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歌者》 第1章 chapter1 三天前，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坠入日本海中。 根据侦查英雄的报告，那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流星，而是一艘浑身包裹着火焰的飞船。 日方政府立刻暗中派出职业英雄，深入日本海对其进行搜寻。 如果那是来自外星球的飞船，船上搭载意图不明的外星人，极有可能会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超人社会带来沉重的打击。 他们的猜测并未出错，那艘飞船的确来自外星球，但上面只有一个外星生物——现年四岁的人鱼歌者，海遥。 海遥在带领泰坦帝国最后的王储逃亡的过程中，为了引开敌国元帅孤身进入死亡星海，结果穿越虫洞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星域。 当时他的飞船大半系统都已失灵，而他本人也早就躺在了休眠舱中等待死亡的降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飞船的智脑竟然探测到附近有一颗宜居星球，因此锁定了适合人鱼歌者生存的降落地点后，就义无反顾地朝着地球冲了过来。 海遥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他缩水了，而且看这小手肉呼呼、鱼尾圆滚滚的样子，还退化了不少岁数。 不过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打开休眠舱后，海水瞬间灌入口鼻。 对于人类来说，这或许是致命的事情，但海水之于人鱼歌者，就如氧气之于人类。 不同之处在于，人类离开氧气没法活，人鱼歌者离开了海水却依然能够生存很久。 海遥看了一下飞船内的情形，整个船体的破损程度非常之高。 他游到舱外，飞船外壁也是伤痕累累，与他相伴多年的智脑卡斯汀不知是彻底坏了，还是陷入了休眠状态。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重新修好他的飞船。 海遥白嫩的手掌轻轻接触飞船外壁，飞船瞬间变成了一拳大小，在他的掌心漂浮着。他一握住拳头，飞船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还好嵌在掌心的星核还能使用。否则他只能将飞船送往更深的海渊保存起来，以待来日修复。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飞船被这个星球上的土著人民拿去拆得乱七八糟。 人鱼歌者是大海的宠儿，所有的海洋生物皆会俯首，听凭号召。 因此海遥这两天过得是相当愉快，自从成年以后，他就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活过了。 反正他已经算是死了一回，泰坦帝国的事情跟他也没关系了，就让往事随风而去吧。 第三天的时候，海遥从自己暂住的洞穴里面游出，准备前往上层海域观察一下情况。 游了十来分钟，他忽然闪身一躲，藏进了岩壁之后。 等到那一艘制作成鲨鱼样貌的潜艇经过，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海遥才探出头来。 他远远望着只能看见一点轮廓的潜艇，吐了一串泡泡，内心有少许忧愁。 看来飞船坠海那天搞出来的阵仗很大，引起了当局政府的警惕之心。 而且通过这艘潜艇便可知晓，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虽说不比泰坦帝国所在的星际时代，但也早就脱离了蒙昧时期。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然等待他的下场或许就是成为实验室的切片标本。 这些来来去去的潜艇搜寻了足足有两个多月，才彻底从这片海域消失。 海遥也在这段时间大致摸清了这片海域的情况，海里的生物虽然智商普遍不怎么高，也不懂得如何与他交流，但好歹还是有几个种族可以沟通获取信息。而在遇到一只给自己起名为真帆的章鱼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谓更深入了一层。 这是一个个性时代，超常已经成为了日常。除了绝大部分天生拥有个性的人类，也有一部分动物觉醒了个性。 真帆就是这样的存在，他的个性是可以随意控制体型大小。 海遥并不打算一直留在这片海域，等到他向真帆学语言学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准备离开了。 真帆虽然舍不得他，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也让他明白，海遥的脾气有多固执。 他让海遥稍等片刻，自己则潜入深海，从沉船里面拎出了一个大大的皮箱子。 皮箱子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表面斑驳，好在清洗得很干净。 真帆将它交到海遥的手中，严肃地说：“千万不要让人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到了陆地上，吃吃喝喝肯定少不了钱，这些东西可以在典当铺里卖个好价钱。” 海遥拎着这个对于寻常人类来说重如千钧的箱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也没觉得它重。 “谢谢你，真帆。”他抱了抱真帆，在对方光溜溜的脑门上施以一吻，“愿海神庇佑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海洋中波纹般一圈圈震荡开来。 真帆整只章鱼几乎缩成一团，“咳……好了，你去吧。” 海遥侧身坐在一条海豚背上，朝他挥手作别。 海豚是群居动物，数十只海豚乘风破浪的场面实在蔚为壮观。 游轮的观景台上，不少乘客都拿起望远镜欣赏着这一幕美丽的画面。 忽然，有个乘客惊疑不定地喊道：“有只海豚身上好像坐着一个孩子？是谁的孩子不小心掉进海里了吗？” 很快又有另一个乘客附和着说道：“的确是有一个孩子！我的个性是千里眼，一百公里内的东西都能看得非常清楚！绝对错不了的！” 热心的乘客们立刻便将此事通知给了船长，要求他将那可怜的孩子救上来。 船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一个猛子扎进海里，飞快地游向不远处的海豚群。 海遥正在思考该怎么混入那艘游轮，便看见一个深蓝色的脑袋突然从水下钻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鱼尾下意识地一拍，直接把对方拍出十米之远。回过神来后，便发现那是一个长着海豹脑袋、类人躯体的生物。 海遥：“……” 这个世界的土著人民长得这么不讲究吗？那他这个人身鱼尾的人鱼歌者混进去，应该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吧。 船长晕了一会儿，又坚持不懈地再次向他游来，但这次保持了点安全距离。 他望着那个看起来十分年幼的孩子，心头一片柔软，甚至忘了自己不久之前的遭遇，“孩子，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 海遥歪了歪头，一只手安抚般摸了摸身下的海豚，“请问您是——” 船长暗想这孩子还挺有戒备心，笑眯眯地回答道：“我是那艘游轮的船长，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觉醒了人鱼个性吧？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擅自离开游轮。” “不，您误会了。”海遥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游轮上的乘客。” 这种事情是做不得假的，如果他的智脑还能使用，倒是可以侵入系统修改乘客名单。 船长神情严肃地问：“那你的父母呢？” 海遥语气平静地说：“我的父母？他们已经不在了。” 船长瞬间脑补出了一段悲情戏码：幸福的一家三口乘着游艇出海度假，结果遭遇暴风雨，只有觉醒了人鱼个性的儿子侥幸活了下来。 太凄惨了！难怪这孩子戒备心那么重，都是情有可原啊！ 海遥光是看着船长的神情变化，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湛蓝的眼睛满含希冀，“船长，我没有船票，也能上您的游轮吗？” 银色长发的小人鱼仰着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可爱得简直让人心都化了。 船长斩钉截铁道：“能！当然能！” 第2章 chapter2 海遥如愿以偿地上了游轮，他提着皮箱子跟在船长身后，迎来了甲板上无数乘客的鼓掌欢呼。 船长本来想抱着海遥，毕竟那条美丽的蓝色鱼尾看起来十分脆弱，拖在地上划伤万一可就不好办了——他完全忘了就在几分钟前，这条看似柔弱的鱼尾轻轻一挥，就把他拍出了十米之远。 海遥谢过了他的好意，仍然坚持自己独立行走。 他现在虽然是幼年期，还没到达实力的巅峰期，但人鱼歌者的鳞片可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观赏品，其锋利坚硬堪与星际时代的顶尖合金一较高下。 对他来说，依靠鱼尾蛇行于地面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人群之中形貌异常者众多，猫头人、狗头人、恐龙人甚至还有章鱼人。哪怕是相貌正常的人类，也可能长着一双肉翅、一条尾巴…… 海遥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安全感来，看来只要他不主动暴露真实身份，多半没有人会怀疑他其实是个外星生物——毕竟他可比这些土著人民看起来正常多了。 等到他十五岁成年，可以化形的时候，就会更像一个普通人类。 船长原本打算安排海遥与他同住宿舍，但在小人鱼的强烈要求下，只好把他安排到了一个空余的单间。 送走了船长之后，海遥随意打量几眼这个小小的房间，便将真帆送他的皮箱子打开。 室内一瞬间宝光四溢，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尘封百年之后，终于得见天日。 海遥重新阖上皮箱子，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虽然海洋是属于他的主场，但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吧。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海遥动作迅速地将皮箱子推入床下，然后才打开一道门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细长白皙的腿，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将将一米出头的小豆丁，看人基本要靠仰望。 海遥：“……” 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这个视角。 他仰起头来，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张年轻面孔，歪了歪头道：“你好？” 女孩微笑道：“你好，小弟弟。我叫柳津绘理，船长担心你一个人害怕，特意让我过来陪你。对了，这是给你准备的换洗衣物，光着身子很容易着凉哦。” 她说着递来一个袋子，里面有三套童装，都是在游轮上的服装店里临时买的。 海遥脸颊有点发烫，接过东西后道了声谢，钻回房间里穿衣服去了。 这两个多月一直放飞自我，他都忘了自己身上不着一缕。但在海里大家都活得这么原生态，穿衣服反而会显得奇怪吧。 除了衣服之外，袋子里面还放了几根发带。 海遥来到盥洗室里，本想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头发，却发现洗漱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高了。 海遥：“……” 这要是在星际时代，洗漱台都会根据使用者的身高随时调节高度。 这个星球的科技果然还是不够发达。 海遥只好草草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挑了一根浅蓝色的发带绑住长发。 还好人鱼歌者与其他支系的人鱼不同，手部的形态可以在人类之手与人鱼蹼爪之间任意切换，不然还真没法完成这个操作。 柳津绘理等了片刻，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海遥有些抱歉地说：“久等了，柳津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柳津绘理神态极为自然地牵住他的小手，“我先带你去一趟医务室检查身体，然后再去餐厅吃饭……怎么啦？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突然顿住脚步的小人鱼。 海遥莞尔一笑道：“不，没什么。我们走吧。” 人鱼歌者的基因虽与人类有相似片段，但终归是两种不同的基因，为了以防万一，他绝不能在人类手里留下自己的毛发血液。 必要的时候，歌者的能力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好在这次身体检查并不包括采血步骤。 医务室的医生拥有健康检测的个性，无需通过医疗设备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处在健康状态。 而海遥又不是普通人类，在海上漂流自然也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离开医务室后，柳津绘理带着海遥去餐厅吃了晚饭。 他上船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现在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夜晚的游轮也热闹非凡，经过宴厅的时候，海遥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门内望去。 里面有一支水平极高的乐团正在演奏舞曲，作为人鱼歌者的海遥无法控制地为其所吸引。 柳津绘理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想进去玩吗？” 海遥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下头，“我保证不会乱跑！” 柳津绘理：“说话可要算话哦。” 她推开大门，耀眼的光瞬间洒在了两人身上。注意到门口动静的人们看过来时，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目光。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衣着打扮过于随意，毕竟舞池边上闲聊的人群里也不乏奇装异服者，他们身上的休闲服饰一经对比反倒有些泯然众人。 柳津绘理深知，真正惹人注意的是她身边这个有着圆滚滚鱼尾的小人鱼——海遥。 这个个性世界已经步入第五世代，但一百多年以来，人鱼个性的拥有者依旧十分罕见。尤其是像海遥这般完美契合人类想象的人鱼个性者，更是前所未有的存在。 海遥自然也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数道目光。 不过这没什么好怕的，他以前率领数万士兵奔赴前线战场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柳津绘理寸步不离地跟在海遥身边，但她相貌甜美，不一会儿就有年轻的男士主动前来邀舞。 海遥见她面露犹疑之色，微微笑道：“我就待在餐桌那边，柳津小姐放心去吧。” 小人鱼个子不高，却有一种沉稳而令人信服的气质，柳津绘理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等到反应过来时，海遥已经一溜烟跑到了长条桌边上。 海遥来到近处，才发现桌面太高，而他即便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摆放在上面的食物。 他不得不到附近搬了个凳子过来，鱼尾轻轻一拍地面，精准而轻松地落在了凳子上。 刚吃完晚餐，他其实一点都不饿，但他对于这个星球的食物抱有极为强烈的好奇心。 海遥出生的时候，泰坦帝国为了掠夺资源频繁对外开战，急需更多强大的有生力量。因此帝国的每一个新生命在诞生之际，就必须要接受医院的资质检测。 资质优越者，从襁褓开始就享受着国家提供的顶尖资源，但也不得不为此牺牲所有的自我，在日复一日的严苛训练中成为最强大的杀人机器。 对于他们来说，享受美食是一件消磨意志、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们只要摄入足以维持身体机能的营养剂就够了。 眼前这些造型精巧可爱的甜品，海遥见都没有见过，更别提吃了。 他像是刚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眼花缭乱又不知所措，有点纠结到底该先临幸哪个。 “这个布朗尼蛋糕很好吃。”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海遥向右瞥去一眼，发现开口之人是个红白发色的异瞳男孩。 这孩子穿着一袭笔挺的小西装，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看得出来家境很是不错。 海遥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弯起，“谢谢，我叫海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白皙的小脸霎时浮起了红晕，“……轰焦冻。” 他在心里偷偷地想：童话中的人鱼公主，果然非常美丽啊…… 第3章 chapter3 柳津绘理离开舞池找到海遥的时候，他正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在听轰焦冻讲述欧尔麦特的英雄事迹。红白发色的小男孩儿神采飞扬，一看就知道他一定非常喜欢身边的小人鱼。 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格外宽容优待，这一点在小孩子身上往往体现得更加直白。 柳津绘理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柔和道：“看来你们两个都是欧尔麦特的忠实粉丝。” 海遥闻声望了过来，“柳津小姐，要走了吗？” 柳津绘理轻轻点头，“时间也不早啦，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才能长得高哦！” 轰焦冻虽然舍不得与新交的朋友分开，但还是非常礼貌地起身道别。 海遥冲他眨了眨眼道：“那就明天再见，晚安。” 轰焦冻失落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红着小脸说：“明天见。” 他目送着海遥离去，冷不防肩背被人一搂，才回过神来。一扭过头，自家二哥的白毛脑袋就撞入眼中，“夏雄哥。” 轰夏雄牵住他的手，“焦冻，你刚刚在跟小人鱼聊什么？脸红成这样？” 轰焦冻：“没聊什么，我只是跟她说了一下欧尔麦特这个月的活动。” 轰夏雄：“……小女孩一般都不喜欢这种话题吧。” 轰焦冻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轰夏雄老气横秋，“笨！你看看冬美姐平常喜欢做什么？所以你要找女孩子喜欢聊的话题，才能把小人鱼成功追到手！” 轰焦冻瞬间涨红了脸，摆着手辩解：“夏雄哥，你误会了！我、我没有想追……” 听到兄弟两人对话的轰冬美默默地抬起手来，在轰夏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让你平时少看点电视剧你怎么就不听呢！” 轰夏雄捂住脑袋，“灯矢哥，她莫名其妙打我！” 轰灯矢不甚在意，“谁让你胡说八道。焦冻，咱们该回去睡觉了，走吧。” 轰焦冻乖乖伸手，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起离开宴厅。 轰夏雄：“……” 灯矢哥你一点都不爱我了！ 这厢轰家三个兄姐在八卦小弟新交的朋友，另一边的海遥却不知道自己被认错了性别。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习惯了在深海洞穴陷入安眠的身体，暂时还没适应柔软的床铺。 一夜半梦半醒，直到天光大亮，海遥才疲惫地起身去盥洗室洗漱。 这次他聪明地搬了个凳子过去，完美解决了自己身高不足的问题。 打理好仪容之后，海遥拿起桌上的饭卡出门觅食。 柳津绘理毕竟还有工作要忙，不可能整天陪在他身边，因此昨天带着他熟悉了一圈游轮的各个功能区后，她便非常直白地说明了这一点。 海遥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又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孩儿，被人时时看顾反而会不自在。 游轮上总共就三个餐厅，分别是日式、西式以及中式，充分满足客人的需求。 海遥昨晚跟着柳津绘理在日式餐厅吃饭，今天便也熟门熟路去了同一间餐厅。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靠窗卡座里的一家五口人，其中就包括他的新朋友轰焦冻。 “海遥！”轰焦冻也眼尖地看到了他，扬手打了个招呼，“你是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坐？正好还有一个位置。” “那我就不客气了，轰君。”海遥微微笑着颔首。 轰焦冻坐在最里面，为了方便弟弟和他的小朋友聊天，轰家的两位兄长特意往外挪了一个位置，好让海遥坐到轰焦冻对面。 海遥道了谢后，察觉到他们打量的目光，索性大大方方回以一笑，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海遥，是轰君昨天刚刚认识的朋友。” 坐在轰焦冻旁边的白发男孩笑道：“这里一共有五个姓轰的，你还是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吧。我是轰夏雄，焦冻的二哥，你可以叫我夏雄哥。” 接下来他依次介绍了轰冷、轰冬美和轰灯矢，海遥一一认过人后，众人准备开始点餐。 轰冷本来想给海遥也点一份，却被海遥给拒绝了，“船长叔叔给了我一张饭卡，我可以直接用它吃饭。” 轰冷温柔一笑道：“那阿姨请你吃一份甜点吧。” 这次海遥没有拒绝，乖乖道了谢后，一边与轰焦冻聊天，一边等着自己的早餐。 游轮上的日子难免有些无聊，一旦有什么新奇的八卦，通常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传得满天飞。船长救上来一只小人鱼的事情亦是如此。 小人鱼的来历众说纷纭，轰家人心里不是没有好奇，却体贴地没有过多追问。 饭后，海遥去甲板上吹风。 轰焦冻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随船游动的海豚，忽然扯了扯海遥的衣袖，“我听说，是一群海豚把你送到游轮附近的？它们现在是在护送你吗？” 海遥不禁失笑，“嗯，应该是吧。” 他总不能告诉这孩子，这群海豚是在追随它们认定的王。 轰焦冻托住下巴，若有所思：“是因为你的个性吗？” 海遥不置可否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轰焦冻忍不住问：“你觉醒个性多久了？一般来说，持续生效的异形型个性可能从出生起就会觉醒。” 海遥不由莞尔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轰焦冻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觉醒个性，又会觉醒什么样的个性……” 海遥从真帆那里得到不少信息，知道这个世界无个性者的人生将会艰难重重，便安慰道：“个性与遗传基因有关，你的父母都是什么个性？你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大致猜一猜，说不定就猜中了呢。” 站在他们身后的轰灯矢闻听此言，忍不住惊讶地看向海遥。 他本来只是受到母上大人的嘱托，前来看护两个小朋友的，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番话。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懂生物学吗？ 轰焦冻果然精神一振，“我妈妈的个性是冰冻、父亲的个性是地狱烈焰，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个性？” 海遥忍不住咂舌，冰与火分明是相克的个性，真要结合到一起的话，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但他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轰焦冻，而是尝试着举出几个例子，“最简单的就是你只能继承他们其中一方的个性。” 轰焦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能继承冰冻的个性。” 海遥心想，看来比起父亲，这孩子更喜欢母亲，“除此之外，你也可能会同时继承他们的个性。到时候想做热饮就可以做热饮，想喝冰饮也能随时喝到冰饮，感觉是不是很棒？” 轰焦冻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憧憬的笑容。 轰灯矢差点喷了，焦冻要是真这么干的话，那才是暴殄天物吧！ 不过……他的眼神稍稍一黯，焦冻要是真的觉醒了半冷半燃的复合个性，父亲就能如愿以偿了吧。 海遥继续说道：“如果以上三种情况都没发生，那你继承的个性可能就是冰火融合之后的新个性——热水！” 轰焦冻微微皱起眉来，“热水……” 海遥深沉地说：“对，以后你就可以劝身边的人有病没病，多喝热水。” 这可是终极直男杀招！ 轰焦冻：“……” 轰灯矢：“……” 第4章 chapter4 游轮的目的地是意大利西西里岛。 船长告诉海遥，他们将在巴勒莫海港停留三天，然后就会返回日本帮他安顿下来。 按照行程安排，再过一天一夜游轮就将抵达巴勒莫海港。 但此时此刻，海遥看着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忽然说道：“暴风雨要来了。” 轰焦冻抬起头来，天空万里无云，烈阳灼灼照耀着海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海遥朝他露出笑容，“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轰焦冻摇了摇头说：“不，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男生怎么能让女孩子来保护呢？” 男生怎么能让女孩子来保护呢？ 怎么能让女孩子来保护…… 女孩子来保护…… 女孩子…… 海遥把手放在自己尖尖的耳鳍旁边，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重复一下刚才说的那句话？” 轰焦冻茫然地眨了眨眼，依言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一番话。 海遥见他满脸无辜，再大的火气都没了，只剩下无奈好笑。 他伸手惩罚般地捏了捏小男孩儿的脸颊，“我和你一样，都是男生。所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轰焦冻瞬间怔住了，随后手足无措地说：“对、对不起，海遥……但是，就算你不是女孩子，我也想要保护你。” 海遥有点惊讶，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要保护他，而这人竟然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眼神不禁一柔，“不必对我道歉，焦冻。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轰焦冻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海遥之前虽然对外宣称自己是轰焦冻的朋友，但其实只把这个孩子当做生命中的短暂过客，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轰焦冻并未发觉海遥的态度变化，困惑地追问道：“海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会有暴风雨啊？” 海遥淡淡一笑，湛蓝眼眸深邃神秘，“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个性的一部分，海上的一切变化在我眼前都无所遁形。” 轰焦冻问：“那你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船长吗？” 海遥颔首，“现在就去告诉他吧。” 两个孩子结伴来到驾驶舱，将来意告诉船长之后，却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船长已经在海上生活多年，双脚踏上陆地的日子屈指可数，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判断。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海遥对此早有预料，只说了一句“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便与轰焦冻一起离开了。 轰焦冻有点不甘心，也很疑惑自己的小伙伴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弃。 小男孩儿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海遥看得忍俊不禁，“船长刚才不是答应我们会好好考虑吗？安心好了，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人鱼歌者的声音可不止是好听，它还具有相当强大的破坏力——无论是在物理方面，亦或者是精神方面。 轰焦冻虽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肯定，但还是放下了心，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人类还没有觉醒个性的年代，海航者抵抗暴风雨的手段实在非常有限。 渺小的人类难以匹敌自然之力，只能徒劳无用地祈祷死神的镰刀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但现在他们有了更多的防范措施，拥有利于海上救援个性的英雄们亲自为乘客保驾护航，发达的现代科技使得船体更加坚不可摧——暴风雨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这只是因为暴风雨还不够猛烈。 不出海遥所料，在他与轰焦冻回到客舱内不久，广播里面就响起了船长通知所有乘客回到房间的声音。 轰焦冻知道海遥一个人住，直接拉住他的手道：“你跟我回去吧。套房很大，你可以跟我睡一张床。” 海遥没有拒绝，轻轻笑道：“那你要陪我先回房间一趟，我得拿点东西。” 轰焦冻点点头，跟他一起回房拿走了那个很旧的皮箱子。 海遥其实很想把它收进左手掌心的星核里面，但除了刻有空间标记的飞船之外，星核无法容纳下更多的东西了。 除非取出飞船，再把皮箱子塞进飞船，但这样就太麻烦了。 轰焦冻有点好奇，“这里面有什么？” 海遥扬唇一笑道：“是朋友送的礼物。” 走廊里面的乘客们都行色匆匆，他们半路上还遇到了柳津绘理，她是专门来接海遥的。 但在听说海遥要跟轰焦冻一起，她便放下了心，叮嘱了一句“不要乱跑”就离开了。现在游轮上启动了一级警戒，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碌。 轰焦冻所住的套房面积果然很大，里面餐厅、小厨房、盥洗室、客厅、卧室、书房等功能区都十分完备，上下两层都有视野绝佳的阳台，轻易便将海天之景尽收眼底。 但在这个时候，玻璃窗外的恐怖景象也让人心里倍感压力。 只是转眼的功夫，晴朗的天空便已乌云密布，隐有雷蛇游走其中。 