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传奇》 01白马银枪高玉 山东登州府,临海乃是一片青山,岗峦起伏,恰似一条卧龙横亘海边。山峰夹持之处却是一片平川,海风吹不进,海中的暖气源源不断从山隙中涌入,川上土地肥沃,庄稼年年都有好收成。 高家庄正位于这片方圆几十里的平川之上。除了高家庄,方圆几十里之内却只有些零星小村落散布其间。 高家庄之主高员外,年近五旬,一张古铜色四方大脸终日不露笑容,花白胡子,看上去不怒而威,安人刘氏,娘家是山外九里坡刘老财一族,在当地也是有名乡绅。员外安人膝下育有三子一女:长子高铁,次子高石,皆读书有成,年前当今圣上万寿庆典,加开恩科,二子赴考,次子中了乡试,不日便要奔赴京城贡院会试。第三个乃是女儿高容,四子高玉自小喜武,七岁时送入泰山铁枪老祖门下学艺,已有数个年头了。因地处偏僻,为防盗侵袭,太公及二子聚集庄中年青男丁近二百来人,去延安府请了枪棒教头,每日教习些武艺。 这一年正是隆冬时节,年关将至。此日,过了辰时,天上渐渐下起雪来,不多时,已是大雪纷飞,过不了几个时辰,地上已是积了厚厚一层。 午后刚过,庄外大路上来了二个化子,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雍肿的老者,年纪较大,身穿百纳破衣,一双芦花草鞋上的芦花早已掉光,左脚上半个鞋根似掉非掉,湿渌渌的鞋面上满是泥浆烂雪。一张脏兮兮的脸上满是菜色,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挂着些许隔夜饭粒。后面跟着一位年青化子,身材瘦削,头发蓬乱,脸上也是半脸煤灰。身穿青色粗布短衫,外面罩了件七穿八洞的棉马甲,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棉花,脚下蹬着一双不知哪儿捡来的破靴。不过脸上神情如刀削,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有神。 二人迤逦而行,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脚印。来到庄前,庄客正要关门,那老者快步趋上前,道:“小哥且慢关门,行个方便,给一碗剩饭吧。”那庄客名叫高福,本想这种天气,刚吃了点小酒,正要招几个要好的家丁仆从,掷一把涮子,没想到见到这么个坏天气竟还有人来讨饭,便没有好声气。喝道:“哪里来的野化子,去去,这里没有东西给你。”那老者道:“你就行个好,这方圆近百里根本没有人烟,我们走了好长的路,好不容易看到这个庄子,如果不给我们弄点食来充饥,等我们找到下一个庄子,只怕早已倒毙道上了。”高福道:“你休要死不死的吓人,大年关的,说什么霉气话。算了,我家老爷也是乐善好施之人,进来到门廊里避个雪,吃点热汤吧。”那老化子千恩迈谢,一老一少二人,迈进庄门,跟着高福穿过门廊来到耳房。由于刚过午后,锅中尚有剩饭剩菜。花子从背后破麻袋中拿出一个陶碗,一个缺了口的瓷颧,高福胡乱铲了些饭在那花子的碗中,又从菜锅中窅了些热汤倒在那瓷颧中。那年轻化子自始至终未曾开口。二人谢了高福,取了饭食到耳房外廊下坐地而食,这大雪天气,又走了这么长的路,肚子早已饿得不行,当下两人就着热汤,不一会便把一大碗饭扒个精光。 高福见二人走出耳房后,急急去找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家丁,几人就在耳房中开赌。 此时天上的雪下得越发大了,那二个化子吃了饭菜却并不急于出去,老化子从麻袋中抖出一条破毯,披在身上靠墙而坐。那年青化子也背了个麻袋,却在庄子里慢慢转了一圈才回到廊下。老化子正自闭目养神,见年轻化子回来,便站起身来。那年轻化子走过去向着老化子耳朵低低说了几句话,那老化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二人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匆匆出庄离去。 高福门房那边,却是酒声笑语,吆喝不断。 天色将暮,高福这边耳房中的赌局也已收场,今日高福手气不错,几个时辰下来,竟也赢了二三两银子,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当下早早关了庄门,回家咪上三两烧刀子老酒,然后钻婆娘们的热炕头了。 单说高太公一家,此刻正团团围坐堂上,太公安人上首,二个儿子两边相陪,女儿高容身体不适没有过来。当下温酒火锅,堂下生起一大盆炭火。虽已是暮色四合,但堂外积雪映照,堂中本就明亮,再加上盆中火炭方炽。映得堂上如同正午一般明亮。高太公道:“今年西山那边收成不错,还有几十石租米未收,看看年关快过,明日里铁儿你带高福到车辗庄那边,早早收全了。”高铁回道:“儿正在想这事,父亲不说,儿也是要提了。”太公点了点头,以示赞许。太公回过头来,看了看高石,道:“石儿,你现下已中了乡试,明年春暖花开,便要赴京就试。这个年里就不要出门了,安心读书。争取来年高中,光我门楣。”高石笑道:“父亲宽心,儿子心中有底,圣贤之书是一日也不敢丢下的,虽不敢说必定高中,但也决不肯妄自菲薄,辜负了双亲厚望。”太公叹道:“我高家虽说不是官宦之家,簪缨之族。但一向耕读传承,现下除了玉儿一心喜武,泰山学艺未回,我看咱家还得从道德文章上出人头地,光大门庭,这个事现下只有着落在你二人身上了。”高铁与弟弟高石同在塾中读书,同一先生所教学问。虽年纪略长,但二弟却先入乡围,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当下默不作声。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急,一家丁忙忙从台阶上来,还没进得厅中,也不等高太公问话,口中叫道:“太......太公,大事不好了。”话未完,扑通一声被台阶一绊,摔在地下。半晌爬不起来。高太公一皱眉头,怒道:“什么事?”家丁道:“太公,山里的强盗来了,现在庄子里都是贼人。”太公更怒,喝道:“胡说,我庄子里二百号庄兵呢,贼人如何没有一点预兆便进来。”当下一推桌子,站起来就向外走。二个儿子高铁高石也紧随其后,走出厅外。穿过园子,还没到二门,只见迎面涌来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皆是手执兵刃,有刀有枪还有铁棍,将他们拦在当路。太公喝道:“什么人?哪里来的不开眼的贼子,敢擅闯我高家庄,倒来寻死。“那几名黑衣人正自前冲,见有人挡路,也不答话,其中一人举刀便砍。高铁一看不对,将身一闪,已转到那人右侧,反手扣住那人手腕,右肩斜靠掮住那人臂膀,轻轻一带已将那人单刀夺过。原来高铁高石二人,虽在家习文,但自从高家庄从延安府请来枪棒教头,二人也跟着练了一阵子,在拳脚上却也下了些功夫。故此一般人尽可对付,再加上那黑衣人此时太过托大,见是一个老者,二个文弱书生,故未用全力。竟被高铁夺了单刀,人也被顶出,摔在花坛之中。边上另外几名黑衣人见同伴吃输,各自亮兵刃。将高太公三人团团围住。高铁一刀在手,正要冲上。太公急忙拉住。 正僵持间,忽见二门外,一串火把涌入园中,进来十数人,皆是黑衣蒙面打扮。当先一人中等身材,腰间结了一条红带,那几名围住太公的黑衣人见此人进来,让在一旁。 那人手一挥,道:“高太公,此处不是讲话处,咱们厅中一叙如何啊。”听说话的口气,好似他倒是这里的主人,高太公倒反而成了客人。太公见对方人多势众,又不知对方来路,也不清楚庄中庄丁此刻在何处。当下回首对二儿子道:“走,回客厅。” 为首那人一进客厅,便大刺刺往中央在师椅上一坐。手下围着此人站立一圈。那人对太公道:“也不须隐瞒太公,我等是离此不远黑风山的大王,平时做的就是不要钱的买卖。最近天寒地冻,山下也无客商过境。弟兄们少不得缺衣少穿。听说太公庄上钱丰米足,金银充盈。特来向太公借些使使。”太公道:“原来是黑风山的贼子,你们郎郎乾坤,竟敢明火执仗,哪里还有官府王法。我庄子乃是山庄,庄中这些许人要吃饭,哪来多余的钱粮给你们。若识趣的,趁早走了,我且不报官。要不然,晚得些时,少不得拿你们送官。”那头儿听得太公骂他们,倒也不生气,淡淡笑道:”太公也是明白人,这种没来由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且不说你现在如何去报官。就是报了官,官府离此少说也有数十百里,哪能说来就来。更何况现在的官儿,捉赌抓奸那是在行,若要叫他来捉拿我等,只怕没这个胆子。“太公怒道:”你....“,心下知他所言不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高石在旁,见此情形,敌强我弱。不宜强硬,便缓缓道:“大王既如此说,那么请问大王要多少财物。”那头儿笑道:“自然是多多益善,有多少要多少。”高铁怒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子跟你拼了。”直冲上前,将手中单刀向那大王劈面砍去。那大王也不躲闪,左手一勾,也不站起,右脚一挡,刘铁已被踢倒在地。但他嘴中还是骂不绝口。那大王边上站了一人,身材委琐,焦黄面皮,此时听得不耐烦,上前就是一刀,将高铁人头砍落,血喷得高太公一身皆是。太公一见啊一声大叫,几欲昏去。那头儿见手下突然下手杀人,也是一愣,随即怒道:“费东平,谁叫你杀人的。我们是为财,不想杀伤人命。”太公高石一听此人名字,皆是一惊。回头向那人看去。那人见藏已露,将头上黑巾一揭,露出脸来。但见此人一张病央央的黄脸,脸上一对绿豆眼,转个不停,闪着一道道凶光。此向向太公一咧嘴,笑道:“太公,你不认识我了。”高太公见到此人,眼中似欲喷出火来,便要扑上,高石急忙拉住。太公道:“原来是你这恶徒。”,一时气急,不停喘息说不出话来,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那费东平把脸一虎道:“高家老儿,你也有今天啊,当初你骗奸了我妹子,等她肚子大了,却不认帐,又把我兄妹二人赶得无处容身,你好狠啊。”高石怒道:“放......”他本想说放屁,但读书之人,斯文惯了,一时却说不出口。当下对费东平道:“费东平,你的良心到底有多黑,那年你兄妹二人逃荒来此,若不是我父看你可怜,收留与你,后来更让你总管山庄钱粮。你哪能活到今天。可是你小子狼子野心,竟敢吞没庄上租粮,还私设刑堂,毒打租农。我父当初没有报官,只是把你遂出庄去,已是极为宽大。想不到你现在竟又勾结外盗,明火来抢。”费东平冷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要谢谢你父子宽大之恩了。哼,当初我和妹子东红逃难来你庄上不假,但你父这个老淫棍不合乘人之危,酒醉后奸污了我妹子,还把她肚子搞大。她当时可时黄花大闺女啊,你叫她如何做人。” 高石回道:“你倒会说得很,我父酒醉其实正是你设的局,故意让你妹子把太公弄上床,做出生米熟饭的样子。我父不知内情,只道酒后失德,当下答应娶你妹子为小,正入了你兄妹的局。”费东平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高石又道:“我父娶你妹子,再后来不顾庄中人反对,更让你掌管全庄粮银,本已对得起你兄妹了。哪知你还不满足,做下许多贪脏不法之事。犯了众怒。你妹子更不要脸,竟与人私通,怀上了孽种。”费东平道:“你...什么孽种,还不是你那老不死的父亲的种。”高石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妹子不会不告诉你。其实我父亲娶了她后再未同房,哪能怀上孩子。不是野种又是什么。你兄妹两人做下如此不仁之事,我父未赶尽杀绝,只是把你们遂出山庄。临走还给了你们不少银两,可有此事。”费东平道:“那不过是老畜生假仁假义,做给庄上人看的。” 高石气得说不出话,只是向费东平怒目而视。 费东平笑得更是得意,向前一步道:“你现在只怕在想,我是如何结识了山上大王,又如何进得庄来,这庄中不是机关重重么,不是还有二百庄丁么,不是请了枪棒教头训练有素么。”高石本来气昏了头,此刻听他如此说,才回过神来,心中果觉十分惊讶。不要说庄中,就是庄前庄后,也是机关陷进密布,若非有人带路,根本无法进来。就是进来了,也过不了二门。费东平在庄时对这些机关自是熟悉,不过自费东平被遂出庄后,太公怕他使坏,又安排更换了全部机关。 费东平看着昏绝在地的高太公,哂道:“嘿嘿,高老儿。饶你奸似鬼,也叫喝了老子的洗脚水。今天老子既开戒。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了。不妨告诉你们,让你们做个明白鬼,黄泉路上也无遗憾。”当下,回过头来,对身边一个汉子道:“请高汝才进来。”不多时,一个精瘦结实的中年人被引进厅中。 费东平看了他一眼道:“高汝才,你告诉他们,我们是如何进庄的。”那高汝才进得厅来,见高铁身首异处,满地是血,太公横躺在地,不知死活。吓得抖个不停。嘴中喃喃道:“是......我,.....让他们......进的庄子。”紧张之下,连话都说不连续了。 高石盯着高汝才,逼上一步,揪住高汝才的衣襟,对着高汝才大声吼道:“你,你,你这个王八蛋竟然引狼入室,为什么,为什么。”原来高汝才是本庄人氏,专门掌管庄中营构建造之活。这庄中所有机关暗道,都是出自此人之手。高石此时全然明白了,为啥山贼不费力气就进了山庄,原来是此人监守自盗。 费东平道:“高石,你也不必要逼他。我来告诉你吧,呵呵,其实高汝才是我真正的妹夫。”高石一楞。费东平接道:“当初我妹子肚中的孩子,其实正是高汝才的骨肉。”高石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你兄妹两人死活不肯吐露奸夫姓名,原是是高汝才你这个白眼狼贼子。我全明白了。原来,当时扩建高家庄时,费了那么多材料,都是你们两人贪脏。”费东平道:“不错,当初扩建高家庄,我经手的砖木石材都是我们两人采办,至于说贪脏之事,只怕是莫须有,哈哈哈!” 他们二人轮番对答,那头儿早就不耐烦。回头道:“高石,你把庄上的库房钥匙交出来,饶你一命不死,不然,杀得你庄上鸡犬不留。”高石怒道:“谁要你来饶我,我就是死你也别想找到库房。”费东平道:“寨主,不必找了,汝才来了,还怕打不开库房么,呵呵。弟兄们,给我杀!”说完,上前一刀,刺进高石胸口。高石啊一声大叫,退后三步,倚着柱子慢慢软倒,就此不动。 此时厅外一阵喧哗,只见一队黑衣人,押着数十名年轻妇女,后面抬着几十口大箱子。聚在厅外。 一黑衣人从外边进来,向那寨主低声说了几句,寨主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问道:“都搜过了了么?”那人点头,道:“都搜过了,确是没有。” 寨主面上略显失望,但随即哈哈哈一阵浪笑,手一挥道:“金银珠宝、粮食器用,全部装上车,把这些娘们也带回山寨,今晚庆功,与弟兄们痛饮玩娘们,对了,老费,叫弟兄们多点几把火,把这老儿的庄子给我烧了。哈哈哈。” 雪已停,风未歇。 高玉一个人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已三个时辰了,地上吹起的积雪和烟尘附在他的脸上,头发上,眉毛上,北风刮在他的脸上,不觉冷,也不觉痛。他的眼中已没有眼泪,因为眼泪已经流干。他的眼中只有仇恨,不但是眼中,他眼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都充满了仇恨。 他的面前已没有了曾经熟悉的高家庄和高家庄的人,虽然他已七年没有回来过,但这些人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中依然是那样生动和鲜活。这些人里面有他的严父慈母,有他的手足兄弟,有他儿时的玩伴。现在的高家庄,就是眼前这一堆灰白相间的废墟。据说,这里的大火烧了三日三夜,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等附近村寨的人赶到时,这里已没有什么值去得救火的人和物了。大火熄灭后,又下过了大雪,大多数废墟已被后来的雪覆盖,只露出些许灰色焦木砖石和空隙。 良久,高玉抬起已被冻得发麻的双腿,拨出被冻在雪中的快靴。回过头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庄外那棵大树下的白马和插在雪中笔直的银枪时,他的眼神已恢复了坚毅和刚强。 腊月十五,夜,黑风寨分金厅。 厅中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宴,寨主吴漫天居中而座,左首费东平、高汝才。右首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年纪,穿一身蓝袄子。女的是个艳装美妇。 那蓝袍汉子举起酒杯向吴漫天道:“吴寨主近来连连出手,斩获颇丰。我先敬你一杯。”吴漫天还未答话,边上那妇人接道:“不错,少主派我和芍药夫人来此,便是要升赏寨主。我那高家庄是本地强庄,庄中光年青庄客就不下二百,那高太公不惜重金从延安府经略相公处聘来枪棒教头,教习武艺。庄中实力着实不小。更兼高家庄数代经营,庄子内外机关重重,如不是庄中人,只怕进不去,便是进去了,也休想全身而退。三娘,你说是不是。”那妇人道:“确是如此。”吴漫天道:“贵使所言,一点不差。这次我能立下此功,一举剿灭高家庄,实在也是机缘巧合,天大的运气。只是没有取到那物事,有点遗憾。”那汉子道:“那也没什么,也许那东西本就不在此处,我焦鸿倒是要听听你是如何行事的。” 吴漫天道:“不瞒焦兄和许夫人,数年前,寨中弟兄无意间捉牢了二只羊。”说完,用手一指边上的费东平,道:“便是他兄妹二人。”说完哈哈大笑。原来那妇人芍药夫人,名叫许三娘。 费东平颇为尴尬,只得陪着干笑。 吴漫天接道:“那时他二人正好犯了事被高太公遂出庄来......”接着便把费东平兄妹如何痛恨高太公,如何勾结高汝才,搞清了高家庄全部机关消息。如何用计平灭高家庄一一道来。 焦鸿道:“虽说是天意,但吴寨主肯定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吴漫天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心中存了平灭高家庄的念头后,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啊。终于近日冬至节气,天忽降大雪。我心中一动,真乃天助我也。”那芍药夫人道:“这话如何说?” 吴漫天笑道:“你想,冬至佳节,又值天寒大雪。这鲁东一带家家要喝冬酿美酒,这酒入口味甜,下肚却凶。那庄中之人,除了那日轮班守岗之人,其余庄客冬至那一日必然大多灌饱了黄汤,早早搂着婆娘钻热被窝了。”那二人一齐点头道:“寨主果然高明。”吴漫天道:“虽说如此,但高家庄警戒森严,一时也近不得,所以那一****派了寨中二个精明的罗兵,扮作化子,进庄探底,一来是联络高汝才作为内应,二来探看高家庄内防卫情形。一切布置停当,当晚我便教全寨人马换上白衣白巾蒙面,趁大雪急行。到高家附近埋伏,竟没人发现。待天色微暗,吴汝才打开庄门,放进我等去。又在庄子四周放起火来,那些值岗庄客们便四处救火,我等三百多人直入庄子,将庄中老少一举全歼。” 焦鸿道:“不错,一是早有内应、二是雪夜白衣隐身、三是冬至趁庄中酒庆无人、四是白天已探明脚路。有了这四手准备,又怎会不成功呢。吴寨主果然文武全才,如此妙计,只怕主人得知,也要大大赞许。” 吴漫天道:“不敢,二位贵使,山寨粗陋,比不得城中,不过这些野味却是现杀现斩的。虽不敢说有多好,但鲜味却是没得说的,二位但尝了便知。”二人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正在此时,忽听得头顶上喀刺响了一声。这几人都是武林中人,立时警觉,抬头来看。还没等他们抬起头。突然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一团黑黝黝的物事从洞中落下。吴漫天一闪,只听彭一声响,一个人直挺挺摔在桌上。吴漫天看时,却是寨中一个喽喽,还穿着巡逻的号衣,胸前一个大洞还在咕咕向外冒血。众人一楞间,屋顶上已悄无声息落下一人,一脚踏在那罗兵的尸身上,手中一根雪亮银枪,夺的一声钉在桌上。 此人正是高家庄四子高玉。 高玉喝道:“贼子,滥杀无辜,劫财掠色。今日一个也休想逃得性命。”吴漫天右脚后蹬,一脚踢掉身后的太师椅。纵身倒跃一丈。这才定睛看到来人。见对方只是一人,并无帮手。心下一宽,喝道:“什么人!” 高玉一阵狂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且问他!”说完一指边上的高汝才。只见旁边的高汝才似见了活鬼一般。手指高玉,话已说不连贯,口中道:“四......四少爷。你......”一双脚如筛糠般抖个不住,终于一屁股坐在椅上,众人鼻中闻到一阵骚臭,原来高汝才吓得一泡尿撤在裤中。 高玉道:“你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今日先料理了你。”说完,左脚一扫,桌上一个面盆大的海碗腾空飞出,不偏不倚,正击在高汝才脑门之上。高汝才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连人带椅倒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那男女见来者不善,均从袍底抽出兵刃。焦鸿使一条铁鞭,许三娘使一对判官笔。 吴漫天见高玉击死高汝才,却并不惊慌,因为高汝才本就不会武功。当下喊道:“来人,给我把这小子拿下。”喊了一声,外面无人答应,不觉微感宅异。当下又拨高喉咙喊了一声,分金厅外还是无半点声息。高玉冷笑道:“你还想喊帮手么?刚才他们喊你,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吴漫天想,除去山下的喽兵和巡逻的之外,寨中至少还有一百来人,适才便是在分金厅外值守的也不下四五十人,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高玉竟是杀光了所有的人进来的。现在他想到这,不由得感到背上一凉凉的,刚才喝下的热酒都化作冷汗出了。但转念一想,这些罗兵大多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本事。现在还有焦鸿许三娘在此,此二人皆是好手。 当下狞笑道:“黄毛小儿,原来你是高老乌龟的小儿子,你老子是老乌龟,你是小乌龟。”高玉怒道:“你这满嘴喷粪的贼子,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吴漫天道:“你老子不是老乌龟又是什么,他没半点用处,小老婆才和高汝才勾搭。说他是老乌龟那是名至实归了。哈哈哈,你个小乌龟!”原来吴漫天看高玉杀净寨外兵丁,击死高汝才,确实有些功夫,便故意激怒他,扰乱他的心神,高玉心神一乱,他便多了一分胜算。 哪知高玉不怒反笑,道:“你这招有用么?你这么说,那是自取速死。”说完更不答话。左手握枪,轻轻一提。枪柄向左腋一夹,一招“席卷千军”,向吴漫天扫到。吴漫天虽说喝了些酒,但并不怠慢。把背一弓,枪杆紧贴着他后背掠过。高玉左腋一松,枪柄弹出,左手轻轻一收。那枪柄向吴漫天直撞过来,吴漫天适才紧背低头,刚把头抬起,只见枪柄向自已胸口撞到。退后已是不及,当下横过单刀,刀身护在胸前,只听挡一声响,枪柄击在刀身上。枪柄弹出,吴漫天也被撞得倒退了数步。心中不由暗怕,这一枪好大的力道。焦鸿许三娘一看情势不对,急忙抢上,顿成以三敌一之势。 高玉道:“都上来吧,省得小爷再费心,一枪一个,统统报销。”说完右手一握枪把,一招黄龙直捣。向焦鸿刺到,焦鸿举鞭一格,不觉手中一麻,铁鞭差点脱手。许三妨窜到高玉身后,判官笔径点高玉腰间阳关穴。高玉向右一闪,那妇人一笔点空,腋下露出空档。高玉更不犹豫,枪柄横打,正击在许三娘左腋。许三娘一声惨呼,直飞了出去。焦鸿一惊,向后倒纵,出了厅外。吴漫天见势不妙,正欲逃出。高玉哪里还放,银枪一抖,吴漫天但觉无数枪尖向自已刺到。当下着地一滚,人已在三丈开外。随手抓住一把椅子,向高玉掷出。高玉看也不看,一脚将椅子踢烂。吴漫天身影一晃,从屋顶破洞中窜出。高玉左手银枪向地下一撑,跟着跃上屋顶。再看时,吴漫天已从大厅屋顶跃上对面屋顶,便要逃脱。高玉轻哼一声,枪交左手,一招云外游龙,那枪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吴漫天听得身后风声,但急奔之下,无暇回首。单刀反手一格。但二人相距不过五六丈,那枪来势太快,刀虽格到了枪尖,但枪尖只是偏得一偏,斜斜插入他后背。吴漫天一声惨叫,从屋顶跌落。在地上滚了几下,便就此不动。 高玉跟着跳下屋来,仔细看时,吴漫天果然被银枪洞穿后背,直通到前胸,此时口鼻中也流出血来,确已死去无疑。 再回头找焦鸿许三娘和费东平时,也却已全无影踪。 此时天色已微明,山道上传来人马嘈杂之声,听来有数百号人,估计是山下罗兵回寨。高玉剧斗之余,身心俱疲,要尽杀这许多山贼并无把握,再加上元凶已诛,当即打烂分金厅中几十坛烈酒,在寨中点起一把火来。再在厅外校场上用枪尖醮上吴漫天的鲜血,划出几个字:血债血偿,火债火还。 高玉写完,倒提银枪,来到后山隐蔽处,从树上解下自已骑来的白马,跃上马背,枪杆在马身一拍,白马轻嘶一声,扬开四蹄,从后山小路绝尘而去。 引子 八月十五,山东,登州府临海。 惨淡的月光,荒凉的山庄。 夜色中,一人一骑沿着长满嵩草的古道,缓缓前来。到得近前,马上乘客翻身落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皮袋,拨掉袋口的木塞,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正是一袋阵年高梁,凑到嘴边,一仰脖,咕渌渌喝了几口,抹了一下口边流淌的酒水,晃晃摇摇来到庄前高大的门楼下。月光下,看得清楚,此人三十来岁年纪,衣着华贵,脸上线条犹如刀刻般英挺冷峻,但面上略带风尘之色。 他来到门楼之下,扶住门柱,抬起头来,一双惺松的醉眼向牌楼望去,只见上面一个金漆的高字依然光彩照人,他口中吃吃地笑,又喃喃自语道:“呵,高......高家,山东高家庄不是还在么,还在啊......”接着又揉了下眼睛,再定睛看时,哪里是“高家庄”三字,只见门楼上方端端正正写着“高氏新阡”四个鎏金大字。他“啊”一声大叫,酒便醒了大半。 此人正是高玉,不久前,他和柔铁、董飞结为好友,铁面一案中大破成妃、楚王和范松年夺嫡谋逆的大阴谋,名扬天下,现下事件已息,便回乡祭祖。白天他在登州府吃了半日的酒,谢绝了登州知府的陪同,一人回乡,道路依然是那条从小走过无数次的道路,松涛阵阵,山峦依旧。 高玉一抬脚跨过门楼,面前再也见不到庄中数百间的房舍,也没有半盏灯火,取而代之的是数间灰白色的墓庐,穿过墓庐,便是神道,高玉来到神道前,乃是一块大大的石碑,石碑乃是当朝大学士陈宗启撰文并题写,石碑上载着其父高太公一生事迹。高玉借着些醉意从头细细看来。看毕碑文,便来到神道的尽头,后面竟是一大片的坟莹。中间一座最为高大的坟,便是高太公,两边依次是老夫人,二个哥哥高石,高铁,姐姐高容。再后面便是其它族人。 高玉来到坟前的石案旁,从身背的一个包裹中取出香烛纸马。 他刚要将纸钱倒入化金石鼎之中,忽地发现,石鼎之中,竟然一星星火花,想必是刚刚有人化过纸钱。再看时,香炉之中香头未熄,烛钎之上蜡油未干。 显然,此人来过未久。 带着三五分酒意,他环顾四周,除了月光之下一片墓碑之外,再无他物。坟前坟后,时而有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想,必是父亲生前好友,来此祭过。 看到带来的祭品依次在坟前的石炉中化为灰烬。高玉又将皮袋中的酒依次给二老,兄长和姐姐祭洒。 借着五七分酒意,脑中不由思绪万端,看了神道碑上记载的父亲一生事迹,想到父亲历仕两朝,一生勤勉本分,铁面一案中,竟为了一本莫名其妙的所谓“录鬼薄”,卷入朝廷和江湖的纷争,白白送了一庄大小数百口人性命,要不是自已从小便在泰山铁枪老祖门下学艺,只怕这里还得多一座新坟。今日乃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本是万家团圆共享天伦之时,而与自已团圆的,竟是这样几座孤坟。师父铁枪老祖,风烛残年,铁面一案中还泰山护驾,受了风寒,回家不久便也去世了,如今这世上至亲之人,皆是阴阳两隔,想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这个七尺男儿,江湖间号称英雄无敌银枪高玉,竟然放声痛哭,伏在坟前的石板地上,久久不起,到得后来,声音呜咽,竟似狼嚎之声,在午夜之中听来,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他向着坟墓,哭道:“父亲,兄长,姐姐,你们英灵不远,当日杀害你们及全庄的凶手,孩儿已将他们诛杀。为你们报仇。现下还有一人未获,孩儿曾经发下毒誓,纵然穷尽一生,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为你们报仇雪恨。现下终于将他找到。” 良久良久,高玉始抬起头来,牙关紧咬,眼中似要喷出血来。身子靠在墓前的石几之上,酒力上涌,竟在坟前迷迷糊糊中慢慢睡去。 夜袭 又是一个寒冷的雪夜。 山东巡抚衙门,巡抚陆琪正在偏房之中和三五个美貌姬妾拥炉饮酒,又有几个歌姬正在弹唱,一个小厮手捧银壶,恭敬站立在旁边侍侯。 一阵风吹过,偏房的门无声地打开,从门外吹入一阵轻风,陆琪不由打了个寒战,皱眉道:“秋官,怎地不关好房门。”他身后那个小厮应道:“大人,小崔在这里呢?” 陆琪道:“这么冷的天,怎地不关好房门。”秋官道:“想是刚才送茶的老谷出门是忘记了,回头掌他的嘴,扣他的工钱。” 陆琪刚要说话,忽听得房那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必了,你只怕是没有时间去掌他的嘴了。” 陆琪一惊,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瘦,面目清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此人身穿白衣,面色苍白,从房内望去,几乎和门外的积雪混然一色,除他之外,再无旁人。显然,刚才说话的,正是此人。 秋官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巡抚衙门。” 高玉不去理他,向陆琪道:“陆琪,你告诉他,我是谁。” 陆琪此时已冷静下来,看了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高玉!” 高玉冷笑道:“我们虽然只见过一面,看来你是认出我来了。当日黑风寨之中,你身穿红袍,坐在吴漫天身边,虽作山贼打扮,但你一点也不象山贼。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但你又如此狠毒,我家和你并无怨仇,你为了楚王作伥,杀害我满门。” 陆琪点头道:“不错,当日奉楚王之命,会同黑风寨,夜袭高家庄,我确在其中。但黑风寨之人,已被你屠杀殆尽,而我早已弃暗投明,效忠当今皇上。一切缘由,当今圣上尽皆知晓,他当廷赦我无罪,不但无罪,而且扳倒楚王,我实是头功,所以皇上加恩于我。” 高玉嘿嘿一笑,道:“皇上对你可是天高地厚之恩,不罪反功,那是朝廷的公事。可是你参与杀我全家,朝廷并不知情,我要报仇,这是私事。少说废话,我今日便是来取你性命,你识相的,一人了断,我饶你合府上下,不再杀一人。” 陆琪道:“你自信能杀得了我?”高玉并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陆琪被他盯得心中发毛,他曾见过他的武功,当日血洗黑风寨,一人杀尽数百名喽罗,知道他心狠手黑。便佯道:“就算是我死了,我如何相信你会饶了合府上下。” 高玉道:“还想讨价还价,可此时你还有得选择么?” 说话之时,背在背后的双手,缓缓伸出,手中是一对短短的银枪。在雪光映照之下,枪尖闪着淡淡的寒光。 陆琪笑道:“好,我就依你所言。”说话之间,左脚忽然飞起踢出,正踢在面前温酒取暖的火炉之上,那火炉带着一炉烧得正旺的火炭和满满一壶温热的酒水,向高玉疾飞而来。高玉倒没想到他竟会马上动手,并未防备。 当地一声,右手银枪一格,当的一声,那满炉火炭如烟花般爆散,向四周飞了现去,酒水如下雨般从空中洒落。赤铜火炉飞出房门,远远落在门外院内雪地之中。 数点火星扑面而来,高玉只感到一阵火热,跟着面上一阵剧痛,知被火炭溅到。不由怒火中烧,骂道:“好奸贼,如果让你家活了一只鸡犬,我便不是高氏子孙。”说完,银枪向陆琪飞刺而到。 只听当一声响,高玉手中一震,只觉面前多了一人,那人档下他这一枪后,竟以手中兵刃反向他攻出一招。高玉急回枪架住,那人一击不中,身子已向后急退三尺,身法极快。 高玉再看时,正是适才那小厮秋官。秋官手中,是两根二尺多长,似鞭非鞭,似剑非剑,前尖后粗,形似鹤嘴的银光闪亮之物。此物在十八般兵器之中,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 高玉道:“好武艺,陆琪,想不到你府中竟然有这等好手,从哪里网罗来的。”又回头对那小厮道:“小子,这里不是你待之地,快些走开,你还年轻,犯不着陪这狗官丢了小命。” 这人武功确是与众不同,一是狠,一是准,一是忍。那人舞动两根鹤嘴剑,挥击自如,便似长在手上一般。 那人左手剑向上撂起,高玉大喝一声,银枪下压。 这人左手剑被高玉右手银枪压在下盘,一时竟不能抬起。与此同时,高玉左手枪,疾如银蛇,向那人面门直刺过去,那人身子后仰。同时右手剑向高玉肩膀横削。高玉左手长枪刺空,避开秋官右手剑横扫,忽然觉得肚子上一阵剧痛,身子向后跌出。 原来秋官这鹤嘴剑剑身中空,里面竟是剑中有剑,而且是飞剑。机关在剑柄之上,趁高玉压下他左手剑之时,按动机簧消息,剑中剑激射而出,两人相距不过二尺,而且这飞剑之速十分劲急。如此贴身之距,根本无从闪避。 那人看到高玉倒地,一招“灵鹤挑蛇”,身子掠起,向高玉跌翻处扑下,高玉本想翻身跃起,此时空中已被那人封死,当下着地一滚,双手银枪脱手飞出。 银光一闪,那人本以为高玉受伤之余,再无反抗之力,哪里想得着他还会出些一着,高玉这一招“银箭金雕”本是当年铁枪老祖成名绝学,用于败中取胜,杀敌无数,从未失手。 两杆短短的银枪,如两道白色闪电,一射那人头部,一射那人胸腹。那人眼前一亮,知道不妙,将头一侧,避过一枪。 扑地一声,另一根银枪当胸刺入,透胸而过,秋官如一头中箭的大鸟般,跌落在地,显已不活了。(q1.1:灵鹤九剑弟子秋官被杀,崔将来要出场报仇。) 高玉再回头找陆琪时,早已不见踪影。 这时,忽然听得院内无数人马之身,高玉知是巡抚衙门军兵赶到。高玉向窗外望去,到处都是兵马。显然这屋已被包围,无数军兵引弦待发。要是不受伤,自已有七分把握能冲出屋去,如果受了伤,要是有个武功相若的帮手,也有五分把握脱身。如今身受重伤,还中了毒,更兼单身一人,要想逃命,只怕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正在犹豫,军兵之中走出一人,身披重甲,边上有二三十名卫士相护。正是刚才还在这房中的陆琪。 想是他从房中秘道溜走,然后召集军兵,换上衣甲。 陆琪道:“高玉,你单枪匹马,还想跑哪里去?” 他心中寻思,这剑上竟有剧毒,想不到杀仇不成,反遭其害。 高玉强提一口内息,腹部如刀割般疼痛,知是毒药发作,如果半个时辰之内,逃不出去找人解毒,就算陆琪不进攻,自已也必死毒发死在此处。 他不由心中盘算,佯装投降,以最后之力挟持陆琪,逼问他有无解药。但他知陆琪胆小心毒,十分谨慎,此着胜算甚微,但胜向险中求,此刻身陷绝地,舍此之外,更无他法。 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头顶上喀拉一声,出现一个大洞。洞中伸下一只长长的巨手,在他腰带上一提,将他一把拎起。 他刚想挣扎,却软软的丝毫用不出力气,只觉得一个身子如腾云驾雾般,从屋顶上的巨洞中穿出。 还没回过神来,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在提他,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声。无数支箭从身边射过,又有无数支箭在身身边落下。 身后,军兵的呼喝之声,终于渐渐远去。 好久好久,高玉自觉飞了几十里远。 来到一条河边,依稀看到数间青砖瓦房,房子边上,种着高高的苹果树。 那人将高玉带进屋中,放到一张木床之上,高玉失血过多,早已晕去。 良久才得醒转,见房内板桌之旁坐着一个老者。须发白多黑少,面色黑黄,虽然坐着,但看上去身材颇高,头上是一顶山谷巾,身穿青色窄袖布袍。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有神。 高玉见是个陌生之人,便挣扎着要坐起,奈何腹部一阵剧痛。不由阿育叫了一声。 那人本在看着窗外树影呆呆出神,听得高玉声音,便转过身来,见高玉醒转,笑道:“高玉,你中了鹤灵九剑中的鹤顶蓝之毒,虽然我已给你服了鹏涎丸,暂时克制住毒性,但不能长久。你千万不要动。” 高玉道:“鹤灵九剑?你是说陆琪手下那人,他的剑法叫作鹤灵九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怎么知道这剑法?” 那人道:“我的名字,早已记不清楚了,这附近之人都叫我张三爷,你就也这么叫我吧。” 高玉道:“张三爷?好象哪里听到过。” 张三爷道:“我和你父亲高太公是布衣之交,只是他在朝为官,我在野为民,来往得不多,但交情可不浅。” 高玉点头道:“是了,我父当日确曾有一极好的朋友叫作张三爷,只是我从小便在泰山学艺,回家不多,所以未曾谋面。” 张三爷道:“其实,你满月办酒之时,我曾到临海道贺。你该称我一声老伯才对。” 高玉道:“是,老伯,请恕侄儿不识得你老尊颜。只是今日所发生这一切,我心中却有老大不明白。” 张三爷乐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为何正好在你受伤这际出现救你。为何知道鹤灵九剑。” 高玉道:“正是。” 张三爷道:“前些日子晚间,我去你爷坟头拜祭完,刚要回程,恰逢你来到,你长大后,我从未见过,所以不知是何人,因此隐在坟后观察。” 高玉道:“原来是你,怪不得炉中香灰未冷,地上纸钱尚未烧完,连蜡纤上的烛油还未干透。” 张三爷点头,道:“后来我听到你在坟前的哭诉,才知道你父亲死后,你为报父仇,原来你吃了这么多苦。现下仇人大多毙命,除了这陆琪。” 高玉道:“当日,楚王令一队官兵乔装后,会合黑风寨的强盗,由内奸费东平接引,里应外合,夜袭我高家庄。将全庄老少几乎杀尽,妇女被掳掠****,掠走庄中所有粮草财宝。恶行令人发指。除黑风寨寨主吴漫天外,这官兵带头之人便是陆琪。” 张三爷道:“嗯,这帮奸贼死有余辜。” 高玉咬牙道:“只是这陆琪,身为楚王同党,楚王事败后,本当涉案被惩,不知何故,非但无罪。竟然因为后来对楚王反戈一击,在铁面一案中还立了奇功。后来我托朝中的朋友上奏揭发他助纣为虐的恶行,哪知道那些奏折如石沉大海,并无回音。” 张三爷道:“陆琪现在身为巡抚,乃是一方大吏,圣上假如看到这些奏折,如认为陆琪有功无罪,便当批阅裁定,为他正名。如认为他有罪,也会下旨严处。现在没有回音,只怕是朝中有极重要的人物在帮他,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如此则圣上不能看到,便无从裁处。” 高玉道:“你适才之言,朝中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但究竟是谁,竟甘冒此险回护陆琪这个曾经附逆之人,要知道,这种事弄得不好,便要引火烧身。” 张三爷摇头道:“这就难说得很了。” 随即又道:“你明知朝廷无望,便挺而走险,孤身行刺他。”高玉道:“难道我还有别的法子么。” 张三爷道:“亏得那日在你父亲坟前,你哭诉之时,将行刺的想法说漏了嘴,我这次才能救你回来。” 高玉道:“大伯,你怎知道那剑法?” 张三爷道:“因为我也曾经吃过这剑法的亏,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侯我还年轻。去辽东长白山采药,遇到了几个高丽人,硬说我盗取他们地盘上的人参。一言不合,便动上了手。” 高玉道:“那些人所使的剑法,便是鹤灵九剑?”张三爷点头道:“正是,后来,我也和你一样,中了飞剑上所淬的鹤顶蓝之毒。” 高玉道:“我只听说鹤顶红孔雀胆是剧毒之物,这鹤顶蓝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三爷道:“其实鹤顶蓝便是鹤顶红中提炼出极纯的毒素,混以以西南蛇毒,其毒性之强,十倍于鹤顶红。