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文豪》 第二百一十三章 喷子的聚会 经历了三四个月的忙碌,工作已经稳定了下来,虽然工资不太高,但一个月有十五天的休息时间可以供我写书,知道断更了这么久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追了,有些书,得有始有终。 1863年5月注定是一个让法国文艺界都波澜四起的日子。前往巴黎北站的火车上到处能看到端着用麻布包裹着正方形画框的年轻画家们,他们从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集中到繁华的大城市,参加这场文艺界的盛宴。 香榭丽舍大街比平时更加热闹,参展的艺术家们带着自己的作品,满怀信心的踏上了成名的旅途。虽然古典浪漫主义终究会成为过去式,然而从1684年成立的法兰西艺术学院一直支配和把持着艺术的地位,保守派的老不死们排挤一切新生事物,饱受诟病。正如阿斯特吕克所说的一样,“我们掌控着巴黎艺术界的话语权,任何与意志相悖的事务都将遭到排挤和清算,毫无例外。” 例如凡尔赛宫的内部装饰总监,夏尔·勒布伦是皇家绘画雕塑学院的创始人和第一任院长。他那种装饰味十足的富丽堂皇的绘画风格,便在巴黎的贵族中如鱼得水。加上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勒布伦得到路易十四的赏识,事业上达到了顶峰。 勒布伦在皇家绘画雕塑学院任职期间,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将素描的表现形式提升到学院教学的首要地位,而将色彩因素降至次位。通过这场“风格之争”,勒布伦将自己对法国美术界产生的影响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的荣耀之后,繁荣不过是没落之前的余晖。 风水轮流转,印象派画家们的曙光已经照耀着法兰西绘画艺术的圣地,迟暮的学院派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强调着色彩与光影的画家们正在举行一场疯狂的反扑,这场疯狂的反扑,是拿破仑三世一时兴起的落选者沙龙。 落选者沙龙,听起来就像一群倒霉蛋的聚会,迷信官方权威审查结果的画家不想再现丑,也有些沙龙落选伤了自尊,还有怕沙龙评审委员会报复,都拿回自己的画作。最终仅有一千五百多件画作挂在了巴黎工业宫的展厅内。 莫奈带着《草地上的午餐》,惠斯勒带着《白衣女郎》参与了这场盛大的宴会,即便他们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也要寻求普罗大众的肯定。 作为高更和塞尚的老师,毕沙罗携带着《洛德希普林恩火车站》参与了展出,他们都希望将自己的画作和流派公之于众。 而加里安对于新时代的画家敢于向保守派宣战的做法,表示赞同。他坐在马车里,望向街道外的风景,可以看见一些背着画布的画家正在往展厅的方向赶去。他们可没有钱付得起私人马车,艺术是昂贵的。几乎将身上所有的财产花在了画布和颜料上。 “这是一场伟大的开端,我的朋友。” 加里安兴奋的对左拉说道,“法兰西被把持了将近一个世纪顽固保守的艺术风格凿开了一道缝,缝中涌现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世界。或许连皇帝陛下都未曾意识到,他这一无心的举动,将会改变法国的艺术史。感谢我们的皇帝,对外政策昏招百出之后,却在对内艺术上下了一步好棋。” 左拉对于绘画艺术并不热衷,但还是接下了加里安的话。 “但是民众会接受这些超前的艺术风格吗?我是指,嗯,怎么说呢,这些看着不像是有形状的绘画。” 加里安叼着石楠烟斗,微微一笑,说道,“哦,我亲爱的左拉,你太高估这些人的独立思考能力了,如果巴黎的市民们有一定的艺术鉴赏能力的话,就不会在落选沙龙这件事上大肆的嘲讽可怜的画家们了。皇帝陛下一开始便是希望能借助舆论来抨击新事物,希望他们能死了这条心,古典才是正统。不过反而绘画为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背靠着车厢,加里安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埋下的一粒种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巨木。” 展厅内人潮拥挤,或许巴黎四分之一的市民都来参观这场免费的沙龙,也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喷子聚会。 普通市民惊喜的发现自己成为了评委,可算有了说长道短的合法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进场开喷。以往谁敢瞪着眼睛瞎说,搞不好就会被人讥笑不懂艺术,现在挂在墙上的都是被评委组否定的绘画,大方向已经定下了,可以敞开骂菜。 毕竟踩人永远比捧人轻松。 展厅里人满为患,加里安几乎是挤着别人往前走,每一副绘画面前都聚集了不少的人。有些是穿着三件套,举止优雅的绅士,有些则是“无裤套汉”,虽然身份等级不一,但是口径却近乎一致。 都是对落选沙龙绘画表达了轻蔑的态度。 粗糙,肤浅,奇形怪状,色彩斑斓,不知所想。 似乎整个展厅内的人都是巴黎文艺评论家。 “哦,我的上帝,这些都是什么玩意,现在的画家都喜欢将下等的劳动者和卑俗的乡巴佬引入到高贵的绘画艺术了吗?难怪这些绘画会落选,原来画家都是一群没有文化的泥腿子。” 加里安的停顿了脚步,他转过头看见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对悬挂在墙壁上的画作指指点点,言语之中暴露出了不屑和嘲讽。 而被他们指责的画作,却让加里安瞬间停下了脚步。 嘴角抽搐了一下。 倒吸了一口冷气。 衣衫褴褛的工人,岣嵝沉默的背影,粗糙的双手艰苦的开凿着坚硬的岩石,整幅画都配上了暗淡苦难的色调,与周围绸缎披身,指指点点的上流人士们格格不入。 《石工》 左下角的署名是日后现实主义的杰出代表,后世甚至这样点评他在法国绘画艺术上的地位。 “没有他,就没有马奈;没有马奈,便没有印象主义。” 作者:库尔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丑小鸭,黑天鹅 库尔贝站在画作的旁边,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的接受着周围其他人的指点和抨击。如同摆放在卢浮宫里的大卫雕像,不惊不喜的迎接着参观者,任何羞辱讽刺都激不起内心的波澜。 亦或者是心如死水。 这些不痛不痒的批评在1850年官方沙龙时他已经领教过了,当时《石工》、《奥尔南的丧礼》和他的另外六幅油画一起展出时,立即受到学院派舆论的猛烈攻击,讽刺他是低俗的艺术,没有文化底蕴可言。 今天参观的巴黎市民不过是将老生常谈的话语重新摆在桌面上,鞭笞着他的自尊。 要在愚人们的攻击中屹立不倒,就得加倍的刚强,这种愚人数以百万计,他们对每一件作品都放肆的嘲笑。 库尔贝的红色领带和络腮胡上的悲伤神情,在无知群众得意抨击面前,显得弱小无辜。心中浮现的最后一丝希望火苗也随着其他人的不理解的熄灭。 如同围绕着丑小鸭点评的鸭子,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天啊,居然将采矿的工人画出来,真是玷污艺术。” “粗俗,你见过卢浮宫里有描写下等人的绘画吗?不都是香yan的躶体吗……” “闭嘴,查尔斯,你更粗俗。” 在闹哄哄的一群人中间,唯独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市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发表着与众不同的见解,他的双手沾满了煤炭的颜色,脸上尽是被岁月凿砌雕琢的痕迹。 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对这幅画产生不一样的感受。 仿佛画上描述的,就是自己。 “但是我觉得这幅画比起那些圣母玛利亚和天使,感觉真实多了……他描写的就是普通人啊。” “您是采石工人吗?这样为这幅画辩解?” 市民的发言引来其他人的嘲笑,笑声如同幽灵一般回荡在绘画展厅之中,仿佛幻化成一个面目可憎的魔鬼,肆意的羞辱着满脸通红的可怜人。如果地上有缝的话,他立马二话不说的钻进去。 然而更加尖酸刻薄的讽刺还在背后,富有磁性的威严声音从众人的背后响起,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这个无知的下等人就闭嘴吧。” 梅里美的身边跟随着一位举止优雅的老绅士,然而脸上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厌恶情绪,白手套拍打着他袖口的灰尘,老绅士不屑的说道,“你见过哪位著名的画家会为这些卑贱的蝼蚁作画?是雅克·路易·大卫?是维安?还是格罗?感谢上帝,可能你都没有听过这几位的画作。” 可怜的煤炭工人被老绅士羞辱的体无完肤,恨不得立刻从画展中滚出去。 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面前的下等人,而是 “若是见过了惠斯勒的《白衣女郎》,你会怀疑有人学绘画的目的就是用来糟蹋艺术的。这场沙龙简直就是反面教材的大展览,告诫着每一位绘画艺术求学之路的后人,别犯下愚蠢的错误。” 又是一阵哄笑声,夹杂着难听的讽刺。观众们如同欣赏落水狗的姿态观望画家们窘迫的神情,顺便丢几个石头。 “是你啊,阿斯特吕克。” 仿佛看到糕点上停留的苍蝇,库尔贝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情绪。官方沙龙点评上,阿斯特吕克将库尔贝的每一副作品抨击的一无是处。并且当众羞辱他的艺术品。 “库尔贝阁下,好久不见。没想到您的画跟十年前一样,毫无长进。” 阿斯特吕克故意摊开手,假装无奈的对身边的梅里美说道,“梅里美阁下,您邀请我来这场聚会,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失败者的下场吗?那些异想天开的家伙总是希望能通过一些离经叛道的画作来挑战官方正统的权威,只可惜等待他们的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只要拿破仑三世还在,他们的权威就在。 “如果你是来羞辱我,阿斯特吕克阁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库尔贝脸色铁青,想起对方三番四次的刁难,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不顾身份朝着阿斯特吕克怒吼咆哮。 “所以,现在请你体面的从我面前离开,我不想在看到你!” 阳光从玻璃装饰的圆穹顶上倾泻而下,照耀在得意洋洋的阿斯特吕克与梅里美的脸上,照亮了两张无耻的嘴脸。半躲在浮雕圆柱后阴暗处的库尔贝像是一只无助的羔羊,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和嘲讽。 库尔贝甚至感觉这是一场难熬而漫长的折磨。 “哦,上帝啊,让这该死的噩梦早点结束吧!我就不应该对这个沙龙抱着什么希望!” 库尔贝慢慢的蹲下去,双手抱头,绝望无助的靠着石柱。不想再面对丑陋讥笑的嘴脸。 “噢,库尔贝先生真可怜。” 加里安撇撇嘴,轻声说道,“被一群无知的蠢货嘲讽,谁心里都不好受吧。” 他看出西装笔挺的梅里美是前来挑事的,却没想到居然会以如此低级难堪的方式挑事。简直与他高贵优雅的杜伊勒里宫宾客身份相差甚远。 加里安决定做点什么。 他径直走向了《石工》,走向无助绝望的库尔贝。 他要向替这些未来名留青史的画家们争一口气。 “不错,这副《石工》画作真的不错。我愿意出一千法郎买下它!” 此言一出,还算安静的人群里顿时爆炸开来,众人纷纷回过头,寻找着这句话的发言人。 只见加里安不急不躁,迎接着众人质疑,嘲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镇定自若的回答,“我认为这幅画值一千法郎。” “你凭什么认为这幅画值这个价?” 阿斯特吕克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对陌生人出来挑刺感到非常不满。却又犹豫着,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而知根知底的加里安却完美的表现出一个文人的毒舌。 “不是所有难看的野鸭子都有机会变成高贵的黑天鹅,起码阿斯特吕克先生没有天赋。” “但是库尔贝阁下却是那只能成为黑天鹅的丑小鸭。”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人民的艺术 随着光影的变化,日光慢慢的爬上了库尔贝的肩膀,仿佛听见来自天国的呼唤,脑袋深埋在双臂之间的库尔贝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为了自己一副人人嘲笑的破画花费一千法郎购买,脑海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是在黑暗地狱中拯救自己的天使,只不过少了一双翅膀。 “谢谢这位先生,但这幅画……” “嘘。” 加里安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转头面对高傲的阿斯特吕克。 “阁下懂什么是绘画,什么是艺术吗?” 阿斯特吕克双手负背,高傲的看着面前的加里安,冷笑着问道,“如果你不懂什么是艺术的话,欢迎前来巴黎美术学院上课。我叫阿斯特吕克,如果不懂装懂的话,或许会跟刚才那位先生一样丢人现眼。” 阿斯特吕克的高傲建立在他的专业之上,对加里安所说的话不屑一顾。 “我真的非常好奇,阁下到底是什么专业出身,居然会用高贵的黑天鹅来形容,一副粗俗的作品。” 加里安点点头,说道,“喔,我当然认识你,阿斯特吕克阁下,法兰西艺术学院的荣誉教授,伟大的艺术批评家,学院派的喉舌。还是一位固执的保守派。总是认为素描的表现形式才是一切,而色彩只能退居二线。在场作品的落选,十有八九都是你的功劳。”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蹲坐在地上的库尔贝,平静的说道,“保守派们总是墨守成规,他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制定规则,操控舆论。法国人民喜闻乐见的美术,不符合你阿斯特吕克的审美,你算什么东西?巴黎人民喜爱关于工人的绘画,关于普通人的爱恨情仇文学,要你一个法兰西艺术学院教授去批准干什么?高层可以有偏好,有人喜欢维尔,有人喜欢莫扎特,有人喜欢雨果,这有什么关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好,怎能作为标准?艺术是要人民同意的。只要普通民众赞同,艺术才有价值。” “这位先生请留步,对,说的就是你。” 加里安拦住了那位准备悄悄离开的煤炭工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威利斯,阁下。” 威利斯怯生生的回答道,不知道这位穿着高雅的“成功人士”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试图缩回手,却被对方抓着手巴掌,然后高高举起。 “威利斯先生,一位煤炭工人,也有表达自己喜好的权力。凭什么你们学院派要指手画脚,垄断美术话语权。法国人民喜欢的不是袒胸露乳的维纳斯,不是光芒万丈的圣母玛利亚,不是仁慈的耶稣基督,他们想看到的是塞纳河上辛勤的纤夫,纺织厂里疲倦的女工,还有无家可归的农民!” 震耳发聩的言论气的阿斯特吕克满脸通红,大声训斥,“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照你这么说,一个煤炭工人也能成为法国艺术学院的院士,一个大字不识的巴黎女工也能担任沙龙点评的评委了?” 加里安盯着库尔贝的画作,上面勾勒出的忧伤色调,全是他悲天悯人性格的刻画。阿斯特吕克的逼问完全没有引起加里安的慌乱,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可笑至极。 “错了,阿斯特吕克阁下。你品尝一道牛排之前,会特地去学厨艺吗?” 阿斯特吕克愣住了。 “你觉得一个人长得丑陋不堪,会特地变成其他人再点评吗?” …… “你点评一篇是好是坏,需要在文学院进修几年吗?” 阿斯特吕克无话可说。 加里安摊开了双手,故作无奈的说道,“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有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库尔贝从未看见过自己的老对手如此窘迫不堪,不禁对面前的年轻人身份好奇起来。 谈吐优雅,博闻强识,风度翩翩。 莫非是巴黎某一位上流社会人物? “你到底是谁?” 阿斯特吕克不顾一切大吼大叫,完全没有在意身边友人的眼神示意。 加里安平静的回答,“哦,阁下可能恰好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加里安。” 空气突然安静。 然后爆发出一阵小声的讨论。 加里安这个毁誉参半的名字,在巴黎社会中如雷贯耳。 注视着他的眼神中有敬畏,有羡慕,有不屑,还有来自梅里美的仇视。 早年写下卡门,靠着自己侄女踏入参议员的梅里美早已在香槟和白兰地中将自己的才华消耗的一干二净,他嫉妒加里安的才华,嫉妒他政治天赋,嫉妒他的敛财手段,明明自己才是波拿巴王朝的功臣,拿破仑三世陛下却宁可相信这个来自卢瓦卡省的骗子巫师,也不愿意相信博学的自己。 饱受了毒舌打击的画家们,包括了匆匆一面的莫奈,还有素不相识的惠斯勒,加里安的书迷,都往《石工》这副作品上靠拢。 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人群无声的靠拢,众星拱月般的围绕在加里安的四周围,聆听教诲。 “巧言令色,加里安阁下,这就是你最后一丁点可怜的诡辩手段了吗?为一群可怜的落选者摇旗呐喊,就有办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吗?他们钉死在失败者的石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梅里美抓着最后一点不松口,因为官方不承认,这些作品与擦屁股的厕纸没多大区别。 “当然有,我说过了,一幅作品的好坏应该交给人民去决定,而不是交给保守的官方沙龙点评。” 加里安微笑着,他上前一步,踩上了台阶,站在工业宫最显眼的高台,迎接着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在下加里安,想让在场的各位观众做一个投票。”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加里安想做什么。 加里安的手指向了库尔贝的《石工》,一字一句的说道,“投票的内容是,投给库尔贝先生的这副《石工》,证明这是一幅优秀杰出的画作。” 加里安将事先准备好的白纸掏出来,上面写着肯定的答案。 “我以身作则,先投第一票。” “我赞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沉默的大多数 加里安前世也曾是个文人,他受够了这种该死的舆论把持和审查制度。当你歌颂革命史,他们警告你政治敏感,当你颂扬民族英雄,描写民族苦难时,他们警告你破坏各族人民团结,当你描写人性黑暗,社会病态时,他们警告你不符合健康积极向上的内容。 同样一群该死的混蛋把持着法兰西的舆论的喉舌,艺术的主流,他们不允许出现忤逆学院派思想的画作,例如描绘肮脏下贱的工人的库尔贝,便是口诛笔伐的对象。 然而加里安要反抗,向这种扼杀思想的制度反抗,他站在工业宫画展最高的站台上,如同捆绑在高加索山脉的普罗米修斯,为在黑暗中沉默的先驱们带来了光明。 “我赞同。” “这是一幅伟大的画作,嘲笑他们的人才是鼠目寸光的愚人。你,对,库尔贝阁下。” 加里安毫不顾忌他人不屑的目光,将台阶下的年轻画家拉了上来,在众人面前解释说道,“巴黎的市民们,当他们描绘着维纳斯曼妙的身姿时,当学院派的画家讨论着圣母玛利亚身上的线条时,可有人将他们的颜料,毫不吝啬的用在那些衣衫褴褛的采石工人,用在双手粗糙的纺织女工,用在满脸漆黑的煤炭工人身上?当终于有人为贫穷之人歌颂之时,难道不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吗?感激有一位救世主的降临。记住他的名字,他叫库尔贝,唯一一个毫不吝惜,并且愿意将颜料花费在你们身上的人!” 大厅内的嘲笑声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在看着高台上疯狂的男人。巴黎的轶事趣闻中不乏关于他的疯狂传说。传闻有一位交际花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跑到大不列颠,甚至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成为伦敦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星,与托马斯卡莱尔,丁尼生,萨克雷,狄更斯等人谈笑风生。 “荒唐。一个政治文学的跳梁小丑居然想推翻法兰西两百多年的绘画艺术,简直荒唐。” 阿斯特吕克据理力争,试图在大厅中寻找那些志同道合的友人,来阻止加里安危险而疯狂的想法。 “不会有人赞同你的观点,加里安,你跟那些该死又可恶的异端一样,根本没有人会承认你的艺术鉴赏。加里安阁下,只有法兰西艺术学院才能代表审美标准,你不能,肮脏的下等人更加不能。” 阿斯特吕克挥舞着拳头,疯狂咆哮。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竖起了鬃毛,他坚守着艺术的底线,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阿斯特吕克阁下,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加里安从未想过要与艺术学院的荣誉教授单打独斗,他需要的绝大多数人的肯定。当巴黎人民站在他身边时,保守派微弱的声音不过是汪洋大海中激起的浪花,随即便被淹没。 阿斯特吕克已经不足为患。 加里安振振有词的发言感染了在座的巴黎民众,他们许多都是出生贫苦的穷人,对于加里安口中描述的黑暗世界深有体会。 “站在这个展厅里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 加里安缓缓举起双手,当他话音刚落时,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我赞同。” 第二个人举起了手。 “我赞同。” 第三个。 第四个。 展厅里的人缓缓的举起了手,原本稀稀疏疏的声音,逐渐的汇聚一股不容小觑的洪流。 法兰西的社会精英们把持着舆论,压下了异类的声音,他们却忘了一件事,沉默的大多数人并非没有想法,只是没有属于他们的渠道,发出声音。 展厅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举起了手,说来可笑,原本阿斯特吕克不屑一顾的穷人,此时却成为反对帝国官方艺术的中坚力量。 加里安鼓舞着众人,并且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你们这些混蛋……知不知道什么叫素描排线,什么叫明暗五调?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站在旁边的梅里美眼疾手快,立刻捂住了阿斯特吕克的嘴巴,示意对方冷静下来,他再继续骂下去,只会将舆论往加里安倾斜。 “你疯了吗?再这么下去,只会将周围的人推到他身边,这是他的目的,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敢保证阿斯特吕克阁下能完整的走出展厅大门。” 说到这里,梅里美示意他看看四周围的情况,加里安成功的煽动起底层民众被社会主流压迫已久的想法。 借由这场落选沙龙发泄出来。 阿斯特吕克脸色苍白,他发现自己与梅里美夹杂在绝大多数的反对者中间,他们看不起的乡下人,贫穷的工人,为资本家服务的奴隶,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一种可怕的力量,这种可怕的民意爆发,他在1840年二月革命中,见识过普通民众的可怕之处。 梅里美此时也气的浑身发抖,原本嘲笑异端们的落选沙龙,此时变成了失败者们发泄的出口。 莫奈来了,他带着自己的声音,走上了高台,对着阿斯特吕克,以及那些曾经嘲笑自己的艺术批评家,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弃色彩,我宁可选择去死。” 然后是惠斯特,他并没有站在显眼的位置,而是径直的走到了阿斯特吕克的面前,眼神冷漠的打量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阿斯特吕克阁下在绘画艺术上居然被一个外行反驳的无话可说,虽然我并不同意加里安阁下所有的观点。但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失去了对官方权威的敬重之后,惠斯特并不在乎阿斯特吕克的点评了。 他看到了上帝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话?” 阿斯特吕克故作冷静的说道,“难道点评一坨狗屎还需要什么资历吗?” 惠斯特笑了笑,他举起拳头,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阿斯特吕克疼的捂住鼻子,大声斥骂,“混蛋,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惠斯特挥了挥手,平静的说道,“以便告诉你,我的《白衣女郎》并不是一坨狗屎!” 此时吵吵嚷嚷的人群还没意识到,原本沉默在黑暗之中的现实主义的种子仿佛感受到了一缕微软的阳光。 破土而出一小簇的绿芽。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断更作者的命运 工业宫里的唯一两位异见者都保持了可怕的沉默。 他们不甘的打量着“愚人”的狂欢。 令库尔贝没有意料到的是,画展还未结束,便有画商前来跟他讨论作品价格的问题,这让他受宠若惊。 连加里安都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影响力,已经能操控法国艺术市场的走向了。 加里安把注意力集中在保守派的身上。 向保守派宣战是一件有趣又大胆的举动,尤其是在严谨又保守的绘画艺术风格方面,在某种程度上,以阿斯特吕克为代表的学院派,代表的是法国波拿巴王室的审美风格。拿破仑三世对于什么文艺之争并不感兴趣。学院派之所以能成为法国的主流,经久不衰几个世纪,全是官方的背后支撑。 而加里安在某种程度上作为拿破仑三世的国际政治顾问,居然改变自己的立场站在波拿巴派的对立面,梅里美以为自己捕捉到了机会。 原本气愤不已的梅里美想到这里,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他什么都没有做,是加里安自己站在法国皇帝敌人的位置,想躲都躲不过去。 加里安站在高台之上,他的目光全程都集中在梅里美的身上。当老狐狸露出微笑时,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小算盘。 “梅里美阁下,请等等。” 加里安故意大声嚷嚷,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老狐狸。对方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笑嘻嘻的望着加里安,双手交叉靠在背后,做出一副老牌贵族的姿态,问道,“不知加里安阁下突然叫住我,有什么事情。哦对了,刚才你的演讲非常精彩。” 敌人赞同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这点觉悟加里安还是有的,但随即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梅里美心中的真实想法。 然而加里安最擅长的便是揣摩拿破仑三世的想法。 “看见梅里美阁下我倒是想起之前维埃勒写的一篇文章,上面是这样形容梅里美阁下的。梅里美很有头脑,而且他会表现的比实际更有头脑,他没发表什么作品,却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些对于他而言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历史建筑总督察,法兰西学书院院士,参议员,光是这些头衔就能带给他每年四万法郎的收入……” 当初梅里美当初恶毒的批判拉马丁的作品是“文字苦役”时,打抱不平的维埃勒立刻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反击对方。 “把这些陈年旧事拉出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加里安阁下。” 梅里美的脸色逐渐挂不住了,加里安能记住十年前的文章,他可保不准当初嫉妒自己的文人们发掘过什么样的黑历史。 “不不不。” 加里安故作惶恐的摆摆手,“慌慌张张”解释说道,“我并不是在嘲笑梅里美阁下,只是表达靠着欧仁妮皇后这层关系取得的光环应该好好珍惜,如果将来有一天失去了,我想你会追悔莫及的。” “承蒙你的好意,加里安阁下还是多替自己的未来思考一下吧,你今天的发言得罪了不少的大人物。” 梅里美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加里安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加里安撇撇嘴,并未在意语重心长的警告。整个巴黎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参议员算什么。 不过接下来加里安便见识到比梅里美还要可怕的场景。 一群陌生人朝着他涌上来,拦住离去的退路,眼神不太友善的打量着自己。明显的感受到工业宫的人潮都向自己四面八方的汹涌过来。 原本加里安以为是热情的答谢团体,谁知这些人一上来提出的问题就愣在原地。 “加里安阁下,你之前的没有写完的《福尔摩斯》系列还会继续开新篇章吗?” “……这个,目前正在构思中……” “《第六囚牢》!《第六囚牢》!之前没有写完结局的《第六囚牢》你到底还写不写下去了!我无时无刻都在等着更新!都等了快六个月了!” “……” “加里安阁下,请问你跟一位有夫之妇私奔到大不列颠,还勾搭了雨果最美的女儿阿尔黛,这件花边新闻是真的吗?” “纯属造谣,已交律师处理……” 这些读者抛出的问题比记者还要尖锐,仿佛要撕开他的躯壳,将灵魂深处的秘密窥探到底。再问下去也是没玩没了,加里安想要拨开人群往外走,然而愤怒的读者们根本不让路。 “你如果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左拉,快救我!” 加里安向左拉投来求救的目光,对方心领神会的冲进拥挤的人堆,一把抓住了加里安的手,拼命的拖拽着他往门外奔跑。 “往门外跑。” 加里安大声的说道,“赶紧跑出去。” “别让该死的作者跑了!” 然而读者们不想放过这个给作者寄刀片的机会,一把拉扯着加里安的衣袖,纷纷要在他的身上讨个说法。 最后西服外套被扯掉了一个袖口,加里安才勉强的逃了出去。 跑出工业宫之后,两人迅速的朝着街边破败的巷子奔跑而去,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确认身后没有人追过来时才暂停喘一口气。 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气声。 加里安扶着墙壁,胸膛激烈的起伏。整个人非常狼狈,不单皮鞋丢了一只,西装外套和衬衣也被撤掉了一个扣子,歪歪斜斜的披在身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洗劫。 “天啊。” 加里安抚摸着胸膛,心有余悸,此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肺部挤出来一样。 “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 左拉抬起头,往巷子口的方向望了几眼,确认没人之后才转过头说道,“他们没有追上来,暂时安全了。” 加里安跑的脸色涨红,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发誓说道,“以后,再也不敢写不完结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加里安联盟 落选沙龙展览为期三天,参观工业宫的巴黎市民原本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前来,然而经过了加里安在展厅鼓动人心的宣讲之后,原本落魄无人问津的画作面前顿时人满为患。 这一次众人不再抱着嘲笑的态度观赏画作,而是带着好奇和敬畏。小心翼翼的走入象征着人民的“瓦哈拉神殿。” 加里安的“炒作”也引来了一些小画商的趋之若鹜,他们抱着捡便宜的心态,想从无人问津,只适合当抹布的画作中挑选出一两副有潜力价值的漏网之鱼,低价购入,等到适当的时机高价抛出。当然,最幸运的当属库尔贝,加里安以一千法郎的价格收购了《石工》。 在其他人的眼中,加里安收购一副无人问津的画作是在做慈善,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几十年之后这幅画的价格起码能在后面多三个零。 就当是一笔稳赚不赔的长期投资。 在工业宫展厅大出风头,加里安这个名字再度登报,出现在街头巷角,男女老少的讨论之中。 那些躲在阁楼里,书房中终日将脑袋埋在稿纸之前的作家们终于留意了在巴黎文坛中消失已久的鬼才,又重新回来了。 他回归之时,那些嫉妒才华的人都不禁暗骂一声见鬼。 “见鬼,这个混蛋怎么回来了!” 对于加里安,落魄的作家们有羡慕,但更多的嫉妒和愤恨。 一个从卢瓦尔省到巴黎求生的农民儿子,却在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成为整个巴黎最炽手可热的作家,还受到了波拿巴王室的接待。许多人关在阴暗的阁楼里奋笔疾书好几年,然而得到的稿费却只能刚好交得起房租。 反观加里安,不但拥有每年将近十万法郎的利润收入,连载的稿费便是他们稿酬的十几倍之高,更可怕的是无论他中途因为什么原因中断了连载,书友总是能紧跟步伐的接上下一本书,无怨无悔。 加里安仿佛天选之子,优秀的让一众不得志的作家嫉妒,落选沙龙会展上的发言也更加刺激了这群人的自尊,开始展开对他的抨击。 文人相轻。 在克瓦洛街的街角,有一幢破旧的洛可可建筑。外墙已经出现了剥落的痕迹,建筑顶端的滴水兽雕像的脑袋也缺失了一半,狰狞而恐怖。 于斯曼手中拎着一瓶杜松子酒,另外一只手提着熟食,来探望他那位偏执的老朋友。 走过阴暗的走廊,年代久远的木质地板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周围不断有穿着破旧沾满泥泞夹克的工人从身边走过,还有腰如水桶的女人挎着一个木盆,在阳台上骂骂咧咧的晾晒衣服。 走到公寓的最高层角落,一个阴暗的阁楼房间,里面住着一位抑郁不得志的作家。 年轻的文学批评家莱昂·布洛瓦双眼通红的盯着报纸上关于加里安的报道,他想成为反对加里安,并且打头阵的第一人。 布洛瓦是一位信奉天主教的评论家和家,坦率的承认写作的目的就是给别人制造麻烦,反对无神论者,富裕阶层,拒绝接受世俗和时代的流行看法,认为只有狂热的宗教信仰才能拯救人类,宣扬人可以从痛苦和贫苦中求得圣灵的救赎而领悟宇宙的奥秘。 立志要成为一位优秀作家的布洛瓦,事实上日后只在博尔赫斯的作品里留下只言片语。 他嫉妒加里安的才华,更厌恶加里安无神论的观点,对于他的名声和拥有的财产,更是妒恨到疯狂的地步。 他决定在《费加罗报》上写点什么,来恶心一下加里安。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个沉浸在幸福之中,饱尝成功滋味的家伙,我知道我是个贫穷的文人,但是在文字上,我更喜欢维利耶的荒唐,而不是从弗洛绍街区飘出来的世俗气。加里安一味的追求物质享受的态度毒化了其他的作家,让他们沦为彻头彻尾的小商贩。” 莱昂·布洛瓦公开撰文抨击加里安的世俗化享乐思想,他在吃饭的时候甚至和好友于斯曼开玩笑说道,“我知道他是一个体面的家伙,不会跟我这种名声不起的穷酸文人较劲。但是我就想要告诉整个法国文坛,看不惯他加里安的不止一个。” 于斯曼打开了阁楼的窗户,让阳光尽可能的照耀这间阴暗的房间。虽然布洛瓦几乎每天都在奋笔疾书,然而每个月赚的稿费却少的可怜。勉强支撑着房租和日常开销。于斯曼瞥见了他衣服上的补丁,只是故意将头转向另外一边,故意视而不见。 “你们要建立一个反加里安联盟么?” 于斯曼接上了话题,眉头上带着忧虑,他的右手托着下巴,分析说道,“然而现在加里安可是拿破仑三世身边的红人,这样公然的反对对方,不太好吧?布洛瓦,我的朋友,你这是在玩火。” “并不会,我的朋友。” 布洛瓦摇晃着杯子里廉价的杜松子酒,哈哈大笑。 “加里安这人平时比拿破仑三世还要匆忙,根本没有时间来打理我们这群小鱼小虾。或许我一个人的声音有些单薄势弱,那么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呢?文坛上无数看不惯他的作家,联合起来,一起反对加利安。这样一来,声音足够大了吧,而且我听说就连梅里美阁下也厌恶他的所作所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甚至能得到参议员的支持。” 布洛瓦得意的分析,他甚至忍不住要看到对方身败名裂的下场。一开始加里安也是踩着保守派上台,而现在布洛瓦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他甚至想看到对方的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震惊?愤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几乎都想高举着酒杯,畅快淋漓的喝下杯中的酒。 “巴黎的文艺界不该接受败类耻辱,于斯曼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成为为巴黎文坛清理门户的人。” “为伟大的巴黎文艺界,干杯。”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说作家活该穷? “哦,居然有人敢公开在《费加罗报》上撰文抨击加里安,真是勇气可嘉。还是说这些作家为了出名,已经不顾颜面了?加里安可是巴黎文艺界谈虎色变的人物。哦,莱昂·布洛瓦?是什么小角色,完全没有听过。” 梅里美坐在沙发上,合上了报纸,摆放在一边。每天工作之前翻开《费加罗报》似乎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梅里美最近一直在关注着俄国文学的动向。早在十二年前,他就曾替友人普希金翻译并且发表了《黑桃皇后》。最近与旅居巴黎的屠格涅夫交谈甚欢,准备翻译他的短篇集。 作为一名严谨的学者,他自始至终都不屑于投机取巧的小人。虽然也是凭借着裙带关系当上的法兰西参议员,不过与加里安这种乡下农民的儿子还是有相当出入。 他标榜自己是真正的贵族,优雅的上流人士。而不是靠着几部作品,一篇史政分析粉墨登场的小丑。每次私底下提到加里安时,他都会不屑的骂一句。 “这该死的卢瓦尔省巫师。”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加里安在工业宫的表演,围绕着艺术之争展开了辩论。关于保守派制定的行为准则是否应该成为主流艺术的唯一标准,成为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然而这种涉及到波拿巴政党的讨论,一般而言是皇帝最为忌讳的。 或许已经让拿破仑三世心生警惕,梅里美也在纠结要不要此时进杜伊勒里宫面见拿破仑三世,旁敲侧击的提醒艺术讨论的问题。 这可是老虎面前捋须,公开质疑皇帝的权威啊。 “再等等吧,梅里美,现在还不是最佳机会。等到杜伊勒里宫开始表达不满了,你再出手。” 梅里美现在不敢随便犯错,他必须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加里安打压到谷底,再也无法翻身。 一天早上愉悦的心情在这天被破坏殆尽,原本加里安为绘画艺术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却没想到自家后院开始起火。 一切都来自那份《费加罗报》。 而且羞辱污蔑的文章还刊登在了第一版面。 布洛瓦是一条该死的疯狗,就算不拿加里安开刀,将来他也会成为左拉的死敌。而且批判的内容也是陈词滥调,比如“龌龊十足的金钱小人”,“在文艺界从事着肮脏勾当的商人”。仿佛作家不是一贫如洗的话,就不配称之为文学大师。 然而加里安却认为,力量,正义,名誉和崇高的地位,都可以用财富来衡量和体现。 然而这时一个虚伪的时代。 在拿破仑第二帝国时期,作家如果太富有便会遭到他人的妒恨。比如戈蒂埃虽然达到了很高的位置,却一直在哭穷,以招致龚古尔兄弟的讽刺。普鲁斯特虽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却公开表示自己没有能力维持一套大公寓的日常所需开支,福楼拜前半生过着优哉游哉的食利者生活,却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情妇高莱夫人手头上没什么钱。 唯独加里安毫无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写书可以发财。却也让其他未成功的作家妒恨万分。炫耀自己的财富会被指责为自大狂。敢像加里安一样开诚布公的,就只有日后的莫泊桑一个。 “这份文章真是讽刺,作家就该坚守底线?什么底线,每天躲在阴暗的阁楼里,啃着几个蘸着蒜泥的土豆,津津有味的写着注定会被退稿的,这就是底线了吗?我看这些混蛋就是在妒恨,妒恨别人的作品比他们优秀,嫉妒那些更有才华的人!” 左拉摇晃着手中的报纸,在加里安面前来回踱步。阿尔黛和巴兰池两人出去逛街,只剩下加里安沉默的坐在沙发面前,神情凝重。 每次出入杜伊勒里宫都在拿破仑三世的耳边吹风,非常努力的在政府方面争取言论自由,新闻审查自由的权利,希望巴黎能够涌现更多优异的作家,将文学真正的推向社会主流,成为一个产业。 然而这些背后使绊的混蛋们着实让加里安心凉半截。这帮蠢货就这么希望看到自己身败名裂,希望看到巴黎文学再度出现黑暗的中世纪? “加里安?加里安你怎么了?” 左拉拍打着他的肩膀,加里安才从沉思中回过神,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刚才就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感慨。” 左拉将报纸凑到他的面前,手指指着上面的消息,一字一句的说道,“别人都公开在报上发表文章诋毁你,难道你还毫无动静的看着别人如何诋毁吗?” 加里安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左拉说道,“我看到了,或许又是一个想借助我名气上台的落魄作家吧。说实话,我非常敬佩这群小人锲而不舍的精神。既然他们这么想将我钉在巴黎文人耻辱柱上的话,那我就送他们一份惊喜好了。” “惊喜?” 左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准备发表一篇文章反驳回去吗?”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 “给这位名为莱昂·布洛瓦的文学点评家寄一封律师函吧。” 加里安风轻云淡的说道,“就告他恶意诽谤。” “恶意诽谤?” 左拉愣住了,他又看了几眼《费加罗报》上的内容,除了语言激进了一些之外,他真的没有看到哪里提到了诽谤的问题。左拉犹豫的说道,“可是这也不算恶意诽谤吧?” “我的朋友,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对付眼红的小人,不能跟他们讲道理。” 加里安望了一眼左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拍左拉的肩膀,开导说道,“只有让他们感到害怕,才不会背后对你做小动作。尤其是像布洛瓦这种卑鄙的小人,就应该给他足够的教训才会消停。如果能靠文章来解决一切问题,巴黎政府就不用在法律上设下一个诽谤罪名了,下午我需要去找一趟甘必大律师,希望帝国的控诉人也能为正义的无辜市民控诉一次。” 第二百二十章 作家的意义 自从上次在法庭为加里安进行辩护之后,甘必大律师事务所已经声名鹊起。许多人将甘必大当做是法国律师的良心,作为一名坚定的共和党,甘必大也通过上次的律师官司,认识了不少的共和派议员。为他在波拿巴王室中打通了不少的关系。 甘必大心情愉快的走进了办公室,正准备让助手将今天的日程表过目时,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加里安端着咖啡,向甘必大点头示意,微笑说道,“最近不错啊,甘必大阁下。在律师界混的风生水起了,我听说你还要继续为第二帝国放逐的政治犯人辩护?” “是的。” 甘必大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微笑着说道,“自从1860年逐渐放宽了束缚,之前被放逐海外的文人,共和派政治家都想重新踏上故土。虽然拿破仑三世表面上宣布特赦,但是许多人却依旧被卡在了边境。比如雨果阁下,虽然政府同意他回归法国,但是却不准踏入巴黎半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让老迈的帝国改变思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寒暄结束之后,加里安从口袋里掏出了石楠烟斗,划亮火柴点燃了烟丝。他背靠着沙发,缓缓说道,“其实今天我来找甘必大阁下,是有要事相托。” “嗯哼?” 加里安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费加罗报》,递给了甘必大,指着第一版的文章说道,“我想起诉这位作家,侵犯我的名誉。” 甘必大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接过了报纸,认认真真的看完文章的内容,最后叹了一口气。迟疑的说道,“起诉是可以,但有些话我要提前说明,但是如果按照正规流程起诉的话,这篇文章除了内容有点过激,很难定义为诽谤。” “这一点甘必大阁下不用担心。” 加里安胸有成竹的说道,“当初第二帝国起诉我的时候,如果不是通过民意施压,恐怕他们便会按照非正规流程手续来走了吧。反正最终的审判决定权在法官手中,法官才有资格宣判是否有罪。” 加里安提点到这里时,甘必大愣了一下。 “等等,你是说在法官面前说通关系,然后判处诽谤罪?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加里安阁下,你还是去寻求其他律师的帮助吧,恐怕我无法协助你了。” 甘必大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书,一边摇头拒绝了加里安的提议。他不愿意出席一场不公正的判决。 “甘必大阁下,你觉得程序正义和道德正义是两回事吗?” 加里安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并没有让甘必大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 “当然是两回事。” 甘必大停下手中的工作,语气坚定的回答说道,“哪怕他的动机再令人同情,但是触犯了法律之后,还是需要得到审判。” 加里安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群饱受贵族和王室欺压的市民,奋起反抗杀死贵族和王室,违反了法律。你会选择保他们吗?” “当然。” 甘必大振振有词的回答,“我坚定的站在共和派身边。” 加里安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那我也一样。” 面对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兰西的文学,制造舆论逼迫拿破仑三世让步,让世人真正的认同法国现实主义的作家。浪漫主义已经日薄西山,描述大革命时代的也终将成为过去式。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应该会为巴黎的压迫而发出不平的声音,会成为底层的法国人民心声的呐喊,更应该是法兰西的良心!” 将压在心底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加里安松了一口气。 看惯了在贫民窟中挣扎无望的眼神,在机器旁站十六个小时,每个月却只能拿到一百法郎左右的工人,而锦衣玉食却无所事事参议员,却能每个月拿到数千法郎,还不算上担任其他公司顾问支付的薪酬。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加里安神情冷淡,继续说道,“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却抵不过其他鼠目寸光的作家在背后捅刀子。他们以为我倒下了,巴黎文学事业就会迎来繁荣?可笑至极!这群鼠辈根本就没有远见卓识,也没有头脑。如果我倒下了,新闻审查将会再一次收紧口袋,那些为民众发言的人,那些不怕刽子手的正义囚犯将会一个一个的处决。” “加里安阁下,你……” 甘必大的心中五味杂陈,在这一方面,他与对方的立场是一样的。 追求信念的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在黑暗中最先醒来的人会死,我想做第一个殉道者。” 甘必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加里安之前一直扮演着文学先驱者的角色。 “这次的官司只是想让所有人明白一件事,任何试图阻拦我的人,无论用哪种方式,我都要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跟我作对,就是跟巴黎人民作对!” “我要让其他蠢蠢欲动的小人亲眼看到莱昂·布洛瓦的下场!” 甘必大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答应你,加里安阁下。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同样坚毅的脸庞,甘必大盯着星辰般的眼眸,如同照亮了阴暗角落的光芒。 “写作对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你是在乎名利,然而却从未写过一篇讨好第二帝国的作品。如果说你是在乎金钱,却每次写到一半戛然而止。根本不在乎你的稿费。我很好奇,你为了什么。” 加里安思考了片刻,转过头对日后的“第三共和国支柱”,脑海中突然电石火花一念转,心中突然想起史蒂芬·金所说的一句话,给了面前的求知者一个最佳的答案。 “不。” 办公室的阳光还没透过百叶窗,照亮整个房间。加里安的身影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只留给了甘必大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 “写作之于我是一种坚定信念的行为,是对命运绝望的挑衅和反抗。” 第二百二十一章 言论自由?呵呵 狭窄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因为太过狭窄的缘故,不得不弯弓着腰睡觉。摆放在桌上的稿纸随意的占据了桌面。蘸过墨水的鹅毛笔滚在一边,在桌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墨渍。 莱昂·布洛瓦沉浸在睡梦之中,他梦见身败名裂的加里安站在四季酒店的最顶层,凌冽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角,站在了楼顶的边缘,已经退无可退。 他绝望的看着身后想逼死他的一众文人,最终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无望的眼神盯着自己,然后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纵身一跃,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布洛瓦还没得意过来,他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狠狠的推搡了一把,整个人向前翻仰,也从楼顶之上甩了下去。 最后回过头的一瞬间,他看见满身是血的加里安站在身后,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眼神阴冷的凝视着自己。 “啊,别过来!” 随即他被噩梦吓醒,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才勉强松了一口气。然而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布洛瓦穿着睡衣打开了大门,看见于斯曼神情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槛,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的朋友,你招惹上大事了。” “嗯哼?怎么了?” 布洛瓦揉了揉眼睛,还没从睡梦之中醒过来。他打开了门让于斯曼进入阁楼。 于斯曼看着对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焦急的说道,“我听说加里安要上法庭告你。” “告我?” 布洛瓦彻底的懵了,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问道,“他告我什么?凭什么告我?他告得了我吗?” “不知道,反正从波德莱尔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要以诽谤罪告你!” “诽谤罪?” 布洛瓦不怒反笑,他拍打着于斯曼的肩膀,笑着说道,“他凭什么告我?我的文章哪一条罪名犯了法兰西第二帝国的法律?真是可笑。让他去告吧,见鬼,如果他有胆量的话。我还要继续撰文,继续骂他,这个该死的伪君子,小人,我诅咒他堕落地狱!” 骂了一顿之后,心情舒畅了许多,他反而安慰起紧张兮兮的友人,宽慰道,“放心吧我的朋友,这不过是流传的假消息而已,他绝对不可能起诉我,因为他起诉我的话,将毫无胜算。难道现在的知名作家都是一群蠢货吗?连帝国法律都不了解一下?” “但是……” 于斯曼忧虑的望着一脸自信得意的友人,说出心中的困惑。 “但是那可是加里安,他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之前的所作所为……” 布洛瓦没有理会友人的忧虑,将于斯曼的担忧归结为纯粹的小心谨慎,却没有想到加里安真的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作家。他拿起了酒瓶,给桌上的两个杯子倒上了半杯杜松子酒,并且将其中一个杯子递到了于斯曼的面前。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应该喝一杯杜松子酒放松庆祝一下,而不是担忧根本不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灾难。加里安现在很忙,他没有空理会我们这群小人物的死活。况且他在投诉之前,至少先了解咨询一下律师吧。” 他呡了一口酒,咧开嘴说道,“这酒味道不错,你也来一杯?”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当然了解过第二帝国法律,不然怎么敢起诉布洛瓦阁下。” 于斯曼和布洛瓦同时回过头望向身后,只见加里安身边跟随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布洛瓦的房间。他捏着鼻子,打量着这个狭小阴暗,杂乱无章还弥漫着酒味的出租屋,不禁皱起了眉头。 “抱歉,刚才你们门没关好,我直接进来了。” 加里安双手负背,微笑的打量着背后捅刀的小人,文人相轻原本是寻常事,但布洛瓦这个卑鄙的小人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感到恶心。所以他不计一切代价,都要让这位名声并不出众的作家身败名裂。 “我还认为特地撰文羞辱批判我的人应该是一位自律,正直,善良,勇敢的作家,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猜错了。对了,想必您就是布洛瓦阁下吧。” 加里安指着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男人,自我介绍说道,“我就是你口中卑鄙无耻的文坛败类,加里安。这是我的律师,甘必大。” 突然来这么一出,布洛瓦反而不知怎么接话。他挠了挠头,刚想开口,就被甘必大打断了。 “原本想委托其他人将这份起诉书送过来,但是我的雇主加里安阁下却坚持亲自送过来。我们将以诽谤罪的罪名起诉你,布洛瓦阁下。” 布洛瓦双眼通红,看着面前风轻云淡的加里安和他手中的起诉书,突然有些慌了。 “你想做什么?加里安,我之前的文章哪里构成了诽谤罪名?你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你说错了,布洛瓦先生。” 加里安微笑着说道,“我和你之间只有私仇。” “我有言论自由的权力!” 布洛瓦咆哮着说道,“说什么话是我的自由!” 房间里回荡着愤怒的声音,不少邻居从门外探出头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一个蠢货啊。” 加里安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将起诉书递到了面前,耐心的说道, “我必须要纠正一下布洛瓦阁下的观点,言论自由指的是,政府不能因为你说过的话而逮捕你。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必须听你说的话,并不代表其他人必须容忍你。言论自由并不保护你免于批评和其他后果。如果你被辱骂,被抵制,被告上法庭,甚至被殴打被枪杀,你的言论自由并没有因此被侵犯。这只是因为人们认为你是一个混蛋,然后他们告诉你会有什么下场。” 他将文书一把拍到对方胸口,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是你这个混蛋乱说话的下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法国作家的乱象 布洛瓦愣在了原地,从加里安的不善的语气中,他听出了另外一层更加不友善的威胁。一股蔓延全身的恐惧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要为自己的狂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整个人顿时像泄气的皮球,险些瘫坐在椅子上,于斯曼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浑身瘫软无力的好友,愤愤不平的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报复,加里安阁下,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他的稿费甚至只能勉强付得起房租。你的良心已经丢了吗?” “谁说我达到目的了?” 加里安高举着手中的白纸,一本正经的回答,“听好了,布洛瓦阁下,在你没有身败名裂之前,我是不会停止对你的控诉。我才不管你的人生如何糟糕,我只知道你惹恼了我。” 他微微弯腰,眯起眼睛打量着六神无主的小人,冷笑说道,“下周法庭上见,好自为之。” 加里安将诉讼传达到布洛瓦的耳边之后,任务就已经完成。至于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下次想踩着自己声望往上爬的蝼蚁们看到惹恼了沉睡巨龙的下场时,他们至少会嫌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准。 “走吧,甘必大律师。” 加里安转身出门,甘必大跟随在他身后,走过了墙壁剥落的走廊,走出那幢仿佛摇摇欲坠的烂尾楼。 甘必大有些于心不忍,他凑近了加里安,小声的说道,“等等,加里安阁下,你真要投诉他吗?布洛瓦的生活并不宽裕,一旦起诉成功,他可能会背上巨额的负债。而且你这个精神损失费两千法郎……实在是……”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赔偿,从帝国法律的角度来讲,这种起诉并不靠谱。 但是加里安压根就没想过要从正规途径起诉他。 “那么是不是我就活该被这种小人践踏名誉?活该有财富和声望?活该成为著名的作家?” 振振有词的反问,却让甘必大愣在原地。 “贫穷不是他作恶的理由。一个能写出伟大诗篇的作家,与他本人是否是一个人渣,没有半点关系。我教训的是一个该死的小人,而不是谋生计的作家。” 甘必大无话可说,他望着面前高大的背影,对他的认识又逐渐模糊起来。 他有对工人和穷人悲天悯人的仁慈。 也有对贵族和小人不近人情的残忍。 他有才华横溢的笔尖。 也有嬉笑怒骂的寻常。 一个复杂的,捉摸不透的人。 “甘必大阁下。” 突然地开腔,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 加里安没有回头,只是对身后的甘必大说道,“作为一个并不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五楼西南角的百叶窗打开了一半,站在窗口的于斯曼看着楼下远去的两个背影,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他气得浑身发抖。 从未见过态度如此嚣张的作家。 此时的布洛瓦坐在椅子上,心凉半截。低垂姿态如同落败的战士,沮丧的目光集中在那份起诉书上。 五分钟之前,他还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而现在,他像是刚打完败仗的士兵,抬不起头。 像加里安这样将得罪自己的人往死里整的作家,他还是第一次见。毕竟在文坛中,同辈之间互相倾轧,落井下石的事件不在少数。 夏多布里昂年事已高时,始终被赞扬声包围的他也感受到阿贝奥布瓦沙龙里年轻作家的野心。他并不欣赏拉马丁,认为在浪漫主义滋养下的作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当贝朗热和拉芒已经年过花甲,却依旧在无情的阻挠着年轻作家的成长,嗜酒成性的塞缪不幸首当其冲。康迪讽刺拉马丁是年老的太阳神,圣勃夫挖苦雨果和巴尔扎克是时代的落后者,大仲马讽刺内瓦尔是一个奇怪的疯子。艾德蒙特地撰文嘲讽莫泊桑的性病,将他的声望往死里睬。 褪去耀眼的文学光环,这些作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可能是品行道德肮脏的小人。 他只不过是骂了加里安几句,想着借机蹭一下热度。谁知对方却狠狠的反咬他一口,不死不善罢甘休。 “我该怎么办?于斯曼,我该怎么办?” 布洛瓦抓着于斯曼的手,惊慌失措的说道,“他要起诉我!这个混蛋要起诉我!” 于斯曼迫于无奈,摁住了疯狂状态的友人,安慰说道,“冷静点,我的朋友。” 于斯曼松开了布洛瓦的手,叹一口气。之前自己提醒过他加里安不是一个随便招惹的角色,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应验在他身上。 “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场官司。虽然之前作家之间互相诽谤,但是也从未有人因为一句批评或者羞辱,被送上法庭被告席。至少法官不会轻易的做出判决。” 于斯曼冷静的安慰自己友人,然而他却没有预料到另外一件事。 加里安可不是以文学家的身份去打官司,他将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将布洛瓦打入深渊。 “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算是一件好事,我的朋友。” 于斯曼向他解释说道,“对于已经尝到成功滋味的作家而言,担心被读者遗弃已经成为他们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忧虑,面对别人的尊敬,他们表面上傲慢,内心却是小心翼翼,深怕担心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自认为了不起的作家都对周围人不怀好意的态度异常敏感,总认为别人想把他们赶出文学名人的殿堂。” 于斯曼认真地说道,“我认为您应该去找一个人,或许他能救你。” “是谁?” 布洛瓦急忙问道,原本失去光芒的眼神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抓着于斯曼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斯曼的手被抓的生疼,他推开布洛瓦的手,平静的说道,“与加里安有过冲突过节的参议员,梅里美阁下。或许他能够帮到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正义与你同在 布洛瓦通过在文坛内的层层关系,终于跟梅里美搭上关系。他决定亲自去拜访一下能够扭转乾坤的大人物。 小心翼翼的他特地换了一件从朋友那借来的体面礼服,咬牙花费了一笔钱财,租用私人马车,并且搭乘马车来到梅里美的别墅门前。 他脱下帽子,盯着装饰风格奢华的建筑,犹豫片刻之后,惴惴不安的按下了门铃。 仆人打开了大门,布洛瓦向他表明了来意之后,被邀请进入书房。一路上他穿着一双旧皮鞋,小心翼翼的踩着光洁的地板,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梅里美的房间。 坐在靠窗沙发上的梅里美摘下眼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在对方阐述了来意之后,露出了微笑。 “请坐,布洛瓦先生。你的事迹我已经看见了。非常勇敢,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邪恶的巨龙,请容许我对你表示敬佩和赞叹。” 梅里美指着放在一边的《费加罗报》,上面刊登的正是为布洛瓦带来灾难的文章。对方露出一抹苦笑,解释说道,“不要再嘲笑我了,梅里美阁下,正是这篇文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梅里美阁下,现在只有你能搭救我了。” 老奸巨猾的议员做出一个停顿的手势,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拿出两个酒杯,打开放在一边还剩下一半的威士忌,为他倒上了一口香醇。 梅里美专心致志的盯着杯中的酒,还顺便向他解释说道,“当红作家总会遭到其他人的妒忌,他们警惕着周围一切不友好的人群。任何稍微侵犯了利益的家伙,都会被他们当做敌人。只不过加里安阁下的反应过些过激。” 布洛瓦脸色涨红,他听出梅里美在嘲讽自己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然而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厚着脸皮听他继续说下去。 参议员的话还在继续。 “比如曾经红极一时的诗人卡其米尔·德拉维涅和讽刺歌作者贝朗热是如何消沉,直至销声匿迹的吗?雨果现在稍有不慎,文学评论家和其他作家就会对他发起恶意的攻击,这些人没有宽宏大量的习惯。加里安虽然是一位新晋升的当红作家,然而他的后台却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庞大。” “第二帝国皇帝的国际政治顾问?” 布洛瓦不屑的说道,“巴黎文学圈子里有多少人对这个头衔嗤之以鼻?只不过是一个空头衔罢了。” “是啊,就是一个空头衔,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下面这个头衔,可能就不必一定了。” 梅里美在布洛瓦面前摆上了一杯酒,有感而慨的说道,“虽然只是传闻,但听说他现在是雨果的准女婿啊。将来很有可能成为继承雨果衣钵的人选。” “雨果的女婿?是真的?” 布洛瓦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一开始他还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但从梅里美口中得出的消息,显然比街边三流小报上的消息可靠不少。 梅里美意味深长的说道,“虽然雨果现在被放逐,然而他在国内还是拥有不少的朋友。而且他的这些朋友,在巴黎文坛上还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布洛瓦先生向加里安发难时,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吧?” 雨果的光环就像无尽的耀阳,偶尔被乌云的黑暗遮住光辉,但是终究会洒满法兰西的文学土壤。在第三共和国时期,圣勃夫,拉马丁和维尼已经去世,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的权威。只有一无所有,无所顾忌的“扑街作家”,聚集在诸如依托巴特等不切实际的文学团体里,才敢对他指手画脚。 梅里美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打压雨果,对方的影响力都不会减弱或者消失。反而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蟑螂,每次以为消灭殆尽之时,总会有新的出现。 既然消灭不了雨果,就将继承他衣钵的人消灭。而这个人还恰好是梅里美最憎恨的加里安。 原本布洛瓦以为加里安只是小人得志,却没想到他的后台强硬到令人畏惧的地步。得罪了他,相当于得罪了大半个法国文学圈子。 “我该怎么办?” 布洛瓦慌了,他将酒杯推到了一边,用哀求的眼神注视着梅里美,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启示。 “现在向加里安道歉还来得及吗?” “你太天真了,布洛瓦阁下。” 梅里美冷笑着说道,“对方已经决定要和你打官司了,难道还在乎你的一个道歉。哦,他当然不会在乎,说不定还要让你名誉扫地,倾家荡产。” 而梅里美只想将布洛瓦当做抹黑加里安的一枚棋子,虽然造成不了多少轰动。但至少能成为在拿破仑三世面前作为诋毁加里安声誉的小证据。 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出手,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比如布洛瓦的官司一定要失败,才有借口向加里安发难,就算加里安司法机构的人,梅里美也会找一趟法官宣判布洛瓦犯下诽谤罪名。在博弈的棋盘上,可怜虫是一枚弃子罢了。 可怜的布洛瓦还不知道,无论找不找梅里美帮忙,等待他的最终结局都是输官司判决。 梅里美看着面前惊慌失色的男人,故意提出一个建议。 “当然,如果布洛瓦阁下认为在这件事上是不公平的,那么我会找一趟司法机关的朋友。让他尽可能的为你做出无罪宣判。但是还恳请布洛瓦阁下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去参加这场官司,剩下的我会安排好。” “太感谢你了。” 布洛瓦以为生命出现了一丝转机,抓着他的手说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梅里美阁下。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心中虽然厌恶这个穷酸的作家,梅里美还是一边面带微笑,一边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巴掌,然后友善的笑着说道,“请布洛瓦阁下放心吧,这场官司你不会输的。正义与你同在,我们这些人也与你同在。” 第二百二十四章 贵圈真乱 今天尝试四更 加里安将布洛瓦告上法庭这件事在巴黎文人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尤其是在,梅里美背后的运作下,一些作家也将矛头调转,直面加里安。巴黎文坛已经好久没有等到树立的靶子了,他们已经厌烦了雨果那些老生常谈的旧闻艳史,也厌烦了不断消费逝者的行为。梅里美自己没有动手,却拉拢了另外一位法兰西院士,同样也是知名文学批判家的迪康,借助他的声望,对加里安的所作所为进行谴责。 迪康是一个让梅里美也感到头疼的角色,他在《文学回忆录》中讽刺福楼拜得过癫痫,影响了他的创作才华。甚至写信讽刺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价值只值一百法郎,甚至在1887年与莫泊桑爆发了一系列的龃龉冲突,导致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文学骂战。 梅里美特地上门拜访,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地美化了一下布洛瓦,并且掩盖了部分事实和细节,将加里安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这种人,简直就是文坛败类!” 梅里美的话激起了迪康心中的正义感,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桌上摆着一大堆的手中搜罗了一堆关于加里安的负面新闻消息,从包庇革命党锒铛入狱,到与巴黎交际花巴兰池夫人那些花边新闻,迪康准备炮制一份惊喜,送给如日中天的年轻作家。 在他眼中,加里安就是一个“文学暴发户”,文章没有半点技术含量,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读者会喜欢上这种作品,简直就是一群圣安东尼下层人的狂欢。他自始至终的认为,真正的绅士不屑于读这种没有内涵的。 “雨果那个混蛋,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接班人?” 迪康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怒骂一声,“看在上帝的份上,简直将阿尔黛这朵玫瑰花推到牲口的嘴里。” 半个法国文坛的文人都对雨果的女儿有过爱慕之心,只不过在加里安得到美人的芳心之后,大半个法国文坛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迪康想通过文章和影响力,将加里安狠狠的踩在脚下。他想起之前友人梅里美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能将一个当红的文人推下神坛,那你就是下一个站在神坛上的人。” 迪康将写好的稿子小心翼翼的叠好,然后出门将这封稿件寄给了报社。他掐准了时机,将会在加里安官司开庭审判的前一天刊登到《费加罗报》上。 届时加里安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迪康非常的期待。 相比起布洛瓦的那篇文章,迪康写在的文字已经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诽谤了,从各种子虚乌有的传闻中挑出几个最博眼球的流言,比如勾结革命党,比如并且以事实的形式发布出来,就差写上一句,“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这篇报告里所有的内容都是准确无误的。” 原本处于风口浪尖的加里安被各种看不见的势力推手不断的往前推进,一直卷入舆论旋涡的中心。躲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目光都在等着,等着看他身败名裂。 