方没回复,多半是睡着了。 她又去找柏扬,发了消息,几分钟没人回,一刷朋友圈,发现一个小时前他分享了一首歌,配词“晚安”。 行吧。 阮思娴回头又瞅见司小珍那要命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点进好友申请页面,通过了那条申请。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阮思娴连标点符号都不想打,而傅明予几乎是秒回。 「原来你知道是我。」 哇,这个人真的。 阮思娴面无表情地把上面那句话复制了两遍。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傅总这边保险人员还需要您确认没睡的话麻烦您下来一趟吧」 「好,这就来,别着急。」 ??? 谁着急了啊! 五分钟后,傅明予再次出现在停车场,而阮思娴已经坐到了司小珍的副驾驶上,紧紧关着车门。 保险人员见到布加迪的车主,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而人格分裂的司小珍扭扭捏捏的在一旁签字,唯唯诺诺地点头,时不时偷偷瞄傅明予一眼。 阮思娴懒得管他们,拿出手机刷题。 不一会儿,车门突然被打开,一股淡淡的冷杉香味随着车空气的涌动蹿入阮思娴鼻中。 她抬头诧异地看着傅明予:“你上来干什么?” 傅明予关上车门,按开启动键,侧头看了阮思娴一眼,“保险公司要把车开走,我帮她把车倒出去。” “他们没有手吗?” “因为车靠得太近,他们不敢。” “……” 行,你有布加迪你牛逼。 阮思娴立刻要开门,“那你先让我下去。” 话音一落,车内“咔哒”一声。 四个车门全被他锁了。 “你干嘛?” 傅明予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撑在车座上,侧身靠前,似笼罩一般的姿势让阮思娴无处可躲。 毫不掩饰地探究意味眼神在阮思娴脸上流连一圈,“阮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全都是他的气息,在这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连声音也更加沉哑了几分。 阮思娴往车门缩了缩,“没有啊,我怎么敢对傅总有意见。” “是吗?你昨晚那条朋友圈是不是骂我?”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哪条啊?” 傅明予没说话,眼皮一掀,意思是别跟我装。 “哦,你说那个啊,就是每天加我的男人很多,我也很烦啊。” 反正我就是不否认。 阮思娴也不知道傅明予信没信,反正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阮思娴一眼,眼神喜怒难辨。 目光对视,谁也不避让。 车内一股奇怪的氛围正在蔓延时,傅明予左手突然一打方向盘,就这么看也不看路就把车倒了出去,而视线始终在阮思娴身上。 卧槽。 阮思娴整个人愣了一下。 突然耍帅你有病啊? - 回到家里,司小珍去洗澡,阮思娴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撞车的是司小珍,最后加了微信的却是她,掰扯半天的也是她。 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呢。 她越想越气不过,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这破小区里有野狗,害怕【大哭】【大哭】【大哭】」 第11章 11号登机口 第十一章 傅明予向来没有翻朋友圈的习惯,手机于他而言就是个通讯工具而不是社交工具。 但今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本已经准备睡了,突然兴致一来,点进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阮思娴的。 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傅明予顺势就划了过去。 两三秒后,他手指顿住,把页面重新拉下来。 野狗? 这公寓的物业是国内最好的,根本不可能出现野狗蹿进来这件事。 他怎么看,都觉得阮思娴在暗戳戳地骂他。 人有时候给了自己暗示,就会特别容易陷进去。傅明予心里忽然一顿燥热,一股上不上下不下的气悬在胸口。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竟已经下起了小雨。 傅明予转身拿起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明天早上把我这一年的行程记录全部调出来。” 顿了顿,又说:“两年。” - 一条朋友圈发出去,点赞评论都很多,还有人来关心阮思娴是不是住的环境不太好。 这时候阮思娴就有点尴尬,早知道只发给傅明予一个人看就行了,现在搞得她还要回应朋友的关心。 而傅明予呢,好像心情不错,还给她评论一个:是吗?改天你指给我看看。” 司小珍洗完澡出来了,换阮思娴去洗,放下手机前,阮思娴回了个:好呀【害羞】 还指给你看。 那我给你指指镜子你去看吗? 洗完澡出来,又看到傅明予给她回了一条:那明天早上? 卧槽。 