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羡仙》 一梦 这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吞噬了九天上三足金乌的火热。这是一片沉重的污浊,驱散了生命赖以生存的剔透灵气。这里就是九天中唯一一处一毛不拔的地方,生灵不敢靠近,甚至连名字也不敢取,只因这是一片深渊,便以这两字称呼了。 然而在这号称“一毛不拔”的深渊深渊最深处,却有一棵参天大树,就算是被困仙锁锁在此处的,这棵树也是这里唯一的生命……亘古的黑暗被树上的烈火穿过,永恒的寂静也又一次迎来了访客—— “师姐,”娇俏的女声温婉而醉人,“我似乎知道了为什么用火烧不死你呢。” 身着白衣高洁如九天玄女的美人轻抚着跳跃着金色火焰的参天大树,继续说道:“这火也是你的一部分吧?你以前总说我不爱看书不好,这次我听师姐的话了呢,昨天新得了一册古籍,也是难得,太古时候的见闻录竟还能留到今天,不过也是亏了这本书,师妹才能知道,师姐……你究竟是什么……也总算找到了,究竟怎么样才能杀死你……” 语音渐弱,白衣女子轻轻摊开右掌,上面有一枚小小的冰晶悬浮着在上面打着转儿,仅有拇指大小的一点冰晶却散发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就算用神识去触碰,也会被其冰寒之气吞噬,这是肃杀,其名毁灭,预见末日。 洁白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探进火焰中,金色的火衬得掌间由着温度而泛起的薄红更加妩媚动人。但这般美好的柔荑,却行着残忍之事——冰晶冻住了燃烧的火焰,冰封了绯红的树皮,破开了翠绿的木质,直往巨木的正中心钻去,那里有一颗心,发散着金红色的光芒,规律的跃动应和着生命的规则,这就是新生。 当冰晶与心相撞的时候,时间静止,灵气湮灭,新生和毁灭都不复存在,这是永恒的消散…… 在思绪完全散去之际,女子又开口了:“师姐,师妹刚才忘说了一件事……不管是那册书,还是这枚冰晶,可都是那个人寻来给了我的……” 又是相似的梦境,江桐叶蓦地从睡梦中惊醒,被焚烧的痛苦还在皮肤上蔓延,被冰封的寒冷则刻入骨髓,心脏消散的感觉更深萦绕着久久不肯离去……江桐叶不由抬手摸了摸胸口,感受到其中有力的跳动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身为一名修士,即使只是炼气期,需要的睡眠也是少之又少,完全可以通过修炼来代替,却不知为何,已经连着一月了,每每在夜晚修炼途中,江桐叶都会不由自主地入梦,每一次都是相似的内容,只不过每次都进展都会向前推进一点罢了…… 从最初被囚禁于深渊之中的巨树开始,这一月来一斤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难,有万千雷动加身,有千刀万剐之刑,有烈火焚烧之苦,还有幽冥诅咒缠绕…… 直到了今晚,江桐叶才梦见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弱柳扶风般娇弱,却又有着空谷幽兰般凛然不可侵的高洁,两种看似互相矛盾的品性在这人身上,却是难得的和谐。正待江桐叶想要细细回想一下那人是何许模样,却又忆不起具体的样貌,只记得一袭白衣,一双素手,再想下去,却是泪水自顾自地往下坠,不只是恨,还有痛,更是悲,几种感情交织着化作千行泪流下。 不过江桐叶也不是那般怨天尤人之人,抬手抹去了还在流的泪珠,在心中细细品味起这段时间的梦境来。 刚开始的时候,江桐叶以为这是那棵树在向自己求救,毕竟自小她便与旁人有些不同,听见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闻到旁人闻不到的气味,若这旁人是普通的凡人也就罢了,偏偏这旁人同是门派中的修士,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们,想来这等能力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有的。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江桐叶发现那些声音,那些味道竟都是身边那些有些年份的植物发出来的,因而一开始也以为这次又是那棵树在通过这种方法求救呢。 但这种想法在几天后就消失了,毕竟过去从没有哪一次,她会和一棵不知是何来历的树如此感同身受……树的枝桠被砍就像自己断了手脚,树被飞剑斩过就像自己领了一剑,树被雷霆劈到就像自己遭了雷劫…… 在心有余悸的同时,江桐叶不由大胆猜测:难道我就是那棵树? 这似乎也有些不对,仗着父亲是门派中金丹期长老的缘故,江桐叶才能这般顺风顺水地长大,不至于在说出自己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之时,只是被大家疏远,而没有听到一点冷嘲热讽;也不至于因为明明有着单木属性天灵根,却与那些三、四系灵根的师兄妹们的修炼速度相仿而被削减了月例。 所以她怎么可能是棵树? 即使是一水天宫这般包容性强的门派,也不会让一只树妖进入门派腹地,更不要说成为门派弟子了!更何况还有她父亲……那个号称最有可能进阶元婴的金丹期修士,可是出了名的厌恶妖修,就算他已屡次被妖族长老会向修士联盟控诉,说是妨碍了两族的友好关系,但还是我行我素,见了有些出格的妖修便毫不手下留情,一下手便是死手……这样的父亲,又怎么会容忍他唯一的女儿是一只妖! 更何况,若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棵树,江桐叶打了个寒颤,那就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桐叶本能地不敢继续往下想,似乎再揣测下去就要接触到那份掩藏在激流中的真相,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不敢再细想,江桐叶定了定心神,就打算继续开始修炼,即使隐约知道众人都在背后说她是父亲的耻辱,她还是有一点点想要成为他的骄傲,所以就算修炼的效率再低,也从没有过一点懈怠,以期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立于阳光下。 不过,在阖上眼开始修炼之前,江桐叶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似乎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就算装得再冷静,就算敢于细细思量,她还是对梦中的一切有点耿耿于怀…… 阖眼,莲花坐,灵气流转,这回一夜无梦。 一父 暮色散去,星点掩去了踪迹,红日自东方升起,三声悠远的钟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天。 江桐叶换上了一水天宫制式的袄裙,上身是蓝青素色短袄,下身是墨蓝色长裙,行进间隐约可见其上绣有三山两谷,零散的星点是错落棋布的小湖泊,一派大好河山之景象。 推开木门,向经过的师兄妹们一一作揖问好,然后朝着东北角的湖畔走去,那里圈养着数十只白鹤,权当做门派内出行的坐骑,毕竟自由往来于山脉之间不是炼气期修士的本事,只有到了筑基期,才能自由乘风御剑,翱翔天空。 “见过执事师兄,”江桐叶对着在角亭中端坐的男子拱手行礼,“师妹想租一只仙鹤前往秋水双峰中的孤峰,还要劳烦师兄寻一只耐力好一点的白鹤了。” “是江师妹啊。”手拿着一卷书籍正在品读的男子略抬了抬头,将手中的书收进储物袋,站起身来和蔼地招呼,“且等片刻,我这就去寻一只来,好叫师妹不误了时辰。” 语罢,提起轻身术,踏着千里碧浪,乘着烟波浩渺,向湖水深处纵去,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影隐隐可见几分一水天宫的风骨。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小小的黑点以一种直入云霄的速度冲了过来,遥遥看去,是一只白鹤舒展着修长的身体振翅飞来,身上还踩着一个男子,正是方才的执事师兄。 又是片刻,白鹤已到了江桐叶头顶之上,还在半空中的时候,执事师兄便是一跃而下,稳稳地停在了江桐叶面前。 “江师妹,这只白鹤速度和耐力都还不错,就租用这只可好?” “多谢师兄。”江桐叶又作了一次揖,若说一水天宫有什么不好之处,那便是条条框框的规矩略多,长幼尊卑不可废而已。 “江师妹满意就好,按着门派规矩,租用一天是一颗灵珠,师妹要租用几日?”虽说修士的主流货币还是灵石,但对于刚踏上修行路的炼气期修士而言,平日里修炼所需的灵石还不够,怎么还有多余的用来交易,故而大众都或是将破碎的灵石,或是将灵矿里的边角料打磨成珠子的样子,充当交易用。 “一日就够了。”江桐叶素手执了一枚灵珠,放进了湖畔角亭侧方的匣中,那是门派统一炼制的匣子,只有通过一定的法诀才能打开。 “只需一日那就好办,等师妹回到此处,将这白鹤寻着一处水泊放了便可,它自会觅食而去。”执事师兄从储物袋中拿出原来那册书正要再看,却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多谢师兄提点。”想了想又说:“师妹不敢再打扰师兄看书,先去了。” “师妹自去便是。”执事师兄颔首,径自埋下头继续品读。 江桐叶舒了一口气,虽喜一水天宫中师兄妹们的旷达性格,却是不耐这繁文缛节,打交道也成了一桩累人的事。 确定了师兄不会再抬头之后,江桐叶小心翼翼的攀上了白鹤的背部,紧紧搂住了白鹤脖子之后,才俯下身附在白鹅耳畔说道:“飞吧!” 白鹤舒展了一下脖子,扑扇着翅膀向前小跑了几步,便飞离了地面,直往九天之上的云层而去。 “鹤儿鹤儿。”江桐叶直到白鹤在天空下平稳飞行之后才敢把脑袋从白羽中拔出来,“我听湖畔的那棵大柳树说,你们最爱吃湖里的银丝鲤鱼,正巧我得了几尾,如果你飞的稳稳的,那到时候就给你吃一条可好?” 白鹤悠扬地长唳了一声,显然是满意这个条件,又是一振翅,以更快而平稳的速度飞去。 说来也是奇怪,就算第一次飞行会有恐惧之感,但绝大多数人在几次之后都会放松大胆起来,更有甚者开始追求起极致的速度来,恰如先人所云,自由飞翔是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一般。独江桐叶不是这般,每次离开地面都有种不踏实之感,好像一颗心都吊在弦上,随风左飘右荡,不得安宁。所以不得不这般利诱着白鹤,好叫它飞得平稳。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白鹤总算载着江桐叶跨过了门派内泰半的山脉,来到了一水天宫腹地偏西北方的秋水双峰。据传秋水峰本是一座山峰,在上古时候有两位大能在此斗术,其中的一方一剑斩下,将秋水峰划分成了两半——一为孤峰,一为绝峰,两峰中间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至今水中仍蕴藏着那位大能的些许剑意,倒使这儿成了门派的一处历练之地。 此次江桐叶来的就是秋水双峰中的孤峰,也是门派中几个金丹期长老所居之处,其中就包括了她父亲的居所。 对着手中的纸鸢轻言了几句,掐了个法诀,纸鸢才自指尖飞起,穿过重重浩渺云气,往她父亲所居之处而去。这也是因着一水天宫的繁文缛节所致,就算是女儿要见父亲,依旧需要求见。 “上来吧。”不见纸鸢,而是低沉的声音直接在耳畔响起,正是她父亲。 说起江桐叶之父,这也是一个奇人,据说他乃是出生于世禄世卿的膏粱之家,幼年时便是人尽称道的不世出的天才,二十不到之时便已是九卿之一,料想着再熬些日子,必定会位列三公,延续膏粱之家的锦绣。谁能想到他一过了而立之年,官也不当了,家也不要了,一心开始求仙问道,气得其父直说要赶他走,权当没生过他一样,本是想着是逼他就范,谁知他竟就这样走了,还说父母既不要我,那我便把姓、名也还了去,自此便以地为名,自号江城子。此后十年成功筑基,又二十年进了门派,又八十年结了丹,又过了百年开始开始云游四方,却一次也没回去瞧过。直至十数年前,抱着还是婴儿的江桐叶回到了门派,方又开始闭门修炼起来。 且回到江桐叶这边,只见她小跑着来到江城子的居所跟前,才稍稍顿了顿步子,整了整裙摆,顺了顺气息,抬手轻扣门扉。 “进来。” “父亲。”无声无息地推开门,低头走了进去,俯身行礼。 “抬起头来吧,在我这儿不必拘谨。” 闻言,江桐叶才直起了背,抬起了头,孺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江城子正在作画,画上是一个女子,清高可比天上月,出尘尤比那仙子更胜了三分。但这却不是吸引江桐叶的地方,江城子脸上这种似喜非喜,似怨非怨的表情才叫江桐叶吃惊,从来只见他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又何曾见过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这时候江桐叶才有些模糊知晓,为何有这么多或妖或艳,或妩媚或清纯的仙子们都想着成为她父亲的双修道侣,除开修为不说,这惊为天人的长相合该起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 “来寻我有何事?”久久不见江桐叶说好,江城子只好自己开口问询。 “父亲,女儿想着出去看一看,就像师兄师姐们一样,出去历练一番。” “就凭你炼气七层的修为?”明明江城子用的是最平淡不过的言语,江桐叶却是羞红了一张脸,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慢到如此程度,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女儿……女儿还是想出去。”踟蹰了片刻,江桐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为了连续一月的梦也好,还是去谋求困境中突破也罢,总而言之她迫切需要离开此处一段时间。 “也罢,你想去就去吧。”江城子这时候才完成了画作,也不见他收起,却是几道剑气划过,将刚完成的画作毁去了。 “多谢父亲。”江桐叶一喜,没料想到会如此容易就同意了,只顾欢喜,却也错过了询问江城子为何如此行径的最好时刻。 “修炼慢你也不必急,”这时候江城子才有了一些教导女儿的想法,“为父三十才开始修炼,到今天也算有点小成,你尚年幼,何必如此。” “父亲……”许久没听父亲如此关心了,江桐叶不由眼圈一红,将将就要落下泪来,却又及时止住了,语带哽咽道:“女儿这次是头一次下上,还恳请父亲指点,要注意些什么?” “为父却有些记不清炼气期时候历练要准备些什么了,你去秋水边上寻你大师兄去吧?”江城子本就是随心随性之人,要让他做一个关切女儿的称职父亲却有些许难处,所以直接将难题抛给了自己的大徒弟了事。 “女儿知道了。” “那就去吧,别留着了,稍许为父还有至交前来,你先走吧。” “女儿走了,父亲保重。”江桐叶慢慢地退了出去,却在门扉处停了下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父亲,刚才您画的是母亲吗?” “出去!”短短两字中的怒火却是显而易见,随之而来的还有金丹修士的强大压迫感,直逼的江桐叶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也直叫她忍着的泪水掉了下来…… 一兄 江桐叶合上木门后踉跄地跑开了一段距离,才低声咳了几下,就见一抹殷红留在掌心,江城子的一怒毕竟是金丹期的威能,江桐叶不过炼气期,直面了这等气势,到底还是伤到了。 深吸了口气,硬是咽下了还哽在喉头的鲜血,朝着山脚处秋水瀑布的方向走去。 上回说到这瀑布中蕴含着上古大能的几分剑意,是再好不过的试炼之处,其实也不尽然如此。如果是资质一般之人,观摩着这些剑意,来修炼打磨自己的剑意必是极好的;而那些有望自己悟出剑意的出众之人,在这秋水瀑练剑反倒不妙:即使是大能的剑意,混杂在自己的剑意之中也是不好,毕竟剑意是越纯粹越好,如此才能一剑破万法,故而这类人都是待到剑意小成之后才来此处的。但叶和光其人却非这两者,他不仅不笨,相反还很聪敏,已经到了一种即使是大能的绝世剑意当前,依旧不改我道的境界。 当江桐叶缓步走到瀑布底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俊朗的男子披散着长发,chiluo着上身,浑身湿漉地拿着三尺青锋正一剑接一剑的斜劈横斩,又接着上挑下点,继或是回挂上云,行云流水的一招一式之间尽显基础之扎实。 江桐叶不敢打扰,找了棵大树,在树下坐着开始修炼起来。碧绿色的木属性灵气自水中,林中,空气中汇聚而来,化作潺潺细流在经脉中流淌,肝属木,所以自肝始,过滤了驳杂的灵气;木生火,灵气又直上心房,充盈了心室中的精血;火生土,心火下降来到脾,这是最漫长的一步,土厚重而平稳;而后土生金,经由脾滋润的灵气再次上升来到了肺,缓和了锋芒外露的金;金又生水,来到了周天的最后一步肾;待得肾脏的灵气再回到肝,如此便是一个小周天,大周天却是江桐叶现在还不能完成的。 九个小周天之后,江桐叶才少稍觉心头火烧火燎的痛苦缓和了些,于是便睁了眼,想瞧一瞧叶和光是否完成了他的功课。 却不想刚睁了眼,就见着一张带着满满笑意的脸孔杵在面前,倒了吓了她一大跳,而后却半是嗔怪地抱怨起来:“师兄练完剑了,为何不直接叫师妹,却在一旁看着?” 叶和光却不直接回答:“师妹的伤势可好些了?我这儿还有几丸正一丹,对内伤是最好不过的,你先拿去。”说着,巴巴儿地将手中的玉瓶塞到江桐叶手中,待她手下后才心满意足地开口:“师妹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江桐叶莫名有些不喜:“难不成没事便不能来找师兄了?” 对着江桐叶的“指控”,叶和光也不恼,仍是笑着说道:“我倒想你没事便来找我玩,但你瞧瞧这几年,只知闭门修炼了,若不是我时常去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当我不存在了?” 江桐叶一顿,细细思索之下竟确实是如此,自三年前叶和光成功筑基之后,她竟不自觉地开始慢慢疏远了对方,一则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修炼,二则或也有不想让旁人说叶和光被自己拖累的意思,要不是那段时间叶和光不辞劳苦地往来于两地之间,趁着修炼空余还来寻自己,或许她现在会像称呼江城子的其他几个徒弟一般,称他师叔了。一水天宫本是长幼尊卑不可废之地,称谓都是按着修为来论,之所以江桐叶至今还称叶和光为师兄,大抵是两个由头,其一不过是江城子之女和江城子之徒却是同辈,以师兄妹称不为过,其二更是因为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更比旁人亲近了三分,显然,这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想明白之后,江桐叶有些嗫懦:“师兄,这确实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敢了……不过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且说来听听,让我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见江桐叶有些懊恼的样子,叶和光调笑着说着,打定了主意要让江桐叶再变回曾经跟在他后头追着跑的小豆芽,别再这般拘束。 “师兄再这样我可要恼了!”自幼一起长大,江桐叶心知叶和光的性子,心头一暖,言语中更是亲近了许多,“师妹想着要出了门派去外面历练一番,却因为是头一遭,不知要做和准备,所以还望师兄提点一番。” “这个好办,我居处还备着许多份出门的准备,谁想没用的便已筑基了,现在反倒不适合用了,师妹既需要,便和我同去拿吧。” “那就有劳师兄了。” 江桐叶正要作揖,却被叶和光立马制止,“刚才是你要恼,但现在你真行了礼作了揖,恼的就该是我了,咱们之间有必要如此生分吗?” “师妹不就是一时间习惯了改不了吗……”江桐叶嗔道。 “罢了,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现在就随我去拿,可好?” “一切都听师兄的。”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个拿主意,另一个只屁颠颠地跟着。 “现在可敢让我御剑带你了?”黑色的小剑从叶和光袖中飞出,迎风而涨,化作一枚大剑横卧在半空中,上面缠绕着浓郁的煞气和剑意,逼得江桐叶掐了一道清心咒才感觉舒适些,“师兄的剑意倒是越发厉害了。” “师妹还不上来?”叶和光最是怕江桐叶夸他,急忙邀她上来。 没有一点犹豫,江桐叶一跃而上,立在了叶和光的身后,踟蹰了片刻,还是抬手揪住了叶和光的袖口,倒是叶和光反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好了,速度可能有点快。” 恰如叶和光所言,在江桐叶站稳握紧他的手之后,黑剑龙雀便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朝着远方飞去,自不断远去的背影中,隐约可以听见爽朗的笑声和醇厚的慰藉之语。 “师兄,下次若在这样,我便当作没有师兄只有师叔了……”江桐叶有气无力地哀怨道,方才龙雀的速度实在过快,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 “不敢了,不敢了,师妹就饶过我一次吧。”叶和光讨饶,“且看在这次为师妹准备东西的份上?” 江桐叶闻之便道:“那得先看看你能拿出那些物件来才是。” “这还不容易,师妹先吃完茶,我这就找来。”叶和光先为江桐叶看了茶,再进了内室去取东西。 方吃了几口茶,就见叶和光拿着几个储物袋走了出来,分别从其中掏出来好几个玉瓶,或高或矮,或细或胖,一一陈列摆在了江桐叶面前,又掏出了一枚玉佩,几叠符箓,一个黑丸子,然后介绍了起来: “这几瓶三转气还丹,用来回复再好不过。”像是知道江桐叶要说什么一般,继续说道,“外面不比门派中,有的是想趁你势弱欺你的,所以多备着几瓶不会错。” “这是紫心破障丹,只准备了一瓶,但想来也应该够了,吃了一丸,普通的瘴气、毒气都无碍了。” “这是妖芝草制的伤药,普通的外伤涂抹了这个,片刻就好了。” “这是兰心佩,时刻妥帖带着,不要取下,便可护着神识,金丹期以下都不能破开它的防护。” “这几叠符箓里五行属性的攻击、防护,乃至遁术的符都有,较之自己掐决施法,可省了泰半法力。” “这是我自己炼的剑丸,里面封了我三道剑意,和师傅赐下的一道,你定要好好收着,如果真碰到难以解决的危险,就拿出来用,就算是金丹期修士,想来也是能够靠它逃脱的。” 叶和光又将一个荷包样式的储物袋放在了一旁,“里面是几套衣服,在外行走穿着门派服饰总有些不便;里面还有一些金银并灵石,不管是往凡人间而去,还是与修士通行,都不致于短了花费。” 前几样倒还好,待听得最后的储物袋中还有灵石,江桐叶却不悦了:“我不要灵石!师兄你自己修炼都缺着灵石,何必给我!更何况这么些年下来我自己也存了些灵石,这回必是够用的,你就收回去吧!” 这一回叶和光却没依了江桐叶,只说道:“你是我师妹,又是第一次出门,不能和你一起出去我已是不放心了,你再不收着是要叫我更着急吗?” 一个不肯要,一个不许不收,两人这般推辞了再三,江桐叶才勉强收了下来,心下一片温暖。 “明儿我就走了,还望师兄再提点几句。”虽想着出去历练历练,但毕竟还是第一次,心中有些揣揣不安,现如今都在叶和光面前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斟酌了半天,又是想说要小心外面的人,不要轻信,又是想说千万要小心,莫立于危墙之下,或是说不要思量太重,只自己高兴就好,最后勉勉强强说了这么一句:“若是没烦,就多玩玩,若是累了,就早些回来,我和师傅都在等你回家,一切平安。” 一镇 第二日,天方晓,江桐叶便在师门处挂了名,定了三个月的出行时间,在传送阵处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上交了五枚灵珠之后,和另外九名准备出门的弟子一同站在了散发着微光的巨大传送阵上。 负责看管传送阵的筑基期师叔依着顺序抛出了五枚不同颜色的灵石,随着灵石准确地嵌入了地上的缺口中,平稳的灵气也勾连起来,顺着特定的路线运行,在勾连到阵法中最后一个节点之后,江桐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力量或挤压或拉扯着身体,虽是片刻功夫,但那种被撕碎的恐惧却是令人心有余悸。 “多谢这位师姐……只是每一次传送都会这样……”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了“难受”这个词汇,江桐叶向顺手扶了自己一把的同门师姐问道。 “同门之间,不必客气。”司徒晓松手,“许是还没习惯传送阵吧,多几次就好了。” 江桐叶虽感激这位师姐的热心,但仍感觉有些不对,自己的难受程度似乎比旁人更甚,必不是几次下来就能习惯的,但见众人都没什么异样,却也不再提了,只先记在心下,待得日后再做思量,只开口问道:“敢问师姐如何称呼?” “复姓司徒,单名晓字,师妹名讳又是?”司徒晓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此番碰上江桐叶,也合了缘分二字,一时间也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师妹姓江,上桐下叶。”江桐叶答道,又问道:“不知师姐此行是去往何处?” “我听闻那青蒙山最近又闹起了兽潮,也恰逢太初果百年一熟的日子,打算往那边走一遭呢,师妹可要同行?”较之与不相识的人结队前往,不若同门之间同行,毕竟后者还可信几分,不至于一言不和就背后捅你一刀。 “师妹倒还没定了行程,不过先打算往那江城走一走,若是之后无事,便随师姐同去吧。” “也好,那江师妹先收着这枚通讯符,一月为限,若是去便给我传讯,若不去也罢了,日后再联系也不错。”司徒晓掏出一枚玉简递给了江桐叶,而后又说:“师妹慢走,师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师姐一路珍重。”郑重其事地收好了玉简,江桐叶目送了司徒晓离开,才踱着步子,边慢走着,边细听着周围人们的谈话,走了一路,听了一路,才确定了该如何去江城。 按着街边大树所指的路,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了一处渡口,向着一艘客船的船主问询: “这位老丈,不知近日里可有去江城的商船?”江桐叶也不因自己是修真者而自傲,柔声细语地问道:“若是这几天没有去的,不知租一艘船前往又要多少银钱?” “小娘子倒是赶巧了,老朽这艘船就是去往荆州的,途径江城,小娘子不嫌弃的话,便搭老朽的船吧,花费也不多,五百文大钱就够了,还包一路上的吃食,都是最新鲜的河鲜……”老头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想来他们也是为了讨生活而劳苦着。 “都依老丈吧,这里是一百文钱,老丈先收着,先帮我留着一间屋子,我过会儿再过来,不知道何时才发船,好不误了时辰?” “老头儿这船明天一早卯时就出发了,小娘子若是今晚不来,那明天可得赶早了。”老头儿拿了钱,边仔细地一枚一枚数过去,边眉开眼笑地回答。 江桐叶粗一估量了时间,又说:“我今晚便到,还得劳烦老丈备着些汤面时蔬,河鲜却是不用了。” “好好,老头儿到时候必给小娘子准备好了。”刚数完了钱的老头乐得合不住口。 江桐叶颔首,“那就全赖老丈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头儿刚进帐了一大笔钱,心情甚是愉悦,哼着小调儿朝江桐叶摆了摆手,心里打算着今晚要不要去喝些小酒。 江桐叶也不以为意,便提步离开了,先朝着城东而且,那里有一座古寺,古寺里有一颗银杏,上面用红绳系满了善男信女的许愿符。肉眼看去银杏还是生机勃勃,但用神识扫过便可知道它已经被常年的烟火熏得灵气渐消。 江桐叶轻叹,怪不得她听到的声音都千万请她来这里看看,也没犹豫,先是掐了个隐身诀,不叫凡人瞧见,再把在静脉中不停流转的木属性灵气自右掌心逼了出来,化作一蓬轻雾笼罩于其上,又单手掐了个布雨术,将精纯的木属性灵气以绵绵细雨的形式赠与了这棵承载了那么多人心愿的古树身上,这一下再看去,它可算新生了。 接下去的时间,江桐叶就奔走在城中各处,一一帮那些求助的花草树木摆脱困扰,这般奔波劳走下来,天色就已迟暮,江桐叶这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朝着预定的船家方向走去,虽然这天大部分的事儿都不过举手之劳,但积少成多之下还是有些劳累了,只想先坐坐再吃些东西补些体力,再开始做今天的晚课。 当晚来到船上后之事过于琐碎,故不一一言表,只说发船后的第二日,因着天气骤变,却是冷了许多,那老头儿便趁着哺食的时候,烫了一壶烧酒,喝了下去,暖了暖身子。这一喝可不得了了,当晚划桨的时候晕晕乎乎险些跌到了江里,要不是江桐叶遥遥托了一把,只怕这老头儿今儿个就要命赴黄泉了。 那晚之事老头儿虽记不大清,却不敢在吃酒了,兢兢业业地操着桨一路西行,经过了重山叠嶂,看过了断壁残垣,阅览了山林平原,只消了三日光景,就已能遥遥望见江城那厚重的城墙了。 “小娘子,那里便是江城了,老头儿过会儿便先转舵先送了小娘子过去。”一路上陆陆续续送走了大半客人,剩下的除了江桐叶都是去往荆州的,所以老头儿打算着先送走了江桐叶再前往荆州不迟。 “那倒不必了。”江桐叶一笑,“一路上已是全赖老丈打点了,接下去的一段行程还是我自己去吧。” 老头儿疑惑:“小娘子,这儿可离着江城还有几十里地呢,你要怎么过去?” 江桐叶确定了江城的方向后,对着老头儿说道:“老丈,若是有缘,我回的时候还坐你的船。” 未等老头儿反应过来,便从船上飘了下去,踩着水波,如履平地一般翩然而去,徒留老头儿在身后赞叹:“往日里只听说有什么劳什子的大侠能踩着水过江,想不到老头儿还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江桐叶可不管这些,只觉着里拿江城的城墙越近,心中的情绪也越发起伏起来,不由加快了几分速度,只想着早点到那儿去。 两盏茶不到的时间,江桐叶寻了一出人迹罕至之处登上了岸,却见她锦履不曾湿了半分,衣衫未曾乱了一丝,从储物袋中取了三尺青锋,一个包裹出来,充作游侠儿的打扮,毕竟她此行之处都是凡人为多,多做一番准备或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准备妥帖之后,她才踏上了官道,步行了一段就见到了青石堆砌,石灰粘合的浑厚城墙,其上被刀刃划过的痕迹,被火烧灼的迹象,水浸润后长出的青苔,融合成了这门城墙最贴切的名字,那是时光。 因没有官府所发的路引,所以江桐叶也没走正门,只找了一处城墙略矮的地方,便纵身跃了过去,落地的瞬间,却见着了一个人,一眼就叫江桐叶心中难掩苦涩。 一榜 男子墨色的长发中夹杂着许多灰发,面颊微陷,却更显得一双黑眸深沉,身上穿着的青色道袍粘了尘土,还有些破旧,腰间却系了一块红玉,成色极好又灵气十足,满身的风尘仆仆落魄模样,却偏让人感觉这是个有故事的不凡之人。 “这位道友何故在此?”打心眼儿里江桐叶就觉得此人亲近,就开口问道。 “我在此处等人,已经等了小半年了。”男子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许久都没说过话了一样。 “是在等谁?”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她问这个问题。 “我在等你。”