海面上波涛汹涌，仿佛有个无尽漩涡一直连通到天空黑沉沉的云里，令人触目惊心。 轰冷让所有孩子聚集到自己身边，依次为他们穿戴好救生衣，脸色白得近乎冰雪。 游轮在风浪中颠簸，天花板上的吊灯左右晃荡，摇摇欲坠。 轰冷柔声安抚怀里的轰夏雄和轰冬美，“别怕，妈妈会保护你们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豁出她这一条命，恐怕也没办法救下所有的孩子。 她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用，明明有着强大的个性，却从未想过锻炼它，以至于灾难来临之时，她甚至不能给她的孩子一个安全保障。 轰灯矢紧紧抱住两个最小的孩子，以免他们因为体重过轻飞出去。 房内的家具陈设随着摇晃的船体不断左右滑动，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船上其余乘客的尖叫声隐隐从门缝里传来，仿佛是末日的喧嚣。 “轰隆——” 暴雨霎时倾盆如注，更加剧了声势浩大的海浪。 游轮被高高送至浪尖，又猛然往下一沉，船体近乎一半都浸没在了海面之下。 “啪——” 阳台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至极，轰夏雄瞪大眼睛，瞳孔骤缩，惊惧无比地看着飞来的无数玻璃碎片。 海遥轻啸一声，玻璃碎片瞬间被声波震成齑粉落在地上。 他望着外面的景象，深知这只是一个开头，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和所谓的个性根本无法阻挡这场浩劫。 他们需要外力的帮助。 “焦冻，”海遥忽然唤了一声，在小男孩儿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愿海神庇佑你。” 轰焦冻感觉到额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不禁呆了几秒，随后便看到他挣开轰灯矢的怀抱，朝着已经破了个大洞的阳台游曳而去。 “等等！海遥！你要去哪！” 轰焦冻急忙伸出手去，一道美丽的冰凌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他被吓了一跳。 海遥回过头来，竖起食指轻声道：“好好留在这里。” 他的话音一落，原本想要伸手拽住小人鱼的轰灯矢立刻精神恍惚了一瞬。再一回神，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海遥居然直接跳了下去！ 轰夏雄喃喃道：“焦冻居然在这个时候觉醒了个性？是冰的个性吗？” 轰冬美捂着嘴，“不止是冰……你看看床单，已经烧成灰了。” 不一会儿，在海浪中几经沉浮几乎散架的游轮忽然变得如履平地。 轰灯矢看着窗外的海面，隐约看见海豚在白浪中穿梭而行，守护着游轮平稳前行。海面上的漩涡一个个平息下去，似乎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抵消了。 是那个小鬼做的吗？ 游轮挺过了一劫，乘客们喜极而泣。 但轰焦冻却没有等到海遥平安归来，直到船长搜遍了游轮，最后恢复已经残损的监控录像片段，他才不得不接受海遥兴许已经坠海的现实。 轰灯矢望着茫茫海面，“放心吧，焦冻。那小鬼不会轻易死掉的。” 轰焦冻坚定地点点头，“人鱼王子是不会因为海难而死的。” 轰夏雄听出了点不对劲，“人鱼王子？他是男生？” 他的大哥和小弟扭过头，异口同声地说：“对啊，你才知道吗？” 轰夏雄：“……” 对不起，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第5章 chapter5 海遥如今的身体过于年幼，在阻止了一场海难之后，他便精疲力尽地坠入海中，任由海水带着自己四处漂流。 反正海洋是属于他的主场，在这里不会有任何海洋生物胆敢伤害它们尊贵的王。 然而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不在海里，而是被关在一个灌满了淡蓝色液体的透明容器之中。 海遥目光扫视周围，这是一个充斥着冰冷气息的实验室。 所有实验器材有序地摆放，解剖台上的手术刀泛着锋锐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心里不由一沉，难不成这里的土著人民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但仔细感觉一下，目前身上还没有任何伤口，情况应该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实验室大门“砰”地一下被人撞开！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踉跄着扑到海遥眼前，似乎想要伸手按住容器的开关，但他的手掌最终只能无力地贴着冰冷的玻璃慢慢滑了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异常，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竟然被活生生吓死过去了。 海遥眉梢略略一挑，抬眸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三个孩子。 为首的孩子有一双红蓝异瞳，发型看着颇为奇怪，像是他先前在游轮上吃过的凤梨。 海遥不禁心想，又是一个鸳鸯眼，现在异瞳设定已经批发烂大街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走到近前的男孩，心里暗暗思索，实验所的爆炸事件和中年男人的突然暴毙肯定跟这个男孩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走过来，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小人鱼蓝眸澄净，好奇的模样看着乖巧又可爱，就算是最冷酷无情的杀手恐怕也会为之心软。 六道骸微微扬唇，他见过小人鱼一面，就在三天之前，他被植入轮回之眼的前夕，这个新的实验体被人带进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秘密实验所。 当时小人鱼还在昏迷状态，研究员们稀奇地围着他打转，商讨着该如何压榨这个实验体的价值。其中一个方案就是以这个小人鱼为母体进行克隆，然后将克隆体贩售给富商名流赚取暴利，毕竟这世上有权有势的猎奇人士可不少见。 所有的科学实验都需要庞大资金的支持，可现在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实在是捉襟见肘。他们原本是以制造特殊弹为业的家族，但由于此种弹药过于危险，意大利黑手党界明令禁止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继续生产，甚至还派人四处追杀家族成员。 为了能够东山再起，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新型特殊武器的开发，甚至不惜将族中的孩子当做实验体。 现在，这个新型特殊武器就存放在六道骸的右眼之中。 这个实验所的研究人员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释放出来一个怎样的怪物吧？ 六道骸捂着自己的右眼，止不住地大笑出声，随后定睛看着银发的小人鱼，“喂，你要跟我走吗？” 他身后的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一言不发地站着，仿佛是忠诚的骑士，永远不会对主人的决定作任何置喙。 六道骸说的是意大利语，海遥歪了歪头，有听没懂。 但下一刻，他抬起手来，隔着玻璃与对方掌心相贴，彼此的皮肤温度仿佛在此刻交融。 六道骸愣了下，这是答应了吗？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先把人带走再说。 他按下开关键，直接将漂浮在里面的小人鱼抱了出来。 海遥本来想要自己行动，但之前浸泡的淡蓝色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竟然让他浑身麻痹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搂住六道骸的脖颈。 这男孩身形很消瘦，是一种病态的消瘦，海遥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显而易见，这是一起实验体暴动事件，领头人或许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 四人撤出实验所的过程颇为惊心动魄，六道骸是极为重要的实验体，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成员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跑。但抓起人来，不免也会束手束脚，唯恐把这个难得成功的实验体给弄死。 六道骸则没有那么多顾忌，再加上海遥的从旁协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离开了这座人间炼狱。 寂静的黑夜里，爆炸的秘密实验所像是一朵庆祝新生的烟花，灿烂而盛大。 六道骸回首望去，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kufufufufu……” 海遥：“……” 这是什么变态又奇怪的笑声啊？ 六道骸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垂眸瞥来一眼，对着身后的两个同伴道：“走，先去找个住的地方。” 城岛犬点了点头，犹豫着问道：“骸大人，需要我来抱她吗？” 六道骸轻轻摇头，“不用了，我抱着她就好。” 海遥并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误会了性别，他警惕地观察四周，防范可能会有的袭击。 四个孩子在街巷里游荡了半夜，甩开所有追兵之后，藏进了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暂时算是安全下来了。 城岛犬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开始打量他们此次逃亡行动的意外产物——集装箱里黑灯瞎火的，只能看见小人鱼娇小的身体轮廓，但那条鱼尾上的鳞片依然在闪动着美丽的微光。 但是想起敌人射来子弹却没打穿鳞片，反而还被反弹致死的画面，他面皮不由地抽了一下。 柿本千种也在打量海遥，本来以为年幼的小人鱼会成为他们一行人的拖累，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是青铜，还是个王牌辅助，随便开个嗓子就能震晕敌人。 估计要不是顾忌着队友，他一个开大就能收割掉全场人头。 海遥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他想了想，决定先按照常规流程做个自我介绍。 虽说他们相识的过程非同寻常，但仪式感总是要有的！ 他伸出手道：“你们好，我叫海遥。” 城岛犬：“骸大人，他说什么？” 柿本千种：“听起来不像意大利语，好像也不是英语。” 六道骸：“……他说他饿了。” 身为老大的尊严不允许他说没有听懂！ 城岛犬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我也好饿啊。” 六道骸非常冷静，“今晚养足精神，明天去抢劫吧。” 城岛犬：“骸大人英明！” 海遥依葫芦画瓢跟着说了一句：“骸大人英明？” 六道骸怔了几秒，不禁失笑地捏住了他的脸颊，“对，骸大人。骸，我的名字。” 在他决定毁灭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时候，他就已经抛弃了原来的名字与姓氏。 ——从此往后，只作为“六道骸”而活。 第6章 chapter6 海遥发现，现在亟待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语言问题，不然他和这三个新的小伙伴实在无法正常沟通。 好在人鱼一族十分擅于学习新的语言，应该说他们的血脉里就流淌着语言万能的天赋基因。 因而继一个月精通日语交流毫无障碍之后，海遥又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意大利语，真是可喜可贺。 他们现在仍然在西西里岛上，但已经远远离开了那座秘密实验所，来到了一个风光旖旎的小镇——陶尔迷。 这座城市位于层层岩石之上，面临大海，背依悬崖，常年气候如春，以火山和海滨浴场出名，是典型的旅游城市。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每天的客流量都颇为可观。 海遥一行人的到来就仿佛是溪流汇入江海，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清早，窗户上的风铃叮叮响动。 海遥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这座庄园原来的主人是陶尔迷镇上作恶多端的人贩子首领，他与当地的黑手党勾结，眼线遍布整座城市。长相精致的年幼孩童、独自旅行的年轻男女都是他的目标所在，可以为他带来大量财富，反正流动人口数目庞大的旅游城市，每年都会有一些人无故失踪。 只要处理得当，他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然而这次人贩子首领踢到了铁板，非但将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家业拱手相送，还把命给丢了。 六道骸并不信任政府官方，直接控制着他吞枪自尽，然后又将庄园里的二把手洗脑当做傀儡，利用他来为自己做事。 短短一个月内，他们这个仅由四个孩子组成的小团体就把陶尔迷镇上盘亘多年的黑手党屠戮殆尽，庄园里原本还有异心的人们俱被吓得心惊胆寒，再也不敢造次。 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海遥回过神来，还未出声，红蓝异瞳的男孩就自顾自地推门而入，“刚起床吗？赶紧洗漱了下来吃早餐吧。” 海遥点了点头，刷完牙洗完脸后，便去衣帽间换下睡衣。 衣帽间里近乎一半衣物都是属于小女孩的漂亮裙子，他瞥了一眼，嘴角不由直抽抽。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刚刚在庄园里面安顿下来的时候，六道骸让人采购回来的。也就是在那一天，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梦碎庄园，永远地失去了他们臆想中的乖巧妹妹。 吃完早餐，四个孩子聚在客厅开会。 确切来说，是六道骸一个人在宣讲他的黑手党摧毁计划，柿本千种和城岛犬则像是海豹附体一般，不断地点头拍手附和老大，将他的一切话语奉为圭臬。 海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画面看着非常好笑。 六道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瞥来一眼，“海遥，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也可以说说看。” 海遥轻轻摇头，“我没有什么补充意见。你的计划已经足够完美了，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想出来的。” 六道骸扬了扬唇，“kufufufufu……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已经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把我当做普通的小孩子可是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那个人贩子首领，以及曾经掌控着陶尔迷小镇的黑手党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海遥忍不住好奇，“你这个奇怪的笑法也是被前世传染的吗？总觉得听起来像个变态。” 六道骸鼓了鼓脸，神态中总算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哪里像是变态了……对了，之前你让我帮忙做的身份证明已经弄好了。” 海遥从他手中接过牛皮纸袋，微微笑着道了声谢。这下他总算是摆脱了黑户的身份，接下来就可以搭乘飞机返回日本，找到焦冻告诉他自己没死的好消息了。 当时在游轮上情况危急，他也忘了拿上自己的皮箱子，如果焦冻有帮他保管就再好不过了。没有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会对真帆感到非常抱歉。 六道骸：“海遥，你真的决定要离开我们吗？一个人上路的话，像你这样的长相很容易吃亏哦。” 说实在话，这么一个强大的战力，他实在舍不得任其就此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无法催眠控制海遥，他肯定要先下手为强，直接把海遥捆绑在身边。 归根结底，还是如今的他实力太过弱小，无法留住自己想留的人。 海遥轻嗤一声：“说得好像跟你们在一起就很安全似的……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付诸实践。” 六道骸与他相视片刻，异瞳中幽光明灭，难以窥见真实的情绪，“难道你不觉得黑手党可憎吗？” 海遥拿着资料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又怎样？” 六道骸神色有点困惑地问：“你不是也很痛恨他们的行为吗？” 他可还清楚记得刚刚来到陶尔迷镇上的时候，海遥直接一爪掏出了某个黑手党成员的心脏，就因为对方是恶名昭彰的恋//童//癖，以虐待强//奸儿童为乐。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到那双看似柔若无骨、白皙软绵的小手会化作非人类的蹼爪，尖锐锋利的指甲足以划破钢铁，隐藏在其中的毒腺甚至还能分泌出具有极强麻痹作用的液体。 海遥说：“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罢了。但只要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随便他们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说到底，无论是黑手党、平民亦或者是英雄，都跟他这个外星来的人鱼歌者没有丝毫关系。 “既然如此……”六道骸话锋一转问道：“以后我们去日本的话，你会带我们泡温泉赏樱花吗？” “泡温泉赏樱花？”海遥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脸上的冷淡神色被茫然取而代之。 六道骸说：“朋友来玩，你作为东道主怎么也要招待一番吧。” 海遥失笑，“嗯，你说的没错……朋友。” 只要六道骸不在他身上瞎搞事情，他们自然会是朋友。 次日下午。 海遥拿着六道骸为他准备好的行李，登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因为他的年龄实在太小，又是独身一人出行，温柔美丽的空姐时不时就要过来关照他一下，以免他出什么差错。 头等舱除了海遥之外，还有一个红色头发的孩子，周围一圈人高马大的壮汉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十有八九是这孩子的保镖。 海遥瞅了一眼对方，发现那个孩子也正偷偷瞧着自己，忍不住朝他露齿一笑——红发小孩儿白皙的小脸顿时也和他的发色一样红了。 海遥主动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大音海遥。” 红发男孩微微颔首，举止间有种矜贵之态，“你好，我是赤司征十郎。能否冒昧问一句，大音真嗣先生是你什么人？” 海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他是我的父亲。” 大音海遥这个身份，正是六道骸为他伪造的假身份。 父亲大音真嗣是常年居住在意大利的钢琴家，母亲则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油画家，有一头秀丽的银色长发。这对夫妻正好育有一子，年仅四岁，保护得非常严密，但前不久这一家三口都不幸死于海难了。 海遥当时看完资料之后，便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马甲。 六道骸手下的人只需稍微篡改一下孩子的姓名、个性以及流传在外的照片，就能让他完美地顶替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赤司征十郎显然并不知道大音真嗣已经不幸罹难的消息，还跟海遥谈论起了他的作品。 好在海遥提前恶补过了六道骸交给他的资料，哪怕有不知道的地方，也能以年纪尚小糊弄过去。 聊到钢琴的时候，海遥的兴致更加高昂起来。 他在陶尔迷小镇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去教堂聆听神父的演奏。 那个神奇的键盘乐器发出来的声音既可以清脆悦耳如春来初融的小溪，又能够宏伟壮阔似怒涛翻涌，实在让他痴迷不已。 而赤司征十郎已经学了将近一年钢琴，自然能够为他解答许多基础的疑问。 飞机进入日本国境的时候，海遥已经成功地与赤司征十郎交换了联络方式。 他端起杯子正想润润喉咙，忽然感到机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后方的经济舱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海遥：“……” 难不成我身上有无论搭乘什么交通工具都会遭遇意外事故的debuff？ 第7章 chapter7 包括欧尔麦特在内的一众英雄们在这一天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一架由意大利飞往日本的飞机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机上所有乘务人员都已失去了联络，生死不知。 如果无法阻止这架飞机的坠毁，那么不光是搭载飞机的一百多位乘客性命岌岌可危，地面繁华的商圈也将受到重创。 除此之外，这架飞机上还有一个绝对不能出事的重要人物——日本三大财阀之一赤司家族的继承人，年仅五岁的赤司征十郎。 就在地面展开人员疏散的时候，机舱里面的恐怖分子已经被赤司征十郎身边的保镖们控制住了。这些保镖都是赤司征臣精挑细选出来的狠角色，无论个性还是体术都极其出类拔萃。 虽然恐怖分子已经束手就擒，但危机还未彻底消除。 驾驶舱的机长和副驾均已遇害，自动驾驶系统也完全失灵，偏偏其余乘务人员和机上乘客里面没有一个懂得驾驶飞机的——海遥倒是知道该怎么驾驶宇宙飞船，但飞船和飞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实际操作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就算他愿意冒险一试，机上乘客也不见得乐意。 如果他的智脑卡斯汀还没有陷入休眠状态，倒是可以强行接入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进行操作。 飞机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不是没有人想过跳伞逃生，但跳伞是需要进行过专业训练的。 更何况飞机在近万米的高空航行，这里氧气含量稀薄，低温气流很快就会使人失去意识。降落伞还没打开便可能会被撕成碎片——跳伞的死亡率远远高于存活率。 因此乘客们只能坐以待毙，要么等到英雄们的救援，要么等到死神的镰刀划破喉咙。 机舱里面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乘客们都在歇斯底里地大喊、仪态尽失地哭泣，发泄着对死亡的恐惧。 ——“英雄呢？为什么还没有英雄来救我们？” ——“是啊！平常在电视上看到英雄有多厉害，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却没有一个英雄来救我们！他们这样算什么英雄！” 海遥听得微微蹙眉，却被对面的赤司征十郎误会了。 红发男孩忽然牵住他的手，稚嫩的声线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冷静，“别怕，我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你只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话音刚落，机身又是一阵猛烈颤抖，但那种失重的感觉却减轻了不少。 窗外的景色变幻亦随之慢下了速度，不再是一片残影。 ——“是英雄来了！” ——“已经有会开飞机的英雄进入驾驶舱了！” ——“我们有救了！” 乘客们趴在机窗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出现在飞机旁边的英雄们，眼眶中盈满了劫后余生的泪水。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是怎样痛斥英雄们的毫无作为。 海遥也朝着窗外看去，忽然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啊！是欧尔麦特！” 赤司征十郎紧绷的身体不由地放松了下来，微笑道：“看来你很喜欢他啊。” 海遥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他只认识这一个英雄。 不过……想起刚才看见的景象，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动容。 那些英雄的眼神和表情，像是悍不畏死的将士。 飞机最终平安降落在了羽田机场。 海遥与赤司征十郎并肩走出通道，外面已有医疗团队正在待命，随时准备救治受伤的乘客和英雄。 一个等候多时的女人飞奔而来，紧紧将红发男孩搂进了怀里，然后又抬起泪湿的脸庞急切地问道：“征十郎，你有没有受伤？” 赤司征十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地安抚：“别担心，妈妈。jason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有受伤。” 赤司诗织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海遥，“……这位是？” 海遥冲她微微一笑，“您好，伯母。我是大音海遥。” 赤司征十郎补充道：“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他父亲是您最喜欢的钢琴家大音真嗣先生。” 赤司诗织闻言面色微变，大音真嗣一家三口遇难的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她心下恻然，语气不由地更加温柔起来，似乎生怕吓到海遥，“孩子……你要不要到我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征十郎没什么朋友，你还是他亲口承认的第一个朋友呢。” 海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自然更加不可能跟她回家，万一露馅就麻烦了。 他垂下眼睑，湛蓝眸光带着些许与生俱来的忧郁，“谢谢伯母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要回家……您放心吧，会有可靠的人来照顾我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他自己了，这世上还会有比自己更加可靠的人吗？ 赤司诗织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忍不住回头求助般看了一眼丈夫。 海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个宛如成人版赤司征十郎的男人。他眉目冷峻，身上有种不容置喙的凛然威仪，一看便知是久居上位的大人物。 赤司征臣神色温和地看向海遥，“那就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虽然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突然邀请一个陌生的孩子住到家里，但他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请求，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要知道了这个孩子居住的地方，以后邀请他来家里玩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赤司诗织嘴角不禁也展露出笑容，“是啊，海遥。” 海遥没有拒绝，毕竟他自己也不认路，有人能送一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新居坐落在一个富豪区，房子是由六道骸控制的傀儡买的。 海遥送走了赤司一家后，便在这栋华丽的洋房里参观起来，然后选定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早晨。 海遥捂着饿瘪的肚子，起床洗漱换衣。他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里面除了洗漱用具和几套换洗衣物，还有六道骸给他的一堆现金和银行卡。 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担心他路上饿着，还往里面装了好几包零食点心。 海遥随便吃了点垫下肚子，便背起书包准备出门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关好门后，他不经意间瞥到了邻居的门牌——八木宅。 听说这里的土著人民搬了新家之后，都会给邻居送点心以示友好，他要不要入乡随俗效仿一下？ 带着这个思考，海遥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开始大肆挥霍六道骸给他的钱。 他对于这里的货币没有太多认知，以前在星际时代泰坦帝国也是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引人注意。 海遥扫荡式地逛完了甜品店、游戏店、童装店以及超市之后，拿着一根冰棍准备回家等着送货上门。 然而还没走到家里，他就被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连拖带扯拉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子。 为首的少年凶神恶煞道：“喂！小鬼，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 他身后的小喽啰们附和：“是啊是啊，刚刚在游戏店里竟然这么爽快地买了所有系列的游戏！这分明是在挑衅我们！真是太可恶了！” 海遥惋惜地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冰棍，抬头望向抢劫的少年们，“我拒绝。” 为首的少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揪住海遥的衣领将他摁在墙上，冷冷道：“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海遥现在只想低调做人，并不打算轻易出手惹来警方和英雄的怀疑，更何况现在也不需要他来整治这几个小小年纪就敢抢劫的家伙。 他伸手指了指少年身后，“啊，欧尔麦特来了哦。” 少年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何？因为！我来了！” 熟悉的粗犷声线，熟悉的昂扬笑声，每一天都能在电视机里听见。 少年们顿时僵住，缓慢地扭过头去，看到了巷口背着光走来的高大的身影。 ——“真的是欧尔麦特！” ——“赶紧跑啊！” ——“能……能不能先找他要个签名？” ——“签你个大头鬼！” 