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那些年我们看过的电视剧》 第1章 殊窈1 不好意思,朋友们,这篇同人文半点不涉及电视剧剧情,我的名字写的是琅琊榜之前尘,所以林殊以梅长苏的身份回来的我一点都没写。 有人看完之后想给我寄刀片,说意难平。但是我是真的没后续了。所以看之前你在考虑一下,要不继续要看。 下面是正文——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这句出自《诗经》用以描述女子较好的仪容和婀娜的姿态的诗句,便是云舒窈名字的出处。 她的母亲娉婷郡主是太皇太后母家的一个贵女,因为深受老太太喜欢所以常常受诏入宫陪伴;父亲是浔阳医圣世家的公子,文武全才,俊朗不凡,当年为了求取娉婷郡主还考了个武状元,虽出身医学世家但是却也有一颗好男儿征战沙场的热血心肠。 只不过,这位郡马爷在一次战役之中,为国捐躯了。 那时,云舒窈刚刚出生没几天,都没有满月。娉婷郡主本就产后体虚,因而这个怎么瞒都没有瞒住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哪怕是乳母抱着尚在襁褓中勉强睁开眼睛的云舒窈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挽回。 所以云舒窈还未满月,就没有了父母,父母双方的身份都还不俗。梁帝看见毫无瑕疵的婴儿在自己怀里展露笑容的时候心存怜悯,于是破格封了个郡主。 虽然梁帝保留了这个孩子云氏的姓氏,也保留了娉婷郡主临走前给她留下的名字,就叫云舒窈。但是怎么说都是贵女娉婷郡主的孩子,现如今她也被封了郡主,云家虽然是医圣世家,可是终究不是簪缨世族,所以梁帝想了想就把这个孩子交给了如今膝下都没有一子半女的英王抚养,一切的待遇全都按照宗室亲王的嫡女。 英王和英王妃当然也有过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早早就夭折了。而王妃当年也是难产,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所以才一直没有再怀有身孕。而英王和英王妃又是难得的琴瑟和鸣,夫妻伉俪,也没有纳一两个侧妃,如此才一直没有孩子。 宗室虽然不缺孩子,但是谁又舍得把孩子过继给别人呢? 云舒窈的遭遇固然让英王妃心生怜悯,但是却也因为能有一个女儿而欣慰。一时间,英王妃抱着尚在襁褓之内的女娃娃又是哭又是笑。但是,要真的论起来谁对这个孩子最好,哪怕是问到了舒窈郡主面前,那答案那只有一个,那就是英王妃。 娉婷郡主怀孕的时候,身子就不舒服,小郡主云舒窈不足月就出生了。所以从小就很虚弱,五岁的时候还生了一场大病。好在身后有一个医圣世家,后来又找来了江湖名医旬珍一起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的凶险办法才捡回了一条命。那段时间,英王妃是衣不解带的日日夜夜守候在窗边上,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舒窈郡主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还需要一门内功心法护养。云氏家族,恩德遍布江湖朝野,所以想要给云舒窈找个师傅,当个挂名弟子很容易。更何况,这位云家小姐还是赐了玉碟加了宝印的郡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好好选选。 最后,云老家主凭着当年的救治之恩,带着英王到了乾门的掌座跟前,让他收了云舒窈当个挂名弟子。因为乾门武学,以招式著称,看中的是天资,而不在刻苦勤练。 乾门掌座不喜欢侯门高贵的束缚,所以要把云舒窈接去乾门。英王妃爱女心切,舍不得女儿离开。两方折中,最后决定云舒窈住在云家,而王妃那两年也是跟着住在云家。 不过好在,虽然是个挂名弟子,但是掌座倒是喜欢这个孩子,每次过来都是悉心教导的。舒窈天资不俗,且掌座本人喜好道学,讲究“无为”,也不是那般的计较。所以两年过后,云舒窈基础打好了,就留了一本典籍给小郡主,让她自己参悟去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看得懂,那你就自己学,看不懂那也是你悟性不够,也不用强求。” 原本,云家也好,英王也好,让云舒窈习武不过就是强健筋骨的,也不指望她能名列江湖,所以对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不满意。更有甚者,英王妃是喜出望外。 在她的眼里,这个可以说是她老来得到的女儿,只需要娇养就好。正逢宫里的大公主要出嫁,英王妃身为宗亲贵妇也要有所准备的,所以云舒窈在第二天背完了云家老家主布置的功课,就被带上了回金陵的马车。 一路上,英王妃对她说了很多大梁高贵的事情,格外的说了当今梁帝对云舒窈的宠爱,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她的疼爱,然后又说了京城里有哪些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之类的。 虽然懵懂,但是走过朱雀门,进入大梁宫,年幼的舒窈小郡主也忍不住抓紧了英王妃的手。不过,在云家和英王府一向娇宠惯了,所以难免也有礼数不周全的地方。不过,身居高位者,一面希望所有人臣服,一面却又忍不住欣赏那些不畏强权的。而当这个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成了孩子的率性。梁帝看着舒窈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不怕朕!” 然后,招手把云舒窈叫去了跟前,见她这两年个子窜的挺快,又亲手掂了掂她的重量。然后又关爱的问了几句这两年的情况,赏了些东西,才让她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 诚然,英王妃说的没错,太后慈爱她,梁帝宠爱她,太皇太后疼爱她。她一过去,就被太皇太后抱到了身边坐下。甚至是即将出嫁的大公主也只能是下座。 即将出嫁的大公主不过十六岁,在去年十五岁及笄的时候订的婚,今年就匆匆的要把她嫁出去了。正在太皇太后这里,聆听各位长辈的教诲。因为都是一些掌管后院的事情,所以连同舒窈在内,还有别的几个公主、郡主并没有让人抱下去。 什么院子里的使唤啦,庄子上的粗使啦,府上的各类铺子的收益啦,名下的各种田地的纳税啦,还有身为公主和公婆的相处之道啦,不过七岁的舒窈郡主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她回去英王府,还是忍不住在喝了一碗牛乳,然后问了问英王妃自己是不是一定要用这样的事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她皱着一张小脸,又喝了一碗牛奶。 结果,第二天英王进宫和梁帝请安聊家常回来,还带回来了梁帝赏的一头宫里专用的奶牛,说是给她补补身子。 于是,等她略长了一点,就开始考虑,或许能用自己身子弱,不学那些当家管理看账本的活?不过,舒窈小郡主才勉强有了这样一个模糊的概念,这条路就被人给封死了。封路的人,就是林家小殊,当朝皇帝的妹妹,晋阳长公主和林燮大元帅的独生子。 原本他是太皇太后最偏爱的孩子,不过云舒窈出生之后,就成了他们两个。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那个叱咤沙场,战无不胜的赤焰军少帅,但是也是一个从小崇拜着自己的父亲长大的男孩子。对于这个让太奶奶偏爱的小妹妹虽然吃味,但是因为一直想要一个糯糯的小妹妹,而云舒窈又长得实在乖巧,所以也本着“我是哥哥要让着小妹妹”的心理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呀,舒窈郡主名字里也有一个舒字呢!咱们老太太可真是偏爱‘xiaoshu’这个名字呢。”于是,大人们玩笑着愣是把他们凑到了一起,逮住谁都这么叫。“小舒郡主”,“小殊公子”。林殊不过六岁,但是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身为一个男孩子却和女孩子同一个名字,孩子气的闹了好久。后来,当然只剩下了一个小殊了。当然,林家小殊为了弥补云家小舒,也为了表现自己的兄长气度,给舒窈取了一个小名,叫“阿窈”,自己叫的挺欢乐。左一个“阿窈”,右一个“阿窈”。后来,舒窈生了一场大病,被送出去救了两年,林家小殊还颇为关切,每次去太皇太后那里的时候,还总要问上一句“阿窈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等的他会写字了,还常常鬼画符一样写一封厚厚的信送去浔阳。 