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在文豪世界写小说的日子》 第1章 第一章 我在读者们的热情下写了一次男神的xx文。 虽然大家感觉都、都还不错,但第一次写这方面题材的我羞耻的不行,而且还是这种全员ooc黑化出天际的状态,码完字之后的我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就连看到桌面男神的壁纸都会羞耻到自闭,羞愧难当的我把桌面全换了。 虽然心态严重失衡,但我觉得这种后遗症再维持好几天差不多就能缓解了,万万没想到上帝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我,睡一觉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然穿到了文豪野犬的世界里。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对面小巷子里那个正在揍人的橙发蓝眼的男孩子,就是我第一个祸害的对象——中原中也。 这种遇到崩坏文男主角的羞耻感让我快爆炸了,下意识的转身就跑,却被一道冲击力直接撞在腰上,我迎面倒在地上,疼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啊。”踩在我背后力度重若千钧,我连忙道:“没有的!我真的只是路过!” “……你以为我会信吗?” “是真的!”我快急死了,如果真让中也误认为我是敌人,估计我下一秒就死了,“不信你可以问他们!我都不认识他们!” “……啊?” 福祸相依,他知道是误会我后,居然带我回了羊组织帮我疗伤。 我快感动哭了,这是什么小天使啊,知道误会我之后在自身生活条件也很艰苦的条件下居然会主动承担责任,而我,对这样一个小天使都做了什么?居然还开车、崩坏!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黑化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穿越过来的我身体也跟着缩水成10岁左右的样子,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突兀,就没说自己的中文名,而是随口给自己起了个【久川沙耶】的日本名。本质是成年人的我很容易的就和这群孩子相处的还不错,不过被一个孩子养着实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年纪太小实在没什么赚钱的途径,就决定捡回我的副业——写小说。 我决定小说就用穿越过来的生活做素材,思虑良久,也征得了大家的同意后,就拜托中也带来一堆纸笔,开始埋头奋斗起来。 我的第一本小说名字叫《海滨孤儿》。 【我出生在一个海边城市,出于某些原因,我决定不写出它的地名,假名也不会给它起。 由于年纪尚小,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父母尚且健在的时候了,不过依稀记得父亲回家的次数很少,母亲专心在家操持家务。我不知道父亲做着什么营生,从某天后父亲再没回来过,接着便有许多人来到我们家,把好多东西都搬走了,又破坏了我们的家。母亲当时声嘶力竭地在喊着什么,不过我记不太清,只知道后来母亲也不见了,当我想回屋子的时候,屋子里面几个大人把我撵了出来,道“这已经是他们的房子了。” 我成了这座城市的一个孤儿。 这个城市很奇怪,它既没有孤儿院,也没有类似收容所的东西,我流浪在贫民窟里,运气好的时候能捡到人们扔掉的食物,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只能饿着肚子。有时候翻垃圾桶还会遇到猫和狗,他们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爪子也很锐利,很多时候我是抢不过他们的。饥饿真的是会让我发疯的感觉,后来我突发奇想,去路边摘了些野草吃掉了,发现也能充饥后,之后饿的次数便少了些。 有大人过来找我说带我走给我吃的,不过约摸是赶我走的大人给我印象太差,我厌恶着每一个大人,每次都跑开了。有几个大人强制性地要把我带走,逃脱之后我对大人们愈发害怕,接下来的日子,每次远远看到他们便躲开了。 我晚上睡在废弃工地的一个水管道里,里面有我收集过来别人不要的棉絮和纸壳,叠的厚一点,勉强也能挨过冬天。不过我讨厌下雨,纸壳会被浸湿,如果不好好保管等待晴天晒干的话很容易就会碎掉。我也讨厌冬天,比雨天还讨厌,冬天下雪没有植物,天气又冷,不过后来也能刮一些树皮勉强充饥。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两年,某次在我出去找食物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子,居然在教训那些大人!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我非常崇拜他,因为在我的观念中,就是大人可以随便怎么对待孩子,我们是没抵抗力的。那个男孩却颠覆了我的认知,像是在我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之后我反复思量了很久,才能用一句话准确描绘出当时我的感想:原来活着,居然也可以这么肆意! 他发现了在旁边围观的我,出于怜悯之心带我去他那疗伤,我才知道在这个城市,有一群孤儿在抱团生活,没有父母的他们一起组成了一个家,他们互相帮助,一起对抗那些大人,在这里挣扎又艰难地活着。 我很羡慕他们。 带我回来的男孩——姑且叫他高桥吧——高桥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在给我治疗后似乎是看到我羡慕又憧憬的表情,很友善地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离群索居近两年的我已经不太会和人交流了,想用各种语言描绘自己心里的激动和崇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你的伙伴呢?” “我没有伙伴。” 高桥听闻,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你是一个人生活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只隐隐察觉到在他观念中,可能一个人生活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不过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是常态,担心与他们格格不入说错什么话的我惴惴不安,只能重复着说:“嗯……我是一个人生活。” 高桥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我,我坐立难安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他才让我先养伤,便走了出去。】 后面我又花大段辞藻描绘了中也和小伙伴商量收留我时我的感动,以及中也对我和大家有多照顾,大家有多团结,之后又穿插描写了几个人成为孤儿的原因,他们的生活多么艰苦,背景多么悲惨后,我就暂时收笔了。 我写小说的事情大家都很好奇,大家一开始理解成我是在写日记,看我说写完后一起起哄要来读,反正又没小孩子不能看的内容,我就拿出来给大家看了。 一开始大家看到我杜撰的过去生活,全都是一副震惊同情怜悯的样子,因为他们虽然饿了肚子,不过因为抱团的原因生活也从来没这么苦过,我花了好大的功夫说服他们这只是夸张了一些,我的生活并没有这么惨,但他们都是一副【不要说了,只不过是因为我过去的悲剧是常态,没有幸福的对比才不觉得过去惨】的表情,我抽了抽嘴角,放弃说服他们了。 等到后面看到我大量篇幅描绘每个人的过去和优点后,所有人都一副害羞的样子,还有女孩子热情的抱着我“哇原来我在沙耶心中这么好啊,我也最喜欢沙耶了!” 这些人都还好,被我花了三分之二篇幅夸赞的中也——没办法,作为组织核心的中也出场次数增多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作者写小说夹杂私货是很正常的事嘛又不是纪实文学——整个人都快红透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见到我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男神!幼年的男神好可爱啊! 把稿子又修了修的我拜托中也带我去了报社,一开始报社没太当回事儿,在中也的强硬下看了稿子,然后便惊为天人——没办法这个世界的文豪都成异能者了文学市场真的一片萧条——当场拍板采用了稿子,我带着第一笔稿费兴致勃勃地去给男神买了一条围脖——因为快到冬天了,中也不收:“你自己都还没买东西呢吧?给你自己买就好啦。” “反正到时候就有第二笔稿费了嘛。”我故作失落地样子,“而且为了给中也挑选,我在稿费下来之前就挑了好久的……” “你这家伙……”他伸出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下揉了揉我的头,“多为自己考虑下吧,我又不冷。” “可是中也不收,我会好难过的……” “………………” 反正幼年的男神就是这么好搞定,只要我摆出一副伤心低落的表情,基本就能把他吃的死死的xd,那条围脖后来被中也带了一个冬天,遇到羊别的孩子,他还会炫耀:“是沙耶用第一笔稿费给我买的。” “诶?不是,我都说不收了,她自己非要送的!”他嘟囔着,“而且给一个男孩子送红色的围脖,感觉好奇怪啊。” ……男神不是啊男神,我可是根据官方中也的人设图送的红色围脖的啊,为什么你会感觉奇怪啊? “没有的事!”中也矢口否认,"我非常喜欢!颜色和款式都很喜欢!” 我勉强信了。 后来报纸出版的时候我收到了报社送来的样刊,发现我的文章被着重推荐了: 【根据作者本人真实经历改编!】 【隐藏在繁荣背后的故事……】 【活下去,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写个都市异能小说,怎么上升到了社会问题的高度?我有点儿慌,小编这不是搞虚假宣传吗,看到小说发现名不副实的读者会把我喷死的吧? 我是个心里有事儿就睡不着的性子,连续几天的失眠让中也很担心的询问我,虽然男神还是个孩子,不过就算是孩子的男神也非常可靠!因此我直接和对方说了:“我看到报纸上……对我的评价好像有点儿高了。” “……评价高不是好事吗?” 我担忧地说:“不是啊,是我觉得自己没写到那种高度,但是可能是大人们为了宣传造势给安上了过于夸张的名头,就觉得……觉得……很担忧,也很心虚。因为我觉得我写的没那么好。” 中也揉了揉头发:“所以说,你就是不够自信啊。” “额……这样说也没错。” “那我带我去报社看下吧。”中也笑着说,“不管实际上大家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的文字,去看看真实反响是什么情况就好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唔……果然不管多大年纪的男神都这么懂事这么暖! 我被中也带去了报社,负责发版我稿子的责编看到我,完全没有上次趾高气扬的样子,反而很客气的叫我“京生老师”,还给我和中也上了点心和茶! 真的是好久没吃到点心了!我尝了一口,突然反应过来我起码在上个世界品尝过,而中也可能一次都没吃到过,便把剩下的都往中也那推:“这个超好吃的,中也快吃!” 中也笑的很暖:“不用管我,你也吃。” 看!面对从未品尝过的美食也能谦让的男神今天依旧是这么的完美!我乐呵呵地把东西都推给他:“我不吃我不吃,中也吃!” 中也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塞到了我的嘴里,被男神投喂的幸福感让我周围瞬间飘起了小花花。 看到这一幕的责编感慨道:“不愧是京生老师和高桥桑,两个人的感情和书里说的一样好啊!”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高桥是自己在书中称呼的中也笑了笑,“毕竟是沙耶根据亲身经历写的。” “对了,责编先生。”我想起正事,连忙道,“这次我来,是关于报纸上关于我小说评价的事……” “京生老师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的小说在读者间引起了非常热烈的反响呢!” “真、真的吗?” “后面有好多读者的来信哦,老师要看下吗?” 写出的小说得到反馈,我惊喜地跟着责编去了,然后回来的时候中也扛了一个麻袋,里面装的全是信。 我快尴尬死了,信这么多,还是用不甚美观的麻袋装着,让中也帮着扛回去真的是好尴尬:“我在这看就可以了中也,不要带回去了。” “带回去慢慢看呗,况且这些都是给你的吧……我说,你不会忘了我的异能是操纵重力吧,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小case。” “那也不是这么回事……这也太麻烦中也了。” 中也沉默了下,敲了下我的额头:“都麻烦我够多的了,到现在才跟我客气起来啊!而且……”【愿意被你麻烦】 我没听清后面的说的话,追问道:“中也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麻袋上泛起微微的红光,“我们回去吧,你在家慢慢看就好了。” “嗯嗯嗯!”我开心的跟着中也回去了。 第2章 第二章 看到那一麻袋的信,大家都很惊奇,我和他们说我先拿回房间慢慢拆,拆完给他们讲读者都回了什么后,便回了屋子拆信。 中也送信也跟着进来了,放完信要走的他,在我拆开第一封信时就被我叫住了:“哇,中也!这个人在说你呢!【高桥桑真的是真实存在吗?我好喜欢他!难以想象他居然还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这么可靠了呢!】” 我噗噗噗的一脸坏笑地看向中也,企图看到他脸红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意外的发现他并没有很惊喜的感觉,反而一脸淡然的哦了声。 我忍不住强调:“中也,这个人很喜欢你哦!” “……不。”中也一脸无奈,“根本谈不上喜欢我吧,他喜欢的只是书中被你塑造出来的【高桥】那个虚假的角色,根本不是真实的我啊。” 闻言,我当时就被震惊了!男神年纪这么小居然就这么有见地,而我十岁的时候还在干什么?还在傻了吧唧的在院子里玩儿泥巴呢吧!太闪耀了,不愧是男神,在小时候都这么与众不同!我激动地拿出从便利店买的本本,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中也忍不住好奇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记中也说的话啊。” “哦……哈????”中也反应超级大,几乎快跳了起来:“你记我说的话干什么?” “因为中也刚刚说的话超级帅气,我想当做以后写小说的素材。”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中也生气了吗?我写的时候会在书中强调说这是中也说的。”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道,脸又红了:“哪里有帅气啊?就是很普通的讲话啊?” “就是……中也这种能一针见血看透事情本质的能力,真的是超帅气。”我合上本子继续夸,“而且我写小说的时候,写的就是完完全全,百分百真实的中也!所以大家喜欢的高桥,就是真实的中也啦!” “诶……你、你不是说经过了一点艺术加工,进行了夸张的修辞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写中也的时候发现完全不需要呢。写出真实的中也就已经很精彩了!” 中也脸色爆红的走掉了。 啊啊啊!男神小时候真的很好调戏啊,稍微夸一夸就脸红的不行! 我嘻嘻嘻地笑了两下,就开始拆信了。 读者们大多数反响都很好,只有个别几个在质疑故事的真实性——这点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起码我杜撰的过去完全就是瞎编乱造,他们质疑的也很合理,另一部分是说很喜欢、心疼某个角色的,其中喜欢中也的最多,还有一部分是感谢我的,说【从文字中获取到了力量,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事情,感觉自己的生活幸福了很多。】【老师请加油!生活会越过越好的!】【全文无一字【悲惨】,却表达出最为深刻的【悲惨】,老师的写作水平真的是太厉害了!】【求后续啊,大家会得到好的结局吗?】 我抱着信开心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时间竟又涌起了写作的动力,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挑出来几封写的很好的,夸赞鼓励那些孩子们的信拿到大厅,给大家读了起来。 “公开处刑?” “我要他们的喜欢干嘛?” “不许再念了啦!”捂住我嘴巴的女孩子脸色爆红的靠在我身上,眼睛水汪汪的,“真的是太羞耻了!” 大家嘴上这么说,脸上倒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把每封信都给了他们个人,之后有人偷偷地找我学习文字暂且不提,我捧着一摞信送去了中也的房间,恰好赶上中也没出门待在房间里,他接过我手中沉甸甸的一摞信,表情非常纠结:“不是说我不用了吗。” “被人喜欢毕竟是好事呀,就算喜欢的不是真实的中也,喜欢的也是中也身上的某个特质嘛。中也不开心的时候可以翻开看一看,心情会好很多的。” “哎,算了……那我就收下了。” “嗯嗯嗯!”看他把信放在桌上后,我就开心的走掉了。 由于报纸是日报,给报纸提供的稿子大概还能发七天的样子,我心中有了紧迫感,又开始闭关写文了。 本来我是打算继续写《海滨孤儿》的,可是如今发版出去的文字,被读者解读成和一开始大纲完全不同的核心纲领,虽然我心虚又纠结,不过还是不愿意打破这些读者心中的美好幻想——接下来预设的内容就是小团队一起抵御外敌,中也开技能大杀四方,纯粹的都市异能文,和什么悲惨啦求生啦完全扯不上关系的。 不过现在想来我也觉得全部按现实的境况有些不妥,因为中也的武力值确实是个bug,如果在小说中把中也的强大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指向性真的太明显了,很可能会招来一些意料之外的窥伺势力。 现在的内容刚刚好,因为日本海边城市那么多,而且大战过后孤儿也是多的数不胜数,横滨只是无数海滨城市的一个缩影而已。至于可能泄露我身份的责编先生——背靠中也大佬真的爽! 《海滨孤儿》不能接着写了,但是又不能选完全超出自己生活境遇的题材,否则太容易露馅了,我想了想,决定下一本还是以孤儿为题材,不过这次最好用内地孤儿的身份了。 视角也要变一下,要转换为成年人的视角。 emmmm……就写一部老师温柔地救助孤儿的小说吧,我兴致勃勃地写下了小说名: 《教师》 【我在秋天被发配到贫瘠的乡下当一个小学老师。 名义上是小学,实际上里面的学生算上一个打杂的孩子,总共也才十一个人而已。 初来乍到,最先与我结识的并不是即将成为我弟子的那十个孩子,而是给我收拾房间的冬生——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冬生。 他长得又黑又瘦,年纪小表情木讷,绝不是寻常定义的伶俐孩子,鼻子下面还有鼻涕没擦干净。我看着直皱眉,气势汹汹地就去河边找到了正在钓鱼的校长:“怎么能让他帮我收拾房间呢?” 校长也皱着眉,视线并未转向我:“谁?” “就是那个,黑瘦黑瘦,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小男孩。” “哦,冬生啊。”校长松开了眉头,“没办法……现在农活……村子里人都忙……有人用就不错了……将就着吧。” 敷衍之色溢于言表,我气的浑身哆嗦,可是我人生地不熟,校长和这里的乡亲都沾亲带故的,一旦起冲突吃亏的绝对是我,便只好憋着气扭头回去,打算把那个孩子撵走自己收拾。 远远的听到校长在和身旁的人高谈阔论:“城里来的,规矩忒多,啐!” 我疑心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不过没有证据,便只能忍了。】 写到这里我放下笔,苦恼地挠了挠头。 明明一开始想塑造的是内心充满爱的教师角色,怎么真正写起来这人设变得这么矫情自私啊? ……不过写一个自私的教师,和孤儿互相帮助,互相救赎,最后内心都充满爱的故事好像也不错? 主要是纸张来之不易,写字也写的很不容易,剧情没太大bug之前舍不得重新写我只得埋头继续写了。 【我后来从乡里人闲聊之语中得知,冬生这孩子并无姓氏,他的母亲是外地来的,在这里生下他后就死了。因是冬天所生,大家就都管他叫冬生。 冬生幼年坎坷,是吃百家饭混着长大的,并没有人愿意真正的收养他,他便一个人住在村子外围废弃的屋子里,虽然他的神情木愣愣,但干起活来还算麻利,五岁的时候就能帮村里人下地干活了。 这村子里但凡小时候喂过他一口饭的,都成了他的恩人,因此村里的大人们使唤起来也理直气壮的很,走在村里,时常听到村里人们在喊: “冬生!过来帮我把簸箕取来!” “冬生!你去把鸡喂了!” “要死了你!叫唤这么半天都不来?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使唤不动你了?” “别忘了我家当初还喂过你三碗饭呢!” 旁人便笑:“这话说的欸,酒井,可一次没见过你喂冬生饭内。” “呸!”妇人啐骂道:“你们都忘了喂他的时候,可不就是老娘我去喂的!不然当初就活活被你们饿死了!” “呦,还是救命之恩哪?” “那可不!” 村子里一片欢快、洋洋自得的气息:“我们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哪!” 在我看来,这村子里的人,说是吃了冬生的恶鬼也不为过了。】 诶……怎么感觉越写越诡异啊……就是,写完之后自己都感觉背后凉凉的,是村子里人们的剧情太多了吗?不过我的目的是为了从侧面烘托出冬生之惨,村民们的戏份是不可少的……惨确实也是惨,不过好像和预想中吃不饱穿不暖的惨不是一回事儿?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找不到原因的我硬着头皮继续写。 【…… 在学堂里,冬生总是被孩子们欺负的那一个。 不过这个年纪的小鬼头,都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有能转移他们注意力的东西不来烦我,我乐的轻松,有时候看冬生被欺负惨了,怕他生病第二天来不了继续当沙包,我才会去呵斥走那些调皮的孩子。 虽然乡下的条件比不得城里,但也还算逍遥,我的知识能力是过硬的,别说教小孩子,就连教那些高中生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撞见了前任校长和年纪主任偷.情的现场,便被分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哎,为什么他们觉得我会说出去呢?只要给足好处,我是那种绝对会把秘密忘在肚子里,随着如厕排泄掉的人。 日子自由又散漫地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晚上,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我的房门,开门后,诧异的发现竟然是冬生,他跪坐在我的房门外,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喜爱安静的我听的闹心,便打断了他:“行啦行啦,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我觉得他请求的不外乎就是【希望明天请个假】【干的活太累希望能换个轻松点的活】,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找我说的是我意想不到的话题:“老师,您是这个村子最有学问的人,请问我该怎样才能不被班上那些人欺负呢?请您教教我吧!拜托了!” 我被夸的心情舒爽——我当然是这个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只不过被冬生夸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怎么说呢,如果说这番话的人是校长,或者退一步讲是村子里随便一个大人,我得到的快意和满足感才会更加的强烈。 而冬生——这个连五十四音都认不全的孩子,在他眼里,可能认识超过十个字的都算有学问了吧。 不过我好久没听到有人给我讲这般的奉承话了,便大发慈悲地想了想,跟他说:“跟别人求救没用啊,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自己变强啊。” “自、自己变强?” “是啊,你自己变强,把他们都欺负回去,不就没人欺负你了吗?”我半认真半玩笑似的说。 冬生呢喃了两遍“把他们欺负回去”,便又给我磕了个头,像是得到了什么至理名言般走掉了。】 后来的剧情越写越脱纲—— 冬生凭着一把子力气,把所有娇生惯养的孩子都打了,但孩子们的家长开始找上门来教训冬生,冬生又来向主角讨教,主角又告诉冬生说你这般是不行的,你得找同伴啊——同、同伴?该去哪找呢?——嘿呀,那不是有一帮和你一样被他们欺负的孩子吗?——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事态的发展愈演愈烈,直到后来冬生失手杀了一个孩子,jc来取证的时候,主角想着反正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好家伙,死就死了嘛,而且冬生还这么崇拜自己,从心里当然是更向着冬生,便帮忙给冬生掩盖了行踪。 剧情到这里简直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在小说结尾,整个村子的青壮力都被冬生和他寻找到的同伴杀死,已然带着那几个孩子成为了村子里领头羊,主角心中害怕,寻了机会想要逃离这个村子,却被担心被举报的冬生杀死在了半路。 【 啊啊…… 月光下的冬生,已然成了吃了村里人的恶鬼。 】 用这句话作为结尾的我放下手中的笔,心中怅然若失。 明明是想写温暖系结局的,为什么写着写着就变成be了呢?我纠结地啃着指甲,然后翻到最开始的标题那页,将原来的《教师》二字划去,改成了《恶之轮回》,不过又觉得《恶之轮回》这个标题过于耸人听闻,想想还是《教师》二字更为隐晦,同时也贯穿了故事的核心——因为冬生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源于主角这位师者的教导啊,但还是不如《恶之轮回》有哲理意义,点明主题…… 好纠结呀……万事不决找中也,我拿着稿子兴致冲冲的去给中也看了。 中也看到我邋邋遢遢的样子就直皱眉头:“连续待在屋子里五天,我差点破门把你拽出来了。” 我哈哈干笑两声:“哪有啦……哪有那么夸张……伢子她们不是都有送饭吗?” “那能一样吗?你再待下去都快成蘑菇了——然后,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写完是写完了。”我苦恼地把稿子递给中也,“不过在定名字的时候犹豫不决,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中也帮我起名字嘛~” “你真是……这种事情小说的作者自己起更好吧?” “诶?怎么感觉中也好懂作者的样子?” “咳……”悄悄查阅了很多作家轶事的中也没有搭理我,而是把视线放在了稿子上。 空气中陷入静默。 随着阅读页数的增加,中也的表情越来越隐忍,眉毛也一跳一跳的,待翻倒结局,他长呼一口气将稿子合上,仿佛是下意识般微微后仰—— 像是这样,就能离那堆魔性的文字远了一些。 我担忧问道:“怎、怎么了中也,是哪里写的不够好吗?” “……不是,写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揉了揉额头,然后问到:“你是想起什么名字?” 我把自己预备的两个名字和犹豫不决的原因都和中也说了,中也将稿子推给我,仰头沉思了半晌,道:“我觉得……叫《恶之村》吧……” “……诶?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儿太接地气了诶,一点儿也没有那种,隐晦和玄之又玄的感觉。” “我倒是觉得很搭。”中也沉着眼睑,“因为你写的……就是真实吧?” “???诶????怎么可能啦,我这都是虚构的……不是,这些真的都是虚构的!不要一副不信的表情啊!” 我满头雾水地回了房间,搞不明白为什么中也以为这是真实的故事,但还是听从中也的意见把名字改成了《恶之村》。 不过我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感觉中也反应这么大呢……我男神意志如铁,钢筋铁骨,铜头铁臂,怎么可能看个小说就心态澎湃的嘛? 我又反复审阅了一下自己的稿子,然后恍然大悟的我后背瞬间冒了一身冷汗,慌的一b。 【这个村子都是冬生的恩人】【冬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村民们洋洋自得欢快喜悦】…… 这,这tm,这很容易联想到男神和羊组织的现状啊? 所以男神从这部小说中联想了个啥???为啥感觉我做了很糟糕的事啊???? 第3章 第三章 我做了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 我,把一个主角遭遇很像男神的悲剧小说,给他本人看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小说还是我自己写的:) 要说现在是什么心情?别问,问就是想自杀。 虽然不知道中也从中联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心情沉重是必然的。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并非我的本意,但果然还是得去道歉吧……可如果道歉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冬生和中也确实很像这件事,连我这个刚来不久的外人都看清了他的窘状,中也会怎么想?更可怕的是会不会他以为我在特意暗示他赶紧跳反啊! 我花了一个下午研究这件事,发现道歉这件事是行不通的,一方面这种事挑明会让中也更难受,以后怕是没法心无芥蒂地相处了,另一方面如果道歉就证明我和他本人一样看出中也的现状,那么问题就来了——作为加入不满三个月的新人,我是怎么知道中也过去被他们救过呢,要知道这些秘辛羊组织的人并没有告诉我,可能中也以为是羊组织其他人告诉我了,羊组织的人又以为是中也告诉了我,但这件事一旦真的追究起来马上就会露馅,说不定到时候我会被安上间谍的名头,直接被杀掉——是的,中也是个好人,但他是个把自己立场优先于性格的好人,卧底这种事是绝对踩他底线的,再加上其他人的鼓动,搞不好直接就会被杀死。 所以起码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把这件事含混过去——让中也误以为我是无心是最好的结果…… 等等,我本来就是无心的啊!为什么要让他【误以为】!所以这件事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有理也说不清的样子了啊! 本年度头号沙雕说的果然就是我了吧! 总之,既然决定把这场乌龙定性为【偶然事件】,那么我就要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拿稿子去发表,而且还得让中也陪我一起去,不然就是心里有鬼,欲盖弥彰。 ……太虐了,太虐了,真的是太虐了……所以果然还是过两天,等我闯过心里这关再拿去发表吧,这、这期间就说我在检查稿件好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中也居然主动找我,要带我去报社交稿。 我吓得差点儿没把舌头咬断:“诶?可是中也今天不是要出去办事吗?”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中也一脸无所谓,“还是送稿子比较重要吧?” 我的眼睛快被男神身上人性的光辉闪瞎了——上帝啊!这是什么小天使啊?对不起中也!虽然站在你面前的是个幼童,但她的内心已经是个邪恶肮脏的成年人了!而且之前还偷偷开过你的黑车!站在你面前的家伙已经不是个人了!她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啐! 激动难安的我屁颠屁颠跟在中也后面去报社了,这次责编看到我,满面笑容:“老师的文章马上就连载完了,报社上下正担心老师您是否还会继续选择我们报社呢……诶呀老师,外面这么凉您怎么还穿的这样少!快请进快请进!”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跟上次比,待遇又提高了一层啊。 感到古怪的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中也,看到他冲我点点头率先走进去后,才放心地跟着进门。 落座后,责编躬身双手接过我的手稿,我心里怪异更深,像个鹌鹑一样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中也倒是很直白:“是有什么喜讯吗?” “不愧是高桥老师,果然如书中描写的一般敏锐啊!”他像是没看到中也快跳起来的样子,而是从手边拿出一份报纸递给我,第一版面被一篇文章全部占满了——正常来说第一版放的应该是国内最大的新闻才对,尤其是那加黑加粗的标题,让我感觉尤为不妙——《孤儿之殇,教育之恸》。 woc??? 我整个人瞬间变成灰白色,头顶全都是问号,反应过来的我连忙接过报纸,待看到第一段话,就像是被开了污浊的中也当头打了一拳一样—— 【 …… 无意间读到《东方新报》新连载的《海滨孤儿》,据说是根据作者真人经历改编,我看完后只觉其内容过于耸人听闻,作者无疑是编造了一段虚伪的过往,打着“真实”的旗号消费读者的同情,实为虚伪狡诈、欺名盗世之辈…… ……在xx的治理下,孤儿均有孤儿院所教养,也未曾误其义务教育…… ……然当我切身前往海滨实地考察之时,却痛心疾首地发现小说惨状远不及现实万分之一…… ……孤儿院的普及率不到百分之十,且有黑色帮派收纳孤儿,利用他们行不法之事…… ……无靠山、无实力的孤儿已然成了黑色市场利益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私以为,孩子的未来即是国家的未来!此为世界诸国纳进国策中的真理…… ……拯救孤儿,让他们衣食无忧,步入学堂,已然是迫在眉睫之事,当不容缓!…… ……最后,在下向京生老师致以最真挚的歉意以及最崇高的敬意,当在下置身于孤儿身处的环境,方知老师无疑是心存悲悯之人,以春秋笔法将其切身惨状一笔带过,并未用凄惨境遇博人眼球,而是将目光着眼于孤儿的总体生存环境,无声地发出【孤儿的未来究竟在何方,谁来能拯救他们】的呐喊……】 室内一片安静,我的内心却一片电闪雷鸣:这个可恶的家伙,想发出呐喊提出建议就自己去发啊!把我放在风口浪尖上算什么?我还只是个孩子啊!真正在制造假新闻博人眼球耸人听闻的人是你吧!!!我的遭遇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你反而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鼓吹真实的孤儿过的比我惨???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去实地考察啊喂! 如果我的怒气能影响天象,此刻已然是火山爆发,大地震动,海啸席卷……可我不能,所以室内此时是一片安稳的静谧。 可能是表情控制没到位,责编看着我疑惑道:“老师……您看起来,颇为担忧?” 岂止是担忧,简直要气炸了好嘛!我拿出毕生的控制力扯了扯嘴角:“啊……总感觉,这个人过于张扬了些……” “原来您是在担忧他的安危吗?”责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安慰道:“老师请放心,文章的作者之所以写出这份文章,并被报社大张旗鼓地宣传,是因为当下大选在即……其中有一支一直主张要兴办学校,安置孤儿,您的文章恰逢其会,所以您不仅不用担忧作者的安全,就连本地兴办孤儿院,让您和同伴有安身之所也是可期的。” 我的内心宛若哔了狗,这事态的发展宛如脱了缰的野狗(没写错)不受控制,前半生就是小屁民的我刚穿来三个月就和这风雨扯上关系,能被吃的剩下点渣滓都算命好,我合上报纸,牵强地笑了下:“先生,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您看我最新的小说怎么样?” 责编看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笑:“这就拜读。” 他拿起手稿,当着我的面看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见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期间抬手擦拭了几次额头上的汗,待翻倒最后一页,他像是甩出烫手山芋般将手稿甩到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见我看他,强颜欢笑道:“见笑了……老师对于人心的理解,真是可怕啊……” 我听着一脸懵逼,不是,我怎么就理解人心了?如果真理解人心我还能干出把这本小说让中也取名的沙雕事?如果真能理解人心,怕不是刚穿越过来之时直接略施小计,便能让中也纳头便拜叫大哥,还能被他踹的腰上的淤青一个月才散? 看我满脸的不赞同,责编连忙补充道:“啊,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可怕,而是说老师对人心的本质把握真的……真的……真的令人叹为观止,仔细想来,书中的老师不就是我们大多数人吗,自私又怕担事,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论怎样的惨剧都能无动于衷……” 我快听不下去了,明明只是个小小的黑深残短篇,后世的网文一抓一大把,哪里经得起这么夸,便打断他直接问:“那么,关于刊载的事……” 最后不仅成功刊载,稿酬也增加了,虽然结果是好的,不过还是身心俱疲,走出报社后我心累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奇怪的是中也也一直没说话,我看向中也,发现他正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我好奇道:“在想什么呀,中也?” 中也抬头看着我,然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没什么……是我想错了。” “……什么?” “原来好的文学作品,是能让每个人都在其中找到自己影子的。”中也摸了摸我的头:“真是厉害啊,沙耶。” 我:“……” 不,虽然中也释怀了我耿耿于怀的乌龙事件,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啊?而且中也怎么突然就释怀了?这个神经纤细联想力丰富的小鬼究竟又联想到了什么啊? 真的,总感觉我是个假作者:) 回去之后的我依旧郁郁寡欢,莫名总感觉有越来越大的风暴席卷向《海滨孤儿》,不过这些已经太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了,只能手足无措地任其发展,惦记这事儿的我又失眠了两三天,这次没用中也劝导,便自我调节,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了。 《恶之村》虽然没影响到我和中也的关系,不过毕竟让中也失落了,我想着不着痕迹的补偿办法,想来想去,觉得用文章鼓励他更好一些。 不能以中也为主角,而且中也并非人类……新书就用一个怪物在人类中寻觅,最终获得幸福的生活好了。 诶……不过不能直接描写怪物,这样太有指向性了……那就还是人类的身份,只不过身体上有某种异常?外貌的异常也容易让中也引发不好的联想(我已经不敢小看这小鬼的联想力了),那么不影响外貌的……听觉?嗅觉?虽然不错,也可以写出很温暖向上的东西,不过有点儿太普遍了,不能类比出中也【荒神】的独有性。 嗯……那就是精神层面,或者有某种强大的能力?可是有强大能力和【怪物】身份一样具有很强的指向性,精神层面……精神层面…… 有了。 我决定挑一个前世很烂俗,但文野世界还很少的设定——一位感知不到【喜怒哀乐】【人类悲喜】的情感缺失症患者,在周围人的帮助下,终于能感知到了人类正常的情绪幸福生活的故事吧。 小说名字……嗯,就叫《异人》吧! 没花一小时就敲定主题的我忍不住沾沾自喜:我真是个小天才! 第4章 第四章 《异人》我依旧采用了第一人称,故事开头简单叙述了一个在都市打拼的上班族,因压力过大而夜夜失眠,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了,因此便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辞职回乡下休养的经历,到了乡下,在回家的路上救了一个被孩子们用石子围攻的大人。 【…… 这个人我竟是认识的。 他叫田中太郎,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对他印象深刻,相隔十余年还能一眼认出来的原因在于这个人真的很古怪,身上自有一股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场,简单点说,就是大家在笑时他不笑,大家在哭时他不哭,玩儿也不和人一起玩儿,面无表情看人的样子让人瘆得慌。 当时我班上的人都不喜欢他,尤其是他冷漠的表情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看着就让人牙痒,便总是寻个由头就去揍他。 我们也从他初中同学口中得知了他的过去,他是个【古怪】【不合群】【被帮助了连谢谢都不会说的家伙】,他的父母不喜欢他,两个弟弟不喜欢他,小学同学不喜欢他,初中同学不喜欢他,老师们也不喜欢他,那我们讨厌他真的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大家都这么讨厌他,难道不是说明他身上一定有招人厌的地方吗?难道还能说是这么多讨厌他的人的错吗? 这个人性子也软的很,被打了也不吭声,不找家长也不告诉老师,但他冷漠的表情又像是毫无悔改,像是无声地表达对我们的反抗之意。 大家看着更是来气,于是他便被揍的更狠了。】 不太对啊…… 我转着手中的笔,不禁陷入沉思。 首先是,为什么写着写着异人的主角田中太郎境况变得这么惨了呢?因为不理解、也不会表达情感,一直在遭遇冷遇和暴力,就连父母家人都讨厌他这一点会不会太扯了? ……可是他的父母有三个孩子,相比田中太郎,两个小儿子贴心又懂事,不喜欢大儿子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而两个小孩子耳濡目染,再加上哥哥确实冷冰冰的对自己不好,不喜欢他似乎也是有理可寻的…… 而班上同学老师,非亲非故的,面对帮了连【谢谢】都不会说的孩子,不喜欢他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哎算了,这些都是小细节,反正主角前期惨是惨了点,后期更能和他幸福的生活产生强烈的对比,看着会让人感觉更爽吧。 书中的【我】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了,在社会上经历打磨的他已经不会再为田中的冷漠表情而生气,【我】通过田中【和十余年前简直一模一样的行为方式】意识到他之所以一副招人厌恶的样子,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傻子,认知到这件事的【我】不禁为年少的无知与做过的错事产生了愧疚,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也许是为了补偿,或者也是心中更为隐秘、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自己这么悲惨,看到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会好过很多】的心理,便邀请了田中去他家,甚至打算带他去城市治疗。 写到这里,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故事发展到现在剧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异人和他的救助者按照预想成功相遇并结伴去了故事的主场大都市,而不是像《恶之村》那样故事刚开个头就跑偏了。 又描绘了一番佐藤和田中两个人相处时,因田中不通人情惹出的啼笑皆非、温暖人心的小故事,待佐藤成功恢复正常的睡眠后,故事便到了都市卷。 我犹豫了下,觉得从这里开始用田中的角度似乎更能讲明他的心理路程——最关键的是不能让读者认为田中确实是个傻子,他仅仅是【无法体会到感情】而已,但智商和判断力是和正常人持平的,而且反正佐藤的篇幅已经差不多了,便采用了双视角,用田中的视角开始讲述他过去的生活,及来都市后治疗的过程。 【对我来说,城市和乡村的生活并无不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便是周围不再有人对我施以□□上的伤害,且这里的人均是一副冷漠来去匆匆,看起来很忙的模样,并不像乡里人有很多话。 是人变了吗?好像也不是,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只这座城市似乎天然便有种让人改变的能力,就连佐藤先生,也完全不像在乡下时和我有说不完的话了——当然最多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我有一座房子”“院子里有一个花园”“我的下属都很敬重我”“我在圈子里很有名”之类对我没甚意义的话。 通过观察过的别人行为进行分析,但凡一个人说道“金钱”“房子”“妻子”“儿女”多么多么好时,与其说话的人都要用一句“那可真是令人羡慕啊”来应和。 我知道我该这么说,不过不管是佐藤先生一直和我说这些也好,还是旁听人说“真令人羡慕”也好,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事,他们说这些话的原因也很令我费解,后来我从书中勉强找到了能形容此场景的词语,便是‘炫耀’和‘奉承’。 炫耀是为了现在的喜悦,奉承是为了获得好处以得到未来的喜悦,不过【喜悦】对我来说是不存在之物,因此这两者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我天生和别人不一样。 这点从我上小学前就知道了,我无法理解【高兴】,这让我的脸总是外人口中【冷冰冰】的样子;我无法理解【愤怒】,这让辱骂、殴打于我变成了无所谓之事;曾有人问我难道疼痛也无法让我有情绪波动吗?我废了好大的功夫去思考、去体会,也仅仅是很疼,行动不便而已,更多的感想是无的。 我母亲跟我讲“这样子活不如死了算了”,我确实不知道【这样子活】和【那样子活】本质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这样子活】还不如死了,想着起码要弄清这两种活法,【有情绪】和【无情绪】的区别再决定是否去死,便一直活到现在。 直到前不久,佐藤说【带我去治疗,让我体会正常人的人生】,这似乎符合我的预期目标,便放下手头的活跟他走了。 】 用简单的语言概括了田中的情况,我执笔开始写起了正剧。 【 …… 佐藤先生食言了,他并没有按照承诺带我去见医生,而是每日忙着出去找工作。他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这点能从他越来越快的语速,越来越简短的话语,越来越刺耳的声音音调可以看出来,他似乎因找工作不顺利变得越来越烦躁。 从一开始不耐烦说话,到后来一口一个“吃白饭的傻子”,我知道他已经不会按照承诺的那样带我去看医生了。 …… 】 【 …… 我自己找到了城市中最有名的心理医生,正想上前去搭话,便看到了她旁边的男人,在和那个男人对视的一瞬间,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是和我一样的同类,是一样无法感知到正常人类情绪的【异类】。 但他和我又不一样。 他会用喜悦的语气赞美,会用生气的语气斥责,我好奇他是否体会到了【另一种活法】,结果却被告知并不是。 “那种事,天生就注定了。体会不到的话,一直到死都是体会不到的。” “可你看起来不像。” “是说表达情绪这点吗?”男人微笑着看着我,“只要通过观察,采集多个行为样本,在什么时候该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知道这些并不是很难的事。” 我是真的疑惑了:“可是体会到了就是体会到了,没体会到就是没体会到,有什么去伪装的必要吗?” 男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似乎是我的问题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让他不知道此时该对我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过了许久,他才跟我说:“是没必要……至于为什么要伪装的原因,我忘记了。”