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之祖奶奶福运连绵》 第1章 第1章 第1章 端午节刚过，家家户户还都弥漫着黄酒和粽子的香味。 公社的大喇叭就开始广播，让社员同志们到各大队去领取化肥和工具，田里的稻子该点化肥了。 大家伙儿谁也不拖沓，各个人都十分积极。排队签字领好材料和工具后，便都去到自己的责任地，开始忙碌起来。责任地靠近的人会互相唠唠家常，倒也是一片和谐。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悲凉的唢呐声响，大家伙儿不禁停下手里的活计，都在问是谁家丧事，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半溪大队统共也就百十来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多少人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根连着根，谁家有事儿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徐家婶子在大队里头算是小灵通，连忙凑上去说道：“是后山底下老宋家老太太，前儿夜里突然没了。” “啥！”赵家婶子眉头一皱，“咋一点儿都没听说呢？她那大儿子不是在咱们镇医院么，咋……” “可不是么！”徐家婶子一边划拉背在自己身上的化肥棒，一边说道，“听说就是她那宝贝大儿子不让说的，小半个月前就从医院拖回来了，一直躺在家地上的。这日头，那味道……” 徐家婶子咂咂嘴，一脸嫌弃，好似怕人不信，连忙又说道，“我可是听老丁头那口子说的，不会错！” 众人这才信了。 老丁头和老宋头两家住了大半辈子的对门了，老宋头走了这么多年，宋老太太一个人拖拉着三个儿子，硬是没改嫁。 把几个儿子扒拉出来，又扒拉出来三个大孙子。本以为能颐享天年的，谁曾想，这么快居然就走了！ 孙家婶子将蒙在脸上的头巾往下拉了拉，挤眉说道：“这下老丁家那口子总算是放心咯！” 几个老妇女团在一起噗嗤笑出了声，“可不是么！” 老宋头和老丁头两人多年挚友，谁都知道老宋头走后，宋家老太太能拉扯大三个儿子，还培养出一个镇医院的外科医生，是多不容易。 可这里头有多少是那老丁头的功劳，外人的说道可就多了。 大队统共也就这么大，饶是他们两户住的偏了点，可毕竟也是大队的地盘。大家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都看到过丁老头帮宋老太太抬这搬那的。 本也是乡里乡亲，宋老太太没了男人，丁老头帮衬帮衬也没啥。可丁老头那口子是个厉害人物，人前人后没少说道宋老太太。 大队里头对这对“老鸳鸯”的事儿早已不陌生了。可这里头有多少添油加醋，又有多少是真的，外人可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这宋老太太突然去世，丧事也办的这么低调，倒是让人意外。要知道，她那大儿子可是个大医生，拿工资的那种。怎么让他老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人家家事。别人也就是茶余饭后说道说道，谁也影响不了谁。 正说着，大队长丁胜利突然出现在田埂上，冲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几个妇女同志喊道：“毛.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这几个妇女同志，怎么只说话不干活。瞧瞧东头那边，都快差不多了。全大队我看了这么久，就你们这进度最慢。落后就要挨打，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徐家婶子抬眼看着他，嗤笑道：“大队长，你这又是作报告刚回来吧！”满嘴的毛.主席语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队长似的。 丁胜利：“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徐家婶子，要把握光阴啊！县里头今年给咱们公社的任务很重啊，公社分摊咱咱们大队的任务也很重。” 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咱们撸起袖子加油干，肯定能完成的！” 边说话边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继续说道，“再说了，任务完不成，咱们大队欠公社粮食，公社欠县里。来年还不是得还么！谁都不想饿肚子，你们说是不？！” 几个妇女听见这话，连忙收起笑脸。四下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是啊，这年头，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丁胜利看到同志们积极性这么高，也露出欣慰的笑脸。 抬眼看向后山那，眼里也是不解。刚才从县里回来，到了村口看到的送葬队伍。真的是简单的可怜，只有老宋家几个儿孙，连表亲都没喊，也不知道为啥。 ----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之后，这半溪大队就再也没有个好天。 五六月份的天气，明明该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可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天上总有一团黑乎乎的乌云不愿散开。 即便阴沉沉的，温度却不低！像极了低气压的桑拿天，让人汗流浃背，气都喘不上来，可明明还没到黄梅时节。 队里的人不管男女，都穿上短膀褂子，摇着大蒲扇。娃娃们都跳入了半溪河，借着河水降降温。上了年纪的人连门都不愿出，多走一步都累得慌。 转眼间，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今天是老丁家的大喜事。 丁老头今年整五十九了。农村人家讲究过九不过十，这五十九就当六十岁过了。 丁老太太做主，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十来桌，把大队里的人都请了去，说是要给老头子好好操办操办。可毕竟穷乡破户的，说起来好好操办，不过也就是请大家伙儿来吃碗面条，喜庆喜庆。 不少好事者背后都在嘀咕，不知道宋家人去不去。 还没到中午，不少人都已经到了老丁家。走到他家门口时，都免不了回头看看老宋家。这两家门对门这么多年，今天老丁头过大寿，老宋家的大门居然紧闭着，也是奇怪。 丁老头被老太太逼着梳了头，穿上喜庆的花布褂子，弄得跟个新郎官似的，让老头子心生厌恶。 “什么岁数了，穿成这样简直笑话！”丁老头皱眉，往边上的板凳上一坐，从腰间掏出长烟枪，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老太太也不生气，笑道：“今儿个你可不能黑脸，外头那么些人呢！”老太太一辈子最要脸，谁都知道。 正说着，突然丁老大的媳妇张菊花着急忙慌的开始敲着他们房门：“爹，爹，妈，妈！快，快，快，不好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敲的丁老头火气更大，“喊喊喊，喊魂呢啊！赶去投胎还是干啥！” 老太太连忙说道：“呸呸呸！！！也不看看今儿个什么日子，说什么混账话！赶紧给我敲掉！”说着，拽着丁老头的手，在木桌上“叩叩叩”的敲击了三下。 丁老头极不情愿，可又扭不过老太太。抽回手后，继续抽烟，啪嗒抽了一口，冲着门口喊道：“进来吧，门没上锁！” 张菊花连忙推门进来，冲着老两口喊道：“爹，妈，老三，老三媳妇动了！” “啥！”两人同时弹跳起来。 老三媳妇罗秀秀怀孕也有□□个月了，算算日子，少说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动。咋今儿个就动了呢！ 都说小子早，姑娘晚。瞧这罗秀秀提前这么久发动，看来是个小子！ 老太太喜上眉梢，连忙拉着张菊花往外冲，“快快快，咱们大队的刘接生婆，我上个月就跟她定好了。今儿个应该来吃酒，快快快，把她喊过去！” “哎哎！”老大媳妇张菊花就是半溪大队的人，想到什么了，连忙说道，“我去瞧瞧我妈来没来，让她也来帮帮忙！”张菊花家里兄弟姊妹加起来一共八个，她那老娘，虽然不干接生婆，可光看也看会了。 “成！快去！”老太太连忙先去灶房，让老.二媳妇程青赶紧多多烧热水。 可一到院子里，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气，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别再下雨啊，这满院子的人，到时候想躲都没处躲！ 正寻着帮手，突然看到徐家婶子。徐家婶子穿过人群，跑到老太太跟前，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说道，“听说你家老三媳妇发动了？咋样了？要帮忙不？” 老太太拉住她，“你来可太好了！快，快跟我走！” “哎！”两人正要往三房那边去，只瞧着突然乌云迅速在老丁家房顶集结。瞬间天色就变黑了，明明是大中午的，一下子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院子里的人都吓得到处躲，可黑咕隆咚的又看不清，只能互相撞着碰着，哎呦喊疼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阵炫目的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震耳发聩的雷鸣声接踵而至。 狂风刮过，扫倒一片桌椅板凳，吓得几个娃娃哇哇大哭。 徐家婶子弓着腰捂着耳朵冲着丁老太太喊道：“你瞧你挑的啥日子！” 丁老太太捂着耳朵低头回喊道：“老头子就这天生的，我有啥子办法！” 正喊着，狂风骤然停止，乌云迅速散开。 刚刚还能见度不足五米的地方，现在居然艳阳高照。好似刚刚那一切都是假象，是人们的幻觉。 突然三房那里传来一阵高亢的啼哭声，紧接着刘接生婆在房里头喊着：“生啦！生啦！生啦！” 听见生了，老太太连忙赶上前去问道：“男的女的？！” 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是个大胖闺女！”刘接生婆面色有些尴尬的抱着孩子从房里头出来，笑说道，“长得还是满俊的。” 这年头，谁家都想多生小子。毕竟小子能够下田干活，赚工分。女娃子能干吗？养了十几二十年，最后还不是得送给别人家？！ 老丁家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是她接生的。头一个孙女的时候，老太太就给了两个鸡蛋。第二第三全都是孙子的时候，老太太每个都给了她六个鸡蛋外加三毛钱！！！ 从看到这丫头出来的时候，刘接生婆就知道，今儿个又是白忙活了！两个鸡蛋才几分钱？！唉！ 倒是张菊花的妈--张家婶子跟在后头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这闺女真是俊，我生了五个闺女，没一个出来时候有她俊的！” 丁老太太原本堆满了笑意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原本以为这老三媳妇提前了大半个月就动了，肯定是个男娃，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 俊？俊有啥用？最后还不是个赔钱货！ 可现在周围那么多人都在呢，她也不好明面上就那么嫌弃。只说闺女也好，闺女也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那老脸都快耷拉到泥土地里了！ 关于这一点，大媳妇张菊花可是深有体会，当初她生头胎春花的时候，可是没少受老太太的气。 想到这，她瞬间便心疼起了这老三媳妇，早产不说，还生了个闺女。这月子要是做不好，身子很有可能会落下病根！ 连忙上前看了看奶娃娃，瞧见小娃娃精致的一张小脸时，瞬间便“呦”了一声，高声说道，“这娃娃长得是真好看咧！白兮兮粉嫩嫩的，连块皱巴的皮肤都没有！快来看啊！” 她这一声哟，把大伙儿全给吸引过来了。众人围上去瞧了瞧，嘿，这张菊花还真是没诓人！ 这小奶娃娃虽然闭着眼，可这眼睛的弧线还挺长的，一瞧就知道将来准是个眼睛大的姑娘。小皮肤白□□粉的，头上的头发虽然不多，却黑黝黝的。最可爱的就是那一对小耳朵，贴着脑袋长，不像老丁家其他两个孙子，大招风耳。 最关键的还是干净！ 这刚出生的小婴孩，大多数脸上头上都有些油脂。好些个小孩等满月时候，油脂都没去掉。这个小娃娃倒好，干干净净的，看着就可心。 张家婶子笑的一脸自豪，好似这孩子是她生出来的一样：“我就说俊吧！我是不会看错的！” 老太太瞧着这么多人在夸，也不好发作，只说老三媳妇辛苦了，小娃娃太小不能受风，还是赶紧先回房去。 众人都道喜，本来是参加老丁头的生日宴，没想到遇到了老丁头有了小孙女，真是可喜可贺。 老丁头这时候也出来了，说要抱抱孩子。 刘接生婆将孩子抱到老头子的手里，笑道，“可真是有缘，这爷爷和孙女同一天的生日哎！在咱们整个半溪大队也是独一份！”多说些好话，指不定老爷子能多给点赏钱呢！ 被她这么一提点，众人才点头称是，还真是哎，缘分啊！ 耳朵里听着大家伙儿说着“缘分”，丁老头抱着软绵绵的小婴孩，心里头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自觉的嘴角上扬，颠了颠手里的孩子。 正逗着孩子，突然院门外进来了一个瞎子。说是知道这里今天有大喜之事，想过来讨杯喜酒喝喝。 众人都调笑，瞎子也知道喜事。 瞎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是破布烂衫。双目紧闭，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不断的敲打着地面，以寻求走路的方向。 说来也是神奇，奶娃娃除了生下来那一霎那哭了声，从到丁老头手里后就再也没哭。而是闭着眼在爷爷怀里睡熟了，嘴角还翘翘的，像是在笑。 瞎子在没有任何人提醒的情况下，就这么用竹竿捣地，走到了丁老头的跟前。 嗅了嗅，说道：“我若是没说错的话，今儿个是主家您的生辰，是您对门那家老太太去世的三七，也是这个小娃娃的出生日！”说罢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和另外四指对了对，好似在算什么，又说道，“且，这三个的时辰时刻都该是一样的！” “什么？！” “这么玄乎？” “不可能吧！” “瞎子的话也能信？母猪卡门缝里我都不信他的邪！” 一时间众说纷纭，瞎子笑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位说的不错，马上就有母猪卡门缝里了！我这里还是得先跟主家道喜了，这个奶娃娃，大福之相，主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哈哈……”人群里有人说道，“这瞎子莫不是个傻子吧！还母猪卡门缝，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便都笑了起来。倒是丁老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婴孩，心里头暖暖的。瞎子么，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再说了，他说的也并非全错。 徐家婶子用手码码日子，一拍大腿，“还真是哎！今儿个是宋老太太三七，怪不得我瞧着对门门一直关着。估摸着是给老太太上坟烧纸去了！” 丁老太太一辈子跟对门的不对付。老三媳妇生下个女娃娃本就算了，居然还和对门有这一层关联。瞧着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她这心里头更是不舒服。 那个杀千刀的宋丁氏，死了死了还不让自己好受！ 正说着，丁老.二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嚷嚷，“快快快，咱后山有一只野猪闯下山了！刚才大队长说了，谁能逮着这野猪不让它伤人，这野猪就算是谁家的！大队里头一两肉都不要！” 一时间，众人哗然。 这么天大的好事？野猪啊？得多肥啊，吃一年都吃不完啊！ 人群中的一些壮劳力连忙撸着袖子就往外冲，“走走走，抓野猪去！” 半溪大队这后山上的野物不少，只不过因为靠近人群，所以近山这一块都是些野兔子野鸡之类的小禽类，而野猪野狼之类的，都藏在深山里，一般人进山打猎，想碰都碰不着。 没想到这野猪居然自己往山下冲。只是不知道这野猪多大的个儿，要是大的公猪，怕是要撞坏房屋，伤到村民的。所以这大队长才说，谁能逮到野猪，让它不伤人，这野猪就归谁！ 老丁家刚刚还人满为患呢，现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老弱妇孺了。壮劳力都去逮野猪了，没那本事的，也全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瞧着自己的两个孙子也兴高采烈的顺着人群往外冲，老爷子连忙喊道：“大强，大壮，你们别去！野猪厉害的紧咧！” 怀里头睡得正安稳的小人儿听到动静，不安分的哼唧了声。老爷子立马又柔声下来：“乖乖乖，咱不怕，不怕。” 老太太白了眼，她才多大的人，怕啥怕啊！ 张菊花瞧着气氛不太对，便说去陪陪罗秀秀。想从老爷子手里将小娃娃抱过来，老爷子还有些舍不得。老太太哼唧了声，“再不开奶，小心饿死你孙女！” “那可不行！”老爷子说着话，连忙将孩子递给张菊花，“你让老三媳妇好好带孩子，我去给她杀只鸡补补身子！” 一听这话，张菊花瞬间就瞪大了眼。杀杀杀……杀鸡？！ 老太太眉头一拧：“杀什么鸡？！咱家母鸡还得留着下蛋呢！大强的学费还没凑齐，等着鸡蛋换钱呢！老三媳妇年纪轻，底子好，不需要！” 老爷子刚要说话，瞎子在一边自己找张凳子坐下了，说道：“杀吧，反正以后的日子，你家肉多的吃不完！” “你这瞎子，谁让你坐下了，弄脏了凳子你赔得起么！”老太太心里头不痛快，看见这瞎子还赖在这，顿时就要上前撵人。 瞎子笑而不语。 “嘿！”老太太瞧着他还不走，作势就要去院角拿大扫帚撵他。老爷子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张菊花抱着孩子还愣在原地，只听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似就在自家的门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的“哼哼哼吼吼吼”的一阵巨大的叫唤声，一只大野猪由远及近的就往老丁家的方向跑！ 院里的人透过大门，看的清清楚楚。野猪獠牙都在滴着口水，面目狰狞的往这头冲。 吓得张菊花抱着孩子连连后退，丁大强丁大壮连同丁春华三个娃娃直直往后躲。连刚刚作势要赶人的老太太，也吓得扔了大扫帚拔腿就往屋子里跑。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散的全都呈鸟兽状。 到底老爷子是种田的，身子骨硬朗，这辈子也不是没见过野猪。顺手拿起墙边的大铁锹握在手里，眼神坚毅，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好似誓要和大野猪做场搏斗。 而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只有那个瞎子。 瞎子依旧气定神闲，微微笑着坐在那，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里。等大家伙儿做好了准备，却只听见一阵“砰”的巨响，野猪居然卡在了老丁家的院门里！！！ 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野猪真的卡在了门缝里！ 想进进不来，想出出不去！！！嗷嗷嗷的叫唤着，眼神狠厉的看向丁老头。 好像要吃人！！！ 丁老头根本不怕它，立马上前，抓住时机，使尽全身力气用铁锹朝着大野猪的脑袋狠狠敲了几下！ “砰砰砰”的几下后，野猪便晕了过去，瘫软在门框中。 看着院门内外那些吃惊的面孔，丁老头倒是特别的镇定。