在云舒窈养病两年之后回来了,也一样鞍前马后照顾的紧。任谁都不能欺负她。 只不过,这点儿关切在他十岁的时候,从父亲林燮那里听到了“舒窈郡主得了乾门掌座的指导”之后,立即就忘的干干净净了。当然也忘了要妥帖的照顾小妹妹了,而是开始琢摸着什么时候去打一架了。思来想去就磨刀霍霍,拉着和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的七皇子萧景琰跑到了皇长子萧景禹跟前去嚷嚷着“切磋切磋”了。 虽然这个胡闹的举动当下就被萧景禹呵斥了住了,但是按照林殊的个性,也免不了闹出了动静。这一闹,梁帝也来了兴致。他虽然没有批准林殊切磋,但是也让舒窈在御前献艺了一场。 舒窈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英王妃准备的最好的衣服,唯独在每日练武的时候她会换上窄袖束腰短衣。 王妃虽然不喜欢这过分简单的衣装,但是看着舒窈穿着那窄袖束腰的衣服格外的英气也不想惹得孩子不开心,而且云舒窈每隔几日练练武,身子骨也好了很多。 如今御前献艺,舒窈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穿着那一身火红衣服,像个男儿一样绑着一个马尾辫的,眉心点着一点朱砂,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倒是让梁帝心下不胜欢喜。 乾门一向以身法招数著称,加上舒窈又是女子,身段轻盈,衣服也是轻薄,所以那场献艺,可谓是龙心大悦。 但是,当时十岁的林殊就是不开心。虽然就连太皇太后都说了:“你都习武五年了,你妹妹才习了四年,怎么能和你打。” 怎么就不能了!就差了一年!而且看看那她鞭子挥的!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于是,日后赫赫威名的赤焰少帅从那之后就孩子气的要和云舒窈呛上一呛,期待能够把她气哭了,抽出鞭子和自己打一架。行动上如此了,言语上自然也不会落下风,张口闭口就是“云舒窈”、“云舒窈”的叫,至于年幼的时候取的小名倒是和当初很熟稔的叫起来一样,很自然的就忘记了。 这些小心思,舒窈都不知道,她只是因为“都怪林殊所以我才要御前献艺”所以心生怨念,虽然时常拌嘴,可却总也不愿意称他心意。 不过,日后倒是很自然的切磋过。那时,风和日丽,山清水秀,比武优胜的新任赤焰军将领好脾气的指导软磨硬泡的林殊和萧景琰练剑。舒窈碰巧走过,被林殊也拉了过去,并且还亲自指导。然后两人免不了动手比划了两下。但是,习惯使然,尤其是在本身已经掌握了一门功夫的时候,免不了就会被转换招式。 拿着小木剑,倒是切磋的有模有样。 当时在一旁观战的萧景琰不由得感叹:林殊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云舒窈十岁的那年春猎,是她到了年纪第一次参加春猎,可惜却在半道上感了风寒。即便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也被英王妃圈着,别说骑马了,就连出门都不能出去。甚至还搬出了云家老家主来压她。让云舒窈立刻就记起来了春节的时候,去浔阳小住,被抽查背书没背出来罚抄写的事情。于是,立刻委屈巴巴的挪到了自己的小书桌前,摇头晃脑起来,不过看了一个时辰之后,英王妃又心疼她眼睛疼,让她出去晒晒太阳,休息休息。 因为天气好,几个比云舒窈还要小,远不到骑马狩猎的年纪的小孩子都玩累了,所以宫人们在地上铺上了毯子,准备了靠枕,让他们休息休息。云舒窈也被丢了过来当孩子王。她裹着英王妃不允许她拿掉的兔毛披风,懒洋洋的靠着宫女们准备好的靠垫上,看着那几个孩子玩那些小玩意儿。原本孩子年纪太小是不允许参加春猎的,但是孩子们也都没有出来玩过,于是梁帝就开了个先例,让孩子们也出来走两步。 因为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让云舒窈整个人都舒服极了,她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脸颊一定红扑扑的,但是却就是不想辜负了如此的阳光。几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嚷嚷着要听她唱歌,云舒窈招架不住,把萧景睿抱在了怀里,哼起了在浔阳的时候学会的儿歌。 萧景睿是莅阳长公主和驸马谢玉的儿子。不过当年莅阳长公主生产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和天泉山庄卓庄主的夫人一同在睿山上生产。奈何天有不测风云,那晚上雷电交加,两个孩子在沐浴的时候因为屋内的蜡烛忽然都灭了而分不清楚了。更难办的是第二天其中的一个孩子夭折了,只剩下了萧景睿。 因为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而莅阳长公主的身份最后自然闹到了梁帝跟前,于是被赐为了两姓之子,一年住在谢家一年住在卓家。可能是因为多舛的命途有些相近,云舒窈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比自己小了五岁但却格外温和的小弟弟。 儿歌朗朗上口,甚是有趣,略微年长的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一时间这里倒是欢闹不已。 刚刚带着一群年长的男孩子骑马踏青回来梁帝没让宫人出声,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群孩子,一直到云舒窈怀里的萧景睿看见了林殊,扯着嗓子喊着“林殊哥哥!!!”她才注意到。 见驾过后,原本云舒窈牵着的萧景睿就磕磕绊绊的跑去了林殊那里,惹得云舒窈忍不住暗骂这个臭小子,自己真是白疼他了! 梁帝乐呵呵的关心了两句云舒窈的身子,然后也不免叮嘱了两句。然后又扯到了刚才的儿歌上,也觉得儿歌通俗易懂,语调朗朗上口,倒是比平日里听过的那些曲子都要欢快忍不住夸了两句。 以一个不正确的姿势抱着萧景睿的林殊和往常一样都会忍不住反驳:“她哪是什么玲珑剔透呀,我看呀指不定就是只学了一知半解,就和她的乾门武学是一样的!” 林殊虽然早就已经如愿和云舒窈切磋过了,而且心满意足的大获全胜。只不过,看见云舒窈都会拌两句嘴倒是被完整的继承了下来。 春猎之前的一个月,云舒窈和往常一样去芷萝苑和静昭容娘娘学医。这位静昭容娘娘是七皇子萧景琰的生母,因为皇长子萧景禹的生母宸妃娘娘是林燮大帅的妹妹林乐瑶,产后身子弱了,所以帅府就送进了医女。如今虽然生了皇子,封了昭容,但是也没忘记医道。云舒窈为了不落下医术,所以时常跑进来学习。这天刚学累了,说几句闲话。一不小心就抱怨了几句乾门掌座给自己的那本典籍,完全领会的只有七分。这话让过来请安的萧景琰听了去,转身就告诉了林殊。所以,林家小殊总会借题发挥,其中颇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云舒窈也没有要独步江湖的雄心壮志,但是被林殊这般张扬的取笑也让她恼怒。好几天都没有理林殊和萧景琰。 萧景琰为了表达自己认错的决心,在听说了舒窈郡主那几日正好对做菜很有兴趣之后,心甘情愿的当了舒窈郡主的试菜人。而舒窈郡主借口“景琰哥哥你正在长身体,多吃鸡蛋”为理由,变着花样的给萧景琰吃鸡蛋。 于是,哪怕舒窈郡主真的做出了独一无二的鸡蛋羹,口感细腻,味道清爽,就连梁帝也一度喜欢拿来当做点心。七皇子萧景琰对于鸡蛋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是闻风丧胆的。甚至于看见舒窈郡主的时候,一时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虽然后来被罚了,可是他看见云舒窈还有些心虚。所以这个时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云舒窈。尤其是云舒窈和林殊斗嘴的时候,总是站得远远的。 至于林殊,他每每看见云舒窈总要挑衅两句,大家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这孩子,舒窈是姑娘,又比你小了一岁,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让她!”梁帝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惹得林殊无辜的瞪大了眼睛:“舅舅!每次被欺负可是我!可回回被惩罚的也还是我!” 林殊被没被欺负大家不知道,但是林殊被罚都是谁都知道的。所以大家都低声笑起来。梁帝更是点了点林殊的脑袋:“你该!” 