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无疆》 【第049章】 疑问 农民起义这种事,历来每一次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画,叫黄昊看来倒也有其必要的周期因素在内。 若叫黄昊以周期论来总结的话,农民起义的内外因素在他看来不外三大原因:天灾、土地兼并和人祸! 没错,在老黄看来就是天灾、土地兼并和人祸! 就华夏历史上的历次农民起义而言,每一次的农民起义其实都是专制朝廷和民间社会矛盾的集中反映。后世的历史学者秦晖教授(已故于2016)曾经把秦以后农民起义的原因除土地兼并之外的因素,归纳为更为详尽的六个方面分别是:官府滥用民力,横征暴敛(暴政)、官府实行严厉的经济垄断,比如盐铁茶叶专卖、海禁等政策(垄断)、官府进行严厉的户口控制,一种是百姓想要迁徙却被限制,另一种是百姓不想迁徙却被官府强行迁徙到偏远地区去垦荒(流徙)、官府吏治腐败,法外敲诈(贪腐)、官府和民间对宗教组织资源的争夺而引发的社会冲突(宗教信仰)、天灾与外患等非社会因素(天灾人祸) 只是,秦晖教授的归类虽然将原因归类得更为详尽,但这六个主要因素实际还是离不开人祸二字,看看这暴政、垄断、流徙、贪腐,乃至于宗教之乱,哪一项又跟人祸没有关系? 若是不信,不如就此例数一下华夏历史上的历次起义,首先周武王的吊民伐罪就是赤裸裸的反抗暴政。秦末的陈胜吴广起义也是反暴政,然后王匡反王莽的起义是反暴政,然后黄巾起义的诱因是门阀家族的土地兼并,同样还是反暴政。 再然后,两晋、南北朝的农民起义更是此起彼伏,十有八九都是反暴政,到了隋末王薄在长白山(在今山东章丘)作《无向辽东浪死歌》起义,也是为了号召群众参加起义军,鼓动群众拒绝参加进攻高句丽,激发群众的反隋情绪,因为隋炀帝为进攻高句丽给广大人民带来了最为沉重的灾难,同样还是反暴政。 再往后,唐末的黄巢起义、宋初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和北宋末年的梁山、方腊起义,深究起来莫不都是赤果果的反暴政! 所以,对于钟相如今已经开始准备造反这事,黄昊打心底里是有些排斥的,因为在他看来,明明在他缔造的“宋道宇宙”里已经扭转了历史轨迹,避免了北宋的灭亡,也阻止了金军南下,此时的大宋虽然算不上风调雨顺,但至少也该是勉强国泰民安,并没有瞧见什么天灾人祸的迹象,怎么那帮人他们还是要计划着造反呢? 黄昊仔细回忆了一下,倒也记得历史上记载,北宋末时钟相此人在家乡鼎州一带利用“摩尼”教搞宗教活动组织群众入乡社,所谓乡社也就是农民交钱粮入社后,社内实行互助共济。 此外,钟相还宣称:“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 因此,钟相以此深受群众拥护,被称为“老爷”或“天大圣”,周围数百里的贫苦农民加入乡社的不计其数,如此二十余年,其影响扩大到洞庭湖周围各县。 靖康二年(1127)初,钟相组织民兵三百人,命长子钟子昂率领北上“勤王”。这支队伍未与金兵接触,就被刚即位的宋高宗赵构命令遣返,钟相便以这支队伍为基础筹划起义。金兵渡江南犯,所过残破,官兵和溃兵到处烧杀抢掠,南宋统治者横征暴敛,“政烦赋重”,南方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在江西、福建、荆湖各路先后爆发了农民起义。 到了建炎四年(1130)二月,钟相才在金人屠潭州(今湖南长沙)、孔彦舟军队犯澧州(今湖南澧县)、鼎州危急的情况下,率众起义,号召百姓加入义军保卫家乡。 而如今,在“宋道宇宙”的时空里,钟相搞没搞摩尼教暂且不闻,但是因为没有了靖康之难,他也就应该没机会组织什么勤王的民兵,再然后也没有金兵南下,官兵和溃兵扰民之事,也就没了水深火热。 那么,怎么这个时候,他却是莫名其妙的筹划起了造反来呢? 对于这个问题,黄老汉明显是一问三不知,看样子能等改天杨老爹这个已经坐了第四把交椅的大头目转回,才好问个究竟了。 随后,黄昊便也忙叫满脸茫然的杨三娘去把杨母和杨轩二人给叫了来,让黄老汉亲口将杨老爹的去向说与二人知道,随后又让杨轩把锤子兄弟俩也给叫来,三人便也商量起了铁坊的新订单事宜。 至于黄老汉,吃饱喝足歇够了之后,干的第一件正事,便是打着小跑去到了自家的地头,然后又打着小跑冲回了家里,对着正与杨轩和锤子兄弟三人商量制造计划的黄昊发了飙。 “逆子!谁让你搁咱家的地里种油菜的?”黄老汉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状似蚯蚓,险些要被气疯的模样叫黄昊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倒是马上怼了回去:“你不在家,我一个能种得了稻子?” 这话顿时叫黄老汉哑了口,半响也才喃喃道:“唉!今春怕是种不得稻了,少了几十贯钱的进项!” 听得这话,想来黄老汉还不知道铁坊如今的进项如何,黄昊正要嗤笑他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去年的秋粮可是收到一千多文一石难道钟相他们计划着要造反,是跟这事有关? 带着疑问,黄昊倒是把黄老汉又轰去了田里,便也转身来与杨轩和锤子兄弟商量道:“方才商议的事情,你们几人怎么看?” 