这狗男人是在约我? 阮思娴没再回复,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开手机,直接跳上床钻进被窝。 司小珍仗着明天白天不上班,硬撑着不想睡。 “阮阮,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真的太没用了,遇到事情就慌张,不像你总是很冷静,咱们要是匀一匀就好了。” 说完没人回应,撑着头过去一看,阮思娴呼吸匀长,已经睡着了。 司小珍给阮思娴掖了掖被子,靠着她的肩头入眠。 这一晚阮思娴睡得很不安稳。 零零散散做了些梦,后来不知怎么就梦到了一只狗,倒也不是恶犬,毛发修建得规规整整的泰迪,但朝着她一叫,她就吓软了腿。 吓人就算了,牵着这只狗的主人还就是傅明予。 阮思娴是真的怕狗。 小时候去乡下玩,田园犬都是放养,虽然大多都很乖,但总有那么一条狂躁的,追着她跑了半条街,最后把她给吓得摔在地上,那狗就上来咬她裤脚,阮思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另一只脚踹过去,那狗好像也被激怒了,毫不客气地给了一口。 还好有乡亲及时赶到把狗给抓走,阮思娴被爸妈送到医院挨了一针,本来就害怕狗的她从此更是有了阴影。 但凡有狗靠近,她头皮立刻发麻,连呼吸节奏都要乱。 被这只狗惊醒时,天刚刚亮。 阮思娴在床头靠了一会儿,身旁的司小珍还在轻微地打鼾,她慢慢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下楼跑了一个小时,回来洗了澡,再换身衣服,随便吃点东西,拿起包出门。 这几天她不忙,一直在家里参加线上入职培训,今天是周末,却要去一趟世航,为了明天的acj31首飞航班提前见机组。 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整,这小区不是普通上班族负担得起的,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 然而电梯一开,她立刻否认自己刚刚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傅明予更早,这会儿已经人模狗样地站在电梯里了。 虽然昨天晚上她知道傅明予和她住在同一栋时,她已经料想到早晚会在电梯相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傅予明原本低头整理袖口,抬眼见阮思娴,似乎一点不惊讶,伸手挡住电梯门,摆摆头,示意她进来。 阮思娴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只梦里的泰迪,心悸未消,进去后自动站在另一边,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早啊,傅总。” 傅明予正要应声,又听她说:“起这么早看狗呢?” 话说完,阮思娴发现傅明予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荡漾着莫名的笑意。 “……” 阮思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寻思着一定是晚上那个梦的后劲太足才导致她说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鼻子里哼哼了声,戴上耳机,不再看傅明予。 音乐声刚刚响起,一侧的耳机就被人摘掉。 阮思娴扭头,“你干什么?” “我们聊聊。”傅明予拿着耳机,“我觉得你对我总有一股敌意,是我的错觉吗?” 他看着阮思娴,注意着她每一分表情变化。 眼前的人依然素面朝天,头发绑在脑后只有短短的马尾,眼睛狭长,脸上隐隐有笑意的时候眼尾上翘。 “啊,我仇富。” “……” 正因为她脸上有几分笑意,让人分辨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或许是开玩笑的意思多一点吧。 但不管怎样,傅明予都没有再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 耳机被人放下,垂在胸前摇晃。 瞧见傅明予精彩的脸色,阮思娴低头抿着唇笑。 但这笑意还没维持两秒,就被眼前的场景打断。 电梯停在了10楼,一个老太太牵着一只拉布拉多走了进来。 一只肉白色的拉布拉多……吐着舌头……哈着气……扑腾扑腾的…… 不行了,阮思娴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她脸色刷白,退到了电梯角落,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虽然主人拉着绳子,但那只狗似乎过分活跃,一直试图往阮思娴身上,每每几乎要扑到时又被主人拉住。 可是即便这样,阮思娴也浑身僵硬地动弹不得,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汗。 …… 电梯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阮思娴咬紧了牙齿,感觉自己后背都凉了的时候,傅明予突然一步跨到了她面前。 眼前的一切景象突然被严严实实挡住,鼻尖还闻到了那股有点淡的冷杉香味。 