中毒之后,如不及时服用药物,二个时辰内再无生还之望。当日我中毒之后,勉强逃下山来,那帮高丽人也没有追赶。得一胡僧所救治,服了他所赠鹏涎丸,才保住了性命。” 高玉道:“鹏涎丸,这药名好生奇怪。” 张三爷道:“相传鹤最怕大鹏吞食,物性相克,故此药专用于克制鹤顶蓝之毒。当日我服用之后,余下一丸,刚才已给你服下,你三月之内,当可性命无虞。” 高玉道:“三月?这药只能支持三个月,可你也中过此毒,为何一直没事。” 张三爷叹道:“当年我每隔三个月,就服一丸。连服三丸才解尽此毒,如今你只有一丸可服,故只能支持三月,不过在这三月之中,你可去西域寻访此药。” 高玉点头道:“鹏涎丸,这药既然有名字,当可觅得。”又道:“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鹤灵九剑,委实是好生厉害,但恕我眼拙寡闻,中原武林似乎没有听说过有此剑法。” 张三爷道:“不错,这剑法和仙鹤拳是辽东白鹤派成名武功,相传最早是朝鲜乐浪郡崔家独门绝学,从不外传,后逢五胡之乱,崔氏内迁,其武功也开始从关外流入中土。” 高玉道:“嗯,我想起来了,陆琪确是称那个秋官为‘小崔’,不过这来历你是如何知道的?”张三爷道:“这也是那胡僧告诉我的,他后来还传了我一门武功,刚才我救你那一招,便是这门武功中的一式。” 高玉道:“不错,你救我之时,手臂忽然暴长,从天窗之中伸下,将我拎起,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张三爷道:“那胡僧说是易筋洗髓之法。” 高玉要报仇,必须要找到异僧,但异僧是西域人,早已回转西域。 张三爷道:“那胡僧虬髯碧眼,身材高大之极,左耳只有半只耳朵。而且有名有姓,据他所言,乃是西辽国丹藏寺龙根大法王。” 高玉道:“此次西去,奔涉千里,生死未卜。纵然寻得法王,求得解药保命,也不知不知何年能再回中原。在去西域之前,我得去梁溪会几位好朋友,也算是辞行吧。” 高玉在张三爷处安心养伤,直到外伤差不多痊愈,这期间张三爷和他说了许多中原和西域的风俗奇事。高玉本来怕去西域,听了张三爷的描绘,对西域竟开始热切期望起来。过了数日便辞别张三爷,渡江南下。 梁溪,地处太湖之滨,与姑苏隔湖相望,确是江南风流繁华之地。 晚,醉红楼,暖阁。柔铁、董飞、高玉、清官人扶风、扶风好友陆秀才。 众人设酒为高玉送行。 扶风道:“今日有幸,你们兄弟可好好畅饮三杯,不如以诗下酒如何?” 高玉抚掌笑道:“正有此意,现在陆秀才是不消说的了,本是文人雅士,诗文相必是不会差的。扶风姑娘,天生丽质,胸藏锦锈,自然也是不俗。至于柔大哥么,呵呵,江湖间号称什么来着?” 扶风笑道:“好象叫柔风快剑铁什么来着?对了,是铁胆玲珑心。既然是玲珑心,那么这内才定是很高的,没有曹子建的八斗才,五步诗,我看半石的才还是有的。” 柔铁哈哈大笑,拍了拍肚子,道:“我这肚子里,半石的才是没有,半石的酒当是装得下的。高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高玉道:“我现在想说不是,只怕也不行了?” 柔铁假作奇道:“这又是为何?” 高玉道:“因为再不给你灌下半石黄汤,只怕你肚子里的酒虫要不答应了。” 众人一齐大笑。 高玉喝了口酒,忽然剧烈咳了起来。 柔铁关切道:“老弟一向好酒量,怎地今天莫非身子有所不适。” 高玉摇头道:“没什么,想是前几天过江之时,受了些风寒,不碍事,再喝几杯驱走寒气便可。我这次来江南,是与各位辞行。” 董飞道:“辞行,你要去哪里。” 高玉道:“我要出关,去西辽。” 柔铁奇道:“你要出关?去西辽有好几条路可走,你是走阳关,还是玉门关。” 高玉叹道:“不错,不过既不是阳关,也不是玉门关,而是雁门关。前些天去北边祭祖,遇到一位自西域来的胡人,此人学识之博,武学之高,当真是生平罕见。精通数国语言文字,与我大谈西边异域之事,真是令人闻所未闻啊,想不到天下如此之大,而且师父故世后,除了你和高玉等几个朋友,我在中原已无亲人,我也想出去开开眼界。” 陆秀才笑道:“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高兄弟如此人才,行遍天下,还怕天下谁人不识君。《左传》上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说这世间之人物,本事最大的便是开创宗教,垂德立范,建立一种道德规范,比如说,释迦,老子,孔圣人。次一等的,但建立不世奇功,如秦始皇,汉武帝,关岳、诸葛孔明等。再次一等的,便以诗文言论传世,如昔年的太史公,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 高玉道:“不错,秀才这等言论,其实当年我师父也曾提到过,只是说法不同而已,他说男子汉当进取功名,不在笔头,便在刀尖。说的便是以文才武学获取功名之意。那日与遇到的天方胡人相谈,我十分敬佩他的学识武功,但他说,世间之圣人,西方与我中土又有不同,他说他们的圣人,号称真主,真主之次,便是穆圣。而在天方之西,天地之尽头,其地之人,笃信天主,其神号为基督耶苏。可见天下之大,我等虽说是****大国,文华风流之邦,但切不可自大,不然便是井蛙观天了。” 柔铁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兄弟近来见识进境,已远非昔日之吴下阿蒙,我这个做哥哥的反倒是整日里泡在酒坛中,大为不如了,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来来来,这一杯我先吃了。” 扶风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来,高兄弟,小女子敬你,干了这一杯。”高玉哈哈大笑道:“好,美人醇酒,人生几何,来,干了。” 陆秀才笑道:“昔年有泰伯奔吴,今日有高兄出关,也算得是古今双绝了。” 高玉道:“泰伯奔吴?” 陆秀才道:“周太王古公亶父生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三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昌。昌从小就聪明异常,相貌奇伟,颇有王者风范,因此,深得古公宠爱。古公有意要将周家的天下传给姬昌。但是按照当时氏族的传统,王位只能由嫡长子继承。姬昌的父亲季历排行老三,自然没有资格承嗣王位,这势必导致姬昌不能继承周家的天下。古公亶父既不愿违背氏族的规矩,又为自己不能按心意传位给孙子姬昌而终日忧闷,郁郁寡欢。太伯和仲雍知道了父亲的心事后,为了顺从古公的意愿,在父亲生病的时候假托下山采药而从岐山出走,来到这里,你看,这酒楼一街之隔,便是泰伯庙了。” 高玉西出阳关,径去西域寻访鹏涎丸。 斗鸡 贺兰山的冰雪,融了又冻,冻了又融。江南的春花,凋了又开,开了又谢。 岁月无声,却催人老! 天地才轮过几度春秋,人世间的芸芸众生,不知又经历了几许悲欢,多少离愁。 只有京城里的人,天子脚下,方看得出太平盛世的的味道来。 早春三月,洛阳城。 大街之上,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争看西辽使团入都。 当年契丹人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曾称雄漠北,其后女真人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把辽人打得一败涂地,几乎尽占其地,逼得辽人一路向西迁,后来辽天禧帝病亡,宗室大将耶律大石被推举为帝,这耶律大石是一代将才,多年征战,总算保得一方疆土。大石死后,其子孙承辽祚而立,与邻国互通使节。 京城之中,西辽使团向宫中进贡一批斗鸡,说是凶猛无比,中原之禽皆远不能比的。此事传到太后耳中,太后出身将门,年轻时也曾跟随先皇征战狩猎,现在年纪大了,虽不再出宫,好胜之心还在,还是喜欢观奇飞禽走兽之斗,乃亲临御花园观赏。 太后并非当今皇上生母,当年先帝在诸子之中最器重的是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而最溺爱的是楚王。因皇上生母出身寒族,在朝中没有势力,而正宫皇后却没有生养皇子,便将太子交由太后抚育,所以当今皇上自小便在坤宁宫中长大,与太后母子之情丝毫不比亲生为疏。皇上继位后,依祖宗成法,便立她为太后。皇上生母郑贵妃也册封为太后。 御花园之中,数十个木笼一字排开,笼子皆蒙以黑布。笼中便是西辽人此次进攻的那批斗鸡中最好雄健的十只。 响午时分,慈宁宫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太后果然排驾亲临。 御花园之中早已搭起一所高台,太后当下令取来一批中原军鸡,军鸡即斗鸡之别称,与西辽新贡之斗鸡互赛,各有胜负。黑布一块块揭开,西辽人、宫中的鸡也一只只开战。最后,西辽人的阳关乌铁鸡,个头竟比宫中最大的军鸡大了三成有余。宫中最厉害的斗鸡也不是对手。 太后转头问慈宁宫大太监贾势,道:“不是有山东巡抚陆琪进贡的德州府斗鸡王金甲将军。”贾势道:“还在宫外,尚未送入宫中。”太后当即令飞骑取来。 不多时,宫中侍卫和小太监果然将金甲将军取到。 金甲将军果然不负众望,大胜阳关乌铁鸡。太后笑道:“古人诗句道是:‘裂血失鸣声,啄殷甚饥馁,对起何急惊,随旋诚巧绐。’,却不是今日之写照么。” 西辽人只有最后一只笼子了,此笼与其它笼子很是不同,其它鸡笼不是木笼便是竹笼,唯有此笼,竟是一个铁笼!这铁笼比其它笼子大了三四倍,一直以黑布蒙着。众人心中皆想,这笼子如此之大,中间的鸡必然个头更大,更为雄键,确是不好对付。 此时缓缓揭去蒙布,此时日在中天,一缕阳光射入笼中,角落之中一只雪白的大鸟,此鸟本来以半蹲之姿,圈缩在铁笼角落之中,此刻见到光线,缓缓立起身来。 众人细看时,见此鸟并不甚大,比之刚才的阳关铁鸡似乎还小了一围,奇特之处是毛羽雪白,脚爪金黄,嘴啄却是其黑如墨。众人还是深感失望,心中疑惑,不知西辽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为何用如此大的铁笼装这只军鸡。众人打量此禽,只见它眼睛微微睁开,目中射出一缕金光,轻轻抖一下毛羽,张了一下口,喉间咕噜一声轻响。此时忽听得御花园周边林苑之中,扑拉拉之声大作,众人看时,只见无数鸟雀振翅掠起,竟恰似平地里起了一阵狂风,卷走一片黑云。 太后观看多时,本有些精神疲倦,听到林中鸟飞之声,不由精神一振。在锦锻凤椅坐起身来,转头向贾势道:“小势子,我听说禽兽也有灵性,你看此禽,甫一现身竟能惊起一大片鸟雀,说明这禽身上潜藏一股莫名的杀气,说不定是鸟中一英,也未可知。”贾势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依然弯腰堆笑道:“太后凤目如电,烛照幽微,然此鸟虽说不错,却也未必能胜得金甲将军。”太后摇了摇头,缓缓道:“未必,未必……”似乎若有所思。贾势心想,太后之意,到底是说金甲将军厉害,此鸟未必胜呢。还是说自已说的未必对,此鸟杀气必胜。他平素颇善揣摩上意,但此时却又不便多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唯唯而已。 果然,此禽刚一现身,除金甲将军外,其余斗鸡吓得缩缩不动,有些斗鸡刚才还顾盼神飞,雄姿英发,现下无不黯然失色,有几只甚至已无力站起,伏地颤抖不已。两猛相斗,极为惨烈。众人眼花缭乱,只见到毛血飞溅,但最后发现毛血都是金甲将军的,金甲将军被撕成两半。此禽果然大胜诸鸡,全无敌手。 此时贾势出主意,附在太后耳边轻声道:“世间活物,禽兽为最。此禽如此凶猛,可称得上是禽中第一了,不知和地上走兽相比如何,正好西北征西将军杨元帅进贡数匹苍狼,凶恶异常,此时尚未喂食。” 杨元帅便是杨承业,正是太后亲弟。此时太后正在兴头上,也是为了显兄弟西北之威,当即点头,令管理皇家林苑的职司林尉桑茂才将苍狼带来,不多时桑茂才带领数十名御林军,拉来一个大铁笼子,和铁鸡笼两门相对,拉开铁闸,将苍狼放入禽笼之中,那五头狼已饿了数个时辰,其中一头是领头的头狼。那禽也确是通灵乖觉,看到苍狼之凶猛,并不与苍狼硬斗,苍狼饿极数扑,全被它一一闪开,只是避在笼顶。待苍狼力竭,无力再扑,它如一道闪电般,飞掠而下,将其余苍狼眼珠先啄,再击破其头,食其脑。最后头狼被挖出心肝。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一只连黄鼠狼都可轻易捕食的斗鸡,竟瞬息之间独杀五头饿狼。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忽然那斗鸡,啊一声怪叫,破笼而出,从太后头上将一根金钗抓去,那禽再欲对太后出嘴。 此时宫中一人突然出现,乃是御林军统领花满堂,此人据传是小李广花荣之后,当年先帝出猎时,常随侍身边。穿甲硬弓,乌金箭,不要说是一鸟,战场上身披重甲的战将,都可一箭穿胸。此鸟双抓钩住金钗,双翼急掠,似已无法闪避,众人大声喝彩中,彩声未落,此鸟尾收成一束,如多出一足,神箭竟被硬尾打落,尾上只落下一片羽毛。数十名御林军,箭如雨发,可此鸟早已穿云而去。 御林军大批赶到。将西辽人尽数捉拿审问。 流花宝爵 杨太后御苑观斗鸡,反被斗鸡所惊,得病不起,眼看病势日益沉重,渐渐不起。宫中御医皆是束手无策。 皇上令太监召宰相宗元兴、吏部尚书陈宗启、枢密使赵克、枢密副使庞庆等数名重臣进宫商议。 庞庆道:“太后此次受惊,虽说因斗鸡而起,然事出无明,则一切皆有定数,不定是在御花园冲撞了哪路神明。以臣之见,不如遣人去茅山九真观请九真祖师来京作一场法事,或可为太后消灾延寿也未可知。”皇上点了点头,未置可否。转头向陈宗启道:“陈爱卿以为如何。”陈宗启道:“太后此病,起因自是斗鸡所惊吓,但太后年高体弱才会一病至此,庞大人所说镜泊湖祷天弥灾之法自是可行,除此而外,皇上还是要延请名医方是上策。” 皇上叹道:“宫中太医院之中,这些医官皆已诊过,药也用了不少,但太后之病却并无起色。叫联还到哪里延请名医。” 赵克笑道:“皇上无忧,臣打听得先朝太医院掌院博士沈正年尚在人世,何不差人请他前来一试。” 皇上恍道:“对啊,联一急,倒把此人忘了。是了,你也是姑苏一带人氏,他还是你的同乡。”赵克道:“不错,臣年前还从家书中得知沈老不但健在,身体竟也硬朗。” 皇上当下派快马赴江南,急召沈正年入京。 沈正年乃江南名医,早年执掌太医院,因年事已高,特准回乡养老。 沈正年到了京中,为太后尽心调治,开始有些起色,但终究太后病势已重,无力回天,终于不治薨逝。 山陵毁崩,举国震悼,皇上缀朝七日。 七日之后,朝堂之上,皇上召集众臣议事。 皇上道:“众卿,这次西辽国借进贡为名,挑起事端,太后受惊得病,今已不幸崩薨。圣人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堂堂****大国,对四夷一向宽厚,且多赏赐,已多年不动刀兵。这西辽国僻处西陲,本契丹耶律氏之余族,当年辽为金所灭,其残部保得一块地方。想不到他不思养晦,反倒挑起事端,当真是我不能征伐他了么。联决意讨伐他,以惩其过。众卿议一下吧。” 丹墀之下,众臣义议论纷纷,有人欲战,有人欲和。 良久,一人出班奏道:“圣上所言极是,今西辽以小犯大,借机挑衅,正是欺我朝没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只怕还要得寸进尺。不如主动出击,今师出有名,不必犹豫。请皇上早下旨意,择日出师。”正是枢密副使庞庆。 言犹未落,忽然一人大声道:“皇上不可,今事未明,切不可妄动刀兵,战事一起,不可即罢。”众人看时,乃是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宗启。 庞庆道:“陈大人所言何事未明?” 陈宗启道:“太后御园观赏斗鸡,乃是太后一时兴起,西辽人进贡,数月之前便出发东行,难道早已算准太后要来观看,从而设计陷害么。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庞庆冷笑道:“那御园之中那么多人,那凶禽为何不袭别人,偏袭太后呢。” 皇上道:“不错,陈卿,这又作何解释呢?” 陈宗启道:“这其中缘由,我此时虽无法得悉,但若以此断定西辽人借此挑起战端,则未免轻率。圣上仁孝,天下皆知。此次太后崩逝,皇上悲愤之情,臣等焉得不知,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然臣以为,纵然如此,也当先派人将此事原委调查清楚,若果是西辽不礼在先,到时再行出师讨伐也不为晚,且我师出有名。” 皇上沉吟片刻,点头道:“陈卿老成谋国,适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等大事,众卿看派何人调查为宜?” 朝堂之上刚才还窃窃私语,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心中皆想:“太后之逝,此等天大的案子,哪一个敢接啊,办好了固然是大功劳,但这是一件‘鸟’事,鸟已飞走。西辽使团人的固然是囚在天牢,但这些皆是傀儡,哪里知道什么事情,就算是大刑拷打致死,只怕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庞庆见众人皆不言语,面露得色,故意道:“陈大人说是派人调查,可有适当人选么?” 陈宗启微一沉吟,转过头来,向皇上道:“臣举荐一人,可担此任。” 皇上道:“何人?” 陈宗启道:“此人出身捕快,现在刑部当一主事。官虽不大,但数年前在铁面一案中,神勇机智,终于能揭破成妃楚王的奸谋。” 皇上笑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董飞。呵呵,这个当年湖北佬,确实是个九头鸟。胆大心细,武功也高。听说武林之中号称‘铁脚草上飞’。” 陈宗启也笑道:“皇上圣明,体察巨微,深悉民情。董飞在江湖上确有这么个名号。说的是其腿功和轻功皆十分高明。不过现下他正在岭南查案,并不在京中。” 皇上道:“令上书房即刻拟旨,着董飞领钦差大臣,刑部侍郎衔,即刻快马回京,查办‘斗鸡’一案。” 董飞领旨彻查此事,星夜入京。 董飞连夜赶路,回京途中遇到柔铁。 各叙别后之情。 原来,当年董飞在铁面一案之后,调任刑部。 不久,岭南靖南侯竟然忽然身亡,流花宝爵也不知去向。 这靖南侯是前朝废帝之后,先帝宽厚,人所共知,对于当年灭国之后,不但不杀,还赏赐甚厚。 当今圣上继位未久,天心难测,靖南侯如此死法,朝野之间一时议论纷纷,当年其他降臣心中忐忑,人人自危。 此案如果不破,当今圣上如何安抚众人。随即令董飞速赴岭南办案,此案一了,董飞才得以回京,没想到巧遇柔铁。 柔铁笑道:“董兄此次去岭南,不但奇案得破,更兼美人在抱。当真是不虚此行,不,简直是不虚此生了。” 董飞故作惊疑,道:“美人?何以见得?你是从哪里听得。” 柔铁笑道:“两广福建,武林之中谁人不知,你当老哥是聋子瞎子不成。”董飞苦笑道:“看来果然是瞒你老铁不过。然则,你嫂子容貌也只一般,并非什么美人。” 柔铁一点他的鼻子,呸了一声,道:“以你的眼光,寻常庸脂俗粉哪能入得了眼。” 董飞面露得色,终于哈哈大笑,道:“你嫂子倒确是绝世美女,将来见了面,你可不要嫉妒,但说到她的来历,却有些不正。” 柔铁哂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你刚才说了么,她不就是个小偷么。流花宝爵便是她盗取的了。” 董飞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柔铁见他不语,不知他有何心事,也便不再多言。 过了良久,董飞终于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岂止是小偷,她还是个出身风尘的女子。” 柔铁这才吃了一惊。虽说其时风气艳朗,青楼妓馆所在都有,但毕竟董飞是江湖中一号人物,娶个青楼女子,柔铁还是深感突兀,他平时能言善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 董飞见他不语,又道:“怎么?柔大侠以为不妥么?与我这种人为伍,恐怕污了大侠的名声。”随即点了点头,道:“这也怪不得你,要是放在一年之前,我也是以为大不妥之事。” 柔铁转念一想,董飞是自已好友,他这么做,中间必有奇缘奇遇,自已要是这么想,倒是信不过好友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心中便早已释然,笑道:“我等江湖中人,其实也在风尘之中。世间何处不是污泥浊水,但世人有如红莲白藕,虽难以自择其居处之地,但如能出其中而不染,也就可以了。风尘女子,古来就多侠烈之辈,唐之红拂、宋之梁红玉等便是明证,其行止见识,未必便不如世间那些所谓名门闺淑,大家小姐。” 董飞道:“其实这其中有许多曲折之处,今夜正好风清月明,我们不妨痛饮三百杯,我们相互说些当年别后,这几年发生的事体。” 柔铁大笑道:“这才是正题,你我今夜不醉无归。” 董飞道:“我来到西南之后,自然是会同当地属官,验尸查看案卷其中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因嫌犯行凶作案后随即逃去,当时同席饮酒之人皆是官宦士绅,文人名士。当然也有几个武将,上阵打仗或者能支上一阵,这武功眼力却是不值一提,故此也问不出什么来。” 柔铁道:“那你一定是另寻他法了。” 董飞道:“我当年在武汉三镇之时,于公门之中破案经历自是十分丰富,也有一些方法。如闭门搜查,威胁恫吓。乃至于发动三教九流安搜耳目,探听消息。倒也十分管用,但那是地方,这次岭南人生地不熟,而且这靖南侯乃前朝帝裔,事关重大,上达天听。” 柔铁道:“听说这靖南侯在地方上并不十分安分,与当地官员来往密切。”董飞道:“正是,按朝廷律例祖宗成法,京官和地方官员一概不得交通外藩,否则便是大罪。我这次便是从这着手。” 柔铁尚未回应,董飞又道:“当日我便便装外出。” 山击巨蛇结识中元。 黎入十万大山之防城大龙山取蛇果龙须草治母眼,遇?雄巨蛇,黎中元击蛇 跟到岸边,并不见人,正自疑虑间,那边象鼻山左近驶出一只篷船。其时天色向晚,夕阳西下,阳光照在江面之上,如一片大火映在一面砚大无比的明镜之中。说不尽的炫丽耀目。那篷船后梢之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 董飞知这女子和此案有莫大关系。就近找了一船家,缓缓跟在后面。 舟行漓江之上,那女子立在船尾,唇边轻奏一管短笛。笛声悠悠,时而婉转,如柳下新莺。时而激越,如刀枪迸鸣。江面初时尚窄,两船并行,相距未远。过了阳溯,江面徒然开阔起来,此时江面风也慢慢大了起来,那篷船升起帆来,驶行渐急。董飞此船是一般渡船,并无帆篷,终于追之不及。 此时红日西沉,如一个巨大金球,一半浮在江面一半悬在天际,说不出的奇妙瑰丽。那船向西疾行。笛声渐稀渐远,终于杳不可闻,随那船消失在夕阳深处。董飞望着那船消失之处呆呆出神,良久,方始回过神来,令梢公回转。 回到行馆,早有门房迎上前来。笑道:“董大人此时方回,何大人处午后派人送来贴子,请大人晚上赴便宴,席设漓江边望江楼。说是岭南府各府道官员皆来与宴。”董飞笑道:“这个老何,知道我好酒,正是想睡觉便送来个枕头,也罢正好今天有些事情要向他打听,不妨前去。”当下去房中换了衣服,稍加洗涮,便出得门来。 望江楼离驿馆还有不少路,但在当地名头很大,当地土著街衢来往之人无人不知。故不费什么劲便找到了。楼共三层,宴席便在第三层之上。 等董飞来到楼上之时,何士南及岭南各府官僚皆已在此等侯。一见董飞上楼,笑道:“董大人赏光光临,下官和岭南各位同僚不胜欣喜。”董飞笑道:“何大人太过客气,下官不过是奉命到贵处公干,怎敢劳动大人及各位上官。”董飞并非客套之言,按例董飞是刑部五品执事,而何士南是从二品之职,更兼宣抚岭南,也是一方大吏,比之京中同品之官更重三分。就是此时在座的惠州梧州等知府官阶也不低于他。 何士南引董飞来到窗边,推窗而望,但见江面绿水沉沉、渔帆点点,两岸青山隐隐。远处象鼻山穿山夹江相峙,风光不但秀丽无匹,更兼壮观雄奇之至。江风扑面而来,令人大有把酒临虚,人生几何之概叹。董飞不由拍栏笑道:“桂林之风光果然名不虚传,这望江楼更是观景不二之选。”何士南道:“何尝不是,这望江楼乃当年南北朝刘宋之时桂林太守颜延之所创基,其间虽几经毁建。然近千年来,一直是此处第一名楼。”董飞道:“当年我在武汉之时也常去黄贺楼,相较之下,雄骏虽然不输之处,但说到风光之秀丽,却是有所不及。”何士南道:“兄所言甚是。” 两人回到宴席,又饮了数杯,其间岭南诸官属皆来敬酒。何士南已面红耳赤,倒有七八分醉了。董飞酒量虽宏,但也有些醺醺酒意。何士南借着酒,凑到董飞眼前,道:“兄弟此次前来岭南查办靖南侯一案,不知可有进展。”董飞道:“此事正有些疑问要请教大人。”何士南道:“此处并非衙门公处,董兄如不嫌,就不称官衔如何。”董飞笑道:“好,在下本是江湖出身,那就拿大了,何兄请。”说着倒一杯酒,又一饮而尽。 何士南道:“董兄此来,可曾带着家眷。”董飞笑道:“在下尚未成家,何来家眷。”何士南大笑道:“倒是在下唐突了。”董飞口中胡乱答应道:“不唐突不唐突。”何士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当夜大醉。董飞迷迷糊糊被人扶着下了望江阁。 迷糊之间,似是觉得有人在为自已宽衣。鼻中闻到一阵胭脂水粉之香。不由一惊,一跃而起。只听得一个女子哎唷一声娇吟,扑通坐倒在地。睁眼看时,发现自已身处一处极华丽的所在,房中熏着香,床边墙壁之上挂着一幅极尽妖冶的春宫仕女图。返观自已坐在挂着锦帐的床上,床前地板之上,一个身披轻纱的衣衫不整之女子坐倒在地,正自呻吟。看样子是个烟花之地,心中不由明白了五七分。当下喊道:“老何,老何。” 过得片刻,何士南始歪戴着头巾,只披一件睡袍,咪着一双惺忪的醉眼,推门而入。见到房中情形,先是何士南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董兄何事。”董飞怒道:“老何,你这是搞什么名堂经,这是什么所在。”何士南佯作讶异道:“此处是桂林第一风流繁华所在,三娘湾之悦华院。”董飞道:“你怎带我到这种所在。”何士南哈哈大笑道:“董兄老于江湖,何必大惊小怪,官场往来,饮酒赏花,不也是人之常情么。”董飞道:“赏花?你带我到这风月场之中前来赏花。” 何士南应道:“那是自然,美人如花,这里是岭南第一烟花繁荣之地,赏花不到这里,难道还去菜市不成。”董飞冷冷道:“饮酒可以,这花么,我看不赏也罢。”说着整衣立起。 何士南一时无趣,正自尴尬。只听得花窗之外,似是有人轻轻叹息。董飞此时酒意全醒,耳目灵明如常。一个箭步,到得窗前,开窗望外,但见月在中天,除了树影摇曳,花香淡淡,窗外却是空无一人。 董飞回首道:“何大人,是你派来的人么,是监视于我么?。”何士南一跺脚,急道:“董兄,你怎会有如此想法。在下带你来此处,只是寻些乐子,你不喜也就是了,又何必出口伤人。我怎会做如此下作之事,你也太瞧低了我。我何士南对天起誓,如派人监视于你,天雷不饶。”董飞也不理会他,指袖离去。 当夜,董飞回到会馆,门房说是何大人有送来二口箱子俱已抬入房中。董飞打开看时一箱金银,一箱珠宝,一箱是各贵药材普洱等各种珍奇土产。 只听得屋顶之上似有微响,董飞从窗中窜出,纵上屋顶,只见西南角上一个瘦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原来那日望江阁外是程双双,而会馆屋顶则是黎中元。 程双双道:“黎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会。” 黎中元笑道:“贤妹历经坎坷,今日终遇意中之人,愚兄也为你欢喜不尽。” 董飞叙述在流花宝爵一案中得遇程双双一事。程双双是忠臣程黔之女,当年程被范松年余党陷害,才过激做出此事。 流花宝爵相传为唐玄宗御宝,乃是一件装酒之酒器,此器虽小,竟能容酒十斗而不溢。这还不是宝爵最奇妙之处,最为稀奇的是,倒入其中之饮品,不管倒入时冷暖,取饮之时冬暖夏凉。 流花宝爵本是靖南侯托何士南进京述职之际,送与朝中权臣,不想被程双双误盗。董飞来到岭南,程双双已跟踪何士南多日,目睹了何士南为了洗脱与藩王勾结的实情,故意隐瞒了流花宝爵之事。还公然贿赂董飞,被董飞拒绝。又用美女勾引董飞,董飞不为所动。程双双暗中看在眼时,心中暗生倾慕之情,但自惭形愧。自已本是罪臣之女,而且有了些经历,还是污浊之身,此次杀藩王,盗宝爵,更是不赦的重罪。心中只是偶尔闪过一丝念头,不敢奢望。 程双双在盗取流花宝爵后,故意留下线索,误导董飞去追究范松年余党。董飞识破机谋,将计就计,暗中观察谁在关注此事。终于引得程双双现身。 只是未料到,范松年余党,黄雀在后,竟请得高手在场,一场相斗,程双双面临生死之际,董飞救下程双双。 董飞冷笑道:“何士南,你与交趾王暗中勾结,被程黔察觉,你就要他和你同流合污,可惜人家不愿,你就借故害死了他,对朝廷慌报其生病死在任上,把他全家卖到四川,双双也被猪王邓八所污,你以为一切皆是天衣无缝,从此高枕无忧,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双双逃出狼窝,为交趾黎族首领黎中元所救,更从一位奇人学得一身好本事,揭破了你的阴谋。” 何士南道:“我也是被迫于无奈,当年是范松年从大众之中提拨于我,现在他倒了,我早晚不容于朝廷,我这也是给自已留条后路啊,可是程黔他死不识相,我只能对他下手了。” 两人共历生死,终于生情。 客店虽小,但后院之中倒也清静。明月当空,空气之中飘散着淡淡的梅香。 他乡故知,举杯邀月,对影成三。 柔铁董飞相对而坐,地上五六个酒坛东倒西歪,显然早已酒去坛空。坛子上撕破的封口上还依稀能辨别出“杏花村”字样,桌上摆的七八个盘子,也已是十分狼籍。 柔铁道:“董兄人生得意,来,我再敬你一杯。” 董飞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但随即又面露愁容,似乎有些心事。叹道:“得意谈不上,也就混个饭碗,哪有你来得自由自来。” 柔铁奇道:“人生四大快事,董兄现下已占了三件,还有什么不满意么,哪象我这浪子,四海飘泊,浪迹半生,连个老婆还没有。” 董飞道:“哪四大快事?” 柔铁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此次岭南破靖南侯案,立此大功,皇上升赏在即,可比金榜题名还胜一筹。金榜题名不过入翰林院,要数年之后才有机会出头为官。你是马上升官。呵呵。你携美而归,不是洞房花烛么。至于他乡遇故知,不用我多说了吧,这里对你我而言,不是他乡么,我是不是你的故知,你倒说说看。” 董飞哈哈大笑。道:“其实,我是担心,如何向皇上述说此案。你说此案主谋是我老婆,要不要遵法而行,岂非让皇上为难。” 柔铁笑道:“皇上何等样人?是圣上啊,天心虽难测,但天恩浩荡却是无疑的。你就放心吧,你觉得为难,那是你不了解皇上,他既是圣上,圣明的法子多的是,哪用得着你去操这份闲心。说句诛心的话,如果你能想到,你就是圣上了。” 董飞假意正色道:“你好大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当心圣上砍了你的脑壳子。”说到这里,两人均是哈哈大笑。 失足 董飞道:“自铁面一案后,我调入刑部任职,不久前,因流花宝爵一案,离京已有数年。这次太后惊崩,又是天大案子。刑部之中,查案的能人高手如云,不知何故,皇上竟会想到我这个不如何出名的五品主事。” 柔铁道:“铁面一案,牵涉的人和事,难道还不算显赫,成妃、楚王、范松年、黄蛟、包开荣、******,这些人物,在后妃王子京官外官外番之中,无一不是举足轻重,其一言一行,无不上达天听。最后,还不是一一伏法。”顿了一下,又道:“这些人你都敢动,哪世上还有你不敢查的人么?皇上不找你,更找何人?” 董飞哈哈一笑道:“但皇上为何一直不升我的官呢,现在也算是有家室之人,这点俸禄,哪里够供养妻子,双双跟着我早晚得饿死。其实,刚才你说的那案子,还不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和那帮江湖朋友的帮忙,最后楚王之阴谋得逞也未可知。” 柔铁道:“要正是这样,那你我现在已死无葬身之地。好在天不藏奸,叫他们奇谋妙计,尽皆落空。”董飞点头称是。 两人又喝了数杯。 董飞道:“是了,你刚才说也要说给我听最近一桩奇事,你倒是说来听听。” 柔铁道:“你最近可曾听说,丐帮黄杆长老遇害一事。” 董飞道:“那是当然,半月之前,此事已传遍江湖。” 柔铁又道:“那么,你可曾听到此事和我有何关联。” 董飞摇头道:“这倒没有。难道说你和此事有……” 不待他说完,柔铁接口道:“不错,此事和我有极大干系,只是不知为何丐帮竟对外秘而不宣。但据我所知,丐帮帮内早已传下青木令,到处在打探我的行踪。” 董飞听到青木令,不由一惊,青木令是丐帮帮主亲自传下,自副帮主而下,两大长老,各省分舵分堂各地一支香,无条件遵从,作为首要之事执行。此令牌自当年丐帮帮主在雪谷失踪,由副帮主代传,要求查找帮主下落之外,已多年不用。想不到今日竟再次启用。急道:“你到底做了何事,得罪丐帮,以致于他们竟以青木令来找你?” 柔铁叹道:“此事一言难尽,其中诸多关节,我这一路之上,苦思多日,也不得其解。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数日之前。 丐帮黄杆长老身死黄鹤楼,奇怪的是被人砍去左足,身上别无他伤。 黄杆长老出身富贵之家,只因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为丐。丐帮自来有黄杆和蓝杆之分,帮中出身富贵之家的乞丐便称为黄杆子,出身贫贱者则为蓝杆子,各设长老一名。自帮主副帮主而下,便是二大长老,其地位尚在各省分舵舵主之上,更不要说堂主香主了。俗话说:“讨饭三年懒作官”。 蓝杆长老亲临,蛇山当地小叫化每一个都过堂说明当时身在何处,可曾有注意到有何异常,或者丐帮的仇家出没。黄杆长老这几天都在何处,做了什么。大家都说长老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一个小叫化,开始不敢说,后来在蓝杆长老逼问(q4.1:蓝杆长老实际知道这小叫化当时在赌场之中一举一动。)之下。十分害怕地说出了他在赌场看到的一切。 黄杆长老在金窟赌坊豪赌,他平时不拘小节,囊中金尽,只见他抬起右脚(q4.2:因为左脚本是义肢。),便以一足为注,这在赌场之中便称为孤注,结果又是输了,赌坊老板定要他留下手足。黄杆长老二话没说,将讨饭杆向地下一戳,竹杆竟穿过地下青砖。赌坊老板见他如此武功,只道他要用强,无不失色。心知以他武功,当真强行离去,赌场之中所有打手加起来,也远非他对手。可只见他从靴底抽出短刀,朗声道:“赌虽小道,赌品最尊。大丈夫言出必践,老板你且听好,我这条右腿,就作价给了你们吧。”说完,举刀就向右脚砍去。 只听当一声响,柔铁以剑挡住了他一刀。 柔铁用身上之剑代付了赌资,黄杆长老知此剑是他心爱之物,百般不肯,但柔铁已扬场而去。 当晚黄杆长老约柔铁在黄鹤楼饮酒,但出来时只有柔铁一人。 蓝杆长老大怒道:“你刚才为何不说,这其中定有隐情。”那小叫化吓得“扑通”跪下,说因为丐帮十大戒之中,就有赌戒,违者犯一次便由执法堂便要砍去一指。 蛇山香主谷大刚道:“柔铁是武林中大侠,断不会无故杀人。我倒是怀疑黄杆长老性情刚烈,年少之时,家道中落,因此经历过一件极为惨痛之事(q4.3:详细写出此事。)。生平从不受人恩惠,因为柔铁替他付了赌资,便以一足相偿。” 小叫化道:“只是那天赌坊之中,我正好在他右侧的人群之中,亲眼所见他当时是抬起右足,举刀欲砍。” 以他的武功,也断不致身亡。要说他与人相斗,他身为丐帮这样的大帮长老,武功之高,在当今武林之中,能胜他的不过十数人,柔铁自然被怀疑。 董飞笑道:“此人名字好生奇怪,这世上竟有人姓哥,那一定也有姓弟的。” 柔铁摇头道:“你这个天下名捕,如此不学无术,如何破得大案。天下有没有人姓哥姓弟,我虽不知道,但这哥舒是复姓,我却早就知道。” 董飞道:“哥舒?他复姓哥舒,单名一个豪字。”柔铁道:“正是。” 柔铁道:“当时我和他在楼上饮酒,并无旁人。对了,我当时问他,为何不肯让我替他付赌资。他曾说过一事。” 董飞道:“何事?” 柔铁道:“因他年少之时,因受一人恩惠,最终却弄得家破人亡,铭心刻骨。” 柔铁笑道:“想不到会遇见了你。” 董飞笑道:“想不到堂堂柔大侠,平时解人急难,代人伸冤,今时今日,竟也有无处无处伸冤之时,这岂非天下奇闻。哈哈哈,当真是好笑之极。” 柔铁愁眉苦脸道:“现下丐帮,恨不得将我食肉寝皮。我是逃难到此。你还有心开我的玩笑,好朋友有这样子幸灾乐祸的么。” 董飞摇头苦笑道:“丐帮十万帮众,遍布天下,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这帮叫化子也能找到你,我又不是神仙,如何帮你?对了,你刚才说黄杆长老,他复姓哥舒,当年又是官宦之家,这次我正好要进京,何不同往,朝中户部之中,必有数十年来官员之名册。只需查找姓是哥舒的官员,就必能找到线索。” 柔铁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不错,这哥舒本是小姓,不似张王李赵等大姓,百姓之中已是不多,当官作宦之家自是更少,户部一查,必能了然。明日一早,你我一同启程,前往京中。” 董飞道:“想当初你我和高玉,琵琶岛上大战楚王和长青,通玄秘典上的武功好生厉害,差点葬身海底,这样的险事已好久没有经历了,我有种预感,这次的凶险,绝不亚于那次。” 柔铁道:“这些都不去想了,高玉倒好,你我自与他数年之前在梁溪醉红楼一别,他悄然出关,几年来音讯全无。” 董飞道:“西域丝路是富庶之地,他以前这些年,连遭不幸,说不定否极泰来,交上好运,已做了富家翁的女婿也未可知。” 柔铁听他如此说,不由大笑道:“那你我岂不可以去找他,跟着他享享福,充充大爷,也强似在这里抱怨奉禄少,饿死老婆孩子。”董飞笑道:“你这油嘴刻薄的脾性什么时侯能改掉,就是你福气到来之时,到时侯也可以作富家翁的女婿了。” 当夜无话。 三足乌 东都洛阳,紫微宫禁苑。 已是傍晚时分。 门口的禁军才吃了晚饭,换过班次,门口忽然来了二人,这二人走路歪斜,似是吃醉了酒的样子,到了宫门,竟不停步,直向宫里闯去。二名禁军持枪拦住,大声呼喝道:“大胆狂徒,还不止步,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二人之中一个面色微黄的中年人笑道:“什么地方,不就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么?” 禁军喝道:“你既知是皇城禁地,还敢乱闯,不要命了么。” 另一个面色紫白的汉子带着三分醉意,一边吃着油脆饼,一边道:“这脆饼配以陈三白老酒,还真是别有风味。这位军爷,你也尝一尝看。”说着将手中一块吃了一半的饼子,硬塞到那禁军手中,那禁军接过饼子,不由大怒,道:“你个胡搅蛮缠的刁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乱闯。”说着举手便将那饼子向地上摔起。 手举到半空,似觉这饼子有异,好象特别沉重,象是一块铁饼,忽然停了下来。细看时,这饼子咬口之处露出黄黄的一角,连忙颁开细看,里面郝然包裹着一块黄灿灿的黄金牌子。 用手一擦,那金牌上竟现出四个字来:“奉旨捉贼”。 禁军这下吓出一声冷汗,赶紧向二人请罪,二人哈哈大笑,原来正是柔铁和董飞。 董飞接旨之后,马不停蹄,终于在半月之内赶回京城。 禁军通报内廷,早有大监禀明皇上,皇上口谕,即时便殿召见。原来皇上早已吩咐下来,不论董飞何时赶到,即使是半夜,都要即时召见。 偏殿之中,郑太后、皇上、董飞、柔铁,太监贾势、林尉桑茂才、陈宗启。 董飞柔铁欲向郑太后皇上行跪拜大礼,皇上摆手说免,直接谈论正事。 董飞约略向太后皇上述说了岭南查办流花宝爵一案之情。并将程双双之事一并禀明,对于自已身为朝廷命官,私娶罪臣之女一事,请皇上治罪。 皇上尚未说话,郑太后道:“董卿家远涉岭南,破此奇案,劳苦功高。就算程双双真是罪臣之女,此功也可抵过。刚才听卿详述此案,这程双双之父奉天府丞程黔,当日不肯与范松年同流合污,遭其挟私报复,流放途中死于岭南。此人忠节可表,实是我朝的大忠臣。双双为父报仇心切,这才盗取流花宝爵,误杀靖南侯。” 董飞道:“太后明察,正是如此。当时靖南侯正在岭南知州何士全府中夜宴。” 皇上冷笑道:“本朝祖制,外藩不得私自结交京官外官,否则,搋去爵位,降为庶民,永不叙用。这靖南侯公然违反朝廷规矩,已是大罪,现在被误杀身亡,这罪就不用追究了,贾势,你明日传旨,多赏些银两给他家里安排后事吧。他儿子着降一等袭爵,我看就当个违命伯吧。” 贾势道:“圣上天恩,不但不究靖南侯之罪,还荫袭其子孙,他九泉有知,也当感戴莫名。” 皇上转头道:“此次急召董卿入宫查办太后遇害要案,旨上已说得很明白了吧。” 董飞道:“嗯,这次回京路上,巧遇柔铁柔大侠,他正好有事来京,便一并同行,他答应助我共破查此案。” 