少年们作鸟兽散，欧尔麦特也没有去追，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人鱼面前，蹲下来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海遥盯着他头顶竖起的两根金毛，忍不住伸出手去拨弄了几下，发现这两根毛跟打了摩丝一样顽固地屹立不倒。 欧尔麦特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处，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人鱼少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海遥报出了地址，任由他抱着自己窜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家门口。 欧尔麦特将怀里的小人鱼放下，才发现这栋房子竟然就在自己的家对面。 只是因为他常年住在事务所里，才没发现不知何时屋主已经换了。不过他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扔下一句“以后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家庭住址”之后，就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海遥看着金发英雄高大壮硕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他双手作喇叭状大喊道：“笨蛋英雄——你可不是陌生人啊！” 第8章 chapter8 欧尔麦特返家的次数极少，偶尔回来也都是在深夜回到家里，一大清早便又出门去了事务所。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对门的邻居是一个处在独居状态的四岁孩子，反倒是这条街上的其余几户人家发现了端倪。 出于人道主义，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社区工作者，希望这些维护社区治安管理的实习英雄们能够上门一探究竟。 于是就在海遥入住这栋别墅的第十天，一个恰好轮值到这个区域的实习英雄叩响了紧闭多时的别墅大门——银发小人鱼已经蹲在家里连续打了三天游戏了，他上次出门还是去赤司宅邸做客，当天早上出门，傍晚就回来了。 赤司诗织本想将他留在家里小住，却被思家心切的海遥给拒绝了。当然，他没有告诉赤司诗织根本原因在于大魔王赤司征臣。 赤司征臣是个自律严苛得近乎可怕的男人，他对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要求极其严格，安排的课程也很繁多。 这种苍白的童年生活对于海遥来说非常熟悉，因为他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遥到赤司宅邸做客的那天，赤司征十郎照常上课。他不忍心让小伙伴一个人受苦受难，便在一旁陪着赤司征十郎上完了一天的课程。 但大概是他有别于寻常孩子的优秀理解能力引起了赤司征臣的注意，这个男人居然邀请他以后来陪赤司征十郎一起上课，他当然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难得有了一段崭新的童年时光，海遥可不希望重蹈覆辙，所以只好对不起满心期待的赤司征十郎了。 回到家后，海遥一连三天都沉迷在游戏世界里无法自拔，每天还能记得按时吃三餐已经是强大自制力的极致展现了。 玄关传来铃声的时候，他正好在吃早餐——超市里面买的速食荞麦面。 海遥对料理一窍不通，也懒得去买食谱学做饭，因此他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靠速食食品解决的。 当然，偶尔他也会出门去打打牙祭，在附近的幸平餐馆美餐一顿。 “唔，今天应该没有跟阿征约好去他家里吧……” 海遥一边思索，一边游曳着来到玄关。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他并没有通过猫眼以及监视屏查看来人的身份，而是直接把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属于男人的长腿，包裹在黑色的裤子里面，显得愈发修长。 视线再往上看，来人腰间绑着一条工具包，上身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衣服，颈上还缠绕着一圈圈类似绷带的条状物，看起来十分路人的扮相。 不过这个路人长得也太高了吧？害得他脖子都要断了！ 海遥往后退了几步，试图减轻颈部的负担，“请问你是哪位？” 路人蹲下身来，右手拿着一张英雄执照，“实习英雄eraser head，接到附近住户举报你的家长疑似有虐待儿童罪以及危害儿童安全罪，所以前来进行调查。” 海遥仔细对比了一下英雄执照上的照片和路人的长相，发自内心地问道：“为什么你把头发扎起来的时候像是整了容？” 相泽消太：“……” 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和完全没有合理性的小鬼头接触。 要不是每个刚刚踏入职场的实习英雄都要在社区工作一段时间，以达到政府要求的贴近民众生活，他才不会在这里和小鬼头浪费时间。 海遥打开大门，侧身让出一条路来，“不想回答就算了。英雄先生，请进吧。” 相泽消太跟在小人鱼身后走到客厅，中途还忍不住教训道：“随随便便就让一个陌生人进入房子，你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 海遥轻轻一笑：“这句话似曾相识啊……前几天欧尔麦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果然，英雄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相似的特质吧。” 相泽消太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栋房子——柔软的沙发上堆满了毛绒玩偶，液晶电视屏上是市面上最新格斗游戏的初始界面，游戏手柄被随意地扔在地毯上，仿佛主人随时都会回来重启战局。 不过最惹人眼球的还是飘窗上垒成金字塔造型的速食食品，粗略一算，大概足够让一个人吃上一整个月。 相泽消太：“……” 餐桌上也放着一碗速食荞麦面，这小鬼难不成就靠这些东西过活吗？ 海遥见他盯着自己还没吃完的早餐，思索几秒，恍然大悟道：“您也没吃早餐吗？要不要来一碗？这个牌子的荞麦面味道绝赞！非常值得一试！” 于是五分钟后—— 相泽消太：“我开动了。” 扑鼻而来的香气完全不输于面馆里现做的荞麦面，看来速食食品的发明果然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之一。 “真香。”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之后，相泽消太餍足地放下碗，清理了下餐桌，便与海遥一起回到客厅正式开始调查工作。 “姓名？” “大音海遥。” “年龄？” “四岁。” “父母现在何处？分别叫什么名字？” “父亲叫大音真嗣，母亲叫梅丽莎·斯库瓦罗，他们都已经去三途川旅行了。” 海遥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提起了无关紧要的人员，殊不知这副低垂着眼睫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在故作坚强。 相泽消太紧皱起眉，父母双亡的孩子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个性社会并不少见。 如果这些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其他亲人的话，政府通常都会为他们安排寄养家庭，以保证他们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但也不乏领养人对孩子并不关心，从而导致一系列悲剧事件的发生…… 相泽消太语气尽量轻柔，“你现在和谁一起住？监护人的手机号码有吗？” 海遥抬起脸来，湛蓝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妄图迷惑年轻的实习英雄，“我现在和我的十几个下属们一起生活。” 相泽消太：“十几个下属？在哪？” 海遥指了指他身旁的毛绒玩偶，“都在这里围观我们。” 相泽消太：“……那你的监护人呢？” 他有预感这个回答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答案。 海遥微笑：“我有极强的自我管理能力，所以我的监护人就是我自己。” 相泽消太：“……” 也就是说，这个小鬼现在正处于无人监护的独居状态。 “既然如此，恐怕你要跟我一起去警局走一趟了。” “请容许我拒绝。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海遥说这句话的同时，习惯性地使用了自己的歌者能力催眠暗示对面的黑发青年。 对方却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一头披散的凌乱黑发倏然向上竖起，血丝密布的眼睛里面似有红光。 歌者的力量仿佛在无形之中消弭殆尽…… 海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怎么回事？明明他们都不是一个种族、力量也不是一个体系，总不至于是他来到这个星球之后，就融入了这里的力量体系吧？ 简直荒谬！ 相泽消太站起身来，缠绕在颈间的拘捕带立刻便将小人鱼拎到了自己眼前，“老实一点，小鬼。”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海遥干脆伸出手臂搂住对方的脖颈，冰凉凉的鱼尾就放在相泽消太的手臂上，看起来像是在公主抱。 小人鱼仰脸看着黑发青年，声音软糯可爱，“我跟你去警察局，你让我自己走吧。” “……”相泽消太看了一眼渐变蓝的鱼尾，“不了，我抱着你比较快。” 海遥叹了口气，认命地趴在相泽消太的肩上，“诶，你的个性是什么呀？竟然还自带头发竖起、眼睛发红的特效。” 相泽消太大步流星地走出别墅，边走边说道：“我还想问你刚才是不是使用了个性，让我猜猜，是声音系的个性吗？就像神话里的海妖塞壬。” 由于好友布雷森特·麦克就是声音系的英雄，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也比寻常人更多一些。 海遥闭上嘴巴，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纯真模样，心里则是在暗自腹诽——这家伙未免也太过敏锐了吧？ 果然他还是要远离英雄，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识破了外星人的身份。 他可不想被送进实验室切片！ 第9章 chapter9 海遥的身份伪造得十分完美，警方调出资料之后，并未发现任何破绽。 由于“大音海遥”已经没有任何在世的血亲，政府也不可能让一个年幼的孩子独自生活，负责这件事情的警员便说一定会尽快为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寄养家庭。 小人鱼想要独立自主的意见，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海遥锲而不舍地问道：“真的不可以吗？我都能一个人从意大利返回日本，还独自生活了十天之久！没有监护人我也能生活得很好啊！” 在场的警员们眼神死，这小鬼怎么还没死心？虽然你很牛逼，但不行就是不行，不管再怎么死缠烂打都不可能改变结局的！ 相泽消太：“……” 所以说这种倔脾气的小鬼最麻烦了。 负责此事的警员相当有耐心，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你还真是执着，但很抱歉，我的回答依然是‘no’！虽然你的独立自理能力非常值得称赞，不过出于多方面考虑，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在寄养家庭长大直到成年。小朋友，你现在还不明白，一个圆满的家庭给予你的可不仅仅只是生活上的帮助啊！”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个性社会，数不清的犯罪者出身于破碎病态的家庭。 更何况，独居人士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原本就比较大，一个独自居住在别墅里的幼童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犯罪者们——人傻钱多速来！ 再次遭到拒绝的小人鱼郁闷地鼓起脸，兀自沉浸在纷杂的思绪里面，直到被人抱着出了警察局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下周遭的景象，明显不是回家的路，不由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相泽消太的声音有气无力，“在你找到合适的寄养家庭之前，你要先跟我住一段时间了。” 年轻的消除英雄也很郁闷，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社区调查活动，最后为什么会摊上一个难搞的小鬼？ 海遥据理力争：“我可以每天早中晚都给你打一次电话汇报情况，一起住就不用了吧。” 相泽消太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提议有点心动，但他还是冷酷无情地拒绝道：“不行。” “要不然——”海遥退而求其次，“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家里还有好多空房间！” 挪窝是不可能挪窝的，他还有个速食食品金字塔亟待解决呢！反正大部分英雄每天都早出晚归，就算相泽消太真的搬来与他同住，估计他的生活也不会有多少改变……吧？ 小人鱼非常谨慎地没有把话说死，保留了点意料之外的可能性。 相泽消太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人鱼，神情若有所思，看来这小鬼是真的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单身公寓里面，的确也不太适合…… “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相泽消太的思绪，海遥循声望去，长街尽头不断有惊慌失措的人们大喊着“英雄”逃来。 年轻的消除英雄面容一肃，反身将怀里的小人鱼飞快送到附近的一家书店，拜托店主帮忙暂时看管一下。 店主当然也认识这个近期在附近巡逻的实习英雄，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放心吧！我一定会照看好这孩子的！” “小鬼，给我老实呆在这里！” 丢下这句话后，相泽消太义无返顾地奔向了爆炸来源，逆着人流的背影在这一刻无比地高大。 海遥微微睁大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发顶，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手掌留下的余温。 ——这里的土著人民怎么老是喜欢瞎揉幼崽的脑袋？万一长不高怎么办！可恶！ 店主低着头一边继续翻看杂志，一边感慨道：“有英雄在真好啊，一点都不用担心犯罪者会伤害平民。对了，小朋友，二楼有童话书哦！想看的话可以自己去拿，但是千万不能离开书店！我可是答应了那位英雄要好好看管你啊！” 海遥歪了歪头，问出了一个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大叔，如果人人都渴盼着英雄的救援，还会有人想要自救吗？人力有穷时，英雄也是人类，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吧。” 店主似是惊讶于这一段话竟然出自一个幼童之口，半晌才回道：“嘛……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总归而言，有了英雄这个社会才能越来越稳定啊。” 海遥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指了指街道对面的甜品店，“大叔，我能不能去对面买点东西吃？买完马上回来，绝不多做停留！” 店主摇了摇头，微笑着拒绝：“不行哦。等那位英雄回来，再让他带你去买吧。” 海遥轻啧一声，干脆往书店里面走去，兜兜转转找到了社科类书籍区，随便拿了本近代历史相关的书籍翻阅起来。 看书的时候，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飞快，又好像是凝滞了一般。 海遥看完一本书后，揉了揉饿得肠鸣阵阵的肚子，又往店门口的方向探了探脑袋——天色已近傍晚，他的临时监护人还没回来，看来今天那场爆炸造成的影响不小。 海遥挠了挠脸颊，今天都没有吃午饭，都怪相泽消太！等会儿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笔！ 他走到书架旁边，正准备将手里的书籍放回原处，便有一只宽大的手接过书帮了他一把。 海遥正想道谢，忽然听见一道温和好听的男声在他的头顶响了起来，“嗨，亲爱的小美人鱼，我终于找到你了。”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属于人类的体温温暖得近乎灼人，却让海遥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绕住了身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木芥幸治，是个人偶师。” “我的剧场里面正好还有一个席位缺人，乖乖跟我走吧。” 海遥瞳孔骤然一缩，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瞬间仿佛成了牵线木偶，完完全全失去了自我意志，即便是张开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就意味着他现在使用不了歌者能力！ 男人轻笑一声，十指微微一动，操控着海遥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似是不经意般拍了一下书架旁边正沉浸于漫画世界的一个少年。 少年应声站起，生硬地抬臂将书架推倒在地，引起了一片骚乱谩骂。 他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想要开口却无法发声，自然也解释不了自己并非有意如此。 守在门口的店主见状连忙走进围聚在一起的人群，却发现闹事的少年是店里常客，“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他就被那少年狠狠一拳砸在了眼睛上，“啊——臭小子你干什么！” 相泽消太返回书店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群人围着手足无措的少年愤慨指责的场景。 他扫视一圈，没在人群里面找到银发的小人鱼，心里不由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出了事件的经过，少年也梗着脖子争辩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店主右眼乌青得吓人，一边咝咝倒抽凉气，一边摆着手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能是有人用个性恶作剧了吧。” 个性。 身体忽然不受控制。 电光火石之间，相泽消太想到了那个近期声名大噪的在逃罪犯——人偶师！ 他的眼神沉得可怕，盯住书店老板，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小鬼现在在哪？” 店主吓了一跳，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当然是在书店里啊，之前还看到他在角落里看书……奇怪，怎么不在那里了？” 这一瞬间，店主额上冷汗涔涔流下。 等到翻遍整个书店，又查看过了监控录像之后，相泽消太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大音海遥已经被人偶师带走了。 这是他的失职之过，他必须要将海遥完好无损地救回来！ 第10章 chapter10 人偶师木芥幸治，个性[牵线操控]，可在触碰到活物的瞬间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使其成为自己的牵线傀儡。 自他出现以来，已有十三名受害者失踪，警方在他遗弃的居所里面发现了大量属于受害者的内脏器官——他们都被掏空了所有脏器，成为了真正的木偶傀儡。 这个连环杀人凶手狡猾至极，已经多次从英雄及警方的手下逃脱。欧尔麦特事务所费尽心思才追查到他近期流连于东京都的线索，并且已经锁定了木芥幸治最新的居住地，准备布下天罗地网将其逮捕归案！ 但就在他们正式展开行动的前一天，一直紧密关注人偶师动向的眼线发来了一条急报——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与此同时，相泽消太也找上门来，请求与他们一起行动。 他沉声道：“是我没有看护好这个孩子，才让他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如果不能将他平安救出，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当英雄？” 欧尔麦特自然同意了他的加入，并将救援受害者的优先等级提升至最高，哪怕抓不到人偶师，也务必要先救出小人鱼——毕竟，救人才是英雄的第一要务！ 木芥幸治的居所是一栋典型的日式宅邸，庭院里种着一棵樱花树，廊檐下放着茶台蒲团，别有一番幽静。 任谁也想象不到，这座房屋里面躺着十五具由活人制成的傀儡人偶。 海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双手和鱼尾都被铁锁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他张开嘴试图发声，但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十有八九，那个人偶师就在这个房间里面。 木芥幸治在海遥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倪。 他从黑暗中走出，面上戴着苍白诡异的人偶面具，声音在这幽静空旷的地下显得格外阴森，“你醒了呀，小美人鱼。来跟我的弟弟妹妹打声招呼吧。” 规律僵硬的脚步声轻轻响起。 海遥冷冰冰地看着出现在木芥幸治身侧的两个傀儡人偶，一个看上去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另一个则是五六岁的小女孩。 他从他们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生命体征，但此时此刻，这对傀儡人偶却在向他微笑致意。 那两张仿佛凝固的笑脸在惨白灯光下，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妹妹是不是非常可爱？”木芥幸治并不将海遥眼神中的敌意放在心上，轻轻一笑道：“她在生病之前，一直希望将来会有一个人鱼王子来娶她。可惜直到她死，她都没能实现自己的心愿。还好我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将她留在了人世，你们才能在这一刻相遇。” 海遥一听便知，这个变态估计是在妹妹病亡之后，将其制成了傀儡人偶。 木芥幸治笑道：“看你的眼神，似乎对我的行为很不赞同？幸太以前也是这样叛逆，还想把纯子的身体火化下葬，不过现在他可算是明白哥哥对他的爱了——这个世界生命无常，只有抛弃了身为人类的肉//体才能永恒长存！小美人鱼，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吗？” 一张覆盖着人偶面具的脸忽然凑到了眼前，要不是无法挣扎分毫，海遥真想一拳砸上去。 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理解这种荒谬的念头？ 木芥幸治显然也不需要海遥的回应，他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刀尖对着小人鱼白皙的脸比划了一下，声音中饱含恶意：“没关系，现在的你或许无法理解我的想法，等你真正得到永恒的生命，你就能明白我了。” 手术刀缓缓靠近海遥的胸腔部位，但还没能剖开近在咫尺的皮肤，就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 “人偶师！束手就擒吧！” 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散开的烟尘中，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站了起来，压迫感十足。 海遥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惊讶，要不是察觉到英雄即将来临，他可不会是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低调做人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准则，因此不到非常时刻，他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木芥幸治动了动手指，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傀儡人偶了——他的个性……被消除了？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欧尔麦特已经一记直拳打了过来：“texas smash！” 强大的风压瞬间便摧毁了这个地下手术室！ 木芥幸治疾退两步，腿部延伸出数个铁钩，深深嵌入水泥地面才避免了被风吹到墙上摔成一滩饼的命运。 他迅速按住铁锁开关，反手便将小人鱼挟持在怀中，冷锐刀尖紧紧抵着他雪白细弱得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想要他死的话，就尽管攻击我吧！堂堂no.1英雄应该不会为了事务所的业绩，放弃这条幼小的生命吧？” 欧尔麦特看着小人鱼颈上的血痕，眼神沉了一沉，但的确是不敢再轻易进攻了。 好在一开始他们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为此做好了两手准备——欧尔麦特在明处负责进攻，相泽消太则在暗处负责偷袭，趁机救回人质！ 相泽消太隐匿在阴影中，手握着一支麻//醉//枪，屏息凝神目视前方。他的食指轻轻一扣扳机，针剂便精准地射进了木芥幸治的脖颈。 木芥幸治脚步一顿，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昏迷，反而还眼珠一转，捕捉到了黑发青年的藏身之处，“这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新晋英雄eraser head吗？难怪我刚才使用不了自己的个性，但是非常遗憾，麻醉药这种东西只能对普通的人类生效——对于傀儡人偶来说，它跟自来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在场的英雄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这个家伙竟然已经把自己也改造成了傀儡人偶。 果然是个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疯子！ 木芥幸治似乎是被他们的表情取悦，哈哈大笑了一阵才道：“eraser head，不想让小美人鱼受伤的话，最好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看我。否则——” 手术刀稍稍向下压了一点，年幼的身体对于疼痛的忍耐度还不是很高，海遥忍不住微微皱起眉来，感到体内的血液流失的速度加快了。 果然，还是不应该把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再继续下去的话，就算是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的。 相泽消太咬着牙道：“我会按照你的意思闭上眼睛……” 海遥打断他的话道：“不，给我继续盯着这个混蛋！” 木芥幸治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银发小人鱼，冷嗤一声：“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海遥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英雄不该因为恶徒妥协，况且，没有了个性，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人鱼柔软的右手瞬间化作蹼爪，尖锐的指甲深深扣进木芥幸治的手臂，具有麻痹效果的毒素也在同一时间注入对方的身体，然而却没发挥该有的效用！ 好在他原本的目的就只是凭借人鱼歌者与生俱来的巨大力量折断木芥幸治的手臂，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只由仿生材料制成的手臂便断裂开来！ 手术刀应声而落！ 这一刹那，身经百战的欧尔麦特抓住机会，一记勾拳重重砸在了木芥幸治下颌！恶名昭彰的人偶师立刻就被上升气流卷上了天空！ 相泽消太缠绕在颈上的拘捕带如蛇群出洞，眨眼间便将海遥带离战场，安安稳稳地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看向小人鱼，笨拙而温柔地安慰道：“别害怕，已经没有事了。” 这句话听起来似曾相识。 海遥忍不住微微一笑，搂住他的脖颈说道：“嗯，因为你们来了呀。” 第11章 chapter11 “真是的……明明是一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偏偏被你们这群自诩为英雄的垃圾搅合了。” 木芥幸治脸上的面具碎了一半，露出下面年轻俊秀的脸庞。 但那张脸显然也是仿生材料所制，残破的皮肤下面暴露出精密而复杂的机械组织。 即便是对人偶师痛恨到了极点的英雄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这一方面确实有着非比寻常的才能。 胆量也很不一般，毕竟不是谁都敢对自己下此狠手。 木芥幸治十指舞蹈般微微一动，立刻便有十几具傀儡人偶飞身而出环绕在他周围，如同最为忠诚的守卫保护着他。 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一具傀儡人偶更是敞开中空的腹部，将他的身躯完美地容纳，仿佛天生彼此契合。 “不行，看不见他本体的话，我的个性就无法对他起到作用。” 相泽消太神情凝重，他的消除个性可以使得进入视野范围的人无法发动自己的个性——但这只针对变动系和变形系，而不包括放出系以及身体异形系的个性拥有者。 木芥幸治的[牵线操控]就是典型的变动系个性。 如今这个狡猾的家伙把自己藏在傀儡人偶体内，这就意味着他的本体已经脱离了相泽消太的视野，除非能够把他从里面抓出来！ 但年轻的消除英雄看着局势一面倒的战况，深觉有了欧尔麦特，他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嘛。 欧尔麦特无愧于no.1英雄的名号，仅凭一己之力就牵制住了木芥幸治的十五具傀儡人偶，一拳下去就能毁坏至少一具傀儡人偶。 他游刃有余地对付着人偶师，将傀儡人偶们逐个击破，地面上很快就堆叠起了一具又一具惨白的仿生躯体，整个场景如同屠宰场般可怖。 木芥幸治藏匿于残破的傀儡外壳之中，拼命想要突出重围，却只能左支右绌地应对着欧尔麦特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为心爱的两个傀儡人偶遭到毁灭，一颗心几乎都在滴血，语气阴狠道：“啊啊啊啊啊——幸太！纯子！竟敢毁掉我的剧场，不让你们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呢？该死的垃圾英雄！” 