《费加罗报》上刊登了诽谤加里安声誉的文章,并且安插在头条新闻的版块,供世人观赏。 大家都在期待着当事人作出更加非理性的举动,然而一整天过去了,甚至连晚报都发型了,还是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消息。 众人疑惑不解,都不知道加里安到底在背后做什么。迪康院士却认为他是认怂了,“敢欺负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穷酸作家,却不敢向法兰西院士发起攻击。懦夫只会欺凌弱者。看来所谓的巴黎良心,也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迪康院士竭尽所能的抹黑并没有阻止第二天法院审判的召开,加里安像往常一样穿好马甲,接过了阿尔黛递给他的帽子,然后平静的说道,“我先走了。” 巴兰池为他披上了外套,忧心忡忡的问道,“亲爱的,难道你真的不需要反驳一下吗?那篇文章上的内容,写的实在是太恶毒了!” 将自己描述成水性杨花的荡妇,将子虚乌有的光荣事迹安插在自己头上,巴兰池感到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阿尔黛更是有苦难言,这件事关系到他父亲的声誉,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维护雨果家族的尊严。 “没事的,放心吧。” 加里安给了巴兰池一个拥抱,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声的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加里安神情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反而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和沉默,更让巴兰池和阿尔黛感到不安。 沉默不代表隐忍,更是一场报复的酝酿。 加里安知道有人想将这件事情炒的沸沸扬扬,想让自己身败名裂,他绝对不会让幕后黑手实现目的。 走出了公寓的大门,加里安来到大街。路边的私人马车正在等待着他。左拉和甘必大打开了车门,招呼加里安上车。 “我看到了昨天《费加罗报》上的文章。” 甘必大率先开口说道,“整件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有人可能故意将整个事件炒作起来,是为了逼迫加里安阁下撤销起诉,或者是抹黑你的名声。” “我知道。” 加里安双手放在大腿上,他平静的说道,“他们那点小心思我当然能猜出来。” “要不我们撤销诉讼?” 左拉迟疑了片刻,然后分析说道,“就算我们赢了,最终也会对你的名誉造成损失,这对你而言根本不划算。” “不,官司继续。” 加里安语气坚定,回绝了左拉的好意。 “我就是要让这帮跳梁小丑知道,惹恼了我到底会有什么下场。收拾了布洛瓦之后,下一个我会拿迪康开刀。” 拿一个法兰西学院院士开刀? 左拉和甘必大面面相觑。 “怎么,这个想法很危险吗?” 加里安看着一脸震惊的两人,反问他们。 “何止是危险。” 甘必大扶着额头,无力的回答说道,“简直疯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更 因为一篇诽谤性质的文章向法兰西学院院士开刀,并且将他告上法庭,这在巴黎文坛激烈斗争历史中实属罕见。也意味着那些外表光鲜的家伙们终于撕扯开了那一层外衣,露出了肮脏不堪的内在,表露出与文字截然不同的一面。 人性的肮脏。 加里安不得不承认,19世纪的巴黎文学圈子与后世的娱乐圈子并没多大不同,蹭热点的,不计余力的打压对手的,还有隐藏在阴暗中的文学评论家们,都在等着看加里安的笑话。 没有什么比一个如同流星般划过巴黎文坛更有趣的文人了,或许在若干年之后,当落井下石的小人们谈论起加里安的名字时,会假惺惺的来一句真是天妒英才。 然而现在,英才很愤怒,得罪他的后果有些严重。 马车会快来到了法院的门口,原本等待在门外的花边新闻记者看到加里安出现,立马朝着马车围上去。 这年头还没有闪得人睁不开的镁光灯,然而花边记者们抛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 “请问加里安阁下,关于你与巴兰池夫人之间的那些绯闻事件是是否属实?” “加里安阁下,加里安阁下,您与阿尔黛·雨果和巴兰池夫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您真的接受了境外其他敌对政府组织的资助吗?” “您对于法兰西学院院士迪康的文章,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 左拉帮他拦开其他的人,当加里安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他回过头面对身后的记者,平静的说道,“今天处理的是布洛瓦阁下对于我的人身攻击,并且以诽谤的形式侵害。我很讲道理,只对事不对人。” 对事不对人……大家对于这个说法有些其他的想法。 你这样说,之前那些被你针对的作家该哭了。 加里安又接上了下一句,“关于迪康院士对于我名誉的污蔑,等这场官司结束之后再做打算。”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记者挤到面前,问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看,你希望等到热度消散之后,不再追究迪康院士的责任?” “不再追究责任?” 加里安冷笑着说道,“这位记者,恐怕你在痴人说梦。任何冒犯了我名誉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更不会因为他的头上顶着法兰西院士的光环而收手。我会让他们知道,得罪了我之后,不会轻易的收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加里安可是一个记仇的作家。 而且记仇到令人害怕。 “以后发文千万别得罪他。” 原本想靠着花边新闻搞大事的记者们都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了一笔,脑海中特别纠结,不知如何落笔。 万一也被他告诽谤告到倾家荡产呢? 随即他转过身,往法庭内走去。 头也不回。 一进入,左拉便愣了一下,他的手肘顶了一下加里安的腰,朝着陪审团席位的方向说道,“等等,他怎么来了?” 加里安顺着左拉的方向望过去,法庭内的陪审席位上,赫然坐着梅里美,他原本还在低头默默在纸上写着什么,看到加里安进门的那一刻,他抬起头,朝着对方微微一笑。 加里安的脚停顿了片刻,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此时左拉往听众席的方向走去,路过梅里美时眼神打量了他一下。 “这不是左拉阁下么?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知道这场判决对于加里安非常重要,所以我也来了。” “作为陪审团的一员?” 左拉可不相信这种鬼话。法国的陪审团审判历史要追溯至大革命时期,1810年法律规定重罪审判要有公民参与,实行人民的审判; 也就是说,法庭还要参考陪审团的意见,虽然对于加里安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投反对票的话,还是会恶心到自己。 “当然是作为陪审团的一员,我会非常公正的聆听这场判决。希望能为加里安受损的声誉尽一点微薄之力。” 左拉给了梅里美一个白眼,两人不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老牌的参议员尤其不喜欢这位皇帝身边新晋级的红人,并且时刻准备着抓住机会反咬一口。 “谢谢你,梅里美阁下。我只希望一件事,只要你不添堵,一切都会很顺利。” 左拉冷笑着说道,“就算我们求你了。” “哦,是吗?” 梅里美也同样报以微笑,不过是对着站在左拉身边的加里安。 “那我也同样给加里安阁下一个忠告,你能踩死多少个侵犯你名誉的蝼蚁?难道你的生活就要这样无休止的在官司中活下去?我真看不懂了,你可算是非常的出众,打破作家之间的协议,也难怪他们会将你视为一根眼中刺。” 面对梅里美好意的“威胁”,加里安非常淡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退缩半步,回答道,“亲爱的梅里美阁下,我当然明白你的感受,不过我可不像你这么有本事,盯着参议员的头衔胡作非为,话说回来,哪个作家现在敢公开站出来指责你?是龚古尔兄弟吗?似乎他们的报社上个月才收到了新闻审查部门的警告,要求删掉关于你的文字,我看怕也是梅里美先生背后的授意吧?说来惭愧,我并不愿意与小人为伍,不然的话我也想向波拿巴家族讨要一个参议员的头衔。” “你!” 坐在陪审团位置的梅里美差点站起身,但还是忍住了羞辱。相比起现在他的咄咄逼人,日后自己还要将加里安踩在脚下。 万劫不复。 “加里安阁下,你应该珍惜现在的日子。” 梅里美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以后这样的日子,很少再有了。” “承蒙你的关照,梅里美阁下。” 加里安同样牙尖嘴利的反击道,“你也祈祷一下第二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然您的参议员头衔到最后可能晚节不保!” “你是在咒第二帝国倒台吗?” 梅里美冷笑着反问,“藐视政府可是大罪!”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这样想而已。” 加里安矢口否认,补刀一句,“我只是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与我何关 第三更 三年前他以勾结革命党的罪行站在法庭上,三年后他却以原告的身份站在帝国法庭,为了捍卫自己的荣誉而战。 只是坐在法官席位的勒端纳瞥了一眼加里安,嘴角冒出一丝苦笑。他甚至没想到这场民事诉讼会惊动到拿破仑三世的妹妹,马蒂尔德公主。 当时公主特地在公馆内接见了勒端纳,还没等他寒暄一句就直接挑明了来意。 当时勒端纳头脑一热,甚至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在这个问题上一定会酌情的考虑,维护帝国法律尊严的同时,做出适当的判决。 “哎,这个加里安到底是什么角色,都惊动了波拿巴家族。” 他的目光掠过了加里安,望向了陪审团。然而看到的一张熟悉面孔让他眼角抽出一下,梅里美正坐在不远处,微笑着向他招手。 “哦,见鬼,连梅里美阁下也来了吗?” 勒端纳挠了挠头,现在他非常纠结,不但玛蒂尔德公主向他施压,连梅里美也在向他施压,告诫他无论法庭上的情况如何,必须判决加利安胜诉,作为交换下一次的评审他将会全力支持自己。 勒端纳甚至有一种错觉,在这场宣判中,整个波拿巴政府都站在他身后向他施压,必须要让加里安赢得胜利。 布洛瓦站在被告席位,他也注意到了梅里美和勒端纳之间的深情凝视,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他将目光投向了加里安,嘴角上全是胜利者的得意。 “梅里美阁下已经跟法官沟通过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半点闪失。这场审判已经单方面的宣布了我的胜利,完全不用担心我的朋友,身败名裂的是家里安,不是我。” 于斯曼也坐在旁听席位,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担忧,感觉这似乎是某种蓄谋而久的阴谋。尤其是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仿佛背后还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被逼到绝境的朋友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梅里美的身上。 他劝不动,只能见证着这场判决往下走。 接下来是一场法庭上的对决,甘必大拿出之前布洛瓦写的那篇文章,并且将里面涉及到诽谤的篇幅,一字一句地整理出来,作为呈堂证供,递到了法官的面前。 实际上甘必大对于这场官司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兴趣,一个走形式的审判,甚至不需要他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让加里安获胜。法庭已经决定了一切。 抱歉,当你有庞大的社会关系时,一切都能为所欲为。 幸好加里安站在同情革命的这边,如果是保皇党的成员,想必会对共和派造成灭顶之灾。 勒端纳接过了这篇报告分析,随便扫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连公主陛下都已经亲自下达了命令,所谓的庭审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无论证据看起来多么的荒唐可笑,最终的胜利者都将是原告。 他甚至有些可怜的看着被告席上还一脸得意的布洛瓦,这个蠢货,到底有没有搞明白情况,现在除了拿破仑三世能救他一命,谁来都没有机会了。 然后是布洛瓦的辩护律师开始反驳甘必大提出的那些证据。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能算是证据,甚至只能说是你自己可笑的猜想,难道现实中别人骂你一句混蛋,你就要将他告上法庭吗?这篇报道中并没有对加里安的声誉做出任何不实的侮辱,无法构成诽谤的定罪。” 律师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他一条一条的反驳说道,“所以加里安阁下所谓的呈堂证供,根本不能算证据。” 然而法官只是瞥了他一眼,稍稍点头,没有任何下文。 布洛瓦的辩护律师一愣,他推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说道,“法官阁下,请容许我继续陈述发言……” 然而勒端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讲完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述,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 布洛瓦看着法官的神情,感觉不太对劲,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了梅里美,然而梅里美却只是冷笑着打量着他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在法庭上,布洛瓦甚至想冲到陪审团席位,揪着梅里美的衣领质问对方。然而现在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耐心的等待这场判决。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越来越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法官心中仿佛早有了判决,对于双方陈述的观点和证据都显得心不在焉,当辩护律师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下达了判决的命令。 “原告胜诉,被告需要赔偿4000法郎的精神损失费。” “陪审团没有异议。” 如同一道炸雷落在了耳边,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而这一刻他的心情仿佛跌落了万丈深渊,不敢置信结果。 他更不敢置信的是,陪审团居然没有异议? 梅里美阁下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保住自己的! 不但布洛瓦满腹疑问,加里安也同样心存疑惑,法官做出偏袒自己的判决,是出于玛蒂尔德公主的授意,但是陪审团居然一句异议都没有,这就显得奇怪了。 梅里美突然之前心存善念? 加里安打死都不相信。 全场只有布洛瓦一人无法接受这个判决。脑海中全是之前梅里美对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坐在旁听席位的于斯曼一时半会没有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 此时的布洛瓦遭受了重大打击,精神完全崩溃。 他转过头,疯狂的冲向身后的陪审团,想要越过那道围栏,冲进去跟梅里美理论。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司法警察揪住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翻倒在地上,用手紧紧的将整个人摁住。 “梅里美阁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布洛瓦还在拼命的挣扎,大声的叫喊,“当初你不是这样说的!” 此话一出,旁听席位上所有人都集中在布洛瓦的身上。 “闭嘴。” 梅里美脸色骤变,连忙制止了布洛瓦的嚷嚷,厉声呵斥,“你自己犯下的罪行,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背后一刀 第四更完毕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梅里美阁下,你算计我,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该死的,梅里美,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布洛瓦整个人像一条疯狗一样被拖拽出去,嘴里喋喋不休的骂着该死的叛徒。然而在场没有人会可怜一个诬陷他人的小人,更不会去追问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因为那篇文章已经被甘必大描述的足够可恶了。 于斯曼也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好友被帝国暴力机器拖出门外,不敢多嘴一句。 他看着布洛瓦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一件事,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文人在高层眼中是随意摆弄的棋子,可怜的布洛瓦到最后还没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勒端纳听到布洛瓦要在法庭上大放厥词,将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说出来,连忙指使司法警察将准备乱说话的布洛瓦拖出去。梅里美虽然表面上没有动作,但眼神还是心虚的和加里安四目相接。 加里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布洛瓦被拖出去,消失在门外,不见了踪影。 勒端纳尴尬的注视着面前两人,一开始以为梅里美和加里安是一伙的,现在看来一切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加里安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却没从脸上直观察觉到任何喜悦的神色。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淡然的开口。 “梅里美阁下,从刚才布洛瓦被拉下去的那一刻,我觉得你似乎背叛了两人之间背后肮脏的交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结果来看,似乎梅里美将布洛瓦阁下坑害的不浅啊。” “呵呵,我怎么可能会坑害一个可怜的年轻人,完全是他自作自受而已。以我的名义发誓。” “梅里美阁下的名义能值多少法郎啊?” 加里安不屑的努努嘴,说道,“怕是之前早就透支干净了吧?” 梅里美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倒是加里安阁下终于捍卫住了名誉,真是可喜可贺。你终于将陷害自己的小人绳之于法了。” “但是小人背后的伪君子,却还没有绳之于法啊。布洛瓦只是一个推到台面上的棋子,或许他的英勇献身都在计划之内。” 加里安扶着额头,假装头疼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梅里美阁下在背后有什么小动作,但是梅里美阁下也最好搞清楚一件事。任何试图造谣损害声誉的小人,我都不会放过。布洛瓦是一个,哦,还有那位法兰西学院院士迪康,留到以后在收拾。” “你还想对一个法兰西学院院士下手?” 梅里美有错愕,搞不懂加里安脑海中到底在想什么。法兰西学院院士代表的是法国文艺界的荣耀,向他下手不是扇拿破仑三世的耳光吗? 他曾在1858年的国会会议上见识过皇帝的震怒,不安分的参议员想要在部队军费问题上试图挑战至高无上的权威,结果是惨烈的。 将近有四分之一的议员以五花八门的罪名锒铛入狱。 惹恼了整个法兰西最有权势的皇帝,加里安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 所以故意不戳开这层秘密,引领着对方往悬崖的方向走,最后松开双手。 左拉跟随着加里安从往法庭外走去,想起刚才梅里美高高在上的得意,便感到一阵恶心。向加里安抱怨说道,“这个该死的老混蛋到底想要做什么?挑衅?竭力的维持可笑的优越感?” 梅里美惯用的伎俩全部写在《文学回忆录》,加里安对他可算是了如指掌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不了多久,拿破仑三世阁下很快就要抓我问责了。包括之前在落选沙龙上煽动民众,还有这次利用人脉关系进行的一场不公正判决,都会成为他向陛下告状的有力证据。” “什么?” 左拉一拍脑袋,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死对头居然会做出有利于加里安的判决,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出阴谋。他焦急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放心,我的朋友。” 加里安流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抬头打量着拱形的穹顶,喃喃自语的说道,“梅里美阁下想通过这件事算计我,我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 “如果梅里美以为他能靠着这些把柄来扳倒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梅里美计划的最后一步已经完成了,他搜罗了足够多的证据,用来针对加里安,一堆厚重的证据装进牛皮纸信封,最终会交付到拿破仑三世的手中,这次他选择实名举报该死的加里安。 用火漆小心翼翼的封好了封口,戳盖上红色印章,并且写上拿破仑陛下亲启。日理万机的皇帝不会特地花时间在非公文的报告上,所以他必须先去找一趟自己的侄女。 欧仁妮皇后。 通过皇后的手,转交给拿破仑三世,万无一失。 对于这个完美的计划,梅里美感到万分满意。如果不是加里安急忙的想要整死侮辱自己的穷酸文人,他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劣迹斑斑的证据。 将一沓厚重的牛皮纸信封交给了欧仁妮皇后,他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梅里美叔叔。” 欧仁妮皇后拿着一个大信封,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尊敬的皇后,这是关于马蒂尔德公主最看好的文人,拿破仑三世身边的欧洲政治顾问,加里安阁下的罪证书,我想通过欧仁妮皇后转交给皇帝陛下。” 梅里美领教过女人之间的妒忌,所以梅里美故意在一开始就提到马蒂尔德公主这个名字,果然欧仁妮听到是马蒂尔德公主看好的文人之后,神情骤变,她拿着加里安的罪证书,朝着自己的叔叔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然而在梅里美看来,这个和善的笑容背后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阴冷。 “感谢梅里美叔叔所做的一切,我将会把这份罪证转交给陛下。” “能够抓住这些帝国的吸血虫败类,是我的荣幸。” 梅里美也同样会心一笑,“麻烦欧仁妮皇后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又一惊世之作 灯火璀璨的杜伊勒里宫在入夜之后显得格外冷清,空荡无人的走廊上,无人问津的成百上千的蜡烛正在燃烧着,拿破仑三世披着红色的深红色绣金丝的外套,在侍从的陪伴之下,走过黑暗的花园,往寝宫的方向走去。帷帐般柔软的月光披散而下,将原本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色,月色之下的他比平时光芒万丈的皇帝相比,如同一个孤独的老人。 在苦苦支撑着帝国灰暗的未来。 年过半百,他已经感觉力不从心。法兰西第二帝国从建立开始,被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心家死死的盯着,他延续着叔父的荣耀,在战争中杀出一条血路,却没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英吉利海峡对岸的盟友比远方的俄国敌人更加危险。更别提奥地利和普鲁士,加里安笔下的“德意志魔鬼”野心勃勃的想要取代自己的位置。 虎狼环伺。 哪怕到现在,加里安的那篇文章依旧发人深省,如同一本预言之书,将俾斯麦和德皇威廉的每一步都预料在内,二月初普鲁士和奥地利为了着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个公国,向丹麦宣战。 如同加里安在《德意志战车》中预料的一样,丹麦很快战败。前几天刚从维也纳传来了消息。三方签订了维也纳和约,普鲁士占有石勒苏益格,奥地利则得到了荷尔斯泰因。 按照加里安的剧本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德意志真的会成为法兰西最大的敌人。 拿破仑三世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叹息声回荡在寝宫。看着拿皇脸上弥漫的忧虑,周围的都不敢随便说话,一路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他挥了挥手,让侍从退下,一个人回到了寝宫内。此时欧仁妮皇后披着轻纱,正举着烛台等待着着自己。 “辛苦了。” 拿破仑三世接过了欧仁妮皇后手中的烛台,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准备转身走向书房,继续在孤独的黑夜中奋笔疾书。 “陛下。” 欧仁妮在身后叫住了他,“我想给你看看一些东西,一些关于加里安阁下的……。” “加里安?他怎么了?” 刚才自己心中还在想着他,没想到欧仁妮皇后这么快就提起了对方。 “陛下还是自己亲自过目比较好。” “哦,是关于什么?” 拿破仑的手中还有一部分的文书工作没有处理完,困倦正在蔓延整个脑海,他亲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呵欠,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就留到明天说吧,我的手头上还有一部分的工作没有完成,明天参议院还要召开听证会,需要我亲自出席作报告。下午外交大臣接见丹麦大使,就关于维也纳合约交换两国之间的意见。亲爱的,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跟你闲聊了。” “是关于加里安阁下的罪证,陛下现在有兴趣了吗?” 欧仁妮举起了手中的文件,平静的说道,“关于他在巴黎胡作非为的罪证,阁下之前就说过,这个人并不靠谱,现在他终于露出了另外一面。” “嗯?” 拿破仑三世将信将疑的拆开了信封火漆,拿出了里面厚厚一叠的证据,事无巨细的记录了加里安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拿破仑三世在烛台面前看完了一部分的内容,并未流露出愤怒或者其他情绪。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情绪的男人。 “我知道了,还有,关于这份举报的文件是谁送过来的?” “我的叔叔,梅里美阁下。” 欧仁妮皇后原本就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皇帝,事实上隐瞒皇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哦,是梅里美阁下啊。” 拿破仑三世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头发灰白,却又谄媚至极的脸,他没有说话,举着烛台默默的转过身,朝着书房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成为法国最有权势的皇帝,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加里安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座烛台,燃烧的蜡烛照亮了一片昏暗的区域。他的笔尖正在飞速的在稿纸上写着,偶尔停顿下来思考片刻,然后又继续奋笔疾书。 这次他并不是准备写一篇神作,桌边摆放着几份从报纸上减下来的片块,上面的内容正是关于维也纳和约的内容。加里安也没想到拿破仑三世在面对第一次王朝战争时居然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爆发了战争冲突,然后奥地利和普鲁士高高兴兴的从丹麦手中分到了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 三年前的局势分析,他已经将这场战争摆上了台面,声称野心勃勃的普鲁士绝对会将争议的土地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最开始先拿小国开刀,直到自身实力足够之时,便是与法兰西争夺阿尔萨斯—洛林等争议区。 拿破仑的不作为意味着历史正在向既定的方向发展,最终普法战争还是会如期的发生,法兰西第二帝国就像风雨之中的一艘小船,转眼间淹没在普鲁士的黑色惊涛骇浪中。 即便不是为了拿破仑,看在国土完整的份上,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拿破仑三世希望通过战争来巩固地位,而加里安则希望用文字来唤醒沉浸在自鸣得意中的法国人。 “他们还沉浸在旧日的辉煌之中,完全没有思考过危险的四周围。欧洲的大陆是一片危险黑暗的森林,森林的静默之处,到处都是拿着猎枪,小心翼翼的猎人。而愚蠢的法兰西竟然在黑暗中高举着煤油灯,向所有的潜在敌人公布了位置……” 夜深人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陪伴着加里安。 “这篇文章算是德意志战车的下篇,他将从各个角度去分析现在欧洲的可怕现状,将之前从历史研究中的观点和论述加入到这篇文章之中。” 而文章的标题也取得骇人听闻。 《法兰西,欧洲的大清》 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加里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是时候让这群愚蠢的自大狂认清楚周围危险的情况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把我比作大清? 法国正在处于后拿破仑时期,曾经征服半个欧洲的荣耀感在路易波拿巴取得克里米亚战争胜利,完成法国的复仇之后,又重新的回到巴黎人民的心中。 巴黎的民众向外人谈论自己的国家,语气中总是带着高人一等的心态——他们是欧洲的璀璨的文化中心,不朽的法兰西帝国。 然而日渐腐朽的帝国荣耀却被一群崛起的日耳曼野蛮人所威胁,他们经历了分裂至统一的强盛,现在北德意志联邦隐约之间已经成为了威胁巴黎的巨兽。 就这一点看来,法兰西与1840年之前的大清帝国情形相似。 故步自封。 目空一切。 加里安知道这篇时局分析抛出去将有可能在整个巴黎掀起大波,严重的打击法国人的骄傲感,势必会将他拖入舆论的风口浪尖,所以他需要得到拿破仑三世的赞同。 然而最代表着法兰西骄傲的,却是拿破仑三世。 加里安要第一个击碎对方引以为荣的成绩。 正当他盘算着如何再次寻找机会与路易·波拿巴会面时,机会却突然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当他打开门时,宫廷大臣正站在门外。 他被突然告知,拿破仑三世将会在杜伊勒里宫接待加里安。 然后将这个消息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年轻的作家。 措手不及的消息甚至让他没来得及换好外套,就被拿破仑三世的宫廷大臣请上了马车。一路上,正襟危坐的宫廷大臣都在偷瞄身边的加里安,说实话,有半个巴黎的人羡慕,半个巴黎的人疯狂嫉妒这个优秀的男人,他甚至成为某些贵妇评判丈夫优秀与否的标准。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农民儿子,居然得到了“19世纪黎塞留”的称号。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文学,诗歌和政治三驾马车并进的男人,却没有选择荣耀,富贵和权势的人生,而是一直保持着低调的状态。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摇了摇头,他不再去多想这个问题,将他完整无缺的带到拿破仑身边,便是自己全部任务。但是一想起皇帝陛下阴沉的侧脸,又于心不忍,犹豫片刻后还是暗示性的说道,“加里安阁下。” “嗯?” 整理稿件的加里安抬起头,望向了对面的男人。 “没有什么,等会会见陛下时,记得态度谦卑一些。” 加里安微微一笑,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承蒙好意。” 马车抵达了杜伊勒里宫,由宫廷侍从带领着加里安一路向拿破仑三世书房的方向走过去,加里安步入了杜伊勒里宫之后,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在躲闪着什么。 脑海中正在胡思乱想出神的片刻,他已经站在了拿破仑三世的面前。 加里安也是第一次看到脸色阴沉,忍着怒气的皇帝陛下。他抓起桌上的一沓纸,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手背青筋突出,甚至因为太过愤怒,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打着我的名义干的好事!” 拿破仑三世突然提高了声调,眼睛紧紧的盯着加里安,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懊悔和心虚。 然而回应的却是波澜不惊。 满心疑惑的加里安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其中一张纸,记录的正是之前和布洛瓦的官司过程,只不过所谓的真相完全扭曲背离了初衷。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拿破仑三世等着加里安痛哭流涕的向自己道歉,然后慷慨大度的原谅他。毕竟他也不会对这位法兰西功臣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然而加里安却无动于衷,路易·波拿巴甚至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意思。 “哦,这些事都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加里安心中鄙夷告密者的龌龊手段,他此番前来的心思却都在手中的文稿上,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抹黑。 “相比起这个,我更希望陛下能先浏览一下这篇文章。” 路易·波拿巴从加里安的手中接过了稿纸,然而看到标题的那一刻,脸色顿时铁青转紫。 《法兰西,欧洲的大清帝国》? 这混账是在戏弄我么? “混蛋。” 一向冷静阴沉的拿破仑三世第一次朝着加里安骂出声,站在书房门口的侍从也不禁吓了一跳。加里安阁下才进去不到十分钟,陛下就开始雷霆震怒。 他们不敢回头,深怕看到帝国皇帝那张冷峻的脸庞。 年近六十,拿破仑三世的脾气却并未随着而年纪的增长而改变。他将稿子摔在桌子上,愤怒的指着加里安说道,“该死的混蛋,居然将法兰西比作大清帝国!你这是在讽刺朕的功绩吗?朕可是将沙俄踩在脚下的法国皇帝,这一点连伟大的拿破仑一世都没有做到!加里安,你再说一句试试?” 克里米亚战争的胜利是拿破仑三世最后的骄傲,也是支撑着第二帝国发展的精神支柱。 然而加里安今天站在杜伊勒里宫的书房内,就是来拆台的。 “我说。” 加里安的发言底气十足,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着面前的皇帝,没有后退半步。 “现在的法兰西帝国跟大清帝国没有什么两样!陛下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第三遍吗?” 拿破仑三世脸都气的铁青,就差拔出佩剑朝着加里安的脑袋上砍下去。 “我要杀了你这个冒犯波拿巴家族荣耀的家伙!” 他愤怒的来回踱步,为了挽回尊严,他指着桌上的“黑色材料”,咬牙切齿说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这是一个作家?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小人拖出去!” 侍卫应声而入,然而加里安却抬起左手,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加里安举起平放的双手,没有被拿破仑三世的暴怒震慑住,反而语调平静的反问道,“你们先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拿破仑陛下,骂完了吗?” 望着加里安风轻云淡的神色,怒气冲冲的拿破仑三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陛下已经发泄完怒火,那么接下来请做好笔记。” 加里安捡起散落一地的稿子,收拾整齐,然后抬起头看向拿破仑三世,语气严肃的说道,“这个分析关系到整个法兰西接下来的命运。” 第二百三十章 为了皇帝,为了帝国 此时加里安还不知道,日后无论是狂热的民族主义复仇者布朗热,还是毁誉参半的法兰西叛徒亨利·贝当,都将他视为德意志威胁论的鼻祖,并且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将他的观点奉若经典。 第一,德意志是狂热的复仇者。 第二,如果不是,那么只是他们还没准备好战争。 拿破仑三世忍住了动手的冲动,虽然谨慎,多虑,狂妄等性格集中于一身,一旦面对法兰西的生死存亡问题,他又能从善如流。 身后的侍从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听从陛下的建议,还是让面前的男人说完。还在犹豫不决之时,皇帝陛下替他们做出决定,慷慨的挥了挥手,让冲进书房的侍卫退下去。刚才加里安险些半只脚踩在棺材里,但是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的模样。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路易·波拿巴从加里安的手中接过了文稿,摆放在桌面上,然后双手交叉叠放,轻轻托着下巴,冷峻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加里安。 “加里安,五分钟之内没有说出让我感到满意的答案,那么帝国法院将会以这份材料上的罪名起诉你。到时候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面对皇帝的强势,加里安没有动摇,没有妥协,他开始在路易·波拿巴面前坐下,阐述自己的观点。 “奥地利和普鲁士对丹麦的战争想必陛下已经知晓了,就如同我三年前预料的一样,德意志想要崛起,就必须拿回属于他们的领土,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个公国。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是结束, “我只想问一句,当初战争爆发的时候,法兰西外交大臣到底在干什么?是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和弗兰茨·约瑟夫一世谈笑风生,还是在柏林的行宫里,与威廉国王探讨如何攻陷我们的敌人的敌人,丹麦?” 拿破仑三世被加里安的质问愣住了,他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的回答,“当时……我们来得及做出支援的反应……” 加里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外交大臣分明是不愿意激化和北德意志联邦的矛盾,才采取拖延的手段。他讽刺的说道,“哦,当然,我知道外交部的一贯政策。第一,我们很抱歉不能为发生的战争做些什么,第二,我们正在努力的协调,为发生的战争做些什么,第三,我们的确能为发生的战争做些什么,但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不是吗?” 这是大不列颠帝国和稀泥的外交手段,没想到第二帝国也学的有模有样。 拿破仑三世之前还一副要拿加里安开刀的凶狠模样,而现在却反而被加里安质问的满脸涨红。 不得不说,拿破仑三世之前也心有顾虑,加上外交大臣的怂恿,结果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当德意志开始向统一发展时,他们最大的阻碍就是法兰西。日后的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必定只会留下一个来领导德意志民族。而届时留下的那位,便是法兰西新的敌人。” 加里安将地图上标注的红色位置从维也纳转移到了柏林,冷声说道,“别再去关注哈布斯堡那群尾大不掉的家伙们,真正崛起的在柏林。而现在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请问拿破仑陛下,如果现在我们与普鲁士爆发战争,双方的兵力如何?” “我们略胜一筹。” 拿破仑三世终于自信了一次,他肯定的点头说道,“是的,自始至终我们都占据优势。”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加里安的手指重新指向了维也纳,继续说道,“如果柏林将属于奥地利的领土一口吞下,那么他们能征的动员力量将会几何的翻倍!”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维也纳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加里安每次表达的观点,都跟外交大臣制定的策略大相径庭。 “敢向丹麦宣战,也就俾斯麦那个铁血宰相能做出来,维也纳?除了跟在盟友背后分一杯羹,这个废物还能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吗?哪怕将一头猪摆放在约瑟夫一世的位置上,也比现在的状况好得多。” 日后的奥匈帝国见证了维也纳在民族的政策问题上怎么一步步玩死自己,直到分崩离析。 “拿破仑陛下,留给法兰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必须在德意志尚未崛起之前阻拦他的步伐,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过不了多久,维也纳和柏林之间的冲突将会日益加剧,无论是谁赢了,统一的德意志联邦都不是巴黎想看到的。” “但是……” 拿破仑三世托着下巴,迟疑的说道,“应该没有这么快……毕竟一群日耳曼野蛮人……” 砰。 加里安一拳狠狠的捶在木桌上,险些将皇帝吓一跳。他提高了声调,试图让对方搞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就是因为这群该死愚蠢法国人死死的抱着之前的高傲,才会不愿意正视德意志的崛起。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法国欧洲第一强国的位置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而巴黎政府,官员,报社,民众却还在粉饰太平,没有意识到战争将至。听着,我不想到最后才拿起武器绝望的反抗侵略者,必须将侵略者还没崛起之间抹杀在摇篮之中。” “法兰西应该全民兵役制度,在最短的时间内武装起一支庞大的军队,我们应该对武器进行技术革新,用先进的钢炮取代伴随了战争三十多年的青铜炮,我们甚至应该在阿尔萨斯—洛林一带提前做好部署,让德国人知道我们拼死到底的决心。” 神情严峻的加里安开始向拿破仑三世灌输自己的思想。 书房中的气氛突然战锤起来。 “法兰西捍卫的是拿破仑第一帝国延续至今的荣耀,如果战争爆发……” 这次换做加里安紧紧的注视着路易·波拿巴躲闪的眼睛,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法兰西不退一步!死战到底!为了皇帝!为了帝国!” 第二百三十一章 照亮黑暗的薪王 第三更更新完毕 杜伊勒里宫的书房安静无声,拿破仑一世的绘画像悬挂在皇帝的身后,注视着两人可能将改变法国历史的交谈。 拿破仑三世被加里安的一番话鼓动了。 强军,备战,强大的帝国,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他从叔叔的手中接过了法兰西,更希望带领法兰西走向欧洲帝国的荣耀。 加里安点开了拿破仑三世心中的顾虑,但整个法国不是他一个人的法国,就算权势滔天的皇帝,也不得不面对来自议会的压力。 而加里安给出的答案,却更加诛心。 “陛下是认为,德国人的铁蹄和国会议员的抗议哪个更具有杀伤性?前者能直接颠覆一个国家,后者最多在你推进某项改革措施时投反对票,那么尊敬的陛下,反对票与大炮射程之间,孰轻孰重?” 拿破仑三世猛然醒悟过来,他之前束手束脚不愿放开,却从未想过德国人可是直接敢将屠刀挥向脖子的恶魔。 “但是官方不能公开的支持文章论点,你懂得。” 英伟的皇帝此时犹犹豫豫,他既想将这篇文章公开,让世人好清醒的认识法兰西处境。但政府为了维持法兰西帝国的颜面,又不敢公开的支持文章观点。 如果这篇文章公开发表,引发的民意是巨大的,高傲的法国人无法接受被掩盖的事实。就像人们宁可欣赏披着华贵外衣的谎言,也不愿意直视赤倮的残酷现实。要法国人向欧洲其他国家低头?简直做梦。 许多人秉持着这个想法和态度,如果加里安发表了这篇文章,讽刺法兰西与大清帝国同一水平,那么作者绝对会成为群起攻之的对象。 成为大半个巴黎的敌人?耶稣都留不住他。 “真是一位没有担当的皇帝啊。” 加里安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拿破仑正在等着自己开口,主动背起黑锅。不过原本他就打算直接将整个高卢民族怒斥一次,也不在乎谁的唾沫和辱骂了。 “陛下,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这篇文章发表之后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将由我一个人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加里安拿起桌上的稿纸,一字一句的说道,“总有人要燃烧自己,化身薪王,照亮黑暗的时代。法兰西沉浸在过去的荣耀太久,如果继续下去,必将会被时代抛弃。” 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他愿意为这篇文章承担一切后果,就如同燃烧自己照亮黑暗世界的薪柴。 会有像他一样的人,将黑暗中的火苗,继续传下去。 拿破仑三世看着面前的加里安,他还是像第一次遇见时一样,没有提出任何的请求,对于财富和权势,冷淡如初。 “至少帝国需要为愿意为他牺牲的人做些什么。” 拿破仑三世拿起桌上的牛皮纸信封,用火漆将里面所有的“黑色材料”密封起来,然后直接了垃圾桶。 “朕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只要不是触犯了刑事法律,其他的事情都不过问。” 加里安心中暗喜,他终于拿到了皇帝陛下的免死金牌,也就意味着如果巴黎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发表有损声誉的言论,就有权通过皇帝的这层关系,直接施压。 嗯,成为官系户的感觉的确不错。 “之前有五家花边新闻报社报道了关于我的不实新闻……” 拿破仑三世大手一挥,直接了当的说道,“让新闻审核部门直接查封报社,永远不给他们发行报纸的权力。” 帝国皇帝开口,那些还想拿加里安当踏脚石的人也该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地位。 加里安若有所思的补充一句,他指着信封上的名字,说道,“还有布洛瓦之类的作家撰文恶意抨击我……” “在今天内给内政大臣一份名单,从此绝对不会在报纸上见到那位作家的名字,连同他的作品,也会一并销毁。” 拿破仑三世心怀愧疚,从昨晚欧仁妮公主的煽风点火中清醒过来到如今,越发感觉加里安的才能,远超所见到的任何一位大臣。 他险些失去了一位非常合适的外交大臣人选。 “朕说过了,每一个为法兰西帝国荣耀而战的人,都绝对不会亏待他。在文章的问题上,法国政府需要考虑到民众的情绪,所以我们不能公开的支持你,不过也不意味着别人就能踩在你头顶上作威作福。” 拿破仑三世拍着加里安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谁敢冒犯你,就是在跟法兰西作对。” “如果……是梅里美阁下呢?” 加里安质问道,“毕竟陛下手中的黑色材料,都是他连夜编写出来的。如果下次梅里美换个花招,我很担心……” “梅里美先生我也一样秉公处理。” 拿破仑三世语气坚定,打断了加里安的说话 “是真的吗?那可是梅里美议员呢。” 说出话不能改口反悔,他千算万算,算漏了梅里美这个老狐狸。弄不好会触碰到欧仁妮皇后的逆鳞,但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说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直到此刻,加里安这次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走出杜伊勒里宫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黑暗的长廊中走出来,温暖阳光洒满了身后的宫殿,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加里安强行摁着心跳,稍稍平复情绪。 最危险的一步棋子终于走完了,加里安成功的获得了拿破仑三世的信任筹码,接下来哪个文坛败类敢踩着自己往上爬,等待他的就不是一场官司诉讼,而是直接锒铛入狱的下场。 加里安站在奢华的石阶上,眺望宫殿门口宽广的广场,半眯起眼睛。 “可惜了这篇文章啊,不然我真想看看读者们一脸吃了苍蝇的神情。” 为了避免引起大国自尊心受损的读者拿刀片找上门的恶性事件,加里安决定文章发表之后,出逃到乡下躲避几天的风头。 毕竟,谁愿意把自己拿来跟大清帝国子民作比较? 第二百三十二章 疯狂打击报复 第一更,今天一共三更 当听说加里安被拿破仑三世召见时,梅里美几乎是欣喜若狂的奔向杜伊勒里宫,扳倒加里安的这一刻他等待了将近三四年,如今终于能以趾高气昂的胜利者身份来观赏落水狗的姿态。他要让加里安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让它成为巴黎文人中的笑柄和耻辱!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接待厅的沙发上,听到拿皇愤怒的咆哮声和辩解声,看着门口的宫廷侍从急匆匆的进去,脸上不禁浮现出得意的微笑,他的脑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出加里安惶恐的跪在皇帝面前,拼命的解释自己的罪行,然而拿破仑三世却根本不给他辩解机会的场景。 他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到来。 “我真应该让迪康老朋友也一起过来看看加里安的窘状,哼,雨果的接班人,现在还不一样栽在我的手中。他永远都不会想到,法庭上宣判的胜利会成为自己的败诉。” 在等待结局的过程中,梅里美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遍,扫过了鎏金雕刻样式的壁炉,写字台上摆放的白瓷花瓶和悬挂在墙上的圣母玛利亚画作。最后目光又重新聚集在虚掩的书房门前。 最后的时光总是漫长的,虽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翻阅到书页的大结局。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梅里美猛然站起身,双手负背,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接加利安的出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样貌出现在书房的门口,然而却并不是他预料之中的画面。加里安和路易·波拿巴正在有说有笑的从书房出来,梅里美嘴角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以一种扭曲怪异的神情看着面前的场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加里安,你你你,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听到老朋友的声音,加里安自然而然的转过头,看着面前惊愕无比,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梅里美,笑着说道,“承蒙梅里美阁下的关照,我现在活的很好。” 念到关照的时候,特地加重语气。 “陛下……之前……” 梅里美满脸通红,欲言又止,他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询问自己告密是否失败了。无以名状的悲愤就像一股狂暴的洪水涌上心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哀和疑惑。 难道除了叛国罪名,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摧毁他了吗? “梅里美议员,之前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了。还请你以后通过正规的途径,别想着走歪门邪路。我这里不是受理诉讼的地方,你应该去法院才对。欧仁妮皇后那边我也会去通告一声,记住了吗?” 梅里美还想狡辩,然而路易·波拿巴的眼神却死死的盯着对方。 一股无形的威压压迫而来。 梅里美可没有加里安不畏权贵的强硬,他深知路易·波拿巴一句话便能将他的荣华富贵剥夺的一干二净。 “我问你听到了吗?” 路易不耐烦的重复一句,看着梅里美的脸,心生厌恶。 为什么自己身边都是一群阿谀谄媚的近臣,真正心系法兰西的人,却只有加里安一个。 “遵命。” 梅里美险些腿软跪在地上,紧紧的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注视对方的严厉的表情。在皇帝绝对的权威面前,恭顺的如同一条狗。 “皇帝陛下,之前我们之间达成的约定,不会随着我踏出书房而终结吧?” 加里安当着梅里美的面,故意提起之前的约定。 “当然不会,约定一直都会生效。” 梅里美心中惊恐不安,手中被汗水润湿,他全然不知加里安和拿破仑三世之间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 “那就好。” 加里安冲着梅里美微微一笑,展开了准备已久的复仇计划。 接着法兰西皇帝的刀,解决掉环绕着自己的苍蝇。 他平静的说道,“第一个名字,是法兰西学院院士迪康。他在报纸上恶意的发表违背事实的文章,损害我的名誉,玷污我的清白,实在配不上法兰西学院院士的头衔。” 拿破仑三世也是通情达理的皇帝,只好尽可能的去弥补他提出的一系列要求条件。于是点头说道,“剥夺法兰西学院院士的头衔,解雇一切官方与他的职务,包括荣誉教授的职位,永不聘用。” “这种惩罚会不会太轻了点?” 轻了点?开什么玩笑。 梅里美已经笑不出声,剥夺法兰西学院的学士学位和教授头衔,这跟要了一个文人的命有什么不同。 “那么加里安阁下想要……?” 拿破仑三世以为自己做出的判决足够重了,但对方貌似不想善罢甘休。 “难道不应该查处一下迪康院士是否存在贪污受贿的行为,是否在学术问题上有过造假行为,是否在生活作风问题上有不检点的行为?法兰西不会容忍一个衣冠禽兽坐在教书育人的位置上。” 加里安的意思很明显,这帮道貌岸然的法兰西学院院士没几个是干净的,认真查下去指不定全部都得进监狱…… 拿破仑三世附和着说道,“很好,就这么办。” 梅里美一听,顿时方寸大乱,一个法兰西学院院士没有经过任何正规手续批准被直接解雇,这种荒唐事就只有皇帝才能做得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加里安是想借助皇帝陛下的手,扫清之前胆敢冒犯他的反对者。 而且担任历史建筑总督察时,他就曾挪用过不少的政府经费拨款,这些肮脏秘密一旦捅出去,名声就彻底毁了。 而且迪康之后,下一个不就是自己吗? 梅里美眼角瞥了一下加里安,阴沉复杂的神情正在打量着他。 “陛下。” 梅里美已经不顾颜面,直接跪在他面前,声音嘶哑,战栗着说道,“我愿意辞去历史建筑总督察和法兰西院士的职位,只留下一个参议员的席位……只求陛下能放过我一次……实在是一时糊涂……”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拿破仑三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原本加里安提出要处罚梅里美,他是决定保住对方的声誉和地位,但是却没想到梅里美主动提出辞去职位…… 这叫我怎么保住你? 身边的加里安却眼前一亮,深怕对方反悔,连忙对梅里美说道,“既然梅里美阁下知错了,那就以辞去职位作为惩罚,这不过分吧,陛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 要你身败名裂 第二更 加里安原本强忍着笑意,看着梅里美答应自己提出的两个辞退职务条件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发的笑声让梅里美与拿破仑三世不知所措,两人盯着面前疯狂大笑的加里安,然后面面相觑。 “加里安阁下。” 仿佛一条被人捏住了死穴的蛇,梅里美的语气变得格外温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加里安阁下为什么要突然笑出声?难道给予我的惩罚还不够吗?” 拿破仑三世无奈的看着梅里美,人一旦要被剥夺掉自己的利益,便开始向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为了保住利益甚至做出啼笑皆非的举动。 “这不是嘲笑。” 加里安一边大笑着,一边摆手解释说道,“我是敬佩梅里美阁下的慷慨,毕竟之前我只是想稍稍的警告梅里美阁下,并不想真正的做出惩罚。没想到梅里美阁下居然能够以身作则,主动的提出辞呈,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并不想做出真正的惩罚。 并不想做出真正的惩罚。 这句话一直子啊他脑海中回荡。 嗡的一下,梅里美整个人脑袋仿佛都炸开了。好像自己被人戏耍一番,再看看面前一脸得意微笑的加里安,还有摇头叹息的拿破仑三世,作为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皇帝陛下并不想对他做出过重的惩罚,然而他却自己做贼心虚,先承认了所有。结果连拿破仑三世都没有办法继续保住他。 梅里美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一块巨大的海绵吸收,他只看到面前的人嘴唇在上下蠕动,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最终眼前一暗,双腿一软瘫倒了下去,最后看见的是书房门口的红色地毯,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年事已高的梅里美经不起刺激,气血上头直接晕了过去。 当他睁开眼睛时,加里安依旧坐在他的身边。拿破仑已经失去了踪影。 梅里美已经被气的只剩下半条命,没有好气的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嫌害我不够吗?” “什么叫做害你不够?如果当初不是梅里美阁下先算计我,恐怕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是你逼我的,怨不了别人。” 加里安理直气壮的反驳让梅里美无话可说,他从床上坐起身,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无穷无尽的沮丧和落败感涌上心头。梅里美注视着加里安抽动着马裤上的背带,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无论他在怎么成功,自始至终都摆脱不了乡下农民的丑态。反正自己已经输了,梅里美索性破罐子破摔。追问到底。 “你到底在书房内和拿破仑陛下做了什么?” 加里安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我跟拿破仑陛下做了一笔交易。” 做交易? 梅里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手掌,让加里安暂停片刻。 “等等,你有什么资本跟法国皇帝做交易?我看你是疯了吧!” “凭这个。” 加里安指了指脑袋,平静的说道,“至少拿破仑陛下还能听进我的话。好了,梅里美阁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 梅里美有些不明所以,环顾了一下四周围,问道,“走去哪里?” 而加里安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梅里美心中一紧。 “当然是去见你的好友,法兰西学院院士迪康最后一面啊。” 迪康最近一直心神不宁,尤其是冷嘲热讽加里安,却没有得到对方的正面回应之后,内心深处的某种危机感正在不断的加深。一开始他理解为是对方慑于自己法兰西学院院士的身份,不敢乱来,现在却又觉得对方作为拿破仑三世身边的国际政治顾问,完全不需要顾忌法兰西院士的面子。 开头潦草的写了几个字便放在了一边,心烦意乱的迪康放下了笔,准备起身倒一杯咖啡,整理一下头绪。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端着杯子走到门口打开门,却看见脸色苍白的梅里美和一脸微笑的加里安站在门外,让他感觉非常诡异。 “梅里美阁下,你怎么来了。” 迪康故意忽略了身边的加里安,只跟自己的好友打招呼,“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另外一位就不必进来了,我不欢迎你。” “不了,迪康阁下,今天来找您的不是梅里美,而是我。” 加里安越过了梅里美,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能法兰西学院那边的效率有些缓慢,我和梅里美阁下提前过来通知您一声。” “您的法兰西学院院士头衔和荣誉教授的职位,现在都被取消了。哦对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等下可以去法兰西学院,以及巴黎艺术学院证实一下。”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迪康后退了几步,双手颤抖,因为情绪激动,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他扭转头望向梅里美,希望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梅里美的眼神却告诉迪康,这一切都是真的。 加里安直接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不用看梅里美阁下了,这些决定都是拿破仑陛下亲自下达的。因为迪康院士恶意诽谤和损害他人声誉,现在被解雇和剥夺了所有的荣耀和职位。” “你不能这么做!” 迪康就差冲上前来抓着他的衣领怒吼,“就一篇文章?一篇文章。” 加里安反手一推,迪康险些跌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之前跋扈嚣张的态度。 他上前一步,眯起眼睛,第一次流出了凶狠的神色。 眼神阴冷的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吓得迪康往后退了几步。 “没错,就是那篇文章。你羞辱了雨果阁下,羞辱了阿尔黛女士,羞辱了巴兰池夫人,羞辱了我最尊敬和疼爱的亲人。” 加里安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残忍,他冷笑着说道,“所以,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从英雄到公敌 第三更完毕 在牵扯到自身的问题上,加里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表现冷静的,然而一旦涉及到他身边亲近的家人,便会暴露出原本的凶相。原本加里安根本没空搭理这位法兰西院士,然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唆挑衅之后,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的命。 “加里安阁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给你跪下了。我不能失去法兰西学院院士的位置,求求你了。别走,别走啊。” 之前还一身正气的迪康院士终于慌了,他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加里安放过自己。没有了头衔和职位,相当于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拼搏都付诸东流。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文学点评家到法兰西学院的院士,中间经历了太多的波折,然而现在对方要拿走自己的一切,这点他无法接受,也接受不了。 “完了,迪康院士,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 有拿破仑在背后支撑着,加里安将整个巴黎文坛翻转一遍,皇帝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站在身边的梅里美也是一脸于心不忍的神情。 他放弃了总督的身份,放弃了院士的身份,只保留下最后的参议员头衔,才保住了自己现在的地位。 加里安已经不想再去理会身后的可怜虫,拿破仑三世下达的批文,亲自为他宣判了死刑。 “你满意了吗?一天之内驳倒了两位法兰西院士,这就是你的杰作,加里安阁下!多么可怕的破坏力,简直就是巴黎文坛的噩梦。” 梅里美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的上帝,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位文学院院士,这简直就是法国文艺界的灾难,您的破坏能力丝毫不亚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雅各宾派,哦不对,您应该是巴黎文艺界的罗伯斯庇尔,恐怖统治的典范!专门将德高望重的作家们送上断头台。” 凌冽的风吹乱了梅里美梳得整齐的头发,银色的发丝在风中起舞。这位老人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背,表达着无声的愤怒。 加里安停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盯着一脸愠怒的梅里美,“然而拿破仑一世却说过,大革命时期只有罗伯斯庇尔站在人民这边,然而他的结局却是被平民送上断头台。梅里美阁下是在讽刺我最后不得善终么?” 梅里美巍颤颤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反方向走去,最后还抛下一句话。 “加里安阁下,你在巴黎造的孽还少吗?” 刚刚从拿破仑三世这边得到了保证,巴黎文坛便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首先是五家刊登了加里安花边新闻的报社被新闻审核部门查封,主编直接被带走谈话。然后是迪康和梅里美突然宣布取消法兰西学院院士的资格,这些新闻都集中在同一个版块上。 熟悉内情的人便会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加里安联系起来,迪康被剥夺了头衔,却引来了福楼拜的拍手称赞。 他早就看不惯法国文坛的现状了。 一群倚老卖老的家伙把持着言论,一帮阿谀奉承的小人不钻研,反而想着借势而上,还有恶心的文学批评家,目光集中在任何一位后起之秀上,一旦发现了污点,便群起攻之,试图让他身败名裂。 拜他们所赐,虽然《包法利夫人》迎来了事业的春天,然而他却一直低调的将自己关在塞纳河畔的别墅里,不跟外界起任何争执冲突。 至于迪康的遭遇,他的心中涌现不起任何的同情。 在福楼拜的眼中,迪康便是一个利益熏心的小人,虽然曾经两人是好友,然而因为《包法利夫人》事件,早已分道扬镳。福楼拜在别墅里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时,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文稿,开始撰写文章赞扬加里安的所作所为。 “真正的勇士在面对一群泥古不化的老顽固时,总会表现出惊人的反抗能力。他们不像人云亦云的作家,在死气沉沉之中随波逐流,而是大胆的烧开沉闷的死水,让他沸腾起来,让他翻滚起来。加里安先生便是一位伟大的清道夫,铲除掉巴黎文坛的污秽……” 这篇带着捧杀性质的文章一发表,便收到了其他人的关注。迪康看完之后气的掀翻了桌子,大骂福楼拜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一时之间,原本在巴黎文坛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加里安,又重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而他这次带来的文章,远比之前任何一个的“震惊”都来的更加猛烈。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在拿破仑三世暗中运作之下,一夜之间,《法兰西,欧洲的大清帝国》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版面,如同雪花一般铺天盖地的遮住人的眼球。 与此同时,还刺痛巴黎人民高傲的自尊。 文章的内容狠狠戳破了法国人还沉浸在60年前的幻想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北德意志联邦正在崛起,海峡对岸的“危险盟友”调转了枪口,洋洋自得的巴黎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因为错误的外交政策,对自身实力定位的不足以及狂妄膨胀的虚荣自尊心,让巴黎人民处于目空一切的状态。 最先从这种状态警醒过来的人,开始撰文告诫其他人。 但是巴黎人民的反应也在加里安的预料之内,将法兰西与东方没落的帝国相比,简直是对法国人最大的侮辱。他们愤怒的想要给作者寄刀片,拿着砖头去家里砸窗户。 在巴黎人民看来,文章是对整个法兰西的羞辱。 然而他们看到这篇文章的作者署名时,都愣住了。 加里安。 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不敢相信,一向以拯救法兰西为己任的作家,居然会反对祖国? 事态在不断的酝酿发酵,虽然有些人支持加里安的观点,但更多的人却将这篇文章视为对第二帝国最大的羞辱,加上之前将巴黎文坛搅的鸡犬不宁,现在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他的胸膛。 一夜之间。 从巴黎的英雄,到全民公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篇文章影响外交政策 第一更,今天下班晚了点,更新会比较晚 在这个尼采的思想被当做疯子的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加里安的意思,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时间了解背后的意义。然而他们却如当头棒喝,狠狠的被敲打了一顿。沉浸在旧日荣耀中不可自拔之人将加里安的所做所言当做的是不合时宜的危险耸听,而某些对北德意志联邦有一定认知和了解的人却认为言过于实。只有一小簇眼尖的政治家们,看到了文章中的精华。 德鲁安·伊吕思爵士站在拿破仑三世面前,神情紧张。 确切来讲,这是他刚刚当上外交大臣的第一个小时。 杜伊勒里宫外的风起云涌的舆论早已耳闻,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将亲近普鲁士和意大利的法国外交大臣图维内尔突然辞退,而亲近奥地利的自己没有任何先兆,就被突然扶持上台。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那篇引起了社会广泛讨论的文章,仿佛在背后得到了拿破仑陛下的授权一般。 坐在对面的拿破仑三世突然开口了,看似随意的翻阅着面前的文件,嘴上说的内容却大体的符合了伊吕思爵士的猜想。 “最近加里安发表的那篇关于英法局势的文章,你看了吗?” 伊吕思爵士连忙点头,说道,“看了,看了。” “没有什么想要发表的意见吗?” 拿破仑三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新上任的法国大臣,平静的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将一直延续着之前政策的外交大臣撤职了吗?” “陛下未曾发言,我不敢随便猜测。” 伊吕思爵士圆滑的回答让拿破仑三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原本想敲打对方一下,然而还是接上了正题。 “是因为欧洲的局势已经变了,如果不是加里安的那篇文章,我现在还做着法兰西天朝上国的美梦。之前联合意大利反对奥地利战争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现在要开始做出调整了。