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桐叶,好像是未见许久的老友,又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江桐叶疑惑,又一笑说道:“我可从未见过道友,怎么可能是我?” “那便是我认错人了。”几句话之后,男子的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低沉而浑厚。 “那人与我很像?” “不像。” 江桐叶奇怪,不像又为何会认错呢,“道友继续等吧,不叨唠了。” 语罢就走,走了两步感觉有些奇怪,回头一看,却是那男子就跟在自己身后,半是不解半是恼怒,“道友自等人去,跟着我作甚?” “等不到了……”话音淹没在叹息之中,悲愤吞没了悔恨之意。 那初见时候的苦涩似乎又涌了上来,江桐叶万分不解为何一见了这人,自己就一点也不愿防备着他,言语间竟似与大师兄一般交谈了,“既等不到人,那道友自便就好,又为何跟在我后不走呢?” “你是不是想找人?”男子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江桐叶一愣,立刻逼近了一步,“你到底是谁?”她从未与人说过此行的目的,就算亲近如叶和光也不曾知晓,眼前这个人又是从何得知!就算心底觉得再熟悉、再亲近,她也不由起了戒心。 “你可以叫我尉迟。”明知江桐叶并非在问他姓名,却故意曲解了其中意思。 江桐叶面上一冷,“尉迟道友,你又怎么知道我自己找不到他们,非得靠你帮忙呢?” “是尉迟。”男子再次强调了一遍,“你不会找到的,九天之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 “我却是不信了,道友还是自便吧。”说完,瞧也没瞧依旧跟着的尉迟一眼,径自甩袖离去。 原本打算好了先要找到那家人,再去和司徒师姐汇合去那青蒙山探上一探,但瞧着现如今的情况,这计划得变上一变了。 正往城内走着,忽然听闻有三五路人聚在宣裔榜前指点说话,细听之下,竟是在讨论江城太守张贴的罪己诏。 那江城太守姓秦,江城本地人,祖上也富贵过,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但一代比一代人丁衰弱,连甲姓也够不上了,最后竟掉出了士族之列。幸而这一代出了个人物,一路解元会员状元独占三元,又得了今上的赏识,平步青云,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太守,这秦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务农呢。这秦太守也是个妥帖人,上下皆有打点,治下也是风调雨顺,这次三年任期一满,想来是要向上调动一番,就算平调,也合该调回京都了。 不想临近了这年年末,江城却出了乱子,好几处富庶人家都被灭了满门,死状也甚是骇人,几百口人都活生生被吸干了精血变成了人干,这可是吓坏了众人,不多时候就传出了流言,说这秦太守定是背地里做了坏事,触怒了鬼神,所以降下这些不详之兆。且不说这秦太守素日里为人是最和善的,为官是兢兢业业的,但看这流言中的漏洞却是明显,这太守真要做了错事,为何不直接降祸给他呢?但就算这般漏洞百出的流言,却传得越发沸沸扬扬,不得已之下,秦太守写了一道罪己诏,贴在了宣裔榜上,一为减轻流言,二则也言辞恳切地寻着能人异士来找出真凶。 “魔修?”江桐叶喃喃自语,在闻得死因之后,她第一时刻便想到了这些人,生抽魂魄、血祭兵器、以血为食,为了增涨修为或实力无所不用其极,各种翘楚还秉承着死前受得痛苦越多,魂魄越容易成为厉害的想法,每一次都是血洗虐杀……所以在修士之间都颇受排斥,每每听闻哪出有魔修出现的时候,当地的其余修士都会聚集在一起,携手将其剿杀,所以现在还活跃着的魔修,不是已成为魔头,威慑一方,就是蛰伏在常人中间,小心行事。 “不应该啊……”不管是吸了精血增涨修为也好,还是为了炼那罗刹血雨旗万鬼蚀骨幡也罢,需要精血的数量不是这么几个凡人足够的。 “人数不对。”尉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除了这些人,还有流民乞丐甚至普通的庄稼户,但这些人就算死了,又怎么会惊动到一城的太守?” 江桐叶无语,她自小在一水天宫长大,相识相交的都是修士,虽然门派内长幼有序,但每个人好歹都被当做人对待,就算是一个炼气期修士被杀害了,也会有人去查清事情的因果,哪里见过这般把人命也分了三六九等,“下等人”的死活在一些人眼中只是一些数字罢了。 “我能做些什么?”江桐叶扪心自问。 “你可以去杀了那个魔修。”尉迟继续说,“现在的你还做不了什么。” “现在的我还什么都做不了。”江桐叶重复了一遍,攥紧了拳头。 也是有心要显露两分本事,不至于过会儿因为年龄而被轻视,抛出一段青纱,既可做飞行的法器,尤是攻防一体,在炼气期可用的法器也是顶尖的,普通的散修或许到了筑基期才能用到,但对于一水天宫这等一界之内的顶尖门派之一来说,不过是人手一件的门派福利。 因着有些畏惧离开地面飞行的感受,江桐叶素日都不以它代步,只当作武器用,但现在她为了造势,便跳上了云晴纱上,神识展开,确定了太守官邸所在,化作一道青烟而去,有几个真巧抬头瞧见的凡人,都激动地与旁人说自己见到神仙了。 到了太守官邸,江桐叶也不下去,也不进门,只翩翩然站在青纱上,衣袂纷飞,朗声说道:“江桐叶此行而来,是为了那魔修,里面的道友可愿多一份助力?” 前厅里坐着数人,一僧一道一儒生一对夫妇一少女一老妪,其中修为最高的,是炼气十层大圆满的儒生,所以众人也他为首。这儒生早在江桐叶靠近之时就已发觉,现在江桐叶自己点明了来意,他便开口道:“击杀魔修本就是我等修士的本分,两位小友既有这份心意,我等欢迎还来不及呢。” 说着便迎了江桐叶并不知何时也到了此处的尉迟进了前厅。江桐叶虽依旧有些戒备着尉迟,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迟了半步却还和尉迟并排走了进去。 “这位是通玄大师,是无相寺澄海大师的高足。”通玄和尚双手合十见了礼。 “贫道凌霄子,挂单在白阳观。”那道士稽首后说道。 “这二位是范先生和范夫人。” “我夫妇二人不过一介散修,当不得先生夫人之称。”范先生听得那儒生如此介绍,立马谦逊说道。 “当得当得,谁不知你们二人可是制符的能手。”儒生笑着恭维,“这位是……” “我也是刚到,还未曾说了姓名呢,还是我自己来说吧,妖族,胡钰。”少女胡钰一颦一笑间带了一抹天生的魅意,再听她名字,应该是狐族。 少女继续说道:“现在可是两族和平的时候,诸位道友中应该没有愿意制造摩擦的吧?”虽然在长老会和修士联盟的合力之下,双方暂且相安无事,但这和平毕竟时日短暂,两方中还有成员敌视对方,所以为了避免之后冲突,还不如先将警告之话摆在了前头,众人也知这个理儿,连连摆手说不是。 最后一名老妪虽年纪长了一些,但精神却很好:“老朽不才,虚长了几岁,修为却和大家差不多,大家伙都叫我谢婆子。” 其余人一一都认识了,儒生才说道:“我也是散修一个,名号是子墨书生,叫我书生也可。” 江桐叶与众人一一见了礼,又说了一遍名讳,又说:“这位是尉迟道友,也是我方才遇见,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江桐叶那点小心思哪瞒得过尉迟,一眼就瞧出了是想借旁人来探出他的来路,就说:“山野闲人,尉迟。” 众人一觑,倒也不好开口再问,只说道:“我们几个早来了几天,整个江城发生事故的地方也去看过了,我们先与三位道友说说,一起找找看有什么规律没有,若能找到,便能在那魔修下一次动手之前抓到他。” 一女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一行人正欲开始交流有何发现,就听见了一连串忙不迭的脚步声自远渐进而来,也不用神识去探,想来便是这处官邸的主人秦太守了。之后匆匆忙忙地从后院赶来的不出所料,就是秦太守并两个清客,应是发现了江桐叶方才的来到。 “诸位仙师安好。”秦太守一进来,就赶忙躬了身弯了腰行了大礼。才不惑之年的一城长官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现在看来他却有了几分垂暮的朽意,这段时间的事情到底是蹉跎人啊…… 子墨书生坦然受了,才说:“秦太守不必多礼。”这子墨书生既是修为最高的,也因着散修的身份,更善交际,故而是由他出面交涉,“太守此时前来是有了新的消息,还是另有它事?” 那秦太守踟蹰了片刻,又是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这时候本不应该打扰各位仙长,但……这事实在叫在下忧心……” 子墨书生来得最早,已有半月有余,是知道秦太守的习惯,若不是天大的事,是不敢过来找他们的,所以见他此刻似乎有所求,淡淡一笑,说道:“秦太守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点忙。” 秦太守问得此言,又是激动又是慌张,他竟不曾知晓仙长如此好说话,若早知如此,或许也不会拖到这时候才来了。于是他赶忙说道:“在下今已四十余岁了,膝下只有一幼女,年方六岁,不知为何突然得了奇疾,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下斗胆……斗胆请仙长帮忙相看一二。” 子墨书生沉吟了片刻,先不回答秦太守的恳求,只先问众人:“诸位道友中可有长于这岐黄之术的?若有道友愿意去瞧瞧,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这倒是难道了众人,若说制符,范氏夫妇是大家,再说炼器,就算不知能不能进阶金丹,但还是都会先练起手来,为日后炼制本命法宝作准备,就算是炼药,即使不会,也知道君臣佐使,反倒这区区岐黄之术不在修士的必备技能之中,毕竟大家都是修士,本身的恢复能力已是超凡脱俗,又何必费心费力去学这些东西。 “你们人类的望闻问切我不会,但辨识草药,对症用药却还是会几分的。”胡钰用手指绕着鬓角的头发娇俏地说道,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胡钰本是妖族,与植木之间的关系最是亲近,什么草能医什么病,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及上她。 “若胡道友不嫌麻烦,帮秦太守的女儿瞧瞧可成?”子墨书生拿不定妖族的性格,所以还是再问了一句。 “我既说了会辨草药,就是愿意帮忙了,不过……”胡钰拖长了语调,明亮的琥珀色双眸一转,就盯住了江桐叶,“我要江姐姐帮我忙。” 不说旁人疑惑于胡钰的行径,江桐叶自己也是不解,以胡钰方才的表现来看,对人类修士有着一丝戒备,但为何此时竟做如此要求,更甚至直接以姐妹相称。 不过这毕竟事关一条性命,江桐叶还是点头:“胡道友需要帮忙,我便同去好了。” 那胡钰一听此言,立刻上前来环住了江桐叶的胳膊,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先去瞧瞧,各位道友暂且等上片刻?”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两位道友去吧,小僧等上些许时候又算得了什么。”通玄和尚唱了声佛,说完之后又拨弄起手上的念珠开始默诵经文了。先有了一人表态,其余几人也都说好,开始各自做自己的事儿,或喝茶、或入定,也有三两之间低声交谈的,好不和谐,只有一人例外,明明想寸步不离地跟上去,奈何人多,非得小心行事,只好站在门檐上,摩挲着红玉,静静地等待。 只说那边江桐叶并胡钰二人随了秦太守往后院走去,边走秦太守边交代着他小女的病情——半个月前,其女在去书院读书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但到了第二天,就开始浑身冰冷,还不住地冒冷汗,开始只道是寻常感了风寒,煎了几封药喝了下去,却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秦太守一家这才急了,忙请了当地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来看,却不料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身体康健毫无病症,只因怕堕了自己的名头,毁了神医的名声,就说是天生体弱,需要调养。后来陆陆续续请来的诸多大夫也都得到了这般结果,因着前面已有人说了是体弱,故而有志一同的皆云是体弱,倒使得秦太守幼女吃了不少苦头,病也没好,还天天灌了许多汤药下去。 在秦太守开口的时候,胡钰就不耐烦听,只低头拨弄着江桐叶的袖摆,反倒是被她硬要来帮忙的江桐叶听得仔细,还开口询问:“除却浑身冰冷,可还有别的症状?” “别无其他了……”秦太守叹道。 闻着,江桐叶也叹了一声,若是症状多了,反倒容易看出是什么由头导致的,这样只浑身冰冷的病症,倒是闻所未闻。 胡钰挑眉,又换了一个更亲近些的称呼劝慰道:“姐姐何必揪心,左右不过凡间的奇疾而已,汤药无法医治的话,用那太初果为君药,龙涎草为臣药,又以阳露花佐使,足以使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了。” 胡钰的话总算舒缓了江桐叶心中的不安。再走了几步,就到了秦太守之女的闺房门口,左右侍立了两个婆子并两个小厮,见主人领了两位仙长过来,动作利落却没有声息地打起了帘子,推开了门请进去。 进了门之后又有一个二八年华的侍女过来引路,经过书桌,绕过绣架,到了绣床边上,将那笼着的霞影纱掀开一角,露出里面一张惨白怯弱的小脸后才退下侍立在侧。 “嗯?”胡钰突然来了兴致,一脚跪在了床边上,直接俯身下去,贴着面仔细端详着女童沉睡的模样,江桐叶甚至瞧见她露出了一双就算在妖族中也罕见的重瞳来。 “可瞧出有什么不对?”江桐叶忙问。 “瞧出了一些。”胡钰看完后重新站好了身子,眼睛也变回了琥珀之色,“我在术法方面不太在行,姐姐可会使那检验根骨的术法?” 江桐叶听出了个中的隐含之意,往前了一步也站到了床边上,右手抚在女童的额上,说道:“且让我试一试。” 江桐叶本是木属性灵根,也对木属性灵气最为亲近熟悉,所以一开始便于右掌掌心汇聚了一团青色的木属性灵气,而后自眉间输送到女童体内,感知了片刻,摇了摇头,便知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信。 之后又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了一块火属性的灵石,小心地只抽了一丝火灵气出来后,又将之放好。这也不是江桐叶小气,舍不得那一点灵气,只不过对于凡人而言,水木两种属性的或还能起延年益寿的作用,但火、土、金三种属性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火红色的灵气同样自眉间钻入,也同样没有音讯。 正巧胡钰递过来一块金属性灵石,同样抽了一丝,之间这金色的灵气刚一钻进去,就与女童产生了牵连,一股吸力就要把江桐叶指尖还有的一点金属性灵气也吞吃进去,突然—— 那根金色的灵气丝断了! 江桐叶见此形状,沉着一张脸和胡钰说道:“真不出胡道友所料,竟是这阴损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一旁的秦太守见两位仙长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心急,抢过话头问道。 江桐叶见胡钰又有些恹恹的不理人,只好替她说道:“刚才我们探查了令千金的根骨,有难得的金属性灵根,这本是好事……” 顿了顿又说道:“但如今却又变成了坏事。” 秦太守本是一喜,闻言又是一惊:“这是作何解释?” “你方才也瞧见了,在探查她根骨的时候,她本已经与金属性灵气产生了联系,却在吸纳的过程中,又断了这种联系,这意味着……”江桐叶本是心软之人,竟有些说不下去。 “意味着她的灵根被人炼化了。”胡钰接过了话继续说,“根骨是和魂魄相关的事儿,炼化灵根是叫人连轮回都不可去的阴损事情。” “……”秦太守欲言又止,只涕泗横流。而后竟猛地一下跪了下来,对着江桐叶胡钰二人就扣了三个响头,痛哭道:“求仙长救小女!日后若有差遣,就算是刀山火海,秦某万不敢辞。” 胡钰摇头,江桐叶沉默,只是普通的治病救人,那是功德一件,但现在这事儿太麻烦,因果太重,此刻若接手了,怕是对日后修行不利。 秦太守见状,竟无语凝噎,只能攥住了幼女冰凉的手掌淌着眼泪。 见了这般惨痛,江桐叶喉头一哽,却没说出口,只拉着胡钰出去,留他父女二人独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一鬼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两人一路无语回到前厅,子墨书生瞧见了,立刻起身来迎,“两位道友可回来了,有什么发现吗?” 江桐叶既不希望把别的苦痛拿来说事,但对方又已问了,不知道该如何推辞,还在沉吟的时候,胡钰先说道:“魂魄有异,药石无医。”江桐叶虽不知道为何胡钰要隐瞒了事是,却也不好再言其他,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子墨书生只是叹了一句可怜人,便按下不表,只说到:“既然二位道友回来了,那便我们便来说一说最近探查到的消息,好叫诸位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着,子墨书生边抛出一件法器用以布阵,一边传音道:“诸位道友不必惊慌,这是不才的一门幻术功法,我已将缩小的江城景象放置于其中,以便各位道友更好的了解此事的细节情况。” 闻言,刚还戒备着的众人松了心神,放任自己被拖入环境之中,也恰如子墨书生所言,江桐叶就见着了一座缩小的城池出现在了面前,凌霄子并范氏夫妇一行人都围着站在一旁,只一眨眼,胡钰也出现了一旁,就只有尉迟一人等了许久才现身。 子墨书生见人齐了,继续说道:“凌霄子道长长于卜算之法,所以前日请凌霄子道长卜算了一下第一桩残杀是发生在何处,依此来寻找个中规律,好在那魔修下一次动手之前有所准备将其拿下。” 江桐叶想着尉迟所言,问道:“是在城郊还是城外?”城郊是乞丐的聚集地,而流民则不被允许进入内城,只能在外城的棚户内挤着。 子墨书生点头道:“确是在城外,在东城墙外,有着许多流民聚集,但根据凌霄子道长的卜卦,我们前去探查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范夫人疑惑,“不是被吸干了精血?难不成是两个人所为?” “这倒是不能确定了……”子墨书生神色也有些凝重,魔修的修为都是建立在万骨枯之上,对此天道也难容,就算侥幸修到了大乘境界,在飞升时也会被劫雷霹的魂飞魄散转世不得,上古至今无一例外,而这样放弃了飞升希望,则换来了莫大的威能,每一个魔修都简直是以一当十,若是真有两个魔修在此,就他们这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够看。 “范夫人多虑了。”谢婆子咳了咳,继续说:“老身虚长了几岁,也多见了几个魔修,所以有了一个发现……” 谢婆子说的慢,范夫人却有些急,忙催到:“谢道友快说吧,是何发现?” 谢婆子瞧了一眼众人,才一字一句慢慢说:“魔修不相信任何人,向来都是单独往来的。” 听罢,众人舒了一口气,通玄和尚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多谢谢道友告知,如此我等便可放心了。” 子墨书生也叹道:“怪难道凡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原来是这个道理,今日若非谢道友一席话,想来我等起了退却之心,会对日后的修行不利啊……” 感慨完,又说,“城外东边是第一处,没找到人,但发现了一些灵气残留的痕迹,顺着痕迹找到了城外南边,这里原有的庄稼户也都不见了人影,同样找到了灵气的痕迹,这回是到了城外西边,那边恰是一家高门大户在乡下的庄子,寻得了一百二十八具尸体,俱是被吸干了精血所致,此事便是这太守府知道的第一桩了。” “这三个地方可是正东、正南、正西之向!”听到这里,范先生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急忙开口问道。 “真是。”子墨书生低头。 “那第四处必定是位于正北方了!”范夫人抬高了声音问。 “确是如此。” “糟了!”范夫人不顾还当着众人的面,抓住了范先生的手,有些失态地说着:“阿郎,这到底该怎么办?” 不止江桐叶,其余人也是没想明白,胡钰直率地问道:“两位道友可否说出来,究竟是什么事情糟了,好叫大家知道会发生什么?” 范先生攥紧了范夫人的手,才交代起来:“诸位道友都已知了我夫妇二人擅长制符,制符与阵法也有些相通之处……” “与这四个方位相关的阵法多了去了,你们怎知究竟是哪一个?”凌霄子道长问道。 “我夫妇二人在来太守府之前,已经在城内发生事情的地方探查过一番了,在每处的地下都发现了一座血池,而这些血池的位置,正好是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处……城外的四处想来也应该有四处血池……这样的阵法……” “血焱八方阵……”凡是知道这个阵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如今竟还有人想要召唤上古邪魔! “没有阵眼!没有附身!”通玄和尚也急了,不再一幅沉稳不动的罗汉样,觑出了此阵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有阵眼的。”一连串的事儿在江桐叶眼前一一闪现,而后一根清楚的线将所有的事情牵连到了一起,整桩事情已是明了。 “有阵眼的。”江桐叶又重复了一遍,“阵眼就是位于城中的太守府了……” “太守的女儿就是附身?”胡钰也想明白了,急急地向江桐叶确认。 “每次……”见众人反倒有些糊涂了,江桐叶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起来:“城外东边并不是第一桩发生的事情,第一桩其实就在这太守府内……方才我与胡道友去为太守的女儿治病,秦太守所言没错的话,第一桩其实是发生在半月之前的太守府,太守之女被那魔修炼了灵根,要将其作为邪魔的附身。之后,他便在城内外的八个位置开始布置血池,至于为何开始的人是不见,之后就直接抽了精血……” “因为他的时间不够了。”江桐叶对于阵法一道不甚清楚,范先生确是了解颇深:“血焱八方阵的布置不算困难,反而难在了时间上面,必要在阴年阴月阴日的极阴之时发动阵法,才能成功。应该是时间临近了,所以那魔修才不顾忌会不会被发现,只图能及时布好阵。”说着又问凌霄子:“敢问凌霄子道长,可否卜算出近期那一日是阴年阴月阴日?” 听他这么问,众人都将着视线投向了凌霄子,却见他一脸凝重:“诸位稍等片刻,贫道即刻就卜算一下。”说着盘膝坐下,将手上带着的上古五帝钱解开,往地上一掷——落地的瞬间就碎成两半,这一下直叫那凌霄子吓得神魂失色:“今日……今日就是极阴之时!” “竟然就是今天……”范夫人更急了,直与范先生说:“阿郎,我们走吧,快走吧!” 却听一声冷笑传来,是那谢婆子,“你也休想着走了,你觉得我们还走得了吗?” “是你!你就是那个魔修!”范夫人大叫道。 “哼!”谢婆子鄙夷道:“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你究竟是怎么修炼到现在的?” 范夫人听得超身遭一瞧,刚才的景象也不见了,子墨书生也没了人影,众人周围只有一片阴沉沉的黑气,并着鬼哭狼嚎之声,已是一派地狱景象。 “果然是谢婆子有眼光。”空中传来了子墨书生带笑的声音,言语依旧像方才一样恭维,“诸位道友且不必寻了,我可不在我这法器之中。你们且先等等,过会便会放道友们出来了,不过若是急,道友们也可想办法破了我这千阙铜铃,想来等你们破了法器出来的时候,邪魔大人正好饿了,也不必费工夫去寻吃食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一战 “范先生,范夫人,你二人既然对阵法也有些研究,可否找出这法器的薄弱之处,好叫我等快些出去,不让那魔头将邪魔唤出来?”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众人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找到一条生路了。 “可以一试。”范先生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要靠道友们相助了。” 在凌霄子和范先生说话间,周围已经聚集起了成百上千只青面獠牙的阴鬼,不是断手缺足,就是垂舌瞪目,好不吓人。 江桐叶一行人都称是,走了几步,将范先生和范夫人二人围在了中央,好让他们安心寻找。 通玄和尚先拿出了一个木鱼并一根犍稚,一下又一下地敲了起来,便随着铎铎之声,通玄开始诵起了一段经文,而随着他的开口,一股金光自他身上蔓延开来,将一圈人裹在了中间,江桐叶只觉得身上一暖,方才阴鬼到来导致的阴冷减轻了几分。 既已有人开始,众人也开始各使手段来,只瞧见: 凌霄子拿着一杆灰色拂尘,每次一挥之下,都有一阵青色的风席卷着赤色的火冲着阴鬼而去,对于属阴的鬼而言,火是再好不过的对策,只见这凌霄子道长的每一次攻击都烧得那些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再重归了冥土之地。 胡钰的手段可简单了很多,身为妖族的她最相信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不过对付这区区阴鬼,她也没现出本体来,只将双手化为利爪,又多出了一条尾巴,在尾巴的作用下,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来回于阴鬼之间,只能从她偶尔显露的身形中,瞅见她爪上颜色越深的碧绿色鲜血。 年纪最大的谢婆子,身手可较她的年纪好多了,她竟是一名剑修!在九天之中,仅以一人之力便可与魔修一战的,也只有剑修了!他们一生只修一柄剑,只炼一道意,只磨一颗心,才练得刚猛无俦,所向披靡,想不到这谢婆子竟是剑修!皱巴巴的手在握上剑柄的时候是那么有力,持剑而立的身姿是这样挺拔,这就是剑修的执念——宁折不弯。当谢婆子手中的剑出鞘的时候,众人都感受到了一道浑厚的剑意,是土!土承载了万物生灵,所以厚重,也因为他的厚重,所以不可挡。就见那谢婆子慢慢地用剑在眼前划了一线,这一线所到之处,阴鬼都被压倒,俯卧在地,就连在一旁的众人,也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此战是江桐叶的第一战,她倒也不怯,仍旧祭起那段云晴纱,也不做防护用,只单手将一张符箓激活后附在其上,这是她与大师兄叶和光交手时发现的小窍门,这样可以更好地操控符箓,也使得法器的攻击力大大加强,当熊熊火焰包裹在云晴纱上之后,才指挥着火纱游走在阴鬼中间,比长剑更刁钻,比强攻更灵活,一击即走之下虽不能很快地将这些阴鬼击杀,却也让它们不能更往前进一步,倒是以一己之力,牵制了场上多数的阴鬼。在攻击的同时,江桐叶本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专注于眼前的战局,等得空了再议。 再说尉迟,他才是此刻最引人注目的人。若说他不出力,倒也不然,每一次出手都必定带走好几只阴鬼,但若说他出力了,也颇有些违心,毕竟他只是一张又一张地扔出符箓来,不拘着属性,但每一张都是高级符箓,想来是身价颇丰。 在众人合力之下,只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还攒动着的阴鬼只剩下零星几只还在负隅顽抗,待火纱卷过,狐影略过,最后几只也倒地而亡,这时候,大家才略略送了一口气。正要询问范氏夫妇进展,却见眼前又是成百上千的阴鬼出现,这时候众人才觉得诡异莫测。 这时候子墨书生之前说的几句话略过江桐叶心上:子墨书生将众人引入这千阙铜铃之时所言:“这是不才的一门幻术功法……”又在被揭穿真面目的时候说众人是在这铜铃之中,两句话那一句话才是真? 正想着,就感觉手中摸到了一片凉意,看去却是尉迟将一片碧绿色的竹叶放在她手中,这叶子江桐叶倒也认识,是点睛湖畔伴生的玉音竹上所生,瞬间便知晓了原委,也不去服用这片竹叶,只将那仍在阴鬼群中穿梭的云晴纱收回,信步从通玄和尚的防护圈中走了出来,不顾胡钰的惊呼,拿起系在腰间的兰心佩,抱元守一,任万鬼加身,自岿然不动,须臾之后就从中众人眼中消失了。 见着这一幕,众人哪里不知道原委,纷纷收了神通,定了心神,陆续从这幻术中出去了。 “阁下当真好算计!”范先生恨恨得对着子墨书生说着,他本受了众人嘱托来寻找法器薄弱之处,却竟未发现他们哪里是被困在法器中,不过是被幻术迷了心神,到底丢了脸面,现在出来了,恼羞成怒之下就把满腔的怒火宣泄在了子墨书生身上。 “这么快就发现了?”子墨书生迎风而立在半空中,俯视着众人饶有兴味地说着,“我倒是小瞧你们了。不过这也不打紧,且让我先把你们收拾了,正好给邪魔大人做祭品。” 言语中的傲气着实惊怒了众人,犹以范氏夫妇为首。他夫妇二人几十年共同修行,又怎么会没有一些秘技压身。只见他二人一人执了一柄剑,一人自左,一人自右攻去,剑锋所指之处均是子墨书生的紫府、丹田等要害之处。不过魔修毕竟是魔修,以一当十不是玩笑话,这是数千年来用血验证的经验,也子墨书生有什么动作,拿什么法器,只轻轻一闪身,就将二人变数颇多的剑招闪了过去,范氏夫妇也知道一击必不能中,在空中交错了位置,再次向那子墨书生而去。如此三番五次,却屡次不中。 “我道是什么高明的剑招呢,不过尔尔。”子墨书生冷笑。 听那子墨书生如此讥讽,范氏夫妇手头上的动作也更是加快了几分,又是几剑未中之后,却是停了下来,范先生收剑,冷眼看着子墨书生道:“你既知道我夫妻二人长于制符,又怎么会认定我们用的是剑招来对付你呢?” “哈哈哈,有趣,有趣,现在才开始有趣起来了。”子墨书生闻言,朝周身一看,笑着继续说:“真是绝妙的主意,世人见到剑的第一反应都是剑招,谁曾想你二人竟然用此来布阵画符!”原来那范氏夫妇二人刚才的举动竟不是为了直取要害,而是以剑锋为笔,灵气为墨,在这空中当场绘制了一张禁灵符。 “诸位道友,这魔头现在正被困在禁灵符之中,快趁着他无法动用灵气,一起将他拿下!”范夫人扶了一把范先生,她二人在刚才的过程中已经将全身灵气都灌注在这禁灵符中。 “方法是好方法,但也要困住的是本人才行啊。”还不等众人动手,就听见子墨书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看去,竟又是一个子墨书生,“区区傀儡替身之法就能引出这样的术法,当真值了。” 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何方才那个子墨书生竟是一味地闪躲,不曾动手,竟只是一具傀儡!到了此时,众人才真正重视起眼前的这个心性、手段都老辣的对手起来。 “我的剑,长三尺三寸,重三百七十二斤,精铁所筑,剑名拂晓。”谢婆子拔剑,沉身说道,“我的剑,至今染过十七个魔修的鲜血,希望阁下是第十八人。” “话太多了!”子墨书生在半空中消失了身形,又在谢婆子身侧出现,一双带着天蚕丝手套的利爪直往心窝掏去,在堪堪撞上横空出现的剑时,又立刻收了手,换了一个方向,往拿着拂尘念咒的凌霄子那儿去了,一手抓住了朝着脸挥下的拂尘,又一口气吹散了风与火,另一只手抓上了凌霄子的脑袋,五指发力,五个血窟窿出现,凌霄子身陨。 这时候通玄和尚的犍雉也敲了过来,那子墨书生却也不躲,只硬生生吃了一记,相撞时候时候的金石之音倒是刺耳非常。