说笑了一番,梁帝就带着已经被封了祁郡王的萧景禹回去龙帐,留下一群小孩子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林殊用胳膊撞了撞舒窈:“哎,我看你的风寒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和我们去骑马?” 这个我们当然是指他和萧景琰了。云舒窈瞟了一眼林殊和萧景琰,有些犹豫。 “嘿……你该不会是不会骑马吧!”林殊忽然大笑起来。 “我……” “小殊!舒窈才十岁,第一次来春猎,不会骑马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我八岁就会骑了!”林殊说的及其理直气壮。 “你以为谁都和您林少帅一样吗?”云舒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林殊也不恼,伸手勾过云舒窈小肩膀,带着欺骗小朋友的口吻说道:“你叫我声哥哥,我教你骑马!” 此言一出,萧景琰先乐了。舒窈郡主最有礼貌了,比自己大的她都叫哥哥,唯独不叫林殊。他们曾经还拿这件事情打趣他,他一本正经的说“小爷我不稀罕!” 可是,逮着机会他就会这样露出大灰狼一样的表情哄骗。不过从未成功过,也从未放弃过。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了,云舒窈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跨到了萧景琰旁边:“用你!我有景琰哥哥!” “那你可就太没眼光了!” “哎哎哎!”萧景琰当下也不客气起来,当下两个人就开始争论谁更适合当老师了。 当然,最后谁也没轮上。英王妃派了人过来就把云舒窈领了回去。隔了一会儿,喜善音律的晋阳长公主就过来了。大概是下午的事情通过梁帝告诉了宸妃,宸妃又告诉了晋阳长公主。 听着云舒窈唱着儿歌,晋阳长公主当场就谱了一曲,改了改之后,在晚上的篝火晚会上,就叫乐妓演奏了出来。因为灵感来自儿歌,所以曲子带着不一样的欢快和轻松。梁帝听得很舒畅,赏了宸妃好些东西,还不忘赐了云舒窈一个愿望。 舒窈小郡主的眼睛都亮了,格外开心的说:“舒窈想要学骑马!”这个愿望对梁帝来说不过小事一桩,但是舒窈的表情很是期待虔诚,在他看来多了一层天真烂漫和纯真无邪,心里更是舒服,当下就应允了,还让祁王选个骑术好的人。 要知道,英王妃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碰的。不过,现在她拿着皇帝的口谕,她第二天就换上了宸妃娘娘给她准备的骑马装,到了马棚外面挑选。 不过,因为她身份金贵,年纪也还小所以选择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驹。负责教学的是祁王选的一名赤焰军将领,叫蒙挚。不得不提的是,这位蒙将军,出生云舒窈的父亲,云济的麾下。只不过当年被祁王选中,调去了赤焰军。但是一直以来,蒙挚对于云将军的知遇之恩从未忘过,对于那位为国献身的云将军也敬佩无比。因此,对于舒窈小郡主学习骑马,也格外的上心。而且,他本身就是少林外家弟子,武学及其淳朴,教学骑马,也自然相当的扎实。但是这几天的教学下来,舒窈总觉得他有些过分的实诚。 某日,云舒窈刚刚被准许策马扬鞭一回,就被林殊和萧景琰这两个每天都跑的没有踪影的人看见了,调转马头就跑了过来。 “蒙大哥!你辛苦啦!祁王哥哥居然让你来干这个苦差事!”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蒙挚憨憨一笑,惹得云舒窈鼓起了腮帮子,当然不是对蒙挚的,而是对那林殊的。 “你瞪我干嘛!”林殊怪叫着:“哎,既然都学会了骑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跑跑?” 云舒窈侧头看了看蒙挚。 “蒙大哥,有我和小殊看着,你就放心吧!” “小殊,七皇子,这小郡主才刚刚学会,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是骑马!你这样小心翼翼的护着,几时才能真正学会!”林殊丝毫不给面子:“再说了,有我和景琰呢!出不了事儿的!” 再然后,云舒窈就看着两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好兄弟合起伙来把耿直的蒙挚忽悠了回去。 这两个说是带着云舒窈一起,但是跑着跑着两个人就又争夺起来。只留着云舒窈跟着一段,但是到后来实在跟不上了,也不敢下狠手,再把自己摔了,索性慢条斯理的逛起来。 三月春季,这两天格外的暖和,不少花都开了。云舒窈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骨子里都有一个公主梦;更何况这两年被英王妃娇养着,梁帝还那样的宠爱,又有老祖宗太皇太后疼爱着。虽然是郡主,但是皇帝的几个公主都没有她的宠爱多,所以这个公主梦算是圆满,骨子里的女儿家心态就被放大了。 看见了这关不住的满园春色,立刻勒马,欢天喜地的一个人玩闹起来了。还折了几根柳条,摘了不少花给自己编了个花圈。非常自娱自乐的臭美起来,欢快的哼起了小曲儿,穿梭在花丛中,看上哪一朵就采哪一朵,格外肆意。 自己脑袋上有了,也不忘记给小马驹也编一个,等编完之后,一回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殊和萧景琰。当下天真烂漫的挥舞着手里的大花圈,小跑着过去了,到了跟前,献宝一样递上鲜花:“好看吗!” 舒窈姓云,自然是要学习医学的,除了在浔阳住的那几个月,回到了金陵也会常常道自己母妃的宫里学习。萧景琰又在祁王长兄身边长大,心里也有一个当兄长的梦,舒窈小郡主就很好的满足了他。再加上之前试菜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七皇子立刻就说了:“好看,你编得最好看!” 不管真假,但是这话中听! 云舒窈立刻把大花圈给萧景琰的马匹戴了上去。 “哎!凭什么给他的马!!”林殊忽然跳了起来。 “景琰哥哥夸我编得好看呀!”云舒窈一本正经。 “那你也没问我呀!”林殊继续抱怨。 这次,云舒窈难得词穷了一回,下意识的朝萧景琰看了看。虽然萧景琰和林殊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了,但是她这些年没少呆在静昭容娘娘的宫里学医,和萧景琰的兄妹之情倒是更深一些。所以,对于这样的行为她本身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她和林殊之间素来呈口舌之快惯了。可现在林殊这么说了,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 云舒窈摸了摸鼻子,伸手把自己脑袋上的摘了下来垫脚摁到了林殊头上:“这个给你!” “……我,我是个男人!带这个像什么话呀!”林殊也愣了片刻,连忙从自己脑袋上摘下来,套回了云舒窈的头上:“不管,你也得再给我编一个!不对,是给我的马也编一个!” 云舒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但是好歹算是答应了,指挥着萧景琰和林殊折了柳枝又编了两个大的,给自己的马和林殊的马都带上了花圈。 傍晚将至,三个人骑马踏花归。虽然英王妃免不了说她两句顽皮,但是看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身骑马装英气不已,把在场的女孩家全都比了下去,所以也没多说。 春猎结束之后,云舒窈便时常去林帅府上学习音律,到后来直接就成了萧景琰每次去的时候,都会顺道去一趟英王府把舒窈接着一起去。 有一日,云舒窈看见了长公主的一把古琴,那是制琴宗师秦先生生前最满意的两把琴中的一把,她格外的喜欢。虽然她擅长的是笛子,但是就是喜欢那把琴。所以,任性的就想要那把琴。磨了半天,晋阳长公主好不容易同意如果她能够将一首她新谱好的曲子弹出她想要的感情就把古琴送给她。云舒窈从那之后刻苦练琴了一个月,但是最后却在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林殊恬不知耻的也说自己喜欢上了那把古琴,就是要和她比一比。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情,在林家小殊的张扬下,生生让梁帝有了耳闻。这位日理万机的梁帝一向喜欢这两个孩子,也总爱看着他们嬉戏玩闹,一下子又来了兴致,心血来潮索性摆了一场家宴,请了宗亲一起聚一聚,让两个孩子各凭本事,票高者得。 云舒窈本来就不擅长古琴,而那林殊是真的会长,父母双方的优点全都继承了,虽然平时喜欢舞刀弄枪,爱呆在军营里,但是天赋的确是极好。结果毫无悬念的就是林殊拿到了那古琴。