蹙紧眉头冲着老太太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刀和盆来，快！” “噢噢噢”老太太惊慌失措，连忙照着老爷子说的去做。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要当场杀猪！！！ ---- 丁老头一辈子种田，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别看他都是六十的人了，论起力气来，跟队里头的青壮年不相上下。 “老大老.二，愣着干啥，干活啊！”丁老头冲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喊道。 丁老大和丁老.二太过于震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亲爹的召唤，这才想起来这可是自己家啊！可他们俩现在在门外，老爷子在门内，野猪卡在门中间，他们进不来，能干啥？！ 正犹豫着，丁老三突然从三房屋内出来。火速的从院墙上取下一大捆麻绳，走到野猪跟前，将一半的麻绳隔空扔给自己的两个哥哥。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老大老二在院墙外将野猪的后腿捆起来，老三和丁老头在院内将野猪的前腿捆起来。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将刀和盆拿了出来。 丁老头让老三将野猪的脖子扶住了，一丁点儿没犹豫，稳准狠的就是一刀刺进去。 “滋----滋----滋----” 猪血喷涌而出，一个盆根本不够盛！ 此时已经看呆的张菊花才想起来怀里还抱着孩子，连忙要将孩子送回三房。却在一转身的时候，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瞎子听到声音，走到孩子跟前。在孩子的眼前挥了挥手：“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一世，要多笑，莫要再哭了。” 说也神奇，瞎子的话刚说完，孩子便止了哭声。 丁老头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知道，人世间很多的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虽然现在抵制封建迷信，可许多事，一时半刻真的是说不清楚。 就说野猪卡门缝吧，谁能料到？！ 这么一看，这瞎子说这孩子是个小福星，也未尝不可信。 将手上的猪血洗了洗干净，剩下的事便交给三个儿子打理了。老丁头走到瞎子面前，请他给孩子取个名字。 瞎子微微笑了笑，冲着孩子的方向说道：“我既知你来路，便希望你此生能如意。过去尘缘已了，今生望你能多笑。就叫笑笑吧！” 在这大翠、大红、春花、牛旺、招娣满队跑的年代，笑笑这个名字，多么良心啊。 “笑笑……” 老丁头在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真是不错。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小孙女就叫丁笑笑！ ---- 既然说这小孙女是个小福星，那老丁家就不能怠慢了！ 老丁头让老太太赶紧去后院拿十个鸡蛋出来，顺便再切十斤猪肉给刘接生婆，算是谢谢她给他们老丁家接生了这么宝贝的小福星！ 刘接生婆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连连谢过！ 此时张菊花的妈也坐不住了，笑着冲老丁头说道：“我也帮着接生娃娃呢！” 老丁头哈哈哈大笑，全然不顾老太太此时已经冒火的眼神。连忙说道：“好好好，亲家，咱们也不能亏了自家人不是。”说着便让老太太一样，也给她切十斤猪肉带走。 老太太的火已经不能用“冒三丈”来形容了，简直说快要喷涌而出了！ 丁笑笑此时在老丁头的怀里慢慢转醒，慢悠悠的睁了睁眼。 好家伙，刘接生婆看到了，连连大喊：“快看呐，小福星睁眼啦！” “啥？睁眼？”丁老三听见这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瞧瞧。 只瞧着自家闺女真的睁开了眼，转着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到处看！ “太神了！太神了！”围上来的众人都惊叹不已。哪有这么小的娃娃就能睁眼看人的呢！ 丁笑笑瞧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蹙了蹙眉。什么情况？难道自己又活了？回光返照？！ 可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不对啊，这不是自家院子，明明是对门老丁家啊！ 再看看离自己最近的，这不是丁老头嘛！他咋笑成这样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丁老三凑上前，冲着她说道：“乖，喊声爹来听听。” 轰！！！ 犹如五雷轰顶！！！ 啥子爹，这个丁老三，真是大逆不道！她这岁数都能当他妈了！真要开口骂他，却发现自己一开口，就是“哇哇哇”娃娃的哭声！ 瞧着孩子哭了，老爷子不高兴踢开儿子，“去去去，一身野猪的腥.臊味，离我的小乖远一点！” 丁老三挠挠头，连忙往后退了退：“乖乖乖，都是爹熏着你了，爹不对啊！” 丁笑笑听到这话，哭的更凶了。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一回，变成这丁老三的闺女了！ 老爷子瞧着小孙女哭了，连忙又搂了搂紧，颠了颠：“爷爷抱，爷爷抱，我家小乖最乖了。乖宝宝，乖宝宝，爷爷在，爷爷在……” 老太太在不远处，一脸黑线。 当初大强大壮出生时候，也没见这老东西这样啊！ 张菊花想要将孩子抱过来哄哄，可瞧见老公公这副模样，话又咽回去了。 丁笑笑还没有在重新投胎转世这事儿上回过神，就被老爷子颠的脑袋发昏。生怕自己再哭下去，会被颠晕掉，便连忙止了哭。 老爷子瞧着孩子不哭了，瞬间也笑了：“我家小乖真真能干，爷爷哄就不哭了，能干！” 丁老三也附和道：“小乖能干！” 丁老大瞧着亲爹这么在意这娃，生怕自己身上的腥臭味遭嫌弃。便远远的喊：“小乖厉害！” 张菊花在边上噗嗤笑了出来，遭到丁老大的白眼，笑啥笑！ 丁笑笑真的很想黑脸，无奈现在她只有一个表情，就是哭！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丁笑笑索性又闭了眼，看到丁老头那张老脸，可真是糟心啊！ 可她心里头却有了小小的期盼。 既然投胎在了老丁家，那……是不是又可以经常看到自己的那三个大孙子了？！ 虽然他们的爹妈太不是东西了，可那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要说死了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是他们三个臭小子了。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只听老丁头又冲着老太太喊话，让她赶紧去后院拿鸡蛋给人接生婆。 老太太不高兴的瞪了眼丁笑笑，边往后院走边在心里头嘀咕，不就是个女娃娃么，至于给这么多么！到最后还不是个赔钱货！ 说来也巧，在老丁头说话的时候，丁笑笑微微睁了睁眼。看到前世的对头丁老太太，不仅看到了她，还看到她头顶上好像有一团黑色的雾气！ 太奇怪了！ 是自己眼花嘛？ 丁笑笑连忙冲着老太太的方向嚷嚷，老丁头瞧着，以为孩子也想去。便抱着孩子跟在老太太的身后，一起去看拿鸡蛋。 一边走，老丁头还不厌其烦的跟丁笑笑解说：“这个是奶奶，奶奶现在要去鸡窝里面拿鸡蛋！等小乖再长几个月，爷爷每天给你做鸡蛋吃！鸡蛋最好吃了……” 巴拉巴拉的说着话，丁笑笑却没心思听。 因为她看到老太太头顶的黑色团雾越来越大，都快要将她的脑袋盖住了！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吗？明明那么明显！ 可再看看周围人，没有任何人有异常。真的只有她能看到！ 可那黑色团雾究竟是什么呢？！ 很快，丁笑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老太太去后院鸡窝里掏鸡蛋，也不知怎么回事，走到鸡窝前突然脚底打滑，“哎呦”一声，便倒栽葱的栽进鸡窝里了！半个身子卡在老母鸡孵蛋的鸡窝里，怎么出都出不来。 老太太不停的乱叫着，吓得公鸡母鸡扑腾着翅膀在鸡窝里头也是乱窜乱叫。 公鸡咯咯咯，母鸡咕咕咕，小鸡唧唧唧，互相跳着，叫着。正在孵蛋的母鸡更是吓得用鸡嘴啄了好几下老太太的脑袋，疼的老太太大骂要炖了它！ 老爷子瞧见了，连忙喊了几个儿子过来，一起把老太太扶出来。 老太太“哎呦哎呦”的哼着，丁老大稍稍碰到她的胳膊，她就疼的直骂娘！ 丁老大也是个实诚的，挠着头说道：“妈，你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么！” 丁老三在一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大哥，你，你也太实在了！” 而在丁老三怀里的丁笑笑，就瞧着摔断了一只胳膊的老太太头顶的黑色雾气一下子便消散殆尽了！ 原来，这黑色团雾是她要摔跤的象征！！！ 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刚出生的丁笑笑，其实就是那个刚刚死了大半个月的对门老宋家的掌门老太太----宋丁氏。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缘分。前两世她都姓丁，这一世，依旧还是丁家人。 没错，这已经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三世了！！！ 她本名就是叫丁笑笑，第一世的时候，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医院小护士。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成了睡前看的一本玄学小说里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配角。 还好，凭着她对那本小说的了解，以及脑子里突然拥有的各种玄学术法口诀，她也算顺顺当当的将日子过下去了。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她居然真的从一个豆蔻少女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临死前。 回想回想，上一辈子的她也算是得到了善终，死前并没有受什么罪。 那一阵时间，她身体不太好，脑袋总是晕沉沉的。大儿子孝顺，便带他去医院看了看，谁知回来后便问了她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是愿意手脚灵活能动的短暂活着，还是瘫在床上不能动的长久的活着？ 是愿意自己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去哪里就能自己抬脚去哪里，还是连扭头看看窗户外头的太阳都得要人帮忙扶着脑袋？ 是愿意闹肚子的时候，自己走去茅房，还是没有意识的拉在裤子上，让他们这些儿子们帮忙清理？ 她听完这些问话，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了绝症了。 毕竟曾经生活在后世的她，见过太多的癌症患者，他们大多数走到生命最后的时候，都是这样痛苦的。 可按照小说里对这个不识字的老太太人设来看，她应该是听不懂这些的。所以，她便假装听不懂的把儿子大骂一顿，骂他大逆不道，诅咒长辈。 骂完后便自己回房偷偷的哭。 即便知道这里是小说里的世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可当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怕的。 在原小说里，她这具身体的原身早就死了，三个儿子也早已分了家。她能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再虚拟的空间，也是抗不过死亡的。 死亡既然注定要来，那她便做好心理准备，欣然接受吧！ 后来一段时间，老大对自己那可是真好。买衣裳，买好吃的，还带着她去城里转了转，见了见大城市！在这样的时代能做到这一步，已然很不容易了。 队里不知有多少人都羡慕死自己了！ 可谁知再没多久，自己就觉得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容易累。起个床穿个衣裳都能喘半天！ 去医院住了段日子，也没啥变化。便又回家歇了段日子，没想到，直接就归了西！ 还好还好，是一觉睡没的，没受罪！ 死就死了吧，她这辈子有儿有孙，也算是圆满的。 想到死后就能回到阔别三十年的原世界，那里夏天有空调有冰咖啡，冬天有暖气有暖宝宝，闲的时候可以用手机上上网，自己家里头就有抽水马桶和淋浴房，简直不要太爽哦！ 只是没想到在她死后，她居然以魂魄的形式在老宋家又呆了小半个月！ 这期间，她看不到儿子媳妇有任何的悲伤神情，而是全都非常冷静的，并且十分低调的处理了她的丧事。 虽说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那些虚礼，可真的看到子孙们这么对待自己的身后事，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意的。 加之她总是找不到方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她这心里头就更急！ 一天两天就算了，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这期间还时不时的听到几个儿媳妇在她的“尸体”旁边跟人说她坏话！！！ 简直要气活她了！！！ 守着寡，带着三个孩子，养家糊口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或许她的戾气太重，导致半溪大队阴霾了大半个月。三七那天，还是被管这一片的小鬼发现了。小鬼要找她回去入轮回，她慌不择路，就这么一下子跳进对门的老丁家！ 好巧不巧，罗秀秀正在生孩子。 回想起来，她就是这么成了罗秀秀和丁老三的闺女的！ 不过，她怎么能看到人头上的团雾的，这个她还真是不知道。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她这个人，都能经历了“穿书”这么奇特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她接受不了的呢？！ 再说了，就算接受不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回不去么？！ 那还不如好好的活了！ 起码这一世，她拿到手的“剧本”，比前一世好多了呢！ 不是寡妇，不用一个人扛起一个家，看样子还是这个老丁头的“心尖宠”，妥妥的亲情甜宠文啊！ 何乐而不为呢！ 再者说了，这老丁头也是个好人，近三十年，要不是他帮衬着，自己也养不大三个儿子。最为关键的是，这老丁头对自己是真的一点儿歪心思也没有的。虽然外头风言风语那么多，他却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她知道，他是在意自己和老宋头当年的兄弟情！ 既然这辈子成了他的孙女，她便也好好对他，孝敬他。算是还了上辈子他帮衬她的情分！ 这么想着，丁笑笑又看了眼满脸褶子的丁老头。努力的冲他翘了翘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徒劳。 算了算了，等她再大一点吧！ 这么想着，她还真是有些困了。在老丁头的怀里缩了缩，便沉沉的睡去了。 老丁头瞧着孩子睡了，便让张菊花带着孩子去她亲妈那了。 ---- 丁老太太哎呦哎呦的哼着，被两个儿子扶着去了屋里。丁老二准备出去找人，却在院门口看见了宋老大和丁胜利两人一起来了。丁胜利手里还提着个铁桶，里面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味道还有些刺鼻。 “宋大哥，太好了，快，我妈膀子断了！”丁老二看到宋老大，高兴坏了。也顾不上大队长丁胜利了，连忙拉着宋永仁就往院子里头走。 医者仁心。宋永仁听到这话，便迅速跟着丁老二进屋，去帮老太太检查胳膊了。丁胜利自然不会在意，便自己去了院子里，找老丁头说事儿。 倒是坐在院子里的大家，看到宋一刀来了，都还挺诧异的。 宋一刀，宋永仁的外号，镇医院的头把刀。那外科技术可是一流的，老太太的胳膊肯定没事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只听到屋内老太太“啊--啊--啊！”的几声惨叫，之后便是“呀！不疼了！”的欢喜声。 一听就知道，老太太的膀子好了！ 宋永仁扶了扶眼镜，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摔了一跤有些错位而已。婶子上岁数了，骨质有些疏松，没大碍。” 丁家三兄弟虽然有些听不大懂，但瞧着亲妈好了，便连连道谢，宋永仁连连摆手：“小事。” ---- 日头也不早了，寿宴也该开始了。大媳妇张菊花和二媳妇程青正忙着给大家伙儿盛面条，丁家三兄弟就忙着让大家按序入座。 忙了一中午抓野猪，大家伙儿也是真饿了。 而此时，丁胜利正将一桶沥青交给老丁头，说是公社对于老丁家抓住野猪而没有破坏任何公家的房屋田地的奖励。 老丁头喜出望外，这沥青可是去猪毛的精贵东西啊！可拿了这沥青，又有点无功受禄的感觉。毕竟，大家伙儿都知道，这野猪可是自己往门上撞的！他只是捡巧而已。 “这是经过咱们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同意的，您就放心拿着吧！”丁胜利笑了笑，又当众宣布了一个让大队所有村民们都眼红的事儿！ “我跟公社领导们商量了一下，这野猪这么大，老丁家一家，肯定吃不完。放在这坏了也是浪费！毛.主席说过，浪费粮食就是极大的犯罪！咱们可不能犯罪！所以，公社特批，这次的野猪全权归丁家所有，并且，他们可以在队里头卖野猪肉。前提是，必须低于市场价！” 一语毕，众人哗然！ 这么一头大肥猪啊，怎么着看样子也得有六七百斤。现在市面上的猪肉也要五毛钱一斤的，这少说也要三百块钱！低于市场价，就算对半折也有一百来块钱啊！！！ 一百块！！！还可能不止一百块！！！ 正在帮老丁家剖猪肉的“杀猪小能手”刘大能不乐意了，将刀子一扔：“既然这样，我还干个什么劲！” 此时老太太已经从屋里头出来了，也听见丁胜利说的话了。心里头大喜，早就不把刚刚给接生婆十个鸡蛋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这么一大头野猪，居然能卖钱！真是天大的好事哟！ 连忙上前拉住丁胜利的手，感谢道：“谢谢政府，谢谢政府！” 丁胜利看着头上还粘着鸡屎的婶子，面色有些尴尬。冲着在一边正忙着给大家伙儿盛面条的张菊花说道：“嫂子，要不，你先带婶子去清理下？” 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 “嫂子，要不，你先带婶子去清理下？”丁胜利笑着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才抬头往老太太这看了看。 这么一看，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老太太头上有鸡屎就算了，半边脸都是灰。身上也是脏兮兮，不知道是泥还是啥，灰一块白一块的。最关键的是，平日里特别爱惜自己形象的老太太，衣服上还破了洞！真真是要笑死人了！ 这年头虽然大家伙儿都不富裕，可也没有穿破洞衣裳的。不过是补丁连着补丁而已。 老太太低头看到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娘呀！”喊了一声，便火速跑回屋去了。惹得一院子的人哈哈哈大笑着，老丁头的脸色更是难看。 宋永仁也抿唇笑笑，按照丁老三给他留的位置坐下了。 老丁头瞧着宋老大坐的那么远，连忙冲他喊到：“大仁，快，过来，坐这！”