这一下虽未受伤,却还是顿了一顿,这一停顿却是极好的机会,江桐叶的云晴纱已经缠绕在了他身上,胡钰的双爪也要抓上去了…… 却见一蓬黑色的火焰自子墨书生身上燃起,明明是火焰,却带着森冷的寒意,这是用万千魂魄祭炼的幽冥鬼火,具有毁人法器,烧人魂魄的阴损效果,一着不慎之下,江桐叶便觉用精血祭炼过的云晴纱被鬼火侵蚀,连忙收回却已是不及,只好弃置不用,正想着是否要用那枚剑丸时,变故突生—— 黑色的爪子穿过了黑色的火焰,刚还不可一世的子墨书生就这样惨死当场,但众人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因为,现在他们需要对付的,可是上古邪魔啊! 一魔 说到上古邪魔,就不得不说一说这方世界的历史了。可考的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几万年前,世人通称那段时间为太古时期,太古时候可是修炼的最美好时代,食了路边一枚果子而青云直上、原地飞升的大有人在,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太古时候的灵气最为纯粹,而植物又是与天地呼吸最为贴近的存在,可谓近乎道,而吃了这些植物的果子的人,自然也被其中蕴含的法则同化,与天地更为亲近,飞升就如呼吸一般自然了。 太古之后是上古,上古时候飞升的多了,陨落的也多了,修炼的更多了,所以灵气便不复太古时候的纯粹了,这也导致了更多的修士更注重起了自身的修为,而非感悟天地的法则,更偏向了术,而非道了。不过这也开创了另一种光景,术修、阵修、剑修,道修、儒秀、佛修,万家争鸣,好不热闹。但是修士多了,心术不正之人也愈发多了起来,知道自己飞升无望,进阶也是举步维艰,便开始自甘堕落,或沉溺声色,或玩弄人心,更有甚者,最初的魔修便是从这时候有的,为了追求实力,残杀同道,凌辱凡人的事情不胜枚举,正是这些人、这些事的不断累积,再加上了天裂之变的契机,天外心魔的趁虚而入,终于造就了上古邪魔的存在——贪、嗔、痴、慢、疑是它的性格,汲于毁灭是它的行事准则,偏又实力高强,最后是几方大乘合力出手,镇压了它们,这才还了这世界几分清净,倒是从那之后,修士才开始有了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的习惯。 上古之后便是现在了,上古时候的万家争鸣之态倒是不见了,但这并不是一家独大,反而是采众家之所长。就拿十二州中的兖州来说,为首的四大宗门——无妄宗、一水天宫、明心谷和丹霞宗都是包容度颇高的门派,佛修和道修在一起开坛论法,剑修与法修在一处演武显圣倒是常有的事儿。究其个中原因,归根结底也是灵气较之上古,愈发驳杂的缘故,若这时候还有门户之见,不肯一起论道,岂不是坐等着灭亡吗,故才有了此等景象。 往事暂且按下不表,还得说回江桐叶这处,他们这时候可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这是‘嗔’?”通玄和尚见那邪魔一被召唤出来,首先便对召唤它的子墨书生下了手,不由猜测起来。 “也有可能是‘慢’,毕竟是上古邪魔,就算因为子墨书生而脱出了镇压,又岂甘受人驱使,因此反噬倒也不失有这种可能。”江桐叶回想了下古籍中的描述,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到现在这种时候,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谢婆子仍旧执着拂晓,“这时候,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了!” 闻得此言,一股悲凉自心底而起,就算是刚被召唤出来的上古邪魔也是筑基期都不敢惹起锋芒的存在,何况他们。 众人正欲动手,做殊死一搏,却见那邪魔先一抬手,而后挥下—— 一阵青烟散去之后,只见着一具女尸横陈在青青碧草地上,正是方才与其余人等对峙的范夫人。 “夫人!”范先生见着这一幕,一边心碎于道侣的陨落,一边又横眉怒目地用仇视的眼光一一审视着周遭分立着的众人,“究竟是你们中的谁杀了我夫人!” “这位道友可说笑了。”胡钰一手插着腰,一手掩口笑盈盈地说:“不过为了一株毓秀草而已,我才犯不得脏了自己的手去杀人呢。”说完还瞧着自己的一双玉手,轻轻地笑着。 听了胡钰这种话,就算是泥人也将有了三分性子,更何况范先生本就在怒气头上,直骂道:“该死的狐妖,到底脱不了畜生的本性。” “你,该死。”胡钰本是心高气傲之辈,听范先生将自己与那未有灵智的普通畜生相提并论,也是气上心头,作势就要划出原型与那范先生一决高下。 “这位道友可真不讲理。”眼见着本就岌岌可危的妖族与修士的关系,即将在此多添上一桩公案,谢婆子就站了出来来阻止二人的战斗,“贵夫人陨落,你就该去找杀人凶手,在此处与我等纠缠是为哪般?”到底还是顾及了范先生刚丧偶的情绪,也是说了胡钰几句:“这位妖族的道友也是,既不是你干的,又何必去招惹他。” 却不想谢婆子这番明明是打圆场的话,却惹得两方都甚是不满,胡钰说:“你这婆子这般多事作甚,要帮着他来对付我这个妖族,是也不是?”范先生也道:“若你不曾动手,为何要站出来帮她说话,我瞧你也想是杀我夫人的凶手!” 谢婆子本是剑修,为人正直,宁折不弯,本是好心为他二人分说一番,却不想受此折辱,也是动了气,愤愤然执起了长剑拂晓,也是要加入战局的意思。 “阿弥陀佛。”通玄和尚敲了一下木鱼:“几位道友暂且等等,且让贫僧先念一段往生咒罢。” “不需要你这秃驴假好心,是不是杀了人心虚了,所以才要帮忙超度!”此刻的范先生就像一匹饿狼,见着一个就咬,也不论对方是好是坏,只一个劲儿地胡搅蛮缠,似是认定了现场的所有人都与他夫人的死有干系。 “你这人怎么这般血口喷人!”也不知为何,明明是修身养性的稳重和尚,这时候也是震怒起来。 “你也别在一旁好好待着。”范先生一指站在一旁的江桐叶,“当我不知道你是想浑水摸鱼,休想当那渔翁,不费吹灰之力就摘得毓秀草,这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本不想插手此事的江桐叶听到这般指责,心头又是委屈又是怒气,暗暗想到:范夫人之死不是自己动的手,也未曾出言挑衅,也没多事,为何还要被迁怒至此,既已如此,便不如真的如他所言,掺和进去罢了。 自范夫人离奇身死之后,战火已是一触即发,众人手中或已祭起来法器,或闪烁着各色法术的微光,正是要发动的样子,这时候,却又是一阵青烟聚了过来,待那烟雾散去—— 就见到一柄赤红色的木质长剑,就插在那邪魔的眉心中央,这时候众人才顿悟过来,方才的一切都是这邪魔搞的鬼。 “竟原来是‘疑’……”范先生向众人深深作了一揖,“诸位道友,方才真是抱歉了。”虽然刚才发生在青烟中的事情有很大程度上都是缘着这邪魔勾起了人内心深处的自以为是,让人变得怀疑、否定一切,但这毕竟还是由于人心所致,所以范先生这一躬,可是鞠得颇为心诚。 “道友客气了。”通玄和尚也有些感慨:“说到底,还是我等道心不够通达的缘故,怎能全赖道友一人。” “幸好还有尉迟道友在,若非如此,我等这次可真要身陨道消了,还不是死在邪魔手上,而是死于自相残杀,当真惭愧……”谢婆子连连向尉迟道谢。 较之众人对此事的洒脱,江桐叶却有些放不下,一边反思着自己的不足,一边又是疑惑于尉迟的来历。毕竟虽然众人不开口,却都对尉迟能仅凭一己之力斩杀邪魔的实力暗暗称奇,但这样人物竟就这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究竟是所图为何。 “别太多想。”听到尉迟开口,江桐叶才发现自己似乎盯着对方有一会儿了,神色一赧,而后郑重其事地说:“多谢尉迟道友相救。”原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了尉迟的眼的眼神,却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了。 “无妨。”尉迟正欲往下说,却见那秦太守从藏身的门柱后跑了出来,然而正了正衣冠,朝着众人行了大礼:“多谢诸位仙师,将江城百姓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在下无以为报,若有趋势,万死不辞。” 众人来此处帮他也不是为了有何酬谢,不过是因为魔修的存在会危及到自身,所以率性动手罢了,更何况此番竟还遇上了上古邪魔,虽说有所惊吓,但也藉此发现了道心上的缺漏,也算有所收获,故而都说“这是我等修炼之人的本分之事。”“秦太守不必客气。”之类的话,也有直接说着“事情既已解决,便不多留了。”便直接飘然而去的,一时间道谢的道谢,道别的道别,好不热闹,却无人发现那被剑钉住的邪魔竟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邪魔顺着木剑的气息感应过去,确认了目标之后,将浑身上下所有的“疑”心都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道诅咒,就要印到那人身上,就算死了也不能让杀它的人好过。 就见着一道阴森诡异的黑气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声息往江桐叶的方向而去,竟连尉迟也一时没有察觉,只有一人因正对着邪魔而瞧见了,那人正是江城秦太守。 “小心!” 一诺 “小心!” 听到秦太守的惊呼之声,江桐叶不由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就见着一道黑雾直朝着自己而来,也来不及细想,只顺着本能往侧边一闪身,却未曾甩脱,那道黑雾仍旧紧追不舍,甚至速度还快了几分,一时之间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之摆脱。 还未离开的胡钰也傻了眼,邪魔拼死反击之事倒也听说过,不过通常反扑的对象是重伤它的那人,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秦太守恐惧,江桐叶急于摆脱,胡钰震惊,而尉迟则是震怒,也不见他动手,方才还插在那邪魔眉心间的长剑又回到了他的手上,足间轻点,便出现了在了那邪魔的正上方,手中长剑向下一挥,一道耀眼的白色剑芒斩下,所过之处斩断了因果,划分了阴阳,更何况区区邪魔,直接就在这一剑之下消融,重新化作这方世界中的灵气。 但即使这邪魔身死,也未能减缓那道黑雾一丝一毫的速度。眼见着就要印到江桐叶身上,就有一人步履踉跄地冲了出来,以身替之,却是那站稳都有些困难的秦太守。 江桐叶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向对方许诺道:“你放心,我必会寻来医治你女儿的药,就算实在找不到,我也护她一世周全。” 秦太守身为一个凡人,岂敢掺和到修士与邪魔之间的战斗中去,此番冲出来不过是为了搏一把。他的独女还年幼,还未曾见过这世间的美好,而他自己已年逾不获,用自己的一条老命,换来女儿的安康太平,显然是再划算不过了。现在听到江桐叶的承诺,顿时喜不自胜,忙忙道谢,连心头不时升腾而起的烦躁、疑心也一一抛却了。 倒是江桐叶还记着,看了看尉迟,又转向了胡钰,最后还是向尉迟问道:“尉迟道友可知方才的黑雾是什么?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 “是诅咒。”尉迟皱了皱眉,这与他所知有所不同,不过他还是继续道:“上古邪魔的产生是人心,所以它的五个种类,也正对应了五毒心的贪嗔痴慢疑,这只邪魔正是居于末位的‘疑’,他在将死之时将一身的气意全都归到了诅咒之中,若是修士碰上了,性格便会越发偏激,直至道心蒙尘,修为倒退,身死道消才罢休。” “那若是凡人呢?” 尉迟摇头,“不知,上古至今只秦太守一凡人碰上‘疑’的诅咒。” 江桐叶正欲追问可有解决办法之时,秦太守却笑呵呵地说道:“仙长不会受到影响便是大好了,我区区一凡人,寿数最多十许载,就算性格有变,大不了向圣人致仕了,再回乡间做个农户,倒也清闲。倒是现在夜深了,三位仙长还请先休息吧。” 秦太守实在是个明白人,将几人的性格拿捏的极准,胡钰心高气傲,只需敬着便好,江桐叶方才承了他的救命之恩,愧疚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他的安排有所反驳,至于尉迟,他虽看不透,但他对江桐叶的态度他却是清楚的,故而他唤来了三名童子,带着几人去后院歇息,然后自己才去了书房,要就女儿的未来再做一番筹谋。 跟着小童来到一间客房之后,江桐叶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只是细细地将这漫长的一日发生的事情,在心中捋了一遍,待到心定之后,才阖眼修炼起来,灵气顺着有些枯竭的经脉流淌着,最后汇进丹田的时候可以发现较之一日之前,多了些许。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江桐叶就发觉自己房中多了一人,睁眼一看,正是胡钰。 “姐姐真的要为那太守之女去寻救命之药吗?” “既已许诺,又怎能反悔。”江桐叶也不多做解释,只以诺言说事。 “既然姐姐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胡钰微微一笑,却没有丝毫魅意,只见旷达神色,“最近青蒙山的太初果将熟,想来姐姐应是去那边,我恰巧知道附近有些灵草对稳固魂魄有些好处,这就说与姐姐。” 接下去的时间里,胡钰详尽地将她所知的灵草并周围有哪些妖兽告知了江桐叶,又给了一份玉简,其中是一份详尽的地图,是市面上未曾见到的,想来是只妖族内部流传的精品,其心思之详尽可见一斑。 “多谢妹妹。”除却大师兄外,江桐叶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见着胡钰如此心意,心头一暖,也换了个称呼,“倒叫我不知如何报答了。” “你我姐妹,又何必言谢。倒是姐姐日后可要来我妖族领地多瞧瞧我呢,我这次回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溜出来呢。”胡钰笑道。 “可是出什么事了?”既已帮她当做姐妹,心中不免为她担忧起来。 “却没什么大事,我这次可是趁着祖父闭关才溜出来的,这次回去不被关个几年禁闭,想来是出不来的。”话锋一转又道:“所以姐姐可要来看我,这样我就有由头出来了呢。” “好。”江桐叶颔首称是。 “时候也差不多了,”胡钰瞧着外面天已大亮,摇身一变,恢复成了本体——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小狐狸继续说:“就此别过,日后再见。”话毕便从门缝见钻了出去,消失在阳光下。 又过了些许时候,江桐叶向秦太守道了别,又承诺了一找到灵药就回来后,便离开了太守府,稍一走远,就转身向尉迟说道:“我已与人约好同行,不知尉迟道友接下去欲往何处去?” “我知你是往青蒙山而去,我自会同去。”经过一天的同生死之后,尉迟说话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江桐叶无语,“我且问最后一次,日后便不再问了……道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 依着尉迟对江桐叶的了解,便知她此刻的认真程度,开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倒也算受“人”之托了。 江桐叶问得这般语焉不详的回答倒也不恼,“道友既说道这份上,我也不便多问了,暂时多个伙伴也无妨,现在便出发去青蒙山,可好?” “走吧。” 一虎 这一日已是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掸尘打扫了屋子,又推磨做了豆腐,这一日正准备着去镇上赶大集,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所有的安排,大人琢磨着今年这个年要冷了,小娃娃却欢天喜地地堆起了雪人来,正当这些娃娃们三五成群地打着雪仗的时候,就瞧见有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从天上缓缓飘下来。 “姐姐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吗?”一个小姑娘拍了拍手中的雪屑,仰起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蛋问道。 “当然不是了,姐姐只是跑的比较快而已。”江桐叶微笑着半蹲下身子,帮小女孩扫去发上的雪沫说道,“小妹妹,你能不能告诉姐姐,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呢?如果能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吃饴糖。” 小姑娘看着江桐叶从袖中摸出的那块饴糖,明黄的颜色让人见着就觉得甜蜜温暖,顿时吞了吞口水,忙回答道:“我们的村子是青山村。”说完之后又紧紧盯着那块饴糖。 江桐叶笑着将饴糖放到了小女孩手中,“多谢小妹妹了。” 小女孩接过饴糖,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蜜的滋味一直蹿上心头,正想抬头道谢,却已不见了江桐叶的身影,连雪地上也没留下任何脚印,若不是手中的饴糖真真切切,还以为是做梦哩。 小女孩高兴拿着饴糖蹦跳着往家里奔去,心里想着要告诉爹娘自己见到仙女了,仙女姐姐还给了自己一块糖呢。小女孩却不知道,她的“仙女姐姐”正在不远处的森林中远远地注视她离开,直到确认了小女孩安全回到了家,江桐叶才转身离开。 那一****与尉迟说好了要同往青蒙山,却出了一桩意外,他二人寻到距离江城最近的传送阵的时候,才知道传送阵被人恶意破坏了,据说是有人偷了什么东西被追杀,所以在传送完成后立刻毁了另一端的传送阵导致的,这也使得二人不得不自行前往青蒙山了。 “尉迟道友,这里已是青山村了,按照胡钰妹妹给的地图里面所示,距离青蒙山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了。”在这段相携同行的路程中,二人倒也交谈了很多,关系也开始如一般朋友一样了。 “你喜欢小孩子?”较之初见之时,尉迟现在的样子可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一样消瘦,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可振作多了。 “嗯?”江桐叶疑惑,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却还是据实答道:“见他们无忧无虑倒也不错,只希望能一直保持这一片赤子之心。”也不只是在说自己还是那些小孩了。 “赤子之心。”尉迟神情莫测地重复了一遍,但他立马发现了自己的失神,马上改口,“既已近了,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 “好啊。” “两位道友!”江桐叶刚应下,就听闻远远地有个人在呼唤,“两位道友且慢走!在下有事相求啊——”拖长的音调中带着一点惊恐,仔细一瞧,那人身后竟不远不近跟着一只白额吊睛斑斓虎,那大虫缓步慢行着,却偏偏和那人之间的距离从未被拉远过,一看便知是在将那人作猎物戏耍呢。 “两位道友救命啊!”一身黑色的长袍凌乱不堪,束发的冠也不见了,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这男子见到江桐叶二人的时候,那老虎也似乎知道了前方之人是“猎物”的帮手,便加快了几分速度,离那男子更近了一步。 “道友小心。”江桐叶边提醒,边将重新炼过的云晴纱祭起,驱使着拦在了一人一虎中间,好让那人不被老虎追上。 “多谢多谢。”有了江桐叶的插手,男子总算先了老虎一步赶了过来,一到便是连连道谢。说来也奇,虽有些灵性,但这老虎毕竟还没开启灵智,但这会儿似是知道这三人不可敌一样,再不过来了,只再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再次消失在了丛林中。 “道友究竟是所为何事被这大虫追着?”听过有夺了妖兽守护的灵草而被追杀的,却没见过有普通的老虎敢于盯上一名修士的。 “说来是我不对……”男子苦笑,“前些日子我在穿过那片丛林的时候,一不留神之下取了一只小虎的性命,后来被这只老虎追着才知道那是它的幼崽……这本就是我之过,让它少了孩子,又怎能出手再取它性命,便索性让它追着吧……幸而今天遇到了两位道友,帮我将它赶走,否则还不知要被它追多久呢。” 江桐叶想着方才这人宁可被那老虎追得狼狈不堪,也未曾动手,心下不由对他所言信了几分,笑道:“现在那老虎走了,道友也可自便了。” “现在可不忙着走,”那人也笑着接话,“相逢必是有缘,在下裴昭,敢问二位道友如何称呼?”二人只好说了姓名,又想说要走,却还是被裴昭打断了话:“瞧着二位道友所行的方向,应该是青蒙山吧,却不知二位道友可有队伍了没有?” “为何问起这个问题?”江桐叶是第一次来青蒙山,不知道也是常事,但她在与尉迟的交谈中,发现其涉猎之广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但也未曾听闻尉迟说过此事,故而有些好奇地问道。 “道友是第一次来青蒙山吧?”裴昭掏出一把扇子挥了挥,大雪地里如此行径颇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青蒙山上有处小秘境,必须是满一定人数的队伍才可进,人多人少都不可,所以我才做此问,与其到时候找不相识之人结队,不如自己有了队伍才好。” 江桐叶这时候才明白为何司徒晓师姐之前也曾邀过结队,原来是这种缘故,但又因几日前,由着通讯符与司徒晓联系了,说要一同前去,所以现在只好说道:“却是不好意思,我的一位同门师姐已经与我说好要同往了。” “不妨事不妨事!”裴昭收起扇子,突然用扇敲击掌心说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我先与二位道友同往,到时候若你师姐的队伍还缺人,我正好加入,就算不缺人,大不了到了秘境再分开也不迟啊。” 江桐叶本就有些欣赏裴昭的性子,见他这般安排,便开口应下了,谁知三人还未走几步,江桐叶的手就被尉迟拽住,还未来得及挣脱,就感觉他在自己手心上写了两个字——二心。 一约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江桐叶抽出手,掌心出还残留有尉迟指尖残留的温度,看了眼裴昭的背影,又想了想,便对着尉迟摇了摇头,“无妨。” “你不在意?”尉迟错愕。 “当然在意。”江桐叶斩钉截铁地答道,“但就算在意也无妨。”本想再多做几句解释,就看见裴昭已经在前方催促他们过去,只好好匆匆忙忙低声说了一句,“得空了,我会做解释的。”说完便示意尉迟一并跟了上去。 本来只有江桐叶和尉迟二人同行的时候,尉迟虽涉猎颇广,但不善言辞,江桐叶不问他便不开口,偏偏江桐叶心中仍有些芥蒂,所以即使有了些交谈,但到底不甚热络,现在多了裴昭一人,却反倒像多了几十只金铃雀一般热闹非凡。如此便走边谈了一路,倒也显时间过得快乐几分,不多时候,三人就远远敲见了远处那处常年笼罩在烟雾中的山谷。 “何故此处无人?”今年正是太初果成熟并兽潮的日子,想来此处应该是人声鼎沸,却不想未见一个人影。 裴昭转了转扇子,对着某处一指:“你瞧那边。” 顺着看去,仍是一片烟雾,却与他处有些不同,再仔细一瞧,这原来是一处迷幻阵的阵眼之处,不过裴昭竟能一下子指出阵眼,难不成他竟是阵法大家? “为何要在此处布下迷幻阵?就算是初入门的修士,一进去也不会受到影响啊?” “当然不是为了阻拦修士,而是为了不让凡人误入,如果碰上了修士之间的战斗,凡人可没有存活的可能。”裴昭挑眉答道。 “那兽潮呢?”江桐叶追问。 “这与兽潮何干?” “凡人既看不透迷幻阵,那便不可能知道将有兽潮到来,那些住在附近村庄的凡人怎么办?”江桐叶想起那个开心地吃着她给的饴糖的小女孩,更是抬高了几分音量。 “兽潮的大部分在山谷内就会被解决掉了,这些妖兽可是能换灵石的。”裴昭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出于利益考虑,也会有修士斩杀的。” “只是不够及时,是吗?”江桐叶低头,不让旁人瞧见脸上的表情。 “嗯?”裴昭负手而立,合着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后腰。 “没事。”江桐叶抬头,脸上还和方才一般如出一辙,就像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但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无事,那我们便进去了?”裴昭不知自己有何地方说错了,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走吧。” 一跨入烟雾,就迎来了一阵浓郁的烟火气,比起方才的空旷,这儿简直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路边到处摆着一个个小摊,上面或是摆着几方玉瓶,或是放着几叠符箓,还有摆着刀枪剑戟、斧钺铲叉,乃至飞针绸缎、玉笔金钵的,至于在地上了累了一堆奇怪物什的,更是不胜枚举。 “可要逛逛?”裴昭已经从一路的交谈中发现,江桐叶不止是第一次来青蒙山,很有可能是大家子弟第一次出门远行,毕竟她的言谈中可见,其常识之匮乏,所以便提议是否要四处走走,毕竟他所见过的女子都爱逛着寻些新奇玩意儿回来。 “那倒不必了。”江桐叶心中估了下时辰,“我与司徒师姐相约在今日的申时,于‘碧云楼’一聚,还要劳烦裴道友指引一番,该如何前往了。” “碧云楼?”裴昭一愣,问道:“你师姐怎会约你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江桐叶重复了一遍,“碧云路究竟是怎么样的地方?” “你可知碧云老祖?”见江桐叶摇头,裴昭更是急了,压低了声音说道:“碧云老祖可是被称为最像魔修的金丹期老祖!” “像魔修?”江桐叶不解,是否魔修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又怎会有如此”一说,“是说这位老祖的行事像魔修吗?” “这倒不是,只是这位老祖一身煞气甚是吓人,寻常人一靠近就会被这煞气入体所伤,所以就有了传言说这位老祖练的是魔功,才会有这等煞气。” “所以这碧云楼……”江桐叶犹豫地问道。 “确实有说法是这楼是碧云老祖名下的。”说完了碧云老祖的事情,裴昭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正因为这个传闻,碧云楼向来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在那儿可得小心点。” “多谢裴道友告知。”江桐叶拱手行礼,“但还是要裴道友指个路了,既已约定好,我又怎能失信于人?” “是也是也!”裴昭突然用扇拍打着掌心大笑,“我陪你同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若不知道这碧云楼是什么地方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再让旁人涉险走一遭可是不好。 “你方才也说了,不可失信于人啊!我今儿个可是说过了要与你们一同结队的,这会儿抛下你们走了,可不是失信了吗?”裴昭神采飞扬地说着,就像是接下去要去的地方是琼楼玉宇一般。 之后三人便在裴昭的带领下,朝着集市西北角的小坡上走去,一路上可以清楚地发现边上摆着的一摊越来越稀疏,在最后离碧云楼还有一里之所,就已经不见了任何一个,连人影也少之又少,偶尔经过的几个,不是蒙着面,就是把整个人笼罩在黑袍之下,亦或是直接易容改面了,像他们三人这般正大光明地前来的确是少数,其余几个正一同围坐在一张小桌旁,其中为首的一人,正是司徒晓。 “司徒师姐。”江桐叶笑着准备躬身行礼。 “江师妹可是让我好等,今儿再不出现,我却要以为师妹要爽约了。”司徒晓站起身阻止了江桐叶行礼的动作,“这儿可不是门派里,再行这般礼,可是太引人注目了。” 恰如司徒晓所言,本来他们一行人不作丝毫伪装的样子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视,若方才江桐叶真行了礼,想必旁人都要猜到他们的来历了,谁叫一水天宫繁文缛节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兖州。 “岂敢岂敢,这不是来的路上必经的传送阵被人破坏了,只好自己过来,所以才晚了几日的。”江桐叶解释道。 “原来如此。”司徒晓点头,有引着三人一同坐在了刚才的桌子旁,指着原本就坐着的二人介绍到:“这是隋安,炼丹师。”坐在左侧的男子立刻红了脸,忙说:“我现在还算不上炼丹师……司徒你不要这么随便介绍!” 司徒晓随口“哦”了一声,又指着右边的女子说道:“这是孔宁,据她自己所说,是要成为长老会一员的孔雀。”墨绿色头发的女子朝着三人象征性地点点头,又开始端起她面前碧绿色的鸩毒拨弄起来,最后直接一饮而尽。 司徒晓见惯了孔宁这将毒当酒喝的习惯,也不去管她,只继续说道:“本来想着这次是去不了秘境了,却不曾想江师妹也带了两个人来,这倒是正好了,不过这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裴昭。” “青州裴家?” “不是不是,裴家那样家大业大,想来是连筑基丹也不缺的,如果我是那个裴家之人,哪需要为了太初果来这青蒙山啊!”裴昭直摇头答道。 司徒晓想着青州裴家的势力,也赞同地说道:“这倒也是,还要请道友勿怪我错认之过。”见裴昭不以为意,司徒晓才又问道:“这位道友呢?” “尉迟。” 司徒晓见尉迟不再多话,心知这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也不恼,只在身遭布下了一个防止偷听偷窥的结界,才开始说起接下去的安排:“前日,已有通晓灵药之人进青蒙山去瞧过了,太初果的成熟时间还需要几天时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明天一早就出发的好。我准备了一张地图,上面确定有太初果的地方一共四处,还有七处是可能有的,我们需要在两天内找到确定的太初果位置,然后等待它成熟,方能第一时间摘下,不使药力流失分毫。一株太初果上的果子少则七八枚,多则十数枚,我们六人定能一人分到一枚,多出的部分谁有需要便出些灵石给其他几人买下便可。这件事上,大家可以意见?” 在出发之前先把一切说透了,虽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但好过到时候为如何分配再内讧起来,更何况这般分配确实公允,所以江桐叶等人无一不同意的。 司徒晓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摘得太初果之后,我们便可去山上的小秘境探一探,江师妹是否还未曾去过?”见江桐叶点头,司徒晓便说道:“与其说这处是个秘境,倒不如说这里是上古时候不知哪个门派的试炼之地,七天为限,不管你成功与否都会传送出来,只不过若是你成功完成给的试炼内容的话,会得到一件东西,具体是什么,却得看各位机缘了。” “从秘境出来之后,可以有二日的休整功夫,接下去就是兽潮了,若是对斩杀妖兽换些灵石没什么兴趣的道友,这时候自可随意离去,若是有兴趣,留下一起也甚好。”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一谷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第二日天刚亮,江桐叶便早早地换上了一身灰色的短打,毕竟是要进山了,林叶繁茂,穿着襦裙行动必然不便,又带上一方面罩,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师妹你这是?”司徒晓一见到江桐叶的打扮就乐开了花,“你这是要去哪家做梁上君子呢?” 