皇上喜道:“柔大侠名动江湖,当年铁面一案,若无柔大侠仗义相助,便没有联的今日,此次又要麻烦大侠出手了。” 柔铁笑道:“皇命大如天,这次进京相助董飞,说是公事,也是私事,公私两便。” 陈宗启道:“大侠进京所为何等私事,如无不便,可否见告。”柔铁便将丐帮之事说出。 皇上道:“天下人一般以为,我皇家是天下至尊至贵之族,丐帮是天下至卑至贱之帮。其实,人同其心,物同其理。哪里有多少分别,想不到这次我皇宫出事,丐帮也出此大事。竟有如此巧合。” 柔铁道:“正是,我也好生奇怪,所以便随董大人回京。” 董飞笑道:“你一向叫我大哥,怎地改口叫大人了。”柔铁道:“皇上不是已封你为刑部侍郎了么。” 皇上道:“这次查案,事关重大,为方便差遣各方,我特地下旨令你兼领钦差大臣衔。” 柔铁道:“你看,你现在是官老爷了。还说奉禄不够么?倒是我这人身上毛病不少,好酒好赌,江湖上说我半正半邪,已是十分客气,我自知其实还是邪的多一些。这一阵子的吃喝赌钱可是要化费朝廷的银子了。皇上不会问我的罪吧。” 郑太后笑道:“柔大侠浪迹江湖,风流不拘,行事虽邪,立身却正。正所谓:‘正人用邪法,其法亦正。’” 柔铁道:“太后缪赞,江湖草民如何敢当。” 太后对董飞道:“双双这些年流落烟花,吃尽了苦头,你过些日子带她来宫中,让我见见。我老太婆以前还有个伴说说话,现在杨太后不幸仙逝,宫中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说着连连叹气,神情之中无限伤感落寞。 董飞道:“是,这次我快马进京,沿途驿站都将最好的快马供我骑乘。双双虽同时起程,但她脚程可能要慢上一些,等她一进京便拜见太后。”太后点头微笑。 柔铁道:“这次斗鸡之事,现场可有目击之人。” 桑茂才道:“在下亲眼目睹。” 刑部,天牢。董飞将西辽使团之中,负责司看斗鸡笼的鸡奴提审。 那鸡奴供述,当日最后一个鸡笼中的斗鸡并非自已带进京的。当日进京之时,到了馆驿自已还检查过所有鸡笼,当时笼中所有斗鸡,自已都熟知脾性,但后来揭开最后一个鸡笼的蒙布时,自已也吃了一惊,发现并非是自已的,但其时箭在弦上,已无法指出。 董飞问道:“那个白色斗鸡你可曾见过,或者识得。” 鸡奴苦笑道:“并未见过,自已对天下各地斗鸡的形态都很熟悉,甚至西域安息大秦的斗鸡也知道一二,唯独不识那种白色鸡种。甚至那是否是斗鸡尚有疑问。” 柔铁和董飞对望一眼,心下都道:“难道那不是斗鸡?” 柔铁道:“你那斗鸡看来是被人调了包。你最近可有接触什么非常人物。” 鸡奴道:“这斗鸡每日只喂食一次,且在人定之时,进宫前一日,我喂食之时,所有斗鸡皆是对的,喂完食后,我和一朋友去前街喝酒……对了,莫非是他……”忽然他眼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 董飞赶紧问道:“他是谁,你朋友是谁?” 那鸡奴道:“他姓闻,常年在汉辽边境做丝绸皮货生意,大家都称他为闻老板。这次进京,是他找的我,我好生奇怪,便问他为何在此,说是他在京中后街有几间店面,这次是来进些货色。正好看到我们使团进京,认出了我,前几日没空,正好当晚有空,晚间便约我喝酒。因为是熟人,我便欣然前往。喝完酒已是深夜,便直接睡了。第二天便带斗鸡进宫,因我们西辽一带的斗鸡除吃食之外,不能见光。否则战力大减,所以直到这鸡上场之时,我才揭开蒙笼黑布。哪知道……” 柔铁道:“哪知道被人调了包。这样看来,这个闻老板倒十分可疑。” 董飞道:“那闻老板店在何处,长相如何?” 鸡奴道:“我并未去过他店中,此人四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是个古铜色四方脸,对了,他左边眼角之上有一刀疤。(q5.1:刀疤痕人)” 柔铁道:“可还有什么能记起来的。” 鸡奴道:“对了,那日喝酒之时他穿的是一件绿色宽袖绸袄,上面带‘万’字花纹。” 董飞一拍桌子,冷笑道:“我看你满口假话,除了颜色,喝酒之时,谁会注意到对方的衣服是宽袖还是窄袖,更别说花纹上的字样了。” 那鸡奴急道:“小人并未说谎,只因那****喝酒多了,喝汤之时不小心泼到了他衣服袖子上,便拿帕子给他擦拭,所以记得深刻。”柔铁道:“这还说得过去。” 忽然,桑茂才道:“绿色绸袄,古铜四方脸,刀疤。你说的这人我好象在哪儿见过,让我想想,对了,那日好象在宫中内侍省后门。” 董飞道:“内侍省,那不是太监们住的地方么。难道说,这人亲自进宫去调的包。” 桑茂才道:“断断不会,进出宫门都有记档。此人如真是调包之人,决不会如此之笨。但说不定和宫中有些关系。” 众人再问时,那鸡奴一无所知,众人便出了刑部。 柔铁心想,这人相貌并无特出之处,京中这种样子的商人没有几千,几百人是有的。后街商铺林立,要想找到这人倒不是件易事。 董飞转向桑茂才道:“那日花满堂不是射落此禽一片尾羽么,现在何处。” 桑茂才笑道:“我知道董大人必然后查,早已亲自将此羽送到刑部午作处。” 董飞道:“走,我们回去。” 午作取出一个盒子,盒中赫然装着一片洁白的羽毛,那羽毛足有五寸来长,扁平,坚硬无比。除些之外,与普通禽羽并无两样。 柔铁道:“这天下禽鸟,毛羽必然不同,只是我们普通之人难以分辨……” 董飞叹道:“是啊,对了,我们不妨去西市禽鸟市集,找识货之人辩看。”柔铁点头称是。 京城之中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集市,西市专营花鸟虫鱼兽。 西市之中,找了几个贩禽几十年的老客,皆是不识此羽来自何禽。众人皆是一筹莫展。 其中一老客道:“此羽不象是家禽,更象是鸟羽。” 桑茂才听得此言,眼前一亮,忽笑道:“有了有了,有办法了。” 众人道:“什么办法?” 桑茂才道:“我认识一人,出京西门,行三十里有一青鸟峪,毗邻皇家御苑上林苑,此间隐居一人,江湖中人只知道他姓和,不记其名,但称他为鸟官人。此人听说是当年百鸟宫后人,遍识天下鸟雀。” 董飞道:“你是如何识得?”桑茂才道:“我是御苑的林尉,官虽不大,但打理御苑一切事务,皆归我管,故此识得。” 柔铁道:“百鸟宫之名,我倒也听说过,当年在江湖上大有名声,但自南宋之后,早已式微,已多年没有消息,近年来也没听说有什么杰出人物。” 桑茂才道:“事不迟宜,我来带路,速去青鸟峪。” 刑部马厩之中,有的是好马。三人每人挑了一匹,直奔青鸟峪。 出了京城西门,便是官衢大道,二十里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再往前便是两座山峰高耸入云,中间是山谷,山谷之中一片密林,只一条窄窄的小道,都是碎石枯中,马行不便,三人将马拴在谷口,下马步行。董飞道:“那鸟官人居处离此还有多远。这马拴在此地,不会被人牵走么。”桑茂才笑道:“鸟官人的草屋,不到十里,在一矮坡之上。此处边上是皇家禁苑,就算有人路过,不会有人敢偷马的。要知道,来此打猎的,都是皇亲贵胄,偷他们的东西,那罪可不轻。” 三人轻力都健,不多时果然便到了坡上。 一间小屋,两扇柴门半开半掩。 桑茂才轻轻推开柴门。 听到声间,里面早已迎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见桑茂才,赶紧去掩那柴门,口中道:“原来是你,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这个赖皮。”。 董飞细看时,见那人身披鹤氅,头上松松缠着一幅幞头,面色瘦削苍白,象是终年不见阳光。倒是一双一眼,似鹰隼般犀利,将三人逐个扫视了一边。 桑茂才笑道:“和大官人别来无恙。我带几个朋友来看你了。”柔铁心想,原来此人便是鸟官人。 鸟官人一见桑茂才,便骂道:“桑茂才,你这个天杀出棺材的,又来做什么,上次将我三只安南虎皮鹦鹉取去,连一两银子都没给。什么朋友不朋友,你还不给我……” 桑茂才不待他说完,接口陪笑道:“嘿,大官人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上次那几只鸟啊,是宫中几位娘娘要的,你想啊,宫中什么都可能缺,唯一最不缺的是什么啊,是钱啊。我怎么可能短你一丝一毫银子呢。你看,我这不是给你送钱来了么,还有啊,我还带来一坛子好酒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轻轻一拉袋口的结绳,拎住袋底一倒,阳光下,光亮闪动,只见数粒金锞子,已落在他手心之中。又从地上的小提蓝中一探,酒香扑鼻而来,果然是瓶陈年竹叶青。 鸟官人面色一变,一句话才骂了一半,硬生生收住,笑道:“茂才,茂才,你啊一年之中才来几次,都不把我当朋友了,我新近有一批红顶鹤,正要请你来看,我想你是官做大了,不肯到我这小地方了。既然来了,快请里面。”早已打开柴门,回头向里边喊道:“小燕小雀,快用阵年雪水,将我上月从蓬莱带回雀舌茶沏上一壶。” 答应声中,里面奔出两个少女,早已去准备。 夜色渐浓,阵年竹叶青的酒力果然厉害,四人饮了七八杯,兴致更高。 桑茂才说明来意,打开刚才装酒食的提篮,在夹层中,将带来的羽毛取出,呈与鸟官人观看。 鸟官人细看良久似是有所疑惑,继而沉思,良久,道:“此羽毛非同寻常,我猜测有可能是一种极不常见的鸟禽,但还不敢断言,这样吧,这羽毛是否可以留下,我明日带你们去孔雀婆婆处,她必能清楚解答。” 柔铁董飞虽然不知婆婆是何人,但看他说得郑重,便也答应,当夜无话。 第二日,四人出得茅屋,步行向左边山峰攀登,一直快要到顶上了,山腰上忽然出现一个山洞,离洞门尚有百步,鸟官人道:“你们在此等侯。”只见他来到洞门处,似是与里面之人对答,然后将盒子挂在洞门口一棵树上,便回来了。 众人问他情况,他说婆婆不见外人,明日便有回音。众人回到鸟官人茅屋,又住一宿。 此日一早,晨露未干,便出发去婆婆所居之山峰。出了茅屋不久,只见山路上,有数名樵夫背着柴已早早下山。 柔铁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来到婆婆之山洞口,鸟官人不由啊了一声,原来孔雀婆婆在吃饭之时竟已被人杀死。(q5.2:孔雀婆婆之死,实因贾势通信。贾势是魔教伏在宫中的内线,在宫中听说桑茂才说要找识鸟之人鸟官人,便通报了魔教的人。) 在饭桌之底部,鸟官人发现婆婆临死之时,写的三个字“三足乌。”鸟官人叹道:“果然是它。” 董飞道:“是什么?” 鸟官人道:“那****看到羽毛,便疑心是此鸟,但此鸟已数十年来不曾现身,便不敢妄断,想请孔雀婆婆印证一下,现下再无怀疑。” 柔铁道:“到底是什么鸟?” 鸟官人道:“这禽并不是什么斗鸡,乃是一种极为厉害的鹰隼,只因其牙尖嘴利,一条尾巴极长极硬,似是多了一足。故名为‘三足乌’。” 桑茂才道:“‘三足乌’?它这尾巴比爪子更为厉害,那日花满堂以神箭射它,竟被它尾巴打落。眼睁睁看着它抓着杨太后的金钗扬长飞去。这鸟到底哪里来的。” 鸟官人点头道:“说来话长。当年西域有一国,名为楼兰,你们可曾听说。这鸟便是楼兰国的国鸟。” 柔铁道:“楼兰,不错,西域确曾有过这样一个国度,但自汉之后,便不闻音讯,听说已灭国千年。” 鸟官人道:“柔大侠果然见之识广,我也是从古书的记载上得知,此鸟极为珍稀,也难驯养,故只有当时楼兰皇孙公子才有,常带着出猎,以为身份之象征。此禽乍看身躯与常鸟无异,但一旦展翅露爪,便英气逼人,可敌四狼一虎,其翼一展,宽可八尺,牙尖爪利,疾如闪电,出猎之时,獐兔小畜,可随意抓起,片刻之间便可掠上百丈高空,松开爪子,一摔便死。草原之上,便是狐狼虎豹之类,遥望其从空中掠过,也早已远远避开,因其飞掠啄眼,在雪域沙漠之中称雄无敌。而楼兰皇族身上常纹此鸟,以为吉祥辟邪之物。鸟官人又道,他也只是听上代先师说过,听说雪山之巅,千仞之岗,此鸟极不易控,捕鸟人须在一岁以内杀其父鸟母鸟,在极寒无食之地七日,人鸟俱不睡不食。第八日始,以驯养之人臂肉让其啄食,以解其饥,此鸟乃通灵之鸟,知恩而报,于是人鸟渐渐相知相熟。听说现在除西域一带,除少数人尚懂此法外,几近绝传。但楼兰灭国已近千年,这事又从何说起。(q5.3:他们没有想到,楼兰虽灭,其地有高昌继楼兰而兴起。)” 董飞道:“婆婆认出此鸟,有人怕她将结果告诉我们,便杀她灭口。” 鸟官人道:“不错,但此地人迹罕至,什么人会来杀她。婆婆身体尚温,想是去世未久……” 柔铁道:“我们出门时,遇到几个樵夫,难道说……” 桑茂才道:“哎呀,是我糊涂了。定是那几人无疑了。” 柔铁道:“何以见得?” 桑茂才一拍大腿,道:“你们不知,此地是皇家上林苑,方圆三十里内禁止樵采,怎么会有樵夫。” 四人急追,哪里还有人影。 回到京中,已经日高三秆,看到城门洞口一群叫化子正在晒着太阳,翻开破旧的棉袄捉蚤。 董飞忽然想起一事,对柔铁道:“老铁,你不是要去户部查黄杆长老的事么。你忘记了么。” 柔铁笑道:“我哪里忘记啊,只不过皇命如天,你这边要紧,所以我先帮你查三足乌之事了。” 董飞去刑部,想不到花满堂早已等在这里,向董飞打听到底是什么凶禽如此厉害,竟然连珠箭也射它不到。董飞笑道:“此鸟名为‘三足乌’……”说着把鸟官人孔雀婆婆之事向他叙述了一边。临走之时,告诉花满堂,只有铁背连弩可以射这三足乌。 当下在刑部开了票函,付与柔铁,无非是请户部代为查阅旧档,找到数十年来,复姓哥舒的内外官员,上至超品王公,下至九品县令。京官和外官一个不漏。 果然到了户部,柔铁终于查到,果然有一复姓哥舒的官宦之族。 哥舒家本是簪缨世家,世居洛水之滨,第一代祖名叫哥舒莫阿,本是高昌国的大官,后来高昌被唐所灭,便内迁中原。本来也有爵位,但传了数代之后,不得再袭,但依旧算是富足之家。 二十年前,其家小主人哥舒豪因为生意失败,被迫质卖家宅,迁居城外。 后来去南边的人回来说,在江南曾看到他,已沦落为丐,只有一个老家人陪伴左右,一起为乞讨。 柔铁决定和董飞南下。 柔铁找到当年与哥舒豪一起沦为乞丐的老家人,现下是一老丐。但老丐记忆已失,只含糊之中说出那人姓李。 董飞接到江南密报,太湖梁溪附近,有一名为李登科之人,暗中行动,似有所图谋,莫非便是此人。 烟雨江南 十月初一,太湖。 初冬的江南,对当地土著来说,虽说不是太冷,但对久处北方初到南边的旅人而言,依然能感觉到阵阵袭人的寒意。再加上宽阔的水面,风高浪大,天气也不是很好,云头很低,天越来越暗,就象随时便要落下雨来。 前舱之中,面对面坐着二人,左首一人身穿青色布袍,相貌普通,并无特出之处,年纪也看不太出,约略三四十岁的样子。他对面坐了一人,身穿月白色长袍,头戴秀才巾,脸庞虽说略显瘦削,但却是英气逼人,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税利。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指指点点,聊着天。 前舱平几板上是个瘦高个的船夫,面色腊黄,颧骨很高,袒露着半只肩膀,古铜色的肌肤,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手中一根长篙,在他手里犹如灯草一般轻巧,一会插入船帮左边,一篙到底,轻轻一撑,那船儿便破浪窜出一截,一会插入船帮右边,劲力到处,船头如箭般向前急射。 后面船艄上那人却是个矮胖的黑大个,此人身穿一件脏嘻嘻的黄布短衣,腰间束了一条麻绳,一双眼睛象一条缝一样,似醒非醒。右手在摇橹,左手吊着绷绳。右手向前推出橹杆,左手却是收进绷绳。看似有一着没一着,那船却被摇得四平八稳,飞也似的在浪里行进。 那瘦子说道:“胖六,今天风向可是正好,你我运气不错啊。” 船尾的矮胖子那双小眼眯得更小了,咧嘴笑道:“那是,我胖六出来接活,一接一个准,不但顺风顺水,而且有你长二做搭手,哪一次不是收入丰厚,从没有空手而归的。” 长二道:“听说老板最近弄了一个小娘子,是不是真有此事啊。” 胖六笑骂道:“你其它事不打听,这种事倒是消息灵通啊,是不是想女人了,老实告诉你胖哥。” 长二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家里有婆娘,我却是光棍一个。” 胖六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是不知我这恶老太婆的脾气,要是一早出来接活,没有银钱拿回去,只怕又要受她的气。” 长二笑道:“这倒也是,不说她了。哎,你说我们这个新老板娘是不是很漂亮啊,你前几天不是去老板那里了么,可曾见到?” 胖六道:“没有,那天去了那么多弟兄,都说要见见,可老板说,这是一匹新卖来的烈马,见是可以见,要是万一踢到咬到了人,他可不负责。弟兄们一听他这么说,自然就无话可说了。不过大家商量好了,老板新喜之日,这贺礼可是少不了的。唉,这份礼轻了吧,可又教弟兄们小瞧了。重了吧,现在找钱却是不容易。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调子,说话间,不知不觉船只已驶到湖心。 只听长二笑道:“那还用说啊,这不现摆着有二只肥羊在圈中养着么,现在过年了你不斩,还要养到什么年月才吃啊?” 胖六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别的本事没有,看山色的水平倒是不错。和我老人家想到一块去了。那还等什么啊,动手么。” 长二说:“好!” 前舱中二位客人刚才听他二人对答,似觉得有些不对,那白袍客官站起身来,道:“你们这话是?……” 胖六笑道:“二位莫慌,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其实不是什么船家,老板也不是什么老板,我们打家劫舍的贼爷爷,哈哈,几年前被官府捉拿吃了几年官司,穷得很,如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们也出来了,无以谋生,只好做这旧行当。这样吧,二位把身上所有细软留下,自已跳下湖去,生死听天由命,省得我们动手了。” 长二奇道:“胖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向来是财留人不留,今天怎么大发善心了。” 胖六道:“不是我发善心,这些钱财是给老板贺喜的,不能沾了血腥,就让他们去吧。”说话时依然是满脸笑容。 长二先是一楞,随即似是若有所悟,也笑道:“不错,这钱倒确是不能带血。”说完,转过头来对二位客官道:“还不快跳?” 那白衣客不由大怒,道:“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做这行当,如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本是一念之仁,让你们改过自新,想不到把你们这种穷凶极恶死不悔改之徒也放了出来,又来害人。” 长二怒道:“你少废话,你跳是不跳,再不跳,我就用这篙子截你十七八个窟窿,再将你挑到湖中喂王八。” 白衣客尚未答话,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青衣客却是不慌不忙,也不站起,端起桌上的茶壶,眳了一口,叹道:“唉,高兄弟啊,昨天我对你说,出门上路前一定要烧烧香,祭祭路神菩萨。你年轻气盛,就是不听,现在怎么着?没折了吧,唉,也算我倒楣,思来想去,犹豫了半日,还是和你坐了一条船,现下倒好,给你陪葬,而且还是水葬,连入土为安也不可能了。看样子真的要进王八的肚子了。” 胖六笑道:“还是这位客官识相,我也不为难你,运气好的话,再加上一点水性,你们还不至于没有活路,只是这细软,咱就笑纳了。” 青衣客道:“老兄真的说笑了,这千顷水面,水又冷,这么跳下去,就是当年的浪里白条张顺,能挨过几个时辰,也不过是自杀罢了。也罢,只是我们死前连杯送行酒都没有,未免说不过去,二位行行好,给口酒喝吧,喝了我们跳下去,上路也不怕冷。” 长二早已不耐烦,大喝一声:“哪来那么多废话,酒倒是没有,吃我一篙,你们给我下去吧。”说着,长篙向前舱那位白袍客官直刺过来,他看准这人年岁稍轻,气血方刚,要先解决了他,再回头对付那年纪大些的白袍客便容易些。 胖六也没闲着,左脚一踩一挑,舱板起处,一柄雪亮的短刀从舱底跃出,他右手已放脱橹杆,向前一伸,将短刀握在手中。 瞬息之间,长二将手中这根长篙已闪电般向白袍客刺到,白袍客起始颇为从容,此时见到长二使出的架势,不由也是微吃一惊,倒不是长二的武学高,只是因为他没想到太湖上的小毛贼竟也有如此身手。当下身子向船舱一偏,长篙带关泥水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劲力之大,竟有呼呼风声。 眼看长稿已离白袍客身前不足二尺,白袍客身子向后侧倾,那篙子嗖地一声从他腰畔一划而过,长二喝声好,不等长篙荡开,左手一松,右手一拉,长篙便如一条长蛇般缩了回来,微微一挫,又如一条毒蛇般向白袍客当胸刺到,白袍客哈哈大笑,左手一伸,连翻二下手腕,长二只觉手中剧震,便抓不住篙身,那篙子喀喇喇掉在船帮上,随即滑入湖中。 胖六看在眼里,不由大怒,手中短刀如闪电般向白袍人当头劈下,那白袍客也不惊,轻轻偏了一下头,闪过这一击,胖六此时也看出这白袍人并非寻常之辈,但事已至此,断不能留下活口,当下在小船之上,将刀施展开来,竟游刃有余。 青袍客只是反背双手在旁观看,此时见到胖六这路刀法,不由也是微微吃惊,但见他此路刀法,柔中有刚,慢中带快。静如伏兔,动如惊鸟,白袍客虽说不至落败,但也不敢大意,只是在船沿上游走,并不敢硬接。 二人一攻一守,走了十来个来回,胖六一声大喝,刀走中盘,拦腰斩来,白袍客一低头,右手袖子卷起一块平几,向快刀迎去,只听察地一声,平几已被劈为二片,落入湖中。趁胖六一楞的功夫,白袍客一矮身,已欺到胖六腋下,左肘向他身侧一顶,本欲将他顶入湖中,哪知胖六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两只脚如钉子般钉在船沿,竟丝毫不动。 青袍客叫道:“好一身大极神功,这太极刀法,加上四两化千斤的身法,阁下也算是江湖上一人物,何苦做这下作的行当。”说完,伸出二根手指,轻轻搭在胖六肩膀之上。此时白袍客已闪在一旁,显然不愿以二敌一。胖六只觉肩膀渐渐沉重,犹如挑了一副担子,开始担子只数十斤重,渐渐加到一百来斤,尚能承受,又加到五百来斤,已感十分吃力,片刻之间,终于那担子已如千斤之重。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舱板之上。 青袍客收回二指,笑道:“如何,你这太极神功只怕是还没练到家。”胖六脸如死灰,叹道:“只怪我们看走了眼,原来二位是会家子,而且是会家子中的高手,算是载在你们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青袍客向白袍客笑道:“高老弟,这二位船上君子,刚才还要我们的银子和性命,这回倒好,反把性命交到我们手上了。”白袍客也笑道:“湖上君子?哈哈哈,柔大侠果然与众不同,这等毛贼水匪,在你眼里,竟也成了君子了。”原来这二人正是柔铁和董飞。 二人制住胖六和长二,几未化力气,便从二人口中问出一些端倪。 原来,这二人是太湖水盗,最近大湖水盗的大龙头、总飘把子张富贵从金陵化了十万两白银买回了一个绝色佳人做小,正要成亲。听说此女本是万花楼的清官人,所谓清官人,便是卖艺不卖身的。 成亲的吉期便在三日之后,所以大小湖匪水霸皆要想法子送上一份厚礼。这二人便想从过湖的客人身上打个秋风,哪知道不巧遇上了柔铁和董飞这二个刺头,不但没打到秋风,还被秋风刮倒。 董飞道:“我看不如将这两只狗子捆上,丢入江中喂了王八吧,省得他们再来害人。” 柔铁道:“这倒不必,我看他二人也是人穷志短,才走上这条路,不如就放了他们吧,这罪魁恶首当是那个张富贵。对了,既然我们来了,不如一起去喝一下他的喜酒。” 董飞先是一楞,随即会意,笑道:“要得要得,这喜酒是不可不吃的,只是我们来得仓促,没有准备礼物,岂不让张大寨主觉得咱兄弟小气,不够朋友。” 柔铁头微微一扬,笑道:“这礼物么,不是现成的么,二只肥羊,这可是一份厚礼啊。” 董飞道:“不错,我倒是忘记了,这二只现成的肥羊,不送给张大寨主,那可是大大不够朋友了。”说完,与柔铁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十月初三,临湖镇。 十月初三算不上是黄道吉日,但在这个江南小镇,向来有“初三甘七,不拣好日。”的说法,就是说,逢每月初三或甘七,不用挑,都是良辰吉日。 临湖镇也是太湖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但这一日却是热闹非凡,因为镇上的张富贵张大员外将要迎娶第九房姨太。 张员外的宅子,便建在湖边一个僻静而雅致的港湾。 张府大门外,早就挂上了一排吉庆的大红灯笼。 帐房之中,八个帐房先生一字排开,接收登记四处八方前来送礼的宾客亲朋。 张大员外交游广阔,朋友遍及黑白两道,大江南北。来的客人之中,不但有镇上和周边几个邻镇的官绅富豪,也有苏州府、常州府来的士绅。更有各地赶来的各路江湖人物。 这时,大门外来了四人,门前迎宾的庄客眼尖,早已笑迎上前,哈哈笑道:“原来是老长和老胖啊,怎么,这几日在水上一定是发了大财了吧,今天是张老板的大喜之日,送点贺喜礼物么总是应当的,嘿,不要装得愁眉苦脸的,又不是从你们身上挖掉一块肉。还有这二位是?” 来人正是柔铁、董飞和长二、胖六。 长二一时语塞,眼睛向余人瞟了一眼,灿灿强笑道:“福大哥、千兄弟真是说笑了,我和胖老兄便是再不济,也是在张大老板手下混口苦饭吃的,大老板天大的喜事,我们哪能不来祝贺一下呢。你看,我们带来好朋友,这位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李家班的人,这位是山东大圣门的高大侠。”说完,就将柔铁和董飞指了指,刚才门前这二人是张府的二位管事的,一个是张福,一个是张千。二人想,张老板结交的朋友,一向都认识,和山东大圣门却并没听说有什么来往,而且这二人也并无喜贴,正自犹豫,董飞笑着道:“正是,俺奉家师之命,特来道喜。”董飞本是山东人,说的是山东话,二人这下才放了心,连声道:“请,请。” 柔铁一边点头笑道:“正是,兄弟我是高家班耍把式的,有幸躬逢张大老板喜事,实是三生有幸。”说话的同时,眼睛已向这二人扫视了一边,见这二人虽是家人打扮,但膀大腰圆,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武功不弱。董飞也是微笑应承。 四人进了院子,这时迎面走来一人,黑脸白胡,看上去六十多岁,紫色长衫,手握二个铜球,不住盘动,长二向胖六使个眼色,道:“老胖,你看,韩三爷也来了,我们不如过去向他老人家行个礼,打个招呼。”柔铁一怔,想起一人,江东大霹雳手韩鹏。长二正要迈步走开,董飞伸手在他腰里一触,轻喝道:“你找死!”长二疼得啊哟叫一声,便不敢再动。但他刚才这一喝已惊动了周围不少人向这边看来,那韩三爷韩鹏也抬眼向这边望过来,似要说话,这似旁边又有一群人拥上,招呼他,他便又忙着应承去了。 这庄子里面极大,竟能摆下数百桌之多,柔铁和董飞四人在靠西北一个角落不起眼的一桌旁坐了下来,这时桌上已坐了三四个乡绅模样的人,彼此点个头算是寒喧了一下。 一时无话,不一会果然出来一人,帽插宫花,身穿红袍,果是新郎官。 依此向各桌敬酒,应酬不表。 在其敬酒之时,柔铁见这张富贵仪表堂堂,红脸黑须,一双极细长的眉眼,似闭非闭,向众宾客脸上不经意扫过,柔铁和董飞是久历江湖之人,顿觉其细细的眼缝中精光四射,待他转身离去,董飞向柔铁微微点了点头,柔铁也觉此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晚秋正是日短夜长交替的时节,黄昏来得好象特别早,众宾客欢喧了一天,渐渐散去,远来的客人早已在附近的城镇上订好了客栈,而周边城乡的士绅富户,官府武林中人,也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各自告辞离去。 柔铁和董飞也带着长二和胖六随群离开李员外的庄子。 庄子里渐渐平静了些,但也有些家丁帐户,忙了一天,此时差使办完,财物礼品收仓上锁之后,便和那些晚走的厨师们开了几桌,在前厅猜拳喝酒。 张富贵看着前厅下属们热闹的样子,也过来向大家道了声辛苦,便告辞,来到后院,众人自是知趣,晓得他要和新人入洞房。 张富贵转近抄手游廊,来到第二进一个书房模样的屋子前,此时房中出来一个家人,向他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张富贵点头道:“好,你先去吧。”那人答应后退下。张富贵揭起房前的一道竹帘,一步跨入房中,转过屏风,笑道:"李兄,你来了?"只听得里面一人咳嗽一声,道:“嗯,等你多时了,怎么现时才来,是不是娶小老婆开心过头了,还是被那些土豪劣绅灌了黄汤?”此时张富贵已踏进房来,见房中一张红木圆桌旁已坐了一人,身穿一件灰色粗布袍子,四十左右,身材高瘦,面色乌青,正端着茶杯,脸色颇为不悦。 青面人看到张富贵进来,也不站起。倒是张富贵对此人似是颇为忌惮,满脸堆笑道:“李兄久等,是小弟的不是了。小弟再蠢,也不敢误了大事。”那青面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张富贵道:“这段时间,湖面上的生意和那边赌坊……”说到这里,那青面人沉声轻道:“小点声。”张富贵不由一慌,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此房中三面皆是墙壁,除一扇窗子外,再无别人别物,这才定下神来,诌笑道:“是,李兄果然谨慎。” 李登科低声道:“废话,你我能不谨慎么?你还想让人抓住尾巴,坐牢去啊。”张富贵道:“李兄说笑了……”说着,来到外间,将门关上。 两人在房中谈了足有半个时辰,那青面人始告辞从后门悄然离去,张富贵送到门外,这才返回后院,他侧耳朵听了听,前院中那帮家人依然是吃酒赌钱,十分势闹。黑暗中,他满脸喜色,他匆匆走向后面的洞房。 洞房之中,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静静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新娘子已在床前的桌子上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张富贵推开房门,借着酒兴,一把揭去新人头上的红布,哈哈大笑道:“美人,让你久等了,来吧。”说着便要来抱。 那女子身子一扭,张富贵便没抓着。张富贵笑道:“娘子,还不快来。”那女子此时盖头已被揭开,借着四周晃动的红烛之光,可以看到,这女子二十上下年纪,面色白皙,柳眉杏眼,体态风流。 只听她轻笑道:“老爷莫急,洞房之中,交杯酒还没喝,怎可荷包。岂不坏了礼数。” 张富贵淫笑道:“不坏不坏,这叫周公之礼。”说完又要来摸,那女子将腰一扭,张富贵差点跌到床上。 那女子来到桌前,伸出白如葱根的手,提起桌上的玉壶,取过二个小玉杯来,用玉壶斟满。将一杯轻轻递与张富贵,道:“来,喝了这一杯。” 张富贵眼睛眯成一条线,色色地看着那女子的一双玉手,一边接过酒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那女子微嗔道:“交杯酒不能这样喝的,重来。”说完又给他斟上,将手中的酒杯举起,将张富贵的手弯过来,两人交了一杯。 张富贵道:“现在可以了吧,呵呵,我可等不及了。” 那女子道:“莫急,你先给我把吉服脱了。” 张富贵吃吃笑道:“这还差不多。”说完便上来,将那女子身上的红色吉服卸下。 那女子将张富贵的手拉住,两来来到床边,张富贵伸手要来摸那女子,那女子道:“莫动,还是我来服侍你。”张富贵道:“好。”那女子先将周围红烛轻轻吹灭。张富贵也将外衣脱了,只留下贴身衣衫。两手手挽手进了罗帐,那女子轻轻放下帐幔。 只听得帐中那女子吃吃笑道:“你先莫动……,嘻嘻嘻,将手给我,我的腰带……我给你缚上,你别动,我来……”声音似细不可闻。 过了片刻,只听得张富贵啊一声大叫:“啊,你个贱人……你是谁……”几乎同时,只听得喀拉拉几声响亮,那床轰隆一声散了。 张富贵的声音似一只受伤的野兽般怒吼,房中声响如雷,两人竟大打出手。 只听得窗户格一声破了一个大洞,一条身影撞破窗子窜出,着地打了三个滚,一个弹跳站起,一边大叫:“来人,快来人!”,一边向湖边急窜。此时窗中又窜出一个黑影,向那先前的人影直追了下去。 湖边,此时月色明亮,那人一看无路,一个箭跃,跳上泊在岸边的一条三桅大船。落地之时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原来他眼睛已受了重伤,目力微弱。 借着月光,此时才看到,这逃出之人正是张富贵,身上只穿着一个薄薄的月白色内衣,已被鲜血染红,胸口一大片地方,还在汩汩流出人鲜血,额头眼中也是不断涌了血来。后面那人正是洞房中的那女子,手中执一短刀。 那女子看到张富贵逃上大船,身子轻轻一跃,也跃上船首。 张富贵趁她立足未稳,一个窝心脚向也当胸踹到,口中兀自骂贱人不绝。 那女子身子极为轻灵,轻轻一跃,已避过这一击,右手短刀顺势向张富贵小腹直刺过去。 张富贵扭过身子,极为笨掘地躲过一这刀,原来他的双手竟然被缚住了。 张富贵稍稍缓过神来,骂道:“贱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谋杀亲夫。” 那女子呵呵冷笑道:“亲夫,呸,你这个凶贼,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听清楚了,让你死个明白,你奶奶名叫红叶,今天来是杀你为我爹爹报仇。” 张富贵一楞,道:“红叶,什么红叶,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从来不认识你,更谈不上害你的爹爹。” 红叶道:“你害过这么多人,自是记不清楚,我可到死也不会忘记你这张狗脸。关月亭,你这个奸贼。” 原来,这张富贵竟然是当年杭州剧盗关月亭!铁面一案后,关月亭不知去向,原来竟外逃此间,化名为张富贵,在此地做了太湖盗首。 两人对答一阵,这才明白,红叶本是杭州戏班绳妓,其父为关月亭所害,乃易容在金陵卖唱,知关月亭好色,故意引起起注意,关果见色起意,为其赎身,洞房之夜,设计蒙住关眼,以暗织了细牛筋的丝涛缚住关手,伤了关月亭的眼睛和胸口,关挣扎逃脱,洞房大战一路打到湖边。 关月亭见红叶一刀刺刀,并不躲闪,纵身跃起,身子向后连翻四五个筋头,落下时被缚住的双手向下轻轻一蹭,牛筋已寸寸绷断,原来在中舱的平几板上,立着一排兵刃架,关月亭落下时,手湊上兵刃架上的一把青龙大刀上划断牛筋,双手一脱缚,身子已落下,右手一探已将青龙刀操在手中。 红叶一刀刺出不中,急回手时,只听得耳边风声劲急,头一偏,呀一声,青龙刀贴着其发吉批过,已将一头青丝削去一半,剩下的几缕,乱乱地披散下来。 红叶这一尺非同小可,眼看时,只见关月亭将青龙刀舞动开来,如车轮般卷起一阵阵冷风,直逼人的汗毛。 关月亭这一套刀法当真是鬼神皆惊,只是他眼睛受伤,看不太事实,不然,这三桅船之上,红叶无处可躲,饶是如此,片刻之后,红叶已被逼得退到桅杆之下,而刀风已将她全身罗衫削得丝丝缕缕。 此时,庄中已涌出不少人来,打着火把,向湖边奔来,原来刚才关月亭大呼之时,已惊动庄中诸人。有数名家人来到后院,发现庄主和新娘皆已不在洞房,床上血迹未干,不由大惊,再看窗几已碎,这才追了过来。 数十名家丁,一看这阵势,明白了大半,将岸边层层守住,红叶此时身上衣衫已为丝缕,一看不好,身子腾起,已顺着桅杆滑上,将帆布扯下一块,裹住雪白的身子。 关月亭越是暴怒,眼中血流不住,一时性起,将刀抡起,对着碗口粗的桅杆连砍三刀,那桅杆喀拉一声断为两截,红叶啊地一声,手一松,身子随着那桅直向下边倒来,竟向岸边砸下。 岸边本是围了不少家丁,那桅杆本就十分粗长,此时砸向岸边,众人吓得纷纷避散,竟让出一条路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青影掠过,接住掉下的红叶,众人眼一花,顿时醒悟过来,有三四人挺刀砍来。那青影原地打了个转,这几刀便砍了个空。众人定睛看时,只见湖边多了二人,一青一白。 正是柔铁和董飞。 原来,白天席散之后,柔铁觉得此张富贵十分面善,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但和董飞审问长二和胖六,从二人口中得知探得信息,这才想起,这人竟是铁面一案中逃脱的几名要犯之一杭州大盗关月亭,这才去而复返,发现关月亭正送一人出后门,但其时月色尚暗,看不真切,便伏在窗外。 直到红叶刺杀不成,二人大战,红叶遇险,这才出手相救。柔铁将手一伸,红叶一个翻身,已众柔铁怀中跃出,稳稳立在当地,身上虽仍披着半截雪白的帆布,脸上却满是绯红娇怯之色,与洞房之中的风情又全然不同。 柔铁大战一人,此人武功竟然极高,董飞则被十几名盾牌手围攻,以一敌十,也不落下风。 等柔铁和董飞杀散众人时,发现关月亭已被割去首级,红叶已不见踪影。 因为关月亭是朝廷要犯,竟在此间,柔铁和董飞决定查个究竟。 两人追踪红叶,竟发现红叶和另一女子向西急行,似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有几次险为跟丢,好在柔铁和董飞轻功皆是极佳,跟丢后复又追上。 如此,一路行了十来天,来到浙东地带的一处海边。 说是海边,其实海边都是一座座高大的峰峦,那二个女子脚下极快,要不是柔铁和董飞的轻功都已是武林中一流水平,便也不易跟上,饶是如此,柔铁倒还不觉如何吃力,董飞白天还可,夜晚如果那二个女子连夜赶路,则已十分吃力,因既不能跟丢,又不能使其发觉。 数天之后,红叶和另一女子似发觉有人跟踪,竟不知从何处弄来二马匹,一路狂奔。柔铁一看不对,令董飞也去附近镇子上买马,自已则仍然以脚力紧跟。一路上做下记号,以便董飞能够追到。 董飞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个镇子,打听到镇西有个马市,饭也顾不得吃,直接过去,果然有许多好马,当下也不及细选,挑头口中蹄好的,要了二匹,好在那日长二和胖六打劫不成,反倒给柔铁和董飞送了一些银钱,柔铁和董飞也没要他们的命,好一顿训后,放他们改过自新去了。 董飞骑上一匹,后面拴了一匹,一路沿柔铁的记号追去,这一日到了一座山脚之下,柔铁的记号到此就突然中断,山峰之下甚是平坦,在背风处有一个小村庄,村口酒旗招展,俨然是一个客店酒肆的样子,当下到得店前拉住马,跳下鞍来。 早有小二迎出门外。 董飞赶了一天的路,此时腹中虽然饥饿,但他记挂柔铁的安危,当下劈头就问道:“这位小二哥,可有一位客官前来打店住宿?”小二一楞,道:“什么客官?”董飞便将柔铁的样儿穿着打份说了,小二笑道:“倒是有的,只是适才吃过饭后,向山后小路去了。好象是尾随二位姑娘。”董飞惊道:“二位姑娘?是不一位穿红衣,一位穿白衣的年青女子。”小二道:“着啊,你都知道啊?”董飞道:“他们走了有多久了?”小二道:“吃了午饭就走的,约二三个时辰。” 董飞听他如此说,知柔铁脚程快,二三个时辰,如果走平地大路,只怕已在百里开外,便是不好走的山路,也得在数十里开外,好在他必定会留下印记,倒也放心,便吩咐小二先弄点草料杂豆将马牵去喂饱,然后在店堂里弄了几样菜,山村小店,也无甚精致辞好菜,无非是豆腐时蔬和鸡鸭鱼肉,匆匆扒了三大碗米饭。便结账告辞,此时天色将晚,小二本想问他是否住上一宿,明日天亮好赶路。 哪知董飞,吃完便叫小二将马牵来,马料并饭钱一并付帐,便要赶路。小二苦留不住,只得叫老板出来。 此时,内堂出来一人,五短身材,长着一张青纠纠的脸,身穿缎袍的中年人,肚子外凸,微微有点发福。似是老板的样子。小二忙向董飞道:“这是我们何老板。” 何老板笑道:“客官且慢,此时天色已晚,不宜赶路。”董飞道:“这又是为何?” 何老板道:“听客官是山东一带口音,可曾听说武松景阳岗之事。”董飞不由得好笑,道:“这个自然,此事妇孺皆知,何必非要山东人才知。难道这山里也有大虫,也是三碗不过岗,就是有,俺也不怕,至于酒,不要说三碗,俺是一滴也没喝,脑子清醒得紧。”何老板点头道:“是啊,客官确是没喝酒。这山里却也没什么大虫,但却比大虫厉害十倍。”董飞奇道:“哦,你倒说说看。” 何老板道:“这山名为七岗山,过了山便是海边了。近年来经常有海里的盗匪,白天在海中,晚上便弃艏登岸,伏在山中,但有赶夜路的客人,便行抢杀之事。” 董飞道:“难道没有官府来管?”何老板冷笑道:“官府,呵呵,离这里虽近的天台县衙门,也在五十里外,就算县太爷想管,一是路途太远,二是总共三百来个官兵,而盗匪多时可达五六百,便官兵来了又能起多大作用。再者说官兵不可能长驻于此地,以前官兵确也来过,但他们一来,盗匪早已上船,出海而去。” 董飞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有点意思。”略一停顿,便向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问何老板道:“掌柜的,你在此开店,不会是盗匪的眼线吧。就象水浒里的水泊梁山附近的朱贵。”那老板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道:“客官可莫要乱讲,这种事是开不得玩笑的,在下是正经生意人。” 董飞见他慌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不是盗匪,我暂且信你。