普鲁士与丹麦战争的胜利,迟早会爆发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争夺贝德意志联邦归属权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柏林和维也纳现在都开始在巴黎走动了吧?” “奥地利驻法国大使是理查·梅特涅,此时已经积极的在巴黎展开了外交工作,包括结识和联谊法国外交部大臣,与当朝宫廷大臣打好关系。之前还曾与我共享晚餐,商讨过关于法兰西和奥地利之间的关系。” 伊吕思爵士在这些问题上不敢向疑心重重的拿破仑三世做隐瞒,对他实话实说。 “而普鲁士大使格尔茨则比较低调,除了官方活动会走动之外,其他时间并未多做其他举动。” “我知道了。” 伊吕思爵士原本以为拿破仑三世会对这些消息非常感兴趣,然而他仿佛了解一切的点点头。归功于加里安和拿破仑三世的促膝长谈,现在的法国皇帝几乎对德国人的目的和手段了解透彻。 对手桌面上的底牌摸清楚了,一切就顺理成章。 拿破仑三世缓缓说道,“奥地利大臣雷希贝格已经辞职了,转而由反普鲁士的门斯多夫接任。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激化,正如加里安之前的那篇文章分析,从现在开始法国将扭转外交对象,由打压奥地利变成支持奥地利,懂吗?” “但是陛下,难道我们延续了这么久的外交政策……” 伊吕思爵士最害怕的便是外交政策朝令夕改,看看人家海峡对面的危险盟友,都过了多少年了,外交政策从来没有更迭过,都是玩着离岸平衡手这套。虽然伊吕思爵士也不得不承认这篇文章是有些水准,但是为了一篇时局分析文章改变整个法国外交政策?他完全看不透拿破仑三世在想什么。 现在转手支持奥地利,四年前的意大利战争就白打了。 “我说过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将调整外交政策,从支持普鲁士打压奥地利,变成支持奥地利,打压普鲁士。我们希望普鲁士和奥地利彼此存在长期矛盾,力量互相抵消,在美因河以南建立第三个德意志,获得莱茵河左岸的归属权。之前我们的外交政策过高的估计了奥地利实力,同时也过高的估计了奥地利对抗普鲁士的力量。不得不说,这是我们的失误。” 既然拿破仑三世都已经这样说了,伊吕思爵士也不敢再辩解什么。 然而拿破仑三世又补充了一句。 “伊吕思阁下,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件事,法兰西第二帝国是波拿巴的帝国,我们代表了法国的利益,外交政策也由我来制定。所以我希望下次不想再听到外交部有不同的声音了,知道吗?频繁的更迭外交大臣,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一句话听得伊吕思冷汗涔涔,连忙点头说道,“是的,陛下。” 拿破仑翻开手中的文件,平静的说道,“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退下吧。” 从拿破仑三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伊吕思爵士小腿都在颤抖,他从内衬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许久之后才从皇帝无形的威严之中缓过神。 伴君如伴虎。 这次他是深有体会了,而且心中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那个文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一篇文章居然影响了法兰西延续了十多年的外交政策。” 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以前对于欧洲局势政治顾问,作为外交大臣是不屑一顾的。因为拿破仑三世的外交部才代表了法国的意愿。 然而代表皇帝外交手段的图维内尔默不作声的就被撤换,伊吕思爵士从中嗅到了巨变的先兆。 拿破仑三世一直靠打压维也纳,平衡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外交政策,开始逐渐转变了。 “就只写了一篇文章,就改变了拿破仑三世和法兰西的意愿,说实话,连巴尔扎克都不敢这么编故事啊!” 伊吕思望着卢浮宫广场的雕像,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个文人,是恶魔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气巴黎人民一次 第二更 关于加里安一篇文章影响杜伊勒里宫外交政策的秘闻在一小簇高层之中流传,众人都惊讶于加里安到底施展了什么膜法,让拿破仑三世对他的一切如此言听计从。 一切正如戴高乐的名言:治理好一个有246种不同奶酪的国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在巴黎民众口中却截然相反,因为文章的发布,加里安一夜之间从巴黎人民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口中抨击的公敌人物。他们认为这篇文章完全背离了事实和初衷——“住口,我大法兰西锤爆上帝之鞭阿提拉,百年战争打爆金雀花王朝狗头,拿破仑时期逼得沙皇火烧莫斯科,现在你加里安居然说我们已经不如日耳曼的野蛮人?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欧洲第一强国!” 于是加里安和包括发表文章的《费加罗报》报社办公室,被铺天盖地的谩骂信给淹没,他们纷纷要求作者公开发表道歉声明,撤回那篇文章,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主编威尔梅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这几天他受到的礼物异常丰富,从刀片,子弹到铁锤,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给他寄了一把没有子弹的转轮手枪,附送一张威胁字条。 “如果加里安阁下不愿意公开发表道歉声明,希望这把手枪能够拯救这条可怜虫,避免遭到正义的处决。” 写书写出生命威胁的人,找遍整个法兰西文坛,恐怕也就加里安一个。 威尔梅桑已经招架不住,后悔万分,他当初就不应该贪图加里安的名气,发表争议性如此大的文章,现在他们不单要找加里安算账,还要找《费加罗报》的主编算一笔账。 “威尔梅桑主编,门外示威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编辑忧心忡忡的进门向他汇报情况,“他们要求要让费加罗报给一个说法,不给说法就不走。” “我知道了,现在我就去找一趟加里安,让他来解决这件事。” 威尔梅桑心烦意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出去。此时此刻他只能去找加里安一趟,希望始作俑者能够服软,解开这场危机。 没有办法,请不动这尊大神,他只好亲自登门拜访,找了加里安一趟,希望他能登报公开发表致歉声明,结束这场风波。 然而当加里安公寓的门被打开时,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阿尔黛和巴兰池正在帮加里安收拾着衣服和行李皮箱,一副准备跑路的情景。见到威尔梅桑出现在面前,加里安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迎接。 “没想到威尔梅桑阁下居然亲自上门拜访,真是罕见,请进来吧。” 威尔梅桑邀请进入了客厅,然后在沙发上坐下。阿尔黛为他端来了两杯咖啡,摆放在双方面前。 加里安苦笑着说道,“正如你所见,我现在有点忙不过来,准备离开巴黎一趟,暂时躲避一下风头,威尔梅桑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威尔梅桑无奈的摇头,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找你,还不是你的文章引发一系列后果?” 他从皮箱里掏出一把转轮手枪,还有威胁的字条,递给了加里安,说道,“已经有人给我报社寄手枪了,并且威胁如果你不登报道歉的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加里安阁下,听我一句劝告,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巴黎的暴民连刺杀拿破仑都毫无畏惧,更别说是一个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作家。没有必要因为一篇文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哦,威尔梅桑主编,看起来事情的确非常严重了。” 加里安看盯着面前的手枪,皱起了眉头。 威尔梅桑心中涌现起一丝希望,想通过威胁让对方做出妥协和让步,连忙说道,“的确如此,加里安阁下,事情已经……” “但是我不会发表任何登报道歉的声明,告诉这群该死的读者,他们爱看看,不看滚。威胁我?我还没有怕过。” 嗡的一声,威尔梅桑顿时头大了,之前就见识过加里安的任性,一篇原本畅销热卖的,最后说不写就果断的停笔,引来一众读者的咒骂也毫不为然。 现在的你,可是得罪了大半个法兰西啊。 “求求你了,加里安阁下,我还有家人和孩子,我还不想死啊。” 威尔梅桑哭丧着脸,这几天都快神经衰弱的睡不着觉了,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子弹,断头台,面孔狰狞的读者举着刀片,要加里安道歉。 他抓着加里安的衣袖,声音颤抖的说道,“而且他们找不到你,肯定就会找我下手。” “不是我不想登报声明。” 加里安轻轻的推开威尔梅桑的手,看着面前的费加罗报主编,于心不忍的解释说道,“其实这篇文章是经过了拿破仑三世陛下批准授权的,难道威尔梅桑阁下就没有注意到这么激进的文章发表之后,帝国外交大臣就立刻被撤换了吗?” 原本威尔梅桑还没留意过这件事,被他一说才突然想起来,再联想到登报文章,一条线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等等,你是说皇帝陛下……” “是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加里安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拿破仑三世陛下在背后支持,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呢。而且最近威尔梅桑主编在跟《小日报》竞争读者,我的一篇文章可是能为你带来不少的收益。” “话虽如此……” 一想到报纸销量这几天一路高歌,压得竞争对手抬不起头,威尔梅桑心中有多了其他念头。谁知加里安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次措手不及。 “所以我打算再刊登一篇到费加罗报上,没有问题吧?” “等等?” 威尔梅桑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加里安说的话。 “刚才加里安阁下是说,准备再写一篇文章?” 加里安已经准备拿起笔酝酿腹中的笔墨了,他摇了摇头,对威尔梅桑说道,“确切来讲,应该是准备再气巴黎人民一次。”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不是什么诗人 第三更,昨晚睡着了,现在才更完第三章准备上班,今天晚班,更新可能会稍微晚点 “我的上帝,求求你别作死了。” 威尔梅桑就差吓得跪下抱着加里安的大腿,苦苦哀求对方别再折腾了。他总算看清楚了加里安的搞事能力,只要他落笔写字,大半个巴黎文坛都得风声鹤唳了。 然而握着笔的加里安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我不会害你的,威尔梅桑先生。” 他宽慰的说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啊。” “……” 然而加里安的宽慰却没有带来任何的安心。 威尔梅桑一时无语,竟不知道怎么接下话题。内心暗自嘀咕。 “你这种人还不算恶魔?地狱的撒旦也不为过!” 而加里安也并未理会威尔梅桑的请求,他走到书桌面前停顿了片刻,在脑海之中酝酿一下,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威尔梅桑安静的站在一边,虽然对于加里安搞事的能力他感到万分的头疼,然而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文学艺术上的造诣。的确许多人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笔尖在纸上流淌。 很快便写下了一首诗歌。 “好了,我写好了。” 加里安放在了笔,轻轻地朝着稿纸吹气,希望墨迹干涸的更快一些。 “威尔梅桑阁下要先过目一遍么?” 还没等墨迹干涸,威尔梅桑便一把将从他的手中拿过了诗歌,认真的品读起来。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我不骗你,我不是什么诗人,” “纵然我爱的是贞德的坚贞,” “卢浮宫和凯旋门,鸦背驮著夕阳,” “黄昏里织满了蝙蝠的翅膀。” “你知道我爱法兰西,还爱英雄,” “我爱三色旗在风中招展,” “自从蓝紫到紫红色的鸢尾。” “记著我的粮食是一壶苦茶!” “可是还有一个巴黎,你怕不怕──” “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 一共短短十句。 加里安的诗歌用前面的八句来描述自己对巴黎的热爱,然而最后两句却突然之间峰回路转,将自己隐藏在文笔之中的真正意图暴露出来。 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 这不就在讽刺,那些逮着他骂的家伙,都是一群垃圾和苍蝇么? 还有巴黎文坛上那帮倚老卖老的废物们,更是被拖出来一顿鞭尸。 苍蝇仿佛暗指了所有能够对号入座的人。 虽然威尔梅桑也不得不承认,这篇诗歌写的确实精彩。然而他却不敢夸赞半个字,因为通篇夸赞都是在为最后一句的羞辱做准备。 这篇诗歌发表出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或许民众会高举着火把,将加里安浇上煤油,绑在十字架上。 “加里安阁下,你难道想要将这篇诗歌发表在《费加罗报》上么?” 威尔梅桑谨慎的问道,“现在巴黎的一部分民众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要是再将这份挑衅的文章发表出去,我担心下次他们就不是给你寄子弹,而是寄炸弹了。” “放心吧,我的老朋友。” 加里安微笑着拍了拍威尔梅桑的肩膀,说道,“有拿破仑三世陛下在背后支撑着《费加罗报》,你在害怕什么。这可是提高销量的绝佳机会,几乎能一举压垮竞争对手《小日报》你也不用再创办《事件报》,跟和《小日报》竞争,并竭力避免将《费加罗报》卷入通俗报纸之间的无谓争端。” “您怎么知道我要创办另外一份报纸,跟《小日报》竞争?” 威尔梅桑警惕的看着加里安,这些想法都是他心中的秘密,而对方却如同能够直视人心一般,猜透所有的想法。 “反正我也把一切说挑明了,威尔梅桑先生不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话,还有其他想提高销量想疯了的主编们愿意接下,就看你的意愿了。” “我怕巴黎的暴民要我的命……” “那就太遗憾了……” 加里安从威尔梅桑的手中拿回了诗篇,做出准备转身离开的动作。还在犹豫中的威尔梅桑连忙叫住了对方。 “等等。” “加里安阁下,我……我可以再报纸上刊登这篇诗歌,但是……但是必须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只有在我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展开合作。” 对于威尔梅桑又想发财又怕死的心理,加里安嗤之以鼻。 加里安指了指摆在地上的箱子,一脸无奈的问道,“如果能保障人身安全的话,我还要出去躲风头避难干嘛?当年雨果阁下爆发的桃色丑闻时,连菲利普国王都劝他去乡下避难。民众要是能讲通道理,法国大革命也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主编大人都看不懂吗?” …… 威尔梅桑欲哭无泪,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拿破仑一世所说的那句话。 “哪怕征服了大半个欧洲,他也不敢随便给巴黎人民加税。” 得罪人民的下场是可怕的。 加里安可以一跑了之,但是自己怎么办? “你也可以暂时出去躲避一下风头,放心,费加罗报少了你这个主编又不是运转不了,过了一两个星期等到舆论的热点消散之后再回来。反正报纸的销量上去了,你们竞争对手也只能干瞪着眼。” 一个提高费加罗报销量的机会摆在面前,威尔梅桑已经不顾一切了,他点头说道,“可以,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需要一份保险。” “保险?” 加里安疑惑的问道,“威尔梅桑阁下需要什么保险?” “至少你应该在《费加罗报》上刊登一份声明,跟民众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解释清楚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加里安双手插着口袋,似乎被主编的话逗笑了。他反问道,“你觉得盲目自大的巴黎人,是能讲道理的吗?能讲道理的话,我还要出去避风头吗?” 威尔梅桑一时语塞,似乎加里安已经看透了这群法国佬高傲,愚蠢和自大的本质。也无法反驳他的论点。 见对方已经无语了,他就补上最后一刀。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狠狠的扇几巴掌。把他们扇醒就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 前往远方和诗歌 第一更 清晨的巴黎沐浴在凌冽的清冷之中,进入了十一月份之后,人们开始将自己包裹在大衣之中,抵抗日渐冰冷的季节。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依靠在温暖的火炉旁边,注视着木炭上扑腾的火苗,偶尔泛起点点星火,随即扑灭。 屠格涅夫坐在壁炉旁边,懒散的陷入长椅之中,享受难得的片刻安宁。正准备眯起眼睛打一小会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半梦半醒之中拖回到现实世界。 “怎么回事?” 屠格涅夫非常不满的告别心爱的长椅,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然而当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差点吓得转身往回跑,去拿壁炉上的猎枪,准备用双管猎枪跟他来一次亲密接触。 面前站着一个用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围巾和帽子盖住了大半个脑袋,右手拎着一个皮箱,站在自己面前。整个画面看起来诡异至极,让他以为碰上了入屋抢劫的凶徒。 “是我,屠格涅夫阁下。” 面前的神秘人看到屠格涅夫转身要跑,连忙摘下了围巾和帽子,露出了年轻的面孔。 他紧张兮兮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围,小声说道,“你家里没有人吧?” “加里安阁下?你怎么来了?” 屠格涅夫看着面前遮遮掩掩的年轻作家,顿时明白过来,连忙邀请他进入自己的房间,还特地探出头四处张望一下,确认没有人察觉之后,才将他放进来。 “真是一言难尽啊。” 加里安走入了屠格涅夫的客厅,扑面而来的温热让他解开了围巾和大衣,深吸了一口气,木炭的清香顺着鼻孔而入,灌满了肺泡,刺激着神经稍稍振奋一些。 “刚才你真的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准备入室抢劫的凶徒,就差转身去拿墙壁上的双管猎枪了。” 屠格涅夫一边抱怨着,一边帮他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加里安后怕的摸了摸心脏,果然战斗民族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如果刚才自己解释慢了几秒钟,现在恐怕是被送往巴黎医院的路上了。 加里安白了他一眼,说道,“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要喝点什么吗?” 屠格涅夫拿起桌上的半瓶伏特加,摇了摇酒瓶,说道,“来一杯伏特加暖暖身子?” “不了不了,一杯咖啡,谢谢。” 加里安拒绝了喝酒的邀请,他想了解现在的巴黎舆论情势如何,故意挑起了话题。 “话说回来,屠格涅夫阁下也已经知道我的那篇诗了吧?这几天我都躲在旅馆里,没有回家,也不敢去报亭买报纸,话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哦,我的上帝,您所作所为真是可怕,连我和波德莱尔都不禁为你捏了一把汗。” “怎么了?” 加里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眼,他焦急的问道,“出现了变故?” “不是。” 屠格涅夫苦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加里安阁下?你的那篇诗歌可是引起了爆炸性的轰动,现在半个巴黎的人都在找你,有些人要威胁你登报道歉,有些人要赞扬你说出沉默的实情。还有人嚷嚷着要给你一发子弹。” “而我则佩服你的勇气,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去发表这篇文章,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俄国的知识分子有你一半的勇气,也不会一群苍蝇似的思想,垃圾堆里爬了。” 的确,法国的文坛又沸腾了。 这次沸腾却不是在庆祝一篇经典的诞生,而是对现在死气沉沉的巴黎文坛一次自杀式的冲锋。 杀敌一千,不计代价。 每次加里安出手的时候,都会引发一场地震式的讨论。喜欢对号入座的家伙们细细品味着诗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总感觉里面蕴含着无穷的讽刺意味。 而这些意味对准的矛头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诗歌发表之后,倚老卖老的文学批评家恼羞成怒了。怒斥这首诗歌和加里安一样粗俗喧哗取宠。 然而加里安已经打算撇清跟时代落伍的文学家,开创新的巴黎文学盛世。 苍蝇似的思想,到底在骂谁? 心藏龌龊的人总以为加里安在骂他,保皇党也认为这篇文章在讽刺他们,而部分巴黎市民则将加里安的诗歌视为一种无声的挑衅——老子拒不登报,拒不承认错误,不但不承认,还要逮着你们一顿痛骂。 就在加里安的诗歌发表之后,威尔梅桑主编也请了几天假神秘失踪了,至于去了哪里躲避风头,连他妻子都不知情。而《费加罗报》报社办公室据说已经没有一片窗户是完好无损的了,被一群法兰西的爱国青年砸的不剩一块。 屠格涅夫走到厨房,为加里安准备了一杯咖啡,端到他面前递给对方。 “谢谢。” 加里安双手接过咖啡,轻轻吹拂了一下,慢慢咂了一口。 “现在加里安阁下怎么办?你可是把半个伦敦的人都得罪了,包括文学批评家们,现在他们恨不得将你的脑袋挂在通缉令的悬赏榜单上,与罪恶滔天的在逃凶犯一起登上榜单。” 对于屠格涅夫的揶揄,加里安早已没有插科打诨的闲心。只是没想到拿破仑三世根本袖手不管,任凭舆论发酵。 他利用加里安造势,却没给加里安提供任何保障,甚至连声援都没有。 伴君如伴虎啊。 加里安心中懊悔,路易·波拿巴不但缺少了他叔叔的雄才大略,同样也缺少了宽宏大量的气度。 “我听说屠格涅夫阁下准备前往伦敦旅行?” 加里安不由自主的提了一句。 “是的。” 屠格涅夫不明白为什么加里安要突然问起这件事,点头说道,“是去看望一位朋友,怎么了?” “太好了。” 加里安双眼一亮,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手。 “我也准备跟随屠格涅夫阁下一同启程,去暂时躲避一下风头。” “而且,这次前往伦敦,我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准备去做。”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起草宣言 补充昨天第二更 加里安相信很多事情是已经决定好,并不是会改变的命数。比如拿破仑三世手中日渐失控的帝国,比如哈布斯堡那群扶不起来的烂泥,即便自己能够预言式的改变法兰西的外交政策,扭转杜伊勒里宫的重大外交失误,充其量也就是给俾斯麦的铁血崛起路线添堵,根本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做到普鲁士的崛起。 普法战争是否推迟,或者换一种方式体面的战败,加里安不得而知。腐朽的奥地利如果能阻止俾斯麦的崛起,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奇迹。 加里安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改变法兰西帝国的难度不亚于一本地狱难度级别的穿越,比如1991年穿越到亚纳耶夫或者1870年复活的拿破仑一世身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 加里安用手指了指屠格涅夫摆在桌上的双管猎枪,小声问道,“屠格涅夫阁下能否先把枪收起来?你的枪管还对着我。” “哦,稍等,刚才太紧张忘了这回事。” 屠格涅夫一拍脑袋,才想起枪还摆放在桌上,连忙将它重新挂回墙壁上。 “加里安阁下去伦敦?” 屠格涅夫不清楚为什么加里安现在想要往伦敦跑,疑惑的问道,“难道是为了出去避难?恕我直言,您在法国捅了篓子就往大不列颠跑,会不会让别人有种来自英格兰间谍的感觉?” “我是土生土长的卢瓦尔省人。” 加里安语气严肃的纠正说道,“如假包换的法兰西人。” “哦是吗?” 显然屠格涅夫的地理历史比加里安要好一些,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曼恩-卢瓦尔省是前安茹所在地,历史上和英国有紧密联系。出几个英格兰卧底不奇怪啊。” “……我不是来跟屠格涅夫先生辩论地理的。” 加里安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是想跟屠格涅夫先生聊聊关于去年波兰爆发的起义。” “哦,你说的是那场起义啊。” 虽然屠格涅夫是俄罗斯人,但他向来同情被沙皇和旧贵族压迫的农民,并且积极的撰文抗议当局镇压劳动人民的暴乱。 “这些波兰人绝对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那场起义虽然失败,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效果,因为今年的沙皇政府颁布在波兰王国解放农奴的敕令,虽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但是圣彼得堡让步了。让步,对几百年来沙皇权威的嘲讽。” 加里安点点头,某些事情他隐瞒了屠格涅夫。 没有明说的情况是,上个星期他收到了来自伦敦的信件,马克思先生在书信中提到了关于去年发生在波兰的那场起义。准备联合其他的革命者,想在伦敦举行一场会议,建立一个联合广泛的国际性组织。 “亲爱的加里安阁下,去年工人联合会伦敦理事会召开了一场群众大会,我们抗议沙皇俄国镇压波兰起义,并且积极的声援波兰人民正义斗争。法国工人代表团也参加了大会,并与英国工联领袖就联合行动问题交换了双方的意见。之后英国工人大会通过《英国工人致法国工人》的呼吁书,号召两国工人加强团结,共同战斗。 我们的队伍在发展壮大,现在准备英国工联在伦敦圣马丁堂召开群众大会。出席大会的有法国,德意志、意大利、波兰、爱尔兰的工人代表,当然,我们也诚意的邀请资产阶级民主人士参加会议。虽然加里安阁下所处的立场与微妙的区别,但是我们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建立一个和谐平等的社会。您亲爱的朋友,卡尔·马克思。” 加里安甚至能想象到马克思先生深夜披着外套,书桌的两边摆满了稿纸和书籍,蜷缩在一小块的区域中,在煤油灯昏黄的区域内,为自己写书信的情景。 看到那封书信的结尾,让加里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邀请加里安前往伦敦,以一位秘密的革命同情者的身份,共同进行会议组织的宣言草拟活动。 秘密的革命同情者,这个身份非常的微妙。既不会暴露他的立场,也不会让巴黎当局有所怀疑。 更重要的是,这场在1864年举办的会议,将会影响到接下来六年之后的法兰西。 日后它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称,第一国际。 虽然在对方眼中,是以同情者的身份代表参加,但是能共同起草这份文件,却是无上的荣誉。 看到这里时,加里安决定在巴黎整出动静转移注意力,然后顺理成章的跟随屠格涅夫前往伦敦。 “加里安阁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屠格涅夫现在才想起重点。 “没有什么。” 加里安支支吾吾转移话题,“就是想到屠格涅夫阁下是俄国人,所以随便问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不过屠格涅夫却误解了加里安的态度。 “但我可不是沙皇的支持者。” 屠格涅夫咆哮着说道,健壮的斯拉夫人如同一头西伯利亚熊,即便披着绅士的外衣也改变不了他们粗犷的性格。 屠格涅夫坚定地说道,“如果能推翻沙皇的统治,我第一个赞同支持。如果砍下沙皇的脑袋,我希望由我来做刽子手。希望将来沙皇全家都被送上绞刑架。” 被驱逐在外这些年,屠格涅夫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归圣彼得堡,回归祖国的怀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流离失所在巴黎。 听到沙皇全家上绞刑架时,加里安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这算诅咒么? “好了,屠格涅夫阁下,我们几时动身前往伦敦?” 加里安准备借着这场旅行,暂时逃离巴黎了。 至于日后拿破仑三世有什么反应,跟自己无关。 “当然是现在了。” 屠格涅夫立刻转身,拖出了一个皮箱打开,里面除了装着一些衣物之外,剩下的全是伏特加。 看见加里安盯着自己的伏特加,屠格涅夫笑着解释说道,“女人才喝英国佬的酒。” 第二百四十章 我和托尔斯泰一样痛苦 补第三更完毕,接下来还有三更 巴黎的喧嚣还未过去,围绕着加里安的争论在继续,原本一边倒的舆论开始出现了转机。自从《我不是什么诗人》发表之后,越来越多年青一代的作者开始站在加里安这边,包括龚古尔兄弟们,抵制诸如梅里美,圣勃夫之流的老派一代。 在你争我吵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自从加里安发表了最后一首诗歌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当波德莱尔和福楼拜登门拜访时已经不见人影,连阿尔黛和巴兰池夫人都不知去向,仿佛加里安就直接从巴黎蒸发消失了一样。 无影无踪。 而现在,从加来海港出发,前往科斯塔海港的蒸汽船已经缓缓的启动,准备越过英吉利海峡,向对岸的方向前进。加里安站在甲板的位置,靠着栏杆,海风的咸腥味道扑面而来,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领。欧洲已经开始逐渐步入寒冬,加里安不由自主的从口袋里摸出石楠烟斗叼在嘴上,转过身背对着海风,试图费劲的点燃火柴。 划了几次都失败之后,加里安终于放弃了抽烟的想法,取下了烟斗,握在手中。此时他看见屠格涅夫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走过来,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熏味道,瞬间盖过了海风的咸腥。 加里安不禁捏着鼻子,能在大白天喝的醉意熏熏的,也就只有战斗民族了。 “6лrtь,抽什么烟?真正的男人应该来一瓶伏特加!” 说着,屠格涅夫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伏特加,塞到加里安的手中,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来一瓶伙计,你知道之前梅里美那个家伙有多没用吗?约好谈谈关于出版我的事宜,结果请我吃饭居然用小杯子跟我喝伏特加。我直接拧开瓶盖往嘴里灌,吓得他大喊上帝。” “哈哈哈哈。” 加里安忍不住笑出声,甚至能想象到梅里美惊慌失色的神情,起码以后能给吹嘘酒量不错的巴黎作家一个警醒。 不要和俄国人拼酒。 “加里安阁下,你越来越像一个作家了。” 没有来由的话让加里安抬起头,望向身边的屠格涅夫。 “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会笑,会开心,会忧郁,会暴怒。而现在你身上的忧郁就跟巴黎的病态作家一样,像浸泡在酒精里的标本,没有一点生气。” 豪爽的屠格涅夫一把点穿了加里安的现状,“现在的你心中装载了太多的东西,人们将你推上了巴黎良心的位置,肩膀上的负担太重了,原本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而已。” 被屠格涅夫提点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越来越郁郁寡欢。睡觉的时候巴兰池夫人从背后抱着他,也会轻声的感慨。 “亲爱的,你笑的越来越少了。” 加里安愣了一下,他也突然意识到,自从成为作家之后,自己的快乐便越来越少。 那些在历史上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的作家们,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自我了断。科尔辛基在装了一半水的浴缸里用塑料袋杀死了自己,他在绝笔书上写下自己只是想比平时多睡一会儿,汤普森在遗书中写下这个世界太无趣之后吧,便用子弹结束了生命, 像屠格涅夫一样,自始至终保持着乐观,实属罕见。 “因为作家都是痛苦的啊,你有见过几个巴黎的作者最后善始善终?不是悲惨病逝,便是抑郁而终,沙俄盛产的也不仅仅是伏特加,还有自杀倾向的诗人。” “你有什么痛苦不堪的?“ 屠格涅夫嘲笑着加里安的伤春悲秋,“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苦苦的挣扎在贫穷的边缘?像普希金一样成为政治的玩偶?你拥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富裕的分红收入,稳定繁荣发展的法兰西社会,哦该死,这里甚至没有农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加里安沉思了片刻后,小声的说道,“我和托尔斯泰一样痛苦不堪。” 屠格涅夫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愠怒,他将手中的伏特加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一地。 “你开什么玩笑。托尔斯泰是谁?他是伯爵,有自己的庄园,有数不尽的土地,还有树林。从他的祖上继承过这份产业以后,他个人又买进了大片的土地,有农仆,有佣人,衣食无忧。加里安阁下,你这是在讽刺谁?” 对方嘴里喷出温热的酒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的姿态,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之中。 加里安摇摇头,屠格涅夫并不清楚他老朋友的痛苦。 托尔斯泰有出租土地的大笔收入,作品可以卖出高标准的稿酬,然而他却是那个时代最痛苦的作家。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日记里就不断地出现:“还活着”,“还没有死”,“如果还能活着……”等字样 名满天下的托尔斯泰到了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贺信。庆贺他为人类文明创造了巨大的精神财富。可是托尔斯泰却说:“这一切令我厌烦。” “他的痛苦,源于社会的不公平,我也一样。” 加里安双手插在口袋里,屠格涅夫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凉。 原本盘踞在胸口的愤怒,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社会不公依然存在,还不容歌舞升平。托尔斯泰到街上去,到贫民窟去,到贫民救济所去,看到乞丐,看到在贫困中挣扎的人,极其痛苦。他的朋友格莱斯基劝他,这一切都是社会的本质,再正常不过。而托尔斯泰几乎要跟他的朋友吵起架来,他坚执地说,不,这个社会不是这样的!在一般人那里视为很正常的现象,却是他痛苦的根源。” 尽管屠格涅夫相信加里安并不认识托尔斯泰,然而他却像是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完全理解对方心中的想法。 “那不是上帝创造世界的本意。人生来就应该是平等的,自由的,有尊严的。” 加里安越往下讲,屠格涅夫的背后冷汗涔涔,顿时酒意全消。 站在他面前这位作家,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他恍惚之前想起,上一次看到这副悲悯的神情,是在圣彼得堡大教堂内,在管风琴和唱诗班之间。 耶稣的神情。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伦敦会议 第一更 “哈哈哈哈哈,耶稣,有趣有趣。” 当屠格涅夫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加里安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转瞬间笑声变成猛烈的咳嗽。在空旷无人的甲板上显得格外刺耳。 海鸥尖锐的鸣叫配合着加里安的笑声,看着有些诡异。 屠格涅夫显得有些窘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种奇怪的念头说出口。但是那一刻,他仿佛从加里安的身上看到了圣人的影子。 然而加里安接下来却背靠着栏杆,凝视着飞舞在头上的白色海鸥,轻轻地哼唱起一首歌。 而这首歌,却让屠格涅夫不禁神情一震。 “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很久都没在耳边响起的熟悉旋律再一次响起时,屠格涅夫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国际歌?”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一直流传着这首歌是由监狱里的革命囚犯所创作,也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加里安所作,毕竟他从中央监狱释放不久之后,便突然之间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中唱响起来。 “这首歌真的是加里安阁下所作吗?当初整个巴黎都在传唱着这首歌。” 屠格涅夫问道,“之前一直没有向加里安阁下求证,我们所有人都很好奇。这首歌的歌词是否由你所做?” 站在面前的加里安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只是淡然的说道,“屠格涅夫阁下喜欢吃鸡蛋吗?” 不知道为什么加里安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鸡蛋?嗯,挺喜欢的,怎么了?” “想必屠格涅夫阁下在品尝鸡蛋美味的时候,也不会去计较到底是哪一只鸡生出来的蛋吧?” 加里安意味深长的微笑着,让面前的屠格涅夫猝不及防。 聪明人总是一点就通,屠格涅夫已经找到了答案,而加里安也不希望自己因为国际歌而引来波拿巴政府过多的关注,他还不想像自己的老丈人一样,继续在英国最东边的小岛上晒太阳钓鱼。 “有意思有意思,我还没有想到过居然有这样的比喻。看来我也不必追问了。还是要感谢你一声,加里安阁下。” 海上的风浪渐渐大了起来,两人转身返回船舱。 汽笛声鸣起时,加里安从房间里探出头,向前张望,此时已经靠近了英国的港口,他甚至看到水手们站在码头,忙碌着搬运旅客的行李。 加里安的左手紧紧攒握着船票,右手拎着行李箱,跟随着下船的人流,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经历了一阵颠簸和周围充斥的抱怨之后,他才脚踏实地的站在英格兰的土地上。 海风如刀,吹拂着脸颊,隐隐作痛。 离自己在贝克街上度过的冬季,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加里安阁下,我们就此别过了,等到巴黎的风声过去,你再回去吧。” 屠格涅夫顺着米德维河往下走,前往罗切斯特的盖茨山庄,准备拜访狄更斯这位隐世不出的作家。 “再见,屠格涅夫阁下。” 加里安的目的地是前往伦敦,与卡尔见面。他买了一张火车票,踏上了前往伦敦的列车。 站台上人满为患,衣着华丽的绅士拎着皮箱,站在月台上,不耐烦的掏出怀表,计算着时间,前往伦敦谋生的穷人们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尽可能的抵御寒冷的气温。时不时抬起头向外张望,想看看列车是否已经抵达。 火车缓缓地驶入站台,引起了人群中一阵骚动,加里安夹杂在人群之中,他明显的感受到一种力量推搡着他往前拥挤,加里安的手紧紧的握着车票和皮箱,这是他的全副家当。 “赶紧的,别磨蹭,快上车。” 操这一口英格兰南部腔调的列车员没时间一个一个的验票,催促着他们赶紧上车。被人群冲挤上地铁之后,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在裤子上搓了搓湿润的手心。 找到位置坐下之后,加里安从皮箱里拿出了一本,准备打发时间。刚翻开没有几页,对面的位置突然坐下一位陌生人,还将自己的大箱子直接塞进桌子下。 加里安抬起头,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方粗鲁的动作打搅到自己,然而那人却浑然不觉,还朝着加里安笑了笑,指着他手中的书,说道,“阁下很喜欢雨果的吗?我也是他的书迷。” “还行……吧……” 加里安挠了挠头,说道,“他的正好可以打发火车上漫长的时间,旅途太过漫长,总需要有事情可做。” 说完,加里安打算继续埋头读书,然而对方却仿佛想要挑起话题聊天,他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象,一边说道,“您是前往伦敦吗?我也是呢,大不列颠每到这个时候便会下起延绵的阴雨,冷的让人难以忍受。” 这时加里安才真正开始打量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褐色的风衣,看起来经历了一场长途奔波,连脸上的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干净。加里安注意到他的皮鞋和裤腿上沾满了泥泞,马甲上的纽扣也掉了一颗,看起来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像是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小市民。 “我从巴黎而来,准备到伦敦小住几日。” 加里安找了个借口,打发陌生人的搭讪。他合上书准备眯一会儿,安安静静的等待火车到站。 对方仿佛注意到加里安警惕的目光,中年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致歉。 “抱歉,还没进行自我介绍呢,我叫沃尔弗,威廉·沃尔弗,是一位报社主编。” 原本准备翻页的手突然停顿住了,加里安抬起头,望向面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你叫威廉·沃尔弗?” “是的,威廉·沃尔弗,很高兴认识你。” 加里安迟疑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前往伦敦是打算?” 他热情的点头说道,“我准备去伦敦参加一场会议。”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火车辩论 第二更 虽然威廉·沃尔弗一副英格兰小市民的长相,但他浓厚的德语口音却出卖了身份。无论怎么伪装成一位儒雅的英格兰人,都无法改变他出生于西里西亚施韦德尼县纱塔尔瑙村一个依附农民家庭。因为从事革命活动,他在1845年底流亡国外。在伦敦参加德意志工人共产主义教育协会的活动。 然后在布鲁塞尔与卡尔·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诚挚的战斗友谊,参与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创建。担任同盟机关刊物《共产主义杂志》主编。是共产主义运动中一位元老级别的人物,然而他在接下来的国际大会中却昏庸的提交了一份充满了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精神的纲领草案,遭到了马克思等人的强烈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之后威廉·沃尔弗的结局有些神秘,会议结束不久之后便死去,连死因都只是寥寥一笔带过。 加里安只是作为“资产阶级民主人士”出任国际大会,他没有多少发言权,所以对于沃尔弗这位无关大局的元老人物,并不想多做点评。 然而对方确实一副热情好客的神情,甚至如同一位传销人员,就差抓着加里安的衣服,喋喋不休的宣扬了。 “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克苏,哦不对,共产主义。” 虽然威廉·沃尔弗热情,但还不至于这么鲁莽。为了打发火车上的漫长时间,他挑起了一个话题。 “请问阁下从事什么职业?” “我?” 加里安指了指自己,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什么都做过,从事投资过生意,写过出版,也进过监狱,写过诗歌。人生百态和世态炎凉,都见识过了。” 沃尔弗一时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堵在口中,张了张口,最后才说道,“哦,天啊,还真是丰富的人生。” 他原本也想让加里安对共产主义联盟产生兴趣,而对方也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什么,故意顺着话题说下去,“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公平,然而我们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如果穷人和工人能够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势力,政府也会退让三分吧。” “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改变现状,盲目的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是危险的。” 沃尔弗总算找到了切入话题的契机,开始推销他的理论。他兴奋的介绍说道,“工人,穷人,受到剥削和压迫的人也好,必须在社会精英的带领下向压迫他们的政府,雇主发起战斗,这些可怜的人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而我们的存在便是带领他们走向真正的胜利。” 加里安故作惊讶,反问道,“听起来挺不错的,但是你怎么保证社会精英又不会压迫这群可怜的家伙呢?” 沃尔弗愣了一下,他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加里安继续说道,“既然是为了广大劳动人民,那就应该由广大的劳动人民来代表他们的利益,为什么要让一群社会精英的资产阶级来代表,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认同沃尔弗阁下的观点。” 沃夫尔辩解着说道,“因为民众自发的革命往往带着局限性,他们可能不知道如何去获得胜利……” 加里安双手拿着,神情平静的看着他,窗外的景色不断的向后飞逝,留下两个人像猜谜团一般的对峙。 “那么在资产阶级代表的领导下,我们又如何保证他们的利益不会被另外一个阶级窃取呢?明明不是同一个阶级,却要领导另外一个阶级进行革命?到头来谁能保证不会被这群人利用呢?或许沃尔弗是一位德国人,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这种肮脏的手段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新贵族和资本家们怂恿着巴黎市民暴动,砍下路易国王的脑袋。然后转过身就派遣军队镇压那些要求面包和和平的平民。” “……这是因为……” 沃尔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原本自己想要宣扬社会主义平等的理论,却反过来被对方一顿训斥。 “没有什么这是因为,这就是无产阶级屡次暴动却屡次失败的缘故,难道你们作为广大无产阶级的代表,都不进行失败总结的吗?” 加里安重新打开了,继续将未读完的章节看下去,最后他还补刀了一句。 “希望沃尔弗阁下真正的了解什么是阶级,什么是社会主义之后,在跟我讨论这些问题吧。” 之后两人便静默无声,气氛一直沉默到火车到站。加里安收拾行李,准备下车。而沃尔弗也跟随在自己身边,往人潮外走去。 人群之中带着黑色帽子的大胡子显得格外瞩目,当他看到加里安时,热情的迎接上来,并且给他一个拥抱。 “卡尔·马克思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啊,加里安阁下。” 加里安也给对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让站在一旁的沃尔弗万分惊讶。刚才在火车上将自己反驳的无话可说的人,居然是马克思的朋友。 “哦,亲爱的加里安阁下,欢迎来到伦敦。” 马克思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看到站在身边的沃尔弗,惊讶的问道,“沃尔弗阁下也来了?” 沃尔弗尴尬的笑了一下,点点头。 马克思连忙转过身,向加里安介绍起站在身边的人,“对了,这位也是我们的同志,沃尔弗先生。沃尔弗阁下,这位是加里安先生。” 沃尔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着加里安笑了笑。 “原来是你也是卡尔的朋友。” 马克思看着两人表情奇怪的对视,惊讶的问道,“你们认识?” “我们当然认识了。” 加里安的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朝着沃尔弗眨了眨眼睛,“之前在火车上,我们已经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交谈。真是让我映像深刻,对吧,沃尔弗阁下?” “加里安阁下别说笑了。” 沃尔弗不想在这个尴尬的问题上继续下去,连忙转移话题。注意到卡尔·马克思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说道,“刚才他可是将我反驳得无话可说。” 第二百四十三章 欧洲的红色幽灵 第三更,今天晚班,航班延误,可能回到家都过了晚上十二点,没这么早更新了 一辆缓缓驶向圣马丁堂的马车上,时不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时不时夹杂着急促的辩论声。此时加里安,沃尔弗和马克思三人正坐在车内,探讨着接下来的会议。 “这次是举行临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选举代表各国的委员,连同原已选出的委员,一共有五十人;还会选出一个由9人组成的起草章程的专门委员会。我这次出席国际成立大会,已经被选入临时委员会和专门委员会。加里安阁下虽然是旁听,但是也同样重要,因为某些章程还需要你润色修饰一下。” 虽然加里安是旁听和提议,对于会议各种举措没有决定权,但是却能够提供修改章程的参考建议。 “好的,我会尽我能力的去完成这项任务。” 马克思点点头,继续介绍说道,“沃尔弗阁下是马志尼同志的秘书,他和宪章派的韦斯顿同志将会为大会起草共产主义同盟运动的纲领文件草案。如果大会上能够表决通过,那么这将是欧洲自发的无产阶级运动真正成为有组织,有影响力的运动。也是我们以统一的形式,出现在世界面前。” 加里安没有说话,也懒得去捅破里面的意思,反正马克思看到那两货提交的章程之后一定脸色难堪,竭力反对,最终在会议上爆发了争辩和冲突,在众人的反对之下,制止了两人提交的草案通过,另外由马克思亲自负责草拟一份文件,粉碎了路线错误,稳固了无产阶级的地位。 马克思欣赏这位年轻有活力的文人,虽然是站在资产阶级民主派的立场,然而思想上却是一个标准的共产主义战士,这也是为什么马克思写信极力邀请加里安来参加会议的缘故。 他们要发展壮大,就必须能容纳更多的同志。 “我在伦敦都听说了,加里安在落选沙龙中可是怒斥了巴黎的学院派艺术,大力的倡导绘画艺术的百花齐放,还直接打了官方沙龙的脸,这可是无异于一巴掌扇在波拿巴家族的脸上呢。而你那篇关于《法兰西,欧洲的大清》的文章我也看了,观点新颖独特,被巴黎人民反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还没有办法从昔日的辉煌中清醒过来,也没有意识到拿破仑三世所谓的辉煌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流星。根据法国工人的报告,现在法国的贫富差距正在不断的扩大化,人民的不满情绪正在逐渐的增加,波拿巴家族要面对的压力不仅来自德国,还有国内不满的反对声音。现在的法国,逐渐走入了内忧外患的局面。将来想摆脱困境。最好的方法是利用民族矛盾转移国内阶级关系,发动战争是最直接的手段。” 卡尔·马克思前瞻性的战略眼光 让加里安感到震惊,利用民族矛盾转移阶级矛盾,做法跟日后的联合国五常其一做法如出一辙,历史上拿破仑三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他错误的估计双方之间实力差距,造成了色当惨败的结果。 加里安补充了一句,“是帝国迟暮了。” “大资本家把持着经济命脉,人民的收入日渐悬殊和日渐增加的不满,哦,还有巴黎水涨船高的房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法兰西现在还能四五年,四五年之后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讨论起法兰西的现状,加里安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他巴不得波拿巴政府早日在暴动中灰飞烟灭,然而新建立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无产阶级政党必须打入参议院和众议院,跟资本家去竞争,直到把控国会,这样我们就有权利把总统或者皇帝变成橡皮图章了。” 加里安对沃尔弗的发言嗤之以鼻,问道,“沃尔弗阁下是不是对我们的一切有什么误会?无产阶级得到世界的方式不是加入资本家的游戏,而是打碎资本家游戏的筹码。你跟一位注定会出千的赌徒玩纸牌,赢的几率有多大?” “那你说怎么办?” 沃尔弗心生愠怒,他对加里安三番四次的反驳感到恼火,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跟自己处处作对! “暴力革命,推翻政权,这才是吃下水道老鼠穷苦人民的唯一出路,而不是靠资本家的施舍!” “好了,别吵了。” 卡尔马克思打断两人的争执,事实上现在两人的矛盾也是当今绝大多数左派的矛盾,他们各有各的主张,始终无法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这次的聚会就是要把闲散的力量聚合起来,变成足以让欧洲各国胆战心惊的政治巨兽。 “有什么事情留到议会上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草拟章程和宣言。” 马克思转过头,拍了拍加里安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事实上,这次请加里安阁下前来参加这场会议,我是有一个私人的请求。在之前的信封中也有向加里安阁下提到过这件事。” 加里安点点头,他差不多也猜到了目的,具体的事务他没有机会插手,马克思邀请自己过来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文学的才华。负责一些章程的草拟。 这是加里安的荣幸,因为是一场里程碑式的章程草拟,而具有巴黎良心之称,又是革命同情者的加里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地提出要求。 “草拟宣言,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关于宣言开头的第一句话,希望马克思阁下能够接受我的建议。而且这个关于宣言的建议非常重要。” “您请说。” 卡尔·马克思换成一副严肃的神情,安静的听着加里安把话说完。 加里安竖起了食指,马克思和沃尔弗阁下都认真的听他讲下去。 马车内的谈论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加里安低沉的嗓音,如同神祇的低语,充斥着整个密封的车厢。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第一更 “我们是信仰无神论的阶级,为什么开篇的第一句要跟幽灵扯上关系?” 原本对加里安不满的沃尔弗开始挑刺,“这句话简直糟糕透了,我们要跟资产阶级的那点恶趣味思想撇清关系。” 还没等加里安反驳,沉默的马克思突然爆发了。如同一只受到了威胁的刺猬,亮起了一身的尖锐。 “闭嘴,沃尔弗。” 马克思厌烦了对方的喋喋不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你不想听的话,现在就给我下车。” 原本还想找茬的沃尔弗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好友马克思一顿训斥,他们两人可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一起奋斗在革命前线的同志,而现在马克思居然为了一个法国的作家,跟自己争吵起来。 沃尔弗沉默了,俩人的友谊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缝,他朝着加里安抛出一个怨念的眼神,如同一个被夺走了挚爱的怨妇。 “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 当加里安说出这句话时,马克思仿佛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只言片语的句子,最终慢慢的组合成一句完整的文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没有理会生闷气的沃尔弗,接下加里安的这句话,继续说下去。 “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共产党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共产主义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共产主义已经被欧洲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 “现在是共产党人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党自己的宣言来反驳关于共产主义幽灵的神话的时候了。” 为了这个目的,各国共产党人集会于伦敦,拟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拉芒文和丹麦文公布于世。 一瞬间,困扰了马克思一个多星期的文思枯竭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喷薄而出的才思敏捷,如同打开紧锁房门的钥匙,瞬间让他找到了宣言的灵感。 “我想到了,我想到怎么写好这篇宣言了!” 马克思激动的握住加里安的手,之前他曾犹豫了很久,写过不计其数的稿纸,但是却对至关重要的第一句话不知如何下笔,而加里安的一句提醒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灰白的大胡子上是一双不大却显得坚毅的眼神,泛着神采奕奕的光泽,仿佛在那一瞬间,他找到了不朽的信仰。 就在两人讨论之际,马车停在了圣马丁堂的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进了这间并不起眼的教堂。此时的这些来自半个欧洲的代表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次会议的召开,将会影响两个世纪,无数继往开来的革命者,为了伟大的信仰,将鲜血凝固在子弹头上。 加里安跟随着马克思走入了圣马丁堂,里面坐满了来自欧洲各国的代表,还有民主派人士。他们都对这场会议的召开充满了信念和希望。 黑暗的旧世界中诞生出一片星火,革命者们以自身为薪柴,将革命的火种从星星点点,慢慢变成能够燎原的火炬。 各国代表相继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加里安环顾了一圈,巴枯宁,蒲鲁东,马志宁,韦斯顿等,几乎欧洲所有的激进革命党,社会主义人士和民主派人士都集中在这个会议上,至于某些人是不是为了崇高的解放世界理念而来,他不得而知。 整个大厅从会议开始之前的吵杂,到现在安静无声的聆听,工人阶级代表们真正的踏上了历史的舞台。 然而那些后辈们,那些在革命先辈的事迹宣扬中长大的一辈,那些坚信着伟大理念的一辈,那些在星火没落的时代,却依旧甘愿化身薪柴的一辈,看到眼前历史性开端的这一幕,不禁悄悄红了眼睛。 热泪盈眶。 为这一刻共产党宣言的诞生而激动。 马克思站在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环顾着台下的众人。为了这一刻,他等待了二十多年,激动,欣喜,失落都已经归于心中的尘土。冷静的对众人说道,“在会议开始之前,我想请我的一位朋友上来为这次历史性的会议讲两句话。他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但是他的功绩却与世长存。他今天站在这里,作为民主革命党的一员,作为我们的一员,我想让他来为这个会议,拉开帷幕。” 马克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邀请加里安上台。其他人的目光都纷纷的集中在他的身上。 蒲鲁东只是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我?” “是的,我的朋友。” 马克思热情的说道,“这份殊荣,非你莫属。” 加里安顿时被潮水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淹没,他惊讶的站起身,猛然领悟到这是卡尔马克思给予自己的一份荣耀。 能为第一次国际代表大会发表演讲,不知暗中有多少眼红的目光看着自己。 加里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讲台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巴枯宁,走过蒲鲁东,走过马志宁,韦斯顿等一众元老级的代表,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站在讲台上。 他没有手足无措的窘迫,看着自己崇敬的神圣信仰,目光扫过了众人的脸庞,声音沉稳的说道,“今天站在这里,我没有太多想要演讲的话语,长篇大论代表不了我此时的难以言喻的心情,想必在座的各位也一样。我们经历了半个黑暗世纪的镇压,处决和驱逐,今天终于能够站在这里,所有人站在这里,爆发出一句咆哮的怒吼,一句属于无产者的怒吼。” 加里安停顿片刻,稍稍压抑了一下情绪,然后猛然开口,以最响亮的声音扫过整个圣马丁教堂! “全世界的无产者们,联合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唯一的光 第二更 尽管只是一句口号,却高度的概括了众人心中的意愿与想法,从革命的爆发到失败,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去过亲爱的战友,共同战斗的同志。他们像是被巨浪包围的孤岛,一直孤军奋战,直到另外一座孤岛的出现。 原本一些对台上无名小卒不屑一顾的人,也开始正眼的打量面前略带法语口音的男人。巴枯宁和蒲鲁东在台下窃窃私语,想知道这位口才形象良好的家伙到底是谁。 台上的人始终压低了帽檐,似乎并不太愿意让其他人看清长相。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家伙,但是始终想不起来。不是在某次的共产主义代表大会上,也不是在那张通缉令上,该死的,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蒲鲁东一直奔波于革命工作,自然不会去留意到底在哪里见过加里安的长相。事实上他的长相最长出没的,便是专门刊登巴黎名人桃色新闻的花边小报。 “难道是某个不曾露面的革命领导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啊。” 巴枯宁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之后就未曾再回到巴黎,对于加里安的身份也感到好奇,双方都在心中认定站在讲台上的男人必定是某位秘密革命的领导者,甚至有可能是1948年欧洲三大革命运动的元老级人物。 台下的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早纷纷对加里安的身份加以猜测。毕竟这场革命党的盛会,所有人都想着争当领导者,将自己的路线和思想摆在纲领的位置。 马克思嘴角勾起了微笑,虽然让加里安上台是临时的决定,但是这个突发奇想却带来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从共产主义的幽灵,到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每一句都让人耳目一震,仿佛他是天生的共产主义宣传者,不断的鼓舞着众人革命的意志。 台下的听众渐渐被加里安慷慨激昂的演讲所浸染。 “从法国里昂丝织工人起义、英国宪章运动,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同胞和战友,但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大概终究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时刻,毅然决然的站出来,站在某个位置,就站在那里,便是当仁不让。便是革命的希望,每一位反抗黑暗世界的革命者,以薪柴般的决然,燃烧自己,为后来的前进者照亮前方的路。” “或许我们会被绞刑,被枪决,被驱逐,肉体被摧毁,灵魂却成为不朽的路碑,愿继往开来都摆脱沉重的黑暗,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加里安最后扫了众人一眼,说完最后一句话。 “此后如没有炬火,我们便是永不停息的无名传火者,唯一的光。” 唯一的光。 即便是眼红的听众也不得不承认,加里安的演讲打动在场几乎所有的革命者,在他的身上,他们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 希望。 加里安走下了讲台,马克思朝着他迎面走来,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微笑着说道,“干得漂亮,我的朋友。你的演讲实在是太精彩了,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台下密密麻麻的身影,都是19世纪下半叶历史舞台上的风云人物。1864年第一次国际代表大会仿佛就是开幕仪式,从巴黎公社到十月革命,每一位革命火炬的继承者都燃烧了自己,为后来的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卡尔,我的朋友,先别急着高兴。” 加里安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压低了语气说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有各自不同的思想和看法,马克思阁下如何求同存异,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说实话,加里安作为一个文人动笔提供理论基础,动嘴和人吵架还行,一旦涉及到了动手的环节,便需要真正的革命者去执行。说白了,他的看法和见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为迷茫中的探索者指明一条道路。 马克思略微惊讶,没想到眼尖的加里安这么快就看穿了这场联合大会之下的暗流汹涌。 而汹涌的暗流中,相当一部分是来自自己的朋友巴枯宁和蒲鲁东。 在巴黎时期,巴枯宁结识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并常常与德国和波兰的流放人士在一起,积极的探讨革命的未来。他后来认识了蒲鲁东,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当时的蒲鲁东府,在1845年那个时代几乎被视为全世界革命人士的“圣地”。巴枯宁深深被蒲鲁东的理念所吸引,成为了对方的追随者,然而马克思却始终认为蒲鲁东的思想不过是无政府主义者的思想,根本不能代表无产阶级的行动纲领。 朋友之间在理念上,已经出现了分歧。 而蒲鲁东主义认为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都有弊病,都不合乎理性,以“个人占有”为基础的“互助制”社会是最好的社会模式;主张建立以无息贷款为基础的“人民银行”作为改造资本主义制度、实现“互助制”社会的根本途径; 最可怕的是,蒲鲁东宣扬阶级调和与和平革命,反对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鼓吹个人绝对自由,反对任何国家和政府,反对一切权威。 蒲鲁东主义的核心,是幻想通过和平改良的办法,建立小手工业生产制,实现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虽然两人是朋友,但是维护国际工人运动的根本利益,马克思主义者同蒲鲁东主义进行了坚决的斗争。 马克思、恩格斯在《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和《论住宅问题》等著作中深刻地揭露和批判了蒲鲁东主义。 然而直到巴黎公社后,蒲鲁东主义在国际工人运动中的影响才基本消除。相信蒲鲁东主义者的巴黎公社革命领导人全部枪毙处决,成为蒲鲁东社会主义学派的坟墓。 加里安微微一笑,也不点穿什么,平静的说道,“马克思阁下,如果你需要做些什么的话,我很乐意代劳。毕竟一个不会用笔杆子吵架的作家,根本不算真正的作家。”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需要实力坑队友 补充昨天第三更 圣马丁钟楼响起了整点的钟声,周围凿刻着浮雕的透明落地窗外突然闪过一群白鸽,扑腾的朝着湛蓝的天空飞去。 这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下午,圣马可广场的喷泉旁边,有人坐在长椅上,往石板路上撒了一把面包。 然而此时的圣马丁堂内却在酝酿着一场风起云涌的巨变。 加里安抬起头,仰望着大教堂的圆顶墙壁和地板覆盖的镶嵌画,镶嵌画的主题围绕着十二使徒的布道,基督受难,基督与先知以及圣人的肖像等方面所有的画作上都覆盖着一层金光闪闪的金箔,金色的穹顶照耀着教堂内的众人。 说来讽刺,象征着神权的教堂里,坐满了一群无神论者,他们在争议着砍下皇帝的脑袋,推翻十字架的神权以及绞死该死的资本家。 加里安和马克思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他站在黑暗的阴影背后,而马克思则站在讲台上,继续做发言汇报。 看着台下一群暗怀鬼胎的革命者,加里安之前听过有个关于左翼联盟的笑话,一个人说另外一个左派是资产阶级的叛徒,别人问为什么,他振振有词的回答:因为他们从来不发表文章抨击其他的左翼党! 半个多世纪以来作派同室操戈已经不是罕见的事,他们互相强调自己才是唯一的正统,抨击对方是路线错误的异端,比该死的资产阶级异教徒更加可恨。当然比互相扔炸3弹和恐3袭的什叶和逊尼有到道德底线一些。 现在只有加里安,马克思和恩格斯等少数的有高瞻远瞩目光的人看到了蒲鲁东主义的短板,而这种理论上的错误可能造成第一国际在接下来的斗争中被资本家出卖。 六年后的巴黎公社,傻白甜的蒲鲁东主义者就被一帮资本家转手出卖,最终导致第一国际法国分部覆灭的结局。 “真是一群野心家的聚会啊。” 从背后响起略带沙哑的声音,语调里蕴含着无奈情绪。加里安回过头,看见恩格斯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却打量着台上的男人。 从恩格斯的眼神中,加里安看到的是敬佩和欣赏。这对革命战友一直站在同一线上,未曾分裂过立场。 加里安也叹息着说道,“马克思阁下现在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有巴枯宁,有布朗基,有蒲鲁东等一众表面上支持着国际会议,暗地里却想将国际会议变成自己反政府的工具和力量,从建立的一开始,这个组织就显得危机重重。他身上的担子,可能会很重。” 虽然后世的教科书上如何赞扬巴黎公社和第一国际的重要性,却统统闭口不谈最终失败的真正原因,他们将其视作忌讳的丑闻。 国际内部一开始就潜伏着一群想夺权的野心家们,失败在所难免。 此时肃反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了,对待心怀鬼胎的野心家们,俄国人大清洗或许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却是最有效地方式。书面上控诉肃反的恐怖时,却不谈那些被肃反的人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如果一开始人们不团结,只会被逐个击破。” 恩格斯也深深的了解,比起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第一国际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无奈而诞生。 当问题谈论到第一国际路线确定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突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争执,仿佛上一秒还在友好协商的众人,此时纷纷撕破了脸皮,提出自己的要求。 