江桐叶一赧,“九方杂谈里不是说这样是进山的标准样式吗?” 司徒晓正色:“九方杂谈虽是介绍十二州的风土人情,但编纂者自身太过小家子气,师妹切莫太过信以为真,以落了下乘。” “师姐教导的是。”江桐叶闻之,神色一凛,慎之又慎地道谢。 “师妹何必客气,你我同门,自是应该相互扶持。”司徒晓理所当然地说着令江桐叶动容的话,她见多的是表面上维持了一派和睦,内心却是冷若冰霜的关系,如今见到司徒晓这般心口如一之人,心中不由羡慕,暗暗想着自己也能成为这样品格的人就好了。 “师妹快去将衣服换了吧,再过一刻钟就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好的。”江桐叶忙不迭答应了,闪身回了房间,再下来的时候是一身与司徒晓相仿的男式长袍,天青的颜色极易于隐藏着林间。 又过了一会儿,其余几人都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聚集了过来,一刻钟到的时候,人也恰好齐了,司徒晓开口:“时候正好,我们走吧。” 青蒙山的入口是一条窄之又窄的小道,仅能容忍三四人一起通过,所以为了避免大家在如山之前就为了进出的先后而争斗起来,由无妄宗牵头,其余三大门派协助,再次立下了一玉盒,里面会装着不知几许的玉牌,待要进山的人到齐后,便可从盒中抽取一块玉牌,以上面的数字为顺序进去,又不失公允,也不伤和气。开始的时候还会有散修质疑这是不是四大门派为门下修士大开先进去的便利之门,但细细瞧了几年,见并没有这种情况,倒也真心赞了一句大家之风。 江桐叶一行人到达山口处的时候不算晚,故而又等了一会儿,待周遭的修士不再增加了,就有一名筑基期的修士站了出来,见她身上所着服装,这一年是明心谷执掌此地章程。 “承蒙道友信任,今年由我明心谷主持。”女子一开口就让人觉得浑身发冷,都说明心谷虽全是女弟子,但心智坚韧当属她们,从这位筑基期师叔的身上倒也能可见一般,普通冰属性的修士可做不到这种程度,这可是常年在冰封世界中修炼才有的寒意。 “时辰已到,请诸位道友按照来此的顺序开始抽签,抽完签后再按数字顺序进入吧。”只见这女子掐了个法诀,将盒子中的玉牌全数升在半空中,江桐叶好奇地数了数,却比当场的人数少了许多,略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一个队伍中的人必不会为谁先走两步谁晚行半分而争吵,一块玉牌也就够了。 之后见见到一个个人站出来,用神识选定好一块玉牌后,又在一旁候着,显然还未有人抽到第一号。 江桐叶一行六人来的有些早,不多时候就到他们了,众人推辞了一番后,还是由牵头的司徒晓去选择,等她回来之时,手中就多了一块玉牌,上面有隶书的三个大字——“四十九”。 又等了一些时候,空中悬浮着玉牌逐渐减少,直至一块都没有了,那筑基期修士才又开口,“按着每块玉牌上的数字进谷,不许交换,不许抢夺,违者——”说着语气更显森冷:“我明心谷会教你何为秩序。” 闻言,所有人都不敢不以为然,毕竟有些心细之人还记得,最开始这女子可是侍立于一位夫人身侧的,不用想也知道,能让筑基期修士侍立的,唯有金丹期了,如此他们又怎敢造次。即使是不幸拿到靠后数字的队伍,也只能暗自腹诽,不敢开口言不是,就这样按着数字顺序一一进去,倒也有条不紊。 四十九已经是很靠前的数字了,不多时候就轮到了江桐叶一行人,司徒晓低声嘱咐了两句:“千万不要离开地面飞行,山谷里有禁飞的大阵,一旦离开地面,会有雷火降下。江师妹,你是第一次来此,跟在我后面再进吧,切莫小心。” 语罢,便与隋安、孔宁二人先一步走进了山谷中,不料他们刚一进去,江桐叶便震惊地问尉迟:“为何神识感应不到他们了?” 尉迟还没开口,裴昭却插话道:“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答案,有人说是因为空气中有神秘的物质阻碍了神识的扩展,也有一种说法是神识其实是能看到的,只是你的心神被禁锢了,当然流传最广泛的一种说法,说是山中的秘境影响了低阶修士的神识。” 后面之人已经窃窃私语为何这几人还不进去,让他们也得在这儿等着,故而也来不及多思考,江桐叶就与尉迟、裴昭二人并肩走进了山谷。 方一进去,一股沁人心脾的灵气扑面而来,浓郁程度竟不下于一水天宫。“怪难道古来修士都喜欢在山林间安身,原来是这样畅快之事。”江桐叶感慨道。 “小心点。”尉迟开口,“灵气充裕就意味着妖兽必然群聚。” 闻言,江桐叶正色,这里神识不可用,只能依靠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来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在紧张的同时,倒也多了一点新奇,毕竟自有记忆以来便开始修行,早已习惯了用神识代替眼睛和耳朵,这一下少了神识,确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味道。 一路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走过,突然有一点动静的时候,都会立马瞅过去,小心提防着,眼见着马上就要到这条小道的尽头了,变故突生—— 一只白虎从两旁的山林中急冲而下,其速度之快,倒也正应和了那句“云从龙,风从虎”,更何况这只白虎的腋下竟还生了一对翅膀,愈发来势汹汹起来。 “这是……摄风虎?”江桐叶喃喃自语道。摄风虎是虎妖中的一种,据传其传承了风虎云龙这二种上古异兽之一风虎的一丝血脉,所有一出生就有二品妖兽,等同于筑基期修士的能力,也有这腾云驾雾的天赋,想不到他们还没彻底进了青蒙山,就遇到如此对手。 “你们先走。”开口之人确是出人意料,竟是裴昭的提议,“我本是雷属性,又习得一门雷遁之法,就算不敌,我也有七成的把握能够逃走。” “万事小心。”江桐叶思量一番回答道。 “快走!”裴昭展开了扇面,背对着出谷的方向立着,口中催促着,眼睛却不敢朝江桐叶、尉迟二人的方向瞧一眼,唯恐被这摄风虎钻了空子。 轻身术加持之下,江桐叶很快就接近了小道尽头,回头看了眼正和摄风虎对峙的裴昭,却回忆起了与他的初见景象,不由一叹。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一话 刚与司徒晓一行人会和,就听她问道:“为何不见裴道友?” 江桐叶苦笑,“方才快要接近小道尽头的时候,一只摄风虎跳了出来,裴道友决定自己留下,说他会雷遁之法,更容易逃脱,让我们先走了。” 司徒晓刚想说怎能抛下同伴,转念一想,却是冷着一张脸说:“我还未曾听说过这青蒙山会有摄风虎出现,这种畜生不是都在青州的成溪林出没的么?”又转头问孔宁,“你们可曾将摄风虎带到兖州来过?”这一问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妖族本就有迁移的习惯,而已经开启灵智的妖修更是有将某种生物异地而居,让它们更容易开灵的拳拳之心,孔宁身为妖族修士定是比司徒晓更清楚有哪些种族又换了地方生存了。 “十年后就是圣灵堂选圣子的时候,谁有这闲情雅致。”孔宁蓝绿色的眼中透出了名为野心的炙热光芒,看来她也对这“圣子”之位觊觎已久了。 “如此说来,这摄风虎出现的太不寻常了……” “可是有人作怪?”江桐叶追问。 “有这种可能……”司徒晓沉吟片刻,继续说:“当然,也不排除是裴道友自己……” 江桐叶本就心中有了怀疑,听到司徒晓这番话,又想起了尉迟在她手心写下的“二心”,更是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沉默在众人之间漫延开来。 “我们需要去帮助裴道友吗?”再开口的还是江桐叶。 “哦?”司徒晓笑了,反问:“你不怕那只摄风虎本就是裴道友自己引来的,不怕他另有所图吗?” “就算是也没有关系,裴道友并没有做过任何对我们有害的事情,不应该因为他藏着秘密,就疏远于他。”江桐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着,本以为会引来司徒晓的不满,却不料—— “哈哈哈!”司徒晓却是仰天大笑,“这才是我的好师妹!别学门派里那些人道貌岸然,你说的对,没有人应该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负责!” “没有人应该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负责!”江桐叶重复了一遍,心中的一点郁结立刻消散,笑着问:“师姐,那我们是不是该去瞧瞧裴道友了?” “那可不必了。”司徒晓笑着阻止。 “为何?”江桐叶不解。 “仔细听。” 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在山林中回想的是鸟鸣声,风过声,草移声,以及,雷动之声。紫色的雷电伴随着一个人影闪现,有带着人影消失,直到裴昭稳稳地站在众人面前。 “让各位久等了。”一挥扇子,裴昭笑着说。 “让我小师妹先走,自己留下,裴道友当真大义。”司徒晓也笑着回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只是权衡了利弊之后得到的最好方法。”裴昭直言不讳,但话中所说的利弊倒也值得探讨究竟为何。 “原来如此。”司徒晓不欲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便说:“既然大家都无事,那我们就出发吧。”又空孔宁说:“不知道是不是方便用你们的地图?” 孔宁冷笑:“我已经和你一同来了,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多此一举。” 司徒晓也不恼:“若我直说让你把地图交出来,你又要恼了。” 一旁的隋安见两人似乎是要吵起来,急的一张脸都通红起来,幸而江桐叶接过话头说道:“司徒师姐,我这儿也得了一份地图,你也瞧瞧?”说着掏出那块胡钰给的玉简,递予了司徒晓。 司徒晓接过之后,朝着仍旧沉着一张脸的孔宁一挑眉,眼种尽是揶揄之色,但当她用神识细细读过预见中的地图之后,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不知师妹这块玉简是从何处来的?” “是一位狐族的道友所给。”江桐叶坦言。 “怪不得如此详尽。”司徒晓却没说,这份地图较之她在孔宁处所见更为精准,“那我们就朝万良坡去吧,这里可以确定的有一株太初果树,还有三个地方虽有点险要,但也有生长的可能。”说完之后又将玉简递还给江桐叶,嘱咐道:“即使妖族道友的一番心意,小师妹可要好好收好了。” “那是自然。”江桐叶将玉简塞回储物法器中,跟着司徒晓一行人朝着万良坡的位置而去。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六人已然来到了万良坡上确定长着太初果树的位置,却遥遥就瞧见了已经有两支队伍守在了一旁,“我们可要过去?” “不必了。”司徒晓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道:“那株太初果树上正好长了十二枚果子,和他们的人数相当,再看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是防着四面各个方向的来人,想来已经是结盟了,我们再过去也是自讨没趣,还是换下一个地方吧。” “就不能硬抢吗?”孔宁问道。 “太初果成熟之前,若感受到灵气的剧烈冲突,对其药性会有影响,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自认是磊落之人,这种手段下作只是是做不来的。”司徒晓想了想继续说:“如果真这么做了,连人都做不好,还修什么仙?” “我们往哪一个方向去?”江桐叶不想她们再生争执,回忆了下三个位置的所在,岔开了话题,“一处在西北,有金蝰蛇镇守,第二处在东北,却有飞沙熊,最后一处在西南,虽然没有妖兽,但地图上说那地方实在诡异,至今还未有能探清那处究竟有什么的。” “去最后一处。”司徒晓还没开口,旁人也还在思考往何处去比较好,这时候却是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尉迟发话了。 “道友可是知道那有有什么?”权衡之下,司徒晓本是想着去另外两处去探寻一二的,毕竟妖族都未能探明的地方,对于他们一行炼气期修士来说,危险性还是大了点。 “确实。”尉迟点头。 “是什么?”江桐叶问。 “不能说。”尉迟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 江桐叶有些气闷,明明经过一路的同行,她自诩对尉迟的性格有些了解了,但为何他又开始不与旁人交谈了呢。 司徒晓听了尉迟的话,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尉迟道友提议了,那我们便去此处吧,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行事为好。” 一幻 “变暗了……”越是往西南方向前进,就越是能感觉周遭的环境都在逐渐变暗,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树木越发茂密的缘故,但稍加仔细一看,这变暗的速度可比树木导致的程度严重多了。 “是光不见了。”尉迟答道,他一说完,连最后一点光线都消失不见,只听到他最后说了一句:“用心去感受。”之后,连一点气息都感受不见了。 “来吧……” “快来吧……” “快点过来…” 黑暗中不断地传来温柔的呼唤声,江桐叶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过去,走啊走,黑暗似乎没有尽头,每次她要放弃不再前行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断地催促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前的黑暗骤然中断,前方就是一片光明,江桐叶站在光和影的分界线上,瞧着前方的万丈空旷,有些迟疑,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唯恐一不小心,便坠入万丈深渊。 “不要害怕……大胆向前走……” “你是谁?”江桐叶试着一脚踩了出去,明明是虚空,却又扎实无比,这才将另一脚也放了上去,走出了几步后,环视着四周的光明问道。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我很难过……”闻言,江桐叶竟瞬间眼眶一酸,心中绞痛起来。 “再往前走,你就能看到我了……” 一步,两步,三步,逐渐走到虚空的中央。 “低头。” 一株燃烧着火焰的大树就生长在下面,一如梦中一般。 “你还没想起来吗?我就是……” “江师妹?”就要听清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司徒晓的声音,江桐叶不由瞪大了双眼,眼前还哪有那棵树,只同往西南方向而行的众人罢了。 “你们看到了什么?”江桐叶想确定是否他人也瞧见了那棵树。 “看到?”裴昭执着扇子在江桐叶面前扇了两下,“江道友是不是太累了?一路过来除了树以外没看到别的啊?” “树?”司徒晓知江桐叶不会问出无关紧要的问题来,郑重地回答:“只看到了正常的树,旁的都未瞧见吗?” 听到这种答案,江桐叶不知是喜还是悲好,一双黑眸投向尉迟时候,见着他朝自己点头了,才觉心安,就算不知为何只有自己看见,但她相信,那棵树必然在这里。 “到了。”司徒晓打断了江桐叶的思绪,“想不到这里确实还有一株太初果树。” “想来就算有了知道了这个地方,也是不敢过来的,我们倒可以放心了。”裴昭笑到。 “不过那地图上所写,此处神秘莫测,我们是不是来的太过容易了?”孔宁知道妖族的地图是如何绘制的,可探查的地方容易,难以探查的地方通常会根据地形、环境推测出会有哪些灵植妖兽,再派人屡次在附近徘徊,尝试着找机会进去探一探,所以她有些不安,明明这里被标注的是诡异之所,他们这一路过来的是不是太顺当了。 正说着,一声清越的凤鸣声自半空中传来,音如玉石铿锵,转而又似洞箫呜咽,婉转而悠长,叫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起来。 “竟然是凤凰!”等凤凰停止了歌唱,孔宁才略止住了颤抖,她的本体是孔雀,属于飞禽,而凤凰又是鸟中之王,有种被压制之感也是再正常不过。 “怎么办?”就算平时再沉稳,司徒晓现在也是急了,面对其他的妖兽或许还有一争的胆量,但面对的是凤凰这种生来就是神兽的存在,完全没有与之较量的想法。 “师姐还记不记得众人是怎么评说凤凰的?”江桐叶看着那只自由翱翔的鸟儿竟不觉得吓人,还本能地觉得亲近起来。 “五德之鸟。” “既是五德之鸟,我们又何必慌张?”江桐叶抬头朗声对飞翔着的凤凰说道:“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在此修行,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我们只为太初果而来,得到之后马上离开,还请道友再容忍片刻。” 在江桐叶说的时候,那凤凰就停在太初果树上方不落下,似乎是侧耳倾听着,长长的尾羽垂下,带着炙热的温度。听罢,又重新展开一双宽阔的翅膀,挥动着至上云霄,然后—— 熊熊烈火燃起,连散落的火星都是炙热异常,被包裹在金红色火焰中金红色的大鸟,长鸣了一声,而后,浴火涅槃。 小小的鸟儿落在江桐叶肩上,轻巧地啄了啄对方的头发,若不是鸟儿头上那九根细小的翎羽,倒瞧不出这竟然是刚才那只凤凰! “师妹好运气。”司徒晓笑了笑,不再多说,倒是孔宁好奇地瞧了几眼,但摄于凤凰威能,不敢开口。 江桐叶摸了摸站在肩头上的小凤凰,“道友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凤凰像是听得懂人话一般,点了点头。 “不愧是神兽!刚涅槃还是那么通灵!”裴昭叹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摸,却被狠狠啄了一口,瞬间飘来了焦灼的气味。 孔宁嗤笑,“百鸟之王你都敢摸,是说你胆大呢,还是不要命呢?” “时间到了。”司徒晓也不顾裴昭和孔宁的斗嘴,盯着面前的太初果树说道。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鹅黄色的花朵绽放开来,露出了中间小小的果子,拇指大小却散发着逼人的灵气。 “遇玉而落,遇火而烧,遇木而消,遇土而没,遇金而枯,遇水而止。”说着,司徒晓掏出一把狭长的小刀,玉制的锋刃闪着寒光。 “遇水而止?”江桐叶疑惑。 “是冰。”隋安开口解答,边说边摊开手,一枚水球在他掌心中缓缓减低着温度,变化着形状,最后出现的是一排六个冰盒。 “水法炼丹?”裴昭眼前一亮,急忙问到。 隋安可没感受过别人这么热切的目光,又是面上一红:“确…确实是水法炼丹。” “师从何人?” “自己……自己摸索的,未曾拜师。”听完隋安的回答,裴昭才心满意足地停止了问话。水法炼丹和大众尝听闻的火法炼丹不同,能够更大程度地保留药性,而去成丹率也更高,不过相对应的是难度也是翻倍的,没人引导更难以入门,难以精进,所以眼前这个一说话就容易脸红、没什么存在感的修士,是百里无一的天才也不定呢。 在二人一来一往交流之间,司徒晓已经将果树上一十二枚太初果实用玉刃割下,以二枚作为一份,放在冰盒中,又让隋安将冰盒封好,依次递与众人,太初果到手,一路平安。 一夺 “诸位道友,还请慢走留步。”摘得了太初果,江桐叶一行六人就打算往安排中的第二处地方,青蒙山上的小秘境而去,却在即将行至的时候,被一个男声喊住。 “道友有何见教。”司徒晓站起一步问道。 “道友是摘得了太初果吧。”那人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白灰色老鼠,“道友莫要否认,我这鼠儿随不起眼,但鼻子可是顶灵的,已经问道了各位道友身上沾到的太初果的味道了。”见司徒晓有些戒备,男子继续说道:“道友不必紧张,我只希望和道友做一笔买卖。” “嗯?”仅仅一个鼻音都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怀疑之色。 “我愿用灵石来购买太初果。”男子却不在意,自顾自地提出建议。 “就这么简单?”司徒晓不信,“你可愿出多少灵石?” “一枚,如何?”男子将手中的老鼠装进了灵兽袋中,又真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块灵石,感受它其中蕴含的灵气,竟是稀薄无比,比下品灵石还要不如许多。 裴昭也上前一步,但他的脾气可比司徒晓大多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诮,“道友可是在与我等开玩笑?” “哦?道友们可是不愿吗?”男子又将灵石塞回储物袋,“不过,现在似乎轮不到你们不同意了?” 几声干脆的击掌之后,十一人不急不慢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手中的法器已经激活,手持的兵器散发出微光,一幅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样子。 “我最后再问一遍,各位道友可有愿意与我交易的?” “这可不能叫交易。”江桐叶从未碰到这般大言不惭之辈,又是气又是恼,“阁下这是要强抢吗?” “不不不……”男子连连摆手,“我才不做强抢这种没品的事情,我只是会强制和你们完成交易罢了。既然道友们不能自愿交易,可要劳烦我这几位兄弟了。动手!” 话音刚落,已经准备许久的大阵终于发动,白色的光芒缠绕在江桐叶等六人身上的时候,都觉得体内的灵气被压制了一些,从外界汲取灵气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青龙幡!” “白虎幡!” “朱雀幡!” “玄武幡!” 大阵开启的时候,立刻有四个人站在了大阵的四个角上,一人执了一杆旗幡,里面封印了上古四灵的一丝魂魄,虽不能显现四灵的本身实力,倒还能用上一点神通。 就见到,青龙幡中飘出一片绿烟,乃是青龙的护身瘴气,白虎幡中射出数十道光芒,化为刀叉剑戟等等兵器,朱雀幡中升腾起一片火焰,玄武幡中流淌出一瀑恶浪滔天,霎时间水火交融,甚是壮观。 又有六人皆执了一柄长剑,在方才四人之内,用剑气布起了剑阵来。一道剑气是狡诈,看似松懈薄弱之处,尽是杀招;一道剑气是恐惧,一经靠近,便是恶鬼缠身;一道剑气是堂皇,大开大合之间正大光明与杀意并存;第四道是傲慢,趾高气昂不容丝毫冒犯;第五道是仁慈,致人受伤导致痛苦并非我所愿,还是一招致命为好;最后一道是畏缩,来吧,来吧,这里是安全的,躲到这儿来吧。 还有一人手中那有一块阵盘,上面插着几枚小小的阵旗,在他指尖的拨动下,灵气的流转,光线的明暗,攻击的突然改变方向,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最后一人便是最开始开口的男子,他也不动用法器,只拿出了好几只灵兽袋,放出了好些蜘蛛、毒蛇之类的妖兽,又掏出了一叠符箓,在每一只蜘蛛、每一条毒蛇额上都贴了一张,好叫他们更遂心应手,如臂使指。 见到这般阵势,就连紧张失措也是多余的,只有正面迎战了才有安稳离开的可能。 只见,隋安拿出一个木制小盒来,掀开了盖子,稍稍向下一倾,也是巨浪如瀑而下,只是这水中还多了好些锋利的冰刺,就这样以水对水,以冰止水,对上了玄武幡。 又见,裴昭一身雷电缠绕,如雷神临世。雷本就克制五行,火烧不了、水浇不灭、木及不上其迅速、土更是拍马难及,就连唯一能一块锋锐的金,也只能为雷电更添助力,这时候由他对上白虎幡倒是极好的。 再说司徒晓,出身名门大派,法诀、布阵、剑术,乃至生僻的诅咒、傀儡一道,都有涉及,眼前那名拿着阵盘的男子,其手段在司徒晓瞧来,还是学艺不精。 妖族中人多天生带着一缕奇毒,孔宁更是个中翘楚,本体为孔雀的她的每一根羽毛上都淬着触之即死的剧毒,更何况她素日里都是将鸩毒做饮品,将蜈蚣毒蛇做点心的,现在看着满地的蜘蛛毒蛇,她似乎又到了可以饱腹的时候了。 剩余两杆青龙幡和朱雀幡的攻击由尉迟一个人扛了下来,青龙属木,朱雀属火,木生火,朱雀火遇上了青龙瘴气,更猛烈了许多。见此形状,尉迟也没失了分寸,一枚灿金色玉简出现在他手中,其上还隐隐有一条虫的形象,虫背上还长了一根细长的茎杆,顶端长了九片叶子,这竟是一枚用九叶兽制成的兽符,作为精魄的九叶兽更深水金双属性,让这枚兽符成了个中极品,连炼气期都能发挥一定的威能。水克火、金克木,拿下那两杆旗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江桐叶则掏出了一把精铁打制的长剑,虽有些粗鄙,但瞧得出这剑却是千锤百炼敲打而成。她虽非炼器师,但这柄剑是她自己一锤又一锤敲打出来,她虽非剑修不谙剑意,但她的剑法剑气都是在叶和光的指导下练成,现在在这剑气化阵中,倒有种回到了曾经练剑的时候,这一道剑气斩向右肩,便向左侧身躲过,再提剑挡住那道掩藏在另外两道之后的剑气,回身再斩,削断了从四面八方斩来的十六道剑气,将这些阻挡了自己活动的剑气一一还诸给对方……如此竟以一人之力,将这六人组成的剑阵玩弄股掌之间。 本以为在这般压制的情况下,完胜是早晚的事情,不过事态的发展更出人意料—— 站在江桐叶肩上的小小凤凰似是不耐这种被摇来晃去的感受,从尖尖的小嘴中喷出了一缕细小的火苗。但若有人小瞧了这点火焰,那可是大错特错了,毕竟,这缕火焰可是直接烧毁了四杆旗幡,一个阵盘,六把灵剑,一堆灵兽呢。 大局已定。 一境 一块足有百尺高的巨石矗立在山巅,据传这是上古时期从九天之外飞来的,也有人曾动过将之炼化成器的念头,但就算是金丹期修士,至今还未有能搬动它的,不过究竟为什么这么一块巨石却成了秘境的入口,是哪位大能的手段如今已是不可考了,现在只能瞧着上面那几个大字感慨上古的光辉岁月了。 就见这块石的最中央写着“五十弦”三个大字,右下角又篆了两列各四个小字,一列上写着“追忆可待”,另一列上刻着“当时惘然”。 这么多年下来,进过这“五十弦”秘境的人们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譬如说这秘境内应该有五十中不同的历练场所,就应和着“五十弦”的名字;每一种磨练都必须谨小慎微,若有一着不慎、一步踏错就是满盘皆输,就如在弦上跳舞一般。至于“追忆可待”与“当时惘然”八字,只有猜测说这与试炼内容相关,但具体如何暂未有人发现。 现在,江桐叶一行人已经站在了这块巨石的前面,就等着再过一刻钟,到了月圆时分,便能进这秘境去磨练一番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轮未遭天狗啃咬的圆月就高高挂在了正上方,秘境开启时刻已至。 看着一个个六人队伍都接二连三进了秘境,江桐叶一行确是不着急,司徒晓与裴昭已进过这秘境一次了,故而都很清楚,不管去的早还是去的晚了,都是见不着旁人的。这秘境里的空间竟被分割成无数份,每个人进去都会在独立的、互不相干的空间中,这般大手笔也不知是上古哪一个门派的阔绰手段。 “将你的名字用法力写在石头上。”又等了一会儿,剩下的人已寥寥无几,司徒晓这才开口说道,“写完之后,你会被传送进秘境中的任意一条道上,然后一直往前走,不管发生什么,最终目的之后一个,就是走到终点。七天内没走到,会直接被传送出来,走到了会有一座藏宝阁,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选一件有缘的取走。” 语罢,司徒晓先一步以指位笔,以灵气为墨,再巨大的石块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明明就是能墨透纸背的力道,在这块石头上却只是浅浅地浮在了表面上。三个字刚被写完,就见到三个字被一道金光包裹,一闪之下失去了痕迹,与此同时,司徒晓也消失不见了。 见状,其余几人都依样画葫芦,用指尖在石块上写下了名字,几乎同时被传送进了秘境,只有尉迟一人,等到众人都进去了,才缓缓抬手在石块上描绘了三个字,手上力道直把石块刮下了一层粉末来。 尉迟写上名字的时候,江桐叶已经身处秘境之中。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狭长的登山道,既斗又险,台阶又是短而窄的,她此处秘境历练的内容,就是攀到这山的顶峰去。不用多加猜测,便可料到这必是考验一人意志的,江桐叶便有些意兴阑珊,早些年的时候,一水天宫的入门测试与此颇有些类似,不是翻山越岭就是穿过沙漠冰川,到了这些年才做了改变,若这秘境中的内容就这般的,也太无趣些了。 不过江桐叶毕竟还是第一次进一个秘境进行历练,这时候还是有些许期待的,便抛却了心中的索然无趣,提步一步步踏上了山石——刚迈出了一步就感觉到了一点异样,似乎周遭的空气都变沉了,每一寸皮肤都感觉到隐隐有一阵薄痛,不由加快了体内的小周天运转,让护身的灵气更坚实一点,谁料,刚一运转灵气,就发觉体表的压力更加大了。 “连护体灵气都不能用吗?”江桐叶喃喃自语,边说着边将周身的灵气全然收拢起来。时刻环绕身侧的灵气不见了,直接导致手脚都重了几分,不过比起方才每一分每一寸都有的压力来说,还是强上了许多。 江桐叶继续向上迈着步子,心神却是发散了开去,从如何加快小周天运转的速度,以加快修炼的进度;太初果究竟对秦太守之女有没有效果,毕竟太初果是炼制筑基丹的君药,即使有令人脱胎换骨的功效,但对于没有灵根之人,是否还是太过霸道,会不会适得其反;又想到叶和光的执著,司徒晓的阔达,尉迟的神秘,裴昭的冷漠,较之门派中的千人一面一派和睦,倒是外面,虽然人情冷漠、甚至危险了许多,但也是生动了许多。 在江桐叶不住乱想的时候,她已经向上走了许多,最初的也是最好走的路程已经完成了,接下的部分可是沿着山体的边缘而修造的一条没有栏杆的栈道,铺成栈道的木条也早已腐朽不堪,想来只要一脚踩上去,必然会坠下山去。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此处不使用灵气通过,必然有风险,但对于一水天宫的弟子而言,却不是难事,前文说过同为一水天宫弟子的司徒晓炼器、布阵、诅咒、傀儡等术均有涉猎,江桐叶自小就在门派里长大,这些有怎么可能没学过,就连一些凡人的伎俩她也有涉及,这时候用上,倒是极好的。 就见她只输了一点灵气,打开了储物法器,从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锁链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打开储物法器的那么一点细微灵气,却是让她喉头一甜,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在这座山越高的位置使用灵气,就会受到更大程度的压制,如果在往上爬一下,怕是一动用灵气就会被反噬受内伤吧。 细长的锁链在江桐叶手中摆动着,其灵巧的姿态简直是有生命一般,下一刻这根灵动的锁链就朝着栈道的尽头而去,再另一头的一块岩石凸起上牢牢地转了两圈,缠的死死的。江桐叶又拽了两下,确认其稳固后,才将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这边的石块上,这才足尖点地,跃上仍在不管晃动着的锁链之上。 一隼 锁链细长,挂在半空中,稍一踩上去就是摇晃不已,若是有护体灵气来加以稳定也就罢了,奈何现在偏偏是不能动用灵气的时刻,江桐叶就这样踩在锁链上一步三晃地缓缓向前走去,开始时候还算走得安稳,本想着就这样一路穿过去,谁知道,才走了一半的距离,就变故突生—— 一只钩嘴怒目、体型削瘦的隼不知从何处现身,展着一双足有三尺多长的翅膀,滑翔着直冲江桐叶而来,似乎是将她作为了今天的食物。 见到这只隼的一瞬间,修士的直觉就让江桐叶感觉到一阵寒意,这只隼很强!明明还是凡鸟,却有着可以比拟妖兽的实力,要是不全力以赴,会死! 那只隼环绕着江桐叶盘旋的时候,她也没准备坐以待毙,手中又握住了那杆粗糙却千锤百炼的长剑,提高注意力提防着隼的突然袭击。 