但盗匪的样子,你总该见过的吧。” 那掌柜的听他如此说,不自觉地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小店并无其它客人,这才故作神秘地凑到董飞身边,小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见过。” 董飞本想吓他一吓,见他直承,反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何老板面上略有得色,但声间依然压得很低:“客官,不瞒你说,那时去年秋天,那一天中午,来了一帮汉子……” 董飞听他说了一阵,打断他道:“你确定他们便是盗匪,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了。” 何老板听他如此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汗珠沿额头直冒出来,一边用衣袖擦了擦,一边说:“客官,我这不是也是猜测么,也没跟别人说过。今天说与你听,不也是为你好么。” 董飞见他说得诚恳,也不便再去唬他,便拉过马来,一跃腾身跳上马背,笑道:“如此说来,那多谢老板提醒了,喏,这里有一锭银子,权当是谢仪,买你这通好言相劝,小爷我今天正好去会一会这帮强人。” 何老板还待要说什么,只见眼前一团白光一闪,赶紧双手捉住,果然是五钱左右一块银子,不由眉花眼笑。 抬头看时,只见尘土起处,董飞早已去得远了。 湘夫人 何老板不由摇头叹息,和小二一同回入店中。 小二道:“主人为何放他走了?”何老板缓缓直起已弯了半天的腰,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与刚才已大是不同,笑声一止,他对小二道:“你在此做了这么许久,还不知道么,此时放他走正是时侯,待会儿只要出去把他捡回来就是了。” 小二道:“可留他在这岂不更是省事?”何老板道:“万一有别的客人经过,发现了岂非不美。”小二这才不作声。 何老板又道:“白日间那只羊你关在哪儿了?”小二道:“后山的洞中,加了二道铁栅,老板尽管放心。”何老板哼了一声,又道:“红叶姑娘呢?”小二道:“带着七八个弟兄去后山了。” 再说董飞,趁着薄暮,一路向山中行去,山路虽不好走,但好在山不太陡,倒也不如何吃力,只是马跑得慢些,跑出约有四五里模样,座下那匹马竟有些出起汗来,董飞骂道:“不争气的畜牲,枉我化五十两银子买来,连这点山路都走不来,要不是我的玉雪聪还在山东,哪里用得着你这二匹蠢货。”一路骂,一路加鞭催行,那马越发不肯走了。倒得后来,马宗毛都被汗水打湿,那马迈不开步子,不住打响鼻喘气。董飞大怒,一抬脚想要跃下马来,一时竟觉得这腿似十分沉重,勉强扶鞍下马。 心中寻思,这山并不高,虽说上山比平路上吃力些,但自已本是学武之人,又在泰山学艺多年,早已习惯了上山下山,平时走几十里山路,大气都不会喘。如今不但觉得口渴胸闷,浑身冒汗,且觉得十分疲乏,手脚十分沉重,那是从未有过之事。脑中灵光一闪,不由起疑,难道说刚才那店当真是黑店,饭菜之中下了蒙汗药之类。但自已行走江湖多年,对各家各派毒药了如指掌,如果饭菜中当真有毒,岂能骗过自已。 想着想着,看到路边上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便弃了马,来到溪边,蹲下身来,捧了几口水喝,喝完觉得胸口似是清醒了些,待要站起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咕呼一声载倒在地。 此时,溪边的树丛中,缓缓步出四五个人来,正是何老板、小二和几名汉子。 何老板吩咐那几名汉子将董飞用粗绳缚了,自已和小二一人牵上一匹马,大步离去。 董飞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只觉得头重胸闷,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双手被缚,一点都动弹不得,心中暗叫不好,知道着了别人的道了,起初心中一闪,想到店主所说的盗匪,但转念一想,自已从店中出来已从店中出来,不要说盗匪,连鬼影都没见到半个,自已下马后,便记不清了。多半不是盗匪,而是那店主作了手脚。 他睁眼看时,见四处黑漆漆的,根本没有光亮。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脚也被缚住,不由破口大骂起来。刚骂了几句,只听得隔壁一人笑道:“是不是董飞兄弟。”董飞一听,似是柔铁的声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素知柔铁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但武功卓绝,江湖经验老到,更兼心细如发,他不去设计整别人已是人家的万幸,竟然被这种江湖霄小整住,当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想到这里,董飞向声音来处道:“柔兄,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怎么也?” 柔铁还未答话,董飞听得耳边呀一声,一道光亮直射进来,左侧的墙壁竟打开了一扇门,董飞被强光所刺,不由咪起了眼睛,过得片刻,才渐渐适应过来,这才看清,自已被关的是一间仅一丈见方的小室,这小室隔壁也是同样的一间,中间用碗口粗细的精钢条做成栅格,而隔壁那间中果然关的是柔铁,也是手脚被缚。而这些小室竟然是在一个山洞之中。三面皆是洞壁,只有自已左侧是山洞入口,入口处是一扇厚厚的铁门。 此时柔铁也向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同时叫道:“真的是你!” 刚要叙话,只听得门口传来咯咯笑声,似乎有些熟悉,象是何老板,但又似是有些不同。 正疑惑间,只见门口进来四人,董飞认得其中二人,一个是小二,一个便是红叶,另处二个也是女子,却不认得。其中一个是中年妇人,虽素衣布裙,但行走之间,气度却十分雍容淡定,旁边一人是个年轻女子,身穿白衣,似乎是那日和红叶同行之人,但却又不是。 小二向妇人道:“还是老板计高一着,这二只蠢羊竟自已送上门来,不费什么力气就拿住了。” 那妇人并不理会,竟直走到里边,小二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张椅子,妇人坐定,向董飞柔铁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一路跟踪我家二位小女,意欲何为?我看你们一路之上,虽然跟得紧,倒也没使用什么下作的手段,行事倒也不象坏人。到底所为何来。” 董飞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行走江湖,光明磊落,哪象你们,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暗算你小爷,还有脸来问。” 妇人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不光明磊落了。用什么暗算你了。” 董飞一时语塞,虽明知肯定是他们下了套,但自已却并不知其中门道,便强辩道:“你们在饭菜中下了药。” 小二道:“饭菜是我亲手做的,我怎不记得下过药了?只记得起锅之时还亲手尝了,我还记得饭菜出锅之时,你亲眼看到我尝过,才放心食用的。”董飞心下自然清楚,他所说皆是实话,但依然不服,道:“饭菜中没有毒,你在碗筷之中下了毒辣。” 红叶道:“我知道你要说这等浑话,饭菜盛好,端上桌子后,你难道没有用手上那只纯银犀角扳指试过。” 董飞听她如此说,不由暗自吃惊,想不到自已这么细微快捷的动作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现下不知这帮人什么来路,是敌是友尚不明郎,如果是敌,这帮人确实是厉害的脚色,只怕难以对付。 只听柔铁道:“高兄弟,我叫你去买马,你买了么。”董飞道:“买了二匹好马,一路赶过来,想不到竟然……”柔铁笑着接道:“想不到连我中伏在先,你也紧随其后。”董飞叹道:“如何不是?你怎会……” 柔铁未等他说完,打断他道:“你先别问,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在此店吃过饭食后便上路了,没有耽搁。”董飞道:“我寻你心切,一路跟着你的记号,而到了此店记号便没了,此时天近薄暮,人困马乏,所以停下吃了点饭菜,也给马喂些草料好接着赶路。” 柔铁点头道:“吃完后呢?” 董飞道:“吃完就走!约走了五里地,便觉十分疲劳,胸闷口渴,便去溪边喝水,再后来便不记得了,醒来已在此地。” 柔铁叹道:“饭菜中没有毒,碗筷中也没毒,毒在马的草料中。” 董飞一楞,随即“啊”地叫了一声,道:“对啊,我怎没想到这个。”柔铁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当时赶路心切,而且这老板又装得极好,不但骗过了你,连哥哥我也上了这女人的当。” 董飞道:“这老板明明是男人,怎么会是女人呢。” 柔铁向那妇人一努嘴,笑道:“她的下毒本事倒是一般,但这易容之术,确是天下无双。” 董飞更是吃惊,盯着那妇人,道:“她就是那个何老板?”柔铁笑而不语。 只见那妇人霍地从椅上站起身来,对柔铁冷笑道:“阁下好毒的眼睛,不错,我就是何老板。” 柔铁道:“你既不是男人,只怕你也未必姓何?” 那妇人道:“我姓什么,是男是女,现下已不重要,现下我是堂上客,你们是阶下囚,我是来审问你们,而不是你们来逼问我。” 柔铁头歪在一边,向这妇人斜眼睥睨,道:“堂上客,我看倒象是一个堂客。” 在三湘一带堂客是老婆的意思,而在江浙一带堂客是指不务正业的女人。柔铁有意激她,但那妇人却似没有听懂,并不生气。反而淡然道:“此时说与你们听也不打紧,我确实不姓何,也不是什么老板,当然更不是男人,至于真名实姓,你们也不必知道了,只要晓得我叫湘夫人就是了。” 柔铁苦笑道:“湘夫人?好雅致的名字啊,可你的所作所为,便没有你么雅致了,你想问什么?尽管说吧。” 那湘夫人还没答话,董飞道:“你想问我们可以,我现在先要问你,草料之中下毒,本来只会害到坐下的马匹,怎会毒倒我。” 湘夫人听他如此说,面上微现得色,红叶道:“你那马中毒之后,便会出汗,汗水之中的毒素,便会浸湿你的衣衫……” 董飞不等她说完,喝道:“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了,只是竟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厉害的毒药,竟能瞬间穿透衣衫,渗入到皮肤之中。”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白衣女子道:“这可是我家传的七里倒,任你天大的英雄,也逃不过去。” 白衣女子还待说下去,那湘夫人向她摆了摆手,道:“芙蓉,不要说了。”董飞和柔铁此时才知道她叫芙蓉。 芙蓉见湘夫人不让她说,似是十分不阅,向红叶和小二那边做了个鬼脸。 湘夫人向柔铁道:“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来问你们了。” 柔铁手足被缚,无法多动,此时翻了翻身,直了一下腰,道:“当然,请随便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湘夫人道:“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女儿。” 董飞道:“这二个都是你女儿?”湘夫人点头。 柔铁道:“因为她们杀了一个人。” 湘夫人道:“你是说张富贵。”柔铁道:“不错。” 湘夫人道:“张富贵是个大大的坏人,名为临湖镇的大员外,大财主,实则是太湖盗匪之首。” 柔铁道:“何以见得?” 湘夫人道:“因为他在地方上欺男霸女,我女儿就是被他抢去的。” 柔铁摇头道:“夫人此言未免欺心,镇上哪个不知,红叶姑娘本是金陵城华锦楼的清官人,张富贵是以重金为其赎的身,明媒正娶。怎能说是抢来的。现下红叶姑娘杀了张富贵,明明是谋害亲夫,任你如何也说不过去。” 湘夫人道:“想不到你这人看起来有些精明,其实也是不明就理。” 柔铁道:“如何不明就里了。” 湘夫人道:“现下我只告诉你,红叶姑娘亲人被张富贵害了性命,她才乔装易容舍身青楼,果然引得张富贵前来,正是为了报仇。其中的细细情形,一时你也不会明白。” 柔铁道:“我明白,这么说来,红叶姑娘倒是《列女传》中的贾氏和卫无忌一流的人物了,倒是小子有眼不识女侠,失敬失敬。”口中说失敬,脸上却无丝毫敬仰之意。 红叶和湘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去睬他。停了片刻,道:“红叶姑娘杀人是实,但阁下二人一路跟来,难道你们是张富贵的朋友,是要为他报仇不成。” 柔铁摇头道:“非也。张富贵这人,早就该死,被他活到现下才死,已是捡来的了,便是红叶姑娘不杀她,我们也是要杀他的。” 此话一出,湘夫人、红叶、芙蓉和小二等无不大出意料之外,便是董飞也觉十分诧异。小二在旁听了好久,此时忍不住插嘴道:“这又是为何?” 只听柔铁缓缓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张富贵,也不是太湖盗匪,而是朝廷在逃的要犯关月亭!” 红叶不由啊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他是关月亭!” 董飞道:“不错,我们正是为了捉拿他而来,想不到被红叶姑娘抢先了一步,我们便想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也要杀他。” 那女人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回头向芙蓉道:“看来我们要找的人来了。小二,你先给你们松绑吧。” 只见柔铁哈哈大笑,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出二指在捆绑董飞的粗索上一划,绳索寸寸断裂。 这一手功夫一露,红叶等无不大惊失色。要知道,这绳索乃是用上等精麻加入牛筋纲丝搓制而成,便是寻常刀剑也难以砍断,而柔铁这么不经意间一划就划断,这功力之高已不言而明。 那湘夫人点头道:“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一直装到现在,其实以你的功夫,我们便是有十倍的人手也拿不了你。” 柔铁笑道:“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你们为什么要抓住我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果一开始便吓了你们,你们远远遁去了,我便无法得知真相。” 董飞笑骂道:“好你个老铁,竟然连我也骗过了,怪不得我也纳罕,以你这种老江湖,这种身手,会载在这种小山沟里,岂不丢了你柔大侠一世的英名。” 那湘夫人道:“柔大侠,你就是铁面一役中名动天下的柔铁大侠。” 柔铁点头道:“我就是柔铁。” 湘夫人喜道:“这就怪不得了。我们近来从未失手,你不是旁人,载在你手下,却也不算是武林中的笑话。” 柔铁道:“你们的这种七里倒毒药可确实厉害,我遍行天下,以药性而言,似乎还在四川唐家和云南蒋家同类迷药之上,倒象是贵州毒观音一路的门道。” 那湘夫人听闻此言,耸然动容道:“柔大侠果然是天下奇人,不瞒你说,小妇人真是出自毒观音娘娘门下。” 董飞道:“那你一定知道许三娘。” 湘夫人道:“许三娘是我师妹,我出师门时,她才刚入门,唉,这么多年没见到师尊及师妹们了,不知师尊现下可好。”说完抬头向天,眼光之中似有无限惆怅。 良久,才道:“你们知道许三娘?” 柔铁听她言语,似乎并不知道近来武林中发生的大事,也就不想多说,只是含糊道:“也只是听武林同道中人提及。” 湘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叹道:“我这几年来一直在江浙一带山中居住,对武林中之事却也不胜了了。哦,是了,柔大侠,这位小哥是……”说完指了指董飞。 柔铁道:“他叫董飞,是我结义的好兄弟。也是武林中一等好手,早年曾在泰山派铁枪老祖门下学艺。” 湘夫人道:“铁枪门的弟子,那一定也是了不起的,铁枪老祖万长,当年声名之盛,当真是如日中天。其门下出秀的弟子,当真是数不胜数,听说当今皇上的舅舅杨承业便是其中翘楚。” 柔铁看她的神情,似是并未听说过董飞在武林中的事迹,便也随意应道:“正是。” 当下众人出了山洞,来到店中,用了些酒饭,才细细叙说起来。 柔铁道:“夫人莫怪,我和董飞兄弟无意冒犯,只是红叶姑娘所杀的关月亭,是如何得罪夫人,还望能道其详。” 湘夫人叹道:“此事当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话还得从我出师回乡说起。” “我本是毒观音门下大师姐,师门艺成之后,师尊恩准,回转中土家乡探视双亲。” “我家里本来三湘一带,自入师门学艺,已有十来年没回过家,故此番离开苗疆之后,思亲心切,便日夜兼程,只三五日,便越过了苗岭,这一日,来到剑河道上。” “当日天色已晚,便在七里镇周家老店歇宿,晚间在店中二楼客堂用饭之时,发现靠窗有四五个汉子,我略看了一眼,乃是一个青面、一个红脸、一个是仁丹小胡子、一个是山羊胡子、还有一个竟然是个道士,他们正在饮酒说事,但声音极低,似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样子十分鬼祟,我便故意说店中太暗,叫小二将我桌上的食具也搬到靠窗一个邻近他们的桌子。其时我作寻常打扮,身上也无兵刃,他们初时有些警惕,中断了言谈,后见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并无什么异样,只是看看窗外的景色,也没特别注意到他们,便继续说话,但声音比适才更低了。这时朝南的一个青脸汉子,似乎身材甚是高大,因其坐着都比余下四人高出半个头来,我用眼睛余光扫去,只见此人和其对面一个红脸汉子似乎酒量甚宏,频频干了几杯烧酒,而余下三人似乎并不如何放开畅饮。我坐得虽与他们只半丈之隔,但他们说话很轻,听不太真切,只听得青脸汉道:‘……王爷于此物……看重,……我们如能成功,……好大一场富贵……,这次阿福兄弟已探听明白,……他走的陆路……十三里铺,我们只要……’,他对面的红脸汉笑道:‘……好你个老鸟……眼线倒是不少,你确定……他一定走十三里铺。’此时边上一小胡子男人道:‘……二哥你还不知老鸟的能耐,……只是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青面汉道:‘……明日过午,你们分头去……’听到这里,我不由一惊,心中暗想,看来他们是要去谋夺一样什么重要的物事,而且提到什么王爷,其时天下尚未混一,四方八角,诸王藩镇林立,当今朝廷那时也只是占据山东一带地面。当时有汉王、蜀王、辽东王、辽西王、吴越王等等不一,皆各据一方,逐鹿中原,他所说的王爷究是何人,不得而知,但我猜测,当时其地属蜀王辖下,而已近吴越,要么是蜀王,要么是吴越王。” “此时,另一个东向而坐山羊胡子的精瘦汉子,眼睛似是向我这边不断瞟来,似是已留意到我。我怕他们发觉,想到这里,便匆匆结账离开。” “当夜我便在店中歇宿,晚间躺在床上,思想白天所见之事,疑心这帮人行事藏头露尾,殊不光明正大,不象是什么好人,不知又要害到何人。心中便烦燥,三更时分尚未入睡,正在此时,鼻中忽闻到一种极奇怪的香味,此中香味与一般檀香几无分别,七里镇已在苗岭之外,地处傣乡,民间晚上有焚香拜月之俗,要是换了一般人,绝不会觉得有何奇怪之处,但我在师门学艺十年,师父南观音号称南疆毒尊,她以毒成名,手毒心慈,当真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当地武学造诣更是深不可测,但善恶分明,常对门下弟子言道:‘毒能杀人,亦能治人,凡我门中弟子,一定要切记‘手毒心慈,杀人活人’八字门规。’并要我们立下誓言,凡违此门规者,死于剧毒之下。” 柔铁听到这里,暗暗点头,心想,南疆毒尊在川滇贵湘苗傣汉等民间以毒闻名,又被尊称为观音,毒观音的名号原来是如此来的。 只听湘夫人续道:“我师门绝学,何得厉害,当时我一下就觉察出这种香味是一种迷香,而且是一种极厉害的迷香。你们知道,一般下五门的小贼,采花窃财,用的迷香仍是号称五更香的一种药,毒性大,药性却小,一般要在屋顶天窗或者门窗上透过孔缝方能吹入,而此迷香香味淡,药性却是厉害,能透过窗户纸直达房中。我当时心中先是一惊,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竟要害我,既而又暗暗好笑,这种不开眼的小贼,下药下到毒娘娘门前来了。” “当下并不作声,也不起身,假装翻了个身,继续侧身昏睡,但面向房门窗户,左手将一枚五毒针掩在袖中,将手随意搭在腰间,过了片刻,果然一人悄悄用薄刀弄开门栓,溜入房中。此人开门之后,并没并上房门,而是立在门外待了片刻,这才轻轻跨过房来。我心中想,此人是个老江湖了,他弄开房门,并不急于进来,眼看房中并无动静,这才踏入,但并不关死房门,以便急时留下退路,便于逃出。此人悄悄来到床前,其时月色清明,照入房中,我眼睛微闭,但借着月色,还是看得分明,此人虽黑巾蒙面,但却并未穿夜行衣,也未带兵刃,见我熟睡,他喉间咕噜响了一下,我虽看到到他脸色,但觉察出他似是十分兴奋,咽了口口水。便伸出手来,解我衣衫,我当时心下雪亮,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个采花贼。待其手伸到我腰间之时,我本来贴在腰上的手,轻轻一抖,将五毒针刺入他右腕。他一声轻哼,便委顿在地。我轻轻一跃,便跳下床来,一把揭去其面罩,赫然便是日间邻桌的那个山羊胡子,这时我才恍悟,原来他白天贼眼向我直溜,并非是发觉我有什么不妥碍事之处,竟然是起了色心。” “此时我心中反倒是不再疑惑,心想包括这人在内的那些人,决非什么好人,不然哪会做如此下作之事。当下便细细审问他,这人虽然下作,倒也硬气,开始他抵死不说,后来我用一些手段,叫他比死还难受,终于让他说出实话。” 董飞心想,你是南疆毒观音门人,你的那些心段,只怕不是什么好手段,弄得人生不如死。不过转念一想,对付如此下流之人,换了自已,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时在,不由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笑容。 柔铁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小二送上茶水毛巾点心,红叶给众人递上茶水,湘夫人喝了口水,用毛巾擦了一下口角,继道:“原来此人和那些人确是一伙,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皆是武林中人,因臭味相投,便混作一处,看到当今天下大乱,便想趁此乱世,弄一场富贵,便投入当时吴越王手下效力。正巧得到消息,有一人带了一件极其重要之物,闻要去山东一带投军,这几人奉了吴越王之命,一路广布耳目,打听此人,终于得知其行踪,便想半路截杀。我当时刚出师门,既好奇又好胜,遇到这么一件事,当真是再好不过,他说是于明日午后在离镇十里一个叫桃涧的地方,那里周边除一座尼庵外并无人烟,正好行事。我便问和他同行的几人现在何处,这人却说不知,我道他推托,便用了极厉害的手段,哪知他还是说不出,只说他们各自歇宿,明日午后在那会面。我再问他,他一直到死都没说出什么来,我也只得作罢。”董飞心想,只怕是你折磨死的,死时一定痛苦成分,想到湘夫人折磨那人,董飞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湘夫人道:“后来我也在客店中遍寻了一边,确实不见那几个同来人,包括青面汉、红脸人和道士。”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便来到桃涧,果见此地乃是一处绝地,地处悬崖之下的一片慢坡,崖上一挂飞瀑如一条玉龙般直泻下来,汇下一个深潭之中,深潭之中流出之水,形成一条开阔的山涧,涧中清流急湍,奔腾而下。涧边是一片桃林,本来此时是八月天气,并非桃花当季之时,而此时此地竟然桃花盛开,如一片粉红的云彩般绚烂。方才信了那句话:‘人间四朋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要说是四月,八月竟也有。”湘夫人说到此处,抬起头来,眼望着窗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穿过那片桃林,果然便有一座尼庵,只是十分破旧,走入庵中,除正殿尚有些香火,其余几处佛殿皆已破败,年久失修。当下我来到后庵,除了一个老尼之外,只有一个粗朴丑陋的中年姑子,此外再无旁人。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不由得心里笑了起来。” “我曾听师尊说过,当地人尊称她为观音,她虽不敢承当,但并不妨碍她一向行佛门之事,她曾提起过这个桃庵,当年曾有大恩于此处,于是我向老尼直接说明我是南观音门下,果然,老尼十分惊敬,我说呆会有一好人经过此间,但有盗贼想要谋害他,我奉师命,前来助救,须得装作是寺中带发修行的姑子,好从中行事。老尼一向把我们当作神佛一般,自然没有半句不答应。” “我怕昨日午间周家老店用饭之时已被那几人识得面目,便易容更装,问庵中要了一件尼袍穿了。” 湘夫人向众人慢慢述说。众人听得惊心动魄。 湘夫人说,再后来,果然有一伙蒙面人在桃涧伏击一过路之年轻人,年轻人武功虽高,但那伙人也均不是庸手,湘夫人以毒出手相救,虽然毒倒了大批人,但终于寡不敌众,虽然两人逃出生天,但始终未看清敌人面目,只记得敌人的武功。两人因患难而相爱。不久成婚。 湘夫人说,他所救的这个后来成为她夫君之人,名叫叫李如海,初唐之时徐敬业之后人。当时吴越王因得悉他身怀一部奇书,要去山东投军,而此时诸王争夺天下,一来怕他投到敌国,成为将来战场上的劲敌。二来要夺他的兵书为已所用。便令手下半路劫夺。 柔铁听到这里,道:“是那个起兵讨伐武则天的徐敬业?”湘夫人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柔铁点头道:“这就是了,这徐敬业本是英国公徐世勣之后,他手里有兵书也就不奇怪了。” 董飞道:“这又是为何,徐世绩又是谁呢?” 湘夫人道:“《说唐》这部书你听过没有?”董飞道:“当然听过,我家在山东,学艺也在山东,山东这里历来出英雄,有梁山一百单八将,还有就是说唐里面的贾家楼四十六友,当真做了一番是轰轰烈烈的事业,至今想来依然令人热血如沸。书里有个秦琼秦叔宝,便是山东历城那边的。” 柔铁笑道:“着啊,这贾家楼四十六友中,秦琼排第几?”董飞笑道:“老铁,你这还考我不成,秦琼不就是秦二哥么,那自然是老二了。”柔铁道:“老三是哪一个呢?” 董飞道:“徐茂公徐三哥。” 湘夫人道:“徐茂公不就是徐世绩么。其实他的真正的字是懋功,说书人为了好写,就改为茂公了。” 董飞道:“原来如此,那徐敬业是徐茂公的后代,这还说得过去,可徐敬业的后人为什么姓李呢?” 柔铁道:“这就和兵法有关了。” 董飞道:“你说来听听。” 柔铁道:“你既然知道说唐,那里面有个李靖李药师肯定是知道的了?”董飞笑道:“京兆三原李靖,剪纸为马,撒豆成兵。神通大的很,还是个风流情种,红拂夜奔,与虬髯客,三人号为‘风尘三侠’” 柔铁道:“那是后人附会的,不过这李靖历史上确有其人,深通兵法,仍是唐初一位大军事家。唐取天下之后,被封为卫国公,而徐世绩则被封为英国公。” 董飞道:“徐茂公这牛鼻子老道也是能掐会算,说唐里面他是军师,打仗用兵战无不胜,那他和李靖到底哪个厉害一点。” 湘夫人呵呵一笑,道:“自然是李靖厉害!” 董飞不服道:“说书先生的说唐里面,李靖不过是一江湖术士,弄些玄虚,打仗可没见他有何高明之处。” 柔铁道:“那是说书,正史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董飞尚未接话,柔铁又道:“其实徐世绩的兵法,全是李靖传给他的,你想想,李靖是老师,徐世绩是学生,哪个厉害?” 董飞尚强辩道:“就算你说的他们是师生,那也有青出于蓝的啊。” 柔铁笑而不语。 董飞见他不说,急道:“好,就算李靖厉害,那他如何会把兵法传给徐茂公的。” 柔铁道:“这就要说到《李卫公问对》这部书了。” 董飞道:“这是什么书?” 柔铁道:“这部书是后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和卫国公李靖关于用兵打仗的一些对答,这部书共一万余字,记录了唐太宗与李靖问答九十八条次。多联系唐以前战例及太宗、李靖本人的亲身经历,参照历代兵家言论,致人、奇正、虚实、主客、攻守、形势等说是问对,其实是唐太宗向李卫公关于兵法上的请教,因为太宗是君,卫国公是臣,便说得客气了一些。” 董飞道:“这部书是李靖写的?” 柔铁摇头道:“这倒不是,这是后来徐世绩得到李靖的真传后,将老师告诉他的,关于唐太宗与其谈话的内容进行了记录,所以我们现在才得以知晓这部书,这可是徐世绩的功劳了。” 董飞道:“你怎么会知道?李靖这么厉害,不把兵法传给儿子,倒去传与外人,你不要告诉我徐世绩是李靖的儿子。” 柔铁笑道:“这怎么会呢?这二人既非亲也非眷。这所以知道,是因为在书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勣’” 董飞道:“什么意思?三世为将有什么不好?不是有‘将门虎子’这一说么。” 湘夫人叹道:“不要说三世为将,便是一世为将,也是杀人无算,结仇无数,不知哪一天被人报复也未可知。”说话间,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似已陷入无边的回忆之中。 柔铁道:“道家以为,这为将者所行之事,无非皆是阴谋诡计,所谓兵不厌诈。而纵使成功,也是尸积如山,白骨遍野,大伤上天好生之德,将来就会遭到报应。轻者折损寿算,重者祸延子孙,甚至灭族覆宗。” 红叶吐了一下舌头,道:“有这么可怕么?”楚楚却是眼眶红红的,似是想到了一些伤心之事。 湘夫人道:“如何不是,古代三世为将者,出了事的便有很多,真可谓史不绝书,秦代有:蒙骜——蒙武——蒙恬,汉代有:李广——李敢——李陵,晋代有:陆逊——陆抗——陆机、陆云,当年诸葛亮南征苗王孟获,设下绝计,将三万藤甲兵一把火烧死在一个山谷,事后长叹道:“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他是知道此事不可为,但为了兴汉,又不得不为之。而我们知道这个道理时已经太晚。” 董飞道:“我明白了,李靖不把兵法传给子孙,反而传给徐世绩,便是这个道理。” 柔铁道:“确实,兵法不能传给儿子,但如果失传,又十分可惜,传给外人吧,那就需要选一个品行悟性俱佳之人。这就是唐太宗所说的:‘不可妄传也。不可不传也。’所以,李靖后来将兵法传给了徐世绩,可是后来徐世绩却忘记了这一点,兵法传给了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终于出了问题。” 红叶道:“可你刚才说书上所载,尽传其书与李勣。这李勣和徐世绩是一个人么?” 柔铁笑道:“红叶问得好,事情是这样的,徐世绩因开国有功,高祖李渊赐其国姓,改名为李世勣。后来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兄诛弟,高祖逊位,世民践位登基为帝。因为要为皇帝避讳,臣民名字中便不能有‘世’字,李世勣便成了李勣。” 董飞道:“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许多道道,当真是啰嗦得紧。”众人听他如此说,皆是哈哈大笑。 柔铁待众人笑声止歇,便向湘夫人道:“还没请教,这兵书之事后来又是如何。” 湘夫人点头道:“其实这《李卫公问对》只是这部兵书的一个提要纲目,称为内篇,真正的用兵列阵之法,攻战之具如何制作,皆在此书的外篇之中,这才是此书的精华所在,只是外人并不知晓。完整的一部书,便是由这内外篇所组成。” 柔铁道:“原来是这样。我本也疑惑,这唐李问对,只是一些用兵原则,并不详细,确也难于用于实战,你这么说就清楚了。” 湘夫人道:“柔大侠原也该想到的。” 她见众人皆等她接着说,又续道:“徐世绩,也就是李勣,后来将兵法传给儿子李震,李震早逝,兵法便又传到其子李敬业手中。” 董飞道:“这李敬业便是徐敬业。”柔铁笑道:“这下你变得聪明些了。”董飞哼了一声道:“如果我连这点都想不到,那才叫真的‘聪明’了。”柔铁也笑道:“你现在想知道的,只怕是李敬业为何又变成了徐敬业。” 董飞不理他调侃,转过来看湘夫人。 湘夫人知他心思,微微一笑,道:“李敬业因父早死,直接承袭了祖父的英国公爵位。他从小善于骑射,有才智,曾任眉州刺史,后坐事被贬为柳州司马。武则天废唐中宗立睿宗,临朝称制,他在九月起事于扬州,自称为匡复府大将军,以匡扶中宗复辟为理由起兵,部队很快增至十余万人。敬业起兵后,武则天剥夺了他的赐姓,命左玉铃卫大将军李孝逸统兵三十万征讨。李敬业听从薛璋意见,先南渡长江攻陷润州,再北向与李孝逸战于高邮,徐初战获胜,但久战兵疲,十一月李孝逸以火攻大败敬业军,敬业逃往润州,为部下所杀。” 董飞恍然道:“原来是武则天这个老妖婆因为李敬业起兵反她,就不许他姓李了,他便认祖归宗,回归徐姓。现在看来,三世为将,确实不是好事。” 湘夫人道:“后来,武则天死后,天下复归李唐,也为徐敬业平反,将李姓赐还徐家,其后人便又以国姓传家了。” 柔铁道:“所以这李如海的兵书,便是当年家里传下来的,李卫公问对。” 湘夫人道:“不错。后来我和夫君便前往山东投军,果然得到当今朝廷的重用,我夫君从行伍起身,一路跟随大将军年标等四方征讨,从北打到南,职位也从普通兵丁升为伍长,然后是牙将,偏将,参军,等后来一举越过长江,征伐吴越王时,我夫君已是统军的主帅了。” 柔铁道:“这么说来,你夫君莫非便是当年威震江南的东海郡王?” 湘夫人笑道:“正是,你也知道?” 柔铁道:“听说过,但那时我年纪尚幼,并不太了解。只是后来东海郡王为什么又默然无闻了。” 湘夫人道:“这就是今天我找你们的原因啊。我夫君平定吴越之后,因为军功特别大,先帝便让他统领江南一带原吴越王的辖地,封为东海郡王,但先帝为爱护功臣,免生嫌疑,将主要军权收回朝廷。另派杭州将军祁兴鹏镇守海防及节制地方诸军。” 柔铁道:“原来是他,铁面一案后,祁兴鹏因附逆楚王,涉案谋反,被下了大牢,只怕是早已死在牢中。” 湘夫人道:“这个我也听说了。但有一件事,说出来你一定会有所吃惊。” 柔铁道:“什么事?” 湘夫人道:“其日,当初在桃浦截杀我夫君的,便是祁兴鹏一伙。虽然打劫之时蒙了面,但我那日在店中依稀已识得他们几个模样,后来他们杀人不成,被我们逃身而去,从此多年没有遇到。直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缘,我和夫君发觉祁兴鹏的武功家数,便是当日在桃浦对付我们的本领。而且,当时我和夫君力敌他几人之时,祁兴鹏左项上受了伤。后来我们得知,他桃浦没能杀我夫君夺取兵书,无脸回见吴越王,便干脆也投了当今朝廷,而且把吴越王国中虚实,军力布置,全都作为见面礼透露给了朝廷,后来在平定吴越中也立了大功,所以后来他做了杭州将军了。” 祁兴鹏勾结大盗关月亭,铁面一案之前,早年谎称海上倭贼厉害,实际是关月亭派人扮作倭寇抢劫海上商人,有时也上岸掠夺财帛人畜,沿海百姓苦不堪言,诉诸官府,江浙督抚和下属众多官员,要朝廷拨粮饷兵员以剿贼,其时西北边境为重,国库无力再支,祁兴鹏便出了一策,要朝廷同意江浙一带加派税赋一成,以为剿倭之饷,倭平之后可罢。朝廷揭出祁兴鹏诸人以巢盗匪为名,杀平民冒功之事,东海郡王正直不肯参与,也被陷害至死,且说其通贼。 湘夫人知道此人十分恶毒,在夫君李如海死后,便弃了富贵,隐在此间,待机报仇,而楚楚此女正是被杀之东海郡王之女。 至于红叶姑娘,本是金陵绳妓,一向在金陵城与其父卖艺为生,后来不知如何,其父被祁兴鹏害死,红叶只身逃出,也一直在伺机复仇。 柔铁道:“现下关月亭已被杀,祁兴鹏早已下入天牢,说不定死在牢中,或者已被处斩。夫人和红叶姑娘的大仇算是报了。” 湘夫人冷笑道:“要真是这样,就不用费事了。” 柔铁惊道:“此话怎讲?” 湘夫人道:“据我所知,铁面一案祁兴鹏确实已被拿下,但他竟然化重金买通了监守之人,早已逃出生天。” 柔铁听她如此说,松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夫人倒不必相信,祁兴鹏依附楚王,谋逆之罪,罪可通天,你想想,谁敢收受他的银子,要是朝廷知晓,那不是寻死么?得了银子,哪有命去享受。” 湘夫人摇头道:“那也未必,只要他化的代价足够大,便会有人挺而走险?” 柔铁道:“如果放走了他,那朝廷要追究他时,人到哪里去找?” 湘夫人道:“尽可以找一个长得相象的死囚来代替?”柔铁道:“夫人这想法也太过离奇了吧。” 湘夫人尚未说话,红叶道:“一点都不离奇,因为我们已发现了祁兴鹏的蛛丝马迹!” 柔铁一听,这才大吃一惊。 聚赌 原来,湘夫人带领原来东海郡王手下一帮旧部,一直在寻找时机找祁兴鹏复仇。 铁面一案后,祁兴鹏被捉,夫人不时派人打听消息,后来听说处斩祁兴鹏,便亲自去看,发觉有异,那死囚长得虽与祁兴鹏极象,但左项之上并无伤痕,便猜测到祁兴鹏已被掉了包。 乃派出人员,四处打探,务要亲手杀了他,一年后,终于在此处发现祁兴鹏一些亲信,通过跟踪发现,这些当年祁兴鹏的亲信,似乎都变了名姓,但却都是十分富有。 细细一查,发现这些人过一段时间,便要去附近一个赌场。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去赌场本来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都象是约好了似的,每个月都在同一天去,而且都是晚上,晚上进去,赌到第二天天亮才出来。 再打听,发现这个赌场名为“金窟”,据说赌场的老板是个姓金,湘夫人便疑心,这个姓金的其实便是祁兴鹏。 湘夫人道:“我多次派人进这这金窟赌场,打探消息,看有什么可疑之处,现在看来,这赌场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销金窟,本地虽僻处浙江海滨,但来此间玩的人竟比一些大都城还多,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个赌场,而且有酒楼、客栈、青楼、茶坊、杂耍一应俱全。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客人,而且海上来客,西洋胡人皆有经过。当然,人气最旺的还是赌坊。” 初六日,金窟赌坊。 柔铁、楚楚、董飞、红叶和小二诸人扮作寻常客商混入其中豪赌,数日之间,以柔铁的赌技,连胜庄家闲家,无论是牌九、骰子、麻将,皆是每日满载而归。 这一日,柔铁等又来到金窟。和往常一样,柔铁随意玩了会麻将牌九,便和一帮闲汉们玩起了骰子。 这次赌场之中似是有备而来,派出一人作庄,奇怪的是这人似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面上带了一个牛皮面罩,遮去了大半个面孔。 这次玩的是比大小,庄家摇钟,闲家押宝。 这庄家果然非同小可,连摇十次,竟胜了七次。 可见其手法极为老练,起始之时,众赌客确已检查过其摇钟及骰子,并无任何作弊之处。 柔铁笑道:“庄家果然厉害,我等已连输十把。我带来的五百两银子只剩下二百两了,我这次想玩个孤注一掷,不知有没有人陪我玩的。” 众闲汉前几日跟他胜了不少银子,但今天却输得够惨。一个闲汉怒道:“你一个人输倒也罢了,难道还想拖上我们不成,我今天跟着你已输了十把了,哪里还有?” 边上一个道士笑道:“这位兄弟这话就差了,我前几日也在此间,眼看你跟这位大哥押宝,三四日间也进帐了七八百两不止了吧,难道就这么输不起?” 那闲汉听他这么说,不由面红耳赤,强辩道:“哪有这许多,不过二百两银子不到,况且适才已全输回去了,我不玩了,你们玩。”说完挤开人群,扬长而去。那人似乎有些号如力,不多时,这边同一桌的押宝的十六七个客人中,倒走了有十一二个,剩下的就柔铁这帮人,还有一个书生,一个道士。 那书生道:“你们适才输了,一是因为赌技不精,二是因为不看山色,今天明明是庄顺之局,你们还在硬撑,所以便越输越多。” 道士道:“这位秀才之言确是不无道理,但今天是财神方位在东南,而庄家正好在东南,所以便占了地利。” 庄家笑道:“这位道兄说笑了,你说财神在东南,那我便将东南方位让出,你来坐此,再赌如何。” 