为蒲鲁东鞍前马后的巴枯宁率先举起手发言说道,“我知道需要暴力的推翻统治,然而现在革命者的力量还太过弱小,我们需要跟资本家合作,推翻封建统治。” 他的发言得到了一群蒲鲁东主义者的认可,但是布朗基主义的代表们此时却爆发出不同的声音。 “不,资本家并不是可以信赖的战友,你忘了法国大革命时期,他们是怎么对待起义的民众的吗?” 宪章派的人士回头四顾,争取周围盟友的支持。他慷慨激昂的阐述自己的观点。 “那我们就以政党的形式加入国会,在内部夺取权力和胜利。” …… 大厅内一片乱糟糟,每个派系都在想方设法的将自己意愿强加在整个国际会议的身上,谁都不服谁的判决。 一开始大家还规规矩矩用英语平等的交流,然而到最后争执起来时,加里安的耳边充斥着德语,法国语,俄语等大杂烩,吵得他耳朵生疼。 恩格斯也皱起了眉头,他也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对加里安说道,“会议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我们先出去一趟,留他们在这里继续争论吧。” 加里安点点头,跟随着恩格斯走向了教堂外。刚推开门,一股凌冽的寒意便拂面而来,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从闷热的教堂里清醒过来。 加里安深吸了一口冷气,从沉闷的状态恢复了精神,他深知面前马克思主义者内心的苦楚,还是忍不住的补刀一句,“就算最后达成了协议,又如何能保证组织内部不会发生内斗和互相倾轧呢?如何保证高效统一的执行计划呢?到最后会不会变成各立山头,各自为政的局面出现?” 恩格斯被加里安反驳的哑口无言,这些疑问他早已清楚,只是一直压在心中,没有表达出来。 现在加里安主动提出,反而有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恩格斯阁下想必现在心里也不好过,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却面临更艰难的困境。” 恩格斯回应一个无奈的笑容。 加里安背靠着大理石墙壁,眯起眼睛打量着日光昏黄的闲暇伦敦,冷静的说道,“我想我可以帮上忙呢。” “帮忙?” 恩格斯愣了一下,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对方眼中看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加里安点点头,说道,“是的,帮忙。既然马克思阁下没有能力除掉野心家,我倒是有一个可行的计划。” 恩格斯顿时眼前一亮。 “不过不是靠政治斗争。” “而是靠我的笔杆子。” “毕竟我只是一个作家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第一更 会议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十点多,围绕着路线确立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完善的解决。而争论的重点也分成了两派——一方面是以马克思理论为核心,坚定了武装斗争的派系,另外一派是幻想着跟资产阶级和平共处,共同执政。支持后面那种思想的人,再过几年,就只剩下巴黎公社墙壁前的一片弹孔了。 圣马丁堂的争论的内容已经与加里安无关了,至少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动手能力却不怎行的作家,掺和进去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恩格斯带着加里安回到下榻的旅馆,一间并不怎么起眼的老式建筑。隐蔽在青石板长街的深巷之中,说明了住店的来意之后,前台的老板将一串爬满了锈迹的钥匙递给加里安,然后指了指楼上的房间,不耐烦的说道,“上楼第二排最尽头的房子。” 恩格斯无奈的解释说道,“因为我们暂时不能引起注意,所以只好委屈一下加里安阁下,住在这里了。” “没有问题,我很乐意接受。起码我一开始也是住在卢瓦尔省的马棚之中,习惯了稻草和马粪的味道。” 加里安亲近的态度让恩格斯心生好感,不像某些从巴黎而来的革命者,就差没要求住在唐宁街十号了。 提灯里燃烧的煤油灯芯照亮了面前一小簇昏黄的区域,墙壁的两边都是剥落的痕迹,露出里面斑驳的木制建筑。黄褐色的地板踩上去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响,如同被岁月腐蚀之后的痕迹。 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 打开房门之后,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伦敦阴冷的天气和连绵的阴雨,让整个房间都渗透在湿冷的环境之中。 恩格斯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也不多做停留,将加里安送到门口寒暄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加里安点燃了老旧的煤油灯,坐在了煤油灯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这趟风险看来是值得的,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打算向拿破仑三世隐瞒之后的动态。哪怕马克思再怎么帮自己隐姓埋名,最终还是会有人识穿身份。 所以他要单刀直入的摊牌。直截了当的告诉路易·波拿巴,自己准备利用这次的风波,前往伦敦参加共产主义者们的会议。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路易波拿巴震惊无比,几乎瞪大了整个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凝视着加里安。不过对方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处处维护法兰西帝国利益的作家,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番话,如果不是看在之前的功劳上,早就拖下去交给司法部处理了。 一想到加里安总会给自己意外惊喜,他还是留下对方,希望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至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知道革命党中,谁才是最大的敌人,谁才是真正的威胁,谁才是能给予波拿巴家族致命一击的势力么?” 连续三个提问让拿破仑三世哑口无言,在此之前他一直将革命党一视同仁,都是不留余力的打压,从未考虑过谁才是真正威胁的问题。 “这有什么关系吗?反正都是一群危害法兰西的蛀虫,只要统统处决掉就好。” 拿破仑三世对于革命党嗤之以鼻,他从军队出身,深信只要手握兵权,无论屁民怎么造反,都抵抗不过火枪和子弹。所以波拿巴政府从来没有真正的去看待过这些反复出现在法国历史上的反对派们,如同蝼蚁一样,未曾关心过死活。 “看来陛下也未曾了解过革命者。” 加里安笑着摇摇头,然而这一动作却被拿破仑三世误以为在嘲笑自己。 “你在嘲笑我么?” 他不满的皱着眉头,冷眼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加里安阁下,你踩死蝼蚁之前会去问他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政党派别吗?” “不是,我不是在嘲笑陛下,我是在担忧陛下这么快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加里安提醒说道,“还记得陛下是怎么成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的吗?” 拿破仑三世愣了一下,脸上的傲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 1848年欧洲革命爆发后,赶走了复辟的七月王朝。拿破仑三世回到法国,依靠自己叔叔的声望和一众支持波拿巴家族的议员,在9月当选制宪议会议员。12月10日主要依靠支持拿破仑家族的农民选票当选为共和国总统。1851年12月2日发动政变,解散议会,并通过公民投票使政变合法化。1852年12月2日元老院宣布恢复帝国,路易·拿破仑·波拿巴为法兰西帝国皇帝,称拿破仑三世。 “陛下啊,如果当初没有巴黎市民那场革命,也就没有今天的你。这样一想,是不是应该有一定的危机意识了?” 加里安苦口婆心的劝道,“能推翻菲利普国王的七月王朝,革命党们也同样能再次策划一场推翻帝国的统治。陛下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但总有人需要跟他们打交道,深入的了解对方是怎么样的人。认清哪个才是帝国最大的威胁。然后对症下药……” 拿破仑三世慢慢收敛了傲慢的神色,他从来没有深入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想想,他的确需要一个卧底,去了解欧洲各派的革命党。而私底下与王室关系密切,表面上却像民主革命派的加里安,俨然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在波拿巴王室眼中,他以卧底的身份,参加了第一次工人国际大会。没人会想到这位慷慨陈词的达瓦里奇,真实身份居然是双面间谍。 在书桌上铺平了稿纸,加里安开始为好友卡尔·马克思做点什么,减轻内斗的压力… 他开始奋笔疾书… “尊敬的陛下,原谅我冒昧的打扰,有一件万分紧急得情况,需要向你汇报…” “打着和平旗号的蒲鲁东主义者们,终于在会议上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封四十英镑的信 第二更 加里安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隔绝了隔壁打牌的噪音,打呼噜的酣睡声,全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 四周围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包裹,只剩下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书桌面前的一片区域。 仿佛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流畅。 “我亲眼目睹,也亲眼所见,蒲鲁东主义者积极的参与了一场横跨半个欧洲的阴谋,他们自诩是欧洲革命者的领导人,最终的目的不仅仅是推翻法国波拿巴家族,更是要带领着整个欧洲的革命者,无产阶级们,砍下君主的脑袋…这场所谓的共产主义国际大会是他们拉拢盟友,打压异己的工具。倡导秘密革命的布朗基在这群毒瘤面,前只是不痛不痒的感冒罢了。只要再过几年,他们便借助这场会议会迅速的成长为一股庞大的势力,足以成为欧洲各国巨大的威胁。” “我们有理由相信,比起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主张暴力革命理念的造反派危害性远不如这些打着和平旗号,暗地里却在积蓄力量的家伙们。他们就像埋伏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不知在何时会突然爆炸,最终变成一场席卷法兰西的灾难。”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写完了一封将近两千字的政治报告。 这份选择性的报告将会直接送到拿破仑三世的书桌上,供他作为参考。 加里安用上了所有威胁性质的修饰词,将蒲鲁东主义者描述成随时准备爆发革命的潜在势力。添油加醋的将伦敦会议比作是革命者的“火药阴谋”。 他掏出怀表,才发现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喧嚣也逐渐散去。 他将稿纸折叠好,准备放入信封,就在准备起身之际,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以书信的形式寄回国内太漫长了,而会议可能几天以后便会结束,如果蒲鲁东主义者们压倒了马克思主义者们的声音,接下来的时间线将会进入一个未知的时代。或许共产主义运动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久。 他不能再等待了。 电报。 加里安突然想起来,传达信息最快的方式便是电报。 于是他赶忙搁笔起身,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准备去邮局拍发电报,直接将信封以电报的形式发送回去。 电报不但是最快捷的方式,也是最昂贵的方式。用电报来拍发一封书信,只有特别有钱的疯子才敢这么挥霍。 然而加里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之前的连载每年都会为他带来不少的英镑收入,距离上次离开伦敦之后,帝国银行户头里的资金也没有再动过。 他穿好衣服下楼,此时伦敦的黑夜显得安静深沉,维多利亚时期到处都是尖耸入云的哥特式建筑群,尖锐的塔楼仿佛要刺破一轮悬挂的明月。青石砖铺设的街道上传来那车碾压而过的咯咯声响,远处偶尔传来犬吠,随即又被湮没在静谧的黑暗之中。 拎着酒瓶喝的摇摇晃晃的酒鬼迎面而来,浑身散发的酒气让他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加里安从吐字不清的喃喃自语中,勉强听出了一句话。 “今晚,猎人将加入狩猎…” 而加里安仿佛是穿行在黑暗森林中的猎人,悄然无声的跟随着猎物,准备在最适当的时机,张开獠牙。 邮局门口的路灯照亮了招牌,加里安走进了电报室,叫醒了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工作人员,并且说明了来意。 “拍电报吗?”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大半夜的拍电报肯定有着急的事情,他看着加里安略显寒酸的装扮,透过窗户对加里安说道,“钱带够了吗?拍电报价格可不菲。” “当然带够了。” 加里安从口袋里掏出了文稿纸,递到对方面前,礼貌的说道,“就是这些,麻烦尽快,急着要。” 工作人员接过稿纸之后,瞬间惊呆了。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刚开始他以为对方在说笑,当再次询问一边确认不是开玩笑之后,原本惺忪的睡意顿时消散殆尽。 “这位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封稿子可是需要一笔非常昂贵的费用,你居然要用电报的形式,而不是写一封书信?” 加里安非常认真的回答,“没错,就是以电报的形式。麻烦请尽快,这份文稿越早到,损失越小……” “那你……英镑带够了吗?”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封稿件如果要拍发出去,起码要三十,哦不对,四十英镑……四十英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知道先生……” 他打量了许久,确定加里安口袋里掏不出四十英镑。 四十英镑是什么价格?英国一位普通男职员的收入也才80英镑左右,一份电报就差不多花了一个人将近半年的收入。 敢这么疯狂砸钱的人,肯定不在乎他的月收入开支。 “大晚上的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么多英镑出来,等着被人抢劫吗?” 加里安不耐烦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本支票簿,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之后,撕下其中一张递给对方。 “我身上只有帝国银行的支票簿,你们到底收不收?不收我就找别人了。” 帝国银行。 听到这个名字,工作人员顿时惊呆了。 他双手颤抖的接过支票,反复查验,确定不是伪造的支票之后,连忙坐下来,开始忙碌。 能随随便便掏出一本帝国银行支票簿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 面对有钱人,他不敢表现的神态倨傲。 但工作人员还是最后提醒一句,“先生,电报一旦拍发就不能……” “我当然知道,不用啰嗦。” 加里安看着小心翼翼派发电报的工作人员,不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写封信的内容价值多少英镑?” 工作人员不敢接话,只是摇摇头,说实话他心中也在郁闷,寄一封信能值几个先令?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拍发? 加里安冷声说道,“你手中的这封长信,关系到一个国家的未来!那是数字千万计的英镑和法郎!”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统统发配北非 第三更完毕 拍发电报的工作人员从深夜一直到凌晨,手指都快摁断了,也不敢停歇,因为就光明正大的站在旁边,盯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拍送。当然这份书信加里安也经过了特别的设置,一些关键的字词用其他的名词替代,看的电报拍发员云里雾里,好几次停下来询问加里安是不是信封搞错了,然而加里安却坚持让他按照逻辑混乱,前后矛盾的书信形式,将电报发送出去。 漫长的黑夜已经过去,天空开始出现霞光,原本寂静无人的长街也开始出现人群,逐渐喧闹起来,伴随着最后一个电码的落下,发报员才将这封长信拍发完毕,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指关节。而加里安则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打了一个呵欠。稍稍挪动了一下站了几个小时的酸麻双腿。 “这位先生,你的电报已经拍发完毕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 工作人员打了一个呵欠,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浆糊,完全记不清楚那封信上到底提到了什么内容。 “嗯,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辛苦你了。” 他掏出一个先令递给对方,说道,“这是你的小费,不用客气。” 发报员小心翼翼的接过加里安的小费,一枚先令,这是他拿过的最大一笔的小费,连忙站起身朝着加里安哈腰点头致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份电报,懂了么?” 加里安压低了帽檐,对他敲打一番之后转身出门,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除了留下一张薄薄的支票和一枚先令之外,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稿纸都被对方收回拿走。 加里安重新返回了旅馆,洗了一把脸之后倒在床上,也顾不得那股肮脏的霉味,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圣马丁堂会议还在僵持不下,马克思主义者和其他革命派依旧在对第一国际的核心权力问题争吵不休,他们似乎并不愿意退让半步。 而此时的杜伊勒里宫里却出奇的安静,拿破仑三世接待了一下奥地利大使查理·梅特涅。也就是之前奥地利帝国首相克莱门斯的儿子,听从了加里安的建议之后,拿破仑三世正在逐渐的改变对奥地利的态度,并不像以前一样将哈布斯堡死死的视为最大的敌人。 双方展开了友好的交谈,并且对于两国之间充分交换了意见,支持并且理解两国之间的外交政策,将这些官方套话翻译过来就是——两国官方只是试探了一下彼此,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也没有什么政治让步。 而有些时候,没有让步便是最大的让步。 送走了奥地利大使之后,拿破仑三世重新回到了书房,他时不时抬起头望向窗外的花园,虽然大部分的花卉已经在寒风中凋谢,仅剩下光秃秃的枝杆在风中摇曳。 欧仁妮皇后站在拿破仑三世的背后,叹了一口气,自从拿破仑三世将自己叔叔训斥了一顿之后,感觉整个人变了性情,绝大多数时间夫妻之间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再也不是当初亲密无间的态度了。 “陛下,马蒂尔德公主求见。” 原本萎靡不振的拿破仑三世听到自己堂妹的名字,顿时神情一震,连忙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快请她进来,赶快。” 站在身旁的欧仁妮皇后脸色铁青,召见自己时还是一副病恹的模样,一听到那只狐狸精就可以生龙活虎,仿佛有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自己脸上。 伤心欲绝的欧仁妮皇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站起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然而拿破仑三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马蒂尔德公主走入了拿破仑书房,手中还拿着一沓电报纸,她也是今天早上接到的,刚接到没有多久便立刻动身来到杜伊勒里宫。 这件事甚至避开了法国官方,他们不想给外界传达一个错误的消息,波拿巴家族在害怕革命党,然而他们心中又是百爪挠心,总想着如何将革命党铲除,以绝后患。 “快,电报的内容说了什么?” 拿破仑三世拿过了电报,还有一份简单的密码参照表格,之前他与加里安约定避开官方大使馆的眼睛,采用加密的形式联络。 这件事只有马蒂尔德和拿破仑三世两兄妹有知情权,也难怪欧仁妮皇后会疑神疑鬼,以为两人有旧情复发,死灰复燃。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拿破仑三世看着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不知所措的“意识流”电报,他需要马蒂尔德公主将它翻译出正确的排序,并且念读出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加密,但是因为文字太多,马蒂尔德公主还是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这篇文章完全的翻译过来。 “这篇文章描述的情况似乎非常严重,陛下。” 马蒂尔德公主举起文稿,开始一字一句缓慢的读出来,整个过程显得磕磕绊绊。读到某些关键的地方,拿破仑三世还让她暂停一下,自己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重要信息。 加里安的报告让他眼界大开,以前只是笼统的将他们称之为叛党,却没想到这群叛党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派系繁多的比元老院那帮吃饱撑着的议员还夸张。 渐渐地,拿破仑三世从报告中听出了几个关键点。 这次的伦敦工人国际大会不是简单的开会作报告,而是要制定行动纲领和路线,将以后的革命正规化。 这是拿破仑三世无法接受的,你都将革命当做一份事业了,自己的地位还能保住。 而第二个关键点,直接让拿破仑三世平静的脸色泛起涟漪,最后变成波澜壮阔的愤怒。握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书桌上,把马蒂尔德公主吓了一跳。 “蒲鲁东和他的追随者们,这帮胆大包天的混蛋居然暗藏了这种祸心?我当初就是对这帮混账太善良了,应该统统发配到北非沙漠去做苦囚!”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五十章 皇帝的暴怒 第一更 拿破仑的暴怒吓得马蒂尔德公主后退了几步,他不明白上一秒还是带着笑容的拿破仑陛下,为何下一秒便狂暴的如同恶魔。这种气急败坏的神色,只有在当初解散参议院时见到过。 然而马蒂尔德公主不敢上前宽慰对方,拿破仑三世这两年一直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之前将精力全部集中在沙俄和意大利的身上,并不高明的外交战略并未让他取得如期的战果,反而将法国的外交拖入了一个奇怪的局面。 拿破仑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当初帝国成立之时,蒲鲁东思想已经是欧洲各国共和派,革命者们推崇的思想路线——消灭了王室,又达到了民众对政治的掌权,不需要跟天生反政府的马克思主义者一样,对资本家抱着深仇大恨,实现了阶级共存。 然而拿破仑三世却对这种思想恨之入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虽然他背后代表的是大资本家们,然而巴黎的暴民还是会将所有账都算在自己头上。 一切都是波拿巴王室的错。 他当时与蒲鲁东主义者达成一致协议,对方不会进行过于暴力的革命宣传,起码不会把枪口对准杜伊勒里宫,而作为回报,拿破仑三世对于从其他国家驱逐出来的革命者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现在他似乎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愚蠢透了,如果没有加里安打入共产主义国际组织,恐怕到现在他都还被懵在鼓里。以为这家伙是真的选择和第二帝国共存。 加里安的文章中避重就轻,将马克思主义者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反而是蒲鲁东主义者用一副添油加醋的描述,就差将他们的危害性和德国人相提并论了。 路易愤怒的咆哮回荡在杜伊勒里宫。 “这些革命者都是法国人民的败类……无耻的败类!自称是法国的救世主,不过因为这群野心家自己想掌控法国!多少年了,这些革命党只会阻挠我的宏图大计!所做的只是在扯我的后腿!我早该把所有的叛党领袖都处死,就像我叔叔拿破仑·波拿巴那样!” “他们凭什么敢背叛我?我一个人几乎征服了半个欧洲,我将法兰西带领导一个全新的辉煌时代,我缔造了盛世!叛党都是撒谎成性的小人,从一开始就对我欺骗和背叛!对法国人民的不可饶恕的背叛。叛徒要偿还他们的罪孽,用他们自己的血。他们将溺毙在自己的鲜血里!” 拿破仑三世咒骂完之后开始猛烈的咳嗽,已经年过半百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过了年轻时期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苍老和衰落,与自己一手建造的帝国一样,正在逐步的迈向黄昏。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拿破仑三世开始不得不准备做点什么,将来自己的儿子继位时,才不会面临地狱般的开局。 总有人要做恶人和屠夫,既然如此,就先拿蒲鲁东主义者开刀吧。 “通知巴黎警察局局长半个小时之内来一趟我的书房,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讨。” “陛下。” 马蒂尔德公主终于意识到路易想做什么,慌忙的劝阻说道,“不能这么做,如果你向他们下手,之前我们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是波拿巴家族和民主革命党,共和派之间维持纽带的桥梁,如果拿破仑三世头脑一热朝着这些人开刀,难免巴黎会人心惶惶。而自己这些年为了缓和王室和民众水深火热关系所做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但是拿破仑此时完全是不管不顾的态度了,他要让这些卑鄙的小人知道,惹恼了法国皇帝会有什么下场。 “我看这巴黎是太平的岁月太久了,某些野心家们都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匍匐在帝国军队的脚下战战兢兢,既然他们不记得了,我就用子弹和鲜血,让他们回想起当初被支配的恐惧!” 拿破仑红袍一挥,朝着门外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马蒂尔德公主,焦急的直跺脚。 与此同时,圣马丁堂的会议还在继续。中场休息的时候,蒲鲁东困的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噩梦,梦见无数的刺刀朝着他冲击而来,伴随着洪水般的鲜血,他看到拿破仑三世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佩刀。 还没等他发出求救的呐喊,屠刀朝着他的脖子上砍了下来。 他的身体猛然一抽,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身边的巴枯宁被蒲鲁东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蒲鲁东同志?” 蒲鲁东摸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我做了一个诡异的噩梦,现在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我不在这几天,巴黎会发生什么事。” “或许是你太累了。” 巴枯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毕竟最近一直都是高强度的会议,不但耗尽时间,还有精力。不过该死的马克思和他的信徒为什么就是不肯做出让步。论实力,论影响力,有谁能够比得上我们?” 一提到这次会议,众人的心思变得复杂起来,他们都想成为掌权者,但是谁都不愿意做出妥协和让步。 “没有关系。” 蒲鲁东挤出一个笑容,回答说道,“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跟他们内耗,我就不信马克思能够支撑到最后不松口。最后没有谈妥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巴黎才是我们的目标……” 说道这里时,蒲鲁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副报纸的头条新闻,上面的男人跟之前走上讲台的家伙一模一样。 “对了,想起来了。” 蒲鲁东一拍大腿,他突然记起了加里安的模样,激动地说道,“我终于知道卡尔·马克思身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了!” “嗯?” 巴枯宁看着面前激动万分的蒲鲁东,有些不明所以。 蒲鲁东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笑着说道,“哈哈哈哈,现在我终于知道如何逼迫马克思做出让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谁笑到最后 第二更 “他叫加里安,是法国的一个八面玲珑的文人。既发表针砭时弊,为革命呐喊的和文章,又能写时局分析的论文,博得波拿巴家族的欢心。能出入杜伊勒里宫,也能跟卡尔马克思这种资本家公敌做朋友。” 蒲鲁东向巴枯宁介绍这位经历传奇的作家时,语气里带着轻蔑和不屑。 “就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却如同一个笑话般站在工人代表大会的会堂里,还光明正大的上台演讲,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蒲鲁东义正言辞的回答,“卡尔·马克思犯下最愚蠢的错误,就是邀请他来参加工人代表大会,如果这个人的身份曝光出去,会对议会产生什么影响?” 巴枯宁顿时明白了蒲鲁东的用意,原本不相上下的实力会联合起来对马克思进行打压,彻底的将他们排挤出去。 “但是我们并不希望会议最终因为斗争而破裂。” 蒲鲁东对卡尔·马克思还抱有幻想,希望对方能够体面的退出,而不是采取斗争的方式分裂议会。 此时加里安刚好出门离开了会议,蒲鲁东立即站起身,对身边的巴枯宁说道,“我先去找这位资本家的仆人聊聊,如果说不通的话,再动手也不迟。” 蒲鲁东整理了一下衣领,昂首挺胸的朝着门外走去。他打算采取先礼后兵的方式,送给加里安一份厚礼。 他看见加里安站在靠窗的位置,手中夹杂着石楠烟斗,烟雾正萦绕在他四周围,显得冷峻而阴郁,仿佛从福尔摩斯中走出的侦探,探寻着蛛丝马迹背后的秘密。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走到加里安的面前。 “我该怎么称呼您?” 蒲鲁东礼貌的问道,“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未曾透露过姓名。” 加里安安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刚才完全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沉默的两人,以及冷风吹过过道的呼啸声音。 蒲鲁东见对方不愿说话,语气狠毒了起来。 “是应该称之为波拿巴家族的鹰犬,资本家的蛆虫,人民身上的吸血虫,还是为帝国摇旗呐喊的卑鄙小人?现在正光明正大的站在欧洲工人代表大会上,将自己伪装成平民,工人和穷人的革命同情者,事实上改变不了你是拿破仑身边的一条走狗的命运。” 咒骂声突然想起,打破了走廊里的平静,蒲鲁东的心脏急速的跳动着,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蒲鲁东用上了所有恶毒的用词,朝着加里安泼脏水,并且将他与马克思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借机逼迫马克思主义者们作出退让,由他们来掌管国际代表大会,以蒲鲁东的思想理论为行动纲领。 说来好笑,蒲鲁东用上的所有罪名却没有一条真正的符合加里安,反而像是可笑的狡辩。为了打压马克思,无所不用其极。 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面前的男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咒骂,甚至没有从脸上看到一丝的尴尬神色。 “只要马克思在委员会上愿意做出让步,对于你的身份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出去,恐怕对整个委员会都是致命的威胁。” 蒲鲁东威胁着面前叼着石楠烟斗的加里安,冷笑着说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加里安阁下。是劝说你的老朋友放弃,还是因为你的身份,而让马克思蒙羞。” 加里安摘下了烟斗,他朝着蒲鲁东轻轻地吐出一口,弥漫的烟味让对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扇了扇手,驱逐厌恶呛人的烟味。 咳咳。 蒲鲁东忍不住咳嗽两声。 “我实在没想到,蒲鲁东阁下居然想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达到政治目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只会写写诗歌,写点针砭时弊或者讨好当局者的文章,对于政治斗争,对于你们的权力争斗一无所知。对于你恶毒的手段,我表示非常遗憾。” “不过……” 加里安话锋一转,平静的说道,“但不代表我是一条任人宰割的羔羊,你认为通过威胁我可以逼迫卡尔让步,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最后一句加重语气,颇有无谓言之不预的味道。 看到加里安垂死挣扎的模样,蒲鲁东感到可笑。都已经退无可退,还想着临死挣扎。 “认输吧,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卡尔·马克思就已经输了。现在认输,还能体面的退出争端。如果我们在大会上曝光了你的身份,哦不对,是在巴黎曝光了你的身份,加里安阁下,你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地位和名声瞬间会蒸发殆尽。” 蒲鲁东恶狠狠的威胁加里安,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保证现在的地位更重要的事情了。失去了荣耀的光环,他只不过是一个乡下农民的儿子,跟穷光蛋没有区别。 “蒲鲁东阁下先别得意太早。” 加里安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接下来倒霉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嗯?” 加里安叹了一口气,目光已经不再集中到蒲鲁东的身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足以影响一枝蜡烛的光辉。我不言败,因为大幕还未落下;而你过早地叫喊胜利,却可能孤独面对舞台,座下无人喝彩。” 此时的阳光照耀在走廊顶端的金色壁画上,神情悲悯的耶稣摊开了双手,仿佛注视着走廊上可怜无助的羔羊。 “谁笑到最后已经揭晓了答案,还需要继续吗?” 这段话对他而言不痛不痒,蒲鲁东讽刺说道,“果然是巴黎的文人,文采不错。可惜这次你的文采救不了你。” “哈哈哈。” 笑声在走廊中回荡,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扎在蒲鲁东的心头,总让他感觉不是那么愉快。 加里安笑过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保重,蒲鲁东阁下,希望你不会后悔。” 蒲鲁东还没弄明白加里安的意思,正准备刨根问底,便看到巴枯宁一脸焦虑的朝着他快步走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算什么东西 第三更 蒲鲁东从未在巴枯宁的脸上看到如此绝望的神情,即便在1850年被判处死刑时也依旧保持着战斗精神的男人,脸上却是一副沮丧的死灰色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绝望的梦魇。他的手中死死的攒握着一张电报纸,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焦虑,恐慌的情绪,写满了他的面孔。 加里安则站在一边,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看戏。 “怎么回事?” 蒲鲁东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他急忙抓着对方的肩膀,问道,“傻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事说啊,到底怎么了?赶紧的。” 巴枯宁哭丧着脸,这件事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再隐蒲鲁东这个可怕的噩耗。当他知晓这一切发生时,准备了好几年的努力,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片甲不留。这一瞬间,他的心仿佛掉入了冰窟,寒彻入骨。 巴枯宁双手颤抖着将电报递给了蒲鲁东,最终还是说出了噩耗。 “刚刚拿破仑三世宣布将我们定义为非法革命党,罪名和布朗基主义者一样,现在正在巴黎内大肆的抓捕我们的革命同志,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已经被法国的宪兵队押入监牢候审,只有一小部分勉强逃脱的成员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派发了这份电报,蒲鲁东阁下,现在我们的名字已经张贴在弦上的榜单上,用不了多久,伦敦这边也会收到风声。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返回巴黎了。可能以后都只能流亡在伦敦,回不去了。” 晴天霹雳。 蒲鲁东感觉嗡的一下,仿佛整个脑袋都爆炸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明明之前波拿巴政府与自己已经约法三章,允许蒲鲁东主义者在参议院的框架之下活动,并且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 听完巴枯宁的汇报,普鲁东险些站不住,跪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他准备了好几年的计划,做了好几年的阴谋,在一天之内灰飞烟灭。之前拿破仑三世许诺不会朝他们出手,结果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尔反尔,直接宣判了工人代表大会的死刑。 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实力大伤的普鲁东已经没有资格跟马克思主义者去争夺工人大会的路线纲领权力。他们现在考虑的事情是如何保住自己最后的实力,而不是死在反动派的屠刀之下。 此时普鲁东终于明白过来,加里安之前所说的话真正含义。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准备朝自己下手,所谓的革命同情者,不过是潜伏在革命者中的叛徒! 再看着那张一脸微笑的脸孔,他才发现这位强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作家的家伙,实力远远超乎想象。 他伸出一只手,愤怒的指责说道,“你这个叛徒,是你引狼入室,让拿破仑三世派遣秘密警察抓捕我们,是你毁了法国的民主革命,你这个该死的反动派,刽子手!拿破仑的走狗!” 文弱的蒲鲁东想冲上前,揪起加利安的衣领,却被对方一把推开,冷声反问说道,“怎么了?普鲁东阁下?自己倒霉了就拿我们撒气,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吗?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小丑,现在你应该为你之前的阴谋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加里安只不过用一根小小的杠杆,在找到支点后推翻了巴黎的革命势力。 “该死的……” 蒲鲁东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完全被逼上了绝路,恐怕半个小时之后,工人国际大会上,来自各国的代表都将收到蒲鲁东势力在巴黎烟消云散的消息,只剩下马克思主义者一家独大时,原本不坚定的墙头草也会纷纷的选择卡尔马克思的斗争纲领。 届时,他们将正式的确立斗争路线,而蒲鲁东将会彻底的排挤出革命的队伍。这对于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蒲鲁东和巴枯宁,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我们还没有输,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 巴枯宁怨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加里安,虽然他不知道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但是这个自称只会写文章和诗歌的人,显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们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原本隐忍已久的加利安,此时尽情的讽刺着两人,痛打落水狗。 “在巴黎爆发起义吗?冲进杜伊勒里宫赶走拿破仑三世?还是发动蒲鲁东主义者们上街游行,然后被巴黎的警察和宪兵镇压?承认吧,蒲鲁东主义者们已经翻不起波浪了,你终究是小瞧了拿破仑三世对于叛徒的惩罚,说不定现在杜伊勒里宫准备大肆悬赏你的人头,就跟躲在英国不敢回去的波旁血脉正统一样。” 吞云吐雾的加里安继续嘲讽面如死灰的两人。 “与其现在想着怎么揭露我资产阶级走狗的身份,还不如想着怎么挽救你的事业。毕竟现在的工人国际大会对你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你能够当选,你凭什么当选?你在欧洲工人国际事务上的影响力已经大打折扣,没有人会再将蒲鲁东这个名字当做是未来的希望。” 蒲鲁东激动的捂住了胸口,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心脏的部位传达全身,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慢慢的朝着地上倒下去。巴枯宁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的恩师,那双愤怒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加里安的身上离开过。 加里安不再去理会两个已经爬不起身的可怜虫,他的政治目的达到了,马克思阁下将力排众议,保证了路线纲领的正确性。也总算将历史扳回正轨。 这段力挽狂澜的小细节,可不会出现在革命史的记载之上。 只是身后的人却没有放弃,巴枯宁搀扶着自己恩师,看着加里安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发下毒誓。 “你给我等着,加里安,别得意太久,到时候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加里安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望了对方一眼,平静的说道,“想让我身败名裂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第一更 圣马丁堂内所做的人群明显分成了两个派系,面露愁容的是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们,他们发现自己被蒲鲁东已经和其他的资产阶级民主派们结成了同盟。他们反对以工人为主导的暴力革命,幻想通过阶级调和来达到共存的目的。而蒲鲁东主义者们一脸欣喜,老宪章派也通过私底下的接触,决定联合起来先搞死马克思主义者,然后双方在协商制定纲领,操控工人国际组织,并且将马克思排挤出革命的队伍。 就在众人意味即将美梦成真之时,方才离开会议片刻后又回来的蒲鲁东失去了之前洋洋得意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面如死灰的惨状。他向众人传达了一个噩耗,蒲鲁东暂时退出这次的工人国际代表大会。 “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暂时退出工人代表大会,承蒙各位的关照,再见。” 他甚至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就直接退出了会议,留下一群人一脸懵懂的愣在原地,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秒还是胜券在握的自信,这一秒就全盘皆输了? 刚才脸上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的马克思主义者,在这一刻眼神中突然有了光,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然而却不知道给予他们希望的人,此时正站在圣马丁堂大理石柱背后的阴影中,打量着整个会议场合。 随着蒲鲁东的退出,整个会议场瞬间爆炸了,然后流言蜚语像洒满天空的白色纸张一样,如同病毒一样的侵蚀着所有一切。 拿破仑突然下令代表了所有在巴黎活动的蒲鲁东主义者,并且将蒲鲁东和巴枯宁视为反帝国造反者,并且下达了通缉令。 马克思疲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他拍了拍恩格斯的肩膀,兴奋的说道,“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 “嗯,这场胜利真是及时雨啊。” 恩格斯语重心长的看着一旁的加里安,对方也恰好抬头望向自己,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一夜之间,蒲鲁东苦心孤诣经营的一切灰飞烟灭,原本他甚至差点就拿到了参议院的政党派系权力,现在只能四处拍发电报,将剩下的人员从巴黎撤离出去,另做打算。 蒲鲁东现在只能躲在伦敦的一幢公寓里,颓然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功败垂成。 “一切都完了。”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我输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 作为蒲鲁东忠实的追随者,巴枯宁却并不这么看待,“至少我们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我已经拍发电报给巴黎,将加里安参加革命党密谋的事情散布出去,到时候拿破仑三世要是知道自己身边潜藏着一个内鬼,他的下场怕是比我们更惨。” 巴枯宁流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既然加里安借助拿破仑三世的手除掉蒲鲁东,那么他们也同样上演借刀杀人的戏码。 不过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加里安和拿破仑三世之间约法三章的卧底秘密。 “巴枯宁,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蒲鲁东咬着手指头,皱眉说道,“那个加里安,不是一个普通的作家,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变节者。” 倾向阶级调和的民主派失去了蒲鲁东的主心骨之后,纷纷开始转向支持马克思主义者。墙头草被风压向另外一边之后,只剩下宪章派孤木难支撑,只能向马克思摇旗投降。 就这样,马克思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反而获得了共产主义国际的绝对领导权。后来的教科书上描述马克思和一众同志战胜了资产阶级民主派倾向的蒲鲁东,宪章派和布朗基主义者时,幕后最大的功勋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与此同时的巴黎,一场血腥的恐怖正在进行着。警察和宪兵粗暴的砸开了大门,将蒲鲁东的支持者们从床上拖下来,直接丢进了马车。一些还在睡梦之中的家伙完全没有料到大难将至,被残酷的拖拽着,拖到大街上。 一时之间,整个巴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承载着皇帝愤怒的蒲鲁东支持者只有一个下场。 处决。 之前被驱逐的革命党跟蒲鲁东主义者的下场比较起来,他们简直是奇迹的幸运儿。 内政大臣佩尔西尼正乘坐马车,前往杜伊勒里宫的路途中,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被强制与家人分离的蒲鲁东主义者,在妇孺儿童绝望的哭声之中,宪兵和警察凶神恶煞的押解犯人,扬长而去。 望着反方向逐渐远离的马车,佩尔西尼叹了一口气。 一夜之间,活跃的蒲鲁东主义者就消散殆尽,他们之前甚至与“自由联盟”达成了一致协议,允许蒲鲁东主义者们进入议会议员,然而他们还没得意多久便惨遭逮捕。 逮捕蒲鲁东主义者给之前的共和派反对党们敲响了警钟,很多人认为这是拿破仑三世放出的信号,他已经忍受够了布勒伊公爵府邸背后的小动作,如果谁还敢轻举妄动,蒲鲁东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共和派的西蒙,奥尔良王朝的梯也尔,天主教势力的蒙塔朗贝尔,都顿时偃旗息鼓,不敢造次。 可以说拿破仑三世外交笨拙,内政一般,但论起杀人,手握军队的他可是轻车熟路。 皇帝在暴怒。 佩尔西尼甚至能感觉到杜伊勒里宫的上空阴云密布,云层之中夹杂着电光火石闪耀的暴雷。 不过他今天前往杜伊勒里宫,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手中握着一份电报,这是伦敦的一位友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上面记载的内容足以让火冒三丈的拿破仑三世头上再添一把干柴,燃烧更旺。 “加里安参加了工人国际代表大会,巴黎政府内部出了一个叛徒。” “哎。” 内政大臣佩尔西尼闭上眼睛,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嘴角甚至有若隐若现的弧度上扬。 “没想到,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第二百五十四章 别开枪,自己人 昨晚的第二更,睡着了忘了发,今天补上 佩尔西尼意识到这是向拿破仑三世邀功的绝佳机会,一个杜伊勒里宫的红人,一个被舆论眷顾的名人,文笔出色的作家,令半个巴黎的女人疯狂倾慕,整个巴黎的男人疯狂嫉妒的加里安,居然是革命党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叛徒,恐怕连雨果这种坚定地反帝主义者都不敢这么写。 不过内政大臣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原本是通过伦敦的朋友接触到了蒲鲁东的学生巴枯宁,他自然相信这份情报的准确性。加上皇帝昨天绕过国会颁布法令,大肆的逮捕革命党成员,佩尔西尼越来越意识到加里安与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他必须抢在其他人的面前,尽快的将电报发给对方,这样一来,至少他能在拿破仑三世面前留下一个可靠忠诚的形象。 下了马车之后,他不顾一切的往拿破仑三世的书房走去,此时他还不需要召开其他会议,是汇报问题的绝佳时机。 不过佩尔西尼还没有走到书房的门口,便听到了愤怒的咆哮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如同震耳发聩的雷鸣,响彻了整个大地。 “看看这份枪毙名单!看看这份枪毙名单!牵涉到蒲鲁东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甚至还包括了几个参议院的共和派议员掺和在一起,这些混蛋是觉得朕的子弹滞销了吗?迫不及待的为我清理库存?我已经足够慷慨了,给了他们足够挥霍的薪水,地位和名声,到头来还不如我养的一条狗忠诚?” 内政大臣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推开了书房的门。 此时的拿破仑三世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他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份名单,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手上青筋暴起。 “立法团的议员卡尔诺,埃农,之前军事部长卡芬雅克,法夫尔,皮卡尔,这些不愿意向帝国宣誓的混蛋我都原谅了他们胆大包天的行为,然而他们还是如同一群该死的老鼠一样,不愿意效忠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暗地里推翻帝国统治!” 养了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拿破仑整个人心态都爆炸了。 拿破仑三世转过头,望向了身后的佩尔西尼。 佩尔西尼能感受到皇帝阴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如果这群人还敢上街头闹事的话,佩尔西尼阁下,我保证会让那年12月4日巴黎街头血案再发生一遍。” 佩尔西尼浑身发冷,12月4日的巴黎街头血案,有四百多名参与闹事的群众被巴黎军队乱枪打死,包括年轻的共和派领导人德尼蒂苏布,自此之后共和派一蹶不振。 拿破仑三世此时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在1859年作出大赦这种愚蠢的举动,正如之前加里安提到的“共和派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即便你对他百般依顺,最后还是会以德报怨,推翻陛下的帝国。” 显然拿破仑三世还想再来一场疯狂的杀戮,而佩尔西尼就差没有问出一句,陛下您是魔鬼吗? “你有什么事?佩尔西尼,没看见今天我一直没空吗?” 拿破仑三世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没多少空闲时间跟你聊天。” “陛下。其实今天我并不是要故意骚扰陛下,而是有不得不上报的情况要跟陛下反应,这个情况很有可能威胁到帝国的内部统治。” “嗯?” 拿破仑三世总算稍稍提起了兴趣。 佩尔西尼惶恐的从怀中掏出那封电报,双手奉上。 “我们的政府内部人员,向帝国效忠宣誓的人选中出了一个叛徒!” “叛徒!” 拿破仑三世瞪大了眼睛,共和派不愿意向帝国效忠宣誓也就罢了,这群效忠宣誓的家伙们居然还敢暗藏祸心,这点拿破仑三世绝对无法容忍。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叛徒的消息?” 拿破仑三世还是对内政部长的话抱着一丝疑虑,他可不希望将铲除革命党党羽的行动变成政府内部党同伐异的工具。 佩尔西尼很明白这点,他对拿破仑三世没有半点的保留。诚实的回答,“是从我的朋友手中得到的消息,而他正好跟革命党的巴枯宁关系密切,所以拿到了第一手的内部消息。这个答复能消除陛下心中的疑虑吗?” 拿破仑三世稍稍一愣,他没想到佩尔西尼居然能将眼线安插在革命党的内部,这年头的内政大臣都负责起宪兵部和情报部的工作了吗? “是谁?” 怒不可遏的拿破仑对着他大吼道,“给我名字,我要当着全巴黎的面处决他!” 佩尔西尼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将伦敦回传的电报递给了拿破仑三世,由皇帝陛下自己来做判决,应付这种不讨好的告密者角色,佩尔西尼颇有心得。 拿破仑从佩尔西尼的手中接过了那份电报,瞥了一眼之后稍稍一愣,随即阴冷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的内政大臣。 “这份电报上的名字,就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卧底?” “是的,陛下。” 佩尔西尼坚定的点头说道,“就是此人。” “你确定?” “非常确定,陛下。” 佩尔西尼语气坚定的回答道,“赌上我的名誉,他就是陛下身边最大的叛徒!” 叛徒。 拿破仑三世眼角突起的青筋抖动了一下,佩尔西尼此时死死地低着头,没有看见拿破仑三世脸上暴怒的神色。 “好,好,非常好。” 拿破仑三世怒极反笑,他拍了拍佩尔西尼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个不为朕分担肩上的担子也就罢了,到这一刻还想借机排除异己,佩尔西尼阁下,你是不是想去跟蒲鲁东的革命党作伴?” “陛下。” 不知道拿破仑三世为何突然朝着自己发怒,佩尔西尼语气惶恐的解释说道,“陛下,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这正是伦敦而来的电报。” “混账!” 拿破仑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斥道,“加里安是我安插在革命党里的卧底!” 第二百五十五章 火上浇油 补充第三更完毕 拿破仑的暴怒如同一道炸雷,落在了佩尔西尼的头上,震耳发聩的责骂声吓得他愣在原地,原本想讨好皇帝陛下,此时却自己挖坑往下跳,触碰到拿破仑的逆鳞。 此时的拿破仑三世的确怒不可遏,老子在忠臣在前拼死拼活,想方设法的拿回对帝国不利的情报,瓦解蒲鲁东主义者们背叛的阴谋,而你们这帮混蛋事到临头还想着怎么算计朕的忠诚?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拿破仑三世此时正好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劈头盖脸的将佩尔西尼怒骂了一顿。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佩尔西尼简直欲哭无泪,他只是从亲密的友人手中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却没想到加里安是皇帝安插在革命党中的卧底。 狡诈的巴枯宁将加里安加入革命党的秘密分成了若干份情报,分别通过自己在巴黎的关系网,扩散到拿破仑三世政府内阁之中,希望以此作为契机,让加里安永无翻身之日。 巴枯宁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低估了加里安和拿破仑三世之间的关系。而内政大臣则无形之中巴枯宁被摆了一道,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加里安要死于皇帝之手时,剧情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 “不知道?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交给警察局不就行了,现在特地拿过来讨好我,还不是想着借我的手铲除到你们眼红的宫廷大臣,他并未担任任何帝国的实际职务,甚至没有经常出入杜伊勒里宫,这也能招来你们的妒恨?是不是我要在大臣中来一场清洗,你们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朕现在是不是无人可用了?” 桌上的花瓶被狠狠的砸在地上,破碎的清脆声响让佩尔西尼一阵哆嗦,在配合上拿破仑三世此时面如恶魔的神情,心中将告密的友人统统问候了一遍对方的母亲。 佩尔西尼的心中也一片苦楚,早知道加里安是陛下身边的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来作死。 此时只能祈祷陛下的暴怒只是暂时的,气消了之后便不会再找自己麻烦。 然而拿破仑三世的怨怒还未消散,他突然接到了秘书处通报的消息。 司法大臣巴罗什求见。 “等等,司法大臣?” 佩尔西尼已经看不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前脚刚到,后脚司法大臣便紧随其后,这位刚刚从参议员主席担任司法大臣的家伙,一直都是喜好表现自我的角色,这次出现在杜伊勒里宫,佩尔西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来做什么?” 拿破仑三世正气在头上,原本并不想召见对方。但是对方却宣称有重大的情报要转达给陛下。他才勉强同意让司法大臣进入书房。 “陛下,我……” 佩尔西尼以为自己看到的契机,原本想暂时退出,等拿破仑三世哪天气消了再回来赔礼请罪,但是皇帝却挥挥手,指着佩尔西尼说道,“你给我坐下,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完。” 内政大臣只好苦笑着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听候发落。 司法大臣几乎是以闯的方式走入拿破仑三世的书房,脸上带着惊慌和焦虑,如同一个刚刚察觉到阴谋的告密者,向着拿破仑三世前来。 “怎么了?” 拿破仑三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热情,一直脸色铁青,冷淡的打量着满头冒汗的司法大臣。 “陛下,大事不好了。” 巴罗什看到坐在一旁的佩尔西尼,只是稍稍点头打一声招呼,而佩尔西尼也只是回应一个无奈的笑容。 随即他注意力便集中到了拿破仑的身上,巴罗什万分焦虑的说道,“陛下,我身上有一份重要的情报,可以证明帝国内部出了一个叛徒,正在向革命党源源不断的提供情报。” 佩尔西尼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又惊又气,惊的是原来这是一个圈套,故意有人给他们发这些不实消息陷害加里安,气的是巴罗什这个蠢货即将让拿破仑三世再暴怒一次。 他朝着巴罗什挤眉弄眼,示意对方赶紧闭嘴。然而司法大臣却故意视而不见,心中还在低估,“这可是我向陛下邀功的功劳,你一个内政大臣在旁边凑什么热闹。” “哦?” 拿破仑三世已经被气的面无表情,他看着面前的一脸得意的司法大臣,平静的问道,“让我猜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朕身边的重臣,替朕写过几篇时局分析的文章,名字叫加里安?” 巴罗什微微一愣,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帝,奇怪的问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吗?”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朕选的肱骨大臣?” 他顺手捡起了桌上的电报,狠狠的拍在巴罗什的手巴掌上,厉声说道,“看清楚了,你不是第一个告密者,再跟你们说一遍,加里安是我安插在革命党中的棋子,你们谁再敢前来诬陷他是革命党,我就把谁当革命党处理掉,说到做到!”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 当权者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暴雷,狠狠的砸在巴罗什和佩尔西尼的心中,两人忙不迭的跪在拿破仑三世面前,磕头如捣蒜。 “陛下,是我们一时糊涂,并不知道加里安阁下是你安插的卧底。” “陛下,我们也是对第二帝国一片忠诚,求陛下放过我们。” 巴罗什一副声泪俱下的表情,而佩尔西尼只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胆战心惊,心中咒骂着旁边的猪队友。 “你们最近处理政事也比较劳累了,好好放一场长假吧。” 拿破仑三世一番话让两人嗅到了可能要递交辞呈的危机,只好苦苦哀求。巴黎的长假和伦敦的园丁假是同一个概念,都是暂时冷至一段时间,观察表现,相当于雪藏。 “是不是连我的命令都不准备听从了?” 阴厉的眼神扫过扫过了两人,拿破仑三世开口说道,“算了,毕竟朕也不是什么魔鬼,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放个长假,要么发配流放到卡宴岛去种玉米,你们自己选择。”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说道,“放长假,我们选择放长假!” 拿破仑继续说道,“还有,今天在这里的对话要是泄露出去一个字,尤其是被我听到有人说加里安是波拿巴政府的卧底,我就先拿你们两个开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结下死仇 第一更,还有两更在更新之中……………… 巴罗什和佩尔西尼欲哭无泪,这个消息也是其他人跟自己说的,如果蒲鲁东的党羽们在外大肆的宣传,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拿破仑三世已经腻歪了跟谄臣待在一起,只有像加里安这种肱股之臣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哪怕对方站在革命党的阵营,也不顾危险,千方百计的为杜伊勒里宫提供情报。 “如果帝国的大臣都能像加里安一样忠心耿耿,第二帝国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叛徒了。敢深入革命党中获取第一线的情报,光是这份魄力,这帮只会窝里斗的混蛋就比不过。” 加里安此时已经深得拿破仑三世的信任,只不过拿皇却并不知道另一件事。 大奸似忠。 “滚吧。” 拿破仑三世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如果下次再被我见到有谁提起这件事,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必将三缄其口!绝不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 巴罗什和佩尔西尼双手撑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再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找加里安的茬了,拿破仑三世对于他有一种出奇的信任。这种信任甚至远远的超过了当初扶持他上位的一众军人。 如临大赦,千恩万谢的离开杜伊勒里宫,至于秋后算账的事情他们已经不去多想了,他已经没有这份闲心去管其他的事情,能够从拿破仑三世手中平安无事的归来,等同于单定逛了一遍地狱。 起码他们看到了杜伊勒里宫恶魔的真实面孔,回去的路上腿还在一直颤抖,刚才的情景过于恐怖,以至于内心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现在两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动用各种关系将潜藏在国内的蒲鲁东革命党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誓不罢休。 “佩尔西尼阁下,这次应该怎么办,如果拿破仑三世收到半点风声,恐怕我们就要流放到卡宴去了。” “慌什么。” 佩尔西尼怒斥了一声,自己的双腿却在忍不住的颤抖。 “只要我们在处理蒲鲁东革命党的事件上表现出忠诚,陛下必然不会责备我们,等到风声过了之后,自然平安无事。办好你法兰西帝国司法大臣的角色,巴罗什阁下。” 佩尔西尼的提醒让巴罗什顿时明白过来,此时最好的补救措施就是让拿破仑三世看出你的忠诚,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 “陛下这次不会像1859年那样心慈手软了,你要做的就是将那些与蒲鲁东革命党牵扯到的人物,以最终的刑罚判决。绝对不要放过一个,明白了吗?只有他们的鲜血,才能平息陛下心中的仇恨。” 巴罗什点点头,他以司法大臣的身份干预判决再适合不过,既然要平息拿破仑三世心中的怒火,就只好让那些普鲁东革命党全部死绝了,而且还是用最血腥的街头处决方式。 几天之后,之前与蒲鲁东有过勾结的人没有的好消息,而是等到了一个噩耗。他们将会在巴黎的街头被集体处决。 这场处决的意义,是为了敲打不老实的共和派,警告他们与拿破仑三世作对是什么下场。 一排又一排的犯人被警察和宪兵压着,来到了行刑的墙角,他们被蒙住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恐惧吞噬着内心,等待死亡宣判的响起。 “开枪。” 一声令下,枪声四起。 一时之间,血腥,火药和枪声弥漫了整个巴黎,到处都能听到悲惨的恸哭声音,妇女和小孩跪在染血的白布面前,匍匐嚎哭,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是撕破了天空,将悲惨传达到天国。 与此同时,伦敦也收到了噩耗。被逮捕的蒲鲁东革命党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血腥的处决,原本巴枯宁还抱着幻想,以为他们绝大部分人会被驱逐海外,这样一来蒲鲁东起码还能在伦敦组建自己的势力,继续与拿破仑三世抗争,而当接到血腥处决的电报之后,巴枯宁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倒了下去,双眼空洞无神,这一次的打击击碎了他心中所有的坚持和信念。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消息扩散出去之后,加利安并没有遭到巴黎方面任何的打压,甚至连官方的声明都没有,他依旧活跃在伦敦的革命党之中,还保留着巴黎宫廷红人的称号。 “不,这是为什么!” 巴枯宁将面前的电报撕得粉碎,他不明白为什么加里安这种两面三刀的叛徒居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反而是坚持着信念的革命党遭到了帝国政府的致命打击,积攒了多年的势力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而始作俑者还以工人国际会议座上宾的身份享受待遇。 他原本想去揭发加里安的身份,却被蒲鲁东制止。 “算了吧,巴枯宁,你不是他的对手。” 蒲鲁东语重心长的说道,“之前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揭露机会,现在蒲鲁东势力已经荡然无存,你去告发加里安,哪怕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会以为你只是出于嫉妒的心理报复对方,就算他是拿破仑三世身边的红人又如何?他们只会以为加里安是一个表面效忠帝国,内心却是坚定的革命党。就像巴黎的共和派们一样。” 蒲鲁东笑的很惨淡,他不甘心,但是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待机会,东山再起。 “难道我们就这样认输吗?” 巴枯宁不甘心的问道,“就算如此,我们也要拉上加里安垫背才行。” “哦不,当然不是,我们还有机会除掉加里安,别忘了我们的身份,革命党可不是只靠一张嘴革命。” 蒲鲁东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阴鸷,加里安把他们坑的这么惨,自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了对方的老命。 “等这次的闹剧过了之后,就可以动手了!我发誓,我会让这个人无法活着回到巴黎,赌上一切都要铲除掉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唱响国际歌! 第二更,七夕快乐 蒲鲁东退出之后,国际工人代表大会顺利的召开,并且通过了以马克思提议阶级斗争为主的纲领,不顾剩余其他资产阶级民主派的反对,通过必须恢复波兰民主独立的决议,强调工人阶级参加政治斗争的必要性,并且坚持要与资本家战斗到底。 有些温和的小清新革命者甚至想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毕竟马克思这种要跟资本家死磕到底的精神他们没有办法接受。 不过此时马克思顺利的出任了国际工人联合会的正式职务,包括总委员会委员、德国通讯书记,领导着协会总委员会的全部工作,国际联合会的真正领袖,总委员会的“灵魂”。而总委员会所发表的一切文件几乎都出于马克思的手笔。 而卡尔·马克思最感激的,却是让蒲鲁东一夜之间倒台的神秘人物。他知晓内情,能够让拿破仑三世在毫无征兆下做出如此过激举动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深得拿皇信任的肱股之臣,加里安。 想到这里,马克思的心中甚至感到惭愧,原本邀请加里安参加国际工人代表大会只是让他凑一个数,却没想到这位一直在权力边缘打酱油的法国作家却成了挽救国际工人代表大会的关键核心。 可以说没有加里安暗中力挽狂澜,就没有以马克思为主导的国际大会! 如果不是加里安待在拿破仑三世身边能发挥更大的优势,马克思都甚至想邀请他加入国际工人代表大会,主持日常工作会议。 