三人互相瞧了一眼,还是大锤主动开口道:“黄大,如今铁坊里造得最快最多的乃是枪头,胡师傅带着杨十六他们一天能造二十五、六个,估计再有大半月就能把订单完成,到时再另造来卖钱也是不差,便是朴刀也造得不慢,一天十六七把没问题,只是掉刀、破阵刀就费了功夫,如今一天平均下来都造不出五、六把,那还有闲暇多造?此外,枪矛和朴刀倒也好卖,只是掉刀和破阵刀这等战阵兵器,却是不知能卖给谁,谁又会买?” 黄昊方才把他们叫来,倒也没说是要为钟相打造订单,只是问了在如今的工作效率之下,铁坊还能不能挤出余力来加大产量,结果杨大锤的答有些不太乐观。 哪怕不听他说话,黄昊也是知道如今铁坊的具体产量,由于杨晋勇的订单之中,枪头和朴刀都属于低技术范畴的产品,如今的产量倒也不错,至于掉刀和破阵刀,因为技术含量确实要高一些,工序也更复杂,所以产量都不是很高,每个班组平均下来每天都还不能完成一件,工作进度也难提得上来。 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光是完成订单都是有难度的,也就别说还搞些私活拿去卖给钟相了。 对于这个问题,黄昊想来想去,倒也想出一个办法来,那就是给产品分级。 旋即黄昊也就领着三人去到了铁坊库房,对之前的产品做了一个筛选,将一些品相特别好的给拿了出来作为特等品,又把余下的按照一等品和二等品进行了归类,然后也就把杨义给寻了过来,将三个等级的产品分门别类的各自标示后,然后让他拿上样品再去复州走上一遭,设法与杨都监好好说说。 当然了,措辞自然是兵器打造全靠师傅的手艺和老天爷帮忙,全都打制成精品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希望双方能商量出一个章程,然后将三个等级的产品做一个合理的搭配,比如说两百把朴刀的订单里,允许二等品占一百五,一等品占四十,最后十把全给特等品。 对于黄昊提出的这事,杨义也是有些发蒙,不由问道:“黄大,这好好的为什么咱们要自己主动去提这事儿,若是不提,到时将刀一股脑的交了货,想来他们也不会分什么一等、二等吧?” 黄昊忙也道:“叔叔这话不妥,先不说咱们杨记的铁货要顾及一个名声,但说将这些军品分了等级,其实对咱们来说是有大好处的。就比如说,因为咱们用的不是百炼钢而是高炉钢,钢质比起一般铁匠铺要好上太多,打制出的兵器既省了成本又提高了品质,自然要跟一般铁匠铺出产的铁货做个区分。然后,如果咱们铁坊最次的二等品拿出去,性价比都要比一般铁匠铺的要高很多,那么咱们的一等品和特等品是不是就能卖一个更高的价钱,多赚一些利钱和银两啊?” 杨义自然不笨,一听这话当即眼前一亮,忙道:“不错!某却是怎么没想到此点,这趟复州某的确该走上一遭!” 黄昊想想,继续交代道:“不过,叔叔去了复州后,一定记得要好生去与杨都监说这打制精品当真要看老天爷脸色,打上十件未必就能出得了两件,所以特等和一等品相对来说数量提不起来,若是杨都监想要多拿一些特等或者一等品,那么交货的日期至少得延上延,这价钱怕也得稍稍涨上一点。” 杨义虽然不明白黄昊这么干的用意如何,但想想若是杨都监果如当真全要精品或者一等品的话,提出这等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忙也满口答应下来。 【第050章】 创新 实际上杨家村铁坊出品的铁货,便是二等品的质量也都要比如今荆湖路上市面里的铁货要好的多。 由于湘湖和荆湖地区的铁矿普遍含硫较高,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是以百炼法来进行深加工,因此不论产量和品质,都比不上北方高磷铁。加上两湖地区历来又是粮仓赋税之地,少受了兵灾侵扰,朝廷也没有重兵或者军工驻扎当地,所以在冶金这一块上投入也不大,自然也就少了技术积累,不如北方兵祸连连,被战事倒逼着军事科技的进步。 总之,杨义带着样品去到了复州之后,将来意与那杨都监一说,顿时引来了杨都监的好感,加上铁坊出产的这批刀具的确都是做工精良,倒也同意了铁坊这边的要求,加钱什么的肯定不可能,要知道当初杨晋勇是可是一股脑的给出了三万斤的铁料实物和十万斤铁引作价,所以他只能答应可以多宽延些时日。 得了如此消息,黄昊便也放下心来,直让铁坊调整了生产顺序,把人力更多调剂到掉刀和破阵刀组,理由当然是为了赶工期赶进度,然后自然而然因为赶工的原因,质量便会有所参差,那时也才好让黄昊从中上下其手,搞些事情。 此外,黄昊也不可能真让黄老汉在家种田,于是与老族长好生商议之后,也在铁坊给黄老汉寻了个木匠差事,一个月三贯的工钱。对此黄老汉倒也表现得很满意,黄昊这段时间也是把自家便宜老爹的性子给摸了出来,虽然他性子有点野,但还是很顾家,这次脱难后原本杨老爹把他唤去共襄大事,他却是念着家中的黄昊母子还有那十几亩田,这才没有留下。 然后,然后就是百无聊赖的日子,黄昊每日里轨迹就是家和铁坊,明面他是铁坊管事,负责高炉炼钢的一切事情,但实际上也跟着学徒们一起轮大锤学打铁,而且私下里还时常抓着同为管事的大锤和杨轩搞私活,不过看在铁坊的常量日渐提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杨义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由着黄昊他们了。 这所谓有事则日常,无事则日短,反正黄昊带着众人一门心思的搞生产,倒也不去管外事如何,因此转眼便到了清明。