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那是什么位置？那可是主桌啊！ 这位置，难道不应该是长子的位置么！ 别看半溪大队是乡下地方，对于这些个虚礼，好多人都十分在意。觉得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不少人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丁老大。这个老丁头，还真觉得自己是他宋一刀的便宜老爹啊！ 丁老大倒是没什么，连连让他上坐。宋永仁原本不想去，可架不住丁老大再三邀请。加之老丁头也来拉，便也不好再推辞了。 可也不知为什么，他刚一坐下，三房那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老丁头一听到哭声，立马弹跳起来，冲着三房的方向走去：“咋了咋了，咋我乖宝又哭了？是不是饿了啊？！” 老三连忙拦下亲爹：“爹，您忙您的，我去看看。” 老丁头一把推开儿子，“你懂个屁！我去！”说着便大步流星的往三房的方向去。 看的宋永仁一愣一愣的，咋老丁家添丁了？ 问了身边人才知道，原来老三媳妇之前已经生了！ “这么快？！”宋永仁诧异。 身边人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道，“之前你没瞧见都变天了么！那个天黑的，吓人哟！说来也是怪，后来云散开，太阳出来后，那娃娃就出来了！瞎子说她是小福星，一开始我们都还不信呢！可你瞧，嘿，野猪自己送上门了！不信这个邪都不行！” “有这事儿？！”宋永仁扶了扶眼镜说道。 “错不了！我们都瞧着呢！”不少人附和道。 正说着，老爷子已经抱着一个扎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被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柔声的哄道：“我宝乖，爷爷疼，咱不急！爷爷现在就让人给你妈杀鸡烧汤，有奶了，咱就能吃饱了，不急不急……” 宋永仁差点摔断眼镜，那铁汉丁叔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倒是旁边人见怪不怪：“自从这孙女儿生下来后，老丁头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老丁头咯！” ---- 算上刚刚生下来的的小福星，老丁家现在一共有四个孙子辈的娃了。 丁春花和丁大壮都是丁老大丁建国和张菊花生的，春花十一岁，大壮才六岁； 丁大强是老丁家出生的第一个孙子，今年七岁，备受宠爱，也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是丁老二丁建民和程青生的； 剩下的小福星丁笑笑便是最小的老四了，是丁老三丁建民和罗秀秀的闺女。 吃着面条，宋永仁听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了这小福星老四出生后的事儿。虽然感觉十分神奇，可内心却还是当做笑谈在听的。 宋永仁是个医生，更是个无神论者。什么瞎子算命，他是不信的。可既然他丁叔信，那他也不便说什么了。 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有。倒是胸口的口袋里有一支钢笔，是之前去市里面开会，特意买的。 想来也没什么更值钱的东西了。 宋永仁将钢笔拿下，走到老丁头跟前，说要将钢笔送给孩子，算是个见面礼。 老丁头连连拒绝，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能送给奶娃娃。 宋永仁将钢笔直接塞进小包被里，放在孩子的身边。笑着说不贵重，希望这孩子日后能好好读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谁知话还没说完，这丁笑笑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人，是她上一世最当做命.根子疼的宋老大！ 可最终呢，她死之后在天上盘桓了大半个月，愣是没看到他流一滴眼泪！这个没良心的！老娘为了供他上卫校，受多少罪，花多少钱！ 现在能耐了，是宋一刀了，就送一支破笔，谁稀罕！！！ 丁笑笑此时自己都忘记了，她已经不是那个对门寡妇宋丁氏了。 更不是他宋一刀的妈。 瞧这孩子哭了，老丁头第一个紧张起来：“咋了咋了哦，我的乖宝儿，爷爷的小心肝，咋又哭了！”说罢看向宋老大，“大仁，你给瞧瞧，娃娃莫不是病了吧！” 七八十年代的镇医院条件比较落后，许多科室都没有细分。像宋永仁所在外科几乎包含了所有科室，头疼脑热找他，外伤骨折找他，女人生孩子找他，连结扎、亦或是治疗不孕不育也还是找他。 更别说这些小娃娃有个三病五灾的了！ 所以说，在这云来公社，没有人敢真的得罪他。即便是大队书记，亦或是公社主任，谁都会卖他三分薄面。毕竟，谁家能没病没灾呢！ 听到丁叔这么问自己，宋永仁也没拖沓，直接说要给孩子检查检查。 老丁头连忙将孩子递给他，一脸紧张。丁老三也凑了过去，蹙眉说道：“今天这娃老哭。” 宋永仁笑笑：“新生儿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有一段时间要适应的。”说着便抱着孩子进屋了，说找个没风的地方仔细检查检查孩子。 老丁家人连忙给他让开一条路，丁老三带他去了罗秀秀屋里。心想着，孩子看见亲妈，或许能好些。 谁知孩子到了宋永仁的手里，哭的越来越大声。声音洪亮，可却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只在那干嚎。 没良心的，没良心的，没良心的！丁笑笑边哭边在心里头骂着。 老丁头发现孩子哭成这样居然没眼泪，便问向宋永仁。 宋永仁没想到这丁叔看的这么仔细，抱着孩子跟他解释道：“小婴儿刚出生，泪腺还没发育好，等满月后，泪腺发育了，自然会有眼泪的。”说罢便笑笑，怕拍怀里的孩子说道：“丁叔，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瞧见你这么紧张呢！” 老丁头挠挠头，虽然听不大懂宋永仁说的什么泪腺不泪腺的，但他听出来大仁是在说他太小题大做了。便笑笑：“也不知道咋的，我一瞧见这孩子，心里头就好似被一根线牵着。她这一哭啊，我这心里头就一紧，别提多难受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三房门前。罗秀秀还在屋里头，又是刚生完孩子，正虚弱着。老丁头不便进去，所以便由丁老三带着宋永仁进屋了。 其实，丁老三还有个私心。他想让宋永仁顺便再帮秀秀检查下，毕竟刚生完孩子，那接生婆究竟处没处理好，还是要他这专业医生检查过，他才能放心。 关于这一点，丁老三便跟队里头的那些粗汉不一样。许多人家都不愿意媳妇去医院生孩子，怕花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遇到男医生，以后没脸见人。 而这丁老三，真的只把罗秀秀的健康看得最重要。 宋永仁进屋后，便先检查了下孩子。看看她的四肢，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打开包被检查了下她的肚脐。 许多在家里头生产出来的孩子都会因为脐带处理不干净，而发炎，导致肚脐周围流血、红肿、溃烂。所以，肚脐，对于婴儿来说，十分重要。 好在这刘接生婆也接生过不下几十个孩子了，这方面也算是老手了。宋永仁检查后发现一切正常，这才又转向去检查其他器官。 丁笑笑还没有从上一世的身份中转变过来，瞧着大儿子直接掀开她的小衣裳就开始摸来摸去的检查她的身体，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小手小腿不停的瞪着踢着打着，嚎的声音更大了！ 老丁头在外头听到哭声，顿时更加焦躁。来回踱着步子，可又不好询问。他怕他这么一问，再打断宋永仁的思路，万一检查的时候遗漏了什么，那可就糟了！ 倒是身旁的丁老二上前安慰了安慰：“宋大哥医术好，您就放宽心吧！” 老丁头这时候心烦，连忙朝他挥挥手，像是撵苍蝇似的：“去去去，外头那么些人呢，你杵在这作甚？！” 丁老二咂咂嘴：“您这老寿星都在这，我出去作甚。” 老丁头一脚踢了下儿子：“滚犊子，赶紧去招待客人去！” 丁老二瞧着老丁头真的嫌自己了，努努嘴，便抬脚准备走了。 谁知他刚走一步，就被老丁头叫回来。老丁头皱着眉头交代他和程青两人，去找刘大能，顺道今儿个就把猪肉给卖了。 “下午你们都别去上工了，我回头给你们去请假。这天热，猪肉摆不住，赶紧卖一卖。”老丁头说道，想了想，继续说道，“价格上公道一点，都是乡里乡亲的。” “哎！”丁老二点点头，便出去了。 丁老二是识字的，只是小学没读完就不肯念书了。不过他娶了个知青老婆，老丁家也就属程青文化程度最高。所以家里头但凡有点什么事，都会让程青帮忙。谁让人家有文化，脑子灵光呢！ 交代完老二，老丁头便听着屋里头孙女儿的哭声渐渐没了。 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人啊就是奇怪。这孙女儿哭，老丁头心里头紧张；现在这孙女儿不哭了，他反而更紧张了！ 连忙冲着屋里头问道，啥情况啊。 话刚问完，宋永仁已经抬脚出来了，扶了扶眼镜笑道：“丁叔，您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老丁头连忙拉着他的手，一脸紧张：“咋回事啊，我乖宝咋又没动静了？！” 宋永仁瞧着这老丁头是真的紧张，便也不再逗他了，直接告诉他：“丁叔，您放心，孩子好得很。只是刚刚哭累了，现在正在他妈怀里吃奶呢！” 老丁头听到这话，一颗心才算稳稳当当的落回自己的肚子里。 宋永仁笑笑：“丁叔，我是真没见过您这样的。”他也不是头一回当爷爷，咋能紧张成这样。 老丁头自嘲般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我乖宝奶够吃吧？！” 宋永仁：“三弟妹年轻，身体底子好，您就放宽心吧！” 顿了顿，想到刚刚丁老三让自己给罗秀秀检查身体，罗秀秀红着脸不肯配合的样子，便又多嘴说了句，“丁叔，老三，真的是个好丈夫，以后，肯定也是个好爹！您啊，就放心吧！” 老丁头皱眉：“他个嫩头青，懂个啥！我乖宝还是要我来带，我才放心！” 宋永仁摇摇头，便也不再多嘴。正好外头正在如火如荼的卖猪肉，老丁头让老二直接剁了二十斤的猪腿肉给他带回去，宋永仁连连摆手不肯要。 老丁头直接塞进他手里：“跟叔瞎客气个啥！拿着，回去给狗子们补补身体！” ---- 老丁头说的“狗子们”便是宋家的三个小孙子。 农村人家讲究“贱名”，名字越贱，越容易养活。 大狗子出生的时候，便给取个“大狗子”的小名。之后的老二老三，便都顺着来，“二狗子”“三狗子”这么叫下来了。 宋永仁将猪肉带回家，直接放到灶房的的灶台上，便折回自己那屋去了。 从大衣柜里拿了两盒麦乳精，准备给老丁头送去。却在经过院子的时候，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宋老三。 宋老三瞧着大哥手里拎着两个铁皮盒，便随嘴问了句大哥是要干啥去。 宋永仁眉心微微蹙了蹙，还是说了实话：“对门丁叔刚添了小孙女，我给他们送去。” 宋老三当即便黑了脸。 宋家三兄弟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让人十分看不懂。 说感情好吧，也是真好。这老二老三要是在外头听到谁说宋老大坏话，第一个扔砖头上去，不要命的跟人打架。可真正遇到事情，三兄弟还真是从来没有统一战线过。吵架砸东西的情况多了去了，半溪大队的人都知道。 或许老宋头去世的时候老二老三实在太小，老大跟他们的年纪差距又不算大，一直没有一个男性的长辈来教导他们如何成长。以至于他们总是听外面的人说这说那，最后连自己最亲的亲妈都不信任了。 宋老二宋永栋和老三宋永梁是双胞胎，因为生他们俩，老太太当年命都去了一大半。老宋头希望他们能做栋梁，才给他们起了这个名字。 或许期望值越高，却越容易失望。自从老宋头走后，老二老三叛逆的性格越发的严重。不爱读书就罢了，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老太太每天下工后，还得去别人家给人赔礼道歉，还人家东西。有时候砸坏了人家东西，还得赔钱！ 家里的那些家底，都被这两兄弟给造没了。 倒是老大，坐得住，爱学习，成绩年年都是第一。从来不让老太太烦心，一路考上了市里头的卫校。老宋家那时候穷，没钱给他上。他一点儿怨言也没有，他知道家里不容易。 倒是老丁头听说这事儿后，没日没夜的去地里头收油菜花。自己在家里头炸出了一桶桶的菜籽油，让宋老大和丁老大两个小伙子帮着自己，一起用平板车将菜籽油运到县里头卖掉。换来的钱，全给宋永仁上了卫校。 虽然后来这笔钱，宋老太太用给人家编竹席、缝衣裳换来的钱，慢慢慢慢的一点一点儿还了。可这里头的人情，宋永仁是会记一辈子的。 而老二老三，却恨了小半辈子。 因为这事儿，队里头都传遍了。说老丁头和宋老太太两人虽然嘴上没说，可事实摆在那。老丁头有艳福，一个正房一个偏方，门对门，井水不犯河水。还说老丁头拼了老命，也要给宋永仁当便宜老爹！ 难听的话一箩筐，一声声一句句砸在宋家双胞胎的耳朵里。他们恨老丁头，恨亲妈，更恨大哥。如果大哥不是要上这个学，他们也不会背负这一些。 所以，这两兄弟跟商量好了似的，什么都跟宋永仁反着来。 宋永仁爱读书，上卫校，他们就逃学，掏鸟蛋，砸人家家的猫猫狗狗；宋永仁为人稳重，他们就轻浮，就宋老二现在的媳妇，在没过门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宋永仁对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哪怕再忙再累，也没跟人红过脸，那宋老三，能动手时候绝不动口。 宋永仁看到老三黑了脸，知道他又不痛快了。便扶了扶眼镜，解释般说道：“丁叔给了我们二十斤猪腿肉在灶房，回头让你嫂子给煮煮，给几个娃补补身子。” 老丁家的大院门里卡了只大野猪，这事儿全队人都知道，宋老三自然是知道的。 宋老三脸色依旧黑着，径直往灶房方向走去：“我就说什么骚味儿，熏得人想吐！” 宋永仁皱皱眉。 宋老三直接去灶台上将二十斤猪肉提着，哼了声就往老丁家走去。宋永仁连忙拦住他，“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老三睨了眼他，“让开。” 看到他眼里的狠厉，宋永仁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顿了顿。老三当场甩开，径直往老丁家走去。宋永仁怕出事，连忙跟上去。 正巧他们两兄弟刚进老丁家院门，就被二狗子和三狗子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奇怪。平常宋老三都不让他们踏足老丁家半步的，怎么现如今他们两个大人倒是去了？！ 三狗子最小，也是家里最多被老三打的。之前宋老太太在的时候总会护着，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他对他那亲爹，只剩下害怕。看着大伯和亲爹的背影，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二哥，咱们还是别去了。万一我爹再打我，怎么办？” 二狗子倒是无所谓，宋老二成天不着家。宋老三再暴虐，也不会打他。便撺掇道：“没事儿，大伯在的。大伯会保护我们的！” “可是……”三狗子还是怯生生的。 正巧大狗子也回来了，瞧着两个小弟在这犯难，便问了问咋回事。二狗子噼里啪啦便全都说了，听得大狗子也是好奇的不行。 到底大狗子年长一些，不怕事儿，直接手一挥：“走！我们去瞧瞧！” “啊？”三狗子的小眉头都皱成小蚯蚓了。 “没事儿，大哥在呢！大伯也在呢！”二狗子兴奋的拖着三狗子，跟在大狗子身后，“浩浩荡荡”的便往老丁家出发了。 而此时老丁家院内，早已乱成一锅粥。 宋老三进了院门，丁老二瞧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他来者不善。这十几年里，宋老三没少给老丁家添堵。可平日里就算了，今儿个可是老丁头的寿宴。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丁老二上前，笑着说道：“老三来啦，来，找地方坐，吃碗寿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丁老二此时心里头还希望着，这宋老三能有些正常人的思维。 可现实是残酷的，宋老三瞬间就让丁老二知道，什么叫“脸疼”。 宋老三冷着脸，看着院子一边正如火如荼卖猪肉的场景，听着价格。冷笑一声，抬眼看向丁老二。 明明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丁老二被他这眼神突然看的浑身冷嗖嗖。 宋老三直接将上好的二十斤猪腿肉往院子当中的泥地上一扔：“这么骚的味道，我家狗都不肯吃！你们老丁家居然还敢公然叫卖，信不信我去公社举报你们！让你们去吃牢饭！” 话一出，在边上正排队买肉的人听不下去了。直接喊道：“宋老三你出门没带脑子吧？！哦，不是，你哪里是没带脑子，你他娘的就是没有脑子！没瞧见大队长在那坐着么！还去举报，你去举报个给我试试！” “对啊，有本事去啊！” “就是，去啊！” 人群里不断有人叫嚣，只瞧着宋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黑。 坐在一边的丁胜利有些坐不住了，咳嗽了声，走上前说道：“那个，老三啊，这次老丁家抓野猪有功。所以咱们公社主任特批的，野猪肉可以像队里面的同志们出售，低于市场价格就行！这都是为了方便大家啊！” 宋老三：“谁知道你们在这里头做了什么手脚。说不准你们让老丁家卖猪肉，卖完猪肉的钱转脸你就跟他们家分了！谁知道！” 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说罢，一脸嘲讽的看向排队买肉的乡亲们，“你们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傻了吧唧的！丁胜利姓啥？！还不是他老丁家人？!他说是公社领导特批的，就是特批的啊？！一群猪脑子！狗都不吃的骚猪肉给你们吃，还花钱买！我看你们比那自己送上门的野猪还蠢！” 这话一出，大家可就坐不住了。 宋老三的话说的有道理啊，会不会是大队长跟老丁家联合起来骗大家伙的呢！ 按照辈分上来说，这丁胜利的曾祖父的亲妈，和丁老头祖父的妈，是同一个妈。可这经过了好几代人了，几个支系早就盘根错节开枝散叶到别处去了。在这半溪大队，能攀上关系的，也就剩下这丁胜利和丁老头了。 丁胜利又是大队长，要做好群众工作。加之他和老丁头之间的关系还没出五服，所以他一直喊丁老头叫“叔”，丁老头也就受着。毕竟，也是晚辈。 平日里虽说是亲戚，可丁胜利并没有对老丁家一家有什么超出正常范围的关照。现在这宋老三居然用这个说事儿，他可就坐不住了。 丁胜利立马拍桌子，义正言辞：“宋永梁同志！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宋老三哼了声，丝毫不在意：“少拿官腔，你拉屎拉裤子里的时候我都见过！在我跟前摆谱，你算哪根葱！” 话一出，丁胜利就黑脸了。 丁胜利年纪和宋老三差不多，小时候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谁没见过谁拉屎呢！ 可丁胜利现在毕竟也是大队长，是个领导干部。这宋老三怎么能当众说领导干部拉屎拉在裤子里呢！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老丁头知道宋老三这是来砸场子的，可碍于过世的宋老头和宋老太太以及宋老大的面子，他都不好发作。只能在一边黑着脸抽起了长烟枪，听着乡亲们在边上指指点点捂嘴笑，他也是气的手都有些抖了。 宋永仁瞧着三弟说话越来越过分，连忙将手里的两盒麦乳精放到老丁头的跟前，扶扶眼镜说道：“丁叔，这是两盒麦乳精，给三弟妹补补身子。” 老丁头看见麦乳精，心里头才缓了缓。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瞧着宋老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将麦乳精拿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在大家的惊呼声中，用脚使劲的在上面跺了跺。