为此,卡尔·马克思特地在家摆了一桌美食,邀请加里安和恩格斯前往家中做客。 加里安欣然赴约,因为他忍受够了旅馆中提供的“英国黑暗料理”,那些将牛肉和咸鱼混杂在一起的可怕牲口食材,每天的餐食比绞刑还要可怕。 伦敦难得风平浪静的一天。 之前筹备工作忙的焦头烂额的马克思难得有空闲时间,他和燕妮摆好了餐盘,邀请加里安进屋就座。恩格斯坐在加里安对面的位置,朝着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气氛愉快,三人心领神会,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马克思打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向两人的高脚杯中倒上了暗红的液体,他摇晃着酒杯,端起来平举着,对加里安说道,“为我们的伟大事业干杯。” “干杯。” 三人分享了这一刻的喜悦。 喝下了一杯葡萄酒之后,马克思话开始多了起来。 “蒲鲁东主义者在巴黎已经元气大伤,暂时影响不了工人代表大会。只是没有想到拿破仑三世居然会痛下杀手,恐怕从今往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蒲鲁东都暂时无法撑起大局了。” 卡尔马克思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虽然蒲鲁东在路线上与自己有分歧,但作为一支坚定的反帝国革命力量就这样烟消云散,终究有些于心不忍。他也希望国际工人联合会能够迅速行动起来,将还躲避在巴黎境内的革命者接到伦敦,谁知拿破仑三世动手速度比自己还快,大批的同志没来得及逃脱便倒在了反动派的枪口之下。 “这不是正好吗?” 加里安切下了一块牛扒,塞入嘴中细嚼慢咽,然后再一口吞下,舌头舔舐了一下牙根残留的酱汁,微笑着说道,“蒲鲁东主义者渐渐退出巴黎的舞台,不就是给予了我们其他人生存空间了么?工人国际代表大会完全可以在法国巴黎建立一个工人分部,专门进行宣传和准备工作。等待适当的时机。当然,法国分部成立的初期,还需要在巴黎内部寻求某些权力的庇护。这不是违反了我们的初衷,相反还能保存实力,发展壮大。虽然我们不屑隐瞒自己的观点,目的就是为了推翻资本家的统治,但是涉及到具体的问题时,还需要小心翼翼的操作。” 马克思和恩格斯微微一愣,加里安说出的,正是他们之前一直没付诸行动的构思。 “成立法国分部,这个提议不错。我觉得完全可行。” 恩格斯放下了刀叉,他并没有吃多少,而是点燃一根烟,解释说道,“一旦法国分部的革命成功,将会带动欧洲其他地方的革命,最终会成为一场整个欧洲的革命洪流。皇帝会被废黜,大资本家会被绞死,最终实现解放世界的目的。” 两人对加里安都越来越器重,不但看法路线一致,而且他还能提供诸多其他革命者无法获得的宫廷情报。 加里安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在帝国政府内部和在革命党之中都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因为两边都将他当做自己人。 见气氛和时机已经成熟,他终于有机会抛出隐藏在自己心中已久的问题。从会议的一开始,他就想着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提起这件事。 “而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面对已经是国际大会总委员会领袖的马克思,加里安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认为我们光有行动纲领,宣言,还不够,还需要精神上的动力与鼓舞来坚持革命的事业。” “那加里安认为还需要什么?” 恩格斯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联想到加里安诗人兼任作家的身份,好奇的问道,“难道是诗歌?” “不,不是诗歌。” 加里安摇了摇头,露出了坚定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属于革命者的歌曲,能在全世界革命者口耳相传中迅速流传,当革命的歌曲在耳边响起时,他们便会知晓,革命的同志在自己身边,只要还有一个人唱响革命的歌曲,我们伟大的事业将会薪火传承下去,革命的火种永远不会熄灭。” 加里安的发言引发了马克思的思考,他觉得加里安的提议不错,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么加里安阁下心中有什么合适的歌曲可供选择吗?” “当然。” 加里安回想起那天下午毅然决然走上绞刑架,视死如归的革命者,语气坚定的说道,“这首歌叫《国际歌》” “创作于1860年的巴黎中央监狱。” “为当时被帝国政府绞杀的十六位革命者所作。”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们的马赛曲,我们的国际歌 补充昨天第三更 “原来国际歌的作者真的是你!” 马克思的脸上流露出震惊,这首早已在伦敦共产主义者口中口耳相传的歌曲作者,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作家。 天啊,除了作家,诗人和编曲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做的? 即便是无所不能的恩格斯,都有些妒忌面前的男人了。 关于《国际歌》的故事马克思听到不少于五六个版本,除去某些有捏造杜撰成分存在的,剩下的版本都将矛头指向了加里安本人——就算不是他本人创作,也是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这些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传闻,毕竟在这个问题上,加里安始终以沉默回应,并不愿意多做回答。 而现在,他终于将四年前的秘密——那场处决惨案说了出来,尤其是说到最后监牢中所有的革命者唱响国际歌送别即将奔赴刑场的革命者时,马克思和恩格斯只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受到了触动。 一种震撼心灵的,前所未有的感觉,遍布全身。 这不是一首普通的歌,而是数百万受尽压迫灵魂的呐喊! “原来《国际歌》还有一段这样不为人知的往事,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提起这首歌的来历了。” 卡尔·马克思叹了一口气,他看见年轻的面孔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仿佛揭露起一段难以启齿的辛酸往事。 经历过悲惨的场景,他才会选择成为一位坚定地反帝国革命者吧。 加里安亲眼目睹了十六位革命者送上绞刑架被吊死的情景,还记得最后的晚餐时,他们向加里安阐述远大理想时的憧憬,无法与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无奈,最后转过身,神情坚定的走向绞刑架,没有半点犹豫。 他们为信仰而死,无怨无悔。 然后加里安教会了囚牢中的革命者唱这首歌曲,并且将《国际歌》不断的传唱出去,将永不屈服的革命意志传唱给更多的革命者,让全世界都能够听到广大民众内心深处的呼喊。 他们不是任人剥削的奴隶,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灵魂。 马克思站起身,对身边的恩格斯说道,“我可能会在明天向委员会提交这份提案,最迟在大后天将举行讨论会议,到时候希望加里安阁下也能够出席,毕竟这关系到你的《国际歌》。我希望大会能够迅速的通过,以便人们更好的团结战斗。他就像一剂强心针,唤醒灵魂深处永不屈服的抗争精神。” “卡尔……” 恩格斯不知道为什么卡尔·马克思会突然做出这项决定,但是将《国际歌》定义为国际工人代表大会的歌曲,无异于将加里安架在火上烤。他是拿破仑三世的肱股之臣,这会让人怎么想。 幸好加里安已经考虑好退路,他解释说道,“这首国际歌的作者,是一位死在监牢中的无名革命者,这样向官方解释,总不会怀疑是我了吧。” “好主意。” 马克思放下了餐叉,他激动的说道,“等下我便回一趟办公室,提交这份提议。” 宴会结束之后,马克思返回了办公室,并且让助手草拟了一份关于共产主义者官方指定歌曲的提案,然后准备在会议上由常设委员会投票赞同或者支持。 常设委员会是国际工人代表大会中的最高机构,由主席、总书记和各国通讯书记组成。 一开始他们对于马克思提议的想法不以为然,毕竟一首革命的歌曲与工人阶级运动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如今摆放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广泛的建立起各国之间的合作组织。 而马克思则在会议上强调,应该有一种精神力量可以将全世界的无产者们都联合起来,他们是一个工人国际合作组织,就如同一个国家框架一般,有合作机构,有国歌,有武装力量,他们广泛的分部在欧洲各国,就如同游荡在欧洲大陆的红色幽灵一样。 加里安站在他们面前,看着各国通讯书记和马克思之间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他突然开口说道,“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了解过《马赛曲》吧?” “当然,这可是激励着法国大革命序幕曲。”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加里安想表达什么。 “当时受到巴黎雅各宾派的影响,阿尔诺带领马赛港的市民设计夺取了要塞,得到了武器,并驱逐了公爵,他们举行集会通过决议组织义勇军进军巴黎去搭救同情改革的议员,马赛市民积极参军,高唱着马赛曲向前进发,揭开了法国大革命的序幕。” 后来拿破仑在称帝之后下令取消《马赛曲》国歌地位;1815年路易十八复辟,改国歌为《法兰西王子返回巴黎》;1830年爆发七月革命。在巴黎战斗的街垒上《马赛曲》重新响起; 如今,《马赛曲》俨然成为每位法国人心中一个神圣的标志,在反对帝国的土地上,到处响彻着革命的号角声。 “你想要表达什么?” 德国通讯书记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请加里安阁下直观的说出来,您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国际歌的重要性,就如同《马赛曲》之于法国人民。请在座的各位收起心中的傲慢和不屑,暂时听一下这首国际歌。” 说完,他开始哼唱起来。 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起慷慨激昂的歌声。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原本还觉得可有可无的书记,在听到加里安唱起英文版本的《国际歌》时,渐渐神情凝重。 他们听出了里面革命的慷慨,旧时代的压迫,还有工人阶级的觉醒!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伴随着最后一句的落下,安静的会议室掌声四起,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加里安知道,这首歌已经征服了所有人,随即接下来的大会议表决已经毫无悬念。 《国际歌》几百位工人国际代表,一致通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上门寻仇的反动派 昨天上了24小时的班,今天睡了一整天,醒来补昨晚的第一更 共产主义第一国际除了确立了以马克思主义为主导的纲领核心之外,另外一件影响深远的便是确立了国际歌为全世界工人阶级的革命歌曲。 两件决定了欧洲革命新篇章的伟大决策,背后都有一个法国作家苦心孤诣的身影。如果说牛顿对于后世最伟大的贡献是为无数的高中生带来物理题上的噩梦,而加里安对后世的贡献则是给文科生带来了欧洲革命历史的分析论证题。 原本对于加里安轰轰烈烈的讨伐热点最终被蒲鲁东革命党的惨案掩盖过去,拿破仑三世总是善于制造另外一个热点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况且他也不希望加里安在伦敦停留的时间太久。对于拿破仑三世而言,伦敦是一个危险的“法外之地”。 流亡在伦敦的波旁王朝的余孽尚博尔伯爵和他的小朝廷,还有七月王朝的复辟者巴黎伯爵始终与梯也尔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是对帝国恨之入骨的革命党们,拿破仑三世觉得将一位肱股之臣放置伦敦,简直如同狼入虎口。 拿破仑三世觉都睡不安稳,连续拍发了好几份电报,要求为了自身的安全,赶紧返回巴黎。甚至还想要通过外交的途径让他回归。 工人代表大会将加里安奉为座上宾,拿破仑将他视为心腹重臣,法兰西千百年来能做到两方通吃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伦敦是一个消息流传迅速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其他人的眼睛。尤其像加里安这种耀眼的存在,他在巴黎的秘密很快的从小圈子里流传开来——尤其是他的仇家圈子。之前的伦敦之旅,他得罪了根正苗红的波旁王朝,嘲讽了继位不正的奥尔良党,再加上被打压的喘不过气的奥尔良党,几乎每个人都想将他碎尸万段,发泄心头之恨。 巴枯宁是其中的一个,这几天除了安排蒲鲁东革命党们跑路,保住最后的革命血脉之外,更多的是找加里安下手。当然触碰法国皇帝逆鳞这种事情他不想一个人承担,反而想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仇家。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换句话说,巴枯宁准备组建一个“加里安受害者协会”,也是作为反波拿巴势力的一次反扑,让远在巴黎的皇帝明白一件事。 革命党没有完。 只要有最后一个人存在,对拿三政权的颠覆就不会终止。 不过也多亏了加里安早年打拼时的闯劲,几乎得罪了除了共和派之外大半部反动势力,为他结下了不少著名的仇家。尚博尔伯爵和巴黎伯爵两人在知晓加里安待在伦敦之后,也开始向巴枯宁靠拢。 一个整天想着复辟的波旁一老一少,一个整天想着多谋篡位的王储,再加上一个发誓要绞死所有国王的革命党,居然为了一个巴黎的作家坐在一起商讨对策,这种待遇也就加里安独享一份。 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附近的一幢灰色建筑前,陆陆续续的出现三辆马车停在门口,每个走进建筑的人都神色匆忙,鬼鬼祟祟,仿佛在筹划着不可告人的目睹。 尚博尔伯爵并没有直接出席,而是派遣了自己的近臣,赫斯塔斯子爵出席会议,巴黎伯爵和巴枯宁倒是亲自到场,参加了这场“围剿”大会。 会议厅内的气氛沉默而诡异,赫斯塔斯子爵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仿佛他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旁听的。 《共产党宣言》前几天在伦敦公开发表,便引来了报社的疯狂转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份“弑神的宣言”。作家们惊讶于宣言开头几句的才华,而资本家和王室正统们则惊恐于最后几句话。 “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他们坐在一起,也是从宣言中嗅到了某种危机。 赫斯塔斯子爵更是挪用宣言的开头,开口嘲讽说道,“真是讽刺啊,一个法兰西的幽灵,在伦敦徘徊。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被帝国驱逐的所有势力,波旁王朝的正统,奥尔良党和革命党,都联合起来了。” “你的嘲讽做派倒是跟波旁王朝一样无能啊。” 巴黎伯爵双手环抱于胸,冷笑着嘲讽说道,“还还早呢以为这是波旁皇室正统的时代吗?你们的波旁,早亡啦!” 这句嘲讽明显戳到了赫斯塔斯子爵的痛点,他愤怒的说道,“闭嘴,你这个窃国小人。” 双方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会议的组织者巴枯宁连忙阻止两人的争执。 “你们都适可而止吧,今天邀请两位前来参加会议,不是来吵架的。” 巴枯宁突然开口,威严的气势压住了另外两位商讨的人选。巴枯宁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的他却不得不坚持下去。 “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了跟各位商讨如何刺杀加里安的事情。” 巴枯宁终于抛出了主题,“无论两位相不相信,这个巴黎的作家虽然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是他已经成为局势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往往几句话,几个举动,就能扭转局面。” 赫斯塔斯子爵远在伦敦,并未怎么听过加里安的名声,嘲笑道,“不就一个文人吗?杀了就杀了。你们革命党连皇帝都敢刺杀,还会在乎一个作家的死活?” 赫斯塔斯子爵最看不惯革命党惺惺作态的姿态,明明是杀人,却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呵,是的,换做两三年前,也就是随便找几个街头混混的事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巴枯宁双手交叉,语气严肃的说道,“今日刺杀加里安,成功与否,到最后都要承受拿破仑三世的震怒和报复。” 第二百六十章 会写书的魔鬼 第二更 萦绕在众人胸口的阴郁没有散去,反而多了一层铅云。 蒲鲁东的沉默成为压垮了巴枯宁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导师面对拿破仑三世疯狂杀戮时选择容忍而不是反抗,他便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得不去做了。 比如杀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中复仇的渴望已经被点燃,他要加里安死无葬生之地。也要让打断蒲鲁东计划的男人永远消失。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玉碎的决心,比如尚博尔和巴黎伯爵,两个只想在法国内乱中捞好处的人。 “抱歉,我退出。” 赫斯塔斯子爵举起手,厚颜无耻的说道,“巴枯宁你急疯了想报复自己可以动手,但是这种赔本买卖我们不会去做。想把我们都一起拉下水做垫背?你心里那点小算盘实在不怎么高明。到时候让我们替你分担拿皇的暴怒?这混蛋没有继承他叔叔的雄才大略,倒是继承了他的火爆脾气。” 赫斯塔斯也在心中计算拿破仑三世会采取什么样的报复行为。心中打起退堂鼓。 “我也同意赫斯塔斯子爵的看法,这么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都无法承担严重后果。” 此时的伦敦已经步入了阴冷的年末,黑色的乌鸦在干枯的枝丫上发出沙哑的嚎叫声,不祥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中,彼此之间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 巴枯宁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突然站起身,动作幅度过大导致身后的椅子摔在地上,他愤怒的谴责说道,“所以说你们才是一群投机者,不是真正的革命家。你们什么都不做,养精蓄锐等待巴黎内乱的机会,等待他们请你回去当皇帝,然后趁机接手整个法国。但是,尚博尔伯爵也好,奥尔良阁下也要,你们以为自己还剩下什么?权力?军队?” 震耳发聩的言论让两人愣在了原地。 “不,你们只有一个空头衔,一张虎皮而已。巴黎的野心家们需要你的时候就拿出来撑起门面,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丢在一旁不管不顾。你们以为自己抓住了实权?真要是抓住了实权,七月王朝就不会死在一群暴民手中,更不会死在雨果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手中。现在有一个反扑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由你们来决定。这是改变你们命运的机会。” 巴枯宁义正言辞的说道,“刺杀事件将由我来亲自安排,我只需要得到你们口头上的保证,向第二帝国宣战的保证。至少让拿破仑三世有所收敛,他杀我的同志,我杀他重臣!” 一拳头砸在木桌上,两人都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巴枯宁,此时的他仿佛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屋内爆发的气氛惊起了枯枝上的乌鸦,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围绕在建筑的顶端盘旋,如同被死神眷顾般的不祥。 巴黎伯爵是一个商人,他在脑海中迅速的盘算利益得失,能削弱波拿巴家族势力自然是好事,但是他不愿意承担引发的后果和风险。此时反而有些羡慕尚博尔那只老狐狸,派自己的亲信到场既可以置身之外,又可以分一杯羹。 相反自己亲自为之,实在有些鲁莽。 他转念一想,既然整个计划都是革命党一手包办,自己只是发表口头上的联合声明,也意味着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要是将来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迅速的甩手发表声明与其无关,相反若是拿破仑三世并没有过激表现,自己也可以站出来伪装成一副反帝国主义的良心模样。 这个如意算盘还不错。 “我同意加入。” 巴黎伯爵脑子转的比较快,当赫斯塔斯子爵还在犹豫之时,已经举手赞同。 赫斯塔斯子爵没想到巴黎伯爵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在轻微的权衡之后,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举手说道,“如果巴黎伯爵没有意见的话,我也同意加入。” “但我有一个条件。” 巴黎伯爵说道,“如果刺杀失败的话,请不要把我拉下水。失败的话我不会发表任何关于刺杀的声明。” “我知道。” 巴枯宁点点头,能让老狐狸松口已经不容易,他也不想多做强求。 反而身边的不怕事的子爵有些鄙夷的望向了巴黎伯爵,这位奥尔良王朝的候选人表现的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难道你还怕一个作家?” 对于顾虑重重的巴黎伯爵,他抓住一切能嘲讽的机会,讥笑道,“堂堂奥尔良王朝的继承人居然怕一个作家,说出去真让人感到丢人。” “赫斯塔斯子爵怕是没有跟加里安阁下打过招呼吧?” 巴黎伯爵看着这位后起之秀,好心的提点一句,“相信我,比起暴怒的拿破仑三世,你更不愿意跟待在身边的定时炸弹打招呼。” “一个作家而已,这又不是巴黎。” 赫斯塔斯子爵不屑的说道,“我还不信他能掀翻了天?” “如果你还拿他的身份去看待他,那才是最愚蠢的一件事。” 巴枯宁已经看穿了面前这位眼高手低的子爵,他严重低估了加里安真正的实力。嘲讽说道,“能和马克思谈笑风生,让雨果认同女婿的身份,引起俾斯麦宰相关注,让拿破仑三世器重的人,仅仅只是写一两本书的作家?” 赫斯塔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哪怕是个子爵的身份加起来,都不如俾斯麦宰相的名声来的响亮。然而加里安一个人,就几乎吸引了各个流派的目光。 这种待遇,翻遍欧洲恐怕也就只有一人了。 “不……不会吧?他不就是一个作家吗?哪里来的机会得到这些大人物的赏识。你在说笑吗?” “谁跟你说笑了?” 和加里安交过手的人,都笑不出来。 “他是一个会写书的魔鬼。” 巴黎伯爵好不吝啬自己的恶毒的赞扬,喃喃自语的说道,“一个能掀翻天的作家。” 第二百六十一章 爱伦坡的继承者 第三更 会写书的魔鬼,绝对是加里安的死对头们给予他的最高评价。不过在对手眼中,加里安依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形象。保皇党们对他又恨又怕,他写的文章能让一个王位继承人身败名裂,无政府主义者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几句话便让一个发展壮大的地下组织被连根拔起,随即销声匿迹。 这种定时炸弹摆在谁什么,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踏实。唯一能让大家晚上睡觉踏实不做噩梦做好的方式,是把他装入麻布袋,让加里安永远的沉入泰晤士河之中。 其他人暗地里合谋算计着如何解决掉加里安这个心腹之患,此时关于第一国际发生的事迹也开始迅速的流传开来。比如那篇宣言一经问世,里面激进的内容便引起了资本家和精神资本家们的极度不适,由保守派们掌控的报纸和舆论开始进行一场狂轰滥炸,试图阻止马克思和共党的崛起,压下无产阶级发出的战斗号角。 在一些英国作家的眼中,宣言写的的确让人拍手叫绝,对于马克思的文笔保持了肯定的态度,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这份宣言的背后,还有一个法国作家的指点。、 隐藏在阴影之中,不声不吭。 此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屠格涅夫又突然出现在加里安的面前,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深居简出的狄更斯。屠格涅夫热情的邀请加里安见一面。面对好友的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 在黑暗狭小的旅馆里住了几天之后,他终于有机会摆脱充满霉味的房间,来到伦敦的大街上呼吸新鲜空气。 屠格涅夫走在他的身边,几日风尘仆仆的奔波写满了他疲倦的脸,一路上都没多说几句话。“” 加里安揶揄说道,“屠格涅夫阁下,为何你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对方正想开口,突然一队游行示威的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有工人和妇女,高举着横幅,向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方向走去。 “要面包和生存!” “我们要生存!” “涨薪酬,加工资!” 走在伦敦的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路边的报刊上刊登着关于宣言的报道,工人国际代表大会的召开,极大地鼓舞了伦敦工人们的斗争。游行示威的人群也突然的爆发增长,他们高举着横幅,喊出口号,向帝国政府施压和宣战。 屠格涅夫走在加里安的身边,看着义愤填膺的人群,对身边的加里安开玩笑说道,“加里安阁下,我发现你有一个非常可怕的能力。” “嗯?”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无论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发工人游行示威,恐怕也就只有你以后这种待遇吧。” 加里安白了屠格涅夫一眼,这货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因果律武器了? 然而接下来屠格涅夫说的话,却让加里安的心没有来由的感到一阵慌乱。 “如果我是当权统治者,遇到你这种作家肯定先杀为上,谁知道你会不会被革命党怂恿着去造反。” 屠格涅夫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时候名声太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屠格涅夫阁下,你别说了。” 加里安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了他的乌鸦嘴,扯开了话题,“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瞧我这脑袋,伏特加喝多了都记不住事了。” 屠格涅夫一拍后脑勺,才想起正事,连忙说道,“其实想邀请你参加一个作家沙龙活动。” “参加这场沙龙活动的,都是维多利亚时代最具影响力的诗人和作家。其中还有你认识的老朋友。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们会称呼你为托洛茨基?加里安阁下难道以前是俄国人?” 加里安此时才恍然想起,之前逃难伦敦时用的是托洛茨基这个化名,估计现在伦敦还有一半多的人将自己当做是写《福尔摩斯》的“柯南道尔”或者是化名的“托洛茨基”。 “哈哈哈,我的朋友,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加里安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路上我再跟你解释原因。” 屠格涅夫和加里安坐车前往沙龙的聚会场所,在马车上他向屠格涅夫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假装名为托洛茨基的文人。 19世纪背负盛名的作家们可不比逊色,他们在伦敦的中央金融行政街区拥有宽大的宅邸,每年都有数不尽的版权稿费进账,不同于那些穷酸的作家,摆脱了对金钱的渴望。 屠格涅夫推开了门,此时的屋内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爱丁堡大学教授托马斯·卡莱尔此时正在招呼着他的朋友,阿卡拿到屠格涅夫来了,热情的上前给了一个拥抱。 “屠格涅夫先生,久仰大名,欢迎来到沙龙聚会。” 屠格涅夫笑着说道,“能参加卡莱尔校长的沙龙,是我的荣幸。” 加里安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位写下《法国革命》历史的大不列颠作家,只不过他把法国大革命看作是对王朝和贵族的愚蠢和自私的报应,并没有从真正的历史发展角度看待过关于革命党问题。 除了卡莱尔之外,到场的还有丁尼生,狄更斯与欧内斯特。一个中产积极的偏见者,一个资产阶级的激进派,加上宪章派一起出席参加了沙龙聚会。看来卡莱尔还是有些影响力,不然也不会将这群政治力场对立的家伙们聚在一起。 “这位是?” 卡莱尔也注意到屠格涅夫身边的陌生人,小声的问道,“也是从巴黎而来的作家?” 还没等到屠格涅夫开口介绍,站在一旁的狄更斯率先开口。 “与其说是巴黎而来的作家,倒不如说是从伦敦发迹的作者。甚至可以说是美国的爱伦坡的部分精神继承者,他开创了侦探推理的一个新高度。” 狄更斯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也带着健康的红润光泽,他看到了加里安,立马走上前伸出手,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啊,托洛茨基阁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通俗高雅之争 第一更 “爱伦坡?哦,你说的是那位不知名的美国作家吗?” 卡莱尔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拍手笑着说道,“推理不错,很适合在闲暇空余的时候打发时间,不过这种题材虽然能为托洛茨基阁下带来不菲的收入,但却难以入文学评论家的法眼,不是吗?他们只会将这种题材归入到三流的作品行列,并且耻与为伍。”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嘲讽之后,加里安也故意没有说话。卡莱尔出了《法国革命》这本书之后,整个人开始变得得意起来,毕竟这本书是他最伟大的成就。当《法国革命》脱稿出版后立即获得人们真诚的赞扬,这本书获得极的大成功,此后多方开始邀约他去演讲,原本经济上的窘境也就迎刃而解。 就像学院派看不起印象派先驱们一样,卡莱尔也认为《福尔摩斯》就像打发时间的三流,对社会的发展没有任何的影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总会想起另外一个法国巴黎作家,他应该和你同样年轻,但是他写的书却比你的书好上几百倍。你肯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加里安。” 加里安在伦敦的身份,除了屠格涅夫一人之外,连狄更斯都不清楚,他们只是将加里安当做是两年前从伦敦突然走红的推理作家,却没有人将他跟 屠格涅夫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被加里安伸出手制止。他微笑着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觉得校长说的很对,还往不吝赐教。” 看着加里安恶作剧般的神情,屠格涅夫也不戳破这层纸,而是待在一旁继续看热闹。甚至有些心疼的望着面前的卡莱尔——没想到这老头子也有今天。 狄更斯站在一旁,他不想跟在场的其他人翻脸,但还是小声的询问屠格涅夫,是否需要终止这场对话。然后屠格涅夫靠近了他的左耳,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狄更斯发出了小小的一声惊叹。 “还能这么做。” 屠格涅夫故意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看着剧情往下发展。 卡莱尔故意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脸,开始对加里安一番教育敲打。 “那个叫加里安的家伙写出来的作品,我倒是还能看得入眼。尤其是他的第一本《1984》,简直颠覆了我的想象。原来还能这么发挥。你的《福尔摩斯》系列不过是将故弄玄虚打乱了故事线罢了,论起社会责任感,百分之一都不到。” 加里安点点头,认同的说道,“是的,有人写书是为了人民,有人写书为了金钱,有人写书为了地位,那么我想问卡莱尔阁下,当初您写《法国革命》时,为的是什么?说你为了人民,明明是英国人,却跑去写法国历史,难道你是一个热爱法国的大不列颠叛徒?” “噗嗤。” 在场的人都拼命忍住了肩膀的抖动,加里安这句话太阴损了,一下子堵住了卡莱尔的嘴巴。对方满脸通红,反驳说道,“我,我身为英国人,为什么不能写法国的历史?” 加里安看着他的眼睛,假装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英法之前都是世仇吗?” 卡莱尔振振有词的回答,“历史与立场无关。我是纯粹的对这段历史感兴趣。” 壁炉里的木炭烧的通红,咔嚓一声断裂成两截,星火四溅。 如同相应着卡莱尔的应答。 气氛稍显沉闷,丁尼生感到有些闷热,没空理会两人顶嘴,走到窗户面前推开了窗。 清冷的风倒灌进入大厅,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昏昏欲睡的脑海清醒一半。 “那你为什么不去写英国革命史?是不是觉得自己写了英国革命史之后,可能没有一个出版社敢接你的稿件?” “……” 卡莱尔自顾自的走向了餐桌,他感觉自己继续答下去有失身份。然而加里安却并未放弃放弃对他的追问。 “好的,我们来换一个说法,实际上爱丁堡大学校长是一个心系革命的共和同情者,他想写一些文章来无辜反抗王权的人继续战斗,但是他在自己的祖国却不能写出任何关于革命的文章,否则现在的荣华富贵便会瞬间烟消云散。于是他选择了英吉利海峡对岸半盟友半对手的法兰西历史,并且巧妙的运用借古讽今的方式,写出了畅销伦敦的作品。我说的对吗?” 准备拿起杯子的手又瞬间缩回来,卡莱尔转过身,神情愠怒,朝着加里安大吼道,“一派胡言,简直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反对英国的君主立宪,这是最好的制度。” 加里安假装一脸无辜的说道,“但是你在《法国革命》中狂热的鼓吹着共和制度啊。很难让人觉得你没有包藏祸心。” 加里安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知道之前的人有没有发现这点,如果被人察觉的话,年薪四五百英镑的校长位置,恐怕就坐不住了吧。” 一番过度的解读曲解后,卡莱尔总算察觉到面前人并不简单。 “而且说实话,你单纯的将革命归结为对王朝和贵族的愚蠢和自私的报应。为支持这简明易懂的理念,还引用了大量宝贵文献;只可惜这只是表面的因素而已。你没看到更深层的,关于社会,关于资本,关于土地,随着社会的发展,波旁王朝崩溃是理所当然的结局。至于为什么英国发生的光荣革命,只是资产阶级和封建王室的互相妥协。随着历史的发展,王室对政治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小,不出一百多年,就只会变成一个政治吉祥物。” 加里安震耳发聩的分析和危言耸听的言论吓得卡莱尔后退了好几步,他惊恐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加里安微微一笑,重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爱丁堡校长,平静的说道,“我是《福尔摩斯》系列的作者,笔名柯南·道尔,化名托洛茨基。” 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卡莱尔愣在了原地。 “至于真名,就是你刚才吹捧的加里安。”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宣言我起草的 第二更 加里安。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原本在大厅里有说有笑的其他作家瞬间停止了交流,纷纷转过头望向卡莱尔校长身边的男人。 平静,彬彬有礼,像一个巴黎而来的绅士。 然而说出口的内容却让在座的所有人心中一惊,感觉面前的男人并不简单。他不说话,却随时能够咬人一口,爱丁堡的校长现在还是一副合不拢嘴的表情,对面前人的身份还感到一丝的困惑。 “你就是加里安?那个敢向帝国政府叫板的男人?” 加里安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不是吗?” 卡莱尔此时终于心虚了,加里安做过的事情他可没有胆量去做一遍。公开支持革命党,向拿破仑三世叫板,最终还能得到波拿巴家族的庇护,光是这几点已经说明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了。 站在一旁的屠格涅夫终于看到了求救的目光,卡莱尔多么希望屠格涅夫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然而对方却平静的点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是的,他就是加里安,卡莱尔阁下,你心中的猜测并没有错。” 看到两目无神的卡莱尔,加里安没却又停止补刀。 “所以现在我必须要纠正一下你的观点,卡莱尔阁下。我的确向帝国政府叫板,但是我写的文章依旧得到了拿破仑三世的肯定,连法兰西的死敌,普鲁士宰相也认同我的观点,我的文章能引起官方高层的轰动,但你的《法国革命》能入拿破仑三世的眼睛吗?” “不能。” 卡莱尔被反驳的无话可说,虽然《法国革命》写的很精彩,却只是一本披着历史外皮的,讲文学天赋还行,一旦扯到了实际内涵,有那个当权者看得上自己的破书。 加里安的文章却不一样,用一种深入浅出的方式揭露了本质,法兰西和德意志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一开始还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转移矛盾的宣传,但是随着他文章中的噩梦一一应验,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加里安的高瞻远瞩。 “你说你一个连英国历史都没有搞懂的苏格兰人,写什么法国历史。” 加里安狠狠的嘲讽了一顿卡莱尔,搞得对方方寸大乱,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加里安无论哪一点,都远在他之上。 “所以,别看不起写通俗的作者。” 他结束了对卡莱尔的嘲讽,正准备拿起桌上的酒杯,却看到欧内斯特端着两杯红酒,朝着自己走过来。他将其中一杯酒递到了加里安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听说你参加了工人国际代表大会?” “嗯?” 加里安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着欧内斯特的生平资料,欧内斯特是英国宪章运动左翼领袖之一,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大多数诗歌反映英国工人的生活,暴露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重要诗篇有《下层阶级之歌》。他在青年时代就认识马克思和恩格斯。曾主编《北极星》等宪章派报刊。当英国宪章运动陷入低潮后,与资产阶级激进派妥协。第一国际大会召开后放弃了宪章运动,转身加入了马克思的阵营。 加里安微笑着回答,“你好,欧内斯特阁下。听说你是马克思先生的朋友?” “现在不是了。” 欧内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沮丧的回答说道,“工人国际代表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和马克思先生闹翻了。而且现在工人国际代表大会已经成为了马克思阁下和他的支持者们的天下,我现在回去还有什么用。” “欧内斯特阁下,你还记得当初的宪章运动的目的是什么吗?” 加里安没有由来的问了一句,欧内斯特楞了一下,随即平静的说道,“工人们要求取得普选权,以便有机会参与国家的管理。因为普选权问题是饭碗问题,工人们都希望通过政治变革来提高自己的经济地位。” 当时的工人将把自己的要求以《人民宪章》的形式发表。英国宪章运动和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法国里昂丝织工人起义称为欧洲三大工人运动,表明无产阶级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为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奠定了阶级基础。 但运动最后失败,其失败的原因是缺乏科学理论的指导,这从反面反映了创立科学的革命理论的迫切要求。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按照资产阶级的普选游戏去走,工人就能争取到自己的利益呢?” 加里安伸出一根手指,问道,“最基本的问题,你们参加议会选举,有足够的资金吗?大不列颠的选举权利上对于资产这点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 欧内斯特摇摇头。 “就算你们有机会掌握权利,那么你会觉得资本家乖乖拱手将权利交给你们?如果能够带来百分之四百的利润,他们宁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搞死你们。美国总统都能够被刺杀,更何况是一个政党的领袖。” 加里安的话让欧内斯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 “不会?” 加里安冷笑着说道,“为了利润,美国人都敢借着波士顿倾茶事件作为战争开端的借口,资本家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要是加入了议会去进行合法斗争,那才是行不通的思路。欧内斯特阁下,游行示威和抗议都不会对资本世界造成一丁点的撼动,唯独彻底的动摇他们的利益,才会感到害怕。” 欧内斯特心中的郁结突然被解开,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此时豁然开朗。 是他太天真,低估了资本家的无耻性。 “所以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欧内斯特迫切的想找到新的出路,他把希望压在加里安的身上。 “给你指出一条明路,加入马克思阁下的阵营。” 加里安肯定的说道,“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欧内斯特一愣,“你已经把宣言背下来了?” 加里安白了他一眼,说道,“废话,宣言还是我替马克思先生起草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全世界都有仇家 第三更 欧内斯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他反问道,“你刚才是在开玩笑吗?加里安阁下,那份宣言是你起草的?伦敦文艺界都在讨论的宣言,居然是你写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欧内斯特一连抛出了好几个疑问,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对于加里安,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心中有什么算盘。一边帮助法兰西的皇帝做事,另外一边却在工人国际代表大会中站稳了脚跟。能做到这一步还不招惹法兰西皇帝猜忌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我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只不过是在革命党和波拿巴政府中博得了一个好名声,他能拿我怎么样?弃之不用感到可惜,杀了我也不划算,把我摆在这个位置,恰好是最好的选择。拿破仑三世虽然外交手段一般,但是帝王心术这种手段还是有的,他不是蠢货,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震怒。起码对波拿巴王室有价值的人,都会奉座上宾的位置,只有那些和波拿巴家族做对的家伙,往往死的很惨。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只要不抓住权力,我就会相安无事,一旦接触到了核心……就必须二选一。” 对于加里安谜一样的操作,欧内斯特听懂了一些,又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这人是一个会写书的魔鬼。加里安的手段和思想,远远将这个时代的同龄人抛诸脑后,他走的太快,整个世界在背后气喘吁吁。只有一群看见新世界倪端的人,能从只言片语中抠出惊人的信息量。 这是他对加里安的第一印象。 被一团神秘的迷雾笼罩的怪人。 这场沙龙聚会气氛开始变得奇怪,原本一开始大家都是有说有笑,在加里安来到之后便渐渐变得沉默起来,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力量,笼罩在其他人的心头之上。 狄更斯上前跟加里安闲聊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他自始至终脸上都保持着友好的微笑,内心深处却对面前的“托洛茨基”阁下刮目相看。 与两年前相比,他变得更加稳重可靠,即便在危险的回合,也能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加里安阁下。” “你认为今后的工人运动应该怎么进行下去?” 加里安坚定地说道,“工人运动不仅仅要在工人中宣传,还要在军队里宣传,武装起义夺取政权,建立一个以共产主义为核心的国家,这才是重中之重。别再想着通过议会合法斗争了,资本家和政客愿意遵守游戏规则的话,你们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了。” “你这种妖言惑众的魔鬼居然能活到今天真是幸运。” 对于加里安的想法,欧内斯特除了震惊之外,还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消化。 “但是你说的这些,我认为可行。” “难说。” 加里安开玩笑说到,“谁知道门外会不会就埋伏了仇家,等我一踏出门就开枪。” 巴枯宁躲藏在街角的斜对面,紧紧盯着卡莱尔的别墅,神情复杂。从加里安踏出宾馆开始他便一直跟踪着对方至此,原本想找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枪杀掉,然而当他看到加里安跟随着一众伦敦的文人作家走进大门时,便感到棘手了。 他总不可能突然冲进去干掉所有人,到时候巴枯宁连伦敦都待不下去。 如同一只躲藏在阴暗处,匍匐着身子准备随时进攻的豺狼,只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露出獠牙。 等到宴会散去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除了巴枯宁之外,还有两个枪手负责协助这次的刺杀行动,他们都对加里安充满了仇恨,因为这个男人,他们失去了朋友和同志,更被放逐法国,永远不准踏入法兰西的国土。 他们此番前来,便是要找加里安算这一笔账。 “巴枯宁阁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身材高大的男人急躁的开口问道,“要不我们直接冲进去杀了他们得了,免得夜长梦多。再这样等下去何时才是尽头。而且当时我看跟随着加里安一起进入别墅的俄国人,一看就像是军人出身的,这种人留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发生其他事端。” 无论两人怎么劝说,巴枯宁都不以为动,他的心中有着其他想法,耐心的解释说道,“伦敦是我们最后的落脚点,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导致失去最后一片根据地。所以我们的目标只有加里安一个,不能将其他人牵扯进来。说不定拿破仑三世现在已经开始向外交部施压,要求我们交出反帝国分子,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走错一步,说不定明天我们就坐上了返回巴黎的轮船,回去接受刑法。” 英国政府之所以愿意收留这些人,就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颠覆第二帝国政权的可能性。几乎拿破仑三世所有的敌人,从保皇党,奥尔良党,共和党到革命派,都跑到伦敦这片土地等待着反攻倒算时机到来。 另外两人心头一暗,他们宁可老死在客乡,也不想在大街上像一条狗一样的被处决,实在太可怕了。 巴枯宁继续向两人灌输迷魂药,“找到始作俑者,并且杀了他,才能为死去的蒲鲁东追随者们一个交代,我们都在那场恐怖中失去了朋友和亲人,这笔血帐,要加里安本人亲手偿还。杀了他,就等于给拿破仑三世一个致命的打击,因为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被我们解决掉了。” 慷慨激昂的回答让其他人握紧了手中的转轮手枪,只要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打光弹巢里的六发子弹。 就当两人还在讨论如何下手时,巴枯宁看到原本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陆陆续续有人从门内走出,而卡莱尔站在门口,跟每个人都握手相送。 “都给我闭嘴。” 巴枯宁突然开口,打断了身后两人喋喋不休,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嘘,别出声,沙龙散场了,我们准备动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六十五章 燃烧吧,莫洛托夫 第一更 对于卡莱尔来讲,这并不是一场有趣愉快的聚会,因为《法国革命》一书成名的他却遇到了对法国历史分析鞭辟入里的加里安,虽然他不断的试图从史料记载中印证自己的观点,然而加里安总能从他的史料中找到突破口,将他反驳的体无完肤。 对于爱丁堡大学校长而言,的确丢人,卡莱尔过多的去捍卫自己的声誉,而忘了应该坚持一个作者的初心。巴黎的作家和伦敦的文人之间第二次对决,又是以加里安大获全胜为收场。 卡莱尔亲自将加里安送到门口,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后生,心中隐约泛起嫉妒的酸楚,心中不禁涌现出恶毒的想法,如果他能在这里死去,他就没法向巴黎的那些幸灾乐祸者们宣扬自己的失败了。 走在加里安身旁的欧内斯特突然,凑了上来,神神秘秘的在加里安耳边开口说道,“我听说工人国际内部有些人对加里安阁下非常恼火,他们将蒲鲁东势力在巴黎的覆灭归咎到您的身上,所以加里安阁下请务必小心,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你心怀不轨。” 加里安一愣,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巴枯宁在圣马丁堂内怨恨的眼神,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内心深处涌起,正准备走出卡莱尔宅邸的他又缩回了一脚。 “你说的是真的吗?” 加里安迟疑的说道,“工人国际内部有人想对我图谋不轨?” “这也只是捕风捉影,但是请加里安阁下务必小心。” 欧内斯特原本并不关心加里安的死活,但是那一番醍醐灌顶的提点之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优秀的年轻人,不至于死在自己人手中。 “好的,我会小心的。” 加里安点点头,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立刻购买返回法国的船票,远离是非之地,帮了马克思先生这次之后,他再也不随便掺和无产阶级内部的斗争。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倒霉程度。 两个埋伏在暗中的枪手看到加里安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转轮手枪,朝着加里安走了过来。 经过刚才欧内斯特的提醒,原本加里安就绷紧了神经,下意识的望向了街道,结果目光一瞬间与街道对面不怀好意的眼神碰上了。 他看到了对方的手枪,枪口正在向上抬起。 之前能在仇家成群的巴黎中幸存下来,加里安靠得可不是与生俱来的运气,而是敏锐的洞察能力。在那一瞬间,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磕在门槛上,踉跄着往后倒下。 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门外响起子弹出膛的爆炸声响,子弹从头顶上划过时发出的呼啸声,以及击中了门槛那一刻时的木屑崩裂声。 第一枪打偏了。 与死神擦肩而过,加里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急忙爬起身,一把将愣在门口的屠格涅夫和卡莱尔拉回房屋,然后急忙将门锁上,拉扯着两人躲在了餐桌背后。 砰砰砰。 此时身后不断响起了枪声,打在门外的橡木门板上,如同死神抬手敲门。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朝我们开枪?” 卡莱尔惊恐万分,耳边响起的枪声乱了分寸,他只是一个大学校长,从未遇到上门寻仇杀人的噩梦。 然而身边两人却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丝毫不惊。 “只是一个普通的上门寻仇,放心点,卡莱尔校长。” 屠格涅夫表现的非常风轻云淡,他揶揄着说道,“在我们俄国,这种持枪上门寻仇的事件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最后的结局不就是你死我亡,给我一把转轮手枪,我能让这些英国娘炮基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沙俄男儿。” “这里是大嘤帝国,是讲究法律的地方!” 恐惧充斥着卡莱尔的内心,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完了完了,我们彻底完了。我到底得罪了谁?要把我置之死地。” “他们不是来找卡莱尔阁下的。” “他们估计就是欧内斯特说的无产阶级内部那一小簇盼着我死的人。” 加里安气的脸色铁青,心想这帮王八蛋果然朝自己下手了,这么有骨气找拿破仑三世下手啊,颠覆帝国政权啊,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算什么本事。 卡莱尔简直欲哭无泪,“我的上帝,到底犯下什么罪过,遇到该死的你。” 砰,砰,砰。 门外的枪声还在继续,枪手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子弹打碎了卡莱尔大厅的玻璃,碎片洒满了大理石地板,三人紧紧的护住脑袋,深怕被玻璃碎片挂到了脸。 “卡莱尔,给我你的猎枪。” 屠格涅夫表现出战斗民族的强悍,他咆哮着说道,“我要出去宰了这两个王八蛋。” “我哪有猎枪啊?” 卡莱尔哭丧着脸说道,“我平时连鸭子都不打。” “连猎枪都没有,你们英国人算什么男人。” 屠格涅夫差点揪起他的衣领,两人先打起来。 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加里安制止了内讧。 “闭嘴吧,你们俩个。卡莱尔阁下,你有没有杜松子酒!” “有,杜松子酒我有。” “给我,我还需要布条。” 卡莱尔匍匐着前进,他爬到酒柜面前,抓起几瓶高烈度的杜松子酒,顺带将几块抹布顺手递给了加里安。 然后他看着加里安将抹布撕成了长条状,打开了酒瓶,淋湿布条,然后布条一端留在外面,将另外一端塞入了酒瓶之中。 此时枪声暂时的停顿了,加里安估计枪手正在换子弹,加快了速度。屠格涅夫也有模有样的学加里安,做好了简易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瓶。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还不逃走吗?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待在一旁的卡莱尔心急如焚,此时枪手都快破门而入了,加里安却还想着做手工?法国佬和俄国佬的脑子里是不是生锈了? “这是莫洛托夫鸡尾酒瓶。” 加里安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出狡黠和阴冷,看的卡莱尔微微一颤。 “等会他们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惊喜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要招惹俄国人 第二更!! 枪手朝着卡莱尔的房子打光了两个弹巢,他们的脚边布满了子弹。然后迅速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子弹进行填装,他们观察着四周围的情况,退出了空弹壳,然后迅速的将子弹装入弹巢,靠近了橡木大门。 此时的橡木大门上大大小小印刻着好几个弹孔,得益于19世纪火药技术发展的不充分,子弹只是镶嵌在厚重的木门上,并没有直接射穿。否则枪手透过弹孔一定能看到大门的别后,三个举着简易燃烧瓶的男人准备送给他们一份厚礼。 “嘘。” 打头的枪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轻轻地压下了门把手,试图打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并且将枪口对准里面,从他的方向观察过去,加里安三人恰好躲在视线盲区,完美的避开了射击范围。 “听我的口令,准备好燃烧瓶。” 加里安看见门把手被压下时,立刻将手中的火柴划亮。此时浸染过杜松子酒的布条迅速的燃烧起来,屠格涅夫握紧了手中的酒瓶,屏气凝神,只等待着对方一只脚踏入大厅。 此时的卡莱尔两条腿都在颤抖,加里安的计划实在是太疯狂了,靠几个酒瓶打跑两个全副武装的枪手?简直在做梦。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逃走,而是留下来陪两个疯子去送死。 “疯了,简直疯了。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卡莱尔双手抱头,他感觉迎接自己命运的,只有死亡。 此时第一个枪手已经踏入了大厅,半个身子呈现在众人面前,第二个也紧随其后,他们将大门直接推开时,刚好看见一个燃烧的酒瓶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直接落在自己脚边。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音,整个酒瓶四分五裂,溢出的杜松子酒遇到明火,直接开始燃烧起来。被溅了一裤腿高烈度酒的枪手惊恐的发现,火焰正在朝着他的腿迅速往上攀爬。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扑灭大腿上的火焰,第二个,第三个酒瓶陆陆续续的朝着自己丢了过来。 酒瓶接二连三的在脚边破碎,燃烧的火海很快包围了他们,火焰攀爬上他的裤子,枪手连忙扔掉了转轮手枪,此时的他们已经没空去理会面前的刺杀对象了,亚麻燃烧的很快,炽热的疼痛让两个枪手不断的拿手拍打着着火的裤子。 “成功了,他们身上着火了。” 卡莱尔没想到加里安的计划居然出人意料的成功,看着一边痛苦嚎叫一边拍打火焰的枪手,连忙说道,“趁他们不注意,我们赶紧逃跑吧,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赶紧去报警。” 加里安想要要制服两人,这样他才能问出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只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而且他也捉摸不透枪手到底会不会反扑。 一时之间难以下决定。 “报警?报警就来不及了。” 不过屠格涅夫的脑回路却出乎卡莱尔的意料之外,从荒凉野蛮的东欧冻土生存下来的民族天生有着对强悍的崇拜,此时屠格涅夫解开了外套,左右两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冷笑着说道,“一个制服枪手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要逃走?现在就是反杀的最好机会!正好冲上去,拿下这两人!” “你疯了吗?这两人可是有枪!” “现在没有了。” 卡莱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屠格涅夫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如同与巨熊战斗的俄罗斯勇士,他将军官父亲身上学到的本事,全部使了出来。 “乌拉!!!” 嘴里喊着口号的屠格涅夫此时如同巨熊,咆哮着像两个枪手冲过去。 英国佬,今天沙俄男人就教你什么叫打架。 忙着扑打火焰的枪手只觉得有个黑影朝着自己冲过来,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们的咽喉,靠着惯性和冲击力,将他们冲撞出去。 此时他们回想起转轮手枪时为时已晚,孔武有力的屠格涅夫将他们狠狠的摔在地上,当他们想挣扎着站起身时,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他们的鼻子上。 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们疼的捂住了鼻子,然而屠格涅夫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是狠狠的朝着两人的脸颊上揍下去。他们既要忍受火烧裤裆的痛苦,还要迎接沙俄巨熊的愤怒。 如同一百年后的德国国防军,想起被苏维埃红色铁锤支配的恐惧。 “别打了。” 砰。 刚开口求饶,就被屠格涅夫打的牙齿脱落。 “求求你别打了。” 砰。 屠格涅夫又一拳砸在他们的脸上,乌青一片。 “你们英国人学什么不好,敢来招惹我们俄国人?活腻了吗?” 屠格涅夫怒骂道,“今天不把你打的跪地求饶,我改信天主教!” 铁拳重重的落在两人的脸上,求饶声也逐渐小了下去,他们的牙齿已经被屠格涅夫打碎了好几颗,脸肿的如同猪头。 加里安也随即冲了出来,此时他手中多了两把转轮手枪,屠格涅夫已经制服了两人,他作为另外一道保险,防止意外的发生。 躲在远处观察的巴枯宁原本想上前协助,但是看到加里安拿着手枪出现在自己视野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现在的他还不能暴露身份,脑海中交战一番之后打定了主意,将两个枪手当做弃子丢掉。 “只要你还在伦敦,我就有机会。该死的加里安,你给我等着,下次就不会有这种好运气了。” 下定决心之后,沉默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地上留下了几个烟蒂作为他曾经停留过的证据。 留下两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枪手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他们的裤子已经被烧光,大腿也被烧的皮开肉绽,整张脸甚至已经肿的认不出人形。屠格涅夫站在一边喘着粗气,他甩了一下手中的鲜血——当然都是他们俩人的血。 枪手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绝对不要再招惹俄国人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怀疑你是共党 第三更 当皇家警察接到枪击案报警,并且赶到现场时,对一切发生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现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惨不忍睹的两个倒在地上的匪徒,他们已经进入了昏迷的休克状态,一双手被绳子捆绑的结结实实,没有动弹挣脱的机会。 如果不是卡莱尔在一边解释,他们甚至觉得加里安和屠格涅夫才是这场袭击的凶手,因为躺在地上的两人实在是太惨了,不但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脱落,甚至连裤子都被一把火给烧没了,下半身也被火烤的外焦里嫩,皮开肉绽。 两个人在昏迷之前,嘴里只是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一个单词,对刚才噩梦的总结。 “恶魔,简直就是恶魔。” 警察向屠格涅夫录口供的时候,详细的询问了所有细节,深怕漏了哪个关键点。至于屠格涅夫如何声明并茂的讲述锤爆了两个凶手脑袋的事迹,连警察都情不自禁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对斯拉夫牲口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 而且屠格涅夫却对警察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的不满,在警察盘问的时候也是一副怒气冲冲的神情,“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警察来的这么晚,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你知道我们遭受了多大的惊吓吗?两个持枪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向我们开枪,如果不是我们拼死反抗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有可能是我们了。” 警察看了一眼身边的嫌疑犯,心中不禁嘀咕,怕是我们再晚来几分钟,两个嫌疑犯就该被当街打死了吧。 “这两个凶徒手持枪械,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们英国的治安已经令人发指到这种程度了吗?我要投诉你们英国警察!” 警察无奈的看了一眼,安慰一下屠格涅夫,深怕鲁莽的斯拉夫人一激动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经过简单的调查,我们发现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抢劫杀人枪击案。这两人的身份属于革命党。这里有意思了,为什么革命党会派人刺杀两个作家?难道你们身上有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盘问的警察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本对于革命党,我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他不在英国的国土上闹事,我们是不会多加干涉,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持枪袭击你们,指不定哪一天就敢冲入白金汉宫,对女王图谋不轨。” 他们将事态说得很严重,试图用这种方式撬开加利安的嘴,然而他早就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对于警察变相式的威胁,根本无动于衷。 “革命党?” 屠格涅夫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有这一出,他连忙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加里安。加里安之前才参加了革命党的国际会议,这才过了没几天,难道双方就已经闹崩了? 他将目光投向加里安,然而对方也只是摊开双手,非常无奈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难道我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革命党的人吗?小心我告你们污蔑。” 警察想迫切的撬开他的嘴,从他的口中掏出有效的信息,最近苏格兰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自从什么狗屁宣言发表了之后,警察局就从来没有想过,伦敦到处都爆发了工人的游行示威,警察局内的人受大多数都调去处理游行示威,以及镇压骚动,现在他们从两个作家的嘴中找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机密情报,事情将会迎刃而解。 “所以你现在怀疑我们两个人跟革命党有勾结?这算怎么回事?你们英国人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我们两人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抓我们两个?” 屠格涅夫咆哮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身为警察,他现在就想动手直接打人了。 “抱歉,只是例行公事,我并没有怀疑两位是革命党,但如果两位不愿意配合的话,我很遗憾,只能采取强制性的措施了。” 警察越想越可疑,现在的伦敦执法不像后世一样正规流程化,警察拥有着极大的权力,去逮捕那些怀疑有罪的人。 “好的,我答应你。” 然而,令屠格涅夫没有想到的是,加利安却爽快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现在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实在是太危险,谁都不知道革命党到底藏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对他进行刺杀。被锁在警察局反而更加安全,因为蒲鲁东的狂热追随者们还没有胆量冲击警察局。 “加里安,你怎么……” 屠格涅夫对加里安做出的决定感到非常的惊讶,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加里安却转过身,朝着屠格涅夫眨了眨眼睛。 “你去一趟法国驻伦敦的大使馆,向法国的外交大使说明情况。我待在警察局里总比在外面晃悠安全多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大街上还有多少革命党想刺杀我,所以警察局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还有,向法国大使说明情况时,记得把事态有多严重说的多严重,我想编故事这一点,难不倒你一个作家吧?” 屠格涅夫瞬间明白过来,他点点头,“放心,我的朋友,我知道怎么做了。” 叮嘱完毕之后,加里安转过身,对面前两个不知他底细的警察说道,“是的,我跟革命党之间有秘密的勾结,所以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刺杀我的原因。整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与我的朋友无关,如果你要动手的话就抓我,我的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大喜过望,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找到革命党的突破口,更没想到受害者转眼之间变成了案件的突破口。这一下可就不是录口供了,而是直接抓住审讯。 他们生怕加里安会反悔,连忙用手铐将他锁住。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加里安对忧心忡忡的屠格涅夫说道,“‘我的人生安全,就拜托屠格涅夫阁下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摊上大事了 今天五更,第一更 加里安被羁押着,跟随着两个警察返回伦敦警察局,果然,一路上都相安无事,风平浪静。革命党算是还有点脑子,不敢在伦敦将事情闹大,否则的话蒲鲁东将会失去欧洲最后的革命据点,也就是在君主立宪制的英国,稍稍宽容的社会,他们能蹦哒一下,换做是霰弹屠夫亲王威廉或者解放者亚历山大二世手中,蒲鲁东现在可能连尸体拼凑不回来。 扣押进入了警察局,加利安才看到苏格兰警场的繁忙景象,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光是伦敦爆发的游行示威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他们纷纷抱怨该死的工人国际组织,已经威胁到了伦敦的安全,然而唐宁街十号却依旧无动于衷。 加里安打量着这有趣的一幕,不过很快便被粗暴的动作打断。 “看什么看,赶紧走。” “将他带到审讯室,让警长亲自审问他。这个人很重要,他的嘴里可能有不少的关于革命党的情报。” 警察拖着加里安,来到了阴暗狭小的审讯室。只有一间小窗透露着外界的光芒,照亮了阴暗室内一角。他们将加里安锁在椅子上,冷声说道,“我向你保证,加里安先生,待会你会乖乖的将你知道的全部内容都说出来,还没有哪个革命党能在我们的刑讯逼供中坚持过一天。” “谁给你的权力允许你们刑讯逼供?” 加里安盯着面容狰狞的警察,冷声问道,“你就不怕这成为一桩外交丑闻?” 