道士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于是大家重坐了方位,这次庄家坐北,柔铁坐南,道士在东南,其余诸人各自坐了。 柔铁道:“我这边,刚才点了一下,共有二百三七八两白银,这次全押上,而且我押小,你们相信的便跟我,不信的就随你们的便,押大或者不押。” 那书生这次坐东,想了一下,点头道:“这次我就不押了。”其实众人皆已看清,这书生,前面基本都是跟庄家的,闲门押小,他便押大。闲门押大,他便押小。所以十来把下来,他已胜了有四百多两了。 道士道:“他不押,我却是要押的,不过这次我要押大,五十两。” 红叶、楚楚、董飞皆跟柔铁,但押的大小有差,小二出去有事,暂时不押。 庄家见众人就绪,笑道:“众人皆已押好,这次闲门是小。那看来我只有摇出大来,才能胜了。” 说完,只见他手腕翻飞,众人耳中只觉得嗡嗡之声不绝,啪的一声响,那只铜钟已扣在桌面之上。钟内的骰子兀自转动不休,良久,其声始绝。 庄家道:“大家说,可以开了么。” “慢!”柔铁一拍桌子,大笑着站起身来,指着那庄家手按着的铜钟道:“这开钟之法,这次不能和前面一样,眼下,这铜内的骰子自已尘埃落定。也即你我胜负已定。你先把手移开,等和官来开。” 庄家笑道:“我当是何事,这有何难?”当下,将按在钟上的左手松开,向后一挥,一名和官马上来到面前,庄家道:“你当着众位客人的面,打开钟,手脚要绝对干净。” 和官道:“是。” 说完,将钟轻轻移开,红叶看到里面的骰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叫道:“我们胜了。”原来,钟内一个是二点,一个是三点,果然是柔铁等胜了。 庄家先是一楞,随即微微一笑,道:“果然厉害。”转头对和官道:“把银子给他们。”和官如数兑付了银两。 柔铁道:“我这一把孤注果然有效,一下子把前十把的输头全赢回来了,哈哈。” 庄家道:“那今天还来不来呢。” 柔铁道:“如何不来,不过这次我只押一两银子,赌大。”众人看他有些说不象,便不去跟他。 只他一人和庄家来赌,庄家道:“好,一两就一两,只要你赌下去,哪怕你每次都是一两,也叫你清了口袋底才回家。” 柔铁笑道:“这可说不准,不定是谁清了底呢。” 庄家也不去理它,摇宝,开钟,这一次果然是庄家赢了。 柔铁这次押上一百两,又输了。便笑道:“看来,我是不破釜沉舟便难以胜你。这样吧,这次,我就留一两银子,其余这几百两全押上,这次我还是要大。” 庄家哈哈大笑,道:“果然爽快,我以为你真的要一两一两来赌,这样,便是再赌一夜也未必能完。不过放心,便是赌上几日几夜,这边包吃包住,不收你一分钱食宿之费。” 柔铁也笑道:“那可要谢谢了,不过吃住就不麻烦了,我赌回这把还要回家搂老婆呢,哈哈哈。”说完故意虚搂住红叶,红叶脸一红,向旁边闪了一下。 庄家道:“好。那我就开始了啊。”柔铁说声好。 庄家这次摇得先是极快,到后来却是越来越慢,慢得几乎听得到里面两颗骰子相撞击之声。 终于,庄家喝声:“着”说话声中,那钟已稳稳扣在赌桌中央。 柔铁笑道:“这次我是有胜无败,不瞒老板,我听钟之术,我也学过一些,这次是你自已摇出来的大,须怪不得我了。” 庄家道:“这个自然,我们赌坊开业这么久,你可听说有赖过客人一分银子。” 柔铁点头道:“那可以开了么。”庄家哈哈一笑,对和官一拍掌道:“你来开。” 和官依言打开钟来,却并非如柔铁说的那样大,却是小。 柔铁这才暗吃一惊,他自幼得异人传授名种赌术,这听钟之法便是其一,可谓万无一失,刚才明明听得钟内骰子落到桌面之时,一个是一点,一个是二点,那么其朝天的一面必是五和六。想不到开出来却是二个三。 而要七点以上才能为大,这下果然是庄家已胜。但显然庄家在开钟之前,竟不知不觉之间动了手脚,自已适才已检查了骰子、钟、桌子。皆无任何异样之处,难道说这庄家竟然能移动钟内的骰子于无形之中,这除非是武功极高之人,难道这赌场之中竟藏龙卧虎,而自已倒是没有丝毫觉察,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不然的话,以自已的内功,当可觉察秋毫。 当下佯作吃惊,道:“果然厉害之极,我自认为听钟之术分毫不差,想不到还是听错了。” 庄家道:“兄台的听钟之术虽然厉害,但我这钟却是与别的不同。”说完令和官将柔铁面前的银子留下一锭,其余皆扫入赌场准备的一个大锣框中。 柔铁苦笑道:“现在我只有一锭银子了,看来多也完结了,不输光底袋,是不能回家的了。” 那书生笑道:“你老兄刚才还说回家要抱老婆,现在看来,只怕要老婆到这边的扯你耳朵拎回家去了。” 柔铁道:“我这一锭银子还真的舍不得输掉?” 庄家笑道:“有何舍不得,你不是要清掉我们场子么,现下难道还怕我们清了你的口袋。不瞒你说,现在我不清你的口袋倒还不行了。” 柔铁道:“这也好办,以我现在一锭银子来清你的场子,当然也不是不可,只是时间太长,这样吧,我和你打个东道,从现在起,我以这两银子为本,每次押一两银子,如果输了,我自然是拍屁股走人,如果我连胜三把,第四把由我开出条件再赌。” 庄家概然道:“这有何难?” 当下,两人连赌三把,果然柔铁一把不输,庄家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柔铁看着桌面上的四两银子,笑道:“老庄,如何,现在是不是还想赌下去,如果是,则由我开出条件,如果不是,你就此收手也可以,不过明日我可不一定还会再来。” 那庄家脸沉似水,冷冷道:“阁下非但听钟之术天下无双,这激将之法也是不遑多让。你明知这天下好赌之人,越是输,便越不肯服输,所谓愿赌服输之一说,那是指输光之后,现下,我还没有输光,哪能不来呢?” 董飞知他已然上钩,心中暗自高兴,其实他明白,刚才柔铁故意,每次只赢一两银子,但却连胜三把,这庄家便知其决不是运气为之,必有过人的赌技,而他平素对赌术一向自负,明明刚才自已对钟内的骰子已完全掌控,哪知开出来的竟然完全不是。不由心中既惊且怒。好胜之情油然而生。 柔铁笑道:“这次我定的规矩,其实简单,就是双方先不必押大押小,还是你来摇钟,待停钟之后,你手离开钟子,然后由你选择大小来决胜负。如你选大,则我只能选小,如你选小,则我只能选大。你看如何。” 庄家听他如此托大,不由心中暗怒,心想,刚才那三把,明明我听得出其中大小,开钟后却不是,肯定是你从中作了手脚,你既如此说,那必然是想这一次故技重演,嘿嘿,好,你既作死,别怪我不客气,我让你演。今天如果不能胜你,我这赌场早晚开不下去。眼珠一转,已自有了计较。 心中虽想,脸上却无丝毫得色,反笑道:“你既如此承让,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但不知赌多少……” 柔铁道:“我手上么也就这四两银子,想来全输给你,你也看不上眼,这样吧,我整个人在这里,命是不能赌给你的,其它你要如何,便如何。” 庄家点头道:“你如此说,那是再好不过,我也不会当真要你性命,但如果你输了,我只要留下你的双手,双眼,双耳。你看如何。” 柔铁心中暗骂,这老棺材如此狠毒,要我双手双眼还罢了,竟还要我的双耳,显然他是怕了我的听钟之术。 当下哈哈大笑道:“要得,要得,但如果是你输了,我只要你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给我们看一下你的面目,就可,不知这个条件是否合适。” 他没开口之时,众人见他肯以双手双眼双耳作赌注,以为他要胜了,不知要庄家拿多少银两财货,哪知竟是如此不堪一个条件,倒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庄家听他说出条件,先是一楞,继而似是微微有些惊异,但随即恢复了坦然模样,左手下意识摸了摸面上那张牛皮面具,淡淡道:“这有何难,若是在下输了,不要说这张面具可以揭给你,便是全身衣服都脱了,也无不可。”言语之间,似是十分自信。 楚楚怒道:“好不要脸的屁话。” 董飞笑道:“他要脱,就让他脱好了,我们看了他的面孔,便拍拍屁股走人,让其余赌客来围观他便是,看他还有面子在这赌场里混。” 红叶道:“好,便这么着。” 柔铁道:“闲话不说,开赌。” 庄家道:“好,我也不占你便宜,在没摇之前,我先说,我看大,看好了!” 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按在倒扣在桌子上的那个铜钟之上,微一凝神,众人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那钟已翻入他手中,只见一片黄光闪动,既看不到钟,也看不到手,起始这时,尚能听到两颗骰子在铜内撞击转动之声,到得后来,那声越来越密,渐渐连为一体,便似战场之上鼓角齐鸣的呜呜之声。 红叶和楚楚尚不觉得,柔铁和董飞心中之吃惊却是非同小可,这人的内力已炼到了相当境界,对一般武学高手而言,将骰子如此高速旋转舞动并不难,甚至连街头卖艺的杂耍艺人也可做到,难的是在如此高速之下,骰子能撞铜钟壁而不坏。 众人正各自惊疑间,那人喝一声去,手一松,那铜钟带着里面的两粒骰子,向天直飞了上去。 大家抬头看时,只见那钟依然如陀螺般飞转。除柔铁外,其余诸人向负责钟内望去,里面却看不到骰子。皆因众人目力未能达到很高的境界。 那铜钟渐飞渐高,看似要撞到屋梁之时,却又转了个折,在从人头上盘旋一圈,稳稳落在赌桌中间,竟不带丝毫响声。 “好,好厉害的内力。”董飞忘记了对方是对手,大声喝采。 再看庄家,背负双手,神定气闲站在桌前,却一声不发。 柔铁待铜钟落定时,闭息凝神细听,渐渐入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从生相,无寿者相的定境,眼前仿佛看到那两颗骰子在钟内急速运动。良久良久,方始长长叹了口气。 庄家也不说话,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始道:“如何?你刚才闭目长考,可曾在想到了什么?” 柔铁道:“你这一招,当真是厉害之极,我刚才确实在想,三十年前,赌术通神的二点真人,和押妻输子的赖不光之间那场豪赌。” 庄家笑道:“不错今日之局,与那一局,确实是十分相似。” 红叶奇道:“二点真人和赖不光是谁,他们之间赌的是哪一局,谁胜了。” 柔铁道:“三十年前,武当派有一道士,赌术奇高,以天下绝顶的内家功夫入赌,几乎战无不胜,他的法号已没人记得,直到有一天,在广西遇到了号称天下第一赌棍的赖不光。两人之间自是一场惊绝天下的豪赌,具体细节已不必表述。” 楚楚道:“那他们赌的是什么,谁胜了。” 柔铁道:“他们赌的也是和今天一样,听钟两粒骰子比大小。但比法却和现在有所不同,他们是各自摇钟,比谁摇得的点数小。” 陆秀才道:“在下虽然身在公府,这件江湖旧事倒也曾经听说过。他二人当年这一场豪赌,听说是在龙虎山之巅,以正一观千斤铁钟和百斤磐石作为赌具,比的不止是赌术,更是内力。” 董飞道:“我明白了,这道人既然号称二点真人,那他一定有本令摇出二点,那赖不光赌术再高,也至多和他战成平手。” 这时,小二从外面已回来,听了他们的一番对话,不由笑道:“这是广西那边的人,听前辈说起过这件公案,听说是赖不光胜了,因为他将二个骰子摇成叠在一起,而且是一点朝天,那时赌法规矩是以见天的点数为最终之点。那么他的骰子只有一粒见天,且是一点,而二点真的却是二点,自然是输了。” 红叶道:“果然厉害。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事。” 柔铁笑道:“只是这件事之后,赌界的规矩却从此改了?” 楚楚道:“怎么改的?” 柔铁道:“赖不光能胜,说到底是取巧,其实是二点真人的内力,完全也可摇得此一点,可以说,他是输在了脑子上。” 董飞道:“这个二点,果然有点二。” 庄家道:“如果是换成现在的规矩,那他就不会输,只能算是个平手。” 柔铁道:“不错,后来就规定,两粒骰子,不论是否能见点数,其朝上的总点数,便是结果。” 庄家笑道:“兄台所言不错,刚才我说了,我赌大,你赌的是小,难道认为今日之局也是一点。这样不是你胜了么。” 柔铁叹道:“今日之局,我担心的倒不是一点。” 庄家道:“不是一点,难道还是六点么。” 柔铁道:“正是。” 庄家脸色微变,道:“六点也是小,七点到十二点才是大。你不还是有胜算。” 柔铁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你我相赌之局,如何胜负,大家心中有数。”众人听他们如此说,皆是莫名其妙。但似乎他们之间在适才之赌中对过法,胜负则互有。 庄家道:“不错。” 柔铁道:“现在看来,这一局你似乎已胜券在握了,因为这钟内的骰子,对你我而言,不必打开也能猜到。” 庄家道:“哦,那你猜来我听听。” 柔铁道:“这里面两粒骰子,如果叠在一起,上面一粒是六点,那么无论下面那粒是什么,哪怕是一点,皆是七点或者以上,都是大,那就是你有胜无败之局。” 庄家一听,脸色大变,时惊,时喜,时怒,时忧,一时阴晴不定,众人看他样子,知柔铁所言不差,但唯一不明白的是,柔铁既处必败之地,为何能如此淡定。 良久,庄家始道:“你的听钟之术,确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人而已,但既已知晓,难道还不认输么。” 柔铁笑道:“不是我已知晓,这是你知晓的事。但事实是不是如此,只怕还要开钟才能定胜负。” 庄家这才大吃一惊。 和官轻轻揭开铜钟,数十双眼睛,如暗夜中的明光,齐刷刷射在桌面上。 众人皆看得呆了,上面一颗骰子果然是六点,只是它已嵌入下面一颗骰子里面,这样便成了一颗骰子,一颗骰子最大是六点,无论如何也不会达到七点或者以上,则永远也不会大,这样庄家必败无疑。 庄家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良久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终于,他叹了口气,道:“阁下到底是谁,我如此功夫?” 柔铁笑道:“赌场的规矩,不问客人的出身来历,进便是客,输赢凭本事,可有这一说?” 庄家点头道:“不错,倒是我忘记了规矩了,好,愿赌服输,我们赌场自开业以来,从未坏过规矩!”说完,将手在脸上一抹。 众人看时,只见他脸上的牛皮面具已被揭去,露出一张胖胖的面孔,连鬓的络腮胡子,也许是因为长期带面具的关系,脸色微微有些惨白。 袖袖、红叶等微微斜眼看陆秀才,只见他微微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微露失望之色。 众人回到小酒店之中,陆秀才竟然也跟了过来。 湘夫人道:“老陆,事情如何。” 陆秀才叹道:“此人并非祁兴鹏。” 湘夫人笑道:“其实你们进来时,我看你们脸露失望之色,便早已猜到,只是我们化了这许多心思,终究有些不甘心罢了。” 楚楚道:“这么多年了,人的相貌是会变的,会不会是祁兴鹏容貌有了变化,我们认不出了,也或者是他易容改妆,故意不让人看出他的面目。” 柔铁道:“面貌服饰可以改变,但人的身材短长却是改不了的,而且如果他易容化妆,也就不必再带面具了。何必多此一举。陆秀才,你说是不是。” 陆秀才点头道:“柔大侠所言不差,我细观此人的相貌,断然不是祁兴鹏,两人并无半分相似之处。” 红叶道:“陆叔叔,你是当年追随王爷最长的,你说不是那肯定不是了。”原来,这陆秀才是当年东海郡王手下的掌书官,也就是师爷一类人物,跟随王爷多年,见过祁兴鹏无数次,对其言谈举止,身量修短胖瘦,无不了如指掌。 湘夫人听完众人之方,正色道:“此人是不是祁兴鹏已并不重要,柔大侠,我想再请你帮助一事。” 柔铁笑道:“夫人有令,敢不从命。只是高兄弟身上还有事情,不可久留。” 董飞道:“无妨,我此次去泰伯庙也并不什么大事,无非是给那边送一些物事,而且泰伯庙就在附近不远,陆秀才正好是此间人士,不如等你们此间事体一完,一起走。” 湘夫人喜道:“如此则再好不过了。” 柔铁大失所望,湘夫人却喜出望外,柔铁不知为何。 灭口 董飞当下来到当地府衙,出示刑部腰牌。这松江府知府大人见是刑部大员,哪敢怠慢,将府中军牢快手尽数派出,跟着董飞来到贼巢,将祁兴鹏一干党羽悉数拿下。 因祁兴鹏张富贵是是朝廷缉拿的在逃要犯,楚王一案余孽,干系重大,董飞和松江知府不敢擅自审问,当下董飞亲自押解他们回京交刑部堂审。柔铁因黄杆长老一事还无眉目,决定继续在江南查探。 董飞回到京中,在刑部销了号,将此次江南之行择要写成奏折,次日早朝一一奏明,隔日旨下,朱批将二名要犯打入刑部大牢,其余次要从犯也都择地拘押。择日开审。 刑部大堂之上,祁兴鹏张富贵一一招认,原来他二人当日见楚王事败,虽说是为其胁迫,但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并大发其财。自知难辞其罪,又舍不得历年所积财富,便隐姓埋名,易容变相。逃到不远处的梁溪松江一带,做起了富家翁,等风声过了,便用当日所积之财货,在当地开设赌场妓馆。关月亭本是黑道,熟门熟路。没有多久,便网罗了不少不法之徒,好逸恶劳之辈为其奔走。而祁兴鹏熟谙官场规矩,渐渐结交当地官府,以包庇其不法之行。这二人改相易容之后,熟识之人当然仍能认识,但从来没见过的人,自然不会去和朝廷画影图形的二个通缉要犯相联系。这次不巧败露,二人觉察之后,惊惶失措,边夜席卷细软,带了家眷心腹,本欲乘船逃到东瀛或者南洋。哪知中了湘夫人欲擒故纵之计。但二人多年来贪赃所获,巧取豪夺所得,开赌场妓馆所得不义之财,却未曾查获。董飞问及他们为何在船上装上石头。二人坚称当时搬上船去的便是历年所获不义之财。大刑之下,两人也不改口供。 董飞回到刑部,仔细查阅二人供述,并未找到可疑之处,看来二人所言不假,不然也决不会带着家着。睡至半夜,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醒随员,二人连夜奔刑部大牢,便欲再次提审二人。二人来至天牢门外,见一顶小轿向西北方向去了。董飞心中疑惑,此时更深夜静,谁还出行?但他心中有疑问,故也不及多想,当下叫开牢门,对了腰牌,直奔囚禁祁关两犯的监舍。原来这刑部大牢,民间俗称天牢,关押的都是朝廷要犯,守备极其森严,除了刑部和宫中有对牌令箭,一律不得出入。 刚近监舍门外,只听得里面有哦哦呻吟痛苦之声,他心中一紧,加快脚步。从监栅处透风处,只见一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人手捧胸口,委顿在地,不断挣扎,口中发出荷荷之声,嘴角之上有鲜血不断向外淌出,项下衣襟及袍袖已被染红。仔细看时,这呻吟之人正是祁兴鹏。董飞一脚踏破牢门,抢入其中,回头叫随员快去唤天牢管事之人。随从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奔了出去。董飞上前拉起祁兴鹏,只见其脸上已扭曲变形,两人旁边,尚有未及吃完的酒食,心中已明白大半,估计是吃了有毒之食物。董飞问道:“是怎么回事?谁下毒害你们?你们白日所供之事可是真话?”祁兴鹏见到董飞,嘴角歪歪地念叨:“董捕头……是假……”说话未完,头一歪,已一命呜呼。 此时,牢内人声大起,管牢的邓节级已带人快步赶来。董飞道:“谁给他们吃的食物,怎么还有酒菜?” 邓节级见人犯无故死亡,早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刚才有一位宫中来的公公,拿了禁中的对牌进来,说是受上司差遣,给祁大人送酒饭,祁大人当年曾和上峰有些香火之情,如今虽说犯了事,但人情却是要还的。小人还想再问明白些,那位公公脸色就不好看了,小的官小职微,见这位公公穿着宫中服色,又有宫中对牌作凭,哪敢不听,故此……”董飞罢手道:“这些不必说了。这位公公什么时侯进来的。”邓节级道:“公公前脚刚走,大人你就来了。”董飞脑中一闪,忽然想起,刚才在天牢之外,一顶小轿正自离去。难道便是此人。便道:“那人可是坐一顶蓝呢小轿?”邓节级道:“正是,大人你如何知道?”董飞也不回答,摆了摆手。回头叫上随从,道:“快随我来。” 两人飞奔出了天牢,此时已过半夜,好有月色尚明,两人沿刚才小轿消失方向,急奔,是一条石板小街,到得街道尽头,是一条岔路,一条通向宫中,一条通向城外。 董飞对随从道:“我们分头去追,你走宫中这条,我走城外一条。” 董飞从事捕快多年,于追踪十分在行。这条路走到尽头乃是进宫的后门,正是太监出入之处。此时宫门紧闭。正自思索时,随从远处急奔而来,说通向城外的路上,发现那顶蓝呢小轿,已被拆得稀烂。 正自思索之间,路边石亭之上,一人飞掠而下,向董飞扑来。董飞并不抬头,脚步微掠已轻轻闪过,那人已落在他身后一丈之处。如一片枯叶落地,又如一片枯叶般飘起,轻功之高,委实已到非同一般的境界。这次比刚才更快,董飞未及转身,只觉得背上似有一股重物压到。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号称铁脚草上飞,轻功之高在武林之中也算得是一流好手,但此人似不在他之下,更甚的是,此人不但轻功好,掌力之雄奇也是少有。董飞身子右偏,左手已凝聚内力,向那人击出,双掌相交。董飞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好在刚才并未托大,出了八成真力。心脉已护住,但这也后退数步。那人接了董飞一掌,似也是吃惊不小,楞了一下,并未出第二掌,董飞右脚飞起,那人也是出左脚招架,只听他啊哟一声,腿缩进,着地翻了数个滚,掠上宫墙,已窜出远去。 此时随员听得声音,也已赶来。连问怎样事情。 董飞道:“果然不是宫中之人,和我料想的一样。”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早已想好了一招引蛇出洞之法。 这宫中对牌只有掌宫太监才有。 当下禀明皇上,当下清查宫中对牌,发现当日深夜出宫的只有仁寿宫的已丑对牌,当日持牌出宫之人乃是宫中小黄门内监罗忠,立时命人去带罗忠,发现罗忠已经在房中自缢而死,柔铁越发觉得这其中必有文章,因为当时命人去传罗忠之事,并无几人知晓,罗忠却已得到消息畏罪自杀。柔铁令人验看罗忠尸体,发现并无外伤,但自缢之人,必舌头外伸,而此人却并无此状。当下剖解其尸,发觉其心脏已裂,显然是被人用掌力震碎。 花满堂道:“听说武林之中,能一掌震裂心脏而不显痕迹的柔劲,当数武当派裂心绵掌,但武当派中懂此功夫的好象不多,听说只有武当掌门沧冥真人和他师弟烟霞真人。但是沧冥十数年前在雪谷夫踪。烟霞真人长年在南疆去游。” 董飞道:“你确定是裂心绵掌么,难道就没有其它功夫?”花满掌摇头道:“我倒是想不出来。” 董飞道:“数年前,我在武汉之时,曾听衙门中的同行,说起朝鲜乐浪郡崔氏有一种武功,叫摧心掌。”花满堂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惊道:“乐浪崔氏,你说的是灵鹤九剑崔家么?”董飞点头道:“正是,怎么?你也听说过?”花满堂一拍手,道:“怎么没有,崔氏乃是朝鲜武林中大大有名之人,剑法内功暗器都是极为厉害,只是原先中原武林中不知其门派。后来朝鲜内乱,崔家也内迁中原,与中原武林多有切磋,这才扬名显声。”董飞笑道:“不错,崔氏武功之中,灵鹤九剑轻灵飘忽,灵鹤神针杀敌无形,而摧心掌一招致命。武当裂心绵掌,其力发于内而不盈于外,虽然也是一招致命,震裂的却是心脉,但心脏却不会破烈。你看,这小黄门心脏已裂成八九块,在我看来,这小黄门所中之掌力,正是摧心掌。” 刑部右侍郎道:“董大人武林高人,又是刑狱内行,所见分毫不差。但这小黄门为何与崔家有关,倒是令人费解。” 即查小黄门来历,发现其是福建人氏,与崔家相隔数千里。但此人当初进宫却是贾权推荐,贾权在铁面一案之中被诛。现下宫中与他有关之人,只有贾势。贾势自杨太后驾崩之后,现下服侍郑太后,是郑太后身边红人,确实不可轻动。好在双双现下时常在宫中走动,便悄悄向郑太后说了此事。郑太后深明其中事理,并不询私,董飞终于取得证据,毒死祁兴鹏确实是贾势所为。 贾势终于暴露,请旨拿下,贾势竟然不逃。 临死之时说出一番话来:“我家本也是世家大族,父亲因得罪东海郡王李如海,含冤枉死,母亲气病交加,不久也亡故。我兄弟二人生活无着,报仇又无望,便净身进宫做了太监。当时暗中发誓若有人给报仇,终身供其驱策。后来果然有一位大恩人给我家报了仇,杀了李如海,我兄弟二人便发誓终身至死追随于他。”柔铁道:“此人是谁?”贾势眼中流出血来,近前看时,早已死去。 董飞亲自去户部,查看贾势贾权兄弟的出身来历。确实如其所言,但其父当年因不法与人争夺田产,被人诉于东海郡王李如海,李如海将其父流放窜死异乡,因此,兄弟两人生活无着,入宫作了太监,从此恨李如海入骨也是事出有因。但后来,李如海是却是因病死于任上,为何两人说有人给他们报仇,杀了李如海。而湘夫人却说其夫是遭祁兴鹏语诬陷,气郁而死。但官档之上却并无说明。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董飞忽然想到,斗鸡一案中,西辽使团还在天牢之中。 当下审讯,西辽使供述使董飞大吃一惊。 原来,西辽近年来发生了一系列大事。 西辽老王忽然暴病身亡,身后之事未及交代。西辽国并无男尊女卑之观念。 当时朝野皆传言新王得位不正,据说老王生前有意把王位传与公主,其子耶律欢哥心生不满,遂与几位重臣密计杀父自立。 新王继位后,公主出身格多部,其母已亡,其部强烈不满。 公主之舅联合其族人作乱,死于乱中,公主和附马皆在此战之中不知生死。有人说是附马和公试一下已逃脱,也有人说死于这一战。其后数年之间,其下属不断反抗,但皆被新王平定。这几年以来,竟太平无事。 此次使团任务一是为太后祝寿,二是寻找公主及附马下落,三是联系潜伏在中原的内奸但是任务不明。 故人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此人生长恨水长东。”南唐李后主这首《相见欢》千百年来不知使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品味咀嚼回味。 依然是江南。依然是浩淼无垠的湖水。不过,这里既不是千里烟波的洞庭,也不是春意盎然的太湖。却是徽州的巢湖。 巢湖边上有一小镇,小镇不大,当地人称之为汤池。 汤池最有名的是三宝,名茶、山珍、温泉。 柔铁自然是不会错过,不过,他最喜欢的,还在三宝之外,庐江县最大的赌场不在县城,而在这偏僻的小镇,赌场我名字不叫聚众,也不叫银钩,竟然叫“金巢”。这个名字很俗,却最实在,既嵌入了当地巢湖的名字,又符合了赌客相发财的心理。 一人娇小身影,轻功奇高,身上有淡淡香气,此人走走停停,一会儿失去影踪,一会又闪现,似是有意在引柔铁,柔知其是诱敌之计,但他这人喜欢险中求胜,不知经历过多少龙谭虎穴,越是危险,他越是高兴,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当下一路跟来,渐渐来到湖边。到一深山边的湖泊小偷不见,湖中一叶小航缓缓行进,一人斗笠钓鱼。 小偷从水底出来,上了小船,缓缓离岸而去,船首一人轻篙撑船,一顶湖笠遮了大半个面孔,他知行窃之人必在船上,船已离岸十七八丈,轻功无论如何再高,也不可能一跃而上,微一迟疑,眼见得小船渐渐远去,当下在湖边随手折下数技杨柳枝,折为数段,抛下湖中,身子如轻烟般踩过,随踩随折随抛,数个起落,已经离船不到一丈,那船夫忽地举篙打来,柔铁与此人大战,但觉此人枪法精奇,自已手中一根柳枝与他打个平手。 渔人笑道,鱼儿上钩了。 忽然柔铁哈哈大笑,一跃而上船,大叫一声:“高玉,不要装了。”那船夫也哈哈大笑,一个转身,甩掉了身上的素衣,再一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果然便是高玉。数年不见,他虽英俊依旧,但脸上略显风尘劳碌之色。 高玉原在铁面事件后,因中原已无亲人,就出关而去。想不到在此相见。二人互叙别情。 黄雀在后 夜宿广陵。 客店之中,早已住下了二个和尚。一个相貌雄奇高鼻深目的胡僧,一个小和尚面皮白净。当日同在客店楼上吃饭。 这二个和尚却不守什么清规,不但荤酒不禁,更且态度暖味,拉拉扯扯。奇怪的是这胡僧却是地地道道中原一带的口音,那小和尚声音极细反而是江南的吴侬软语。 柔铁笑道:“这两位大师似有断袖之辟。”楚楚向程双双道:“程姐姐,什么是断袖之僻。”程双双对柔铁笑骂道:“柔大位好不正经,楚楚姑娘是黄花处子,这种混帐之词,如何乱说。”柔铁道:“江湖儿女,又不是深闺中的小姐,有什么说不得的。” 那两和尚和他们虽然隔了几张桌子。但此时客人稀少,店堂中颇为宁静。此言语已清楚传入那和尚耳中。那络缌胡子和尚向这边怒目而视,似要发作。那白净和尚将其拉住,低声说了些什么。络缌胡子和尚复又坐下。 第二日,那二和尚在店中会了帐。出得店来,店小二早已套好车子。柔铁见到那车马是二匹西域良马和一个黑漆车厢。 黑和尚道:“早料喂了么。”店小二笑道:“不劳大师问得,一早已喂得饱饱的。”和尚笑道:“好,这个赏了你吧。”说着,从僧袍底衣袖中取出一块碎银,一甩手,抛给小二。小二还没反应过来,那银块已到了手中。柔铁不由暗暗佩服,这和尚这手功夫。小二欲要至谢,也没见那和尚腾跃,已坐上车辕,左手执起缰绳,右手中长杆打个响鞭。轻轻吆喝一声,那二匹良马便撤开四足带动车厢奔跑绝尘而去。泥地之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 董飞皱了皱眉头,道:“好马,健马,如此神力。这车中载着重物,尚能行走如飞。” 柔铁和董飞等也在前堂会了钞,骑马出发。 众人正议论之间,忽然听得身后噪杂之声由远及近,似是有人在呼喝什么。柔铁等转过马头,但看到官道来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飞驰而来,还在不停叫着什么。起始听不太真切,到了不远处,才看到似是一队官兵,约有二十来人。领头的二人身穿将官服色。一人中等身材,面色红润,穿红袍。另一人是个矮子,面色较白,穿白袍。两人背上各背一张硬弓。 后面的军兵在喊道:“快点跟上,不要让拐走王妃的贼和尚跑了。” 那队人马越过柔铁他们身边之时,那红袍客回头问道:“几位,可曾看到和个和尚带着一年轻女子经过此处。”董飞笑道:“和尚刚过去不久,年轻女子么,倒是没有见到。”,那红袍人先是一楞,继而骂道:“你消遣老子来着。”挥起马鞭便要打来。白袍人提马追上,举手挡住,道:“左兄,正事要紧。快走。”红袍人哼了一声,双腿一夹,那马向前一窜,去得远了。 两人带队一直向前追去。 柔铁道:“他们说是和尚拐带王妃。”双双笑道:“你们没看出来啊,那小和尚根本就是个尼姑。”楚楚道:“这小尼姑竟然是什么王妃,这倒是闻所未闻。” 董飞道:“走,我们脚程快点,说不定能看个热闹。我倒要看看这红袍汉子有多大本事,只怕不是那和尚的对手。”众人快马加鞭,向前飞驰。 眼看前面官道将走完,果然,视野中出现了和尚的马车和这后面追来的这二十来人相距已不过百尺。 后面红袍和白袍二将各取下铁背硬弓,同时出手,数点寒光向僧人的马车激射而去。那中年僧人本在驾车,此时将马缰套在车座之上,一个后翻,宽大的僧袍扫过,只听得叮叮数声,再地声息。那马上二客正自疑惑,只见僧人哈哈大笑,“崆同派和点苍派怪不得没落了,就这点本事。”笑声未落,大袖一分,僧袍之中寒光飞起,露出双手,原来手中一对金光锃亮的金钸,刚才那几点寒星实是飞刀和钢弹。被僧人收入饰中,此时借内力激发反射而出。那二人中弹落马。后面又来两人,身披铁甲,手执大刀。如金刚般威猛,那僧人浑然不惧。手中金锯飞出,激转之下已将那二将斩为四段,跌落马下。那僧人将手一招,金抜已飞回他手中。 两柄飞刀激射而至,将二马与车子之间的拉绳切断。马受惊,但欲逃散。那胡子和尚大笑道:“原来是飞刀门的好汉。”说话之间手中长鞭已然挥出,卷住一马之尾,那马正自发力欲奔,尾巴被拽,竟不能奔出半步。顿时四啼腾空,仰天长嘶。奇怪的是另一匹马无人管束,竟也不能奔走。柔铁仔细看时,不由恍悟。原来这二匹马的脖颈被套在一起,所套之物竟然是个铁圈。 那和尚手中金拨不断出手,每出手一次,便有两人身首异处。原来这金拨边缘锋利无匹,加之飞速旋转,所到之处比平常之利刃不知快了多少倍。后面十来骑见此情形,都吓得魂飞,一哄散了。 边上那侍卫左元道:“贼和尚,哪里走。”话未说完,那和尚已一拳将他打下马来,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撞上一棵大树,疼得呲牙咧嘴,再也站立不起。 众人皆不敌,眼看和尚的马车渐行渐远,王府卫士慑于其武功神威,竟无一人再敢追下去。左元右肩吃了和尚一拳,坐在树下竟立身不起,边上一名瘦瘦的侍卫抢步过来,将他扶起,道:“左统领,那和尚向西北方向去了,还追不追,被他跑远了可就抓不住了。”左元腰间正疼得厉害,一时火起,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老邱,你他妈太不是个东西,刚才你人去哪儿了,害得我被贼和尚打了一记,现在你出来了,还追你娘个臭狗屁,追上了你还能抓得了。”那叫作老邱的侍卫唯唯应道:“那,那……,王妃丢了,王爷那边如何交代。”左元哼了一声道:“什么王妃,这个妖妇扫把星,那又淫眼一天到晚勾引男人,留在王府早晚是个祸根,非害了王爷不可,可叹王爷被色迷了心,还把她当个宝一样哄着。”说着叹了口气。续道:“只是咱们受王爷厚恩,又不能不尽忠职事。放心,这贼和尚他跑不了。”老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只是连声说是。左元慢慢站起,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三里河绿杨林。 那和尚驾着马车急奔,忽地二马皆是一个踉跄,同时扑倒在地。原来地上被人下了绊马索。车厢已没有马匹牵带,斜在一边。 鉴平一楞,正要说话,两边树上同时跃下数人。身上皆穿土黄色葛布衫。一人持一把短把铁铲,一人手中横着一把青铜剑。那铁铲人敌住鉴平。鉴平道:“原来是昆仑派的朋友,在下和师掌门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两位因何与我为敌。难道说师掌门也已被广陵王所收为已用了么。”那铁铲人笑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乃一派宗主,前辈高人,自重身份。岂管这些俗事,只是我师弟要我前来拦截于你。”鉴平道:“你师弟?是谁?你又是谁。”那铁铲人笑道:“我是磨运,我师弟便是王府统领左元。”鉴平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咱们这梁子只怕是结定了。”说着,将马项之中那铁扁担,轻轻一拉,竟将铁圈复又拉直,恢复了铁扁担模样。磨运久在西域,自恃硬功了得,在昆仑门中除几位前辈和师父师叔伯之外。算得上是一流好手。见这和尚露了这一手神功,也不由暗吃一惊。 董飞道:“老铁,你看这和尚是什么来路。”柔铁笑道:“飞兄想必已看出门道,故意考较我的阅历见识来着。”董飞道:“这倒不是,我知老铁你见闻广博,所以想要印证一下我的猜测。”柔铁故作沉吟道:“要说这武林之中佛门弟子,首推少林,能有这样硬功的,倒还想不出其它门派。”略作停顿,又道:“我看这是少林的伏虎金刚……”董飞道:“伏虎金刚手,对吧。”柔铁道:“哦不对,伏虎金刚手威猛但没这么霸道。我看啊,这只怕是抟铁神功。” 磨运惊道:“抟铁神功,利刚和尚死后,世间还有这门功夫么。” 柔铁故意大声道:“怎么没有,难保利刚和尚没有传下一二名弟子。”原来,这抟铁神功,是当年少林寺中利刚和尚所创的独门硬功。练成此功之后,穿墙破壁,如击朽木。抟铜捏铁,如握棉絮。磨运虽然吃惊,但他自恃手中这把铲子是西域精钢所铸。两人相斗,鉴平硬功虽强,但昆仑派武学传承百年,一直跻身武林五派一帮。武学上的有过人之处,其招法虽然平实,但堂堂正正,恢宏开阔,气势上丝毫不弱。鉴平一时倒也占不了上风。 那持青铜剑之人见磨运和鉴平杀得难解难分,鉴平一时难以分身。眼瞅和那马车车厢歪靠在一棵树上,机会难得,当下一个箭步跨上车辕,剑交左手,右手一把揭开车帘,大声喝道:“王妃,请出来吧。” 只见那人向内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继而疑惑,接着似是大惊,道:“你……”只说得半句话,忽然大叫一声向后倒纵出一丈多远,口中鲜血狂喷,兀自喃喃叫道:“是你,你真的是......可是你不是三十年前就......”众人皆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此时王府众侍卫已然赶到,左元见到那人,道:“老三,你怎么回事。怎么了,不是王妃么?”老三道:“左师兄,她是......是......”忽然又道:“不是不是......”嘴角之上鲜血不住往下沿。左元听他前言不搭后语,不由火起,一抬脚将他踢个筋头,喝道:“老三你还是这副死相,和当年在师门之事一模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给我滚,死一边去”。说完,便上来亲自去揭那车厢上遮着的帘布。 忽地那帘后伸出一只绿色水袖,露出一双如葇咦般白嫩的玉手。轻轻拢住帘子,缓缓探出一个光头。 车厢之中所载的,竟是个美貌尼姑! 左元笑道:“就是剃了光头,穿了海青,王妃不还是王妃么。我说王妃,别来无恙,小人奉王爷之命恭请王妃回府。”他口中说是恭请,看上去却无半分恭敬之意。 老三受伤又被左元踢了一个跟头,躺在地上,半响起不了声,喘道:“她^不是什么王妃,她是魔教艳煞。” 众人听他如此说,皆是一呆。柔铁一听,心中也是吃惊非小。原来,当年魔教之中,有一女魔头,据说得异人传授,有驻颜之术,妖艳无比,武林中男子见之,无不为其所迷,但此魔心狠手毒,杀人从不眨眼,武林中谈之色变,称之为艳煞,几大门派损在她的手下的男儿不知几许,故此派出高手必欲除之而后快。后来不知何故,艳煞竟然销声匿迹。事隔多年,武林只也只当她早已不在人世。 想不到竟然藏在王府之中,还作了王妃。 众人一楞之间,艳煞长袖一挥,银光点点,又有数人中针倒地毙命。 两人趁乱已逃走。 出了绿杨林,前面是一条大河,众人赶到河边,鉴平和艳煞竟已消失不见。 众人皆是十分沮丧之时,只见树后缓缓踱出一人。树影扑簌,到得近前,才看清此人面色黄瘦,额下几缕稀疏的山羊胡已略显花白。 左元叹道:“祖师爷,我等此次铩羽而归,有负王爷信托,也无颜再面见王爷了,就此别过。回山重练武功。”那先生哈哈一笑,道:“左统领莫要泄气,王爷妙算,已另有人马追截。” 柔铁等听他称此帐房先生模样之人为“祖师爷”,不由大是奇怪。此人看上去虽比左元年长,但也大不了几年。做他师父尚嫌不象,竟然是他祖师爷。而且磨运既是师万里弟子,而师万里之师早已去世多年,此事武林之中尽人皆知。董飞忍不住道:“你老人家是……”先生一拱手道:“敝姓祖,在王府之中忝为师爷。”两人方始恍然,不由也大笑起来。 原来此次祖上清和左元等本是奉王爷之命捕拿和尚,追回王妃。 柔铁道:“这王妃是什么来历?” 祖上清道:“隐姬本是洛阳青楼女子,后来被王爷赎身后从良。隐姬年轻之时确是绝色美女,深得王爷宠爱。但年纪渐长,渐渐失爱于王爷,王府美女如云,王爷更喜欢年轻的少女。”董飞道:“我明白了,所以红杏出墙,移情于这正当壮年的鉴平和尚。” 祖上清微微摇头,道:“也非全是,这鉴平和尚,本是少林方丈鉴清和尚师弟,此人的武功,众位是见过的了。” 董飞道:“算得上武林中一流好手。” 祖上清不答,又道:“此人不单武功高强,更兼佛典精熟,辩才无碍。长相也是一表堂堂。” 董飞道:“王府之中守卫森严,王妃是内眷,常人尚且难以一见,更何况鉴平是一僧人。” 左元道:“此次王府太妃仙逝,请了高僧高道各三十六,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他借做法事为名,混入王府,勾搭上王妃隐姬。” 柔铁道:“原来如此,但在下有一事不解。” 祖上清道:“柔大侠但说无妨。” 柔铁道:“以本朝律例,僧道拐带良家妇女者,轻者充军流边,重者处死。王爷只要将此事知会地方,自有衙门之人去缉拿,但你们这次……不是多此一举。难道说,是怕衙门之中没有武功高强之人能……” 祖上清笑道:“这个自然不是,六扇门中,高手如云,我听说董大人当年也是此中好手。”董飞笑道:“高手我是算不上,对付一般的贼人还算勉强。” 祖上清向柔铁道:“其实是这样……”说着轻轻向柔铁招手,示意他附过耳来。 柔铁会意,附耳过去,祖上清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老邱一脸坏笑,道:“老祖,你私促促做什么,不就是一副春宫图么,有啥大惊小怪的。老左,你说是不是,昨天早上你不是还说过的么,说王妃倒是在其次,此物却必须要取回。”祖上清道:“你懂什么?这张臭嘴口没遮拦,怕别人不知道么。” 柔铁先是一楞,随即也哑然,向祖上清笑道:“老邱说的也是,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可示人。” 祖上清道:“秘戏图,俗名春宫,大多绘洞房春乐之景,图男女合欢之状,正人君子,往往视为****下流之物而不耻,其实历来文人雅士,多有创作珍藏。如明代大才子唐伯虎,更是此中绘图好手,其作精趣无方,多为大内皇宫,官宦世富之家收藏,秘不示人。而大户之家嫁女,常以此作为陪嫁压箱底之物。这是为何?原来,历来大家闺秀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不通男女之事。