借着清明当日要放假祭祖的机会,黄昊与几位师傅和学徒们都放了假,然后领着杨普、杨义、杨轩还有锤子兄弟和黄老汉一杆人查了一遍库房,经过简单的统计,便也算出如今铁坊已经造出朴刀两百三十件、掉刀一百七十五件、破阵刀一百九十件、枪头整整八百个。 也就是说,除了掉刀和破阵刀还有各十几件的缺额,其他两项都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待得杨义确定了数值,正要往账本上记下什么的时候,黄昊却是伸手一拦,道:“叔叔慢来!有件事,侄儿今日要提上一提!” 杨义忙也搁下笔墨,让黄昊只管来提,黄昊便也道:“近几日叔叔核算账目,咱们这打造军器的营生究竟比之民用铁货而言,到底赚是不赚?” 杨义答道:“目前只是赚得铁料,倒换成钱还需费些功夫。” 黄昊又问:“这打造兵器的营生,却不知叔叔想不想长久的做下去?” 杨义一想,倒也动了心思,道:“虽说官家的生意不太好做,不过就眼下来看,咱家铁坊也得利不少,若是能长久的做下去,自然是不差的。” 黄昊便也道:“那么,接下来就有几件大事要商量着办了。第一、过两日等订单做齐了,还是叔叔亲自走一趟复州送货,再去跟杨都监讨一个许可,许咱们铁坊继续打造这些兵器,已备复州兵马所需。这毕竟军用的器械,早晚也会有缺失损耗之时,许得我们慢慢打造,他要用时也不必抓了两眼瞎。” 杨义一听,倒也觉得这个说法不错,忙也允诺下来,然后黄昊又道:“这第二嘛,就是得老族长出马,去寻咱们在华容县里的靠山,那大押司杨忠。” 老族长不解问道:“寻他作甚?” 黄昊笑道:“寻他来问,这华容县的乡勇和厢军,要不要置换兵器,总不能以后咱家铁坊,就给复州一家打造兵器吧?” 然后看向黄老汉道:“再说如今我爹也回来了,凭他的手艺,什么盾甲、连枷都不在话下,日后咱们不妨也一并造出来贩售,总得找到买家才是!” 杨普听来倒也点头认可,道:“不错!这事老夫应下,转头就去寻他商议。” 然后黄昊看看黄老汉,暗暗与他点了点头后,又道:“至于第三件事,便要咱们好好商议一下。这民用的铁货本小利小,赚的不过是汗水钱儿,而军用的器械本大利大,可私贩军械又是重罪,除了卖给官家之外,也没什么好的销路,所以……” “未必没有好销路!”早得了暗示的黄老汉,恰到好处的打断了黄昊,道:“老汉倒也认识一些湖上的水客,想来应该用得上咱们打造的兵器,就只看咱们敢卖不敢卖了!” 杨义和杨普也不是蠢人,当然知道黄老汉口中的“水客”大概是什么人,所以听了之后都面露忧虑,杨普忙抚须道:“贩与他们,事发如何?” 黄老汉笑道:“到时铁货上不打铭记、形制上也做点变化,怎怕事发?” 听得这话,杨义和杨普将黄昊父子上下左右来看,然后对望一眼便也互相肯定,杨义忙也问道:“黄大,可是你父子已经早就寻好了销路?” 见杨义问得这般直白,黄昊自然也就不便再是期满,于是道:“叔叔猜得不错,我父近日得了一笔订单,价值二百两银钱,如今就看叔叔的意思,到底做是不做了!” 听得黄昊这般来说,二人也不惊讶,又对视一眼后,杨普便也问:“要的什么铁货?” “朴刀、枪矛!”黄昊自然听出杨普的语气松动,小心道:“咱家的枪头,与官家卖不起价,与他们倒是能算一贯钱一个。” 如今铁坊打造的枪头,以三斤熟铁夹两斤钢锻打,出厂成本价也就在三百文上下,如果装上用桐油处理过的硬木杆,一杆枪的成本要不了五百文钱。可如果说光是一个枪头就能卖出一贯(此时一贯为七百五十文)的话,这生意可就赚大了,当即杨普也就稍微思考了一下,便也拍了板决定要做这笔生意。 毕竟这铁坊还是杨家村里占了大头,总帐也是杨义在管,见得说服了杨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也不说具体事物的安排,便说清明过了之后,黄昊也终于松脱了手脚,看着已经攒下的十多条枪管和一大堆凭着制出各种零件,也就想着是时候再搞下技术创新了。 首先,最近这一个多月时间,黄昊就没把心思放在改进弹药的方面,因为不管是雷汞还是发令纸,要攀爬的科技树对他而言实在太杂了。 先说雷汞,要制备它首先就得制备出纯度答道一定程度的汞(水银)和硝酸,然后二者进行配比后作用,进而生成硝酸汞,然后硝酸汞再与乙醇作用,可制得灰雷汞。 最后,当在反应过程中加入少量的盐酸和铜时,制得的雷汞为白雷汞,可以加入油、脂肪或石蜡使雷酸汞钝化。 怎么样,复杂不复杂? 那么肯定有人会说,发令纸应该就简单了!不错发令纸是简单,它只是需要硫磺、雄黄和纯硝就可以,但要求三者的纯度一定要高,而且击发的稳定性也并不能够保证,所以黄昊干脆先不去爬这条科技树,而是在改进枪械型号上多下点功夫。 所以,他如今想要搞的新信号,在后世倒也算是老型号,那就是温切斯特s1897散弹枪,军玩界俗称的第一代五连发。 没错,温切斯特s1897散弹枪诞生于后世的1897年,是一款形制比较简单的近战输出武器,全枪仅有八十一个零部件,设计图纸早就在网上公开并且流传多年,而后世一些小型的黑加工厂和窝点也大多以试制这种俗称为“喷子”的军火起家。 对了,当年红雷哥就是靠着一把土制的五连发把逼格装得突破了天际! 此外,除了温切斯特s1897,黄昊也在研究另外一种也是适用于大型子弹的枪械,那就是传统的双管猎枪,形制比温切斯特s1897还要简单,零部件也更少,只有三十几个,而且也更适于与如今黄昊所掌握的燧发科技,所以接下来黄昊要做的,就是试制这两种枪械,争取把自己的武力值再堆高一些。 