他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时间太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伪装我都忘记了,更不要提伪装的原因了……可能也是想体会到感情吧,诶呀,真的记不清了。 “……不过要说收获的话,还是有一点的。” 我追问:“是什么呢?” “就是生活顺利了些吧,不会有暴力,也不会有冷遇什么的。”男人笑着说,“只是对体会感情没什么用,如果你的主要目标是这个,就不用按我的方法来了。” 意识到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单方面终止了交谈。 …… 后来我发现那个男人是政|坛上很活跃的新星,而且民众支持率很高,大家都称呼他为【x国的良心】【高洁的政|治家】【民众的引路人】。 能取得这么多人的肯定并融入其中,我觉得他此时肯定已经体会到所谓的感情了,便在下一次偶遇时问了他。 “没有啦。” “你是在骗我吗?” “骗你又没什么意义。”男人说,“我只是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去做事,在做取舍时总是优先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然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今天这步啦。” “可他们说你是【引路人】,如果不是有着超出普通人能力、和普通人有共通的情感,是不会被这么称呼的吧?” “真的,我也不知道原因。”男人挠了挠头,一副费解的样子,“我可没什么自己的、引领众人前进的想法,我所表达出的想法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表达出的意愿就是大多数人的意愿,反正也没必要深究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拥有这样的意愿,只要不让自己显得是异类就行了……感觉他们真正需要的也不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只要能按他们的想法走就对了。” “这么简单的吗?” “嗯……可能对有情绪感知的人来说不简单吧。他们会因为一些情绪,做出不理智的判断和选择,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似乎有很强的不稳定性,是不够成熟、不值得依靠的表现。” 最后他跟我讲:“你也可以做到这一步啦,只要你别再纠结什么情绪到底是什么感觉了……说句不中听的理,你年纪也三十好几了,还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啊?不如干脆直接跟我做事算了。” 我无言以对,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便打算回去再思考一下。 有想过和民众揭穿他会怎么样,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自己再度被打成异端吧。 …… 没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他便遭到意外死去了。 人们哭着自发参加他的葬礼,僧人们念经时甚至流出了眼泪,直言【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般无私欲,一心为他人幸福拼搏的圣人了】。 他的墓志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为其题的词:其一生无半点私欲,身心均已给了民众,到死去都在为民众的权益奋斗着。 后来有人找到我,说我是那个男人选择的后继者,【如果有谁能继承我的遗志,那一定就是他了。】 没必要。 直到死去,他的路也对我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 可是就像他说的,好像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后来我在演讲时,看到佐藤先生在和旁人愤怒地大声说:“他就是个傻子!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傻子!把选票给他!别开玩笑了!” 然后他就被愤怒的民众淹没了:“你一定是敌人派来的!”“你心理有病吧!”“抓住他!他这是蓄意破坏!” 和我当初设想的场景一模一样的。 【有情绪】和【无情绪】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我到最后也似懂非懂,不过这个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吗? 似乎也并不是我曾以为的那样重要。 】 写完后我审阅了一遍,低头陷入沉思。 ……完全没毛病的,一个乡下的傻小子,最后变成了政坛上的新星,这就是屡试不爽的都市爽文经典套路嘛! 最后想破坏主角名声的人被轻易的抓住了,德高望重的前辈也因意外死去了,继承了先辈的遗志,走向了人生的巅峰,嗯,没毛病! 而且最后也侧面表达出【不管是不是人类,其实都没那么重要】的核心思想!我真是太牛皮了!必须吹一波我自己! 我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想到要现在就把这个稿子拿给中也看吗?可我还是更想给中也一个惊喜吔,如果一下就看到结局,还算什么惊喜呢? 于是我便兴致冲冲自己出门去找责编了,打算等这篇刊载的时候拿给中也看,然后状似无意地说“这是我写的练笔,没好意思让你审”“为什么自己去送?因为不好意思再麻烦中也啦!” 我到了报社,兴致勃勃地把稿子给责编看,以为责编先生会拍案叫绝,高呼【老师创立了爽文的流派】,万万没想到,责编的脸色居然很沉重的样子。 我大感不妙,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责编先生?” “老师……”他欲言又止,“虽然知道您可能会对这次拿您的文章做垡子不太满意,可是您也……不要反对的这样激进呀……” 我:“?????????我没有啊,我没有反对啊,我哪里敢啊?” “可您这……只要顺从大多数人,就算是异类,也能成为领袖……您这个指向真的是太明显啦。”责编苦口婆心地说:“老师,我知道您心里不忿……这样吧,这篇稿子我就收了,稿费也正常给您,至于能不能刊载,就看上面的意思吧,好吗?” “……您真的想多了,这个是我写给朋友的礼物。” “嗯嗯嗯,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这就拿去给上面看哈,您先等待下。” ………………最后虽然成功刊载了,但报社老板所说的“唤醒民众的思考能力”什么的我已经无力去深思了,就连给中也惊喜的信心也打了个折扣……事情真的会发展的这么顺利吗?要不现在还是去把稿子拿回来吧,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就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拍了我一下,吓的我啊了一声,待回头才发现是一脸无语的中也:“这么胆小还敢一个人出来,不知道怎么说你。” 啊……被抓包了……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问:“中也怎么在这里呀?” “一开始就在这了。”中也双手插着兜,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最近报社这边聚集了很多外来人,我都一一清理了。” “诶????为什么会有外来人?” “说是你的读者,不过身上的血腥味洗都洗不干净,臭死了。”他睨了我一眼,“还敢自己来报社,找死呢啊你。” 果然被抓包了。 我拿出预先想好的借口,低头做不好意思的样子在地上画圈,“因为不好意思再麻烦中也了……” 中也的脸上失去了表情,他注视了我一会儿,语速缓慢地问道: “你……想离开这里了吗?” “……哈?” 第5章 第五章 这个问题过于突兀,猝不及防的我被问的一懵。 【你想离开这里吗?】 …… 平心而论,我是想的。 岂止是想啊,就连做梦都渴望着回原来的世界去。 衣食无忧的生活,闲适自在的双休日,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时间不够用——那个世界有打不完的游戏,追不完的动漫,看不完的小说,调|戏不完的沙雕群友,虽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或者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不过这种平凡安稳的日常生活幸福又快乐。 来到这以后呢? 我是喜欢文豪野犬的大家啦——隔着屏幕可以疯狂喊666,口花花叫每个人老公,把人踩在地里的样子帅爆,屠龙的样子帅爆,运筹帷幄的样子帅爆,颜值更是不用提的,理所当然的也帅爆。 不过我就是那个叶公,真来到这个世界,这高危凶残的日子快让我怕死了——刚过来就被一脚踹在腰上,半个月没下得了地,淤青一个月才散;生活在和平安稳的种花家的我第一次直面枪战回去一个礼拜没敢出屋;天气冷没有暖气,写稿子的时候手指都冻的麻木了,第一次去投稿的时候生怕自己唯一想到的求生技能被否定,每天晚上睡前审阅着错字和语句,几次注意力扩散,视线模糊时只觉字里行间全是【艰苦】二字。 如果什么都不做单纯的背靠中也吃饭当然可以轻松一些,但成年人的我早已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能靠得住的人一直只有自己,只有掌握了【没有中也在,离开大家自己也能活下去】的技能,我才能勉强安下心来。 诸多纷杂的想法在脑海里闪过,我一时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看到中也还在等我的回答,方才定了定心神,却还是没忍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因生活的艰辛、怀着对家的怀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哎……没有啦……反正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中也若有所思:“哪里对你来说都一样……你还没把羊当成家吗?” ……………… 是这样的,一无是处的你大学刚毕业,就好运的被一个老板私招到公司,实习期将过之际,老板找你谈话,你因经验不足不小心说错了话,老板不悦地说:“公司哪里亏待了你,让你对公司还没归属感吗?” 如果还想接着在公司混下去,但凡是情商正常的人都知道怎么回答吧?我连忙表忠心装白莲:“怎么会,只是大家的生活都很困难,我要真在这待下去的话只会给大家增加负担吧?尤其是中也……挣到稿费就不用让中也为我操心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中也皱着眉,似乎有些恼怒了,“你不是我的负担!” “是的呢,我一直都知道的,中也的实力很强,也许多一个人的口粮对中也来说确实不是负担,但是事情不能这样子看,不能因为我带来的麻烦对中也没有影响,就当它不存在的。” 糟糕! 这话是不是装过头了! 这话怎么感觉还是在侧面表达我没有把羊当成家的意思啊?完全就是一旦独立随时准备离开的感觉啊……关键是离开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文野世界横滨之外未知的地图代表未知的危险,起码在羊这,只要安心待在基地苟着,起码能再安全的苟活五年的! 我连忙补充道:“当、当然,中也对我好我是很感激的,我一直都有记得……” “啊是吗……”中也看着我,露出了非常寂寞的样子,“可是……我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呢……” 会、会心一击!!! 救命!幼年中也的友情观真的是太纯了!只要对他好一点就会对你真心实意把你纳入领域什么的,真的是太犯规了!我被那双蓝汪汪的眼睛萌的一脸血:“啊!是这样的吗?原来已经被中也当成这么亲近的人了啊……啊哈哈……我、我也会把中也当成家人的!” 说的也是哦,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中也一直在不求回报的帮助我——收留我,帮我疗伤,收拾屋子,就连写小说的纸笔都是他找来的,包括保护我带着我去报社投稿,帮我解决因为小说带来的麻烦…… 我认真握拳:“我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中也的!” 中也这才舒缓了表情,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也真是太好感动了吧……不用这样,像之前相处就很好了,之前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吗?” 我怜爱的看着这个从没感受到爱,对他好一点儿就十倍回报的中也:“嗯嗯嗯,好的呢~” 中也:“……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以家人为前提,大概什么样的关系比较合适呢?一个是成年人,一个是十岁的小孩……当儿子有点儿太违和,如果是可爱的小侄子或者是年龄差很大的弟弟这种,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果然:“是看弟弟的眼神呢!” 中也:“可真敢说啊你,怎么看都是我比你大吧?” 我嘿嘿贱兮兮地笑了两声以做回应。 这时候的我其实还是哄中也的成分居多的……毕竟怎么说,时间会变,人也会变,更不会有一成不变的感情,而且【家人】什么的对我来说是过于亲密和神圣的领域的……嘛,当弟弟可以,当家人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四个月了啊……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 当下紧迫的其实是改善生活条件——已经入冬了,日本还没有暖气,正好新下来一笔稿费,果然还是先去买个被炉吧……我已经不想再冻着手指写小说了o(╥﹏╥)o 之前的我都跟一直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总觉横滨处处是危险,就缩在羊的基地哪儿也没敢去,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横滨繁华的区域——类似商业街的地方吧,在去买被炉的路上,我的视线被一家书店吸引了。 “想进去看书吗?”中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意图。 “哎……下次再来吧,先去买被炉要紧。” “又不冲突,你去看吧,我去给你买,买完回来接你。”他看了你一眼,补充了一句,“够啦,不麻烦,赶紧去吧!” 再强调一次,中也真的是小天使啊!“记得要买黑色的!没有黑色就深色的,一定要耐脏的啊!” “我知道啦……比起观赏系居然意外的是实用系啊……”中也吐槽了下就走了,我闪身直接进了书店。 书店很冷清的样子,店面也不算大,不过书籍分类看起来很全,中心的桌子上铺着的全是漫画和杂志,我略过了这些,直接找到了历史区域。 了解一个世界和新国家的方法最方便的方法就是通读他的历史,虽然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大体感觉没什么太大变化,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就是了,可是我转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介绍这个国度的史书啊,都是一个一个类似民间故事集那种,这也就算了,连《全球通史》,类似的史学巨著都没有的吗 怎、怎么回事,不会连全球通史的作者也被归为文豪那类了吧?对方可是不折不扣的史学家……等一下,这么说来,其实福泽谕吉也是教育家的身份最为著名……诶……这么说来战争时期没有著名的教育家们推动教育的发展的话,这……这……这总感觉细思恐极啊…… 我咽了咽口水,有种世界观快崩塌的不妙预感,又不死心地翻阅了下,发现还是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去了其他的区域。 恰好上一本书写到了关于心理医生的事,我也好奇这个世界的心理学发展到了何种水平,便走了一圈,意外的看到了《梦的解析》。 总算有了熟悉的东西,我松了口气,踮起脚伸直手臂想拿下那本书,却发现怎么也够不到,无奈地放下手正想去找个椅子的时候,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帮我把它拿了下来:“你是想要这本书吗?” “啊,是的,谢谢。”我把视线转向声音的主人,眼角却猛地一抽。 那个孩子比我高了快一头(中也才比我高半头而已),黑色柔软的卷发蓬松柔软又凌乱,他的右眼缠着一圈绷带,露出的鸢色眼睛又冷又沉,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他并没有把书给我,而是低头翻了翻,随口问道:“是为了下本小说找素材吗?” “诶?不……不是。” “哦?既然对你没什么用,那这本我就先买了。” 我被吓的不敢看他,无处可放的视线死死的黏在了他手中的书上,紧张地道:“啊……可以啊,你随意。” “诶~真的可以随意吗?”拿着书的手来回摆了摆,我的视线也下意识地跟着摆了摆,“可是看起来你很想要的样子。” 我哈哈干笑两声:“没有啦……我就是好奇这本书里写了什么,你想要就要嘛,我去看别的就行。”说罢,我就转过身,想直接跳到另一个书架后面。 “啊~”背后的男孩抑扬顿挫、棒读地啊了一声,“还以为是最后一本,我看到书架上还有第二本《梦的解析》了……我给你拿下来吧,这样正好人手一本。” 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他就伸手一勾,轻轻松松地把书拿了下来,似乎笃定了我就是冲着这本书来的:“呦西~拿到了,给~” ……我能怎么办呢?不接过来的话怕是还要再生些什么波折,便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谢谢……” 好在对方没有穷追不舍的架势,等我接过书,他就去前台结账,然后就离开了。 中也进来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喂,发生什么了……你都石化了啊?” “中也……”回过神来的我眼睛一下就湿了,“我好像……要死了。” “……哈???????” 要死了。 我要被幼年期太宰boss玩儿死了! 第6章 第六章 我怀里抱着《梦的解析》,安静如鸡地跟着中也回羊组织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真的快被吓死了……太宰那个智多近妖的家伙不知道从我身上看出什么来了,现在想想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也古怪的很,他应该是在13岁左右自杀被森医生救了下来,难不成在十三岁之前他就已经在横滨了吗?额,这么说来果然不愧是剧情惯性吗,如果刚刚晚走一会儿,中也和太宰就提前碰上了…… 妈耶幸好没碰上,这俩人碰到一起岂不是马上就会爆炸,我下定决心,未来的日子里要继续做自己的死宅,打死我也不乱跑了——这次还好算是过去了,万一之后出门散步遇到了福泽、遇到了森首领、遇到了那个可怕的乱步,我担心自己当场被吓到去世,尤其是现在森首领还没篡位,港黑的前任首领的黑暗还笼罩在横滨之上。 ……真的是太难了。 我安好被炉,趴在上面舒服的叹口气,感觉终于活过来了,这漫长的冬天总算有了指望……虽然娱乐生活还一片贫瘠就是了。我郁卒地看着手里唯一带回来的《梦的解析》,买都买回来了,也只能看看了吧…… 诶?好像也还有别的事可以做……因为身体暖了回来,之前被我放置的一麻袋一麻袋的信总算有心情可以看了,你走过去,拆开麻袋开始阅读读者们的来信。 最后一次阅读来信是在《海滨孤儿》未卷入风暴的时候,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很久,《恶之村》都快连载完了,因此收到信内容五花八门,《海滨孤儿》因为被卷入了政|治风暴,我看着一堆讴歌感谢我揭露黑暗事实的来信就胃疼——明明最开始只是想根据真实事件写一个都市异能爽文,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而由《恶之村》引发关于中也的乌龙事件……哎,想想就头疼……我真是没事儿写什么破小说啊……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读者们来信的,便拆开看了,然而第一封就让我看懵了。 【京生老师敬启: 冬日已至,不知老师身体是否安康? 在下拜读《恶之村》有一惑:请问老师描绘的故事是否以某地方真实事件为蓝本?如果是,请务必告诉在下,在下以手中之剑起誓,定当让恶人伏法!还以孩子们纯真的笑颜。 办案时亦不会追究老师知情未报的责任,如在下违背誓言,尽可用在下手中之剑对在下处以违背誓言的惩罚! 以下为在下地址:xxxxxxxx 敬具 末广铁肠】 这个地址好像是x地总警署的…… 骗人的吧!居然真的有jc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啊!还给我来信问我要线索!我怕耽误对面办事儿,吓的赶紧回信: 【末广先生敬启: 感谢阁下对在下身体的关心之意,托福,一切安康。 阁下所言之事,吾甚为惶然——请勿挂念,书中所写之事,均无蓝本,纯在下闲暇时脑中闪过片刻灵光,加以笔墨书写成小说,故阁下尽可安心,现实中如有类似案件纯属偶然。 在下对阁下恪尽职守的精神甚为敬佩,想到本国还有先生这样忠勇正义之士,为吾等负重前行,敬守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给吾等以一片安稳,便甚觉钦服。若今后在下小说中有以真实事件为范本的故事,定会为阁下寄送相关资料及本人证词。 望君万万保重身体,愿君武运昌隆,诸事安康! 敬具 京生】 我擦了把被吓出来的冷汗,细心的把这封烫手的信包好,放在右手边,开始拆下一封信。 接下来的信内容倒是正常很多,虽、虽然都是跟你讲一些什么佛理轮回,恶有恶报啥的,让我一脸懵逼,但好在没牵扯到现实中的事,其中有一封信让我眼前一亮: 【……在下拜读了《恶之村》,内心颇有感触。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先生对当下人心暴戾之气日益浓厚的担忧;当人身处于集体之中,即便行的是恶事,也不以为恶了,依在下一己之见,此为书中最为可怖之事。 然事情均有两面性,村民们救助冬生时未尝不是善意的,只是付出五分,便要索取十分,非仁义之士所为,终酿成苦果。 第二恐怖之事即书中主角我,身为一名教师,虽具备教导学生的才学,却显然无教师应有的德行——遇见恶事不及时制止,学生遇到危难不予以帮助,就连遇到杀人藏尸此等天理不容的恶事,依旧不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甚至成其帮凶,殊不知这反而害了冬生。如无冬生奋起反抗之事,想必这些学生将来成人,势必亦会成为“不以恶为恶”的后继者。 在下不久将担任一名师者的角色,在此时看到京生老师的《恶之村》,如同为在下敲响了一座警钟——为人师者,职责不仅是传授知识、教习学生,还要正确的教导学生为人的道理,教他们知晓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可行】,何为【不可行】,此方为师者最大的义务,犹甚于授业解惑。 愿京生老师身体安康,静待京生老师的佳作……】 我提笔回信: 【……在《恶之村》此等阴暗的内容里,未曾对人性厌恶到只一味鄙弃人性,反而自我深思,从中获得启示,先生品格之高洁,德行之端方,令在下自愧弗如。 孩子们正如一片白纸,用恶意灌溉便会生长出恶之花,用善意灌溉便会生长出善之花,如先生这般仁义之士,想必您的学生也会如先生这般品格高洁,又会教导出更多的仁义之士。此为薪火相传也。……】 剩下的都是许多反思的,比如【想起曾经xx事,如果当时选择出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人性之本恶展现的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其为恶,其不以为恶也】【今后我也要当一名老师,绝不会像书中的主角一样,对自己身处困境的学生视而不见】【老师,我有一事详询……】【……请教教我吧,京生老师!】 ……嘿,我也不知道该咋为啊?总之这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主要是我没有自信能做指导者的角色,万一指导错了可就坏了),不知道怎么回,和完全不用回的我都搁置在另一边了——纸张笔墨不要钱的吗?这种事情自己想啦! 还有问我多大,籍贯在哪儿,有没有老婆的——我的天哪,这个时候的女性就这么大胆的吗?而且从小说内容哪里能看出我是男的啊…… 哎…… 不过好像我是该给自己做个人设了,因为年龄受到种种非议这种事本身是可以避免的,所以对外果然还是要说自己是成年人吧……现在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就是中也、羊、责编和太……太宰。中也肯定不会泄密,羊这帮人都不读书不关心这种事的,责编和报社这边有中也呢【赞美中也大佬】,太……太宰……他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儿戳穿这个吧……诶,这么说万一他觉得【戳破道德君子一直以来欺骗大众的真面目】很好玩儿就揭露了真相…… 哎算了算了,伪造身份的事就算了……就采用不主动说明、不否认误会、万一事情败露不负责的三不原则吧。 ……完全就是渣男三不原则的变形版嘛! 总之,花了一天处理完所有的信件,我累瘫在被炉里,又看到了放在旁边的《梦的解析》。 说起来……责编先生也建议我出一个中长篇连载,说是只要出了报纸肯定会刊登,后续看读者反响决定是否继续连载(这好像是约稿?),虽然总算抱住了一个铁饭碗,不过如果是中长篇,确实要好好想想题材了。 《梦的解析》…… 要不我也写一个精神病人的故事? 诶……可是我都已经跟太宰说找《梦的解析》不是为了下本书找素材,如果还写了不知道这个黑泥怪会怎么想……所以还是pass吧o(╥﹏╥)o。 不过如果不是精神病人,而是身体上有什么病症呢?在上一个世界也有许多坚强乐观的人,在患上癌之后写抗癌日记的,被广为流传,那么这次也按日记的方式写……也写一个患病的人在周围人的帮助下与病魔做斗争的故事? 而且主要是日记这种方式……写成长篇连载完全没问题的!想到哪写哪儿,完全可以大注水! 我恍然间又想到一件很好玩儿的事儿,就是第一封来信说的误以为《恶之村》是真实的,如果让大家都以为这是一本真实的日记会不会更有噱头一些?就像当时的电影女巫布莱克一样……不过算了,感觉好难,宣传啊做噱头啊什么的太麻烦了,想想都头大,还是写到哪儿算哪儿吧。 不过我和家人们……都没生过什么大病,而抗癌日记我也只是听过,并没有去看过……就只能还是写神经上的疾病。 我突然又想起一个新闻,说有一个老人得了失忆症,她会在每天早晨睡醒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但是她的爱人却耐心相待,始终不离不弃……呜呜呜,好感人啊,如果今后我也能遇到这样的爱人就好了qaq 新书就以这个为题材吧,以每天醒来都会失忆的人写的日记为小说素材,名字也很好起,就以病症为名叫《失忆症》就可以了。 我是想到写就写的性子,马上从被炉里爬起来开始下笔了。 【90年6月1日 】随便写了个日期但是有强迫症的我又计算了一下,便接着写道: 【90年6月1日金曜日 我的病去医院看了两个月有余,从医生们的话语中,得知我的病症只有一个结局:成为医学史上的未解案例,留给下一代人做研究。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了,我会忘掉越来越多的事情,一开始忘掉小学同学们的时候我还没太在意,等我忘记高中时在哪儿上的,甚至高中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记不起来的时候,我才发觉这好像是患病了。 而且是现代医学不可治愈的病症。 我今年三十四岁,没有妻子儿女,有房有车,挣到的银钱够我辞职安稳生活十年的地步,因此我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反正暂时也不影响工作,就算影响工作了,在家待着也是吃喝不愁的。 不过我还是决定从今天——我放弃治疗的日期——开始写日记,可能算是回忆录的东西吧,如果以后忘了,也可以翻翻看,证明自己曾经是有这些记忆的。 现在的记忆最早时期可追溯到我高中的时候。 高中生活没什么印象深刻、可值得怀念的大事,高中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他上课最爱让学生读课文,一个一个读,读完后课堂时间也就过了三分之二;数学老师上课爱说“哈”,训学生的时候也是,【你爸妈花钱送你来读书哈,是让你浪费的哈】,他教的知识我都忘了,不过还记得他训的话。 想想人的记忆确实有意思,很多当时我们觉得,没什么意思的事儿,不是重要的事儿,等到过了很久之后,才会发现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当时觉得不起眼的细节。 社团参加的是围棋社,还得过市里的冠军,不过在冲击全国大赛时折戟在了十六强,也算是可以用来吹嘘的名次了。 …… 】 中间是一大段主角关于高中的回忆内容,我写完之后发现——这几乎快成一个人的回忆录了啊!这6月1日写的就这么多,之后的可怎么办啊!难道之后每天的日记都要写这么长吗?一篇日记投一天报纸,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啊? 我放下笔,缩回被炉里沉思了一下,发现事情还没糟糕到想想中的地步——因为主角忘的越来越多,他最后每天的日记内容肯定也是越来越少的,不过第一篇就写这么长,不知道到时候读者们会不会觉得有病啊……说不定看到第三张报纸才会想起《失忆症》是本日记……噗,想想也挺好玩儿的。 不过被炉里真的好暖啊……已经好久没这么浑身暖呼呼的了……我决定先睡一觉,醒来再继续写,嘿嘿。 安逸真是让人怠惰啊o(╥﹏╥)o 第7章 第七章 【90年6月2日土曜日 昨天的日记写多了。 不过我从未这么细致的梳理过自己的记忆,偶尔这般对过去的人生进行回忆总结,似乎也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得到了某种升华。 不乏一些讨人厌的角色,和至今想起来依旧羞愧难当的黑历史——有犹豫过是否要把这些黑历史记下来,不过想到反正最后都会忘掉,估计到时候看到的时候也根本体会不到那种羞愧的感觉了,就像是读一本书,我知道书里的主人公就是自己,不过也仅限于【知道】了,因为完全没有沉浸感与代入感。 按照时间来看,其实今天我该写下大学生活的,不过我想先写下我的父母。 如果,假设,明天我就会把大学生活都忘记的话,那么我也会忘记我的父母,比起大学来,还是父母的记忆更重要——虽然他们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父亲的姓名是石田苍介,卒于76年8月2日;母亲的姓名是石田椿,嫁与父亲之前姓吉野,卒于78年4月3日。而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是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母亲跟我说,爷爷辈那一代是很苦的,为了支持前方打仗,他们节衣缩食,大部分粮食都交了税,每天吃也吃不饱,是在劳作困苦中而死,而在死去那天,他们也没等来x军胜利的消息。 我在城里上高中,父亲每月都会过来给我送钱,我跟他讲钱是够的,自己也在店里做帮工,足以支撑日常的开销,不过他——还有我妈,总觉得我一个人在城里受了大苦,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选择什么都不说,我拿出工资给他们看,他们又惦念我太辛苦,让我专心于学业,不让我把心思放在生活的琐事上。 现在回忆居然想到的都是他们对我的好,实际上我爸是很粗鲁的人,比如随地吐痰——天啦,现在的我真的受不了这个,还有很多恶习……不过算了,希望在我以后失忆翻阅日记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父母好的方面。 哎…… 其实自从我步入工作,已经很久没想起过我的父母了……因为,怎么说,不知道该说这就是人生,还是说时间太可怕了……也不是,时间有什么可怕的呢,它就存在那,像物体一样,像地球一样,是【真理】般【不可能有错】的存在。可怕的还是人自己本身,我听说这是什么精神的自我保护机制,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超过这个极限,精神就会坏掉,所以为了不让精神坏掉,这保护机制会自动清理、淡化让人不快的记忆。 扯远了。 刚刚想记什么来着?哦对,平时本身就没想起过父母,但当我意识到我会【遗忘】掉他们的时候,我却非常慌张,因为我不想忘。明明是平时根本不会想起来的,却是最不想忘掉的东西。 ……真奇怪。 我还真是,从来没搞明白自己过。 父亲是得了肺癌,在痛苦中死去的。 诶……本来要写的都是父母的好,为什么要写到【死】这种不好的东西呢?大概是因为人生是一个完整的环,从生开始,到死结束,首尾相连,这就是一个人完整的人生了,所以记录了生,不能不记录死啊,不然一个人的人生哪里称得上完整?那些墓碑也是,生于xx年,死于xx年,其实墓志铭是不用看的,因为只看到这两个时间点,这个人的人生其实已经就是完整的了,人们自然会有这个观念——哎呀,他生活在xx年代,活了多少多少岁;如果是三十岁以下,人们就会感慨【哎呀,英年早逝】;如果是三十到五十,人们就会说【有点儿遗憾呐】;如果是五十以上,人们就会欣慰了【这是喜丧了,这人没白活】。 至于这个人怎么死的,活着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有什么喜事,有什么痛苦,基本是没人关注的,因为我也是这样,怎么说,自己的生活都活不明白呢,哪里会有心力关心别人曾经的生活。 又扯远了。 父亲是得了肺癌,在痛苦中死去的。 父亲最后一年,全在病痛中熬过,当时有想过安乐死,但我和母亲不想,总想着,万一呢,再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好转了,说不定就会研究出治疗癌症的药呢。我父亲也就咬牙坚持着,但最后还是死了。 我很痛苦,因为最后一年家里是全没有幸福快乐可言的,父亲最后疼到没有止疼药连睡都睡不着的地步。那之后我时常想,如果当时我放开了,同意了,尊重了,父亲是不是能早些解脱?少遭些痛苦? 父亲去后,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状态日益萎靡,等我终于工作了,能独立了,她就像是放下心一样,安心地去了。 母亲一直都是很木讷的,我父亲喊,她也不说话,我时常说我爸喊你,你就得骂回去,不然他不会尊重你的,她也只是笑着说“他生气,我就不理他,自己就好了”,很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做着农活,纺着布。她脾气好,村里的大人和孩子都喜欢她,有事儿也愿意找她倾诉——她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沉默,认真,不会到处乱嚼舌根。 当然他们是很恩爱的,只能说瑕不掩瑜吧。 关于父母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有一些记不大清的小细节,不过都是上面概述的佐证,没什么好写的了。 接下来是关于我的大学了……】 6月2日的文字,又足够登一篇报纸了。 写完之后我叹了口气,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心情郁郁,不过好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应该会帮我赡养二老,多少能让我心中有些许宽慰。 然而心情低落的我,确实没有心情继续写下去了。 我难得从被炉里出来,穿好衣服出门透透气,发现基地里一片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不敢自己一个出门的我缩了缩脖子,就想接着回屋待着,却猛地被叫住了:“难得出来你还要回去啊!” 是中也的声音,我回头看向他,心情便明朗了些“中也!大家都去哪儿了呀。” “出去玩儿了吧。”中也从房顶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这经典的名场面让我看的眼睛都直了,看到我闪发光的眼睛,中也笑了下:“想试试吗?” “试什么?” “试试飞去屋顶。” “……我回屋了,呜哇!”中也没有理会我的退缩,拉住我的衣领,我便感觉到一阵失重,整个人跟着飘了起来,再重新落地,人就已经在屋顶了。 失重的感觉很奇妙,这种把安全全托付给另一个人的感觉也很奇妙,我在屋顶上站定,发现视线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几乎把擂钵街一览无余。 这里是……荒神出世时,爆炸形成的洼地…… 现在擂钵街还不像动漫开始时有密密麻麻的建筑,虽然屋子也不少,但还是能看到明显的空地的。 “怎么样?还是第一次上来吧。” 迎面吹来的寒风冻的我直打哆嗦:“好,好看是好看,但是好冷啊……阿嚏!” 比我穿的薄多了的中也一脸无语地看着我:“你就是因为总待在屋子里身体才这么弱……这样不行的,明天开始跟我锻炼吧。” 想到中也成年后港黑第一体术师的身份——这锻炼方式是得有多魔鬼啊!我登时吓得腿都软了:“会死人的……放过我吧!” 中也扶了我一下,哭笑不得:“够了啊你,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讨厌锻炼的,你现在不锻炼,以后遇到危险的场合跑都跑不掉,更别提……我去救你了。” 是啊……遇到危险的场合,如果没有好的体力,跑都跑不掉的,更别提等到救援了……虽然大概率是没有救援,我痛苦地捂住脸,虽然□□还是很懒惰,不停地发出“不要不要”的信号,但精神还是强迫让我艰难开口:“啊……啊……那就……那……那就……那是什么锻炼方式啊?” “你身体太弱了,就先从跑步开始吧。”似乎终于发现我担心的是什么,中也的眼角抽了抽,“不会那么难!肯定不会把我的锻炼方式让你照着做就是了……” “跑步行,就跑步吧……”我打断了中也后面的话,“那我明天起来就开始跑!” “你起来都上午十点了吧!” “中也你怎么知道?” “……还知道不好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平常女生给你送饭,都知道你中午十二点才肯定起床……” 我错了……大错特错! 集体生活没有秘密,为什么大家都会知道我愿意赖床的事儿啊!从赖床看自己的自制力岂不是连小孩子都不如!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还是强撑着为自己辩解:“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晚上都一点才睡觉。” 中也深吸一口气,像是受不了般大吼:“给我多注意一点你自己的身体啊!就这样说定了!如果明天你不出来锻炼……之后我不会去给你买纸笔了——别动歪脑筋!我也会告诉别人不让他们给你带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我泪流满面的答应了。 对家的思念全被即将到来的魔鬼训练赶走,我回到屋子,调整心态后又修了修稿子,把主角的大学生活也补完了,又审了审,第二天早晨痛苦不堪地跑完400米(中也快无奈死了),休息到中午,就拿着稿子和中也去报社。 目前我只写出了6月1日和6月2日两天的稿子,此时《异人》也连载两章了,正好去报社取一下回信,顺便让责编看下这样的题材能不能行。 责编看到稿子后,唏嘘道:“京生老师真的是全才,这次是不写暗黑向,改写温馨向了吗?” ……我写的小说哪里就暗黑了呀!不一直都是温馨爽文向吗???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和责编纠结这些了,便呵呵笑了两声:“是的呢,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 “虽然煽情类的小说很多了,不过京生老师的文笔和角度依旧是独树一帜。我是很喜欢的,相信您的读者们也一定会喜欢。”责编哈哈一笑,然后状似无意般问道:“说起来,京生老师如今年纪轻轻,但是看文中的很多地方,似乎都很真实,真的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般真实啊……”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被问这个问题的准备,不过真被问道时嘴角还是抽了抽——什么叫亲身经历过般真实,你们真是没看到过好的小说啊:“其实这个和我的异能有关……”我抓住中也的手,制止了即将发怒的他,然后搬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我的异能,名字叫【黄粱一梦】,有时会被动的,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一些片段,我写的小说,都是根据这些片段扩写出来的。” 责编和中也都相信了我的说辞,最后带着读者来信回去的时候,意外地还是被责编叫了一下:“京生老师……” 我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责编先生?” 责编沉吟了一下,慢慢道:“是这样的……那个……京生老师,《失忆症》的主角,最后一定会获得救赎的,是吗?”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我写这篇文,就是为了让他得到救赎的。” 责编先生呼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以把这句话作为作者访谈写在文章的开头吗?【这是爱与温暖的篇章,主角最终获得救赎的故事】。” “当然可以啦。”我满不在乎地说,“毕竟这就是我的大纲嘛。” 第8章 第八章 《异人》刚连载两章,剧情也才刚开了个头,刚写到佐藤回忆过去,大家都在欺负田中那里,读者的来信都很气愤,有骂我心理阴暗的,就会拿这种暴力事件当噱头。 我心里没当回事儿,反正等田□□成名就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会变成真香怪,反过来给我一顿夸嘻嘻——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有一封信让我眼前一亮: 【……从京生老师一贯的写作手法来看,田中才是本文的主角吧,是不是最后的田□□成名就了?……】 知音啊! 我异常激动,为总算遇到理解了我文中本意的读者——之前的读者,一个个就会过度解读,一顿尬吹,把我的爽文一个个都快吹成什么了不得的文章了,而这个读者呢,简直是万千读者中的一股清流。 他是单纯的猜到了田中的结局吗?不,不是!在我看来,这位读者就是抓住了我爽文核心的精髓!《海滨孤儿》难道不是一群少年自卫团奋起反抗,把权威摁在地上一顿摩擦的故事吗?《恶之村》冬生奋起,恶有恶报的结局难道不是经典的爽文套路吗?可见这个读者,是通过抓住了我前两本小说的核心思想,从而预测出了《异人》的结局! 近千封来信中就只有这一封读懂了我,这就是书中所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的故事吗?想必伯牙遇到子期激动的心情和我此时应是一般无二的吧! 【…… 正如先生所言,田中才是本文主角,其最后经历一番波折,终功成名就,不负于曾经历的磨难。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人需经历一番风雨,方能得知幸福的可贵,此次田中的故事正是希望传达一个道理——不必理会外人的言语,亦不必在乎一时的磨难,只要坚持自己,光明终会照进窗沿。 君可静待结局。 …… 】 回完了信,我心下大好,调整了下心态,开始干劲十足地写起了《失忆症》。 【90年6月3日日曜日 今日早晨起来,外面就哗哗下起了大雨,打的窗户哒哒作响。 天气昏沉沉的,就连窗外的树叶也阴森地很,仿佛随时会将人吞没,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他们大都是一个人打着伞,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感觉这些小小的人影或许下一秒,就会被这水流吞噬,被这大雨吞噬,被这黑暗吞噬——然后再也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我莫名惶然起来,在写今天日记的时候,说不清来源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待我把到现在为止的记忆记录完,我的一生也就到了终点了。】 ……喂喂这句话有点儿不妙啊! 我心里有点儿发虚,总感觉这句话似乎立了个g,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当拔棋小能手啊: 【 ……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今年三十四岁,就算平均年龄五十岁,也还有十余年好活。而且失忆又不妨事,就算影响到了工作,只要卖些大件的物件,也还是能清贫地活下去的——其实一个人想活怎么都能活下去,端看你选择什么活法。 …… 】 我花费了一番笔墨,详细地讲述了主角毕业后遇到的第一个认真负责的上司,主角的工作习惯和风格都受了那位前辈很大的影响,他至今仍心怀感恩,念念不忘;第一次跳槽的时候和同事们半夜出来一起喝酒,喝到最后大家都喝吐了,可是之后在职场上相遇的时候,却只是面对面的微笑,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散场的时候连晚饭都没约上。 【…… 现在书写这些,居然会觉得莫名的遗憾,然而当时却没什么更多的感觉了。 因为忙啊,真的太忙了,等工作久了,就会发现酒桌上的应酬越来越耗费心力,和朋友聚,和上司聚,和前辈聚,有时候自己回到家里回忆一番,都感到这聚来聚去毫无意义,有种又白白消磨时间了的空虚感。 可再一想来,如果不聚来聚去,好像也没旁的事可做了。 唉,做什么不是消磨时光,做什么都是消磨时光。 ……算了,如果日后的我看到这番话,万万要记得这话只是受天气的影响,发泄莫名的郁气。我工作可是很拼的,工作能力也深得下属和上司的认可,第二家公司整个关西市场都是我带着打拼出来的,绝不是那种毫无能力、只能消磨时光浑噩度日之辈。 ……】 又描绘了一番主角当时打拼时的苦日子,比如连一张办公桌都没的,连吃饭都吃不饱;为了省下车马钱,是一路走到谈判桌的;为了不让合作方看不起,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没少做。 如此,6月3日的日记便算是结束了。 读书时的天真,对父母亲情的挂念,大学时刚萌芽就被扼杀的爱意,工作上热血澎湃和众人打拼的拳拳之心……基本上主角的人生概述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下几篇日记就该步入正轨了——让主角的失忆症越发严重。 我把手伸进被炉里暖了暖,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这是报社给的一把淘汰了的老款手机,除了打电话别的功能都没有),来电的居然是责编先生(不过除了责编好像也不会有别的人给我打电话了)。 “京生老师!”对面传来责编欢喜的声音,“大喜事啊!恭喜您京生老师!您的小说《海滨孤儿》获得了北原赏!呀,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了,但果然还是让人震撼!京生老师以10岁之龄获得此奖,不仅成为了最年轻的获奖者,怕是之后百年也难以被超越……” 我心里没当回事儿——但凡对日本文学界有所了解的,都知道日本设立的文学奖多的很,写出的第一本小说就拿了什么大奖,勿喷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且怎么说,不管是谁,但凡是想让我在未来五年内离开横滨——更准确点来说是羊基地——的人,我都是要啐他一口,道声“你做梦”的,便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假装自己很惊喜:“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责编先生。” 对面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责编的语调比刚刚低了两度:“咳咳,京生老师……您可能不太理解这个奖赏的地位……这可是国内文学新人的最高荣誉……” “责编先生,非常感谢您收到喜讯时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诚恳地说,“可是先生……我目前不想暴露自己的年龄和身份,我不太想去领奖……” 责编失语:“只要得了这个奖……天才作家的头衔简直触手可及!