洞房之中,男女合欢,往往以此为训。此图据说乃是名家所作,价值连城。乃当年有人献给广陵王,王爷极为珍爱,曾说万金不易,轻易从不示人,但艳煞妖媚善淫,王爷因此拿出和她共赏于闺房。然平日里此图王爷收藏极密,不知何故,竟被她盗取。” 听师爷如此说,董飞口中虽未明言,心中却颇为不屑,暗想,这王爷估计也是个酒色昏王。把一张淫画看得比性命还重。光今天就白白损了数十条生命。 他冷眼看柔铁,却发现他神色自若,似是并不感到惊异。 祖上清道:“我家王爷已派人去少林寺,找鉴心老和尚要人,并要责他个监寺不严,败坏清规之罪。” 柔铁笑道:“鉴沁方丈是有道高僧,他师弟自已坏了良心,与他何干,再说,少林寺上千寺僧,门下俗弟子何止千万,又有几个似鉴平般不守清规的。嘿嘿,王爷此举,多半是要少林出面拿下鉴平,逼他和艳煞交出那个图吧。” 祖上清嘿嘿不语,董飞和众人皆知此话说中。 却说鉴平和隐姬摆脱了王府众卫士的纠缠,到江都寻一家旧衣铺,置办了一些寻常衣衫,每人带了一顶小帽。一路上倒没有什么麻烦,这日便到得运河边上,买艏南下。这船只足足渡得三十余人。男男女女混杂。 般至江边南岸码头,才搭好跳板,就涌上来二个要饭的化子,衣衫虽破倒还整洁,头上皆兜着破旧的风帽。一个年老,拄着一根树枝。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托着一钵,中原一带口音,忽而向众人乞讨。众人见他俩可怜,或二三文,或五六文,丢在那小孩的钵中。 小孩来到鉴平和隐姬面前,将手中钵托起,那老丐看着两人,只是微笑,却不言语。隐姬正要施钱。鉴平忽地脸色大变,指着两人道:“你……师兄……”又盯着那小孩道:“崇安,你也来了,你们……” 那老丐哈哈大笑,道:“鉴平,你干得好事,方丈师兄这次也被你害惨了,还不跟我回寺领罚。崇安把帽子摘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上的帽子除去。 船上众人皆是一楞,想不到这二个老丐竟然都是和尚。 鉴平起始有些慌张,向四周一望,见除了他二人之人,并无其他和尚。当下笑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鉴清师兄和崇安师侄。鉴定师弟没来吧。” 鉴清看着他,喝道:“鉴平,你在广陵王府所做之事,王府已派人找上少林。奉方丈师兄法旨,令你带王妃速速回到少林。王府的人还在寺里住着,等你们。” 鉴平道:“不劳师兄大驾,如果要回少林,我自已会回,现下我还有些要事要办,只怕一时三刻不能跟你走。” 鉴清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想跟我们回去了。” 鉴平道:“正是,请回上方丈师兄,说鉴平恕难从命。”鉴清回头向那个被称作崇安的小和尚道:“崇安,把方丈法旨宣给他听。” 崇安道:“是。”答应着,从随身背的一只褡裢中取出一张纸来,念道:“少林方丈法谕:本寺弟子鉴平,本西域流僧,无所依存。我佛慈悲,特许其挂单少林,其修上乘。岂知其心存不良,盗取少林佛宝。又假借法事,潜入王府,诱拐内眷,兼盗取物事等,败坏少林清誉,已犯五大戒律,今依少林门规,责戒律堂首座鉴清及罗汉堂弟子崇安将其押回少林领罚。” 鉴平笑道:“原来老贼秃早已打算冶我的罪了,把我押回少林,说我盗取物事。说不定也是为我们带着的这件物事吧,哈哈哈,都说老和尚清心寡欲,难道也想看看这等艳媚之物事。”鉴清喝道:“不得无礼。” 董飞心中暗吃一惊,戒律堂是少林五堂之首,其次便是罗汉堂。这相貌平平的老僧竟是戒律堂首座,戒律堂在少林寺中地位尊崇,其首座仅次于方丈。 鉴清衣袖拂过,鉴平和隐姬头上的小帽飘起,远远落入江中。船上众人又是一声惊叹。一名胖胖的乡下大婶讶异道:“怪不得江面上风大,都说二月二十八日“老和尚过江”要刮大风,今天才二月初三,怎地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一起过江。连尼姑也一起哩。” 船中一名中年书生笑道:“什么老和尚过江,二月二十八日是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南下****。不过,听这几人的口气,倒也是少林寺的。” 众人正说话间,鉴平已和鉴清动起手来。 鉴清手中一根树枝少林棍法,鉴平一对金钹打败鉴清,鉴清受伤不能追赶,令崇安一人前去。 少林寺小僧崇安出场,他奉方丈鉴清和戒律堂首座鉴宁、本师(根本上师)罗汉堂首座鉴定之命,追赶破了戒不守清规的师叔鉴平,与他同来的师兄弟纷纷着了道,有死有伤,只有他沉着冷静,不急不躁,却始终不放弃,鉴平既杀不了他,也骗不了他,更甩不开他,也拿他毫无办法。鉴平入门早于鉴定,但不如前二位。当林失窃一宝,乃土行门之人所为,即钥匙,小和尚来追,鉴平绝对没料到这小僧会追到自已。“秦王知蜀王好色,乃献美女五人于蜀王。蜀王爱之,遣五丁迎女。还至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丁引其尾,不出。五丁共引蛇,山乃崩,压五丁。五丁踏地大呼,秦王五女及迎送者皆上山,化为石,蜀王登台,望之不来,因名五妇侯台。“小僧一番言辞揭破他和土行门的关系,说这土行门之人用的正是五丁开山之术,柔铁不由深服分析推理。 客店之中,崇安不唯尊(师叔)、不唯强(武功高)、不贪财(和尚和隐姬以金银相贿赂)、不理色财之诱(不利时隐姬以色掩护平和尚逃跑)。柔铁帮助小和尚,击败师叔,师叔还是设法逃走,并拿走了图,隐姬这才明白失财失色,悔之无及。柔铁和小和尚互相深为执服,小和尚感谢其帮忙,柔铁服其品格,两人结为好友。 崇安伏虎拳对决,鉴平和少林崇安,鉴平是半路出家,从西辽入境后,一直在少林。而崇安此次在在杭州六和寺,获传清忠祖师武林伏虎拳,武松这路拳法虽源出少林,但经其实战多有改进,其晚年断臂之后更精研拳理,欲以一臂之力不输于常人,故拳法变化更为繁复。 鉴平败走,发现画已不见。(原来是贼三三偷走了。) 一张牛皮 欢哥是帝,微服出行,也在中原。 苏台吉道:“大王且慢。我以为不可。”狼主道:“苏大人有何高见?”苏台吉道:“一方面,大王继位未久,国内人心尚未全归,恐有人作乱。二是,我听说南朝有一个叫孙武的人说过:‘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如今我朝僻处苦寒之地,国用不足。若贸然远道征伐,不能骤胜,师劳力蝎,只怕不利,倒为人所乘。三是现今南朝边帅杨承业,听说是当年杨老令公之后,久处西北疆,精于边事,更兼他是前朝国舅,当今南朝皇帝的嫡亲娘舅,忠勇无匹,士卒归心,我们与他开战,目下并无必胜把握。”而且,目前尚未正位,恐难服军心,不如等三人取回钥匙,择日登基,然后,结交内援,外练兵马,再动大军,则无往不胜。 此时高玉的杀手忽然出现,重伤皇帝,争夺春宫图,取走铜钥,拉扯之中,画轴展开,画面被撕下,轴被杀手夺走。柔铁出现,杀手退去,伤太重,欢哥带在身边的御医无策。在姑苏神医后人的帮肋下,欢哥拾了一条命,在神医药水的作用下,春宫图竟然是一幅地图。写姑苏的一些名胜及柔铁和楚楚的儿女情景。楚楚以番汉合时掌中珠成功破解出地图上的地点为罗渤湖。欢哥在冶病过程中,也见识了神针,本草等中原文化医术之精深博大,心中对中原生起敬畏之心,得知神医不过是一个民间医士,十分惊讶,欲要延请其为太医院总医官,被拒。 (为谢柔铁救命之恩,欢哥说明身份和真相,原来他本是派公主和格图额真夫妇及鉴平等人,潜入中原寻找宝钥。但公主和格图额真心怀异志,欲谋大位,便得吞没宝藏以为起事之资,现下机会难得。这次被夺之铜钥,即是当时鉴平从广陵王妃处拐得。铁钥一直在太庙,现在看来,格图额真公主谋之已久,估计已不保。宝藏的地图共有二份,一份是当年先皇卧榻上的一张牛皮,被格图额真取走。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春宫图其实是一个副本,所以只取走了那根铜轴)欢哥以敌国一国之君,私行中原,本是无礼。无颜不愿直接见到中原皇帝,便托柔铁将随身金牌令箭转交皇上,说明边关之事实属有人从中作鬼。(格图额真在边境上令高昌格多部之人假扮汉军,深入辽地,抢掠西辽百姓的牛羊。西辽边兵追杀这帮假汉军,进入汉境,双方发生冲突,各有死伤。辽国新狼主大怒,认为汉主趁其国丧,欺上门来。而辽方在数年前汉先帝驾崩国丧时却来人吊唁。又买通黄蛟旧部,说动杨元帅上表朝廷,说是西辽入寇。中间有故事。)柔铁将令箭交给皇上,皇上拿出宫中西辽令牌对照,果然不假。当下和皇上商定外松内紧之计。一面放出风声,故意使格图额真和公主一党认为欢哥重伤不治,已死在中原。一面令边关严加盘查搜索出关之人。) 苏台吉并不说话,只是引着柔铁到了一处山脚之下,转过一座山,山后面竟然是极其开阔的一片场地,水草丰茂,牛羊遍地,仿佛置身于塞外漠北。 要不是亲眼所见,柔铁极难相信,这中原腹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两人骑马越过草地,又穿过一片极茂密的森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房屋楼阁,楼阁之间是一条条极开阔平整的石板大道,两人骑马沿大道走了约有半苗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一座雄伟的大楼阁前,两人下马,楼阁之前早等着数名戴幞头,穿圆领皮袍之人抢上前来,牵过马匹。手法极是熟练。柔铁看这些人的装束,绝非中原之人。 柔铁心中纳闷谁有加此排场,戈欢笑道 苏台吉向戈欢躬身行礼,大狼主耶律欢哥。 欢哥道:“苏台吉你己认识,这右边这位海思温,乃是我腹心部首领” 柔铁道:“何为腹心部?” 海思温道:“你们中原皇帝称为御林军便是。” 红叶道:“这个名字好。” 欢哥道:“这位蛄娘是?” 苏台吉笑道:“是柔大侠们红颜知己红叶姑娘” 欢哥道:“既是柔兄弟的朋友,也请坐下” 红叶谢过 柔铁也笑道:"既然大哥如此说,那小弟也就不见外了" 我们中原有句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然则大哥以至尊之身何以潜行中原,且涉险被创,几遭不测。岂非有所轻率。 欢哥叹道:"此事说柬话长,只因一张牛皮乃是我邦国宝,先王所传下,事关国运" 苏台吉道:“只因皇上丢失了一张牛皮。” 柔铁一听此言,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西辽国地广数千里,牛羊以亿万计,不要说一张牛皮,便是千张万张,你们狼主也丢得起。” 海思温一直示说话,此时接口道:“这张牛皮却有些不同。”柔铁奇道:“有什么不同,难道这羊是神羊仙羊不成。”海思温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张牛皮虽说不是仙羊神羊之皮,可其价值之高,却是仙羊神羊也有所不及。” 柔铁皱眉道:“海大人这话,在下却是不明白了。” 海思温笑道:“不打紧,一会儿苏台吉大人会说与你听,不过你远来是客,我们辽人的规矩,朋友来了不谈事,先喝酒,酒到则事成。”说完,将一个大皮袋子抛了过来。柔铁伸手接住,不觉手一沉,不由笑道:“这一袋子酒,少说也有十斤。”说着轻轻吸了口气,不住口称赞道:“好香的醇酒。” 苏台吉哈哈大笑道:“柔大侠不愧是酒国能手,这是我大辽御前特贡的马奶酒,九蒸九酿,寻常人还确实不易喝到。你不用急,先喝了这碗马奶烈酒,我再说与你听不迟,这是我们辽人的风俗。”柔铁笑道:“我已喝了不下三袋了,谁叫我天性好酒。这第四袋不喝着实有点对不起自已。”说着,一饮而尽。 苏台吉也笑道:“好,果然爽快。天下人皆知柔大侠,身负三项绝艺,这酒量果然也是天下无双。” 此时女奴分别为董飞等人添上酒菜。 柔铁道:“不错,我生平喜好,不外乎酒、赌、武功,不过这三项之中,最不济的,只怕是武功这一项了。刚才若不是这位兄弟相让,在下只怕真的在败了。” 苏台吉转过身来,对乐音奴道:“你觉得我的武功如何。”乐音奴竖起大拇指。苏台吉叹道:“我这点功夫,比起柔大侠来,还差很远。唉不说了。”说完,缓缓踱到窗前。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乒,和绵绵无尽的远山。 苏台吉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柔大侠可听说过当年,你们北汉和我们西辽联手攻灭高昌之事。”柔铁点头道:“有所耳闻,不过那时在下也还年少,只是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旧事。”苏台吉道:“当年,你们汉人皇帝,派使者和商团通使西域,途经高昌,不知何故,高昌王不但不允许通行,还夺了他们一些财货。终于激怒了你们皇帝。” 柔铁道:“不错,那时正是我们太祖皇帝在位,他不久便派出大兵,西征高昌。听说还联络你们西辽,从两路夹攻。” 苏台吉道:“确是如此,我国和高昌本无仇冤,百年来平安共处,并不相犯,只是这一代高昌王笃信天方教,这也无可厚非。天下万邦,各有其神。但他不该将我们的牧民抓去,强迫他们改信其教。我们狼主自是十分愤努,但高昌立国已逾百年,路遥城险,若贸然征伐,也无胜算,故一直忍耐。这次汉主力邀我们共讨高昌,狼主这才下了决心。” 柔铁点头未语。 苏台吉续道:“后来,在两人国夹击之下,高昌人步步败退,最后终于无路可退,十二万大军退到了高昌王城之中,汉辽两国军队将这百年坚城围得铁桶也似。高昌王城多年经营,城高地宽,存粮足够吃上数年,而且城背靠高山,山中有暗渠直接向城中供水,城中军民又众多,本可以守上数年。后来不知何故,不出数月,竟被攻破。” 楚楚道:“当年我父亲也是带兵之人,听人说过此事,其实谈不上攻破,只是当是军有有高人,窥破了高昌汲饮供水的暗道,并在源头下毒,一下毒死了好多高昌城中的军民,一时王城之中,人心大乱。数十万人无水可喝,终于开四门涌出,到外奔逃,这才破了城池。” 苏台吉道:“原来如此,只是我朝国史中,只说破城,并未有说起原因。” 楚楚笑道:“相必是这种作法,胜得并不光彩,呵呵,你们胡人做事太过死板,这叫兵不厌诈。”柔铁轻轻咳了一声,示意楚楚不可无礼。 苏台吉哈哈大笑,道:“柔大侠不必介意,这位小姑娘,说话直率,其实称我们胡人并不为无礼,我们自已也称自已为胡,现在胡汉一家,有何见外。” 楚楚转头向柔铁吐了个舌头,脸上十分得意。 苏台吉略略停了一下,接着道:“城破之日,十分混乱,汉军、辽军冲向城中,高昌城中数十万军民涌出城外,交战之惨烈前所未有。据当年参战之人言说,大战从日出杀到日落,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地下血流如河,进城和出城之人皆需淌血而过。” 苏台吉道:“后来,我们从高昌王宫中密室中得到了这张牛皮作为镇国之宝。” 双双笑道:“一张牛皮有何可贵之处。” 海思温道:“只因这张牛皮实际是高昌国国库的藏宝图。” 苏台吉道:“虽说有了这张宝图,并未取得宝藏。一来,狼主悬赏,但我国穷数代人之心力,始终未能破解这其中的秘密。二来,就算是破解了,也没有打开宝库的钥匙。虽然如此,此图一直珍藏在狼主的卧榻之下。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事。” 楚楚道:“什么事?” 辽帝道:“先帝在时,曾经招了一位格图额真。” 董飞道:“格图额真?这是什么玩意。”柔铁道:“这个我倒知道,这在契丹语中,就是附马的意思。” 苏台吉道:“先帝有一位最宠爱的公主名叫耶律莎。” 柔铁一行从圣泉山庄出来。 董飞道:“这耶律欢哥,身为一国之主,富有四海,而今轻身涉险来到中原,虽说侍卫众多,但毕竟是潜行,难道真的是为了所谓的五宝。柔兄你信吗?” 柔铁笑道:“虽说是皇帝,但人家也要出来散散心,况且他是来寻访失落的国宝。” 董飞道:“我看未必,你说他建造这座山庄,工程浩大,没有十年八年,难以建成。而他所谓丢失国宝只是这一二年之事……” 楚楚道:“不错不错,还是董大哥想得远。” 董飞笑道:“你董大哥想到的,老铁只怕早已想到,说还下想得还更多。” 柔铁点头,正色道:“你所虑不差,这山庄建在中原腹地这里,人员向四处派出,消息便于汇聚。这位耶律兄这几年只怕是把我中原的山山水水已摸了个底。其志不小啊。” 双双道:“你是说他是在为将来侵入中原作准备。” 柔铁道:“这事现在还难说得很,但不得不防啊。” (从宫中旧档中得知,当年这黄金杖是当年西征高昌时所获。当年本朝和两辽夹攻高昌,师劳远征,长期无功,几乎全军无归,皆因其国处沙漠中无水源,而千里运水。而高昌城中却有水。而来还是靠內奸在城中下毒,全城无水才破了城。高昌举国轻骑西窜,在所获宝物中最为精美,为表彰其不世之功,分赐五大功臣,以志纪念。 当年高昌王打造五钥后,最喜欢的是这根铁钥和一匹柔然龙驹,出门打仗这二物必在身边,因此做为柔然龙驹的马嚼铁,合二为一,打完伏马嚼铁取下可以赏玩,当真是二不误。据说是天上陨落的一块神铁,落在万里黄沙之中,为牧羊人所得,献给高昌王。 ) 五把钥匙 老丐被柔铁找到,有人暗中下杀手,欲要灭口,眼看得手之时,一老尼出现,正是峨眉山慧澄师太。 黄杆家人老丐被李恩下了失心虫,由峨眉金顶慧澄师太飞天佛鼠从耳中呼出,老丐恢复记忆讲出原因,引出峨眉派。 失心虫是一种苗蛊,失传已久,只有毒观音有,引出湘夫人和李恩孽情,楚楚是否是其女儿,情感冲突。大义和亲情。 师太说六大派齐赴魔教总坛只为多年前雪谷剿魔王,雪人驮走六派掌门一事。当年只有辛五官逃出,但却又困死天牢。此事遂成谜。唯一可能未入天牢之前将教务托与柳下儒,会于此事有所交代。 那老丐道:“少主他曾受过一人之惠,便轻信于他,交情过命,那人与他合伙,担保问同源泰钱庄借了巨款上北边贩马,但路过绥远五原之时,遇到了强盗,抢走全部马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一只左脚,(q10.1:也因为此事失去家庭,失去亲人,失去一足,他虽不知此钥匙之中有何秘密,但作为家中唯一留存之物,从此更把家传宝物钥匙带在身上,时刻不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藏在假肢之中。)无力偿还债务,李恩最后设计吞没了他全部家产,当天便将他父母赶出府去,他父母最后也在城外老宅贫病中死去,家道从此中落。” 说话之时,老丐恨恨不已,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但李恩没有想到的是,黄杆一直没有说出银钥的下落,后来黄杆与漕帮之人交好,无意中酒后泄露了机密。 柔铁轻轻咳嗽一声,好大一会才听到回声隐约传来。这里似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厅堂。但实在是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之间,起了一阵怪风,地下飞起两只如大鸟一般的物事,向柔铁下盘袭来,柔铁身子如一片枯叶般飘起。在空中看到两名黑衣人从身下轻掠而过。 两名黑衣人轻功之高令人费解,柔铁一开始以为是雁行门的武功,但他们的身法虽然同样轻灵,但速度却远飞雁行门的武功可比,当真如飞鸟般来去如电。断然不是中原武功。 一击不中,那两名黑衣人再次掠起,身形从柔铁上方交叉而过,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寒光已向柔铁颈中交叉袭到,柔铁轻轻一蹲身。两把钢铰已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在暗室之中更是带来一丝难得的亮光。 借助这微弱的光芒,柔铁已看得清楚。两名黑衣人各持一把极为锋利的钢铰,若刚才自已稍有疏忽,身子已被绞成两断。那两人两次袭击不中,似也是十分吃惊,此时身子在两个角落之中,便待两次扑起。柔铁已然出手,两道寒光闪处,此二人哼都没来得及已然死去。 穿过一条极长极黑的走廊,前面豁然开朗,一名身穿管家服色的人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客人想必是柔铁柔大侠了,我家主人已在前厅等侯多时。”言语之间似是极为熟悉之人。 柔铁细细打量此人,极力回想,却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不由得颇为趔趄。 那人看出他的不便,微笑道:“大侠想必是不记得在下了,这也难怪,柔大侠名满天下,交接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之人,不是达官显贵,巨富大豪,便是江湖中一派宗主,似在下这等无名小人,大侠自然是不认得的。我是李大官人的管家,小人姓荣。” 柔铁这才想起,当日在京是确实曾有过一位荣管家。当下道:“失礼了。” 荣管家作了个手势,道声请,但退了下去。 从抄手游廊向左,过了一个拐角,但来到一外清雅的所在,似是一间厅堂。朱红漆的大门。 柔铁轻轻推开房门,这是一间极尽华丽的女子的闺房,一阵淡淡的幽香。一妇人正自对镜梳妆,看身材极为婀娜。 那妇人缓缓转过身来来,竟然是湘夫人! 看到柔铁,湘夫人并不惊讶,吃惊的反而是柔铁。 湘夫人笑道:“柔大侠,你终于来了。” 湘夫人是毒观音及门弟子,自然是使毒的大行家。 她眼珠突出,不停地咳嗽:“想不到竟然连我也要害死,你好狠。你……” 柔铁刚想说话,她轻声道:“不要说,听我。”说话之间不停地喘息。柔铁知她时间无多,当下不言静听。 湘夫人道:“楚楚的生父并非是王爷。乃是……”声间渐渐低了下去,头也终于软软垂了下去。一丝鲜血沿嘴角淌下,似极一了条细细的红线。 灵鹤九剑,摧心掌击毙数人。董飞这才看到世上竟然真的有和武当派相同的内功。 孟凡道:”这西域一带本是楼兰故地,不过楼兰已灭国千年。后来又有高昌继之而起,这三足乌不但是楼兰人的标志,更是高昌人的神鸟。” 柔铁道:“孟长老又是如何得知?” 孟凡颇为得意,笑道:“我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不要说是西域,便是东北辽东,西南蛮夷,无不遍布。这西北分舵掌舵年标还是我的弟子。” 高昌人旧部,其组织的名字叫飞天,身上皆纹有三足鸟图案。内部人员都是高手散在中原和西辽各地,已容入当地社会,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宝藏下落。 (在出关之时故意露出破绽,果然董飞搜查,没有搜到宝钥。其实真的宝钥早已暗镖出关。 太庙之中,柔铁找马嚼铁,遇到偷袭。(其实高玉早已取走,换了一块假货在那,他杀了董飞之妻,而他知道董飞柔铁兄弟情深,定会报仇,此二人是他的心病,必然除之。他想,万一柔铁知道铁钥,必来寻取,正好除之。)楚楚死去。 本章应当以汴河之滨,顺安侯府中的故事来开局。顺安老侯爷忽然暴病身故,朝廷缀朝一日,他并无子嗣,过继诏令其近支袭职。他遗本之中,自陈本是北人,思念血地故土,希望儿子将自已骨骸还葬北漠。如有朝廷恩典,归葬之后,因儿子自小身体孱弱,为免经年累月来回奔波之苦,希望儿子留在北边,做一刺史之类的文官。当今圣上是英主,追念他一生忠勤守职,当即准奏。来吊丧的诸人之中,广陵王府王爷被小侯爷请到书房之中一叙,不知谈了些什么。(q17.1:其实魔教的风耳和电眼混在吊丧的人之中,将二人在书房的谈话一举动全弄清。) 顺安侯李恩,在书房之中询问江南钱谷租地之事,及附近田庄的收成等。此时报说北边来人。他将一包物事交给来人。 顺安侯以军功为显,实是簪缨世家。(q17.2:这一节要到后来才交代,现下只提顺安侯是军功世家) (飞天的出现,李恩的暴露已是箭在弦上,现下金银铜铁四钥已被人所取,欢哥说铁钥倒是在一直在宫中太庙,是当年先皇最心爱的战马口中的一块马嚼铁。当然战马只是石雕而已。还好,程双双远赴西辽,果然取回马嚼铁。 ) 蛇渡 高昌所收买的贼三三夺得春宫图,复为魔教妙手所夺,小偷碰到贼爷爷。方今世上竟还有更快的手。 妙手又死在蒙面高玉之手。 眼看李恩已收全,半路被高玉夺走。 李恩事败,承认是他设局取钥,可不知何处疏漏,反为他人作嫁,对手是谁,所为何来,一概不知。 柔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恩的老巢,竟然是在西北边境一座悬崖之上,通到崖上的唯一一条路,竟然是一条枯藤编成的软桥。要不是身有武功之人,还真的不敢走过。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柔铁和楚楚。 李恩苦笑道:“唉,想不到我苦心经营一世,终究还是为人作嫁,被人摘走了到手的果子。” 柔铁道:“此话怎讲?”李恩并不答话,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来,也不伸手去拍身上的尘土,只是抬起头来,仰望西北,呆呆出神。柔铁跟随他的目光,向西北望去。 但此时黎明之前,西北边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柔铁见他似有所思,但也不去打扰他。 良久,李恩嘴角才露出一丝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神情。轻叹一声道:“柔大侠,你是名动天下的大侠,我是奸诈无比的小人,只是这一次,我们都输了。”柔铁道:“哪里输了,只怕是阁下输了吧,你机关算尽,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有何话可说。”李恩转过身来,指了指书柜中一叠书道:“你先看看这些。”他见柔铁只是微笑,并不伸手去取,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倒是忘记了,你是怕我这书上有毒。”说着,自已从书架上那叠书中取出一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柔铁面前,柔铁看时,不由吃了一惊,那书上竟绘了一幅图样,这图样和少林寺方丈那日所绘锡杖之上第七环的式样花文一模一样,只是那环是圆的。而这图样是直直的一根,是五支装饰精美之物,一头尖一头钝,上面刻着奇形的文字和精妙之极的花纹。图样周围密密写满了文字,只是这些文字并非汉字,自已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书页微微泛黄,年代似已十分久远,书上图文显然并非新近绘写。 再看那书的纸张,比之现下市面上纸作坊中所售之纸,明显粗糙得多。李恩见柔铁看完书页后,默然不语。便笑道:“看来柔大侠开始有点相信我这个坏人了。”柔铁淡淡道:“好人坏人,本来就在一念之间。”李恩道:“这先不论,不知大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柔铁摸了下鼻子,笑道:“只要故事不要太长太乏味,我倒是愿意听一听。”李恩将书合上,放回原处。缓缓坐回书桌后面,道:“柔大侠想必听说过,数代之前,在西北一带,有个高昌国。”柔铁点头道:“不错,那好象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柔铁读书不多,但长年行走江湖,对于历代传闻,风土人情。却算得上阅历丰富,当年铁面一案时,他曾听陈宗启说过,本国是大汉华夏,华夏之外,尚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这高昌便是西戎诸国之一,后来为中原所灭。李恩暗淡的目光,忽然闪现出一丝亮光,昂然道:“那是你们中原人自高自大,搞什么华夷之分。”随即又黯然道:“这也怪不得,汉人的聪明机巧,确实强过他族太多。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高昌灭国,至今时今日,已整整四百一十三年又五个月了。社稷倾覆,祖宗不得血食,子孙不肖无能,愧对先人啊。”柔铁听他如此说,心念一转,道:“难道说,你是高昌国后裔。”李恩道:“不错,我的先祖确实是高昌人,而且还是高昌王族。”柔铁眼珠一转,道:“这么说来,刚才那书上的字迹,便是高昌文字了。”李恩不悦道:“这个自然,我们高昌人也是文化昌明之邦,礼仪冠带之族。并非你们汉人所说的野蛮未开化的野人。”柔铁哈哈一笑,道:“我可从没有看轻了外邦之人。更何况在异域他乡,我还有不少朋友。”顿了一下,续道:“你刚才说讲故事,怎么又不讲了。” 李恩道:“是你对外族随意侮称,我便心中不服。”柔铁正色道:“好,算是我不对,你说吧。” 李恩哼一声,续道:“我们高昌,本是塞外游牧之族,共有五大部族,逐水草而居,后来出了一位雄主,仰慕中原文采风华,便仿照你们汉人的典章制度立国建元,国中高官,都由五大部族之头人担任,国中财富,也并非国王独占,而是归五大部族共同所有。传了好几代,我国国家虽小,但地居东西商路要冲,从于阗、莎车,穿越葱岭可到大月氏、安息,往西到达条支、大秦,来往商旅不绝,征收课税,开市贸易,国库之中金银珠宝堆山积海。我国主以文治国,一向与邻为善,四境倒也安宁。直到后来,中原皇帝见我国国富兵弱,觊觎我们的财富,便派大将军率兵攻打我们,我们国力弱小,自是不敌。眼看城破国亡之际,国王急得彷徨无计,此时身边的一位太监,突然想起当年这位开国雄主所遗下的一道密旨。” “早在立国之初,为后代子孙着想,这位雄主便将历年来所积之资财,除国家日常度支之外,逐年秘密运往一处极为机密的所在,并把这处宝藏封锁起来。因这宝藏所处之所,一般非人力所能到达,因此也无需有人把守。为防万一,这位雄主令西域一带的巧匠,制成金银铜铁锡五件宝物,作为开启宝藏的钥匙。当年高昌王宫中五宝,这七巧金簪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四宝是雪花银尺、春宫铜图、马嚼神铁、达摩锡环。 金钥在皇宫,为西辽使团从太后头上明抢所得,本是李恩阴谋。抢 银钥在丐帮,黄杆长老本是贵族,被坑后沦为乞丐,为漕帮所砍腿。坑 铜钥在王府,鉴平和尚本是西辽卧底,拐走隐姬也就拐了钥。高玉在暗,他知鉴平是卧底并已为欢哥取得铜钥,故派蒙面之人到欢哥在中原和秘密山庄,从欢哥处抢。拐 铁钥在番帮,太庙之中,实际真钥早已被公主取走,故意设了局等柔铁。偷 锡钥在少林,骗少林方丈与魔王器械比武后在现场放毒,两败俱伤,调包之计,乘机取得。骗” 柔铁接口道:“这钥匙便是你刚才书上所绘之物,同时也是少林九环杖上丢失的那一环。”李恩道:“不愧是天下武功机智第一的柔大侠。不错,少林九环杖上的,便是其中的锡印,另有金银铜铁四印。铸成之后,高昌国王分赐五族首领掌握,与五部族歃血为盟,钥匙即为信物,世代保管不得丢弃,丢弃则为背盟。” 柔铁道:“然则,灭国,中间又经过了百年,为何没人去开启这个宝藏。” 李恩道:“这一点问得好,当年攻灭高昌后,怕他们再起异心,令其贵族大多内迁长安及东都洛阳,并命工部在洛河之滨造屋五百余间安置其王族后人,后来有四族的首领内迁,只有格多一部不愿迁入中原,便向一路西行,避入绝漠之中,再次游牧为生。但其中的秘密只有高昌王室知道。数代之后,那些四族之后,只知道是家族之宝,并不知为宝藏之钥。便是王室后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但其时已隔数代,且自唐以来,法网严密,亡国藩王朝不保夕,苟且度日,当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自保尚且不暇,哪敢与昔日臣属互相交通,给朝廷落下口实,招来横祸。” 柔铁道:“你刚才只说了一把钥匙,还有四把呢?” 李恩笑道:“看来,这个故事还不算乏味,倒是能吊起柔大侠的胃口。只有我有些口渴了,请容我喝一口水。”李恩站起身来,倒了口水,喝了口水后,这才将事实一一说出。 原来,这一代顺安侯李恩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人,平日韬光养晦。暗中却谋划复国之事。但要复国,靠侯府这点力量自是远远不足。便策划重获宝藏,可是年代久远,这宝藏到底是否存在,还是传言,也没有把握。但此人既存此志,数十年来,处处留意,竟将这五把钥匙的去向探明。其中一家因为犯法,丢官抄家,其金钥没入宫中,后来历经数代,因其状极象是发钗,被先皇赐给皇太后作为定情之物,皇太后最为珍爱,每逢盛典必带,这也是顺安侯买通宫中皇太后贴身侍女才获悉。那烂陀寺本是高昌王家寺院,国灭之后,其寺被毁,九环锡杖失落,经巨商购买,流入中原,为少林所得。春宫图之轴,陆琪献给广陵王府。哥舒家后人家道败落,流落为乞丐,被他藏在义肢中。按理说,每一把钥匙,但要取回则着实不易,别的都还好说,皇宫之中太后之物,更是千难万难,皇宫四处守卫最严,太后所居慈宁宫,皇上所居乾清宫、皇后所居坤宁宫以及太子住的东宫。如果派轻功绝佳之人暗夜潜入,也不知宝物所在何处。如果潜入之人不幸被擒,严刑之下供出主使,那更是灭族之罪。虽说自已有意复国,并不惧死,但毕竟此招风险太大。后来听得西辽使团入宫进见,且太后亲临观礼,便心生一计。这便将那雪隼调包,代之以高昌三足鸟,取走金钥,虽说冒险,但竟成功。 柔铁道:“这鸟儿为什么不找别人却冒犯太后。难道真的比人还聪明不成。” 李恩道:“因为我在金钗之上下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甚是奇特,产于西域天山之上。独一无二。平时训练之时,这鸟儿已十分熟悉这香气,故此不会认错人。” 柔铁道:“但既有香料,你又是如何下到太后身上?”说到这里,柔铁忽地笑了,不等李恩说话,又续道:“是了,一定是贾势。只有他有这个机会。这么看来,贾势是你的人了,不错当年帮他家报仇杀害李如海的人,也一定是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贾权贾势的家仇,又是如何使他们甘心为你卖命的呢?”李恩叹道:“你以为贾家的血海深仇真的是李如海所为?”柔铁奇道:“这也是假的?”李恩道:“他们父亲因与人争夺田产一案,被李如海流放而死,但争夺田产之事,如何挑起,你就不明白了。” 柔铁道:“我明白,这也是你一手操纵。”李恩道:“操纵谈不上,但我确是从中起了点作用。至于后来他父亲在流放途中病死,其实也不是病死,而是阿英,哦也就是湘夫人,暗中令押解之人做掉。”柔铁点头道:“这就讲得通了,其实湘夫人和你是相好。李如海说不定也是你害死的。” 李恩摇头道:“这一点你倒是猜错了,李如海确是气病而死,只因他发现了我和湘夫人的秘密,而那时他已无力回天,身边之人已全是我们之人。”柔铁道:“你和李如海不是把兄弟么?你名字中有个恩字,怎么如此不顾恩义,简直禽兽不如。”李恩听他斥责,不怒反笑,道:“不错,我们是结义兄弟,虽然其实我们都不信李。但不是我无义,是他无情在先。” 说着,李恩脸上肌肉抽动,露出愤愤不平之色。不等柔铁问话,他狠狠道:“我当初确是真心待他,想不到他竟对我无情。现在你也知道了,我是高昌皇族之后,祖先遗训,以复国为终生之志。所以从那时开始便以积聚财货,收拢人心为第一要务,当时确实在东海郡军卒之中结交了不少人。不料,此事终于被李如海觉察,那知他不动声色,暗中上表朝廷,要查办治我之罪。哪知天开眼,送信之人竟是我结交之人。” 柔铁道:“是了,这下你便不得不下手。” 柔铁道:“贾势当时指使崔家之人杀了小黄门,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是崔门弟子。后来看到湘夫人之死,其脑后所中的神针,和她死时的样子,才想到一定是极亲近之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的。如果我猜得不错,这灵鹤针是你预先含在口中,和湘夫人对口亲热之时,从她口中射入,脑后穿出,只是伤口极小,要不是她仰面后脑着地,在青砖之上留下极细微的一点血迹。要不是董飞察案极是细心,确也不易发觉。” 李恩道:“不错,湘夫人是我杀的,因为那时你们已疑心到她身上。只是我不明白,我如此天衣无缝,难道哪里出了破绽。”柔铁道:“破绽出在石头之上。” “石头?”李恩奇道。 “不错,张富贵李登科带毕生所聚财富,本欲乘船外逃,被湘夫人将船凿沉,设计捉拿。但这些财物从河里打捞上来,却发现变成了石头。” 李恩道:“难道不是他二人识破了我们的计,故意在船上装的石头。”柔铁笑道:“一来当时装船时,我和董飞皆暗中观看得清楚。二来石头是极其沉重之物,调包不易,要调包,也是你和湘夫人,因为只有你们可以预先我沉船的水底准备好石头。而且打捞之人也是你们的人。后来,我发现当时打捞的那些水手,无一不是莫名其妙失踪和横死。看来又是你之杰作了。再说,张李二人是真心逃跑,不然也不会带上家眷。” 柔铁道:“你一直在帮张李二人打理财富,这赌场的闻老板其实就是你。你其实是伏在张李二人身边的内奸,只是他们一直不知,还把你当作最可靠的守财之人。可笑,可悲,可叹。” 柔铁道:“这么说来,那些金银财宝,的确是落入你手上了。” 李恩道:“一开始是的,但后来却又入了别人之手。” 柔铁惊道:“入了谁的手。”李恩道:“这个我也真想知道,只怪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我的管家竟是内鬼。” 柔铁道:“因为你本身就是内鬼,这就叫报应。” 李恩道:“这些财宝本来一直是荣管家在保管,哪知道他吃里扒外,现下人和财物都已不知去向。” 柔铁道:“此人既然是你管家,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以你的心思缜密,便敢随便启用他么。”李恩道:“此人家在本朝与西辽边境,只因战乱,逃亡中原,二十多岁之时,就被我收留,一向办事忠心。” 柔铁道:“这么说来,黄杆长老家破人亡,也是你一手造成,为了取得那把银钥?” 李恩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黄杆长老家破是我所为,但人却不是我所杀。” 柔铁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肯承认?” 李恩摇头道:“你是明白事理之人,今日事败,我杀一人和杀百人有何分别,我又何必再有隐瞒。” 柔铁冷笑道:“你当日设计,故意施恩于哥舒豪,与他结为好友,然后诱他抵压家宅,筹资与你北上贩马,你又安排人在半途劫走全部马匹。”李恩道:“是又如何?” 柔铁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 李恩道:“什么事?” 柔铁道:“你既然要害他,为何不趁劫马之时杀了他。” 李恩哈哈一笑,道:“如果他当时身死,死无对证,我又如何让他让出宅弟,偿还我这个好朋友替他所借之钱财。” 不知何故,听到柔铁心中如透心之凉,交友如此,算不算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柔铁心想:“当年哥舒豪得知真相之时,不知是何心情?他的心情,比这无边的夜色还要灰暗吗。失落?绝望?后悔?也许……”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换成自已,被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所骗,自已会如何想,如何做。他也渐渐明白了哥舒豪为何终生不愿再受人恩惠,想必此事对他而言,伤心已极。 柔铁忽又想起一事,回头道:“你霸占哥舒家的府宅,就是为了找到这把银钥。” 李恩点头道:“我得了哥舒豪家产后,找遍府中,也未找到银钥下落。” 柔铁哼了一声,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哥舒家传如此珍贵的宝物,竟然会在城外破旧的老宅之中。” 李恩道:“这一点我确是没有料到。” 柔铁道:“那后来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沦落为丐后,银钥会藏在义肢之中。” “不点而透。玲珑之心,简直可与当年如来****上拈花微笑的迦叶相仿。”柔铁道:“我还听说,你们高昌人曾经笃信佛法,可有此事。”李恩道:“那又如何?”柔铁道:“可你杀了多少无辜之人,这难道不是大违我佛好生之德么。”李恩面如死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恩又道:“还有,楚楚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求你不要告诉她,是我杀了她娘。唉,我这个做父亲的,本来是要给她一场天大的荣华富贵,哪知道……”说着,眼中竟流下泪来。 柔铁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 李恩道:“柔大侠,我一生为了复国,做了太多的坏事,杀了许多无辜之人,现在是罪有因得,只是请你看顾楚楚,她什么都不知道。” 柔铁点头道:“这个自然。” 李恩道:“你刚才所说,所谓的异域他乡的朋友,可是高玉。”柔铁道:“他自然是其中之一。”