云舒窈一边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把古琴束之高阁,一边也忍不住感慨天资这个东西,的确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不过好在梁帝还是宠她,给了她一份安慰奖,玉笛一支,格外的珍贵,勉强的抚慰了云舒窈。 只不过,云舒窈心系那把琴,找准了机会就找林殊打商量。可这位越来越有赤焰军少帅的威风的少将军,却怎么都不愿意松口。 “你得了那琴不过就是束之高阁,暴殄天物而已!” “那又怎么样!是你技不如人输给了我的!” “我……”云舒窈语塞,毕竟是各位长辈和小辈一起投票的。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林殊嘿嘿一笑,凑近了云舒窈:“不过,你想要琴也可以。” “……看你这一脸算计的肯定没好事!”舒窈郡主警惕的看着林家少帅。 “切!不要算啦!” “哎哎哎!我要,我要!你说!”小郡主难得狗腿的谄媚道,甚至还亲自端着果盘凑到了少将军的跟前,就差自己长条尾巴摇上一摇了。 “这还差不多!”林殊端着架子,语调格外不在意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以后你要改口叫我林殊哥哥,然后再跟我撒个娇就成了!” 云舒窈眼角一抽,但是也忍着性子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登时浑身一颤,放下果盘就走,连句话都没留下。任凭林殊在身后呱呱乱叫。 第2章 殊窈2 十一岁的舒窈已经学起了针灸,在云家学了基础过后,回到金陵也经常跑在芷萝苑和太医院;当然在王妃的要求下学也起了女红刺绣,闺房的一角都固定放上了一个绣架;因为她本身也喜好丹青,所以英王特地请来了丹青大家齐石先生教她。至于练武?乾门不讲究刻苦勤练,云舒窈也不过是偶尔兴之所至的时候练一练。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依旧会去一趟林帅府晋阳长公主处学习学习音律,但是和林殊这个几乎都快要长在军营里的家伙,已经是好久没见了。倒是萧景琰,因为静昭容的关系,还时常见到。那算时间林殊的一些消息,都是通过萧景琰传递的。 那个时候,萧景琰一边吃着小郡主刚琢磨出来的点心,一边说着林少帅在军营里的糗事,好不逍遥自在。当然,事后被林殊知道了自然免不了两个人“切磋”了一番。 这天,萧景琰刚换好便服就看见了正要出宫回英王府的云舒窈,心生一计,拉着她换上了男装一块儿去听课。几年前,梁帝请来了儒学大家黎崇老先生给宗室子弟授课,这位黎崇老先生是当代大儒,贵为太傅也不局限于宫墙之内,开设教坛于民间。林殊和萧景琰两个人时常在庙堂之内听完了课,也时常跑去教坛听课。 虽然大梁没有七岁不同席这样的迂腐,朝中所设悬镜司内也有女官,但是女子师承大儒的的确没有。所以,云舒窈也来了兴致,三两下就跟着萧景琰一起去了。 于是,天生丽质的舒窈郡主成了白净俊俏的小公子的时候,林家少帅还忍不住啧啧称奇。 三个人窝在教坛的一角,听的很是认真。 那天讲课,黎崇老先生的至交好友,同为儒学大家的周玄清老先生也在。林殊和萧景琰两个人都是天资聪慧的,黎崇老先生很喜欢的学生,自然引荐给了周玄清。 至于云舒窈,黎崇老先生也是见过的,对这位总是奇思妙想,古灵精怪却又乖巧可爱的小郡主也有着长辈的慈爱,所以也一起叫了进来。 儒学大家在一起,又有两个学生,免不了就要学术辩论一番,不过也没有人拉着舒窈一起,就让她一个人在一旁品茶吃糕点。 这还是云舒窈第一次看见林殊和萧景琰两个人就儒家学派辩论,忍不住啧啧称奇,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女儿家的娇笑声,可谓是突兀至极。 黎崇老先生当下转过身来,面容慈祥:“怎么,小郡主是对林少帅和七皇子争论的事情也有什么看法吗?” “我……” “她师承乾门,看的是道德经,才说不出什么呢!”她还没没说什么,林殊倒是先说了。其实,乾门不算道家,但是因为乾门掌座喜欢道家,所以免不了大家说起的时候,就这样一概而论了。 不过,云舒窈也的确看道家。 “道家怎么了!鬼谷子也是道家的!有本事你别看他的兵法呀!”云舒窈习惯性的回敬道,鬼谷子可是兵法鬼才。 “……说起兵法,当属孙武!”虽然愣了片刻,但是说起兵法,林家少帅向来不会输给任何人。侃侃而谈的模样还有些老气横秋的。反观云舒窈,倒是安安静静的给在座的两位长辈大家倒了清茶,毫不在意的模样。 “是害怕了,故意当做没听见不是!” 云舒窈抬了抬头,笑得狡黠:“是我道家曰,上士无争,下士好争。” 这话一出,萧景琰扑哧一声,笑得非常不给面子。 周玄清老先生倒是笑眯眯的问道:“那依小郡主看,何为上士无争,下士好争?” “唔,其实我倒不觉得要把这两者分的这么清楚。就像两位老先生也是一样的,也不是一出生都是儒学大家的,总免不了有争论辩驳的经历。嗯……”云舒窈抿了抿嘴,端起了那杯茶,说道:“浮生如茶,破执如莲,戒急用忍方能行稳致远。” “好一句,浮生如茶,破执如莲啊,戒急用忍方能行稳致远。小郡主果然聪慧。”黎崇老先生略带深意的看了看云舒窈,不由得感慨,大家对这个小郡主的聪慧倒是看得狭隘了。 又看了看林殊和萧景琰,这两个孩子都是天之骄子,但是出身高贵,天资聪慧难免也有些张扬和冒进,虽然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难免会栽跟头。小心稳重些,总是没有错的。 一起用过午膳之后,三个孩子就起身告退了。不过路过天祖坛的时候,云舒窈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啦?”林殊好奇的问道。 “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云舒窈神神秘秘的说道。林殊和萧景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云舒窈长话短说道:“我曾听一个老宫人说过,前代有个公主因为和侍卫相爱,皇帝不允婚。所以这侍卫就在天祖坛下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城内幽僻之处。公主借故出宫,行至天祖坛,谎称头疼冲撞了天神的神道,要设下锦帐,焚香祭天一个时辰。侍卫们不敢不遵,立即照做。然后这位公主就从密道逃走,和侍卫私奔了。你们说,这下面,会不会真的有密道?” 小姑娘么,总有些爱情的好奇心。尽管并不是自己的,可云舒窈也同样憧憬。 而密道探险之类的游戏,向来都是男孩子们都喜欢的。林殊当下就表示了要去一探究竟。不过萧景琰犹豫了一下:“这是天祖坛,我们擅自……皇长兄肯定会生气的!” “我们三个人要是悄悄地过去,谁看得见!”林殊立刻反驳道,立即得到了云舒窈的认可。 “舒窈,你也要去?”萧景琰不可置信。 云舒窈没有回答,但是脸上向往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萧景琰板起了脸:“反正我不去。” “嘿,你这不知道变通的倔脾气怎么又上来了!”林少帅恼怒则雷霆的脾气让他不过脑子的不满道。倒是云舒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笑嘻嘻的挽着萧景琰的胳膊说道:“景琰哥哥,我知道怕祁王哥哥知道了会生气,会责罚。可是你看啊,我和林殊是一定会去的。”说完,和林殊使了个眼色。 林少帅立刻会意,帮腔道:“而且就算你今天拦着,我们明天也会找时间去的!” “所以,你是绝对拦不住的。” “而且我们已经告诉你了。那么日后我们被发现了,你也会被祁王哥哥扣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的。” “诚然,左右你都是我们的从犯。既然担了罪名,但是却没有享受,何其无辜呢不是?” 萧景琰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的哭笑不得:“你们,你们俩这是……以前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同仇敌忾过!” “这怎么能是同仇敌忾呢!”云舒窈故作夸张。 “这是有福同享!”林殊紧接着说了下一句,模样一脸真诚。 萧景琰更是哭笑不得:“我怎么感觉,是有难同当呢!” 不管是有福同享,还是有难同当,三个人都是习过武的人,成功的躲过了躲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侍卫的视线,再一次回到了天祖坛边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去。 