京生老师,我从未把您当做不懂事的孩子对待,不论是您的文笔还是您的智慧,都是让我颇为敬服的。得到这个奖的好处,相信不需要我多说,您都是明白的……而且这期间少不了xx议员运作的功劳,您要是不去的话……会驳了人家面子的。” ……这个议员怎么阴魂不散的啊?造势造个没完了啊你?莫名的抵触让我更不想去领这个奖了——而且这话怎么说,不管怎么听,都好像是我不是凭实力得的这个奖一样,心里有气,便拒绝的更坚决了:“抱歉责编先生,我理解您的好意……” “而且是有奖金的!” 奖金哪里比命重要啊:“抱歉责编先生……” “之后的稿酬会提升,约稿的机会也会增多!” “抱歉责编先生……” “名气……地位……只要运作一番……” “抱歉啊责编先生。”我一口咬死了,“我不太看重这些,只想安安静静地写点儿文章,赚点够日常生活的稿费就知足了。” 责编先生被冥顽不灵的我气的肝疼,我放下电话,看到桌面上刚写完的稿子,却再也没心情写下去了。 明明得奖确实是件开心的事儿,我却总觉得这奖像是烫手的山芋一般,接下来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不过……哎……奖金……哎…… 还是有点心痛的……坚持住啊沙耶!不能被表象的糖衣炮弹击垮啊!!! 第二天晨跑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中也:“中也,你知道什么是北原奖吗?” “哈?没听说过……你得奖了?” “嗯。” 比起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我,中也依旧是一派轻松的样子:“那不是很好吗,你的实力得到了认可……在不开心什么啊?” “就是觉得……”你停了下来,累得直喘气,“太突然了……不正常……” 我把自己的担忧都和中也说了。 中也皱着眉,抬头思考了许久,才道:“你不是对奖有排斥,也不是不担心驳了那个议员面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身份被大家关注,生活不能平静吗?” “其中之一吧……我才十岁,会惹起的非议太多了,我想避免这些事。” “……嗯。如果你不介意,奖项应该是可以代领的吧?” “……什么?” “真不想曝光在众人面前,我替你去也行吧。到时候就说你生病住院,不方便领奖好了。”中也轻描淡写的口气像是我的担忧根本不值一提,“年龄和姓名我都不会透露……也可以说我是京生的子侄什么的。” “诶……撒谎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就什么都不说,就说是替你领奖的好了。” “……那些媒体,作家评委什么的……应该很难搞定的……” “没关系。”中也弹了下我的额头,笑的张扬又傲气,“这世界上,还没有谁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第9章 第九章 责编先生亲自来羊基地找我,还想试图继续说服我,待知道中也替我去参加后,他才勉强舒了口气:“好的好的好的,这样总比不露面来得好。” 我鞠躬道:“劳您费心了,真的万分抱歉……一路上中原君还请您多多关照。” 深知中也战斗力有多强的责编抽了抽嘴角:“哪里哪里……到时候是我要劳烦中原君多多关照的。” “战斗力和人情往来毕竟是两回事……”说着说着我有点儿后悔——不管未来中也多大,现在的中也真的才是十岁的孩子,把他放在一群黑心肝的成年人当中指不定要出什么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中也冲着你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我还在这呢!什么鬼,这么不相信我?” 虽然头被弹了一下,不过一点儿也不疼,我也就没当回事儿:“不是的……不是不相信中也……是那些大人太可怕了……” 众人一时间具都都沉默了下来。 责编:“啊……这话居然是从那个京生老师嘴里说出来……” 中也沉默了会儿,竟然上前抱住了我,我被这亲近的距离弄得懵住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没关系,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他用头抵住我的额头,蓝色的眼睛清澈透明,像闪烁着无数的亮星一样,“不乱说话,控制自己的脾气,不随便答应别人提出的条件……还有不透露你的消息,性别年龄都要保密,我都记着呢……相信我,我会平安把荣誉给你带回来的,好吗?” 责编:“额……担心高桥老师……” ……上帝啊!你一定是一时失手,才会把你最心爱的天使不小心落在了人间吧! “中也……唔……”我反抱住中也,眼泪差点儿落下来,“我错了,我就是个人渣……不就是领奖吗,这是很荣誉的事,我干嘛要推三阻四的!我和你一起去!” 责编大喜:“那可真是……” 背对着责编的我没看到他被中也恐吓的场景,依旧沉浸在感动之中,觉得什么舆论啊政|治漩涡啊都是渣渣,和中也的重要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而且羊组织也离不开你……我去就好了,反正也没几天,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中也的语气很复杂,像是感动,又像是无措,最后只用克制又强势的语气终结了话题:“……都说了不让你操心了!” 离出发还有十来天,我勉强写了两天稿子,就写不下去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中也的出行,给他忙前忙后收拾行李,对一件事几乎反复的要叮嘱好几遍,不过中也一直都超有耐心的听我絮叨。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嗯。” “有人要带你走也不许跟着去,跟在责编先生后面就行。” “……啊。” “真遇到什么事儿了别觉得自己强就往上冲,有事儿去找警察。” “我记得了。” “警局的电话记着吗?” “110啦,记着呢。” “……” “……还有什么吗?” “还有……那个……”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中也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这等你回来的。” 中也愣了一下,才温柔地轻轻笑了起来:“……嗯,我记着了。” 中也走的那天我心情郁郁,待在房里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打起精神来——恰好应该也能和《失忆症》主角的心境对应的上,便拿起纸笔接着写了起来。 【90年 6月10日日曜日 今天我翻了下6月1日的日记,努力回忆了一番,却只余一片空茫——我对高中的记忆也丧失了。 头脑空白,枯坐了一上午。 中午睡了个午觉,被噩梦惊醒。 梦里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暗巨兽一直在追着我跑,我不停的逃,肺部感到撕裂般的痛楚,而身后的巨兽却仿佛是在玩儿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追着我,黑暗不停吞噬着我经过的路。 梦和现实是有某种映射关系的,从惊悸中醒来的我静下心思考下,发现虽然表面上我在不停的说失忆没什么,但潜意识里还是给我很大压力的。 ——说起来也是,遇到这种糟心事,谁不会有心里压力呢? 不过是毫无抵抗力,除了认命别无他法,便只能徒劳的进行自我安慰罢了。 好在我心胸开阔,生活无忧,人也过了中年,很多事都看淡了,才能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自己把自己也欺骗了。 我好奇自己6月1日描绘的高中记忆,便去翻了相册。 毕业照微微泛黄,上面的照片有三十一人,一个大人坐在最中间——应当是我高中的班主任罢,相片后面有每个人对应的名字,不过我一个个摩挲着,仔细地看了过去,只觉一片陌生。 相片第二排左侧第四个是我,站在我左边的男生叫【福山吉】,站在我右边的人是【武田信】——为什么毕业照时他们会站在我旁边呢?是因为当时我们玩儿的特别好吗? 理应如此的。 可是为什么6月1日的日记没记这些呢?莫说联系方式,便连随笔一提也无。 不过说来也是,大学之后我的记忆中毫无他们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大学之后就断了联系罢——如此这般,那倒也确实是没什么好记的。 下午的时间都用来整理相册了。 最多的照片都是我的单人照,从3岁开始(我从相片上的刻字知道的),父母大概都会去照相馆给我照生日照,如此一直持续到15岁——大概是因为高中后我去了城里,他们便没机会带我去照相了。 心中甚为悲戚,全因发现父母的照片只有两张。 一张是他们结婚时,二人约莫是初次见到相机,脊背挺直,脸上全是严肃,像是盯着什么可怖的事物,又像是身处什么庄重的场合,一丝笑意也无,看着很是可爱。 一张是我入大学,三人在大学校门前的集体合影——这是我唯一找到的,我们三人同框的照片。 我拿去照相馆裱了起来,就放在桌面上,写了个便条贴在背后,写着【父亲我母亲】。 独不想忘记他们。 独不想忘记他们啊。 …… 】 ……可恶啊,写完心情更郁闷了。 恰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堆人的脚步声,正想起来,房门却被一脚踹开,一个强壮如铁塔般,穿着黑西装带墨镜的壮汉闯了进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年龄过小的不便,那人简直有三个我高,压迫力甚至让我产生喘不过气的错觉。 不说别的,他就随便往地上一倒,都能把我压死。 他看到我桌子上写的稿子,直接摆了摆手,便冲进来几个人把稿子整理下全带走了,那踹门而入的壮汉对我说:“首领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什么首领……” 壮汉看着我,墨镜后的眼神锐利又冷漠: “港口黑手党首领。” ### 我是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位传说中的老人的。 在剧情中出场的时候,他直接被森首领抹喉,之后也是被人利用的傀儡角色,因此看动漫时,我只感觉这老人惹人生厌之余又有点惨,更多的想法是没有的。 直到现在,我遇到的是身体康健坐在椅子上的首领,他精神隽烁,气质沉稳又锐利,从进屋开始便一直翻看着我的手稿,头也不抬,一句话也不说,两个警备人员站在他身后,显得位愈高,权愈重。 能在港黑呼风唤雨五六年,让异能特务科和军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狠角色,而此刻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现在还能站稳,我都觉得我真的是挺撑得住场面的。 好久,他才放下手稿,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人啊……真的是有惰性的。” “……抱、抱歉。” “好不容易得到了更好的生活,却不思进取,反而止步不前,一味为现在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殊不知,这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非、非常抱歉。” “嗯。”他接受了我的道歉,然后道:“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里面的被炉、纸笔一应俱全,有什么需求尽可和看守你的人提……我只有一个要求。” “啊……是、是什么……” “不可离开屋子,用最快的速度,把《失忆症》写完。” “……” “……” “……” 嗯??????????? “不可以用劣质的文笔敷衍了事,最低水准要和报纸上连载的水准持平。” 我虚弱道:“……好,好的,我一定加油qaq” “嗯。”老人颔首,“带她下去吧。” 我被带到一个约20平的房间里,床铺被褥被炉一应俱全,而被炉的桌子上摞着四五摞比我人都高的白纸,就连钢笔也还没被拆封,被高档的包装盒包裹着,我进屋后,背后的门就被啪的一声关上了,只留呆若木鸡的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房间里。 我蹲下身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心里宛若一千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神经病啊这个首领!!!!!! 第10章 第十章 老实说,接受了港黑首领是我的小说粉这件事实后,就不会对他绑架我强制让我写小说的事情感到惊讶了。 那种位高权重,且肆意妄为的家伙,做事是全凭自己心意的——顺则生,逆则死,至于被强迫的弱者是不是心甘情愿,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重要的事情,反正结果最终符合他的心意,他是不会在乎过程好坏的。 我稍微有点儿后悔了。 虽然我讨厌政|治漩涡……但老实讲,其实是完全可以和那位议员达成双赢局面的,诚然那位议员利用了我,但我完全可以反过来利用好这个出名的机会,去领奖,刷天才儿童的光环,之后再出两部小说,然后再各地旅游宣讲一下自己的【成功学】,就算我的名誉毁誉参半,甚至之后成为了伤仲永的案例,也比如今毫无名望,只能任人宰割的状况强。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被彻底断绝了和外面的联系,现在就算想去参加颁奖典礼也来不及了,手机也被收了上去…… 不知道中也今天打电话看我没接会怎么想…… 我努力平复了心绪,还是认命地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专注于某样事物时根本不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三四天的功夫,我就把主角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事记录完了,便写到了他辞职的那日。 【90年 6月20日水曜日 今天老板找我谈了一番话,对我的身体近况表达了一番关心之意,然后委婉地表示希望我能主动辞职。 我知道他的做法是对的。 我尚没有忘记工作之后的事情,但对于日常的记忆力却无法避免的衰退着——比如手里拿着资料去开会,却在开场时直接忘掉了这场会议的主题;整理文档资料的中途,会突然忘记下一步该写什么东西,和同事一起去客户那出差,握手的时候却忘记了对方的称呼…… 到了这等地步才委婉的劝退我,老板已经对我很够意思了,而且给足了我脸面——自己辞职,怎么说也比被公司强制辞退来得体面些。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坐了一中午,下午的时候我便开始整理了自己的交接文档。 我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早料到今日的到来,我更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强留在工位,不光是对公司产生负担,对给自己擦屁股的同事们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道理都是这个道理,很久之前也都想明白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要死乞白赖,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导致最后的离去也不甚得体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我有这种感觉……这种预感…… 一旦从公司辞职,我便会失去,某种社会上的定位。 此刻写的辞职书,不仅仅是对这个公司的告别,仿佛也是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告别…… 想多了。 绝无一个人没有工作便活不下去的道理——有那么多老人,失业者,失去工作能力的人,如果真存在这个道理,世界上怕不是瞬间少了好多人。 而且我有钱,后半辈子是无忧的。 …… 】 随着《失忆症》中天数的推移,主角的心情越来越忐忑抑郁,我已经完全沉浸在主人公的心情当中,这天晚上,我写着写着,想到主角会慢慢的失去一切,想到其此刻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绝望,竟莫名其妙地跟着哭了起来。 我知道这种情况一会儿就能缓过来,就像是演员会入戏一样,身为作者的我为主角的喜而喜,为主角的悲而悲,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入戏。 正试图慢慢平复思绪之时,传来了小女孩的清亮甜脆的声音:“neinei,你为什么在哭啊?” 我被吓的打了一个嗝,转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的,穿着可爱洋装的小女孩,她大概比我高一个头,此时和我一起缩在被炉旁,正好奇的看着我。 “爱丽丝,不要问的这么直白啦。这种时候小小姐需要的是安慰哦。”穿着白色医生大褂,有着紫色眸子的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了几颗奶糖递给我:“有吃过这个吗?很甜的哦。” 我倒抽一口凉气,吓到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嗯……如果是说为什么能进来的话……我是首领给小小姐指派的专属医生哦。”紫发男人笑眯眯地扬了扬手中的听诊器,“呜哇……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不像吗?” “……因为林太郎你笑的太猥琐啦!” 我的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森鸥外当我的专属医生?什么医生?给我送上天堂就不会有痛苦的硬核医生吗? “为什么……要给我安排医生呢。”可不可以拒绝啊…… “因为【不和人交流的环境会让人产生心理问题,可能会影响小说的质量】,我是这么跟首领说的。”森鸥外一点儿也不见外地坐下,也把下半身伸进被炉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小小姐不用在意我啦,就把我当成是给你排解寂寞的工具就好了。” ……我怀疑他在搞黄色,但我没有证据。 “医生……您真是……太客气了……” “而且爱丽丝正好比你大两岁,如果觉得和我没共同语言,也可以和爱丽丝一起玩哦。” “是啊是啊,我可以当你的姐姐呢。”爱丽丝说着,特别有姐姐风范的拆开一颗奶糖递给我,“啊……” 我抖了一抖,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孩纯粹是森医生的异能体,眼下却只能当做不知道,认命地低头把奶糖含进嘴里:“唔……谢谢。” 森医生是觉得同龄人会让我更加放松,才会把爱丽丝带进来的吗?我把视线转向他,发现他脸色潮红,捂住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唔……可恶……两个幼女……冲击力何止是双倍啊……” “……” 虽然不知道森医生的目的是什么(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信他是因为首领指派给我当心理医生才过来的),不过我一时间毫无办法,却又不想硬着头皮应付他,便只能在白天尽量专心写小说,权当这两个人不存在。 森医生对我很是贴心,经常会给我带些甜食和小女孩爱玩儿的玩具,我故作惊喜的样子约莫被他看出来了,之后就会给我带几本书或者几张报纸,对我的态度永远都是笑眯眯,温柔又好说话的样子——我愈发警惕了,不过好在对方不是经常来,爱丽丝倒是天天在,只是她知道我在专心写小说,也不打扰我,只在一旁读书写字画漫画,看起来和一个懂事乖巧十二岁的女孩儿一般无二。 有一次森医生看我停下笔,像是随口般问道:“说起来,沙耶酱,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我会帮你联系高桥君的哦。” ……高桥君? 我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指的是中也,然后便道:“不……不用了……” “诶?”森医生露出意外的表情,“沙耶酱不想离开这里吗?” 和想不想没关系啊……我叹了口气:“谢谢您森医生……不过算啦,我不想让中也难做……羊组织不光只有我一个人,为了我和港黑对上……对其他几个孩子……不公平的。” 森医生“哦”了声:“原来如此,是没把握高桥……中也君会来救你吗?” “……是肯定不会来救吧。”我闷声道,没在森医生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反正就是我不说,他也肯定看出来了,“我们才认识几个月的时间……他肯定是更向着其他人多一些的。” “真是意外……”森医生摸了摸下巴,“沙耶酱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靠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衡量的吗?” “……大部分人肯定是这样的吧。” “你觉得中也君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犹豫了下,补充道:“就算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是只要选定立场,就算遇到痛苦也不会动摇的类型。他既然选择了成为羊的……首领,就肯定会一直站在那边的……对了,森医生。” “嗯,怎么啦,沙耶酱?” “听这话的意思……您是能联系到中也君的,是吗?” 森医生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嗯,是的哦……毕竟中也君很出名呢。” “那能麻烦您帮我带个话给他吗?” “……也不是不可以。”他饶有兴趣地问,“是什么话呢?” “不用来救我啦,我在这里待的挺好的……这句话就好。” “……” “森医生一定也理解我的吧。”我苦笑了一下,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反正也不会来了……我主动退一步,大家以后真见面了还能不是那么尴尬……希望森医生也帮忙说一下。” “……真是过分啊。”森医生叹了口气,“沙耶酱完全抓住了我的弱点嘛,我会去传话的,不过能不能说服他我就不敢保证了。” “谢谢您医生……我给您写个便条吧,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自觉已经把羊和中也的事处理完毕,便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然而第三天,森医生再次过来时带了一个小男孩进来,等他摘下帽子,我惊愕地发现,对方居然是许久未见的中也! “中也!”我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的?” 中也却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是捏了捏拳头,闷声道:“……什么叫我肯定不会来救你啊。” “啊……” “你这个大笨蛋!!还在犹豫什么啊!”他的眼里隐隐有怒火喷涌,“现在!我来救你了!快点过来跟我走啊!” 站在一旁的森医生耸了耸肩:“我有按照原话一字不动的传达给中也君哦~纯粹是沙耶酱这次没有预料到结果呢。” 我一时无言:“中也……你听我说。” “够了,有什么话你过来跟我说!” 我坦然地走了过去,然后轻轻抱住了他:“中也……谢谢你来救我。不过我不能和你走……” 中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在这里,不想走了啊……” “中也。”我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现在跟你走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港口黑手党会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然后派出精英部队来追杀大家。” “我会把他们解决掉!” “不仅仅是明面上的追杀……还有数不清的暗杀手段……下毒,枪击,爆炸……你可以应付这些袭击,但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我静静地看着中也,一时间竟自己也不知道说出这番话的自己是什么表情——我想到了羊那些孩子听到夸奖时脸红的样子,偷偷进屋和我学文字的样子,还有每天会给我送饭的女孩,会偷偷讲八卦给我听的女孩——记忆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我被带走时,他们在暗处面无表情的眼神……“他们是躲不过这些的……你不可能时刻保护着他们,你知道的。” “……沙耶。”中也声音沙哑,“这些我都会解决的,现在重要的是……你不想待在这里,对我来说就够了。” “够了,中也。”我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想说这些话很久了……中也,当你决定站出决定承担起保护大家的责任时,你就已经是一个领导者了……可能你自己觉得,我不是,我把大家当家人,家人之间分什么上下级……但不是这样的。” 中也怔怔地看着我,模样几乎是有些可怜了。 我忍住心中的酸涩,却还是坚持着说下去:“你身担【领导者】的角色,却没有成为【领导者】的觉悟与观念……羊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的纵容不是没有关系的……中也,这世界上永远都是百分之十的人领导另外百分之九十的人,因为真正有能力的,能代领大家走向正确方向,能决定一个集体未来命运的人,只有那百分之十的人……剩下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没有领导者就会成为一团乱麻,迷失自我的群体。” “你做好了领导者【保护】的职责,却没有尽到【引导】的职责,一直在为集体付出,却从未索取什么,这种个人牺牲主义精神,带有强烈的浪漫理想色彩,单独靠它没办法成为优秀的首领的……” 我上前温柔地抱住中也,“这些没人跟你说,我跟你说……没人教你,我教你。作为一名首领,如果得不到手下的敬爱,至少要得到他们的畏惧。” “而成为首领最重要的一个特质,就是要弄清楚,什么才是适合组织发展下去的道路……为此,就算是牺牲少数人的利益,只要能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让组织延续下去,也是正确的道路。” “如果你真的,想继续代领羊组织走下去的话,中也。”我喃喃道,“现在,你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回去吧,谢谢你。” 第11章 第十一章 “真狠心呐。”送中也走后回来的森医生感慨道,“他走的时候可是伤心的连步伐都不稳了呢。” “可以猜到。”我叹了口气,忧虑道,“毕竟现在才有人给他指明现状……意识到错误的他心里不好受是一定的。” “……”森医生抽了抽嘴角,“最后他可是说了哦,【只要你想,这些都不会是救出你的阻碍】。” 我奇怪的看了眼森医生,觉得他今天说的话和以往相比似乎太多了些…… 等一下。 这会不会是所谓的剧情惯性?森医生和中也提前相遇了,很欣赏中也的他想把中也收为手下……而我刚刚傻了吧唧地告诉中也作为首领的义务,回去后的中也说不定会代领羊有了更好的发展,这岂不是阻碍了森首领收双黑的大计? 所以他今天话多是另有玄机……特意强调中也说的最后一句话意在何处?【只要你想,这些都不会是救出你的阻碍】,是想让我赞美中也爱护属下的美德?不对……这句话好像是在表达会说出这句话的中也,实际上还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还是不会当一个成功的首领吗? 我斟酌了一下,谨慎道:“医生说得对,让一个人突然接受某种观念确实不太现实……虽然他年纪小,可塑性很强,不过具体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要看之后的发展。” 森医生面无表情看着我,我还以“???”的目光。 “……沙耶酱,真是理智的可怕啊。”森医生意味不明地笑容让我莫名恶寒,没等我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便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不过刚刚沙耶酱说,【为了大部分的利益,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一切都是为了组织的延续】,嗯,沙耶酱不会觉得这对小部分人来说不公平吗?” ……不是,森老贼你刚刚说啥?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与中也的谈话中表达出的理念和森医生不谋而合,不过公平?中也问我这句话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了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森医生你的所作所为屏幕外的我可是全程跟下来了的哦,所以说——森医生你又想干啥呀?如果回答不合你意了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坏点子对着我使啊? 一时间我头都大了,深觉自己真的不适合和这帮头脑清晰,思想成熟,战法犀利的大佬们交谈,脑细胞都快死一半了,我低头苦着脸沉思了下,还是按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能达到绝对公平公正,当然是最理想不过的方案……可以给那被损失利益的小部分人进行补偿,达成相对的公平。不过也有极端的情况,是连相对公平都达不到的……不过说到底,所谓的是否【公平】其实也是和每个人立场有关的吧,如果抛去立场来回答这个问题,大概【随机】才是最为本源的公平。” “嗯……随机吗……”森医生摸了摸下巴,“如果是抛开立场,抛开情感,不考虑选择可能造成的结果,从更客观……或者说更高维的视角来看,确实是如此呢。” “所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最后总结到,“真正做选择的时候,人怎么可能抛开那么多东西呢。而且【公平】并不是抉择时唯一的参考原则……公平之上的【生存】才是。” “……不过啊,森医生。”我皱着眉看着笑的很可怖(在我看来)的森医生, “在我看来,如果不是涉及到集体生死存亡的危机,仅仅只是为了可有可无的利益而牺牲掉个人的性命,是非常非常非常过分的一件事……唯有【集体的存亡】是和【个人的生命】等价的,【生命】是远超其他任何事物,最为宝贵的东西,是不可以轻易成为砝码的哦。” “……京生老师,写出《恶之村》的你,依旧觉得生命是珍贵的,是可以和集体存亡等价的事物吗?” 我当时就因为森医生跳跃的思维醉了:“森医生,你……你这是谬论吧?正因为生命是珍贵的,《恶之村》里的人互相践踏别人的生命、尊严,所以他们的行为才会被定义为恶啊?如果生命不是宝贵的东西,那他们的行为……也无所谓【正义】和【邪恶】了吧?” 反正最后森医生最后一脸沉思的表情走掉了,我努力思考了一番,到最后也还是没搞明白森医生到底想干啥……头发都少了一半的我最后还是放弃思考,自暴自弃地拿起笔,认真地写起了小说。 【90年7月1日日曜日 中午一个同事找我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忘记了他是谁。 那种感觉是难以形容的。 明明上一秒遗憾、惆怅、不舍的情绪还残留在心上,但下一秒忘掉对方是谁的我,就慢慢地变得不解、慌乱、警惕。 那些美妙的情感都不见了。 我装作镇定地和他继续吃饭,他知道我得了失忆症,便不聊过去发生的事,只一味谈现在社会上的新闻,比如前不久某某被征兵了,他妈妈哭了好久;听闻东方的战况不佳,内阁上□□和□□也起了分歧,周围人都弥漫着悲观的情绪,就连前不久我们的老板,也感慨出“世道不好过,难混啊”等消极的话语。 我听不懂。 不知道某某是谁,不知道内阁是什么,□□和□□又是什么,老板是谁,为什么感慨一句【世道不好过】便是消极了。 所以我难以对他说出的话产生共鸣,便只能“嗯”“啊”“哦”的应付了过去。 人类的语言当真极为奇妙,“嗯”的语调微微上扬,就是疑惑,不解;微微下压,便是了解了;“啊!“的一词,表示惊叹,表示赞扬,表示否认,配合皱眉、大笑等表情更是可组合出多种意思;最为神奇的便是“哦”,这个语气词,可以表达的意思不多,但说出这一个词,便代表“可以了,我对这没兴趣,换一个话题罢。” 这番感慨绝不是毫无根据的,因为我只凭这三个词,便完全混过去了饭桌上的后半段,而同事却毫无察觉。 莫名悲哀,且不寒而栗。 他……应当是和我关系极为友好的,不然也不会在我辞职后找我吃饭,而在饭桌后半段,他却对我的异常毫无所觉,他的笑容俨然成为一张微笑的面具,极为社交化。 说到底,我们之前的关系,当真是极为友好吗?判断人际关系友好的标准是什么呢?仅仅在业余之中,可以聊上天,互相发发牢骚,便是友好了吗? 如此,想必【友好】之上还有如【密友】,【知音】等更为亲密的关系罢。 这般想着,不知为何,我心里便好受了些,像是某个疑问被解开了,又像是某个可怖的事物不如想象中那般可怖,便心下放松许多。 分别时他道:“石田君,就算之后你忘记了我,也还是可以继续给我打电话的哦。请不要因失忆一事有过多的心理压力,就算失忆我们也还是朋友,不会因你失忆有所改变的。” “啊……谢谢,我一定会的。”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当时我说:“抱歉……其实我已经忘记你是谁了。”想必对方的表情一定极为有趣,不过再之后的行为我却想象不出来的,是互相感慨一番,礼貌的重新自我介绍下,便分道扬镳,还是,还是……还是………… 没什么还是。 并无别的可能了。 我的苦恼,我的恐惧,我的惊讶,我的不解,都是我的,不是你的,不是他的,不是别人的,所以除了自己,不会有人知道我因何苦恼,因何恐惧,因何惊讶,因何不解——况这是我自己也不甚明了的事。 回到家中的我回想了一下中午的情景,突然想到一件,对失忆后的我来说约莫很麻烦的事。 比如不会认得路了,不知道去哪里吃饭了,不知道银行卡密码了,不知道洗衣机的使用方法了,甚至是,会不会不认得字了,就连这些日记,最后也会变成无意义的一堆废纸? 应该不会。 因为这些识的字,是在小学时学的了,如果说会忘记字,早在忘掉大学时记忆的时候就该忘的差不多了……医生也说过,之前有过失忆的先例,类似于【常识】及【本能】的东西是不会忘的,比如熟知文字,比如躲避疼痛。 一会儿做一个专门的《生活笔记》来记录这些生活常用到的地方吧。 这些其实都还好。 主要是因今天中午的事,想到的另一个可能——如果有人知道我失忆,不怀好意冒充我的亲人,我的挚友,来欺骗我达到某种目的该如何呢? 花了半日考虑了这个可能,发现做具体的防范措施过于麻烦,而且我不能保证在完全失忆前把所有的要点就想到,便只能采用一种最为简单,却最为有用的方法。 不要相信任何人。 需记在我的《生活笔记》上。 …… 】 第12章 第十二章 【90年7月2日月曜日 忘记关掉闹钟了。 已经不用再上班了,可以睡个回笼觉——是这么想的,可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般沉重,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绪纷杂,然而细想却又不抓不住头绪,怎么也无法入睡。 上班高峰期的街道喧杂又忙碌,我坐在窗前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发现其中竟有几人我竟记得的。 一个是职场丽人装扮,依稀记得她家男人去世了,独留五岁的孩子在乡村,自己来都市打拼。 她长相明艳,性格开朗又爱笑,从没见过她发过火,和每个人都能处得来的样子,逢人脸上便带三分笑意:“诶呀,太太,您的手艺真的好棒。”“什么事交给您是最令人放心的。”“您的儿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她的笑容夸张又放肆,夸奖之语千篇一律又腻腻歪歪——我是厌烦被她夸的,她对每个人都这么夸,可见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如这般的夸奖之辞听起来又能带来什么满足的快乐呢?可如今看她独自在路边等车,脸上并不带笑,只无甚表情的样子,却又莫名理解她的行事风格了。 心里不是这么想,嘴上却这么说,她心里也未必是乐意的,不过没什么可傍身,所以万事便要多比人留意三分。 还有一个是收废品谋生的老太太,她儿子上战场死了,女儿去年便去了,一个人住在一个平房里,瘦的看起来如竹竿般可怖。 我偶尔也会惦念着她,去饭店吃饭时,如有剩下的饭菜会将其打包一下给她送去——只偷偷放在她门口,我对接受别人寒暄和感谢,一向是头皮发麻,想想便心生畏惧的——“谢谢呀”“诶呀不用谢”“诶呀真的要谢谢”“诶呀真的不用谢”——如此周而复始,简直没完没了,如果对方是真心感谢倒也算乐事,如果对方是那种,并不是真心感谢,只是嘴上那么说,想着【多道几声谢谢,便不用回礼了】这般人,那才是折磨,磨到最后对谢一字都心生反感,只想着【哎呀,他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呀】。 其他的人便不认得了。 虽然不认得,但这般看来,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为金钱忙碌,为生活忙碌,为家人忙碌,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亦可说,像蚂蚁般——忙来忙去,汇聚成楼下这般忙碌的景象——当每个人都行着犹如同类之事时,个人的特性和目的已是微不足道的了,旁观者只能看到集体的共性。 想来,曾经的我也是其中一员罢,如今却抽身出来……好似一个旁观者。 转变后的角色似乎是更有层次了,看到的东西也是失忆之前的我绝无可能看到的。 …… 是好事罢,可为何竟是想哭呢? …… 】 【90年7月3日火曜日 关掉闹钟也无甚用处,到了时间点便自然而然地清醒了。 待在窗前,看了一上午楼下的光景,已然分不清哪个是昨天日记里记下的丽人了,只一个拾荒的老太太尚可分辨出来。 下午翻了翻从6月1日开始记的日记,不要说父母,已经忘了上家公司是什么,老板和同事又是谁了,只依稀记得前日日记中,吃了一半忘记对方是谁的事儿——不过连对方的模样也无甚印象了。 电话一天没响,便是连平常的,推销短信的也无——连推销人员,也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是个毫无记忆的废人了吗?可如果是这样,他们更应该上门来骗我了呀,只要肯下功夫,孤独又无所事事,时常想寻个人聊天的失忆者是很好骗的。 ……是了,是了,不包括我,《生活笔记》上写着呢,万万不可相信任何人。 罢了,我活的一直这般理智,失忆后也合该如此,便一直这样吧。 ……】 【……】 【90年7月6日金曜日 早晨醒来,头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儿,已全都忘记了。 慌乱地在地上来回转步,直到发现了桌子上的笔记,才知道我是病了。 肚子饿了,我按照《生活笔记》的指点,取了钱,订了餐,吃了饭,便枯坐在椅子上,拿起日记,开始读了起来。 发现其中有很多【无甚可记】【再记多了也是对上述理论的佐证】,读到最后怒火滔天,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记日记的傻|逼的脑浆揍出来! 人的记忆是何等宝贵的东西!怎可说不记便不记!说不重要便不重要!重不重要轮得到你来决定的吗?便是上述事例的佐证又如何!每件事,每个点,就算最终指向的结果是相同的,但它们的过程也是不同的!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我件做过的事情,关于每件事情的感想。 绝不会让之后的我因此后悔! …… 】 “京生老师。”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回头看去,发现一个长发,戴着耳罩的男人跪坐在我的身后,正直勾勾地看着我写的小说,“京生老师……你觉得,一个人的记忆,非常重要吗?” 我登时亚历山大,支支吾吾道:“这个吗,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失去记忆的兰堂拿起我的手稿,慢慢翻看着,战战兢兢的我丝毫不敢把稿子抢回来,只咽了咽口水,内心百感交集:森医生你快回来啊!你未来的得力属下正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闯进萝莉的房间不造要做什么呢! 许久,看完手稿的他才放下手稿,冲我非常有礼貌地低头致歉:“失礼了……不过,因为小说中的我和在下的境遇有某种相似之处,一时难以自控……非常抱歉。” 我哪敢接受这位杀人如麻的大佬的致歉啊,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可以理解的……哈哈,每个人都会有因情感共鸣有所失态的时候嘛。” “……两年前,我失去了记忆,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街头。是首领看中了我的才能,把我招入港黑,给了我安身之所,在下一直甚为感激。” 啊哈……是嘛……可是你在人家死后对人家尸体做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情时可没看出你有多少感激之心啊…… 我正襟危坐,顺着他的话严肃道:“理应如此,动物尚懂得知恩图报,礼尚往来的道理,如果人没有感恩之心,岂不是连硕鼠之辈都不如?” 总、总之,不管怎么说,如果话题等断档在这里不顺着往下说就太好了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这人本身的脑回路就已经更奇葩的了,万一我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让他的脑回路更偏,岂不是事后都是我的锅? “……老师所言极是。”兰堂君是一个思想成熟、战法犀利的大人,他并没有顺着我的意成功被我话题带偏,而是接着往下说,“在下对此亦甚为感激……可是偶得空闲,依旧会生出许多疑惑。” “啊……疑惑这种东西……自己想通了才是最有成就感的吧……” “在下一直受困于此,不得解脱……所以听了森医生的建议,特意来请教老师,帮忙解惑。” 我“……” 森医生你个老贼!果然是你啊!为啥知道是你后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啊! “失去记忆的在下时常会想……如今在下在港黑,是否是正确的……” 我:“……” 不是啊大哥!拜托你清醒一点!现在咱俩都是在港黑的地盘上!就这么把你的反叛之言给暴露出来了?求求你动动脑子吧,就算你问了,我敢说是不对的吗?我要是说你待在港黑是不正确的,下一秒港黑boss就能把咱俩咔嚓了呀! “是的,首领对在下的收留之情,在下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所以为了报答这收留之情,你在首领死后收留了他的尸体吗? “但是在下失忆前是什么样的人呢?”兰堂轻声说,“如果是普通人的身份倒还好说,会不会之前是和港黑首领有仇呢?如此接受了首领的恩惠,是否会愧对于曾经的身份与立场?说不定失忆之前,也有同样有恩于在下之人,如果他和港黑首领是敌对关系,那在下该怎么做才是最为正确的呢?” 兰堂的神情忧郁又肃穆,他低下头,真心实意道:“请京生老师……为在下解惑。” 啊哈…… 不是,所以说……这就是你在港黑一直在摸鱼划水的理由吗??因为自己失忆前可能有仇,所以对港黑首领一直在隐瞒实力???而之所以后来站在森医生这边,也是因为【无所谓,先混着,反正可能都有仇】这个理由吗? ……………… 干得漂亮啊兰堂!!!!! 毕竟在动画里也指明了,兰堂的战斗力放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太宰更是直言【待在黑手党的你真是屈才了】,如果他在这时候放开了手脚为港黑首领做事,那港黑首领岂不是如虎添翼,对这个城市造成的伤害更大吗? 所以说,兰堂浑水摸鱼是对的,是非常值得支持鼓励的……可是他现在问我这个问题真的太难了啊!!!!!! 不能直白地对他说你不能效忠于那个凶暴残忍的黑手党首领,因为这就是港黑的地盘,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别说森医生可能给我检查完监控器了,这种用生命来冒险的事打死我都不会做的! 可也不能直言说“你就安心效忠于黑手党首领吧,过去什么的毫无意义,人需要在意的唯有当下而已!”万一兰堂真恍然大悟按我说的做了……救命啊,杀我几回都弥补不了可能对这个城市造成的伤害啊! 空气中一时静默下来。 “嗯……过去的记忆呢,并不是说毫不重要的……但是呢,说它非常重要呢,却也不能这么说……”救命啊!!!我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辩证法不是让我用在这里的啊!!! 兰堂用认真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我。 “说它重要呢,啊,是因为正是因为有了过去那些点点滴滴的事情,不知不觉地打磨成现在你的性格……说它不重要呢,是因为一旦一个人,失去了所有记忆就活不下去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兰堂用认真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我。 “所以说……不管有没有失忆,只要你保留了【记忆】塑造成的,现在的你,那么你就已经保留下记忆的精华了,记忆绝不是毫无用处之物,然而记忆最重要之处就是塑造成了如今的你。”我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啊qaq…… 兰堂用认真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我。 “所以说,只要保留下这一点,你就依旧是个拥有【过去】的人,新的记忆会不断产生,未来还有很多有价值之物,最重要的是,只要坚守住本我,就算失去记忆,也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自己。” 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到底在讲些什么狗屁不通的鬼话!这种看起来很哲其实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到底是怎么被我厚着脸皮说出来的啊! “坚守住……本我,就不会出错吗……”兰堂喃喃道。 ???不,我只说了很哲的【不会迷失自己】,不会出错什么的是你脑的,这个锅我是不背的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下明了了,京生老师。”兰堂打断了我说的话。 “……你明了了什么啊?” “您想表达的意思,在下都已经明了了。”兰堂的脸上慢慢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却让我不寒而栗——“过去并非毫无意义之物,但一味地追逐沉湎于过去,人类是无法前进的。” “……” “只要【我】还是【我】,不论是探索过去的道路也好,追逐未来的旅途也好,都不会迷失……京生老师,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为在下解惑,今后有事尽可差遣在下。”兰堂站起来冲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果然听森医生的话来这里是对的……思想的深度与高度,果真是不能根据年龄轻易地做出判断呢。” 我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看着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的兰堂轻松的背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一下啦!!!所以说!你最后到底有没有决定为港黑效力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那个……京生老师?” “……” “京生老师,被炉底下很闷的吧,一直待在里面对身体不好哦?” “笨蛋林太郎!京生老师就是生你的气了吧!” “……我知道了!对不起!京生老师!下次我不会这样做了!拜托原谅我吧!” “……没有生气。” “……噗!” “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检查稿件!” 被炉被掀开一道缝,稿件后面能看到爱丽丝和森医生如出一辙的忍笑表情,爱丽丝顺着缝隙爬进来趴到你身上抱住你:“对不起啦酱!