直到两个铁皮盒在他的脚下变了形，里面乳白色的粉末全都散落一地，粘在刚刚下过雨湿.润的泥地上，变得脏兮兮的，他才松开脚。 长呼一口气，看向宋永仁，无视他眼里的愤怒，轻描淡写说道：“你三弟妹最近也没生孩子，吃什么麦乳精。” 三弟妹，三弟妹。他宋老三的意思就是，他宋永仁只能有一个三弟妹，就是他宋老三的媳妇！ 宋永仁眼里在冒火，战争一触即发。 三个狗子看到这一幕，却悄悄的顺着墙角，往三房丁笑笑的房间小跑去。 宋老三和宋老大吵架又不是第一次，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听说丁家刚生出来一个小妹妹，他们都没见过呢，可不得趁着大人们都忙着吵架，赶紧去瞧瞧嘛！ 罗秀秀带着丁笑笑原本正在床上补觉，听到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便有些转醒。 产后身体虚弱，虚汗淋淋，正想坐起来喘口气。突然就瞧见自己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缝，三个土拨鼠一般的小娃娃，一个带着一个蹦进了屋！ 或许是当妈后的谨慎，她连忙抱紧了丁笑笑，十分警觉。 只瞧着这三个娃，一个比一个高，几个人并排站着，像是罚站一般。罗秀秀定睛一看，这不是对门的那三个娃嘛！这才放下心来，将丁笑笑的被角捏好后，便笑着冲他们招招手。 大人的错，殃及不到孩子。宋老三再不是东西，也跟孩子也没关系。 三个狗子并排站着，都抿着唇，不吭声。就这么看着罗秀秀，眼神里全是不确定。 罗秀秀瞧着他们怯生生的样子，不免笑出了声。再次冲他们招招手，让他们上前来。 二狗子最机灵，用胳臂肘抵了抵大狗子，瞧着大狗子没反应，便直接一掌将三狗子往前推了一把。 三狗子今年才四岁，人小力气也小。就这么被二哥推了出来，险些摔个狗吃屎。 二狗子和大狗子两人瞧着三狗子这样，捂着嘴笑。罗秀秀连忙从自己的床边柜上抓了一小把炒米，冲着他的方向努了努嘴，让他上前。 三狗子瞧着眼前的婶子没有要打骂她的意思，回头又看了看两个哥哥。两个哥哥用眼神示意他上前，他这才壮着胆子迈出了第一步。 往前又走了几步，三狗子从罗秀秀手里接过那一小把炒米，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糙米的香味瞬间爆发在味蕾里，顿时睁大了眼睛，冲着罗秀秀说道：“婶子，这个真好吃！” 听说有好吃的，大狗子和二狗子这才上前。抢了三狗子手里的炒米，放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好吃，真好吃！” 这年头，粮□□贵，炒米自然是更精贵了。炒米炒米，顾名思义，就是用大米在锅里面用小火不断的干炒，直到大米粒变得膨胀了，圆鼓鼓的了，就算好了。 只是这些年，饭都不够吃的，也就没有人家会做炒米了。 罗秀秀不是半溪大队人，是相邻的东昌大队的。他家在东昌大队算是富农，家庭成分虽然不好，可有些家底，自小没受过穷。爹妈虽然都不在了，好在家里头还有两个哥哥，对她都还不错。 这次是因为早产了，两个哥哥还不知道。否则的话，早就来这住下，等她生产了。 这些炒米，也是大哥上次来看她的时候给她带的。用透明大袋子装了整整一袋，就放在她的房间里头，想吃的时候随便吃。 今天外头忙，丁老三就给她抓了一碗炒米在柜子上。想吃的时候自己拿着吃，等他忙完外面的，再给她弄饭吃。 没想到突然来个三条狗子，真是----惊喜啊！ 毕竟，宋老三“家教甚严”，他可是从来不会让狗子们接近老丁家的。罗秀秀也就顶多出门的时候碰到过他们，他们却也是不敢上前跟自己说话的。 没想到今天他们居然一起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还真是不可思议。 瞧着三个狗子争着一小把炒米吃的模样怪可怜的，罗秀秀便直接将那装着炒米的小碗递到了他们跟前：“吃吧，婶儿这里还有呢！” 二狗子反应快，连忙接过来，大把往嘴巴里塞。果然，还是大口吃着香啊！ “二哥，给我留点！”三狗子瞧着炒米都快被他一个人给吃了，着急的说道。 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分，惊的正在睡梦中遨游的丁笑笑抖了一下。 罗秀秀瞧着闺女动了动，连忙又拍了拍闺女哄了哄。顺道冲着他们小声说道：“声音小一点，妹妹在睡觉。” 三个狗子这才想起来今天来这不就是为了看妹妹的么，怎么抢起吃的来了。 大狗子和二狗子连忙将小碗递到三狗子手里，悄悄走到罗秀秀身边。小声问道能不能看看妹妹，罗秀秀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刚刚三狗子的声音让丁笑笑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那这大狗子和二狗子的声音就是让她彻底清醒了。 睁开眼，瞧见大狗子和二狗子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正盯着自己，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手也动，脚也动，恨不得上前好好亲一亲自己的这两个大孙子！ 咋都来了啊，三狗子呢？！ 瞧着小妹妹醒了，还冲着自己“咿咿呀呀”的，大狗子和二狗子顿时笑了起来。 大狗子：“小妹妹好漂亮啊，比你们生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二狗子：“小妹妹真好看，比三狗子生出来时候好看一百倍！” 三狗子正在舔着炒米碗，将碗底舔的干干净净，不放过任何一颗炒米。最后摸了摸肚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圆不溜秋的小脑袋凑了上来。 原本看到大狗子二狗子就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三狗子也来了！丁笑笑更是高兴，直接“啊啊啊啊”的喊了起来。 那兴奋劲，直接把罗秀秀给逗乐了。 三狗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奶娃娃，不自觉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说道：“真好看，以后给我做媳妇吧！” 大狗子：“呸！不要脸！” 二狗子：“呸！不要脸！” 丁笑笑：“……”什么鬼！ 三狗子不以为意，用手背抹了把鼻涕，又将鼻涕抹在自己身上，继续说道：“这有啥，前一阵我奶奶还跟我说，要存钱给我将来娶媳妇儿呢！还说媳妇儿随我挑，我喜欢的就成！” 话一出，丁笑笑就忍不住想要哭了。还是三狗子有良心，还记得奶奶！ 大狗子“啪！”拍了下三狗子的脑袋，“奶奶都死了，没人给你娶媳妇了！” 二狗子有样学样，也“啪！”一声拍了下三狗子的脑袋，“做你的大头梦！” 三狗子摸了摸被打的脑袋，撅了撅嘴：“奶奶不在，你们就都欺负我！我想奶奶！我想奶奶……” 丁笑笑只恨现在自己只是个奶娃娃，不能保护好三狗子。自己不在，居然连这两个混小子也欺负起三狗子了！瞬间举起小拳头，表示抗议。 听见三狗子这么说，二狗子突然也撅了撅嘴：“我也想奶奶了，以前奶奶老做好吃的给我吃，现在我妈都不肯给我做。” 大狗子也叹了口气：“我也想奶奶了……” 第8章 第8章 第八章 丁笑笑听见这话，明明刚刚还气哈哈的想要揍这两个混小子。现在，只想好好把他们仨搂在怀里，好好的亲一亲。奶奶还在啊！奶奶真是没白疼你们一场啊！ 无奈，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哭，都没有眼泪…… 刚刚欢快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沉重。罗秀秀心疼他们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便让大狗子去墙角的大衣柜里，将炒米袋子拿出来。让他们多带点炒米回去吃。 大狗子打开柜门，发现这么多炒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说不用，“我爹说过，不能老拿别人东西。” 二狗子三狗子看见那么大袋子炒米，直咽口水，眼睛都直了。哪里还有刚刚想奶奶的小可怜样儿？！ 丁笑笑：…… 罗秀秀笑：“没事的，拿去吧，婶儿这也吃不完。你们赶紧装口袋，晚上回去饿了吃！不过……”罗秀秀继续说道，“不过要悄悄的，不要被人发现。” 这年头，炒米是精贵东西。要是被人发现她这有这么多炒米，那她也是给老丁家添麻烦。再者了，宋老三要是知道她给了孩子们东西，怕是也不会饶了自己。 想来想去，还是让他们保密最好。 二狗子已经迫不及待了，连忙上前保证，头点的像拨浪鼓似的：“嗯嗯嗯，婶子你放心，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罗秀秀摸了摸二狗子的脑袋，笑着说道：“真乖。快去拿吧！” “哎！”二狗子听见这话，连忙跳着跑到大狗子跟前，让大狗子给他装。大狗子瞧着罗秀秀肯定的眼神，再看看香喷喷的炒米，管不了亲爹的话了，便开始往二狗子的口袋里装炒米。 三狗子瞧见了，连忙追上去，也要装炒米。 瞧着刚刚还围在自己身边说想奶奶的三个孙子，现在全都跑去装吃的了。丁笑笑心里头那一丝丝难过，也就消散了。 毕竟自己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如果能有什么事儿能让他们高兴的话，她什么都愿意做。 再抬眼看看这一世的妈，丁笑笑突然觉得投的这个胎也不错。虽然她这个妈家庭成分不是太好，但看得出来是好人，宠孩子，自己以后应该也不会受罪。 关键是，她对自己那三个孙子这么好。光这一点，她就认定她了！ 想到这，丁笑笑便用脑袋在罗秀秀的怀里蹭了蹭。罗秀秀心满意足的抱了抱紧闺女，低头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声说：“你放心，等你长大了，想吃什么，舅舅们都能给你弄来！” 丁笑笑刚想说好，可冒出嘴巴的却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那三个孙子。 突然却在三狗子的头上看到一团黑色的雾气！！！ ---- 三房房内此刻有多温馨无比，那院子里现在的情景就有多剑拔弩张。 宋老三不仅将老丁头给的二十斤猪肉扔了，还把宋永仁带来的两罐子麦乳精给踩的碎碎的。 这两件东西，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会让普通农家人羡慕死的。这宋老三居然就这样暴殄天物！尤是宋永仁再好的脾气，也要忍不住发作了。 宋永仁上前就给了宋老三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打蒙了宋老三，也打蒙了在场所有的人。 “啪！” 清脆无比，振聋发聩。 没有人见过宋一刀发火，没想到他发起火来这么厉害。 宋永仁将眼镜从眼睛上摘下，折叠好，交给身边的丁老二。丁老二傻傻的接过眼镜，完全不知道宋永仁要做什么。 宋永仁又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松了松衣领，“老三，你心里头不是一直有气么？行，我今天给你个机会。就在丁叔家，你把你的气给撒了，从此以后，大家一别两宽。” 宋老三黝黑的脸上有个红印，可以看出刚刚的宋永仁是使了大劲的。可此时他看着大哥慢条斯理的做着这些动作时，突然有些慌了神。 他不懂什么叫“一别两宽”，可他知道，大哥从来不发火，今天，真的发火了。 这么多年，无论老二和他做出多么荒谬的事情来，大哥从来没有跟他们红过脸，每次都是笑呵呵的给他们擦屁.股，解决麻烦。可今天是怎么了？他不就砸了点东西么！ 三个狗子听到声响，都有些担心。炒米装了一小半就急匆匆的往外跑，想看看外头的情景。 丁笑笑也想去，伸着小粉拳不断的挥舞着，跟罗秀秀抗议。 罗秀秀身体还虚弱着，根本走不动什么路。可她也想知道外头现在什么状况，再加上此时的闺女一副想看热闹的磨人样，无奈，只能起床。 戴上帽子，穿上严实的衣裤。将自己裹好后，便走到窗前，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抱着丁笑笑坐在窗前的大椅子上，哄着她说道：“咱们就看一小会儿啊。” 丁笑笑感激极了，连忙安静下来。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外头。 外头可全是跟她息息相关的“儿孙们”啊，谁受伤，她都不愿意看到。可想到在三狗子头顶上看到的那一团黑雾，丁笑笑心里头不免捏了把汗。 宋永仁瞧着老三愣在那不说话，继续说道：“咱爹死的早，咱妈又当爹又当妈的给咱们仨养大。三十年，”宋永仁竖起了三根手指头，冲着宋老三说道，“三十年，咱妈愣是守着寡，为了咱们仨，没有改嫁。” “三十年，没人知冷知热；三十年，白天下田干活，晚上给咱们洗衣做饭缝补衣裳；三十年，她给咱们解决了多少麻烦事儿，背地里哭过多少回，你知道么！” 被宋永仁这么一说，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乡亲们，有的已经开始偷偷抹泪。想想也是啊，这宋丁氏，还真是不容易！ 而在屋里头的丁笑笑的虽然面上做不了任何表情，可心里头早已经哭成泪人，之前对她这大儿子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丧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她这么介意做什么！ 老大心里是有她这个妈的！ 虽然吧……老大嘴里的那些个事儿好多都是她靠着脑子里的“口诀”完成的，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自己伟大起来了。 “丁叔跟咱爹是过命的交情，你不知道吧。”宋永仁卷着袖口，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么多年来，丁叔不是在帮咱妈，他那是在帮咱爹！” “过命的交情？”人群里有人疑问，“咋没听说呢！” 其实这事儿也就只有老丁头知道。当年老宋头死的太突然，连丁笑笑都不知道这事儿。或许在老宋头的心里，那事儿根本不算个事儿。可是，老丁头却记了一辈子。 宋永仁有一次问老丁头，问他为什么这么不计回报的帮他们家。这老丁头才告诉了他一些陈年往事。 故事很俗套，不过还没成家时的两个半大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结伴去深山里头打猎。结果半路遇到了野狼，老宋头为了救老丁头，险些丢了命。幸好老宋头命大，抱着野狼一起滚掉进一个陷阱里。陷阱底部铺满了荆棘，野狼垫底，当场死了。 老宋头断了一条腿，却捡回了一条命。 结果就是因为这只断腿，让他半辈子都无法奔跑。在三十年前去别的村落帮人看病的时候，突发大洪水。无法奔跑的他赶不上逃离大部队，被迫爬上树避难。结果被困在一棵树上七天，活活饿死了。 老丁头心里头一直悬着一把剑，他觉得是他间接的害死了老宋头。如果不是当年为了救他，老宋头的腿不会断。如果他的腿不断，那他肯定跑得快。如果能跑快，那……他就可以跟上大部队一起逃命，那……他就不会死。 那宋家现在所有的苦难，都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些只是藏在老丁头心里头最隐秘地方的秘密，宋老大虽然知道，却并不想公之于众。他只想趁今天这个机会，好好的跟老三说清楚事实。如果他真的还是那么冥顽不灵，那就如他所说，一别两宽吧！ 反正爹妈都不在了，即便真的分家，别人也说道不出什么来。 宋老三蹙着眉头，他很想知道他们的爹和老丁头究竟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可他突然在大哥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绝情，那种绝情好像在告诉他，如果真的将一切说开了，那他们那个家，就要散了。 一想到这，宋老三心中还是发怵的，突然有些焦躁。不耐烦的舔了舔唇，眼神四处游离，却在院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三狗子！ “艹！”宋老三当即便走向三狗子，凶神恶煞的说道：“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哪个让你来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咋了？！” 三狗子吓得节节败退，一边往后退，一边冲着老远处的宋永仁大喊：“大伯，救命！” 宋永仁还没来得及赶上去，丁老三突然冲到三狗子跟前挡住了宋老三：“老三，有话好说。”这里毕竟是丁家。 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宋老三一掌将丁老三推开：“滚你娘的，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转瞬，他便走到了三狗子跟前，将儿子拦腰抱起，当即脱了他的裤子，狠狠的打了几下，“叫你不听老子话！叫你不听老子话！叫你不听老子话！！！” “啪啪啪……”声不绝于耳，加上三狗子鬼哭狼嚎的声音，让整个院子的人都有些心疼这三狗子。 可怜的娃，碰见这么个杀千刀的爹！ 窗户里头的丁笑笑瞧着心爱的小孙子被他爹打了，急的直嚷嚷。 他怎么能当众打孩子呢！三狗子才四岁啊，这个老三，怎么能下得去这个狠手呢！ 隔着一层窗户，丁笑笑都瞧见丁老三的红掌印印在三狗子雪白的屁股蛋上，看着就让心心疼！ 罗秀秀看着宋老三恶狠狠的样儿，心肝直颤。 太狠了，真的太狠了。当妈后可是见不得这些的。连忙将窗户关上，抱着丁笑笑回到床上，“乖乖不怕，咱们不怕。以后谁敢碰你，妈第一个上去给你拼命！” 丁笑笑原本还在她的怀里挣扎着，可听着罗秀秀说的这话，顿时安静下来了。 她的命不错，摊上这么个好妈妈。 屋外的三狗子鬼哭狼嚎，听得人心里头发紧。丁笑笑躲在罗秀秀怀里，心里头又气又恨。 这个老三，居然当着全大队的人下这么重的狠手，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真希望他跟丁老太太一样，摔断了膀子，叫他还怎么打孩子！ 屋外的宋老三将三狗子扛上肩头，脱了裤子啪.啪.啪的打着。一边打一边往外走，嘴巴里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 经过宋老大身边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大的打小的，就得受着！” 别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宋永仁是知道的。 在宋老三的心里头，他这个大哥，还是重要的。 就刚刚那一巴掌，宋老三没有记恨他。 不知为何，宋永仁心里头长舒一口气。若是宋老三真的刚刚犯浑，真的闹起来要分家，他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还好还好。 就是苦了三狗子那个孩子了…… 就在大家伙儿的唏嘘声中，宋老三扛着三狗子往外走。也不管三狗子如何挣扎，外人也不敢上前劝。 宋老三犯起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谁知在经过老丁家门口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宋老三突然被脚底下的门槛给绊了一跤，脚下一打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或许是当爹的本能反应，宋老三在摔倒的一瞬间，还是将三狗子护在了怀里。自己的胳臂肘磕在了地上一块大石头上，血流不止。而三狗子却在他的怀里，皮都没破！ 丁笑笑若是知道自己心里头无意识的一句咒骂变成了事实，怕也是要后悔死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子重要，儿子也重要啊！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三狗子头顶上的黑色团雾，也消失殆尽了。 ---- 好在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 宋永仁直接在家给老三打了破伤风，又包扎了伤口。 