李恩哼了一声,道:“看来,朋友是最容易使人上当的。”柔铁心中本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听他这么说,更增一份疑虑,嘴上却道:“这是为何?”李恩道:“因为敌人你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而朋友确是你最信任的,最不怀疑的。” 李恩道:“难道你还不能相信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么?”柔铁一惊。 说完,他身子慢慢软倒,柔铁一惊,这才想到刚才他所喝之水,原来他苦心多年,如今一无所有,复国无望,心如死灰,便抱定了必死之心。 恶斗无正邪 高玉知道柔铁已知道李恩之事,必然穷追,但断去了高崖之上唯一的软桥。 鉴平真实身份暴露。实则是西辽在中原卧底的奸细。 柔铁虽然弄清了五把钥匙和牛皮的地图的真相,但高玉已取得全部。 高崖之上,他出得李恩老巢,门外已有敌人在。 打退敌人,高崖之上已无路可走。 二座高崖之间无路可走,山涧不阔,但无轻功再高也无法全部跃过,两崖之间只有几根山藤相边,蒋氏以呼蛇之法,召来各种长蛇,缠在藤上,竟连为一座蛇桥,红叶笑道:“古有鹊桥,今有蛇渡。”众人正高兴间,天上山鹰吃蛇,蛇桥一度几欲中断,鸟官人来到,呼来雪隼,惊走山鹰。众人渡过。山下敌人大呼小叫竟无办法。 柔铁下得山来,遇到大觉法王。 大觉法王道:“据说当日铸造这杆宝杖的是一位得道高僧,他曾说九是阳数之极,只有佛陀才配得上,因此只铸成了八环,这八环和杖身是同材同质,据说是西域百炼纯钢,虽宝刀宝剑不能毁伤。但这最后一个锡环是后来加上的,在形制上和前面八环也大是不同,不知是何缘故。所以当时少林方丈用它迎敌魔王天魔血剑之时,杖身和其它八环纹丝不动,这一环被魔剑削落。”当夜此人在客栈之中被杀,身边物事不知去向。 京城会程双双,再遇董飞高玉。 高玉自叙别来际遇,此次回到中原实则有重大事情。西辽狼主夺位之后,久已谋划南下中原,在吏部设集贤馆,设文华和武英二部,重金高官招纳天下奇材异能之士,其人才按才能高下分为三等。不单是武功出众,只要是有过人之处者,皆可以招纳,故馆中人才济济,其中固有鸡鸣狗盗之士,而武林好手实也不少。那日在御花园中无意中得知一个奇大阴谋,西辽派出使团,名为进贡,实则有重大图谋,虽说不明其细,但不得不防,不然两国可能重开战端,不利于天下百姓。得知使团已出发,事不迟疑,故盗取狼主爱马,此连夜出关,此马固是神骏无比,但高玉盗它并非为此,而是守门将士识得此御马,不敢阻挡。现在得知狼主已派出集贤馆数批高手追来,必在此处方圆五里之内,故此以这种方式相见。而使团估计已抵京城,眼下最急之事是皇上暂缓接见进贡使团,待摸清底细再说,而可以阻止此事者,使团之中高手如云,必须以机智武功敌之,非柔铁不可。 二人议定,柔铁边夜进京,程双双留下帮高玉夫妇对付西辽高手。 高玉三人进伽蓝寺,果然西辽高手听风和闻香到来,这二人实则是当年混世七魔之一,混世七魔并非是七人,听风和闻香并非正式夫妻,但形影不离。当年雪谷一战,魔王诱杀武林正派好手,这二人血战之余逃得性命,听风被震聋了一耳,但听力却更胜以往。二人怕中原武林报复,不敢再回,便隐姓埋名,西行入辽,正遇辽主招贤,便化名为陶公陶婆,实则是逃公逃婆之意,便入了集贤馆。 高玉在伽蓝寺,设计让公主和程双双藏身大铁钟之内,陶婆闻香寻到钟楼,陶公凑近听声之时,程双双发针射聋他仅有的一耳。高玉伏在钟楼梁上,故意做声,陶婆抬头看时,程双双越钟而出,又在陶婆背上偷袭了一掌。两人武功虽好,但程双双手上功夫之了得,高玉枪法之精,最终杀死陶公陶婆。 程双双出身风尘,见多识广,客人来自天南地北。那图上有一床,床上铺一牛皮,上面依稀绘有字体图样,但看不真切。看到那图上的文字,辩认片刻,道:“这是西夏文字。”柔铁喜道:“你识得?”双双点头道:“我当年在春满四海阁,客人来自天南地北,西域来的客人随身书籍和物件上,见过这种文字,所以知道是西夏文。但却不认识。”柔铁微感失望,但有了这个线索,总是有办法可想。程双双笑道:“这里是佛门净地,你整天对着这不正经的图想入非非,就不怕污秽了佛地。”董飞道:“这图有何不正经啊。你不知道这秘戏图其实正人君子也收藏的。”双双道:“纵是如此,但你就不怕我吃醋么。”董飞也笑道:“你是过来人,什么没有见过。还怕我看这个么。”董飞道:“你看,”双双笑道:“我刚才去书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董飞道:“能有什么?胭脂水粉裙钗!”双双一翻手,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柔铁。柔铁看时,见是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书页已微微泛黄,蓝色封皮上是七个楷字《番汉合时掌中珠》。漫言道:“这是什么书,好生奇怪的名字”边说边将书页轻轻揭开。翻得几页,忽然拍腿大笑道:“是了,是了。”董飞不知他在说什么,一把将书夺过。柔铁急道:“不要急,不要急,撕坏了可后悔死你。”说完急忙放手。董飞一抢到书,便忙着翻看走来。原来,这本书竟是一本解字辞书,上面是汉字与西夏文字的对解。那秋戏图床上所铺的牛皮之上写的西夏文字,译成汉字,乃是:循此秘径,富有四海。 当夜柔铁大醉(q13.1:高玉故意灌醉他,好从中行事),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店中小二过来,问起高玉,说是那位高爷已于今日一早,出城,柔铁问起可有什么留言书信之类。 小二摇头,柔铁素知高玉性格孤高,也并不以为意。 高玉的柔然龙驹马嚼子被发现。 公主知事败露。 程双双西辽国潜伏人之一的荣贵所害(q17.1将来黎中元为妹报仇杀荣贵)。 董飞夫人发现了线索,跟踪蒙面人来到伽蓝寺,然贼党已然发觉,佯装不知,待其深入,被通天喇嘛一举杀死。 董飞夫人号称铁手娘子,也是六扇门中女英豪,因无意中发现了高玉夫妻的阴谋,被西辽公主所杀,临死手中握有一物,柔铁看到此物,终于疑心到高玉身上。 董飞夫妻情深,悲愤之极。柔铁和高玉夫妇虽不停相劝,也禁不住流泪。 (孔雀婆婆当时已被李恩灭口,怕她说出三足乌的秘密) 渔翁之利 蜀山魔教总坛波旬峰。 波旬峰上天摩寺,魔王方丈斗前,混世七魔和五派一帮各显神功,神足迅杀五派一帮几人,峨眉射铁疾,铁口嚼铁疾,成铁面条,少林僧搓成铁香,插入峰前石香炉中 五派一帮号称六大帮派。少林方丈鉴心,知客僧鉴宁。武当掌教真人烟坡道人,是失踪掌门沧冥的师弟。其师侄王洞微道长,是沧冥唯一亲传弟子。峨眉万贤寺慧澄师太。昆仑师万里磨运师徒。崆峒慕容无极费无量师兄弟。丐帮两长老之一蓝杆长老孟凡。 其余各派之中比较知名的还有,衣闻新河间燕子门。卫柏浙东雁荡派。公羊曲德州金马门,滑稽搞笑之人。因为当年东方曼倩曾为武帝金马门待诏。关东双虎,坐地虎赵山,笑面虎杨青。除了南海派因为路途较远,尚未按时赶到。 当年,少林前代方丈,武当沧冥掌门,及其余各派头面人物,当年为了通玄秘典在雪谷围杀魔王辛五官,后来连同魔王同时失踪。数年之前,铁面一案轰动武林,各派之人才知道魔王其实是被困天牢。后来幽困而死,通玄秘典为楚王所得,但楚王不久事败,琵琶岛一战之后,和长青同时葬身海底,通玄秘典从此失传。 后来魔教内讧,魔王辛五官之女辛冰也下落不明。直到最近才听说魔教已在总坛重整。其新任教主柳下儒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但武林之中以前并不知此人来历,听说是海外总坛派来,以武功力压群魔,夺得教主之位。意欲重振魔教。 六大帮派自当年雪谷一役之后,一时也是群龙无首,大伤元气。虽然比不上开宗千年的少林,但至少都是立派百年以上的大门派。派中自有规矩和存世之道,不久也渐渐恢复元气。这次听说魔教开坛新教主继位。这才魔教约好一同前来逼问本门中当年失踪前辈的下落。魔教也不拒却,但却放出话来,欲在波旬峰会一会天下英豪,胜则示知下落。 当年,五大派之人率领武林正派人士围杀魔王辛五官,为了引魔王进入绝境,派了两位脚力轻功绝佳之人探明了藏边一处袋底死谷,一位是来自河间燕子门燕雨飞(大家都怀疑此人,因为此门中向来良莠不齐,有君子,也有采花大盗),一位是浙东雁荡派卫千里(此人是万圣岛卧底)。哪知魔王这边,混世七魔的神足,脚程更为厉害,这二人一举一动,尽在他掌握之中,将计就计。除了魔教和五大派,外人不得而知。这二人之中必有一人泄了密。 昆仑是唯一雪谷生还者。也看到了那些雪人,当地人称为雪驮驮。当时魔教闻香也在,半夜时分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这闻香号称天下第一灵鼻,于各家各派各种香气无所不知。竟分不出此香来自何派(q12.1:实际出自海外万圣岛,来自波斯大食。)雪夜之中,雪人出没,其来疾如电,其去逝如风。 辛五官雪域归来,绝口不提所遇之事,但竟冒险进宫,去找向蔷,实际是讨要《通玄秘典》残缺部分。雪谷之中,雪驮驮也想抓住他,好在他已练成通玄秘典,那雪驮驮中了一掌,竟还能逃去。 魔教教主柳下儒挑战少林方丈鉴心,武林正邪第一大门派。 魔教自前任教主辛五官困死在天牢之后,新任教主柳下儒,武林之中大多只闻其名,并未看到其真实面貌。因此传闻颇多,有人说他是一络腮胡子的粗豪汉子,也有人说他是个青年书生,更有人说他其实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曾经在宫中做过太监。 此时,柳下儒一现身,大众先是鸦雀无声,继而窃窃私语,但很明显,大多数人很是失望,这与传说中第一大邪教教主的形象相去太远。 这柳下儒竟是个身材矮小,形象猥琐的侏儒! 柳下儒表示内功拳脚没有胜少林把握,只有兵刃尚有讨巧,主动拔出魔教镇教至宝天魔血剑。此剑竟然是一根红色缎带,非金非铁,非丝非绸,相传是创教魔王以七狱之火炼就的腰带。 公羊曲笑道:“腰带,不是老大娘的臭脚带。” 费无量正色道:“我曾听本派前辈说过,此剑名为天魔血剑,相传为当年魔王波旬成魔之时遗下的一条腰带,魔王授记此带:“此带不灭,我教永昌”,后来转辗传到中土,无意中为魔祖所得,因剑而创教。但后来,不知何故,数代之前,此剑忽然失却,当时教主上官白死不冥目,临终时放出话来,教中后来之人,只要寻得此剑,持之为信,便可为魔教之主。辛五官接任教主之后,练成通玄秘典,固然心喜。但老一辈的教众却对他并不服气,他一心想要找回魔教圣物天魔血剑,有此一功,教中还有谁敢不服。后来向蔷传信说天魔剑已没入宫中,辛五官这才冒险入宫,不料被困。” 江湖传言,这次柳下儒得以接任教主,固然是武功无敌,但另一重要原因是其来中原之时,便持有天魔血剑,所以才得到本帮长老的拥护。 魔教三战,最后一战九环飞战内力绵绵如江河,血剑如江中一条血龙游动万端。方丈已制住魔王上风,因一环忽断,内劲顿泄,魔王得以喘息,由此反胜,方丈虽未真败,但高手相交,一招而决。魔教众人鼓噪欢呼,天下英雄之前岂能再聚真气而战。唯一不解此环为何不牢 少林方丈是个肥头大耳之人,为不敢托大,以九环锡杖没有用伏魔杖法,用的是般若伏魔杖法。降魔是去除人身上的魔性。不是打人杀人,魔王听方丈说,自然知道其中之义。所以并不生气。但反驳说魔教中人未必是魔,佛门中人也未必是佛,佛魔之判,只在一念,要降魔先降己心,方丈知他指鉴平。方丈连称善哉,金刚经上说: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少林方丈出家之前,本是屠户,但谁能想到终究是他接掌了少林门户,而不是那些自小出家,武功佛典俱皆精熟的老僧。一切皆有法缘,而万缘皆由心生,不在外境。 此杖光华夺目,杖头九个锡环,杖身镶嵌七宝,是历代方丈降魔宝器,余人无权使用。这杖上的一只锡环,听说是当年达摩老祖只履西归之时,其九环锡杖上唯一遗落的一只锡环。 那铜拨在伏魔宝杖顶上急速旋转 剑法诡异,削断锡环。 柳下儒剑交左手,右手将套在剑上的锡环,轻轻取下,套在手腕之上。笑道:“大师承让!这环我就收作留念了,以后在江湖之上可以夸口在少林伏魔杖法下不曾落败。” 鉴心大师念声佛号,将伏魔杖在地上一顿,叹道:“教主武功卓绝,这次比试兵刃,老衲是输了,这柄九环杖原也无颜再取回,只是此杖乃少林上代祖师所遗之宝,不敢妄弃,还请教主海函。” 柳下儒哈哈大笑:“老和尚这话就说得客气了,明明是在下倚仗这剑的锋利,才侥幸胜得一招,在场众位高手都看得明明白白,要是真比拼内力相耗,我只怕是输多胜少。” 众人见他虽胜不骄,而且这话说得十分在理。因为他的内力和鉴心本在伯仲之间,如果真的硬拼强耗,胜负之数确也难测。 公羊曲道:“少林寺好不要脸,说是伏魔,今反被魔所伏,有何面目领袖武林。” 笑面虎杨青笑道:“不错,少林和尚确实本领差了些,你老兄有本事不被魔所伏,你去试试看,以后这武林啊,可就归你领袖了。” 公羊曲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想要出手教训他一顿,但一看他身边的坐地虎赵山,如一尊黑金钢铁塔神一般,不由连回嘴抢白都不敢了,只是对他怒目而视。 高手相敌,一招而决。 柔铁一个踉跄,险此跌倒。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此人武功中的破绽! 公孙长笑说过,天下武学,没有无破绽的。但有些练得好的,实在是很难发现。 但破风十八剑剑谱之中有云,剑法越是绵密之处,往往越是破绽所在。此人右手使剑,本当右侧是其剑法最密之处,但奇怪的是,剑光所罩之处,竟以左胁所最。 这破风十八剑,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无空不破,无间不入。” 天下武学,能练到水泼不进,风吹不入的真的有几家几人。 微风过隙,纵然细微,但青萍微漾,总是有迹可循。 只要有迹可循,便有破绽,有破绽,便有破解之法! 两人交换一招,错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际,柔铁已出剑,剑走反手,剑光如电,如流星划过夜空,射向那人剑光用所筑起的一道铁幕。 “叮叮,突突。”,众人耳中听到声音之时,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两人双剑齐折,每人手中握着半截剑柄。那人面如死灰,立在当场,柔铁也是衣衫尽湿,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时间仿佛已停止,良久,那人将半截断剑抛在地下,颓然道:“柔铁,是你胜了,我凭一剑纵横江湖,数十年来行遍东土,自谓阅尽当世剑法。自十年前和武当沧冥子道长那一战之后,未有称心的对手,今日虽败,但这场剑比得畅快淋漓,夫复何求。只是不知此剑法何名,是何门何派所传,还盼柔大侠能解我一疑,我并非为了寻仇,我自知有生之年,再如何苦练,也决计不能胜得此剑。但也好让我败得明明白白,我学剑一生,将来临死之际,也可不留遗憾。” 柔铁叹道:“这也怪不得你,此剑法确非当代任何剑家所有,当年创此剑法之人,本就无门无派,隐逸世外,悲守穷庐,与鸟兽为伍,最后终老林泉之下。这位前辈已过世多年,我也是机缘巧合,无意之中有幸得窥这位前辈留下的剑谱。这位前辈名讳上公孙下无笑,不知阁下可曾耳闻。” 那人不由“啊”了一声,道:“这人难道是前代武林之中,号为‘剑痴’的公孙先生,我也只是听师祖说起过。听说他与武当祖师张三丰是忘年之交。他年纪虽比张三丰为小,但剑术上的造诣,却是不惶多让。后来张三丰创立武当太极剑法,也从此人处获益良多。” 柔铁笑道:“此人和张三丰真人是有何渊源,在下并不知晓,但我在此位前辈隐居之所,确是看到墙上挂有一副立轴,上面有张真人题写的‘知剑’二字。” 那人眼望射入壁中的两截断剑,点头道:“不错,说到对剑道的见解,剑法的领悟,这‘知剑’二字,除了这位前辈,武林中更有何人当得。“ 随即又叹道:“两位前辈所处之世,真可谓剑道盛世,可惜我等不能身逢其时,向他们讨教剑道之中玄妙之处,不决之疑,当真是人生恨事。”目光之中,似中有无限神往,又有无限失落。 再胜武当太极剑。 破风十七剑胜天魔剑。 柔铁向正邪两教说明原委,双方化解恩仇。自知是上了别人的当,死了这么多人,而且,现下宝物齐失。柔铁建议正邪两派分别赴罗勃湖,捉拿元凶。 鉴心方丈道:“鉴平本是西域天雄寺胡僧,因受西去传法的上代明因师伯荐托来到我少林,说是要修学禅理和武学正宗后,在西域广大少林法门。当时我师明缘尚未圆寂,念及天下佛弟子本是一家,便留他在少林挂单,视他一同于少林本寺僧人。更格外优待,许他出入藏经阁等少林重地。” 鉴明怒道:“方丈师兄是妇人之仁,当日不听我言,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鉴心叹道:“天下事,有果莫不有因。天道茫茫,其谁可知。也是少林合当有此一劫,好在有柔大侠诸人,也算天助。” 柔铁笑道:“我辈平日里一直号称“武林中人”,少林乃天下武林泰斗,能居间做一点小事,也算对得起这一称谓。” 红叶指了指靠立在法座旁的那根九环伏魔宝杖,道:“那这宝杖又是怎么回事?” 鉴心点了点头,轻轻抚摸铁杖,良久,才道:“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达摩老祖只履西归之事。” 陆先生道:“达摩老祖一苇渡江、面壁九年、只履西归的故事,在江南家喻户晓,传为奇谈。” 鉴心点了点头,道出之事,令众人大为吃惊。 原来,北魏太和九年,达摩圆寂,僧俗两界无不概叹。然而东魏使臣宋云因事出使西域,许久未归,对达摩圆寂的事一无所知。达摩圆寂后两年,宋云从西域返回洛京。在途经葱岭的时候,看见达摩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掂着一只鞋子,身穿僧衣,赤着双脚,由东往西而来。二人相遇后,宋云急忙停步问道:“大师,你往哪里去?”达摩回答说:“我往西天去”。接着又说:“你回京以后,不要说见到了我,否则将有灾祸。”二人道罢,各奔东西。 宋云以为达摩给他说的是戏言,丝毫没有介意。回到京城以后,向皇帝复命交旨时,顺便提到了他途经葱岭遇见达摩老祖回西天的事情。谁知话音未落,东魏孝静帝就发了火,怒斥宋云:“人所共知,达摩大师死于禹门,葬于熊耳山,造塔定林寺,你怎么说在葱岭遇见了大师?这分明是欺君,岂有此理!”说罢,便令殿角侍卫把宋云扭出殿外,五花大绑投入南监。 事隔数日之久,孝静帝坐朝审理宋云欺君一案。将宋云传上殿以后,孝静帝问道:“你在葱岭遇见达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如实说来”。 宋云先叩头,后说话:“皇上容禀:葱岭见达摩,祖师光着脚,一手拄锡杖,一手提只履。僧衣随风飘,翩翩向西行。称要回西天去,并嘱咐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假若说出去,便会有灾祸。臣以为是戏言,兼之不敢欺瞒圣上,便如实奏陈。臣所言,句句是真。不敢欺圣上,万望圣察。”孝静帝听了以后,半信半疑,无所适从。群臣们在殿角下,也是议论纷纷,有的说:“达摩辞世,人所共知,哪有死人还阳的事?宋云犯的是欺君之罪,应当依法处置。”有的说:“达摩西归宋云见,监禁岂敢再欺天,既然真假是非难辩,可以开棺验证。” 孝静帝采纳了后一条建议,遂命人开棺视之,棺中空空,只剩下一只鞋子。宋云蒙受的不白之冤逐平反昭雪。” 不等众人开口,鉴心道:“其实,开棺之时,棺中除了一只鞋子之外,尚有一只锡环。” “锡环!” “不错,你们看我手中这根多宝锡杖,上面不也有一些锡环么。”众人看时,果见他的杖头上有轮,每轮之上有一锡环。 “其实,只有修行高深之人,才能手执锡杖传法,每到一寺,称为驻锡,杖头之环越多,则修为越深。” 楚楚道:“那为何不多铸一些呢?” 鉴清笑道:“佛学修为之深浅,由僧俗两界同修判定,岂可自专?而且锡环也不是多到任意,其最多为九,九为阳数之极,称为九环锡杖,一般只有方丈和监寺才能持有。” 众人目光皆集中在方丈手中之杖,细数之下,发现确有九轮,但只有八环。 方丈见众人疑虑,方笑道:“大家一定在想,我这根宝杖,不会是当年达摩老祖西归持去的吧。”董飞道:“不这么想难道还有别的么?” 鉴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如此法缘,可以执初祖执过的法杖。不过,达摩祖师当年留下的那枚锡环,曾经镶挂于此杖之上,也算和达摩祖师有过意会神交,亲近过他老人家的手泽了。当年那枚锡环从达摩老祖棺中取出后,因战乱流落西域。直到数十年前,才因缘巧合,重新回到少林。我寺特意仿铸了达摩锡杖,并补上八枚锡环。此杖作为少林至宝一直珍藏。” 鉴定道:“后来,鉴平把这枚锡环盗走了,等到我们发现,他不辞而别下山,后来才知道去了广陵,不知用什么手段,以高鸣寺僧人的身份,混入广陵王府,在做七七水陆道场之时,勾引了王妃,哦,也就是魔教的艳煞。” 红叶笑道:“这个和尚也真是能奈,短短四十九日,竟然就反王妃拐跑了。”柔铁也笑道:“鉴平和尚高鼻深目,长相雄俊,能言善辩。比起我们中土的男子的确另有一番特别之处。而且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吸引王妃这样的女人。” 说着拿眼去瞅红叶,红叶脸一红,啐一口,笑骂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柔铁哈哈大笑道:“其实这话当反过来说,男人个个是好东西,要不你们女人怎么会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呢。” 董飞听他们说起儿女情话,想起程双双,心中不由酸楚。 柔铁道:“现在看来,我们和魔教是两败俱伤,只怕有人要收渔翁之利,这个人心机之深,谋划之巧,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高天鸟,湖底鱼 以明镖暗镖之法骗过,将钥匙平安送达会宁。 西辽重镇会宁,鑫源典当分号,一瘸子一步一拐地走进门来,来到店堂,早有伙计上前,问所当何物,那人将手中一根拐杖往柜台上一放道:“就当此物。”伙计……,再次出来道:“老板有请。”那老板坐在窗口一张宽阔的太师椅中,双手拢在袖中,脸色苍白,脸似寒霜,并无丝毫表情,除一双眼睛左右动之外,竟看不出是个活物,倒似刚从千年古墓之中的棺材里新拖出来的一具僵尸一般。那人将断腿上的布条解开,层层包果之中竟藏着一根短短的黄金棍,老板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扫了一眼,从袖中伸出手来,将黄金棍取在手中,反反复复察看了良久,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问道:“宋老大死了吗?”声音倒还清晰,听上去年纪并不甚大。 瘸子道:“死了,在甘凉道上中伏,连同镖局子中十五人,无一生还。”老板唔了一声,双道:“他们护送的东西也被劫了。”瘸子道:“是。”老板又唔了一声,将黄金棍交给身边一人,道:“阿里,你先收好吧。你领他去帐房将酬金结了。”说完挥了挥手,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那伙计应声是,便示意瘸子退下,两人便离开了房出去。 复又进来一人,道:“禀主人,小人已探听明白,少林派已知道是魔教妙手盗取了达摩锡环,少林叛徒鉴平和魔教艳煞也有说不清的关系。武当派也认定古有坤、申负离两名第三代第子是魔教所杀,六大派高手已悉数赴波旬峰。只怕此刻已然大打出手。” 主人道:“我们飞天的人,现在还有多少。” 那人道:“现下我们东西皆已到手,我们的人除在中原各地探听消息的外,其余均已缓缓撤回关外。之所以慢慢撒回,是怕引起中原各地的注意。” 那被称作主人之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左手轻轻一抬,一锭金子已飞到那人身前,那人伸手接过,衣袖一闪,袖中一只飞天的图案若隐若现。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冷雪热血 杏花烟雨江南,胡茄秋风塞北。 罗勃一带,方圆数千里,皆是绝漠,此绝漠虽说是西域与中原之间最近的路,但很少有人冒险,这里除了天灾,凶禽猛兽,更有强盗出没。每天过往的客商极少。所以当地人记得清楚楚楚。 那人道:“最近几日,只有二拨客人经这里进入罗勃,一帮是大月氏的骆驼贩子,还有一帮象是中原人氏,大约也有十数人,为首一人,高高瘦瘦,相貌英俊,着白衣,骑着一匹白色的骆驼。” 夕阳之下,远处隐隐传来羌笛之声。 黄沙惊雁秋月明。 柔铁一行人进入沙漠,详细写黄沙中行时的处处不便,天热夜寒,风沙,喝骆驼尿,又倒毙一峰骆驼。 无名祖师在西域一带名头极响,西域武功,多半出其门下。只是他这一生只授业,不立门派,不收徒弟。每一代只有一个传人,不以弟子相称。柔铁刚才这几招,正是无名祖师独家绝门秘学,一般只传一人。西域诸人再无怀疑。 有人发现了新鲜驼粪。顺着驼粪终于找到入口。 这罗勃湖方圆不过数里,被围在千里黄沙之中,犹如张巨大的黄金毯中间包裹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当地之人将之称为“巴尔克孜”,即神海之意。据说此海最深处不知几何,水中有怪物出没,吞没到湖边饮水的牛羊。湖边的密林之中有凶禽出没。 天上恶隼,湖底凶鱼。 三足乌再现,花满堂终于用连驽将其射死。原来,当时,董飞告诉花满堂,鸟官人所言只有铁背连弩,可射这三足乌,花满堂便到处寻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西北马家营那里找到了制作铁背连弩的传人。这下终于派上大用。 水底之战,红叶一身好水性,分水峨眉刺大战东海三鳄,使其命丧湖底。 地图上指示,这个湖呈葫芦之形,开门的钥孔在葫芦腰处,入口在葫芦口处。 钥匙是地宫开启的钥匙,地宫每一扇门的锁孔深浅不同,第一门锁孔最深,要将五节钥匙接起,以后每进一门减去一杖,出门则相反,每出一门加一节,钥匙开锁后,要迅速赶到葫芦口处,不然门要关上的。 地宫入口处,千百条蛇口吐毒雾,喜食红果,请示毒观音,以铁球内部加入霹雳堂的炸药,算好盘引信时间,混入几非颗蛇果中,向门口撒入,千百条巨蛇果然扑上前争吞蛇果,被炸得血肉横飞。 宝藏在王陵之中,王陵竟然在一个大的湖泊之底,湖边的一大石碑才是关键机关,开动机关,放干湖水后,才可进入陵中。湖边先对付高玉的高手,天上飞凶,林中恶兽,水底对付东海三鳄。进入陵中,机关异样生物很多,可以详写。食人蛤蟆。罗渤湖边火真红为报柔铁救兄恩来助黎中元也来吐鲁番烮火蛇喜食甜龙果(q20.1:终于大家看到了宝藏,可详写宝藏的珍奇,除宝物外,还有宝刀宝剑,衣甲,珍贵书图,药物) 众人进得地宫。发现已有人在里边。原来是高玉先到一步。 阴谋败露后,高玉和柔铁之间一段对话,忆起他出关前后的种种事情。 柔铁与面具人的一段对话,面具人一开始处处占有先机,从其与柔铁的对话中看出,柔铁董飞他们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始终在其掌控之中,似乎柔铁没有半丝机会,他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柔铁忽然喝出高玉的名字,黑暗之中,那人并无任何反应,只有柔铁至察入微,看到那人肩膀似乎略为耸动了一下,那人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如何知道是我?”柔铁笑道:“我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虽说有所怀疑,但以你我董飞三人义结金兰之好,所有的怀疑皆被自已所否决,直到董飞娘子程双双被害。”高玉道:“此事有何可疑?”柔铁道:“从表面看来,此事凶手当真是做得天衣无缝,但你忘记了一事,程双双之所以称为铁手,其手上功夫之硬,只怕武林中还没有人能胜得了她。”高玉道:“这又如何?”柔铁道:“她临死之时,拼尽全身之力从杀人的现场墙壁上抓了一块东西,紧握在掌中,然后将手缩入袖中。”高玉默然片刻,道:“这东西就能说明是我杀了她?”柔铁道:“当然不能,但从这东西,我便有了追查的依据。”高玉道:“这东西是什么?”柔铁道:“是墙上一幅壁画中的一块。”高玉道:“哦,你从这一小块壁画,便能推断出杀人凶手,也太神奇了,只怕古来的断狱高手也得甘拜下风。”柔铁道:“也谈不上神,我只是从这块壁画上读懂了二件事。”高玉道:“哪二件?”柔铁道:“第一是杀人的现场,你杀人后移尸至天风楼,然后制造伤口,使人以为是西辽杀手腹心所杀。正是这一块壁画使我们找到伽蓝寺。”高玉道:“但这也不能说明是我所杀啊,其它人杀人后就不能移尸了。”柔铁道:“这个自然不足以让我们怀疑到你,但程双双手中抓的那块壁画却有些特别?”高主奇道:“有何特别?”柔铁叹了口气道:“这个说不说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已在你掌握之中,又何必多说。”高玉道:“我只是想听听事情的本原。”柔铁道:“这倒也是,不过你我既已摊牌,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高玉笑道:“不错,现下确已无此必要。”说完,将面具轻轻摘下。此时乘此电光石闪之间,柔铁悄悄向红叶手中塞过一物。高玉摘下面具,借助地陵中淡淡的光线,柔铁看到高玉那张依然是英俊但倨傲的脸。 高玉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柔铁道:“程双双手中的那块壁画,是伽蓝寺墙壁上所绘的《洛阳伽蓝记》中的众高僧的圣像,这块壁画上还嵌了一块玉。”高玉尚未开口,柔铁又接着说道:“你想,一个人临死之时,一定会将最有价值的信息告诉来人。这就象世间之人命终之时所说的遗嘱,因时间有限,一定是将有关身后财物的分配,权位的继承等他认为最重要的事交代明白。”高玉点头道:“这倒确实!她交代的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柔铁道:“她手中的那块壁画上嵌的是一块玉……”红叶若有所思,道:“玉?”柔铁道:“不错,是四高僧壁画上的一块玉。”红叶道:“高僧?玉?高……玉……我明白了,她想对人说的是,杀她的人是高玉。”柔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高玉点头道:“这个女人好厉害!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怪我当时太过粗心,竟没细心察看。”柔铁哼了一声道:“不是你粗心,而是你作贼心虚,做了坏事,怕别人察觉,匆匆逃离,哪里还敢细看。”说到这,回头向红叶道:“芙蓉,如果换作是你快要死了,比如说现在,你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想说,而且是和你认为最重要的人说吧,呵呵,那人是不是我啊。”红叶啐了一口,骂道:“你个死不要脸的,都快要死了,还有这心思开玩笑,一个将死之人将遗嘱说给另一个将死之人,有意思么?”柔铁笑道:“没意思!”红叶道:“没意思还说什么?”柔铁道:“谁说我是将死之人啊,阎王爷看到你这样的美女当然是欢迎的,象我这样的浪子加酒鬼,到了地府,岂不给阎王爷添乱,你说他肯收我吗?”红叶对着他狠狠踢了几脚,骂道:“你还贫,我叫你贫。”高玉早已不耐烦,冷冷道:“你们要打情骂俏,我看到了黄泉路上结伴而行时再做不迟,柔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玉狞笑道:“高玉道:“是的,程大姐本不该死,只是她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会坏了我的大事,便也留她不得,她死得虽有些冤,我会为她多烧纸钱,让她在阴间过得好些。” 柔铁道:“这么说来,公主所谓中毒之事,也是你们编造出来的,目的是要芙蓉进入西辽王宫,当然你们要盗取也不是那只所谓装解药的盒子,而是包果那只盒子的那张牛皮地图。”高玉道:“不错。” 柔铁道:“你贵为附马,富贵已极,我实在想不通为何又作这丧心病狂之事。”高玉道:“我请你看一个人。”说完双掌一拍,又出来一个蒙面女子,身形婀娜。那女子将脸上丝巾轻轻揭下。众人皆惊叫出声,这是一张扁平的脸,犹如被熨斗烫过一般。除了五个黑洞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表情。这人竟然是高玉的妹妹高容。 高玉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英雄泪,须红袖揾? 当时楚王之乱已定,高玉在家中,忽然一日来了一个要饭的瞎婆子,竟然是当年已死于大火之中的妹妹高容。 高容已毁容,当时亲见陆琪假扮强盗剿杀高家,手下士兵将女人奸后赶入大火中,高容跳井幸免,但大火已毁容,高容认得清楚,而对其施暴的红袍人,正是陆琪。 柔铁点了点头,叹道:“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找陆琪复仇。” 高玉道:“可惜这贼子命大,我数次乔装行剌,也未得手,还中了毒差点送了性命。” 董飞道:“你既然知道元凶,为何不向朝廷揭发其罪,而是私自复仇。” 高玉冷笑道:“董大人在三法司也吃了多年刑部的官饭,怎地太也糊涂。我前后托人上了数十道参他的折子,其中还有一些是密折。竟然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被托之人有些还因此受了牵连,甚至有人因此而下狱被害。有人被刺客所杀。” 说着,微微上双眼,似是要掉几点眼泪,但终于没有掉得出来。叹了口气,道:“,唉,是我害了他们啊。”神情之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悔怨。 柔铁和董飞对望了一眼,双双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前些年被害的那些当年与高太公交好之人,皆是因此而起,这些人当中,有吏部右侍郎左良弼、兰台史柯石、绥远将军冯孝约。心中均是明白,这些折子必是被人留中不发,而当时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枢密院,然则枢密使赵克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决不可能做这种事。难道那人竟是枢密副使庞庆……,而庞庆是广陵王的门人。如果真是这样,高玉托人所上密折竟也落入那人手中,要知道,密折是只有皇上才可拆看的,任何经手之人,私拆密折,那就是个死罪。何况,只有少数皇上极亲信之人才有上密折之权。连这种皇上亲信之人也被害,可见此人其在朝中背景之深,权柄之大。柔铁想到这里,背上不由泛起阵阵寒意。董飞心中所想,与柔铁并无二致。 众人各想心事,一阵沉默,气氛一时凝重。红叶忍不住问道:“那你后来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高玉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董飞道:“高玉,也许当时折子确是递到了皇上那里,所谓留中不发,所谓因言获罪,只是你心中私自猜测。”他说这话之时,声间低沉,底气显是不足。 众人的目光转到高玉,高玉轻轻抚摸手中的那个锡环。道:“这些人被害,各位并非不知,又何必多此一问。其实,我不但托人上折子,后来,还找了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在适当之时,将陆琪之罪恶,口禀给了皇上。”众人心想,所谓皇上亲近之人,无非是宫中的宫女,太监之类。 果然,高玉道:“不用猜测,我是找贾势贾公公递的话。”贾势是当年太后和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以说皇上小时侯是他一手带大的。皇上也不把他当奴仆看待,亲切地称其为“阿保”。要是在皇上面前说话,没人比他更有用。但听说此人极其贪财。高玉要找此人说话,还是参奏当今朝廷二品要员,必定是化了大本钱。果然,高玉恨恨道:“贾权贾势这二个老腌奴,太了黑心,我家破之后,哪里还有钱财,说不得只好做一些不要钱的买卖。哈哈哈。这也是被逼的。” 他见众人不答。又道:“可惜的是,我这些钱又白喂了狗子。贾势老狗说的话,皇上竟然也没当回事。” 听到此处,柔铁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高玉盯着他,眉毛慢慢竖起,问道:“你明白什么了?”柔铁道:“我明白皇上为何不追究陆琪之罪,为你家报仇了。换做是我作皇上,只怕也会这么做。” 众人听柔铁如此说,本以为他是故意激怒高玉,高玉必然大怒。可哪知高玉并不发怒,刚才竖起的眉毛也渐渐舒展,只是淡淡道:“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柔铁道:“至少有三点理由。” 他不等众人接口,续道:“其一,楚王一案之后,皇上颁下明旨,除楚王、成妃、包开荣、唐延年、贾权郑顺和陆有功等几名首恶外,余皆不问。陆琪当时是从逆,他自辩当时是为楚王所胁迫,身不由已,似他这般的官员,此案中尚有多名,都没有问罪,官职也没降,这个你不是不知。陆琪免罪,这也是自然之事。” 高玉道:“可是他不但没有治罪,反而接替包开荣,升任山东巡抚。” 柔铁道:“这也不难理解,当时楚王作乱起事,陆琪临阵倒戈,还是立了功的。”高玉哼了一声,道:“他那是眼看楚王势败,墙倒众人推,这正说明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毫无半点气节。”柔铁笑道:“这个很难说。但皇上新立,对待有功之人,自然是要升赏的。怎么能治他的罪,寒了众臣之心。所以说,这是第一条,也是最大的一条理由。” 高玉道:“就算如此,还有呢?” 此时,董飞插口道:“还有一条,我来说说,老铁,你看看对不对。”柔铁点头,示以嘉喜。他素知董飞精于刑役,武功也不弱,但于朝堂政事,人情世故,并不在行精晓。这次他自提要说,正好看看他是否大是进益了。 董飞道:“因为陆琪是江南陆家嫡系子弟。”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点头,陆秀才心想,对啊,我虽说也是江南人,也姓陆,可是和江左陆氏相比,门第真有天壤之别。 原来,江南陆家,相传为东吴大将陆逊之后,吴郡陆氏,魏晋以来一向是世家大族,历朝都出高官名将,到陆琪之父,已是四世三公,门人弟子,遍布朝野。陆琪更是少年得志,天佑三年进士,点了翰林后,又到边关历练。后来楚王奉旨代天巡抚江南时,多得江南世家豪门的照应帮衬,而陆家恰是江南世族领袖,因此,就是在朝中,江南士族也大有势力。当今皇上投鼠忌器,不加罪于陆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董飞说的这第二点理由确是在理。 柔铁道:“还有一点,也就是第三点理由,你找左良弼等人为你申冤是没错,可是后来你重金贿赂贾势为你到皇上面前进言,便大错特错了。当今皇上是最为聪察之人,早年在潜邸做太子之时,已历练多年,于朝野之弊病无不了然于心,对于内廷贾势贪财之事必然早有所闻,只是贾势早年扶保有功,不忍加罪。更兼贾势是太后面前用熟了的的老人,当今以孝治天下,如治其罪,恐太后不悦,有违孝道,故也不能加罪。你找贾权去进言,只怕效果适得其反。就算皇上一开始有这个心思,如此一来,反而不去了。” 高玉哼了一声,心下却知其所言非虚。自已当时确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随即道:“你们所说也许不错,但陆琪交上****运,只怕未必尽如你们所说。” 红叶心念一动,忽然问道:“说来说去,只是陆琪当时因何害你全家?” 高玉道:“你问的好!这个问题我也好生疑惑,直到后来才明白。” 昔日的一幕幕经过又在他脑子之中又浮现出。 铁面一案之后,他来到江南迎亲。 原来,他小时,父母给他订过一门亲事,对方是昆山沈家。 要说到富贵人家,这昆山城里倒是有几家,除了有名的世家归、顾、朱之外。沈家也是当仁不让。沈家员外沈肥,不仅家资巨富,更是名闻远近。西到姑苏,南达松江,沈大员外之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肥,便是高玉的岳丈,沈肥之女沈南华,与自已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那时父亲还在江南为官。自已还是个懵懂少年,南华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隆冬的江南一点也不比塞北来得暖和,今年的天气有些特别,节令刚进入小雪,可是下的却是大雪,而且一直下了三天三夜,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昆山,沈府。 