我有好好的教训过林太郎了!他真的不会再像这次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人来见你的!” 森医生非常配合地双手合十诚恳道:“是的是的!被爱丽丝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呢!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女孩的身体又娇又软,撒娇的声音软糯又清甜——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是异能造物啊! 这两个家伙——不,森鸥外这个可恶的家伙,完全就是仗着我不知道爱丽丝是异能造物,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嘛! 我捏紧了手中的稿子,几乎快被气哭了,但是想到爱丽丝威风凛凛的战斗英姿,以及森鸥外阴险狡诈满肚子的黑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稿子遮住自己的视线:“——没有生气的,我真的只是在看稿子。” “在被炉里看稿子对眼睛不好的哦。”森医生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语调都柔了三分,“看书要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才不会伤眼睛。” “……不。” “嗯……既然没有生气,也知道里面对眼睛不好,京生老师为什么还不出来看稿子呢?” “……因为,在这人心险恶的世界里,唯有这被炉还有一丝温度了。” “噗!”森医生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太郎你太过分了!”爱丽丝气呼呼地喊,“不拿出礼物不说,居然还笑的这么不正经!这样不是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吗?” “是的呢,得让京生老师看到我的诚意才行。”森医生摸了摸下巴,“那么这样好啦,我可以无条件的答应京生老师一件事哦!京生老师让我做任何一件事,我都可以无条件地答应哦~”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这两个人在这一左一右唱双簧(……独角戏?),原来是在这等着我的?阴谋!这里面一定有大大的阴谋!——肯定是像那种,许愿【世界和平】,然后用【杀光所有人类】的方式来实现我的愿望吧 哼!森医生,你的本性早就被屏幕前的我看穿了,你是糊弄不了我的,我磨了磨后槽牙,细声道:“……不用了……反正也没生气。” “真的不用了吗?”森医生微笑地看着我,面容是道不尽的温柔俊雅,“哪怕是京生老师让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也是可以做到的哦?” ……行吧,我懂了,是把我杀了带我的尸体离开港黑的意思吗? 我勉强笑了两声,怕再僵持下去被森医生抓着不放,便乖乖从被炉里爬了出来,并坚定地拒绝道:“不用了森医生……毕竟这对森医生来说也是个麻烦事吧,反正《失忆症》也快结局了……到时候首领应该就会放我走了。” “嗯……京生老师是这么想的吗?”森医生翻开我桌子上的手稿,用手指轻轻滑过手稿上的文字,“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呢……毕竟京生老师的小说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首领那种老年人……估计从中看到的东西和感想,比我还要丰富吧。” “过、过奖了。”我干巴巴道,“并不是什么值得细品味的东西。”只是一个人坚强的和病魔做斗争的故事,里面的内容满满的阳光、积极向上,你们这群黑手党看了真的不会尬的慌吗?还、还是说,这就是很多小说中写烂了的桥段【越是身处黑暗,越是向往光明】? ……上帝啊,想到森首领和老首领看小说露出积极阳光微笑的样子,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orz。 “嘛嘛,无条件答应京生老师做一件事,这个承诺一直有效的哦。“森医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京生老师……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 “什、什么意外?” “明明是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啥?啥机会????? 可能看出了我一脸懵逼,森医生继续说:“一个迷茫的失忆者……就像您的小说中写的一样,是最好骗的……” ……好骗?森老贼是在说兰堂吗?我差点喷出来——森医生,你现在大言不惭地说兰堂失忆贼好骗,可是之后的你可是被人家连续骗好几年呢!如果不是兰堂自己想搞事,你可还一直被人家蒙在鼓里不知道要蒙多久呢! 看不下去森医生那副自得其满、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忍不住道:“不能因为人家失忆就随便骗人家哦……说不定你有没有在骗他,人家心里都一清二楚呢。” 森医生微微睁大了眼睛,略微惊愕的样子,许久,他才低头莞尔一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 不是,你们这群大佬怎么肥寺,动不动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什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们明白了啥能不能给我讲讲啊?你们这样我很慌啊? 还是说,这、这就是大佬的气息?明明我才是手里握着剧本的人,却依旧会被大佬们智商碾压,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呜哇,真是太可怕了! 我吓的不敢多言,赶紧低头坐在被炉前,只装作一味看稿子的样子。 这日子……真的快混不下去了,所以说森医生为啥要来当我的医生呢?明明如果没有他的话,这里有吃有喝还能专心写小说…… 其实,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的…… 哎。 我郁卒地趴在桌子上——还是很想出去嘛……自己宅和被强制的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啊……说起来,《失忆症》确实也要快完结了,就先抓紧时间把《失忆症》完结吧……说不定港黑首领真的就因为完结把我放了呢? 【90年7月17日火曜日 我放弃了。 我做到了事无巨细地记下每件事。 不过日记的内容变得太多了,已达到了看都看不完的地步,且中间有大量重复的如【吃了xx饭,味道尚可】,【看了xx书,甚喜】。 记下来又能如何呢?难吃的,好吃的,喜欢的,讨厌的,带来这些感知和情绪的因由已忘却了,只记录些结果,并无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看了近十天的日记,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便是,我总是坐在屋里,看着外面的人们,一次都没有下楼过。 已无法得知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我沉思了一下,并不觉自己对下楼进入人群有什么排斥之意,左右也无事可干,便拿着地图下楼去了。 楼下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迹匆匆,走路都像在跑一样,毫无目的的我散漫地游荡在人群之中,只觉虽置身于人群之中,却依旧和人群格格不入。 还晦气地遇到了一起丧事——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从一平房里抬出一具尸体,搬到了运尸车上,我站在旁边和一群人围观许久,听他们说什么“总算死了”“活着也难”“也算幸事”。 我莫名感到惶然,就算是失去记忆,我也知道,死是一件不好的事,为何旁人会道“死了也是件好事”呢?我不知道是因旁人说【死了是好事】而难受,还是因旁人的冷漠而战栗,人群散后,我默默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便浑浑噩噩的回家了。 想着的是什么呢?我死后——假设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死去,也会有工作人员来拾我的尸吗?如果知道我的身份还好,如果不知道我的身份,岂不是也是草席一卷,骨灰一烧,便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不行的…… 不能这样。 是了,我得先立个遗嘱,告诉那些工作人员,我是谁,死后该埋在何处—— 我,我父母的墓地是在哪儿来着? 罢了罢了,明天便去墓园查查吧,拿着身份证去,总归是能查到的。 …… 回家又翻了翻日记——前面关于父母的日记页已经快被我翻烂了,这次便随便往后翻了几页,蓦然发现,那个被运尸车运走的老人,可能,大概,约莫是我曾经送过饭的拾荒老人。 她竟就这般突然地去了? 是了,她的境况,去了也确实干净,我理解了为何旁人道“她没了也算幸事”。 因为活着也是折磨。 可是……不应该的,【死】本身,是件很庄重、肃穆的事情,合该有一系列流程,和活着的人有一番正式的告别仪式,才算【死】的圆满且正式,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般,草草的,随便的,便没了。 …… 罢了,罢了。 何必去同情旁的人?便是我,此刻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料理我的后世,能给我安排一场和生人之间的告别仪式的。 …… 等一下。 检查今日日记时发现……我为何,下意识地称呼以前的我,为【他们】? …… 】 “唔……京生老师,居然这么早就想到了自己的后事吗?” “诶?啊……我不是想到我自己。”我合上笔,为一旁的森医生解释道,“我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主角的境况,应该是这样的,便这么写了。” “【黄粱一梦】吗。”森医生叹了口气,“这么看来,真的是给人带来很大负担的异能呢。” “………………啊,对了,森医生。”冷汗直冒的我赶紧扯开话题,“话又说回来,是不是快过年了啊?” “嗯,还有三天就是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我叹了口气,“那个……森医生之前说的答应我任意一件事,还算数吗?” “当然是算数的~京生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唔……森医生。”正好扯到这个话题,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趁现在就把这个许诺用掉吧,省着我一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次过年的时候,森医生可以来这里和我一起过吗?” 森医生睁大了眼睛,久久才道:“真是……吓到我了,京生老师……我还以为你一直很讨厌我呢。” ……哈? 反应过来的我当时就被森医生语意不明的话吓蒙了:“怎、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讨厌森医生呢?”我哪里敢啊??????怕不是我露出讨厌的意思直接就被你穿小鞋了诶! “因为毕竟做了让京生老师讨厌的事……”森医生叹了口气,“还是萝莉控……” “啊……那个……讨厌的事,森医生不是已经无条件的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吗。”我结结巴巴道,“而且,萝、萝莉控,不是森医生一直在开的玩笑吗?” 森医生愕然:“诶?为什么京生老师会觉得我萝莉控是在开玩笑呢?” “……因为森医生一直都是嘴上在说,要说实际上伤害幼女行为什么的,是没有的吧。”我确实是真这么想的,隔着屏幕里的男人虽然一直嘴上花花什么萝莉控,给爱丽丝换洋装什么的,但真正过分的事是一件都没做过,而且爱丽丝还是他自己的异能…… 等一下……自己给自己的异能玩儿换装角色扮演养成游戏……听起来怎么比萝莉控还变态啊??? “……不要太相信别人了啊,京生老师。”许久没答话的森医生歪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然后露出了一个对他来说过于灿烂的微笑—— “不过幸好京生老师信任的是我……那就没问题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本篇第一篇日记续上篇日记结尾,作《90年7月17日火曜日下篇》来读】 『我在每一天里重新诞生,每天都是我新生命的开始。』 ——爱弥尔·左拉 【……我为何,下意识地称呼以前的我,为他们? ………… 说起来,人是依据什么来区分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的呢? 记忆的互通,思想的统一,情感的共鸣? 不,不像是…… 如果失忆了,我便不再是我,理论未免过于唯心;思想上的统一,情感上的共鸣,也并非不可从他人身上获取之物。 那么,从更客观的角度讲,是根据是否操纵同一具身体来决定的吗? ……这个看起来倒是颇有道理。 可是之前的我和如今的我,操纵的都是这一具身体,缘何我要称呼之前的我为【他】,且在后面还要加个【们】字呢? 这种不认同感的源头究竟来自何处? …… 我畏怯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敢深思,只觉一旦想通了,便会出现天翻地覆般的可怕场景。 再者说,人活着,何必事事要弄的那么明白?清醒着也是过,糊涂着也是过,清醒了也未必见得能得好,糊涂着也未必见得有多糟。 睡吧睡吧,明天便好了。 明天便不会有这般烦恼了。】 【90年7月18日水曜日 日记太多了。 从早晨起来,拿起日记,全部看完已经到下午三四点了。 思索一番,试图对日记做了一番精简总结——想做一个类似目录的东西,重点……重点…… 没什么重点。 日记里有很多【真的不想忘记】【独不想忘记】的标记,应当是重点罢,可如今看去,已不记得当时写下这些内容的心情,仅剩下疑惑与不解—— 从日记里看,那些花费大量笔墨描绘的,尚活着的友人,在我失忆后一次也未曾联系过我,想必这些对失忆前的我来说尤为重要的记忆,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罢。 并无什么怨怼之心,人之常情罢了,况毕竟是我先忘记他们,就算他们找上门来,【不可相信任何人】的我也不会再找到曾经……温暖?快乐?的感觉了。 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想找回这美妙、让曾经的我感到温暖的感情,试图从日记中寻找线索,发现我很喜欢一本名叫《浮世说》的书,读来必捧腹大笑,还很喜欢一家做的饭,是【连续吃五日也不会腻】的美味。 …… 读了喜欢的书,吃了喜欢的饭。 神啊!快乐竟是这般的感觉!轻松、愉悦,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记,忘却了一天的烦忧,自在又喜悦! 给未来的我忠告吧。 不必再看日记了! 执着于过去无甚用处,那已是别人的东西,从中是找不到任何问题答案的。早晨起来,去井上婆婆家买饭吃,然后便读书吧!何必去好奇过去的生活,窗外的世界?身居静室,怡然自得,手捧佳作,岂不乐哉?】 …… 【90年7月22日日曜日 翻开最近的日记,发现我已连续看四天书了。 …… 连续四天,读同一本书。 我知道,只要我听从他的劝告,读这本书,接下来的一天,必然会是喜悦又轻松的,什么都不必管,什么都不必挂念,一天便又消磨过去了。 可是我却突然觉得疲倦又恐慌。 难道我之后的每一天,也都靠着同一本书,同一家饭,用同样的欢快,来度过吗? ……细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对我来说,之前的记忆是找不回来了,之后约莫也就只能如此了,只要那份愉快的心情是真实的,轻轻松松地度过每一天——不去想过去,不去想未来,不去看窗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寻愉悦吗?难道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明明有取乐的方法,却弃之不用,硬着头皮走向荆棘路? 又不是傻——傻子尚且知道取乐的方法,何况是一个正常人? 便这样吧…… 给明天的我: 这是忠告。 不必读日记,也不必记日记了,没什么用处,只要看书,吃饭,或者——尝试下新的书目,为之后的我们提供一些更多取乐的途径,便够了。】 …… 写下最后一笔的我,视线定格在了最后一段话的开头: 【不必读日记,也不必记日记了。】 话已经说到这了……那这里可以当结局吗? ……这就是主角的结局吗? 不知为什么,我心下空落落的——是因为小说完本了,主角的命运已定吗? 可是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局……称得上是救赎吗? 从道理上讲好像是没毛病的……之后主角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生活着,这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样,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一样,具体之后怎么快乐、怎么幸福,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好像也是可以的?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啊……”我随口说道,“门没锁,请进。” 门被推开,爱丽丝冲进来扑在我的背后,我被她体重压的头差点碰到桌子,“沙耶酱沙耶酱!!新年快乐!!!” 唔……这么快,居然已经到新年了吗? 沉浸在写作中的我已经过的不知日月了,连忙回道:“爱丽丝酱,新年快乐!” “……沙耶酱是写小说写的不开心了吗?”爱丽丝趴在我背后,视线看着手稿,我挺直身子,笑着把手稿收起来,“是有一点啦……抱歉,我会调节过来的。” 爱丽丝磨在我背后哼唧了两声:“早就知道沙耶酱写小说会不开心啦,锵锵锵锵锵!”她模仿着综艺节目某某人闪亮登场的节奏,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双手伸向门口,骄傲道:“所以林太郎特意带了一个人过来……看看这是谁!” 我顺着爱丽丝的手势看向门口—— 森医生的身旁站着一个男孩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手里拎着一个手提袋,头上戴着的兜帽盖住了脸的上半部分,有些微的橘色发丝在兜帽中若隐若现,我愕然地站了起来,惊讶道:“中也……是中也吗?”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用空闲的手掀开兜帽,他看着我,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即才扬起笑脸道:“新年快乐啊,沙耶酱。” 我又惊又喜:“新年快乐,中也……不过你是怎么过来的,没有危险吗?” “阿拉阿拉。”双手提着火锅食材的森医生无奈地走进门:“京生老师稍微对我的能力有点信任啦。” “森医生……真的是太强了!”我哭笑不得地夸赞了下便道,“新年快乐,森医生!” “新年快乐,京生老师……看来我们来得正好,准备准备吃火锅吧!” 我并没有理会森医生在说什么,而是上前两步走到中也的面前,看着他…… 额…… 怎么感觉气质有点变了?和上次分别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别……已经不太能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了。 这是……变得更沉稳了吧……虽然中也变得略有些陌生,但我还是开心道:“好长时间不见了,你那边都还好吗?” “嗯……都还好。”中也把手中的手提袋递到我面前:“这个给你。” “谢谢你中也!不过你能来我就很开心啦!不用带什么礼物的!”我接过来,发现手提袋并没有封装,便伸手摸了进去:“这是……” “北原赏的奖牌和奖金。”中也低声道,“……抱歉,当时以为能把你带走……就晚了些。” ……天哪,中也不提,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说起来,我好歹也算是全国赫赫有名的文学作家了吧,到底是为什么混到了今天这样惨的地步呢——只能说都怪我自作自受,只想着逃避风险吧…… 我心里一阵苦涩难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哈哈哈。”没看到中也瞬间攥紧拳头的我回身随手把手提袋放在床头柜上,“谢谢你中也,你能来我就很开心啦!我们快点吃火锅吧!” 诶…………………… 等一下下……………… 一起吃火锅的,有我,爱丽丝,中也,森医生…… 有哪里不对劲啊。 我坐在被炉中沉思,火锅发出水烧开的噗噗声。 “沙耶酱,火锅已经好了哦!还不吃吗?”耳边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啊……这就吃。”我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视线在饭桌上其他三个人身上打转,森医生正在搅拌调料,中也用公筷翻动着火锅里的食材,爱丽丝正在往碗里夹鱼丸,场面说不出的其乐融融…… 看起来很和谐,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中也夹了几片肉给我:“吃饭时不要发呆啦……真是的,又在想小说情节吗?” “没有的……”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爱丽丝酱~人家也好想吃爱丽丝酱夹的肉片~” “不要这样,林太郎!太变态了!” “好、好过分!” 所以说…… 太宰治去哪里了啊?????? 森医生,他,他,他在收留太宰前先碰到中也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遇到中也后的森医生还会收留太宰吗?或者说——森医生还有机会和太宰碰面吗?万一真碰面了,就双黑那个相性……牙白,总感觉剧情要发生什么超大的改动!万一剧情发生变动,轻了说之后就没双黑了,重了说森医生还能篡位成功吗?万一他篡位不成功,那之后的一系列剧情…… 岂不就全完了??? 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港黑写小说吗?????? “等、等等,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中也惊惶地站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森和爱丽丝也把视线转向我。 泪眼朦胧中,三个人凑在一起的场面显得越发和谐了,我忍不住哽咽道:“不……没什么……因为,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火锅……” “……” “……” “……” “什么啊。”中也好笑地过来用袖子帮我擦眼泪,“就这点儿出息,喜欢吃以后带你一直吃,吃到腻为止!” 爱丽丝放下手中的筷子,跟着上前抱住我:“呼呼!呼呼!以后我也会陪沙耶酱一起吃火锅的!” 森医生单手撑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不出的让人畏惧,他沉默了一会儿,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真是……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像小孩子一样……真没办法,京生老师都这么撒娇了,当然可以了!” ???????? 我踏马怎么就变成撒娇了? 我震惊地看着森医生,实在弄不清森医生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在他的心中,女孩子哭就等于撒娇吗……森医生你以后绝对是会被女孩子吃的死死的那种直男吧? “不……”我忍不住道,“我那才不是撒娇!” “嗯嗯,京生老师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呢。”森医生一脸正色,筷子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东西,“没撒娇就快点吃啦,一会儿都凉了。” 中也皱了皱眉:“森医生,沙耶我来管就好了,你去照顾爱丽丝吧。” “没关系没关系。”森医生乐呵呵的,“两个一起照顾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爱丽丝炸毛:“我才不用林太郎照顾!” “啊~傲娇的爱丽丝酱也好可爱!” “谁傲娇了啊?” 我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一时间连饭都吃不下了。 还有时间在这玩儿…… 森医生,你辣么大的一颗钻石就要没了啊!!! 第15章 第十五章 火锅虽然很香,但我吃的依旧食不知味。 不过好在中也和森医生吃的还挺开心的——不愧是未来相伴七年的首领与属下,相性是真的好啊。 森医生的意思是中也到晚上走也可以,我也不太好意思问中也羊那帮孩子怎么样——终究是心里有些芥蒂的——不过想想森医生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敢带着中也过来,想必羊那帮孩子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不然不要说收服中也了,怕不是结交不成反成仇。 我跟着中也收拾了一下狼藉的饭桌,便一起摊在被炉里窝着了。 …… 好安静啊…… 尴尬的气氛简直快爆炸了。 一向活泼的爱丽丝在一旁安静的画画,森医生轻车熟路地翻着我的手稿在看,而中也却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写些什么。 难免的啦……毕竟好久时间没见面了,关系总感觉生疏了许多,话都不知道从哪里谈——谈我的近况吧,关小黑屋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谈中也的近况吧……也真就没什么可聊的,估计还是每天锻炼,出去巡查、找物资忙忙碌碌的,而且怎么说呢……总感觉中也这次见面后,气质微妙的变了下,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不说,而且不像是……不像是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有事儿尽管来,我来挡的少年意气了…… 才多久不见,就成熟了这么多,是我上次说的那番关于首领的话起效果了吗?还是说果然不愧是男神中也,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有大将风范! 我觉得是后者,嘿嘿! “啊,对啦!”我从被炉底下掏出一沓厚厚的手稿,“中也中也,这些是我来这之后写的手稿,你来看看啊?” “……居然还有之前的手稿,没被那个死老头拿去吗?” “因为这些是最初版的手稿啦,删改的痕迹太多,所以等我写完,会再誊抄一遍没有修改的给他拿去……反正也没事可做,就看看嘛!帮我提一些建议啦。” “好过分哦。”看着手稿的森医生插话到,“京生老师可从来没让我对手稿提出修改建议呢。” 我被吓的一僵,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不是一直有让森医生看吗,森医生也没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京生老师真是取笑我了。”森医生状似玩笑道,“我哪里有对京生老师的小说指指点点的资本。” ……woc?森老贼又要搞事情? 我根本不知道森医生说这话到底意在何为,只下意识地摆手赶紧否认:“绝对没有那回事!那个,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些小说都是我一个人瞎写的,肯定有好多不足、我顾及不到的地方,哪有一个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的呢!森医生千万不要客气,如果我有哪里不足,还请多多包容,且务必加以批评指正!” “……噗。”森医生捂着嘴笑了一下,“京生老师太自谦了,嘛,不过既然京生老师都这么说了,以后我会加油,努力从小说中找出不足告诉老师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嗯嗯,请万万不要客气。” 中也捏着我的手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是因为它……” 怕话题跑到什么糟糕的、让人心情不快的地方,我连忙打岔道:“嘛嘛,也挺好的啦,反正也……嗯,应该也快写完了吧。” 中也不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我这就看。” 屋子里一时又寂静起来,不过这个时候除了我每个人都有事儿做,我也就自在下来了,想了想,便去陪着爱丽丝画画了。 陪爱丽丝玩儿了好半天,我才想起中也还在看稿子呢,便回头问中也:“中也,你看完了吗?” 中也侧对着我,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放在稿子上,撑着额头的手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中也?” 他保持这个坐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头看向你。 我的心脏倏的一疼。 怎么说呢,他转过头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有某种情绪破碎了,又像是有某种情绪被藏入深不可及的暗处——他的表情是沉静的,但他注视着我的眼神,却好似有着撕裂般的痛楚,明明没有眼泪,却好似是疼的已经哭不出来了。 不过他一眨眼,那感觉便没了。 可我还是慌乱的不知所措——怎么回事,难道《失忆症》这本小说,也像《恶之村》一样戳到他某个痛点了吗? ……不可能吧!《失忆症》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都没有旁人出场的——等下,还是有几个类似npc作用的人出场的,想一想,里面有一个主角的同事,完全就是模板化的人物,应该不是;不对,同事不是第一个出场的角色,最开始的角色是谁?老板……拾荒老人……都市丽人……难道是父母吗?可是父母的部分是你在羊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的,现在的手稿里根本不包含这些内容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张嘴了张想说些什么,中也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让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更沉了些: “沙耶,说起来……从港黑离开后,你要去哪里呢?” “……啊?”我被这预料之外的问题问的一懵,下意识回答,“这个……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啊!抱歉,中也,我不是这个意思……”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妥——我这是下意识把回到羊组织的选项给排除了啊!头皮发麻怕戳中中也痛处的我忙补充道,“因为……嗯,因为,待在港黑,我觉得挺好的……这里吃饭也不用担心,生活也很舒适,嗯……所以下意识的就没想到以后离开这里怎么样……” 中也沉默了一会儿,艰涩道:“……你真的,觉得这里,很舒服?” “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被炉,能写小说,这不挺舒服的嘛。”我哈哈两声,便岔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说起来,中也,你看我的小说怎么样?” “……”中也低下头,把视线转移到小说上,“这个主角……难道就没有人帮他吗?” “啊,一开始我是设想过这样的角色啦。”提及写小说的思路,我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一开始设想的是,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来帮助他——你应该也看到了,就是那个很漂亮的都市丽人,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发现如果那个女人来帮助他,其实结局未必是美好的——有一个经常失忆的爱人,就算一开始能靠着爱意坚持下去,但最终也会被成为负担的主角消磨掉所有的爱意,然后再离开他,这样主角岂不是更惨了嘛,所以想了想就把这段删去了。” “……所以没有人帮助他。” “最终还是靠自己站起来,才是最可靠的结局嘛。”我趁机给中也灌了几口鸡汤,看中也一直在沉默,实在受不了沉默气氛的我又启了个话题,“中也,你觉得我用这个,作为结局合适吗?” “【不再记日记】作为结尾吗……” “我设计的是别的结局。”可能是想逃避之前中也问的【离开这里后你想去哪里】的问题,我便撒了个小慌,“我也是写到这里才发现,用【不再记日记】作为结尾,好像也还可以……我的想法是在末尾留下余白,让读者们自行想象主角之后幸福快乐的生活。” 中也惊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你竟然真的觉得,这是幸福快乐的结局?” “……毕竟是,主角和命运做斗争,最后获得救赎的故事啊。”我有点儿不开心了——虽、虽然说我也觉得这个作为救赎的结局有哪里怪怪的,但中也你的反应算什么啦,几乎是全盘否定这个结局的态度嘛! “……别用这个结局了。” “……” “不要用这个结局……”中也的语气像是在哀求,“接着写下去,一定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的……” “额……好的啦,既然中也都这么说啦。”我讷讷答应道,“不要这样子啦……又不是什么大事。” 中也惨笑了一下:“……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请一定要接着写下去,沙耶……拜托了。” “我会的我会的。”我被中也罕见的负面表情吓得头皮发麻,“我会接着写下去的,到时候会给你看的!” 总、总之,看完小说之后,时间差不多也快到晚上了,森医生要带着中也走的时候,我把装着北原赏奖金的袋子又递给中也:“这个你们就先拿着用吧,中也,反正我在这里也用不到……你也可以轻松一些,反正又没多少钱,你就收下嘛。” 不知道为什么,中也看完小说后,总感觉思维有些迟钝,回话回的总是慢悠悠的,这次也不例外,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自己留着不好吗?” “啊……反正我也用不上……而且一直也受到大家的很多照顾,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也挺好的。而且你不用操心我啦,就算我以后出去了,靠写小说也还是能混口饭吃的,还是你们更需要它吧?” 中也还是没有接过去,他抬手戴上兜帽,才低声道:“……放你这。” “什么?” “……我是说,谢谢沙耶,钱我会收下的,不过先放你这吧。”中也重复道,“需要用的话我会,回来拿的。” 我因男神丝毫不见外的话弄的心里暖呼呼的,便笑着说:“好的呀!中也有需要的时候就来拿哦。” 门被关上了。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我把装着北原赏奖品的袋子放回床头柜上,又坐回了被炉里,咬着笔尖思考着剧情怎么续写下去。 不用这个结局,续写下去的话……那么……接下来……不管怎么想…… 都是崩溃吧? ———— 【作家的作品呢,是会无意识反映出作者的某种特质的。】温文尔雅的森医生面带忧虑,【而作家越想让书中的角色抽离作者的特质,暴露的特质的反而越发会接近作者的本质……所以啦,我很担心京生老师呢……希望你有时间的话,能在过年的时候去看看她。】 ……什么啊。 心脏抽疼。 ……沙耶她,从来没写过别人。 快无法呼吸了。 ……《海滨孤儿》描绘的是她的感激,她的崇拜。 头脑发晕。 ……《恶之村》描绘的是她的压抑,她的不安。 为什么会觉得她的作品都在影射他呢? ……《异人》描绘的是她的孤独,她的迷茫。 明明所有的作品描绘的都是她自己啊! ……《失忆症》…… 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回去吧,谢谢你】的呢? ……描绘的是…… 【便是我,此刻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料理我的后事,能给我安排一场和生人之间的告别仪式的。】 ……她的挣扎…… 现在的我懂得了。 ……她的绝望。 却已经选择抛下她,回到羊。 ……【如果有人帮助了我,结局也未必是美好的。】 如果那个时候留下了,或者强硬地带她走。 ……【因为我已经是负担了。】 她会不会……此时能更信任我一些呢? 她从来不是我的负担…… 为什么她就不信呢? ……是了,是了,是了。 ……【尚活着的友人,在我失忆后一次也未曾联系过我,想必这些对失忆前的我来说尤为重要的记忆,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罢。】 一切都是因为,是他,先放开了她的手。 …… …… …… “森医生,您之前说的,我答应您……请您,之后多多照顾……京生。” 森医生回以可靠、温柔、笃定的微笑:“一开始就说过了啦,中也君。我可是京生老师的书粉了,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哦。” 第16章 第十六章 【90年7月23日月曜日 22日的日记中,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味均是无奈和麻木。 ……多少是有些理解他的。 清晨醒来——看着贴在天花板上的【莫慌,你只是失忆了,原委均可通过桌上的日记查看,先看《生活笔记》为佳】——翻看《生活笔记》——翻看《日记》——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 虽然日记上没写,但我是知道的,过去的每天我都是这般过来的,如果生活是场电影,那这场电影一定是会被观众喝倒彩的——每天主角的生活都用同一段影像作为开头,枯燥又无味,不过电影的编剧一定会嘴硬并胡搅蛮缠起来,道这是日常,不能不拍呐,何止不能不拍,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便像是看电影前,不知道这电影是堆垃圾,却迷迷糊糊的被人摁着头强吃,吃到一半意识到这是个坏东西想吐出来,却发现这电影全是垃圾,你不吃,干脆这电影就不能看了。 真真是荒谬,更荒谬的是我就是那把电影演成一对垃圾的主角,观众可以不看,我却不能不演。 所以我不打算按他说的去做:我的人生已经足够荒谬,足够愚蠢,足够引人发笑的了,再继续重复前几日的行为,就算得到了令人喜乐的愉悦,这和那只能不停重复演一部戏的演员又有什么区别?可不能让明天的我看我笑话的。 …… 罢、罢、罢! 我发现除了按他所说行事,竟陷入无事可干的地步,出门已然被证明是浪费时间的,便是试探发掘好玩有趣的新书,又有何用呢?之后的我又不知道这两本书的区别,只知其带来的快乐是同样的,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论阅读哪一本都是一样的吧? ……便看一天小说吧。 笑话便笑话吧,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有什么东西,会比我现在的处境更糟糕呢? …… 神啊!我这一生,从未作出过天理不容的恶事,为何此等耸人听闻的厄运会降临在我身上?是因为上辈子的我逃避了罪孽的审判,逃避了因果轮回的惩罚,所以这辈子要用我的后半生来偿还这个恶果吗? 】 【90年7月24日火曜日 ……你真真是多虑了。 怎么可能会笑话你呢?我们都是同样身处轮回漩涡不得解脱的可怜人,如果我选择笑话你,岂不是如同笑话另一个自己般讽刺? ——这般宽解的话,你大抵是永远也听不见了的。 心情悲愤且压抑,这让我呼吸困难、胸肺抽痛的情绪,已让我看不进去书了——看了一段,笑了一声,哭了一声;再看一段,再笑一声,再哭一声,如此周而复始,哪里有他们口中纯然的快乐可言。 有风从窗外呼啸而过,发出飒飒的嘶鸣,那声响和我心中的声音如出一辙,仿佛是心音具现成实物一般,听着让我无端的恐怖起来。 看书已看不进去了,饭菜之美味带来的快乐也很短暂,出街游玩、观看棋战都已经多次证明是当真无法带来快乐的,所有已发现可带来快乐的方案均已证明是不可行的了,今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这漫长的空虚,仿若置身于半空之中,前后左右均无可着力的地点…… …… …… 且由它吧,这已经不是我需要犯愁的东西了。 到今夜12点就会消失的我,既然已无今后可言,又何须考虑今后之事?只要再挨过这痛苦愁闷的十个小时——如果提前入睡,甚至不需要十个小时——我就会从痛苦中解脱了。 想到这里,我竟有种无端的快慰,便连心中的愁闷也消减了许多,像是知道这日子是有尽头的,于是于苦痛中也有了点希冀的念想——竟也成了唯一的念想。 午后阳光正好,熏的我昏昏欲睡。 如此便睡吧,待晚上饿了醒来,再考虑其他。 ……】 …… “京生老师……都说了不要总待在被炉里啦。”掀开被炉的森医生用非常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我顺着空隙爬了出来:“谢谢你,森医生……不过待在里面真的很舒服,闷的话我自己就出来了,请不用担心。” “嗯……原来是这样。”森医生好奇道,“京生老师以前也喜欢待在被炉里吗?” “以前吗?以前也没有被炉啦……”毕竟有暖气和空调,“有了被炉之后才发现待在里面好舒服。” “嗯,是这样嘛,我明白了。” ……我已经对大佬们动不动就说【我明白了】带来的威慑力差不多免疫了,反正就算对方没有说这句话,该算计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会少算计,就当【我明白了】这句话是个陷阱预告?可是就算知道前方危险我也不知道陷阱在哪儿啊。 等下,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大佬们看出来我就算察觉到前方有陷阱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这样毫不在乎地在我面前透露口风啊? 就、就很气诶! “对了哦,京生老师。”森医生把手提箱解开,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这是迟来的新年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 不会有人随意进来的小黑屋。 其中一方未来是雄踞横滨的黑手党首领。 黑色不起眼的密码式手提箱。 如果不是知道我自己太过废柴,压根不可能成为隐秘的交易对象,手提箱里就算藏着枪支弹药、毒/品纸钞什么的也毫无违和感啊! 停停停!我连忙收住自己的脑洞,一面接过手提箱一面道谢:“真是太客气了森医生!您和爱丽丝能陪我过年我就很开心了…… “诶,这是……” “陪京生过年哪里能算得上是新年礼物,岂不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嘛……这件事新年前就去筹划了,最近刚取得一些成果,以后还会有许多报纸和来信送过来的。” 报纸和来信…… 箱子里最上方是1月1日的新年报纸,头版上的标题非常醒目: 【新年贺岁!京生老师携《失忆症》震撼归来! ——置身人海孤独难排】 …… 不,怎么说呢,我知道森医生一定为了我奔波很久才成功让《失忆症》在报纸得以连载,想到对方直面港黑首领做出来的努力,我真的很感动,非常非常感动…… 可是这也太羞耻了吧!!!!!! 恢复连载就默默的恢复连载啊!为什么要在头版通知一下?副标题还是驴头不对马嘴的《置身人海孤独难排》?这就是一个患者积极对抗病魔的故事,怎么就和孤独挂上钩……就、就算是主角是一个人很孤独,但他一个人默默与病魔、命运抗争,岂不是更反衬出主角内心的坚强(虽然想到最新两篇日记的内容有点莫名心虚,不过这一定都是主角黎明前的黑暗,结局必定是光明且美好的)?这种励志故事的主题怎么也不应该放在孤独上吧?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报社的小编的错! 可恶!垃圾小编!我忍你很久了啊!你就一直在搞我,明明都没有停过!!! “谢、谢谢森医生。”该道谢还是要道谢的,我把报纸放在一旁,看着手提箱里满满的信,忧心忡忡,“可是……这么多信……没问题吗?” “京生老师是指什么问题呢?” “带这些信进来,首领不会责怪你吗?” “放心吧,京生老师。”森医生失笑,“我已经和首领请示完了,而且不仅只是如此,你还可以给他们写回信哦。” “……诶???????” “不过不能写一些敏感的内容,嘛,来往的信件会有专人来检查,内容合格才会被送进来或者发出去,希望京生老师不要介意。” “怎么会介意!”我感动地快哭了,“呜哇谢谢你森医生!我超喜欢这个礼物的!想必森医生为了这事一定周旋了很久……和可怕的首领做交涉……森医生有没有被责罚啊?” “……京生老师对我多有点信心啦。”森医生露出了略微复杂,无可奈何成分居多的表情,“为什么感觉我在京生老师心里不管做什么都是在逞强啊?” ……?????? 绝无此意!!! 不是,我说什么话了会让森医生产生这个误会?在我的认知里森医生可是文野里一等一的厉害角色,不论做什么都是智珠在握的镇定模样,连太宰都能被他搞到诶,这么可怕的人怎么可能会逞强…… 诶,这么一想,好像他确实不会勉强自己做让自己受伤受伤的事情…… 我尴尬地补充道:“也不能这么说……森医生是很厉害啦,不过毕竟首领那么可怕……不过,是谁负责审阅我的信件呢?感觉大家都很忙……不管是谁,被派来做这种没什么用处和业绩,平白增添工作量的活,应该会很……很不开心吧……” “不用担心,京生老师。”森医生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恰巧组织里有这样一个合适的人……嘛,之前也是发生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所以首领正好派她过来作观察。” 我惊讶道:“她……是女孩子吗?” “额,应该不算是女孩子啦。明天应该就会见到了。” 也对,能被派来检阅我信件的人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成年人了,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不过我还是暂且先放下会被检阅信件的事儿,真心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森医生!来这里之后真的是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却一直都没能做些什么回报森医生……” “不用这么客气,京生老师,能看到你的小说,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而且……”森医生用莫名鼓励的眼神看着我,“请不要妄自菲薄,京生老师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多了……所谓存在过的证明,这个手提箱里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 完了,和大佬的脑回路又对不上了,我绞尽脑汁地思索一番,还是没想明白这句话深意,于是只能干巴巴地不停道谢,说些通俗的客套话。 ……真的太菜了啊我! 第二天早晨九点,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呆呆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 女人一袭红色和服,脸上略带沉郁之色,不过这沉郁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为对方平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她细声细语道:“妾身尾崎红叶,是你的书信审核人,之后请多指教。” …… 啊啊啊啊啊!!!森医生!!!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这信我不回了不回了!!!球球您快去帮我跟首领说一声求他收回成命叭!!!!! 第17章 第十七章 是我太天真了。 