相泽消太紧盯着瞬息万变的战场，并未注意到怀中的小人鱼眼神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那只搭在黑发青年肩膀上的蹼爪，不受控制地挥向近在咫尺的胸膛！ 人鱼歌者锋锐的尖甲削铁如泥，这一下要是落实了，相泽消太非死即残！ 海遥几乎想破口大骂，但他发不出声音，尚未恢复到全盛时期的身体也无法挣脱人偶师的控制，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蹼爪逼近相泽消太的胸口！ 一只温暖的大手及时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相泽消太颈部的拘捕武器就把小人鱼严严实实地捆成了一个蚕茧。 相泽消太挑了挑眉，语气有点戏谑地说：“看不出来你力气还挺大。” 海遥轻轻松了口气，虽然身体仍然有种受人控制的感觉，但在拘捕带的束缚之下，他根本动弹不得，当然也就谈不上伤人了。 相泽消太抬起手来，轻轻捏了一下小人鱼柔嫩的脸颊，安慰道：“别担心，人偶师对于活物的控制是有时效性的，只要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没事了。” 海遥略松了口气，看来并不需要他来出手搞死木芥幸治了——能低调做人就低调做人，他可不想横生枝节暴露身份。 小人鱼抬眼看向上空，欧尔麦特的身影如同一道金色闪电，逼得敌人节节败退——敌人的挑衅显然已经彻底将他激怒了。 木芥幸治最终还是没能逃掉，欧尔麦特将他押送进了监狱之后，才返身回到自己的事务所里。 一踏进门，no.1英雄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事务所里与平常不太一样的氛围。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人鱼！死而无憾了！” ——“呜呜呜呜长得真是太好看了！世界瑰宝级的美貌啊！上帝保佑他一定不要长残！” ——“我刚才问他能不能摸摸鱼尾，他居然直接拉着我的手摸了上去，还说鳞片边缘非常锋利请务必小心！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欧尔麦特：“……” 是他的错觉吗？空气中怎么好像弥漫着很多粉红泡泡？ 不过……那孩子倒还真是意外地受欢迎啊！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俘获了一众英雄的心，魅力之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英雄助手们终于察觉到上司的来临，纷纷开口打了招呼，眼神中难掩雀跃——这可是no.1英雄啊！虽然每天都能见到真人，但迷弟迷妹们内心的崇拜丝毫没有因此减弱，甚至更加病入膏肓！ 欧尔麦特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然后接过了助手递过来的文件袋。 “这是那个孩子的个人资料。” “辛苦了。” 欧尔麦特打开文件袋，抽出资料翻看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大音海遥的父母均已在海难中双双亡故了，而他自己则由于觉醒了人鱼歌者的个性而逃过一劫。他在海上孤苦无依地漂流数日之后，好不容易才遇到一艘游轮被救起来，之后又在风暴来临的时候，为了拯救船上的人员而坠海，还好命大没死，流浪了一段时间，就被警方送到了大使馆，成功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结果这孩子竟然在飞机进入日本国境的时候，又碰上了恐怖分子袭击事件！倒霉至此，也是很少见了！ 欧尔麦特清楚地记得，这桩恐怖袭击事件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继承人就在飞机上面，赤司征臣也给政府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他自己也是负责救援的英雄之一，不过还真没想到海遥居然也在飞机上面，看来他们的交集比他所想的还要更早一些。 看完全部的资料之后，欧尔麦特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刚才看到海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折断了人偶师的手臂，就连刀架在脖子上也无动于衷的模样之时，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孩子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修罗——非常危险！ 因此他特意交代相泽消太，等到医院检查完毕之后，一定要带海遥来欧尔麦特事务所一趟。 不过在知道海遥为了救人，甚至无惧于坠入深海时，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心怀善意的孩子。 这样一个幼小而纯白的生命，理当被人好好珍惜，在一个圆满的家庭中健康快乐地长大。 说不定等到十几年后，又会是一个广受欢迎的强大英雄！ 带着这样的美好期望，欧尔麦特走进了办公室里，并问起了海遥关于收养一事的意向。 他已从警察局方面得到了相关消息，开门见山道：“人鱼少年，我听说你和赤司家的孩子是好朋友。现在赤司夫人有意收养你，你想不想当她的孩子？赤司夫人是个性格温柔的人……” 话还未尽，海遥便微微笑着打断了他，“欧尔麦特，我和阿征的确是好朋友，但我并不想被诗织阿姨收养。确切来说，我并不需要任何人来做我的家人。” 银发小人鱼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微微勾起，湛蓝的眼睛幽深神秘如海渊，有一种隔绝于世的冷漠。 欧尔麦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立刻又扬起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还真是一个有想法的孩子，不过……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呢？要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暂时出去一下。” 他脑海中心念电转，一个孩子跟这个世界最初且最深的羁绊就是父母。 难不成这个孩子在父母去世之后，就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心灵，断绝了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了吗？不行！绝对不行！作为英雄的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鱼少年小小的身影被黑暗孤独吞没殆尽？他一定要让海遥的世界重新升起太阳！ 坐在一旁的相泽消太死鱼眼：“……” 果然是个难搞的小鬼啊，就连no.1英雄看起来也有点头疼了呢。 “出去倒是不用了……”海遥自认是个成年的人鱼歌者，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监护人来管束自己，“我并不想成为别人家庭中的外来者，虽然诗织阿姨对我很好，阿征也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是更想待在属于自己的家里。” 寄人篱下难免要委屈自己，而他已经不想再妥协了，更不想被赤司征臣押着去上精英课程。 在场的两位英雄听完这一席话，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孩子。 敏感，往往意味着尖锐与脆弱。 欧尔麦特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小人鱼的脑袋，语气极是温柔：“我知道你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相泽消太斜来一眼，心中暗道：不，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小鬼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不仅一日三餐都是靠着速食食品过活，而且还宅得令人发指！ “但是，你现在还太小了。”欧尔麦特叹了口气后，又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个人住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不便之处。而且你将来还要上学，各种手续办理也需要监护人出面，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一起生活？” 海遥一下愣住，眼神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为什么想要收养我？” 欧尔麦特屈膝蹲在他面前，蓝色的眼睛像是万里晴空，温柔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个寂寞的小孩。” 一个孤零零的、被人抛弃在荒野的孩子，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却又不得章法，让人根本无法袖手旁观。 寂寞吗？ 海遥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寂寞。 或者说从出生起到现在，他一直都十分孤独。 习惯了被当做杀人机器，习惯了独自一人舔舐伤口，反正身边的人过得也是同样苍白的人生。 不需要比较，也根本无从比较。 但来到这个陌生的星球，海遥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轰焦冻有深爱着他的兄姐母亲，赤司征十郎也有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哪怕是六道骸也被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深深地敬慕着——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他们有无数的人类同族。 而他哪怕披上了人类的外衣，也只是个外星人罢了。他在这里几乎一无所有，就连身份也是掠夺伪造而成的。 欧尔麦特看到银发小人鱼失魂落魄的眼神，属于英雄的心倍加柔软起来，“我呢，这一辈子都不准备结婚生子。收养了你之后，你就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给你想要的一切东西。当然，前提是合理合法的东西。” 海遥的心忽然剧烈颤动起来，从来没有人说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他一直被要求做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不需要七情六欲，也绝不能有丝毫软弱的行为。 但此时此刻，金发英雄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他——你也可以任性撒娇，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不，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但我保证永远不会抛下你、永远都会爱着你。” “如果我将来不想当英雄的话……” “没有人规定英雄的后裔就必须是英雄吧？你可以选择当一个普通人，但你想要成为英雄的话，我也会帮助你的。” “我的[个性]非常稀有，无论如何，你都会好好保护我吗？” “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的！无论你的[个性]是什么，你首先是我的孩子啊！” 海遥深深吸了口气，将手轻轻放进了欧尔麦特的掌心，“那就试试吧，考察期三个月。” 欧尔麦特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人鱼少年还有好多问题，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喜当爹了？ 第12章 chapter12 夜色已深。 相泽消太功成身退离开欧尔麦特事务所后，新手上路的傻爸爸也带着小人鱼下班回家。 海遥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望着欧尔麦特，伸出手指在他肌肉发达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金发英雄在办公室里解除肌肉模式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万万没想到，no.1英雄在日常生活以及英雄活动中竟然是两个形态——此时的欧尔麦特，脱下了红白蓝相间的战斗制服，仅着白色t恤衫、深咖色休闲裤，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龄青年。 欧尔麦特被小人鱼的灼灼目光盯得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脸颊，笑容有点无奈：“遥少年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吗？要是下班以后还维持肌肉模式的话，大概就没办法正常生活了吧。” 遥少年。 这个称呼还挺别致，有种独特的亲昵感。 海遥弯唇笑了起来，“毕竟是欧尔麦特嘛。” 欧尔麦特发动汽车，“大家都太过热情了，就算是我，偶尔也会觉得有点吃不消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本名吧？我叫八木俊典，你可以喊我俊典叔叔。” no.1英雄的个人资料属于绝密档案，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本人的姓名以及家庭状况。 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曾就读于雄英，毕业之后去了美国留学深造，回到日本不久就因为在一场大火中仅用了十分钟便拯救了一百多人而人气暴涨，一举成为人们心中的顶级英雄。 海遥觉得他的姓氏似乎在哪里见过，“八木……？” 欧尔麦特心痛得无法呼吸，“八木叔叔？不不不！这也太生疏了！就算不是爸爸，好歹也不要喊我的姓氏啊！” 海遥哭笑不得，“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俊典叔叔，我只是觉得你的姓氏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要让他现在叫爸爸，他的确是有点喊不出口。 不得不说，欧尔麦特实在是个非常体贴温柔的人，难怪会是和平的象征啊。 欧尔麦特露出笑容道：“可能是因为你见到过我家的门牌？” 海遥思索了几秒钟后，“……啊！难道——” 欧尔麦特扭头对着他比了下大拇指，“没错，遥少年，我们是邻居啊！是不是非常有缘？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遥见他一只手已经离开了方向盘，眼睛也没看着前方，连忙喊道：“不要傻笑了赶紧看路啊！” 傻、傻笑？ 这可是欧尔麦特的经典笑容啊！ 金发的no.1英雄表情一下僵住，浑身都散发出了沮丧幽怨的气息。 然而小人鱼已经扭头去看外面的夜景了，一点都没察觉到他脆弱的心碎成了渣渣。 汽车驶进了车库。 海遥开门跳下车，“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搬到你那边去吧。” 欧尔麦特有点受宠若惊，“好的！没有问题！搬运行李的工作就请交给我吧！” 海遥：“……” 总觉得这家伙热血过头，地球土著果然跟他这种外太空来的冷血系人鱼歌者很不一样。 次日。 欧尔麦特就带着海遥去了一趟警察局，说明了自己想要收养小人鱼的意愿，并表示自己尚在考察期内，有何不当之举还请监察人员务必指出。 监察人员紧紧盯着海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父爱？是no.1英雄欧尔麦特的父爱！ ——欧尔麦特需要考察吗？不，根本不需要！欧尔麦特就是正义！ 海遥：“……” 仔细回顾一下，除了远在欧洲的六道骸一行人，他在这颗星球上交到的朋友似乎都是欧尔麦特的粉丝。 就连身为非人类的真帆也没能幸免于难。 海遥清楚地记得自己决定混进游轮之前，真帆曾对他说：“要说有什么值得信赖的人类，那一定就是欧尔麦特了。你要是碰到麻烦的话，可以试试寻求他的帮助。” 可怕！ 欧尔麦特竟然连一只章鱼都不放过！ 而且他现在还要拓展业务攻略外星鱼了！ 两人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海遥搬进了自家别墅对面的那栋别墅，他的房间位于二楼，看得出来是特意为他改造过的。 房间的主色调是浅蓝色的，海洋元素的装饰物也随处可见，再加上卧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状似贝壳的柔软大床——这里简直就像一个静谧悠远的小小海湾。 头顶的天花板设计成了动态星空造型，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可以通过遥控切换成流星模式、星座模式、银河系模式等等。 欧尔麦特眼神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小人鱼，笑问道：“喜欢吗？有没有什么想要改进的地方？” 海遥甩了甩拖曳在地的鱼尾，湛蓝眼眸亮晶晶的，“嗯！超喜欢的！” 欧尔麦特：“作为庆祝，今晚我来做饭吧！要跟我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吗？” 海遥点头：“好啊！” 欧尔麦特单臂抱着小人鱼走进了人潮涌动的超市。 他看了看门口的购物推车，又看了看怀里的海遥，“遥少年，你想不想——” 海遥迷惑地抬起头，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地球上的很多儿童都很热衷于坐购物推车。 欧尔麦特虎躯一震，遥少年这个渴望的眼神……根本没有人能够拒绝！ 他用力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海遥一脸茫然：“……” 你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几秒种后—— 海遥坐在购物推车里面，仿佛明白了什么，一副灵魂出窍的表情。 欧尔麦特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喜欢这种感觉吗？遥少年！” 海遥嘴角一抽，“……我看你倒是玩得很开心啊。” 买了一大堆食材之后，欧尔麦特想到小孩子都爱吃零食，便推车转道去了零食区。 他被五颜六色的食品包装弄得眼花缭乱，干脆直接问道：“遥少年，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海遥精神一振，指挥着高大的金发青年搜刮了整个零食区，直到自己整条鱼都被淹没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欧尔麦特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推车，不禁陷入沉思，“……我听说零食买得太多，小孩子就会不愿意吃正餐。遥少年，你要不要考虑放回去一点？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提议。” 海遥小手一挥，“胡说八道！正餐和零食怎么可能在同一个胃里？” 欧尔麦特震惊，“原来如此！” 晚餐十分丰盛，海遥非常捧场地吃了满满两大碗饭。 欧尔麦特被他吓得不轻，还特意跑到附近的药店里面买了一盒消食片回来。 饭后，这对新鲜出炉的养父子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欧尔麦特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小人鱼冰冰凉的腹部轻轻揉着，帮助他消化食物。 海遥舒服得直眯起眼，其实对于人鱼歌者来说，吃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有人帮他按揉肚子，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没想到你的手艺意外地不赖啊，俊典叔叔。” “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练出来的，不过最近几年比较忙碌，倒是很少再下厨了。” 海遥思索几秒，忽然抓住腹部那只布满粗茧的大手，扬唇笑道：“可以教教我吗？你做的饭，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欧尔麦特微微一怔，旋即笑着揉起了小人鱼的脑袋，“没问题！” 海遥耳根有点发烫，移开目光看向电视机，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严肃冷峻的脸。 火焰胡子火焰眉毛，甚至连一头红发都被火焰掩映着——看起来奇怪又可怕。 欧尔麦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遥少年，难道你最喜欢的英雄是安德瓦？” 不可能吧，明明他比安德瓦受欢迎多了！ 平常都不怎么在意这种身外之名的no.1英雄，此时此刻，莫名有点想要与人一较高下。 海遥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在想，他不会是个秃子吧？可能是没有了眉毛胡子头发，所以才用火焰稍作掩饰。” 欧尔麦特大惊：“……不、不会吧？他明明比我还小几岁！” 海遥说道：“秃头又不分年龄，现在很多人二十多岁不都有了脱发烦恼？” 欧尔麦特：“你说的好有道理。” 第13章 chapter13 “还有一点——”海遥露出思索的表情，“他的发色和眸色，跟我一个朋友的左半边很像……安德瓦本名是不是姓轰？个性是地狱烈焰？” 作为他在这颗星球上认识的第一个人类好友，轰焦冻在他心里有着超凡的地位——虽然回到日本十来天了，他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这位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轰焦冻。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往的一切，重启新的人生，好好融入这个世界，他当然也要想办法与轰焦冻取得联络。至少要告诉那个孩子，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 欧尔麦特点了点头，“安德瓦本名轰炎司，个性的确是地狱烈焰。” 他的内心一片酸楚，活像是吃了十斤柠檬——果然……他可爱的养子非常喜欢安德瓦啊！不然怎么会对那个家伙了解到这个地步！ 海遥有点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都说了我不是安德瓦的粉丝，他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被他这么直白地夸了一句，欧尔麦特心情一下飞扬起来，边笑边摆着手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安德瓦也是很受欢迎的英雄。” 海遥想起轰家四个孩子提起父亲之时的微妙表情，作了如下推断：“但应该不是很受他孩子的欢迎，焦冻看起来就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欧尔麦特思索道：“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安德瓦的儿子吗？话说回来，我还没有见过他儿子呢。当初他举办婚礼的时候还给我发了邀请函，他妻子那时候正好怀着身孕，现在那孩子应该也有十四岁了吧。” 轰灯矢看起来的确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海遥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在游轮上面认识的，他叫轰焦冻，跟我同龄，应该是安德瓦的小儿子吧。” 欧尔麦特想起他被救上游轮后再度坠海的经历，心里顿时升起无限怜爱，“有机会的话，我帮你问问安德瓦吧。你和轰少年一定能够再次相逢的！” 海遥面露笑意，神神秘秘地说：“嗯，他身上可是有我的祝福，跑不掉的。” 所谓英雄，言出必行。 但欧尔麦特想要找机会与安德瓦碰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欧尔麦特事务所位于东京都，安德瓦事务所则在静冈一带。 两人的工作地点相距一百五十多公里，平常碰面的概率基本为零。 其次，职业英雄排行榜不是单纯的实力排行榜，而是以过去一年英雄的事件解决数、社会贡献度以及国民支持率为综合考量进行排名的。 因此排在前列的英雄们事务都很繁忙，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也没有精力兼顾工作以外的事情。 欧尔麦特已经尽力抽出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来陪伴海遥了，但还是远远及不上普通家庭对孩子的陪伴时长。他对此感到非常内疚，但海遥又不是真的四岁小孩，不仅毫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慰起了傻爸爸。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欧尔麦特根本没有安德瓦的私人联络方式！ 安德瓦事务所的办公邮箱和电话倒是能够找到，但他的邮件发过去后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丝回音。 等到欧尔麦特终于找到机会，当面询问起安德瓦有没有一个叫做轰焦冻的孩子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海遥是在三月初春之际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而现在日本已经步入了九月金秋，各大院校也陆陆续续开学了。 欧尔麦特一直惦记着小人鱼的交友问题，得知新的学期即将到来，立刻就安排海遥转学进入自己事务所附近的一所幼儿园。 海遥原本极不情愿，直到欧尔麦特承诺会带他去神奈川的海边玩耍，他才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 结果他们来到神奈川的第一天，刚在酒店下榻，就遇到了一起突发的恶性爆炸事件。 欧尔麦特让海遥乖乖呆在酒店房间里面，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灾难现场开始救援。 而安德瓦这个时候正好也在神奈川出差，两个职业英雄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英雄坐镇，这一起爆炸事件很快就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救援结束之后，安德瓦大步流星地离开，根本不去理会记者的采访。 几个吃瘪的记者翻了个白眼，立刻转移目标，反正有欧尔麦特在场，不愁报纸销量。 结果一转过头，现场只剩下满脸茫然、面面相觑的同行们——欧尔麦特跑哪去了？那么大个欧尔麦特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欧尔麦特此时已经追上了安德瓦，问出了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安德瓦——你是不是有个叫做轰焦冻的儿子？” 安德瓦脚步一顿，紧皱着眉看他，十分疑惑不解：“欧尔麦特，你问这个做什么？” 欧尔麦特挠了挠头发，爽朗笑道：“因为我的儿子跟轰少年是朋友，但他们之前因为意外断了联系，我很想帮遥少年找到他的朋友。” 安德瓦愣了几秒钟后，怒目圆睁，“你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三连问一下子把欧尔麦特弄懵逼了，他心里暗自嘀咕，安德瓦的语气听起来怎么怪幽怨的？难不成是在责怪他结了婚却没邀请他去婚礼现场吗？ 虽然很是不明所以，但金发英雄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倒没有，我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于英雄事业，并不打算娶妻生子。遥少年是我的养子啦，不过对我来说，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孩子。” 安德瓦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体表张扬外露的地狱烈焰也收敛了点，“哼……能够得到你的承认，看来那孩子的实力应该非常不错。” 欧尔麦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他被地狱烈焰所覆盖的皮肤上——海遥说过的话乍然在耳边回响起来，“他不会是个秃子吧？可能是没有了眉毛胡子头发，所以才用火焰稍作掩饰。” 真相！就在眼前！ 实践才能出真理！ 欧尔麦特轻咳一声，“安德瓦，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 安德瓦扬了扬眉道：“哦？我倒要听听堂堂no.1英雄想要请教什么问题。” 语气之中难掩兴奋！ 自从出道以来，安德瓦就一直追逐着欧尔麦特的背影，他深知这个男人有多强大，也将其视作宿命的对手。甚至，在他的心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深深地崇敬着对方。 因此他很好奇、也很期待欧尔麦特究竟会对自己问出什么问题！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地找到答案！ 欧尔麦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中年脱发危机？” 安德瓦以为自己幻听，“……你刚才说了什么？” 欧尔麦特以为他在转移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焦虑，你这个毛病在当代人中非常普遍……” 听了这话，安德瓦终于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一腔的激动瞬间就被凉水浇灭了。但很快，更加高涨的怒火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烧起来，“谁跟你说我秃了？” 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造谣生非！ 欧尔麦特当然不会供出自己心爱的养子，打着哈哈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用火焰覆盖着眉毛胡子和头发，所以我才误会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安德瓦身上的地狱烈焰瞬间熄灭，咬牙切齿地说：“那你现在看清楚了，我一点都没有秃！”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欧尔麦特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说道：“我准备回酒店了，你呢？” 安德瓦脸色冷漠地说：“我也回酒店。” 几分钟后，酒店门口，两人狭路相逢。 欧尔麦特：“你也是订的这家酒店吗？” 安德瓦道：“是啊。既然来了，那就顺便看看你的养子吧。焦冻可是觉醒了半冷半燃的个性，完美继承了我和他母亲的火焰和冰冻能力！不知道你的养子是什么个性？” 他的语气颇为自得，带着一种炫耀完美作品的感觉，令人十分不适。 不过，自然系的复合个性，的确强大而少见。 欧尔麦特皱了皱眉，立刻便将这种不悦压在了心底，“遥少年的个性是‘人鱼歌者’，也是非常罕有的个性。” 说话间，电梯已经抵达房间所在的楼层。 欧尔麦特来到房间门口，正要抬手敲门，早已听出他脚步声的海遥就把门打开了。 小人鱼渐变蓝的鱼尾在地面上拍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扑进他的怀里，撒娇般道：“你回来啦！