阮思娴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缓缓抬眼。 她发现傅明予真的很高,比一米七的她足足还高一个头,肩膀也很宽,把西装撑得很完美。 有了傅明予在前面,那只狗轻而易举就扑到了他的腿。 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两个爪印。 傅明予是那种从上到下看着都一丝不苟的人,这两个爪印尤其突兀,狗主人心里也打鼓,扯着狗拽到自己面前,收紧了绳子。 半分钟后,电梯到了一楼,狗主人匆匆说了句“不好意思”就牵着狗出去了。 傅明予倒是没什么反应,回头看了阮思娴一眼。 “去世航?” 空气里终于没有狗的味道,阮思娴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傅明予两步走出去,阮思娴跟在他后面。 “你真的很怕狗?” “嗯。”阮思娴低声道,“小时候被咬过。” 傅明予放慢脚步,勾了勾唇角。 阮思娴没看到他的笑,注意力全在他裤子上。 她顿了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傅明予。 傅明予接过纸巾,弯腰擦了擦裤子,起身的时候问:“顺道送你?” 大厅一股温柔的穿堂风在两人之间吹过,骤雨初歇,空气还湿漉漉的,这股风夹杂着草地的清新味道。 阮思娴点点头,“那谢谢啦。” - 柏扬沿着绿化草坪低着头踩来踩去,好像在找什么。 公寓很安静,偶尔有老人出来散步,这个点不见什么通勤的年轻人,倒是有不少出来晨跑的人。 柏扬扭头看见傅明予和阮思娴走近,眼里虽有诧异,却也立刻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好。 “你在干什么?” 傅明予问。 “哦,找狗啊。” 傻白甜扬说道,“昨晚阮小姐不是说这里有野狗吗?刚刚我确实看见一黑影蹿进草丛来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野狗,如果这样,那要跟物业提一下了。” 傅明予的脸色微妙地一沉,而阮思娴抬着头看风景。 柏扬又转头去阮思娴:“阮小姐,你昨晚哪儿看到的野狗啊?脏不脏啊?” 阮思娴面不改色心不跳,指了指前面,“那边,可能已经被抓走了吧。” 傅明予瞥她一眼,沉声道:“上车。” 司机早已经把车停在一旁候着。 车内的气氛依然很微妙。 傅明予和阮思娴分坐后排两段,谁都没有说话,而柏扬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奇怪的氛围,什么都不敢问。 直到他翻看ipad,想起一件事。 “对了傅总,昨天下午秦先生派人送了请帖到办公室,下个月七号婚礼,您去参加吗?” “秦先生?” “就是正西钢铁董事长的儿子,秦嘉慕。” 傅明予闭着眼睛想了想,“就是那年被我们公司一个空乘泼了咖啡那个?” “嗯。”柏扬点头道,“他们要结婚了。” 那个人啊,阮思娴也想起来了,她之前还和那个空乘搭过几次班,温柔可爱的一个女孩,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印象很深。 居然都要结婚了啊……她今年应该才二十六岁吧。 阮思娴正在回忆的时候,身旁的傅明予突然道:“好手段。” ? 阮思娴侧头看过去,他还是闭着眼,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嘲意。 又来了! 三年前的回忆席卷重来,也是这种笑,也是这种语气。 阮思娴的胸腔一下子涨了起来。 真是绝了这个人。 好一个“好手段”,就跟他当时说“你不如做梦”的样子一模一样! 早上没事闲聊这些,柏扬也来了点兴趣,“因为秦董似乎不太满意,所以婚礼也没经过他的同意,那您这边……” “不去。”傅明予道,“他的面子不用给,你替我回绝了。” 柏扬说好,转了回去,看见手边的一瓶矿泉水,随手给阮思娴递过去。 “阮小姐,喝水吗?” 拉昆安第斯山脉矿泉水,玻璃瓶的,铁皮盖子。 阮思娴不太想接,柏扬又说:“哦,这个不太好开,你等一下,我……” “我来吧。” 傅明予从他手里拿过水瓶,正要上手拧,阮思娴一把拿过去。 “我自己来。” 傅明予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清清亮亮的,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正想琢磨琢磨这个眼神时,耳边一声轻轻的“砰”——阮思娴单手握着瓶身,拇指一搓,瓶盖开了。 “喔……”柏扬没忍住发出一声浅浅的惊叹,“这力气……” 傅明予见状却笑了,“不愧是可以送人上天的女人。” 阮思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我还可以送人入土。” …… 车内气氛突然凝固。 第12章 12号登机口 第十二章 柏扬觉得车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空了,并且持续了三分钟。 在他感觉呼吸困难时,有人及时地开窗透气。 柏扬心想阮小姐也是个反射弧太长的人,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话不得体,所以开窗以转移注意力。 