隼向后夹起了翅膀,如闪电一般,一个俯冲! 攻击目标是哪? 眼睛! 抬手上挑,剑刚准备好,隼如钩的喙就撞在了剑身上,其力道之强,差点使长剑脱手,差点让江桐叶后退,差点坠下山去。 一击不中,这只隼便立刻扇了一下翅膀,飞离了此处,在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捕食生涯中,它早就知道它可以信赖的武器只有三个——可以咬断金属的喙、可以抓碎石块的爪,以及食物不能企及的速度。所以即使一击不中,它只会离开,在伺机捕猎,而不是留在原地和猎物缠斗。 隼还在周围盘旋,江桐叶丝毫不敢再向前一步,这时候往前走,可是自己露出破绽给那只隼,这种自寻死路的行径,真做了可是愚蠢不堪。 隼盘旋着,江桐叶持剑戒备着,就看一人一鸟谁先动手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到底还是隼耐不住腹中饥饿,再次化身闪电的迅猛,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射而出。 这回的目标……还是眼睛! “叮!”清脆有如金属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强上三分,这回可由不得江桐叶稳稳站在锁链上了,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却每一步都不偏不倚,正踩在锁链上。不过等她站稳却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这时候隼竟不像方才一般在一旁盘旋。 从左侧袭来,目标眼睛! “叮!” 上面!眼睛! “叮!” 后面!眼睛! “叮!” 眼睛!眼睛!眼睛! “叮!叮!叮!” 绵密不绝的攻击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袭来,袭击目标无一例外都是眼睛,金属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但就算是在这样紧密的攻势下,江桐叶还是在苦苦支撑,挥剑的手酸痛不堪,但挥剑的动作却不敢放慢分毫,这时候一有松懈,就得身陨当场了! 左边!眼睛!前面!眼睛!下面!眼睛!后面!眼睛!右边!后腰? 隼的速度似乎有点放慢,饿了几天的它似乎有点不耐这般持久的战斗了!江桐叶握剑的手颤抖着挥出一剑又一剑……就当她要习惯性地挡下来自右侧的攻击时候,一直名为战斗直觉的东西让她毛骨悚然起来,不对……不是眼睛!是……后腰! 将已经抬到眼前的长剑反手向后一刺—— 时间在这时候放缓,江桐叶可以清楚地看见隼身上每一根枯槁的羽毛,也能看清楚提爪要抓后腰的动作。 来不及? 来得及! 就在隼的爪尖就要触及江桐叶衣裳的时候,她的剑还有三寸的距离,但就是能中! 无形的锋刃刺进了隼的翅膀,迸发出鲜血如柱。 舍弃灵气的使用,以凡人的躯壳,使出了剑气,总算初步踏上了剑修的大道。 但这还没结束!那隼强忍着翅膀被伤的苦痛,竖着鬃毛的脑袋轻轻往前一点,如钩又尖利的喙直朝着江桐叶的双眼而去!这朝着后腰去的一招竟是虚晃,真正的目标依旧是眼睛! 握剑的手刺出刚才那一剑已是脱力,剑在手中竟觉无比沉重,若不是靠一股意志力撑着,这柄亲手打造的剑就要离开自己了。 没办法了吗? 江桐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心神,将体内被自己紧紧压制不许流转的灵气放开了一个缺口,霎时间,被压抑许久的灵气再次奔腾起来。虽然灵气的运转导致了周身压力的骤增,逼得她吐了一口血来,但可以用法术,可以用法器,可以用符箓了! 来不及将剑收回储物法器中,只好单手掐了一个法诀,当江桐叶的术法起作用的时候,隼的钩喙离她双眼只有一寸之距,但也只有着一寸了,再不能前进分毫,只瞧见那隼的身上已经牢牢缠绕着或碧绿或乌黑或赤红之色的不同藤蔓,这是方才江桐叶缠绕术的结果。 不用多想,便可知道这隼的后果。失去了飞行能力的鸟儿在空中可是活不下去的,被重重藤蔓缠绕成球的隼径直朝着下方坠去,虽未曾听到落地的声音,但也是不见了身影。 收了长剑,又拿了一枚三转气还丹吃了下去,这才将灵气再次压制住,缓缓地朝着对面走去,等到双脚都踏上了坚实的土地,江桐叶这才缓过神来。 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也不顾是不是有灰尘,只一屁股坐了下来,倒也不是要做些回复,只是定定地看着方才走过的锁链,看着栈道上的烂木头掉了下去,看着下方的朵朵白云。 而后,眼泪直涌了出来。 她虽自有记忆以来便开始修炼,但究其原由,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是修士,她师兄是修士,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修士,所以她的修炼成了理所当然,不需要知道是不是喜欢,不需要考虑修炼的目标,不需要思索修炼的风险,何其荒谬。 方才的这一战,她总算开始有些明白,如果真的踏上了追求长生的道路,会遇到什么。会有危险,会受伤,会死亡,会…… 但面对这可能发生的一切,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一倒 又过了一些时候,江桐叶才收拾好了心情,抹去了横流的泪水,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继续向前走了起来。不管未来如何打算,眼前的路还是得现在走完。 接下去的一段路程中,虽然山势越发险峻起来,像方才那般生死一线的险境,却是没有再出现了,唯一让人恼怒,就是明明已经走了许久,虽不见日月变换,但按着时间来算,已有两日的光景,也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抬头向上一望便能隐约瞧见,在山崖边上有一座石头砌的亭子,似乎再加把劲就能赶到的样子,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再看做这座石亭后的小半日的时间,不管江桐叶再怎么走,都不见离它更近一些。 “幻术?”这种怎么走都不到某地的情况在凡人看来叫鬼打墙,虽然不排除真有调皮的小鬼恶作剧,但这种情况更多时候都是幻术、幻阵一类,加上她现在压制了灵气,神识也无法展开,感知不到法术或大阵的发动再正常不过了。想到这里,江桐叶有些苦恼,现在的她似乎破解幻术的手段都不能用呢。 说道破解方法,就不得不说一下这方世界中几种对付幻术的方法了。通常对于修士来说,只要做到心神通透便很难被一般的幻术影响,除了个别施术者的神识特别强大,其他时候幻术通常只能作为战斗中的辅助法术,用以牵制或者引对手片刻失神所用,所以真有人想要用幻术困住修士,就必须配合一定的法器或者大阵。碰上这种情况,这才算得上棘手,而它的破解方法也有这么几种: 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一种只要一双眼睛,一双破妄之瞳,这种眼睛天生就能看清事物的真实景象,除了几个上古的超大型幻阵略有用处之外,没有虚幻能够妨碍这双眼睛,但这种眼睛太少见了,万中都不一定有一个,兖州四大门派中也只听说无妄宗的宗主之子是如此,除此之外,江桐叶见过的也只有胡钰的那双重瞳,或许是第二个吧。先天的破妄之瞳少见,倒有许多修士为了不受幻阵影响,竟想方设法通过后天培养出来,或是打通眼睛周围细小的经脉,用灵气润养,又或是调配各色明目的药液用来洗炼双眼,有没有效果不清楚,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市面上的药材价格增长倒是常有的事。 第二种方法倒也容易,不过心思澄澈罢了,但说来容易做来却难,人自有七情六欲五毒心,真能做到心如寒冰止水的,除了一些悲天悯人只爱世人的佛修、清心寡欲慧剑斩情的道修能做到一二之外,也是不多了,更何况修士本就是与天争命,一心修仙某种程度正是五毒心中的贪啊! 第三种方法才是被使用的最多的。幻阵不外乎是欺骗眼睛以达到改换环境、徒增鬼怪的目的,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一剑斩之便可,等施术人法力耗尽,也就是从幻术中脱身的时候了。 除了这三种以外,擅长布阵的寻找阵眼破出幻阵、擅长符箓的直接以自爆了符箓中存储的巨大灵气以炸开幻阵一个缺口,等等等等都是修士们常用的手段。 江桐叶既没有一双破妄之瞳,刚经历波折的心灵更是漏洞百出,所以也只好采用第三种方法了。粗鄙的长剑再次握在手中,也不灌注灵力,只随手在身遭挥剑画了一个圈,剑气化圆扩散出去,一部分撞上了山壁,削落下部分山石,一部分斩在空气中,石沉大海。江桐叶无奈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砂石,只好收起了长剑。上次在对战子墨书生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在幻阵中破坏的东西是不会留下痕迹的,而现在这一地砂石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还在真实之中。 那会是什么缘故呢?江桐叶又直接坐在了地上,经由刚才那一坐一哭,她莫名地发现这样的坐姿虽然不雅,但心情却畅快了许多,因着秘境无人,便随着心中所愿直接坐下了。 秘境试炼肯定不会给解不出的难题。江桐叶自己也曾为门派的入门测验服务过,所以对于这种与一水天宫前两年的入门测验很相像的秘境,倒也能揣摩上一两分。现在既然不是需要用武力破解的部分,那便是需要测一测试炼者的观察与思考了。 想到这里,江桐叶也不起身,抬起头来四处瞧着景象,那里有一棵树,看树干的粗细足有几百年的岁月了;树下是一块石头,上面隐约可以见到一抹翠绿之色,想来里面就是翡翠了,虽也是能储存灵气的石头,但翡翠中那点稀薄的灵气修士可瞧不上;石头旁边的小缝里长了一朵小红花,半低着头,无风的情况下只好孤芳自赏了;花朵的东面有一棵小草,小草耷拉着无精打采的脑袋,因为它头上结了一枚果子。 那枚果子会是关键吗?江桐叶想着,就要起身走过去再仔细看看,却不妨在她站起身的时候,瞧见了那棵树上的一片叶子落下,打着旋儿往天上飞去。 不对! 江桐叶蓦然反应过来,而后走到了山石阶梯的最边缘,看着下面的云瑶缭绕,向下抛了一粒碎石子,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而后—— 直接倒了下去!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吹开来江桐叶的头发,让她能够瞧见湛蓝色的天空,以及——越来越近的石亭! 她果然猜的没错!无风的时候叶子怎么会被吹到天上去!除了整座山峰的方向和她自己的方向感相同,整片天空都是颠倒的!刚才抛下的那枚石子也说明了一切。 感受着空气托着自己向上飘去,江桐叶一颗也开始揪了起来,果然还是不习惯离开地面啊…… 不多时候,就已经来到了石亭旁边,稳稳地踩在了地上之后,江桐叶才稍缓了紧张的心情,不过下一刻,却又是震惊了,因为在那石亭外面,竟是—— 岩浆火海! 一池 火,熊熊烈火。 滚烫的岩浆在翻腾,在岩浆上有赤红色的火焰在舞蹈,谁能想到这样一座清秀明媚的山顶,竟然会是一池岩浆! 江桐叶出神的时候,一只金红色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从天空中降了下来,竟是一进这秘境就不见了凤凰。 “道友方才可是去哪儿了?”凤凰清啼了一声,江桐叶才回过神,脸上带笑着问道。 这一回凤凰却没有再用鸣叫充作回答,只是扇动着翅膀,来到了江桐叶身边,一脚抓住江桐叶的肩,就把她往前带。 江桐叶无奈,站在肩上的小凤凰,变成了抓着肩拉着她走的大凤凰了,为了避免被拖过去,她只好小步快行,紧紧地跟着凤凰来到了岩浆池子边上,边走,心中还在好奇,凤凰涅槃到底是全然的新生,亦或只是一种变化身形大小的方法,毕竟这只凤凰长的也太快了点。 “道友将我带到这儿可是有事?”火热的岩浆并火热的火焰让木属性的江桐叶心中多了几分烦躁,但毕竟是神鸟凤凰的行径,不好直接走开,所以只好开口询问。 凤凰松开了抓住江桐叶一肩的爪子,点了点头,然后翅膀轻轻一扇—— 不可抵挡的风推着江桐叶直接掉入了岩浆之中! 热!难以忍受的、钻入骨髓的炎热! 火苗****着落入它们怀抱的江桐叶,白玉般温润的胳膊已经被烫的通红,乌黑的长发泻开铺在岩浆上,火苗从发丝中升腾而起,不仔细看去,就像头上戴了一顶火焰冠冕一样。 在落入岩浆前的最后一课,江桐叶闭上了嘴,阖上了眼,屏住了呼吸,封闭了听觉,保护好五感之后,放任自己没入岩浆之中,虽然就算做了反抗,大概也是无用功吧…… 但即使封闭了五感,仍旧有浓郁的火属性灵气顺着皮肤进入了江桐叶的体内,刚开始还只是觉得温暖异常,时间一久,越来越多的火红色灵气在经脉中到处乱窜,从手到肘,再到了肩,直到进入了体内的小周天之后,剧变突生—— 火本就是至阳至烈之物,更何况这秘境中的火又岂会是普通的凡火!这般浓郁纯粹的火属性灵气在体内乱窜,本来已经难受不堪了,再碰上体内的木属性灵气,木生火之下,简直灾难! 燃烧!火在燃烧!木属性灵气也在燃烧!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痛苦啊……躺在岩浆中的江桐叶在心底叹道……好痛啊……她似乎能听见皮肤被蒸干水分的声音,似乎能听见骨头被烧灼到干脆的声音,似乎能听见五脏六腑的悲痛哀嚎声……痛啊……再不做些什么,好像会被火属性灵气活活烧死啊…… 强忍着被烧灼的痛苦,江桐叶用了好一会儿才凝神静气了下来,神识内视,开始观察起体内两种灵气的战争。如果只是一点火属性灵气进入体内,不一会儿就会被她自己的木属性灵气给吞噬,然而现在她要面对的可是一整个岩浆池子里的火啊!就见到绿色的灵气完全不敌火苗,不仅是节节败退,自己的碧绿之色中都掺杂了大部分的红色,也开始乱窜起来。 神识一动,江桐叶小心翼翼的用神识将一缕红中带绿的灵气控制住,调动着它往正确的经脉路线上行走,见灵气确实仍听从自己的指挥,心头一喜,忙打起了精神认真地指挥了起来。一边让它在顺着小周天的位置流转,还要注意不要让它被突然窜出来的火灵气吞噬,一边还要找着比它更细小的灵气来补充。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颇有难度,不是被火灵气打断运转,就是被突然吞噬掉,还有好几次是因为火焰的烧灼之痛难耐,好不容易做到的凝神静气被打断,控制住的灵气也再次消散开来,如此不知试了多少次,终于有了一小缕灵气成功完成了一次小周天。 接下去的事情便好办了许多,以完成小周天的这缕灵气为引,慢慢地开始将体内粘上了些红色的木灵气聚拢,本就是自己一点一点修炼所得,就算被污,还是容易控制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听从控制如臂指使的灵气越来越多,从一小缕,到一条小溪再到一条小河,知道现在,她原本所有的木属性灵气,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丹田中,现在终于可以开始对付最后的劲敌了! 还在体内的肆虐的只剩下外来的火灵气了,这时候这些没有意识的灵气却向感受到了危机一般,不再随便乱窜,而是紧紧地汇聚到了一起,化作了一条狰狞的火焰巨龙,池中的岩浆火焰是它坚实的后盾,火龙坚信它是不败的,它终将能取代眼前这个人类。 火龙自傲实力非凡,自是不屑先动手,这倒给了江桐叶一个机会,她并未像火龙一般将所有灵气聚集在一起,她甚至只有炼气七层的她不可能比这池中火焰更深厚,所以她将体内的灵气分成了三部分,最大的一部分化作护身灵气,包裹住全身,阻隔住外界的火灵气再进来;剩余的均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仍旧在小周天运转,为接下去的苦战提供后援;最后一部分才是用来直面火龙的。江桐叶知道凭那么一点点灵气是不可能抵抗火龙的,故而又将这些灵气再次分散,成了几十道零散的灵气,也成了几十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绕着火龙游走,这里戳一下,那里斩一到,虽然也有一着不慎被火龙吞噬的,立刻会有后补的灵气补上,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将火龙割裂开来,每下一点,就会有好几把刀子变成一张张嘴,将火灵气撕咬吞咽消化,再变回刀子,继续屠龙大业。 虽然看上去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江桐叶还是有些着急,体内的火龙还有一小半没消灭,但护体灵气已经只剩了薄薄的一层,若不趁着这时候一举消灭火龙,等火灵气再进体内了,可是白费功夫了……一切都需要时间啊…… 神识已经完全展开,控制着体内的每一把刀子加快着速度,现在如果旁边有人想要动手杀她,江桐叶可是一点还手能力都没了,毕竟她现在连控制自己手抬起来的神识都已经用来对抗火龙了,只求再快上几分! 终于,在“噗嗤”的一声之后,火属性灵气终于再次灌进了江桐叶体内,但这时候她又岂是方才那个没一点还手能力的她呢! 江桐叶睁眼,墨色的瞳孔中正燃烧着熊熊火焰;抬手,掌心升腾起红色的灵气;起身,被烧毁的衣物化作灰烬,池中的火焰却飘然而起,化作火红色的绸缎包裹住她的身躯;上岸,池中的火焰熄灭,岩浆凝固,一池火灵气悉数消失—— 唯有,炼气期圆满的江桐叶站在岸上。 一叛 江桐叶才刚踏上岸,就看见凤凰在空中消散的身影,紧握了握拳头,心中暗暗奇怪,凤凰将她推到火池中,究竟是什么缘故,如果说是要害她,但凭神鸟的手段又何必要蜿蜒曲折到这般程度,直接下手不就成了?如果是为了她好,她又切实遭了一番苦难,虽然吸收了火池中的全部灵气,让她一下子从炼气七层晋升到了炼气期大圆满,但是…… 江桐叶苦笑,在从火池中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检查过体内的情况。丹田处原本的一团青色气旋的旁边,多了一团红色的气旋,真是那一池灵气所花,至于为什么会多一团出来……火木双属性的修士可不就是如此…… 还不等江桐叶继续思考究竟为何会从単木属性变成火木双属,就见到这秘境的自顶上的天空开始,逐渐消融起来,露出其后墨黑色的虚空,神识刚一触及,就被空间乱流卷走,惊得江桐叶连忙收回了神识,但还是力有未逮,意识的速度还未有空间乱流的速度快,有一块神识碎片被撕扯下来后,才堪堪逃脱,江桐叶捂着阵阵发疼又晕的脑袋,琢磨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走!” 听到这个声音,江桐叶蓦地回首,惊讶地唤道:“尉迟?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清楚地记得,司徒晓介绍这个秘境之时所说的话,每个人都会进入秘境中独立的空间,不会碰到其他人,所以眼前的“尉迟”会是真的吗? “秘境快被毁灭了。”尉迟示意江桐叶抬头看,“那就是秘境中的独立空间湮灭产生的空间乱流,还不快出去的话,会和秘境一起消失的。” 江桐叶皱眉,好好一处秘境竟被破坏了,罪魁祸首究竟图的什么,但也不多想,只问:“道友可有出去的法子?” “握紧我的手。”尉迟张开右手举到江桐叶面前,“然后相信我。” 虽相处时间不算太久,但江桐叶知道尉迟是神秘贯了的,更何况心结已解,便也不多问,抬手握住了尉迟的手,才一握住就感觉不像普通修士的手那般无暇,他的手掌温暖却粗粝,一道道的伤痕不知是如何停留这么久的,毕竟身为修士,灵气会自主地将身体调节到最巅峰的状态,有这样一双手,确实是少见。 “闭上眼睛。”尉迟抓住江桐叶的手说道。 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处于对伙伴的信任,江桐叶阖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昭示着仍有的不安。温热的气息喷的手掌痒痒的,之后又是一片温热贴上手背,“可以睁眼了。”还未说完话,尉迟便先松开了手, “嗯?”江桐叶不解,难不成一瞬之间就出来了?睁眼一瞧,巨大的石头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上面的三个大字“五十弦”上面有肉眼可见的裂纹,就连一旁的“当时惘然”和“追忆可待”八个字也因秘境变动的缘故,从巨石上消失了。倒是正应和了这八个字出处的那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师妹。”司徒晓、隋安并孔宁已经从秘境中出来有一会儿的时间了,见到了巨石上秘境的剧变,不免有些为还在其中的江桐叶、尉迟和裴昭担心起来,这时候见到江桐叶和尉迟一同出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只剩裴道友一人了,不知他何时才能出来。” “牢师姐挂心了。”江桐叶一抬手准备作揖道谢,却发现火焰化作的绸缎略长了一点,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截去一截,却不想这火锦自己缩短了几分,浑身上下无别贴合,多出来的那一段火锦也不是弃之不用,一枚火红色的荷包出现在江桐叶腰间,竟还是个储物袋呢。 司徒晓见江桐叶安全也不多问她在秘境中的遭遇,也不问为何明明已经超过了七日,她却现在才出来,只是仍在巨石边上等着最后裴昭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巨石上的“五十弦”三个大字也消失得干净,除了江桐叶一行人,越来越多的人对伙伴还能生还的信心也开始逐渐消散,一会儿走了一个,过一会儿又走了一队,最终只剩寥寥十数人还在等待。 “劳烦各位道友久等了。”人未至声先至,语罢裴昭才晃着扇走向了江桐叶一行人,每一步都是不疾不徐,但就是这样的步子,却让旁边等待的众人一一戒备了起来。 “小贼,把东西交出来!”原本等在一旁的一男子,气势汹汹地大步上前,斜吊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其中的怒气简直显而易见。 “这位道友好生奇怪。”裴昭合上扇子,讥诮地说道:“我从未见过道友,何谈‘贼’字?” “我当然有证据。”那人冷冷一笑,手中掏出一块一块雾蒙蒙的石头,竟是一块云烟石。云烟石本是透明的,但如果在其中输入灵气,可以将周围的影像记录下来,之后便是雾气蒙蒙之色了。那男子捏着云烟石的两指发力,云烟石碎成几块,存储在其中的影像也如同云烟一般散了开来,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道黑影闪身进入一间只燃着一盏长明灯的密室,却不急着到处寻找,而是以一种奇怪的步法慢慢晃荡着,一会儿往坎位三步,一会儿又往震位五步,一会儿又……黑影最终停在一株盆栽前,在花盆中翻找了半天没寻到,却是在花盆地下找到了一枚小小的玉印…… 画面一转,还是刚才的黑影,现在却是在逃跑,后面紧跟着四五个青衣人,身上的服饰和方才跳出来的男子如初一辙。 画面再变,黑影从江城的传送阵上的白光中消失,而后光华敛去,传送阵上出现几道裂痕…… “这些证据够不够?”青衫男子继续道:“快把玉印交出来!” “这可不能证明我就是偷窃之人。”裴昭还是无所谓地摊手说道。 “哼!我就知道。”男子拿出一个罗盘,“我在玉印上下了追踪术,一路从江城追着你到这儿,你还敢说不是?” “这些人中,可不止我一个是江城来的啊。” 一歉 “不过你确实说对了一件事情,东西的确是我拿的。”江桐叶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错愕,就见事情又是峰回路转,裴昭又承认了事情是他做的。 “那还不快给我换回来!”青衣男子一见裴昭承认,更是急切了几分,上前逼着裴昭要把东西交出来。 “你不是有罗盘可以追踪位置么?”裴昭示意男子拿起罗盘,“如果你能根据罗盘找到玉印的位置,我就把它还给你。” “当真?”男子大喜。 “裴某从不说假话。” 当下男子立刻一手执着罗盘,一手掐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他本就惧于裴昭手段,毕竟裴昭可是从那人手中偷了东西却全身而退的,现在要让他对上裴昭,即使还有帮手,却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可好,竟可不废一兵一卒就达到想要的目的。然而,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本应该指向被追踪物品的罗盘,现在却像疯了一般乱转了起来! “你干了什么?”青衣男子就想上前拽住裴昭领口大声质问,却因裴昭轻飘飘的后撤落了空。 “我干了什么?”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可没干什么啊!” “该死的快说,是你把追踪咒抹了还是将玉印藏在什么地方了!”男子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面对事实有那么难吗?”裴昭意有所指地诱拐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快点说出口吧!”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竟然会有人舍得毁灭它……”男子倒退一步,说出了心中的猜测,罗盘乱转不是因为追踪咒被抹去了,而是因为追踪咒随着玉印的粉碎也化身万千,飘散在这空气中,罗盘指针可不得四处乱值么! “有什么不能呢?”裴昭嗤笑,“东西既然没用了,还会招来祸事,还是毁掉了比较好。” “没用?怎么可能没用?这可是……”青衣男子口不择言将将要说出这块玉印的名字,却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打开门了之后,钥匙还有用吗?”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男子恼羞成怒,原来刚才他的失态也好,发怒也好,在裴昭眼里大抵不过是玩笑一场,“既不能完成任务取回玉印,那我也只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才好回去复命了。” “就凭你一个人吗?” “阁下手段厉害,自愧不如,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就算被人说手段下作不够光彩,今天也要也要把你留下来。”说完,男子击掌,三五人从周围的人群中走出来, “不错不错,总算有点看头了。”裴昭抚掌长笑,下一刻笑声却又骤停,“你瞧,我本来就知道有人在跟着,还知道你们会用追踪咒,所以找了几个同时江城来的人用来转移你们的视线,所以你猜猜,我在这时候会做什么布置呢?” 本以为这一回会十拿九稳的青衣男子脸色一暗,冲着站出来的几人一招手,“上!” “来不及了。” 裴昭话音刚落,刚准备攻击的几人就被包围了起来,人数恰好是两倍之数,“把他们赶走就好,我不希望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有人打扰。”裴昭招了招手后,方才还信心十足的青衣男子一行人就无可奈何地被带走了,以一敌二或许容易,以五敌十却难,这时候还是认了眼前这败局为好,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不错,但可不是要把命搭上。 “闲事解决了,道友可愿意聊聊?”裴昭看向江桐叶,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抱歉,不愿。”江桐叶摇头。 “可是恼了我利用你们之事?”裴昭斜睨了尉迟一眼,又问,“还是因为尉迟道友说我有二心呢?” “都不是。”江桐叶还是摇头。 “那倒是奇了,两个原因都不是,就不愿和我聊聊,我可真委屈啊……”裴昭半假地哀怨道。 江桐叶叹了口气,“我不恼你利用了我们,我们与你组队是为了有足够的人数进秘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利用’?更何况,你可有伤害之心?” “没有。” “你可以伤害的行径?” “没有。” “那么,我很赞同司徒师姐的那句话——没有人应该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负责!” 裴昭好奇,以往被他利用之人通常都是因为此种缘故而断了往来,现在江桐叶既不在乎,又为何…… “那我们还是朋友?”他试探性地问。 江桐叶第三次摇头,“不是。虽我不恼你的行径,但既然我们的相遇就是你有意设计,可以成为朋友的裴昭裴道友也不过是你的一副假面,那么我们还是当做不曾认识为好。” “有趣有趣!”裴昭连说了两遍有趣,不知是说这话,还是说话的人,“就算你不当我是朋友,我裴昭却是认了,来日里你若是来了青州,裴某必扫榻相迎。” 说吧也不等江桐叶回应,长啸了一声,一头斑斓大虎从山林间跃下,裴昭唤了一句“小白”之后,就见着这斑斓虎腋下生翅,足下生风,颜色也变成了灰白之色,赫然就是那头摄风虎!裴昭脚踩在摄风虎背上,足尖点了点摄风虎的脑袋,就乘风而去了。 见到了这虎,江桐叶这才明白过来裴昭算计之深,如此工于心计着实令人又惧又怕。 “接下去师妹可要一起往兽潮那儿走一趟?”饶是司徒晓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物,裴昭这样人物还是让她不知是赞还是叹了一句枭雄,而后便不再理会,只问江桐叶之后的行程。 “本是想与师姐同行的。”江桐叶瞧了一眼尉迟,却说,“但我有话相与尉迟道友说,所以倒是要辜负师姐的好意了。” “无妨,你既有事便去做。日后门派相见之时,你我再叙也不迟。”司徒晓本就不是喜聚不喜散的人,只约了日后再见,便与隋安孔宁二人离去了。 “尉迟道友……”江桐叶顿了顿,改口称道,“尉迟,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一剑 “道歉?”尉迟疑惑地重复。 “对啊。”江桐叶坦然,语气平和,“你看,我对明明有所图的裴昭都能说不在意,但对你一直存有戒备之心,不该说声抱歉吗?” “确实应该。”尉迟点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嗯?”江桐叶愕然,事态的发展也太容易了吧? “其实你从未对不起过我,反倒是……”尉迟面色一白,还想说的话就这样顿在了是嗓子眼儿中。 “反倒是什么?”听了一半的话最挠的人心痒痒的。 “没什么。”刚才的面色变化似乎是错觉,尉迟神情自若地回道。 “好吧。”江桐叶颔首,“你接下去打算往哪儿去?” “在回江城之前,先在进山的小道口候着,将零散跑出来的妖兽解决掉,你说这样安排,可好?”尉迟略弯了弯腰,目光灼灼,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正对着江桐叶。 从未和人靠得这么近过,就连一同长大的叶和光也是亲近有余,亲昵不足,更何况一水天宫强求的礼节之下,更是难有密切的关系,因此江桐叶突见了一张细看之下颇为俊朗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面上一红,不有后退了半步,才说:“这个安排好,我方才还在想该在何处猎杀脱队扰民的妖兽呢,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吧。” 确定了接下去的我路线,江桐叶便与尉迟相携往来路而去,不过这一路的相处倒是愉快了许多。 出了小道,就见到外面只剩了明心谷的二人,想来旁人不是还在山中寻找灵药,就是出了秘境不再停留了。 “你们为何还不离开?”身着明心谷服饰的筑基期女子见二人迟迟不离开,便开口问道。 “兽潮将至,恐有流窜的妖兽经这条小道出来,惊扰了附近之人?”江桐叶弯腰拱手以示敬意后回到。 “哦?这附近竟还有人?”鹅黄色的宫装让这妇人显得只有二八之龄,但她话语中的视凡人如蝼蚁倒是高阶修士共有的,心神坚韧的明心谷也例外啊。 “距此处十几里处有一存名叫青山村,虽不大,但也有几十人的数量。”江桐叶却未听出其中隐含的意思,只当夫人不知道情况,便张口据实回到。 “是么?”明心谷的夫人这时候才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桐叶,“这般迂腐,一水天宫之人?” “回前辈话,确是一水天宫门下。” “这么说,你们一水天宫是对我明心谷满了?想在我执掌青蒙山期间,做些什么咯?”夫人斜挑了眉,语气中的挑衅就连江桐叶这样不谙世事的人也能听出来。 “前辈说笑了。”江桐叶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这般回道。 “是吗?”夫人冷笑,“既然你二人愿在此处击杀妖兽,那我明心谷也不必留着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就听你一水天宫怎么解释吧……莫鸢,我们走。”说罢,就祭起一个玉环,带着那名如冰似雪的筑基期弟子就要走。 “慢走……不送。”尉迟抬了抬眼,却连个眼神都欠奉,只随便说了四个字,一点都没有对高阶修士的敬畏之意。 “走!”夫人的脸色从震怒到震惊,最后竟带上了一抹惧色,连忙带着莫鸢飞遁而且。 见此形状,江桐叶也不顾心中被断章取义被误解的委屈,好奇地看向尉迟,正欲开口问话,却被尉迟打断:“我什么都没做。”江桐叶更是好奇,尉迟对她会问的问题也猜得太准了吧!想了想,她才换了个问题:“我不问你做了什么,我就问你的实力如何?” 尉迟思索了片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很难?”江桐叶接触过的高阶修士不过金丹,当然无法想象再高层次的修士之间,已经不是普通的等级可以划分的了,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应和着天地的法则,一呼一吸都与天道共存,这些人每每动起手来,都会引动天地间的灵气,所以这些人的强弱已不能修为高低判断,对天地法则的掌握程度才是影响他们实力的根本。 “很难。” “如果是这条极火光蛇呢?”江桐叶正想着该怎么办,就瞧见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巨蟒从小道中游了出来,信子吐出时发出的嘶嘶声让人不寒而栗。极火蛇本就是妖兽中的一朵奇葩,蛇类都是冷血动物,所以通常都会是水属性、冰属性,土属性偶然也有,其中翘楚便是难得一见的暗属性,偏偏极火蛇和其他蛇类不同,从它名字中间就能知道,这是一条火属性的妖蛇,这使得这种妖蛇用普通的方法难以对付。而眼前这一条,竟还不是一般的极火蛇,赤红色的蛇身上,间隔缠绕着白色,这是极火蛇的变异情况,掌握了一门光属性天赋的极火蛇才能出现的样子,这就使得对付它的难度难上加难了! “一剑。”尉迟的回答却让江桐叶更加愕然,一剑就斩杀极火光蛇,这得何等实力才能办到啊! 尉迟看到江桐叶脸上出现的疑惑神色,也不多说,只又把那柄击杀过上古邪魔的赤红色的木质长剑执在了手中—— 向前迈出第一步,抬手。 向前迈出第二步,蓄力。 向前迈出第三步,斩下! 磅礴的灵气在长剑上汇集,缠绕着剑身不停的流转,江桐叶能感觉到其中灵气的磅礴,也能感受到周遭的灵气并未有所变化,所以,这些竟全是尉迟本身的灵气! 挥剑斩下的瞬间,极火光蛇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一般,浑身的鳞片都竖了起来,从中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光芒,最后在它面前汇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但这样似乎还有些不够,妖蛇吐出了内丹,神色萎靡,却还是强忍着虚脱感,勾出了内丹中蕴藏着的本命灵火,让其包裹在光镜之上,两者一接触就如烽火燎原一般炸开了浓郁的力量,毕竟这可是燃烧所有实力的一击啊! 但是—— 剑挥下,剑气斩出,流转的灵气在斩出的过程逐渐消散,但包裹在剑气之上的力量却越发凝实起来,直到剑气斩上了火镜! “咔嚓——” 江桐叶似乎能听见火镜裂开的声音!极火光蛇消耗修为的一击却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剑之下支离破碎,剑气却并不因为斩断了火镜而停止,继续斩向了极火光蛇的巨大身躯—— 就如尉迟所说的一样,一剑,斩之! 一仆 七日后,江城。 大雨瓢泼,江水暴涨,在浪涛翻滚的江面上,有一叶扁舟却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船上虽没有挡雨的雨棚,站在船上的二人却丝毫没有湿了衣袖,这二人正是刚在青蒙山入山小道处解决了兽潮余孽的江桐叶和尉迟二人。在这七天时间中,一开始大发神威的尉迟却动手不多,只是和之前需要动手时候一样,一张又一张地激发符箓来攻击,将大部分的妖兽留给了江桐叶解决,只有在她遇上危险时才动手一二,倒使得江桐叶的战斗经验丰富了些许,手段也狠厉了几分。 “不知道秦太守的女儿怎么样了?”本来的打算是取了太初果后就直接回江城的,不想却发现兽潮对凡人的威胁,不忍他们受到这种无妄之灾,所以又留了几天解决了后患,不知道这时候才去江城,情况又怎么样了。 “子墨书生针对秦太守之女是为了给上古邪魔找一个附身,所以炼化了她的灵根,却不会伤及她的身体,否则就会得不偿失,只是灵根这部分的魂魄受损的话,能坚持半年到一年。”人有三魂七魄,魂属阳,魄属阴,阳是精神,阴是形体,就算属阳的灵根的受损了,属阴的形体不灭,还是可以挨日子的。 “如此便好。”江桐叶长舒了一口气,眺望着远方渐进的陆地。 又过来一些时候,灵舟靠岸,江桐叶瞧着乌云消散,云开雨霁,对收起了灵舟的尉迟笑道:“走吧。” 一路朝着城内而去,即使是官道也因方才的暴雨显得泥泞不堪,江桐叶却走得既快又稳,鞋面上不见一个泥点子。 雨后初晴,两遍的街上已有了三五摊贩开始出摊,或是样式精巧的钗环,或是沾了雨露透亮的果蔬,倒是聚起了一些人前来挑选,雨后的江城又开始人声鼎沸起来。 这时,一个劲儿往前走的江桐叶却顿下了步子,抬头看向尉迟,眼中有些迟疑和不可置信,“他们方才说……说……” “新上任的太守。”尉迟帮她说出了口。 “那秦太守?”江桐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拿到诅咒竟是…… 尉迟摇头,“不知。” 闻言,江桐叶心中一片寂寥,脚下也失了分寸,一脚踏在了淤泥之中,洁白的鞋面上粘上了大块的污泥。 尉迟皱眉,一把抓住了江桐叶的手,顺着经脉输了一道灵气进去,直上灵台,见江桐叶心思清明了之后,才说:“事情还不知如何,还是去太守官邸处看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桐叶也不是庸人,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重点是找到秦太守的女儿,这才不负秦太守的以身相救,只不过一时间痴了,现在尉迟一提醒,便也决断了起来,反手抓住尉迟的袖摆,拉着他向城中央而去。 走到了太守官邸处,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个身着皂衣的下吏,神情肃穆,偏又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屑,那是对坐在台阶下的那个乞丐的。 谁却能想到,江桐叶尉迟二人刚一出现,最激动反倒的是那个乞丐了!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到江桐叶跟前,然后双膝跪地—— “仙人!你回来了仙人!”边说着,涕泗横流。 “你是何人?”江桐叶看着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呼号,痛苦,甚是不忍,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问道。 老头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依旧站在门口的那两名下吏,然后低声对江桐叶说道:“仙人,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仙人跟老奴去一个地方便知道了。”老头怕江桐叶不肯,作势又要跪下了,待江桐叶应声了,才躬着腰,瘸着腿,领着二人往城西北角而去。 走了有两刻钟的功夫,才到达了目的地,这还是江桐叶看老头走路实在不便,给他施了个轻身术的结果,也不知道,他一人走到太守官邸究竟花了多少时间。 老头在一座矮小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推开了漏风的门板,请了江桐叶二人进去,屋内却是昏暗不堪,为了不让寒风吹到躺在屋内唯一一张“床”上小女孩,这间茅草屋竟连窗户都没开。 江桐叶掌心飘起一个乳白色的光球,照亮了屋内的景象,躺在“床”上的,赫然就是秦太守六岁的独女! 这时候老头也用袖子边抹泪,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大半个月前,江桐叶等人刚离开,后脚就传来了圣人驾崩的消息,继位的是圣人的第三子。秦太守祖上是膏粱之家,秉承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的制度,故而自然是先效忠圣人,再效忠圣人的嫡长子了。但现在继位的确是第三子,虽英勇无二,是个开疆拓土的明君,却也是冷心冷面之人,虽没表现出对秦太守的不满,但他的嫡系却是瞧着了江城太守的位子,想叫这个大皇子党的人挪一挪,这样一来,为了自己的利益,弹劾秦太守的折子纷纷递到了今上手中,尤以子墨书生炼人为血池这桩事为最,几方博弈之下,秦太守到底落了马,下了狱,也不等来年秋后,直接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没了,属官也为了各自前程另投他主,奴仆们见主家落了难,连忙偷偷卷好值钱的东西跑路了,只留下他这一个老奴,本就受了秦太守恩惠,这时候只期盼能给秦太守留一点血脉,便抱着依旧浑身冰冷的太守幼女逃到了这里藏着,只因当日还曾见过江桐叶与胡钰二人为太守之女诊脉,也依稀听太守说过仙人相助之类的言论,便抱着万一的侥幸之心,天天起早摸黑来到太守官邸处候着,期盼着有一天仙人能再来,连他的腿也是因为在太守官邸前候着,碍了新上任太守的眼,叫门口的那两个下吏打断的,直到这一日,他终于等到了! “老奴求求两位仙人了,救救小姐吧!老奴给仙人磕头了!”老头跪在青石板上,一下一下地叩着头,鲜血从他皱成橘子皮的老脸上淌下,“砰砰”的叩首声不仅砸在地上,还敲在江桐叶心上。 “好。” 一别 按江桐叶本来的打算,取来了太初果,炼化提纯后给秦太守女儿服下,稳固了魂魄后,也算还了几分秦太守的救命之恩,再留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凝神静气的护身符,再多不过每过几年来瞧上几趟,也算了了这一段因果,但现在秦太守故去,只留一老仆、一幼女在世,再那样行径,就算救活了女孩,他们真的能安稳地活下去吗?这样不还是辜负了秦太守为他女儿的一片拳拳之心、眷眷之情。 思量了许久,江桐叶才做好了打算,开口对那老头说道:“我会带她回我师门,请求师门前辈救她的性命,并护她一世周全,但是……”江桐叶迟疑,这老头放弃了一人独自逃走的机会,就为了救下秦太守的女儿,如果真这样了,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多谢仙人!”老头只听到江桐叶承诺会将女孩带去门派,就激动地直颤抖,又要扶着地面给江桐叶磕头,被阻止了之后才继续说:“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小姐有救就好了,老奴也有脸去九泉之下向老爷复命了。” 江桐叶见老头一片真心实意地只盼女孩健康就好,才说:“师门有规矩,若是凡人进了门派,为了不泄露门派所在,不得离开山门半步。她随我去之后,再也不能下山了。” 老头怕自己一旦表现出不舍的样子,江桐叶便会收回承诺,忙不迭地直点头,又眼巴巴地看着江桐叶,希望她早点实践诺言。 江桐叶看老头这幅形状,又见躺在“床”上的女孩身上散发的寒气越发浓郁了,想着再多留也无济于事,便给老头留了些许银两聊慰生计,又从身上所批的火焰长裙中抽出了几缕火灵气,化作一床暖被,包裹起女童,就要将其打横抱起,却被尉迟伸手拦下。 “你是要帮我吗?”江桐叶眨了眨眼,抬头问尉迟。 尉迟点头又摇头,他阻止了江桐叶的动作,自己却没伸手,只是挥手掀起一股气流,晃悠着托起女孩飘在半空中,对江桐叶说道,“走吧。” 十几日前,江桐叶还在抱怨从江城出发的传送阵被人破坏了,这一日传送阵总算被赶来的宗师级阵法大师修复了。 “往一水天宫门下的云水城而去,需要几枚灵石?”每一座城市的传送阵或是由当地的修士家族,或是由名门望族掌管,往来的修士则向他们缴纳一些灵石作为路费,这时候就是江桐叶再向看管此处传送阵的炼气期修士问询。 “三枚下品灵石。”往云水城而去的通常是这样几类人,其一便是一水天宫的弟子,其二是前去拜师的,其三则是去云水城的集市挑选一些丹药符箓乃至法器阵盘之类物品的人。看管传送阵的修士打量了一番眼前颇有些奇怪的三人,有些拿不准究竟是属于哪一类,便中规中矩地报了一个平常的价格。 江桐叶在心中估量了一下距离,不免有些震惊,一水天宫占地颇大,距离云水城有较远的距离,但她之前从门派的传送阵出来,也不过只花费了五枚灵珠罢了,现在从江城往云水城而去,相隔也是差不多的距离,却要三枚下品灵石,个中差距却是太大了,这时候她才有些明白,为何每次开山门,进行入门测试的时候会有那么多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来了,在门派中修行到底比散修好过了许多。 缴了一共九枚灵石,又等了一些时候,凑够了五人,传送阵才启动,在江桐叶以为又要经历一次天旋地转的痛苦时候,尉迟握住了她的手,掌间传来的清凉之意,使得鼓噪的胸闷之感减轻了很多。 须臾,眼前景色变化,方才还在人声鼎沸江城,现在却已身处云水城,虽人数少了许多,但此处没有一个凡人,只见寻求长生法的修士。 江桐叶并未打算在云水城多做停留,只想快些回到门派找找有什么方法能更好的弥补秦太守女儿受损的魂魄,便与尉迟找了一处偏僻之处道别:“我现下就要回门派了,你是作何打算?”又想起初见尉迟时候,他说的话,又问:“还是要去江城等人吗?” “我就留在云水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筑基时候,我为你护法可好?”因江桐叶在秘境之中炼化了一池的岩浆火灵,虽灵根由天灵根变成了木火双属性,但也得到了一定的好处,她现在的修为已经稳稳踏在了炼气期圆满的境界,随时都可以闭关开始筑基,如果运气好,连筑基丹都不定用不用得到。 江桐叶苦笑,“承你吉言,若我要筑基,必来寻你,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为何?” 江桐叶摇头不语,此行尉迟已帮她甚多,有些麻烦的事情还是不必说出来再叨唠他了,只又说了几句话,便横抱起裹着火毯的小女孩,向着门派传送阵走去,倒是没瞧见身后的尉迟紧皱的眉头。 江桐叶也不过十几岁,现在怀中又抱了个更小的小姑娘,倒是颇为引人注目,一路上走着,就有许多人带着形形色色的目光瞧过来,逼得她脚下的速度硬是更快了三分,直到来到一间门上挂着三山两谷标志的小屋前在停下了步子,正了正衣冠,理了理裙摆,又挺直了脊梁,迈进了这一方看似简单的小屋中。 “身份玉简。”一水天宫境内有三山两谷并无数散落的湖泊溪地,外面环绕着大小不一的城池集市,每一个集市中都安排了一处可以前往门派的传送阵,由门派的执事弟子看管,一是维护秩序,二是核对身份以免用心险恶之辈混进。执掌云水城中传送阵的弟子瞧见有人进来,就照例行事地向其索要身份玉简。 江桐叶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蓝白色的玉简,上面雕刻的三山两谷图像旁,一个星点正闪烁着微光,昭示着一水天宫门下炼气期弟子的身份。 驻守此处的执事弟子接过玉简,拿起后放在屋一角的玉台上,玉简刚一接触,玉台上就显示出了玉简中所记录的身份信息,稍加核对,便确认了江桐叶的身份,又收了五枚灵珠,就要放江桐叶进内室的传送阵去。 “师兄,你也太不小心了。”一阵清脆娇俏的笑声后,身着华服的美艳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华美的衣衫,华丽的配饰,明媚到堪称靡丽的容颜,她一出现,简直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师妹完成今天的修炼了?”执事弟子听她说自己的不是却也不恼,“不知愚兄在哪儿有过失了?” 女子抬起大大的袖摆掩唇一笑,说道:“她江桐叶确实是我一水天宫弟子没错,可那个……”女子有些嫌弃地撇了一眼被江桐叶抱在怀中的小女孩,“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一友 “宋师兄,你说能不能让这小丫头过去呢?”女子放下了掩唇的手,微微抬起了下巴,脸上不带笑意。 “柳师妹不说,愚兄倒要错过了。”宋修德奉承了一句,又转向江桐叶道:“江师侄,师门规矩,凡人不可入内,你可还记得?” 江桐叶直抬头看着宋修德,面不改色地说道:“记得。” “那你还要执意带她回门派?”宋修德颇感奇怪,又确认了一遍。 “确实。”江桐叶点头,又道:“回去之后,我自会去执律堂领罚,不叫师叔为难。” “如此,那你便去吧。”宋修德也不多说,既然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牵扯他身上了,他也无所谓多放一个凡人进去了。 江桐叶拜谢之后,就抱着小女孩要进内室,脚步平稳,一个眼神都没给旁边那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哎,不知道叶师兄叛逃的事情,某人知不知道。”女子大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浓重的表演性质,但说出的话却让江桐叶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回首,眼神狠厉,紧盯着女子的朱唇,想要确认她方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柳望舒,你再说一遍!” “这个眼神不错!”名为柳望舒的女子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脸上浮现了愉快的笑容,“我喜欢这个眼神,我也喜欢你对我的称呼。” “江师侄,注意你的言辞。”站在一旁的宋修德以为柳望舒是在嘲讽,不由开口提醒江桐叶,却不想面前的二人只顾对方,半点心神也没分给他。 柳望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事关叶师兄,你总算表现出真正的样子了。” “告诉我……”江桐叶回身向前走了一步,身畔隐隐现出火焰的颜色,“大师兄怎么了!” 柳望舒感受了一下迎面而来的炙热感,轻笑了一声,直道,“有趣,太有趣了。想知道叶师兄的事么?和我打一场我就告诉你。” “好。”明明回到门派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情况,江桐叶现在却是连片刻都不能等了,环视了一周后,将视线定格到了呆呆地矗立在一旁的宋修德身上,“宋师叔,还请帮忙照看一下她。”将双手横抱的小女孩交给了那人,然后对柳望舒说道:“在哪儿打?” “等一等。”宋修德开口喝止,先对着柳望舒道:“柳师妹,师门规矩,以大欺小者可是违律的。” 柳望舒不耐,扬了扬手无所谓地说:“打完这一架,我自去领罚就是了。” 宋修德见柳望舒心意已定,也知道不能再改,只好转身去劝江桐叶:“江师侄,你若是不愿,拒绝便是了。”一水天宫虽讲求长幼有序上下尊卑,但也要求不可欺凌弱小,现下的情况,由筑基期发起的对炼气期的挑战,是有充分的理由拒绝的。 “多谢师叔好意,在下心意已决。”江桐叶这时候才将视线从柳望舒身上移到宋修德身上,“还望师叔告知演武场在何处?”布有传送阵的地方从来都是不允许打斗的,就是为了防止一不小心毁了传送阵,就算只是破坏了阵盘上的一根再细微不过的线,也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所以想要打一场也只好找设了屏障的演武场才好了。 宋修德叹气,两人他都未曾劝住,只好告知了她们位置,“此处的后院便设有一座小型的演武场。” 听到了想要的消息,江桐叶和柳望舒二人对视了一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半分未减,一前一后走进了这间屋子的后院,登上了演武台,激发了可承受筑基期全力一击的屏障。 “且让我瞧瞧,愤怒之下的你会是怎样的实力。”说着,金红明黄的华美服饰坠地,却依旧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脱了外套的柳望舒身着的竟是一身短打!也不见她用什么武器,只握紧了一双拳头,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江桐叶冷笑,“愤怒?你是在开玩笑吗?”黑色长剑握在手中,“我只是在不满啊……” “不满?你有什么资格不满?”火红色的火焰包裹上柳望舒的拳头,一拳挥出,直取江桐叶的右肩。 从拳上脱离的火焰化成一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肩头就要咬下去,江桐叶身形一偏,一仰,直接躲过了这一拳,抬手挥剑,火龙径自被斩出两段,再抬手向前刺去,“什么时候开始,对你不满,需要一定的身份才行了?” “哈!”柳望舒划拳为掌,单手挡开了直取眉心的剑,一手斜劈,对准了江桐叶白皙脆弱的脖颈,“从你第一次叫我师叔的时候,你就没有了对我不满的资格了。” 江桐叶也不躲,只右手一抖,再次攻向了柳望舒的面门,“长幼有序,称你师叔有何不可?有何不对?” 正如江桐叶预料,柳望舒不可能不挡,斩向脖颈的手收回,反手,却不是挡,而是一抓,竟是赤手空拳将经过千锤百炼的锋锐兵器握在了手中,另一手自下往上敲上江桐叶握剑的手腕,“那你为何还称叶和光是师兄?” 话毕,伴随着长剑坠地的清脆声响,两人的动作从刚才的电光石火,突然戛然而止。 “你……你竟是为了这个……”江桐叶苦笑,一则是为了自己一番历练,就还是如此轻而易举败在柳望舒手下,二则就是柳望舒方才那句话了。 江桐叶与叶和光相交甚好,是因着一起长大的缘故,但毕竟叶和光是后来才拜入师门的,与江桐叶自婴孩时候便在门内有所不同,所以真真正正与她一同长大的,是同为金丹期长老后人的柳望舒才是。柳望舒骄傲,江桐叶谦逊,柳望舒善于格斗,江桐叶博览群书,柳望舒性急如火,江桐叶心性平和,虽二人诸多不同,但却发扬所长,互补所短,倒是相得益彰,不过好景不长,之后却不知什么原因,两人的关系却是疏远起来了,直到有一次大吵之后,更是降到了冰点,颇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不过这幅景象,到了今日,似乎是要打破了。 柳望舒自知失言,也松开了抓着江桐叶的手,重新披上长袍,泄气地说:“不打了……” 柳望舒松手了,江桐叶却靠了过去,她心思灵巧,从方才柳望舒所言中已经知道了二人关系交恶的原委,也觉得原就是自己不是,更不该因此疏远了关系,便低低地唤了声:“望舒。” 一事 柳望舒见江桐叶服软,鼻音轻哼了一声,心中暗喜江桐叶贴着她的动作,口中却是状似抱怨的话:“现在不想着你师兄了?” 江桐叶一噎,她确是还挂念叶和光的情况,但现在却是不知如何开口问了。 柳望舒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江桐叶所思所想,一边不爽着叶和光对江桐叶的重要性,一边又怕她太过着急,只好挽着她向屋内走去,同时与她细细道来个中缘由。 事情还要从江桐叶离开门派时候说起,叶和光也在门派挂了名号,要出门进行历练,与他相熟之人,都以为这次没有个一年半载可能就不回来了。谁知道,不过半月的时间,叶和光就已经回到了门派,将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肯见,就连江城子传唤,也是告了病不曾前去。 如此三日后,才出了门。一出现就往三山中的落霞峰而去,寻得了同为筑基期的梅启,说要与他切磋一番。本来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出太常见不过的同门比试,也不以为意,但当见到叶和光步步紧逼、招招致命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叶和光虽未取了梅启的性命,但也破了他的丹田,灵气一散,与凡人无异,虽还有筑基期修士的三百年寿命,但或许如此才跟叫梅启难受,毕竟获得越久,对自己无法修炼觅得长生的苦闷就越发严重。 如果梅启是一水天宫一名普通的弟子也就罢了,偏偏他有个的长辈。一水天宫除却执政堂、执律堂、执事堂这三个管着实事的部门,在门内拥有生杀予夺权力的就是金丹期的长老们了,这梅启的高祖梅川正是一水天宫门下二十多位金丹期长老中资历最老的一位。虽说江城子一直有着最有可能晋级元婴的名头,但论起积淀,还是他们这些老牌的修士更加深厚。这位梅川长老,也是一个护短之人,旁系的子孙都要照拂一二,更何况梅启本就是他嫡系子孙,而且也是天资出众,令他更高看了半分,如今梅启竟被叶和光废了修为,怎叫他不怒火中烧,直开口说要替江城子教训徒弟。 江城子原也觉得叶和光理亏,同门切磋,岂能照着对付敌人的手段来进行?于是也不曾询问叶和光动手的缘由,默认了梅川要代他教训徒弟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多少人在心底了都叹了一句,又是一个天才要夭折于此了,谁都不认为梅川会放过叶和光,更不认为在金丹期前辈的“教训”下,一个筑基期的弟子还能安稳地活下去。 但接下去的事情倒是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梅川确实是使出了金丹期前辈的雷霆手段,想要将叶和光一击拿下,结果却和预料有些不同,叶和光受了金丹期一击,虽受伤颇重,但性命还是无大碍的。据亲眼瞧见这事儿的人所说,当时候叶和光嘴角带血,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闪亮,不知与梅川说了些什么,便控制着龙雀击碎了自己的身份玉简,又遁剑远去,连金丹期的追击也逃脱了,从此叛出了一水天宫。 柳望舒将事情娓娓道来,江桐叶听得惊心,却也有了一个问题:“大师兄从来都是和善的人,他究竟为何会对梅启下狠手呢?”事关叶和光,江桐叶连上下尊卑也不顾了,直接称了梅启的姓名,不过按着门规来说,这倒也不错,谁叫现在梅启不过一个能活得久一些的凡人呢,对他可不必用敬语了。 柳望舒揣摩了一番江桐叶的神情,才开口回答,“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江桐叶诧异。 “这事儿的真假不知有几分,是围观之人中会读唇语的,从叶师兄和梅师叔交谈时候,读出了一二的——” 事情是起因是这样的,梅启在出门派历练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女子,花信之龄,虽不是人间绝色,但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温婉与风情。一水天宫哪有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子呀,都是修士,即使不如明心谷坚韧,也是心智坚强之辈,从未见过如此女子的梅启,这一下可是一见倾心了。瞒了修士的身份,偷偷地靠近,又是殷勤恳切,又是伏小做低,奈何襄阳有意,神女无心,那女子已经许了人家,正是那女子的表兄,从小也是一同长大的,二人之间感情甚笃,又岂会为了突然冒出来的人物坏了这样一桩好姻缘。 梅启也是痴人,以凡人的手段达不到目的,还是不放弃,又换了修士的身份前来,对那女子的父母说是要许她发妻的位置,有拿出了诸多能够延年益寿的丹药,想要以利诱之,那女子的父母都有些动摇的时候,想要退了原本的亲事,成了梅启所愿,那女子却是不肯,一番“一女岂能许二夫”的话,到底使疼她的父母放弃了那个决定,虽垂涎,但还是把丹药之类意义还给了梅启。 都说了梅启是痴人,他也不肯就此放手,在那女子出阁的那一日,直接在送亲路上将女子带走,有随后一挥,将跑出来阻挡的表哥扇倒在一边,强行将那女子带回了一水天宫。事情如此还没完,那女子看上去是温婉可人,想不到也是个刚烈的性子,从被掳走带到一水天宫开始,便是滴水不沾,大有你不放我回去,我便死在你面前的样子。要不是梅启是修士,能够吊着那女子的命,或许之后的事情还来不及发生,女子就要渴死、饿死在这儿了。 再说那女子的表哥,大婚之日,新婚妻子却被人掳走,自己想要阻止却被人丢在一旁,又从姑父姑母处知道了掳走表妹之人的身份,想报仇更是不能了。如此伤上加气,既怒且悲,郁结于心,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没了。 梅启得知到表哥死亡的消息的时候,简直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匆匆地来到女子处,将这消息告知了那女子,这时候梅启还做着美梦,你表哥死了,总算没人插在你我之间了,你还是与我好好过日子吧。却不想那女子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站起身来大笑了三声,朝着屋中的柱子一头撞去,其动作突兀,死意坚决,连梅启这个修士都没预料到,没能赶着阻止她的动作,当场血流五步,撞柱身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叶和光得知此事,找了梅启“切磋”一番,至于叶和光为何为了这女子如此大动干戈,同室操戈却是无从得知了。 一词 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柳望舒又与江桐叶说起了门派中旁人对此事的态度。 首先是有权处置这事的三堂。说是三堂,其实只是执律一堂罢了。执事堂的事情包罗万千,传送阵何人看管,药田由谁打理,矿脉今年开采多少,甚至由谁追杀叛门的弟子,都是他们所管辖的,但对于如何判决此事,却与他们无关。执政堂也是类似,不过他们要考虑的小不过下一次的入门测试内容为何,与无妄宗、明心谷、丹霞宗的交往又该如何,大却到门派的未来何去何从,一个弟子叛变在他们看来事情太小,也不去管他。所以,对于叶和光之后会如何,都只是执律堂一家的事情了。说来奇怪,执律堂最注重不过门中的律法了,但在此事上面,他们的处理却不甚积极。按着门派规矩,同门相残致死者,以命抵之;未致死者,按伤势轻重来分,像梅启这样被毁了修炼前途的,合该是最高等级的,理应要以同样的手段加诸到叶和光身上;同时,叶和光还有叛门这一行径,更是错上加错,按照门规,可以下达不死不休的追杀令,一水天宫门内所有人见之,都有当场格杀的义务。