挖密道的不过是个侍卫,又是挖给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的,所以入口并不难找。只不过涉及皇家辛秘,不便四处张扬,所以一直不得而知罢了。 如今知道了,那就很容易就找着了。 萧景琰虽然一开始不赞同,但是找到了密道入口的时候,也是兴高采烈的。三个人一咋呼,不小心惹来了巡逻的官兵,立即闪身躲进了密道,又急急忙忙把那块地砖挪回原位挡住洞口。 因为尘封了多年,所以地道内蛛网密结。林殊和萧景琰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因为常在军营呆着,有的时候也经常在泥潭里滚打,不觉得什么。可云舒窈可不一样,虽然她也处理过一些特殊的中药,但是也接受不了这般的灰尘。 不过好在密道并非很长,三个人加快了脚程就出了密道。果然是城内的幽静的地方,就连号称金陵城哪里都能看见的崇音塔的塔尖都被周围的参天大树给挡住了。 “我在金陵长这么大,还从不知道城内还有这么孤僻的地方……” “可偏偏距离主道也不远,仔细听听,还是能听到一些叫卖声的。”萧景琰也忍不住说道。 “哎哎哎!你看那些官兵是做什么的!”云舒窈伸手拍了拍林殊的肩膀。 “那是巡防营……应该是我们几个擅闯天祖坛的事情吧。”林殊撇嘴:“就这速度,贼人早就跑光了!” “你有没有点你就是贼人的自觉啊!”萧景琰白了他一眼:“好啦,我们就从这边出去,回主道,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原本他们感兴趣的就是密道,现在这密道已经走过一场了,也就没有了多少的兴趣。毕竟,私奔也没有两男一女的道理。 不过,像这样的不听话的行为,总也是要发生点意外的。这里树木长的密集,有没有人修剪所以杂乱的很。云舒窈虽然被护在中间,但是免不了也要自己动手拨开旁边都快齐腰的小树杈。 伸手之间也有看的不真切的时候,不小心就拨到了不是树枝的东西。 “啊!”手指尖冰凉粘滑的触感才勉强让自己意识到那是什么冷血动物,手臂上就已经传来了刺痛。 “怎么啦!”林殊和萧景琰连忙上前查看,两个不大不小的小孔让他们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好在云舒窈自己就是大夫,又习武,防止毒素蔓延这点做得很好。 当下,三个人也担心会不会因为忽然蹿出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直接就冲了出去。林殊背着舒窈,萧景琰前面开路就这样横冲直撞的跑了出去,直奔距离这里最近的祁王府。 堂堂赤焰军大帅的儿子和当今圣上的七皇子带着女扮男装的最受宠的小郡主去了祁王府。这样的事情,在平时也就当做孩子们顽皮处理。但是,现在小郡主脸色苍白,手臂上还有两个小孔,局部肿胀,留着黑血,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尽管小郡主会医理,处理的很妥当,后来也得到了很好的放毒,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林殊和萧景琰两个人还是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不过,因为当时天祖坛闯入了刺客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林殊和萧景琰不想舒窈醒过来还要因为密道这件事情被责罚,于是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说出那一段事情。因为他们两个从来也不是听这种女儿家的故事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听出端倪。 这样篡改了过程的后果就是,舒窈小郡主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了那两个人被各自打了十大板子,事后还要去宗庙罚跪一个月。 小郡主格外的不忍心,毕竟事情是自己想要看密道才引起的,而且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但是,她还没开口说要去求梁帝,就被英王狠狠斥责了一顿。 “身为女子,穿着男装和两个男子招摇过市成何体统!更何况你还是郡主!上有皇恩,下有父母,做起事情来竟然如此不知分寸!平时宠着你由着你也就算了,这回,为父也要家法伺候!!” 说是家法,但是怎么也不会打板子的。因为别说英王妃了,就连太皇太后也是不会允许的。 但是,舒窈也被罚在家里的祠堂跪了三天,还要抄写佛经。而且那一个月,她除了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甚至都不允许出门。一时间也根本没机会去看看林殊和萧景琰。 到了一个月后,萧景琰和林殊被放了出来,进宫去给太皇太后磕头,然后就遇上了。 “你没事吧!我和景琰被罚跪,看的严,都没人给我们带消息。”林殊丝毫不在意自己,倒是上上下下把云舒窈打量了一遍。 云舒窈鼻子一酸,瞪着他们俩:“说好了是有难同当的!你们俩个……” “哎,你别哭呀!”萧景琰连忙哄道:“我们俩皮糙肉厚的,这十棍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了,我们要是真说了实话,还要多一条乱闯天祖坛,扰乱金陵秩序呢!” “就是!倒是你,我听说英王伯伯也罚你跪了三天祠堂,你的伤好全了没啊!” “早好了,毒性不深,放出来就好了。” “那我就放心啦!”林殊爽快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小时候一样,伸手架到了舒窈的肩膀上:“好啦,和我们俩你还客气什么!以后闯了祸只管往我们头上推就好啦!” “就是说,我们是兄长,怎么也轮不到你去受惩罚的!” 三个人推推搡搡着跑去了太皇太后的跟前。当然,林殊和景琰都是坐不住的,太皇太后才说了不到几句话,就千方百计的找主意溜了出去,跑去了练武场。只留下舒窈一个人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喜欢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而云舒窈,向来是孩子里最坐得住的一个。每一次去,都会极有耐心的一直等到老太太小憩才会离开。不单单是因为她真心的孝顺这个花甲老人,也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难免会发生改变的心境。唯独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云舒窈。 那时的舒窈,也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主动离开了这里。 舒窈十二岁那年,因为英王妃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英王不想她思女心切,又因为浔阳云家适合养病,所以等过了春猎就把舒窈和英王妃一起送去了浔阳,等到来年春天过后再接回来。 也是那一年,十三岁的林殊跟着父亲一起上了战场。 在兵戈既未息的乱世,林殊并不是战场上最小的士兵,但是却一定是最年轻的冲锋将军。 边关的捷捷喜讯,无一不在为这位第一次上战场的少年将军宣扬威名,无一不在传达赤焰少帅是何等的天资卓越。 年尾,赤焰军班师回朝。已经扬名四方的赤焰军少帅叩谢了皇恩之后立即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奶奶!”人都还没有跨进门,就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喊了。激动地已经年迈的太皇太后都坐不住了。在宫里陪同的各位贵妇人都连忙上前搀扶。 老人家连连拉着要跪地磕头的重孙子就坐到了软榻上,既是欣慰又是怜惜的抚摸着林殊的脸颊,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近一年的军旅生活,林殊长高了,精壮了,也晒黑了。但是那明亮的双眸却是越发的神采飞扬起来。 等到太皇太后心情平稳了些,这才起身给周围的长辈行李。 有皇后,宸妃,惠妃;母亲晋阳长公主,姑母莅阳长公主;纪王妃婶婶。 然后林殊咦了一声。 “怎么啦?”太皇太后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笑着招呼林殊到身边坐着,指着那几个小姑娘当中的一个小姑娘说道:“这是你霓凰妹妹,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见过的。” 穆霓凰,是南境云南王的女儿,小时候也跟着进京小住,宗室的孩子都是一起玩耍过的。