当然小猎隼这款枪也不能废了,就眼下来看三、五十步的射击距离虽然还干不过军队的弓弩,但拿来跟水匪开战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过,若是指望达到什么震撼性的效果,只怕是不可能了。到了如今黄昊也才知道,如今大宋的百姓早就从说书人的口中知道了雷神火炮和雷火手炮的存在,也都知道这玩意是道家的法器,是宋军对抗金军的利器。 例如当初黄老汉他们去打劫黄家商船时,就不惧船上的护卫使雷火手炮。 【第051章】 青训营 然而,哪怕黄昊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撸起袖子亲自下场打铁,把锻造的技能熟练度又堆高了不少,试制温切斯特s1987和双管猎枪的成功率还是不高。 最终,黄昊勉强从五套零件里面,也就各自凑出了一套合格的配件,分别组装出了一把温切斯特和一把双管猎枪。 由于螺旋弹簧此时还真没有办法弄出来,所以被黄昊定名为乾道六年二型,别名五连发的温切斯特取消了原本的上弹机构,换成了以簧片作为动力的匣式弹仓,依旧装弹五发,然后借用了泵动机构并改造了击发环节,使之可以由燧石结构击发。 实际上回头来看,黄昊搞出的二型弹夹式五连发比起一型转轮式的六连发并没有先进多少,二者相较起来唯一可以拿来当做优势的环节,也不过是二型的弹夹更换起来速度更快,弹壳在击发后换弹时就会被手动退出,不像一型的转轮在打完后还需要拆下弹轮用小起子把弹壳一枚枚的从转轮里撬出来。 然而,仅此一点点进步,也是不小的进步! 至于双管猎枪,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款被定为三型的枪由于没有底火,依旧还是燧石击发,使用步骤比起前面的两个型号要简单少许,但火力的持续能力要弱上许多。使用时,需要手动将子弹塞入枪管,并且用拨片划开底部的蜡纸露出引火药,以燧石擦火击发后,又还需要用拨片把弹壳给撬出来,再装进新的子弹。 对了,子弹方面,除了用铅制造的一型独头弹外,黄昊也让小锤搞出了大约两个毫米直径的铁砂,并以此做成了散弹,定装为二号弹,还有用铜制出带尾翼的铜头弹,定装为三号弹。 最终黄昊用光了杨老爹留下的弹簧钢,也就做出了四把一型、一把二型、一把三型,一共六把枪,还有总计一千多发的子弹。 哪知道也就在黄昊自认为终于有了点自保的依仗之时,华容县里却是传出了消息,说是整个华容县所辖要行什么“青役法”了。 “青役法”的事儿,黄昊恍惚记得去年的时候隐约听人说过,倒也知道这法的要点是效仿后世的预备役制度,让百姓民人在农闲时节入营作训,一旦遇到战时或捕盗自守时,乡勇民兵可堪一用。 所以对此倒也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毕竟黄老汉之前遭难的时候,不就是被征发到十里河去修的青训营地。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时候,很快也就在三月底的时候,县里便有拦头来村里发了票,整个杨家村须得在立夏之后出一百一十五个人入青训营地受训,并且核算下来,整个杨氏三族要出的人达到了六十五个,其余村中外姓也有整整五十个名额,然后再细分下来一算,别人家暂且不说,老黄家里仅有的两个男丁则是一个都没跑儿,全都要入营受训。 黄老汉算算年龄也才三十七,在官府的户册还算壮年,合该入营倒也没什么争议,只是黄昊如今也才十七岁,还算不的成丁(宋太祖时立法曰男夫二十为丁,六十为老),本不该入什么青训营才是。 带着疑问,黄老汉亲自走了一趟华容县,使了几两纹银好好打听了一番也才知道,勾画名册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已经坐了县中第二把交椅的押司董昌,至于他到底在其中有没有徇私,这个也就不得而知了。 算算时间,如果鼎州的钟相在立夏之前没有起义并且打到华容县来,那么他这个入营的事情也是跑不掉的。所以在得知了其中的门道之后,黄昊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傻子,而且既然是董昌勾的花名册,那么去求大押司杨忠显然也肯定是没有什么卵用的。 黄昊干脆乘着还有些时间,便去寻了杨普、杨义父子,直接开门见山道:“老族长,今次入营一事,怕是该有些准备才是。” 杨普道:“此时老夫倒也四处打听了一下,各村出的人大致也都不差,都是三丁抽一,想来该也不是专门冲着咱们杨家村使什么手段,至于准备……倒也不知黄大你有些什么想法?” 黄昊忙道:“倒也简单,乘着杨家叔叔这次去复州交付尾货,便问杨都司要几个教头过来。之前他答应给十户匠人入铁坊,实际才给了四户,如今寻他要上几个教头,想他该也不会拒绝。要来了教头之后,先将咱们村里的后生好好操练一番,免得入了青训营后吃亏。” 杨普父子一想,当即都是答应下来,虽然这青训营对他们来说是个新事物,不过其中的情形想来也就跟操练乡勇、义勇差不了多少,既然其中有了董昌手脚,早作准备也是应该的。 黄昊又道:“此外,那董昌专门给我家父子都下了票,说是没有用心只怕鬼都不信,因此我自然需要弄些法子自保,所以准备带上舅哥杨轩和大锤、小锤兄弟,这就还需要老族长从中调剂” 杨普更是道:“去一趟复州来回至少五日,不如老夫派人跟老十三说一声,让他明日便歇了脚驿的差事,来与你们做教习。对了,听说老十三家的哥儿拳脚功夫也是不错,干脆叫他也随你们一道入营,贴身护着便是了。” 