在做这一切的同时，宋永仁便将老宋头和老丁头年轻时候的事儿都告诉给了宋老三。宋老三虽然疼，却还是咬紧嘴唇一声不吭的听完了。 直到最后，宋老三才抬头问了宋老大一个听上去和老丁头老宋头毫无关系的问题： “大哥，你是不是想要跟我们分家？！” 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现如今老宋家的爹妈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们三兄弟，又都成了家。按道理说，这时候即便分家，外头人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这事儿，他确实也考虑过。 可看着老三这眼神，宋老大心里头一软。将酒精，棉花球等一些东西收收好。说道：“只要你们不想分，咱就不分！” ----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宋家三兄弟很少出现在老丁家。倒是那三个狗子，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说找妹妹玩。 丁笑笑自然是高兴。儿子们岁数都大了，瞧见了也没意思。倒是小孙子还细皮嫩肉，正是好玩的时候。 只是罗秀秀在丁笑笑三个月的时候，突发了乳腺炎，整个人高烧到快四十度，人都要烧傻了。 虽说宋永仁从医院拿了药水出来给她挂水，炎症退下去的很快。可自那之后，罗秀秀整个人就焉焉儿的，还瘦了一大圈。不仅如此，丁笑笑也是面黄肌瘦的，看着还没有出生时候圆润呢！ 老丁头瞧着孙女儿都瘦了，当机立断，说要把后院的鸡给杀了，给罗秀秀补身子。 孙女为啥会瘦？还不是当妈的底子不好，奶水不足嘛！ 老太太第一个不同意，不就是个女娃子么。当初张菊花也是半年就没奶水了，那大丫头不也喝着米汤长大了么，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咋的到了三房头上，就要杀鸡了？！ 老丁头跟她争论，不就杀只鸡么，能咋地。之前家里头又不是没有进项。 老太太掐着腰在那喊，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为了个女娃子，居然还要杀鸡，说出去都被人笑话！有奶吃就吃，没奶吃就米汤喂喂，是能饿死了还是咋地！ 正说着，突然天上飞过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围着老太太头顶叫唤着。 老太太眉开眼笑，说喜鹊来报喜了。今儿个是她家侄子结婚，她大清早的就穿戴整齐，准备到点儿后去喝喜酒的。还强迫平时不爱打扮的丁老大也穿的人模人样的，回头跟他一道去。 结果，“啪嗒！”一声，喜鹊拉了一大泡屎在老太太的头上！ 不偏不倚，正中老太太今早刚刚抹了头油的头发上！！！ 或许老太太早晨的头油抹的太多，头发太过顺滑；亦或是那只喜鹊今早儿有些拉肚子，那喜鹊屎有些稀。 在老太太头发上停留没一会儿的喜鹊屎，居然还顺着老太太光亮亮的头发上往下滴了滴，又落在了她的肩上好几处，顺着肩膀又往下流了，连手臂上都是！ 惊的老太太又是“啊啊啊啊”满院子的乱叫，新衣裳，新头油，居然就被这只喜鹊全给毁了！ 看的一院子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最后还是老大媳妇张菊花，给老太太烧了洗澡水，让她重新洗澡洗头。 老太太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又是翻箱倒柜的重新找衣裳。 农家人的衣裳本就不多，能有一件两件体面的衣裳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太太身上这一件，还是他老早之前就准备好的。洗干净后特意拿大瓷缸装上热水，熨了熨平整才穿上的。 结果…… 实在翻不到体面的衣裳了，老太太气呼呼的让老大媳妇给她把屎都洗洗干净，一会儿接着穿。 丁老大正窝在一边抽着大旱烟，说道：“那衣裳上全都是屎味儿，妈，你这不是给我弟丢人嘛！” 老太太：…… 一院子人又是想笑不敢笑。 老丁头咂咂嘴：“说我乖宝是福星还不信，你瞧，报应又来了吧！”说罢，撸起袖子让丁老三拿上菜刀，父子俩一起上阵，去后院挑鸡去了。 丁老三虽然也想杀鸡给媳妇儿补补身子，可是想到之前老太太说过的，大强要上学了。留着这几只老母鸡，就是为了下蛋卖钱，回头给大强交学费的。 瞧着儿子犹豫不决的样子，老丁头当即就猜出来他的想法了。但是却没有揭穿他，只让他安安心心的杀鸡，丁老三只能听爹的。 父子俩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一只鸡给清理好了。扔给张菊花，让她赶紧去烧鸡汤给罗秀秀喝。 张菊花还想着，既然有鸡吃了，那家里头的孩子们应该也能尝到点了。 谁知老丁头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这只鸡只能给老三媳妇补身子用的，我们大人不能吃。娃娃们嘛……喝点鸡汤也成！” 一旁的程青有些不乐意了。之前家里头卖猪肉，她一直帮忙在边上记账。知道家里头最近挺富裕的，不至于一只鸡都吃不起。再说了，那罗秀秀都生完三个月了，大补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咋的大家就不能吃点鸡肉了？！ 老二看出来媳妇儿不乐意了，可家里头的事儿向来是爹妈做主，他也插不上话。想着媳妇是从大城市来的娇姑娘，跟土生土长的那些队里的老娘们不一样。他能娶到这么有文化的媳妇，是三生有幸。他不能再委屈了媳妇！ 想到这，便从院墙上拿下工具，准备去山里头给媳妇打点野味回来。爹妈的意见他不能忤逆，可人是活的，想吃肉，总能想到办法的。 却在跨出家门的一刹那，碰见了宋家三兄弟！ 宋永仁就算了，是常客。那宋老二老三咋来了呢？！ “老二出去啊？！”宋老二笑呵呵的走上前，手搭上他的肩，瞧了瞧他手里的工具，痞笑道，“咋的？要进山啊？” 宋老二对谁都是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丁老二也习惯了。晃了晃手里的绳子和斧头，“嗯。” “进山你一个人不行，得我和老三陪着！”说罢回头看向自家兄弟说道，“是不，老三。” “谁老三老三的，你才老三！”宋老三没好气的说道。 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人要脸树要皮。 之前宋老三在老丁家大闹一场，现在又主动过来了，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宋老二和老三是双胞胎，两人前后脚从娘胎里出来的。宋老二得了便宜，先出来的，所以一直自诩排行老二。那，老三只能是老三了。 外人喊他宋老三，他就算了。他宋老二喊他，那就是不行！ “得得得，不跟你计较。”宋老二笑呵呵的说道，“咱今儿个来也是有正经事的，不跟你贫。”说罢拍拍丁老二的肩膀，“走吧老二，咱先进去。回头你要是想进山，我们哥俩陪你，咋样？！” 丁老二是个实诚人，在镇上的农具厂上班。每个月跟宋老大一样，也是拿工资的。只是工资没有医生那么高而已，他就是个手艺人。 平常喜欢闷声做农具，进山打猎，确实是少之又少。想想之前跑下来的大野猪，丁老二努努嘴，“成吧！” “得！”宋老二推着丁老二，便进了老丁家。 老丁头此时正在院子里铺凉席。 八月的天，蝉都懒得叫唤。天气闷热，屋子里根本待不住。老丁头便每天都在院子里的阴凉处铺上凉席，抱着丁笑笑在凉席上玩耍，顺便给她练习练习翻身抬头什么的。 瞧着对门三兄弟都来了，老丁头手里的动作都顿了顿。 丁笑笑穿着清凉的小肚兜，正坐在罗秀秀的腿上。抬眼看到三个大儿子突然出现，也愣了愣。 这是她再世为人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老二老三。 真是恍如隔世…… 不自觉的，眼眶都红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本小说里的虚拟世界，可她却真真切切经历了三十年的漫长岁月。看着他们从毛头小子变成大人模样，又一个个的娶妻生子，这其中的心酸，不亲身经历一遍，是不能体会的。 即便媳妇们背地里会说她坏话，即便她的丧事如此简单，即便……那一世的尘缘已尽，但她对这几个儿孙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冲着老二老三伸了伸手，丁笑笑咿咿吖吖的喊了喊。 可是想也知道，嘴巴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丁笑笑心里头又是一阵悲凉，可看着儿子们朝自己走来了，又开心起来。 无论怎样，这一生能再看见他们，还能离他们这么近，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哟，这就是笑笑吧！”宋老二上前两步，看到罗秀秀怀里的丁笑笑，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颊。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 丁笑笑的脑子里冒进来许多的画面。 她看到宋老二带着宋老三在后山上不停的走着，在各种灌木丛里躲着，在草地上铺着陷阱。守着，等着，等待猎物进洞。日复一日，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他们都在。 她看到他们拿着野物去换钱，一件一件，一只一只，慢慢的存了钱。老三看到自己存到的钱，高兴的像个孩子。 她看到宋老二在街上找各种各样的人，跟他们换各种券。受人白眼，被人讥笑，老二都没有跟老三说过，只是在最后将几张券交给了老三。 她看到两兄弟拿着钱和券，去到供销社，买了四罐麦乳精出来。 她还看到，老二老三到医院去找宋永仁，告诉他想要给老丁头赔不是。宋永仁很是欣慰，便带着他们俩来到老丁家。老三将东西放在桌上，吓了罗秀秀一跳。之后便是老丁头拒绝，宋老二巧舌如簧。 最后一帧画面，丁笑笑看到他们三兄弟笑的都很开心，特别是老三。 丁笑笑歪了歪脑袋看向站在离自己稍远的宋老三，果不其然，他的手上拎着四罐麦乳精！！！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金手指？！ 丁笑笑得亏现在还是个奶娃娃，无法做出太多的表情。否则她一定会惊讶到下巴都掉地上的！ 丁笑笑上一世讨生活不容易，为了养活三个儿子，不得不做一些神神叨叨的事儿。毕竟这世道，留给女人的活路并不多。 好在这里穷乡僻壤的，她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加之大家伙儿都知道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不容易，最后大运动的时候只是被没收了些东西，人没事儿。对宋永仁的前途，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因为穿书后，她的脑子里自带了一些术法口诀，她便又拜了一个半吊子算命的为师傅，学了一些卜卦算命。靠着给人卜卦和消灾去难挣了不少钱。 她知道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让人快速解决难题，可她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术法，是可以看到对面人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所遭遇的事的。 但她那个半吊子师傅曾经说过，人间之大无奇不有。她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 再说了，这里原本就是个虚拟的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宋老二还在寒暄，突然，宋老三将那四罐子麦乳精“砰！”的一声放在了罗秀秀身边的小木桌上。 麦乳精本身就是铁皮罐的，又大又重。被宋老三这么一扔，几个铁皮罐之间又发生了碰撞，更是响。 惊得罗秀秀一抖，丁笑笑也跟着一抖。 跟她刚刚看到的画面如出一辙，丁笑笑此时还在消化这新的金手指，无暇顾及其他。 宋老二连忙祥装生气：“老三，你怎么回事！就不能轻一点么！” 宋老三蹙蹙眉，“家里头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人挽留，便双手插袋，快步离开了老丁家。 虽然知道这是老三的性格使然，可丁笑笑心里头还是十分震惊。这跟刚刚看到的画面再一次重叠了！ 看着三儿子远去的背影，丁笑笑继续观望着接下来的事。 果不其然，老二连忙冲着老丁头说道：“丁叔，之前老三在你家犯浑，这是他给你赔不是的。您别看他态度不好，他那人就那样，改天我一定在让他到您跟前来赔不是！” 怕老丁头不要，连忙又说道：“您别嫌弃，这东西，我们两兄弟弄来的也不容易。您放心，一定是正道，不信您问我大哥！”说罢宋老二看向宋永仁的方向。 宋永仁扶了扶眼镜，走上前也说道：“丁叔，这是老三的心意。您也知道，他那人嘴笨。”说罢，又让老二将他们这段时间如何辛苦打猎，如何找人换券，又如何去供销社买这麦乳精的经过，仔仔细细的告诉给了老丁头。 丁笑笑听着，跟她刚刚看到的画面，真的是如出一辙啊！ 老丁头是看着他们几个娃娃长大的，听着他们这么辛苦才得来的麦乳精。便连忙说道：“你们的心意，叔心领了。可是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而另一边的程青看的眼都直了，不停的舔舔唇。麦乳精啊，多好的东西，咋能不要呢！ 几人正僵持着，正巧外头又来人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罗秀秀的娘家大嫂子来了！ 张翠芬穿着大红色的短袖衬衫，手里头挎着个大包，喜气洋洋的进门了。一进来就自来熟的跟各人都打了招呼，最后才来到罗秀秀身边。 “秀儿，我算着过几天就是咱笑笑的百日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老丁家给不给办，所以我自己做主，给咱笑笑带了点儿礼来！”张翠芬音量大，话一出，怕是老丁家连犄角旮旯都能听到她的话。 说着话，便将带来的大包打开，就这么大辣辣的将包里的东西全都拾掇出来。 众人围上去一看，好家伙，光是丁笑笑的小衣服就有四五套，还不带重复款式的。红的黄的粉的，长袖短袖，全齐溜了！ 还有孩子的玩具之类的，琳琅满目，铺了整整一凉席！ 罗秀秀知道，大哥大嫂是怕自己生了闺女，在老丁家受委屈。大嫂子是直性子人，藏不住事儿，这才一进门就捡了要紧话说。 “都快一百天啦？！”宋老二在边上一拍大腿，“那正好了，丁叔，这麦乳精权当是我们兄弟仨给笑笑的百日礼！”说道搓手问道，“哪天啊？！” 老丁家人还没回答，张翠芬自来熟的拿起一张小板凳坐在了罗秀秀的身边，抱过丁笑笑在自己怀里，笑着说道：“十八号，还有五天！” 张翠芬可是算好了日子来的。既不能来的太早，也不能来的太迟。 太早了，显得他们罗家人不矜持，太迟了吧，又怕老丁家人来不及准备百日宴。五天，刚刚好！ 罗秀秀看了眼嫂子，连忙拽了拽她衣角：“嫂子……” 张翠芬年纪比罗家老大罗宏阳还大三岁，嫁进罗家的时候，这罗秀秀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加之后来罗家老太太走得早，罗秀秀早早的就没了妈，张翠芬更是心疼她这个小姑子。所以，别人家有的姑嫂矛盾，在罗家是不存在的。 老丁家老太太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张翠芬生怕小姑子受气，便早早的开始准备起了东西。就是为了先来给老丁家一个提醒，别怠慢了他们罗家姑娘！ 第11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其实这事儿老丁头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罗家人突然来个下马威。 皱了皱眉心，老丁头说道：“他大嫂啊，笑笑是我老丁家的孙女儿，这事儿我们肯定会记得的。办，也肯定要办的。没想到你还为这事儿专程跑一趟，有心了啊！” 说这话时，丁老太太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瞧了瞧天色，连忙喊着丁老大跟自己一道走。 临走前，看了眼张翠芬，说道：“他大嫂，这事儿就跟我家老头子说的一样。这是我们老丁家的事儿，你啊，就别操这个心了！”老太太不想办，谁都听出来了。 丁笑笑左看看，右看看，看着一院子人为了她百日而争论不休。突然在丁老太太的头上又看到了黑色团雾，无奈的心下叹口气。这个丁老太太，非要跟自己对着干，瞧着吧，又要倒霉了。 再一转脸，却在张翠芬的头上看到了一团红色的团雾！ 这个可是她第一次看见红色的呢！不免睁大了双眼，一直盯着张翠芬看。 张翠芬正怀抱着丁笑笑，瞧着小人儿一直冲着自己看，不免笑着说道：“笑笑看舅妈呢啊，舅妈今天特意穿了红色衣裳来看笑笑的，笑笑喜欢不？！” 张翠芬和老宋家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张翠芬又这么为她说话，她自然是喜欢她的。便冲着张翠芬点了点头，惊的张翠芬连忙大叫道：“笑笑冲我点头了！” 好几个人都看到了，都觉得神奇。只有丁老太太不以为意，“碰巧吧！这么个小娃娃，懂个啥！” 说罢，便又催促丁老大赶紧跟自己走。丁老大拍了拍身上的灰，应声起来。 丁笑笑就瞧着丁老太太，穿的干干净净的衣裳在前面走着，丁老大在后头跟着。刚刚跨出门槛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大土狗，疯狂的朝着丁老太太叫唤，怒气冲冲。 吓得老太太当即要往后退，却一下子撞到了丁老大身上，脚下没稳住，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瞧见，连忙全都围了上去。 这么大岁数了，又一屁股坐在了那么硬的门槛上，瞧着就伤的不轻呢！ 张翠芬怀抱着丁笑笑也连忙起身去看，只瞧着丁老太太哎呦哎呦不停的喊着，表情十分痛苦。 还好宋永仁在，连忙喊着别动，他先来检查检查。众人这才没有乱动她，而是让她还保持原状。 经过宋永仁仔细检查，这老太太今天是去不了侄子的婚礼了。只能让丁老大先去，丁老大叹口气，只能先走了。 老太太虽然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可盆骨没事，糟糕的是脚踝。年纪大了，之前在鸡窝那就摔过，先又摔了一次，脚踝那肿的老高，不停的喊疼。怕是有些骨裂。 宋永仁扶了扶眼镜：“要是骨裂就麻烦了，婶子岁数大了，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估计得在家休息两三个月才能下地了！” “啥！”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严重，不就摔一下么？！ “位置不好。”宋永仁皱眉说道。 正在这时，张翠芬突然倒地。倒地前还将丁笑笑护在怀里护的好好的，罗秀秀连忙大喊，将丁笑笑给老丁头抱着。自己和丁老三连忙将大嫂子扶到床上躺下，让宋永仁上前诊断。 宋永仁的爹老宋头没死之前，是这一片的赤脚医生，学的是中医。所以宋永仁中西医都会一点，瞧着张翠芬脸色尚可，突然昏厥，便给她把了脉，看了看眼底。 没想到大喜！ 宋永仁连忙冲着罗秀秀说道：“恭喜恭喜啊！你嫂子有身孕了！！” 张翠芬今年已经三十八了，罗宏阳今年也有三十五了，可到现在两人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过来了，张翠芬也想过让罗老大离婚再娶，可罗老大不肯。 这么多年过去了，吃药、求神拜佛，什么方法都试过，一直也没怀上。本以为没有希望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身孕了，这可真是大喜啊！！！ 罗秀秀高兴的直抹眼泪，真是太好了！ 张翠芬怀个孕不容易，加之又是高龄产妇。宋永仁特意到大队办公点，找书记借了电话。又打电话到东昌大队，找了罗宏阳，让他找辆车来接张翠芬。毕竟以张翠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了。 罗宏阳激动的快不能言语了，来到半溪大队，差点就要给宋永仁跪下了。宋永仁连忙扶住他，这也不是他的功劳。 