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欧尔麦特将他稳稳抱住，面带笑容地说：“好！想吃什么都听你的！” 海遥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湛蓝眼眸中的温度瞬间褪了下去，“他是谁？” ——这个挑剔而鄙夷的眼神看着就很讨人厌啊！看什么看，再看戳瞎你哦！ 欧尔麦特愣了一下，“诶？你没认出来吗？他是安德瓦啊！” 海遥无辜地眨眨眼，“啊，原来是安德瓦？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熄灭了火焰之后这么路人……完全认不出来呢。” 安德瓦眯起了眼睛，轻轻一嗤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鱼歌者’个性？作为花瓶来说，的确是很漂亮。” 气氛瞬间凝滞。 第14章 chapter14 欧尔麦特面露沉怒，“安德瓦！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实在不是英雄所为！” 海遥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向红发的烈焰英雄，微微一笑道：“我是不是花瓶，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不过，我倒是明白你为什么会是万年老二了。像你这样毫无风度可言的傲慢之人，怎么看都担当不起no.1英雄的称号吧？只要欧尔麦特还在一天，你就永远只是第二！” 欧尔麦特：“……” 看不出来你一张小嘴还挺能说，而且还很敢说。 安德瓦身上熄灭的地狱烈焰瞬间蓬发而出，一双靛青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海遥，脸上是受到冒犯的不悦。 就算是他刚刚出道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么无礼地对他说话。更别提他现在地位日渐崇高稳固，旁人溜须拍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戳他痛处？ 偏偏他还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地狱烈焰冒出的瞬间，海遥瞳孔骤然一缩。 作为冷血系的人鱼歌者，他对火焰有着本能的畏惧。 相处了两个多月，欧尔麦特明显也很清楚海遥的这一弱点。 他立刻便将小人鱼放在地上，轻轻推着他进了房间，嘴上说道：“臭小子没大没小！安德瓦是长辈，以后不可以这么对他说话，你先进去反省一会儿吧！” 他这样不轻不重地训斥了海遥两句，安德瓦就算心有芥蒂，现在也只能轻轻放下。 海遥看着关上的房门，长长舒了口气，使劲搓了搓滚烫的胳膊。 他被欧尔麦特抱在怀里，安德瓦离得又近，火焰冒出时产生的高温瞬间就灼痛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以往只在电视机里看到安德瓦使用地狱烈焰对付敌人，没想到这个火焰威力这么大，该说不愧是欧尔麦特之下的第一人吗？ 好在欧尔麦特反应极快，要是再多呆一会儿，他胳膊上发红的皮肤可能就会被烧起水泡。 隔着一道门板，海遥听见两个英雄正在低声交谈。 酒店的隔音效果确实非常不错，但人鱼歌者的耳力可不是寻常人类能比得上的。区区一道门，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走廊上—— 欧尔麦特道：“非常抱歉，遥少年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但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他平常很乖的，这次大概是因为你说他是花瓶惹他不快了，他才会这么口不择言。” 安德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对视，属于英雄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海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 他沉声说道：“那个小鬼不是想要再次见到焦冻吗？好，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下个周末，你带他来我家。” “让他亲自证明给我看，他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否则，今后他就不要再跟焦冻继续来往了。” “焦冻的时间非常宝贵，不该无端浪费。” 海遥：“……” 听听，这家伙说的还是人话吗？ 欧尔麦特显然也是气得不轻，“轰少年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你不应该干涉他的交友自由！” 安德瓦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焦冻的未来。” ……焦冻的未来？听上去好像焦冻的未来已经被他决定好了。 海遥把脑袋埋进枕头，不想再听安德瓦那些让人恼火的话语。 “咔哒——” 片刻之后，房门重新打开。 趴在床上的海遥抬起头来，便看到门边的欧尔麦特举着手机晃了两下，笑容满面道：“我和安德瓦交换了line，他刚才把轰宅地址发了过来。下个周末你就能见到轰少年啦，开不开心？” 他一句都没提到自己与安德瓦的争吵，显然是不希望海遥为此不安难过。 海遥唇角微微一翘，既然欧尔麦特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就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小人鱼主动地张开手求抱抱，“开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欧尔麦特俯身将他抱进怀里，“嗯！去吃海鲜大餐！” 吃完晚饭，两人回到酒店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夜。 次日清早，精神奕奕的欧尔麦特便带着小人鱼一起出门去了。 神奈川县位于日本关东地方，下辖十九个市，他们脚下的土地正是属于临海的镰仓市。 这座古城拥有近千年的历史，古建筑保留得相对完好，近现代也成了颇受海内外游客青睐的文化之城。 不过海遥对于这些历史文化并不是很感兴趣，一心只想奔赴湘南海岸，重归大海的怀抱。 欧尔麦特带着他一起乘坐复古的江之岛电铁，电车沿海而行，时而穿过充满生活气息的居民住宅区，时而又能看到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 海遥心情颇佳，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自觉地轻轻哼起歌来。 稚嫩纯澈的童音，唱着词意不明的歌谣，仿佛是一曲来自星空深海的天籁，洗涤着听者的灵魂——人鱼歌者的声音除了强大的破坏性之外，也具备蛊惑心神的力量，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声音来玩弄人的七情六欲。 这是一个能够给人带来幸福和救赎的歌声。 听着前座传来的轻声哼唱，罗利宝田放松了紧皱的眉头，忍不住打量起了小人鱼的侧脸。 ——鼻梁秀挺，耳鳍轮廓尖锐，渐变蓝的颜色很是绮丽，像是来自深海的精灵。 小人鱼察觉到了陌生人的炙热目光，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那张即便是素颜展示在大荧幕上面，也毫无瑕疵的脸庞，瞬间就击中了罗利宝田的爱才之心！ ——这个孩子，生来就应该站在世人仰望瞩目的舞台之上。 欧尔麦特一直关注着小人鱼的动向，立刻便发觉有个疑似变态的家伙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养子，眼神狂热得近乎可怕！ 他果断地伸出手去，掌心贴住窗户，隔绝了罗利宝田的视线。 海遥疑惑地回过头，对上了欧尔麦特闪亮的笑容，“遥少年，等下要不要去江之岛上玩一玩？电车直达哦！” “……随便你啦。” 海遥心想，总觉得欧尔麦特的眼神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他这么贴心当然不会拒绝。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两人走下电车。罗利宝田也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 欧尔麦特身为顶尖英雄，第一时间就识破了他那拙劣至极的跟踪术，不费吹灰之力便甩掉了他。 但他们很快又遇上了新的麻烦，一群野生猫咪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将欧尔麦特这个愚蠢的两脚兽和他怀里的小人鱼团团包围起来。 “怎么回事？它们为什么要围着我们不放？” 欧尔麦特敏捷地闪避朝着自己扑来的一只又一只猫咪，百思不得其解。 海遥瞅了一眼自己的鱼尾，仿佛猜到了真相，“……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喜欢我吧？” 欧尔麦特抱着他夺路而逃，“看来江之岛不适合游玩，我们还是直接去海滩吧！” 这个时节的海滩并不属于旺季旅游景点，游客不多，反倒让人十分心旷神怡。 起码一眼望去，不会挤挤挨挨都是人头。 海遥示意欧尔麦特把他放在地上，紧接着扔下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便无情地朝着海中游曳而去。 然后在入海之前，被一个救生员小哥拦了下来。 救生员小哥说道：“儿童在没有监护人陪伴、没有穿戴好救生用品的情况下，不准予下水玩耍。” 欧尔麦特忍着笑走过去，听到海遥在跟尽职尽责的救生员小哥解释情况，“我的个性是人鱼歌者，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淹死在海里的！我也不需要穿什么救生衣！” 救生员小哥拽着他的手臂，依旧不肯放行，“除非你的监护人亲口告诉我你不需要穿救生衣，否则我是不会这样放你下水的。” 海遥朝他身后指了一下，“喏，我的监护人来了。” 欧尔麦特搭上救生员小哥的肩膀，绽开笑容道：“安心吧！遥少年做事很有分寸，相信他就对了！” 救生员小哥一脸狐疑，这种盲目信任孩子的家长真的没有问题吗？但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只能挥了挥手道：“行吧。不过，这个哨子你还是戴上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直接吹响哨子我就会来帮你。” 海遥知道这应该是他的最后底线，便乖乖地把哨子挂在了颈上，然后开开心心地朝着大海游曳而去。 幼小的身躯一寸寸淹没在海水中，鱼尾轻轻一摆，他便如一道离弦之箭窜入深海。 色彩艳丽的鱼群追逐在他的身后，如群星簇拥着明月。 这是一颗属于海洋的星球，但海底的景色却鲜有人能亲眼见到，大多数人只能隔着屏幕观看机器摄录下来的景象。 对于海遥来说，这同样是个神秘而新奇的世界，还有许多未知的事物亟待探索。 哪怕他在最初降临到这颗星球上的时候，曾于深海居住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对海底世界的认知依旧十分浅薄。 不过有一点非常清楚，那就是——海底世界蕴藏着无数的宝物！ 真帆曾在深海沉船中找到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而海遥现在也想在海底找到一些珍稀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欧尔麦特。 虽然六道骸给他的银行卡上有很多钱，一连串的零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可以买到许多价值高昂的礼物。但这些钱本就不属于他，用它买来的礼物未免太过缺少诚意。 除此之外，下个周末要去轰家，也要备上一份久别重逢的见面礼，焦冻、轰冷、轰夏雄、轰冬美和轰灯矢都要各有一份。 这样一来，也要给阿征、诗织阿姨和征臣叔叔各自准备一份礼物，不然也太厚此薄彼了。更何况，赤司一家三口对他照顾良多，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还有相泽消太、以及欧尔麦特唯一的搭档夜眼…… 幸好六道骸、柿本千种和城岛犬不在日本，不然又要多准备三份，人际交往真是太辛苦了！ 小人鱼心底暗自盘算了半天，几次想要放弃原先的计划，干脆简简单单地买点没有诚意的礼物应付过去算了——最终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老老实实游到深海挖宝去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有了那么多份羁绊。 天色临近傍晚。 欧尔麦特看着手机屏幕上代表海遥的小红点逐渐靠近沙滩，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海遥腕上所戴的防水手表具有监测身体状况和定位的功能，这也是他放心让他下海的保障措施。 不一会儿，沙滩上就出现了小人鱼的身影。 海浪如同一道梯子，将他安稳地送至沙滩，随后又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 “遥少年——”欧尔麦特一个箭步跑了过去，拿在手上的浴巾转眼间就把小人鱼裹成了春卷，“你玩得也太久了，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都想下海去找你了。” 海遥仰起头来，笑吟吟道：“抱歉抱歉，让你担心啦！不过，我找到了很多漂亮的东西！” 欧尔麦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地面上堆了很多亮闪闪的东西——硕大饱满的珍珠满地滚、还有色彩斑斓花纹独特的贝壳海螺、收藏价值极高的珊瑚玉等等。 他不禁陷入沉思，遥少年这是跑去海里打劫了吗？这些东西拿走应该不犯法吧？ 海遥拿起自己的小背包，把搜刮来的宝物一个不落地装了进去。 欧尔麦特也把自己的旅行包贡献出来，这才堪堪容纳全部的东西。 他单臂抱起小人鱼，背好旅行包，另一只手则提着海遥的小背包，一副奶爸形象，“走吧，我在附近订了酒店，明天你还可以玩一整天。” 酒店的主题是音乐，从大门到装潢，随处可见音乐相关的元素。 中庭修了一座美轮美奂的音乐喷泉，水流的造型随着一旁钢琴的演奏不断变幻。 海遥坐在铁艺长椅上，一边等着欧尔麦特排队买单回来，一边跟随钢琴乐声轻轻哼唱。 有人在他的身边坐下，他漫不经心地瞥去一眼，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今早在电车上见过一面的大叔。 罗利宝田也没想到，自己会与小人鱼再次相遇。 这一定就是命运吧？ 他忍不住在心里微微笑了起来，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罗利宝田，lme艺能事务所的社长。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出道当明星？” 第15章 chapter15 明星这个词汇，从前作为战争机器长大的海遥或许并不清楚，但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新世界洗礼之后，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至少在普罗大众眼里，明星们的生活从来都是花团锦簇。 他们站在聚光灯下，受千万人瞩目，被奢侈品环绕，赚着大把钞票。 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个人隐私，情感、容貌、经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远的不提，欧尔麦特就是距离海遥最近的“明星”——虽然他与寻常的偶像明星、影视歌明星不同，但很显然，要是他在日常生活中也保持着肌肉模式的话，估计就别想正常过日子了。 毕竟，他是比明星更加耀眼夺目的存在，是日本社会的和平象征，是独一无二的太阳啊！ 海遥光是想象一下自己成为明星之后，将会受到无数人的窥探，从此再也不得安宁，他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有违低调原则的事情，他绝不能沾！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被送进实验室里切片！ 虽然他坚信欧尔麦特肯定会保护自己，但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则避！ 罗利宝田以为小人鱼没有听懂，这么年幼的孩子，词汇量应该也不大，看来他得换个说法。 打定主意后，他便循循善诱道：“当了明星的话，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哦！还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海遥神色冷漠：“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兴趣。” 罗利宝田一噎：“……” 这小鬼要不要这么酷啊！ 海遥没有在意他欲言又止的目光，自顾自地移开视线，朝着远处疾步走来的欧尔麦特挥起手来，“这边——” 欧尔麦特脚下虎虎生风，迈着杀气重重的步伐走了过来，硬生生将健硕的身躯挤进了罗利宝田和海遥之间，坚定地隔绝了两人的接触。 ——确认了，这家伙绝对是个变态！简直阴魂不散！ 他不过是去排队买了个可丽饼而已，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被缠上了！要是迟来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罗利宝田：“……” 这个眼神……总觉得小人鱼的家长对他有了什么不太美妙的误会。 父子俩都没有理会外人的意思。 欧尔麦特将热气腾腾的可丽饼塞到海遥手里，以邀功的语气说道：“这家店网上的评价很高，你尝尝看。” 难怪排队的人会这么多。 海遥“啊呜”咬下一口，饼皮薄而绵软，又带着一点酥脆的口感。夹层之间涂抹着巧克力，内陷则是由新鲜的草莓和奶油混合而成，甜而不腻。 小人鱼湛蓝的眼眸亮了起来，“好吃！” 欧尔麦特见状，哈哈一笑道：“那我明天再给你买！” 这两个多月来，他早就发现海遥十分喜爱品尝各式各样的食物，对于甜食更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打扰一下。”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欧尔麦特和海遥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去，两双蓝眼睛带着同样的疑惑——你怎么还在这里？ 罗利宝田秒懂这个眼神，不由抬起手来，按了下绞痛的心口。 身为日本顶尖娱乐公司的社长，他走到哪里都只有被人诚惶诚恐捧着的待遇，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但要他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很不甘心。 无论如何，罗利宝田觉得自己必须要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天赋是怎样的稀世罕见——美玉不该因为无知而蒙尘。 他从随身携带的卡包里面抽出一张名片，递交到欧尔麦特手上，“这位先生，您好。我是lme艺能事务所的社长，罗利宝田。” 欧尔麦特立刻判断出了他的来意，lme艺能事务所声名远扬，哪怕是他这种从不去看娱乐新闻的人也对其有所耳闻，“您好，我是八木俊典。这是我的孩子，大——” 海遥打断道：“我叫八木海遥。” 欧尔麦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到小人鱼冲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瞬间飘飘然起来。 他这是得到承认即将转正了吗？ 最后还是罗利宝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罗利宝田语速极快，慷慨激昂地说：“八木先生，我希望能为lme签下海遥，他拥有足以成为巨星的资质。无论声音、外貌还是共情天赋，他都十分出色，而且非常有辨识度。当然，签下他后，lme也不会让他立刻出道。毕竟，美玉也是需要细细雕琢的，lme会安排他学习乐理、乐器、舞蹈、创作之类的课程，务求让他成为无死角的完美偶像！” 欧尔麦特有点头晕脑胀，思索片刻道：“呃……听上去是很不错，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得由遥少年自己来做决定吧。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海遥面上不由露出笑容，然后在罗利宝田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非常感谢您的欣赏，但我的答案依然不变。我对出道当明星没有任何兴趣，英雄——才是我的唯一目标！” 罗利宝田从不强人所难，只好抓着头发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是欧尔麦特的粉丝吗？” 小人鱼腕上所戴的手表，正是欧尔麦特联名款儿童机械表，在市面上极受欢迎。 海遥重重点了下头，笑容明媚似灿烂阳光，“嗯！最喜欢欧尔麦特了！” 坐在一旁的欧尔麦特本人有些羞赧，心里又忍不住感到喜悦骄傲。 “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就打我的电话，随时恭候。” “那么，以后有机会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后，罗利宝田起身离开，留下海遥与欧尔麦特坐在铁艺长椅上继续吃可丽饼。 海遥幸福地眯起眼睛，腮帮鼓鼓活像只小仓鼠，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看上去软萌可爱。 欧尔麦特忍不住笑了，掏出手帕为他擦掉嘴角的奶油，然后犹豫着问道：“遥少年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什么会……” “就是你想的那样，”海遥咽下最后一口可丽饼，一边折叠纸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后天回家，我们就去正式办理领养手续吧。” 欧尔麦特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恨不得立刻扛起小人鱼绕着酒店跑一百圈！ 海遥见他没有回答，故作凶恶地问：“怎么？你后悔了吗？我告诉你，想要退货已经晚了！” “不不不不不！当然不是！”欧尔麦特长臂一伸便将小人鱼紧紧抱进怀里，几乎泪流满面：“我太高兴了！遥少年，你一定是天使吧！” 海遥的鼻尖怼在他饱满的胸肌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整条鱼都快窒息了——哪怕是在日常模式下，欧尔麦特的胸肌大小也很可观！不愧是no.1英雄啊！ “快点松手啦！你这个笨蛋英雄！” “诶——？对、对不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阳台玻璃门敞着，徐徐晚风吹拂进来，飘荡的窗纱一下又一下撩过小人鱼的尾鳍。 不远处就是海滩，潮起潮落的声音仿佛亘古不变的悠扬乐章。 “总之，等到下次见面，我就是八木海遥了。”海遥抱着ipad坐在床头，刚刚擦干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纤细肩头，泛着柔亮的光泽，“对了，我给你和叔叔阿姨都准备了礼物！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赤司征十郎微微一笑道：“嗯，你送的礼物，我当然会喜欢。不过，拒绝了罗利先生的邀请，你心里真的不遗憾吗？” 海遥在音乐上毋庸置疑有着极高的天赋，哪怕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他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遗憾的话……可能有一点吧。”海遥皱着眉，“听说当明星非常赚钱。” 赤司征十郎愣了几秒，好笑道：“你很缺钱吗？” 浴室里面哗啦啦的水流声停了下来，然后传来欧尔麦特的叫喊：“遥少年！爸爸很有钱的，现在还不需要你来养家糊口！” 海遥：“……洗你的澡吧！” 耳朵要不要这么灵啊！ 赤司征十郎忍着笑道：“其实欧尔麦特说的没错，他是很有钱啊。” 各种周边产品、广告收入以及事务所的营业收入，还有政府方面的巨额奖金，欧尔麦特的个人资产早已挤入福布斯富豪榜单。 海遥支着下颌淡淡说：“但我想造一艘宇宙飞船，总不能让他倾家荡产给我造吧。” 赤司征十郎非常困惑，“……你为什么会想造宇宙飞船？” 浴室里面的欧尔麦特：“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海遥没有搭话，理直气壮道：“想就想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赤司征十郎无奈地扶了扶额，“好吧……其实你不想曝光的话，还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音乐赚钱。” 挂断视频通话之后，海遥打开浏览器，搜索起了“网络音乐人”的相关内容。 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赚钱途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征果然不愧是财阀公子，太有商业头脑了吧！ 浴室的门打开，刚洗完澡的欧尔麦特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一身腱子肉养眼极了。 海遥眼神发亮地看了过去，“俊典！你觉得我去当创作型网络音乐人怎么样？” 欧尔麦特朝他竖起大拇指，“那你一定是最棒的网络音乐人！不过，遥少年为什么不愿意喊我爸爸？” 虽然他也不是很介意被遥少年直接喊名字，但——果然还是好想听他乖乖喊爸爸，或者爹地也行啊！ “这点小事就不用在意了吧。” “哪里是小事啊……喊爸爸的话，我就把家里的第三层改造成录音棚和乐器室！” 海遥沉默几秒，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欧尔麦特！竟然还会使用糖衣炮弹诱人乖乖就范！ 不过…… “爸爸——” “遥少年——” 海遥被欧尔麦特一个熊抱抱进怀里，脸不红心不跳地想，他才不是为了录音棚和乐器室呢！ 纯粹是因为欧尔麦特渴望的狗狗眼神太过令人难以拒绝，他才会答应下来！ 短暂的旅行结束，回到东京都的第一天，欧尔麦特就带着海遥去做了收养登记。 作为现役no.1英雄，欧尔麦特有着极大的社会影响力，政府方面免不了会给予一些特权。 但他本人行事作风非常正派，从不为了方便自己而滥用特权。 不过某些时候，即便没有欧尔麦特并没有主动提出要求，也会有人殷勤地为他解决麻烦。 比如说在收养海遥这件事上，户籍部门就特意为他开了绿色通道，收养手续很快就被通过，海遥的姓名也在当天正式变更为了八木海遥。 看着缀在自己名字前面的姓氏，海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八木海遥看起来比大音海遥顺眼多了。 第16章 chapter16 海遥在欧尔麦特的陪同之下，买齐了所需的雕刻打磨器具，老老实实在家里宅了四天。 欧尔麦特知道他在制作礼物，这几天在家里都不敢大声说话，走路也是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了他。 原本他还想帮小人鱼一起做，算是亲子互动，可在笨拙地弄坏了一块珊瑚玉之后，他就不敢再去触碰那些脆弱易碎的珍宝了——虽然遥少年没有责怪他，还反过来安慰他，但他心里仍然觉得非常愧疚。 毕竟，那些材料都是遥少年从海里千辛万苦找回来的。 海遥发现了这一点，直截了当地说道：“干嘛摆出这副表情？那些东西在我看来，连你的一个笑容也比不上。” 欧尔麦特小麦色的脸庞瞬间通红一片，“诶？” ——太太太直白了吧！遥少年的直球！威力简直堪比核弹！ 小人鱼丢开刻刀，郑重地握住他的手，“我之所以会做这些东西，只是想要表达自己对你们的感激和喜爱，想要看到你们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如果你因此而难过的话，不就有违我的初衷了吗？笨蛋爸爸。” 最后几个字，语气轻而带笑，像一团柔软的棉花糖撞在心口。 欧尔麦特心底涌上喜悦之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是你之前不还说过那是傻笑吗？” 害他在镜子前面调整了很久，努力想要练习出一个闪亮而不傻气的笑容……可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简直人间惨剧！ 海遥嘴角一抽，斜过去一眼，“……我就是喜欢你的傻笑！不行吗？” 欧尔麦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呃……我的意思是——行行行！我给你打下手吧！” 所谓的打下手，其实也就是他在家里的时候，偶尔给小人鱼递一下工具、端一盘水果或者带一盒点心回来。 海遥除了在音乐和战斗方面有着过人天赋，手工制作也已经点满了技能点。 毕竟以前在泰坦帝国军队里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除了训练学习之外，闲暇之时就是动手做些小玩意儿——比如说制作战舰模型、废旧机器人重装等等。 饱满圆润的珍珠经过蜂蜡抛光，光泽愈加温润，被串成了两组项链、手链，以及两对耳钉——这是给轰冷和赤司诗织准备的礼物。 精巧的贝壳做成了漂亮的风铃和小船，几个海螺也分别施加了不同的功能。珊瑚玉则是一律做成了平安扣吊坠的造型，它们天生独一无二的鲜丽颜色和花瓣纹理已经足够完美，任何人工雕琢的花纹都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一直忙到周五，海遥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礼物逐一送到它们的主人手上。 而第一件礼物，自然是要给欧尔麦特的。 傍晚五点十五，门铃准时被人按响，随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细碎声音。 海遥来到门边，等到门一打开，就如炮弹一般扑了上去，“俊典——” 门口有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站着。 站在前面的男人面容斯文冷肃，穿着一袭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欧尔麦特唯一的助手夜眼。 欧尔麦特本人，则站在夜眼的身后，朝着扑错了人的小人鱼露出笑容，“今晚夜眼和我们一起吃饭，昨天跟你商量过了哦！” 海遥这才想起这一茬来：“……夜眼叔叔，欢迎你来我家吃饭！俊典煮饭超好吃的！” 夜眼抱着他进门换拖鞋，神色淡然自若，“海遥，你应该称呼欧尔麦特为父亲大人。” 欧尔麦特额头滑下一大滴冷汗，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父亲大人感觉太生疏了！遥少年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夜眼回头严厉地看了偶像一眼，深觉他在育儿方面十分欠缺指导，一昧地宠溺孩子可不是良好的教育方针。 ——看来，是时候送欧尔麦特一本《育儿宝典》了！ 欧尔麦特怂哒哒地别过了视线，干笑着说：“我先把东西放到冰箱里面！” 然后就拎着两大袋食材光速闪现进了厨房！ 海遥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他一秒，转头对夜眼微微一笑，“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夜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眉眼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是什么东西？” 