然而柏扬从后视镜里一看,开窗的是他老板。 这会儿正在通往世航的高架桥上,临近机场,远离闹市,车速很快,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了进来。 阮思娴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随手捆了个头发,两嘬刘海乱乱地吹在鬓边,这么吹下去,她一会儿得被认为是挂着降落伞空降世航的。 好在没等她开口,傅明予就自己关上了窗。 这短暂的操作,阮思娴理解为傅明予刚刚在自我消气。 那很好,她快乐了。 阮思娴对着车窗自己整理头发,薅了薅刘海,正要抚平最后一根飞起的头发丝儿时,她在车窗上对上傅明予的目光。 傅明予在看她。 “你不呛我两句不舒服?” 阮思娴也不知道傅明予能不能从车窗里看见她的眼神,反正她自认为很美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才缓缓转身,和傅明予对视。 并眨了眨她的美目。 “不好意思啊傅总,我这人说话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您不会放在心上吧?” 说完的时候阮思娴自己都震惊了下,她竟然被傅明予锻炼得不知不觉掌握了这种盛世白莲的技能。 傅明予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一丝丝地打量着。 这目光看得阮思娴有点发怵。 这一刻她竟然有一点后悔,不该那么直接地怼傅明予。虽然当场解气了,但是指不定这人背后给她穿什么小鞋。 往大了说傅明予直接把合约拍在她脸上大吼一声“you\re fired!”这还是最爽快的结果。 往小了说傅明予在签派部做手脚,调配航班的时候搞她一下,或者给空管那边打招呼每次都让她的飞机排最后起飞白白浪费她几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阮思娴觉得自己不能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里,与傅明予对视的阮思娴气势一点点弱了下来,并且还有眼神闪躲的意味。 而这一刹那的闪躲被傅明予捕捉到,他突然笑了起来。 ? 笑了起来? 阮思娴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气笑了”而是一种隐隐透露出“你可真有意思”的笑。 有病? hello你是受虐狂? 阮思娴猛喝一口水,懒得理他。 正好车已经开到了大路上,距离世航大门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麻烦停一下车。”阮思娴开口道,“我在这里下。” 司机并没有立刻停车,只是降了车速,在前排憋气到快要缺氧的柏扬终于找到机会说话:“阮小姐?这里是大路边。” “我知道,就在这里下,前面大门人多,避一下嫌。” 那个“嫌”字咬得特别重,好像根本不是“嫌隙”的意思,而是“嫌弃”的意思。 柏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误了,回头去看傅明予,他只是低着头拉了拉衣袖,神色淡漠,说道:“没必要。”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我跟你好像还没到没必要避嫌的关系吧? 没得到傅明予的首肯,司机自然不会停车,就这么一路开进了世航的地下停车场。 这一刻,阮思娴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傅明予的车位根本不在员工停车的地方,确实没必要避嫌。 下车后,阮思娴低头理了理衣服,一抬头,傅明予已经走了。 “?” 走这么快,腿是借的急着去还啊? 傅明予倒是没有急着去还腿,到了16楼,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早已在门口候着的行政秘书和助理纷纷跟上,傅明予在办公桌后落座的同时,本月中长期航班计划及飞行跟踪与动态监控等报告已经放在他的面前。 傅明予拿起最上层的文件,刚翻看了两眼,目光突然顿住。 复制整理这份报告的助理突然心神一紧,已经做好给飞行部主管打电话的准备,却见傅明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问行政秘书。 “昨晚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行政秘书立刻拿出一份足足有一本书厚的文件,放到傅明予面前:“这是您近两年所有的行程信息,包括航班信息与入住酒店以及具体的会议或者活动记录。” 看见这么厚的东西,傅明予揉了揉眉心,行政秘书又道:“已经按照国家地区分类标好。” 傅明予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 阮思娴到飞行部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明天的机组人员就已经到齐。 分配到江城基地的acj31只有两架,对应的飞行员自然也有限,在场的包括其他备飞人员,浩浩荡荡十余人,一同坐机组车从专用通道去了停机坪。 下车的那一刻,恢胎旷荡的停机坪一股大风吹过来,无遮无挡,一群人逆风前行,站到了机翼下面。 