其实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来给我做信件审核人,我也应当是感到害怕的——对方毕竟是助纣为虐的港黑爪牙,然而可能是森医生当时的态度过于轻描淡写,亦或是最近在港黑的生活实在是过于安逸(只要按时写小说只有自己待着并不会有人来找茬),让我忽略了——随时有港黑人员在左右监视到底有多可怕。 “不必过于忧心。”尾崎红叶似乎是看出来我的紧张不安了,她施施然坐在被炉的另一侧,和我正好面对面,“妾身并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只要你按要求写信……不,就算偶有偏差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自会提醒你。” 我紧张地捏着笔:“可,可是,那个,抱歉,尾崎小姐,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需要注意的细则,您这边能详细的描述一下吗,我会一一记下来尽量遵守的,这样也尽量减少您的工作量。” 尾崎红叶似乎是怔了一下,她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首先是,不可以用任何方式透露港黑的信息,以及你身在港黑这件事。” “嗯嗯嗯!” “……” 用笔刷刷刷记完,却没等到下一句话的我抬头认真地看向尾崎红叶,她蹙起秀气的眉,接着往下说:“话语要尽可能简短,每封回信的内容要控制在一张纸内。” “嗯嗯嗯!”低头记笔记。 “……不可以透露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包括但不限于,抱怨,指责,借由描绘天气抒发情感,这部分的详细内容不好判断,所以会以我的感官为准。” “好的!”我低头记完,看她还没有说话的打算,便追问道:“其他还有吗?” “……”尾崎红叶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暂时没有了,后续根据实际情况可能会加。” “嗯!”我干脆地应道,然后试探性地拿起一封信,“那,我这就开始写回信了?” “……可以。” 由于这些信之前被检查过,因此都出于拆封的状态,我试着拿出一封信,看到尾崎红叶真的低头泡茶不再看我,才松口气安心地把信放在桌面上细读。 【……开篇之时,我对田中是又恨又气的,和同伴们同样认为田中必然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觉得大家一起对他施加身体上的暴力有些过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然而看到后半段,才方知田中竟是因不会表达情感而被误解,他的父母,他的弟弟,他的同学,他的老师,竟从未有一人试图去理解他,帮助他…… 但他为什么不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呢?起码对父母说出“我无法理解很多事情”,像这样说出原因,一定会有人理解他、对他施以援手的啊! 抱歉,我知道老师这般描绘可能自有深意……但我真的无法理解……请老师解惑…… 】 这个问题简单啊!我提笔简单的回了一句: 【因为对旁人来说悲惨万分的遭遇,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啊!】本来后面想加上【所以对他来说自然没有与人倾诉的必要】,但想到尾崎红叶说的字数要尽可能精简,我踌躇了下,还是没加上后半句,反正回答的话写到这里应该就够了吧。 见我这么快就回完一封信,尾崎红叶诧异了一下,便接了过去,她看到回信内容,眉毛居然又蹙了起来,让本来觉得回信内容没什么问题的我陡然提心吊胆起来,她放下回信,眼神晦暗地注视着我,慢慢问道:“京生……老师,你对被囚禁的现状,当真一点痛苦也感觉不到吗?”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嘛! 我想了想,回道:“怎么说呢……要说完全不生气也不太可能,毕竟自由被禁锢了。但待在这里久了,偶尔想一想其实也不错,有吃有喝有床睡,只要按时交稿大家对我也都挺好的,本质上和我之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嘛,所以……所以感觉也就还好啦。” 尾崎红叶不再问了,她低下头折好我的信纸,然后塞进信封中,还在信封上写了对方的地址,我顿时大惊:“尾崎小姐!这些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别自作多情。”尾崎红叶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淡淡道,“这是为了防止你搞小动作,透漏这里的情报。” ……啊,不是,我哪里就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干这种小活心里不乐意咔嚓掉我啊…… 不过……尾崎红叶好像也确实不是不像是会挟私报复的类型,她基本都是有什么仇怨当场就会指出来,尤其是对我这种弱者,更是完全没有伪装态度的必要……为什么想到这里眼里竟含着泪水啊,自信点啊沙耶,你已经是可以跑完1000米没感觉到压力的强者了诶! 我低头继续拆下一封信。 【……虽然结局是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中烦闷,总觉哪里有说不出来的不和谐,一个受人压迫的主角最后功成名就,应当是好事罢,可是把选票投给他的民众,竟显得如此可悲——他们知道他们共同推举出来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吗?文中的结局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可悲了点……】 额……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啊! 老实说这个问题我一开始还真没想过,毕竟当时心思全放在双主角身上了,一切其他人都是为了主角成功而存在——这不是爽文的经典套路吗?不过这样一想,似乎那些群众也……自身愚昧的可怕?还是应该说被欺骗的太狠了呢?不管怎么说似乎都有道理,但要真说可悲的话,好像也不至于上升到那样的高度…… 我咬着笔尖,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道理,便无奈的回信道: 【既然是他们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就也谈不上什么可悲了罢,人在做出选择时本身就要做好承担选择后果的准备的。】 这时候我竟有点庆幸港黑让我自己精简字数了——我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不是我不想多给你解释嗷,一切都是因为我现在身不由己,所以才不能用很多笔墨给你解释啊! 写完之后我又把回信给了尾崎红叶,这次她看完后没做出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开始用信封包装,看我还在看她,她直言道:“你可以一起写完放在那,不合格的我会直接挑出来的。” 我这才放下心,专心写起自己的回信。 其中有好多封和前面两封表达的观点差不多,我头疼于这个时代没有类似博客这样的东西,这样就可以直接在公众平台上统一回答了,像现在这样一封一封手写内容类似的回信,感觉手腕好酸啊qaq 【……佐藤,文章开头的从众者,到最后竟也成了异人么……】 什么啦!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和我说田中过的很幸福,结局真的超棒,大大写的真的好爽呢!抓错重点难道是整个文野世界人类的天赋技能吗?怎么问到的点都是我这个读者从来没想到过的东西啊!我就是随手一写,觉得那样写比较有意思就这么写的啊,不要再抓着这小细节不放了啊! 【只要还没丧失思考能力,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异人。】 这么回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闷闷地把这封回信放在一边,又看起了下一封信。 【……何其可悲!三十年的坚持,于一夕之间崩塌!然其坚持当真是有意义的吗?如果坚持下去,说不定——不,他一定还会遭受到很多的迫害,那他的坚持也……能否算是值得的呢?如果坚持到最后,除了能令其得到没什么用处的自我满足…… 不,他感受不到常人的情感,甚至连满足都感觉不到…… 酸涩难言,何其哀哉!】 ……摔!这明明是爽文!你看着他功成名就就好啦!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嘛! 我想了想,用前世一句很通俗的鸡汤回了他:【风光的背后,都有难言的苦涩。】意思就是说只要他风光了就好嘛!人家都成功了你还在乎他有没有什么苦涩心路啥的有什么意义嘛! 我郁闷地放下笔,收到的信全都是那种描述描不到点子上的内容,跟这些人回信真的是心累……说起来,上次有一个理解我文中真意的知音,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写信……哎,应该不能了吧,毕竟我写的结局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可能对他来说这已经就是胜利,已不值得让他耗费心力放在这本小说上了。 哎算了算了,回完这封就接着写小说吧,白白期待了这么久……好奇怪啊,明明《海滨孤儿》的时候大家还没像现在这样抠细节,《恶之村》虽然大家有过度的解读但也不太严重,怎么到了《异人》这就哪哪都不对呢?没有一封信的内容,和我当初书写小说时设计的思路对的上的。 ……等一下! 我恍然想起,《异人》这本书当初就是写给中也的礼物啊……所以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只要我想传达的东西最后被中也收到就可以啦! 想到这,我的心态突然就平和起来,给读者们回信的时候也耐得下性子了。 这样看看来信,想想怎么回,写回信,时间不知不觉也到晚上了。 总算把《异人》来信都处理完的我松了口气,和这帮读者回答的时候真的战战兢兢的……而且我手头已经没有《异人》的全文了,有时读者们问到的地方还得让我花心思回想一番当时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就很费时间。 下次遇到中也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他对《异人》的看法!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由于我一直比较注意没有在信的内容里留下什么敏感的信息,最后的回信都过了红叶那边的审核,都被发出去了。 我这才算真真切切松了口气,确实领会到了红叶单纯的把审核信件看成是工作,并且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的行事风格。 晚上森医生过来陪我吃饭的时候,特意问我被审核回信的感受,我语气轻松地说:“比我预想中好多啦,尾崎小姐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她人很好呢,也没有故意找麻烦或者说我什么的,如果想找个形容词的话……大概就是很放松吧!” “……那是因为京生老师确实有按照她的要求回信吧。”为了吃饭把头发扎起来,身穿日常服的森医生看起来比平常年轻、文气了许多,气质也更有了烟火气,他撑着下巴看着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有听说哦,京生老师回信的时候能用一两句话结束的都只回了一两句话。” “因为话一多被人误解的可能性就大啦。”我用筷子拿起一块寿司卷放进嘴里,“如果只涉及到我自己还好,万一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给森医生带来麻烦就不好了——啊,毕竟是森医生帮忙让我可以写信的吗,万一我做了什么糟糕的事儿,肯定是会连累森医生的吧。” 哎……所以一开始森医生没给我争取回信的权利多好…… 虽然说这样可能有些过分啦,森医生毕竟也是好心,但回信的权利带来的精神压力也很大,有时候想着干脆不要回信算了,但一方面这是森医生辛辛苦苦争取来的,另一方面已经看到了读者的来信,不回总觉得过意不去……哎。 这么一想有信件审核人也挺好的,因为怎么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审核人肯定也会承担一定责任的吧,所以在审核的时候她必然也会尽心尽力,有这样一个帮压轴角色,像是把我身上的压力也分走了一部分一样…… “京生老师……小时候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呢?” 我拿着筷子的手陡然一僵:“……森医生为什么想问这个呢?” “抱歉,唐突到京生老师了。”森医生眉眼温柔,语含歉意地解释,“只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如果京生老师觉得不方便,不用和我说的。” 森医生……你突然这么一问,吓得我连寿司卷都不觉得香了吔!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从哪里发现了什么疑点,拿这个问题来试探我呢。 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是不成的,不然怕是自己老底都被扒光……说假话也不行,其实说谎是相当累人的一件事,所谓说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而谎言这种东西说的越多,被拆穿的可能就越大,只要有一个地方暴露了,像森医生这样的精明人肯定会顺藤摸瓜,把用谎言编制成的网一点一点地拆解掉,而被发现说谎的后果…… 可不可以选择不回答啊——但是不回答反而更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会让他产生更强的好奇心…… 快哭了,人生为什么会这么艰难啊! 我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紫菜卷,尽可能让森医生无法从我的表情上揣测出什么东西,含糊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对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没什么太大印象了,只是隐约记得还好吧……我爸爸妈妈都不太管我,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家。” 森医生见我止住话题,语调轻柔地接着问道:“有朋友和你一起玩吗?” “没有啦,主要是我自己不愿意出去玩,就一直待在家里看书什么的……啊,那个时候,其实我看的很多都是带图画的那种小儿书,文字是没多少的,基本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插画。”我怀念地笑了笑,然后神情便低落了下来:“可惜了……后来都被扔了吧。” 真的很可惜……有纪念意义不说,那种类型的小儿书已经绝版,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而我甚至不知道那些陪伴我童年的书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掉的。 扔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完全没想那么多吧……已经看完了的书,内容也都已经记下来了,自然不会有重新翻看的必要,而且放着也占地方,扔掉后减轻负担——大概是这样的想法吧。 ……算了,就算真的留下了,现在的我想看也看不到啊,这么一想竟然有被诡异的安慰到??? “我也感觉了,京生老师似乎没有多少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呢。”森医生拿筷子比划了一下,“不管是中也君也好,爱丽丝酱也好,京生老师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并不是对待同龄玩伴的态度……虽然京生老师看起来要比他们年纪小,但实际上更像是可靠的年长一方。明明实力很弱,但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引导和保护着他们呢。” ……因为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家伙虽然外貌上是幼童,但内在的灵魂其实是一个恶劣的成年人了啊! 森医生这家伙也太强了吧!不行,不能再让他分析下去了!!再分析下去马甲都要被他被扒光了啊!!! “有吗?”我打哈哈道,“怎么可能啦……保护他们什么的简直太——如果是我自己说出这番话,那真的是太大言不惭了吧,他们的实力比我强了百倍不止啊……我连一千米长跑都是勉强跑下来的。” “身体的强大,和心灵的强大是两回事。”森医生轻轻捏着茶杯在手上把玩,像是漫不经心般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语,“不管实力怎么强大,只要心灵有了缝隙,在我看来,依旧脆弱的不堪一击——真的非常容易被掌握,被利用,被……击溃呢。” 实不相瞒,听到这番话的我当时吓的心都哆嗦了——饶了我吧森医生,谁会想跟你聊这么深入且恐怖的话题啊!而且你这句话,让我这个实力心灵双重弱鸡的垃圾受到的打击也是双重的诶! 我沉默半天不知道怎么言语,反而是森医生看我不再说话,不紧不慢地追问了我一下:“京生老师是有不同的看法吗?” “……怎么会啦,森医生说的是对的啊。”我勉强把话题又转移到了最初的点,“但是不管是中也,还是爱丽丝,内心也是很强大的了……中也就不用说啦,森医生应该也有所了解了。而爱丽丝,虽然表面爱撒娇又吵闹,但她是很懂事的,不管是在森医生忙的时候留下她一个人,还是我们相处时看我在写小说很乖地自己一个人玩儿,已经是很出色的孩子了。” 森医生噗的笑了一声:“京生老师……你自己都没发现的吗?” 我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发现什么?” “就是语气啦。”森医生好笑地说,“口口声声说着他们很强,不需要保护什么的,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把他们当小孩子看呢。” ……面对这么敏锐的大佬,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得无力道:“哎,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用这种口气说出这句话,百分之八十其实是已经承认事实了——好啦,不说这个了。”森医生话锋一转,就到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失忆症》应该也快完结了吧?” 提到小说这个熟悉的领域,我顿时松了口气:“说来惭愧,其实我是写到哪算到哪啦,根本没有大纲这种东西。” “之前中也君可能没有听出来,但我听出来了,京生老师本来是打算直接用【再也不写日记】当结尾的吧?因为中也君的一番话续写结局……老师现在是,心中有所芥蒂,而无法继续写下去吗?” “……为什么会有芥蒂?” “抱歉,是我想当然了。因为偶尔也会想,当作家已经写出他们心中自己最为满意的结局,被人请求续写另一个结局,会是一件令作家本人感到愉快的事情吗?” “……我倒没想这么多。”我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其实那个结局本身我也觉得很不对……怎么说呢,就像是讲故事的人给听众讲故事,刚给人们讲了三分之二,但他自己忘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跟读者们说自己讲完了一样,讲故事的人心里别别扭扭的,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结局;聪明的读者心里也不上不下的,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这不是结局……就像是,为了遮掩什么,故意以这种似圆满又似遗憾的节点做结尾一样。” “京生老师又是……为什么决定续写下去了呢?” “……我自己也对,故事结尾传达的虚假感感到不适。”我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视线越过森医生,落在了他头上的房顶上,“我对中也让我继续写下去,其实是心有感激的。当时不继续写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我有点写不下去了……但是他对我说完那句话后,像是茅塞顿开,恍然一悟的感觉,突然就能继续写下去了。” “写是写下去了,不过因为没有大纲的缘故,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尾。”我自信满满地笑道,“不过呢,通过那个假结局我也侧面寻到了点思路——这次,我一定会让他得到真实的救赎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90年7月27日金曜日 …… 拿了证件和地图,一路走走问问,寻到了我父母在的墓园。 墓园里人很少,间或有几人进进出出,他们进去时形容悲戚,待出来时,便已敛了悲戚的神色,变得平和且漠然起来。 ……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说起来,如我这般,突然心血来潮看望逝去之人的来客,本身就少的很罢,所以别人脸上的神色于我应该是无甚参考价值的。 只是心下实在好奇,便在附近的店里寻了面镜子。 …… 竟是同访客如出一辙的平和与漠然。 我是知晓的……我是知晓的…… 在这个墓园里,有我的生身父母,他们给了我生命,抚育我成人,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道一句【没有他们,便没有如今的我】是完全不为过的,是我失忆前唯独不想遗忘的人,更有着死后一定要葬在其身边的执念。 我都知晓的。 可我真的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是略有伤感的……伤感的触因,确是为看到了父母的墓,却对【我已不能确认这是否是我父母的墓】生出的单纯的疑惑;然而归根结底,依旧是源于我对自己境遇的怜悯,源于我对此生存方式感知到的悲哀,本质上和【父母】是没什么关系的。因为,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他们已是和老板、同事、拾荒老人,无甚区别的陌生人了。 ——我不记得他们了。 再者说,他们如今就安稳地沉睡在地下,生人的痛苦早已远离了他们,我还有什么可为他们感到悲伤的呢? ……为【逝去】本身吗? 可是如果他们活着的话,看到我如今的样子,怕会是痛苦到窒息吧……如此想着,竟还是提前逝去,眼不见为净为好。 哎,其实就连他们是否真的会为我痛苦的无法自拔也不是十分确定的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到底有多爱着我,仅凭日记上的寥寥数语是无法参透的,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会为我感到痛苦,仅仅是源于【父母视儿女比生命重要】这条类似真理、类似镌刻在脑海里深处的认知罢了——又然而,如果他们不会为我现在的境遇感到痛苦,那么我又何必因他们的【逝去】感到悲伤呢? …… 现在想来,来父母的墓地,寻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的答案,本身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吧。 问题都没有找到,何况是问题的答案……反而平添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带着满腔疑惑归家的我细细品了品,方觉这种情绪是羡慕。 …… 因何感到羡慕? 为死亡本身吗? 不是……如果是这般,每天都会死去的我,只有24小时生命的我,又何必去羡慕旁的人?死亡这种事于我来说并非遥不可及之物,反而每天都与其相伴左右,相随而生。 羡慕他们已无法被生人的愁苦扰乱心神? 可是今天的我到明天就死了,也同样无法被愁苦惊扰到的…… 啊! 原来是…… 原来如此。 我所羡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其背后更为深远隐晦的【永恒】。 我的死亡,远远称不上是终结或是永恒——今天的我虽然消失了,但我知道,明天,后天,乃至这具身体彻底丧失思维之前,会有无数的我,像我一样痛苦、愁闷、抑郁,所谓的今天我死了,便不会晓得愁苦了,只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还有无数的我注定要来到这世上,遭一回24小时短暂又漫长的罪,然后迎来于当日之人来说永恒的安眠。 …… 好难受…… 不知为何,想及此处,竟比意识到自己今晚就会死去更为痛苦。 …… 】 写到这里,我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 在一旁品茶的红叶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京生老师,是累了吗?” “还好啦。”我漫不经心地说,“可能之前写字写的,现在写字写久了手腕会酸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知道算不算职业病,哈哈。” 哎……好希望回到有电脑键盘的日子,想当初我还嫌弃手机打字不如电脑打字方便,现在想想,要什么自行车啊,有可以打字的电子产品就已经是偌大的幸福了啊! 说起尾崎红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无事时总会来到这里坐着,即便没有信件需要她审核,一开始我还因她在旁边坐着感觉有些压力,不过她不像森医生那样话多,只是静坐一旁看看我的小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我就放下心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来这里……不过这种战斗力爆表的大佬,人家不说,我哪里敢问啊,便只能当对方不存在,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了。 “……妾身略通一些按摩之术,如果京生老师不嫌弃,妾身可为京生老师缓解一二。” 我受宠若惊:“怎、怎么会嫌弃!真的万分感谢!” 她便往我这边移了移,拖起了我的右手慢慢的揉捏着——我紧张地什么都感觉不到,生怕她下一秒不小心一个用力,我的腕骨就折了…… “京生老师。” “是、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日后风华绝代的女人此刻还只是冷艳的少女,她的视线落在我的手腕上,却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心思已经飘远了,她低垂着脸,从侧面看去似乎好像很悲伤的样子,话中传达的内容也是如此:“京生老师,如果有着非常痛苦的记忆,这个记忆带不了任何教训,任何好处,只会让你沉浸在懊丧当中,你觉得有铭记的必要吗?” 我:“……” 不是啊!你们这些大佬怎么一个个就这么愿意语焉不详地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话题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一个回答不好我是不会就会打出死亡bad ending结局啊? 求求你们了,你们面前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你们不觉得和一个小孩子讨论这种严肃的问题真的太不合常理了吗? 我用空闲的左手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思索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这个……要分情况吧。” “妾身……不是很明白。” 我顾左右而言他:“我个人感觉,如果真要说的话,需要细化的情况太多了……” “……请老师指教。” 我沉吟了一下,尽量从不那么敏感的切入点来回答:“……这个首先这个要看是什么样人吧。” 尾崎红叶并不答话,手上只不紧不慢地继续按摩着我的手腕。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好心想帮我按摩,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啊! 快气哭了! 不过我忍住了! 我紧张地咬了咬下唇,继续瞎编:“这个,如果是精神很脆弱,确实会被痛苦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地步,对这样的人来说,那确实忘了比较好吧……” 尾崎红叶的声音竟隐隐低哑了起来,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精神强大的人,就合盖承担这份痛楚吗?” ……姐姐,哪里又戳到你的点了,拜托你直白的说出来我才好针对性的提出意见啊!你这样什么也不说,只听我一味的瞎掰,我真的好慌啊! 要冷静! 仔细想一想,红叶为什么说出这番话…… 说起来之前森医生有提到过,红叶会留下来给我审核信件也是老首领对她的考察,说明老首领对她已经不是很信任了,而导致老首领对她不信任……也就只有那件了吧,动漫中还没讲到的,【尾崎红叶恋人被杀事件】吧…… 对不起,这题超纲了,我选择死亡:) 第一千零一次后悔当初我为什么没去领奖诶! 可能我的手被吓得冰凉冰凉的,察觉到的尾崎红叶顿了一下,松开了我的手,将它安置在了桌面上,可我也不敢马上缩回来,生怕触动她哪根敏感的神经,她低着头歉意道:“抱歉……是妾身失态了。” “啊……还好啦哈哈哈……”我没什么底气地说,“其实,如果真的想为了自己好过,想忘就忘嘛……人终究还是为自己而活的。” 尾崎红叶用手捂住嘴,压抑般的吸了一口气。 这好像是对我回答不太满意的表现啊……我连忙补充道:“但是,忘记了,也不代表就能从痛苦中解脱了吧。” “是啊……”尾崎轻声附和着我,“如果遗忘就能解决问题……哪有这等好事。”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一方面是不知道事情原委,我也不敢乱说话,这万一说错话了被咔嚓掉可怎么办,另一方面是……吓得冷汗直冒的我现在就是害怕,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换位思考了。 尾崎小姐你面前的家伙本质上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菜鸡,你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真的是完全找错人了啦! “主要是……我个人觉得,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东西……”我低着头,轻轻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虽然有些经历确实很痛苦,不过它可能也寄托着别人的某种盼念,如果就这样忘记了,说不定对那个人来讲也是一种伤害吧……” 室内陷入沉寂。 好像过了许久,尾崎才平复下心情,她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又转到了另一个让我冷汗直冒的话题:“京生老师……我听闻,您的异能【黄粱一梦】,可以在梦中窥探他人的人生片段……” 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一个人撒了谎,一定要用一百个谎来圆!而且怎么回事——我明明只跟责编和中也说了我有异能的事,怎么搞的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一样啊?哎,只能说,世界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吧…… 现在反悔说自己没有异能根本来不及了,我只得内心泪流满面,面上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被您窥探到人生片段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吧……也有都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我回忆着上个世界看过的各种小说和电视剧,把它们当做自己梦到的内容——主要是全凭空想,信口开河,我很怕这些大佬会看出端倪。 “……” 我继续补充:“不过我也不会梦到的那么详细,大概只会梦到一些对梦中主角的人生当中关键性的转折事件,以及他们的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刻……” “您看到的……都已经是死去之人的人生吗……” 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人啊……他们的人生确实是已经被固定写死了的,我点了点头:“之前没细考虑过这方面……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的。” 尾崎红叶沉默了,许久,她又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面:“京生老师……如果您衣食无忧,非为生计所迫,您还会选择写小说吗?” “这个,应该是会的罢……”我上个世界就是没事儿写写小说打发时间的。 “……为什么,会选择继续写小说呢……” “唔……”我回忆了一下上个世界的情形……闲暇之余没事儿写写小说……当然是因为是爱好啦!可是为什么会喜欢写小说呢…… 当然不是为了生计,而是因为…… 终于忆起初心,我笑着说:“因为,会想把我心中的故事说给别人听吧,想通过文字记录,让他们留下一些存在的痕迹……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第20章 第二十章 日子转眼就到了一月末。 我的房间里有一扇窗子,每次向外望去都是无际又平静的海面——偶尔天气不好时也会有怒浪席卷而来,港口停泊着几艘一模一样的制式小船,供一些游客来游玩。我是一个没什么艺术天分的人,海面也好,日升日落也好,在我眼里都不过是平平无奇的自然景观,除了一开始会待在窗前守着看几眼新奇,之后就窝在被炉里不动了。 尾崎红叶为此特意问我:“京生老师不喜欢海吗?” 我随意地答:“也谈不上是不喜欢,只是相同的景色,不管多美丽,看多了也会腻的吧,应该说是无感比较合适?” “真是让人嫉妒的回答。”站在窗前的红叶侧过身子看向我,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她红色的眸光里也氤氲出某种温暖、却又悲伤的色彩,“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苦求却不得见的美景,在别人眼中已经是腻烦的了么。” 闻言,我顿时感觉头皮麻酥酥的。 可能是因为红叶刚刚经历生命中重要的转折点,再加上她现在还很年轻,约莫才十五六岁,相处久了,我发现她的性格和动漫里表现出的大有不同——动漫里的红叶杀伐果决,心狠手辣,行动力极强,是个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现在这个尚且年轻的红叶,和她相处久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忧郁自闭的普通少女? 她待在这里的时间其实很少,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她要么自己捧着茶一看看半天,要么就单纯的趴在桌子上小憩,也没什么大哭大笑的时候,表情总是淡淡的,话也不多,后来倒是会翻看我的手稿消磨时间,只不过她不像森医生那样看完会找我交流一些关于小说的内容,这让我无从探知到她看完小说的具体想法(我也不敢问就是了)。 偶尔也会找我问一些像现在这样不知所谓的问题,怕惹她生气的我每次都细细揣摩,斟酌着像算命先生一样回些模棱两可、糊弄人的鬼话,也不知道被她理解成了什么样,但依照相安无事共处一个月的结果来看,应该是蛮中意我的回答的? 我便继续按之前揣摩红叶想法的思路来思索回应的话语——简要概括起来就是,话语要积极,眼光要长远,重点在未来:“说不定你看到的景色,也是别人苦求而不得的呢。” 老实讲我并不知道尾崎红叶口中的景色指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这种心灵鸡汤说出来肯定是不会出错,戳人爆点的,顶多会厌恶地察觉到【我就会说这些空泛的,毫无实际用处的鬼话】,再深的感情是没有的了。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傻白甜进化成满嘴胡话的大忽悠,我自己都要被我的机智折服了……或者说这就是传说中被求生欲压榨出的生活智慧吗? ……并不是很想要这种智慧啦! 尾崎红叶似乎是想扯动嘴角笑一下,不过却失败了,她颓唐地低下头,神色灰败,充满了无力感和认命般的绝望感:“京生老师说笑了,有谁会羡慕向往我这样的生活呢?身陷解脱不能的牢笼,没有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就连,就连……也只能乖乖认命,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如果我早些像京生老师一样预料到反抗的后果,不去试图挣脱,早点认清接受现实,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了吧。” 说着说着,她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眼睛,有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到地面上,她张着口,像是要嘶喊些什么,却出于忌惮和畏惧而硬生生的将声音憋了回去,看起来真的是崩溃到了极点。 我!的!天!啊! 她在哭!是那个无坚不摧,被太宰威胁拷问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红叶,在哭诶! 我一时间感觉世界都魔幻了! 我惊愕地攥住钢笔,笔尖划破稿纸发出刺耳的声音也顾不上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话也不能这样说!”看不得别人哭的我下意识地搜刮能让她好受一些的安慰,不过我本身其实不是个会安慰人的类型,因此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话的我只好拿起纸巾走过去徒劳地帮她擦眼泪,“那个,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肯定是没用的。谁还没做过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呢……” 尾崎红叶拽住我的袖子,顺势将柔软细嫩的脸颊枕在我的手臂上,袖子上的被泪水浸湿的凉意一直传到我的后背,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管看起来如何脆弱,这个哭泣着的、看似柔弱无助的少女本质上都是一只杀人如麻、可以对别人痛苦视而不见的凶兽——现在的她精神状态不稳定,顾及不到这些,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觉得我知道的太多把我咔嚓掉啊? 我的魂瞬间被吓到九霄云外,也不知道她枕着我的胳膊哭了多久,直到被她小声的问话唤回了神智:“京生老师,也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 实不相瞒,姐姐你这话是硬生生往我心里扎了一刀啊! 怎么可能没有做过!活到现在,让我后悔到恨不得自尽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拿最近的几件事来说,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答应责编去东京领奖,这样就不会被老头子抓过来关小黑屋;后悔为什么穿过来后自尊心作祟非要写小说谋生,被中也养着安安心心做条咸鱼,以后长大了再报答他不也行吗,何必执着于一时的利益交换?然而所有令我后悔的事情,当得上一个“最”字的,就只有那一件了: 穿越之前的我是为什么吃了猪油蒙了心,黑了心肝烂了肺,像是被下降头一样写文野男神们的ooc黑车啊! 忆起往昔的我丧失了所有的逻辑思考能力,只自言自语道:“你拿这话问我,可算问对人了……我后悔的事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的,跟你说都说不完。” “京生老师是骗人的吧。”缓过来的红叶坐直了身体,拿起纸巾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和普通的少女哭鼻子时娇俏模样一般无二。 “骗你做什么。”我也侧了下身,学着红叶靠坐在墙角,“如果有人和你说‘我这辈子,没做过一件让我后悔的事’,那他才是真的在骗你嘞。” 红叶静静地听着我讲话,眼睛里全是哭出来的血丝,时不时的压抑着打着哭嗝,看起来真的又乖巧又可怜。 “谁都想追求十全十美,谁都不想自己的人生有遗憾。可是谁都不是算无遗策的智者,我们每个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不论是谁,这辈子总会遇到让他痛苦不已的事情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可能因为我的实际年纪比红叶大很多的原因吧,总有种“我吃的盐比你多多了”的优越感,因此即便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最后肯定会自己走出来,成为一名内外皆刚的强者,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了一个单纯的想自在活着,却在追寻自由的路上失去了爱人的女孩子。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而且在我看来啊,红叶已经做的很好了。” “京生老师,没有的,我真的很差劲的。”红叶说着说着,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流了下来,“做什么都做不好,想保护什么,却因为错误的选择,想追求的没有追求到,想保护的也因为自己的弱小失去了。明明有好多种方法的,偏偏选择了风险最大,最糟糕的一种……我,我……” 可能是顾及到这里是港黑的地方,红叶说的话依旧语焉不详的,我也不好直说我已经知道你痛苦是因为你的恋人被老首领杀了,你却没办法还是只能在他手底下效力——写《恶之村》时的错误我是不可能再犯了的!因此我还是决定用万能的心灵鸡汤安抚她:“可是在我看来,红叶明明可以忘记这一切,选择让自己更好受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我觉得这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方式呢。但是红叶不一样,红叶选择背负这些痛苦,哪怕明知这只是徒劳、什么事情都不能改变,也不想忘记——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很了不起的行为。” 我轻声细语地继续捧着她:“不管是什么人,在遇到痛苦的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去选择一些方式去排解、遗忘痛苦的,自我安慰这不是自己的错也好,把痛苦的原因归咎在别人身上选择迁怒也好,太过痛苦选择忘记也好,都是人类的本能。但是选择一个人自我折磨,始终不去忘记,就连借着检查信件的由头冲我发火消解心火也没有,这种行为称得上是自律又善良了。红叶一直在人类生存的本能做着斗争,真的是非常的了不起——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红叶这么痛苦啦,不过在我眼中,红叶真的是非常非常出色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嗯。”我有些羞涩的挠了挠脸,“我喜欢这样的尾崎红叶——从一开始就喜欢上啦。” 这句话还真的不是我瞎说。 早在看动漫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强大优雅、凶暴又温柔的尾崎红叶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心情不适者请跳过此章】 红叶走了之后,我趴在被炉里,看着手中的稿子郁郁寡欢。 怎么说呢,本来写小说写的好好的,突然被别的事情牵扯了精力,打断了我的思路,让我突然有点下不去笔,写不动的感觉。 明明大纲都在脑子里,但就是没心思继续往下写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大脑放空,浑身懒洋洋的一动不想动。 一直到晚上森医生过来我还浑身懈怠地躺在地上,连往常的招呼都没有力气问候了。 “辛苦了京生老师。”森医生笑着俯身揉了揉我的头,“今天又累了一天吗?” “没有累到……今天没写出来什么东西来。”和森医生相处久了,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拘泥于礼节的人,而且总觉得我们之前关系已经很熟了的样子,所以我难得放松了自己,没有坐起来跟他打招呼,而是随意地抱怨,“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是卡文了。” 森医生很有耐心地思索了一下:“是因为大纲没整理好吗?” “大纲都有,下一步剧情我也都想好了,但就是写不下去。” “嗯,关于写小说的事情我是不太懂啦,京生老师为什么会感觉写不下去了呢?” “没什么心思写下去了,大概是觉得接下来的走向和结局不太合心意,让我失去书写欲|望的样子?”我沮丧地说,“森医生,我是不是很奇怪哦。” 森医生耐心且温和地安慰我:“怎么会呢,一切心态变化的都是有迹可循的,也许是一直以来的情绪积压,也许是某件事导致了情绪的失衡……抱歉抱歉,说这些有点偏题了,是些无意义的废话啦。那么,京生老师心中定下来的结局是什么,才会觉得索然无味呢?” 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手稿。 失忆症的主角在去墓园看望父母后,回到家中的他某一天意识到思索这些过于消极的东西对他接下来的人生是【无意义、且索然无味的,如果想真正的积极快乐地活下去,这些是决计不能再想的了。在今后的日记中,也不要记这些过于消极和痛苦的话语了,记些让自己快乐饱足的事情吧,如果没有能让自己快乐的事,便不含负面感情、简单地记录自己做些什么了吧。 这样,即便今日的自己是痛苦且压抑的,也不要让后来的我们看到这些痛苦的□□更加痛苦了。】 他做到了。 自那之后,日记上那些让人心生沉闷的呓语慢慢消失了,每日尽是些对生活爱好的尝试和感想,比如翻看棋谱,研究菜品,还从市场上买了几盆花放在阳台上,照料的方法甚至记到了生活笔记上,也养成了每日出去晨跑的习惯,在这期间被一只流浪的橘猫和一只流浪的白猫缠上了,会跟在他脚边缠着他喵喵叫着讨要食物,生活确实有好转下去,而我预定的结局,是主角收养了那两只流浪猫,在午日的阳光下抱着两只猫小憩的温馨场面。 理论上应该是完美且美好的结局,但我现在细品下来,却只觉得空虚又疲倦…… “森医生一直都有读我的小说。”我从被炉里坐起来,认真地向森医生问道,“那么,森医生读到现在,是什么感受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我问完这个问题的瞬间,森医生的表情似乎是凝滞了,他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缓缓地抬起双手交叉遮住了自己脸部的下半部分,同样回以我认真的眼神:“京生老师,是很认真的想听我真实的想法吗?” 诶?本来觉得没啥,为什么被你这么一文我突然就不想听了啊? 莫名心生怯意的我硬着头皮道:“是的,我想知道,请森医生告诉我吧。” “真实的想法吗。”森医生垂下眼睑,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瞳孔里折射出某种锐利的冷光,“从石田君扫墓回来之后,他选择不再记下自己每日痛苦的思考,而是尽量客观的摒弃了痛苦的思维,选择不含感情的陈述事实,一开始我也觉得,可能慢慢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好吧。