海遥指挥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珊瑚玉做成的平安扣，我自己亲手做的！” 夜眼瞥他一眼，默默在心里决定，无论那个平安扣有多丑，他都会将其好好保存珍惜。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平安扣看起来还挺漂亮。 虽然没有使用贵重金属镶起，圆环上也并无细小精致的宝石进行缀点，但墨色细绳打成的梅花结已经足够好看，与珊瑚玉经由大自然雕琢而成的花瓣纹理极为相衬。 夜眼将平安扣放进口袋，伸手揉了揉海遥的脑袋，“礼物我就收下了，非常感谢。” 小人鱼目光期待地看他，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 夜眼嘴角终于微微弯起，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很喜欢。” 海遥故作淡定地背着手，“你喜欢就好。” 然后转身朝着门外游曳而去，高人风范十足。 夜眼看着他摆动的鱼尾，眼底笑意深深。 ——听说有一种鱼叫做小狗鱼，虽然不知道海遥是不是这个品种，但……总觉得这一幕很像小狗在摇尾巴。 晚餐十分丰盛。 海遥对此习以为常，夜眼却是第一次尝到偶像亲手所做的饭菜，欧厨之魂霎时熊熊燃烧起来！ 他遗憾地看着桌面，这一整桌的饭菜，他都想要直接供起来珍藏到天荒地老——然而餐桌上的另外两人，肯定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所以他掏出了手机，“难得聚餐一次，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欧尔麦特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还主动问道：“要不要变成肌肉模式再照？” 夜眼摇了摇头，淡淡说：“你这样就很好了。” 于是，“咔嚓——”一声，留念合影就存入了夜眼的手机相册之中。 饭后，欧尔麦特送走夜眼，返身回来之时就看到客厅桌上多了一个礼盒。 他忍不住一笑，走近沙发，一屁股在海遥身边坐了下来，“是给我的礼物吗？” 海遥重重点头，“嗯！等你回房再拆吧！” 除了礼物之外，他还写了封信放在里面。 要是被欧尔麦特当场拆开看完，那就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欧尔麦特笑道：“好啊，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对了，明天早上你是不是要去赤司少年家里玩？” 海遥点了点头，“诗织阿姨电话里说很想我，正好明天可以把礼物给她。” 欧尔麦特：“那你今晚早点睡，不要又打游戏打到半夜三更。” 海遥嘟囔：“反正下周才开学，现在还是假期，有什么关系。” 欧尔麦特：“……要是再被我逮到的话，就把你的游戏机通通没收！零食减半，甜点扣除！” 海遥抬头，眼神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控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欧尔麦特依然笑得爽朗，“这也是为你好嘛！遥少年你就乖一点啦！” 海遥痛心疾首地想，他肯定是被夜眼给教坏了！ 最终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准点上床睡觉。 毕竟，no.1英雄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欧尔麦特回到房间，仔细地拆开礼盒。 里面装着一枚珊瑚玉平安扣，以及一个贝壳拼凑而成的摆件，造型是小人鱼和他的傻爸爸。惟妙惟肖，精美至极。 他的食指轻轻摸了下小人鱼，随后便将摆件珍惜地放在床头柜上——那里还立着一个相框，照片是一个月前，他带着海遥去东京国立博物馆参观游览时照的。 除此之外，礼盒底部还压着一封书信。 欧尔麦特猜想，这大概就是遥少年坚持要他回房之后，再拆礼物的原因吧。他笑着展开信纸，一字一句地看了下来，最后把它藏在了相框里面——这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次日清早。 海遥刚刚吃完早餐，就被早早抵达门外的司机接到了赤司宅邸。 赤司征臣已经出门上班去了，给他的礼物暂时交由赤司诗织保管。 海遥心里暗自感慨，不愧是站在万千社畜顶端的征臣叔叔，即便是周六也毫不懈怠！ 赤司诗织果然非常喜欢海遥送的珍珠项链、珍珠手链以及珍珠耳钉，还准备亲自下厨给他做上几份甜品以示感谢。 海遥目送着她走出房间，忍不住开始期待起了她的再次到来。 他扭头看向红发的男孩，“诗织阿姨做的甜点都超好吃！对了，这个礼物你喜欢吗？虽然算不上珍贵之物，但也是我在海里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赤司征十郎把玩着好友送给自己的海螺，展颜一笑道：“你说错了，这是非常珍贵的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冒险去深海了，我会很担心的。” 海遥浑不在意地说：“深海对我来说并不危险，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赤司征十郎嘴角一抽：“……” 海遥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刚才居然说阿征的担心是多余的，玻璃心的小孩子一定会觉得很受伤吧？ 虽然他不觉得阿征是个玻璃心的孩子，但阿征毫无疑问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小人鱼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恨不得直接用鱼尾扇自己一下。 他忽然抓住红发男孩的手，“那个——阿征，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个海螺可不是普通的海螺！” 赤司征十郎失笑，小人鱼这副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的笨拙模样，实在是……过于可爱了！ 他顺着海遥的话，温和地问道：“为什么不普通？” 其实在他看来，仅是“海遥所赠”就足以让这个海螺变得非同一般起来。 海遥弯唇一笑，“你把它贴在耳朵上听。” 赤司征十郎依言照做，冰凉的海螺贴近耳廓。与此同时，一道缥缈的歌声响了起来，仿佛是来自遥远天堂的圣音。 他面露惊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把歌声灌录进了一个海螺！ ——不可思议！ 海遥眨了眨眼道：“这是另一个秘密，不告诉你。” 赤司征十郎无奈，“……好吧。不过，罗利先生说的没错，你有着成为巨星的潜质。哪怕是作为网络音乐人，我相信你也能站在顶峰。” ——因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拒绝你的歌声、你的音乐。 第17章 chapter17 一个星期之前，安德瓦从神奈川出差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轰冷正好端着一碗荞麦面走出厨房，冷不防迎面看到他冷峻的脸，她的身体顿时便是一僵——那是在长年累月的恐惧之下，形成的条件反射。 她低垂着眼睫，嗓音艰涩道：“你、你回来了……” 原本脑袋相抵一起在看搞笑视频的轰夏雄和轰焦冻立刻正襟危坐，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惹怒了脾气火爆的父亲。 帮着妈妈一起摆盘上桌的轰冬美从厨房里面走出，笑盈盈地说道：“夏雄，你去训练场叫灯矢哥过来一起吃晚饭吧！今天做了他爱吃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空间像是被凝固了一样，气氛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安德瓦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他皱了皱眉，忽略了心里微妙的异样感觉，直接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下个周末欧尔麦特会带他的养子来家里做客，冷，你记得做好招待客人的准备。” 轰冷轻轻点了点头，对于他命令式的语气并无反感。亦或者说，她其实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如果无法接受的话，这十几年她又怎么熬得下来呢？ 唯有麻痹所有感官，这桩摇摇欲坠的婚姻才能继续走下去。 三个孩子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片刻，眼神中都难掩惊喜之色——欧尔麦特！no.1英雄欧尔麦特竟然要来他们家里做客了！ 虽说他们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烈焰英雄安德瓦，在职业英雄排行榜上仅仅屈居于欧尔麦特之下，但安德瓦在家庭中的失格行为早就使得他的孩子们对他失去了所有憧憬。 他或许是个称职的英雄，却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通知妻子准备好待客事宜之后，安德瓦一双靛青色眼睛凌厉地看向幼子，声音又沉又冷：“焦冻，听说你和欧尔麦特的养子是好朋友。那个小鬼的个性是人鱼歌者，年龄跟你也差不多，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比试一场。” 轰焦冻听得微微一怔，人鱼歌者？ 自称人鱼歌者的家伙，他生平只见过那么一个。 安德瓦并没有注意到幼子的魂不守舍，“你这几天好好训练，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试！另外，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不要再跟那些失败品混在一起浪费时间了！” 失败品…… 这样的形容词，刻薄冷酷得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孩子应有的评价。 轰冷眼眶霎时一红，拔高了声音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焦冻想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待在一起难道还有错吗？” 安德瓦冷厉的眼神瞥了过来，如一把利剑，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她鼓起的勇气，“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焦冻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轰冷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的心脏在抽痛悲鸣——有什么不一样？他们都是她的孩子！如果不是她这个可憎的丈夫，他们就不会像物品一样被人分为三六九等！ 他们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源自于这个男人可悲又可恨的欲望！超越欧尔麦特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轰冬美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上前抱住轰冷纤细的腰肢，软声安慰道：“妈妈，你别难过，反正老爸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你放心吧，我们是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 原本坐在椅子上面等着开饭的兄弟两人也跳了下来，围到母亲的身边，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安德瓦漠然地收回目光，抬脚往楼梯走去。 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从楼梯拐角拾级而下，与他狭路相逢。 少年一头红发，靛青色眼睛幽暗沉寂，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 他明显洗过澡，带着一身沐浴露清香，裸露在外的四肢上却有不少可怕的水泡——这些都是个性使用过度造成的浅度烧伤，但身为父亲的安德瓦并未对此报以任何关切。 轰灯矢语气冷淡地说：“您回来了。” 安德瓦脚步稍稍一顿，“明年你就要参加雄英的入学考试了吧？” 他审视着自己的长子，刚出生的时候，轰灯矢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瘦小一些。即便到了现在，看上去也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清瘦模样，体格甚至还比不上小他六岁的轰夏雄——虽说轰夏雄随了父亲，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比六年级学长更加高壮成熟。 但在同一个家庭之中，这样醒目的年龄差距和体格对比，足以让处于弱势的人心生自卑。 安德瓦曾经也对长子抱有期望，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拥有的火焰强度还比他更高。 只可惜轰灯矢继承了冷的体质，动辄就会因为个性而受伤，根本无法发挥火焰应有的强大威力——如同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在得到真正完美的作品之时，他就已经被毫无留恋地彻底抛弃了。 父亲……还记得明年自己要参加雄英的入学考试吗？ 轰灯矢恍惚了几秒钟，随后低低嗯了一声，“我会努力的。” 安德瓦对此不置可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好了，灯矢。我不指望你能以首席的身份从雄英毕业，但作为我的孩子，即便只是一个残次品，你也必须要考进雄英！爬——也要给我爬进英雄科的大门！” 扔下这句话后，他便与红发少年擦肩而过，径自朝着楼上走去。 轰灯矢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但那一丁点疼痛，根本及不上安德瓦的话给他带来的伤害。 ——原来他在父亲的眼里，不过是个毫不值得期待的残次品罢了…… 轰灯矢自嘲地想，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也是时候清醒了，他根本不该再对那个男人抱有任何期望。 安德瓦并未控制自己的音量，餐厅里的众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席话，纷纷担忧地朝着站在楼梯上低垂头颅的红发少年看去。 轰夏雄愤恨地咬紧牙关骂道：“可恶！混蛋老爸又在说什么屁话！” 轰冷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灯矢，快下来吃饭吧。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雄英的。” 轰灯矢点了点头，走到餐厅正要落座，手指却被人轻轻拉住了。 他垂眸看了过去，指节无意识痉挛了一下，神色晦暗难辨地问：“怎么了？焦冻。” 轰焦冻尚且懵懂年幼，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忧心忡忡地说：“灯矢哥，你还没有上药吧？” 轰灯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抽出手指，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别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吃完饭就去上药。” 轰冬美想要活跃一下晚餐的氛围，便主动开口提起了新话题，“对了，灯矢哥。下个周末欧尔麦特会和他的养子一起来我们家做客哦！” 轰灯矢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有了安德瓦这个前车之鉴，他对所有英雄都怀抱有恶意的猜想——谁知道披着英雄外衣的，究竟是人还是禽兽呢？ 轰夏雄也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疑惑，“混蛋老爸说那个小鬼的个性是人鱼歌者，还是焦冻的好朋友，你们觉得会不会就是海遥？” 轰焦冻晃荡着小短腿，两眼放光，“一定是他！海遥果然没有出事！我就说了，人鱼王子是不会死于海难的！” 四个多月前的记忆片段重新翻涌出来。 轰灯矢想起银发小人鱼迎着海风惬意微笑的画面，阴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是啊……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轰夏雄一脸羡慕地说：“那个小鬼未免也太幸运了吧？竟然被欧尔麦特收养了！” 轰冬美哈哈大笑起来，“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轰焦冻的训练任务陡然加重起来。 每天都是竖着进来，然后虚脱呕吐着被轰灯矢抱出训练场。浑身上下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涂了药水后看起来青青紫紫一片，模样十分凄惨恐怖。 直到周六那天，兴许是为了让轰焦冻留足体能赢得比试，安德瓦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他休息了一天。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 轰家日式宅邸门外停了一辆私家车，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开门走出驾驶室，将等候在车门旁边的小人鱼单臂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拎着一大袋礼盒。 父子两人在门前停了下来，海遥伸出手去按响门铃。 “叮咚——叮咚——” 大门很快打开，白色长发的温婉女人站在玄关，一眼就看到了欧尔麦特怀中的银发小人鱼。 她温柔地笑道：“好久不见，海遥。你能平安无事真是万幸，焦冻他们现在都在客厅等你哦。” 海遥弯唇一笑，“冷阿姨，您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丽。” 他在心底冷哼，大猪蹄子安德瓦根本配不上这么温柔美丽的女人。 短暂的寒暄过后，轰冷引着两位客人朝宅邸里面走去，不多时，他们就到了一楼的客厅。 安德瓦正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面，四个孩子则是离他远远地坐着——双方泾渭分明，颇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根本不像是父亲与子女。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一抹高大健硕的身影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来人有着灿金的头发，坚毅的脸庞，以及闪亮的笑容！ 虽然没有穿着标志性的一袭战斗服，但毫无疑问，这就是欧尔麦特本人！ 轰焦冻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自己最为崇拜的英雄身上，而是紧紧盯着欧尔麦特抱在怀里的银发小人鱼，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出去，“海遥——” 暴风雨来临的那天，他没能握住海遥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落入深海，再也不见踪影。 此时此刻，他终于实现了无数个夜里的梦，牢牢地握住了小人鱼冰凉的手。 欧尔麦特非常贴心地蹲下来，松开怀抱，方便两个久别重逢的小朋友叙话。 海遥自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手臂一伸，便与轰焦冻抱了个满怀。 “焦冻，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好多？” “有吗？大概是因为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吧……我好想你。” “我也非常想你。” 海遥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便准备结束这个拥抱，却没想到搂在腰间的双手竟然纹丝不动。而他又不敢用力挣脱伤到轰焦冻，只能老老实实被一个小豆丁禁锢在怀里。 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故友重逢难道不是礼节性地互相拥抱一下就够了吗？ ——可能，焦冻只是想撒一下娇？ 带着这样的猜想，海遥又安静地等了片刻。 然而轰焦冻似乎还是没有松手放人的打算，反倒越抱越紧了。 小人鱼：“……” 怎么办？谁来救救他！他的腰快被勒断了！ 第18章 chapter18 求人不如求己。 海遥眼珠一转，看见了欧尔麦特放在地板上的一大袋礼物，立刻计上心头，“焦冻，要不要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听到他的声音，轰焦冻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还紧紧抱着对方。他忙不迭松了手，白皙的小脸浮起红晕，“……什么礼物？” 海遥从袋子里面取出了一个蓝色的礼盒，往轰焦冻手里一塞，然后又依次将另外四个礼盒递交到了它们各自的主人手上。 欧尔麦特站在一旁笑吟吟地作补充说明：“这些礼物都是遥少年亲手做的，材料是上周我们去湘南海岸旅游的时候，他自己从海里找回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骄傲得意，满含着对小人鱼的赞许。 这是轰灯矢从未在安德瓦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刺得他双目灼痛，却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轰冷温柔地谢过这份意外之喜，便将礼盒放进了柜子里面，准备等到空闲的时候再打开来看看。 但生性活泼开朗的轰冬美和轰夏雄却没有她那么好的耐心，两人在这短短几秒之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礼盒。 轰冬美感动得眼泪汪汪，“好漂亮的风铃！海遥，你的手也太巧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风铃，动作间铃铛与贝壳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响。 贝壳表面花纹斑斓美丽，隐隐闪耀着珠白的晕彩，珊瑚玉制成的平安符垂坠着，散发的光泽极为温润。 轰夏雄收到的礼物则是一艘船，贝壳制成的黑珍珠号海盗船，非常具有艺术气息。 轰灯矢的性情要相对内敛一些，并不急于打开礼盒一探究竟。 他微微笑着道了声谢后，便长臂一伸将小人鱼抱进自己怀里，指着桌上的茶点问道：“老妈今天早上刚做好的和果子，要不要尝尝看？” 海遥本来还想挣扎着下来，被他这么一打断，就完全忘了这一茬事。他看着瓷盘里种类繁多、样式精致的茶点，几乎目不暇接，咽了咽口水才道：“要——每个口味都来一份吧！” 轰灯矢轻笑一声，顺势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手边，然后就低垂着眼睫，出神地看着小人鱼鼓起的腮帮。 ——吃东西的样子还真可爱，好想戳一下脸颊。 轰焦冻也抱着礼盒跑了过来，在二哥轰夏雄的帮助之下，终于爬上椅子坐在了轰灯矢身边。 轰夏雄随口调侃：“焦冻，你也太黏着海遥了吧？” 轰焦冻眨了眨眼，“因为我喜欢和海遥待在一起。” ——小孩子的情感表达总是这么直白简单，往往会让旁人大吃一惊。 轰夏雄哈哈大笑：“但你们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总会各自有喜欢的女生啦！” 轰冬美立刻瞪他，“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早恋了？” 轰夏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那群头发长见识短、成天抱着洋娃娃的女生有什么意思？还是踢球比较好玩！” 轰冬美出离愤怒，觉得自己受到了无差别人身攻击，“赶紧给我道歉！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你这都是跟谁学来的偏见！” 轰焦冻点头附和，“也要给海遥道歉。” 轰夏雄看了看海遥长及腰部的银色头发，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小声说道：“对不起嘛……我不该这么说的。” 海遥笑道：“没关系。焦冻，你不打开盒子看看我送了什么吗？” 轰焦冻说：“我想回房再看。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开它。” 真是个小孩子。 不过这种幼稚的独占欲，还是让海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开心就好。” 这厢五个孩子们聊得热火朝天，而另一边—— 坐在沙发上的安德瓦等了半天，见小人鱼似乎并不打算给自己送礼，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虽然他并不在意这点破烂玩意，但全家人里面只有自己被区别对待，说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好在欧尔麦特上门拜访之前，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买了一份伴手礼带给安德瓦。 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盒葛饼拿了出来，大笑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去网上搜了一下，原来你还喜欢吃甜食啊。” 安德瓦表情僵硬冷淡地说：“不，你搞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葛饼。” 海遥耳尖地听到了这句话，“既然您不喜欢，那就拿过来给我们吃吧！” 欧尔麦特买回葛饼的时候，小人鱼就想偷偷把它吃得一干二净，只留给讨人厌的安德瓦一个空盒子。 但想了想他的傻爸爸可能会因此陷入尴尬的境况，他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欧尔麦特将这盒碍眼的葛饼装进了大袋子里面。 现在安德瓦这厮竟然敢说不喜欢这份礼物！ 海遥想起欧尔麦特拿着手机查找“烈焰英雄安德瓦喜欢什么东西”的认真模样，当即就怒了！ ——还不喜欢吃？ ——您配吃吗？ 安德瓦：“……” 这个小鬼未免也太记仇了吧？气量狭小得根本不像是欧尔麦特的养子！ 轰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容光更盛，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作为安德瓦十多年的妻子，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的饮食癖好，葛饼恰好就是他为数不多的喜爱食物之一。 轰家的四个孩子也偷笑起来，轰夏雄还大胆地跑过去直接拿走了那一盒葛饼，凯旋归来与小伙伴们分而食之。 安德瓦却没有为此感到生气，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轰冷脸上，有些怔然。 她的眉眼极为适合展露笑容，但这些年来，他都已经忘了她真正露出笑容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轰冷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嘴角的笑容敛去，恢复成了原来那副温柔却又忧郁的模样。 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安德瓦探究的眼神。 除非逼不得已，她从来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这对夫妻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有心思敏感的海遥和轰灯矢发现了。 欧尔麦特作为一个单身狗，根本没有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轰夏雄一向粗枝大叶不提，轰焦冻则是因为过于年幼单纯，是以并未察觉到这一点。而轰冬美的注意力这会儿又不在父母身上，自然也错失了发现的机会。 欧尔麦特只在轰家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车返回东京都继续工作了。 职业英雄常年无休，毕竟敌人干起坏事可不会分什么工作日、节假日，作为no.1英雄的欧尔麦特自然也很忙碌。 更何况，一周之前为了陪海遥去湘南海岸旅游，他已经把这一年仅有的几天假期几乎都用掉了。 ——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遥少年了。 临走之前，欧尔麦特蹲下身来，揉着小人鱼的脑袋郑重地说：“乖乖呆在轰家不要乱跑，晚上我再来接你回家。” 海遥点了点头，忽然仰起小脸，在他颊边轻轻吻了一下，“工作顺利！路上注意安全！” 扔下这句话后，小人鱼就像刚刚恶作剧成功的捣蛋小鬼，带着狡黠的笑容一溜烟跑了。 欧尔麦特怔怔地抬手摸着脸颊，然后带着傻乎乎的笑容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 “砰！” 车尾撞上了轰宅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欧尔麦特立刻醒过神来，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下车查看过汽车尾部，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才重新上路前往东京都。 欧尔麦特离开之后，安德瓦终于提起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比试。 他站在孩子们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盘旋在他们心底的阴影，“小鬼，欧尔麦特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什么？” 海遥其实明白安德瓦话里的意思，但欧尔麦特的确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至于他自己听到的那些糟糕对话…… 既然欧尔麦特不希望他知道这些，那他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安德瓦冷嗤一声，以欧尔麦特的性格，确实不大可能将他之前所说的那一番话如实转告给这个小鬼。 “那我就再说一次好了，”他微哂道：“向我证明你不是徒有其表的花瓶，否则，以后你就不要再跟焦冻来往了！” 轰夏雄面色微变，“喂！混蛋老爸，欧尔麦特刚走你就欺负他的儿子，这样不太好吧？” 轰冬美对此也很不满，“焦冻想交什么朋友是他的自由，而且海遥才不是什么徒有其表的花瓶，您这样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安德瓦冰冷地说：“我早就说过了吧，焦冻和你们几个可不一样。你们想要怎样，我都懒得去管，但不要妨碍我对焦冻进行教导！” 这么毫不留情的话，简直是把他们的尊严狠狠地践踏进泥土之中。 轰冬美哭着跑出了客厅，轰夏雄阴沉着脸追了上去。 唯独轰灯矢一脸的漠然，恍若未闻，又或者是已经对此感到麻木。 