机长们带着大家绕机检查。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好检查的,主要是欣赏新飞机的美貌。 随后又带人上机,进了驾驶舱,一遍遍地熟悉仪表盘和操作盘。 这些东西在阮思娴心里已经滚瓜烂熟,但其他机长和副驾驶都是改装培训出来的,心里要比阮思娴这种新人要紧张,每个人依次去熟悉了好几遍。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正午,在机场吃了午饭,又陆陆续续忙到了下午,所有准备活动结束,大家原地解散。 直到人回到了世航,阮思娴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虽然刚刚她看着面色沉静行为自持说话稳重,做足了引起疯抢的最佳学员该有的气质,但天知道她内心已经尖叫了起来。 明天,就是明天,她将脱离学员身份,正式登上飞机,进行为期三个半月的后排带飞生涯。 当然,这带飞时间还是世航飞行部综合她的资历和飞行员短缺情况决定缩减的。 只要三个半月,她就能做到驾驶舱右边,成为一名副驾驶。 如果她做得足够好,或许只需要两年,她就能放机长。 ——当然这也是当初世航和她谈的条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风太大,地上灰尘纷纷扬起,阮思娴竟然有点想哭。 如果现在有朋友在身边,她肯定会抱住三百六十度旋转十圈来发泄自己的心情。 太开心,以至于宴安发微信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她也一口答应。 然而几秒后,她回味过来。 刚刚两人聊了什么来着? 宴安问她昨晚上那车的事情怎么样了,阮思娴说顺利解决,顺便感谢了下宴安的帮忙。 宴安说举手之劳而已,然而又“顺便”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这怎么看都是在刻意约她啊。 想通的那一瞬间,阮思娴有一丝后悔,她对宴安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转念一想,男未婚女未嫁,对方条件不错而且性格合得来,为什么不能接触看看? 于是阮思娴乖乖地到世航大门口等着宴安来接。 几分钟后,从机场北航办事处出来的宴安把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了世航门口,还亲自下来给阮思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引着她坐进去。 傅明予和祝东坐的车缓缓从停车场出来,正好看见这和谐的一幕。 “诶?那不是宴安吗?”祝东摇下车窗探出去半个脑袋,“今天什么龙卷风把他吹到这儿来了?” 说完一顿,“哦,美女,怪不得。” 祝东回过头去看傅明予,才发现他目光一直落在宴安的车上,直到那辆车开远了,傅明予才收回目光。 虽没说话,祝东却感觉到气氛不对。 上次在庄园聚了一下午,祝东还记得宴安说他要追世航的一个女飞,原本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但是刚刚看见上他车的女人的背影,能推测出来就是那个女飞。 那么傅明予的情绪就很合理了。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你一个世航的核心航线飞行员和北航的小老板谈恋爱算怎么回事? 换做祝东,他也不高兴了。 可是他没法评判,毕竟他是做旅游的,今天过来是和傅明予聊项目,过几天还要去北航谈合作,两方都不好得罪,于是自然地绕开了话题。 “你听说秦嘉慕要结婚了吗?请柬肯定送到了吧。”说着,他鼻子里哼哼两声,“这位秦公子可真是好手段,知道他家老爷子忌讳什么,竟然逼到了这份儿上。” 傅明予没应答,祝东继续自言自语道:“自己从小到大不学无术,空长了年龄就想跟他姐争蛋糕,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搞了这么一招,要大张旗鼓地娶那个父亲做过牢,母亲至今还在给人家做情妇的女人。” “这要是把他那个爱面子如命的老爷子逼急了,指不定还真扔一块儿肥肉给他让他消停。” “就是可怜了那女人,这会儿还眼巴巴地以为秦嘉慕为了她对抗家族。” “她也不想想秦嘉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秦董咬死不松口,秦嘉慕他还不是乖乖听话,他有跟秦董撕破脸的资本吗?” “能想到利用女人,这手段一般人也是做不到。” 祝东自认为字字珠玑,这个八卦不说引起傅明予闲聊的欲望,至少能让他跟着嘲两句秦嘉慕的low逼手段,刚刚宴安那事儿也就翻篇了。谁知说完了好几分钟,傅明予依然没应声儿。 祝东侧头看过去,“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傅明予摇摇头,把心里那团想法按下去。 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正要拧瓶盖时,又想起什么。 他仰头靠着座椅,捏了捏眉骨,问道:“在想一个女人莫名对我有敌意是几个意思。” 