黄昊听了,忙也答应下来,他倒是知道杨家的十三叔杨虎原先据说是在华容县里干过都头,后来因为恶了上官,因此被发配去了古楼寨的脚驿(驿站的一种,因为南方缺马,所以一些驿站用步行来传递邮件)做了站长。 至于杨虎的儿子,黄昊也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叫什么都不是很清楚,更别说他拳脚功夫到底如何的事情了,也就权且答应了下来。 随后黄昊又跟杨普父子商量了一下铁坊学徒的服役问题,这次入营杨氏族人的数目虽然可以调剂,可铁坊中不少外姓也是被下了票的,为了不影响铁坊的生产效率,这就需要族中另外安排人去顶替。 可杨家村毕竟也就是个五、六百人规模的小型村落,一次性的就要出丁一百一十五人,压力不可谓不大。最后还是老族长和杨义商量了半天,这才敲定了一个大致的名单,决定出成丁八十,青丁三十五,其中杨氏族人八十五,外姓减少为三十。 却说等了两天,待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那杨虎也才领着他儿子杨汉邦回了杨家村,就在村上的晒谷场把选定的成丁、青丁集合起来,传授起了武艺。 杨虎年纪也不过刚四十的样子,形象倒也浓眉大眼,肥头大耳,更挺着一个老大的将军肚儿,腰上硬勒着一条镶着铜质甲片的武功带,硬是把腰身勒成了两节肥香肠样儿,让晒谷场上一摆造型,还真有当年洪金宝的范儿。 至于他儿子杨汉邦,倒已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浓眉大眼,方头阔口,一双臂膊居然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使的兵器更是一对造型骇人的铁锏,单只的重量据说就有四十二斤,如今也在驿站里吃着份俸禄,憋着劲儿要去考武举。 只是,由于之前的“二帝北狩”(赵佶、赵桓鱼台被虏)、“乾道征北”(也就是黄杰伐金),朝廷的武举已经停了两期,至于何时能够恢复至今瞧起来还是遥遥无期。 由于发来的传票(没错,就叫传票)写明,入青训营的时间是立夏之后,为期一个月,期间分为上中下三旬,每间隔一旬可回家三日,算算今年立夏是在三月二十九,如今时间倒也还多,所以杨虎倒也没急着赶鸭子上架,来了之后便也简单传授了一套太祖长拳和一套太祖长棍作为打底,然后又让杨汉邦传授了一套耍弄石锁打熬气力的方法,用了个五天时间便大致对付了过去。 黄昊为了防止入了青训营后被人整死,倒也是用心的学了,更给自己加了些科目,比如说慢跑,仰卧起坐和俯卧撑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半年他都在铁坊干活的缘故,体能居然一点都不差,随随便便也能糊弄个十里地的慢跑,一百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而且对于入青训营这事,黄昊心里也是憋着个想法,他知道所谓的人生四大铁分别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同过窗和一起分过脏,如今眼瞧着钟相领着自己的便宜老丈人正在鼎州筹划着玩“造反大业”,而且从剧情的走向来看自己也绝难幸免,肯定是要被牵扯进去,那么自然要早早做点准备了。 就如今而言,铁坊可以说是达成了第一步的物资准备,而青训营说不定就是第二步的人才准备,所以黄昊哪怕明知道这次董昌画了他家父子二人一通入营是存了心思,他一定要入!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五,华容县里的拦头再次走了一趟杨家村,把开赴青训营的日子顶在了四月初一,并且再一次核对了成丁和青丁的人数、名字等信息,这才吃饱喝足揣着银钱慢悠悠的回了县衙。 而黄昊也用许久都不曾发动的“与此同时”瞧见,那拦头回去向董昌汇报了杨家村的入营名单后,听得黄昊父子都在名单上没跑儿时,董昌那厮连连说了三声好。 ****** 抱歉了,前两天不舒服,休息了一下! 【第052章】 入营 乾道六年四月初一的大早,鸡都还没叫,黄母和杨三娘也就起了身,为父子俩操持起了早饭。 对于这青训营,杨家村的人倒是大致打问了清楚,也就跟往日组织乡民做些修葺城池和协防护卫的劳役差不太多,再说十里河的青训营地更是黄老汉亲自参与建设,也就早早知道那处营地与华容县里厢军的营房并无什么差别。 只是,随着各路消息不断汇总,也才知道如今这青训营要做的事比以往可就大大不同了。往日官府的劳役,一来可以折成银钱,只要交钱就可以免除,这钱也叫“免役钱”;二来也可以使钱请人顶替,也叫做“助役钱”,实在推脱不得也能使钱走了门路,寻些轻便不累的活儿来干。 可如今是朝廷颁布施行了什么“青役法”,这法就规定了青壮皆要义务为国朝服军役,既不要“免役钱”,也不要“助役钱”,只要年满十六至四十五的男丁,每年农闲时抽出两月入义勇(青训)营操练,朝廷会发给钱粮补助。 如此,既然官府方面有法可依,百姓民人自然也就无法可遁,只是按照官府自己的文书条例,如今在江南和荆湖两路行用的“青役法”乃是“试行”,而“试行”时的抽丁并非如法例中要求的那般是“全丁”,而是“三丁抽一”,并且也强调了试行阶段要区分青壮丁,并以壮丁优先的原则。 所以,如杨家村这般全村抽丁一百一十五人倒也合法,可把黄家父子都征丁入营,自然也就有猫腻在里面了。 