警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觉得这家伙的脑子出了问题,一个普通人还能牵扯到外交丑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哈哈哈哈哈,外交丑闻?简直搞笑。你以为你是谁?法国的外交大臣?内政大臣?拿破仑三世生病的宫臣?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今天就告诉你,就是拿破仑三世来了,首相来了,也救不了你。” “你们不就是想着从我嘴里撬出革命党的情报立功,就算没有拿到情报,至少也能从我” 加里安撇撇嘴,懒得搭理对方。难得能享受片刻的安宁,不需要在大街上提心吊胆,他伸了一个懒腰,微笑着说道,“那就请阁下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到时候千万不要后悔。” 加里安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嘴真硬,待会你还能笑得出来,才算本事。”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大门被猛然关上,然后是脚步声越来越远,黑暗之中只剩下加里安一个人,将他隔绝在世界之外。 加里安深吸了一口气,黑暗中的潮湿和阴冷扑鼻而来,在没有火炉暖气熏陶的审讯室内,搂紧了风衣。 但愿屠格涅夫阁下能够尽快的为自己带来好消息,不然他还没审讯开始,就先冻死在这个冰窖般的审讯室内了。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刚来伦敦的时候,他在黑暗无光的囚牢内等待着光明。 与此同时,屠格涅夫也按照加里安的吩咐,前往法国驻伦敦大使馆,寻求帮助。 此时的雷华斯手中正在拿着一份从杜伊勒里宫发送过来的电报,拿破仑三世亲自下达了一向奇怪的命令,连雷华斯大使都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趟命令的内容是法国外交部在有必要时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外交手段,一定要保障皇帝陛下的死人特使加里安在伦敦的人生安全。 “加里安啊……” 雷华斯恍然想起了之前在巴黎晚宴上见过的年轻人,虽然他的身份是皇帝的私人外交战略顾问,但却并不经常出没于杜伊勒里宫,而且巴黎的人们熟知的更是他的另外一个头衔。 法国作家。 电报只是简单的提起了一下事件的始末,让雷华斯有了初步的判定,皇帝陛下是担心自己部署在工人国际会议中的棋子可能险遭不幸,所以才特地的使出这一手段,以帝国官方的压力保住最有价值的棋子。 雷华斯也不是笨蛋,情报人员之前已经打探到了工人国际在伦敦召开会议的活动,据说还有来自巴黎的神秘人物参与,紧接着过没多久,蒲鲁东等革命势力就全面落网,现在要他保住伦敦的文人加里安,怎么看起来都像是拿破仑三世在背后部署了一盘大棋; 其他的事情雷华斯也没有资格多管,既然拿破仑陛下已经开口了,他照办就是。 “加里安,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看重他。” 雷华斯大使刚将电报放在桌面上,敲门声便随之响起。他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请进。 秘书步履匆匆的走进门,神色犹豫的说道,“大使阁下,有个俄国人说想要求见你。” “有预约吗?” 雷华斯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 “没有预约就打发走,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好的,但他刚才说是一个叫加里安的人让他来找你,还说事态万分紧急,加里安被伦敦警察局逮捕了,对方随时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加里安? 雷华斯顿时神色骤变,他又望向了电报上的名字,确定刚才没听错之外,连忙追问秘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雷华斯顿时转过身,望向身后的秘书,反问道,“他说是加里安拜托他来找我的?” “是的。” 原本准备走出办公室的秘书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驻外大使,冷静的说道,“对方还说,加里安被诬陷为革命党,现在被伦敦警察局收押了。” “岂有此理。” 雷华斯顿时从沙发上站起身,秘书从未他在的脸上看过如此愤怒的神情。 拿破仑三世前脚刚千叮万嘱不要出事,后脚就被英国佬收押?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变成一场外交风波! 他立刻起身走到衣帽架面前,取下风衣,严肃的说道,“安排一下,我现要去找一趟外交大臣,我倒想看看这帮英国佬是不是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连拿破仑陛下的重臣都敢逮捕入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普鲁士的魔爪 第二更 伦敦警察局内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整个查尔斯国王街白厅外交事务部主楼大厅却已经炸开了锅。驻外大使直接找上门求见的事情不多,除了之前法国在丹麦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中向白金汉宫和唐宁街10号传达了自己支持普鲁士的态度之外,雷华斯驻外大使再也没有因为其他的政治事件亲自上门。 从屠格涅夫的口中了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为了在拿破仑三世面前表现自己,她决定亲自上门拜访,解决这起“严重”的外交事件。 而今天他出现在门口,让罗素伯爵感到了一丝的压力。外交大臣和身兼财政大臣职位的首相并称为大不列颠最重要的三个职位,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法国大臣可能的责难。 “雷华斯阁下,好久不见。自从上次的石勒苏益格事件之后,我们就没怎么坐在一起聊过天了。” 罗素伯爵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实话他不太想面对咄咄逼人的法国外交大使,尤其是他跟拿破仑三世一样又臭又硬的外交态度,让人感受到来自巴黎蠢驴们满满的恶意。而大不列颠一向信奉的外交政策都是,法国佬比俄国人更加需要提防。 “罗素伯爵,我这次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拿破仑三世陛下的一位重臣今天遭到了逮捕,还被污蔑为革命党被逮捕入警察局,你看这次怎么办?” 如同一道炸雷炸在耳边,罗素伯爵感觉自己的耳朵出现嗡嗡声,他搓了搓脸颊,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不好意思,雷华斯阁下,请你重复一边刚才说的话,我刚才好像没有听清楚。” “拿破仑陛下的重臣加里安被伦敦警察局逮捕了,现在关押在牢房之中,还打算以革命党的罪名诬陷他,罗素伯爵,是不是你们英国人都觉得法国人都有做革命党的潜质啊?” 然而雷华斯的谴责还没有停止,之前在普鲁士和丹麦的外交事件中,他与罗素伯爵险些闹得不欢而散,此时更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反驳对方。 “而且更让人气愤的是,之前加里安还遭到了革命党枪手的袭击,你们到头来污蔑对方是革命党,我看伦敦是因为之前我们站在普鲁士这边,所以故意采取报复的策略吧?” 哐当一声,罗素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上,对方所说的每句话都听得他心惊肉跳,如果不是此时还面对着法国外交大使,他都想把伦敦警察局局长直接枪毙掉。 革命党不好好的去抓,尽干一些杀头的事。 雷华斯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罗素无言以对,如果真如雷华斯大使口中所说,那么他们就算是百口莫辩,坐实罪名了。 罗素伯爵义正言辞的说道,“这,这件事我们会彻查到底,放心,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是你们的事,现在我们的人还关押在伦敦警察局,难道不应该先派人去放了他?只要他,或者处理结果有半点差池,那就是严重的外交事件。” 雷华斯的潜台词是,法国不会干涉你们的内部问题,但是如果没有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法兰西将会继续抗议,至于疯狂的拿破仑三世会因武装抗议,还是口头抗议,就不知道了。 “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罗素伯爵背后冷汗涔涔,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恐怕就不是外交失误这么简单了,况且这次白厅完全是吃了哑巴亏。 “我就坐在这里等着。” 雷华斯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平静的打量着对方,说道,“两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加里安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 阴暗的审讯室内突然涌现出一道亮光,让加里安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等到真正的适应了光线之后,他看见两人站在门口,身穿黑色的外套,帽檐压得很低,似乎不愿意让别人见识到他们的长相。 气氛变得沉默而诡异。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警察此时点头哈腰的站在身后。 “你走吧。” 其中一人对身后的警察说道,“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文书方面你们都看过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直接带走他。之后怎么处理,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好的,好的。” 警察非常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监牢之中。 “加里安阁下,我们是法国外交部的,现在特地来接你了。” 加里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其中一人准备上前搀扶他,却被加里安一把手推开。 “等等,你们不是法国外交部的人,也不是革命党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顿时脸色骤变。看到他们的模样,加里安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革命党的那些废物还没有本事能够伪造外交大使的信函。” 加里安心生警惕,后退了半步,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法语外交部可不会让一口德语口音的家伙来担任法国外交部的职位,除非法国驻伦敦大使是你们普鲁士人的间谍。” 两人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们可没有本事去策反一个法国外交部大使。” 另外一人解释说道,“加里安阁下的确跟传闻中一般,不愧是能写出福尔摩斯系列的作家,这一点我们也终于领教到了。我们的确是普鲁士驻英国大使馆的人,而且现在整个伦敦的革命党都在盯着你,如果没有外交部的庇护,你觉得你能活着离开伦敦吗?” 加里安打赌他们不会在警察局动手,冷笑着说道,“跟法国人离开,我的死讯还有可能登报,跟你们普鲁士人走,恐怕我死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 “行了行了,我们这次不是来刺杀你的。” 普鲁士人终于不耐烦了,他们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俾斯麦阁下想接见你。你知道铁血宰相的作风,他想要得到的人,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要得到。” 加里安双手交叉在后,冷笑着说道,“可惜俾斯麦阁下能得到我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一个法兰西人的忠诚的心。” 第二百七十章 消失的加里安 第三更 接到了外交抗议书之后,罗素伯爵亲自前往伦敦警察局,准备救出被困在审讯室内的加里安,他只能祈求那群蠢货没有向这位高贵的杜伊勒里宫客人下手,否则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主要是拿破仑三世现在不按常理出牌,上帝才知道他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 况且现在法兰西还是风头最甚的欧洲大国。 起码这件事他要亲力亲为才会显得有足够的诚意。 等到罗素伯爵外交部的人找到了伦敦警察局局长,并且要求提取加里安时,对方一脸惊恐的神色,他哆哆嗦嗦的接过对方的文件,然后又与之前的那份对比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法国大使馆已经来人,把加里安给提走了。他们还提供了一系列的文件,我向上面确认无误之后,就放人离开了。” 伦敦警察局长站在罗素伯爵的旁边,此时心中波澜起伏不断,手心都已经紧张的出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推卸责任,他将之前伪造的文件递给了罗素伯爵,说道,“你看这份文件跟法国人提供的那份一模一样,我也已经向外交部确认过了,这真的不关我事。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混蛋,怎么可能。” 罗素伯爵脸色骤变,他咆哮着说道,“法国外交大臣现在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发脾气,怎么可能会派人来接走加利安,是不是你们背后动了手脚,故意谎称法国大使馆的人来接走他。看来我要向首相汇报这件事,整个伦敦警察局都好自为之吧。” “不不不,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局长急的满头冒汗,他现在真的开始慌了。 “他们还反锁了监牢的门,几分钟之后加里安神色古怪的跟随着他们走了。我以为是法国大使馆接走了他们……” 罗素的神情越来越冷峻,他们对加里安的失踪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后法国方面一旦问责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 “伦敦警察局立刻展开调查,我需要知道是谁敢胆大包天冒充法国大使馆的人员,接走了加里安。记住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出他的下落。” 罗素伯爵手指着面前神情抽搐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桌面上摆放的除了辞呈之外,还有一份认罪书。”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了一句,吓得警察局长冷汗涔涔。 “说真的,为什么我们国家没有切腹谢罪这样的做法,局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外交大臣转身出门。警察局长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跪在地上,神色苍白,嘴唇哆嗦。 他知道末日将至。 罗素伯爵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向雷华斯大使交代,人没事还好,万一有了三长两短,就不是私人的问题,而是牵扯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外交协商。所以雷华斯大使听到加里安的失踪,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他又重复的询问了一遍。 “你说有人冒充法国大使馆的人,把他带走了?” 罗素鼓起了勇气,点头承认说道,“是的,这件事我们正在追查……会给你一个交代。绝对会找到加里安阁下的下落……” 砰。 雷华斯将杯子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一改往日从容不迫的态度。就连罗素也是第一次在雷华斯的身上看到如此疯狂的一面。 雷华斯很生气,加里安被折磨处决,都比他现在失踪要好得多,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伦敦和巴黎都没有安宁了。 突然提高的声调将罗素伯爵吓了一跳。 “你什么都不懂,万一带走他的是革命党的人,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他可是拿破仑最亲近的重臣,享受着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你现在让我怎么跟陛下交代?” “他不就是一个文人和顾问吗?” 罗素伯爵心中慌乱不定,他不明白加里安到底犹豫的说道,“难道他对拿破仑三世真的如此重要?” 雷华斯不屑的看了罗素伯爵一眼,反问道,“一个文人能准确的预言到整个欧陆局势的变动?一个顾问能在三年前就精准的猜出丹麦和普鲁士之间会爆发战争?现在陛下几乎对加里安的外交建议言听计从,而现在他消失了,你知道拿破仑三世是怎么形容他的吗?加里安一个人的价值,就能当过法兰西的一个军团!” 这些密不外宣的话说出来之后,连罗素都震惊了。他从未想到杜伊勒里宫内部居然隐藏着一位这么神秘的人物。 加里安。 他的心中牢牢地记住这个名字,难道这个作家将会成为法国下一任的黎赛留? 这对英国可不是一个有好的消息。 “如果,如果罗素伯爵没有办法平安无事的将他找回来的话,那到时候我们只能祈求拿破仑三世不会采取某种过激的手段了。” “过激的手段……” 虽然对方没有挑明,但是罗素伯爵的心中却涌现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了大使馆之后,雷华斯也终于要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虽然加里安消失事件他不需要付直接责任,但偏偏却是自己接到了电报之后才发生的一切,难免拿破仑三世心中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而且伦敦发生的一切,他还需要向拿破仑三世事无巨细的进行汇报。回想起那张阴沉的脸,就不能心中感到一阵恐慌。 “算了,一切都没有办法躲过去,还是如实的向拿破仑陛下交代,还能争取宽大的处理,至于加里安,你就好自为之吧。” 他双唇哆嗦着,准备让秘书给杜伊勒里宫发送一份电报,告知目前的情况。他甚至能够幻想到拿破仑三世暴怒的姿态,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狂暴。联想到之前被送去排队枪毙的蒲鲁东革命党,雷华斯大使后怕的摸了摸脖颈,深怕还没回到巴黎,就先死在伦敦。 “尊敬的陛下,伦敦出现了出人意料的问题,加里安阁下,消失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危险的邀请 第四更 “尊敬的陛下,加里安阁下在伦敦出现了意外,革命党刺杀未遂之后加里安阁下被人带走,目前不知所踪,我们现在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积极的寻找他的下落,拿破仑陛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下落;绝对不会让加利安格再出现任何的风险……” 拿破仑三世愤怒的撕掉了电报,脸上的阴沉比之前屠杀蒲鲁东革命党时更深一层,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伦敦那群废物能够平安的将加利安带回来。 “蒲鲁东那帮混蛋,我绝对不会饶恕他们。胆敢刺杀加里安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给我等着!” 拿破仑三世突然爆发,将面前的桌子狠狠的掀翻在地上,他愤怒的看着电报上的刺眼,像是朝着他耀武扬威。此时他对于革命党的痛恨远远超过了那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共和派。共和派最多是一群该死的蝼蚁,而革命党却是一群能蛀空帝国巨木的白蚁。 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开始准备向伦敦拍发电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加利安的下落,拿破仑三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他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伦敦那帮被逐出国门的帝国反动派们一个都逃不掉。 然而更打脸的是,就在加里安失踪的第二天,活跃在伦敦的蒲鲁东主义者们突然发表了一份声明,宣称他们联合了波拿巴和奥尔良党的人对拿破仑三世进行了一场打击报复,具体打击报复的内容没有明确的表明,但是却含糊的暗示了加里安的失踪。虽然很快尚博尔伯爵和巴黎伯爵都声明自己没有掺和到革命党的阴谋之中,然而疑心病重的拿破仑三世还是对他们的声明产生了怀疑。 这就是巴枯宁最后的手段,拉着保皇党和奥尔良派一起下水。现在加里安神秘失踪的传闻已经整个伦敦传播的沸沸扬扬,一旦找不到加里安的踪迹,拿破仑三世便会将怒火全部宣泄在蒲鲁东主义者的身上,至少他能拿着这个问题大做文章,将尚博尔伯爵和巴黎伯爵两个死敌拖下水。 “这帮混蛋真是反了,居然胆敢在刺杀我的重臣之后还敢发出这种挑衅式的声明!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暴君!” 拿破仑三世握紧了拳头,此时他的心中剩下的是对加里安的愧疚和自责,对革命党的滔天怒怨,加里安狠狠的打压了蒲鲁东主义者的气焰,他们便反过来设计陷害了加里安。 “陛下……” 马蒂尔德公主不知道如何安慰堂兄,此时的加里安在拿破仑三世的眼中如同一个不顾一切的复仇者,完全被仇恨冲昏了脑袋。 “看来我需要修改一下对革命党的惩戒了。” “法国境内任何跟蒲鲁东勾结的革命党,一旦确认罪名,不需要驱逐出境。” “就地处决。” 让巴枯宁感到意外的是,拿破仑三世非但没有做出退让,反而掀起了新一轮的迫害热潮,他要将所有与巴黎政权为敌的家伙们处决干净,以报复他们对加里安的刺杀。 法国境内又掀起了一股迫害的热潮,子弹从未像现在一样的热销。巴枯宁高估了蒲鲁东主义者在巴黎境内的影响力,这次拿皇准备将他们连根拔起。 巴黎和伦敦,都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情景。 加里安或许从未想过,他一个人的失踪,险些导致了法国和英国出现一场外交风波。 与此同时,加里安被秘密的押送离开了伦敦,正在前往柏林的路上,一路上绝大多数时刻都被一块黑布蒙蔽了双眼,对方非常忌讳让加里安知晓自己身处何方,采取了异常谨慎的态度。 其实采取冒险的羊入虎口计划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在牢狱之中,德意志的情报人员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同意的话,他们没法保证加里安巴黎的眷属们会不会遭到某些意外。 面对普鲁士人无耻的要挟,他只能同意前往柏林。此时加里安的心中惴惴不安,作为知晓俾斯麦宰相整体战略思路和所有手段的人,难保对方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加里安阁下,您的脸色有些苍白啊,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安安稳稳,尤其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态度温和的中年男人,一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状态,脊梁笔直。从上车的那一刻,加里安一直在猜测他是否是一个军人。 他温和的笑了笑,揶揄说道,“但是当初在中央监狱里,加里安阁下可是表现的视死如归呢。” “光荣牺牲和窝囊受死是两回事。” 加里安嘴上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心中却感到惊奇万分,对方连自己在中央监狱内的举动就侦察的一清二楚,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想用特别的手段邀请自己来柏林聊聊天。 “这不是死亡邀约。” 为了打消掉加里安心中的疑虑,中年男人解释说道,“俾斯麦阁下只是想跟您聊聊天,并没有加害你的念头。” 整个车厢都是封闭的,加里安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听到他的回答,不屑的说道,“或许聊完天之后,俾斯麦阁下就会有这种念头了吧。” “我可是将他的所有战略目标和手段都黑纸白字的写出来,印在报纸上供整个巴黎的市民浏览呢。换做任何一人,看到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被大张旗鼓的揭露之后,除了想杀死那个混蛋之外,就没有其他想法了。再说如果不是想动手,为什么偏偏不让我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呢。” 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加里安自始至终都对他们抱着强烈的敌意。虽然释放出友好的信号,但是对方也只是感觉自己在忽悠他。 “不不不,你搞错了。” 中年男人摆摆手,纠正说道,“俾斯麦宰相非但不怨恨你,还非常的喜欢你。所以才想到用这种荒唐的方式,邀请你过来一叙。”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帝国宰相 第五更 俾斯麦喜欢你。 这听起来gay里gay气的句话却让加里安一阵毛骨悚然,恐惧的眼神瞪了马车上的中年男人一眼。 被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男人惦记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更让加里安感到别扭的是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有一个外号:铁血宰相。而他侍奉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曾经被世人称为“霰弹屠夫亲王”,一个残暴的宰相搭配一个残暴的国王,两个疯子准备将北德意志联邦拉上帝国的正轨,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会被德意志战车碾压的荡然无存。 所以加里安怎么看都感觉自己没法活着走出柏林了。 “难道被恶魔惦记上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他背靠着马车的车厢,幻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无奈的苦笑说道,“不过俾斯麦宰相的肚量也太小了,我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他,非得要用这种方式赶尽杀绝吗?”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解释,加里安始终对俾斯麦宰相抱着一丝的敌意,他也不准备多做解释,等到他和俾斯麦见面之后误会才会烟消云散。 最终马车在一片庄园的门口停下,加里安发现身边的中年男人与自己一同前往进入庄园。 “这是俾斯麦阁下的瓦尔青庄园,平时他静养的地方。” 一幢设计低调的乡村田园式建筑,没有霍亨索伦家族耀武扬威的城堡恢弘,平庸的外表却并不能掩饰房屋主人的尊贵身份。 加里安走入了庄园,看见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摆着一张桌椅,发须灰白的俾斯麦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正在翻阅细读,加里安看了一眼封面,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他手捧的那本,正是自己没有经过官方手续私自发行的《1984》,他不知道俾斯麦通过什么手段搜罗到这本秘密发行的书。 看来对方为了这次的见面,下足了功夫。说不定从文章刚发表的时候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普鲁士人的监视之下。 想到这里,加里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普鲁士人这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身边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加里安心中的天人交战,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俾斯麦阁下在等着你。” 加里安把心一横,朝着俾斯麦的方向走过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光是刺杀经历都已经两三次,加里安也不在乎少多这么一次。 “嗯,加里安阁下到了吗?” 俾斯麦看见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微笑着站起身迎接了上去。同样一米八的身高,壮实的肩膀,站在加里安面前显得毫不逊色,身为军人甚至在气场上还有力压一筹感觉。 他看着对方稍显愠怒的神情,笑着解释说道,“抱歉,用这么荒谬的手段将加里安阁下邀请到柏林一叙,我们也是不得不这么做,毕竟要避开其他人的耳目眼线,私底下的安排这场会晤。” “所以这就是我提心吊胆从伦敦赶赴柏林的原因吗?” 加里安白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希望这场会面能给俾斯麦阁下带来有趣的体验,我们都很忙,时间有限,你还要忙着征服你的北德意志联邦,法兰西还要阻止你们的统一大业。我只是一头在夹缝中求生的小鱼虾罢了。” 俾斯麦摩挲着书本的封面,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哈哈哈哈,加里安阁下可是真的很幽默,我可没见过哪个小鱼虾能凭借个人的力量,在欧洲搅动的天翻地覆。你怂恿着无产阶级的革命党们召开大会,建立一个广泛的国际工人组织,你怂恿拿破仑三世放弃偏袒普鲁士的外交策略,转而向维也纳修好。你的存在可是让普鲁士头痛极了。我这一个月的神经衰弱都是拜你所赐。” 虽然语气轻松平常,然而加里安却从俾斯麦的话语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在警告加里安,柏林知道他的所有秘密。 面对铁血宰相,加里安不慌不忙,反正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继续嘲讽说道,“我希望俾斯麦阁下有什么事也能单刀直入,直接挑明话题。至少今天你能表现的像一个政治家,而不是一个政客。一个暴虐的君主加上一个同样残暴的宰相,不知道是德意志民族的幸运呢,还是德意志民族的不幸。” 俾斯麦眯起了眼睛,他伸出一根食指,小声的说道,“加里安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柏林,你在说话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 “不用了,当初面对法兰西帝国的屠刀,我也没有弯下脊梁。” 加里安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在帝国宰相面前平起平坐,他看着对面权势滔天的帝王之臣,一字一句的说道,“何况法国人也没有理由向自己的敌人低下高贵的头颅,是不是?俾斯麦阁下要有杀心,早就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我沉尸莱茵河,还会坐在一起讨论欧洲风云政变?”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听着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谈话,感到心惊肉跳。敢这样挑衅帝国宰相的人,放眼整个欧洲都不超过几个,而加里安一个普通的作家,居然敢直接反驳俾斯麦的要挟,为加里安捏一把汗的同时,也不禁对他的强硬态度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面对软硬不吃的加里安,俾斯麦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权势地位居然没有半点作用,外交辞令在一个无所畏惧的作家面前也起不了半点作用,他不得不转换一种直接的战略。 “很好。” 俾斯麦颇为欣赏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今天也就单刀直入,跟加里安阁下聊聊关于柏林和巴黎的问题。你作为一个普通的作家,从未经历过外交政治,从未在外交舞台上活跃过,是怎么写出那两篇分析透彻淋漓的文章?换句话说,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底牌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做你德国梦去吧 第一更 底牌? 俾斯麦的政治策略全部都黑纸白字的印刻在《法兰西第二帝国史》之上,拿破仑三世希望普鲁士和奥地利彼此矛盾,力量相互抵消,美因河以南建立第三个德意志,法国获得莱茵河的左岸,保持德意志分裂局面一百年不动摇。 俾斯麦的那点小心思,就是利用莱茵河左岸作为诱饵,投其所好,骗取拿破仑三世的信任和支持,极力主张与法国联盟,阻止法国站在英国一边支持丹麦,当第一次王朝战争即将结束之时,俾斯麦却只字不提普鲁士所属的莱茵地区,也不笼统的谈论莱茵河左岸,而是只讲卢森堡和比利时,赞同法国在讲法语地区扩大辩解。以慷他人之慨满足法国的要求。拿破仑三世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加里安对他所说的警告,俾斯麦之前所谓的保障不过是一纸空文,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想要兑现承诺。 “俾斯麦阁下的外交政策不就是忽悠吗?只要把法国忽悠的找不着北,你的外交就算胜利了。” 加里安直截了当的戳穿他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拿着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来忽悠杜伊勒里宫支持自己,主动向法兰西示弱,让巴黎放松警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俾斯麦阁下接下来准备挑起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的战争,你对维也纳的了解远远胜于拿破仑三世,所以这几乎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战役。解决掉阻拦普鲁士一统大业的最大阻挠之后,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向法兰西宣战,当然不会是现在,可能经过五六年的养精蓄锐,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一个帝国的诞生了。毕竟你义务兵役制的征兵制度可以让德意志在短时间内得到充足的兵源,然后依靠着庞大的帝国兵团,一举击溃法国的精锐部队,不是吗?“ 原本脸色平静的俾斯麦渐渐地变得阴沉起来,不由自主的换成了另外一副阴鸷的脸色,他一直以为加里安只不过是恰好猜到了一鳞半爪,现在看来对方可不仅仅是猜到了,更有可能完全了解了整个布局。 莫非这人真的靠几张报纸,就将德意志的精密部署打探的一清二楚?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俾斯麦此时望向加里安,心中渐渐涌现出别的心思。 然而坐在身边的加里安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先别想太多,听我说完,俾斯麦阁下。其实我不怕死在这里,事实上早就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我在某个人哪里留下了一封书信,如果我超过四个月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内,说明我已经惨遭不测。而最有可能动手的,便是普鲁士。因为他们害怕了我的文字,戳穿了德意志人的阴谋。俾斯麦阁下尽管动手,如果接下来巴黎还会跟你合作,算我输。” 加里安撒了一个谎,事实上他手中没有任何书信往来,说出这番话不过是赌俾斯麦不敢撕破脸皮。 然而俾斯麦还是被他这句话给镇住了,从1860年开始布局到现在,他苦心孤诣了将近四年,却不曾想过被一个不相关的局外人乱了方寸。 目前所要做的便是稳住面前的年轻人,俾斯麦不知道他还知道多少柏林的秘密,但他不敢拿着德意志民族的未来去冒险。 “哈哈哈,加里安阁下多虑了,事实上我不过是想请你来柏林一叙,并没有多余的想法。至于法国和德国的恩怨,也牵扯不到你我身上。今天只是闲谈聊聊。” 他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话题,然而加里安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闲谈聊聊,我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呢,还说对我的外交政策的看法有着浓厚的兴趣。” “俾斯麦阁下是否忘记了一个人?” “嗯?” 俾斯麦不知道加里安向表达什么。 “阿尔芒·让·迪普莱西·德·黎塞留,法王路易十三的宰相,及天主教枢机,波旁王朝第一任黎塞留公爵。当然,我想俾斯麦也没有忘记三十年战争。” 三十年战争的结局,以哈布斯堡王室的失败、法国和瑞典的胜利而结束的。 1648年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加强了德国诸侯的权力,进一步削弱了哈布斯堡皇帝的地位。不经诸侯同意,皇帝无权宣战、媾和、课税、征兵。 德意志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此外,通过三十年战争和黎塞留的外交斡旋,法国还得到莱茵河畔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以及西班牙的鲁西荣地区。瑞典除得到西波美拉尼亚、不来梅等领地外,还得到大宗赔款。从此哈布斯堡王室在西欧的霸权衰落下去,法国的霸权代之而起。 俾斯麦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站在加里安身边的中年人更是一副惊恐的模样,试图阻止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加里安阁下,别说了。” 加里安打出一个手势,示意对方先别说话。 瓦尔青庄园内,三人意外的沉默下来。俾斯麦瞪着加里安,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感。 三十年战争是俾斯麦心中仇恨的郁结,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完成一场对法国人的复仇,夺回属于他们的阿尔萨斯和洛林,现在加里安直接揭露了俾斯麦的伤疤,还要上面狠狠的撒上一把盐。 如果不是忌惮他手中的把柄,俾斯麦这一刻真想违背自己的诺言,掏出转轮手枪给法国佬来一枪结束一切。 “黎塞留公爵,可以说是德意志民族最痛恨的法国人了。” “然后呢?” 俾斯麦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他深呼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巴黎会有下一个黎塞留公爵诞生,法国人会继续让德意志联邦保持分裂的状态,俾斯麦阁下想通过自上而下的战争手段来完成统一,让德意志想成为欧洲第一帝国?” 加里安不屑的撇撇嘴,说道,“做你的德国梦去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加里安的胜利 第二更,, “加里安阁下就真的不怕死吗?说实话,铁骨铮铮的革命党我见过不少,铁骨铮铮的文人倒是没见过。当年在柏林爆发的护宪运动这些作家没少挑拨闹事,但是最后的结果呢?被警察逮捕之后就哭着求着大喊自己错了,恳求政府放过他们,全然没有之前正义凛然的模样。” 回忆起公共知识分子的嘴脸,俾斯麦心中剩下的便只有冷笑。 当时德意志各邦封建王朝对帝国宪法的抵制激起人民的极大愤怒。资产阶级民主派在各地掀起护宪运动,文人们在报纸上鼓吹着为一个统一的共和制度而战斗。 运动的结果是萨克森首府德累斯顿人民赶走国王,莱茵区的易比菲尔特爆发起义,成立安全委员会。巴登地区也爆发规模巨大的起义,并获得军队的全力支持,成立以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分子、法兰克福议会左翼议员布仑坦诺为首的临时政府。与巴登毗邻的普法尔茨人民的起义也在蓬勃展开,与巴登起义互相呼应,成为整个护宪斗争中的强大中心。 革命党们建议法兰克福议会和起义地区的临时政府公开号召武装起义,并动员和组织人民武装保卫革命政权。提出应当依靠巴登和普法尔茨的起义军队和人民武装打击反革命的武装进攻,把起义扩展到全国,在起义地区立即废除一切封建义务,发动广大农民群众起来共同保卫革命成果。 但是所有这些建议都未被采纳。领导运动的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害怕汹涌澎湃的群众革命,竭力约束人民,使运动不超出“合法”的范围。 资产阶级的软弱,结果显而易见。 然后普鲁士和威廉四世的反扑,将德意志人民的革命热情扼杀在摇篮之中,一同被扼杀的,还有年轻的俾斯麦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他总算看透了资产阶级野心家门的嘴脸,也看透了那些文人煽动欺骗人民的丑陋肮脏的手段,俾斯麦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发誓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德意志民族国家。 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 用普鲁士的铁和血,去征服整个德意志联邦! 他说道,“什么为人民伸张正义,共和制度万岁,不过是一群有野心没本事的阴谋家怂恿民众造反,然后夺取革命的胜利果实罢了。一旦成功之后他们便会暴露出更加肮脏的嘴脸,剥削起人民比旧贵族更甚。” 然后俾斯麦站起身,他掏出了准备已久的手枪,抵住了加里安的脑袋。 “你让我回想起1849年的那个夏天,柏林的空气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我在大街上亲眼看见那些被报纸上的作家鼓舞着为德意志而战斗的年轻人,一排一排的倒下血泊之下。躲在背后的阴暗嘴脸却毫发无损。局势风云变幻之时,又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王室的御用文人,指责痛骂革命党是一群卑鄙之徒。” “在我看来,加里安阁下跟这些人并没有不同。你们都是一群祸乱国家的小人,一群毫无节操,从来没有将国家和人民摆在眼中的阴谋家。” “俾斯麦阁下,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身边的中年男人试图上前阻止,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镇住了。 俾斯麦扣动了扳机,表情狰狞的看着面前的风轻云淡的加里安,问道,“在我扣下扳机之前你能跪地求饶,我就愿意放过你。反正德国的外交政策你也已经摸透了,大不了我们放弃掉之前的一切,重新调整策略,做出重大改变。普鲁士只是遭遇了挫折,还没有输。” “不,俾斯麦宰相,你不会这么做,这个机会你等了多少年才等到,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一个人而牺牲整个帝国的利益。” 加里安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枪管,紧紧的贴着额头,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让我来告诉俾斯麦阁下我跟你之前见过的蠢货有什么不同。“ “我写过《1984》,在中央监狱写过革命诗句,为自由高声呐喊过,为民主战斗过,为法兰西和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谱写过《国际歌》,起草了《共产党宣言》,鼓舞了全世界人民打破旧时代的桎梏。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建立统一强大的德意志,我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整个世界受尽磨难的人民。” “或许现在俾斯麦阁下还没有察觉,但是很快你将会看到一个红色的幽灵出现在北德意志联邦的国土上,威廉一世的子弹能够射穿革命党的心脏,但他无法击穿工人阶级的灵魂。” 加里安的发言震耳发聩。 “他们可不是软弱的小资产阶级,他们是无坚不摧的共产主义者。打破解锁失去了脚链,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 “来啊,开枪啊。“ 加里安猛然站起身,直视目光威严的老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开枪的那一刻说明你怕了,一个帝国的宰相向一位身无权势的作家投降,真是欧洲的耻辱。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能逼迫帝国宰相让步,真是无上的荣耀。” 两人就这样寸步不退的注视着彼此,俾斯麦不敢扣下扳机,加里安不肯松手。 然而身边的人紧张的看着两人,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劝阻。这一幕与他们设计的剧本不一样,俾斯麦的临场发挥让他心中一紧,准备喊侍卫入门解救加里安。 对峙了一刻钟之后,俾斯麦神情一松,第一个松开了手枪,撤回了右手,平静的说道,“你赢了,加里安阁下。” 他颓然的坐在原位上,恍然回想起之前在杜伊勒里宫面见拿破仑三世的场景。对方甚至懒得跟自己废话,直截了当的表露法国想要莱茵河以南的野心。 “你果然跟拿破仑三世一样,强硬到蛮不讲理。” 加里安心中高悬的石头总算落下,他也反唇相讥,“俾斯麦宰相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遇到问题便想用铁和血来解决。”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封未来的信 第三更 与其说是一场愉快的交流,不如说是一场变相的软禁。与俾斯麦见过之后他并没有被放,而是前往无忧宫,对他感兴趣的不仅仅是俾斯麦,连威廉一世也对他也充满了兴趣。 俾斯麦坐在原位,面前的茶杯倾倒在地上,他也懒得去扶起。而是长叹了一声,靠着座椅发呆。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之前跟随在加里安身边的中年人走到俾斯麦的面前,原本握着木椅的手瞬间松开,他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对面前的中年男人说道,“腓特烈王储,辛苦你陪着我演了这么一出戏。” “呵呵,俾斯麦阁下的即兴发挥可是让我捏了一把冷汗,你掏出手枪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要不要终止这场闹剧。” 俾斯麦和威廉国王已经盯上加里安许久,他的每一篇文章如同悬挂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俾斯麦甚至认为普鲁士的高层内部出现了间谍,将秘密泄露给法国人。内务安全部门针对现状展开了调查,然而查来查去最后的解决却并未发现有人泄露机密。 这样一来,俾斯麦就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法国人已经猜到了德国的所有外交秘密,但是威廉国王和俾斯麦都不死心,他想知道加里安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从小在海峡另一端的英吉利长大,崇尚自由思想的腓特烈王储对于加里安印象良好,尤其是面对霸道的俾斯麦,依然能坚持心中的立场,与谄媚的御用文人截然不同。 “不卑不吭,坚持立场。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在我们手中,而是落在了拿破仑三世这个败家子手里,真是感到可惜了。不过从目前的外交动向看来,拿破仑三世之前并不怎么相信加里安的那套说法,直到我们对丹麦宣战后,他才重新捡起。如果我们调整一下外交政策的话,估计损失不大。幸好他不是拿破仑三世的外交大臣,只是一个编外的政治局势顾问,代表不了国家的意志。拿破仑三世果然是个庸才。” 与加里安交谈之后,俾斯麦对于拿破仑三世闲置人才的做法感到可笑和惋惜,幸亏这位天生的外交战略家没有登上外交舞台,不然梅特涅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恐怕在加里安手中过不了几招,奥地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技巧原本梅特涅当政时相差太远。 “但是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并不是真心愿意为波拿巴王室效忠。这个人的立场很奇怪,口口声声说为了全世界的工人阶级,但是却又站在拿破仑三世一边,明明是双面间谍的角色,却受到工人国际大会和杜伊勒里宫的欢迎。” “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可怕,不是吗?” 俾斯麦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感觉对方如果声望再高涨,说不定帝国倒台之后,他就是下一个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了。” 此时腓特烈王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既然如此,能不能让他来为我们效力?” “殿下疯了吗?” 俾斯麦差点想上前堵住对方的嘴巴,厉声说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让他来为普鲁士效力?怕不是我们所有的情报都会被他泄露出去!” 俾斯麦和腓特烈王储只是表面友好的关系,王储并不赞同铁血政权那一套,俾斯麦也对王储自由政策的思想不屑一顾,此时双方之间的深层矛盾还未向日后一样激烈。 对于俾斯麦的指责,腓特烈王储并未表现出愤怒或者其他情绪,只是平静的点点头,“我先离开一步。” 随后留下俾斯麦一人,自行退出了瓦尔青庄园。 此时加里安已经被护送到无忧宫暂时软禁了起来,威廉国王还没有召见他,腓特烈王储则擅自来到无忧宫,与加里安私底下见面。 加里安刚在寝室坐下没过多久,虚掩的门被打开。方才护送自己的年轻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军装,器宇轩昂的走进了大门,站在加里安面前,微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加里安阁下。” 看见面前眼神坚毅的大胡子,脑海中原本模糊的印象渐渐的清晰起来,他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失声说道,“莫非阁下是腓特烈·卡尔?普鲁士王储?” 腓特烈王储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说道,“我还以为加里安阁下并未知晓我的身份。” “就算不知道,看你的装扮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了。再说,能像腓特烈王储一样自由的出入无忧宫的人,又有多少个呢?” 见加里安没有表露出敌对的情绪,腓特烈王储友善的说道,“希望你能原谅刚才俾斯麦阁下的唐突,宰相并非是要针对加里安个人……” 加里安却突然摆摆手,平静的说道,“算了,对于俾斯麦阁下的态度,我不发表任何的一件,倒是腓特烈王储……” 看着日后的“百日皇帝”,加里安心中有些纠结。由于长期在英国逗留,腓特烈王储受到开明派、立宪派以及中产阶级思想的影响,具有强烈的自由主义思想。他不赞成首相俾斯麦的铁血政策,俾斯麦也从未喜欢过他。直到威廉国王去世,腓特烈继承了德意志的皇位和普鲁士的王位。然而威廉国王去世的前一年,他就患了无可救药的喉癌。由于英国医生莫瑞尔·麦肯齐的误诊,能够治疗癌症的手术被取消。当这个错误被发现已经太晚。由这个肿瘤导致的新的肿胀使腓特烈开始窒息。 “我怎么了?” 腓特烈友好的笑了笑,“我可不是俾斯麦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人。” “倒不是说这件事,只是我有些话想对腓特烈王储说。” 说着,腓特烈王储看着加里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信封,递到自己面前。 牛皮纸的信封用火漆沾好,不禁勾起了王储的好奇心。 “我想将这封书信交给反腓特烈阁下,只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加里安认真地说道,“我希望腓特烈王储能在1887年4月再拆开它。” 第二百七十六章 加里安的头号书迷 第三更 腓特烈王储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加里安要他在二十三年之后再打开这封信,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加利安不明说,他也不敢当着对方的面将信封拆开。 这封信是加里安早准备好的,一直等待着与腓特烈王储见面的机会,里面记录的是一个预言,加里安在信封中大胆的写下腓特烈王储会在1887年患上咽喉癌,因为一个英国医生的误诊,导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不过加里安却在这封信里面添加了一些小细节,比如那位英国医生是受到了柏林内部某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指使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扫清阻碍柏林崛起的障碍,无论是外部的敌人,还是内部的王室,任何胆敢阻止德意志的绊脚石,都会被无情的碾压。 这是加里安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他可不相信腓特烈王储能等到二十三年之后再拆开这封信,指不定现在信誓旦旦的承诺不会拆开,转身出门就随手撕开了信封纸。 原本俾斯麦和腓特烈王储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希望这封书信能达到火上浇油的目的。 “但是我很好奇信封里面的内容有关于什么?关于德意志的未来?还是?” 腓特烈王储目光在加里安和信封之间来回,他迫切的想知道加里安到底在信封里写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是关于腓特烈王储的私人问题,如果哪天腓特烈王储隐忍不住好奇心率先将他拆开了,请不要将里面的话当做是一个玩笑,请把他当做是未来的预言。如果腓特烈阁下愿意相信的话。”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会相信你呢?” 腓特烈王储口头上应允着,内心却想着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好抽出时间拆开这封信。对于大智近妖的传奇人物,恨不得用手术解剖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剖开加里安的内心,近距离的观察这位才华横溢的天才。 《1984》不仅仅在法国被禁,甚至连普鲁士也禁止出版发行,但是俾斯麦却对里面提到关于操控人民意愿的手段备受推崇,甚至推荐威廉国王阅读这部作品。 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普通民众看到的是对压迫和黑暗的反抗,而统治者却对奥威尔式的控制手段赞叹不已。他们很难想象里面的种种手段出自一个没有任何从事政治活动的作家。 也是因为这本书,腓特烈王储才开始关注起加里安这个人。 无忧宫奢华的水晶灯下站着沉默的两人,除了皮鞋踩踏在红地毯上的声音,两人都选择沉默无声。 “加里安阁下,晚上威廉国王将举办一场宴会,不知道能否有幸邀请你参加?” 腓特烈王储的语气更像是通知而不是邀请,他轻声说道,“我的父亲非常希望能够和你进行一场愉快的交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加里安停顿了一下,轻声问道,“等等,你们德国人所说的愉快交谈,不是指拿着转轮手枪指着我的脑袋?” 腓特烈王储稍稍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接下来腓特烈王储说的话,却让加里安神情一震,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加里安阁下多虑了,对于德意志的客人,王室绝对不会跟乡下的容克贵族一样无礼。” 与此同时,威廉国王在处理繁杂事务的闲暇片刻,喜欢在桌边摆放在着一本《1984》,在阳光洒满书房的午后翻阅片刻。 屋内的壁炉熊熊燃烧着,保持着暖春的温度。 威廉国王不禁伸了一个懒腰,目光扫向了他从《1984》上摘录下来的句子,作为加里安的头号书迷,他对书中至理名言奉若经典。 “上等人的目标是要保持他们的地位。中等人的目标是要同上等人交换地位。下等人的特点始终是,他们劳苦之余无暇旁顾,偶尔才顾到日常生活意外的事,因此他们如果有目标的话,无非是取消一切差别,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因为中等人标榜自己为自由和正义而奋斗,把下等人争取到自己一边来。中等人一旦达到目的就把下等人重又推回到与那里的被奴役地位,自己变成了上等人。三等人中只有下等人从来没有实现过自己的目标,哪怕是暂时实现自己的目标。” “寡头政治的要旨不是父传子、子传孙,而是坚持死者加诸生者的某种世界观和生活方式。只要等级化结构永远保持不变,至于是谁掌握权力并非重要。” 威廉一世津津有味的翻阅着,直到翻开到最新的那一页,手稍微停顿了片刻,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来。 对于威廉而言,这是独裁者的教科书比较的统治方略,然而对于自由主义者和无产阶级而言,这本书就像是黎明之前的启明星,照耀着寻找光明的路途。 他合上了书本。不想再继续翻阅下去,然而脑海中自始至终都是都是那段文字。 已经烂熟于心的文字。 “全世界到处都是一样,人民不知彼此的存在,被仇恨和谎言的高墙隔开,但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人——这些人从来不知道怎样思想,但是他们的心里,肚子里,肌肉里却积累着有朝一日会推翻整个世界的力量。如果有希望,希望在无产者中间!因为只有在那里,在这些不受重视的蜂拥成群的群众中间,在大洋国这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口中间,摧毁党的力量才能发动起来。只要能够有办法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就不需要进行暗中活动了。他们只要起来挣扎一下,就像一匹马颤动一下身子把苍蝇赶跑。他们只要愿意,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把党打得粉碎。可以肯定地说,他们迟早会想到要这么做的。” 这段文字让他害怕,也让他对加里安的才华着迷。 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普鲁士的国王居然是一个法国作家的头号粉丝。他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与自己偶像见面的场景。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微笑。 “加里安阁下,欢迎来到无忧宫。” 第二百七十七章 威廉一世登场 第一更 加里安的消失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暴怒之下的拿破仑以法兰西皇帝的身份向伦敦发表了一份严厉的声明,声称英国政府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到底,坦普尔首相接到电报时也是一脸懵懂,最后罗素伯爵终于意识到纸包不住火,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一个巴黎文人在伦敦失踪,坦普尔首相原本不屑一顾,一个法国人是死是活居然还兴师动众,就连拿破仑三世都亲自发表声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真是见鬼了。 然而很快,坦普尔首相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伦敦的各大报纸,就连泰晤士报的头条都在刊登着寻找加里安的告示,仿佛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素不相干的法国作家。随着事态的慢慢发酵,坦普尔首相才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首先是文人联合起来抗议政府的不作为行为,工人阶级的欧内斯特,穷人同情者的狄更斯更是发文支持寻找这位社会的良心。甚至喊出了一句口号。 “加里安,祖国喊你回家。” 随即这个口号开始在伦敦城内发酵,然后愈演愈烈。 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们都在讨论着这个引**敦热潮的男人到底是谁? 马克思也非常关注着加里安的动态,在友人失踪的第一时间,工人国际组织也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对方的下落。 原本就在工人阶级心中有着极高地位的加里安失踪之后,他们认为政府秘密的逮捕了这位无产阶级的代表,甚至提出了游行示威逼迫伦敦政府释放他的提议。 唐宁街10号,宽敞安静的会议室。玻璃窗紧紧的关闭着,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和声响。只有外交大臣和首相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商讨着最近伦敦的风波。 罗素伯爵的脑袋都快炸开了。 这几天法国驻伦敦大使馆就没有消停过,几乎天天上门打探情况。罗素伯爵只能称病躲着对方。 “坦普尔阁下,自从加里安失踪之后,不单单报纸上出现了反对我们的声音,甚至连之前工人们的活动迹象也变得更加频繁了。我们正在被针对,这已经不是一个作家失踪的问题,这位作家的失踪让法国人,伦敦的文人和无产阶级的工人都联合起来,向我们发出声讨。” 罗素伯爵至今感到后怕,他小声的说道,“坦普尔阁下,你见过哪个文人能做到这一点的吗?” 坦普尔首相楞了一下,罗素伯爵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能让几方不同甚至是敌对的势力联合起来为他张旗鼓呐喊,足以窥见加里安的影响力惊人。 “嗯……” 被罗素伯爵一顿劝说之后,坦普尔也开始慌了。在思考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对外交大臣说道,“安排一下,我想跟巴黎驻伦敦外交大使见面,共同商议解决这个问题。” 坦普尔终于松口了,这让罗素伯爵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连忙答应了下来,“好的,我这就安排与驻伦敦的巴黎大使安排会面。”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坦普尔首相的私人秘书脸色苍白的创了进来。面对对方鲁莽的行为,他非常不满的责备说道,“怎么回事,谁允许你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的?” “不,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重要事件要通知首相大人。” 秘书将一封电报递给了坦普尔首相,还看了身边的罗素伯爵一眼,“这是外交部刚刚递送过来的电报……拿破仑三世要亲自访问伦敦……” “访问伦敦?” 罗素伯爵非常惊讶,“为什么这么突然?” 坦普尔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喃喃自语的说道,“是关于加里安失踪事件……巴黎要兴师问罪了。” 于此同时的伦敦,加里安坐上了无忧宫贵宾的位置。 如果让俾斯麦知道普鲁士的国王和王储一个成为了加里安的书迷,一个成为他的仰慕者,不知道心中会有什么想法。威廉一世就如同一个狂热的书友,下令全国内禁止刊登关于《1984》这本书的只言片语,却在自己的书桌上时刻摆放着这本政府禁书,并且如同居高临下的老大哥般注视着普鲁士的人民。 前几天俾斯麦和威廉一世才在国会中通过了一项特别的法案,除了加强非法的游行示威的管制,抓捕在普鲁士进行共产主义宣传的组织之外,还有便是制造了“德意志民族统一大业”以及“实现德意志民族伟大复兴”的舆论热潮,取代了报纸上关于任何鼓吹自由,民主和无产阶级的声音,这种做法的确有效,民主长期的渴望统一的想法在普鲁士舆论的刻意引导之下开始不断的生根发芽。在将来成长为参天巨木。 转移国内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进行一场对外战争,俾斯麦和威廉一世甚至连对象都挑选好了——除了通过联姻获得大量的土地却毫无战斗力的蛤布斯堡,拿奥地利作为试刀石。不过发动战争之前,他们还需要得到法兰西的支持,所以俾斯麦才会放下尊严向杜伊勒里宫卑躬屈膝。 然而苦心孤寂的经营却被加里安的一篇文章打乱了。这让帝国宰相暴跳如雷,甚至有建议希望能够借助拿破仑三世之手除掉最大的威胁。但是威廉一世却迟疑了。 “加里安阁下来了吗?” 威廉国王整理着衣冠,无忧宫已经许久没有设宴招待过客人,面对自己敬仰的文人,威廉此时心中有一堆的问题,想要跟对方分享。 侍从小声的说道,“加里安阁下现在正在宴会厅,等待你的召见。” “好的。” 威廉一世换上了军服,在正式的外交场合,他也一直在强调着自己军人的身份。侍从跟随在他身后,保持安静,他最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喋喋不休的说话。 威严的君主如同沉默的神袛,安静无声的走过了瓦哈拉神殿。 他直接的推开虚掩的宴会厅大门,原本静坐在椅子上的加里安听到了动静,将目光向他的方向转移。 强大的气场,一尘不染的军服,不怒自威的尊容。 连加里安也不禁感到神情一震,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普鲁士的国王。 未来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第一任皇帝。 威廉一世登场。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民的专政 第二更 无忧宫内的宴客厅灯火辉煌。 典雅气派的殿宇内,却只有加里安一位宾客,安静的坐在席位上,烛台上的火苗映衬着手中的餐叉,泛着金属的光泽,在他面前摆放着丰盛的晚餐,以及高脚杯里的葡萄酒。 正如宫殿的名称一样,无忧宫尽显了霍亨索伦家族的奢华。见惯了杜伊勒里宫和凡尔赛宫的宏伟,德意志的宫殿建筑同样让加里安赞不绝口。 璀璨的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起庞大的宴客厅,在流淌的琴声中安静祥和。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从走廊穿梭而过的风吹拂时,薄纱婆娑扬起,银色的纱与水晶灯的光华交相辉映。 窗外恰好看到石雕的喷泉汩汩涌出,别出心裁的化成碧绿的带子围绕宫殿一周后流向树林的深处。 当稳重庄严的威廉一世出现在门口时,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光芒。他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一切焦点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暴虐的亲王,铁腕的统治者,以及未来统一德意志的皇帝,诸多的称号加冕在他的头上,令人目不暇接。 相比起将来断子绝孙的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一世,威廉一世更符合欧陆枭雄的形象,加里安与威廉国王的对视的那一幕是冥冥之中的预言,平静的餐桌上,在摆放着葡萄,云莓和费约果的篮子之间,却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刺刀,正瞄准加里安的心脏。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钢琴,小提琴都画上了终止符号,侍从与乐师纷纷退出了宴客厅,只剩下加里安和威廉国王两人四目相交,心中各怀心事。 “我很荣幸能见到加里安阁下,也很抱歉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邀请加里安到普鲁士做客,如果我直接指名点姓要你过来的话,恐怕拿破仑三世也不肯放人吧。” 加里安平放在白色餐布上,他盯着面前的国王,反问道,“除非威廉国王打算将我软禁一辈子,否则你自始至终还是要向他交代为什么要将我软禁在无忧宫。” 此时威廉国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本《1984》,摆放在加里安的面前,眼神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语气平静的说道,“因为我是加里安阁下的书友啊。” “嗯?” 加里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听错吧?国王陛下,你是说?” “我是这本《1984》的忠实书友,这本书写的出人意料,唯一让我在意的便是为什么到大结局之前便戛然而止了?如果不是因为一国之君的身份,我很想给你寄刀片。” …… 没想到普鲁士国王居然是自己的头号书友,这让他感到意外又惊喜,然而心中也不禁回想起某些不寒而栗的段子:“某作家被狂热书迷软禁,天天逼他万字更新才有饭吃。” 加里安的手心渗出了汗珠,威廉国王将自己囚禁在无忧宫内,天天盯着自己写书,恐怕早就著作等身了。 一个作家灵感迸发之际,就在截稿日之时。 不同于加里安对自由的向往,老威廉国王却对于书中描写的统治手段和帝王心术赞赏有加,“当文化成为一座监狱之时,任何人头逃不出专政压抑的氛围,不过灌输看似正确,实际上有利于维护统治的思想,比起一位的禁止发言更加有效。民意是一头洪水猛兽,看守大坝的人必须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泄洪闸,让民众因为社会不公平而积攒已久的愤怒宣泄而出。” 加里安嘲讽说道,“所以威廉国王才会这么看重与奥地利即将爆发的冲突,因为你需要转移民众心中的不满和社会矛盾。” “但是目前普鲁士的实力不够,所以你需要得到拿破仑三世的支持,不然统一德意志联邦的风险太大,你不会冒着大风险去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虽然以前我在巴黎对柏林的事物一知半解,但随着事态的白热化,您和俾斯麦的那点小阴谋也躲不过我的眼睛。既然知道柏林的意图,恐怕你们需要寻找一位新的盟友了。” 威廉国王微笑着摇摇头,“加里安阁下的确让我们吃了不少的苦头,尤其是在关于大一统的问题,法国已经起了疑心,我们已经不用之前的方式来对付杜伊勒里宫。” 加里安眯起了眼睛,他看不懂老威廉到底是故作镇定,还是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不过这个话题很快被一笔带过。 “我只是想跟加里安阁下聊聊这本书,剩下的其他问题都等到外交场合去解决。我今天不是以普鲁士国王的身份,而是一个普通书友的身份,邀请你到无忧宫做客聊天。” 加里安无话可说,第一次感受到土豪书友的财大气粗。倘若放在后世,老威廉这种能给自己一口气打赏十个黄金盟主不眨眼吧。 “还有就是,加里安阁下是怎么写出这本《1984》的?” “什么意思?” 对于威廉一世的发问,加里安一时之间摸不着北,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觉得心中有些堵。 一千个人中果然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老威廉摩挲着粗糙劣质的封面,虽然这本书封皮简陋,但是却不减 “因为在我看来,这本讽刺集权和专政的书应该有另外一个名字。从零开始,手把手教你成为一名独裁者。” 独裁者。 没想到《1984》在威廉一世的眼中是这么一本存在。 “哈哈哈哈。” 加里安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宴客厅内,尖锐而刺耳,仿佛老威廉刚才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威廉国王压下心中的不悦,奇怪的问道,“怎么,我刚才的话有这么好笑么?” “抱歉。” 加里安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他忍住了笑意,点头回答说道,“刚才想起了一些事,其实我也赞同专政,不过我赞同的专政和威廉国王心中的独裁可能有些出入。” “专政还有出入?” 威廉国王奇怪的反问,“有什么不同吗?” “是啊。” 坐在对面的加里安一本正经的给出一个答案,“因为我支持的是人民民主专政。”