这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祝东凑过去问:“你得罪过人家?” 傅明予掀了掀眼皮,“我要是得罪过她我还能不知道原因?” “哦……”祝东摸了摸鼻子,“怎么个敌意?” 怎么个敌意? 傅明予觉得,好像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毕竟那些暗戳戳的想法是他自己猜测的,而阮思娴也不过是当面呛过他几句而已。 “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这么一说,祝东大概懂了,他几乎不用思考,立刻笑了出来,“有的女孩子就是这么别扭,只要不是跟你真刀真枪干架,还能是什么原因?看上你了呗,吸引你的注意。” 傅明予瞥他一眼,随即垂眸沉思,几秒后,小幅度摆了摆头,“她不至于。” 第13章 13号登机口 第十三章 今天这顿饭最后居然是阮思娴付的钱,宴安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约女人出来吃饭,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买了单,而且还没让他发现什么时候买的。 上厕所那次?出去接电话那次? 不知道,反正宴安有那么一瞬间的拉不下面子,出来吃饭女人把钱付了算怎么回事。 但接下来阮思娴便笑吟吟地说:“这顿饭是谢谢宴总昨天帮的忙,那么晚了还打扰你。” 宴安撇撇嘴,“举手之劳而已。” “我知道这对宴总来说是小意思。”阮思娴起身拿起包,笑容不减,“但对我和我朋友来说是个大麻烦,要不是您,我们大晚上的还要联系物业才能找到车主,太麻烦了。” 阮思娴仔细地观察宴安的表情,见他眼里渐渐有了松和的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她其实也知道男人很介意这方面,只是她自己不喜欢与男人在初相识就因为“请吃饭”或者“送礼物”这种实质的人情关系让自己处于下风。 只是这些个富二代选的餐厅也太贵了,她付钱的时候着实肉痛了一阵。 算了,想成这钱是从傅明予钱包里掏的,顿时好受了许多。 而宴安这边被阮思娴那两三句话捧得有点高兴,离开餐厅,发现时间还早,晚风又有点舒服,便顺口一提,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阮思娴见好就收,没有在这个档口继续不给宴安面子,只是她说了明天有航班,她不能喝酒,宴安也说就喝点饮料消消食。 阮思娴想了想,说:“这边离我朋友开的一个小清吧很近,如果你不介意那里地方小,我们就去那边吧,环境很干净。” 宴安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开车五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卞璇的店。 这时还不到八点,店里没什么人,卞璇一个人坐在吧台里洗杯子,大厅里只有两三个女生坐着聊天。 领着宴安坐下后,阮思娴去吧台跟卞璇打了个招呼。 卞璇依着吧台,笑眯眯地看向宴安的方向,“男朋友?” “不是。” 阮思娴自己动手拿杯子倒了一杯果汁,“普通朋友而已,你赶紧给他来一杯你的招牌调酒。” 卞璇眨眨眼睛,“就只是普通朋友吗?看着还不错呀,高高帅帅的,长得还很有钱。” 阮思娴没理她,拿托盘端着杯子去和宴安聊天。 和刚刚吃饭的感觉一样,和宴安这个人聊天非常舒服,聊天自然也不爱聊工作,天南地北什么都扯,时不时把阮思娴逗得捧腹大笑。 这一晚上都很愉快,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一点小插曲的话。 当时阮思娴去吧台拿湿纸巾,见卞璇忙不过来,便顺路帮她送一杯酒去三号桌。 酒吧里灯光不太亮,挨着桌号一个个找过去,正要弯腰放酒时,客人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了阮思娴一下,那杯酒便全洒在阮思娴衣服上了。 客人也很不好意思,连忙拿纸巾帮她擦拭。 “不好意思啊女士,我没注意到你。” “没关系。” 开口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阮思娴?” 江子悦似乎不确定,借着灯光多看了两眼,“竟然是你?” 阮思娴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那段时间世航里传的风言风语阮思娴不是不知道,毕竟世上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有以前同事来跟她说过,只是她刚刚入职商飞,每天忙着内部招飞考核,等一切尘埃落定,回过头来想想这件事的源头,除了江子悦,还能是谁呢? 但阮思娴也没去求证,反正当时没想过再跟世航有牵扯,后来又去了飞行学院,每天累得倒床就睡,更没心思想这件事。 这时再见,阮思娴内心很是微妙。 这片刻的沉默加深江子悦心里一个小小的误会。 打量着她的穿着,又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竟没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江子悦继续擦拭着阮思娴的衣服,并且还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前辈,帮她理了理衣领,“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啊。”