不过此番随父进京,却是要常住。其中真正的理由,永远不会是明面上那样的冠冕堂皇。 今天她入宫来拜见太皇太后,因为小弟年幼,王妃留在云南照顾,她身边没有女眷长辈,所以请了纪王妃带她进来。顺便也请来了好些个皇室的妃嫔、公主;宗亲的贵妇、贵女作陪。赶巧,林殊今天回的金陵,就过来跪拜了。 “我说怎么看着略微有些眼生!”林殊说的毫不在意,笑得也爽朗:“我记得,霓凰妹妹是比我小了两岁吧!这下,阿窈可高兴了,终于来了个和她年纪相仿又比她还小的郡主。” 金陵城内的贵族小姐自然是不在少数的,只不过世家女子也是分品级的。皇宫里的是皇室公主,云舒窈这样的是宗亲贵女,再往下的就是官家小姐了。 前面两级毕竟都是沾亲带故的,虽然存在差异,但是也总不那么的明显,可是最后一级那就不一样了。所以,纵然偶尔也会一起玩耍,可是终究隔着一层。这样一来,女儿家的圈子就更小了。 两位长公主先不说,毕竟都生了野小子,莅阳长公主倒是有个女儿,但是年纪的确差的有些远。可国公,亲王,总也有女儿家,只是和舒窈关系好的却是没有几个。 无关乎其他,主要是舒窈虽然不姓萧,但是看她得宠的程度和公主之差不过也就是这点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谁都不想平白过去就矮了一截。 所以,林殊想当然的有了这样的误会。 在场的人都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你呀!”太皇太后忍俊不禁,但是看着林殊忽然悻悻地闭嘴吃点心的模样,挪揄的凑了过去:“怎么,还闹别扭呢!” 闹别扭?林帅府公子和英王府郡主闹别扭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那天,林殊可是一脸怒气的从英王府驾马离开的。 只不过,因为林殊随父亲出征,舒窈带着母亲去了浔阳云家。没有两位当事人在场,实在是问不到原因。又因为林殊一战成名而被人渐渐忘记了。 在座的都是女眷,平日里不操心国家大事,最关心的就是这些孩子的事情。如今太皇太后忽然提起,大家又都免不了好奇起来。只不过,这次注定是要让大家都失望的。 因为就连林殊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到底是怎么一会事情了。他只记得,自己被父帅允许出征,高兴地在萧景琰的面前炫耀完了之后,骑着马就去了英王府。他只记得他想和舒窈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但是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吵架。 这一年,他上阵杀敌,训练战士,研习兵法;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起这件事情来,可是想着、想着,就会想到别的事情,一时间又心烦意乱。索性,就不再多想。只是,班师回朝之际,他脑海里蹦出来的,依旧是和出师之前一样的想法,要和舒窈分享这一份胜利喜悦。 可惜,舒窈几乎这一整年都住在浔阳,要等到明年春猎前才回来。这是他知道的,不过他在刚才的时候,还是因为没看见舒窈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啦,你舒窈妹妹写信回来还问起你呢。”太皇太后慈祥的笑着,说道:“之前你在前线,没让你知道。现在你回来了,记得早点给她回一封信。好啦,这里都是女人家,你定是坐不住的,去玩吧!” 林殊自然就跑出去找自己的好兄弟萧景琰了,炫耀了一整天自己在军队的事情,至晚方归。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枕着,一手搓着衣角,不知道的还以为赤焰军少帅是在想什么制敌良策。实际上,他只是在想着,如果要和舒窈写信,应该写什么。 片刻过后,赤焰少将军忽然翻身起来,咧着嘴叠了一张纸塞进信封,写好地址,命人送了出去。 浔阳和金陵距离的并不远,略快点的脚程,两日就到了。所以,舒窈很快就接到了林殊的信。她当然听说了赤焰军回朝的消息,也把赤焰少帅的威名听得很清楚,不单单是民间的传说,还有每个月都要写信的萧景琰的正统的宣传。她并没有不高兴,但是要说高兴却也全不尽然。 所以,她也没有想好如果要给林殊写信的话,要写些什么。毕竟他们在吵完一架之后,都没有正式的说过话。而那场争吵,舒窈现在想起来也总是摇头叹息。 其实,那并不是她和林殊的问题,而是整个金陵城内的风气问题。乱世之中,边关难定,可是京中繁华之地却永远是一片安逸。云舒窈又是娇养长大的郡主,纵然每年都会在浔阳,可是看见的也不过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边关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战争对她来说也太遥远了,遥远到她即使知道林殊是将门之后,却也从未想过他也是要打仗的。英王宠她,但是并不溺爱,虽然知道要娇养,可是在学问上却也当作男儿一般。舒窈郡主也看过四书五经,念过兵法典籍,清楚的知道兵戈既未息,儿童尽东征。林殊的这个年纪,绝对称不上是不正常,可是要让她说这是正常的,又怎么可能。 毕竟,知道和真的面对是两件事情。所以,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想林殊去而已。可是,就是这样吵了起来。 可是吵架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有出言不逊或者言语不恰当的时候。不过,到底是哪一句话让林殊勃然大怒,舒窈无论怎么细细回想都想不起来了。 反正,木已成舟。林殊生气,拂袖而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现在林殊居然主动给自己写了封信,到实在是出乎意料。不过,当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思接过那封信,鼓足了勇气撕开来却只看见一张白纸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 可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而且,不管他是杀伐果断的先锋将军,还是奇兵绝谋的赤焰少帅,就冲着封空无一字的信,他依旧是那个自己熟悉的骄纵张扬的林殊。 第3章 殊窈3 十二岁这年,除去小时候那两年留在云家治病,这是舒窈第一次留在云家过年。 云家老家主一共两个儿子,小的那个就是舒窈的父亲,已经入了官场,并且英年早逝了。所以,云舒窈还有一位大伯,名云润,也生了一个女儿,比云舒窈大一岁,唤名云飘蓼。 两姐妹虽然不常在一起,但是感情却是非常好,而且云飘蓼生性温婉雅致,非常有长姐风范,素来很疼爱这个小妹妹。对于今年两人可以一同守岁,很是期待。毕竟豆蔻年华的年纪,有些女儿家的话,总是不愿意和长辈说的。 云家虽然是世代家族,但是长辈们也开放,又是江湖世家,便不拘这两个小姑娘祭祖之后,便让她们回去了自己的香闺。两个小姑娘脱簪披发,靠着火炉,捂着汤婆子,依偎在一起,旁边还有丫鬟准备好的糕点,格外的享受。 豆蔻年华,无忧无虑,仅有的烦恼也不过是一些女儿情。彼时,一切都好。 年过后,舒窈十三岁。 浔阳的春天来得也很快,当然,暖和的也很快。刚过了元宵十五,舒窈就开始着手准备回金陵的事情了。一月底的时候,云家小童忽然来通报,说金陵的人来接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的意外。不过,英王妃刚喝了安神茶,睡下了;所以她要过去看一眼。 舒窈踏着莲步走上正厅的时候,也免不了晃了晃神。穿着战衣的少年将军身子挺拔,年纪尚小但却已经初显一代将军的威仪。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林殊也有陌生,可却又是那样的熟悉。当他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的时候展露笑容的时候,舒窈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 她设想过和林殊再见的情景。或许是太奶奶的宫里一起请安,或许是帝都门口林殊奉旨前来迎接。可确实没有想过,林殊会来浔阳。 而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扑到了林殊身上。重重地一扑,让林殊也后退了两步。这年他长高了,云舒窈也长高了,毛茸茸的脑袋正好埋在他颈窝里,痒痒的。 被如此热情欢迎的林少帅,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没嘚瑟,却又慌了。