但执律堂对此事的处理却是不轻不淡,只随意下了一份文书,说若是见到叶和光,便尽可动手,却对追杀令只字没提,使人颇感奇怪,毕竟执律堂平时的手段可是雷厉风行,即使犯的是一点点小错,也会被处以相应的处罚,在这事儿上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再说同样拥有生杀予夺的金丹期修士,其他的前辈冷眼旁观都是众人所预料到的,就连江城子的毫不过问也不奇怪,毕竟那么多年了,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就是与妖族的争斗,其余诸事都是淡淡的,对自己的亲女都可以如此无视,不为自己的大弟子出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倒是梅川的不作为让人感到诧异,他对梅启的拳拳呵护之心丝毫做不得假,对叶和光的下手狠厉非常也是众人瞧见的,但叶和光叛逃之后,他连山门都不迈出一步也是真的,明明执律堂都说了见到了尽可以杀之,但他却一点追击的意思都没有,让人不由在心中嘀咕,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相对于前两者的淡定非常,筑基期、炼气期的弟子们可是活跃了许多,对这件事的看法也有许多不同的见解。平日里有许多弟子颇为崇拜叶和光,但在此事上,站在他这边的却不多,都说他下手太狠。梅启看中的不过一个凡人女子,还许以发妻之位,如此可是之后连双修道侣都不能有的,可见其用情至深,那女子也是不识抬举,筑基期修士的抬爱都不受着,简直不识抬举。又说那表哥是自己郁结于心而亡,这女子是自己撞柱身亡,两人之死虽与梅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关系,但都不是他亲自下的手,而叶和光却不顾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将此事都怪责到梅启身上实不应该,更不应该为此下了狠手,毁了梅启的前程,这可比坏人性命狠多了。最后得出了结论,这凡人女子让两名大派弟子闹到如此程度,一个断了修行路,一个叛门逃亡天涯,实在红颜祸水。偶有两个为叶和光说两句话的,也不过是赞他一句古道热肠,为一个凡人都能做到此,若能和他成为朋友,倒是不错的选择,但对于那名凡人女子的遭遇却还是不多说。 “怎么会这样。”江桐叶喃喃。 “你是说也师兄的行为,还是他们的议论?”柳望舒问道。 “当然是他们讨论的话!”江桐叶气愤,“那女子好好地要与表哥成婚,却被梅启拆散,又先击伤了她表哥,让他不治身亡,又逼死了那女子,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叶师兄要讨一个公道有错吗?更可况还留了他一条性命!梅师祖要为子侄报仇到还说的过去,为何师兄妹们说的竟然……”犹豫了片刻,才说:“竟然如此不堪?”江桐叶如此说,也是如此认为的,是非分,善恶不辨,不是不堪,又是什么? 柳望舒嗤笑,“你还不知道,门里那些人,泰半都是自以为是之辈,称呼凡人不是蝼蚁就是刍狗,那些来自凡间的修士,更是以此为耻,恨不得时时将这两个词挂在嘴边上,好叫别人知道,他们和凡人已划开了界限;就算有几个不是这么认为,但又有谁敢当众反驳?”柳望舒既讥且讽,“你说,就这些人,他们会认为那女子之死可怜吗?他们只会想,为了一个凡人,还毁了大好前程的梅启可怜,只会认为叶师兄太多事!” 江桐叶不能反驳,毕竟她看到的情况确实如此,不独是一水天宫,连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也是如此,那青州裴家的裴昭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所以只能看着大师兄在外逃亡吗?”江桐叶心中一苦,她只一次离开门派,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之前分别时候,叶和光还说着的等她回家,现在她回来了,叶和光却走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柳望舒知江桐叶心中苦闷,但要让她说出安慰的话来,却也是太过强人所难,她只好从另一个方向来进行开解:“要我说,叶师兄还是离了门派才好。” 江桐叶追问:“为何?” “都说叶师兄卓尔不群,见他此次的行径,也知道他是难得的好人,但是……”柳望舒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一水天宫呆的时间久了,见了更多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会怎样?” “毕竟,有个词叫……慧极必伤啊!” 江桐叶闻言,不由一惊,但仔细想来,按叶和光的性子有极大的可能会是如此,与其日后因其他事情再伤了心,不如就此离去,倒也罢了。 想到此处,江桐叶为那未曾发生的事情,长久的叹了一声…… 一名 知晓了叶和光的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江桐叶也只能断了去求江城子的念头,也反应了过来,现在还是应该以秦太守女儿的事情为重。 想到此事,江桐叶忙对柳望舒说道:“望舒,我今天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先回门派,我们日后找时间再叙可好?” “为了那个小丫头?”柳望舒想到江桐叶竟是一路抱着她来到此处的,心中未免有些吃味,语气中也到了一点不满。 “她父亲舍身救了我,只求我救他女儿,我承诺了的。”念及秦太守,江桐叶又是一番感慨,为了女儿他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可比大部分修士强多了,可笑那些修士们还自诩那是无情道,可以直通大道呢……能不能成就大道江桐叶不清楚,但她知道,若是真成了与天不老的真仙,却没有了半点感情,也太寂寞了…… 虽然柳望舒为人高傲,但也是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称呼,就和江桐叶僵持了那么久,现在一听江桐叶所说,便也不由赞叹一句,到底父女情深。 “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柳望舒和江桐叶从宋修德处接回了小女孩,柳望舒摸了摸小女孩的手,感觉一阵冰冷,又问:“她这是怎么了?” 江桐叶苦笑,“名字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姓秦。” 柳望舒被这个答案震惊了一下,又道:“那总不能一直称她小丫头吧,还是给取个名字吧。” “我既非她至亲,又与她无师徒关系,如何能担取名这个重则?” 柳望舒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江桐叶,“你承诺了要救她,那么日后与她必有救命之恩,给她取个名字也不为过,否则你认为还有谁能……或者说,还有谁愿意给她取名呢?” 听柳望舒点拨,江桐叶才想到,她是要带秦太守女儿回门派的,按门派中师兄妹的行事,必是不屑于给一个凡人取名的,连炼气、筑基都是如此,遑论金丹期的前辈呢! 思索了片刻,才说:“就叫若拙,秦若拙。” “若拙?”柳望舒重复了一遍,又说:“可是大巧若拙的那两个字?” 江桐叶点头,她心理还念着柳望舒方才的猜测,慧极必伤太过惨烈,还不如大巧若拙来的好些。 柳望舒知其中意思,却也不好多说,只希望江桐叶能早些从叶和光那事中想明白、走出来才好,便岔开话题,继续问:“你还没和我说她这是什么病呢?” “不是病,是被人炼化了灵根。”江桐叶摇头答道。 “你疯了!”柳望舒一惊,“做了承诺便是在天道前结了因果,如果不能了了这因果,会阻碍修行的!”柳望舒开始还以为秦若拙的身体冰凉不过是天生绝脉之类,还想着帮江桐叶多寻些灵草灵药来,让她早日救了秦若拙,了了这段因果,却不想,竟然是被炼化了灵根!灵根与三魂相关,灵根消散,等同于三魂缺损,补齐魂魄可不是普通手段可以做到的。 在修士中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石树心头血,冥鬼眼中泪,龙凤双飞羽,大梦醒时悔。这句话说的就是九天十二州的四种堪称圣物的存在,这四种东西就是传说唯一能够治愈魂魄,乃至可以护着魂魄进入轮回转世投胎却不失记忆的无上珍宝。石树心头血说来简单,但没有知道其中的石树究竟指的是什么,更何况在常人看来树又怎么会有心?冥鬼眼中泪,指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冥鬼,必须是已经修炼到鬼王境界的冥鬼。眼中泪也像玩笑一般,毕竟谁都知道鬼是不会哭的,不会哭又怎么会有泪呢?不过又有传闻说冥鬼泪并不是真的眼泪,而是血泪,倒也引得快到大限之期的修士纷纷前去寻找,究竟找没找到却是两说了,毕竟就算找到了冥鬼泪,又有谁会主动说出来呢!再说龙凤双飞羽,这是唯一明确是什么东西的存在,那是一龙一凤在交战时候,从它们身上坠下的鳞片和翎羽,鳞片必须是龙身上唯一的一片逆鳞,翎羽必须是凤头上最长的那根翎羽,而且鳞片与翎羽中蕴藏的灵气必须同样多才奏效。凤江桐叶还见过一只,龙的踪迹简直闻所未闻,毕竟他们的时代——太古早就过去了啊!最后的大梦醒时悔,光看表面意思,似乎指的是梦醒时候的悔恨,这更会叫人难以理解、琢磨,最终也就成了一个未解的难题了。 而现在江桐叶竟说她承诺了要救被炼化了灵根、魂魄缺失的秦若拙,那势必要寻找到这四样东西中的一种才可,这又怎么不叫柳望舒为其担心呢! “望舒……”江桐叶知道柳望舒这般激动是为了自己着想,心头一暖,和她说话也更和软了几分,“我知道承诺了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但我不能不做!” “为何?” “如果我不做,不就和那些人一样了吗?”江桐叶眼神中写着坚定,“他们视凡人为蝼蚁是不仁,我若不报救命之恩就是不义,不仁不义岂不正好相同?” 柳望舒知道江桐叶为人,虽然表面上和婉,但她一旦做下了决定便不会轻易被动摇,只好气呼呼地说道:“服了你了,你愿意做就做吧,我帮你便是了。” “望舒,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为你?”柳望舒笑了,正想初见时候的那样骄傲如阳,“我才不是为你,我可是为了我的心啊!你以为就你一个不愿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柳望舒傲然道:“我也不屑与他们为伍啊!” 江桐叶一愣,又是一喜,朋友之间志同道合简直太美妙不过了,“望舒,此处我去了青蒙山,寻到了太初果,对稳固缺损的魂魄有些好处,正打算回去了就炼化成汁给若拙服下,但又怕炼化过程中出什么岔子,所以——” “你帮我,好吗?”江桐叶后退一步,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没问题。”柳望舒瞧着这般意气风发的江桐叶,微微一下,心中道了一句久违了,便也同样伸出了右手,握住了江桐叶的手。 自此,冰释前嫌,再为至交。 一炉 传送阵的灵光一闪,江桐叶抱着秦若拙,并柳望舒三人就出现在了一水天宫境内,三山在万顷草甸平原的中央,本按着柳望舒筑基期的修为,是可以直接传送到三山中的某一峰上的,但她为了与江桐叶同行,便也选择了传送到平原中。 江桐叶向来都是安分守己,从未有被执律堂处罚的经历,这一回为了带秦若拙回门派,而自愿受罚可是头一遭,这时候还记着宋修德所叮嘱的话:“江师侄带凡人进入门派我已记录在册,师侄需在七日内前往执律堂领罚,时限一过,处罚可是要翻倍的。”想起这话,江桐叶反倒有些踟蹰起来,便问柳望舒:“我是应该先去受罚?还是先去地火炉中炼化了太初果给若拙服下?”先去领罚,怕误了秦若拙的症状,先去炼化太初果,有怕心中挂念着事情,反倒不好。 柳望舒其人,总有人说她天生反骨,除却性格上的桀骜不驯,行事上的随心所欲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故而她违背门规的时候可海了去了,倒也积累了颇多受罚的经验。 柳望舒斜挑了柳叶眉:“你不必把门派处罚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大错,通常就是去挖矿。” “挖矿?”江桐叶诧异,这与想象中的可是差了许多。 柳望舒颔首,“说是为了磨炼心性,但照我看,不过是为了开源节流。” 柳望舒见江桐叶更加疑惑的样子,也反应过来,她还是炼气期,还未能在执事堂领任务呢,便细细地解说起来: “你可知为何明明无妄宗才是兖州之首,却每次入门测试却总是来我一水天宫的人数最多?” “无妄宗对灵根要求高,明心谷要求性情为上,虽然同样都是包容广大,但丹霞宗居于末位,所以都选了一水天宫?”江桐叶猜测到。 “这确实是一个方面,另一面是我一水天宫福利好。其他门派的修士即使是在炼气期,都不能只专心致志修炼,都必须要领取一定的任务换取门派功值。而我一水天宫,是兖州唯一一个炼气期修士只需要修炼的门派,灵石和丹药都会按照修为每月发放,连符箓法器都会提供,完全不需要为旁事分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希望来此。” “而能够支撑起如此大负担的原因,除了是因为掌管了好几条灵石矿和其他珍稀的矿脉,也和实行的门规处罚制度相关,一则节约了找人开采矿脉的花费,二也是通过采矿扩大了收益的缘故。”经由柳望舒这样讲解,江桐叶才点了点头,安心说道:“那我们先去地火炉?” 一水天宫境内其实并不是只有三座山峰,在其外还簇拥着诸多连绵不绝的山脉,但门派创始之初,有一位前辈秉承着“这么矮的也配叫做山”的理念,为三山命名之后,其余的都不以山论,只能称作丘了。 而地火炉正好是在三山外的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中,将三座主峰环绕在其中,又因山脉有着龙形,三山顶上有烟霞呈明珠之色,有人将这景象称为火龙戏珠。 现在江桐叶与柳望舒所要去的地火炉位于龙尾的地方,火势平稳中正,用来炼化药材再适合不过。 炼气期弟子使用地火炉的花销比筑基期可少了许多,开始执掌龙尾地火炉的筑基期弟子以为二人是要各自租赁一间静室,所说的价格可是相去甚远,炼气期的江桐叶只需要缴纳五枚灵珠即可,筑基期的柳望舒却需要三枚灵石。二人说了只需要一间之后,才按着江桐叶需要支付的价格缴纳了灵珠。 一走进静室,满目都是赤红色,红色的墙砖上用朱砂绘制聚集火灵的巨大阵法,整块的红色赤炎石铺在地上隔断了下方的岩浆,赤红色的炼丹炉架在赤炎石中央唯一的开口上,火焰的温度顺着炉上的导流路线均匀地向上传导。 “要将太初果提炼到什么等级?”柳望舒见江桐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冰盒,隐约能透过冰层看见其中的两枚拇指大小的果实。 “我在书中瞧见过,提炼灵药与炼制丹药相同,都是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要使灵药能稳固受损的魂魄,至少也得是玄阶了。”江桐叶庆幸,她本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枚太初果提炼失败,再提炼第二枚了,毕竟她即使修为大进,却仍是炼气,不过现在有柳望舒在一旁,一次就成功的把握可是大了许多。 “好,我知道了。”柳望舒点头,也不多想,继续说道:“在将太初果提炼到黄阶的时候,我不会动手帮你,只有到你向玄阶提炼的时候,灵气不济,或者控火不稳,我才会出手。” “如此,足够了。”江桐叶说完,便掀开了冰盒的盖子,将其中的一枚太初果取了出来,又将盖子盖上,以免另一枚太初果暴露在高温下散了药性。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江桐叶,或许在地火炉还会有些不知所措,又要通过特定的法诀引来地下的火焰,又要操控着炼丹炉将火焰压制在一定的程度。不过,这可不是从前的江桐叶了。也不见她掐法诀,只是手指一勾,就见到浓郁的火焰在炼丹炉中翻腾跳跃起来,又是反手向下一压,刚才还暴躁不安的火焰就安稳了下来,静静地在炼丹炉中燃烧着,等待着修士去驱使。 江桐叶左手拇指一弹,刚还捏在手中的太初果便径自飞进了炼丹炉中,在火焰上旋转舞动、四处乱窜着,毕竟是可以称为“灵”药的存在,其求生念头之强不知比其余生命浓了多少。 江桐叶也不急,将一缕木灵气缓缓地输送了进去,但即使动作在缓慢,也架不住火遇木而旺,刚才还安分的火焰,一吞吃到木灵气,就像遇上水的油,碰上火星的炭一般炸了开来,重新在整个炉内肆虐起来。 眼见着暴虐的火焰就要将太初果包裹焚烧,江桐叶却微微一笑,右手五指轻轻一抓,吞吃了木灵气的火焰如臂指使一般化作了一张火纱,轻轻地裹住了太初果,细小的火舌从火纱上蔓延,慢慢地****着太初果坚韧的外皮,一点一点将外面无用的东西烧灼干净。 一双明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火焰的动作,直到—— 已成焦黑色果皮干裂开来,一滴两滴碧绿色的灵液轻轻滴下。 黄阶,已成。 一滴 碧绿色的水滴团成一团,被裹在赤红色的火焰中间,但不管火焰的温度再升高也好,火焰的跳跃再暴虐也罢,它就静静地、稳稳地在那儿,纹丝未动。 见到毫无成效,江桐叶也不急,右手小指又是一勾,又是一缕火焰窜了上来,不过这一回窜上来的火焰可不简单,不比原先的赤红色火焰,这金红色的火焰中肆虐着更加毁灭性的力量,这是地火中更纯粹、更炙热的部分。 这一缕火焰才刚升腾起来,方才还安稳的灵药液滴瞬时间逃窜起来,像是对炉中的火焰无比畏惧一般。然而这一次,江桐叶想要再次控制火焰捉住液滴却是难了许多。一则火焰难以控制了很多,二则就是灵药竟像抹了油一样触之即走,根本抓不住。 江桐叶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其中闪烁的璀璨光亮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她还从未有过如此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每一分心神都聚集在炉中那几点翠绿之上,连额前滑落进眼中的汗水,靠近炼丹炉的手指被灼伤的通常都没意识到。 神识化作细长的丝线,如渔妇织网一般,一条条穿插过去,在火焰中间架起一张大网,又拖着这张网,从炼丹炉的一侧开始,慢慢地向另一方推进,直到翠绿的液滴无处可逃,再次被火焰侵袭,这一会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是抽干了江桐叶的泰半神识,毕竟控制地心火对于她来说还是困难了一点,不过,幸好成功了。 但光是控制住了火还是不够,即使液滴已经处在重重包围之中,但还是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一点都没有再次被炼化的迹象,就算江桐叶再往其中输入了颇多的木灵气,就算再加大了火势,还是…… 黝黑的眼中渐渐地出现了一抹嫣红之色,虽然淡薄,但观其色,比普通的火焰颜色更加纯粹,正是在青蒙山秘境的那座火池中获得凤凰火焰。 当凤凰火焰还来不及发挥它的威能,在一旁的柳望舒见江桐叶久未有进益,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柳望舒的性格刚烈激进,正如那一蓬在她掌上跃动的火焰一般,翠绿的颜色、灼热的温度、似有若无的盈盈香气,都昭示着这种火焰的不同寻常,这正是修真界排的上名号的四十九种火焰的一种,名为碧幽焰的奇火,至毒至热当属它了! 原还在柳望舒掌间的火焰,一下子化作一颗飞星,弹进了炼丹炉中。碧幽焰一进去,江桐叶就提防着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地火会不会失控,担心着不容易维稳的情况会不会失衡。但出乎她预料的,碧幽焰进去之后,就与地火纠缠在一起,化作同样的颜色,而绿色的液滴在绿色的火焰中,显得愈发的青翠欲滴。 有了柳望舒的相助,接下去的炼化可是快了许多,液滴在火焰中逐渐缩小,直至一粒墨绿色的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液滴,才不再变化。 江桐叶冲着绿色的液滴一招手,它就径自朝着江桐叶缓缓飞了过来,稳稳地进入了一个小巧的玉瓶中,江桐叶立马盖上了盖子,这时候才放松了心神,将鬓角的汗水抹去,正欲站起身来,却是感觉一阵刺痛,又是眼前一黑,将将要摊到在地上,幸而柳望舒动作敏捷,接住了神识消耗过度而导致识海刺痛的江桐叶。 “为何要逞强?”柳望舒不满,她这是对自己不信任吗? 江桐叶莞尔,“我可不是在逞强啊,因为望舒在这儿,我才敢尝试不留任何余地地专注一件事,因为我相信望舒不会不管我啊。” “笨蛋!”柳望舒嘟哝了一句,见江桐叶已经能自己站立了,便松开了扶着的右手,撇开脸去,说道:“既然好了,我们快点去看秦若拙吧。” 江桐叶看着柳望舒生硬地扯开话题,很是费力地忍住了溢到唇角的笑容,亲亲热热地挽着柳望舒的胳膊,撒娇道:“好啊,快点走吧。” 出了地火炉的地界,再用轻身术疾行三十里,便是江桐叶所居之处,方才她二人前往地火炉之前,先将秦若拙安置在此,以免行动不方便。 推门进去,与离开之时无异,只是秦若拙的体温又像是降了一些,江桐叶赶忙疾步走了上去,将装着太初果灵液的玉瓶取了出来,揭了瓶口的封印符箓,一手执着瓶子就要将灵液直接往秦若拙身上泼去,另一手已经已经做好了掐法诀以助她吸收的姿势了,却不想下一刻就被柳望舒握住了手腕阻止了。 “嗯?”江桐叶迷惑地看着柳望舒,“有何不对之处吗?”她清楚地记得在古籍中有所记载,对于魂魄缺失之人,太初果可以固本培元,虽不能完全治愈,却也可是使其不再恶化,而使用方法,就是将灵液化作雾状,让汽化的灵液从四肢百骸进入体内,这样才能够彻底稳固住虚弱的魂魄,所以柳望舒为何阻止呢? 柳望舒没好气地说:“还没恢复就要动用灵气?你就不怕灵液扩散不均匀?”边说边强硬地从江桐叶手中拿过了玉瓶。 江桐叶先是一愣,想到柳望舒别扭的性子又是抿嘴一乐,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口是心非说些旁的来掩饰,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 柳望舒瞥见了江桐叶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知道江桐叶心下已经明白,不由面上一红,但也不好多说,只转过身去,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来。就见她屈指一弹,又是右手一挥,小小的一滴灵液就均匀地坦诚一张近乎透明的绿色薄纱,张开五指向下一按,薄纱也随之缓缓地沉了下去,附在了秦若拙冰冷而稚嫩的躯体上,渗进骨髓中,没入魂魄里。 随着薄纱的越来越稀薄,秦若拙呼出的空气也从冰冷一点点转为正常的温度,见此形状,江桐叶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辜负秦太守的救命之恩啊! 一错 在整滴液滴被吸收干净之后,秦若拙也艰难地睁开了紧闭了许久的眼睛,声音轻轻细细的,只说了一个水字。但就这一个字就忙得江桐叶和柳望舒二人手忙脚乱的,她们那曾有过照顾人的经验,本就是门派内金丹期长老的后人,自出生开始便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修炼,旁的一应事物都不需她们操心,自有傀儡草偶去完成,现在一下子要让她们给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喂水,一会儿担心水会不会太凉,用赤焰诀加热后又怕太烫起来,实在是一番折腾之后,才将水喂给了秦若拙。 小女孩一小口一小口将杯中的水抿干之后,竟要强撑着坐起身来,江桐叶连忙伸手要拦,秦若拙却还是执拗着要起身,江桐叶又怕手下没个轻重,却是不敢动作太大,还真让她颤颤巍巍地坐起了身。 “恩公。”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女孩,伴随话语的动作却是果决异常,秦若拙跪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额上,然后俯下身去,额头贴着手背叩在床沿上,“玉儿叩谢恩公救命之恩。” “你叫玉儿?”江桐叶和柳望舒有些尴尬,她们虽不想与那些瞧不起凡人之流同流合污,却还是会在不自觉之间带上一些修士的傲慢,只想着于这女孩有救命之恩,给她取个名字方便称呼倒也可以,却没想过人家本就有名字可该如何是好。一想到此处,二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过失,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庆幸,一为自己的傲慢自责,二为及时发现了想法上的缺失,能够尽早弥补而庆幸。 女孩子直起背来,听起来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回答问题起来确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带怯懦之意,“父亲人到不惑之年只得我一个女儿,怕养不大,只给取了乳名,叫玉儿,大名却是还未取了。” “只叫乳名有些不便,我帮你取个名字可好?”江桐叶犹豫地问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女孩儿急喘了几口气,轻咳了两声答道。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若拙二字,可还成?” “甚善,若拙谢过恩公。”这回总算可以是正大光明地称呼她秦若拙了。 “你是怎么知道她——”柳望舒指了指江桐叶继续道:“是救你性命之人?”柳望舒方才沉吟了片刻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明明秦若拙一直是在昏迷中的,为何会一醒过来就知道是何人所救呢? 秦若拙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在昏迷的时候,并没有失去意识,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能看到。所以,我知道是爹爹……”说到此处,秦若拙却是说不下去了,就算再知书达理、表现得再冷静自持,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失去了家人,又背井离乡的垂髫小儿,又怎么不担惊受怕,强撑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在提起逝去的父亲,一下子便忍不住心头的悲痛,低低地抽泣起来。 正在江桐叶与柳望舒束手无措的时候,倒是秦若拙先止住了泪水,还通红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瞧着江桐叶,“若拙也听见了恩公与秦叔所说,一旦来了此处便不能再离开的话,不知若拙能为恩公做些什么吗?” 江桐叶听着她一口一个恩公的叫自己,颇有些尴尬之感,只说:“你不必这么叫我,我姓江,名为桐叶,不过比你虚长了几岁,你叫我姐姐就是了。”待秦若拙点头称是后继续说道:“你既能看到,那也应该知道,我救你是为了还秦太守的救命之恩,你并不欠我什么,只在此处好生将养着就好了。” 这一回秦若拙却是摇头:“我知道我做什么也是换不了姐姐的救命之恩的,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心不安。” 江桐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没开口,又去瞧柳望舒,希望她能站出来说点什么。柳望舒见此形状,又气又笑,只好开口:“首先,她说的没错,我等修士最讲因果报应,你父亲救了她是既定的因,所以她治好你是她需要了解的果,你确实是不需要报答的……”说道此处,江桐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过柳望舒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要求个心安,想做些什么回报倒也合乎常理。”如果说刚开始柳望舒帮忙只是瞧着江桐叶的面上,但到了这时候,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给秦若拙,毕竟她知恩图报,是个良善之人,“只不过就算你想要做些什么,还是得先养好身体,否则一切都落空了,对否?” 秦若拙虽小,但从小的启蒙先生就是及第的进士,又有秦太守手把手的教导,自是聪慧无比,她方才不过是来了仙家之所,需要仰仗别人过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故而想要做些什么事情缓解一下迷茫,这时候听了二人的话,心下安定了许多,也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她才醒来一会儿,但现在已经又开始感觉昏昏沉沉的,不若她们所说先修养好,想做什么也是不能的,便点头赞同柳望舒所说的内容。 江桐叶本就是心细之人,秦若拙只不过稍稍眯了一下眼睛,便知道她是累了,又想着自己身上还背负着门派的处罚,需要及时去了解,便开口道:“累了就休息吧,我与望舒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说到此处,先召来了一个傀儡草偶,说是草偶,却一点都不见草木的样子,皮肤、样貌都与真人无异,这一个草偶的模样是一个二十岁些许的女子。只见江桐叶一手握住秦若拙瘦弱的手腕,一手掐了一个法诀,却是将秦若拙也作为了这个傀儡的主人,又说:“这是一个傀儡草偶,我已令它听命于你,你醒了的时候,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说与它听便可,它自会取来给你。我此去也需要几日的功夫,若身体稍微好些,下床走走也是好的,只一点你需记牢——” 秦若拙见江桐叶如此郑重其事,连忙点头。 “我的屋内你自可随意走动,后院也可去逛逛,但记住,千万不要往屋外去,原因我日后自会与你说,你先记住便可。”江桐叶又是叮嘱了两句,见秦若拙一一应下,才与柳望舒出了门,往执律堂而去。 一矿 “上好的雪域天衣,只要一点灵气,维持一天凉爽,只要五灵石!” “回元丹,归一丹,清灵丹,筑基期圆满的师兄出手炼制,玄阶以上品质,一瓶一卖,量大从优。” “明目冠,寒心佩,驱邪手串,各色法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卖不了!” 当江桐叶随柳望舒来到矿脉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副景象。这条矿脉是在修建地火炉的过程中发现的,原本是火脉的一条支脉,却在因缘巧合之下,变异成了一条苍炎霖铁的矿脉,除了苍炎霖铁之外,这里还伴生着黑炎霖铁,就算是金丹期要使用的法宝,也是可以用它来炼制的,故而此处便成了一水天宫中少见的人声鼎沸之所,一些是来此处购置两种灵铁的人,而更多的,则是来此处接受处罚的修士。又因为这苍炎霖铁矿是地火的支脉所化,其中自是炎热异常,所以有了更多的人在这里叫卖可以隔绝热度的灵袍、回复用的丹药等等,倒使得这处更加热闹起来,俨然成了一个小型集市的样子。 “先去那边。”柳望舒指着矿脉外面一小间屋子说道,此处的摊位都是直接摆着地上,唯一的一座小屋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便是执律堂弟子所在的屋子了。 一路上往小屋走去,一路上都不时有人像柳望舒招呼—— “柳师妹,又来了啊!”