阮思娴顿了下,“你今天休息?” “嗯,我要转国内航班了,本场四段飞,轻松些。”说着她又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晃眼就三年了,前不久我们那些个老同事还聊起你了。” “我吗?”阮思娴笑了笑,“我有什么好聊的?” 江子悦重新拿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颇为语重心长地说:“挺惋惜的,你年轻漂亮又聪明,王乐康也喜欢你,当初你要是不那么冲动辞职,现在怎么也是个乘务长了,说不定还能转到管理层。” “但是看见你现在也过得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较空乘这一行也只是看着光鲜亮丽,实际还是苦不堪言,连我也受不了那日夜颠倒的日子了……” 也不知道江子悦是不是心虚,这话头一开起来就止不住。 但阮思娴没她那么闲,明天早上还有航班,正好卞璇在吧台叫她,她便说了句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子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找到之前倪彤发给她的那张照片,比对着里面的背影,仔细地打量着吧台那道身影。 - 在决定去喝一杯的时候宴安便叫了司机来候着,所以回去的路上他便和阮思娴一同坐在后排。 刚上车,阮思娴就收到了来自江子悦的一条微信:刚刚都忘了说,什么时候咱们也找个机会聚一聚啊? 阮思娴就不明白现在的人怎么没事就喜欢聚一聚,也不管什么关系,何况心里还有鬼。 她想了想,回了句:嗯,以后有的是机会。 手机一开一闭之间,坐在一旁的宴安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 “你喜欢日本男星啊?” “嗯?”阮思娴下意识问,“你也知道他?” 看不出来宴安这样的男人,居然能一眼认出日本男明星,不可思议。 “知道。”宴安抬手枕着后脑勺,扭了扭脖子,“高中那会儿,就那什么,花什么来着?” “花样男子。” “哦对,花样男子正火着,全班女生天天挂在嘴边,我都听烦了。” 烦? 你们男人不懂。 阮思娴打开屏幕,又欣赏了一下她老公的神仙容颜。 正常,男人嫉妒是正常的。 那边宴安想起少年时,又说道:“最烦的是学校里的女生天天说傅明予的气质像里面那谁……” 阮思娴猛然抬头,“谁?” 宴安抠了抠太阳穴,“叫什么来着,小、小旬栗?” 阮思娴:“…………” “小板栗吧他。” “而且人家叫做小栗旬。” “……小板栗?”宴安噎了一下,咧着嘴笑,“你可真有意思,其实我吧也这么觉得,他可比人家装逼多了。” ……? 阮思娴看着宴安。 你什么意思? 谁装逼了? 但宴安没接到阮思娴的眼神,转头接了个助理的电话。 直到车停在楼下,阮思娴还在单方面生宴安全高中女生的气。 哪儿像了? 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傅明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好吧。 集体眼瞎吗? - 宴安走后,阮思娴站在电梯间,等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递减为负再慢慢上升,脑海里还萦绕着傅明予的模样。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机,前脚刚刚迈进去,后脚差点被拖进来。 真巧啊,想小板栗小板栗到。 阮思娴睇他一眼,直接站到了另一边。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两人明明在同一个电梯里,却没什么交流。 阮思娴甚至都没开口打招呼,而傅明予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无可避免地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但阮思娴其实悄悄看了傅明予好几眼。 像吗? 不像吧,五官完全不一样。 但宴安说的好像是气质,不是五官? 阮思娴又悄悄看了几眼,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丢丢。 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 不,打住。 他不配。 有的时候人总能在嘈杂的环境中敏锐的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何况此时是在密闭无外人的电梯里。 每隔几秒钟,傅明予就能感觉到旁边那人的目光悄悄咪咪地往自己脸上递。 他突然侧头,果不其然就对上了阮思娴的视线。 ——小心翼翼假装不动声色,其实还夹杂着一点复杂的挣扎的意味。 “……” 阮思娴默默别开了头,还做作地理了理鬓发,摸到了自己轻微发热的脸颊。 偷看被抓包了自然会有一点脸红,但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回换做傅明予的视线落在阮思娴身上。 