黑漆漆的大门,熟悉而又陌生。说是熟悉,自已曾无数次来过,说是陌生,自去泰山学艺,后来惨遭这变灭门,已多年没有来过。 沈员外的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他惊异的脸,张大的嘴巴,似是塞进了一口马粪,想吐又吐不出来。看自已的眼光,似是见到了活鬼一般。 只是说:“你,你,是人还是鬼?你不是……” 原来,高太公致仕回到山东后,起始两家尚有来往,后来音讯渐稀。直到有一年,忽然从北边来人,沈南华先是收到高玉退婚书,痛哭了三天,茶饮不进,万分幽怨。不久之后,又得悉高家灭门,高家庄尽数死于大火之中,又万分伤感,本想一辈子不嫁,侍奉双亲了此残生。 再后来,江南望族陆家托人前来提亲,她迫于父命,被迫夺志再嫁。 现在南华已嫁到江南,夫君正是山东巡抚陆琪。 高玉只觉得心已被淘空,只恨自已身遭剧变,从此与南华无福无缘,他心灰意懒,本欲就此离去,远走他乡,遁迹世外。 出得门来,庄外桃林柳荫之伴,勾起他一桩往事回忆。 高玉回忆起初见沈南华时,正是杏花春雨江南的三月,傀儡湖畔,杨柳依依,桃林之中,大盐枭见色起意,指使手下欲行非礼,被他好生戏弄了一番。眼前又浮现出南华俏丽无方的音容。终于忍不住,欲再见南华一面。 高玉来到江南来到姑苏城。 当日夜间,南华和陆琪,不由大吃一惊,发现陆琪正是当时吴漫天身边的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家灭门案必定和他有关,当下放弃轻生之念,细心访查。 再查下去,发现陆琪竟是楚王余孽,自家灭门一事,正是其一手操弄,铁面一案理当问罪,后来不知何故竟然无事,反而接替包开荣升任山东巡抚。听说朝中言官也曾参其从逆之恶,虽说后来反正,但按本朝律例也当冶罪,至少要降官或免职。而朝廷不知何故,非便不冶罪,其官职也是不降反升。后来才得知,陆琪和广陵王来往密切,广陵王作为亲王掌管枢密院、吏部和刑部,这样陆琪升官之事自然顺利,参的折子也根本递不到皇上那里。 高玉找到陆家之时,陆琪已离家去山东任上去了。 高玉这才祭祖,然后行刺不成,中毒出关。 数年后,高玉回到中原。 再探陆府。 姑苏城。 古老的石板街上,厚厚的积雪,被过往的行人反复踩踏,早已变成了一层冰晶,卖菜的老婆子和卖炭的老头脸上虽然由于长期艰的生活,而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这皱纹之中露出些许欣慰和难得的满足。现在的蔬菜价钱已经是平日里的三倍还多,虽然从积雪下摘菜有些不便,但老夫妻都是看云识天之人,四五日前,天现黄云,便料到是一场大雪不可避免,早已摘取了一些不易变质的果蔬存储起来。而老头更是在数月之前便烧好了不少好炭,只等天冷,便可以在富贵人家卖个好价钱。 一名少妇带着女孩从街道上走过,“华伯、杜婶,你们好啊,这么早就出来做生意啊。“她冲着卖炭和老者和卖菜的老妇道。老者正看着天边的黄云出神,一开始不知是耳背还是什么,没听得,老妇拉拉了他的破旧棉衣,他方听得有人叫他,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是沈家小姐回门来了。“又看了看那女孩道:”这位想必是您家小细娘吧。“那少妇道:”正是我家嫩。“ 赴周庄看望红颜故人,并杀陆琪复仇。 而此时陆家已败落,皇上坐稳了江山,才罢了陆琪的官。 无意中发现,来了一批不明身份之人,在陆府周围徘徊,似乎是针对陆府。 发现陆府周围竟然有许多武林中人。高玉暗中跟踪,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魔教中混世七魔之一的风耳。此人听力异于常人,但眼睛不便。一般从不单独出没,和电眼成双成对,但这次竟然只和几个魔教中的普通弟子出来。 高玉知道此人耳朵极灵,不便跟踪,终于有一日,在玄妙观大做法事之时,风耳和几人在附近酒馆饮酒,利用观中法器杂乱之声,风耳没有发觉。 风耳和手下的人调笑之中,原来他们竟然也是为陆家而来,似是去取一件什么要紧的物事,电眼另人差遗,故此不在。数日之前,风耳半夜潜入陆府,竟然听到了陆琪和沈南华的私房之语。 从风耳学舌的话中,发现陆琪竟然是害自已一家的原凶。因为他在江南花会之上被南华的风采所迷醉,从此不可自拨。不惜一切要把她弄到手。那退婚之信,自已的死讯,全是他编造的,目的是让南华死心。南华得知真相之时,已身怀有胎。已无办法。 高玉心中奇怪,便留下来,扮作送柴人,混入陆府,果然发现危机重重。乐浪郡崔家是陆琪在山东时网罗的高手。恰逢高昌高手夜袭陆府,欲搜出那幅春宫图,偷不得,便劫掠南华之女,陆琪护女心切,被高昌高手所杀。高玉出手,击毙高昌高手。得悉了宝藏的秘密,原来广陵王府的不是真图。陆琪既死,陆府也被高昌人烧毁,沈南华携女暂回娘家。高玉虽没亲手杀死陆琪,但仇人已无,则也无可奈何。 所以魔教认为春宫图沈肥给沈南华的陪嫁中,直到夜袭陆家未获,拿妻子儿女要挟折磨欺骗陆琪,南华不屈大骂这帮恶人,陆琪平时官场八面玲珑,此时竟软弱,说出此图已经献给广陵王。魔教杀陆烧庄,欲虏走南华母女。高玉先前已经来到,发现魔教之人在陆府周边出没,便易容买通陆府送柴人,以代替他送柴进出陆府,陆府火起,赶到,以绝世武功击败魔教几大高手(可详细写),魔教逃去。 大雪之中,才四十多岁的陆琪,不知是雪的缘故,头发花白,奄奄一息。血不住地从他的胸口涌出。高玉本欲一枪刺死了他。 陆琪临死时悔恨,并说出当年一切杀其父夺其妻的经过,江南花会,陆琪初见沈南华,惊艳。既而悉其已与高玉约婚,嫉恨。谋夺其妻,才设下如此妙的毒计。当时楚王正在寻找录鬼薄,陆琪以高太公曾是南蜀户部为名,假称录鬼薄在其家中,楚王这才令人假扮山贼内外合应夜袭高家。杀父奸妹并将高家庄烧抢为一片白地。 后来更是假造了退婚书,写陆琪阴狠奸狡种种行为。并春宫图一事,猜测其中可能有秘密,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作恶多端,罪业深重,自叹当年为楚王作怅,烧杀高家庄,一切都是报应,只是来之何速,是现世报。不希望高玉宽恕其罪,但希望高玉看在与南华昔日之缘,照顾其母女,因此家已毁,并送她们回岳家住。高玉曾先前对此人恨之入骨食肉寝皮都不能解恨,曾想过有朝一曰大仇得复,用千百种恶毒的办法折磨他,方解心头长恨。此时看到眼前景象,想起当年高家烧杀惨状,当时虽未在场,但从废墟看,尤惨于此。广陵王是陆琪在朝中新找的大靠山,所以陆琪不降升。 高玉心中火起,口中说南华母女自会照看,但决不原谅他,陆琪含恨而终。此处写出高玉的冷酷,性格已变,未悟报应。高玉这才得知为何扳不倒陆琪,原来是广陵王在保他。魔教取图不成,反被高玉获知了宝藏的事。 陆琪口中反反复复念叨:“报应啊,报应……” 风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低,呼呼的风声,终于完全吞没了他的声音。 雪,下得越发大了,渐渐埋没了陆琪的尸体。 仇人已死,大仇得报,可高玉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他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同样的漫天的飞雪,卷地的狂风中,自已一人一枪,站在高家庄的废墟前…… 宝藏?饱葬! 高玉护送南华母女回娘家。沈肥说出此图来历。(这里可提起新线索,引导下文。似与高昌人有关。) 董飞道:“原来,陆琪和你不但有杀父奸妹之仇,更有夺妻之恨,唉,此人死不足惜,死有余辜。只是你复仇之后,不该害了许多无故之人,他们与你何仇,你又为何要杀她,不也太残忍了吧。” 高玉向柔铁回忆出关后发生在北国的故事。 张三爷带高玉西去求药,行到宝鸡之时,路上年事已高不幸感了风寒,一命归西。 高玉只得一人前行,渐渐毒发,初时半月一发,后来七八日一发,近来已经是随时发作,无有定时,发作之时,头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无半分力气,有时还吐血。每次发作,高玉都在想,我要死了么,我不能死,大仇未报,不能便宜了陆琪那小子。如此一路苦撑,渐渐进入西域地界。 高玉一人一骑,经灯王,从玉泉出阳关,关外路上行人渐稀,再行得二日,渐渐进入沙漠之中,一路之上除了路上遇尔有歇宿的客栈和商队之外,再无别的房舍。 这一日,正在客店之中吃饭,忽然外面一阵大乱,正在同时进食的行旅之人,顾不得行李马匹骆驼等,四散奔逃,高玉还没明白过来,远处隐隐传来马嘶之声,片刻之间,马蹄之声已在店外。店中尚有七八人未来得及逃出。 正要立起身来,店门冲进数十名身穿皮甲之人。刚才冲出店门尚未走远的三名色目商人也被抓住,赶回店内。 为首一人,头顶金盔,颈中围了一条狙尾,穿牛皮甲,红色罩袍,黑色牛皮战鞋,三十多年纪,面色焦王,八字胡子,腰间侉一枘弯刀,熟牛皮刀鞘。那人打量了一下店内情形,笑道:“老板呢,还不快出来。”那老板早吓得屁滚尿流,语不成辞,结巴道:“大王,小店是小本生意……”那大王看都没看他,道:“大本小本生意统统带走。”那几十人不由分说,将小店砸了个精光,同时将高玉等八人连同店老板小二一起押走。店内和那些客商本来有些骡马骆驼,也一并赶出来,一起带走。一把火烧了小店。 高玉一时火起,但银枪不便,已在出关之前在绥远另置了一条短枪,可惜在挂在店外马鞍之上,未及取下。正要动手,忽然浑身无力,觉得天地转动,口中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高玉从昏睡中醒来,睁眼看时,自已似是身处一窄窄的帐篷之中,但此时天色昏暗,隐隐似是帐中尚有其它人,只觉得口渴无比,身上气力倒是恢复了不少,但手脚被缚,此时忽听得边上有人说话,正是日间在客店之中的老板。 老板道:“这些人是西边大漠之中的格多人,刚才那个领头之人身份似是不低。” 高玉奇道:“格多人,那是什么人?”老板道:“格多人原来是高昌国的一个部落,数十年前,高昌国灭亡后,这些人便南下游牧。其人凶恨无比,时常来这里劫掠,所到之处人畜财物一抢而光。”高玉道:“难道没有官府么?”老板道:“官府?这里是西辽国和大汉交界之处,本来是属于两不管地带,更何况这些人来去无踪,脚程极快,大漠方圆数千里,何处可追究。” 帐外一阵脚步声经过,二人不敢再说话。高玉用力一挣,手上竟然无法挣脱,原来是用牛筋所捆,高玉以缩骨之法终于将缚绑解脱。 他将帐中之人全部解开,纷付他们如此如此。 他悄悄潜入大帐之中,此时口中更加焦渴,见桌上一碗红酒,当下饮而尽,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正在这时,外帐走进来一人,正是那金甲头领。 此时帐外二人,抬入一个毛毯卷子。抬入后帐,黑暗中,将所卷之物,倒在榻上,没有说话,便出去了。 那金甲人几里古鳍说了几句话,一边哈哈地坏笑。 此时西北方四五个帐篷忽然火起,大帐之中连那金甲人一齐奔出。 高玉,鼻中一阵幽香,只觉得身边火热火辣的,似是一个女人,他脑中昏昏阵阵,身上时冷时热,一会儿梦到爹娘在村口呼喊他,一会儿又似是到了江南,远远地看到他心中至爱南华,向他奔来,扑入他怀中,和他亲吻,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良久良久,忽然从树后转出一人,他眼睛模模糊糊,仍努力睁大,终于看清那人正是陆琪,陆琪脸上阴阴地笑首,向这边挥了挥手,南华看到陆琪,脸出露出一丝微笑。忽然转身狠狠打了高玉一个耳光,挣脱他怀跑,向陆琪奔去。高玉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顾不得这一切,口中叫道:“南华不要走,我是高玉啊,南华……陆琪……他是坏人……”但南华终于携了陆琪渐渐远去,消失在桃林深处。 正无可如何之时,忽然觉得腰间一痛,高玉猛地睁开眼来,发现自已躺在地上,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立在帐中,正向他腰间狠踢。 高玉从无意中格多王子搜出了宝藏的一些线索。 高玉逃出帐来,发现那更无人影。 在大漠之中又行了二日,因为无水,眼中金星直昌。被西辽贵族当成奴隶抓住。高玉和一些辽人汉人被西辽贵族驱赶着,作为呼喝野兽的工具。 忽听得西北方有呼喝之声。 只见数百人围住了几十名男女,男的皆戴幞头,通穿圆领长袍。女的戴风雪帽,窄袖短襦。高玉在西域已有些时日,认得出这是西辽人的服色。那数百人为首者正是前几日夜间欲杀自已的金甲人,此时他更是威风,换了一匹红马,身边拥着十几骑,正自指挥。 西辽人中,那女子身材娇小,皮肤米白,一双眼睛却是灵活无比,说话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依然不失妩媚妖俏。而此时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五六十名黑衣黑甲披发之人悄悄向她们合拢,只听领头那人一声口哨响处,那些人乱箭如飞蝗一般,将西辽贵人射杀了大半,那些人箭法极精,几乎是箭箭要人性命,这一下卒不及防,没有死的辽人大声呼喝,作四散奔逃之状,只有十数人人张箭还射。但敌人四处分散,一时哪有目标,也只是乱射一气而已。一些人中箭之后无法骑上成背,那些黑衣人已到近前,弃了手中弓箭,拨出腰间雪亮的短斧,将余下之人乱砍。一名黑衣人冲到那女子身边,手中铁钩乱刺,那女子也不示弱,手中虽无兵器,只有一张猎弓,左右抵抗,毫无惧色。但终究气力不如,只数十个来去,那黑衣人钩子向前一伸,只听处的一声,已将女子左肩膀撕下一块皮来,衣服破碎处,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那女子也不去掩盖。黑衣人正怔怔直直地看时,女子将手中弓圈转,已套住那人脖子,双手反绞,那人哦哦说不出话来,女子手中加劲,绞了数圈,那黑衣人眼睛一翻,舌头吐出,身子慢慢软倒,竟是死了。此时,又有二名黑衣人冲上,那女子向他们回头一笑,故意将肩膀上雪白的肌肤对着他们,那二个也是呆呆不动,女子左脚一勾一挑,将地上一名死尸手中掉落的斧子接在手中,那两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闪动的白光是那女子耀眼的雪白肌肤还是森冷的斧刃,已身首异处。此时辽人眼看主人被攻受伤,便即有二三十人迅速围到那贵人女子身边,拼死护卫,高玉冷眼看这些人的身手,确是身手不凡,黑衣人一批批冲上,皆被杀死。但这些黑衣人十分勇猛,依然蜂拥而上,辽人终于被砍杀得只剩二三人。那女子已在马上,眼见不敌,双腿一夹马肚,那马长嘶一声,跃起一丈多远,从死尸堆上一跳而过。飞奔而去,只三四个起落,便已在十余丈开外。高玉心中暗暗赞道,好骏的马,好俊的骑术。此时黑衣人中忽然抢出一人,衣着打扮和那些人略有不同,他头上不是披发,却是带了一顶尖尖的无缨盔,向那马急追,此人奔跑之快,竟不输于骏马。但终究人的脚力不如,那人眼看相距越来越远,忽然口中虚一声叫,手中一把雪亮的银斧如闪电般飞出,那斧不住急速旋转,只听那马长声嘶鸣中,两条后腿已被转斧削去,马屁股向后坐倒,那女子手中缰绳一紧,借力向后翻转,一个筋头,稳稳站住。方欲定神看时,头上忽然黑黑的一团物事当头罩来,急用手挡时,觉得软软的毫不着力。高玉看得清楚,竟是一张渔网,紧紧将那女子裹在中间。那女子不住挣扎,但越挣越紧,终于动弹不得。那些黑衣人此时已将余下辽人全部绞杀。口中发出嗬呀之声,似是在喝采,又似是向那盔甲人道贺。 那些黑衣人呼拉声中一齐跃上马背,那领头之盔甲人,将渔网搭在马后,一提缰绳,便欲冲出。但只听那马一声悲嘶,竟不跃出,那人一惊,低头看时,只见一只马蹄竟被一柄长矛,死死钉在地下,分毫动弹不得,马前直挺挺立着一人,长矛之柄正操在此人手中,他只是微笑不语,正是高玉。那人喝骂一声,高玉虽不知他说些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那人喝骂声中,已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向高玉头颈横削过来。高玉也不闪避,长矛向左一偏,弯刀正砍在矛柄之上。不料那弯刀锋利已极,竟将矛柄削断,势头虽然略减,但不容小似,高玉一惊,身子向后急仰,口中骂道:“贼娘黑子,好快的刀。给了我吧,你。”口中说话,手却不闲着,待那人握刀的右手从鼻尖上划过时,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正击在那人手腕处,那人只觉手上一麻,竟拿捏不住,寒光闪处,弯刀已被高玉夹手夺走。高玉顺势一拉,那人一个不稳,一头从马上倒载下来。高玉正要一脚踏牢,没想到那人落地之后,就势着地一滚,远远避了过去,后面数人跃马而出,其中一人,从背上拉下一团绳来,呼地抛出,那头人手一伸,将绳头抓住,马上那人手一振,已将头领身子拎起,轻轻落在马背之上。一行人扬长而去。 高玉将马背上的渔网解下,放出那女子,那女子叽里挂拉说了一通,高玉一句也听不懂,但语音似是有些熟,一时也不及多想。那女子也不再多说,跃上一马,绝尘而去。 高玉在西辽市上被辱,奋而杀人,连杀多人。北国杀人并不稀奇,以凶强为胜,而此时人马大集,原来被杀之人中有皇室外戚。 高玉随了那帮辽人进城,因他不会契丹语,西辽市井之人侮辱他,被他连杀数人。 皇帝车驾,经过闹市,被高玉的神勇所吸引,收为贴身侍卫。半年后,北国九位公主在草原上,夺帅招亲,高玉从武功家数上认出其中有那天劫持公主的一帮人在内,便不动声色,待那帮人大胜几场,高玉这才下场,一枪刺死其头领,其手下原来皆是野蛮族之人,此族中规矩不能背主,除非主已死才能改奉新主,而新主必须是击败旧主之人,这帮人亲吻高玉的战靴,高玉始惧,继惊,再喜,但收下了这一十八名手下。 大战安息巨人(详) 大战后藏王子(详) 终于高玉拨得头筹,西辽老狼主封为格图额真,意为银枪官人,封为侯爵,辽人称为君侯。 最后一关,辨识出公主身上的异香,原来,当日牛皮大帐之中,那个女子正是公主。娶回老王最喜欢的九公主,洞房之夜始发现竟是故人。 那日无意之中所救竟然便是公主,当真是天缘巧合。 哪方水土不养人,高玉已十分适应契丹习俗,除肤色之异,与当地人无异,契丹语已十分熟练。 新婚不久,公主向他说起一事。 老皇出猎说是坠马伤重不治,皇上驾崩,新皇继位,要么是顾命大臣受命托孤,如果顾命大臣不在身边,不能亲见,则继位者必须有大行皇帝的钥匙为证物,不然便不能行登基大典,新皇登基大典之前,只能由长子摄政。而其实皇室钥匙多年前已丢失,听说是多年前流入中原。不久,老狼主诸子不久皆莫名其妙死去,有的死于战场,有的病死,也有中毒而死。自已和公主从种种迹像发觉老皇死因有疑,经周密调查,发现实是太子杀父自立,因外间传闻太子不是老狼主亲生,朝野之间已经不是秘密,其父本欲传位于公主(西辽风俗,皇位不必传于儿子),太子得知后,先下手为强。现在他派人来中原,估计是寻找钥匙,所以必须先行找到此杖。此刻西辽皇已是发觉。但忌高玉武功了得,暂未下手,二人月夜出逃,来到中原避祸。现下耶律欢哥已派出三大高手来一中原,一来寻找此钥匙,二来追杀自已和公主。一旦取得钥匙,杀死公主,即无后患,马上就要行登基大典。那日湖边相见,并非是惊喜,实是为了避开三大高手。为掩人耳目起见,只得用非常手段相见。三大高手中,乌野智慧过人,弯刀无敌。乐音奴交际辩才无碍,一身怪异内力。铁木儿勇贯北国,刀枪不入,可敌百人。 无意中卷入西辽夺位之争。 公主力劝他帮助,但他因报父仇心切,虽然喜欢公主,还是婉拒。独耳胡僧,是公主之导师。两人前往寺院,一番奇遇,高玉不但解得鹤顶蓝之毒,更学得神奇内功,高玉武功招数枪法皆是精奇,但内力却非泰山派所长,这下如虎添翼。当日之异僧,正是所谓见到耶律欢哥杀父自立的三个人之一,据说耶律欢哥为防泄事,将其关在一处极为机密所在,高玉以极大机缘终于从此人处学得高深内功。高玉二刺官员,终因不敌大队人马,借洗髓经之功,负伤之后全身而退。高玉从异僧和自已的遭遇,终于悟到,要对付官府之人,无论武功多高,靠个人之力终是不成。这才回到西辽,助公主夺位,想借力为父报仇。 高玉说当年老狼主为耶律欢哥所害,当时目击者是太监、通天喇嘛、贴身待卫。耶律欢哥登基后,要杀人灭口,便四处派人追杀,听说已逃往中原,也派人来到中原杀他们。同时,大杀老狼主皇子公主宗亲,他和公主也是为了避祸,才来到中原,同时也是为了找到这三个人,揭破耶律欢哥杀君夺位的阴谋。现在朝中反对之人也会配合他们。实际上这三个人恰是耶律欢哥派来中原寻找钥匙的。高玉和公主找他们正是为了他们已获和未获的钥匙。 高玉这才明白,当日公主孤身夜行大漠,正是为了联络其死谷之中母族之旧部,高玉未解,原来是去谷中会其党。从大帐逃出后,天色将明,公主召集到了旧部,故意将格多王子引入伏击圈,追兵至,接引之兵也至,大战,没有料到的是格多王子队中竟然有几位武功极高的汉人,将公主再次拿住,公主虽然蒙面,但声音未变。高玉出枪将两名汉人刺死,再次救了公主。将格多王子一举全灭。 柔铁道:“你回到中原,一是找陆琪复仇,但更重要的是另有所图。是为了宝藏。” 高玉笑道:“现下你们已是瓮中之笔,已没有必要隐瞒,确实,我回到中原除了找陆琪复仇之外,确是为了寻找当年高昌国的宝藏。你也知道,公主要夺回王位,需要很多人马,没有钱饷,这事可办不来。” 柔铁道:“来到中原之后,你一步步将五把钥匙夺到手中。也真是处心积虑。” 高玉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柔铁冷笑道:“你这种苦心害人,只怕老天未必会保佑你。” 高玉道:“如果上天不保佑,为何你又为我所制呢。呵呵,你还有什么不了之事。等会黄泉路上也做个明白鬼。” 逼宫 传说中藏边的雪驮驮竟然现身于罗勃湖底的地宫之中,众人被雪人所惊,好久好久才得以回过神来。等大家惊魂初定,雪驮驮已失去影踪,公主也已不见。 众人追赶。 柔铁等追至半路,遇乌野狼狈受伤而来,原来公主已占领皇城,自已舍命杀出。 乌野说明一切。 当日,圣泉山庄之时,其实欢哥有难言之隐。 当年高昌之立,聚族而为国,当其灭时,又化国而为五族,当年西辽和北汉联盟夹攻高昌,托口其阻杀客商,不按时进贡,实则是觊觎其国家之宝藏,高昌地处丝路,扼东西两方商道,征收过往客商之税,又两边贸易,其国虽小,但富甲于天下。高昌王被两国打得丢城失地,最后只得先令其五部族西迁,但心有不甘,便出重金联络了当时西边的撒拉人,撒拉人收了其金,却在关键时刻背弃信义。高昌王当时集中国内全部精税与北汉和西辽联军,在罗渤湖进行生死决战。高昌几乎全军覆灭。其宝藏也来不及带走,却在湖底,因为当时高昌国军师,从汉人兵法中学得灯下黑之理,竟将宝藏带在军中。 其后,四族融入汉人之中,只有格多部西迁。时时想要复仇,便有那日伏击公主之事。 柔铁道:“是了,高玉在湖底之时,确实说因路上救下公主而结缘。然则公主出行,必多带侍卫,前呼后拥,谁人敢袭。” 乌野道:“这正是我要说的。” 原来,公主之母天喜太后,本是乃蛮族之女,其族为辽人所征服后,没入宫中,因其姿色过人,为老狼主收纳为妃,当年征服其族之时,杀了不少人,包括其父兄。其心怀叵测,一心要为其族人复仇,故此一直收揽人才,等待时机。后来机缘巧合,公主及其母见高玉之勇武,便招其为附马。果然高玉知其谋后,贪图富贵,为其所用。其后,联络到了避居野牛谷中的高昌遗族。原来这西辽人天子守国门之俗,皇城距北汉和西康边境不远。而野牛谷正是三国交界之地,无人管辖,平时少人走动。故此乃蛮遗族避在此间。听说皇族血脉尚存,原为天喜太后和其女效命。 公主和其母天喜太后暗中在乃蛮族人中精选出三千死士,这此人大多是昔日皇室和官宦之家后人,世家子弟,熟习弓马,且忠心于前朝,皆渴望能恢复先祖之荣耀,光复高昌。平日散处于民间,用时可以一朝而集。又以野牛谷为根据巢穴,招降纳叛,广养人马。平时无所痕迹,急用之时,于鑫源典当行,挂出一聚众标志,是一簇矛头,而死士之间皆有伍、两、率等相互组织,相互通气信息,半日之间,可聚集完毕。这一招法,高玉乃从三国年间魏国权臣司马师处学得,《三国志魏志》载:“初,帝阴养死士三千,散在人间,至是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也。”那日公主只带数十名亲随,夜行穿越大漠,便是去野牛谷和这些人密会,因缘巧合,为格多王子所掳,幸遇高玉相救,高玉误服春药酒,两人因此定缘。 这些死士无粮无饷,便令其死党心腹将国家的粮饷暗中输给蛮族,因被发觉而败露,下入狱中,狼主欲追主谋之人,被公主和高玉买通牢头杀人灭口,而后又使牢头死于非命。 柔铁道:“纵然如此,皇城守卫之士何止三千,这三千死士真的这么厉害,可以片刻之间攻破虎汗思都,为何城这么容易被攻破。” 乌野叹道:“高玉私通了北汉黄蛟,近来故意派兵袭扰边境,因情况紧急,城中守城大军皆在边关,城中几无兵可用,又将守门之人换为其心腹,外面人马一到,里面便打开城门,公主入城之后,将三千死士一朝而集,一度攻入内城,现下狼主耶律欢哥也身受重伤,不知下落。” 众人奔驰到城下之时,城门紧闭,城上坚守,此时皇城之中,只怕已守不住了。若是公主以武力协迫,最怕一些朝中元老意志不坚,一旦松口,公主继立,再要挽回,只怕难了。 公主接飞鸽传书,知阴谋败露,伤心大哭之余,更添仇恨,在皇城,三千兵士,一朝而聚,朝堂之上,公主编造了皇帝当初杀君的谎言,挟持一帮党羽,逼大家拥立她。因她知皇帝已死在中原,故意要皇帝生母萧太后、忠臣和大内总管让皇上出来,而皇上出宫之时,本是微服远行中原,不告太庙,私出宫禁,于礼不合,宗人府宗正耶律继宗、枢密副使萧奉先克扣钱粮阴养死士之事此时才暴露、腹心部首领海思温潜伏公主,皇帝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欢哥杀君之事,也是他传出谣言。此时暴露。本是公主一党,太后、太监和忠臣一时被难住,但也不肯就范,以公主为女,不宜登基,要选新帝,也还有亲王,但继宗却以只要是宗室中人,女主也可摄政继位。本朝历来多例,并当场质问太后,如太后家族当年的萧燕燕等不是也可么。朝中公主党羽和皇帝党之间一触即发,宫外,三千甲士,刀剑出鞘,皇太后无奈,只得令太监取皇帝玉玺,公主马上即位。公主已完全掌握局势。眼看一场大流血已不可避免。此时,柔铁借宝马之脚程,在千昀一发之时,利用一计(失踪的皇帝忽然出现,并故意揭出高玉和闻香的丑事,公主想不到一向恩爱的高玉,为了宝藏,竟做出如此之事,不由心神大乱。被制住)揭露和制止了阴谋。 朝堂之上,太监出来说,皇上因病暂不能理朝政,公主跳出来说皇上其实已被人害死,并嫁娲于一些外戚忠臣,说他们意在取代耶律氏,令拿下那些人,海思温、萧奉先等也附和,一致要拥护公主即位,北朝于男女并无南朝之规矩,皆可为皇。乌野、马延寿、苏台吉、耶律继宗等以为不可,争论不休之际。皇帝耶律欢哥突然现身,揭破高玉和公主的阴谋。 西辽城外山谷之中的高昌遗族早已暴露,只有城中三千甲士倒是未曾料到,现下城外高昌旧主已收服旧部,正好用来对付城中叛军,这是公主没有料到的。 西辽皇城虎思哈都,经营有年十分坚固,城内公主逼宫,城外双方一番大战。各方豪杰,陆陨得了李卫公兵书,调度有法。四门进攻,百鸟堂高攻低失败(虽然不怕稻草人假人,火药万炮齐发鸟死鸟惊)、花满堂之箭低攻高(虽然秦人三棱玄铁神箭可破金铁之盾,被西域天蚕丝天蚕网所挡)失败、洛阳土行门地下失败(虽然土行之人已吸取古人水沟教训,地道中可以换水来呼吸,但没想到是毒水壕沟)、黎中元白忠信白忠仁兄弟水路失败(东海三鳄虽死,其党羽十七血鱼尚在)等皆来相助。四门进攻皆败。 好在兵书之中记载了当年唐创业之时借助壁龙功成功之事。 城墙虽高,中原来的人中竟然有柴氏,柴氏大有来头。 当年唐朝高祖皇帝李渊,有一附马,名为柴绍,柴绍是中原武林名家,其家祖传有一门壁龙功,柴绍之弟柴继正是这门功夫的大行家。一般武林之中只知壁虎游墙,殊不知,壁虎流行墙乃登高术之中小乘之法,只能越过二三丈高的院墙,而且多为鸡呜狗盗之徒所滥用。壁龙飞城法才是真正厉害的功夫,能飞越数十丈高的城垣,当年唐高祖太原起事反隋,重用柴绍柴继兄弟,借助此术才攻破了城墙高厚的霍邑、兰州一举夺取天下,后来更是击破坚如铁桶的河东等关隘,消灭各路反王。 壁龙功大显神威,终于攻入城中,打开城门,中原众豪冲入城中,将死士们杀败。直捣皇宫。 朝堂之上,太监出来说,皇上因病暂不能理朝政,公主跳出来说皇上并非是老皇亲生,且其实已被人害死,并嫁娲于一些外戚忠臣,说他们意在取代耶律氏,令拿下那些人,苏台吉等也附和,一致要拥护公主即位,北朝于男女并无南朝之规矩,皆可为皇。乌野、耶律继宗等以为不可,争论不休之际。老皇帝狼主新皇帝耶律欢哥突然现身,揭破高玉和公主的阴谋。原来老狼主早已怀疑公主和高玉之用心,担心自已死后,新主为其所害,便装死引高玉和公主出手,两人果然上当。耶律欢哥受伤是真,故意不现身,使公主和其党羽以为得手,都暴露出来,一举将其拿下。老狼主坠马身亡是真,而老狼主诸子却是高玉害死。 公主手下大觉法王忽然出现,将老狼主制服为人质。众人投鼠不敢动手。r 红玉说出高玉和艳煞之私情,公主方寸大乱,神情恍惚之时,手下人问其要不要行动,她恍如未觉,只是口中说:“决不会,他决不公负我。不会他不会负我……”,时而大笑,时而大哭。一人乘机出手将其制住。 柔铁大战大觉法王。(详) 双方大战,狼主战时,收揽人心,手下大将战马被高玉射死,衣人以已衣,乘人以已马,手下士气大振。公主退出城外,约定明日鸡鸣之时,一举杀入城中。 柔铁抓获内奸,得知其谋,设计让雪隼提前鸣叫,百鸡噤声,无一敢鸣。此计失败,高玉愤而射杀隼。 因为柔铁的计谋兵法而被制住,在柔铁等强大的武功下,其首要者伏法。 他耶律欢哥的一番对话解开了心中很多谜团。 高玉并未以西辽附马的身份找陆琪复仇,而是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这让柔铁感到奇怪,直到辽帝说出他的野心,这才明白,原来复仇之外,另一个目的是夺取春宫图。魔教抓了沈南华母女,逼陆琪交出图来。 歇马 宝藏终于没入湖底,高玉未能出来。 柔铁等江湖人物,不欲多涉别国政事,留书而别。长亭外,古道边。欢哥派人飞马追来送行,正是萧奉先,柔铁与萧奉先谈及,公主玉籍除名,已被软禁宫中,待生养之后,遣出宫外于皇家佛寺中出家,其子送入民间抚育。柔铁也感叹不已,回国一定说与皇上朝政清明,贾权和高玉本是普通人,因奸臣弄权,逼得他们以非常手段反抗。两国从此永不侵犯,此亭为歇马亭。 龙根祖师在高昌灭国之后,烂陀寺已大非昔日全盛之光景。祖师道:“辽主是一代贤君,公主所言皆无根据,老狼主确是病重不治。佛言: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在公主和高玉初识之处,公主回忆和高玉初识时种种情形,红叶心细无比,女人了解女人,终于找到此处,被发现后,终于无法逃脱,西辽狼主本欲饶她,但她与高玉情深,殉情服法。 公主殉情,众人皆叹息不已。耶律欢哥深赞柔铁的智勇,同时对三大高手去中原不辱使命表示奖赏。 苏台吉道:“现在大家都在了。” 朝廷之中,新皇登基大典,正在进行。传位公主之事更是子虚乌有,老皇确是坠马死亡。耶律欢哥之所以迟迟未行登基之礼,对外宣称乃是他欲效汉礼,为老狼主守丧之故,高玉和公主果然上当。 玉门关外,柔铁和红叶并马而行,后面马蹄声响,来人乌野和铁木耳。 铁木耳道:“柔兄弟,刚在大殿之中,我正要和你痛饮三百杯,再比一比气力。找遍了九间大殿也没不你影子,想不到你竟然不声不响就走了,这在我们契丹人,那是不够好朋友了。”柔铁笑道:“铁兄弟是海量,我在汉人之中酒量尚属极弱,哪能匹敌你这个契丹第一勇士的宏量。至于气力么,那是更不用比了,我听乌野兄说你能举起一匹骆驼,我只怕连只猪都举不起。”乌野道:“这也只是好事者夸大之辞,不要说骆驼,一马只怕也是举不起的,铁大勇士你自已说呢?”铁木耳嗡声道:“虽说举不起,但推倒一匹马却不是难事吧。” 乌野点头道:“不错,当日你追随狼主,在和林一带和乃蛮人大战,你背上背着狼主,杀出重围,一口气推倒敌将数十匹健马,敌方惊为神人,一哄而散。” 乌野道:“今狼主登基,本是想让各位共镶盛典……” 柔铁道:“这是贵国内政,我等是汉人,虽是邻邦,不便参与其事。况我是江湖中一浪人,哪能立身朝堂之上。况且现下大事已了,不走何待。” 乌野道:“狼主也知各位之意,因此特令我等前来。” 众人在沙漠之中并马而行,不知不觉之间,已来到一座小山边,路旁路意渐浓,难得的是,大路正中,竟还有一座四四方方石亭。其中一面朝向本国,一面朝向西辽。 乌野笑道:“这里已是你我两国之界,这亭子便是界牌。”柔铁只听说界牌从来是石牌或是砖彻,董飞在西南和交趾处看到的界牌也是木牌,没想到竟然有亭子作为界牌的。抬头看时,亭上朝向本国的一面题着“歇马”两个金字。再看落款,不由吃了一惊,竟是本朝先皇御笔。再转到后面,朝向西辽一面的亭额上也是一些金字,但根本不识,估计是西辽文字。乌野道:“这亭额是两国先帝各自题写的。” 原来这歇马亭本是当年太祖皇帝和北朝老狼主订立和议之地。意为各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两国不再交兵。上面有二国君主用不同文字题写的歇马和止戈。 柔铁道:“我们就止别过。” 铁木耳道:“老乌,皇上不是另有一事交代于你吗?你忘记了?”乌野笑道:“呵呵,当然不会。”说着,从袖底掏出一块乌黑的铁牌。铁牌之上竟刻有一个狼首,没有文字,狼首下面是一个奇特的标志。 董飞道:“这是什么?”乌野道:“这块牌子是陛下赠给柔大侠,以作纪念。在你们中原这叫作金牌令箭。”柔铁大吃一惊。这金牌令箭是宫中皇上所独有,见此牌子就是皇上亲临,持此牌者,可先斩后奏,这一点与尚方宝剑并无二致,但这牌子还能调动千军万马,一般从不授人。 柔铁坚辞不受,乌野笑道:“皇上料知柔大侠必不肯受,托我传言,皇上这次差点身死国易,今日一切,无非是因柔大侠而复立。与大侠乃肝胆之交,此牌只是赠与朋友,无关权位。今后若有用得着之处,以此牌为凭,他必以朋友之份全力而助,决不食言。” 柔铁道:“既然是如此,那我就收受了吧,以后来大辽,也许可以凭此牌骗几碗酒喝。”众人一齐大笑,大笑声中,柔铁马上一鞭,那马虽非柔然龙驹,但也是西辽健马,一声长嘶,腾空飞跃而起。 夕阳影里,胡尘漫漫。马蹄声由急转稀,再到杳不可闻。乌野目光所极,一行人渐行渐远,终于成为数个黑点,消失在大路尽头。(全书完) 飞天 老丐被柔铁找到,有人暗中下杀手,欲要灭口,眼看得手之时,一老尼出现,正是峨眉山慧澄师太。 黄杆家人老丐被李恩下了失心虫,由峨眉金顶慧澄师太飞天佛鼠从耳中呼出,老丐恢复记忆讲出原因,引出峨眉派。 失心虫是一种苗蛊,失传已久,只有毒观音有,引出湘夫人和李恩孽情,楚楚是否是其女儿,情感冲突。大义和亲情。 师太说六大派齐赴魔教总坛只为多年前雪谷剿魔王,雪人驮走六派掌门一事。当年只有辛五官逃出,但却又困死天牢。此事遂成谜。唯一可能未入天牢之前将教务托与柳下儒,会于此事有所交代。 那老丐道:“少主他曾受过一人之惠,便轻信于他,交情过命,那人与他合伙,担保问同源泰钱庄借了巨款上北边贩马,但路过绥远五原之时,遇到了强盗,抢走全部马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一只左脚,(q10.1:也因为此事失去家庭,失去亲人,失去一足,他虽不知此钥匙之中有何秘密,但作为家中唯一留存之物,从此更把家传宝物钥匙带在身上,时刻不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藏在假肢之中。)无力偿还债务,李恩最后设计吞没了他全部家产,当天便将他父母赶出府去,他父母最后也在城外老宅贫病中死去,家道从此中落。” 说话之时,老丐恨恨不已,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但李恩没有想到的是,黄杆一直没有说出银钥的下落,后来黄杆与漕帮之人交好,无意中酒后泄露了机密。 柔铁轻轻咳嗽一声,好大一会才听到回声隐约传来。这里似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厅堂。但实在是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之间,起了一阵怪风,地下飞起两只如大鸟一般的物事,向柔铁下盘袭来,柔铁身子如一片枯叶般飘起。在空中看到两名黑衣人从身下轻掠而过。 两名黑衣人轻功之高令人费解,柔铁一开始以为是雁行门的武功,但他们的身法虽然同样轻灵,但速度却远飞雁行门的武功可比,当真如飞鸟般来去如电。断然不是中原武功。 一击不中,那两名黑衣人再次掠起,身形从柔铁上方交叉而过,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寒光已向柔铁颈中交叉袭到,柔铁轻轻一蹲身。两把钢铰已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在暗室之中更是带来一丝难得的亮光。 借助这微弱的光芒,柔铁已看得清楚。两名黑衣人各持一把极为锋利的钢铰,若刚才自已稍有疏忽,身子已被绞成两断。那两人两次袭击不中,似也是十分吃惊,此时身子在两个角落之中,便待两次扑起。柔铁已然出手,两道寒光闪处,此二人哼都没来得及已然死去。 穿过一条极长极黑的走廊,前面豁然开朗,一名身穿管家服色的人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客人想必是柔铁柔大侠了,我家主人已在前厅等侯多时。”言语之间似是极为熟悉之人。 柔铁细细打量此人,极力回想,却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不由得颇为趔趄。 那人看出他的不便,微笑道:“大侠想必是不记得在下了,这也难怪,柔大侠名满天下,交接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之人,不是达官显贵,巨富大豪,便是江湖中一派宗主,似在下这等无名小人,大侠自然是不认得的。我是李大官人的管家,小人姓荣。” 柔铁这才想起,当日在京是确实曾有过一位荣管家。当下道:“失礼了。” 荣管家作了个手势,道声请,但退了下去。 从抄手游廊向左,过了一个拐角,但来到一外清雅的所在,似是一间厅堂。朱红漆的大门。 柔铁轻轻推开房门,这是一间极尽华丽的女子的闺房,一阵淡淡的幽香。一妇人正自对镜梳妆,看身材极为婀娜。 那妇人缓缓转过身来来,竟然是湘夫人! 看到柔铁,湘夫人并不惊讶,吃惊的反而是柔铁。 湘夫人笑道:“柔大侠,你终于来了。” 湘夫人是毒观音及门弟子,自然是使毒的大行家。 她眼珠突出,不停地咳嗽:“想不到竟然连我也要害死,你好狠。你……” 柔铁刚想说话,她轻声道:“不要说,听我。”说话之间不停地喘息。柔铁知她时间无多,当下不言静听。 湘夫人道:“楚楚的生父并非是王爷。乃是……”声间渐渐低了下去,头也终于软软垂了下去。一丝鲜血沿嘴角淌下,似极一了条细细的红线。 灵鹤九剑,摧心掌击毙数人。董飞这才看到世上竟然真的有和武当派相同的内功。 孟凡道:”这西域一带本是楼兰故地,不过楼兰已灭国千年。后来又有高昌继之而起,这三足乌不但是楼兰人的标志,更是高昌人的神鸟。” 柔铁道:“孟长老又是如何得知?” 孟凡颇为得意,笑道:“我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不要说是西域,便是东北辽东,西南蛮夷,无不遍布。这西北分舵掌舵年标还是我的弟子。” 高昌人旧部,其组织的名字叫飞天,身上皆纹有三足鸟图案。内部人员都是高手散在中原和西辽各地,已容入当地社会,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宝藏下落。 (在出关之时故意露出破绽,果然董飞搜查,没有搜到宝钥。其实真的宝钥早已暗镖出关。 太庙之中,柔铁找马嚼铁,遇到偷袭。(其实高玉早已取走,换了一块假货在那,他杀了董飞之妻,而他知道董飞柔铁兄弟情深,定会报仇,此二人是他的心病,必然除之。他想,万一柔铁知道铁钥,必来寻取,正好除之。)楚楚死去。 本章应当以汴河之滨,顺安侯府中的故事来开局。顺安老侯爷忽然暴病身故,朝廷缀朝一日,他并无子嗣,过继诏令其近支袭职。他遗本之中,自陈本是北人,思念血地故土,希望儿子将自已骨骸还葬北漠。如有朝廷恩典,归葬之后,因儿子自小身体孱弱,为免经年累月来回奔波之苦,希望儿子留在北边,做一刺史之类的文官。当今圣上是英主,追念他一生忠勤守职,当即准奏。来吊丧的诸人之中,广陵王府王爷被小侯爷请到书房之中一叙,不知谈了些什么。(q17.1:其实魔教的风耳和电眼混在吊丧的人之中,将二人在书房的谈话一举动全弄清。) 顺安侯李恩,在书房之中询问江南钱谷租地之事,及附近田庄的收成等。此时报说北边来人。他将一包物事交给来人。 顺安侯以军功为显,实是簪缨世家。(q17.2:这一节要到后来才交代,现下只提顺安侯是军功世家) (飞天的出现,李恩的暴露已是箭在弦上,现下金银铜铁四钥已被人所取,欢哥说铁钥倒是在一直在宫中太庙,是当年先皇最心爱的战马口中的一块马嚼铁。当然战马只是石雕而已。还好,程双双远赴西辽,果然取回马嚼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