但是日子久了,通过日记里的内容来看,我却知道他的日子完全没有因此变的更好。” “……” “通篇读下来,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虚假和欺骗】,他的积极是虚假的,他的乐观是虚假的,他试图伪造出自己生活逐渐幸福的假象,为此他在日记的内容里隐瞒了许多东西,他成功的欺骗了他自己,也成功的欺骗了很多读者,但只要深思,就会发现很多经不起推敲的疑点——抱歉,京生老师,你还要继续听吗?” 为了营造出温馨幸福日常绞尽脑汁想出的段子的我,快被森医生这南辕北辙的理解挫败到快自闭了,什么鬼啦!我在书写的时候,本意就是为了表达货真价实的温馨和货真价实的幸福!怎么可能是假象呢?我忍了忍,还是把反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要的,请森医生继续讲下去吧,拜托了。” “那我就继续说了——最大的疑点就是,在这之后的日记里,他从来没有引用过类似【幸福】【喜乐】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一开始有些不自知的抱怨,看起来还有几分真实感,让我能感觉到写日记的确确实实是石田君本人;但是慢慢的,虽然用的依旧是第一人称的【我】,但在我看来,已经感觉不到石田君任何情绪的存在了,最近几天的日记与其说是石田君本人写的,不如说是【观测了石田君行为之人写下的石田君观察笔记】,满满的都是冰冷的虚假。”森医生似乎是笑了一下,“让我忍不住想,做下日记中记载之事的石田君会感觉到期望中的快乐吗——当然是感觉不到的,深思下来,只能感觉到他藏匿的日益厚重的痛苦,因为只有当痛苦到了极限,在记笔记的时候才会越来越注意不要记下一丁点和痛苦有关的字眼吧?所以日记越来越像研究观察日记这种不加诸任何感情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森医生停了一会儿,空气似乎掺杂着某种压抑又绝望的痛苦——那是来自书中,石田君冰冷的伪装与真实的绝望——才继续道: “为了追求幸福,连未来的自己也要欺骗,之后每一天的石田君是否会察觉到这种欺骗呢?不过不管是否察觉到,他都选择不再记录那些痛苦的呓语……关于这种行为,我其实有很多想法和揣测在里面,不过既然是京生老师写的,主要想表达的应该是那种于绝望中渴求幸福的挣扎与期望吧,我确实有从文中感受了。嘛,这只是我对于主线的看法,还有很多细小的细节,京生老师要继续听吗?” 我呆滞地说:“谢谢你,森医生,不过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京生老师客气了。如果能帮到京生老师缕清思路,对我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森医生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微笑,仿佛刚刚那锐利的眼神以及刻薄冷血的剖析都是错觉一样。 “谢谢你,森医生。”我心情沉重地道,“我大概已经找到问题的苗头了。” 我能说我当时绝对没有想这么多吗?我是真的没想到要用幸福快乐的字句来描述他的心情诶!只一心想着从痛苦到无痛苦的过度了,结果让森医生来读居然读出来这么多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吗? 啊! 怎么办哦!日记马上就要收尾了啊,在我接下来的预想中绝对没有用幸福快乐描绘生活的日记内容,而如果要改大纲,让他慢慢感受到幸福的话,这一拖又得拖好几万字诶!这要拖到什么时候,我还能从港黑离开了吗? 我抱住头,绝望地趴在桌子上。 关键问题还不是这个。 我的初衷是让主角石田耀得到救赎,可是按我的大纲来写,主角就算最后活下来了,也是【伪造的日记】【虚假的快乐】——森医生说的都是对的,这就是我感觉不对劲的原因,我之所以感觉到意兴阑珊,就是因为我潜意识意识到这对主角来说根本不算真正的救赎——最后石田耀一定要有所觉悟,正面战胜痛苦和绝望,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突破和自我救赎,如果按大纲来写,不就是又走了【不再记日记】的老路了吗?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是了。一定要让石田耀意识到问题,直面痛苦,正面击败它,才称得上是救赎! 【90年8月31日水曜日 今天晨跑,照料了阳台的花之后,我按昨日的我安排的计划拿着渔具去海边钓鱼去了。 我寻了块向海边突起的石头,便坐在上面开始垂钓了。 在钓鱼方面我是纯新手,因此从未指望能成功钓上来什么东西,于我来说不过是浑噩中消磨时光的方式而已。 我试图放空自己的思绪,忘掉有关生活的种种,只专注地看向大海——宽广的,湛蓝的,一眼望去辽无边际,有零落的海鸟在远处飞翔,间或发出几声嘹亮悠远的啼鸣。 就在我视线专注于远处那飞翔的海鸟之际,我的鱼竿竟传来颤动,我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足地提起鱼竿,有鱼被鱼钩从水中带出,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熠熠生辉的银色光芒,我被那粼粼的光辉吸引了,然而不过刹那,那波光就消失了,徒留在我眼前不停颤动的银鱼。 如果要让海鱼多活的久一些,我是要按书上说的给鱼放气的,可我却忘了那书上的教程,只一味盯着在地上不停挣扎跃动的银鱼——直至死亡。 我突然浑身虚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鱼是美丽的,它有熠熠生辉,让我也为之炫目的鳞片,它的力气也很足,我需要用大力气才能把它提上来,生前必定也是水下的好手,它在海中应当也是有家人的,也许此刻它的家人就在这海面下—— 可是它现在死了。 被我杀死的。 并不是觉得有什么愧疚——不要说不同的生物之中弱肉强食,就连人类的社会中,这条规则也约莫是真理的,我只是很疲倦,很劳累,这倦意并不是身体的倦意,而是源自我心底,一波一波犹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和这条鱼简直一般无二。 也许有寥寥家人,也许有朋友二三,但在它死后之后,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它死了,它的家人会死,它的朋友也会死,最终有谁会记得它呢?它奋力于海中活着的一生,在人类的眼里也不过是短短的三五年光景,是那么的短暂又悲哀,到头来,它的家人不会记得它,它的朋友不会记得它,就连杀死它的我也不会记得它。要靠谁来记得?难道要靠着广际无边的海洋记着它吗? 可是于海洋来说,它也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吧? 像它这样的生物,在海中约莫是有几千亿的,不过是死了一个,万一有人来数这数量,发现两次的数据对不得上,说不定还会按自己数错了来算。何况于这海洋来说,它的存在真的是有意义的吗?这不停索取的鱼类,对它来说会不会反而是某种贪得无厌的负累呢? 我站在礁石上,将这鱼的尸体抛回了海中,连其坠入海中的水花声都听不到。 如我预想中的一般无二,海面依旧是平静的,浪潮涌动,消弭了岸上的一切痕迹,远处的海鸟依旧自由自在的翱翔,有满载而归的渔船从远方驶来,有悠长的汽笛声在海面上回荡,一切看起来平静安稳又祥和,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有一条有着非常美丽的银色鳞片的银鱼被我杀死,又被我葬于海中。 因为我,于此世来说过于的渺小,渺小到过于的无意义。 我那从未失去记忆的三十余年被埋葬了,却连悼念的人也无——情理上讲,本该是由我悼念的,可是待我今晚死去了,又有谁来为我悼念呢?已经有约几十个我死去了,后来的人一一悼念的过来吗?如今看来,每日的日记都犹如当日之我的碑文,且不说后来的我看完后是否会记挂在心上,便是他是否会真的去看都是个问题——日记太多了呵,对他来说这些无意义的,千篇一律毫无参考价值的日记,约莫很快就会被归为【无价值,可忽略】的那一栏吧。 卑微的,每日苟且偷生的自己,到头来追求到的也不过是死亡之前无意义的余音而已。 我提着渔具归了家。 路上遇到了很多这几天日记记录的事物,我对它们是陌生的,可是日记的内容对这些事物描绘的过于详尽,让我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我感受到了的。 他们穷尽一生的时光去观察记录,只是想让我感受哪怕一眼的幸福与快乐。 阳台的花被我们照料的很健康,看起来娇艳又漂亮;清晨的空气很清新,运动之后的充实感很美妙;还有那两只贴着墙角轻巧而行的猫,它们虽然脏兮兮的,不过看起来活泼又可爱;落日的余晖映的云彩红彤彤的,抬眼望去,自内心地觉其壮观又美丽。 不知名的花很好看,不知名的树很好看,叫声清脆的鸟儿很好看,有很多好看的事物,听说最美丽的樱花要在明年三四月份开花,有富士山顶皑皑的白雪壮观又美丽,甚至就在未来的不久,会有一年一度的红叶狩,听闻漫山铺展的红叶有撼人心神的壮丽景观。 那些美好的事物有好多,细数真的说也说不完。 我知道它们真的很美,也真的很好,我也自内心地认可并欣赏其美丽之处。 可是这些美好的事物并不能让我有所牵挂……它们不足以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和理由。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以及,虽然你们听不到的,不过我还是要道一声谢谢的——谢谢你们,为了让我活下去,做出的种种努力。 我很抱歉。 】 第22章 不安 #下章正文进度0 #不过赶上情人节了,把下章脑到的小剧场发出来当番外吧【嗯我就是在不要脸的混更新,可以随意拍打我】【其实本想作为小剧场先发lof下章正文码出来加上,结果写完发现5000+字了那就去混个更吧【什么?】】 #谁说今天2月15情人节已经过了我就写死沙耶给你们看【什么?】 #你们都说什么if路线细思恐极,细品起来全是刀,今天我就甜给你们看! #赌上在下甜(piao)文写手的尊严!【我以前确实是个纯正的甜文写手来着】 #首领宰x久川沙耶,作者钦定的he 沙耶自觉如果真的要在恋爱中的地位分个上下,她和恋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恋人更应该占据上风的。 不管是长相也好,财富也好,社会地位也好,她的恋人都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一个人,而她的长相只能称得上清秀,失忆的她通过观察,察觉到自己其实像是被圈养起来的菟丝花,不管是财富也好,社会地位也好,她更像是他的某种附属品。 当然,从主观上她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平等的,如果说她对恋人没有足够的爱意,这种天差地别的地位差距一开始就会让她把太宰排除在择偶范围外了——这种地位、实力的不平等,也许在谈恋爱的初期还看不出来,不过潜移默化、日益渐深的轻视与不尊重,其实是不可能避免与解决的问题,是很不利于感情的维系与发展的。 能够勇敢的接受这种社会地位不平等的恋爱关系,沙耶自觉如果不是喜欢对方到了骨子里,哪怕对方真的很喜欢她、甚至是把她捧到天上去,她也会忍着痛楚和失落拒绝对方的。 话题扯远了。 总之,不管是她的看法,还是外人的眼光,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这段恋爱关系里,自己才是处于下方,感到自卑不适、惶恐不安的人吧? 实际上居然正好反过来了。 随着相处愈深,沙耶在这段感情中,总有种处于上风之人其实是自己的感觉,不管是相处时克制守礼,生怕自己生气的举止也好,还是会因她无意中一句话沉默良久的行为也好,尤其是看到她拿起笔书写文字时无意中流露出的惶惑不安也好,都让沙耶逐渐确定了自己的认知—— 她的恋人,太宰治,确确实实的时刻处于不知缘由的不安之中。 她会温柔地亲吻他,主动拥抱他,忍着羞意用磕绊的语言认真地表达爱意,甚至会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意图消磨着他的不安(发现他会因她书写文字产生不安后她就再也没有提笔写过东西了),不过她努力做的种种都收效甚微,完全——一点起色都没有。 所以说…… “到底是因为什么,阿治会这样不安呢?”难以克制的担忧,以及解决恋人心理问题的迫切让沙耶终于在晚餐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坐在她对面的恋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表情看起来困惑又无辜:“不安?是说我吗?……当然没有哦,沙耶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他的皮肤白皙,柔软又蓬松的黑色短发也非常好摸,鸢色的眼睛尽是温柔的神光,平常气势威重的男人只要摆出这番无辜又可爱的模样,一直以来都能让沙耶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能无可奈何的听之任之,不过这次对急于想解决问题的沙耶来说已经不太能奏效了——其实还是有点奏效的,不过她硬是板着脸忍住了。 她双肘放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认真地注视恋人的眼睛。 太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着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面颊:“哇,这样认真的沙耶酱看起来好可爱哦!” 无动于衷任由太宰随意揉捏,依旧板着脸的沙耶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抱歉。”太宰讪讪地放下了手,“不过我是真的没有不安哦,沙耶的想法好奇怪……是我无意中做了些什么给了沙耶这种错觉吗?” 沙耶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问道:“阿治,是还在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牵连到我,导致我受伤失忆感到愧疚吗?” 太宰瞳孔一缩,他怔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我真的不是……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因此讨厌我。” “但我说过很多次啦,这又不是太宰的错。不管行凶的凶手是出于什么原因,最终决定出手的还是他自己吧。”沙耶撑着脸颊说,“为此责怪同样是受害人的阿治,未免也太不分是非了。阿治是觉得我在哄你才说的这些话吗?” “不会的。”太宰避开了沙耶的视线,垂下了头,语气却十分笃定,“我知道沙耶认真讲话时说的都是心里话……哪怕真的会为此责怪我,也是会直白的和我说的。” “那是担心我会出于理性和安全考虑离开你吗?” 她的恋人不讲话了,只是他低垂的眼睑,僵直的身体,仿佛凝固了的空气,都让沙耶有种自己说对了的感觉。 “阿治……我是不知道失忆后会不会让人性格大变的。不过如果不会的话,失忆之前的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一定也是经过了很慎重的考虑的。”沙耶一字一句地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娓娓道来,“包括地位差距带来的问题,职业性质带来的安全问题,我一定是都考虑到了的——因为这些问题在失忆后,我也是都考虑好才会和你确认恋爱关系。你完全可以这么想——如果我会因为安全问题离开你,那我一开始就不会和你选择和你在一起了,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话语很简短,不过沙耶却觉得已经足够表达自己内心所想了,因此说完后她并没有急着接着表述什么,而是安静又柔和地看着太宰,等待他对这番话的反馈。 “真不愧是……真不愧是沙耶会说出来的话呢。”太宰的脸上露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意,大概是看出来沙耶想在今晚解决这个问题的态度很坚决,因此他不再敷衍,而是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的……对不起,沙耶,我知道沙耶是认真的考虑过才会答应我。我会慢慢调节自己,请不用在意……我只是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你会后悔选择和我分开,这种不安的想法我目前没办法克制,不是有怀疑沙耶决心的意思。”他执起沙耶的手轻轻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微垂的头让沙耶不再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漂亮的睫毛微微轻颤,“沙耶不用再担心我,也不要再自责了,这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和沙耶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沙耶的内心慢慢沉重。 他说的都很有道理,解释的也很像那么回事,不过沙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仅仅只是这件事……似乎程度还不够的样子。 那种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像是相处最后一秒钟的态度,就好像他们之间马上就会分开的程度…… “阿治,那你有没有瞒着我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表情沉重的太宰也忍不住失笑:“没有哦,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个真的没有啦。之前不是答应过沙耶了吗?如果我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可一定要和沙耶说才行呢,最起码也要透露口风提前告知下让沙耶有心理准备。” 沙耶并没有因他的安抚露出放松的神情,而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让太宰顿生不太妙的预感:“阿治……那你有没有在我失忆前,对我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 等待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沙耶更为沉重的叹了口气,她反手握住太宰的手:“阿治……” ……不是吧!!! 居然真的有吗???他吓得手都冰凉了诶!!! 沙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无力且无可奈何的感觉占据了上风,她想了想,还是按照预想中的话语用类似责备的语气说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过跟我坦白……” …… 说不下去了。 男人的表情一片空白,他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光亮,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他用安静又乖巧的样子等着她接下来的问话,像是在等待法官的判决。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放弃了所有的辩解和挣扎,只能徒劳无望地仰着头看着她,等待判决书,然后奔赴刑场,没有想过一丝原谅和解的可能。 所有责备和追问的话语在喉咙处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被沙耶咽了回去。 可以了沙耶。 你已经知道他不安的原因了,这不就是今晚谈话的目的吗?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你的目的是消弭他的不安,而不是雪上加霜,将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残忍的剥开。 而且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为此惶惶不安,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一样饱受自我的折磨,他已经受够了惩罚,这就够了。 “太宰,我接下来的问题,请好好的回答我,可以吗?” 太宰毫无反应,沙耶权当是他答应了,便继续问道:“太宰,在我失忆之前,我们之前有……不可化解的,因他人死亡带来的血海深仇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太宰反应了好久,才像是反应过来沙耶到底是问了什么一样,他忙低声回道:“没有的。” “那么……在失忆之前,你有直接对我施加身体上的伤害吗?就是家暴啦,包括冷暴力之类的精神暴力。” 太宰的眼里慢慢有了光,他继续低声回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啦。”沙耶鼓着脸嘟囔了一下,然后继续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太宰,在失忆之前,你有背着我出轨吗?” “沙耶……” “看来是这个也没有了。”沙耶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么——啊,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说这番话的,虽然失忆了,不过我还是我嘛——太宰,不管失忆之前你做错了什么,我都原谅你啦。” 太宰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副死寂的空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般活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开心地释然,而是用沉痛的,类似哭泣的压抑语调道:“沙耶,继续问下去吧,我都会告诉你——这是你的权利。” “是权利,又不是义务。”沙耶噗的笑了出来,“抱歉,听起来好像很抬杠的样子。不过不是啦,怎么说呢,我又不是瞎的,阿治对我是不是真心的,对我的好是不是虚情假意,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我也有想过啦,如果阿治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大概就是类似什么欺骗啦,隐瞒啦之类的,不过应该都是出于好意,而且阿治也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啊,一直在自己惩罚自己呢。所以就算知道阿治到底做了什么,我估计也是先气的不行,然后被你哄好的样子——反正不管问不问,最后的结局都是原谅,所以我就还是不问了吧,省的白白生一场没意义的气。” “沙耶……如果我接下来还犯了错……会怎么做呢?” “如果不是我问的那三个原则性错误的话……”沙耶微微侧头认真想了想,慢慢地答:“要看你让我多生气哦,如果非常非常非常让我生气的话……” “如果真的是让你非常生气的错误……” “那你要拿出足够抵消我生气程度的诚意才行!” 太宰的眼里慢慢堆起些微的笑意:“请告诉我吧,在沙耶酱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道歉方式才称得上是有足够的诚意呢?” 沙耶莫名有点儿不乐意了:“这个还要我告诉你吗?而且你问这话,是笃定了之后还会惹我生气吗?” “抱歉……是我太笨拙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愿意用我的一切让沙耶幸福快乐起来。”太宰眼睛亮闪闪的,虽然他的甜言蜜语说过好多,更夸张的也不是没有,但还是轻而易举地让她脸红了,“正是因为我太笨啦,万一以后不小心哪里做错让沙耶不开心了,我怕就连认错道歉的方式都会让沙耶讨厌呢。” “诶呀,只、只要诚心认错我肯定会知道啊……唔,如果非要说的话,比如写个几千字诚意满满,催人泪下的检讨书什么的……有什么好笑的啊?” “几千字可不够呢,届时我的歉意和悔恨,哪里是几千字就能表达出来的呢?起码要几万字才行!”太宰从餐桌另一侧绕过来轻轻抱住了沙耶,“沙耶酱……真的是太可爱了!起码还要再加上几万字来描述沙耶酱的可爱之处呢~” 见太宰终于释然,终于安稳的沙耶笑着回抱住太宰,轻柔的拍了几下:“如果阿治犯错的话,我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可能要花很漫长的时间才能原谅阿治……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其他的不管是遇到危险,还是受到异样的眼光,我都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是不会轻易离开阿治的……快点安心吧!总这样不安低落的话,会让我觉得我这个恋人超失败的!” 沉默许久,耳边才传来温柔到让她安心的应许: “嗯!” 【后记:笔名】 “那么……发布小说之前,沙耶还要想个笔名呢。” “好麻烦呀,我连取主角名都要翻字典才行。”沙耶咬着笔尖,露出了非常苦恼的表情,“诶……完全想不到呢。” 穿着简单居家服的太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表情虽然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不过细看起来却又有些捉摸不透的沉闷:“笔名……是很重要的东西,说是作家第二个生命也不为过呢……沙耶,不要着急,慢慢想一个自己喜欢的笔名吧。” “生命的延续吗……”沙耶呢喃着太宰的话,然后侧着眼睛偷偷看了眼太宰,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她低着头,在扉页的右下角郑重其事地写下来自己决定好的笔名。 太宰万万没想到沙耶决定的这么快,他的心紧了紧,像是有种精心做出来的玻璃盒骤然被击碎了的痛意,又像是某种事物终究还是走回既定轨迹了的麻木。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凑过去,脸上带着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意:“这么快就决定好了呀?好难过哦,沙耶酱都没有问我喜不……” 在看到那个笔名的瞬间,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 “诶,抱歉……擅自决定了没问过阿治的想法,会不喜欢吗?”沙耶将稿纸本往太宰的方向移了移,让他更能看清上面的字迹,“那我再另外想一个?” “……” 沙耶噗噗笑了两声挂在了太宰身上:“真是的,你的表情太好玩了吧?阿治不是很聪明吗,居然会没想到?” 太宰的声线飘忽不定,整个人恍惚到了极点:“是真的……没想到。” 他的视线注视在【无耶】的笔名上:“沙耶……为什么会想到起这个笔名呢?” 沙耶的脸顿时红了下:“都是因为阿治说什么第二个生命,一时兴起才会起的这个,会觉得被冒犯吗?” “怎么会……”太宰轻轻摩挲着纸上的字迹,他注视着纸张上那简短的两个字,却犹如注视着某种宝物:“沙耶,谢谢你……这真的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宝贵不过的礼物了。” 沙耶,你对我的心意,时至今日,我终于感到了确确实实的重量。 【作家的笔名,说是作家第二个生命也不为过呢。】 【那我取笔名叫【无耶】啦……是希望我的第二个生命里,依旧有阿治呢。】 ——这重量,安心到几乎让我落泪。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我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下半身缩在被炉里,平躺在地板上。 空气静谧又温暖,柔和的阳光洒在室内,能看到那一粒粒浮尘在光线下轻柔缓慢地飞舞着——让我不禁想着,石田君会像我一样,有过放空思绪,静静看着浮尘飘荡的时候吗? 应该是有的。 他拥有的时光是那样的少,可又因漫无目的变得格外漫长,在茫然的清晨,温暖的午后,亦或是在落日的余晖下,想必他一定有像我这样,脑海放空,静默地看着空气的时候吧。 看完最后一篇稿子的森医生久久没有言语,可我也不太想问他的读后感—— 开什么玩笑啦!之前一直跟森医生认认真真地说自己一定会给石田真正的救赎,就在昨天我还信誓旦旦地跟森医生说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苗头,一定会写出让石田得到真正救赎的结局,结果这才过了多久?还没到一天呢,我就手抖把石田给写死了诶! 别说获得所谓真正的救赎了,石田他这连活都没活下来,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局…… 让我死吧,我已经为之前说出的大话没脸见森医生了。这就像什么呢,你跟别人保证说我一定会把这件东西修好,结果你发现这件东西你修不好,干脆直接就把它扔垃圾桶了——对,还有一句话用在现在刚刚好: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制造问题的人吧。 这不管怎么看也太无能了点吧!如果仅仅只是无能就算了,明明之前还自不量力夸下海口…… 我睁着一双死鱼眼,双目无神,深深的自闭了。 约莫是过了好久,沉默许久的森医生走过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呜咽了一声,把手中空白的稿纸上移盖在脸上,假装森医生没看到自己,全当自己是个死人——拜托了森医生,我,我知道自己是个垃圾的不能再垃圾的菜鸡,请不要对小说结局提出质疑来毒舌我了——也不是不能毒舌,起码不要在现在,再给我多一点心理准备时间吧!拜托了! “京生老师……” 拜托拜托,不要叫我!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虽然一开始就隐隐预感到京生老师会采用这个结局,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没想到京生老师居然真的用了这个结局。” 诶?这话里的意思是【没关系,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水平不是很高】,所以不用因为写崩了感到脸红吗? ……居然诡异的有被安慰到! 我鼓起勇气,悄悄向下移动稿纸,只堪堪露出两只眼睛看向森医生,森医生冲我温和地笑了笑:“真的是,非常温柔又非常美丽的结局呢。” 呜呜呜森医生谢谢你给我留了最后的颜面,我一时间忘了眼前这个人本质是怎样的冰冷与可怕,而是就着仰躺的角度看着被阳光度了一层金边的森医生,忍不住小声道:“森医生,石田君他……我……”我本来没想这样的,我真的没打算写死他—— 森医生沉吟着打断了我的话:“按照前篇的日记,我本以为石田君会在痛苦绝望中死去,没想到居然他居然是在安然中释怀,是真正出于理性的思考,并怀着感恩之心选择了自尽……他在完全失忆的那段时间,固然每日都是压抑且痛苦的,但是在最后他居然超脱了这种痛苦,心灵上获得了真正的宁静。” ??? 森医生你在说什么呢森医生?什么叫本以为会在痛苦绝望中自尽?我之前跟你说过好几次会让他直面痛苦,战胜痛苦,获得通俗意义上的救赎,姑且不看我现在写出来的结局是什么样,怎么听你的意识是一开始就坚信我会把他写死呢?不管生前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无论怎么看死亡这个词都跟救赎根本沾不上边,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完全对立的吧? 我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森医生,为什么你会觉得石田君一定会死呢?” 森医生语气和缓地答道:“因为对石田君来说,只有死亡才是通往救赎的唯一途径了呀。” 天哪,这就是大佬的脑回路吗?果然与我等凡人截然不同! 等一下。 【死亡】等同于【救赎】这个观点,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森医生会说出来的话,如果硬要在文野原作的人物中选一个,这黑漆漆的想法明明是和太宰或者陀总比较搭衬?我疑惑着继续问:“森医生……为什么会认为死亡对石田来说是救赎呢?” 听到问题的森医生眸色晦暗地看着我,往常依稀可见紫意的瞳孔此时像是凝聚了至暗的黑,可他嘴角的笑意依旧柔和,语气不徐不缓、听起来甚至有某种让人沉溺的包容:“在我看来,石田君啊,从他失忆开始就已经注定死亡的结局了。” 我当时就惊住了,听起来森医生好似看到失忆症开篇就已经料到结局了一样,这就是大佬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远见吗?在这种细微之处就可见一斑了呀…… 感到莫名压迫感的我从地板上爬起来,端正坐直,低头谦虚道:“愿闻其详。” 森医生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京生老师认为,人活着的动力是什么呢?” …… 沙耶,冷静下,不要慌,先低头看看被炉里有没有时光机——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啦你这个白痴! 你还知道你是白痴!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询问森医生的看法啦! 一个看完自己小说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询问他读后感不是每个作者的本能吗? 随便嗷,不合你辩,是本能就是本能被,你的本能要害死你自己了呢,嘻嘻~ 我双眼发直,并不想回答森医生这个要人命问题——可是还是那句话,大佬问你话你不答,小心记你小本本哦?我看着森医生,决定还是像糊弄兰堂时一样说一堆自己也不知道不知所谓的废话:“人活着的动力……是因为不想死去吧。” 森医生被我居然可以厚着脸皮说出这句废话震惊地久久不能言语,我见他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就自暴自弃地道:“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有求生欲和求死欲的,它们就像是天平的两端——无论如何也想做的事,念念不忘想得到的东西,与哪怕是简单的人与人之前的情感羁绊,这些都是求生欲那边的砝码;生活的压力,情感的背叛,人类的一切负面情绪都是求死欲这边的砝码,人们想活下去的理由千千万万,想死去的理由也各不相同,是无法一一穷举的。所以只从天平称量的结果上来说,一个人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求生欲超出求死欲的结果。”最后,我简单地为我的话做了一下收尾:“人活着的动力,就是不想死去。” 我自暴自弃地低头说完,完全不敢抬头看森医生的表情,我这种浅薄的看法,怎么可能被森医生这种大佬认同呢——关键是这完全就是胡搅蛮缠的一番废话,细看根本处处是反驳的点嘛—— “唔,京生老师居然是这样的想法,我还真是完全没想到。”前方传来森医生略显困惑的声音,“人性在京生老师眼里居然是非常具有复杂性的吗?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个问题我在行哦!这个观点相关的嘴炮已经被广为人知了!有了底气的我昂起头道:“人性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吧……理论上来讲,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应该是他本人,但又有几个人能坦诚地说【自己已经完全认清】自己了呢?” 森医生正面对着我,他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手肘搭在桌面,摩挲着自己泛起青色胡渣的下巴:“个体是复杂的,但是作为集体,人类有着某种共通性……对了,《失忆症》里就有表达类似含义的句子呢。” ?????? 完全没有!你别瞎说!我哪里写过这种句子! “当每个人都行着犹如同类之事时,个人的特性和目的已是微不足道的了,旁观者只能看到集体的共性。”看出我疑惑的森医生随口背了我小说中一段内容。 不过我也不确定,这句话听着耳熟,应该是《失忆症》中我写的一段话吧?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原话不过森医生你肯定理解错了啦!我从来没想在《失忆症》中表达过你说的集体啊个人啊这些东西,而且不管怎么看这句话都是在表达石田君脱离了群体的隔离感吧?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森医生你,居然都背下来了吗???” 森医生谦虚到:“抱歉,没有全背下来,只是记住了一些让我印象深刻的句子。” 这也太羞耻了!我写的破小说里面并根本没什么值得被记下来的句子啦!我臊的耳根发热,忙转移话题道:“森医生,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会认为石田君死去是救赎呢。” “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我的看法和京生老师是一样的呢。”森医生坐直了身体,认真回我道,“在我看来,人活着的动力——或者说人活着的意义,是在于成就某种价值的,小到成就自己的价值,往上一点是成就他人的价值,最高级的是成就集体——也就是更多人的价值。在成就价值的过程中取得他人的认同,或者仅仅是成就自己的认同和满足感,失去了这些,一个人是根本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的。” 啊……怎么说,有种预料外又有种预料中的结果,森大佬不愧是森大佬,就连想法都是这么积极向上,令人深省! “而石田君,从他失忆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注定不可能成就任何价值了——集体的,他人的,自己的。”森医生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这样的石田君,虽然他的生理上还可以定义为活着,但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死去了,最终走向死亡的结局,完全可以说是注定的了。” “这样不可能实现任何价值的生命,注定会以极快的速度凋零,就算活着,也只会陷入无边际的痛苦与绝望,尤其是石田是那么清醒理智,就连麻痹自己都做不到的人。” “所以对石田君这样的人来说,死亡,的的确确是救赎呢。” …… 森医生说的对啊! 就是这样!石田君这样冷静理智的人,发现自己实现不了任何价值最后肯定会越来越厌恶自己,只要活着,就只能痛苦、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确实是唯有死去,方得安宁。 被森医生说服的我疯狂地海豹式鼓掌,心悦诚服道:“您说的对!” *** 从港黑大楼出来时,天空上已经布满繁星了。 森医生没有选择开车回去,而是慢悠悠地踱步走在路上,回味着《失忆症》结局带来的余韵。 架桥上灯光闪烁,间或有几辆车从身边疾驰而过,远处的高楼上星星点点着亮着几盏灯,看起来温馨又喧闹,可沉浸在莫名平静中的森医生,却产生了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其实还有很多想法没有跟京生老师说,他想,比如在他的预计中,石田为了不被遗忘,让世人深刻记住他,会选择制造引起强烈社会反响的恶□□件在世间留下痕迹,然后被判处死刑,或是送进精神病院了结余生。 虽然已经猜到京生老师会选择今天写出《失忆症》的结局,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逝去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温柔与释然,能感知并欣赏到世间的美好之处,心平气和接受自己存在的【无意义】,出于理智的思考,平静安然,怀揣着对世界的温柔善意选择逝去…… 就算被这样对待了,依旧没有怨恨任何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持着温柔的善意——黄粱一梦,她在梦中都会梦到些什么呢?这样温柔包容、淡然理性的性格,究竟是因何塑造而成的呢? 真是好奇啊。 虽然直接问她梦中梦到些什么她也会毫无隐瞒地告诉他,不过森医生却又觉得这没什么刨根问底的必要,只要她是她,她就在这里,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好追根溯源的。 对于一切都想掌握在手里的他来说,这可真是难得的想法。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京生老师她确实是过于的无害了,无害到让他怀疑是不是给她自保的武器,到头来她也会选择用来自杀呢? 一路沉思着回到诊所门口的森医生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回头:“啊啦,辛苦了中也君,要进来喝杯茶吗?” “不用。”刚从树上跳下来的中也低头抖了抖帽子上的雪,“按照你的计划,已经让井上组把怀疑人锁定在港口黑手党的斋藤干部身上了。” “帮了大忙了中也君。”森医生赞了一下,没等中也问,便直接说出中也最关心的消息:“京生老师今天把《失忆症》的结局写出来了。” 在夜色下,能明显看到依旧明亮湛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明天她会上交稿子,最迟后天吧,港黑首领就会找她……” “有什么办法不让她去见面吗?” “任何阻止的行为都可能会为计划带来不稳定的因素。”森医生安慰道,“中也君,不必忧心,京生老师她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通透理智,她会平安无事的,而且到时候我也会陪她一起去,也能从旁周旋一二。” 中也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令人牙酸的,物体被挤压的声响。 森医生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如果京生老师继续被首领扣下,我会找机会让你们见面的。” “……这不是已经确定无法离开港黑了么。”中也的语气听不出息怒,不过从异能被控制的状态看,他起码能控制住自己情绪了,“有办法尽量拖到晚上见面吗?到时候我也过去。” 森医生思索了一下:“这倒是可以,到时候电话联系哦,中也君。” “非常感谢您,森医生。”中也低头示意,在要离开的时候,被森医生叫住了:“不进来处理一下伤口吗中也君?这样见到京生老师的时候,她是会担心的吧?” 中也啊了一声,刚往诊所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他不自知地舔了下发干的唇,艰涩道:“不用了……她,应该是不会担心的。” 轻轻松松把少年心思看透的森医生叹了口气,不再阻拦:“那么,需要的时候请尽管过来吧,中也君。”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沙耶,你在做什么呀?”爱丽丝坐在床上,好奇地看着我。 “我在收拾东西呀。” 《失忆症》最后一章的结局昨晚已经被誊抄交到港黑首领的案台上了,不管怎么说,我大概率应该是能从港黑离开了,反正闲着也无事可干,我就用一些袋子把我要带走的东西收起来了。 我来的时候就孑然一身过来了,不过后期有森医生和红叶帮我带了两套可以让我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零零落落我中意的读者来信,北原赏的奖金和奖章也需要拿着,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手稿和笔记,反、反正港黑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在这件小事上斤斤计较吧哈哈哈…… “我知道沙耶在收拾东西,只是你把手稿拿出来又放回去,拿出来又放回去的,是为什么呀?” 我不好意思当着一个小女孩的面示弱(哪怕知道这只是森医生的异能),便含糊道:“唔,我在犹豫要不要把手稿带走。” “为什么不带走呢?”爱丽丝从床上跳下来,帮我把打包好的手稿放进了纸袋里,拍了拍手叉腰道:“是很珍贵的东西吧?就算沙耶不想要的话也可以把它送给林太郎啊,林太郎会开心到原地转圈圈的!” “原地转圈圈……”我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不管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才不是夸张!不信的话沙耶你送给他试一试就知道了。” 我抽了抽嘴角:“爱丽丝,不管森医生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么耍人都不太好吧。” 爱丽丝鼓了鼓脸颊:“林太郎又不是别人!” 莫名牙酸——这话倒是没假,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不过爱丽丝已经把手稿放在了袋子里,我也不太好意思驳了她的面子再拿出来,犹犹豫豫的还是把袋子封口了。 爱丽丝帮我把收拾好的袋子归拢在一起,看着我问道:“沙耶,从这里离开后,你是要回羊基地吗?” “这个嘛,应该是不会啦。” “那沙耶之后要去哪里呢?” “估计是会在报社附近找个房子租着吧,这样交稿子也方便。就是不知道我的稿费够不够交租金的……够应该是够,就是不知道能租多久。不过我反正也可以写小说赚钱,慢慢来就可以了。”说着说着,我竟有些惆怅。 租一个房子作为住所,平日里写小说讨生活,慢慢地积攒存款应付突发性危机,如果事情真的能按我设想的发展,穿越过来后,我的生活也算是步入正轨了吧。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突然过来抱住我闷闷地说:“沙耶,反正也没有固定目的地,你去我那里租房子好不好啊?” ……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呢,这当然是不行的啦!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就森医生那个热衷以身犯险的搞事精,我怕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家诊所就被炸了波及四周诶! 我还在斟酌着委婉拒绝的话语,爱丽丝却抬起头,用圆溜溜的蓝眼睛可怜兮兮地卖着萌:“我舍不得沙耶嘛,我想和沙耶一直一起玩~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嘛~” 我被缠的没办法,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敷衍着:“再说吧再说吧,我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当然不会有合适的!住所在森医生诊所周围就是最大的不合适!反正到时候随便看看然后挑个刺儿惋惜地表达真的不合适就行了吧,就算真的有各条件都看得过去的屋子,只要咬死了自己懒,不愿意在交稿时走路就可以了。 今天也是在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落泪的一天呢! 东西不多,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全收拾妥当了,我百无聊赖地坐着等到晚上,终于等来了港黑首领的通知消息——他让我去见他。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来接我的人走了,半路中遇到了站在走廊边上的红叶,我礼貌地冲她笑了笑,在走过她旁边时,她却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疑惑地回头,红叶低头看着我,眉宇间像是极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她抿着嘴半天没出声,许久,才沉重又短促地说:“别去。” ……这话说的,好像真的是我想去一样,这不是不得不去么!不过我没说什么,只是安慰道:“没关系红叶,我去去就回来啦。” “会死的……”她急急地说着,目光殷切地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能回头拒绝这个人,选择回到那个屋子里,“真的……是真的,会死的……” 哎。 红叶虽然这样讲了,可并没能让我产生什么恐惧心理。 