对此,黄昊也不发憷,他赶在今日之前,领着大舅哥杨轩加班做了六把短管的双管猎枪出来,分给了这次将要陪着他入营的几个杨家后生,然后又将一把五连发的用法郑重教给了黄老汉,最后他跟杨轩还有锤子兄弟又各带了一把小猎隼和十个弹轮,便也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好生看看这青训营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 莫约鸡叫三遍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黄母和杨三娘两个费了小半个时辰,倒也整治出了一份丰盛的早餐,主食是父子俩每人一大海碗的汤饼,配上以腌肉做馅煎制的油面小饼子,再配上凉拌的荠菜和凉拌皮蛋,外加每人路上吃的五个羊肉夹饼,这一顿早餐吃下来,估计管上一天也是够了。 待得父子二人吃饱喝足,各自背了藏好枪械的包袱,又在腰间挂上入营要求的朴刀,肩上扛着八尺长的木棍,一起走出家门的时候,也才见得日头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 “走咧!”村前小道上,扛着锄头都已经从地头转了一圈回来的邻人,瞧着父子二人整装出行都是纷纷点头问好,而父子俩也是一边与人招呼,一边快步往村中晒谷场行去,待到地头也才瞧见晒谷场中早就来了不少人。 不久,也就见得杨普领头,带了三个身穿公服的公人过来,打眼一望倒也瞧见领头的公人也算是个熟人,正是之前来家报信的乡勇都头戴大全,便也知道今日开拔也在那董昌的手掌之中。 不久,估摸着人该也到齐,戴大全便也吆喝一声,唤起大伙的主意,简略的将今次开拔往十里河的入营事项说了后,便也催促着众人上路,待到黄家父子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也就瞧着那戴大全低头与黄昊耳语道:“且与某借一步说话如何?” 对于这个戴大全,想想当日使钱与他,他倒是明白事理主动退回不少,所以也就让黄昊对他颇有好感。如今听他有话要说,自然配合与他,便也错开一步,随他行在路边,道一句:“戴都头有话只管道来!” 戴大全也不废话,便也开门见山道:“黄……小官人,复州杨都监托人与某带话,说你父子二人今次接被选丁入营一事,倒也不是别人从中作梗,乃是县尉谷鸿台谷大人一手操办,还请小官人留意则个。” 听得戴大全居然为杨晋勇传话,黄昊倒也暗暗有些惊讶,不过想着杨晋勇怎么说都是堂堂军州的兵马都监,他这官儿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地方武装部长,指挥起一个县属民兵连长还不够跟玩儿似的? 只是,听说在其中搞鬼的不是董昌,而是什么县尉谷鸿台,这倒是真出了黄昊的预料,不由问道:“那谷县尉何故寻我父子的晦气,戴都头可曾打听?” 戴大全却是眼眉一跳,故意低声道:“小官人,此事怕是厚利红人眼,或许与你们杨家村的铁坊有关!” “哦?这又是从何说起?”黄昊听来一愣,他还真想不出事情怎么又会和铁坊牵扯起来。 戴大全倒也不敢藏着掖着,便也道:“小官人莫非忘了,之前县尉不是在华英修了座庄子,用的就是县里周家的铁器么?” 听得戴大全这么一说,黄昊倒也想起了当初铁坊的第一单大生意,就是跟华容县里的周家杂货铺做下,事由正是那县上的县尉谷鸿台受了县令的指派,在华英修起一座什么营地,与那周东主购了不少斧锯钩钉,哪知道拿去之后不怎么好用,还耽误了工期,正巧谷县尉上门兴师问罪之时,见着周东主店里摆着我们铁坊的铁货,于是铁坊也才有了当初的开门第一笔大生意。 如今一想,黄昊倒也恍然大悟,不过却是反问:“莫非谷县尉不知,杨家铁坊的份子可是握在大押司杨忠的手里?” 这县尉的官儿,说白了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县公安局长,唐代最鼎盛时,甚至主理一县的兵法士、功户仓,及司法捕盗、审理案件、判决文书、征收赋税、割断追催,收率课调等杂务。 可到了宋代,随着士大夫文官阶层的崛起,武职官员的地位日渐衰落,县尉的权柄也不断被收缩,以至于审理案件、判决文书、征收赋税、割断追催,收率课调这些权利不断被侵占收回,分配给了什么县丞、主薄、押司手中,而县尉手中的权利,也就仅剩下了司法捕盗、维护治安、训练拱手、管制厢军等等这些。 所以,铁坊的份子可是寄在了大押司杨忠的名下,按照如今官场的规矩,这谷县尉应该不能也不敢染指才是,更别说如今的杨家村铁坊还兼着复州兵马司的官差,背后有杨晋勇做靠山,这也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对于黄昊的疑问,戴大全只能摇头表示不知,当然他一个小小的弓手都头若真是能知道,反而也有些不合理了。对此,黄昊也不深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以后,也就回到了队伍当中,跟着大部队一起顺着村道大步行走,往十里河方向行去。 行道在途,黄昊倒也暗暗计算了一番,觉得就算今次事情的背后当真是那县尉,他的胜算也是足够。如今随他一通入营的,除了老爹、杨轩、大锤和小锤兄弟这些铁打的自家人外,还有六个杨义特别安排的杨家后生,六个后生里其中五个都是铁坊的学徒,与黄昊怎么说都有半个师徒名分,忠诚方面不是问题。还有一个则是杨虎的儿子杨汉邦,这家伙一双胳膊粗得跟人大腿一样,能使一对重八十四斤的铁锏,让他来负责黄昊的安全,也算的多了一重保险。 