哪怕冲锋陷阵,被敌军包围,也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少年将军,此时此刻却不知所措起来:“哎,哎,你别哭呀,我……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看,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不信,你给我把把脉。” 手忙脚乱的林殊,想要给云舒窈擦擦眼泪,但是人小姑娘就是窝在怀里不肯抬头。扭捏了半天,她才抬起头,一脸傲娇:“谁哭了,我那是风沙眯了眼!” 林殊看着鼻尖都有些红,却还逞强的云舒窈,心头一软,没有拆穿她,捧着她的脸,细声细语的哄道:“那我看看沙子可出去了?” “唔……刚刚蹭掉了。”小郡主不自然道,然后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了!”林殊说得理直气壮:“我如今能领兵了!以后只要我在金陵,就由我护送你了!” “你的兵就是干这个的啊!”舒窈忍俊不禁。 “那当然不是了!只不过,偶尔也可以大材小用一下吗。毕竟,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还是我要带兵出来救你的。” “呸、呸、呸!哪有大过年一见面就说这样的话的!” “说这话怎么了!你还怕我救不了你了吗!” “我……”舒窈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林少帅骁勇善战,所向睥睨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林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我来之前太奶奶特别叮嘱我,英王妃婶婶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了,让我晚两天走也行。” “倒也不用刻意。我娘这大半年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回去的时候,还要少帅大人多多体谅,大材小、小用一番,走慢点了。” “好说、好说!”林殊毫不客气,满口应下。 “对了,你带了多少人我好安排住所,还有被褥伙食,也好准备着。” “嘿,这一年没见,舒窈郡主越发当家了!” 舒窈白了林殊一眼,道:“你还要不要住了!” “当然要住了!我非但要住,我还想逛一逛浔阳呢!这儿你可是东道主,不能耍赖啊!” “赖不了你的!”舒窈嗔道:“你堂堂一个少帅,怎么这般小气!这次你凯旋而归,陛下赏了你多少好东西,你自己说说看!” “那些都是俗物,怎么比得上舒窈郡主做东这般面子大不是!” “我看你这一年,不单单把脸皮晒黑了,还磨厚了!” “要是不厚,怎么坚不可摧!”林殊继续说的恬不知耻,不过侧身看了看舒窈,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一下:“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是吗!很明显吗!” 无疑,这点是舒窈最在意的了,现在听到林殊夸自己,立刻带着期待的喜悦追问道。林殊虽然爱和她闹,但是只要是小郡主高兴的事情,他从不会泼冷水。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于是,舒窈小郡主很高兴的,当晚就带着林少帅出门逛街了。在二月二的那天拉着林少帅出门看“龙抬头”的舞龙了。当然,云飘蓼作为真正的浔阳人,自然也是陪同的。同行的还有林殊带来的一位副将,卫峥。他比林殊年长了不过五岁。却是和林殊一起入得军营,功夫好,又懂兵法,人也稳重,所以被赤焰大帅提拔丢在了自己儿子旁边。舒窈刚见他的时候,还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过,被林殊用“你又不是没去过林帅府的演武场,肯定是在那里见过卫大哥的啦!”就一笔带过了。 这只是万物复苏,用来敬龙祈雨,保佑一年丰收的节日,注重仪式而没有多余的活动。只是,那一场舞龙,也浩浩荡荡的游过了浔阳每一条大街。 当然,这样的体力活也是要中场休息的。 中场休息的时候,林家小殊就耐不住劲儿的窜了过去,和舞龙头的大哥商量起来,因为他也想舞龙。虽然赤焰少帅的赫赫威名已经传遍了大梁的大街小巷,但是林殊这张脸并没有跟着一起不是。所以,想要在浔阳刷脸,林殊还做不到。 不过,他边上跟着一个云飘蓼,那就不一样了。浔阳云家恩德遍于江湖朝野,每月初十还会开设义诊。云飘蓼从小就在一旁,浔阳城内没几个人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也没有人没接受过云家的照拂的。所以,那时也还天真烂漫带着童心的云飘蓼出面帮了赤焰少帅一回。 既然林殊要舞龙,那么卫峥也是躲不掉的。这个看起来有些老实,但是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坚定的副将笑得有些憨厚,仔细一看脸颊也有些微红。 舒窈奇怪的“咦”了一声,但是来不及多想,就被自己的姐姐拉着去了前面的高楼,那里地段高,可以看到这一整条街的景象。等林殊他们舞过了这条街就能再换别人了,正好也能折回来找她们。 因为是第一次看林殊舞龙,舒窈表现的蠢蠢欲动。中途也不忘侧头看看云飘蓼,看她虽然没有自己这般的明目张胆,但是眼睛里的光芒看起来倒是很像。不过,当时没多想,只觉得是云飘蓼一样柔静罢了。可等到时过境迁,两姐妹再坐到这个位置,看二月初二的舞龙过街的时候,又从彼此的眼睛内看见了一样的氤氲情愫,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舞龙结束,两人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跑进来的时候却是一样的神采奕奕,只不过林殊一向张扬,也一向会博人眼球。相比之下,较为稳重内敛的卫峥,只是明亮的双眼内流露着那股不一样的飞扬,让不细心的人就会这样忽略了。 四个人在酒楼不分主仆,不分主次的略作休息,用了午饭,才开始慢慢悠悠的逛在慢慢恢复繁华的街道上。 浔阳的小吃还算多,虽然云飘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大街上就买过来吃了,但是并不妨碍她知道那里的味道是最地道的。一个下午逛下来,林殊和卫峥的肚子都圆了一圈。 看这林殊吃饱喝足的模样,舒窈忍不住吊他的胃口:“上元节的时候才热闹呢!到处都是花灯,灯谜,还有西街拐角那家茶楼的水果汤圆,可好吃啦!” 那时候的小姑娘,脸上带着不一样的得意,盈盈的月光扫在云舒窈肤如凝脂的脸颊上,映在云舒窈秋波粼粼的眼睛里。林殊本想反驳两句,但是侧头一看,却怔了一怔,好似看见了在边境迷路时,等到夜晚抬头看见的北极星。 四个人慢悠悠地逛了一圈。云飘蓼并不习武,这一天下来已经面露倦色。可是,林殊还在兴头上,云舒窈有些左右为难。因为同行的有林殊和卫峥,所以云家也没有派几个家奴跟着,保护着。 不过,云飘蓼也不想扫了林殊的兴致,说自己回去就好。虽然云飘蓼从小长在浔阳,这个地方没几个人不是认识她,但是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个貌美的姑娘家。 就在舒窈郡主想着怎么拖着林殊回家的时候,一旁的卫峥自荐道:“小郡主大可和少帅再逛一会,末将护送云姑娘回府就是。这浔阳的夜市比不得金陵却也热闹,少帅爱热闹,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 “那就辛苦卫大哥了!”云舒窈虽然身为郡主,但是庙堂和江湖两边住,加之梁帝又宠爱她,一些时候很不在意规矩。尤其是面对军旅之人,基本上都跟着林殊叫。 而林殊对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叮嘱了两句之后,就拉着云舒窈去了自己刚发现的好玩的地方。 浔阳比不得金陵热闹,但是也有自己的特色小玩意儿。林殊虽然已经上了战场,但是过完年也不过十四岁,有趣的玩意儿玩的也很是尽兴,一边嚷着回去要和萧景琰好好炫耀,一边计划着等哪次上元节的时候,他再过来接她。 那时,两人都好约定满满,甚至孩子气的“拉钩上吊一百年”。 霓凰郡主这是第一次见这位舒窈郡主,不过,她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小姐姐。因为,她和这小半年来自己遇到的那些公主、郡主都不一样。虽然这位小姐姐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说起话来也糯糯清甜的,素日里也总是窝在家里的,但是这种感觉不一样。