原本我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当然倒不至于上升到恐惧的高度,而且这种害怕更多的是源自于【未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我总忐忑不安的想着小说完结后那个老人肯定会对我有所安排,只是不知道这安排的方式到底是什么,为此我也曾忧思到夜不能寐,后来也学会了压着自己不去深想。 如今《失忆症》已经完结,真的要去见那个首领的地步,我的不安和害怕反而是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因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产生的轻松感。 人的情绪,还真是奇妙啊。 我轻轻拍了拍红叶握住我胳膊的手背,细声道:“没关系的红叶,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 *** 不要去!只要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被莫名的情绪和顾虑堵在了口间,让红叶喉咙苦了,眼睛涩了,五脏六腑俱开始痛了。 她带她走的决心是毋容置疑的,哪怕现在她叫出金色夜叉,带着她从窗口跳出去都是可行的,可是不行的…… ——刺穿身体的刀锋隐现寒光。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了,空有无论如何都要成事的决心是无济于事的,实力不够,所有的决心都是水中倒影,外力一触即碎,没有实力支撑着的决心,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 ——红色的血花在刀锋周围绽放。 京生老师现在过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而她如果带她走,被追杀是肉眼可见的结果。 ——无论如何哭喊,后悔到撕心裂肺,珍视的人都已经不会死而复生了。 而现在如蝼蚁般弱小的她,又能护住些什么呢? 京生老师神色平和,轻拍手背的动作带着一如既往的安抚,却又隐含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决意。 老师她自己……也是相当清楚这些的,甚至是在一开始就看透了吧——红叶有听闻过,在刚被关在港黑的时候,其实京生老师是有很多次机会逃走的,只是她都放弃了,一定是有她无法探究察觉的顾虑在其中。 红叶失语,最后只能讷讷地,徒劳无用地叫着她的名字:“京生老师……” “松开吧,红叶。” 她有好多话想说。 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只是站在原地,无声地看她愈走愈远的背影。 *** 首领叫我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因此室内点了明亮又柔和的暖黄色灯光,配合着室内厚重沉稳的装修格调,显得格外压抑,带我来的人并没有跟进来,而我进来才发现,室内只有我和首领两个人。 到了晚上,他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花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被修束在脑后,隐有老态,却不影响其不可言说的威严。 “为什么最后死了呢?”他问道。 ……因为我写崩了。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因此我故弄玄虚道:“因为这就是石田君的结局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首领居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思道:“异能力,【黄粱一梦】吗……” 我吓出了一身虚汗,天哪,我当时一定是花费了毕生的智力和好运,才能编造出万金油一样的异能力【黄粱一梦】吧!随着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发现这个异能力真的是可以完美诠释我身上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诶! 老首领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继续问道:“京生先生,你的下一本小说题材订好了吗?” 大爷!你怎么回事,看小说还看上瘾了是吗,《失忆症》完结了就问我下一本开啥?你真当我是灵感源源不断的机器人呢啊:“因为刚写完《失忆症》,我还没有完全脱离状态,所以下一本的题材还没有选好。” 港黑首领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老夫这里有题材。” 我一时间有些骇然,实在摸不清港黑首领提供的题材到底是什么,也搞不清他为什么要跟我讲他有题材这件事,只能谨慎道:“是什么题材呢?” 港黑首领动了动手指,许久,他用毋容置疑的语气缓缓道:“老夫的故事,你来写罢。” 我细品着这个回答,慢慢的,后知后觉地整个人都惊了。 卧,卧槽! 他说的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想让我把他的人生经历作为素材,来写小说吗? 我下意识道:“我,我可能不太合适。” 港黑首领并没有答话,而是森冷地看着我。 你怎么看我也没用的啦!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我在他越来越冷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我从来没这样做过……把一个现实中的人作为小说中的素材什么的。” 老首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黄粱一梦】,难道梦到的不是真人吗?” “即便是取材自【黄粱一梦】……”我下意识辩解道,“我也只是取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片段扩写了一下,和那些真人经历是决然无关的!” 老首领沉默了下,语气便缓和了:“那就从这次开始吧。” “我,我还远远没达到能书写别人人生的水准!” “如果没达到。”老首领看着我,嘴角上挑勾出了一个蔑然的笑意,“那就去死吧。” 能屈能伸的我马上改口,背后恍若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语气坚定道:“不过,我会拼尽全力去尝试的!” 我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的回到了原来的屋子,无力的掀开被炉趴在了里面。 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我是真的被老首领这天马行空神来一笔的行为搞蒙了,他是怎么想着会让我用他的人生故事来写小说呢?难道不会被冒犯到吗?或者说,他想让我写的不是小说,而是类似人生传记的东西? ……这点好像有点靠谱诶! 可是我就一个渣渣,怎么可能写的来人生传记这种厚重的文体啊!真的根本不够格的,而且到时候我写的故事都是老首领自己口述,也许根本就不是事情的真相……那就是类似个人回忆录的东西,却选择让我来写吗? 而且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写给他一个人看的,如果写不好会不会被咔嚓掉啊! 我心绪纷杂,咬着手指头从被炉里爬起来,试图用书写文字来缕清自己的思绪。 持起笔,在大脑近乎于混沌似的空白中,我下意识地写下了我对此事最为深刻的想法—— 【我竟对我手中的笔生出了畏惧。 ——它要记录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关着沙耶的楼层在港黑主楼十八层。 靠着操控重力的异能力,中也轻飘飘地坐在森医生事先在沙耶窗外安放的一杆围栏上,沙耶从港黑首领办公室出来时,他就在办公室的窗外几步纵跳,来这里等着沙耶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沙耶走进屋子,连灯都没打开,恍恍惚惚地径直钻进了被炉里猫着了。 中也难以自抑地担忧起来。 他在窗外将到港黑首领让她给港黑首领写个人故事的事情听的一清二楚,虽然他牢牢遵守着只要沙耶不出现生命危险绝不会闯进去救她的原则,但这只会让他因自己的无能愈发愤怒起来。 身为旁观者的他尚且愤怒地在胸口灼着一团烈火,更何况是被压迫的沙耶呢? 那个老不死的,让沙耶以他为原型写一本书,无非就是打着让自己名号借由沙耶之手流传于世的主意,就他这种死不足惜,被人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人渣也配?他活该就像蝼蚁一样死的悄无声息,就算被记下来也要被人唾骂——然而让他心中更为不忿的是,就这种恶棍也配让沙耶为他写书? 冷静下来——深呼吸—— 冰冷的夜风将中也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然而却无法冷却中也心中的躁动,隐蔽在上衣口袋里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挥动起来,携裹异能将这寒风打破,将这夜幕撕裂,将这大楼捣毁。 房屋里又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中也侧头看去,发现沙耶又从被炉里爬了出来,她并没有走到门口去点灯,而是怔怔地咬了一会儿手指,随即便拿起笔,借着月色在纸张上写下一句话,由于角度问题,他并不能看清沙耶写的是什么,只能看到沙耶写下这句话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随即便往后一倒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寂寥又悲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开始本打算直接离开的中也已经在窗户上敲击了两下。 听到响动的沙耶侧过头,惊愕地张开了口,反应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地过来打开窗户,并拽着他的手臂往房间里带,中也顺着她牵引的力道跳进了屋子,便听到沙耶急促地指责道:“天哪!这里可是十八楼!中也,就算你有异能也不该这么冒险的!” 中也刚刚摘下兜帽,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心绪极为复杂,这种复杂的感情无法用语言描述,也是他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复杂的感情——有被关心的熨帖,也有被责备的委屈,有沙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担心他的感动,也有因沙耶被囚禁在这里感之愈深的愤怒,还有细微的,因沙耶总是这样不放心他能力,总是被沙耶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的不忿。 我是可以保护你的,试着这样相信我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纷乱的感情又都沉淀下来,最终化为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沙耶看他不回话,只是叹了口气,便岔开过了话题,她牵着他把他带进暖炉里,还是碎碎地抱怨着:“哎……大晚上的外面多冷啊,手都冰凉了。”于是又拿着杯子去给他接了杯热水,又忍不住担忧着,“一会儿你可怎么下去呢?” “不用担心我,我这边没事的。”中也打断了她的话,他抱着温热的水杯,本身室内光线就昏暗,隔着袅袅升腾的雾气,让沙耶的面容看起来更模糊了,于是他把手放在了杯口,微微挡住水汽让它浅淡了些才继续说,“刚刚我听到你和那个老……首领的谈话了。” “……诶,你是说,那个时候你就来了吗?” “嗯。” 沙耶反应了一会儿,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把事情捋通顺:“是森医生吧?” “是。” “中也你……”沙耶犹豫着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哎,算啦。不过中也居然因为担心我特意过来,呜……中也人真的好好哦!” 又来了。 这种怪异的感觉。 她的谢意和感激都是真心实意的,她也确实有铭刻在心,只是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太温柔,让他没有深思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到了现在,他在心中有了一些明悟,终于悲哀地意识到之前都被他下意识不去深思的事实——之前所有他对她的好,都被她归为了【中也为人正直又善良,他对每个同伴都这样好】。 她会对他的好感激并回以同样的感情,却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嘴上说着把他当成了家人,实际上也确实把他当成家人在对待,然而他们的关系,在她的意识里,也仅限于【同伴】这样的关系了。 会生气吗? 应该是会的,毕竟她在他心里那样重要,但在她心里显然没有把他放在同等独一无二的位置,这种双方感情的不对等与意料之外的落差,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失落恼火。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明明是你这个家伙,因为贪恋沙耶带来的温暖与爱意,沉浸于这美妙的关系,就连对沙耶自身的感情都忽视了——也许是平常沙耶的笑容过于灿烂,也许是她的话语总是那样不急不缓过于温柔,又也许,是她靠写小说的才能,得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喜欢和丰厚的报酬,像是一阵风一样突如其来,又随时会像风一样飘然而去,走向更平稳富足的前方,让他总是忽略了沙耶内心深处的想法。 自顾自的忐忑,自顾自的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试图用感情维系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在最后也出于怒火与少年人的自尊没有带沙耶离开港黑,甚至还在心里抱怨“她怎么能这样看他,他们之前的关系在她看来就这么浅薄吗?” 可不就是这么浅薄吗? 她把她的心意和想法全无保留地写在了小说当中给他看,他却一无所查全当成了她梦中别人的故事,对她的惶惶不安视而不见,只关注了这些小说为她带来的荣誉之中…… 真是难看啊,中原中也。 *** 中也在对面沉默了半晌,然后追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燥的脸红,摆手道:“诶呀,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我没提过啦……中也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按照中也一向温柔的性格,我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追问到:“没关系,我想知道京生刚刚想说什么。” ……不要过于相信森医生这件事我怎么说得出口啦!未来的你可是他的得力下属,如果万一因为我一句话让你们产生嫌隙——或者更可怕的是,你们之后关系好了对我产生嫌隙,那我还能不能活啦? “没有的啦……”面对中也难得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有点儿头皮发麻,勉强道,“好吧……我是想说,额,中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京生。”中也将手中的水杯移到一边,正视着我,像是斟酌了一下话语,一字一句地说,“你在想些什么,要直接跟我说才行啊。不满,怨恨,不安……这些感情,有时候都是因为平常相处时一点一滴的小细节产生的负面情绪不断累加出来的。” 我去!!!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中也是认为我对他有不满和怨恨才支支吾吾不肯开口的吗?我惊愕不已:“中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对中也有负面的感情呢?而且不是我说……”我叹了口气,忍不住道:“中也你很多时候做的已经超级好了,包括这次你因为担心我过来暗中保护我也是,如果这样还会认为我或者别人会对你产生怨恨之心,这已经不是你的问题了啊,更多的是对方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某种客观的立场问题?” 中也抽了抽嘴角,无奈道:“就是这样……” “什、什么这样啊?” “算啦,拐弯抹角什么的真的不适合我。”中也搓了搓脸,继续认真地追问道:“京生刚刚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啊! “其实我多半已经猜到京生想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京生亲口说,如果可能的话,甚至京生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我也想听你告诉我。”中也抬了抬手打断了我即将说出口的话,“不是因为担心京生对我不满,我只是,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的想法。” 不管是从身形还是脸部的轮廓来看,中也都毫无疑问是一个尚且稚嫩的十一岁的孩子,他此刻的神情少见地带了几分因过于袒露心声带来的羞涩,然而更多的还是坦然的真诚,他直率又热忱的感情让我一时失语,让我愈发感知到自己身为成年人瞻前顾后心机深沉的本质——更何况对于这样热忱的中也来说,就算一时说错话也没什么关系吧?就算以后他们真的会因为我今天这句话有忌讳,我也可以说是童言无忌…… 哎。 说不出口。 这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不管森医生后来对其他人做了些什么,他对中也可确实是没得挑的,而中也则一心一意在森医生手下干活,他们的关系自然又和谐,哪里轮得到我来置喙,在背后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我左右斟酌了下,还是把我本来要说的内容隐了去,换成了其他放在原句里语气听不出什么不对的内容:“其实我是想说……中也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中也并没有因为我这番不领情的话而生气,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港黑见面我不跟他走时他气的异能都险些失控的模样,也可能是因为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中也摩挲了下茶杯,心平气和地问我:“京生为什么要说我不用来呢?” “?不是,这个当然是因为很危险啊!而且刚刚就在港黑首领办公室外,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哦!” “如果我想跑的话——他们是没人能抓住我的。” “逃走也没什么用,你的异能特征太显眼了,随便一打听就能锁定你的身份。” 中也嗤笑了一声:“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从他强制把你带走的时候,他就该知道我会想杀了他。” 我瞠目结舌:“什,什么?中也你的想法也太……” “太危险了,我知道。”中也忍无可忍地略微扬起了声线,“但是你究竟以为我把你当成谁了啊?” 在中也看起来快要爆炸的气场下,我莫名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气弱,讷讷道:“……是家人。” “……你还知道是家人。”中也头疼似的揉了揉额头,“京生,可能因为你小时候的经历,对家人的观念和我理解的有所不同。我认知中的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彼此的存在。被带走了就想办法救走,被困在某处就想办法一起突破困境,万一万一,最后真的被杀死了,就算是舍命也要报复回去。” 我吞了吞口水。 “别再觉得自己不值得不重要了。”中也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你宁肯自己死去也不想牵连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中也……不是我说你,就是因为你这个随随便便对人掏心掏肺的样子,最后才会被虐的那么惨的! 我莫名一阵牙疼,但是看着一片赤诚的中也,泼冷水的话在我嘴边滚了滚,终究还是被我咽了回去,我思绪沸腾了很久,才用两句平淡的话语应付了过去:“谢谢你中也……为了不让你这么辛苦,我也要加油才行啊。” 中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气氛便轻松起来,我们互相交流了一下自己的近况,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和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不过中也的生活真的比小说还要精彩,让我惊叹连连——比如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内,羊组织又找到了一处新的根据地,原来的那波人似乎卷于帮派争斗之中死光了,被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我不太放心,叮嘱道:“有点儿莽撞,可别让他们的敌人以为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找你们麻烦啊。” 中也唔了一声,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自己也觉得我瞎操心了,一方面中也本身极其稳重靠谱不说,另一方面他们好歹还没走过剧情,就这么遇到危险被浮云了也说不太过去:“嗨,是我想多了,既然中也这样决定了,肯定是考虑周全了。”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毕竟是中也嘛!” “那就再坚持一下吧。”中也低声温和地说,“再多相信我一点,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也不想再徒劳地说什么自己待在这很轻松你不用救之类不合时宜的话了,只好道:“万事小心一些,我在这里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其实更危险的反倒是你们才对,毕竟外边那么乱。” “……我知道的。” 和中也谈完话我就觉得有些心累,等第二天森医生也过来找我谈话,表达对我的担忧之情时,我实在是有些无语了:“森医生……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那种,很有风骨,百折不屈,嫉恶如仇的作家了呀?” 森医生干咳了一下:“这倒没有。” “……说完全不难受是假的。”我坦言道,“但是这些难受更多的是因为没什么自由,天天憋在这里写小说我也想出去取材呀——咳,至于说为首领写小说什么的……我都肯为了活下去写失忆症了,哪里还差一本自传小说?” “可在我看来,京生老师把失忆症主角写成自杀的结局,某种方面上来说也是对首领的反抗呢。” 啥??? “万一首领不满意这个结局,也会有生命危险的吧。” 这我还真没想到!不是,森医生你这么一说我后怕的冷汗都出来了诶!而且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怎么当时我写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提醒我呀? 真就是大佬的心海底的针呗? 好在我很早就做好掉森医生坑里的准备了,所以我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只是如实道:“当时我是没想那么多……只一心想让石田君得到真正的救赎了。” 森医生隐隐笑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了些啥啊!!! 毕竟是自传这种东西,所以取材必须要去和港黑首领面对面谈话才行,对方毕竟是个事务繁忙的黑手党老大,因此谈话的时间就约在了晚上六点之后,快六点的时候我收拾收拾纸笔就在领路人的指引下过去了,回来的时候我趁着灵感大爆发,直接奋笔疾书起来。 【生命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本身显得过于宽泛了,就连问出这个问题的我,也想不清楚在凭依于本能般写下这句话时,自己究竟是在问些什么,又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不过,这世界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太多了,甚至有些问题仅仅是其本身就蕴含了对应的答案。在我自己看来,抛出这个问题的我其实是不需要某个人作答的,便是真有好心的哲学家、名人智者腾挪出宝贵的时间为我做答,我这愚钝不堪、不爱学习的提问者,也是可耻的不太可能将其话入耳的。 我沉浸于美妙的混沌思维之中,不想自拔。 因为头脑混沌不甚明晰,所以开篇第一句的提问,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其是一句意义不明的感慨。 想到在我提笔书写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世界上便有千千万万的生命在死去,又有千千万万的生命在诞生,其存于世显绚烂之多姿,泯于世显至理之无情,一生一灭隐现某种世间的大恐怖,让我无端浑身冰凉,不寒而栗。】 有微风拂过我的面颊,我不自在地揉了揉眼睛,红叶便贴心地要起身去关窗,却被我拦下来:“不用了红叶,开着吧,室内空气太闷了,我想透透气。” 红叶应了声便重新坐下了,被打断思维的我念头清醒了一瞬,不想再写自己内心深处的无病呻吟,打算直接开篇切入正题了。 【出于某种原因,我受邀为某一人写其过往的传记。 在动笔之前,我一直也犹豫着用什么角度来写这本小说,是平铺直述、语调平白的纪传体?是类似于访谈笔记式的访谈体?亦或是直接使用第三人称,用第三人称的角度来描写整个故事?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实在难以抉择。 之所以难以抉择,是因在我受邀为其做传时便有的考量了——为一个人作传的分量太大,这相当于其把他过往的人生都交由我书写,对我来说,这又是这人把他的一生都交在了我的手中。 可我们的关系又实在微妙,岂止称不上友好,甚至是有嫌隙在其中的,我们之间的事说来话长,便不在此赘述,总而言之,我万万没想到,以这样不友善的关系为前提,他竟交任于我这样的重担与信任。 与以往写小说动笔之前的感受不太一样,在这之前,我是一个普通的文学创作者,用笔编织描述着笔下人物的一生,因此我除了考量大纲外,其余都是放飞思想的自由,充满了大量不可言说的快乐。 而这次为某人作传,岂止是失去了自由,简直是让我左右为难了—— 神啊!一个人的人生——即将汇聚在我的笔下,我的笔是否有足够的重量承担这份责任?我的心是否有足够的洞明来辨别我笔下的词句含义?此等情景下,我的笔变的陌生了,我的文字变得陌生了,我甚至觉得我写字的力道不再似往常如清风般飘逸,而是每个笔画都重若千钧。 我是万万不敢小瞧文字与传记的力量的,我看的太多仅因平添几个词汇,便让温柔可人的美人成了心机深沉的妒妇,仅因平添几句笔者揣测,便让万般可敬的沙场将军成了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故而我时常想着,如果我笔下用了不合时宜的辞藻——毕竟这自传全出自其对象的自我口述——让读者们以为其是饱受磨砺终有所成的勇士——我知其不是如此,其人简直是我生平仅见之恶人……】 “京生老师!”红叶惊地站起身,出言大声呵止了我。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不会给他看的。”我头也不抬,“红叶,让我继续写吧。” “……是。” 【又然其,假设所有人因为我个人偏见,只记得其是十恶不赦,生来便是个坏种的大恶人,又是有些言过其实。 人性何其之复杂,总归是善恶均有的,只是恶性大于善性,便是恶人;善性大于恶性,便是善人了。 我忧心于自己的笔力与偏见让这本个人传失其本身该有的公正,故而便连题材都要左右思量,不敢大意。 然而,当我真正动笔开始书写的时候,我却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其最合适的题材——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因此,我要把他的生平当成一个故事来讲。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我要用我最擅长的技能,来担当这份超出我能力的重担。 也希望日后的我以此篇前言为戒,勿忘【公正】的本心。】 我静坐了一会儿,将纸张轻轻翻开两页,提笔为这本自传,轻轻写下打了许久的腹稿作为开头。 【在某一个时间点,某一个不知名的国,某一座不知名的海滨城市,有一对不知名的,恩爱非常的夫妇。 丈夫是当地小有地位的军官,妻子在家操持家务,除了家境比普通人略为殷实,二人和世间大多数的夫妇都是一般无二的。 在某个冬季,妻子怀上了孩子,二人惊喜连连,便连公务繁忙的丈夫,也时常请假回家来了。 妻子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二人脸上的喜悦也一天一天的加深。 然而,在妻子临产的时候,灾难悄然而至——席卷了半个国家,有史以来被观测到的最大震级的地震,突然降临。 人力在自然灾难的面前如此渺小,平常人连推都推不动的车辆成群结队、轻飘飘地飘荡在海啸携裹而至的水面上,水面侵蚀了大地,无数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海浪席卷而走了。 这对夫妇的家被毁灭了,不过幸运的是那天中午他们去市内的医院去了,医院的地势较高,逃过了被淹没的危险,然而楼外席卷而来的建筑粉碎物击打在墙上的噼里啪啦声,呼呼作响的海浪翻滚声,还有大地龟裂,地面人们传来的哭泣叫喊声,都让室内的人们不寒而栗。 这对夫妇的孩子,在此而生。 】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从天灾中侥幸生还,还平安诞下新生儿,和大多数灾民比起来,他们三人已称得上是足够幸运了。只要人还活着,苦痛终究会过去的时候,家没了可以再建,钱没了也可以再赚,国家不会放着这样严重的灾难不管,肯定会有所举措来解决灾难。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人们预想中齐心协力,重振灾区的方向发展,在地震的次日,全国开始一级戒严。 由于这场地震处于正午,时逢人们都在烧火做饭,灶子里的火星四溅,引发了连绵的大火灾,其中烧死的甚至比被海水卷走、被地缝吞没的人数还要多,人们惊悚又惶然,他们为随时会重复出现的灾难而恐惧,为亲人家宅的消失而悲痛,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清楚,大灾后必有大瘟,那更是灭顶之灾。 恰逢此时,有一种说法以极快的速度流传开来: 地震带来的灾难无法避免,不过火灾属实是人祸——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这个国家征服的另一个国家的人,那些人不光趁着地震四处放火,更是在水里投毒,暗中举行密会准备暴动1。 惊恐不安的人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情绪宣泄口,他们甚至自行组织了自卫队,开始搜寻躲藏在人群中的敌国人,搜找出来的结果自是要被杀死的2。 不过幸运的是,这起灾难依旧和这对大难不死的夫妇没什么关系。 丈夫自身便是一名军官,妻子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二人和这里其他本地人都是相熟的,自然免去了是敌国人的嫌疑。 他们带着自己的儿子,暂且住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内,即便家里有行动不便的妻子和儿子,身为军官的丈夫依旧义不容辞地赶往赈灾的一线,只是在这过程中,不知何时,他竟和另一带队的军官生了嫌隙。 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因为涉及到此事的人们都已经去世了。 总之,某一日丈夫和与其有嫌隙的军官一起出门办事,下午再回来时,妻子便得到消息:她的丈夫,走在路上遇到余震,掉进大地突然裂开的缝隙里,等旁人想挽救之时,缝隙已经合上了。 因为死去的方式过于突然,死去的地方又过于隐蔽与危险,所以丈夫的衣物等一系列身外之物,都是没有的了。 妻子潸然泪下,回了屋便草草收拾了几份细软,带着孩子匆匆往城外的方向走了。 后来人们在城外的河旁找到了她的尸体,只道约莫是遭了难,她的孩子不见踪迹,不过人们已然被接踵而至的一系列灾难搅弄的烦躁不堪,神经麻木,没人去追问,也就没人愿意特意去寻那个孩子,于是便一致用【失踪】为那孩子的下落定了性。 】 “这些事……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头发枯白的老人嗤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秘密——除非人都死光了。就算他们都死光了,也有各种可以从死人身上获取信息的办法。” 我不愿深思,只好默然。 “京生老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尽管问。”老人淡淡地说,“老夫并无任何需隐瞒的事迹。” “那您,后来报仇了吗?” “算报了,也没算报。”没等我追问,他便自顾自解释道,“说没报,是因为那些人之后去了战场,全都死光了。说报了,是因为我把他们的家人全都杀光了。”说完,他状似无意似的微微侧头看着我,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般反问道:“京生老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是有的。” 老首领微微皱了皱眉,似是不悦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首领,在我看来,【复仇】这种行为的诱因,大部分都是因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产生的愤怒或不满,哪怕仅仅只是单纯的嫉妒与厌恶,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都是要有强烈的负面感情作为动力的。”我用笔在纸上画着无意义的方块,“但是从我跟您交谈的话语中,我并没有察觉到这种负面感情,哪怕仅仅只是不屑或者是嘲讽都没有。” “唔,这个很重要吗?” “蛮重要的吧。”我咬了下嘴唇,继续说,“如果没有这些负面感情做驱使,在我看来,您杀死那些军官家人的行为,就称不上是复仇。” “……的确如此。”老首领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哈哈笑了两声,“是的!称不上复仇!虽然别人都以为我是在复仇——但是我怎么可能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有亲情这种东西?只是我当时这么做了,一方面是要告诉别人我有血性,另一方面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可以轻易触怒我!是给那些心怀不轨,在暗地里惺惺作态的家伙们做警示!让他们害怕我,恐惧我,服从我!” 【那个被绝路中的母亲放入篮子随河流而下的孩子被两个中年人收养了,或者更准确点说,是被那两个中年人所在的组织收养了。 这场突如起来的大地震让这个刚刚在世界上昂头的国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管是灾区的救援工作,还是公共设施的重建都让它捉襟见肘,雪上加霜,昔日繁荣的城市因为尸体、疾病、饥饿变得死寂一团,这种时候收养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子,组织里上下都是反对的。 然而这时有人说了一句:“如果到时候没有粮食了,我们就吃了它吧。” 又有人反驳:“就这二两肉?” “小孩子长得快。” 于是他便被【收养】了。】 我忍不住问道:“这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首领呵呵笑了两声:“这是他们亲口跟我说的。” “什么?” 【好在其他国家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也送来了大批救灾的物资,解了灾民的口粮之急,那小孩子也跟着受益活了下来。 孩子既已长大了些,便不好直接喂喂地叫着了,想着刚发现那孩子时其顺着河流而下,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河川】,想着当初收养他的时候众人说的话,便总爱拿玩笑话笑他:“你这样不听话,当初我们就该把你给吃了。” 河川听了信以为真,夜不能寐,很是恐惧。 彼时他无意中在冷兵器上展现了令人惊艳的天赋,年纪小小便可转刀花,只要是开了刃的,有棱角的,总之就是能伤人的器物到了他手上,简直如同最温和的玩具般顺服,河川所在组织的领袖看着起了爱才的心,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从小组织看着长大的孩子,再忠心不过,以后培养好了,岂不又是他手下一员大将? 于是便寻了个会耍剑的武士,教他剑术。 那剑士所在的道场,暗中和这组织有合作关系,因此便没收取费用,武士只当他是个学徒般使唤,又因没收钱,所以在教习一事上也没有很上心。 虽然年纪尚小,但因着把大人的话时时放在心里感到恐慌的缘故,河川把这次机遇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对武士很殷勤,平日干活锻炼无一懈怠,待武士如师长、父母一般敬爱。 大抵只要是心里不是特别阴暗的,都会对勤劳懂事、刻苦钻研的人讨厌不起来,武士也是如此。 这一日,武士躺在长廊上看着电视,恰逢河川过来端茶奉水,便随意说道:“河川啊,你也不用和我学剑。” 河川谦逊道:“老师何出此言?” 其实两个人并不是师徒关系,武士不认,但河川这么叫却也没阻拦他,武士指着电视机说:“刀啊剑啊这些东西,已经过时啦。” 电视机上正放着某个战场的纪录片,河川甚至连打架的是哪两个国家都不清楚,只能听到电视里传来急促的哒哒声,人们手里端着名字叫【枪】的武器。 “现在,未来是那些东西的天下。” 河川不以为然:“可是老师您的道场依旧学子云集,是整个城市最负盛名的道场,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时的。” “那是因为现在还很少有人看清形势,他们过来给我送钱,我又犯不上一个一个往外推。”武士说,“只是我看你一心想寻个傍身的技能,你年纪小,我也从你身上得不来财,便真心劝你一句,别来学剑了,真想傍身,你得学电视里的那些东西。”说着,他又抓起一把葵花籽在嘴里磕着吃,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武士已经废了”之类让河川听不太懂的话。 武士是头一次主动和河川讲这般话,河川已察觉到武士是真心实意的劝他。 一个成年且成功的长者,真心实意为他未来的人生做出劝导,如果是别的孩子大概直接就听从劝说走掉了,只是成功人士大抵在年幼的时候就会展露某种优秀的特质,比如执著和坚持,河川仅仅用了不到一下午的时间,晚上便找到武士,直言自己向剑之心绝不动摇。 武士听完,没说其他的,只是沉默半晌道:“你想学,那便学吧。” 】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老首领饮了口茶水,缓缓道,“京生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算是问题吧,我就是有个请求。” 老首领好奇地望了过来:“这还是第一次,你想说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希望您这边能提供一下最近几年的史料。”我斟酌着说道,“毕竟是您的个人传记,时间年限跨度很长,我这边希望是能结合历史让您的传记更真实一些。” “可以。” “然后那个……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是我刚刚想到的。” “嗯?” “就是那个武士的名字是什么呢?我这边一直在用武士武士的形容感觉故事性很强,没有了真实感。” “这个……”首领皱眉想了一会儿,“我想不太起来了,之后我让手下去查一查,然后给你吧。” “好的,那我这就退下了。” “可。”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一路沉思着接下来的小说怎么写,一回神就已经回到了房间,在那里森医生正在门口等着我,看到我走到他面前,忍不住问道:“京生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忍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忍不住兴奋道:“森医生!!!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哇,真的是超棒的!” “……什么?” “那种,不管我问什么对方都会回答,而且是真心实意,毫不作伪的回答!”我双眼闪闪发亮,“我被他完全交付了信任,被完全授予了记录他人生的权限!我的天哪,森医生——最让我激动的是,你知道吗,他简直就是活着的历史!” 森医生似乎是一脸茫然又震惊地看着我,我试图收敛一下情绪,不过依旧失败了,我抱着手中的手稿,表情严肃地看着森医生,认真却隐含激动地说:“森医生,这将会是我所写的,最【真实】的一本小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河川的童年绝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幸福。 他出生便失去了父母,被陌生人捡来收养,组织里都是一群糙汉子,压根不可能懂得怎么养大一个婴儿,好在其中有几人有妻子,而且小孩刚被他们捡到的时候已长了牙齿,便做了米糊糊来喂他,再稍长些,他就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来跟着蹭饭吃了。 用眼泪博取大人的恋爱与同情已不可取,而生活也没有给他更多挣扎的资本,因此,童年的境遇让他早早便学会了如何低声下气地与人交流,作为懂事守礼的小孩子被大人们交口称赞。 】 “我讨厌小孩子的眼泪。” 听老首领这样说,我心里擅自揣测是因为他童年不能哭泣,或者说是自己哭泣无法得到回应,而其他小孩子却能得到善意爱护的反差,不过说是不能这么说的,我故作无知地问:“唔,是因为他们的哭闹不分场合和时间,惹人心烦的原因吗?” “不,仅仅只是吵闹的原因,让他们消失就可以了。我只是鄙夷着小孩子哭泣本身的行为。” 这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便顺着老首领的话接道:“愿闻其详。” “唔……京生,你认为小孩子通常是因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不高兴,或者是某种诉求得不到满足?”说完我才尴尬的反应过来,我下意识的把孩子们的哭闹和观念意识里的熊孩子挂钩了,老首领提及的应该是更类似于本能一类的行为,果然,老首领似乎是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才了然道:“是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孩子既是至纯,又是至邪,看来京生你曾经被小孩子欺凌过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其实也还好啦。” 老首领顿了顿,继续说:“儿童的哭泣可能有各种理由吧,不过婴儿的哭泣原因就很单一了,他们就是在传达【饥饿】【寒冷】等一系列让他们身体难受的境遇,说的更通俗一点,就是他们因为自身无能为力,在向外人求救。”他讽刺又鄙夷地嗤笑了一下,“真是脆弱的生命,就连活下去都要依赖他人的帮助,太弱小了,他们哭泣的行为真是弱小到让我作呕!” 【河川憎恶着那个需要哭泣、示弱、懂礼貌来博得他人同情,以获得生存机会的自己。 为什么要装作乖巧听话的样子?因为不乖巧,不听话,就会被抛弃,就会被厌恶,就会被杀死,成为他们锅里煮熟的肉。他对于那些成年人投向他的视线是如此的惶恐,那些视线就像是一张张透明的监视网,只等他做了一点不合他们心意的事,就扑上来将他吞噬。 他痛恨着他们,更痛恨着毫无还手之力,离开他们就活不下去,故而只能伏低做小的自己——所以他要拼死抓住这次学习剑道的机会,让自己和那些大人的博弈当中有一争之力……甚至是更进一步,他幻想着——他会获得足以将他们踩在脚下,让强者和弱者的角色调换过来的力量…… 当时的他觉得这是妄想,不过现在作为记录者的我知道,不管手段或行为多么让人恐惧与憎恶,他的确是做到了。】 如果这都不算爽文,那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爽文了。 不过下笔记录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有些心情沉重,不像以往书写的爽文那样心情愉快,有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这思绪过于纷杂,让我想了半天竟无法用明确的语言形容出来。 怎么说呢,这个故事但看开头和结尾当然是十分励志的,故事的结局也很圆满……不过,这个立于人上的主角河川,最后可是成为了一个阴影笼罩整个城市的恶魔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固然是好,可这恶人最后波及到了普通人的生命和幸福,就教人乐不出来了。 【河川是如此地重视着这次来之不易、改变命运的机会,以至于当内田先生(内田太一,教习河川剑道的道场馆主名讳)询问他是否是该去上学的时候,河川很果断地选择了不去。 组织的长者们没人告诉他该去上学,也从来没人给河川说过上学的好处,在河川看来他与那些无忧无虑去上学的孩子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他们衣食无忧,自然有闲情去学文识字,可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以保全,哪有那些时间来学那些无用的东西? 内田先生为了劝服他,便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学。 前年的时候国内教育刚完成改革,不光课本整体大改了,就连每周一次全校的校园仪式,也变成了每天都要举行。 内田先生带着河川静静旁观了持续快十分钟的仪式,这是河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观看完整的小学仪式,只记得讲台上挂着天皇天后的照片,校长在前方宣读一些他当时懵懂已记不太清的东西,整个礼堂内气氛庄重,似乎又压抑着某些什么东西,让河川自己也跟着大气都不敢喘,最后又齐唱了一遍国歌,然后每个人才恭恭敬敬地往礼堂外走去。 尽管人数众多,礼堂内从众人入场到众人散场,一直保持着和谐又诡异的安静,待他们从学校走出来,内田先生又询问了他是否要去上学的看法,产生莫名抗拒之心的河川更加坚定地拒绝了,奇怪的是,本想让他来上学——用内田先生的话说,是他不想因他没去上学导致自己担什么责任——的内田先生在看过这场仪式后,竟奇异地没试图再劝他了。 “不管上不上学,总归是只有一条路啦。”内田先生自言自语般地感慨着。 “是什么路呢?” 内田先生侧过头,看着传来郎朗读书声的校园,脸上的表情微妙,像是想笑一下,却又笑不出来:“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也会走上那条路。” 以后这个词对河川来说太遥远了。 他现在只看得到当下,辛勤的工作,练习剑道,吃饭,然后活下去,每日他都担忧会有新的变数导致这种连安稳吃饭的日子都做不到,指不定什么时候首领一个下令,他就该回去继续给那帮组织的大人当打杂的去了。 太弱太弱太弱太弱了! 