但光明正大。 “你喝酒了?” 从她进来那一刻,傅明予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 您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阮思娴一秒内调整自己的表情,阴恻恻说道:“脸红就一定是因为喝酒吗?万一是我刚刚在坟头蹦完迪回来兴头还没消散呢?” 傅明予没心情听她打嘴炮,沉声道:“你明天早上首飞,喝酒是多严重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说了我没喝。”阮思娴听他笃定的语气,觉得这简直是侮辱自己的职业素养,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酒吧里被人洒了一身酒是我能控制的吗?” 酒吧? 傅明予来不及细细琢磨这个地点的旖旎气氛,电梯门一打开,阮思娴就走了出去。 可能是被气到了,也可能是刚刚偷看人家被抓包有点尴尬,反正阮思娴不想再跟他多待一秒。 身后的傅明予却突然叫住她。 “阮思娴。” 阮思娴回头,莫名地看着傅明予。 “干嘛?” “第一,宴安是北航的人,你们走这么近,不合适。” 阮思娴挑挑眉。 所以呢? “第二,宴安他很爱玩,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你想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慢慢转身,看着傅明予,似乎是在认真细想他说的话。 可是几秒后,她却开口道:“那傅总您呢?爱玩吗?” 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把话题直接从宴安转到了他身上。 傅明予眉心微皱,想法不受控制地扩散。 “你别拿他跟我比。” 阮思娴轻哼了声,掉头走了。 - 这一夜,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了这座城市,又在黎明来临之前,悄然停歇,给初升的太阳腾出了一片天。 阮思娴睡得很好,在闹钟响起之前自然醒来。 因为首飞就紧张得睡不着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她只要沾枕头就能迅速入眠。 但这不代表阮思娴心里不激动。 她吃完早餐,换上晒干的制服,仔仔细细地绑好头发,一丝不苟到发际线都是整齐的。 镜子里的人制服合身到简直像是量身定做,平整挺括,贴合她的身形,掩盖了婀娜的曲线,由里到外呈现出与她目光一致的英气。 她也没化妆,只是涂了一层防晒,浑身的毛孔就像打开了一样顺畅地呼吸着空气,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心底蔓延出一种从未有有过的感觉,席卷到眼前,一副新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而此时,楼下停着两辆车。 清晨空气好,宴安靠着车门,理了理领带,瞥了一眼旁边那辆坐着司机和柏扬的车,轻嗤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安估计阮思娴该出门了,便进了一楼大厅电梯间。 果然,右边电梯的楼层在缓缓下降。 宴安对着电梯门抹了一把头发,整理好表情,准备笑迎阮思娴。 电梯门一开,却迎来一张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脸。 “哟,傅总,早啊。” 傅明予应了声,上下打量着难得穿得严肃正经的宴安。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接阮思娴上班。” 宴安弹了弹领口,“我说你们世航也太抠门了点,也不说给飞行员配点专车什么的,万一打车遇到点状况怎么办?” 傅明予没理他,他又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傅总,你说我要是真的和你们公司的人交往,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我看你们优秀人才也挺多的,要不商量商量,转移给我们北航算了。” 旁边电梯提示音响起,却被傅明予的声音巧合地盖住。 “八字有一撇了吗?” 宴安平时习惯了傅明予的冷言冷语,经常被刺得说不出话,但今天却有十足的底气。 “我看有啊,我们很聊得来,简直一见如故。” “是吗?”傅明予唇角轻轻勾了下,“我怎么觉得她对我比较有意思。” “……?” 此时站在电梯里听到了完整对话的阮思娴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凉气并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她一步跨出去,蹬蹬蹬地走到傅明予面前,不顾被她挤到一边的宴安,开口道:“傅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真的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