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刺客加里安! 第三更 马车上的俾斯麦心急如焚,不禁催促马车夫再快一些,甚至恨不得从他手中接鞭子,催促前进。 他从未想过威廉国王居然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明明约定好在俾斯麦的陪同下与加里安会面,却先斩后奏的设宴款待加里安,这让俾斯麦感到非常的不愉快。 他领教过加里安的巧言令色,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设好的陷阱之中,况且威廉一世对他的影响也不太坏。俾斯麦非常担心他会怂恿着普鲁士国王做出愚蠢的举动。 马车在夜幕中飞速的前进,俾斯麦整个人的心都在无忧宫内,希望能在威廉国王头脑一热之前阻止加里安。 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俾斯麦的额头上甚至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直到前进的马车突然停止,出于惯性他差点向前倾倒,手紧紧的抓住了车厢壁。 “俾斯麦阁下,无忧宫到了。” 俾斯麦不顾一切的打开车厢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急匆匆的朝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去。门口的宫廷侍卫下意识的想阻拦一下,却看到脸色阴沉的俾斯麦直接冲了过来。 “俾斯麦阁下,容我向……” “滚开。” 俾斯麦大声的呵斥,将对方吓了一跳。 “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向威廉陛下反应,你是不是也要阻拦我?” 侍卫壮着胆子说道,“不敢不敢,只是威廉陛下之前叮嘱过有人到访要向他汇报情况……” “少给我来这一套。” 俾斯麦已经越过了他,直接朝着宫廷内走去,他抛下了一句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我俾斯麦今天是来清君侧的!” 无忧宫的门口动静闹得很大,然而宴客厅内却依旧安静如初。加里安和威廉国王两人坐在一起,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 越往下聊天,威廉国王越看不懂加里安到底在想什么。 人民民主专政。 对于老威廉国王而言,这是一个新鲜且危险的词汇,不再强调霍亨索伦家族的正统,主体强调的是人民,这就跟剥夺了王室的正统地位般岌岌可危。他用自己能理解的范围阐释了一遍加里安的话。 原本心中对加里安的好感降低了些许,之前说的如此振振有词,到头不过是国会至上那一套说法。 “人民民主专政跟所谓的会议制度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一群资本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编造出来的政治名词罢了。就像现在普鲁士国会大会堂里的那帮议员,嘴上说着代表人民,但哪个不是背后贵族势力在支撑着?如果不是霍亨索伦家族一直在团结着北德意志联邦,靠这群蠢货,德意志可能还要在黑暗中沉沦百年。” 威廉一世提高了声调,年轻时他出入国会,见识过资产阶级自由派的龌龊和无能,自此之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将国家托付到这帮庸才的手中。如今加里安老生常谈,不禁让他感到气愤。 “威廉陛下,你只说对了一半。” 然而加里安却给出截然不同的解释,“虽然人民民主专政即是人民民主独裁的意思。但是却不把专政一词当作贬义词使用。” 威廉一世才不信他的说法,插嘴说道,“然而专政是不受限制的、凭藉暴力而不是凭藉法律的政权。这不是在讽刺我当年霰弹屠夫亲王的称号么?” 威廉从来不避讳陈年旧事,护宪运动中的群众杀了就杀了,如果当时不动手,恐怕现在霍亨索伦家族的命运跟波旁王朝的下场没什么两样。 “我从来没有过讽刺过威廉一世的想法,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屠夫霰弹亲王比起铁血宰相态度温和了许多,也许是作为自己书友的关系,他并没有将加里安当做是敌人,也并未抱着敌意。 “人民民主专政的含义是无产阶级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可以使用专制的方法来对待敌对势力以维持人民民主政权。工人阶级领导的人民民主政权在人民内部实行民主,逐步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对境内外敌对势力和犯罪分子实行专政。换句话说,就是对保皇党,资本家,敌对势力进行专政,对普通的民众进行民主。这就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含义。” 从谈话中,威廉一世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仿佛在蛊惑着他往歧路上走。 威廉一世连忙收敛的心神,不能让加里安带偏了自己。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一群打算将我的脑袋挂在路灯上的革命党罢了。” 两人相谈正欢,此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步履急匆匆的俾斯麦宰相没有征兆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俾斯麦宰相,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面前设宴款待的威廉一世和加里安,俾斯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的说道,“我听闻陛下要设宴款待加里安,就立刻追赶过来了。” 事先没有通知自己的好友,威廉一世还有点愧疚,实际上他也不敢向俾斯麦坦白自己对敌人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是设宴而已,俾斯麦阁下没有必要……” 威廉一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对方高喊一声,“陛下离他远点,此人非常危险。” “我今天贸然闯入无忧宫,就是来解救陛下的。” 话音一出,威廉国王显然误解了俾斯麦宰相的意思,顿时神色惊变,望向了面前不动如山的加里安。 加里安也用同样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威廉一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大声喊道,“来人,护驾,有刺客!” 连埋伏刀斧手掷杯为号的剧情都懒得安排了。 话音刚落,原本虚掩的门被突然撞开,一群侍卫突然从门外冲了出来,神情紧张举着枪奔向了加里安。 十几支德莱塞步枪的枪口,四面八方的对准了他的脑袋。 看着面前的场景,加里安很淡定的放下了手帕,他平静的问道,“这是把我当成约翰·威克,上演疾速追杀第二部么?” 第二百八十章 只有永恒的利益 第四更 “都把武器放下,赶紧给我放下,别轻举妄动。” 俾斯麦赶紧制止了周围士兵们的冒险举动,生怕加里安遭遇什么不幸,普鲁士就没办法向杜伊勒里宫交代了。冲进宴会厅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瞄了一眼俾斯麦又看了一眼威廉国王,只有加里安镇定自若的坐在餐桌旁,拿着刀叉细细的切着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扒。 “一个我倒下,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会站起来。” 加里安放在叉子,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丝毫不畏惧威廉和俾斯麦的目光,“你们能打倒的只是一具躯壳,却打不倒思想,因为思想不会流血,也不害怕子弹。” “都给我把枪收回去。” 如同看着一个冷静的疯子,威廉国王左手向下压了压,士兵们也逐渐将枪口放了下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静的宾客,决定生死的那一刻,也从容不迫。事实上,加利安经过了这三年的历练,已经见惯了各种大场面,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刻比任何人都要多。 俾斯麦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收到了拿破仑三世准备访问伦敦的传闻,所以才如此重视加里安的安危。如果被法国人知道他们爱戴的作家死在柏林的无忧宫内,恐怕愤怒巴黎人民会高唱着马赛曲,请愿向普鲁士宣战吧。 经历过这么多的政治动荡之后,各方势力的无形推手将这位巴黎文人推到了正中间,如同多米骨诺牌的第一块,只要他倒下了,后面将是一连串不可预估的连锁反应。 俾斯麦不敢去冒这个风险,他解释说道,“这里没有刺客,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你们赶紧都给我退下。” 今晚俾斯麦的解释之后,威廉国王挥了挥手让士兵都退下,环绕着加里安半个脖子的德莱塞步枪统统撤走,很快宴会厅内又冷清的只剩下三个人。 “刚才只是虚惊一场,希望加里安阁下不要太在意。” “没事。” 加里安缓缓的擦掉了嘴角猩红的酱汁,朝着威廉国王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脑袋,在与威廉国王见面之前,我还被某个人用枪抵住了额头。” 威廉国王严厉的眼神瞟向了俾斯麦,对方只是背着手,毫无畏惧的神色。 “陛下不用质疑我的动机,我只是在做分内事罢了。” “在这场宴会不欢而散之前,我最后再讲一个故事吧。” 加里安站起身,提高了声调,向在场的两人说道,“欧洲的政治就是黑暗的森林,每个国家,每一位政客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猎人,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因为你永远没有办法猜透其他人心中的想法。当然,为了生存下去,某些猎人也会短暂的结伴而行。然而只有当利益一致时,才会出现结伴的猎人。一旦利益因为猜疑而破裂,随之而来的便是拔刀相向。所以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你所倚重的大臣或许将来也会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甚至拔刀相向。” “你想表达什么,加里安阁下?” 俾斯麦不明所以,他与威廉国王目标一致,建立伟大统一的德意志,根本不会出现互相猜疑的局面。 “没什么。” 加里安的视线却向门口的方向望了几眼,一个身影在门口一闪,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之中。反正加里安的话已经传达到了,剩下的便有他们自己去体会。 腓特烈王储躲在转角处,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另外一只手还死死的攒握着对方写给他的信,只不过一切都如加里安所预料的一般,王储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然后被加里安预言的内容震慑了。 二十年后的自己将会换上咽喉癌,因为政治理念的不合,俾斯麦将会买通一位医生故意误诊,送自己上路? 腓特烈王储从未公开表达过自己的政治观点,铁血宰相和王储之间不合的秘闻只在极小部分人中流传,除了威廉国王和少数几个关系要好的亲王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而且加里安才踏入无忧宫不到一天,他根本没有途径去打探王室的秘密。 而且他刚才在宴客厅内所说的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这是加里安的反间计,他想让我和俾斯麦之间的矛盾加深……” 腓特烈王储突然之间愣住了,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往上爬,最后在脑海中突然爆开,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蔓延全身。 对啊。 他原本就与俾斯麦之间不合,哪里来的反间一说? 加里安有法兰西的巫师之称,导致腓特烈王储对书信的内容半信半疑,但又不敢相信真的会发生俾斯麦在二十三年后买通医生谎报病情毒害自己的说法。 “腓特烈王储,原来你在这里呢。”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将腓特烈王储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过身,看见加里安正站在自己身边,嘴角挂着独特的神秘微笑。 “加里安阁下……你,怎么出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手中的信封,连忙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朝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没什么,刚才的晚宴不欢而散的结束了。似乎陛下对俾斯麦的搅局非常不满呢。” 加里安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稍稍的靠近了他,悄声说道,“1866年5月,请您多关注一下您的西吉斯蒙德王子身体健康。” 腓特烈王储突然瞪大了眼睛,西吉斯蒙德才刚刚才出生,为什么加里安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 “你……为什么……不不,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胆敢诅咒我的儿子。” 加里安撇了撇嘴,“不是诅咒,只是出于人文关怀的建议,如果王储不愿意相信的话,就忘掉这一切,当是一个法兰西巫师的胡言乱语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承受皇帝的怒火 第一更 伦敦的冬季,灰暗的阴云布满了天空,伴随着阴冷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洒满了泰晤士河。如同笼罩在大不列颠上空的阴云一般,首相的心中也同样抑郁和阴沉。他站在窗前,望着打在玻璃上的雨滴,陷入了沉思。 加里安消失后的第六天,舆论并没有随着他的死而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背后除了工人革命党在推波助澜之外,还有拿破仑三世访问伦敦给坦普尔首相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甚至连睡梦中都梦见浑身是血的加里安朝着他扑了过来,叫喊着要找坦普尔首相索命。 好几次他都在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该死的。” 坦普尔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拿破仑三世访问伦敦的消息就如同一块石头压在胸口,让人动弹不得。最让他可恨的是,加里安消失了这么多天之后,苏格兰场居然还没有半点消息,这帮尸餐素位的混蛋抓革命党不行,找一个人还如同废物一般。 首相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罗素伯爵走了进来,他望着站在窗边的坦普尔首相,小声的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接见拿破仑三世了,坦普尔首相。” “加里安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吗?” “没有。” 罗素伯爵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寻到他的下落,坦普尔阁下,待会见到了拿破仑三世……应该如何向他交代?” 当年拿破仑一世一怒,踏平了半个欧洲。虽然他侄子的才华不及他的三分之一,然而凭借现在法国的实力,要拿一个借口扩大冲突还是绰绰有余。 拿破仑三世已经在电报中说的非常明白了,如果坦普尔首相找不到人,朕就亲自来一趟伦敦替你们找人。 “实话实说吧。” 坦普尔首相心中燃起的最后一点希望火苗随即灰飞烟灭,他看着面前同样疲倦不已的外交大臣,沉声说道,“没有想到一个巴黎的文人,居然能把整个伦敦搅得天翻地覆。革命党为他说话,伦敦的喉舌替他辩论,甚至还有法国皇帝为他撑腰。明明就是个写几篇文章的文人,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罗素伯爵对于神秘的加里安也非常好奇,一个脱离政治圈子外,却能一路顺风顺水受到法国皇帝点名关照的人物,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走吧,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了。” 坦普尔首相搓了搓脸颊,保持清醒。最近欧陆政治局势的变动,大不列颠的外交政策不得不暂时向巴黎倾斜,保持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抵抗蠢蠢欲动的沙俄,所以此时此刻他万万不能得罪拿破仑三世。 此时乘坐在马车里的拿破仑三世也同样表情阴沉,与加里安失去联系快一个星期了,伦敦方面却没有任何反馈。雷华斯大使前去询问细节时,得到了永远是案件正在进展之中。 他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了。 等待的越久,加里安还存活的几率就越加的渺茫,一个为法兰西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伦敦,他绝对无法接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坦普尔首相的态度,仿佛若无其事的一般,甚至没有正眼的对待加里安的消失。伦敦官方的回应让拿破仑三世握紧了拳头,对方似乎完全不将外交部的警告当做一回事。 既然大不列颠的首相不愿意正眼瞧法国外交大使,那么他就亲自上门,这样一来分量足够了吧。 他就不信坦普尔伯爵会不给他一个面子。 无名的怒火从心中翻腾而起,见到罗素伯爵时更是如此。对方热情的向拿破仑三世问好,而他只是冷淡的朝着罗素伯爵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罗素伯爵心中一紧,感觉大事不妙。 更让他不安的是雷华斯大使附耳轻声所说的一句话,“罗素伯爵,待会好自为之吧。我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拿破仑陛下。” 喉结滚动了一下,罗素伯爵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手心,心中苦闷难解,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不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判,更有可能是一场赤耳面红的争吵。 围绕着一个普通的法国文人,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走进了唐人街10号的会议室之后,拿破仑三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与坦普尔首相握手时,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双方坐下之后,拿破仑三世就迫不及待的发言。 “对了,坦普尔首相,我的重臣加里安,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下落吗?” 坦普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拿破仑三世完全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抛出话题。 在他眼里,没有比加里安更重要的事情了。。 “没,没有。” 这句话坦普尔首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不敢抬头注视拿破仑三世的眼睛,深怕看到一张暴怒扭曲的面孔。大不列颠首相向法兰西皇帝低头,说出去都丢历任首相的脸。 “还没找到啊……” 拿破仑三世叹了一口气,语调里只有无奈和沮丧,似乎并未想拿坦普尔首相出气。然而随即话锋一转。 他猛然站起身,拳头狠狠的捶在沙发上,愤怒的注视着面前狡诈的英国佬。 “一群废物,连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坦普尔首相被突然起来的指责搞蒙了,茫然的坐在原位,不知所措。坐在一旁的雷华斯外交大使和罗素外交大臣两人都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试图缓和紧张冲突的局面。 上一次法国和英国领导人拔剑张弓的对峙,还是在拿破仑一世对战反法同盟的时期。 “拿破仑陛下,我们并不是不想帮你寻找加里安阁下的下落,实在是……” “闭嘴!” 拿破仑三世突然提高了音量,也不顾代表法国利益的外交场合,厉声责问道,“是不是准备让我这个法国皇帝,亲自来你们伦敦找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朕要掀翻大不列颠 第二更 “不敢不敢。” 坦普尔面对拿破仑三世的指责,一忍再忍,他打算采取乌龟战术,不去反驳对方的观点,也不接受对方的质疑,就这样一直拖着耗时间,等到最后拿破仑三世失去了耐心,自然会放弃执念离开伦敦,最后整件事便不了了之。 起码他心中是这么想的,然而坦普尔首相低估了加里安对拿破仑三世的重要程度,失去了加里安,如同他失去了意大利教皇国一样魂不守舍。 “按照程序,我们将会快会为陛下找到加里安的下落……” “别来这些糊弄我的鬼话!” 已经厌烦了这帮政客一而再,再而三的鬼话连篇,他冷声说道,“我跟你讲,今天就是掀翻整个伦敦,掘地三尺,也要将加里安找出来,交不出人我让唐宁街十号永无宁日,坦普尔首相一天没有将人交出来,巴黎就一天不会松口。我们会紧紧的盯着你们一举一动。” “加里安阁下不要太过分了。” 坦普尔首相终于忍不住了,堂堂大不列颠居然被法国人威胁,以后保守党肯定会以这个为借口批判他的外交政策软弱。 于是坦普尔首相挺直了脊梁,怒斥对方,“这是大不列颠,不是你们法国巴黎,你有什么要求回巴黎去闹腾,但是你如果要在唐宁街十号闹事,别怪我们最后翻脸。英国人从来不怕战争,也不畏惧战争?” “过分?这就过分了,更加过分的要求还在后面,你想不想听。” 拿破仑三世冷眼打量着坦普尔,对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拿破仑三世下定了决心要死磕到底,他平静的说道,“如果阁下没有限期之内交出加里安,我们将会为英国商品设置贸易壁垒,提高百分之二十的关税。以此作为你不愿意寻找加里安的代价。” 提高关税? 这对大不列颠的现状更是雪上加霜。 1860年世界经济进入了一波短暂的高涨之后,终于迎来了寒冬。英国技术和设备先进,竞争力强,有能力利用危机向外低价倾销,所以能够最先从危机中恢复过来。如果法国设置贸易壁垒,禁止英国商品倾销到国外,对于经济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坦普尔首相甚至可以想象到纺织工业、冶金工业、煤炭工业都大规模停工、减产,物价急剧回落的场景。冶金工业和纺织工业减产,铁路建设工程量缩减大半,许多煤矿关闭,煤价大幅度下跌。农业损失惨重,结果粮食价格急剧下跌,之后便是农民无力偿还债务。 经济危机就是革命的温床! “荒谬,真是难想象如此不稳重的话居然会从一个法国皇帝口中说出口!” 坦普尔首相完全慌了,感觉拿破仑三世已经失去了理智,就连雷华斯爵士也劝阻不了盛怒之下的皇帝,整个会议室流传着他愤怒的咆哮声,不断的回荡。 “荒谬?你们草菅人命就不荒谬了?你们将朕的大功臣置于危险境地就不荒谬了?我今天就告诉你,坦普尔,别以为你是英国首相我就怕你,我身为法兰西的皇帝,还没有怕过谁的时候!面对沙皇的时候我没有怕过,面对革命党的时候我没有怕过,现在更不会害怕。” 雷华斯爵士面如死灰,拿破仑三世今天的怒斥恐怕将会记入史册,法国皇帝非但当场发怒,甚至羞辱英国首相,两国虽然针尖对麦芒,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外交危机,然而一切的根源竟然是由一个法国作家引发。 这算是怒发冲冠为知己么? 那个该死的,受诅咒的,挨千刀的加里安,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一个皇帝不顾国家的利益,也要保住他。 “好了,拿破仑陛下。” 提到贸易壁垒,坦普尔首相终于慌了,现在大不列颠正在遭受经济危机的折磨,1864年初从农作物爆发的周期性经济危机正在波及整个大不列颠,坦普尔首相必须小心翼翼的处理好与巴黎的关系,一旦欧洲国家联合起来抵制自己,首相的位置也就走到尽头了。 现在的拿破仑三世就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将一个国家的利益跟一个毫无相关的路人作对比,在高傲的首相也要放下自尊心。 “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加里安阁下的下落,在一个期限内给你做出答复。但是增加贸易关税这种事,我们还是尽量选择不要两败俱伤的方式结束不愉快的谈判。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满意的答复?很好,从今天开始我要知道你们所有的行动,包括每一个步骤,都以书面的形式递交到杜伊勒里宫,第二,外交部对于雷华斯外交大使提出的质疑和询问必须以最短的时间做出回答,我们需要知道所有的进展和细节,包括找到线索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两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份我们的口头协议就算作废,贸易战正式开战。” 坦普尔首相苦涩的点点头,这些要求他都能够接受,然而最重要的问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加里安的下落。 “拿破仑陛下还是先回巴黎吧,有任何消息我将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绝对不会怠慢。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加里安阁下的下落,我以我的家族名誉发誓。” 利·约翰·坦普尔属于坦普尔家族的爱尔兰分支。他后来继承了他们家族的爱尔兰贵族身份,成为第三代巴麦尊子爵。以家族的名誉发誓是一件庄重的誓言,然而他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的送走这位祖宗,坦普尔可得罪不起这尊大神。 “坦普尔首相,我现在哪里都不去。” 拿破仑三世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非常霸气的坐在原位,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你就给我将伦敦警察局局长给我找来,我要让他当面给我汇报现在的情况进展。” 第二百八十三章 霍亨索伦不屑一顾 第一更 无忧宫里一个孤独的身影穿过了走廊,他看到了门口光明的情景,不禁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一抹的阳光急速奔去,如同囚禁已久的鸟儿得到了自由,展翅拥抱希望。然而就在他快要踏出无忧宫的时候,威廉一世的侍从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在加里安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五个人包围了他,仿佛被警察包围,无路可逃的犯人。 为首的侍卫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法国男人,深怕他一不小心就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 “抱歉,加里安阁下,按照陛下的吩咐,您不能踏出无忧宫。” 被人逮了正着,一度场面略显尴尬。 “咳咳。” 加里安咳嗽了两声,说道,“我就在房间里待久了,出来逛逛,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威廉国王的盛情邀约,我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近人情呢?” 对方用蹩脚的法语向他解释说道,“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您已经是第五次试图冲出宫殿了。就算你出去了,外面还有国王的警卫,您是逃不出去的。” 阻拦加里安离开的侍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威廉国王要安插这么一个家伙在无忧宫内到处闲逛。最重要的是还不让他离开这里。这对于无忧宫的侍卫而言,也是头疼万分。加里安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逃出去! 回到巴黎,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绝对不要被囚禁一生。 “加里安叔叔,你为什么要离开无忧宫呢?” 稚嫩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加里安猛然回过头,看见年幼的王子站在他的身后。身后的侍从看到他的出现,立刻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尊敬的说道,“威廉殿下。” 加里安稍稍一愣,看着这副稚嫩的面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多·阿尔伯特·冯·霍亨索伦。 未来的德意志皇帝,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发起人,将德意志拖入了深渊的统治者。 面对这位将来要将德国和欧洲拖入地狱的男人,加里安挤出一个笑容,小声说道,“殿下您好。” 威廉王子面对加里安的时候,刻意侧着半身,凸显出功能正常的右手,并且遮掩着自己有权限的左手,竭力在他面前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由于他出生时是臀位生产,使他罹患了厄尔布氏麻痹,以致左臂萎缩。在加里安的映像中,相片里的威廉二世经常用左手戴着手套,让左手看起来比较修长,他也喜欢用左手倚着佩剑或拐杖,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体面一点。 “家里安阁下是对父亲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我可以跟爷爷说的。爷爷非常喜欢你写的书,经常放在书房里阅读。” 加里安稍稍一愣,他没想到威廉王子这么诚实的便将底细交代了出来。也隐约明白了他的意图。《1984》这本书写的实在是太露骨了,将隐藏在深处的社会矛盾核心展现了,而最让威廉一世在意的便是加利安给出的所谓的治理方式,深得威廉国王的肯定。这也是为什么普鲁士将加里安千方百计的请到柏林的原因。 他是比较心疼威廉一世这个孩子,维多利亚皇后正在努力向威廉二世灌输对海洋、英国与自由的热情,试图替代军务繁忙的腓特烈王储全权负责孩子抚育,但威廉一世也在努力施加自己的影响,要将他培养成下一位的“屠夫霰弹亲王。”因此在此后数年,威廉二世主要由保姆、女家庭教师和父母自己进行的家庭教育中,威廉二世受到了复杂价值观念的熏陶。也形成了矛盾的人格。 懦弱和偏执共存一体。 威廉二世生性冲动鲁莽,也未能在德国的对外政策上保持理性。他跟统治英国的表弟及英国是一种爱恨纠缠的关系。对于威廉而言,跟英国发生冲突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随后英国和德国之间并爆发了一场海上的军备竞赛。 “我也喜欢威廉王子,但是我是一个法国人呐。” 加里安用标准的德语回答说道,“我终究是要回到自己的祖国去,而威廉王子将来也要面对自己的命运。成为一个国王。” 他似懂非懂的听着加里安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 “威廉王子,有些话你还太年轻,我说过之后或许你也记不住,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战争只会让普鲁士拖入深渊,无法给霍亨索伦家族带来荣耀。” “为什么这么说?” 威廉王子眨着眼睛,带着一个孩子的单纯和质朴,回答说道,“但是我的爷爷说了,我们的国家是建立在铁和血的秩序之上。” “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够通过打仗的方式解决的,很多道理,你现在不懂,但是你只要记住加里安叔叔的这句话就行了。哪怕是整个北德意志联邦,都没有实力吞下欧洲,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统一欧洲的时代也结束了。拿破仑一世的荣耀不可复制,也不能复制。” “跟一个孩子讲这些大道理是不是还早了一些?” 加里安抬起头,看见腓特烈王储站在自己的身边,他蹲下身张开双臂,而威廉王子开心的扑到他父亲的怀中。 “身为皇室家庭的孩子,总是比同龄人要早熟,现在知道的越多就越不晚,毕竟他们身上担负的可是整个国家的命运。” 加里安对于腓特烈王储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一个开明自由的君主,与他的父亲完全天壤之别。 腓特烈王储抱着威廉王子,将他反抱在胸膛中,他看见面前的加里安,问道,“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说战争无法达到让德意志强盛的目的?目前为止,我们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战争达到的目的,而不是通过别人的施舍。像哈布斯堡那种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国土,霍亨索伦家族不屑一顾。” 第二百八十四章 逃出柏林 第二更 “因为此时德意志是为了统一整个国家而进行的战争,符合民众心中所有的期望,而且普鲁士实力强大,加上没有外部的干扰,所以你们的战争几乎是百战百胜的。一旦普鲁士跟法兰西,或者跟俄罗斯,发生战争,腓特烈王储殿下是否认为柏林还能像之前的战争一样,获得一场体面的胜利?即便德意志占领了法兰西的国土,人们会不会组织起来奋起反抗入侵者?将柏林的军队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 虽然普法战争前期普鲁士一路高歌前进,以最短的时间内攻下巴黎,却迟迟没有占领,整个法兰西,因为甘必大等共和派阻止的军团在奥尔良地区阻拦了他们的前进,并且在法国东部展开了包围和反击,准备切断后勤补给,俾斯麦意识到拖延越久越危险,他们很有可能会重蹈拿破仑一世在法国的覆辙,于是胁迫临时政府签下卖国求荣的条约之后仓促返回柏林。 看到王储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加利尔所幸把话直接挑明了,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腓特烈三世知道拿破仑一世远征俄罗斯为什么会失败吗?” 在英国时期,腓特烈王储就曾经研究过关于拿破仑远征俄国的问题,对于加里安抛出的问题,他侃侃而谈,“法军攻占莫斯科后,拿破仑明白情况不利,曾向俄国提议停战,却未获答复。这时寒冷的冬季已经来临,前线飘雪,法军过分深入,补给线又太长。拿破仑在10月19日终于下令撤退,为南下寻找粮食和温暖的住所,沿南方往西撤退。等到法军开始撤退后,俄军主力蠢蠢欲动,紧跟法军后方。然后接下来的塔鲁丁诺战斗和小雅罗斯拉韦茨战役是俄军主力反攻的开始。法国军队在3天交战中伤亡6000人,被俘2.6万人,几乎丧失了全部炮兵。11月底法军穿越别列津纳河时,被俄军炮击,死伤惨重。11月29日后卫部队过桥之后,立即将桥焚毁,这才逃离了俄军的追杀。被围在别列津纳河畔的法军虽未被彻底消灭,但在渡河时伤亡很大。拿破仑被迫率领残部一万人逃离俄国。但是说了这么多,跟家里按之前提出的问题有什么联系吗?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法兰西作为老牌的欧洲帝国,哪怕在最强盛的时期也没有征服整个欧洲,腓特烈王储相信德意志能够征服整个欧洲吗?如果向整个欧洲宣战威廉一世和俾斯麦宰相有这个胆量吗?” 加里安心底很清楚,俾斯麦宰相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否则他也不会跟后来的威廉二世闹翻。威廉二世才是真正的无知者无畏,毫不在乎整个欧洲的生或死。 “我们只是想要获得发展的机会……” 加里安继续深入的向腓特烈王储灌输自己的“私货”,“当你想要获得发展的空间时,就势必会影响到其他国家的利益,一旦发生了利益纠葛,战争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直接的手段。然而在战争时期间,腓特烈王储能够保证国内您的反对党们不会蠢蠢欲动吗?”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用无数士兵的血肉去抵挡德国军队的攻击,俄属波兰,波罗的海三国,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都丢了。后来沙俄的经济被彻底拖垮,但是俄国在东线成功拖住了德意志帝国相当一部分的军力,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施里芬计划出现了缺陷和漏洞,向德国割地赔款。后来又陆续于奥匈,土耳其和保加利亚签署和约,俄国退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从此东线战场消失。苏俄政府集中全力转向国内,开始内战。而德国也腾出手来,集中了兵力向西线猛攻。在英法即将顶不住的时候,美国赶来参战,再一次稳定了西线。双方继续僵持不下,直到德国国内发生兵变和革命,德皇流亡,帝国政府被社会民主党人为主的临时政府取代,临时政府向协约国求和。最后停战,德军从比法两国撤回德国。最后签署了《凡尔赛和约》,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从深层次的根本原因来讲,德国高估了自己和猪队友们的实力,最后才惨遭失败。 腓特烈王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是在英国长大的开明派,对于俾斯麦的铁血对外政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涉及到了对内政策,他便开始与宰相争锋相对。 腓特烈王储也支持加里安的观点,一战德国完成了统一大业之后,最好的方式便是开始专心的发展经济,而不是一心想着去侵略其他人。只要法兰西不抢先动手,德意志便没有机会挑着复仇的旗号,主动向法国进攻。这是一种作死的愚蠢行为,毕竟在半个世纪之前,他们被法兰西第一帝国摁在地上摩擦,打的差点爬不起来。 两人结束了,最后一场暗含深意的聊天。 “加里安阁下你跟我过来。” 腓特烈王储挥了挥手,撤走所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侍从,只剩下他和家里的两个人,站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面前。 “怎么了?腓特烈王储。” 加里安已经对自己能够短时间内离开无忧宫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唯一的希望是,几个月之后老威廉国王已经开始喜新厌旧,便直接打发自己返回巴黎。 “加里安阁下不是一直想着离开这里吗?现在机会来了。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待在无忧宫内,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辆马车,并且拿到了通行证。” 加里安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腓特烈王储居然如此慷慨的解救自己。 加里安正准备感谢腓特烈王储,对方却摆摆手,说道,“该谢你的人是我,这是对于你今天所提出建议的回报,加里安阁下。谢谢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螳臂当车的歹徒 第一更 马车奔驰在离去柏林的道路上,身后的无忧宫也越来越远,逐渐缩小成一个点,消失在加里安的视线之内。他终于回过头,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最终整个闹剧会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尾,连他本人都倍感意外。 此时的无忧宫内,腓特烈王储带着威廉王子回到了卧室,将他安顿好之后再转身出门,没想到此时俾斯麦正站在门外,拄着拐杖看着面前的腓特烈王储。 “终于将这个瘟神送走了,没想到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腓特烈王储还是能够认清事实,放下芥蒂,作出正确的选择。” 俾斯麦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威廉王储主动放下芥蒂找自己商议,他都不知道加里安会在无忧宫内兴风作雨挑拨离间到什么地步。 “我也是做了一件分内事而已,将这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也看了那本《1984》里面记载的内容的确很有迷惑性。威廉陛下一直想通过武力的方式统一北德意志联邦,并且建立帝国。而加里安书信中的内容正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腓特烈王储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跟俾斯麦分享了自己的顾虑,但是却没有将加里安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告诉宰相。加利安的话,如同在彼此之间的猜忌中扩大的裂缝,让菲特烈王储越来越不相信执掌普鲁士的宰相。 “不过我还是保持之前的观点,应该将他软禁在别的地方,而不是放他回巴黎。回到巴黎之后太危险了,现在拿破仑三世已经不再信任普鲁士,开始跟奥地利大使,梅特涅的儿子互通有无,这才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原本之前我就想将法国尽量的争取到身边,将来一旦和奥地利发生战争也好也不会受到阻拦。现在局面已经变了,我们不敢贸然的发起进攻,因为不敢排除拿破仑三世为武装支援维也纳的可能。” 俾斯麦对于腓特烈王储的仁慈痛心疾首,如果他能跟威廉一世一样,屠杀一整条街的民众毫不眨眼,那么加里安这种人物根本不足为惧,在他踏上柏林的那一刻起就跟死人没有区别了。 腓特烈王储对于俾斯麦动不动就杀人的观点感到厌恶,他挥了挥手,直接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一个吃人的屠夫,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就算家里人再怎么强大,他也不可能跟一个国家作对。只要德意志的战车继续前进,那么那些螳臂当车的歹徒还能够阻拦得了吗?” 腓特烈亲王的一句话,堵得他无话可说,但是也找不到反驳点。反而一个首相揪着一个文人不松手,说出去都嫌丢人。 “普鲁士从今往后恐怕要多灾多难了。” 俾斯麦长叹一声,失望的离开无忧宫。 无忧宫带给他的最大收获便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没想到《1984》不但在民众之间广泛的传播,甚至还受到了其他国家领导人的追捧。加里安此时的脑海中浮现出一脸阴笑的亚历山大二世沙皇和眯起眼睛打量自己的约瑟夫一世,不寒而栗。 眼下他唯一期盼的便是快步的逃离这个国家,穿越边境重新回到巴黎,躲过追杀。 不过腓特烈王储应承自己的事情一件不落,除了安排马车护送他走出无忧宫之外,还特地的准备了一张前往法兰西的火车票,带加里安远离是非之地。 踏着一层淹没皮靴的积雪,他终于站在月台上,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一层白雪。狼狈的逃往弄丢了他的围巾,手套和帽子,加里安不得不挤在一堆穿着黑色套外的德国人面前,在被人不满的叨念中继续往前走。 躲过巡逻的警察,他背靠着柱子站在站台的角落,用手擦了一下脸上脏兮兮的灰尘。突然听到火车汽笛声响起,他抬起头看见列车由远到近,正在缓缓的驶入站台。 站台上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当人们看到火车抵达时争先恐后的往前走,争取占据一个座位。至于所谓的绅士美德?挤在一群乡下人和工人之间,不存在的。 费劲千辛万苦,加里安终于踏上了返回巴黎的列车,他摸索着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坐下。头斜靠着木椅,望向窗外正在迅速向后褪去的柏林,经历了这次惊心动魄的教训后,心中笃定了一个想法。 暂时还是别去掺和政治这趟浑水了。 幸好马克思当初要在共产党宣言上为加里安署名时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否则恐怕现在自己成为整个欧洲的通缉对象,准备流亡海外了。 作为收入在巴黎中产阶级水平的加里安他很明白一切,自己手中的财富都是靠名声所获得,假如将来有一天在杜伊勒里宫失宠,或者六年之后的普法战争中拿破仑三世下台,他的下场和梅里美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他必须有更好的出路,毕竟是铁打的资本家,流水的政府。 此时一位浑身穿戴者珠宝的贵族妇女从加里安的身边经过,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浑身上下的奢靡豪华所吸引,然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满的瞥了加里安一眼,嘴里用德语骂道,“流氓,看什么看,没见过有钱人么?” 见加里安不为所动,贵妇以为他听不懂德语,心中不免失望,挺起胸膛大步的往前走去,靴子踩在列车的车厢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然而加里安的心中却是另外一副想法,他看着刚才从身边缓缓而过的贵妇,以及披挂在身上的珠宝,心中有了一个特别的点子。 刚刚想完这个点子,一股困意朝着加里安袭来,他揉了揉已经几天没有真正合过的双眼,头靠着列车的车厢壁,在颠簸之中疲倦的闭上眼睛。 整个计划已经在脑海中酝酿好了,只等到返回巴黎之后便可以立刻执行起来。 这一次,他要成为让巴黎中产阶级男性们谈虎变色的角色。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巨额的悬赏 第二更 加里安的风波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散,舆论的热度和余温弥漫在空气之中,自从他消失了两个星期之后,大不列颠每天都在承受着拿破仑三世的恐吓折磨,法兰西扬言要增加百分之二十的关税如同悬挂在达摩利斯克之剑,摇摇欲坠。 从柏林而来的火车最终缓缓驶入了站台,加里安走出了车厢,呼吸着冬季清冷的空气,将肺部中的污浊一扫而空。每次重新踏上这座城市,他对法兰西复杂的情感便更深一层。他在这个太平盛世中小心翼翼的生活着,深怕一不小心满盘皆输。 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沉睡了一夜之后的巴黎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加里安跟随着人群往火车站外的方向走去,握紧了他手中唯一的皮箱。 踏出了巴黎火车北站,他走到路边报刊面前,翻遍了全身才从身上掏出了十生丁,二十五苏,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产。他用二十苏买了一份报纸,想看看巴黎最近关于自己的动态,没想到翻开的头条版块便是关于自己的新闻。 “英吉利海峡阴云密布,就加里安失踪事件拿破仑三世展开外交施压。” 加里安一口气读完了新闻,感到万分的惊讶,他没想到拿破仑三世居然会为了自己直接去找伦敦的麻烦,难道他已经上升到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当他再翻开第二版时,依旧是关于自己的新闻。标题取得别出心裁。 《祖国喊你回家!》 报刊的老板留意到了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见他一直看着头条版块,善意的提醒说道,“这位阁下是从外地而来的吧?” “啊,是的,刚从柏林而来。请问这位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十多岁的老板是一个热情的中年男人,此时报刊还不忙碌,他乐呵呵的解释说道,“看来先生还不知道啊,拿破仑三世最器重的一位大臣在伦敦失踪了,他同时也是巴黎的知名作家。现在皇帝陛下正在向大不列颠施压,要求他们找到这位加里安阁下。而且在国内也展开了悬赏,只要能够提供任何关于加里安的消息,王室便悬赏三百法郎,如果能找到加里安的下落,提供三千法郎的悬赏。三千法郎啊!” 老板感慨的说道,“如果有三千法郎的话,加上我手头上的积蓄,就可以为我的女儿和妻子换一间宽敞一点的房子了,她们整天抱怨着我赚不到钱,呵呵,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的话有点多了。对了,如果你有消息的话,直接向巴黎警察局提供情报,一旦核实了消息,他们会立刻支付你三百法郎,绝对不敢克扣,因为拿破仑陛下一直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动向。” 加里安安安静静的听完老板的讲述之后,合上了报纸,他看着面前这位身材矮小,穿着补丁破旧夹克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问道,“老板想不想赚一笔赏金?” “赏金?”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乐呵呵的说道,“我们这些穷人可不敢抱着一夜暴富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不去坑蒙拐骗,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阁下有什么想法就去做吧,但是做什么都好,终究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加里安长什么模样,只是每天来我这里买报纸的人都会抱怨一句,他是不是江郎才尽,为什么再也不写新书了。” 加里安强忍着笑意,他摆摆手,说道,“我可能有这位加里安阁下的线索,可以带您去领取赏金,这种好事你愿意接受吗?” 老板楞了一下,他盯着加里安好一会儿,问道,“这位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愿意跟别人分享三百法郎吗?” 加里安笑着摇摇头,“不是跟你分享三百法郎,是全部悬赏都归你。” 疯了。 老板甚至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已经疯了,这么好的机会跟人分享? “这是老板唯一一次发财的机会,确定要失之交臂吗?” 此时老板也把心一横,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点头答应说道,“好的,我现在就答应你的要求,跟你去一趟巴黎警察局……” “不是去警察局。” 加里安纠正对方的说法,“我们是直接去杜伊勒里宫,觐见拿破仑三世陛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别说觐见皇帝陛下,我们连杜伊勒里宫侍卫那一关就过不去。” 加里安不耐烦的问道,“那你到底想不想要这笔巨额的悬赏?你不想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当然。” 巨额悬赏是一大笔横财,报刊的老板抱着豁出去的想法,决定与加里安一同前往杜伊勒里宫。 “我叫瓦朗坦,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名为瓦朗坦的老板介绍说道,“我不会要所有的赏金,您愿意跟我分享多少,我就拿多少。” “瓦朗坦老板,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加里安压了一下帽檐,尽量将自己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随即和这位满腹好奇的老板一起乘坐马车前往杜伊勒里宫。 马车缓缓的前进,那座心中神圣的宫殿也离他越来越近,并且在瞳孔中不断的放大。一生都在巴黎东区的平民区里长大的瓦朗坦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踏入这个神圣而庄严的建筑之中。 马车停顿在杜伊勒里宫的门口,加里安和瓦朗坦两人走下车,正准备上前一步,便被宫殿门口的侍卫拦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皇帝陛下的行宫!” 瓦朗坦吓得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望向了身边的年轻人,然而加里安的脸上中却无惧色,他径直的走到侍卫面前,然后摘下了帽子。 加里安平静的说道,“是我。” 那一瞬间,侍卫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合不上嘴巴。脸上的严厉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敬重。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拿破仑陛下了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三更 在场的任何人对加里安这张脸都无比熟悉,一个和梅里美爵士一样常年出入杜伊勒里宫的风云人物,往往前脚对方刚走,后脚加里安便跟上,两人的默契程度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非比寻常。可惜默契都往往都是互相告对方的黑状。 所以当在场的侍卫看到加利安出现在面前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惊讶,现在整个巴黎都快因为他而掀翻天了。整个国家都在关注加里安的命运,比法国皇帝换届更迭还更加积极。 加里安不耐烦的问道,“现在能带我进去觐见拿破仑陛下了吗?” “当然可以。” 侍卫让出了一条道,让加里安进去,只不过他拦下了身边的瓦朗坦,说道,“但是他不行。” 加里安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平静的说道,“他是跟随我去找拿破仑三世领取悬赏的,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侍卫一愣,流露出犹豫的神情,随即点头说道,“可以,但是需要经过搜身才能觐见拿破仑陛下。” 折腾了一番之后,瓦朗坦终于跟随着加里安踏入了帝国的权力中心,他惊讶的注视着这幢金碧辉煌的建筑走廊,眼神中充满了惊奇。如同一个从乡下进城的农民,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 虽然加里安是杜伊勒里宫的常客,但还是由侍卫引领着两人进入,他们对陌生男人警惕至极,深怕对方是刺杀皇帝陛下的刺客。 瓦朗坦小心翼翼的说道,“待会我能见到皇帝陛下吗?” “当然可以,你甚至可以和拿破仑陛下面对面的交谈。” 侍从将两人带到拿破仑的书房待客厅面前,加里安像往常一样走了进去,瓦朗坦想跟随着他进门,却被门口的侍从一把拦下。侍卫解释说道,“对不起,你不能进门,只有加里安可以直接觐见拿破仑三世陛下。” 瓦朗坦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等等,你说他是谁?” 侍卫不满的皱起眉头,以为对方在消遣自己,他冷声的说道,“难道你连加里安阁下都不认识了吗?” 加里安? 瓦朗坦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面前一脸微笑的男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郑重的许诺自己将获得一笔丰厚的财产! 他就是悬赏名单上的主角啊! 嗡的一下,瓦朗坦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爆炸了,哆哆嗦嗦的看着加里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书房里的拿破仑三世正在阅读公文,却心情烦躁,安静不下来。他将文书丢在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去小憩一会儿。 此时侍从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门口,说道,“陛下,加里安阁下觐见。” “不见。” 拿破仑三世心烦意乱的说道,“谁来我都不见……等等,你刚才说谁觐见?” 侍从又重复了一遍,“是加里安阁下前来觐见,现在他就在待客厅等着陛下。” 拿破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向侍从确认一遍信息之后,不顾身份的从猛然站起身,激动的朝着侍从说道,“快,快让他进来!”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他看到加里安走进书房的那一刻,不顾一切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握着加里安的手说道,“加里安,你终于回来了!告诉我,是谁绑架了你,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英国人那帮废物,连一个人都找不到。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 “这一切说来话长,容我慢慢向陛下解释……” 加里安刚想解释一切,刚才退出的侍从又走进书房,说道,“拿破仑陛下。” “又怎么了?” 被打断了谈话,拿破仑三世表现出愠怒的神色,侍从赶紧低下头,解释说道,“是外交大臣吕伊斯求见。” 不过吕伊斯的待遇和加里安却是千差万别,他不耐烦的挥手说道,“知道了,叫他在待客厅等着,我这就出去见他。” 此时站在待客厅内的吕伊斯虽然眼里的血丝和脸上的疲倦勾勒出疲态,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经过了两个星期的追查后,他终于找到了线索和下落,第一时间向拿破仑三世汇报邀功。 吕伊斯坚信,拿破仑三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绝对会神情振奋。所以当他看到皇帝从书房内缓缓走出之时,便立刻上前说道,“拿破仑陛下,我们现在有加里安阁下的下落了,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加里安现在极有可能被普鲁士人绑架了。当初接走加利安的据说是普鲁士驻伦敦大使的人,唐宁街10号愿意配合我们对普鲁士驻英国大使馆进行外交施压,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加里安阁下的下落。” 拿破仑三世之时安静的看着他。 见拿破仑三世并没有什么反应,吕伊斯着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拿破仑陛下,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哦,我听到了。” 这时拿破仑三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面前一脸焦虑的外交大臣,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麻烦你转告英国外交大臣,不用去寻找加里安的下落了,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什么?” 吕伊斯当场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个星期他奔波于英国外交大使和拿破仑三世之间,鞍前马后的传达整个案情的最新进展,却没想到加里安自己突然出现在杜伊勒里宫内。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一瞬间,吕伊斯甚至觉得拿破仑三世在戏弄自己,或者耳朵出了差错。 吕伊斯不死心的问道,“陛下已经找到加里安了吗?” 拿破仑三世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点头说道,“是的,现在他就在我的书房里,所以麻烦吕伊斯阁下转告英国人,不用找了。” 确定了这个噩耗之后,吕伊斯只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股热血冲上头,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仿佛被无声的海绵吸纳,随即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拿破仑三世面前,直接气晕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复仇开始 第一更 同样是拿破仑三世身边的大臣,吕伊斯和加里安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当吕伊斯被气的晕倒在地上时,拿破仑三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顾身边慌得手忙脚乱的侍从,对左右两边的人嘱咐道,“传医生进宫,看看吕伊斯阁下的情况,随后向我汇报一下,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事情,恕不奉陪了。” 随后拿破仑三世非常绝情的转身回到了书房,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不管不顾身后还躺在地上的外交大臣。 皇帝公然的表现出厚此薄彼,恐怕也就加里安一个人能享受这种待遇。 当他回到书房时,坐在沙发上的加里安正准备起身恭迎,却被他挥挥手打断了,亲和的说道,“不必了,加里安阁下劳苦功高,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给的情报让巴黎破获了蒲鲁东追随者们策划多年的阴谋,简直是挽救法兰西帝国的忠臣。唉,如果我的那些臣子能做到加里安阁下的一半,帝国也就不用我费尽心机去维持秩序了。” 他此时俨然将加里安当做是可以托付一切的重臣,如果不是牵涉到宫廷内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他真想将加里安安排在内阁大臣的位置上,不过现在也好,最起码加里安不用接受繁文缛节,而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为帝国效命。 “还有,到底是谁绑架了你?” 拿破仑三世随即回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一想到英国人可恶的嘴脸和革命党险恶的用心,他就感到愤怒,拿破仑三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一旦被我找到罪魁祸首,我会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们清楚的知道,跟波拿巴王室作对是什么下场!” “……嗯……拿破仑陛下。” 加里安用食指勾了勾鼻子,想着如何向他解释一切,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实话实说,“当时刺杀我的人是蒲鲁东的余孽,然而绑架我的人……是德国王室策划的,幕后指使是威廉国王和俾斯麦宰相……他们将我秘密的绑架到了无忧宫软禁两个星期…” ??? 拿破仑三世一脸懵逼,他不敢相信普鲁士人居然会做出如此狂妄荒谬的选择,而且还是在欧洲局势微妙的情况下,绑架拿破仑身边的重臣。 转念一想,拿破仑三世心中顿时明朗起来,加里安之前写的两篇发人深省的文章,肯定直接戳穿了对方的阴谋和险恶用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文章中的内容十有八九戳穿了俾斯麦的政治策略,这才让柏林恼羞成怒,采取冒险的方式,绑架并且试图杀害加里安。 “那个……” 加里安省略了威廉一世作为自己忠实书友的细节,小心翼翼的说道,“拿破仑陛下还要让霍亨索伦家族生不如死吗?” “这……” 皇帝顿时犹豫了,没想到加里安已经被牵扯到国际政治斗争的中心,更让他感到荒谬的是为什么俾斯麦不直接采取谋杀的方式,而是让加里安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总不能为了加里安直接向北德意志联邦宣战吧?更何况现在加里安已经逃回巴黎,手无证据,只要一口咬死不承认,巴黎口头谴责和外交抗议反而落了下乘。 拿破仑三世左右为难,骑虎难下,感觉自己没发给加里安和巴黎人民一个交代。 加里安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的说道,“是腓特烈王储偷偷放我离开,俾斯麦认为我重返巴黎是对普鲁士的重大威胁,而一向和俾斯麦关系不太融洽的王储却认为囚禁其他国家的大臣并非君子所为。所以我不认为直接和他们发生冲突是一件正确的行为。” “对,加里安所说的极是。” 拿破仑三世点点头,此时他打量加里安时,心中却有了其他的想法。一开始他只是将加里安当做一位编外的重臣,利用法国作家和革命同情者的身份为自己去搜集帝国敌人的情报。却没想到他的优秀引来了其他人的觊觎——这次俾斯麦只是想将他软禁,下次或许是约瑟夫一世或者亚历山大二世直截了当的刺杀了。 拿破仑三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加里安就像一块璞玉,引来各方势力的垂涎。虽然在巴黎的保护下,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另外一群人悄然无声的将他绑架,到时候运气可就不像被俾斯麦这次一样幸运了。 “加里安阁下,最近我会叮嘱巴黎一部分警察在你家附近秘密的保护你。” 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拿破仑三世认真地说道,“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再有下手的机会。” “诶?” 加里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拿破仑三世居然会采取如此耿直的做法,等同于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置身于帝国的监视之下。 这跟被软禁有什么不同? “陛下……” 加里安正想解释拿破仑三世不需要对自己过度保护,然而他却大手一挥,直接决定了加里安的安排。 “之前是我的疏忽,导致加里安阁下险些落入险境,不过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让帝国的敌人们有可趁之机。加里安阁下尽管放心吧。” 加里安愣在原地,拿破仑三世的保护就等同于变相的软禁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拒绝皇帝陛下的庇护。” 加里安直截了当的说道,“而且我也不需要陛下的保护。” “什么?” 拿破仑三世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看着面前人坚定地眼神,他犹豫了片刻,反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陛下越是保护周全,就越容易引起俾斯麦的忌惮,不如…陛下当着全巴黎人民的面,以官方发文的形式将我闲置…” “不行,我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功臣!你要让其他人怎么看待我!” 拿破仑三世一开始就拒绝了这种做法,然而加里安却摆摆手,示意听他说完。 “陛下先别着急,你将我表现闲置,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接下来…” 加里安稍稍停顿了片刻,对方着急的问道,“接下来要如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做一个德吹 第二更 “与维也纳结盟?” 拿破仑三世对加里安的提出的意见感到震惊,虽然本质上对于德意志他还是想要采取坐山观虎斗的形式,以任何实质性的军事结盟或者政治联盟协议,都有违背于他的初衷。更何况约瑟夫一世比起老奸巨猾的俾斯麦更在意自己的国土。说什么都不愿意向法兰西割让国土。 “如果跟维也纳结盟的话,我们便获得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利益了。约瑟夫一世那个老顽固,想从他嘴里抠出一块肉来简直比毁灭奥地利还要困难。” 对莱茵河左岸耿耿于怀的拿破仑三世叹息着说道,“而且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要削弱德意志联邦,让他保持长期分裂的状态;” “但是陛下真的认为俾斯麦跟你许下的承诺是真心的吗?” 加里安直截了当的戳穿拿破仑三世心中最后一点自欺欺人,他反驳说道,“俾斯麦只不过是想借助一个谎言让法兰西始终保持中立的位置,在他收拾完所有的敌人并且统一了整个德意志之后,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便是法兰西。拿破仑三世和他的政治承诺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您应该想清楚,哪怕我们无法获得莱茵河左岸,至少也能让威廉一世和约瑟夫一世两人两败俱伤,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 “普鲁士能让奥地利两败俱伤?” 拿破仑三世感觉加里安再讲笑话,“怎么可能做到。” “当然可能做到了,只要他发动一场出其不备的战争。以现在德国人的征兵动员能力完全能够做到这点。” 看着面前面色狐疑的拿破仑三世,加里安决定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再加一剂猛料。说道,“而且我还从柏林获得了一些非常有趣的情报,拿破仑陛下想听吗?” 情报。 拿破仑三世此时已经将加利安当做是情报大神,连忙点头说道,“当然想知道,你在柏林到底找到了什么情报?” 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模样,加里安将所知道一切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今天我就要做一个德吹! “威廉一世为了打消我们的念头,向我炫耀了他们装备的武器,其中一种名为克虏伯巨炮的火炮吸引了我的兴趣,它的口径看起来大概有280毫米。光是炮管便长11.2米、听他们介绍,这种火炮重44吨,仰角可达30度,有效射程在19760米,普鲁士人的炮弹在3000米内都可以穿透65.8mm的钢板。根据当时在场的科研人员解释,这种武器由特殊的钢铁打造,是专门为了应对法国人而生。试想一下,这种武器一旦投入战争,将会对我们造成多么可怕的影响?” 加里安完全是以恫吓式的语气跟拿破仑三世说话。 再过两年,大清政府第一个外交使团将访问了德国。结果收到了克虏伯热情的款待,这种有别于其他国家的尊重,给清使团带来了极大的好感,另一面德方又表示无意侵略中国,在多方考虑后,李鸿章在7年购买了328门克虏伯大炮。 连加里安一个法国人都觉得,买德国货比买法国货要靠谱。 “你说的是真的?普鲁士已经有了这种武器?” 拿破仑三世渐渐皱起了眉头,身为炮兵之王的继承人,他怎么不可能明白加里安所说的武器可怕性。 他渐渐坐不住了。 法兰西现在还在使用的拿破仑青铜炮分为两种,一种是m1857型12磅野战炮炮炮管长度1.676米,口径117mm,炮身重556.57公斤,m1841型6磅野战炮口径为93mm,身管长1.52米,炮重389公斤,这两款拿破仑三世引以为豪的野战炮在普鲁士人的重炮面前完全就是渣渣,一旦发生了战争,可以轻而易举的撕碎他们的炮火阵地。 普鲁士人的炮火覆盖范围,已经到了夸张来形容,就如同当初在反法战争中被炮兵皇帝拿破仑一世打下的心理阴影。 “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 拿破仑三世着急了,他连忙说道,“我要你把一切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 “普鲁士人现在改变了征兵制度,采取义务兵役制,如果他们与维也纳的战争中胜利,那么整个德意志联邦都会成为柏林的兵源地,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募征上百万的士兵,而现在法兰西的兵役制度最多也就在短时间内征兵三四十万,配合上敌人先进的火炮,再加上人海战术,完全可以将我们的部队在远距离击杀的一干二净。就算我们的步枪再先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加里安知道夏塞波的秘密,那是拿破仑三世为了对付德意志的先进步枪。现在他故意将这件事挑出来就是为了更好的让拿破仑三世早日从天朝大国的梦中清醒。 夏塞波步枪在战争初期莱茵河附近的正面冲突中,强大的火力便令普鲁士军队大吃苦头,虽然威武的克虏伯大炮和士兵的勇气的确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普鲁士人自知不能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一样期盼他们的下一个对手和现在的法国人一样蠢,总的来说,夏塞波步枪大大刺激了普鲁士人。 “陛下,我说的点您都明白了吗?” 