自身弱小带来的焦虑让他近乎自虐似的练习着剑道,身体上的痛苦并没有让他觉得苦,真正让他觉得苦的永远是未知的明日带来的压力,与这想比,练习剑道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磨砺了。 内田先生并不拦他,反而很欣赏他近乎狠戾的练习方式:“你现在练的多一些,未来活命的几率就大一些。” “可是您前不久不是说……学剑不如练枪吗?” “剑法好不如枪法好,是这样没错,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摸到枪的。”坐在长廊上看河川练习劈砍的内田先生像是感觉到冷似的,裹了裹身上的长衫,自言自语道:“前不久得到的消息……国内要举办第一届全国剑道大赛了。” 河川不解:“这不是好事嘛!正是老师大展身手,名扬道场的时候!” 内田先生便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总想着出头……可有时候出头,哪里是那样好的事。” 国家意识到不会每个人手里都有枪,于是便重视起了剑道,组织全国剑道大赛,意图让每个人练习重视剑道,然后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其中在大赛中的佼佼者,又会去军中成教习,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他们都道打仗就是去建功立业,哪里想过可能有去无回。”内田先生神情怔愣,河川也呆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默地立在院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内田先生所讲的话,对他来说太陌生也太遥远了,只是他依稀记得之前内田先生还因为剑道的没落终日颓靡,如今听他讲剑道在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光明无量,应该是好事的,也不晓得为什么内田先生看起来反倒比之前更愁苦了。 与其说是愁苦,不如说是压抑着某种不安。在河川心里,内田先生是顶顶厉害的人物,就连首领在他面前也不会有粗暴过分的言谈举止,如今内田先生这样愁苦不安地坐在夕阳下的回廊里,让河川心里也跟着无端不安起来。 以往的河川心里也总是不安的,不过他的不安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的生活,如今的不安,是隐约间像是头顶这片天要变了的预感。 天就顶在那,亘古不变,安稳祥和,怎的会变呢? 可这天确实是要变了。 】 “这就是我不记得他名字的原因啦。”老首领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他死在战场上了。” “那他……他的儿女们呢?” “没有女儿,儿子成了俘虏,冻死在西伯利亚了。” “……那道场后来怎么样了呢?” 这次,老首领沉默许久都没有回答我,正在我想起身道别的时候,只听他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淡淡陈述道:“道场被推,改成居民楼了。” 自从我被老首领要求来给他作传后,森医生几乎每晚都会来和我一起吃晚饭,久而久之,有时候碰到他有事来的晚了,我还会特意多等他一会儿,今晚也毫不例外。 森医生一边吃着饭一边翻看着我速记的素材,脸上的表情始终平淡,待翻看完之后,他细心地合上我的素材本,然后像是抱怨道:“真是,他讲故事的速度还真是慢啊。” “还好吧。”我随口应道,“我觉得挺快的了,相对于他切实活着的几十年来说。” “是我说错了。”森医生没在意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足以称得上不领情且抬杠的话,温和又包容地笑了下,“那么,京生老师觉得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呢。” 我没回答他,而是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森医生,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反驳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在为我抱不平呢,只是怎么说……就想到他人生漫长的几十年,最终也只汇成了一本小册子,一时下意识的感慨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森医生叹了口气,单手在虚空中按了按,表情似乎很无奈,“朋友之间的正常讨论,我不会那么小气放在心上的。” 刚松了一口气的我马上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战术后仰—— 森医生?森医生你在说什么呢啊森医生?谁跟你是朋友——啊不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为了朋友?不要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朋友这样高大上和亲密啊! “诶?居然不是朋友,这真是让我有点伤心了。”森医生惊诧了一下,“……那京生老师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唔,不是这个意思!”我吓得打了个嗝,支支吾吾地答,“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森医生居然会认为我们是朋友,怎么说,我觉得我根本够不上当森医生朋友的资格啦!我一直都有感念森医生对我的好,不过怎么说,我感觉我和森医生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救助者与受难者的关系更准确一些。”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森医生,看到他的表情还是带着让我浑身发毛的意味,连忙又补充道:“不过真的!虽然好意外,但我,我很高兴被森医生当成朋友的!” 森医生像是终于憋不住似的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看到我依旧一脸懵逼【你笑啥】的模样,忍不住道:“别这样,我知道京生老师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在我看来,我和京生老师之间已经算是普通定义上的朋友了吧。”森医生笑意满满地说,“可以互相心平气和地探讨问题,生活上也很合得来没什么冲突,最重要的是,现在京生老师遇到困难我在帮助京生老师,如果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京生老师会不帮助我吗?” ……如果简简单单的可以互相帮助就可以在你那里定义为朋友,那被你视为朋友的社长还真惨啊! 不过我也不愿意细想这些东西——细想也没用,大佬当着你面笑意满满地说觉得我们是朋友,我还能咋的,虽然不知道这朋友关系未来会被做什么文章,他的心里又打着什么算盘,我也只能抽了抽嘴角,无奈地说:“当然不会不帮助,就算出于回报森医生对我的恩情……唔,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说起来京生老师,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孩子。” “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呢。”森医生似是悲悯的叹了口气,“最近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本来我出去工作的时候让爱丽丝陪他也可以,不过出于某些原因,爱丽丝没办法陪着他呢。”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我下意识的皱起眉毛,忍不住问道,“那孩子现在心理状态什么样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真的是糟透了呢。”森医生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和爱丽丝白天都没有时间陪他,而我又担心他白天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额。” “而京生老师白天在这里又恰好没什么事做,我就想把他送到你这里,让你来开导开导他。” “我觉得,还是,别了吧。”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港黑大厦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像我似的,进来了就出不去了,而且我不觉得我是能开导人的类型诶。” “我觉得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只要有人看着不让他做傻事也是好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不会有人在意的——爱丽丝每天还在港黑大楼里进进出出的呢。” 所以不管是你,爱丽丝,中也,还是即将到来的小男孩,搞了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不能随意在港黑大楼里进进出出是吗? 就好气哦!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森医生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那就这么说定啦!”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我心里惦记着森医生要送过来的小孩子,第二天早早地就起床开始收拾屋子了。 本来想找些可以让那个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却悲催的发现我这里除了纸笔根本没什么可以让小孩儿玩儿的,爱丽丝的画板和画笔倒是还放在我这,可是没经过爱丽丝允许就把她的东西给另一个小孩子用也不太好,我就把她的玩具也收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已经好久没见到爱丽丝了?算算已经快半个月了,明明最近森医生每天都会过来,可是爱丽丝确实是没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是森医生本体在这里,然后指派爱丽丝去做别的事情了吗? ……糟糕! 我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湿,由于通过动漫观众的上帝视角,我已经知道爱丽丝是森医生的异能具现化,所以本能一直把森医生和爱丽丝当成是一个人,森医生出现的时候会被我自动带入爱丽丝也在一边,但实际上作为一个本不该知道爱丽丝是森医生异能这件事的我,理应会好奇询问爱丽丝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才对,可是爱丽丝已经这么久没有出现过,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在森医生面前表达过对她近况的关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森医生过来的时候再问他爱丽丝近况还来得及吗? 不,现在装作若无其事一副才想起来关心爱丽丝的样子一定是已经晚了,森医生肯定会起疑……说不定现在已经起疑了!所以直接这么直白地问肯定不行,可是爱丽丝的话题肯定得提起来,不然时间拖的越久森医生的怀疑就会越深。 要找一个好的话题切入点才行……真是的,明明昨晚都聊到爱丽丝了,为什么当时的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顺着话题问爱丽丝最近怎么样呢?这样天赐的机会还会来第二次吗? 不行不行,就算森医生第二次主动谈起爱丽丝我也不能直接问,不然还是会被追问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关注爱丽丝近况。 我得快想个合适的理由才行,起码要赶在森医生对我进行试探之前。 哎,最近真的是脑子被老首领的个人传占满了,一时松懈居然不小心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而且往更坏的可能性想象一下,会不会是森医生故意这么长时间没带来爱丽丝,专程在试探我呀?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这不是越想越恐怖了嘛! 我的额头无力地磕在桌子上,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哎……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毕竟我本身也不是很聪明的类型,不小心踩中大佬设下的陷阱里真的一点都不意外,我也很早就做好了掉坑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也不一定诶,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像我这种小杂鱼似的龙套角色,值得森医生费这么大力气去试探吗?额,好像这种试探的程度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费心思的手段,说不定只是兴之所至,随随便便、不用过脑、全靠本能地用了下? 更绝望了诶! 我生无可恋地趴在被炉里,一直等房门被敲响,才勉强打起精神过去开了门。 “早上好,森医生!这个孩子……这、这个孩子?” “是的,这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孩子。”森医生一直手搭在来者的肩膀上,笑着向我说,“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我捏着门把手的手指都发白了,用一种类似于恐惧的神情看着站在我面前,乖巧地露出羞涩笑容的太宰治,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 为什么会是你啊!太宰治! 现在根本不是你和森医生认识的时间节点啦!快点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啊!你这样和森医生提前相遇,剧情的变数又变多了诶!而且你现在摆出这幅乖巧又可爱的微笑是做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早就毫不留情的戏弄我一通啦,你这样反倒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啊! “京生老师?”由于我挡在门口的时间太长,森医生疑惑地唤了我一声,随即摸了摸下巴了然道,“你们曾经见过吗?” “在书店有过一面之缘。”太宰解释道,“没想到……您就是写出《失忆症》的京生老师,失敬了。”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干笑着道:“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人都已经站在房门外了,把人家硬赶回去也不太好(主要是我怕他们记仇),便侧过身让出位置,“快进来吧!” 太宰从我身前路过,带起了一阵凉风。 我忍不住想,如果一会儿我死了,不知道好心的森医生会不会帮我准备一口棺材……啊,棺材倒也不必,能给我准备个好点的骨灰盒我就满足了。 但是骨灰盒,为什么突然有种它会成为恐怖片里恐怖要素的感觉?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啦! 我心情沉重地关上门。 带太宰过来的森医生因为工作繁忙转身走掉了,室内只剩下我和太宰治相对而坐,我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他道了声谢谢,双手捧起杯子,非常腼腆地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你不要再装了啦!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气场才不是这样无害的! “那个,我不知道森医生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双手冒汗,紧张兮兮地说,“因为我在这个屋子里不太自由,所以没办法给你准备一些什么好玩儿的,只能陪你聊聊天,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哦。” “京生老师。”太宰治脸上乖巧又可爱的微笑从进屋以来就没有变过,可是他的眼神确是和笑容不太相符的空虚,他语气轻柔,全无第一次见面时黑泥气场全开的危险模样,“请不要因为我耽误您写书的进度,您完全可以当做我不存在,能够在一旁看您写书,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被你看着的我还能写进去小说一样,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怎么能行……写小说的事情不急,如果不想聊天的话,你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吗,我可以试着看有没有替代品。”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太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轻微的碰撞声让我的心微妙地提了起来,只听他道,“我听闻《失忆症》的手稿在京生老师您这里……” 我搞不懂他究竟想干嘛,所以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只是警惕地注视着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京生老师不介意的话,能否借我一览呢?” “这个,额……”我支支吾吾地婉拒道,“《失忆症》不是适合给小孩子看的书啦,如果你想听故事的话,我给你讲几个童话故事好不好呀?” 如果是别人问我要,我给也就给了,可是太宰这个家伙本身就是自杀狂黑泥怪,他看到《失忆症》的自杀结局不知道会起怎样危险的化学反应,到时候真出点什么问题我还活不活了? “京生老师,我向您保证。”太宰治的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认真地用他如潭水一样幽深的眸子注视着我,“我不会泄露这份手稿的,最重要的是,我绝对不会在阅读《失忆症》后,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的,您不必担心。” 我被盯得身体本能地后仰了一下,感觉后槽牙都跟着酸疼了起来。 隐约间我有些明白了,太宰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失忆症》的手稿吧?还在森医生面前说什么因为被家人遗弃所以自杀,感觉森医生也是被他给糊弄了啊? 如果他只是随口一提还好说,既然来到这的目的就是这个……当然是只能给他看啦,不然还能怎么样?就算我现在不答应,对他来说之后也有各种办法弄到我的手稿吧?还不如现在就满足他的要求,歇了他的心思,免得之后又生出棘手的事端。 我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太宰——道理我都懂啦,但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给他看诶。 约莫是见我还踌躇着没有答应,太宰竟然又换成了一副沮丧的,仿佛即将哭出来的表情:“拜托了,京生老师,这是此次前来,我唯一的请求了。” “……我知道啦!”我百般无奈地回头从床底下被收拾好的包裹中扒拉出已经被收起来的手稿,犹豫了下,还是偷偷把最后那几篇自杀的日记篇章放在包裹里没有拿出来,这才有些放下心,“给你看是可以给你看,但是看完绝对不能做傻事哦!” 太宰双手接过手稿,看起来非常郑重的样子:“关于这一点,请您放心吧。就算我真的自杀了,也会事先写好遗书,绝不会让京生老师因此承担任何污名……京生老师?” 太宰又增加力气试图从我的手中拽出书稿,我也跟着加大力气不让他拽走,一时间我们同时拽着手稿僵持起来,我有些崩溃地叫道:“开什么玩笑啦!你这样说我更不能给你看了啊!” 他明显怔愣了一下,一阵失语,才喃喃道:“竟然,竟然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生命逝去,所以才阻止么。” 废话!任何一个遇到想要自杀之人的正常人,都会想办法阻止吧! 不过我可不想跟这个黑泥怪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一方面是我的思维怕是跟不上这个整天满脑子生生死死的哲学家,一方面是我怕深入交流下去,怕是自己的家底都要被他摸光了,就只是单纯的用力想把手稿从他手里拽出来:“我还是给你讲讲童话故事吧太宰君,我自己编的,保证你绝对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过哦!” 和几乎卯足力气导致手指都泛白的我不一样,太宰治握着书稿的手看起来依旧稳若泰山,根本没怎么用力,像是之所以没直接抢走手稿而是跟我僵持不下仅是为了给我这个原作者最后的颜面而已:“抱歉,京生老师,是我刚刚说错话了,我保证,起码在一年内,我是绝对不会将自杀的行为付诸于实际行动的。” “所以一年后还是要自杀是吗???” “一年是我能保证的最长期限了,这也是在彰显我的诚意。”他清浅地笑了一下,语气十分平静,“如果一年后依旧不想让我自杀的话……可以试着继续阻止我啊,京生老师。” 听到太宰此言,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自杀狂,想要彻底打消他自杀念头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啦。 我纠结地看着太宰,感觉自己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太宰接了过去,有些无力、又有些认命道:“哎,算了算了,你拿去看吧。” 由于是手稿,不光纸张本身有些已经磨损,就连字段也有很多删改的痕迹,更别提包装封面装订线那些高大上的东西了,不过好在老首领看完我在羊组织写的手稿后就把它还给我了,因此这些纸张放在一起,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看的完整小说了。 太宰看着由于没有保存好,看起来很是陈旧的手稿,垂下眼睑低声道:“非常……感谢。”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太宰治坐在我对面,安静地看起了小说,我一开始还会不放心时时抬头看他在干嘛,看了几次他都一直在老老实实坐着看小说后,我就放心地埋头整理老首领送过来的文稿了。 今天中午送午餐的时候来人还是只送了一人份的,我心里觉得有些尴尬,一方面是别人过来找我我连招待他一顿饭都不行,另一方面是这隐隐暴露出我的处境着实是有些难堪,好在我和送饭的先生好声好气地央求了一下,他便又送了一份,我这才松了口气。 饭菜简陋,太宰治也不挑,道了声谢谢便开动了。 看他这幅沉默乖顺的模样我不禁放松了许多,想着不管15岁之后的他有多深沉,现在11岁的太宰治也仅仅是个孩子而已,比长大了的他还是要好搞很多的。 我又看了一下他翻阅完毕放在一旁的手稿厚度,总感觉他阅览的速度有些慢,便随口说道:“如果有什么不认识的字词可以问我的。” “没关系的。”太宰治指了指手边封面写着《大辞苑》三个字的书籍说道,“我是带着词典过来的。” “诶?”我顿时好奇起来,由于上次逛书店我逛得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细看都有哪些书…… 等一下,导致我没有详细逛书店的罪魁祸首不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吗? “如果京生老师想看的话,请便就是。”太宰把词典往我的方向推了推。 又回想起初次见面太宰黑泥全开的场景,再看着现在他这幅乖巧礼貌的样子,我的头一时间都原因不明地疼了起来,我捏了捏眉心随后便接了过来:“唔,谢谢你,太宰君。” “您太客气了。” 真的是太强了啊这个家伙,这幅彬彬有礼到无懈可击的模样简直让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动漫里的太宰治了?应、应该是他现在还没长大的原因吧?咦,明明小的时候是这么懂礼貌可爱乖巧的小孩子,到底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那样不正经的大人啊? ……那个,额,该不会是你的错吧,森医生? 从13岁一直到18岁,人生中最关键的阶段都是在森医生的教导下成长呢,而且森医生也亲口说过太宰和他本人很像,说不定爱屋及乌,教导的时候增加了很多自己的私货也说不定?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了字典。 在上一个世界,日本国内倒是有两个很出名的字典,一本是《广辞苑》,一本是《大辞林》,我现在手中的这本《大辞苑》从名字看倒像两者的结合体了,我粗浅地翻阅了一下,发现和我现在书写习惯用的词句都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后怕的松了口气,之后便将词典还了回去。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太宰居然也跟过来和我一起洗,我看着挽着袖子垂头安静洗碗的太宰,越发没有办法把他和我印象中那个成年的黑泥怪扯上关系。 果然小时候的自己和成年后的自己完全就是两个人吗?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收拾完碗筷,我们又一同落座在了被炉两边,我继续专心的归纳资料,太宰也一直再安静的看书,中间我有几次询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不过都被他否决了,一副全神贯注沉浸在阅读中不想被打扰的态度,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只好专心地做自己的活。 等下午的时候到了我例行去找前首领的时间点,我叮嘱了太宰让他等我回来,就拿着纸笔出去了。 可能是我最近表现很乖觉的缘故,晚上去首领的办公室的路途已经没人带我了,来回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额,我突然想到二战时的意大利,据说他们在被英国俘虏时,有一个意大利的俘虏营越狱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成功越狱的他们居然没有逃跑,而是越狱到另一个据说伙食条件更好的俘虏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总感觉我现在的行为和那些意大利人有点像诶? ……不,我还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哪里有人家越狱的实力哦? 就在我跨进电梯,摁完电梯楼层的时候,从电梯门的反光上隐约察觉到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被吓了一跳的我连忙回头看去,结果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太宰君?你怎么跟出来了?不是,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可能是因为整个楼层都铺着地毯,所以脚步声比较轻。” “……就算是铺着地毯你也肯定是故意的吧!”我连忙摁了距离现在位置最近的一个电梯楼层让电梯停下,“你刚刚不都有答应我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吗?” “大概是京生老师走路太专注,所以才没听见吧。”太宰治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反而若无其事地笑着说,“看到京生老师一个人就出来,有些担心京生老师的安全,所以我才会忍不住跟出来看看。” 骗鬼呢你! 我怕惊扰到这个楼层的其他人,拉着他低声说:“我不会有安全问题的!快点回去看小说啦,安心了,一会儿我就会回去的,现在你要是真跟我去了我才会有安全问题!” 我怕我们在这个楼层下去电梯到了顶层的时候守卫发现电梯里没人会平生事端,便一直摁着电梯的开门键,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太宰送回去,一时间头都大了——不是,为什么这个电梯不能取消楼层啊,这真的是很反人类、一点都不为使用者着想的设计诶! “你一会儿先下电梯,等我上去电梯下来之后你再快点坐电梯下去……”说到这里,我不禁一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让太宰不惊动守卫回房间去。 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太宰从楼梯回去,可是一方面是我不知道楼梯在哪,而且万一楼道里都有守卫在巡逻,一个不好太宰就会被杀掉,第二种方案就是让太宰顺着电梯回去,一个是等电梯上去后我送他回去,可是问题就来了,如果电梯直接上到顶层守卫却发现没人,绝对会平生一场事端;可是如果我先上去,然后让太宰再下去,万一这期间有其他的守卫乘坐电梯,看到在港黑大楼内完全是生面孔的太宰,一个搞不好太宰还是会被杀掉。 所以想来想去,最好的方案居然是我带着他去顶层,然后或者和守卫、或者和首领好好的说明一下情况再送他回去?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jojo! 太宰治越过身体僵硬的我,轻轻拨开我摁住开启键的手,然后摁住了关闭键。 我们的视线在电梯门的倒影中交汇,身后的他轻轻笑了两声,可是嘴角虽然扬起,却并不能从中看出笑意,在电梯钢铁色的映衬下,竟显得有几分森冷和阴沉,可是他的语气居然也是和表情截然相反的欢快悠然:“那么,我的生命安全还要麻烦京生老师多多关照了呀!” “你这个……小混账!”我气的磨了磨后槽牙,被他算计了却又只能顺着他设计的剧本走,让我忍不住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意味指责道,“你刚刚都答应我会乖乖在房间等我回来了!” 太宰的神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唔,京生老师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我被他不当回事的态度气的抓狂:“这种话怎么了!答应别人的事难道不是应该努力做到吗?你,你还答应我说一年内不会自杀呢!” 他怔了一下,才带着几分苦恼道:“诶呀,答应京生老师一年内不会自杀是真的啦!只是我跟京生老师过来,都是因为森医生的嘱托啦。” 我有点懵:“森医生没有跟我说这些啊?” “【我很担心京生老师的安全,由于我的身份不太方便,所以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照看一下她】。”他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森医生是这么和我说的,一字没动的原话哦。”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责怪森医生把太宰治这个棘手的家伙送过来?人家毕竟是好心。责怪太宰治多管闲事吗?可是…… 额,这个,我的思维好像走入了某种误区——太宰治会因为担心一个人而多管闲事吗??? 我沉默了一下,模棱两可地问:“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和我见到首领才肯罢休?” 太宰治笑得一脸诚恳:“只是为了确认京生老师是否安全啦。” “首领生气的话,真的会杀人的。” “对首领来说,京生老师还有某种我不知道的价值吧?所以京生老师的安全起码现在是不会出问题的。”太宰看着灰色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有些出神地眯起了眼睛,“如果是在担心我的话……不瞒您说,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啦。” 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正视着他。 他看着我,像是蛊惑般地低语道:“不管是平安会见首领也好,还是出了事故意外夭折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很圆满的结果,京生老师……你会理解我的吧?” “不理解。”理解你我的精神怕不是要真的出问题了!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是真的真的不用你陪着,一会儿我和守卫说一下送你回去再上来,这期间不许再胡乱搞事了!”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嘛嘛,对不起啦京生老师,刚刚我是开玩笑的。”他的笑容转而疏朗又温暖了起来,眼里也透出了柔软的光芒,“我之所以有跟上来的底气,就是因为京生老师给了我勇气呀!京生老师不论如何都不会在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坐视不理,这样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深深得镌刻在了我的意识里……我知道的,您会说我们明明刚刚认识不超过一天而已,但是京生老师的所作所为,以及您书中表达的情感思想,都让我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抬起眼调皮又诚恳地看着我:“拜托了,京生老师!请务必让我和您一同前去,我保证我的嘴巴绝对比水手下海结的绳结还要严实——这是此次前来我唯一的请求了!” 我也懒得吐槽他这都是第二个唯一的请求了,心里清楚这家伙是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了,忍着头疼无奈道:“好啦好啦好啦,不用给我带高帽子……真是的,我会去问下首领的意见的——但是!!!!!!如果事情不成的话你一定要给我乖乖回去不许生事哦!” “啊……”他双手交握在胸前,眼里像是闪着星星一样激动地看着我,“京生老师!在我心里您简直就是圣人在世,是足以与神明并肩的地位了!” 虽然事实如果说出来可能会很打击太宰,不过我真的被他星星眼盯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管了,就算撕破脸也好,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森医生以后不要让太宰治再过来了qaq 第31章 第三十章 下了电梯,我领着太宰走在长廊里,远远地便望见站在门口身形挺拔、一丝不苟的守卫,我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抱歉,佐藤先生,这个孩子也想听一听首领的教诲,而且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我怕他乱动我的文稿什么的,所以也想带他来比较放心,请问能让我带他进去请示一下首领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带他回去再回来!” 佐藤先生并没有回答我说的话,而是推开了门直接说:“直接进去就可以。” 闯过第一道致命关的我松口气躬身道:“万分感谢!” 第一关闯完了直接就到boss关了啊……我暗自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用尽可能恭谨地语气道:“首领大人,这个孩子……” “我的耳朵还没背到你想象中的那种地步。”首领打断了我说的话,他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太宰,便一扫而过了,“不过是个小鬼,让他坐在你旁边就可以了。” ……不我更想做的是让你直接撵走他呀!不是为什么你会这么大方不计较的让他在这里旁听啊,你崩人设了啊首领大人! “您的慷慨让我万分感激!”在我身后的太宰治用雀跃又感激的语调赞叹着,然后就大大方方毫不见外地去屋子的角落里搬凳子去了。 我:“……” 老首领坐在红木桌的后面,看起来枯瘦的身体整个埋进宽大的靠椅上,以前我就坐在他右手下方的椅子上记东西,由于给我安排的桌子就是一张方正的、方便挪放的单人小桌,因此太宰虽然是有了座位,却没有可以桌子供他使用,不过他也毫不介意,而且他选取的位置也很有意思,他坐在我左手边,恰好在我和老首领的中间,却又完全不会妨碍我和老首领之间的视线交集。 虽然我觉得他选取的位置必有其原因所在,但是只要他不会在一旁做出捣乱的动作,我也就不再理会了,而是专心地对今天老首领所述的内容进行速记。 【在十二岁的时候,河川的首领给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河川心知这第一次任务一定要做的漂亮,不然首领一方面会因自己在老师手下学了这么久毫无作为而失望,这失望的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另一方面这也是提升自己在组织地位内的最好时机。 可是第一次的任务内容让河川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本以为会首领会选一刀剑相拼的任务让自己展示自己的能力,任务确是简单的很,只让他找一个时机,将一本红皮外文书放进一个男人家里的书架上即可。 老首领殷切地嘱咐说组内人手已是不足,只能让年纪尚幼的他来做这件事。 “这是组织在……】 我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写道: 【……横滨立足的大好时机,只要这事办的好看,我们今后行事便极为便利了。” 河川似懂非懂,便又听首领嘱咐道:“你放完书的第一时间,便去那人家对面,去一个叫伊藤酒屋的地方,找一个穿西洋制服的侍应生,说‘你家的猫上了树,下不来了’便成。不过你且记得,若你没放好书便去寻了他胡乱说话,可是会没命的。你记得了吗?” 虽然这任务不是刀光剑影的血拼,但河川竟觉得个中凶险并不比真切的鲜血要暗淡,连在心里念了几遍,还寻了张纸记下方才应下来,见他此举俨然是记挂在心上,首领严肃的表情便缓和下来,一时又看起来和蔼了:“这事儿若成了,你便能在组里能独当一面了。” 河川怀揣着那崭新的,似是从未被翻阅过的书归了家,粗略地翻阅了一下,发现纸张全是自己不认识的文字,也没有插图,看起来深奥晦涩,犹如天书一般。 连自己手中道具是何物都不清楚,又谈何将其利用地淋漓尽致?于是他在纸上临摹了其中一段话,又故意把纸张放在尘土上揉了几圈,让其变得陈旧又脏破,便拿去向自己的老师内田先生请教了。 内田先生看着也不是很懂,只道这文字看起来像是欧洲那边的语言,又问他是何处得来的,河川便答是早晨出门在家门口捡到的。 内田先生叹息了一声,又叮嘱道:“你下次再见这种文字,只当自己聋了,哑了,瞎了,一个字都不要看,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河川幼年便较一些成年人都聪慧,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话语内暗藏的凶险,踌躇了下还是问道:“这是为何?” “这话,跟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说的清楚。” “您便跟我讲讲吧。” 内田先生笑而不谈,转身便走了。 】 这段内容估计要加上一些资料描述看起来才会让人看得明白,我在段落旁标注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总感觉内田先生,当时已经看穿您在说谎了。” “八成可能吧。”老首领回想了一下,“当时还小,作假的手法太稚嫩,被看穿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仅如此。”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通过您对内田先生的描述,我总感觉内田先生是一位内心通透,目光长远的先生……应该是连您之后要做的事也猜到了。” 这回老首领没有直接答复我,他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语调平和地答道:“现在想来,应该是猜到了。” 我一时间有些怅然,大概是这情绪在我的表情上也有所体现,老首领问道:“你在在意什么呢?” 我的余光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宰治,看到他也仅仅只是带着几分好奇之色看着我,再加上就连当事人也情绪平稳,没有多言,一时间倒是有些像是我小心眼、与他们格格不入一样,有些赧然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已经看出来的内田先生为什么没有试图阻止当时的您呢?” 老首领嗤笑一声:“可以阻止,但是没有意义。他可以阻止我一两次,还能就此担负我的人生,一直阻止下去吗?” “…………您说得对。”我低头道,“说到底,无论您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或者是变成什么模样,到底都是和他无关的。” 【那个男人姓日暮,约莫四十来岁,蓄着修剪整齐的八字胡,鼻梁上终日戴着一副看起来厚重的四方黑框眼镜,是一个脾气温和,笑起来会让人觉得可欺之以方的男人。 他住的宅子围墙不高,只要站在对面茶屋二楼窗前望去,宅内的景像便一览无余了。 河川生活拮据,自不肯用自己的钱去茶屋点东西,便只仗着身量小偷偷趁人不备混上二楼,慢慢将院内的布局俱都记了下来,又从别处搜寻着可让他踮脚进入院内的砖石,待一切准备完毕,他便偷偷从院内翻身进去,将预备好的书放在了那人的书架上,接下来便顺着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从院墙攀附回去,这路上始终有细心地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最后又把踮脚的砖石都零碎地安放了,将绳子藏在一处树洞里,这才去伊藤酒屋寻了那个不知名的侍应生。 听到河川和他说的暗语,那侍应生不慌不忙,只道了声辛苦,又从后厨包了几块和菓子送给河川当辛苦费,便让他走了。 河川离开店里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等就等到了夜色降临,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的时候,从远处来了很多穿制服的人,他们粗暴地推开日暮家的门进去,过了一会儿,河川便看到头上扣着尖顶笠帽的日暮在那些人的羁押下从宅里走了出来,慢慢地和他们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事情似乎已是尘埃落定,放下心的河川这才裹着和菓子回去了。 那和菓子的数量并不是很多,数下来也就三块,用暗黄色的油纸托着,连绳子都不用系。由于回来的晚,和菓子已经失去温度变得凉了,可是对穷困的河川来说依旧是一年才舍得吃上三四回的佳肴了。他舍不得吃,便用油纸包好放在床头,虽然已是冷了,但他隐约间还能嗅到甜点的香味,他打算明天晚上将它热一热再吃,怀揣着对甜美的回忆与期待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先是找老首领汇报了任务进程,老首领喜不自胜,将他带到组织干部面前,把他狠狠夸了一番,干部们对他的态度也很和善。 “呀咧呀咧,河川已经是一名可靠的男子汉啦!” “喂喂你这样可不行啊鹰村,这不是被小孩子比下去了吗?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哈哈,就快了就快了,很快就能找到证据啦!” 众人其乐融融,关系亲密地互相谈笑,第一次在组织高层混了脸熟的河川有些亢奋,在晚上回家的路上,难得舍下钱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甜馒头,如果配上昨天得到的和菓子,想必会度过一个相当香甜又幸福的夜晚。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珍藏的和菓子已经被老鼠啃食了一半,油纸和点心都被咬的残破不堪,而偷吃的老鼠则倒在和菓子旁边,尸体已经僵硬了。 他坐在门槛上,啃食着犹如白蜡般生冷无味的甜馒头,随后起身,将和菓子和老鼠一起埋在树下了。 从学会思考那一刻起,河川曾经无数次发出“为什么会是我”的疑问,这问题难解到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难受到让他把头埋进水里憋着气,在森林里发神经似的呐喊,对着沉默的树桩拳打脚踢,刻苦学会了种种厉害的武器,然而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会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解不开便不解,想不通便放弃,只要今后让命运之果砸中的对象不是他,是别人就可以了。 此刻,他决定把这个果,砸到那个侍应生身上。】 这次的谈话也很顺利的结束了,我仍沉浸于通过此次谈话取到的素材中,一直到进了电梯都无暇顾及太宰治,待我摁下电梯键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感慨到:“如果我没猜错,明天的素材里,就会是杀死那个侍应生的具体过程了吧。” 我开玩笑道:“不一定哦,说不定那个侍应生后来成了首领忠心耿耿的手下呢。”这可是都市爽文最流行的套路了。 “诶,京生老师居然是这样想的吗?”他似乎来了交谈的兴致,又继续问我,“不过京生老师真是了不起,在记录素材的全程居然都能保持非人一般的冷静和客观呢。” 非人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太宰说出这个词让我总觉得是他在骂我,冷静又客观,是在暗骂我冷血吗? ……不是,为什么我会被你这个黑泥怪骂冷血啊?说出这句话的太宰你没觉得自己有些微的良心不安吗?我的眼角抽了抽,随口道:“因为这已经是过去了嘛。” “通篇洋溢着满满恶意的过去吗?” “……你说得对,首领的过去简直通篇无一处美好可言,如果此时的我是你现在所处的角色,想必我一定是和你一样愤怒又难过的……但现在我的角色是记录者,我在书写着真实发生在过去的事,如果抱有强烈的主观情绪色彩,是没有办法把准确的真相传递给别人的。” 太宰治在身后啪啪啪海豹式鼓掌:“真不愧是京生老师!” 我有点不行了,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太宰治不管在说什么都是话里有话,都是在骂我啊?我憋着气盯着电梯门,不打算再理会太宰治了。 “但是我指的不是这个啦。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不过我没有抓住奇怪的点在哪里,到现在稍微确认下来了。被拖累带来麻烦,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有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京生老师没有生气;听了整整一个小时全在叙述人性之恶的真实故事,京生老师也没有生气,简直平静的有些可怕了。就像现在,明明我是在很冒犯的对京生老师说话呢,可京生老师依旧一脸平静的看着前面,并不是故作镇定,是我讲的话真的没有在京生老师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呢。” 身后的他慢慢向前凑近我。 “明明文字表达出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激烈】的,但作者本文表现出的竟是截然相反的冷静……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啦,我只是稍微有些好奇京生老师在什么情况下会生气,真正和您小说中表达出的情绪一致呢?既然只有对“文字”有所执念的话……” 他在我侧面微微弯下腰,仰视着我,笑容带着几分调皮玩闹般的跃跃欲试,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雀跃光芒: “我说,京生老师……如果我现在去杀死首领的话,您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