罗宏阳带着一辆平板车来，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子，弄得软软的，让张翠芬躺上去。宋永仁又跟他说了些注意事项，关于孕妇的，还建议他定期去医院产检。 这个年代去医院生孩子的都很少，更别说定期去产检了。没想到罗宏阳一口答应了：“去去去，我们一定去！”罗宏阳太激动了，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他可是珍惜。 临走前，罗宏阳又去到妹妹的房间，偷偷的塞给罗秀秀五十块钱。说最近要照顾怀孕的嫂子，估计不能常来看她，让她好好的。 罗秀秀原本不肯要，罗宏阳死活非要塞给她：“不管啥时候，女人得有钱傍身，这样他们才不敢欺负你！”说罢瞥了眼外头的老丁家人。 罗秀秀：“大哥，他们对我挺好的。” “好啥好啊，好的话咋不提前给咱笑笑的百日宴准备起来啊！就你傻！”罗宏阳小声说道，“要不是你嫂子来闹这么一出，我看他们就能把这事儿给混过去！” 其实罗宏阳两口子担心的也不无道理，犹记得当初丁大强百日的时候，老丁家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就开始通知起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老丁家有孙子了！ 相比较起丁笑笑，还有五天就百日了，居然还没个动静，那张翠芬自然是坐不住了。 “大哥……”罗秀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了行了，笑笑百日那天，就算我们不来，你二哥肯定也要来的。”罗宏阳说罢又笑着摸了摸罗秀秀怀里丁笑笑的小脸蛋，“要是我和你嫂子也能生出像笑笑这么俊的丫头来，做梦都能笑醒咯！” 就在罗宏阳的手碰到丁笑笑的脸颊的那一刹那，电光火石，丁笑笑又看到了许多画面！ 她看到罗宏阳和张翠芬匍匐着在各种观音庙里求着，希望老天能给他们一个孩子；她看到张翠芬为了怀孕，吃下很多民间土方子，有些吃完甚至让她上吐下泻，可她下一次依旧照吃； 她看到罗宏阳在城里头认识了一个南方人，说可以带他挣大钱。她看到罗宏阳借了很多钱，跟着那个南方人上了火车，她看到罗宏阳运了很多的衣服回来。 她看到罗宏阳在街头，在汽车站门前，在菜市场门口摆摊卖衣服。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好在最后真的挣了一大笔钱。 她看到张翠芬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她还看到罗宏阳给张翠芬重新盖了一栋小楼！还偷偷的塞了张存折给了罗秀秀。 丁笑笑长嘘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这个大舅舅算是好人有好报的。不仅有儿子，也有钱了，将来是个有钱人！ 丁笑笑此时已经没心思在听罗氏兄妹的谈话了，她满脑子都是在想，为什么她能看到这些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今天一天，居然就看到了两次这种画面，如果说这两次有什么像似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对方都摸了她的脸！！！ ---- 隔天傍晚，丁老太太从镇医院回来了。坐在丁老大拉着的平板车上，哎呦哎呦的不停的喊着。经过队里的时候，好多人都以为老太太得了什么重病。 上前仔细一询问才知道，原来就是扭了脚！ 只不过这一次扭的比较严重，宋永仁给老太太做了仔仔细细的检查，最后发现韧带拉伤，脚踝肿胀。总而言之一句话，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需要静养。 晚上老丁头安顿好老太太之后，又趁着孩子们都睡了，便召集全家，开了个小会。 大意就是，这次老太太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在家养着。乖宝的百日宴，全权交由他来操办！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还是半溪河的河水倒着流了？！ 老丁头虽说是一家之主，老丁家的顶梁柱，可向来不问事。别说丁笑笑就是家里头最末尾的一个小孙女了，就连当初丁大强丁大壮出生的时候，老丁头也没有多高兴，更别说亲自操办百日宴的了！ “爹，您亲自操办？怎么个办法？”丁老三试探性的问道。 老丁头清了清嗓子，将烟袋里的烟丝装了些进长烟枪的烟嘴里，又将烟丝往里头摁了摁。擦燃火柴，点燃长烟枪，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了一口烟。 整个过程十分缓慢，家里头人全都大眼瞪着小眼等着他，谁也不敢催，谁也不敢问。 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大家伙儿就这么干等着，直到老丁头的烟抽了过半，他这才缓缓开口： “乖宝来得巧，跟我同一天生日，又是咱们大队出了名的小福星。你们瞧瞧，自从她来到咱家，咱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不说别的，就说她出生那天给咱家送来的那头大野猪，你们知道给咱家带来多少进项吗？！” 说到这，程青用胳臂肘抵了抵丁老二，丁老二默默的将身子往边上移了移。 家里多了多少进项，他们两口子最清楚。只是瞧着老爷子老太太一直没吭声，他们还想着老两口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比方说，留给大强读书，给大强存着，亦或是将来留着给大强盖房子娶媳妇。毕竟，大强是长孙嘛，不一样的。 没想到，居然在给这丁笑笑过百日的时候提出来了！ 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程青憋着气，没有吭声。 老丁头努努嘴，说道：“一百一十五块六毛三分钱！！！”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在他们看来，虽说野猪挺大的，可因为是便宜卖的，应该不会有多少进项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要知道，他丁老二在镇上农具厂上班，一个月工资才6块钱啊！那宋永仁在医院上班，一个月也就11块钱！每个月队里头上工结余，老丁家全家这么多壮劳力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有六七块钱！ 一百一十五块六毛三分钱什么概念啊！丁老三扳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的都有些颤抖。 大家伙儿坐不住了，张菊花连连看向程青和丁老二：“你们两口子嘴可真紧啊，居然一点儿风都没透！” “可不是嘛，二哥二嫂，”丁老三白天还在为杀了一只鸡而耿耿于怀。总觉得家里头穷，吃了鸡，就没有钱给大强交学费了，心里头还愧疚了好久。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们老丁家现在居然这么有钱！怕是整个云来公社的首富都不为过吧！ 瞧着大家伙儿话有些多，老丁头敲敲桌面：“行了行了，先听我把话说完！” 大家这才暂时按捺下心里头的沸腾，听着老丁头说话。 “现在你们还没分家，所以这钱自然还是我们老的保管。该用什么，该怎么花，自然也是我们说了算。等以后真正要分家了，那另当别论。现在，我就说咱乖宝的百日，得好好办！具体怎么办，回头我会和老三一起商量看。今儿个，我就是告知你们一下，咱家现在，不差钱！百日宴，要好好办！” “得嘞！”丁老三高兴坏了，家里头有钱了，再也不用拘束着过日子了！ 瞧着老三有些兴奋，老丁头不免又泼了盆凉水下来：“日子还跟以前一样过，穷三年富三年，谁也不知道明天是穷日子还是富日子，有些钱，总归是心里有底了。可要是你们觉得可以放开手脚过日子了，那就趁早滚蛋！老子不养闲人！” 说罢，拿起烟枪便走了。 丁老三吐吐舌头，丁老大无奈的看了眼老三：“你啊你！” 只有丁老二两口子，一句不吭的连忙回屋去了。 当天夜里，全家都听到二房那传来程青的哭声，声嘶力竭的跟老二吵着架。可因为带着哭腔，没人听到她到底在说着啥。 老丁头叹了口气，老太太恨恨道：“叫你作！” ---- 五天，说到就到了。 为了准备丁笑笑的百日宴，老丁头让丁老三这几天没事儿就多去捉点鱼回来。 之前闯进家门的那只大野猪，大部分猪肉都卖了，还剩余些，都被老太太腌了放起来了，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了。要是再能弄个鱼，那就齐全了。 丁老三听了老丁头的话，隔天就去半溪河去摸鱼。 说来也是神奇，这丁老三刚卷了裤筒下河，成群结队的鲫鱼便好像商量了好似的全都往他脚边钻。看的他都傻眼了，连忙抓起手边的大竹篮子，就这么往水里头一放，鱼儿们全都游进篮子里了！ 瞧着鱼儿们鱼鳞返出来的银光，在太阳的照射下，还有些晃眼。 丁老三一个出神，竹篮子便已经沉甸甸的了！ “好家伙！”丁老三慌不迭的连忙将竹篮子拎起来，力道没稳住，差点被篮子的重力拉的一屁股坐在水里头！ 好在他这么多年种田，力气还在，下盘稳得很。晃了晃身子，将自己稳住了。 抱着满满一篮子的鲫鱼，丁老三高高兴兴的抬腿回家了。 老丁头正抱着丁笑笑在凉席上玩耍，这几天丁笑笑已经能够稳稳的翻身了。两只小胳膊在胸前一抱，稍稍一使劲，身子就翻过去。乍一看，圆乎乎的一小团，别提多好玩了！ 老丁头最近笑的皱纹都深了不少，每天抱着他的好孙女儿，“乖宝乖宝”的叫唤着。 丁笑笑上一辈子跟这老丁头虽说做了大半辈子的邻居，可关系也没有多近。毕竟中间隔着一个死鬼老宋头，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行为上，都会有所约束。 谁知这辈子几乎天天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喊着自己各种亲昵的小名。有时候还会用他那硬硬的胡茬磨蹭自己的脸，看着自己嫌弃的样子，老丁头都会哈哈哈的大笑。 从丁笑笑的角度看，老丁头的扁桃体都要看到了！ 不过，丁笑笑也知道，这老丁头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经过这百十天的相处，丁笑笑也从刚开始的不适宜，渐渐的适应了老丁家小孙女的身份。从老丁头嘴巴里的“乖宝”，到老太太嘴里的“四丫头”，再到丁老三罗秀秀嘴里的“笑笑”，她也是真的认了。 既然这一生已然这样，那就好好的过好这一生吧！ 老丁头正被小孙女翻身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一下子看到了老三提着框子进门了。 想到他刚出门也没多久，肯定是因为没耐心捉鱼才回来的。当即便蹙了蹙眉，不悦道：“不是让你去捉鱼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捉鱼要有点耐心，你这急躁的性子啥时候能改改！” 瞧着亲爹以为自己没捉到鱼才回来的，丁老三立马将一竹篮子鱼往地上一放：“您瞧瞧！” 鱼鳞反光，刺的老丁头眼睛都睁不开了。微眯上眼，抱着一脸懵懵的丁笑笑，从凉席上起来。走到竹篮子跟前，低头一看。 乖乖！一整框的鱼！ 瞧着老丁头一脸不可置信，丁老三顿时神气起来：“说不出来您都不信！我就我往那河里头一站，这些鱼儿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一股脑儿的往我脚边钻！我啥也没干，就把篮子放在水里头，他们自己进来的！” “啥玩意儿？！”老丁头蹙眉抬眼，“你是说这些鱼自己钻进篮子里的？！” “是啊！”丁老三点头说道。 讲句老实话，这事儿要是放在过去，老丁头是打死也不信的。他宁可相信老三胡诌，也不可能相信鱼儿是自己跑进竹筐子的。 可自从他的好乖宝出世后，那只大野猪自动送上门了，他便信了这些事儿。 加之之前的那个算命瞎子说乖宝是福星，更加笃定了老丁头的猜想。这些啊，都是他的好乖宝带来的！ 老丁头笑呵呵的在孙女的脸颊上亲一口：“我家乖宝真能干！” 丁老三摸摸脑袋，这不是他捉回来的鱼么？咋成乖宝能干了？！ 有了肉，有了鱼，便还差一些鸡鸭了。后院鸡圈里的那些肯定是不够的，只能出去花钱买了。 老丁头回房里，让老太太把存钱的匣子拿出来，说回头让老三去买点鸡鸭回来。 老太太一听，又不乐意了。给个女娃娃办百日已经够可以的了，居然还要买鸡买鸭！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老丁头瞧着她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吓唬道：“你是不是还想摔断腿？！”紧接着，便将今儿个老三捉鱼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后半信半疑：“你是说，那瞎子说的话，是真的？！” 老丁头摸着别在自己腰间的长烟枪：“古人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啥意思啊？”老太太听不懂这些云里雾里的。 老丁头不耐烦道：“总归对乖宝好点，准没错，你就信我的吧！” 老太太还是不吭声，抱着自己的钱匣子，像是抱住自己的命.根.子似的。 老丁头索性站起来，说道：“你是不是还想摔断胳膊？你是不是还想摔坏了脚？你是不是还想……”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连连摆手摇头的拒绝道：“行了行了，给你给你给你，给你还不成嘛！”说着便将钱匣子扔给了老丁头。 老丁头笑眯眯的从里面拿出二十块钱，又将钱匣子还给老太太：“这才像话！” 老丁头是高兴了，老太太倒是肉疼的翻身睡不着了！ ---- 猪肉、鱼肉、鸡鸭肉，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客人们上门了！ 十八号那天，罗秀秀一早便给闺女穿上当时张翠芬给孩子带来的新衣裳，一身大红色的小褂子小裤子。真别说，这城里头买来的成品就是比这乡下地方手工缝纫的要好！ 不仅花样看上去栩栩如生，就连颜色都比乡下地方买来的大红色要鲜艳！ 老丁头笑呵呵的抱着穿着一身大红小衣裳的丁笑笑，搬了张椅子，坐在家门口，等着客人们上门。 程青红着眼不情愿的在灶房烧火，张菊花权当没看见，兴高采烈的剁着肉。这么多的肉，孩子们又能有的吃咯！ 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丁老三和罗秀秀两口子蹲在院子角落，不停的清理着鱼。 去鱼鳞，剖腹，去掉脏东西，再反复清洗。别看这简简单单的工序，做起来十分的反锁。双手长时间浸泡在血水里，十分难受。稍不留心，就能被鱼鳞划破皮，生疼生疼的。 丁笑笑歪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爹妈蹲在地上忙碌着，心里头十分不忍。 上辈子她也养过孩子，她也杀过鱼，知道这其中的滋味。 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穿书来的时候，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个咒法口诀，里头好像有一个下海咒，下海咒里头有个分支，就是专门杀鱼的！ 如果这些术法还能有用，那就太好了！ 只不过上辈子她那个半吊子师傅说过，咒法能不能成，能成几成，全都跟施法人的道行有关系。而今她这具身体，可以说没有半点道行，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试试总没坏处吧！ 丁笑笑想着，便趴在了老丁头的肩上。老丁头以为她困了，便站起来一边哄着她一边往院子里走。走过罗秀秀和丁老三身边时，丁笑笑突然咿咿吖吖的冲着罗秀秀叫唤着。 老丁头以为孩子要妈，便将椅子搬到罗秀秀附近坐下，对着乖孙女说道：“好乖宝，咱们看着你妈，啊，乖！” 丁笑笑瞧着离鱼盆很近了，便又安静下来，开始回忆之前学过的咒语。 老丁头瞧着孙女儿真的不叫唤了，顿时高兴的不得了：“我乖宝真是乖，真是听爷爷话，爷爷让安静就安静了，让不吵就不吵吵了！” 众人笑着，说这孩子真是通人心。 老丁头一脸得意：“那是，也不瞧瞧是谁孙女！” 大家伙儿又是一阵笑。 听到笑声，程青透过灶房的窗户白了眼，继续烧火。张菊花笑着说道：“没想到咱爹这么喜欢孙女儿哎！” 程青没好气的说：“也没瞧见当初多喜欢大丫！” 张菊花顿时不高兴了：“我大丫招你惹你了？” 程青心里头不舒坦，憋着气，所以才没忍住出口。嫁到老丁家来这么久，她心里头一直憋屈着。总觉得自己是城里人，是高中生，居然沦落到嫁给一个土包子。土包子一家应该将她供起来才对，哪能让她干活呢！ 好在这些年因为她生了大强，丁家人对她都很好。老太太又把大强当做心头肉，她心里头这才好过一些。 可自从这个什么丁笑笑出生后，老丁头简直就变了一个人。以前对大强大壮都不上心的公爹，现在居然把这么个小丫头捧在手心里头护着，真真是气死人了！ 就连卖野猪的钱，也拿出来给小丫头办百日宴！哪能让她舒坦？！ 她的大强才是长孙啊！这小丫头算个啥？！ 瞧着张菊花手里头拿着菜刀，一副泼妇模样，程青便闭嘴了。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跟这个张菊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张菊花瞧着她不吱声了，便继续剁肉，便剁边说道：“二弟妹啊，别看你有文化，是城里人。可真说起来讨人喜欢的，还是咱三弟妹！瞧着三弟妹的娘家哥们，哪次来是空手的？！” 张菊花瞧着程青不说话，便继续说道：“不说那些炒米啊，麦乳精啊这些的了。就说那四丫头今天身上穿的那一身红，多喜庆多好看啊！怕是翻遍咱们整个县，都找不到这么好看的花样咯！” 程青的脸越来越黑，给灶膛里又添了一把柴火后，头也不抬的说道：“成分不好，可不要多拿点东西哄爹妈高兴么！不然咱们一贫农的好人家，何必娶她那富农的姑娘！” “你……”张菊花原本想用罗秀秀的娘家来气一气程青，打压下她嚣张的气焰。没想到，文化人还是文化人，一句话就把她给堵得死死的！ 张菊花脑子转得慢，心里头还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回击这程青。谁知程青直接起身，出去了！ 张菊花连忙在她身后喊道：“你走了谁烧火啊！” 程青头也不回的走了。谁爱烧谁烧！ 张菊花手里头还举着菜刀，左看看右看看，整个灶房就剩她一个人了。 总不至于她又要烧火又要做饭吧，眼看外头来的客人越来越多，这这这，这也忙不过来啊！ 一下子瞅到院子里正在洗鱼的罗秀秀，连忙冲着窗户往外喊道：“秀儿，有空没，过来给嫂子烧个火！” 罗秀秀抬头擦了擦汗，看着满盆的鱼，稍有些为难。 躺在老丁头怀里的丁笑笑看准了时机，便闭上眼，在心里头开始默念着回忆起来的下海咒： “东南神似海，神鬼疼义水。左推左平，右推右平，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号令！山，上一点，下三点，左三点，右两点。成！” “叮……”丁笑笑刚念完咒，只觉得突然脑壳里头一阵叮铃铃的声响，直击的她脑壳疼。努力的睁开眼，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只瞧着所有的人、事、物，全都静止下来了，所有人都保持在原来的动作不能动弹。 张菊花一手举着菜刀站在灶房的窗口，冲着院子里的罗秀秀喊着话，嘴巴还张着； 罗秀秀一手的手背正贴在自己的额角上，擦着额角的汗，满脸纠结的蹲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眉心还皱着； 丁老三一手拿刀，一手按住活蹦乱跳的鱼儿，稳狠准的杀着鱼，眼睛还瞪着浑.圆； 老丁头笑呵呵的抱着自己，眉开眼笑，牙龈都露出来了； 丁老太太拄着拐，正准备从房里头出来，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了…… 而在所有的人事物全都静止的同时，鱼盆里的鱼全都飞到了半空中。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飞快的杀着鱼，清理着鱼。 地上的被刮掉的鱼鳞蹭蹭蹭迅速的被堆积高；鱼儿的内脏在干净的大碗中快速变多；被清洗干净的鱼儿在一边的盆中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一条两条三四条…… 直到最后一只鱼儿被清洗干净，自动排在干净的鱼儿后面。