拿破仑三世感觉自己懂了一部分,又好像不太懂,问道,“加里安,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当对方的人数和武器质量远远胜过法国时,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战略战术,只需要派遣军事力量碾压过来,反正我们法国人的火器,力量远远逊色于他们,根本不足为惧。俾斯麦宰相也正是因为这一缘故,才逐渐有了挑战我们的底蕴。普鲁士不是俄国,他们拥有先进的技术,数量众多的士兵。” 能平a打赢的角色,我还要跟你玩风骚走位?简直笑话!我上来就是280毫米的克虏伯巨炮打得你找不着回去的路。 加里安苦口婆心的劝诫说道,“陛下,我认为现在法国不能再继续堕落下去了。” “法国需要与普鲁士展开一场军备竞赛!” 第二百九十章 德意志威胁论 第三更 面对克虏伯巨炮和普鲁士百万雄兵的威胁,加里安的建议是在《费加罗报》上刊登一篇宣扬普鲁士军事实力强悍的文章,并且将法兰西军队贬低的一无是处。 英吉利海峡的对岸,大不列颠的皇家海军也靠臆想的强敌来敲打国会,尤其是当爱德华七世执政,与德意志第二帝国展开军备竞赛之时,整天在国会渲染德国海军的恐怖,您老再不拨军费,海军就揭不开锅啦,难道到时候要靠陆军那帮二五仔来保护皇家的老爷们吗? “这个计划可行。” 拿破仑三世希望能够将内部的阶级矛盾转化为德意志民族和法兰西民族之间的矛盾,以此减轻帝国内部所带来的负担和压力。打仗是维持政权稳定的方式之一,当然是在胜利的前提下。如果失败的话,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推翻帝国的政变。 “接下来政府会放出风声,就这一件事进行讨论,对了,加里安阁下扳倒蒲鲁东叛逆者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拿破仑三世这次慷慨的表现出诚意,一方面是对加里安的愧疚,另外一方面也在转移话题,他总不可能对加里安说,明天我就发兵攻打柏林,让普鲁士的蠢货们领教法兰西的怒火。 “之前我与其他人合伙做避孕套的生意,积攒了一笔资金,现在我想借助波拿巴王室的威望,与施耐德公司一起合作研发步枪和火炮。” 拿破仑三世看着面前的加里安,感觉对方不像在说谎话,然而让一个作家去研究火炮和枪械,实在是让皇帝大开眼界。他不由自主的问道,“除了写书,情报工作,史政分析之外,加里安阁下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加里安笑了笑,没有理会拿破仑三世的揶揄,问道,“施耐德公司的负责人与陛下的财政大臣富尔德之间关系密切,我想让他作为中间人搭上这座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改天我会让富尔德跟你见面,至于具体的事项我就不掺和了。你的手头上有具体的方案吗?” “暂时有几个,但是需要跟施耐德公司的负责人商讨之后才能得出确切的答案,要对付普鲁士人的火炮,需要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战争机器了。所以等到具体的样品出来之后,再交付给陛下过目吧。” 加里安的心中也还在打着其他的小算盘,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 “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哦对了,还请陛下兑现那个悬赏的承诺。为门外那个找到我的人付给他三千法郎。” 拿破仑三世激动的说道,“当然,别说三千法郎,就算三万法郎,朕也乐意支付!” 离开了杜伊勒里宫之后,加里安连忙赶回家中,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德吹计划。 当他快走到门口之时,却看见一个预料之外的身影站在面前,正在向开门的阿尔黛询问某些事情。 “加里安阁下还是没有回来吗?” 阿尔黛摇了摇头,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的人。对方怕阿尔黛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加里安阁下的朋友,我叫欧内斯特,是一名英国作家。” “欧内斯特?” 阿尔黛好像回想起什么,突然失声说道,“我认识你,听我父亲提起过你的名字!” “你的父亲?” 欧内斯特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阿尔黛,彬彬有礼的问道,“请问您的父亲是?” “雨果阁下。” 听到雨果的名字,欧内斯特不禁对面前的少女肃然起敬,他尊敬的说道,“原来是雨果阁下的女儿,失礼了。请问加里安阁下什么时候回来,麻烦到时候请您转告我一声。” “我们也不清楚。” 阿尔黛眼神暗淡了下来,整个法国都在寻找他的下落,然而加里安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 “欧内斯特阁下,好久不见了。” 欧内斯特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连忙转过身,却惊讶的看见之前不见的加里安此时正站在面前,一脸微笑的打量着面前的自己。 “怎么这么看着我?” 欧内斯特和阿尔黛都一脸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加里安,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而阿尔黛更是直接扑上去,紧紧的保住了自己。 “上帝保佑,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这些天我们都多么担心你吗?” 阿尔黛的眼角泛着泪光,这些天她与巴兰池夫人一直茶饭不思,到处打探加里安的下落,当两人快要绝望之际,却没想到他自己出现在面前。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加里安抱着阿尔黛的头,将她拥入怀中,对方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的哭泣,加里安愧疚的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一声不响的失踪了,好吗?” 阿尔黛抚摸着加里安沧桑憔悴的脸,心疼的说道,“失踪的这些天没少受苦吧,整个人都憔悴了这么多。” 加里安挤出一个笑容,他一声不响的帮面前的她擦干眼角的泪痕,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痕。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安抚了阿尔黛之后,他转身面对身边的欧内斯特,皱起眉头问道,“欧内斯特阁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您现在不应该是在伦敦协助卡尔么?” “呵,我可是被卡尔派到巴黎来了。毕竟只有我在伦敦是最清白的,几乎没有被政府重点关注过。” 欧内斯特说的倒是实话,那些在海外有重大嫌疑的家伙们早就上了巴黎政府的黑名单,哪里还有机会大摇大摆的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他只好苦笑着解释说道,“这次前来伦敦还背负着共产主义者的重大使命,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反政府的行为不太好吧,加里安阁下不打算邀请我进屋一叙么?” 重大使命? 加里安心中一紧,脑海中思索许久也没想出1864年除了工人国际成立之外,还有那些重大的使命。他隐约有一种感觉,历史的轨迹已经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前进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就叫巴黎公社 第一更 欧内斯特的出现让加里安感到不安,尤其是对方还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加里安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两个心照不宣的男人彼此打量片刻,几乎同时开口说道,“还是进去说吧。” 双方开口时彼此都愣了一下,随即加里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因为对方已经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话他也不敢让欧内斯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只能请工人国际的特使进屋一叙。 欧内斯特问道,“你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甚至连工人国际都没有打探到你的下场。” “被绑架了啊。” 加里安笑了笑,平静的说道,“俾斯麦将我绑架到柏林,幸亏腓特烈王储出手相救,我才得以逃出,说实话,人怕出名,指不定亚历山大二世或者约瑟夫一世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呢。” 其他人这么说出口,都会以为是玩笑,但是加里安脱口而出之后,却让欧内斯特感到担忧。 他实在是太耀眼了。 加里安进屋之后给了巴兰池夫人一个拥抱,爱人喜极而泣的眼泪让加里安心有愧疚。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眼角,说道,“对不起,让夫人您担心了。” 巴兰池眼睛泛红,这些天她都在盯着费加罗报,想从上面打探到关于加里安的所有消息,她甚至跑去马蒂尔德公主的公馆,恳求公主出面救救自己的丈夫。曾经被称为巴黎的交际花的女人,如今却甘愿放下一切,为心爱的男人付出一切,任劳任怨。 “你没事就好。” 巴兰池转过身,擦拭着眼泪,她尽量不让丈夫看见自己流泪的脸。故作语气轻松的说道,“你先跟欧内斯特先生聊天吧,我去给你准备午餐。” 一边说着,一边识趣的离开了客厅,留下欧内斯特和加里安两人面对面的坐下。当四周围只剩下两个人时,话题渐渐变得反动起来。 欧内斯特单刀直入的挑明自己前往巴黎的原因,说道,“现在法国革命面临着严峻的局面,自从蒲鲁东主义者元气大伤,再加上布朗基和巴枯宁都已经对法国革命失去信心之后,卡尔·马克思阁下决定在巴黎秘密的发展马克思主义者,填补法国无产阶级革命的空白。” 加里安点点头,实际上这些内容在自己离开伦敦之前,已经和卡尔马克思进行过交流,他们也赞同在巴黎发展壮大以马克思主义为主导的革命力量,说白了就是趁着蒲鲁东不行之后,开始以马克思主义为领导的革命潮流慢慢的抢占法国革命党的空白,而加里安作为工人国际法国分部的联络人,欧内斯特第一个便是征求加里安的意见。 欧内斯特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请示了加里安之后划亮火柴点燃卷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片云烟缭绕,将那张下颚布满胡渣的脸若隐若现的隐藏在烟雾之后。 两人的谈话决定了接下来法国革命的进程。 “这是一个严峻且富有挑战性的任务,所以我希望能够得到加里安阁下的支持。毕竟你在巴黎境内可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势必要让法国分部逐渐发展壮大起来。马克思先生分析过了,虽然随着帝国的发展,深层次的矛盾也暴露了出来,共和派反对他,资产阶级想推翻他,就连天主教徒势力也不喜欢他,如果不是手中牢牢地握着军队,恐怕早已经被颠覆了。” 望着欧内斯特殷切的目光,在加里安思考片刻之后,他说道,“但是你们知道现在法国工人面临的局面有多糟糕么?别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发动起义绝对是失败的结局,到时候我们只有布朗基的下场。” 他继续说道,“应对的方式是在工人中宣扬马克思主义,积攒武装力量,准备枪支火药,我之前跟马克思先生说过,只有枪杆子才能决定一切,法国工人如果只是靠罢工和抗议,是推翻不了拿破仑三世的统治。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像二月革命一样被资产阶级们篡夺胜利果实,一定要将无产者们武装起来。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拥有了一切。” 这才是为什么加里安突然怂恿着拿破仑三世重视施耐德公司的火炮和枪械生产,并且强烈要求自己技术入股的原因之一,只要通过这层关系,革命党不愁没法获得武器。 “而且我最近准备和施耐德公司商谈,以技术入股的方式获得一定的火器生产权,足以装备法国的工人阶级力量了。” 欧内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加里安阁下准备跟施耐德公司签订武器生产协议?” “对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武器制造厂了。” 加里安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待在拿破仑三世身边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打通所有的关系么?” 欧内斯特终于明白临走时马克思先生意味深长的表情,原来加里安真的是无所不能的高人。他的身份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作家,更是一个大智近妖的神人。甚至他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让加里安阁下成为法国总统,会不会重现查理大帝的荣耀? “欧内斯特阁下?” 看着对方有些发愣的表情,加里安挥挥手,对方从沉思中恢复过来,错愕的点点头,“哦,在的,我在听。” 加里安提醒说道,“至于法国的武装革命力量,我想用另外一个名字。好在前期避开宪兵和秘密警察的眼线。以至于不会怀疑到工人国际的身上。”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有了深思熟虑的加里安之后,欧内斯特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所以加里安所说的话,他也开始变得言听计从。 “你想用什么名字?” 欧内斯特掐灭了烟头,他看着一脸神秘的加里安,问道,“我很好奇。” 加里安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他平静的说道,“就叫巴黎公社。”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另请高明吧 第二更 怂恿欧内斯特创立巴黎公社是加里安行动的第一步,争取到巴黎城内最大的武装力量,则是加里安的第二步棋。 他将目标瞄向了国民自卫军,这是属于人民的城市民兵组织,诞生于1789年7月13日,巴黎选举人会议决定建立4.8万人的有产者自卫军,以团、营、按地区编制。1这支军队参与了解放巴士底狱的战斗。自此各大城市群起仿效,建立国民自卫军。法国大革命中,国民自卫军逐步制度化。最终因为1795年10月,国民自卫军因参与葡月暴动,被拿破仑·波拿巴击溃后解散。 自此之后,国民自卫军也经历了多灾多难的解散和重新组合,第一帝国于1805年重组国民自卫军,作为各郡有产者民兵,高级军官由皇帝任命。复辟王朝查理十世于1827年解散国民自卫军。七月革命胜利后重新组建。1848年2月国民自卫军参加推翻七月王朝的革命,后被临时政府利用,镇压巴黎工人六月起义。1852年国民自卫军进行改组,不再按常备形式建制。 1870年拿破仑三世在普法战争中溃败,政府被迫于征集国民自卫军担任保卫巴黎的防务,决定新建60个营,一共九万人。巴黎人民在3周内组成194个营,建立工人武装,许多革命者当选营长。国民自卫军积极参加保卫巴黎和争取建立公社的斗争。 1871年3月15日,由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正式成立,18日巴黎人民举行武装起义,夺取政权,直到后来巴黎公社运动失败,国民自卫军遭到解散,永远不再成立人民武装。 目前为止,不受波拿巴皇帝控制的国民自卫军是马克思主义者们最好的目标,只要能够获得军队的力量,将比搞小团体阴谋的布朗基和妄图通过会议和人民施压的蒲鲁东主义者们更具有资本主义杀伤力。 枪杆子里出政权,亘古不变的定理。 “如果真的想要让法国的革命成功,国民自卫军是我们能够争取的重要力量,必须要让我们的革命者潜伏在国民自卫军中,并且进行宣传,将这支重要的力量争取到我们这边。从攻陷巴士底狱,法国大革命开始到现在,国民自卫军几乎活跃在整个历史舞台上,我们的革命想要成功,必须借助他们的力量。” 国民自卫军就如同英国皇家陆军,总是扮演着二五仔的角色,他们是每次政权更迭的参与者。新武器的样品方案出来之后,加里安会给拿破仑三世吹枕边风,让国民自卫军第一时间装备这种新式武器,以提升革命者的战斗力。 欧内斯特抛出自己的看法,“但是我记得国民自卫军的高级军官是由高官推荐,皇帝任命,我们很难从内部……” “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很久了,来自普鲁士的外部的威胁让拿破仑三世忧心忡忡,当政的资产阶级们又不得不恢复之前对付专制制度的手段。” 1866年受到了普奥战争的刺激,拿破仑三世做出了并不明智的决定,他放宽了国民自卫军的管控,也让加里安看到了可趁之机。 加里安对欧内斯特认真地说道,“我希望欧内斯特阁下能够认真地考虑我所说的方案。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中,我只不过是提供建议罢了。” “但是你的建议让我眼前一亮,我们会认真的考虑你所说的方案。” 欧内斯特不由自主的感慨说道,“所以加里安阁下,如果你愿意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的话……” “开什么玩笑。” 加里安果断的打消了欧内斯特的小心思,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写几篇文章的文人罢了,至于革命这种解放人类事业的高难度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我就不参合了。” 一个能让俾斯麦使出绑架计谋的人,能通过一份电报搞垮蒲鲁东主义者,能让拿破仑三世言听计从的天才,居然说自己只是一个文人而已,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欧内斯特将加里安心虚的否定看作是谦虚的表现,只是遗憾的摇摇头。 “你太小看自己了,加里安阁下,把你摆在更重要的位置上,你能做出比现在更高的成就。” 但是加里安的确如此,一开始他只是想在巴黎混个法兰西院士的称号,顶着几篇剽窃的文章糊弄世人,最好死后还有机会沉睡在先贤祠,与伏尔泰,卢梭等一众法兰西先贤把酒言欢。而然巴黎的各方势力却在推搡着他往未知的方向走去,在历史的洪流中越卷越远。 他开始有些慌乱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然而加里安这个头衔如同一个光环,推动着他往前走。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欧内斯特也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告辞了。他感觉到加里安语气中的不耐烦,希望过几天再来劝告一下对方。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搅加里安阁下休息了,不过我之前提出的方案,加里安可以再考虑一下,您这样的人才不应该浪费在这里,应该为解放全人类的事业而战斗。” “我也不是谦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加里安推着他出门,表现的很不耐烦,一旦涉及到要他去担任什么,整个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被关在门外的欧内斯特表现的非常惋惜,同时又嫉妒加里安的才华,为什么一个人明明优秀到极致,却总喜欢撂下担子,不去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欧内斯特被推出门外,身后的橡木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悄无声息。 “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全世界受苦的人民吗?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欧内斯特有些气愤了,他站在门口大喊说道,“加里安阁下,你总有一天会改变想法的,你会回来的!上帝保佑法兰西!” 然后欧内斯特只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嘶吼声。 “滚。”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九十三章 被克虏伯打压的可怜虫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一更,上一章膜的太狠,貌似被人举报(这么扑街都还有人举报?),结果章节被整改,昨天没能及时更新 1865年4月,乐魁索。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不停的摇晃。坐在车内的加里安甚至时不时需要扶着车厢,才能稳定坐姿。最终他放弃了在车内看报的想法,将手中的报纸摆放在一边,里面的内容扫了几眼,也知道了大概,无非是波拿巴政府极力的宣扬普鲁士威胁论那一套,激起所谓的反德意志情节,以此达到转移矛盾的目的。 嗯……这种民族矛盾替代阶级矛盾的做法,后世的五位大流氓也玩的很溜嘛…… 坐在加里安对面的是财政大臣富尔德,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蒜头大鼻子,如同悬挂在脸上的一颗鸡蛋,与鼻子成反比的是那张眯成一条细线的眼睛,里面透露出狡黠的精光。 他双手摆放在膝盖上,平静的说道,“最近整个巴黎都在流传加里安阁下的新闻……在下也不得不敬佩加里安阁下的手段,居然能通过煽动民众来达到缓解内部压力,让你坐在编外的位置上,实在是委屈你了。” “您过誉了,富尔德部长,我只不过是一个人轻言微的作家而已,比起你们手中掌控的法国财政命脉,我可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 “哈哈哈,谁不知道你加里安阁下是陛下身边的政治红人,现在外交大臣都在深深的嫉妒着你……加里安阁下,可不是只有其他人在注视着你,包括德国人也在关注着你的动向,好自为之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拜访施耐德公司?” 施耐德公司坐落在法国东部地区的乐魁索小镇。这是是个历史悠久的工业小镇,附近生产铁矿与煤矿,储量很高。这里的炼铁厂是欧洲最早的几家钢铁作坊之一。施耐德公司的地理位置很好。这里北有巴黎、南接里昂、东邻第戎,距离这三大城市都很近,而且左右两侧是索姆河和卢瓦尔河,水运极为便利。当时创始人阿道夫直接把乐魁索的煤矿、铁矿以及附属的厂子一口气都买了下来,甚至还买下附近一座叫沃斯的城堡作为施耐德家族在当地的总部。 后来有一位笑贫的稻上飞人天尊在此短暂的打工过几个月,以至于让不少的人记住了这家军火巨头公司。 随即马车载着加里安和富尔德抵达了施耐德家族的城堡,此时施耐德家族的掌控者,欧仁亲自出现在门口,迎接加里安的到来。 古老的城堡矗立在众多荆棘和蔷薇花的环绕下,灰色城墙如同欧仁身披的深褐色外套一样,上面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密密麻麻的快将墙壁上砌凿出来的窗户悉数包围,透出几分颓败和阴森。 在拱扇斜面的屋顶上,乌鸦嘶鸣的声音传遍了阴沉的天空,周围的森柏在风中摇曳,发出可怕的呜鸣声响。 如同中世纪吸血伯爵栖息的城堡。 已经五六十岁的欧仁亲自站在门口,等待着加里安两人,施耐德家族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复杂的神情,望着逐渐向城堡方向靠近的马车。 马车渐渐的停顿在他们的面前,欧仁亲自上前一步,站在了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等待车上的人下来。 “富尔德阁下,加里安阁下,你们的莅临是我的荣幸。” 说话的时候他故意望了一眼年轻的加里安,年轻的有些让人嫉妒,几曾何时自己也是一个年轻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之前的电报也向你提到了陛下所说的那件事了,加里安阁下今天是来参观施耐德工厂,并且提议入股你们的公司。” “果然。” 欧仁心中一紧,随即低下了头,他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他不希望巴黎的政治力量介入到施耐德公司的生产运营,出现外行指导内行的现象,但是来自高层的强硬态度,也让自己无法拒绝。为了保持企业生产的话语权,对面前的财政部长说道,“我想知道这位加里安阁下有过从事武器研发或者钢铁生产之类的工作经验吗?” 加里安很干脆的摇摇头。 欧仁心中暗淡了一层,他连忙追问道,“那么任何钢铁工艺类的呢?” “没有。” 加里安还是非常干脆的说道,“我只是一个文人,在巴黎写过几篇,见过几位王室的贵族而已。” 外行人。 欧仁的心中已经对加里安充满了鄙夷,将他直接跟政治投机者画上了相等的水准。不过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他打死都不敢说出口。那天晚上接到的电报是来自杜伊勒里宫的命令,他不敢拿整个家族的前途去冒险。 欧仁喉结滚动了一下,冒着违背皇帝话语的风险,他也要将自己的意见说出口,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对身边的财政大臣富尔德,硬着头皮说道,“富尔德阁下,您看……施耐德公司必须要生产经验的人选,像加里安阁下这样的,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富尔德轻轻摇头,来自拿破仑三世的直接命令,他都不敢违抗,最好要让施耐德公司明白,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波拿巴家族所赐。 欧仁身后的年轻一辈并不认识加里安,见富尔德态度如此强盛,他们有些忍不住了。就在双方快要爆发的前一刻,加里安抢先一步说道,“能让我先参观一下施耐德工厂吗?或许我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到时候欧仁阁下再下判定也不迟。” 建议? 欧仁鄙夷的注视着一脸诚恳的加里安,一个毛头小伙有什么建议能够值得自己采纳? 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却让欧仁和他身后的一众施耐德家族成员脸色一变。 加里安打量着他们不屑的眼神,认真地说道,“欧仁阁下不用瞧不起我,如果你们有本事的话,施耐德家族又怎么可能被克虏伯压了这么多年?” “一群可怜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九十四章 流水线才是未来,蠢货! 第二更 站在欧仁身后的施耐德家族人员终于忍不住了,如同幽深古堡的棺材中爬出愤怒的吸血鬼,张牙舞爪的想要将面前的文人碎尸万段。在欧仁还没开口的时候,担任着生产部门经理职位的阿勒斯直接站出来,怒斥说道,“我们施耐德家族怎么做要你一个外人来管吗?趁我们还没有发作之前给我滚出去!” “住口,不准无理。” 站在面前的欧仁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即便是五六十岁的年纪,脾气与之前相比依旧没有改变,阿勒斯一愣,没想到叔叔居然会流露出如此愤怒的情绪,然而他也不敢多嘴什么,只好悻悻的后退一步,躲在人群后面,用一种怨怒的眼神打量着不速之客。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欧仁呵斥住身后的年轻一辈,深怕他们触犯了拿破仑的禁忌,之前从富尔德口中他就已经打探过关于加里安的光辉事迹,除非施耐德家族拥有着主角光环,得罪了加里安就算不死也得剥下一层皮。 加里安保持着微笑的状态,与站在对立面的施耐德家族成员相比,他表现的淡然许多,因为他处于绝对的优势,无论施耐德家族做出什么举动,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相反自己只要附在拿破仑三世面前说几句话,恐怕施耐德家族今年下半年的军火订单就烟消云散了。 加里安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拜访欧仁,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夏塞波步枪已经通过了法国步枪测试委员会的检测,将开始大规模的生产,等到明年的8月30日,夏塞波步枪批准列装法国军队,同年夏塞波被授予荣誉军团勋章和三万法郎的奖励。 大额的订单对于施耐德家族而言,就是无尽的财富。 只可惜无烟火药还还需要二十年后才面世,否则加里安真想用毛瑟或者莫辛纳甘替代掉法国人的勒贝尔步枪。然而现在的夏塞波已经拥有足够的优势,他需要的是增加拿破仑炮那点可怜的口径。 毕竟口径既是正义,整理只存在射程之内。 “我知道施耐德家族现在拿到了大规模的订单,但是欧仁阁下,如果我说有一种方式能够让你现在的工厂运转效率提升好几倍,节约成本,如果你认为我提供的方案不值得的话,那么我立刻转身离开,绝对不提一个字。” “好,那你说吧。” 加里安目光扫过面前不服气的众人,随口问道,“现在施耐德公司的生产武器都是靠工人手工生产安装的吧?” “是的,那又怎样?” “施耐德家族培养了一堆的熟练工人负责枪械的制造和安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明明可以更加快速的生产武器,却采取这种人工生产,你不觉得可笑吗?” 更快速的生产方式? 欧仁原本傲慢的心渐渐冷静,如何提高产能,降低成本的确是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但他也不太相信面前的男人能够给这个问题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让一个人生产枪械的一个零件,总比让一个人生产一整支枪械来的简单,到最后我们只需要将步枪组装起来,速度远远比一个工人精雕细琢迅速多了,这就是流水线生产,懂了吗?施耐德家族的蠢货们,否则你们能培养多少个熟练工人来折腾?” 最早在1769年英国人乔赛亚·韦奇伍德开办埃特鲁利亚陶瓷工厂,在场内实行精细的劳动分工,可以看做是流水线生产的鼻祖,只不过到了亨利福特的时代,也就是福特汽车的创始人,才将流水线工艺发展壮大。 加里安只是给欧仁提了一个醒,然而却如同当头棒喝。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加里安所说的情况让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自哪里。 “你懂什么?” 比加里安矮一个头的阿勒斯冲了出来,讥笑说到,“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我们需要花费多少的工人,雇佣多少的工人?你这个外行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如果按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所花费的人工成本将比以前更高。” “闭嘴。” 欧仁愤怒的打断了侄子的滔滔不绝,他思考片刻后终于向加里安道歉,“请原谅我侄子的无礼,而且我认为加里安阁下提出的建议非常有效,我们之前只是想着盲目的培养熟练工人,却没想到完全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高效率。” “叔叔……” “我说了闭嘴。” 欧仁将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敲打一下,身后的施耐德家族成员顿时噤若寒蝉。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是也无可奈何。 毕竟辈分和资历摆在那边,谁都不敢直视欧仁的眼睛。 从善如流的态度倒是让加里安非常欣赏,不过今天他可不是来提议跟施耐德家族友好相处的,他是带着野心和秘密来到乐魁索小镇。 夏塞波的威力已经足够吊打普鲁士人的步枪,不再需要进行改进,唯一让加里安在意的是克虏伯那口径逆天的巨炮,普法战争中法国人将会感受到人海战术的恐怖和炮火遍地的绝望。 而拿破仑三世将会在绝望中失去整个巴黎。 “哦,欧仁先生,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关于火炮的问题了吗?” 加里安搀扶着年迈的欧仁,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工厂的方向走去,期间加里安说了一句话,让欧仁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加里安小声的说道,“杜伊勒里宫想要在最近几年淘汰掉一批落后的青铜炮,铸锻大口径的钢炮。如果施耐德公司能设计出合格的样品,我想” “大口径钢炮?” 欧仁迟疑的说道,“可是还没有人能够……” “谁说没有人能够制造的?” 加里安立刻反驳对方,还搬出了欧仁的老对手,刺激欧仁的自尊心。 “克虏伯工厂现在就已经设计出来了,不然我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跑来施耐德公司,你们可是整个法兰西民族的希望!” “什么?克虏伯已经制造出来了?” 欧仁顿时脸色惊变,脸色也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 “该死的克虏伯!” 第二百九十五章 开启战争巨兽 作者下个月要参加自考,现在除了上班就是复习马哲和考试科目,更新时间有限,但是尽量保持 古堡外皎洁的月光从宽大的玻璃镶嵌窗照射而入,如同柔软的帷幔一般照耀着躺在床上的欧仁,他吃力的翻了一个身,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安然入睡,想起白天加里安与他所说的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转过头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原本阴暗的苍穹被月色照亮,睡意全无的他不禁从被窝之中爬了出来,点亮了枕边的烛台。 火光照耀着灰白的发须,映照成熠熠生辉的金色。 现在的欧仁满脑子都是加里安口中的“克虏伯大炮”,拿破仑青铜炮在这种武器面前如同小孩子的手中的玩具,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敌人完全可以在法军炮火的射程之外将阵地清除的一干二净。 “他到底是怎样知晓克虏伯的秘密呢?” 带着惴惴不安的好奇,欧仁等不到明天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他一手抓着烛台,慢慢摸索着向门外走去,推开了那扇沉重庄严的寝室木门,走廊上传来木门转动的低沉声响,如同人踩踏着腐朽的木桥,发出异样的声响。 走廊安静无人,他慢慢的向加里安的房间的方向走去,当时执意将他留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欧仁甚至觉得这人是施耐德家族的命运转折点。 他站在加里安的房门口,黑暗之中除了烛火跳动的微弱火苗,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在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回荡,如同一头在黑夜里行进的野兽,打量着面前的猎物。欧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噔噔噔。 在静谧无声之中,敲门的声音如同洪钟,欧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吵醒了古堡沉睡的家人,然而在等待片刻钟之后,没有等到期待中的开门声音。欧仁最终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谁知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身后烛火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阴暗的走廊,将欧仁笼罩在柔软的昏黄之中,他惊讶的转过身,看见加里安正站在门口,打量着面前稍稍弓腰驼背的老人。 “欧仁阁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加里安揉了揉眼睛,不禁打了个呵欠,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支鹅毛笔,指尖沾染了一片墨水。 欧仁笑着说道,“没有打扰到加里安阁下吧?” “当然没有。” 望着面前身披外套的欧仁,恭敬的让开一条道,说道,“要不进来一叙?” “乐意之极。” 欧仁吹灭了烛台,走进了加里安的寝室,站在身后的加里安顺势关上了门,他走到书桌面前,将手中的鹅毛笔放下,伸了一个懒腰,慢斯条理的说道,“欧仁阁下这么晚找上门来,恐怕是有紧急之事吧?” “是关于克虏伯大炮……” 欧仁的眼光无意中扫向了桌面,却顿时被零散的稿纸吸引住目光。上面的草稿上粗略的绘画着一座款式新奇的火炮,让他惊讶的是上面还留下各种详细的数据。 “等等,这是加里安阁下画出来的?” “嗯?嗯。” 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稿纸,加里安老实承认说道,“是的,我正在尝试着将记忆中的画出来,只不过画的有些粗糙而已。” 加里安只能记住一些大体上的数据和图案。 “没想到加里安阁下居然还会画画,正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欧仁拿起了桌上的图案,多看了几遍之后,眉宇间的疑虑渐渐凝重起来,他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加里安,神情中夹杂着一丝的怀疑,他问道,“这些数据加里安阁下是怎么弄到的,我是说,这个数据是准确的吗?” 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还是加里安先开口说道,“数据来源是正确的,欧仁阁下是不是不敢相信他们已经制造出这种武器了?” “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无穷无尽的挫败感和懊恼朝着他汹涌而来,最终面前的老人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稿件散落了一地。 “施耐德家族只是没有看清形式罢了。” 加里安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稿纸,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他看着身后的欧仁,语气坚定地说道,“知道在未来,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吗?不是制造蒸汽机,也不是制造火车,最赚钱的是制造军火!” “军火?” 象征着不祥的词语萦绕在欧仁的心头,他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加里安,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德意志民族要崛起了,接下来势必会加剧欧洲局势的紧张冲突,欧仁阁下,面对这种情况你说制造什么东西能最能创造利润?” “武器!” 欧仁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撒旦,蛊惑着自己去制造血腥杀戮的工具。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加里安心中早已看穿资本家的那点心思。 只要有百分之四百的利润,他们甘愿冒着绞刑的风险。 晚风从烛台上吹拂而过,火苗摇摇欲坠,两人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而加里安在欧仁躲躲闪闪的眼神中,看到了贪婪的神色。 “顺便为欧仁阁下透露一个小秘密,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或许会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展开,拿破仑陛下已经有了积极备战的想法,如果施耐德家族能够研发出一款可以与克虏伯巨炮媲美的武器,你应该知道这会让你得到一份殊荣吧?或许还能得到一份荣誉军团勋章的奖励呢?” 欧仁仿佛看到源源不断的法郎朝着他汹涌而来,在贪婪的驱使之下,不再将生产武器看作是一项政治任务。 时机将近成熟,加里安也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欧仁阁下,如果你能在两年内复刻出克虏伯巨炮……” “一年。” 欧仁突然站起身,神采奕奕的说道,“加里安阁下,让巴黎给我一年的时间,我能为法兰西制造出同样的钢铁巨兽,以施耐德家族的名义发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观碎裂一地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从施耐德家族的古堡返回巴黎,加里安没有跟随财政大臣一起,而是独自一人乘坐火车,前往巴黎的目的地。 加里安一个人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郁郁葱葱的白桦坐落在铁轨的两侧,再往远处是随风起伏的青绿色麦浪,偶尔看到驾驶着马车的农民挥舞手中的鞭子,驱赶马匹从两边的姹紫嫣红之中疾驰而过。 这是1865年的春末,南北战争才刚刚结束,加里安难得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却被身旁的惊呼打断了。 “美国总统林肯在歌剧院遭到刺杀,天呐!” 加里安身旁嘶哑的惊呼声吸引了周围乘客的注意,带着黑色礼帽的人稍稍抬起帽檐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微微闭眼,不再理会。 “为什么一个英雄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而加里安却注意上了这位神情激动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胡须遮掩了嘴唇。而加里安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修长的手指,笔挺的外套,可以猜测出他的身份不菲,最起码跟无裤套汉们相差了好几个层次。 “没有为什么。” 加里安转过头,对这位大呼小叫的年轻人说道,“这似乎是偶然之下的必然结局,林肯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 年轻人显然对加里安的回答不以为然,他问道,“但是这是一个解放奴隶的真正英雄!你不能羞辱一个英雄!你们法国人不都崇拜真正的解放者吗?” “英雄?” 加里安看着面前的天真的年轻人,虽然不于心不忍,但耐下性子向他解释说道, “我向你解释一下,在美国,南方的种植园经济模式能够提供的工作机会是非常有限的,远远不如工厂。所以北方各州迅速的在人口上超过了南方州。而且随着美国的扩张,新的州不断出现。而此时,跨越大洋的奴隶贸易却已经式微,在美国,新的奴隶只能靠原来的奴隶生出来,所以奴隶的来源成了问题。新出现的州自然就走上了和原来的北方各州一样的工业化的道路。这个时候,一个严重的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关税问题,就南北战争而言,这个问题比奴隶制严重一百倍!” “关税?” 被灌输音乐艺术和司法的年轻人对于政治问题一脸茫然。 周围只有加里安和年轻人的声音,加里安继续说道,“你听我解释,南方各州的经济模式是这样的,他们向欧洲出口种植园产品——棉花、糖等等,然后再从欧洲购入各种工业品。而欧洲的那些国家自己控制着的殖民地也能生产这些,那么欧洲人凭什么要购买美国的棉花,而不是用自己的在北非,乃至印度的殖民地的棉花?为什么要允许美国人的棉花以极低的关税进入欧洲市场?答案就是因为美国在进口欧洲工业品的时候的关税也非常低。” “这样的模式对于北方是极其不利的。随着美国的扩张,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掀起了一次次的高潮,这里面最有代表性的是铁路,它的发展几乎是爆炸性的。按道理,铁路的爆炸性发展对于钢铁行业来说,简直是福音,但是就在美国铁路大发展的同时,美国的钢铁行业却几乎原地踏步,因为市场上都是廉价的欧洲钢铁。北美到处都是无主之地,真要让移民们在工厂里干三年就要累死,大家就都跑到野地里去当鲁滨逊了。所以北美的工厂的工资成本远高于欧洲。即使算上欧洲的航运成本,欧洲工业品的竞争力仍然是压倒性的优于美国本土产品的。这时候,唯一能保护北方工业的就只有关税了。但是一旦提高关税,作为回应,欧洲自然就会提高对美国的棉花之类的关税,然后美国南方的棉花在欧洲就会毫无竞争力。南方就要破产。但是,如果不提高关税,美国北方的那些工厂就永远无法真正发展起来,永远只能做些边角料,甚至于随着海运技术的发展,海运成本的下降,总有一天,他们就是做边角料都会做不下去。从这种意义上讲,作为欧洲殖民者的经济附庸的南方和追求独立的经济地位的北方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对于南方来说,好在总统这个位子一直还是控制在南方手中,所以很多调整关税的议案最后都在总统这里被咔擦,直到林肯的上台。事实上林肯上台后在废奴的问题上相当谨慎,甚至与战争开始后很长时间都没宣布要废除奴隶制。后真正激怒了南方,让他们选择独立的举动是什么呢?当然是调整关税。林肯一上台,第一件事情就是批准了已经被北方控制的两院提出的增加关税的计划。这才导致了战争。虽然此前为了避免战争,林肯作出了“没有废除奴隶制的计划”之类的保证——那些东西都是可以妥协的,但是在关税问题上,北方绝对不会妥协。” “你懂了吗?” 加里安最后总结道,“林肯这位‘英雄’,哪有这么好的心肠,一切都是政治家的粉饰罢了。” 听完了加里安的解释之后,年轻人沉默了,仿佛他之前所了解的南北战争,那些解放人类,解放黑奴的行为,都只不过是为更加肮脏的斗争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 加里安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这就是政治啊,别拿你的那一套善恶观念来揣摩政治,你参悟不透的。”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半天,年轻人开口向加里安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许多年之后,柴可夫斯基回忆起自己在法国第一次见到加里安的场景,他如同一个微笑的恶魔,一点的摧垮自己所认识的世界,仿佛有一团邪恶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彻底取代了他心中仅存的哪一点真善美。 后来他在回忆录中,也承认了这一点。 “我所写的悲剧,《叶甫盖尼·奥涅金》和《黑桃皇后》,都是拜加里安阁下所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二百九十七章 猪队友啊 再下个月的自考结束之前,诸位读者原谅我这个月的渣渣更新吧(╥﹏╥) “柴可夫斯基?” 加里安拍了拍耳朵,已经自己听错了名字,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你的名字是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等等,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彼得堡的司法部上班吗?为什么你会跑到法国来?” 柴可夫斯基也略显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加里安居然会对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仿佛跟自己认识多年一样。 他连忙解释说道,“我上个月刚从司法部辞职,准备到音乐学院进修。虽然司法部职员是人人羡慕的工作,但是对于我而言意义不大,在下更希望能够成为一名艺术家吧。” 说到这里,柴可夫斯基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脑海中有浮现出父亲暴跳如雷,揪起他的衣领大声斥骂的场景。然而坚定了信念的他已经决定投身音乐事业,此番游历法兰西也是为了躲避家庭矛盾,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开学之前故意远遁奔走。 “当然,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柴可夫斯基阁下。” 加里安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微微一笑,“毕竟你将来的艺术事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谢谢,借你吉言,对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柴可夫斯基也好奇面前神秘的男子,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自己,仅是目光交接之后,便再也无法挪开。 “你可以叫我加里安。” “加里安?” 柴可夫斯基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挠了挠后脑勺思考片刻,还是想不起来。 “或许不久之后我会在圣彼得堡遇见你。在东欧冻土层上建立起来的帝国,是我唯一没有拜访过的国度。” 听到加里安要去圣彼得堡,柴可夫斯基连忙摆手,似乎并不愿意对方踏上自己的祖国。 “不了,加里安阁下,当你真正的领略了俄国之后,想必你会相当的失望。这是一片野蛮疯狂生长的土地,没有民主,没有自由,只有旧贵族的皮鞭,狠狠的抽在可怜人民的身上。沙皇的秘密警察如同夜魔,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你的思想都不放过。该死的上帝,我们真羡慕你,生活在一个文明的国家。” 加里安没有想到柴可夫斯基居然如此埋汰自己的祖国,不过想想也对,这年头的知识分子都看不爽农奴制度,沙皇和作威作福的旧贵族……谈论起这些人时都不免朝着地上吐一口痰。 “算了吧,比起圣彼得堡,巴黎也好不到哪里去。柴可夫斯基阁下,将来真正民主平等的世界,会率先出现在你们的国家。” “怎么可能。” 柴可夫斯基笑着说道,“加里安阁下,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加里安却是一脸严肃,只不过没有接下柴可夫斯基的话题。 火车上的闲聊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等到他们已经想不出讨论的话题时,火车已经驶入了火车站的站台。伴随着汽笛的轰鸣声响,加里安与柴可夫斯基准备分道扬镳。就在周围其他人准备下车之时,突然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冲了上来,手中挥舞着警棍,大声吼道,“所有人都给我坐在原地,不准下车。” 有位妇女抱怨着正准备站起身,就被警察粗暴的摁回座位上,并且用警棍指着她的鼻子,恫吓道,“夫人,你最好按照我的命令去做,不然接下来发生我可不敢保证。” 加里安朝旁边目瞪口呆的柴可夫斯基说道,“你看,这就是所谓的文明国度。” 当警察镇住了列车上形形色色的旅客之后,一位熟悉的面孔踏上了列车,加里安一眼就看出他是拿破仑三世的外交大臣,吕伊斯。据说之前他曾在拿皇的寝宫气晕过去,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扯着嗓子喊道,“加里安阁下,加里安阁下在哪里?” “我在这里。” 加里安从座位上站起身,柴可夫斯基怕他有危险,想扯衣袖不让他过去,然而加里安只是微笑着摆摆手,径直的走向了对方。还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吕伊斯阁下,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加里安的那张脸,吕伊斯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然而想起拿皇交代自己的任务。他尽量的克制着情绪,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下火车再说。” 在柴可夫斯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加里安跟随着吕伊斯走下了火车,若干年之后回想起这一幕,他才感叹加里安果真不是寻常的文人。 吕伊斯一边往外走,一边向加里安解释原因。 “正如加里安阁下预料的一样,柏林向维也纳宣战了。” 加里安停顿了一下脚步,站在原地。 吕伊斯走快几步,发现对方还站在身后,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 没有没料想到在被人看穿了所有战略目的情况下,普鲁士还敢做出这种选择,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普奥战争是西欧政治的转折点,为四年之后的普法战争埋下伏笔。难道这一切还是会像原定的历史一样发生? 他连忙问道,“那么法兰西准备出兵介入了吗?” “俾斯麦阁下现在正在杜伊勒里宫与拿破仑陛下谈判,他们愿意将维也纳的部分领土以条约的形式割让给拿破仑陛下。” “什么?” 加里安顿时站起身,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千叮万嘱预料到了一切,却没预想到拿破仑三世的贪婪。相处的久了,也了解拿破仑三世那点野心,分明是打算签订了协议之后撕破协议,再从背后捅刀干涉作战,逼迫维也纳割让更多的领土,以满足控制德意志的野心。 但是俾斯麦也不是蠢货,法兰西的一举一动他都预料到了,割让领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收拾维也纳之后,在杜伊勒里宫面前装绵羊的狼将会扯下羊皮,兵戎相见。 “这……” 加里安扶着额头,气急败坏的说道,“真是猪队友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壮烈成仁 ?首先说一声抱歉,十月份考试结束之后,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家人得了重病,自己的胆囊体检时也检查出问题,后来不敢过度操劳,一直休养到现在才开始写书,但是法国大文豪会写完,新书1907资本凶猛也会继续更新,总不能给你们在评论下留下厂公的名号。 永远改变法兰西命运的普法战争提前四年爆发会有什么样不同的结局? 加里安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人,他不敢去想历史洪流的走向,出入宫廷的政客们有着自己的利益盘算,至少不会因为人民的利益而去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加里安放下手中的笔,他站起身走到衣帽架面前,取下外套披在身上。正在做饭的巴兰池夫人留意到丈夫不同寻常的举动,放下勺子走到他面前,神情忧虑的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我需要去做一件事,亲爱的。” 加里安抚摸着她的脸颊,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你会回来吃饭的吧?我做好了你最爱吃的罗宋汤。” 巴兰池夫人握紧了汤勺,试图从丈夫的口中得到一个允诺。而加里安只是笑了笑,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痕。随即转身出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巴兰池丢下勺子,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加里安。她害怕失去眼前挚爱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和他结婚生子,白头皆老。 加里安拍拍她的手,无论什么情况,面对挚爱,他都只是一副微笑的神情。 “虽然知道凭我的力量很难改变现状,但我还是需要去见一个人。”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加里安转过身,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宠爱的望着面前的女人,微笑道,“等这件事搞定了,我们就结婚,然后离开巴黎,去马赛,买一条帆船,出海去钓鲟鱼。财富,名声,地位,我在巴黎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想去马赛海边开一间酒馆,写一个渔夫如何与大马林鱼在海上搏斗的故事。” 巴兰池愣了一下,加里安从来不会轻易的给他许下承诺,这意味着这一次,他是说真的。她站在身后,一直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担心和忧虑。 加里安坐在马车里,神情冷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杜伊勒里宫,从窗外已经能看到 历史的洪流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搡着往前走。历史的选择即将落在加里安的面前,一场伟大的革命变动正在巴黎的土地上孕育着,如同初生的婴儿,迸发出强硬有力的心跳声。 法兰西这片土地自从大革命以来,就不缺乏为民请命的人。 那群拿起武器和旗帜反抗普鲁士入侵和第三共和国暴政的人民,快要来了吧。即便被后世的阿卡林微博上污蔑成“底层贱民和部分流氓领导者”组成的暴动力量,历史却绝不会改变对这群人的赞誉。 他们不是穿着黄马甲打砸抢的流氓。 他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加里安握紧了拳头,等到从沉思之中回过神,他已经站在杜伊勒里宫的门口。 今天的宫殿比以往都要热闹,拿破仑三世还在跟俾斯麦进行细节上的谈判——兵不血刃的从普鲁士身上咬下一大块肉,做梦都能笑醒。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成就已经赶上昔日的叔叔,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欧洲为之忌惮。 杜伊勒里宫的门口,另外一个同样心情沉重的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出身后的唇枪舌剑与勾心斗角,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俾斯麦眯起眼睛,似乎还不适应宫殿外明亮的场景。回想起拿破仑三世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又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 “我再重申一遍,想要得到法国的支持,普鲁士需要将莱茵河的左岸作为巴黎的庇护区域,不单单是俾斯麦阁下有所要求,就连小梅特涅的妻子柏丽娜之前也提出了类似的请求。俾斯麦阁下应该争分夺秒,因为不光你一个人有所请求。” 没有将维也纳踩在脚下,弗兰茨一世和梅特涅的追随者一如既往的活跃在欧洲大陆,与柏林争夺德意志的控制权。 而拿破仑三世胆敢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加里安那篇文章的怂恿。也让他意识到一个文人的杀伤力,有时候能抵得上一百个师。 在俾斯麦的周旋之下,双方还是 此时加里安一个人,安静的出现在杜伊勒里宫门口。杜伊勒里宫的门口非常热闹,德意志的车队正在门外静静的恭候他们的主人。 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政客。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加里安像是抓住了救命道歉一般,拼命的往前挤,想要再靠近一些,然而侍从却将加里安一把拦住,往回推。 “俾斯麦阁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此时加里安已经顾不上颜面,努力的挤到护卫面前,挥舞着手臂,焦急的说道,“关于德意志的未来!” 俾斯麦在台阶上停下脚步,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熟悉的身影,挥挥手让护卫让开一条通道。 “过来吧,加里安阁下。拿破仑三世陛下对你有着极高的赞誉,他说加里安一个人,一支笔,就能抵得上法兰西的一百个师团。以前我总觉得言过于实,毕竟一个人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明明是一个,比黎塞留还要可怕的人物。他掌握着整个国家的政治资产,而你有的,只是一支笔。万幸的是,一切都结束了。”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加里安,自以为掌握了帝国命脉的他对着台阶下的普通人,豪迈的说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德意志的未来。” 阳光照耀着他的侧脸,将铁血宰相点缀成神圣的光明色调,如同拯救众生的神。 “用你的壮烈成仁,换取的德意志光明未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败者食尘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加里安坐上了俾斯麦的马车。 里面并没有太多豪华的装饰,作为帝国宰相,反而显得有些简朴。 然而俾斯麦却毫不在意。 “1855年,我曾应驻法大使哈茨菲尔德的邀请,以私人身份访问巴黎,参加凡尔赛宫欢迎英国女王维多利亚的宫廷舞会。我至今牢牢地记着拿破仑三世的眼神。” 俾斯麦指了指太阳穴,严肃的说道,“不屑,傲慢的眼神。如同睥睨众生的神。” 坐在加里安对面的老人陷入旧日的沉思,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相比起十一年之前拿破仑三世的傲慢,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这一切,加里安功不可没。 “1862年,也就是三年前加里安阁下那篇《德意志威胁论》的文章发表之后,当时担任驻法大使的我亲自到枫丹白露宫拜会拿破仑三世,当时他问我:威廉国王是否愿意与法国结盟?当时我表示普鲁士不反对巴黎,但是也没有结盟的打算。我承认当时担忧法奥可能联合发对普鲁士,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事实上,普鲁士对于法兰西这么多年的压迫从未忘记。” 加里安点点头,其实当时拿破仑三世为了缓和关系,已经表示自己不再强烈要求莱茵河左岸,卢森堡,比利时和荷兰,普法关系断崖式下跌是在萨多瓦战役之后,见识到维也纳一败涂地的拿破仑三世终于开始慌了。而驻柏林大使贝内德蒂也奉外交大使吕伊斯之命提出具体的割让要求:获得莱茵河左岸巴伐利亚的普法尔茨与黑森大公国所述之地,从兰道沿莱茵河至美因河地区,卢森堡废除它与德意志邦联的关系。法国取得比利时,将同意德意志国家加入“北德意志联邦”。 之前荷兰国王奥兰治亲王曾与拿破仑三世谈判,原本同意卢森堡割让给法国,获得一笔巨额赔偿,由于俾斯麦的坚决反对,最终只能终止。几乎接近成功的谈判失败告终,拿破仑三世还因此大怒,所以这一次法国表现的强硬十足。 加里安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俾斯麦阁下就不担心,我将对话的内容透露给拿破仑三世吗?” “当然不怕,因为小拿破仑现在都沉浸在自己计划里。” 俾斯麦仿佛不再理会面前的加里安,只把他当做一个倾听者,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看,巴黎是一座伟大的城市,这里有卢浮宫,杜伊勒里宫,巴黎圣母院,有锡泰岛,大歌剧院,布伦森林,蒙苏里公园,蒙索公园。而普鲁士却一直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当我们的铁蹄光明正大的踏入这座城市,当杜伊勒里宫飘扬着普鲁士的旗帜,胜者耀武。” 还没等俾斯麦说完,加里安接上了下一句话。 “败者食尘。” 加里安深吸了一口气,他看透了俾斯麦和拿破仑三世的想法,一个想着通过协议拖延时间来吞并奥地利,另外一个却高估了自身的实力,低估了敌人的可怕。想到这里,加里安交叉着双手,他认真地打量面前的帝国宰相,眼神犀利,如同鹰隼。 “加里安阁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俾斯麦交叉着腿,不屑的说道,“难道说你认为拿破仑三世有大获全胜的机会?” “拿破仑三世必输无疑,最后的胜利属于法兰西人民。” 加里安丝毫不畏惧帝国宰相的权势,冷静的说道,“让我来告诉俾斯麦阁下,当您的军队进攻巴黎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人民会推翻拿破仑三世的政权,建立一个权力属于人民的公社,然后重新组建国民自卫队,他们会将城市里的每一个年轻人,每一个男人武装起来反抗普鲁士的入侵。在街头巷口堆砌壁垒,手握钢枪,高唱马赛曲,迎接你们的只有子弹和死亡,法兰西永远不会投降。” 俾斯麦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没有想到你这位拿破仑三世的座上宾,居然也是共和党的人。” “我可不是共和党的人。” 向来不屑暴力革命的俾斯麦听到加里安的否认,冷笑着说道,“革命党只会自取灭亡。” 加里安纠正说道,“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 俾斯麦已经不打算跟加里安继续纠缠下去,他让马车夫暂停一下,并且请加里安下车。在加里安临下车之前,他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 “加里安阁下,我很期待下次以胜利者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这位逼到墙角的败者,会以什么心情,写最后一首诗?” 俾斯麦高傲的像一头狮子,摆弄着面前看似软弱的加里安,语之中的威胁已经图穷匕见,然而加里安却断然回答道,“不用俾斯麦阁下提醒,我现在就可以将那首诗念给你听,听好了。如果没有听好,等你什么时候在法国的国土上用你们的步枪对准我脑袋时,我会再给你念一遍。” 人群聚集之处, 必然有枪声响起, 今天又有谁, 被公开枪毙, 为什么今天看客的沉默格外沉重, 他唱了一首国际歌, 挨了九十发子弹, 这个人是 无产阶级 加里安强硬的挺着脖子,就是不退半步。 以俾斯麦的文学修养,自然听出了加里安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挥了挥手,让这位作家从自己马车上滚下去。 加里安走下车,他看着车队在视野范围内逐渐远去,最终松了一口气。 俾斯麦已经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观点了,拿破仑三世还自大的以为能一箭双雕,唯一看清法兰西未来的人却只能再这里干着急。 寒冷的风吹拂而过,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加里安跺了跺脚,试图让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重新恢复冷静的思考。 “不行了。” 加里安握紧拳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必须要通知马克思先生这里发生的一切,巴黎,即将要迎来一场大变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三百章 只想做一个文豪 ?加里安回到家中之后,不顾巴兰池夫人和阿尔黛的关切,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挥笔疾书。 写完之后,他用火漆将牛皮纸信封密封,与俾斯麦的对话用书信的形式记录下来,准备将这封厚厚的信件寄送到远在伦敦的马克思先生。巴黎的事态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他需要让工人国际尽快的做出决定,暗中做好武装夺权的准备。 巴黎阴冷的天气下起了细雨,加里安撑着伞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在红色的邮筒面前停下脚步。从大衣的内衬口袋中掏出书信,悄无声息的塞进空缝之中。然后将手插在口袋里,转身离去。 对于加里安作为联络员而言,其实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然而对于革命而言,一切才刚刚才开始。 回到公寓之后,巴兰池夫人和阿尔黛已经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等着加里安归来,见到自己的丈夫平安无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可以走了吗?亲爱的。离开这里,到马赛去。” 巴兰池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巴黎这座城市,因为加里安许诺要娶自己。 然而加里安看着摆在客厅里的皮箱,却语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亲爱的,这次我是先安排你们到马赛去,我需要留下来。” “不!” 巴兰池脸色一变,她抓着加里安的手,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回来就离开巴黎,去马赛!” “对不起,亲爱的。” 加里安摇了摇头,松开了巴兰池的手,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完结,我……必须留下来。两年前我已经在马赛买了一幢公寓,暂时先安排你们住在那里。等我搞定了一切之后,我再去找你们。巴黎不会太平很久了,你们必须尽早离开。” 巴兰池心中不安的问道,“巴黎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 阿尔黛心中咯噔了一下,巴黎的动乱必然伴随着枪声和革命,想到这里,她心里隐约明白了加里安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是懂事的她很配合加里安。 “巴兰池姐姐,我们走吧……” 巴兰池红了眼睛,她没有说话,所有一切事情加里安都会为她安排好,只要有他在,似乎从来不用为生活而苦恼。然而此时她却要离开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心中恋恋不舍。 她嘱咐仆人拿起行李出门,临走之前,突然停下脚步,巴兰池站在加里安面前,小声的说道,“我等你来马赛,我们结婚,我给你生儿子。” “我是你的女人,在巴黎是,在马赛是。” “这辈子都是。” 说完,巴兰池恢复了端庄稳重的贵妇模样,和阿尔黛挽着手,径直的走出门。留下加里安一人心情复杂的站在客厅。 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知道,决定巴黎命运的时刻,即将来临。 一个星期之后,远在伦敦的马克思收到了加里安寄过来的信,加里安在信中已经详细的给马克思介绍了巴黎现在的状况。 “马克思先生,我预感一场改变欧洲格局的战争即将发生,而且是在法兰西,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展开。这场战争将会改变整个欧洲的局势,我希望法国的工人分部能够做好准备,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建立真正的共和国。帝国垮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将会继续打探关于杜伊勒里宫的情报。” 马克思合上了书信,沉默不语,他一直在思考着加里安书信中所反映的事实。不由自主的将烟斗握在手中——每当到了思考的时刻,马克思的烟斗便如同福尔摩斯的石楠烟斗一样不离手。 “最近俾斯麦访问了巴黎,跟拿破仑三世重申了友好协议,或许这只是缓兵之计,为的就是准备好接下来爆发的战争。如果按照加里安阁下信件的内容去分析,那么一切都解释通了——拿破仑想要莱茵河的左岸,俾斯麦想要先解决掉奥地利,回头再和法国人作战,他最紧迫的是时间。” “签订所谓的和平协议不过是掩人耳目,可能现在普鲁士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拿破仑就算想要与约瑟夫合兵一处,他也需要时间将海外殖民地的军团调回来,不然凭现在法国的兵力,欺负一下意大利可以,调动军队与奥地利一同入侵普鲁士恐怕都做不到。更何况到时候俄国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普鲁士挨打。克里米亚战争的那笔账还没算清。” 资本家们的战争,革命的温床。一直都拥有革命传统的巴黎民众也在暗中积蓄着力量,准备推翻拿破仑三世的统治。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应该让工人联合大会法国分部的同志们行动起来,开始准备暗中活动。” 恩格斯说出心中的担忧,“但是我们力量还非常弱小,单凭我们的势力很难做出什么成绩。” 马克思眯起眼睛,目光重新投向了桌上的书信,的确,革命需要发动广大群众,才能爆发真正的力量。然而现在法国工人运动力量经过十几年的镇压,规模已经不及当初1848年了。 “那就联合其他人,蒲鲁东主义者们对拿破仑三世恨之入骨,还有秘密革命党,以我们马克思主义为领导核心,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这样才能动摇拿破仑三世的帝国根基。我建议召开一次临时会议,专门讨论加里安阁下所阐述的情况。” 恩格斯站在一边,打趣说道,“马克思,我觉得这位年轻人倒是越来越有像革命领导人的气质了。” 马克思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的确是有革命领导人的天赋,可惜小资产阶级终究有局限性,不愿意去领导变革。如果加里安愿意的话,他完全能成为法国分部的领导领袖,可惜了。” 恩格斯笑道,“他从一开始就只想做一个文豪。” 马克思语带惋惜的说道,“可惜他身处历史的洪流之中,终究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