此外,这次入营的杨家村人怎么说也有一百多人,无论如何肯定都要抱团儿,这也就等于是黄昊的另一重保险。 毕竟黄昊因为杨三娘的事儿,先后遭了吴家和那小押司董昌的恨,更是动用了堂堂军州兵马都监的关系都没能压服那吴家和董昌,这在杨家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自打杨家村的铁坊运作起来之后,先别说村人到底有没有从铁坊中得利,光是铁坊一下子便安置了村中数十后生,让许多杨氏的族人,包括外姓都从此多了一门谋生的营生手艺,这点情可定是要记下的。 事已至此,不管这青训营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黄昊都是打定主意要走上一遭的,对于这县尉谷鸿台或是押司董昌,他倒也真是不怵。 回头却说,这十里河村距离杨家村也就五十里,乡人脚力都是不错,所以杨家村的百余人莫约在早上辰时开拔,也不过走了两个多时辰,便也在近午前后便抵达了十里河。 待到进入村前的巨大营地一瞧,场面却是叫包括黄昊在内的村人们都是目瞪口呆,也就瞧得位于河岸边上的巨大营地之中,也不说营房多得如同评书里时常描述的数十里连营,光是在营门外列队准备入营的各村壮丁,便排出了至少数千的规模。 瞧着如今这阵势,黄昊也是哑然,不由逮着黄老汉问道:“爹,你之前就在这营里做活,却不知道这营地到底有多大?” 黄老汉也是被这场面给震住了,他之前还给黄昊说这什么青训营也就如乡勇集训般最多也就是几百人的规模,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俺在的时候,当真没建几座营盘,全都忙着建库房啊!” “多大规模的库房?都是什么库房?”黄昊倒也不是质疑黄老汉说谎,反倒存心打问起来。 黄老汉挠头答道:“粮仓莫约万石,还有一些蕃库却是难以计算了!” “万石的粮仓?”黄昊听来一愣,想想一个专门用来训练乡村民兵民营的营地,那用着这么大的粮仓,心中顿时就存下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也在这时,就听得营门出敲响了叮叮当当的铜锣之声,入营的吆喝声便也胡乱的响了起来。 【第053章】 上官 位于华容县外十里河村的青训营,规模其实在荆湖地区而言还算中等,不过即便如此,先期入营的总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一万。 当然,不要觉得一万人很多,其实在北宋而言,这也就不过是两个厢的编制,比起历次“收流入厢”也即是收编流民为厢军的处置而言,这根本就是毛毛雨了。 至于黄昊,却是在随营官入营的路上,瞧着一个个坟包样的旧式谷仓咂舌不已,原因不过就是这种每个差不多有着五百石容量的谷仓数目太多了,光是他目力所及也就不止二十个,而在目力之外还有连片的蕃库不知用来存放什么物资。 却也说,黄昊他们这些杨家村的青壮入营之后,一路向北慢行,走出了莫约二里的路径,一连经过了两座以栅栏相隔的营盘后,最终来到了一座营盘旗门上高挂着“右后”字样的营地当中。 进入营地一瞧,整个营盘的布局倒也简单,也就见得营盘居中是一个长宽怕是各有五百余步的沙土校场,校场正北位置上有令帐(帅帐)一座,双肩左右各有一架三尺直径鼓面的巨大战鼓,在军帐背后还有一栋木石结构的通屋,瞧起来该是军中司库和蕃库。 然后沿着校场的东西南便是规整布设的小型军帐,说是小型其实不小,瞧形制该也是二十人规模的通帐,此外在东南角和东北叫还有各有几栋茅竹搭建的房舍,瞧形制该也是茅厕,然后就别无一物了。 这华容县里的都头戴大全只是将众人送到了青训营门口,带领黄昊他们入营的乃是一个年过四旬,穿一身崭新宋军战袍的老军。只说老军领着大伙儿来到校场中站定之后,便也伸手一指西面的军帐,扬声道:“你等杨家村的青丁,只管去那面寻了军帐安置,也莫要乱了规矩,军中校帐二十人一顶,晚些时候自然有人鸣锣唤你等出来用饭。” 说完,老军便也寻着带队而来的杨家村人拿了众人入营的文书火签军票径直去了,留下一帮人大眼瞪小眼。不过还好,杨家村这次出的人也并不都是任事不懂的毛头青丁,还是有老壮带队,很快包括黄老汉在内的几个也就商议出了一个章程,领着后生们规制成了六个小队,径直占了校场西面外侧的六顶军帐,然后又按亲疏关系再次分了队伍,结成了五个满编二十人的小队,还有一个不满编的十五人队。 由于这次黄昊等人是怀里揣了家伙过来,也憋足了一口气要搞事情,所以自然挑了相熟的人成伙,并且为了防止人多眼杂更是自愿缩减五个人的名额,最终队伍的构成是黄昊、黄佐父子、杨轩、杨大锤、杨小锤、杨汉邦、杨汉山、杨汉斗、杨汉宝、杨汉蒿,以及五个外姓陈四秀、方亭、孔三儿、卢喜、何豹。 这些人当中,汉字辈的都是年轻后生,其中自然以杨虎的儿子杨汉邦战斗力最强为长,至于外姓的五人里,除了何豹一人是个黄老汉同辈的老壮之外,其余四人也都是能打的年轻后生。 因此队伍分好之后,黄父黄佐和何豹两人也就自然成为了队正和伙长,黄昊和杨汉邦则是左右小头目。 不多久,大伙莫约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儿,也就听得帐篷外面的校场里哐当哐当的响起了铜锣声,出来一瞧也就瞧得十来个火头军用江州车儿推了四只大木桶来,在校场上一字排开,边上摆着的大筐里摆着海碗和炊饼,两个军吏模样的人却是支了桌子坐在木桶旁,便来招呼众人排队画押领饭。 