所有的人事物，一瞬间，全都恢复了！ 同时，丁笑笑耳边的叮铃铃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罗秀秀擦完了汗，低头一看，鱼都好了。便洗了把手，笑着冲张菊花说道：“哎，来啦，嫂子！” 丁老三将清洗好的鱼沥干了水，跟在罗秀秀身后，笑呵呵的往灶房走。 老丁头依旧怀抱着自己，笑眯眯的。看着拄着拐的老太太从房里头出来，喊道：“你出来作甚啊！不好好歇着！” 老太太一瘸一拐的说道：“这么大个日子，我咋能睡得着！” 丁老太太别的不说，最注重的就是脸面。不管她赞不赞成办这个百日宴，现在既然已经办了，那她这个当家女主人，咋能不出现呢？！ “哎，真是个操心的命！”老丁头别过脸去，又跟别人寒暄去了。 丁笑笑就这么被老丁头抱在怀里，不停的跟人寒暄着。不断的被老丁头介绍给来的客人，逢人就问，“咋样，我乖宝俊吧？！” 问多了，连丁笑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刚的下海咒用完，她的精力有些不济，在老丁头的怀里打了个哈切。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 此时的灶房里头，张菊花和罗秀秀正忙得热火朝天。 灶台上两口大锅，一口锅里烧着鲫鱼汤，另一口锅里是张菊花正在做红烧鲫鱼。这么一来，一个鱼就能做出两个菜！ 张菊花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做起家务活来，却是一把好手。 想起前一段时间她从野猪肉上剁下来的肥肉炼制出来的猪油，便连忙从菜柜子里将猪油拿了出来。这猪油可是好东西，下碗面条，在上面添一勺猪油，别提多香了！哪怕是做个红烧的菜，添一点在里头，鲜香味儿立马升级！ 灶房的香味渐渐的飘出来了，引得在院子里忙碌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特别是老丁家三个娃，一个拽着一个，悄悄的溜到灶房里，想偷偷吃点肉。 张菊花是实诚人，心思也简单。即便刚刚还跟程青闹了点不愉快，可一看到娃儿们，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瞧着着三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儿，啥也没说，直接就着鲫鱼汤下了三碗面条。每碗面条下面，都垫了些猪肉。乍看上去就是一碗素面，啥也没有。实际上，好东西都在下面呢。 罗秀秀看到了，咽了咽口水：“真是香啊……” 张菊花一边装着面条一边说道：“都是自己的娃，有啥好藏着掖着的，管够！”说着话，突然想起罗秀秀生产完还没多久，便问道，“要不要给你也来一碗？” “不不不，不用了。”罗秀秀连忙摆摆手。之前老爷子和老三单独给她杀了一只鸡，她喝鸡汤吃鸡肉，整整吃了四五天，才把奶给追回来。现在哪里好意思再跟娃儿们抢食呢！ 正说着，突然听见“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人还没怎么注意，突然，老太太拄着拐就出现在了灶房门口！ 原来这“哒哒哒”的声音，是拐杖碰到地面发出的声响啊！ 张菊花瞧见老太太，手底下一顿，心里头便“咯噔”一下，顿时就知道她家春花要倒霉了！ 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果不其然，老太太瞧见三碗面条，便虎着脸瞅着了瞅张菊花，哼了声从墙上的筷子篓里拿出一双筷子，在三碗面条里头搅了搅。 油啦啦肥滋滋的肉，全被她翻了出来！ 老太太根本没带停顿，直接将丁春花面前的那碗面里的肉全都挑了出来，夹给了大强和大壮两个孩子。一边夹着一边说道：“女娃子吃啥子肉，吃了也是浪费！” 春花原本高高兴兴一张小脸，瞬间便垮了下来，抬眼看了看张菊花。 瞧见闺女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张菊花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上前说道：“妈，您看咱家这次多了那么多的进项，也不缺这点儿肉。倒不如也给春花吃点，孩子好久没沾荤腥了……”平常饭桌上有点肉，也全被老太太给男丁们吃了，春花确实好久没吃肉了。 谁知老太太突然飞过来一双白眼，压低声音骂道：“你脑子被野猪踢了啊！啥叫不缺肉？！瞧瞧外头那些个人，不都是一张张嘴啊！老头子要请那么多人给个女娃娃过百日，咱家的肉够不够还指不定呢！” 说罢又斜着眼瞥了瞥缩在角落烧火的罗秀秀，“这外甥女过百日，你那两个娘家哥没带礼过来啊？！要是咱家今天的肉不够，你们一个个的，谁也甭指望吃饭了！都饿着吧！大强明年就要上学了，可得攒学费呢！” 正在刨面吃的丁大强一听要上学，顿时眉头皱的像两条小蚯蚓似的，不乐意的哼了哼。 倒是另一边委屈巴巴的春花，撅着嘴不肯吃面了。 说到上学，张菊花心里头又是一紧。春花今年都十一岁了，还在家跟个野孩子似的。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娃子，老太太不愿意浪费钱让她去上学。可放眼整个大队，女娃子上学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抿抿唇，张菊花壮了壮胆子开口道：“妈，现在咱家进项不少。不如……不如让春花也去上学吧！” 春花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突然放光一般看向老太太。 丁老太太皱皱眉，丝毫没停留：“上什么学，还不如多学学做饭，学学怎么编篮子，以后还能贴补点家用！别成天想的有的没的，咱家可不是那富贵人家，没那闲钱！” 说罢便又催促道：“这日头也差不多了，你们速度快点啊，该上的菜赶紧上，外头一院子的人等着呢！”说完便又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临走前又转身，慈眉善目的摸了摸丁大强和丁大壮两个孩子的脑袋，“多吃点才能长身体，不够吃就吱一声，让她们添！” “哎！”丁大强听见能随便吃，顿时又高兴起来。 “真是奶奶的乖孙子！”瞧着孙子吃的油光光的小嘴，老太太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才放心的转身出去了。 大壮瞧着奶奶出去了，连忙将碗里的肉又夹回给姐姐春花的碗里，“姐，我吃不完，你多吃点！” 嘴巴撅的高高的丁春花，放下碗抹着泪便跑出去了。 “春花……”张菊花喊道。 “妈，我去找姐。”丁大壮也放下碗筷，连忙跟着丁春花的身后也跑出去了。 ---- 等丁笑笑一小觉转醒的时候，她的百日宴已经开始了。瞧着坐着满院子的宾客们，觥筹交错，喝酒的，吃肉的，真是好不热闹。 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老丁头能给她一份这样的百日宴，并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这里头他动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丁笑笑光是想想都觉得麻烦。 老丁头瞧着孙女儿转醒了，高兴坏了，连忙将她抱起来到人群中间，让刚刚没来得及看到她的大伙儿再好好看看。 丁笑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看着前一世认识的一张张老脸围在自己跟前，突然很是唏嘘。 没想到再一次看见他们，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人生啊，真是无常…… 心内感触良多，突然红了眼圈，眨了眨眼，想要隐去眼角的泪花。最近几日，她的睫毛长长了不少，泪腺也长成了，所以稍一感动，就会流眼泪，让她很是苦恼。 谁知，就这么眨眨眼，被老丁头看到了，立马咂嘴夸道：“我乖宝真能干，瞧瞧这眼睫毛，又弯又长，大眼睛真是好看呐！” 老丁头夸得自得其乐，端着大碗吃肉的刘大能看不下去了，在一边说道：“老丁头你也太能说了，不就小娃娃眨眨眼么！” 话一出，周围好些人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老丁头也不恼，笑着将丁笑笑往怀里搂了搂：“我家乖宝是咱半溪大队第一美，咋还不能夸了！” “半溪大队第一美？！”刘大能眼睛都瞪大了，“谁说的？” “我说的，能咋地？！”老丁头脑袋昂起来，像只傲娇的大公鸡。 “噗……”周围一圈爆笑，“老丁头啊老丁头，你还真是能给你孙女儿起名号，还咱大队第一美呢！你咋不说是咱公社第一美！是咱县第一美啊！哈哈哈哈……” “我乖宝现在是小，当当半溪大队第一美就成了！在等她长大一点，你以为不是咱公社第一美，不是咱县第一美啊！”老丁头一脸自豪的说道。 “这个老丁头，也不知道害臊！”刘大能摇头笑道。 正说着，突然人群外围有人喊道：“呀，宋一刀来了！” 老丁头连忙起身，谁知却看到宋永仁左手牵着丁大壮，右手牵着丁春花，进了院门。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那男人手里也牵着一个小男娃。 小男娃怯生生的看着四周，往男人身后躲了躲。 老丁头连忙往前走去：“大仁啊，你咋现在才来啊？！”又看了看他身后，“这是……” 宋永仁笑着介绍道：“丁叔，这是我一个好朋友。最近要住在我们家一段日子，他叫方碧天，也在咱们镇医院上班。” 方碧天虽然穿着简单，却是一副书生气质，跟老丁家这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人虽然消瘦，却很是儒雅，推了推鼻梁上的方形眼镜，笑容和煦的冲着老丁头说道：“您好，我叫方碧天，您叫我小方就成。”说着用眼神扫了扫自己手边的小男孩，说道，“这是我儿子，方亦奇，今年七岁了。” 说罢低头冲着儿子说道，“亦奇，快喊爷爷。” 方亦奇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抿着唇不吭声，依旧还是往方碧天的身后躲着，眼神闪躲。 大家都有孩子，都懂。这个岁数的小孩，怕生也很正常。特别是……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小孩，又是第一次来乡下地方。 丁笑笑原本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却突然在方亦奇的头顶上看到一团淡黄色的雾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淡黄色的雾气呢！ 不仅如此，再抬头看这方亦奇的亲爹，发现在方碧天的头上，她居然看到了淡蓝色的雾气！ 淡黄色淡蓝色，又都是代表什么意思呢？！ 丁笑笑在老丁头的怀里突然探出了身子，想要再看仔细。却被老丁头当成是好奇，笑着颠了颠丁笑笑，说道，“方医生，你也太客气了。这是我家小孙女儿，叫丁笑笑。今儿个是她百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紧来坐吧！” “这……”方亦奇看向宋永仁，颇有些不好意思。 宋永仁笑着安慰道：“丁叔这就跟我们自家是一样的，不用拘束。”说罢又向老丁头解释道：“碧天他来得急，我也没地儿带他去吃饭，我就想到您这里了。您不介意吧？！” 老丁头摆摆手：“这有啥，你的朋友，就跟你一样。随时来，我们老丁家，欢迎！”说罢看向身后的丁老大，“还愣着干啥，赶紧带人找位置坐下来啊！” 丁老大此时正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没回过神。 宋永仁也看出来了，笑了笑，将大壮和春花往前推了推，“我在队口的桥上瞧见这两个娃，春花还抹泪呢。我瞧着心疼，就把他们顺道给带回来了。” 宋永仁的话一落，站在老远边上的老太太的心就一沉。 这个宋老大，真不愧是那宋丁氏的好儿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给来这么一出！ “春花哭啥？！”丁老大蹙着眉头上前，将自家儿女扯到自己这一边来问道。 丁春花扎着两条小麻花辫，嘴巴抿得紧紧的，低着头不吱声。小姑娘脸色倔强，丁老大瞧着她在这么多人前一点都不给自己这个亲爹面子，便推了一把她的肩头，“问你话呢，你哭个啥！” 丁老大力气大，手下的劲儿没把控好。春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是那张小嘴，撅得老高老高，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消消气，消消气，小孩子嘛！”宋永仁连忙劝阻道。 瞧着爹要发火了，丁大壮连忙上前一步跨在姐姐前面，挡住丁老大，将姐姐护在身后抬着头，大声说道：“奶奶不让我姐上学！咱们大队的刘大翠都上学了，奶奶还不让我姐上学！” 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话一说完，好多人便下意识的便看向老太太，老太太面色稍稍有些尴尬。却还是挺挺的立在那，女娃子不上学的多了去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听到有人提自己闺女了，刘大能可就不能装哑巴了。在桌上咳嗽声，说道：“那啥，我家大翠上学也碍着你了啊，你个小兔崽子。”说谁不好，非说他家大翠。 刘大翠，刘大能的小闺女。虽说刘家祖上是开杀猪铺子的，但到了现在，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也全都务农了。 家里的情况也不比老丁家好多少，但刘大能的婆娘厉害，老早跟老的分了家。生了两个闺女，却没受婆婆一天气，两个闺女各个都上学了。刘大能上头三个兄弟，传宗接代这事儿早就被他几个哥哥干了。所以即便自己暂时没个儿子，他也能接受，反正以后还能生嘛。 丁大壮脑袋昂的高高的：“大翠跟我姐一般大，她能上学，凭啥我姐不能上学？！” 丁大壮虽然才六岁，可声音这么一拔高，气势上就上来了，丝毫不输给大人。 刘大能这个大老爷们居然不自觉的有些结巴：“这这这，这你们老丁家的事儿，问我干啥，这小兔崽子！” 人群里突然有人笑着高喊了一句：“刘大能的婆娘多厉害了，谁能有她厉害？！”言下之意，还是他妈张菊花没本事呗！ 老太太黑了脸，老丁头黑了脸，连丁老大都黑了脸。 “哈哈哈哈……”大伙儿应声大笑了起来。都知道，这刘大能的两个闺女能上学，全是他那媳妇当家操持的。要是没分家，什么大翠大红估计也会落得跟丁春花同一个下场。 刘大能的媳妇儿是陈家庄人，今儿个正好回娘家去了。要是她今天在场，估计大伙儿也不敢这么编排她。 刘大能哼了声，抿了口桌上的小酒，继续吃肉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少说话为好。 丁老大也没想到自家闺女是因为不能上学而哭的。他这个粗人，是想不通不上学有啥好哭的。都说女娃娃心思多，比男娃子难养，还真是没错！ 张菊花眼看着丁老大的眉头皱起来了，知道他那牛脾气要上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冲到前头去，将一儿一女搂在怀里往灶房带，边走边说：“今儿个是四丫头的百日，是个喜庆日子，咱不能闹。走，妈给你们下面条去！” 老太太瞧着这一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那宋永仁突然又喊了一声：“春花。” 春花撅着张小嘴回头。 老太太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宋永仁，管闲事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要是今儿他敢个砸了他老丁家的场子，她明儿个就去她宋丁氏的坟头上闹，看她养的什么好儿子！ 丁笑笑也好奇，这老大想要做什么。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老丁头此时要是看到怀里的小孙女的可爱模样，怕是又要夸上半天了。可他现在也跟丁笑笑一样，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宋永仁看呢！ 宋永仁扶了扶眼镜走上前：“想上学是好事，当初我要不是因为上了学，有了文化，现在也不会在医院当医生。”顿了顿，摸了摸她的脑袋，“春花，你要是真想上学，就告诉叔，叔帮你！” 丁春花突然愣住了，这宋叔是啥意思？！ 院子里几十张嘴巴一下子就合不拢了。 啥意思？这宋老大要帮春花这小妮子上学？！ 还是老丁头反应过来了。这宋老大，是想要报恩啊！ 多年前，宋永仁学费不够，是老丁头没日没夜的去收油菜花，自己在家用蛮力炸出了一桶桶的菜籽油拿到县城去卖了钱，才给他凑够了学费。 不知为什么，想到过去，老丁头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连忙嗅了嗅鼻子，走上前拍了拍宋永仁的肩头，“大仁啊，今天咱先不说其他事儿，赶紧坐下来，吃碗面吧！” 丁笑笑也想到了这件事，心里头感叹，她真是没白养这个好儿子！知恩图报，好啊！！！ 瞧着丁叔让自己落座，他便听他的。点点头，跟着老丁头入座了，老丁头直接让他坐在自己身侧。至于方碧天父子，也被安排在宋永仁的身旁。 宋永仁坐的那是什么位置？！长子的位置啊！ 众人唏嘘，都在暗暗腹诽。这个老丁头，还真当自己是他宋一刀的便宜老爹啊！ 好在宋永仁也明白这位置的重要性，坐下来跟老丁头寒暄几句，便带着方家父子坐到别处去了。毕竟，过一会儿宋家其余几口子还要过来，总不能让他们落单。 老丁头想想是这么个理儿，便也不再强求。 可是他答应了，丁笑笑可不愿意啊！ 那方家父子头上的蓝色黄色团雾她还没搞清楚呢，怎么能放他们走呢！ 瞧着他们要走，丁笑笑连忙挥舞着小粉拳表示抗议。冲着方亦奇的方向就在那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瞧着小脸都急红了，老丁头心疼坏了，连忙又抱着丁笑笑追了过去。 “大仁啊，这可不是我不让你走啊。是你侄女儿不让你走咧！”说罢，老丁头便将丁笑笑放到宋永仁的怀里。 宋永仁很少抱孩子，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软糯糯的一小团在怀里，倒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连忙拒绝道：“丁叔，这这这，还是你抱吧！” 老丁头笑笑：“瞧瞧，你侄女看你呢！” 宋永仁听到这话，这才低头瞧了瞧。发现怀里的小人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呢！一双圆溜溜的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顿时心里头一软，轻轻拍了拍她：“乖啊~” 丁笑笑没想到老丁头直接将自己递给了老大怀里，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毕竟这可是她上辈子亲自养大的儿子，现在居然抱着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可转瞬她也就想明白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他的妈了。她和他，此生都无法再回到前世那般亲昵的母子关系了。 既然这样，不如趁着自己还是婴孩时候，再跟前世的儿子多亲近亲近吧！ 这么想着，丁笑笑便在宋永仁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么靠着。还伸出小手，捏了捏他厚实的手臂，咯咯咯自己在那笑了起来。 瞧着小孙女儿在宋永仁的怀里这么惬意，老丁头心里头有些吃味了。不高兴的咂咂嘴，戳了戳她的小脸蛋：“你个小没良心的，咋在你大仁叔这就这么享受捏！” 这一戳脸不要紧，又是一阵电光火石，丁笑笑的脑子里又进来了许多的画面。 她看到老丁头拿了麦乳精给罗秀秀让她多吃点； 她看到老丁头为了能让她吃上细粮，到处找人托关系换粮食； 她看到老丁头给他细心的做着红薯泥南瓜泥，用搪瓷小勺子将红薯和南瓜弄得烂烂的，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喂给她吃。 