轰焦冻眼神凶狠地瞪着安德瓦，脸色一片煞白，“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安德瓦像是在看一只卑微蝼蚁，居高临下地说：“就凭我是你的父亲，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反驳我？” “够了！”轰灯矢忽然出声说道：“只要海遥能够证明他的实力，你就不会再干涉他和焦冻的来往，对吗？” 安德瓦视线在他身上顿了几秒，“对。” 轰灯矢垂眸看向小人鱼，继承自父亲的靛青色眼睛幽深似海，“那就证明给他看吧，海遥。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海遥被这个眼神慑住心魂，怔了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安德瓦。” 安德瓦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转过身率先朝着木质楼梯走去。 他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现在跟我来训练场吧。” “比试五场，只要你能赢了焦冻，我就信守承诺，不再干涉你们之间的来往。” 第19章 chapter19 长廊上，红发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巍峨似一座难以翻越的奇峻山峰。 海遥握住轰焦冻颤抖的手迈步跟了上去，小男孩儿顿时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将五指与小人鱼紧扣在一起。 海遥扭头担忧地看向轰焦冻，他还沉浸在刚才那股强烈的愤怒恐惧与自我厌恶之中，小小的身躯都在难以克制地微微颤动。 小人鱼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的背影一眼，忽然心生一计，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轰焦冻扭头看了过来，眼神里一片空茫，“……怎么了？” “焦冻，你看——”海遥抬手比划出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砰！他死翘翘了。” 开完枪后，他还似模似样地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惹得轰焦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安德瓦：“……” 他强行忍住回头教训海遥的冲动，板着一张脸踏进了训练场。 ——可恶的臭小鬼！不要小看职业英雄的耳力啊！ 就在训练场中，比试正式开始的时候—— 厨房里，轰冷紧紧抱着长子默默流泪，脚下是一地的瓷器碎片——刚才洗盘子的时候，她神思不属无意间摔坏了一个。 也是因为听到了盘子碎裂的尖锐声音，轰灯矢才会走进厨房，继而发现她在无声地哭泣。 轰冷闭着眼低声呢喃着说：“刚才……他那么说的时候，我竟然不敢出去反驳他，只能躲在这里哭……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灯矢。” 轰灯矢揽住她瘦弱的肩膀，轻轻一扯嘴角，“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羞辱我们这些残次品了……而且，就算你反驳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不起，灯矢……如果不是继承了我的体质，你就不会——”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男人的扭曲欲望。” 等到将情绪崩溃的轰冷送回卧房休息之后，轰灯矢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脚走向了训练场。 他站在门口的阴影之中，看到训练场里一片狼藉，烧焦的痕迹、冻结的冰块……但如他所料，赢得比试的人是海遥。 轰灯矢看着安德瓦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畅快淋漓。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得到了冰与火的完美杰作又能如何？还不是阻止不了焦冻的叛逆行为。 海遥若有所觉地看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人影伫立。 ——总觉得刚才有人站在那里，是他的错觉吗？ 轰焦冻坐在地上平复呼吸，身上的训练服已被汗水浸透，破损程度不小。 明明输得一败涂地，他脸上却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挑衅般看向自己的父亲，“按照约定，以后我想怎么跟海遥来往，你都不能再做任何干涉。” 安德瓦看得出来，焦冻并未保留实力，却还是被海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比试开始之前，他还警告焦冻不要放水，没想到放水的人竟然会是海遥。 整个比试过程中，海遥甚至连个性都没使用，仅仅依靠体术，就能游刃有余地对付焦冻——安德瓦不禁陷入沉思，他对焦冻的教育竟然失败至此吗？还是说欧尔麦特有什么特殊的育儿方式？ 否则同样的年龄，两个孩子的实力差距何以如此悬殊？ 轰焦冻没有理会兀自出神的混蛋老爸，说完那句话后，就拉着海遥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两个孩子并肩而行，脸上都带着愉快的笑容。 “海遥，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个招式能不能教我一下？” “好啊，焦冻你也很厉害，现在对个性的控制就已经很出色了。” 轰焦冻的房间风格与这栋房屋一脉相承，都是日式的隽永清雅，但很缺乏孩子气的装饰物，看起来不像是个幼童的房间。 海遥倒是挺喜欢这个装修风格，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又将目光重新落到了轰焦冻的身上。 红白发色的小男孩正在拆礼盒，他已经忍耐了很久，现在一回到卧房就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不过就算心情再怎么急切，他的动作依然非常轻柔，就连包装礼盒的缎带都不愿意损坏分毫。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摆着一对海螺，它们虽然大小略有不同，花纹却是一致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珊瑚玉平安扣。 “这是一对子母螺，”海遥开口解释：“子母螺之间有特殊联系，作为通讯工具的话，相对来说稳定一些。” 轰焦冻眼神迷茫地看了过来，重点抓得十分精准，“通讯工具？” 海遥点了点头，“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两个人各自持有子母螺当中的一个，就能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轰焦冻眨眨眼，“神奇海螺？” 海遥哈哈一笑，“你可以这么叫它。安德瓦肯定还没给你买手机吧？以后你想找我聊天的话，就可以用这个海螺。当然，要是你想把海螺给其他人，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轰焦冻想都不想便道：“我不会给别人的！” 海遥忍不住弯起唇角，“要不要先试一下？” 轰焦冻自然不会拒绝。 海遥便拿起一个海螺，游曳至走廊上，将其贴近耳廓笑道：“喂？焦冻小朋友听得到吗？” 轰焦冻声音有点发闷，“……我不是小朋友了。” 海遥不由地大笑起来，“好吧，小朋友说得对。” 轰焦冻鼓了一下脸颊，最后还是非常大度地说：“随便你吧，你开心就好。” 海遥摸了摸自己鼻尖，莫名有种被他纵容宠爱的感觉。 玩了一会儿神奇海螺，海遥才重新回到房间。 轰焦冻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啪嗒啪嗒跑到门柜前面，从里面拖出了个皮箱子。 他扬着小脑袋得意道：“你的东西我有好好保管哦。现在物归原主，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带上。” 海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原本都做好了丢失这个皮箱子的准备，却没想到轰焦冻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太谢谢你啦！焦冻！” 小人鱼一把抱住好友，埋首在对方颈窝，撒娇般蹭了几下。 轰焦冻脸蛋红扑扑的，“不、不用谢……” 他舍不得推开小人鱼，心里的害羞喜悦像是无声开放的花朵，连绵成一片花海。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看到餐桌上没有安德瓦的身影，海遥顿时神清气爽。 他询问了一下轰冬美，才知道安德瓦已经去事务所上班了。 没有了安德瓦的存在，整个轰家宅邸的氛围前所未有地安宁和睦。 轰冷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下午还在厨房捣鼓出了很多点心，准备装盒好让海遥带走。 她之前想起小人鱼送的见面礼，就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想到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副流光溢彩的珍珠首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海遥或许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份礼物的高昂价格，她却不能占这份便宜。 轰冷送还礼物的时候，海遥非常吃惊，不解地问：“您不喜欢吗？” 白发女人摇了摇头说：“我很喜欢，但它太贵重了。” 海遥将礼盒重新塞回她的手里，“您收下它的话，它才是一份有价值的礼物，否则它就一文不值。不必觉得受之有愧，您做的茶点在我看来，可比这些珍珠值钱多了。” 轰冷只好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但也决定要为海遥多做一些点心，好让他可以带回家去。 傍晚时分，海遥接到了欧尔麦特打来的电话。 依据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电话接通，欧尔麦特满含歉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遥少年，刚才突然接到了个紧急任务，我今晚恐怕不能去接你回家了。你在轰家暂住一晚，明天早上我来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海遥心里默默吐槽，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送他去幼儿园吗？ 他温声宽慰傻爸爸，“好，你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迟一天去上学吧。” 欧尔麦特严肃地说：“不！我一定不会让你错过开学典礼的！” 海遥：“……” 你开心就好啦。 轰焦冻就在一旁坐着，自然也听到了这对父子的对话。 他对此十分喜闻乐见，不过还是露出了一副担忧神情，“海遥，你别难过。明天早上欧尔麦特就来接你了。” 海遥笑着揉他的脑袋，“安心啦，我并不觉得难过，毕竟他是去拯救别人嘛。” 作为no.1英雄的家属，总是要面对约定各种破产的情况。 ——正常正常，淡定淡定。 睡觉的问题很好解决，轰家宅邸空余的房间很多，随便挑一间就能入住。 不过，轰焦冻主动贡献出了另一半被窝，倒是省了轰冷打扫客房的功夫。 夜晚降临。 两个孩子躺在一个被窝里面聊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轰焦冻的作息习惯十分良好，一向沾床就睡，因此坚持不了多久就睡着了。 海遥躺在榻榻米上辗转反侧，闭眼假寐片刻之后，忽然听到了一阵噼啪作响的声音——人鱼歌者的耳力太好，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悄悄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朝声源处走去，却发现这条道路通往白天他曾到过的训练场。 ——都这么晚了，谁还在训练场里自我折磨？ 海遥站在训练场门外，透过那道细细的门缝，看见了一片幽蓝的火海。 火焰在空中翩飞如蝶，这一幕美得几乎像是一个幻梦。 一道冰冷视线忽然穿过门缝，朝着小人鱼直直看了过来。 海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大门应声而开。紧接着，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深红的头发、靛青的眼瞳、紧抿的薄唇以及嶙峋的锁骨。 是轰灯矢。 第20章 chapter20 “你怎么会在这里？”轰灯矢低垂着眼眸，靛青色瞳仁幽光明灭，有种近乎慑人的魅力。他一副懒散倦怠的模样，声音略微低沉，“小孩子这么晚还不睡的话，是会长不高的。” 海遥撇着嘴反驳道：“你不也没睡吗？” 轰灯矢：“所以我现在长得都没夏雄高啊。” 海遥：“……夏雄哥根本就是打了激素吧？普通人这个年纪才不会长那么高。” 轰灯矢忍不住笑了一声，“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他转身关上训练场大门，那片幽蓝的火海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海遥的幻觉。 小人鱼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忽然有点任性地说：“我睡不着，暂时还不想回房间。” 轰灯矢微微侧过身来睨着他，眼神带着一点笑意，“睡不着？你认床吗？还是想听欧尔麦特给你讲睡前故事？先说好了，我是不会给你讲睡前故事的。” 海遥：“……” 他才不是那种需要聆听睡前故事才能安稳入睡的小鬼！ 轰灯矢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少年屈膝蹲下，衣袖滑落些许，露出一截秀拔如竹的腕骨。 他朝小人鱼招了招手，温声道：“过来。” 海遥：“……” 这是在招呼小狗吗？ 小人鱼不情不愿地磨蹭过去，白嫩的脸颊郁闷地鼓起。 轰灯矢不由地想起白天他坐在自己怀里吃茶点的模样，手指已经先于意识戳了上去——软绵绵、冰凉凉的触感，有点像是果冻。 海遥惊讶地瞪大眼睛，抬手抓住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严肃地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可以随便乱摸。” 轰灯矢一下笑出声来，肩膀抖了好一会儿，才以一副正经的语气说道：“抱歉抱歉，都怪你太可爱了。” 海遥红着脸轻轻哼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再让你摸了。” 他正准备松开轰灯矢的手指，却无意间瞥到对方手背上的烧伤痕迹，目光顿时一凝。 借着月色，他上下打量一番，终于看清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有诸多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瘢痕。 白天的时候，轰灯矢一直穿着长袖长裤，伤处也用白色绷带一圈圈绑好——因此，海遥并未发现他身上竟有那么多处伤痕。 他还以为轰灯矢是个非主流中二病少年，喜欢在四肢缠上绷带扮酷。 不能怪他想法跑偏，主要是大街上这么瞎折腾的小屁孩实在是不少。 轰灯矢顺着小人鱼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伤痕，一股不自在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他眸色微沉，语气漠然又无谓，“觉得恶心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海遥摇了摇头，比这更加惨烈可怖的伤势他都已经屡见不鲜。 他只是觉得奇怪，安德瓦作为一个职业英雄，怎么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但转念想到白天的时候，安德瓦冰冷刻薄的态度，一切疑问又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这是怎么受的伤？一定很疼吧。” 小人鱼软软地握住轰灯矢的手指，将他的手拉到眼前仔细观察。 轰灯矢愣了片刻，才抽回手说道：“……已经不疼了。” 海遥点了点头问：“你一个人不好上药吧？要不要我帮你涂药？” 轰灯矢与他对视，几秒种后淡淡转开视线，“随便你吧。” 他耳根处皮肤薄，透出微醺般的淡淡红色。 海遥便跟着轰灯矢一起去了他的卧房。 房间面积很大，是个自带淋浴间的套房，坐北朝南，光线良好。 落地窗与内室之间隔着一道和纸障子门，分割出了一个类似缘侧的空间。此时此刻，泠泠如水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洒一地，连案几上的茶盏边缘都晕了一层雪白微芒。 轰灯矢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然后取出一个药箱坐到了案几旁边。 海遥打开药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基本都是处理烧伤的药物。看来对于轰灯矢而言，烧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把衣服脱了。” 轰灯矢依言脱下了上衣，露出少年人柔韧的身躯。 他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手臂、胸膛以及腹部的肌肉线条都很精悍漂亮，以致于深红色的烧伤痕迹看起来都性感了几分。 海遥脑海里却没有欣赏同性身材的这一根弦，他按照轰灯矢的指示拿起一管药膏，挤到棉签上后就开始帮他涂抹伤处。 首先是手背、继而是胳膊，小人鱼表情十分认真，动作小心翼翼，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之色。 轰灯矢嘴角微翘一下，淡淡说：“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受的伤吗？是我的个性伤了我。” 海遥已经转战到他的背部去了，软糯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入耳中，“你的个性是火焰？安德瓦也是火焰系的个性，为什么他就没有受伤？” 轰灯矢挑眉道：“你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挺遗憾？” 海遥矢口否认：“哪有？你别胡说八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轰灯矢早就知道小人鱼虽然看着乖巧可爱，但绝对不是什么乖乖牌。 他停顿了几秒，心里忽然生出了点倾诉欲，“你听说过‘个性婚姻’吗？” 海遥一脸茫然，“个性婚姻？” 轰灯矢解释道：“在超常能力出现之后的第二代到第三代个性持有者中，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由于个性具有可遗传性，纯粹为了能让后代继承更为强大的个性而强制缔结的婚姻就是个性婚姻。不过，对于我们这样的第五代来说，它应该算是旧时代的陋习吧。” 海遥想起安德瓦对轰家四个孩子的区别态度，瞬间了悟轰灯矢的言外之意。 其实类似的事情以前在泰坦帝国也十分常见，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跟国家强制系统分配的婚姻相比，个性婚姻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轰灯矢继续道：“混蛋老爸的个性是地狱烈焰，但是使用过度就会导致体温升高、身体机能下降。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法超越欧尔麦特，就是因为他的个性不够完美。” 海遥微皱起眉，“所以他和冷阿姨结婚是为了得到完美的个性？” 轰灯矢点点头，“嗯，你也猜到了吧？焦冻就是那个完美的作品，而我、冬美和夏雄不过是残次品罢了。” 背部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海遥从轰灯矢背后绕到身前，一边在他肩颈上涂药，一边说道：“可我觉得你的火焰很漂亮啊，比安德瓦的火焰好看多了。” 轰灯矢双手撑住地面，微微后仰着身体，绷紧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他抿着唇：“漂亮有什么用？” 海遥认真道：“如果能够找到克服弱点的办法，你一定会成为比安德瓦更受欢迎的火焰英雄——漂亮又强大的个性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再加上你长得那么好看，当个no.2英雄肯定是绰绰有余！” 轰灯矢失笑，“为什么不能是no.1呢？” 海遥骄傲道：“因为no.1是欧尔麦特！” 轰灯矢看着小人鱼亮晶晶的湛蓝眼眸，忽然轻声道：“谢谢你，海遥。但我大概……” ——永远都克服不了那个弱点了吧。 曾几何时，轰灯矢也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这个与生俱来的弱点。 可在一次次受伤之后，他终于明悟一个人的体质是不可能改变的。即便他能忍受烧灼的痛苦，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坚持太长时间。 更何况，现在安德瓦已经得到了完美的作品，自然也就不需要在他这个残次品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他能不能克服冷体质的弱点，对安德瓦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海遥满眼疑惑：“大概怎么了？” 轰灯矢平淡道：“不，没什么。上完药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海遥鼓了鼓脸，“你就是这么对待刚刚帮助过你的人吗？过河拆桥！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轰灯矢笑了笑，“不然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当做报答吧？” 海遥斜睨着他，“你之前不是说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轰灯矢耸耸肩，“你一定要挟恩图报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海遥轻哼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轰灯矢笑道：“好，你当然不是。” 海遥这才勉强满意，随后又想起轰灯矢的双腿还没上药，便说道：“你把裤子脱了。” 轰灯矢摇头拒绝道：“我可以自己处理，不用麻烦你了。” 海遥猜想他大概是不习惯在人前裸露身体，脱个上衣已经是极限了，便也没有强求，“好吧。那你早点处理，我先回去了，不用你送——” 小人鱼说完这句话后，就冲着轰灯矢摆了摆手，一溜烟消失在了门口。 轰灯矢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才收回视线，然后瞥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礼盒。 ——也不知道那小鬼到底送了什么东西。 他这么想着，心底忽然之间有了点期待。 海遥打开房门的时候，便看到被窝里面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被吓了一跳，忙问：“焦冻，你怎么醒了？” 轰焦冻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我感觉你不见了。海遥，你跑哪去了啊？” 海遥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我下楼去喝了点水。” 轰焦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说：“噢……那你快来睡吧。” 他拍了拍被子，等到海遥重新钻进被窝，便黏上去抱住了小人鱼的腰部。 海遥见他困得都神志不清了，便也没有推开，任由他抱着自己沉入梦乡。 第21章 chapter21 次日清早。 欧尔麦特如约前来接送海遥去上幼儿园，甚至还在轰冷的盛情邀请之下，顺便在轰家解决了早餐。 安德瓦彻夜未归，早上也不在家里吃饭，因此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和谐。 除了轰灯矢之外，轰家的其他三个孩子都找欧尔麦特要了签名，结果各自得到了一套限量版签名周边——包含手办、挂毯、书签、海报、马克杯、钥匙扣等等物品。 哪怕是没有主动提出签名请求的的轰灯矢，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礼物。 看得出来，欧尔麦特严谨遵守着公平原则，一点都不厚此薄彼。 轰灯矢想象了一下安德瓦在家里见到欧尔麦特周边产品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立刻在心里决定要妥善地运用这套签名周边。 只要安德瓦不开心了，他的世界就更美好了。 轰夏雄看着一起享用早餐的家人，还有毫不突兀融入进来的欧尔麦特，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了个念头——如果欧尔麦特是他们的父亲，这个家一定会非常幸福吧？ 毕竟，欧尔麦特的性格可比安德瓦好相处多了，他对自己养子的关爱也是有目共睹。 轰夏雄想到此处，不禁有点酸溜溜地看向小人鱼，感觉自己都要化身柠檬了。 ——竟然能被no.1英雄收养，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饭毕。 欧尔麦特放下碗筷，爽朗笑道：“多谢款待，夫人的手艺超级nice啊！” 他抬手比着大拇指，一副赞不绝口的模样。 轰冷掩唇轻笑起来，柔声道：“您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不合您的口味呢。对了，这是我给海遥准备的便当和点心，请您务必收下！” 两个特大号便当盒随即被放在了欧尔麦特面前，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真是太麻烦夫人了。” 轰灯矢瞥来一眼，心里暗想：这个容量海遥那个小身板儿能吃得下吗？ 转念又想起小人鱼昨天午餐、晚餐时的巨无霸好胃口，他顿时打消了这个疑惑，甚至还有点担心小人鱼会吃不饱。 “爸爸，我换好啦！” 楼梯上传来海遥轻快的声音，餐桌边的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小人鱼已经换上了欧尔麦特带来的冰帝学园幼教部制服，头上还戴着一顶配套的贝雷帽，看起来可爱度爆表！ 众人的心瞬间就被萌杀！ 轰夏雄心里不无遗憾地想，这怎么就不是个女孩子呢？多么适合跟他们家定娃娃亲！ 欧尔麦特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也该准备走了。这两天真是打扰了，非常欢迎你们以后来我家里做客。” 小人鱼附和着点头，“一定要来玩呀！我买了好多游戏和漫画！” 轰家的四个孩子也准备要出门上学去了。 轰冬美和轰夏雄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姐弟两人拎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书包，便结伴离开了家。 轰冷也换下了拖鞋，拿上手包准备开车送轰焦冻去上幼儿园，轰灯矢则是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轰家宅邸门口。 海遥与轰焦冻彼此约定好了会用子母螺保持联络之后，便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爬了上去。 车厢后座放着他的皮箱子和三个便当盒，还有欧尔麦特准备好的一系列幼儿园用品——书包、毛毯、水杯等等，应有尽有，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育儿资料。 汽车发动，海遥摇下车窗，扬手挥别好友。 直到再也看不见轰焦冻小小的身影之后，他才转头望向前方，迎着清晨的阳光微眯起了湛蓝的眼睛，“天气真好呀。” 欧尔麦特：“是啊，听说开学典礼会在礼堂里面举行。” 海遥笑道：“冰帝的校服还挺好看的。” 欧尔麦特：“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非常适合遥少年呢！” 海遥说道：“相比之下，雄英高中的校服就很丑了。” 欧尔麦特：“……也不能说丑吧，顶多就是朴素了点。” 语气委屈巴巴，还有一点点心虚。 海遥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问了一句：“多出来的那个便当盒是你做的吗？” 车厢后座上的三个便当盒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多出来的那一个毫无疑问就是傻爸爸做的。真亏他忙得天昏地暗，都没空吃早餐了，竟然还记挂着要给他做午饭便当。 欧尔麦特：“嗯，没想到轰夫人已经帮你做了一份。说起来，我的手艺完全比不上她呢。” 海遥皱眉，“我还是最喜欢吃你做的饭。既然你喜欢冷阿姨的手艺，那份便当就给你吧。” 欧尔麦特大惊：“诶？这怎么行啊！” 海遥理直气壮，“我说可以就可以，听我的！不想浪费冷阿姨的心意，你就给我乖乖全部吃完！” 欧尔麦特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好吧……那遥少年今天带点心去班里的话，记得要分享给同学噢！” 海遥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忽然看到车旁一闪即逝的人影，立刻出声喊道：“停一下车！” 汽车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欧尔麦特问道：“怎么了？” 海遥随口回答：“看到灯矢哥了，突然想起有句话忘了跟他说。” 轰灯矢也看到了那辆眼熟的汽车，紧接着，小人鱼从车窗里面探出脑袋，朝着他招了招手。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车门旁边，单脚踩住地面，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小人鱼头顶，“不要随便把头伸出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海遥笑了下，“刚好看到你了嘛。” 轰灯矢挑眉，“哦？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人鱼认真点头，柔软幼小的双手握住了他缠满绷带的手，然后虔诚无比地在少年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愿海神庇佑你。” 轰灯矢愣了几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对焦冻这么做过，但那时候亲的好像是额头吧？” 海遥有点纠结地说：“可我亲不到你的额头啊。” 轰灯矢微微俯下身，“现在你可以亲到了。” 海遥眼神一言难尽，最后还是蜻蜓点水般飞快地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汽车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轰灯矢收回目光，继续骑车前往学校。 车轮碾压过落叶，细碎的声音像一支轻快乐曲，他的唇边不由扬起一抹淡淡笑容，发自内心地感慨：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而另一边—— 欧尔麦特严肃道：“遥少年，不可以随随便便这么亲人家。