排队领饭倒也好理解,而这所谓画押,也就是让黄昊他们一个个上前验明正身,然后每人发一块写有名字和营号的军牌,并在军吏拿来的花名册上按上手印核实身份。 待得做完了这等例行的公事,也才让大伙儿排着队领了碗,饭食倒也不简单,四个大木桶里分别是小米蒸杂粮饭、肥肉炖咸菜、水煮荠菜和蛋花汤,每人发一只大海碗后,先打上半碗杂粮饭,然后再各自浇上一大勺的肥肉炖菜和荠菜,然后每人再发两个巴掌大、二指厚的炊饼。 只是,放完了饭问题也出来了,那就是没发筷子。 这也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此时的军营里的确是不准备筷子的,甚至就连军人吃饭用的海碗都是用完之后各自清洗收藏,伙夫们根本就不会管。 当然了,杨家村的队伍有黄老汉他们这些义勇老卒带队,自然不会吃了没有筷子的亏,也就见得打好了饭食之后,众人便也从腰间去了各自随身携带的贴身四寸小刃出来,将刀鞘一拧也就从里面去了两根削得纤细只有四寸长的竹筷来。 这自带竹筷的小刃也不是黄昊的发明创造,而是此时民间早就有的日用之物,是居家旅行人人必备之物。 只是,饭食才吃到一半,也就听见一阵凌乱马蹄声突然急促的从营外传来,待得黄昊等人惊异之间起身来望时,也就瞧着差不多能有三五十骑宋军的骑兵突然踹开了营门直往校场狂飙而来。 见得这些宋军骑兵来势甚急,而且人人面色不上,刀枪出鞘的样子,一时间正蹲在校场上吃着饭食的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便是黄昊也是一脸懵逼,心里想着莫非这就是那谷县尉搞的下马威不成,当即也就有人耐不住这等冲撞的气势,吓得大叫一声丢下海碗撒腿就跑。 这等惊慌的气氛当即迅速传染四散,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进,旋即就有不少胆子小的后生跟着跑开,一时间校场之上一片慌乱。 不过此时,黄昊的小队这边倒是纹丝不动,为首的黄佐和何豹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食,锤子兄弟和杨汉邦也是一脸的平静,便是黄昊也是稳稳的端着碗吃着饭。 宋军骑兵来势甚急,但也并没有真对众人刀剑相向,只不过驱马作势吓唬了一番后,倒也迅速绕场走了一圈,最后在帅帐前停了下来。 待得队伍整齐,也就瞧见其中一个身穿将领制式甲胄的中年汉子落马直入了军帐,随他同来的骑兵则迅速下马分列军帐两边,站起了岗哨来。 “快些吃食,是将主到了!”黄老汉猛扒了两口饭,然后低头探脑的左右打望一眼,与黄昊道:“可瞧清这些骑军的衣甲?怕是边军哩!” “边军?是折家军还是种家军?这衣甲又该怎么看?”听得黄老汉爆料,黄昊自然来了兴趣,忙也来问。 黄老汉嘿嘿一笑,两口把碗中的饭食吃了干净之后,用袖子一抹嘴角,便也道:“大哥且瞧,这些骑军身上的黑甲是边军制甲,规制比禁军还要高,都是冷锻的镔铁甲片。再看他们的马匹,可瞧见马足上缠着布带?那是怕战马长时间奔跑裂蹄才会裹缠,是边军手段!” 黄昊随着黄老汉的讲解打眼来瞧,倒也发现的确如此,只是这些特征充其量仅能证明这伙人来自边军,至于到底是鼎鼎大名的折家军还是如今声名鹊起的种家军却是不得而知了。 很快,莫约过了差不多一刻多时辰的样子,也就瞧着军帐之中奔出一个军士,取了鼓槌重重擂起了军帐门口的战鼓,听得战鼓咚咚咚响得急促,黄昊急忙打眼来望黄老汉,也就瞧着黄老汉与其他老壮招呼一声一声,便也领着各自小队的人慢慢起身往校场西面的宿帐行去,并与黄昊解释道:“大哥且数好了,三百六十响为一通鼓。军中聚将,兵卒一通鼓既至为上佳,二通鼓至为中下,三通鼓不至为怠将,依军旅是要斩首的!” 说话间,黄老汉便也领着大伙儿迅速回帐放了饭碗,又把之前解下的朴刀和长棍拿上,这才回到校场列队。 毕竟今次杨家村出的青壮有老丁带队,而老丁也都是知道军中规矩的老油饼子,所以在一通鼓敲罢的时候,杨家村入营的一百一十五人便也全员齐装列队与校场,虽然队伍不如后世军旅般横竖成排,站得依旧有些稀稀拉拉,但能在入营当日就能依鼓而聚,这等素质也是不差了。 那敲鼓的军士在敲完一通鼓,并且瞧着众人都懂事的齐装列队之后,也就没继续敲第二通鼓,而是转身入帐传报,很快也就瞧见方才入帐那位身穿将领甲胄之人快步走了出来,左右一瞧倒也暗暗点头称许。 随即见他上前,好好瞧了众人,更一个个上前拍肩捏骨,面露喜色,待到他来自黄昊身前之时,目光先在黄昊身上打了个转,瞧着黄昊膀大肩宽身子壮实倒也点头表示赞许,随后低头一瞧,却是被黄昊腰上的朴刀给吸引了目光,当即随手一抽便将朴刀拨了出来,一瞧刀上云纹密布,刃口光洁如水,不由也是惊讶了,道了一句:“好刀!” 黄昊这把朴刀自然是好刀,乃是黄昊的便宜老丈人用攒了许久的并州镔铁加百炼钢专门打给自家女婿的,据杨老爹所言这刀若是拿去市上贩卖,在华容县中至少也得要卖出个百来贯钱,若是能拿到东京市上,怕是千贯也下不来。 那将领明显是个爱刀之人,不过人家身为将领倒也不会贪图麾下小兵的器物,自然爽快的与黄昊还鞘,又巡视了一下其余人的身体和装备,这才转身回到帐前,大声与众人道:“诸位,某家姓高名天宝,官拜汉阳军右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今后一月便是尔等上官。” ******* 抱歉!最近贵州的天气寒潮,身体受不鸟要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