她看到老丁头跟程青在吵架，被程青气的脸红脖子粗。 她还看到老丁头伤心的一个人坐在半溪河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老丁头那么伤心的神情，丁笑笑心里头也很是难过。连忙撅了撅小嘴，又冲着老丁头伸出了一双小肉手。 老丁头瞧着小孙女要自己了，高兴坏了，连忙上前将孩子抱回怀里：“欧呦，爷爷的乖宝宝，爷爷的小心肝呦，我们乖宝最乖了！爷爷疼疼！” 方碧天在一边笑笑，冲着宋永仁说道：“真没想到，你这丁叔这么喜欢这孙女。” 宋永仁笑笑，并没有说话。 刚刚他抱着丁笑笑的时候，心里头突然一阵发紧，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去世了好几个月的亲妈。不知道为什么，亲妈的脸和丁笑笑的小脸在他的脑子里突然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是毫无关系的隔代人了，他怎么会突然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呢！ 虽说他不信这些鬼怪乱神，可他知道，很多事情，根本讲不清。 想到这，他决定等吃完饭，找老二一起去坟头，给老太太烧点纸钱。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老太太在那边缺钱了呢！ ---- 丁笑笑百日，罗老大在家照顾怀孕的媳妇张翠芬没能来，罗老二倒是拖家带口的来了。还没进院门，就嚷嚷着笑笑笑笑，说一定要好好疼一疼这个外甥女儿！ 丁笑笑扭头看了看，罗老二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花衬衫就进门了，跟只大蝴蝶似的。他那媳妇儿胡湘和儿子罗大富也差不多，穿的都是晃眼的眼色，刺的人眼睛生疼。 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上来，胡湘就上前将丁笑笑从老丁头手里夺过来，抱在怀里，笑呵呵的说道：“笑笑，我是你二舅妈！快给二舅妈疼疼，欧呦，真是个俊妞子咧！” 罗老二在边上也跟着点头称赞，“也不瞧瞧是谁生的，我老罗家的，哪有差的！” 老太太在边上听得有些不乐意了：“这娃姓丁。” 胡湘瞅了瞅拄拐的老太太：“姓丁咋了，她妈不是我们罗家人啊！” “你……”老太太直眉瞪眼，被老丁头一把拦下，“对对对，也是你们老罗家的！” 胡湘继续笑着，逗弄着丁笑笑。 丁笑笑上辈子见过这罗家人几次，没什么坏印象，都是直性子的人。不过此时此刻她没心思跟他们联络感情，她依旧直直的盯着方家父子头顶上的彩色团雾看。 罗老二瞧见了，好奇的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 罗老二看到了方碧天，嘴唇都有些发抖，眼神都变了。连忙跑上前去问道：“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市医院的方大夫？！外科那个！” 方碧天突然有些窘迫，扶了扶眼镜，和宋永仁对视一眼，吃不准眼前的“花衬衫”是敌是友。不过依旧诚实的回答道：“没错，是我。”并且还安慰般拍了拍拽着自己衣角的儿子，让他别害怕。 方亦奇看向罗老二的眼神有些害怕，丁笑笑发现，他头顶的淡黄色团雾，又浓了些。 “哎呀！大恩人啊！”罗老二当即就要给方碧天下跪，却被宋永仁和方碧天同时拦住。拉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要激动，有话好说。 胡湘瞧着也有些奇怪，抱着丁笑笑走过去瞧瞧到底咋回事。 周围人瞧着有热闹看，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全都围了上来。 就瞧着罗老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去年的事儿，说了老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别说丁笑笑了，就连罗秀秀都听得一头雾水。 得亏方碧天是城里的大医生，见识过很多各个地方的人。细细听了半天，又帮着罗老二组织了语言，最终才知道这罗老二为啥说他是大恩人了。 罗家所在的东昌大队和这半溪大队不一样。半溪大队有山有水有田，即便田里粮食不够吃的，大家伙儿下河摸鱼摸虾，去后山打猎，怎么都不至于饿死。 东昌大队就没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了，田地不多，所以穷的揭不开锅的农民很多。罗老大罗老二又因为家里头成分不好，在队里混不下去，早早的便进城打工去了。 罗老二就是在城里打工的时候，突发高烧，被人送进了方碧天所在的医院的。 农村人穷，不懂城里大医院的规矩。护士瞧着他们没钱，便拒收了，让他们带好钱再来。 可罗老二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再不治疗，怕是人都要烧傻了。 还好遇到了好心的方碧天值夜班正准备回家，瞧见罗老二的状况，二话不说便带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做检查，开药，一气呵成，一分钱都没跟他们要！还自掏腰包让他住院疗养了好几天。 是以，罗老二的这条命，几乎就是方碧天救回来的！ 众人听完这些，也都是不甚唏嘘。是啊，他们乡下人进城一趟不容易，要是再碰见个三病五灾的，兜里又没钱，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胡湘此时已经将丁笑笑还给了罗秀秀，脸色沉重的带着儿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方碧天的跟前。吓得方碧天连忙喊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瞧着媳妇儿子跪下了，罗老二也跪下，抬头说道：“我罗宏明没别的本事，但我知道啥是知恩图报！我这条命是你方大夫给捡回来的，以后我罗宏明就是你方大夫的小弟！你就是我大哥！不管以后有啥事儿，只要大哥你吩咐一句，我上刀山下油锅，也给你办到！” 胡湘跟着点点头：“你救了我男人的命，就是救了我全家的命！方大夫，你就是活菩萨！” 说罢，胡湘又跟身旁的儿子罗大富说道：“大富，记住，这是咱家的大恩人！” 罗大富点点头，一脸认真：“嗯！恩公！” 听这一家子言辞恳切的“表白”，方碧天真是哭笑不得。只是连忙上前，将他们都扶起来。 方碧天告诉他们，救人是医生的本分，不是恩公，也不是菩萨，就是他的职业范围。 罗宏明连连摇头：“医生多了去了，可有您这心肠的，没几个！” 宋永仁笑笑拍拍方碧天的肩，像是鼓励一般说道：“碧天，你看，饮水思源的人，还是有的。别灰心！” 丁笑笑在边上看着，只瞧着方碧天冲着宋永仁笑笑的时候，头顶上淡蓝色的团雾，好像淡了些。 真真是太奇怪了！！！ 听完罗老二的话，大家伙儿这才知道这宋一刀的好朋友居然是城里的大医生。并且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医生，是那种会给穷人看病的好医生！ 许多人对他都客气起来，给他让道，给他搬凳子，给他拿碗筷，甚至给他夹菜倒酒。包括连他身边的方亦奇，大家伙儿都夸赞不止，都说他眉清目秀，是难得的俊娃子！ 农家人的思维就是很单纯，好人就该得到善报！ 丁笑笑就瞧着方碧天一直在推辞，让大家不用这么客气。他头顶上淡蓝色的团雾虽然淡了些，却还是很明显的。 灵机一动，丁笑笑便冲着宋永仁的方向咿咿吖吖的喊着，还伸出双手。 老丁头瞧见，笑道：“我乖宝真是黏上她大仁叔了啊！咋这么喜欢他咧！”说着话，便将丁笑笑接过来，往宋永仁的方向走去。 坐在桌上正吸溜着面条的宋老二瞧见了，边吃边笑道：“那可不，娃娃都知道她大仁叔给她送了麦乳精了咧！” 宋永仁蹙蹙眉，提醒道：“老二！” “我嘴瓢，不说了。”宋老二用筷子敲了敲儿子二狗子的圆脑袋：“吃好了没，吃好了赶紧滚回家！” 二狗子不乐意的揉了揉脑袋：“我还想跟妹妹玩会儿呢！” “玩啥玩！赶紧回家！”宋老二毫不留情。 “三狗子都还没走呢，我要跟三狗一起！”二狗子说着便跳下了桌，拉起三狗子便往丁笑笑跟前跑。 “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宋老二要起身逮儿子，却被宋永仁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今儿个高兴，你就让他们玩玩吧！”宋永仁推推眼镜，又冲着方碧天说道，“这是我两个兄弟的儿子，跟你家亦奇应该一般大小。要不然，让他们今天熟悉熟悉，以后做个伴？！” 方亦奇听到这话，连忙抬眼，求救一般冲着方碧天摇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撅着嘴。 方碧天懂儿子的意思，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拒绝了宋永仁的好意：“还是让他先熟悉几天吧！” 宋永仁也不急，“也好。” 正说着，老丁头已经将丁笑笑抱到宋永仁这边了。 丁笑笑连忙拍了拍宋永仁的肩头，宋永仁一回头，丁笑笑就冲他伸开双臂，还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桌子的人都看傻了，这哪里像是百日的孩子能做到的事儿啊！ 宋永仁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孩子的人，可难得今天这孩子这么喜欢他，他也是高兴。便连忙将她抱到自己怀里，颠了颠，笑道：“难怪叫笑笑，这么小不点儿大，就知道冲人笑了啊！” 丁笑笑此时也顾不得大儿子的想法了，她在他的怀里，又冲着方碧天摇了摇手。 让方碧天抱她，她是不敢想的。可是让方碧天碰碰她，应该不是难事。如果能碰碰她的脸，那就更好了！ 果不其然，方碧天笑着轻轻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真是个乖孩子，一点儿都不认生，比你这的亦奇哥哥强多了！”说罢，便冲着方亦奇说道：“你看看小妹妹多可爱，还冲我们笑呢，你也笑笑呢！” 方亦奇撅了撅嘴，看了眼丁笑笑。眼神里依旧是一副很受伤的神情，看着丁笑笑的一颗小心脏都有些不忍心了。 也是个小可爱啊！ 不自觉的便冲着方亦奇伸出一只小肉手。 宋永仁瞧着好玩，便将丁笑笑往方亦奇的方向送。 谁知，到了方亦奇的面前，丁笑笑突然用小肉手在方亦奇的头上拍了拍，好似安慰一般！ 这可真是惊着众人了，这这这，这真的跟大人似的啊！ 正在一边看热闹的徐家婶子不自觉的说道：“天老爷呀，这娃不会没喝孟婆汤就转世了吧！也太神了！” “呸呸呸，别瞎说！”老天太拄着拐在边上说道，“你家娃儿才没喝孟婆汤呢！” 徐家婶子咂咂嘴摇头道：“可真是神啊！” 宋永仁和方碧天虽然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举动感到很神奇，可他们可不会想到什么孟婆汤不孟婆汤的。两人只是对视一笑，宋永仁说道：“现在的娃儿，可真是厉害！” 老丁头在边上别提有多得意了：“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孙女儿！” 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丁笑笑此时也顾不上他们说话，她用着小肉手安抚一般拍拍方亦奇的小脑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亦奇这孩子心里头委屈巴巴的，不高兴。 她上辈子别的正经事儿也没干多少，可是带孩子她有经验啊！ 不说穿书前她在医院做护士时候见过多少熊孩子了，就穿书后老宋家的那三个儿子外加三个孙子，全是她一手带大的。要说了解小孩子的心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说也奇怪，方亦奇原本头上黄色的团雾，在她安抚过他之后，颜色便淡了许多。 方亦奇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而是同样伸出自己的小手，拉住了丁笑笑的小肉手。还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酒窝。 没想到，这小嫩娃娃还是个酒窝娃娃呢！还……怪好看的。丁笑笑眨眨眼，心里头又开始“母爱泛滥”了。 丁笑笑冲着他笑了笑。自己的小小手在他的小手里晃了晃，方亦奇突然悄悄的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小颗糖果，塞进丁笑笑的手里：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水果糖，可好吃了。送给你！”方亦奇说道。 这个小嫩娃娃的声音也是脆脆的，是丁笑笑喜欢的。丁笑笑刚想要看看他给自己的水果糖，却被方碧天一把夺去了！！！ 方碧天：“亦奇，这种水果糖不是妹妹能吃的，以后给妹妹东西，一定要经过大人的检查，知道吗？！” 方亦奇刚刚头顶上已经淡下去的黄色团雾，瞬间又浓了起来。小嘴也撅起来了，一脸的不高兴。 丁笑笑瞬间便明白了，这个黄色团雾是这个小嫩娃娃的心情写照！ 居然还能这样！！！ 不过也管不得这么许多了，这孩子本来也是一片好心，居然被这亲爹就这么无情的打击了！啥亲爹啊这是！ 丁笑笑连忙又伸出另一只小手，又摸了摸他的小脸，想让他开心一点。 方碧天瞧着这一幕，倒是笑了，冲着宋永仁说道：“这孩子，真是神了，跟能听懂我们说话似的！” 宋永仁笑笑。 丁笑笑还在想着安慰方亦奇，冲着他咿咿吖吖的。 或许是被丁笑笑感染了，方碧天突然摸了摸她的小脸，冲着儿子说道：“亦奇，你瞧着妹妹，多可爱啊，还对你笑呢！你也回应一个！” 瞬间，又是电光火石，关于方碧天的好些事情全都一股脑儿的进了她的脑子！ 丁笑笑此时已经听不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了，只能看到眼前一幕幕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看到方碧天精疲力尽的从手术台里出来，非常沉痛的告诉等在手术室外头的家属他已经尽力了； 她看到方碧天被患者家属堵在办公室不敢出去，患者家属哭喊连连，说要找他以命换命； 她看到院长找他谈话，紧接着便是一个长发女人和他不断争吵，收拾东西，摔门而出。方亦奇追着后面哭着喊妈妈，声嘶力竭，却还是没能阻止她离开的步伐。 她看到宋永仁在车站接了他们，把他们带到镇医院的宿舍楼。却因为一只老鼠和一小群蟑螂吓得方亦奇大哭，止都止不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宋永仁便将他们带到了半溪大队，来到了这里。 她又看到程青对着方碧天暗送秋波，频频示好，连丁老二辛辛苦苦去后山给她打的野味，她都送给了方碧天。方碧天严词拒绝，可她还是不依不饶。 她看到方亦奇拿起手边的小石头砸向程青，程青一个反手却将他推倒在地！ 她看到方亦奇的头破了，血流不止…… 她看到方碧天准备带着方亦奇离开这里…… 丁笑笑一口气吸收完这些个画面后，长叹一口气，这方家父子，也太可怜了。尤其是小嫩娃娃方亦奇，他那个妈也太可恨了！什么样的妈会连孩子都不要！是亲妈嘛！ 她从来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一种妈，是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 太狠了！ 丁笑笑想到这一层，心里头更是心疼这方亦奇了。没妈的孩子像棵草，这爹咋会照顾孩子嘛！ 唉！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头居然还有程青的事儿！她不安安稳稳的在家相夫教子，跑去勾搭人家城里来的大医生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抛夫弃子，跟方碧天去城里么？！ 真是做梦！ 想到这，丁笑笑便又心疼起丁大强了。那傻孩子，还不知道亲妈准备抛弃他呢！ 就在丁笑笑消化完所有的画面时，老丁头已经将她抱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方碧天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震惊，没想到在这农家里，居然有鸡有肉还有鱼汤！便开玩笑般问向宋永仁，这老丁家是不是有什么发家致富的妙招啊！ 宋永仁便将之前野猪进门的事儿告诉给了他，方碧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边上的老丁头笑着摸摸自家孙女的发顶说道：“这都是咱家的小福星给咱家带来的哦！” ---- 日子飞快的过着，不知不觉中，丁笑笑都快一岁了。 罗秀秀好几次想要断奶，每次被老丁头听说了，他隔天便会给她泡上一大碗的麦乳精，让她喝。 罗秀秀知道，这是公爹暗暗的告诉她，让她别断奶！ 说白了，老丁头就是心疼自家孙女，生怕她没奶吃。 可是放眼整个半溪大队，乃至整个公社，这年头，哪里有孩子吃奶吃到一岁的啊！说出去都不好意思了！可老丁头明里暗里就是不让，罗秀秀和丁老三也是没招了。 丁笑笑此时已经可以灵活的翻身、坐起、还能扶着墙边自己走路，甚至嘴巴里已经长出了八颗小牙齿。 瞧着罗秀秀愁眉苦脸的，丁笑笑决定自己给自己断奶。 就从夜奶开始！ 所以，一夜之间，罗秀秀就慌了。笑笑不肯吃奶了，这可怎么得了！ 丁笑笑虽然饿得饥肠辘辘，可就是闭嘴不吃。无论罗秀秀怎么哄她，丁老三怎么说好话，她就是不吃。吓得小两口还以为孩子怎么了，找了宋永仁来看看，宋永仁看完后便说可以加辅食了。 “就是找些软糯的粮食，给她喂一喂。比方说，红薯啊，南瓜啊，还有鱼肉也可以弄烂了给她吃。”宋永仁说道。 老丁头听完这话，蹙着眉头在院子里转圈，家里头养过不少孩子，可吃辅食这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瞧着张菊花正准备去灶房做饭，便问了问她。 张菊花笑：“爹，这事儿简单。就是弄些红薯啊南瓜，放在锅上头蒸。等蒸的烂烂的了，用勺子弄碎了，给她喂下去就行了！或者咱找人换点细粮，比方说大米啊，熬得烂烂的给她吃！” 老丁头皱眉：“就吃这些就成了？！” 张菊花心里头咂嘴，当初春花出生的时候，五个月就开始吃这些了，咋没见过老爷子这么担心呢！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四丫头人小，肚子也小，吃些这个就够了！” 老丁头点点头：“成！我去弄！”说罢便撸起袖子往灶房走。 却连忙被张菊花给拦住了：“爹，您这辈子都没进过灶房，哪里会蒸，还是我来吧！” 老丁头想想也是，可他看不见他不放心啊。索性便跟张菊花一起，去了灶房。 亲眼看见张菊花如何生火，如何放水，如何洗红薯，去皮，切小块，再放进玉米糊中开始蒸，老丁头才稍稍安下心来。想到自家后院的杂货屋内还有不少粗粮，便又出去拿了个大麻袋去装了整整一大袋子的红薯。 老太太正好拿了些糠准备喂鸡，瞧见老丁头蹲在那忙活，便问他准备作甚。 老丁头一边系着口袋一边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去镇上找老二，看他能不能找点门路给咱换点大米！” 老太太蹙眉：“换大米作甚？！”这一蛇皮口袋的红薯起码够全家十天半个月的口粮了，换成细粮大米，顶多两天就没了！ 老丁头：“大仁说了，咱乖宝要吃辅食了。她细皮嫩肉的，哪能吃这些粗粮？我去给换点细的，给她吃！” 老太太听到这事儿，顿时便炸了锅：“唉哟我的天老爷，你这是要作孽啊！她一个女娃子都快周岁了，还吃啥子细粮呦！也不怕折了阳寿！” 老丁头听到这话，心里头的火“蹭”的就起来了。顿时黑着脸起身，用手指着老太太狠狠说道：“你再给老子说一句，谁折寿？！折谁的寿？！” 老太太还从没瞧见过老丁头这么恶狠狠的样子，顿时心里头一咯噔，咽了口口水：“没，我，那啥，我没说……” 老丁头拧着眉头哼了声：“我瞧着你是活腻了！” 老太太撇撇嘴，一边嘴里头小声嘀咕着，一边自觉的往后退，生怕自己再惹了老丁头。 却不想身后一个大耙子倚在墙边，她一不小心一脚踩到耙子头，耙子杆瞬间立起来，打到了她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老太太便倒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