这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有空再切磋切磋?” “叫师姐!”柳望舒眼也不抬,“小心再被我揍翻在地。” “柳师姐,柳师姐,新出炉的丹药要不要?”身材纤细嗓门却很大的女孩儿。 “又把丹炉炸了才炼出来的?”看着焦黑的丹药,柳望舒颇有些无语,“你一个金属性灵根的,学什么炼丹!” …… 不过短短百米的距离,就有十数人与她闲聊了两句。 “你与他们很熟?”江桐叶看着眼前豪迈的景象,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受罚多了就熟起来了。”柳望舒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坦然地回道,“你以后也会和他们熟起来的。” “为何?”江桐叶倒是不知柳望舒是哪儿来的自信。 柳望舒伸手勾住江桐叶的肩,贴在她的耳畔说道:“因为,你和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江桐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柳望舒话中的深意,就被她拉着走进了小屋。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张画像,与其他的供奉三清、或道祖之类不同,这墙上的画像上只画了一柄长剑,靠着墙摆着一张条案,上面摆了两个瓷瓶,一边燃烧着火焰的花朵,一边凝固着黑色的柳叶。再朝外摆着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各坐着两名筑基期的修士。 坐在一边位子上的男子抬了抬眼,见到是柳望舒,颇有些无奈:“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第三次。”柳望舒脱口而出。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以大欺小。” “嗯?”男子疑惑,“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实力不均等的打斗了吗?” 柳望舒但笑不语,男子也不过问,只说到:“按门规一百三十二条,去挖矿十天吧,数量不可少于十块黑炎霖铁。” “算你狠。”柳望舒虽有不满,也只撂了这么一句话,毕竟与执律堂的弟子相争,吃亏的还是自己。 “怎么还不走?”男子斜睨了一眼柳望舒,懒洋洋地问道。 “要你管?”柳望舒又对江桐叶说,“我在外面等你,不在这儿碍眼了。” “原来还有一个。”男子打了个哈欠,“你犯了什么错?” 江桐叶摸不准对方的个性,还是认真地答道:“回师叔话,我带了一个凡人回门派。”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不知这男子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感慨完之后,又说:“那人要留多久?” 江桐叶疑惑,她也是熟读门规的,反问道:“不是说,凡人来了门内,便不能再走了吗?” 男子冷笑,语带嘲讽:“我劝你还是早点送走,否则不是不能走,是走不了了。” 江桐叶问得此话,略加一揣摩,浑身一冷,她竟从未想过一水天宫是这样对待凡人的,刚欲开口说话,又思及梅启之事,忙开口询问:“我曾听说梅启梅师叔先前也带了一名凡人回门派,难不成也是如此情况吗?来了就走不了了?” 男子听她拿梅启举例,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的地方,只答道:“当然不是,若不是那凡人自己寻死,现在还会活得好好的,只是离不了门派罢了。” “那为何……” 江桐叶还未说完话,男子就打断了,“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带凡人回门派,会有不同的情况吗?” “那是因为,你不过炼气期,而梅启已经是筑基期了。” 江桐叶多少次从书上读出过“强者为尊”四个字,但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知道今日,现实就摆在了眼前,就因为自己的弱小,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秦若拙有可能就会不知不觉的丢了性命,这岂不能让她不甘? 江桐叶抬头,收敛了眼中不甘的怒火,语气平淡地问道:“若我筑基了,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男子感知了一下江桐叶的修为,竖起了一根手指,“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过了时间,即使你筑基了,大概也已经来不及了。” “多谢师叔指教。”明明是恭敬的话语,却隐约透露了一丝半点的冰冷。 “还有,你得先接受处罚。” “多久?” “同样也是十天,数量不可少于一千块苍炎霖铁。” “不是黑炎霖铁?”江桐叶不解,虽说苍炎霖铁和黑炎霖铁的产出确实是差不多百中有一的地步,但不管问谁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挖到黑炎霖铁的难度比苍炎霖铁高了不止百倍啊! “初犯从轻,再犯才是从重。”男子不咸不淡地回答。 “多谢师叔指教。”说完,江桐叶也不耐烦再说什么,径自出了门去,她可得抓紧时间啊! 一变 咣当咣当的声音从矿洞深处传来,在这些连绵不绝的声音,总有几声较之别的响了那么几分,但也更缓了几分,顺着声音看去,就能看到江桐叶手中拿着一柄笨重的大铁锄在不断刨着地面。 火焰化作的长袍已经被脱下,还是穿上了一水天宫的制式长袍,虽没有雪域天衣那样的制冷效果,但比起一身火焰的灼热感,还是好上了许多。散落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成了冠,宽阔的袖口挽了起来,连垂下的长长的前摆也束了起来,只露出包裹在白色裤子中一双长腿,脸上淌下的汗水沾染上空气中弥漫的烟尘,还变成黑色的溪流粘在江桐叶的鬓角、脸庞上。但就算邋遢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一下一下地挥动着锄头,连腾出手擦一下汗的动作都没有。 按理说,在这里挖矿还是用灵器会比较方便,飞剑锋利,可以很容易地斩下紧紧嵌在石壁中的苍炎霖铁块,长枪尖锐,一挑一抹之间,都能有铁块飞下,就连看似柔软的云晴纱,每一次撞击矿壁,都能震得好几块霖铁落下,修士的手段千千万,但江桐叶偏偏挑了其中最简陋、也是最麻烦的一种——用锄头凿。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如果在凿的过程中,辅之以灵力,速度也不会比使用灵器慢多少,然而江桐叶连灵气都没用上,只是凭着肉体的力量挥动着挥动,细嫩手掌握在粗粝的木柄上,磨出了一个个水泡,水泡刚一磨破,在体内自由流转的灵气就汇集到掌间,将破损的肉体修复完整,不过就算灵气修复的速度再快,也难以掩盖水泡被磨破时候的刺痛,从江桐叶紧蹙着眉头就能瞧出,她现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你这是何必呢?”虽然柳望舒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的一双拳头,但她本就是法体双修,她那双看似纤弱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每一次敲下都能在矿壁上留下半个大坑,这可比用什么法器都要快些啊。 “你不是说这是最好的淬炼灵力的方法吗。”离开门派时,江桐叶不过炼气七层,而经由青蒙山秘境的那一池凤凰火焰,吸收了其中全部的火灵气,足以将她的修为提升到炼气期大圆满,但这毕竟不是自己修炼所得,平时用着还无妨,但要用来筑基,或许会有根基虚浮的弊端,所以江桐叶向柳望舒请教了解决方法,而这就是柳望舒给出的答案。 约束自身的灵力,仅以肉体的力量挥动锄头,再通过体内的灵力补充肉体消耗的体力,既可以达到锻炼肉体的目的,也可以通过灵气淬炼肉体的过程,将虚浮的灵气巩固得更加扎实,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法体双修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等你到了筑基期再开始也不迟。”柳望舒还以为江桐叶是想和她走一样的修炼方式呢。 江桐叶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所思透露了一些,“我需要在这几天巩固好基础,然后,在一个月内筑基。” 柳望舒有过筑基的经验,自然是清楚基础越扎实,筑基越容易成功的道理,对江桐叶现在的行为表示了认可,又问道:“筑基丹可曾备下了?”对于天灵根的修士来说,筑基丹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只要灵力够充沛,回复灵力的丹药量够足,突破这一道关隘简直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只不过大家为了保险起见,通常都会备上一颗筑基丹,以免后劲不足,难以突破。 “还没来得及炼制,只还有一枚太初果可以作为君药,臣药和佐使并药引,都还没凑齐,应该在一月内是没法集齐炼制了。”江桐叶摇了摇头,一水天宫福利再好,也没到人手一颗筑基丹的程度,只是凑齐了灵药帮忙免费炼制罢了,而她现在连药材都为准备齐全,也是没机会用上这个服务了。 柳望舒皱了皱眉,她乃是火属性的天灵根,当初筑基时候虽未曾用到筑基丹,但之后每每还是庆幸,若未曾备下,成功筑基的自信心也是会削减许多,失败也未知可否呢,“天灵根一般是五成可能可以自行筑基,你有几分把握?” “我只有两成把握。”江桐叶哭笑,这时候才略松了松手中握着的锄头,摊开掌心给柳望舒看,其中悬浮着两个气旋,一团火红色,火红色上面的一团是翠绿色。 “这是什么情况?”柳望舒一惊,连忙捉住了江桐叶的手腕,紧盯着两个气旋,像是要找到其中一个是假的一般。 “一言难尽,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火木双属性灵根就是了。”江桐叶收回了手,有开始一下一下刨起霖铁来,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可要把握好每一分每一秒才是。 “这就难办了。”柳望舒咬了咬唇,为江桐叶忧心起来。其实说起灵根来,虽然现在都以天灵根、变异灵根为优,但太古时候并非如此,那时候可是以五行灵根为最,四灵根次之,反倒是现在最杰出的单灵根为最末。究其中原因,倒也有人分析过,太古时候的灵气纯粹而清灵,不需要过滤提纯便可直接吸收,自然是灵根越多吸收的速度越快,灵根少了还需要选择其中的部分灵气吸收,怎比得上五行俱全的速度快。而到了上古时候,越来越多的修士出现,导致了灵气的缺失,而飞升几率的降低,也使得更多的修士产生了七情六欲五毒心,甚至还因为各种恶念滋生了上古邪魔的产生,如此又怎会不使得灵气变得驳杂起来?灵气一旦驳杂了,不同灵根修炼的情况自然产生了改变。单灵根只需要过滤一种灵气便可增进修为,然而五行灵根需要将所有的灵气一一过滤彻底了才能化为己用,自然比单灵根的修炼速度要多上好几倍了,这也是为何如今大派招收弟子多看重单灵根,而非五行灵根了。现在江桐叶竟从原本的单木灵根,变成了木火双灵根,这筑基的难度也是翻倍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责任番外01 三月初三,上巳节。万物乍绿,春回大地,空气中薄薄的水汽弥漫,倒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不过笔直得站立在无妄宗山门前的一众弟子可没有心思去踏青,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肃穆的神色,即使等待了许久,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身,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在这些内门弟子前面站的,是无妄宗的一名金丹期长老——长河真人,就见他墨色的长发披散着,高大的身躯上披着一件玄色刺金符的长袍,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的神色。 “重儿,几时了?”长河真人向站在他身侧的弟子问话。 名唤杨重的男子心中算了一下时辰,恭敬地回道:“回师父的话,辰时还差一刻。” “呵。”长河嗤笑,“明心谷架子够大啊。” 这一日正是兖州四大门派无妄宗、一水天宫、明心谷和丹霞宗约定的四派大比的日子,这一轮是由四大门派之首的无妄宗主办,其他三派各由金丹期修士带队,在约定时间来此。而作为迎接的,也必定是同样境界的无妄宗修士。所以,长河真人为了迎明心谷的修士前来,已经在此等了许久,虽脸上不见不耐的神色,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满,明心谷在四宗中只列在第三位,而现在竟敢让他等这么许久。 不过,长河刚说完话,金丹期的广阔神识范围就捕捉到了一团云彩正从远处急速飞来,只估了一下速度,就知道几息内就能到此,还是赶在了辰时之前到达。 “那是什么?”普通的内门弟子,可没有长河的神识之广,这团云彩飞近了才瞧见,这不,其中几个见识浅薄的,还在惊叹着呢。 “重儿。”长河只又唤了一声杨重的名字。 杨重无奈,身为长河的亲传弟子,他清楚这是长河是在不满,又不屑自降身份,为这些筑基期弟子解释,只好让他来出马了。 “这是明心谷专门炼制的一种飞行法器,速度尚可,胜在能够承载的人数多罢了,比起我们的天河舟还是有些不如的。”杨重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打消了一些人的好奇心,使得队伍刚又恢复安静,就见到云彩已经稳稳地停在了眼前,其中为首的女子掐了个法诀,云彩就化作烟气,萦绕在那一队或娇俏、或温婉、或冷若冰霜的女修身畔,恍若真仙,久久之后才消散而去。 “朝颜道友好手段。”长河见到前来迎接的弟子中的一些眼露痴迷之色,感慨了一句。 “长河道友谬赞了。”朝颜真人莞尔,“比不上长河道友。”方才长河才说完一句话,就抬起了左手,振臂一挥。玄色的长袖翻滚,席卷着阴影挥散了常年笼罩的云烟,露出其中一条宽阔的升仙道,两侧或是仙鹤戏水,或是瑞兽行走,一派仙家景象。 “朝颜道友请了。”长河一笑,并不将朝颜的话放在心上。 这是在无妄宗境内,明心谷原来是客,就算平日里长河再怎么骄傲,现在都落后了朝颜半步,以示对明心谷的重视。 “长河道友,不知现在另外两个门派可到了?”慢慢踱着步子踏在升仙道上,任由门下的女修与无妄宗的弟子沟通交流,朝颜只随口与长河说着话。 “一水天宫已至,丹霞宗安排在巳时才来。” “不知一水天宫是哪位道友带的队?”朝颜心头一动,又追问:“可是江城子江道友?” 长河回忆起曾耳闻的流言,据说眼前的朝颜真人,并她的妹妹夕颜真人都对江城子一往而深,奈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现在瞧来,这流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须臾,长河心中就掠过了颇多心思,不过他却只回答朝颜的问题:“朝颜道友可是猜错了,领队的并非江道友,乃是梅川道友。” 一听不是江城子,朝颜轻哼了一声,“竟是梅道友,他怎么舍得踏出一水天宫了?”说到梅川,又要牵扯到一桩公案了。他本是凡间一小儿,遇上了一水天宫外出游历的长老,瞧出了他身具风雷双灵根,便带回了门派修行。如此几百年,一路修行顺利直至金丹期,但再回家乡去的时候,只发现了全家具已作古,嫡系子孙只留下一个男童,而就是这么一根独苗,竟也身负仙缘,大喜之下,梅川便带着这孩子也回了门派,全心全意地培养,丹药灵石样样不差,只期着后人中出一个有大成就的。这孩子也不负期盼,只数年时间就筑基成功,眼见着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却偏偏在与同门弟子切磋的时候,被破了丹田,坏了修行。付诸了殷切期盼的子弟就这样断了前程,梅川又怎么不气,一怒之下以金丹期威能击毙了他眼中的小虫子,不过这一下却是捅了篓子。那人竟是江城子的大徒弟,被誉为最有可能凝结元婴的金丹修士,江城子又岂是好相与的?直接执了一柄长剑打上门去,旁人还想着这会是一场持久战的时候,江城子一剑破了梅川的护体真气,一剑削了他的本命法宝,一剑直点在金丹之处,三剑就拿捏了一名金丹修士的命脉,直逼得他闭关数十年,一为巩固堪堪跌落的境界,二则是为了温养破损的本命法宝,想不到这次竟是他带队。 “这点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梅道友一行人现在正在天剑堂,朝颜道友可要前去一叙?” “劳烦长河道友了。”虽不是第一次来无妄宗了,但因无妄宗的护山大阵——九天星辰阵的时时运转之下,每一处建筑就对应着星辰运转,在不知算法的情况下,朝颜也不知道天剑堂在这年运转到何处了。 “朝颜道友请。”长河伸出右手,食指虚空一点,一条红色的灵气化线出现在半空中,只要沿着红线前进,就能达到天剑堂的位置。 当长河真人领着朝颜并明心谷一种修士来到天剑堂的时候,场上的比试正巧刚刚结束,一水天宫的女修以一招之差败给了无妄宗的一名修士,鲜血滴落到白色的长裙上,就像皑皑白雪上的红梅,是一种带着凄惨的美丽。 “师妹!”站在一水天宫队伍中央的一名女子惊呼出声,脸上不复方才的笑意,足尖轻点地面,一个轻纵上了高台。后上台的女子给受伤的师妹喂下了一枚伤药,又用灵气助其化解了药力,眼见“师妹”安稳下台之后,这才起身拱手,“这一场是我一水天宫败了,接下来就由我来向各位师兄妹们讨教一二。” 围在高台周遭的无妄宗弟子低声讨论了几句,就见其中一名身着黑袍的弟子缓步上台而来,边走,边轻轻扇动着握在手中的扇子,一派风雅的儒生样子。 “在下江河,蒙师门错爱,在师兄妹间行二,不知这位师妹如何称呼?”男子合上了扇子,拱手问道。 “江桐叶。”女子淡淡地答到,“至于是师姐还是师妹,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江河哑然失笑,“师妹既如此说,可要小心了。” “请。” 江桐叶话音刚落,江河就挥手一扇,那柄他拿在手中的扇子不只是用来附庸风雅的,这竟是一件上品灵器! 五道黑色的短箭从扇中飞射而出,两枚直取江桐叶的紫府和丹田,三枚封住了她能够闪避的方向。 黑色的大剑出现在江桐叶手中,只抬手一挡,就将有威胁的两枚短箭横扫在地,又是一挥,另外的三枚短箭也被扫开了出去。 “好。”江桐叶举重若轻的动作让江河不由叫好,不过在说好的同时,他手上的动作也不曾断过,执扇的右手未动,左手却是五根手指如抚琴一般拨动了起来,一时间倒是让人看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明明被扫落在地的五枚短箭竟有从不同的角度飞射而来,其角度刁钻,如果不是时刻保持警惕,有极大的可能性会中招。这一回江桐叶并没有将这些短箭挥开了事,而是直接用龙雀将之斩断,以免江河再次控制它们。 “到此为止吧。”江桐叶不去瞧江河这一下挥扇会有什么结果,只向前迈了一步,自下向上将龙雀斜挑上去,凌厉的剑气伴着煞气向前斩去,斩碎了扇中喷涌出的汹涌火焰,斩断了扇中流淌而出滔滔江水,印上扇面的时候,不过被阻隔了片刻,就朝着江河斩去。 眼见着连上品灵器都不能将这道剑气阻挡在外,江河有些急了,连忙在身遭布下十数层保护罩,以期着能够当下这道剑气。 但这道剑气哪有那么容易被拦下,一层层的保护罩在这剑气面前,都像鸡蛋壳一般一碰就碎,眼见着只剩最后面一层保护罩了,江河已经能瞧见剑气上缠绕着的浓郁煞气,也能从保护罩上瞧见自己的倒影,面上早已惨白一片……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从一旁伸了出来,轻轻地捏住了刚斩在最后一层保护罩上的剑气,五指轻轻一攥,方才还来势汹汹的剑气就在他手中消散了。 江桐叶收起了龙雀,用上面的煞气来辅佐剑气,效果好得有些过头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单手掐了一个清心咒,待灵台清明,不受煞气影响之后,才定睛看着突兀地出现在场上,单手捏散她剑气的男子,“敢问阁下是?” 男子抬眼,慢慢说了三个字:“苏语迟。” 一木 三仞长,三仞宽的静室内,江桐叶端坐于正中央,双腿盘起成莲花座,十指在丹田前方相抵在一起,双眼紧紧阖在一起,扩散在身遭的神识回收到体内,静静地注视着体内的情况。 “筑基丹的组成主要是太初果、白涛水和玄云珠,其中太初果起的是固魂的作用,白涛水提供足够的灵气,玄云珠则是凝神的用处。既然知道筑基丹的用处,那么又何必拘泥于区区一枚筑基丹呢?”江桐叶还清楚地记得前几日时候,柳望舒与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何等的神采飞扬,“你还有一枚太初果,固魂方面便不是问题,至于灵气,何不用聚灵阵代替白涛水?” “白涛水能够提供的是瞬时间的大量灵气爆发,聚灵阵不能达成足够的效果。”一水天宫平日里的课程必然包括了对筑基的讲解,对于其中必须的筑基丹的效用也是解释的颇为清楚,故而江桐叶能够直指出其中的难点所在。 “这确实是个问题。”柳望舒点头,她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筑基的过程,当然知道在这个过程汹涌爆发的灵气对破关是有多大的用处,这可比聚灵阵带来的舒缓灵气有用多了,“将三个聚灵阵布成三连阵呢?” 江桐叶闻言不由一愣,三连阵之说在修真界中早有流传,是将三个阵法按照三才阵的天、地、人三位阵眼排放,以三才阵为基础,将三种阵法串联在一起,阵法大家都能轻松布出来,但对与未曾专心于阵法的修士而言,还是因为近几十年有一位宗师级的阵法大师将布阵的关键公布出来,才能够做到的。如果是三种不同的阵法布成的三连阵,如果属性相辅相成,那么其威力都将翻上一番,而若是三个完全相同的阵法,就能够达成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三个聚灵阵布成三连阵的话…… “还是略有不足……”江桐叶无奈,若她还是单木灵根,那么用三连阵来布置的聚灵阵,确实能为筑基提供足够的灵气,但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她现在可是木火双属性啊…… 江桐叶话一出口,柳望舒便即刻明白了其中的缺失,但她略加一思索,又开口说道:“既然三连阵不够用,我们试试五连阵吧!”其中的想法倒是简单,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嘛,但五连阵比起三连阵又岂是只多了两个阵法那么简单。 虽然知道布五连阵个中的难度,但思及时间的缘故,江桐叶倒也当机立断,十日的惩罚期限一满,便与柳望舒一同来到地火炉的另一道灵气充裕的支脉,那里开辟出了无数见大小不一的静室,以供一水天宫的修士闭关修炼所用。花了几枚灵珠之后,二人便在三仞见方的静室中布置起五连阵的聚灵阵起来。三连阵是以三才阵为基础,意为天、地、人,而五连阵便是以五行阵为基础,正好应和着天地五行。刚开始动手布阵的时候,也不知这二人毁了多少布阵的材料,不是阵眼没有应和五行位置,就是阵线承受不住勾连起数个阵法的汹涌灵气而崩断,还有几次好不容易四个聚灵阵已连接在一次,却在最后一个时候功亏一篑。但也亏得一水天宫教授的布阵知识扎实,如何定阵眼,如何牵阵线,如何勾灵气,理论知识充分的情况下,多失败了几次积累了许多实践经验,总算也开始得心应手起来,最终在开始尝试的三天后,成功在静室中布下了全部由聚灵阵组成的五连阵,现在江桐叶正坐在五连阵的最中心位置,感受着连绵不绝的浓郁灵气,凝神静气,准备筑基。 阖上双眼并非是为了不见万物,只是需要更好地瞧见体内的情况才如此,毕竟以江桐叶现在的修为,还做不到完全用神识来内视,还是需要双眼来辅助呢。 聚灵阵汇聚而来的灵气经由经脉来到体内之后,分作不同属性,与灵根不相合的再跑出体外消散掉,与灵根相同的则化作翡翠二色的清气在经脉中游走起来,顺着被玉色包裹的经脉,途经象牙色的骨骼,从各处汇聚到五脏之所,再通过五脏运转的小周天,一点点汇聚到丹田之中。 这是一处荒芜的景象,就像黄沙笼罩的沙漠一样毫无生机,粗砂粒的地上空无一物,其上同样被荒芜笼罩的空中也是毫无生气,只出了一朱、一翠的两个气旋在静静地旋转着。这就是炼气期修士的丹田,较之凡人不过是多了灵气气旋罢了,本质上还未脱出凡人的境界,只有将气旋化作能坚实扎在丹田中的基础的时候,才算堪堪踏上正式修行的道路,也就是常说的筑基期了。这也是为何在现世,五行灵根比单属性灵根修行更艰难的原因之一,毕竟单属性灵根只需要使一种灵气扎根丹田,但五行灵根,可就是五倍的难度啊,现在可不比太古时候的灵气浓郁了,连两种、三种灵气扎根都略有困难,更何况五行呢? 江桐叶沉吟了片刻,还是打算先从翠色的气旋先下手,毕竟她修行这么多年,都是以木灵根修炼的,较之火属性可是更熟悉了三分。神识化刀,其外裹着还未进入丹田的灵气,一刀就从丹田中的翠色气旋中撕咬下了一大口。趁着灵气还没涣散,立马用新来的灵气将之包裹起来,并不断缩小着大小。江桐叶想的很清楚,要让木灵气在丹田中扎根,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树啊!她现在在做的,就是先从本源灵气中取一部分,将之压缩成一颗“种子”,种进荒芜的丹田中,再用剩余的灵气化作树木生长的阳光、雨露、风霜,用尽一切手段,让这枚“种子”能够在丹田中生根,发芽,这时候,也就是她筑基成功一半的时候了,只要再将火属性的气旋也用类似的方法,使之扎根丹田,那么就是真正的成功了。 一塘 当江桐叶在静室中闭关筑基的时候,越过群山,建在一处湖泊旁的一处院落内,有一个身量矮小的幼女,一手执着一卷书,一手轻巧的翻着细腻的纸张,一双明亮的双眸紧盯着上面的一个个蝇头小楷,虽然偶尔还会不时咳嗽两下,却是仍旧沉浸在书籍之中。 这个小女孩正是江桐叶受秦太守所托,带回了一水天宫,现在才堪堪稳住魂魄,故而还颇有些虚弱的秦若拙。她原是由秦太守启蒙的,后又蒙进士教导,又加之天性聪敏,所以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读完了四书,现在她拿在手中看的,正是五经中的《尚书》,之前虽也学了一些,但在凡间流传的曾因失火并战乱而流失了泰半,反倒是在修真界的儒修手中保存着完整的卷集,一水天宫中也复刻了几份存着,秦若拙现在看的就是其中之一。 当她正沉浸在书籍中的时候,几声轻叩门扉的声音想起,秦若拙下意识地抬头,却不见有人进来,这时候她才意识过来,现在她已经不是在自己家了,这里可没有人开门打帘子啊。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慢慢地站起身来,自两日前,她一时不慎,起身太快导致昏倒之后,她再也不敢向之前那样大胆活动了,做什么事都是小心再小心。 身材偏瘦,身量却不矮的女孩袅娜地走到门口,轻轻向外推开了门,金色的阳光正对着映照而来,秦若拙微微眯了眯眼睛,再睁开自己细看的时候,就见一个挺拔的高大身影站在他面前,这是一个表情冷漠,眼带不屑的青年男子。 秦若拙不知这人与江桐叶关系如何,所以只是福了福身,轻声轻气地开口:“江姐姐有事出去了,不知阁下何人,若是有话,待江姐姐回来后,小女自会代为转告。” 男子对这些话不过置若罔闻,将高昂着的头微微低下了一点,语气中尽是冷漠,“我找的是你。” “阁下来此究竟所为何事?”秦若拙本就聪敏,再加上现在又流离失所,寄人篱下,更是添上了几分心思敏感细腻,这男子一开口,她就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所以说起话来也稍加不客气起来。 “取你性命。”男子莫不在乎地说着残忍的话,想来他处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折在他手上的少女的柔软颈项,断在他剑下的少年魂魄不知几许,眼前不过又是一个任务目标而已,即使再美丽,在他眼中都与尸体无异,而谁会对一具尸体起怜悯之心呢? 闻言,秦若拙一惊,惨白了一张小脸,不由后退了半步,但就退了半步之后,又挺直了背,向前迈了一步,她已经将死一次了,又有何惧?便壮着胆子反问道: “敢问阁下,小女可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未曾。” “小女可是害了人性命?” “未曾。” “那么就是小女做了违背律法之事了?” “也未曾。” “那敢问阁下,你又有何理由取我性命?”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之后,秦若拙的语调也提高了一些,她自是行的端,坐的正,一如她父亲曾经教导过的,做人需要上无愧天地,下不违律法,再忠于自己的心行事即可。所以,她又何必惧怕眼前这个看似威武,却连一个有自主思想的健全的人都算不上的男子呢? “何必诡辩?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你取刍狗的性命,会解释吗?”看似还是和方才一样无情,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听出他的动摇。他从来只是视凡人如蝼蚁,而每次他动手前所见的不过都是张皇失措的景象,倒也加强了他心中的认识,但今日偶尔见了一个不惧他的,他似乎也说不出充分的理由来解释,却是第一次开始对门派交给他的这个任务有了不解。 “诡辩?”秦若拙轻咳了两声,方才的激昂到底还是让她感觉胸口发闷,眼前发黑,但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啊,她强忍着不适,继续开口:“诡辩的是你吧?连这句话的意思都没弄清楚,竟还奉为信条,简直可笑之极。”她自己读书时候,当然也曾有过不求甚解的时候,却像这男子这样的,但是从未有过。 男子哑然,他天分本就不好,全部时间用来修炼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与此相对的,便是在其他方面的缺失,连修行上的三百六十旁门都只涉猎了其中一点点,更遑论看似毫无用处的百家学术了。男子虽还冷着一张脸,依旧一副肃杀的模样,但他自己清楚,此刻他必杀的信念已经散了,如此情况,手中的剑还怎么会锋利? 但是,对付这个小丫头还是够了! 男子明白,他现在还能继续保持一定速度增长的修为,全赖于完成这种他人不愿做的阴暗任务后,门派赏下的各种丹药,如果没有了这些丹药,或许他的修行路就要中断于此了,比起这个,一个有些出奇的小女孩便不值一提了。 思及此处,男子将有些动摇的心暂且搁在一旁,祭起浸润着无数鲜血的长剑,森冷的刀背上倒影出秦若拙失措的苍白神色,刀锋一转,就要对着秦若拙柔弱的颈项斩去—— 明明是削铁如泥的剑锋,却在斩下的途中被一颗细长而袅娜,亭亭玉立着的荷花挡住了,男子一惊,环视周遭,方才还是青山绿水畔的秀丽景象,现在却变成了另外一幅美丽画面。他的脚下是翠色的清澈水面,脚上还能感觉到一种澄澈的清凉之感,此刻他多站的位置,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池塘,池塘中种植着铺天盖地的荷花,或迎风摇曳,或含露垂首,俱是风姿绰约,但都有一个相同之处,每一朵荷花下,都生长了不可数的荷叶,翠绿,浅绿,嫩绿之色,无处不是,无处不有,这就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