男生女生都不可以，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他也知道海遥会对亲近之人做出这种仿佛小狗撒尿圈地盘的仪式性举动，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夜眼，都已经被小人鱼加持过了“海神的庇佑”。 但海遥现在要去上幼儿园，万一他把所有同班同学包括老师都亲了一遍，岂不是会被人当做是小色鬼？而且，正是因为他的长相太过精致可爱，做出这种事情就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要是惹了什么烂桃花就不妙了！ 欧尔麦特越往后想，神色就越加凝重起来。 海遥一看就知道傻爸爸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不由无奈地说道：“你想多啦！我才不会随随便便把‘海神的庇佑’施加在陌生人身上，只有重要的人才值得我这么做！” 加持一次耗费的力量可不小，尤其是他现在又处在幼崽时期，一次基本就能掏空他所有的力量，要等好一阵子才能恢复状态。 海神的庇佑可以大大提高海洋生物亲和度，使得落入深海的人能够得到海洋生物的帮助。 除此之外，它还会在人受到致命一击之时，形成一层护盾抵消伤害。 虽然这只是个一次性护盾，但在关键时刻，也会成为保命的底牌。 像是轰灯矢那种近乎自我折磨的个性训练，要是没有这一层保护的话，恐怕等不到下次见面，那家伙就把自己烧成灰烬了吧？ 海遥这样想着，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给我感激涕零吧，笨蛋轰灯矢。 欧尔麦特见他心里有数，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汽车缓缓驶进了冰帝学园。 作为闻名遐迩的贵族学校，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十分辽阔，欧式建筑典雅华丽，仿佛在日光下闪耀。 海遥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幼儿园的生活，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适应得非常良好。 冰帝学园师资力量强大，校风也开放自由，这一点从幼教部到高中部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海遥在入学之后初初显露出了音乐的天赋，班上负责音乐教学的老师便对他予以特别关注，不断鼓励引导他挖掘自己的潜能。 至于同班的小孩子们，更是全都拜倒在了小人鱼的个人魅力之下。 即便他只是个插班生，也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攫取了人心，成为了整个幼教部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周末下午。 赤司宅邸。 海遥支着下颌苦恼地说：“他们对我都很好啦，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找我一起分享。但我其实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那些小鬼实在太吵了。” 赤司征十郎翻过一页书，看向好友的目光含着淡淡笑意，“既然这样，要不要跳级和我同班？明年我就该上小学了，到时候应该也会入读冰帝学园。” 赤司征臣认为去上幼儿园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是以并未安排自己唯一的孩子入读幼儿园，反而延请了很多名师大家到赤司宅邸专门来为赤司征十郎启蒙。 不过到了小学阶段，赤司征十郎还是很有必要进入学校接触同龄孩子。一则是学会与人相处，二则是建立人脉关系。 “诶？”海遥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好啊！有你在的话，那群小鬼肯定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赤司征十郎虽然年纪尚小，性格看着也很温和，但却有一种肖似其父的凛然威仪。 是个非常有距离感的孩子，让大部分人只能仰望而无法亲近。 赤司征十郎略带遗憾地说：“本来还想听你喊我‘学长’呢。” 海遥笑着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你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赤司征十郎微微一笑，又道：“海遥，你的拒绝太过委婉柔和，他们是听不懂的。不过没有关系，你所抗拒的一切麻烦，我都会为你解决的。” 其实海遥自己也明白，主要还是因为他对幼崽太过宽容温柔，才会招致那些意料之外的亲昵。他可以对敌人不假辞色，却在面对一大群人类幼崽的时候觉得手足无措——毕竟，他的真实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人鱼歌者一族对于幼崽又一向比较宠溺。 好在，熬过这一学年之后，赤司征十郎就能变成他的绑定隔离装置了。 海遥由衷地为此感到庆幸，“还好有你在我身边，阿征。” 赤司征十郎揉揉他的脑袋，但笑不语。 一个学期有条不紊地结束，十二月的时候，海遥迎来了自己在这颗星球上的第一个生日。 他自己原本是没有生日的，作为一个战争机器，诞生日期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意义？更何况，泰坦帝国的年历算法也与地球有所不同，想要对应起来也很麻烦。 不过六道骸伪造的这个身份倒是有个非常好记的生日时间，就在圣诞节的前夕，平安夜。 海遥在这一天收到了很多礼物，既有来自同班小萝卜头的，也有来自家人朋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来自意大利的、没有署名的生日礼物。 他原本以为这是六道骸送来的礼物，直到当天晚上在睡梦中见到六道骸本人，才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送过什么礼物。 第22章 chapter22 六道骸十分耿直地说：“我看起来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 海遥一时竟无言以对：“……说的也是。算了，先不管那份礼物是谁送的。骸，很久不见，你们最近过得如何？” 这个梦中幻境可以切实地反映出两人在现实世界中的模样，因此，他们这会儿都在打量对方的容貌——小孩子长得快，将近半年的时间，虽不至于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也足够让他们对彼此的样貌感到陌生。 小人鱼此时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银发，身上也只穿着一件棉质睡袍，一副毫不设防的慵懒模样。 他这半年来被欧尔麦特养得十分精细，日子又过得无忧无虑，以至于双颊都有了点丰盈的婴儿肥——让人看了非常想要伸手掐一把他软嘟嘟的脸颊。 凤梨头的男孩看上去也长大了些，身形不再消瘦得近乎病态，但依旧非常纤细。 他穿着一套笔挺斯文的白色西装，红蓝异瞳似笑非笑地睨来，眼神给人一种戏谑又嘲讽的感觉——让人看了非常想要把他套进麻袋狠狠揍上一顿。 “嘛……过得也就一般吧。对了，我最近被意大利北部的一个黑手党家族收养了噢！” 六道骸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眼底却不带一丝暖意，嘴角弧度冷得像刀锋——显而易见，这一把刀已经悬在了那个胆敢收容怪物的黑手党家族头顶。 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个倒霉的黑手党家族就会覆灭吧？ 海遥可没忘记六道骸对所谓的黑手党有多么深恶痛绝，这家伙甚至还立下了歼灭世界上所有黑手党的宏伟志向。 他沉默片刻之后，淡淡说道：“不管怎样，还是要以保护自己为先。我可不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骸。” 六道骸笑了起来，神色柔和，“kufufufufu……我还没去日本找你一起赏樱花泡温泉，所以绝对不会轻易死掉的。” 海遥忍不住露出怀念的表情，“你笑起来还是这么奇怪又变态啊，这一点倒是完全没有变化。” 六道骸的脸颊立刻鼓了起来，忿忿不满地说：“……哪里奇怪变态了？”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笑吧。”海遥微扬起唇角，“不过，要是跟别人一样的话，那就不是独一无二的骸了。” 六道骸这才勉强满意，微红着脸，轻哼一声，“你现在倒是很会说甜言蜜语。” 海遥眉眼柔和地微笑，“大概是因为我现在的监护人，是个直球系的热血笨蛋吧。跟他待得久了，不知不觉也学会了他那一套肉麻的说话方式。” 这话乍一听像是抱怨，实际上却带着一种相互珍惜的家人之间独有的亲昵。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以前说起话来也直白得吓人。”六道骸吐槽了一句，随后又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跟我说说你现在的监护人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当初要我帮忙伪造身份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我这个身份一定要关系简单，最好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儿。现在怎么又自己找了麻烦？” 海遥轻轻一笑道：“这个要求很正常吧？毕竟是要代替别人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跟对方过去的人际网络扯上关系为好。” 六道骸冷嗤一声，并不相信他的托词，“少来糊弄我！以你的性格，那时候肯定是真的不想与人牵扯太多，决定要一个人独自生活吧？” ——没想到这才短短不到半年，海遥这种意志坚定的家伙就改变了主意，真是令人不得不感到好奇。 海遥悠悠然说：“还真被你猜对了。不过，命运总是难以预料的，这也正是它的有趣之处吧。” 六道骸追问道：“所以，你的监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够得到你的承认，想必不会太差。” “我的监护人是欧尔麦特，”海遥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夕阳下，腥咸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他的睡袍银发也在随风翻飞舞动，一切都真实得不像一个幻境，“你听说过吗？日本职业英雄排行榜上的no.1，所以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他是个非常可靠的男人。” 梦中幻境的场景可以跟随主人的心意进行变化，海遥刚被拉进幻境的时候，就发现这是位于陶尔迷镇上的那座庄园。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贸然攻击幻境的主人。 六道骸被他戳穿了心思，忍不住别过头去羞恼地反驳，“我才没有担心你呢！谁敢对你包藏祸心的话，才是真的嫌命太长！” 海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多谢夸奖。” 六道骸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可千万不要被欧尔麦特发现过去的经历，否则肯定会被扫地出门——毕竟，职业英雄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小小年纪手上就沾满鲜血的养子！” 海遥还在意大利的时候，为了逃脱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追捕，可是配合六道骸一行三人杀了不少渣滓。 后来他们暂居陶尔迷镇，也对当地的人贩子集团和黑手党家族造成了重创。 那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海遥所杀之人足有两位数，手上沾染的人命恐怕比一些职业英雄都多。客观来说，他的确是有防卫反击的充分理由。但有时候人的大脑是会被主观情绪控制的——他杀了那么多人，无论因何而杀，难免都会让人心生畏惧。 海遥顿了几秒，笑吟吟地说道：“知道我过去的人不多，你是在提醒我要及时把你灭口吗？” 六道骸挑起眉，抬手捂住猩红的眼瞳，笑容煞气十足，“可以做到的话，那就尽管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幻境便陡然一变，大量毒蛇被他召唤出来，嘶嘶吐着蛇信攻向海遥！ 海遥轻啸一声，声波如利剑斩落铺天盖地袭来的毒蛇！ 紧接着他蹂身而上，逼近六道骸开始了近身打斗，嘴上还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你的体术有没有长进？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垃圾，那就太惨不忍睹了。” 六道骸也不甘示弱，“kufufufufu……我这半年来可没有丝毫松懈。反倒是你，安逸生活过得太久，恐怕连骨头都已经生锈腐烂了吧！” 海遥似笑非笑地说：“你可以亲身感受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生锈腐烂。” 他猛然扬手一挥，掌风凌厉如刀割面！ 六道骸扭身避开，拉远距离后看到了刻着五道深深爪痕的墙壁，背后冷汗涔涔流下。 人鱼歌者的利爪锋锐至极，还能分泌具有强烈麻痹作用的毒液，一爪下去杀伤力绝对不轻！ 海遥的鱼尾也很灵活难缠，配合着那一头柔滑似水的银色长发，可以在任何出人意料的角度进行攻击防御！ 六道骸狼狈闪躲，“跟一个幻术师比拼格斗术，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海遥微微一笑道：“我这可是在帮你查缺补漏，好歹给我心怀感激啊。” “别太得意忘形啊，海遥。” “我的实力可不只是这样，就让你看看好了！第四道·修罗道——” 六道骸的右眼中骤然释放出紫色斗气，这一瞬间，他整个人的反应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拳风烈烈如火，无论是打击力量亦或是战斗直觉，都与几秒钟前判若两人！ 海遥眼神一亮，丝毫不惧，“这样才像话嘛！刚才那副软绵绵的样子，还以为你在耍杂技呢！” 六道骸气笑了，这家伙也太会拉仇恨了吧？一张嘴嘲讽能力max，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海遥纯粹是在以体术战斗，根本没有打算使用人鱼歌者的能力。 六道骸却不尽然，冷不丁就要偷空放几个幻术，让人烦不胜烦。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一时之间竟然谁都奈何不了谁 等到他们终于力竭倒下的时候，整个幻境空间都已破坏殆尽，这栋房屋也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他们躺在残垣败瓦中望着蓝天，转过头又看到对方鼻青脸肿的模样，忍不住双双笑出声来。 海遥气喘吁吁，“真厉害啊……跟我打了那么久，竟然还能维持着这么真实的幻境。” 六道骸轻笑道：“kufufufu……我将来要成为世界最强幻术师，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海遥点了点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做到。” 六道骸得意道：“那当然！不过，你真的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欧尔麦特吗？” 他们刚才的打斗看似激烈，但整个过程中，两人对彼此都没有半点杀意——显而易见，这不过只是一场单纯的切磋。 海遥不甚在意地笑笑，“你不会这么做的。而且，我相信欧尔麦特绝对不会因为那些过往抛弃我，他不是那样的人。” 六道骸轻轻哼了一声，“ 还真是被驯养得彻底啊……喏，拿好了！” 一个厚厚的大部头书忽然被他抛了出来，险些砸到小人鱼挺翘的鼻尖。 海遥右手紧握着书脊，心有余悸地瞪他，“你就不能好好递给我吗？砸到鼻子很痛的！” 这个幻境的逼真程度，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周围的环境方面，就连人的五感也能完全模拟。 “抱歉抱歉，”六道骸语气十分随便，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感觉消气了吗？” 海遥撇了撇嘴，“这东西我又带不出幻境，你现在给我有什么用啊？” 六道骸轻笑道：“如果你带不走的话，我干嘛要大费周章送你礼物？好了，我该走啦。” 海遥略有不舍，“哦……那下次再见。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日本呀？” 六道骸沉吟道：“等我灭掉那个家族，就来找你一起赏樱花泡温泉。” 海遥说：“那你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要看一下那天有没有别的安排。” 六道骸：“……还得预约？我就不能插个队吗？” 海遥看着他逐渐被雾气笼罩的身影，忍俊不禁，“看在生日礼物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 六道骸笑着道了声谢，随后又想起什么，说道：“睡醒之后记得上药啊。” 海遥困惑地眨了眨眼，“……” ——上药？上什么药？ 幻境的主人离开之后，整个空间如泡沫转瞬消散。 海遥猛然从梦中惊醒，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脸上摇摇欲坠的大部头书。 他连忙把书放了下来，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看了一眼封面——竖着的书名一笔而就，字迹中有道不尽的写意风流。 不过，《日本古代妖怪图鉴》是什么鬼？这该不会是六道骸给他买的睡前故事绘本吧？ 海遥嘴角不由轻轻一抽，整张脸顿时也跟着扭曲了一下。 他皱着眉倒吸了口凉气，“嘶——” 紧接着，这具陷入沉睡的身体像是忽然被人唤醒，四肢百骸都涌现出了酸痛的感觉。 海遥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下床跑到盥洗室里，“啪嗒”一下打开电灯！ 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猪头似的脸孔！ 眼眶乌青，嘴角开裂，简直惨不忍睹！ 海遥：“……” 六道骸！我跟你势不两立！ 第23章 chapter23 圣诞节的早晨，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洒一地。 八木宅邸客厅，装饰一新的圣诞树上挂着不少礼物，树根处也堆积着很多大小不一、包装各异的盒子。 欧尔麦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结果等了很久，以往早早下楼晨练的小人鱼还是没有出现。 他在心里纠结半天，终于还是决定上楼敲门，也好确定海遥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咚咚咚！” 厚重的红木房门被人规律地敲响。 “遥少年，你起床了没有？太阳已经晒屁股啦！” “我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再不下来就要凉了。” 海遥当然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半夜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过。 不过，他还是强行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天蒙蒙亮才爬起来，忍耐着疼痛去洗漱。 ——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精致男孩。 洗完脸后，海遥的脑袋里面依然还是昏沉一片。 但料想到欧尔麦特等不到他下楼吃饭会有什么反应，他便谨慎地提前锁好了房门，然后才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再补个眠。 ——以往这个房门是不会锁的，毕竟他现在年龄尚小，单独住一间房难免令人担心。更何况，欧尔麦特也从来不会擅自进入他人的卧房。 听到欧尔麦特的声音之时，海遥其实已经酝酿出了睡意，整个脑海混沌不清，下意识就作了回答，“爸爸……我身体不舒服，还想再睡一会儿。” 然而话一出口，他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转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目的是让欧尔麦特彻底放下心来，正常离家上班——但现在唯一的养子可能已经生病，以欧尔麦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失策了！ 都怪六道骸那个混蛋！ 欧尔麦特一听，顿时揪心到了极点，一连串话跟机关枪一样喷吐而出，“遥少年，你身上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还是着凉感冒？最近流行性病毒是很严重，都怪我太大意了！你先把门开一下好吗？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海遥连忙阻止，“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我觉得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不是还要去事务所上班吗？夜眼叔叔这么守时，你迟到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两人僵持良久。 欧尔麦特见他死活都不愿意开门，就跟所有病中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当机立断转身下楼去拿备用钥匙。 海遥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但听到门外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他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紧接着又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他瞬间从床上一跃而起，披着毛毯屁滚尿流地进了盥洗室，死死堵住磨砂玻璃门！ 他心里暗恨道：可恶！这个破门为什么没有锁啊！ 欧尔麦特顺利地进了门后，便发现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看向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心里万分担忧，“遥少年，你是不是拉肚子了？” 海遥咬着牙，忍辱负重道：“……是！所以你先不要管我了！” 说完还摁了一下冲水按钮，演戏演得十分认真。 欧尔麦特听到他隐忍着什么的嗓音，立刻信以为真，“好吧……那你先拉着。” 他转身下楼，匆匆去翻客厅的药柜。 自从家里收养了一条可爱的小人鱼，他就专门开辟了个放置常用药物的柜子，里面治疗感冒发烧、腹泻呕吐等等病症的日常药物都很齐全。 海遥紧绷的神经略微松懈，他拉开磨砂玻璃门准备重新锁好房门。结果手刚碰到门把，就跟再次推门而入的欧尔麦特打了个照面。 父子两人对脸懵逼了半天，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海遥语气十分沉痛，“……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欧尔麦特震惊掉色，“……遥少年，你昨晚是被人打了吗？” 海遥扯了扯嘴角说：“怎么会呢？有你在家，谁敢来打我？” 欧尔麦特迟疑着问：“那你难不成是……不小心脸着地翻下了床？” 海遥顿了几秒，缓缓点了下头，背了这个六道骸甩来的锅。 欧尔麦特失笑，已经猜出真相，“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海遥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欧尔麦特笑道：“没关系，我原谅你啦！下楼吧，我帮你擦药，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饭后，欧尔麦特照常去事务所上班。 海遥待在家里养伤，顺便拆一下自己收到的那堆圣诞礼物。 他这两天收到了不少礼物，既有生日礼物，也有圣诞礼物，光是糖果巧克力的数量加起来都可以吃到明年三月。 海遥拆开的第一份圣诞礼物来自轰冷，她送了自己亲手织的围巾、帽子和手套。 考虑到小人鱼的耳鳍与常人不太一样，她将帽子的形状做了相应的调整，好让它能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海遥的耳鳍。 轰夏雄送了一套漫画书。 海遥猜想这大概是他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部漫画，小孩子在送礼的时候似乎总是会将自己心目中珍贵有趣的东西作为首选，暗藏着想与他人分享喜悦的心情。 轰冬美送的同样是书籍，封面上印着漂亮可爱的蛋糕饼干，显然是一本甜品食谱。 海遥决定这个假期照着食谱尝试一下，如果实验成功的话，就可以给欧尔麦特改善生活了。如果制作失败……就当是忆苦思甜好了，相信以后再去甜品店的时候，欧尔麦特的态度一定会更加虔诚。 轰焦冻送的圣诞礼物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八音盒，乐曲是海遥很喜欢的一首钢琴曲。 小人鱼准备把它放在自己的书桌上面作为摆件。 轰灯矢送的则是一条项链。 琉璃般的吊坠之中跃动着幽蓝的火焰，仿佛是把他的火焰封印在了剔透的晶体里面。 海遥忍不住想起住在轰家的那个夜晚，那一瞥匆忙而又惊艳，却深深刻印在了他的心上。 接下来的礼物，分别是来自赤司征十郎的一副榧木棋盘、赤司诗织的高级羊毛衣、赤司征臣的蓝宝石胸针、欧尔麦特的发烧耳机、夜眼的欧尔麦特典藏手办以及相泽消太的毛绒猫咪玩偶……除此之外，其余礼物都是冰帝的同学老师送的。 海遥拿着猫咪玩偶若有所思，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相泽消太，之前亲手所做的那份谢礼也是由欧尔麦特代送的。 毕竟相泽消太作为一个新晋职业英雄，生活工作都非常繁忙，跟他这种整天吃喝玩乐的幼儿园小朋友自然并无什么交集。 因此，海遥这一次忘了给相泽消太送圣诞礼物也是情有可原。 小人鱼纠结地想了想，决定明年圣诞节的时候一定要送两份礼物！ 忙活了一个早上，海遥才把收到的所有礼物分门别类放好。 六道骸送的那本《日本古代妖怪图鉴》被他随手放进了卧室的床头书柜，准备当做睡前读物。 海遥比较在意的是那份来自意大利的、没有署名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个细长而又雅致的木质刀匣子，非常沉重，里面放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刀。 刀身出鞘，如一泓泠泠秋水，凛然而又美丽。 看似崭新，却仿佛有种历尽岁月沧桑的悠久。 刀匣里面还放着一封信笺，笔画歪歪扭扭，仿佛写字的人并不擅长书写这种文字。 信笺的内容十分言简意赅：生日快乐。 知道这个生日的人，除了海遥得到伪造身份之后认识的人，就只有经手这一件事的六道骸，以及……被他顶替身份的孩子原来的亲人好友。 六道骸、城岛犬和柿本千种的嫌疑基本已经排除，海遥觉得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应该也没有会玩这种无聊把戏的家伙。 因此，他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这是一份来自“故交”的生日礼物。 海遥坐在桌前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人还没到他的面前，暂且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至于这把长刀…… 他将木质刀匣重新阖上，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必须要好好保存起来。 如果赠送礼物的人身份当真如他所想，总有一天，对方会来到他面前，到时候再还也不迟。 圣诞节过后，很快又迎来了新年。 八木宅邸的门口摆上了一对门松，还挂好了注连绳，寓意阻挡一切妖魔鬼怪，保佑新的一年可以得神庇护。 新年第一天，按照惯例是要先去寺庙神社祈福，然后再去父母家中拜年问安。 欧尔麦特却出乎意料地带着海遥去了一趟墓园，这里的冷寂在外界的热闹对比之下，愈加显得萧条。 他站在一方墓碑前面，扫落积雪后，眼神怀念，“遥少年，你看——这是我的师父。” 海遥看着相片中眉目清秀飒爽的女人，一边听着欧尔麦特的低低絮语，一边跟随他俯身拜礼。 天气寒冷，他们没在墓园里多做停留，不一会儿就离开前往别处。 汽车停在了一栋陌生的房屋门前。 欧尔麦特抱着海遥上前去敲大门，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矮小老头儿。 老头儿说话很不客气，“你不去看你师父，来我这里干嘛？” 欧尔麦特讪笑着说道：“我刚从师父那里过来。新年快乐啊，格兰特里诺！” 海遥惊讶地发现，自家傻爸爸的身体竟然在隐隐颤抖，一副心理阴影深重的模样。 难不成他以前受过这老头儿的摧残？ 格兰特里诺轻哼一声，视线落到了小人鱼身上，“这就是你收养的孩子？看着比你可爱多了。” 欧尔麦特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爽朗笑道：“遥少年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师父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海遥与格兰特里诺见过礼后，就在沙发上旁听两个大人叙旧。 在他们的对话当中，他知道这老头儿是欧尔麦特从前的老师，也难怪欧尔麦特怕他怕成这样。 他们在格兰特里诺家里吃了一顿午餐，然后又去了一趟赤司宅邸。 晚上回到家里，独居的夜眼也来拜年，顺便还蹭了一顿年夜饭。 等到家里只剩父子两人的时候，欧尔麦特清扫完了餐厅厨房，与海遥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守夜。 海遥没有关注液晶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红白歌会现场直播，低着头正在数钱。 今天一整天下来，小人鱼收到了不少长辈送的年玉，口袋里面鼓鼓囊囊，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日本所谓的年玉，即是压岁钱。 欧尔麦特等他数完之后，才有点内疚地开口说道：“明天我恐怕不能陪你去神社参拜了。本来应该是今天早上去的，但往年这个时间，我一般都会去看看师父。” 海遥并不在意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和焦冻约好了去他家里。他们一家也是明天去神社，我到时候会记得帮你祈福的。” 欧尔麦特立刻被感动得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他道：“遥少年你真好！” 两人在客厅守到半夜，海遥年幼的身体率先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被欧尔麦特抱回床上的时候意识犹存，迷迷糊糊地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呢喃着说：“新年快乐，爸爸……” 欧尔麦特将小人鱼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新年快乐，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