因为她的眼睛就是这样的干净,纯粹;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张扬可是自然,毫无扭捏;所以,云南小郡主很是喜欢这个金陵小郡主。 祁王殿下萧景禹第一次听见霓凰郡主这样说的时候,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嗯,你舒窈姐姐的确只是娇贵,但是不是娇气。” 娇贵而不娇气的舒窈小郡主现在正在赌气。 三月春猎,孩子们都长大了,所以一个一个都骑马玩闹起来,当然会玩的东西也更多了。 马球,就是其中一项。 林殊和萧景琰两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这马球自然也不在话下。云南郡主身为一方藩王的女儿,可以说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马球技术也很不错。 本想四个人凑成一队,一战群雄,可偏偏云舒窈不会。原本是霓凰郡主在一旁仔细的教着,但是不知怎么的,林殊从一开始在一旁指手画脚到寸进尺的把霓凰挤了下来。 在云南小郡主眼里,舒窈姐姐是个什么都会的小姐姐。好不容易有了马球这项运动是她不会的,自己刚想显摆两下,居然被别人抢走了,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是,她还没发表自己的不满,就被萧景琰劝了下去。 “你什么事儿都可以和林殊哥哥争,可唯独你舒窈姐姐千万不要去抢。你来了这都大半年了,你见过你舒窈姐姐旁边还有过别人没?” 霓凰小郡主想了想,大为惊讶,但是还是皱着眉头问道:“这和我教舒窈姐姐打马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而且关系大了!”萧景琰的表情有些蠢蠢欲动,好似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一般:“你知不知道,你舒窈姐姐有个小名叫阿窈。”萧景琰本是打算列举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可他忘了,霓凰第一次进京,云舒窈在就已经在浔阳治病了,而霓凰第二次进京,已经没人再叫这个名字了。所以,面对霓凰迷茫的眼神,萧景琰顿了顿,然后才当做毫不在意的模样继续说道:“这个名字是小殊取的。不过,他取了这个名字之后,还不让别人叫。你知道你景桓哥哥吗?” “知道!”五皇子萧景桓,生母地位低,又去得早,所以被幼子早夭的皇后抚养。霓凰这番进京,见到的第一个皇子就是他。 “五哥当年非要叫这个名字,最后被小殊狠狠地打了一顿!”萧景琰幸灾乐祸的说道。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你林殊哥哥不乐意了。”萧景琰一脸淡定的说道。 十二岁的云南小郡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还是没怎么明白。而萧景琰对于抖漏林殊的黑历史很是兴致勃勃,又拉着霓凰说起了以前的趣事儿。 “你知道宫墙里头的树人院吧!” “知道!” 大梁历代王朝的皇帝旁边都有一个直属机构——悬镜司,以师徒相传的方式代代相传。因为悬镜司的最高宗旨是不涉党争,只忠君上,所以深的梁帝的信任。悬镜司一向只负责调查最隐秘的案件,不过两年前梁帝突发奇想觉得京城之中的世家子弟都太过娇贵,所以特地辟了个院子取名树人院,让悬镜司的掌镜使负责教导磨炼朝中三品以上家里的公子哥儿们。 这种事情,身为首尊大人的夏江自然是不会屈尊的,所以就落到了他的三个徒弟上,夏春,夏秋,和夏冬。 夏冬那年刚刚出师,所以满腔热血,格外认真,直接把夏江怎么训练她的,就直接用到了那群公子哥儿身上。林殊和萧景琰当时自然都已经超过了树人院十一岁的年龄限制,但是听说了夏冬严格的训练方式之后,心里很痒痒,求了旨意点名要去夏冬手底下。 那天,正是他们去的第一天,虽然手段他们都能坚持的住,但是玉树临风的两个公子哥儿,也是被折腾的灰头土脸的出来的。不过,比起那些就像是打蔫儿的菜牙,他们两个至少眼睛都还是晶亮的。 刚好,从树人院出来的时候,云舒窈也从宫里的太医院出来。虽然树人院里头每天都因为夏冬而哀嚎不断,但是看见一大群浩浩荡荡的都和行尸走肉一般孩子,云舒窈还是忍不住心疼的紧。 尤其是看着走在林殊旁边,几乎可以说是颤颤巍巍的言豫津,当下小跑着就过去了。 不过五岁的言豫津是言国舅的独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子。相对萧景睿的温和乖巧,他的性子可谓调皮捣蛋极了。而且相对萧景睿最喜欢的是林殊哥哥,言豫津最喜欢的是舒窈姐姐。 粉雕玉琢的言豫津在树人院备受摧残,现在看见一脸关切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舒窈姐姐,嘴巴一撇,大哭起来:“舒窈姐姐!疼!!!!” 说着,就张开小臂膀,跌跌撞撞的就冲着云舒窈跑过去。 可还没摸到舒窈姐姐的裙摆,身后的衣领一紧,就被人拎了起来。 “你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往哪里蹭呢!”林殊丝毫不费力的拎起了这个五岁的小萝卜丁,一脸嫌弃的说道。 身心俱疲还被欺负的言豫津把这一天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哭喊上面,心疼的云舒窈直拍打林殊,把言豫津抱回怀里,拿出小手绢仔细的擦他圆润的小脸庞。 得到了安慰的言豫津很是满足的靠在舒窈姐姐的怀里,还不忘磕磕绊绊的控诉林殊哥哥。 “好好好,不哭啦~都是林殊哥哥的错!我们小津一点错都没有!要不是林殊哥哥拉着你,你就不会哭啦对不对!所以呀,我们小津还是个好孩子。” “嗯!”听着舒窈姐姐这么说,言豫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嘿,你这臭小子!”林殊很想伸手教训一下这个言豫津,可惜云舒窈护着他,让他无从下手。于是,林殊把矛头对准了云舒窈:“我看不把你舒窈郡主先整治了,这树人院就是一直把他们关到十八岁也没用!” “关树人院什么事,我说的是你抓他的事情!”云舒窈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温声细语的哄着言豫津:“我们小津才是不怕树人院的对不对!我们是男子汉对不对?” 言豫津想到了夏冬姐姐犹豫了片刻,但是还是很有骨气的“嗯”了一声。 当时,别的树人院的孩子都已经筋疲力尽的和他们问安告退了。只留着萧景睿还站在旁边。云舒窈最开始和林殊大放厥词的时候,萧景琰就两眼一翻,很快的捂住了萧景睿的耳朵,生怕这两个孩子都被云舒窈教坏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有趣得紧。 “你是不知道,从那次之后,小津他每天非但被夏冬姐姐训练,就连你林殊哥哥都要去给他加点功课。” “我一直以为,林殊哥哥是因为小津太吵了才会耐不住他的。” “嘿嘿,你看看景睿这孩子吵吗?” “可是,回回我们几个孩子一起的时候,林殊哥哥总会抱着景瑞的呀!” “那你再仔细想想,林殊哥哥抱着景睿之前,是谁抱着的!” “……是舒窈姐姐。”霓凰小郡主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然后侧头看着太阳下的两个人。 林殊嘴里嚷嚷着“你怎么这么笨!”“连马球都学不会!”“你看霓凰比你小都学会了!”“哎呀,我都告诉你要这么打!”“哎,哎哎!手怎么样,疼不疼……这个时候关心进什么球呀,快把手给我看看破没破!” 然后,云南小郡主忽然眼睛一亮,茅塞顿开:“啊,我知道啦!!!!” 七皇子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知道了,就别告诉你林殊哥哥!咱们等着看好戏!” “……好!让他抢我的舒窈姐姐!”云南郡主信誓旦旦的说道,但是转念又好奇的问道:“景琰哥哥!我听祁王哥哥说过,舒窈姐姐常常回去静昭容娘娘宫里,所以她做的新东西你总是头一个吃到的,那林殊哥哥没打你吗?” “呃……”十六岁的萧景琰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我们那是切磋!”说完,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欲盖弥彰道:“你知道的,我们习武之人,总是要切磋的。” “哦~”霓凰小郡主阴阳怪调的点头道。 萧景琰嘴角一抽,有些咬牙切齿:“以后少和你舒窈姐姐学这些阴阳怪调!” 云舒窈学了半天,林殊也早就没了耐心。于是赤焰少帅秉持着“实践是最好的学习方式”拉着萧景琰和穆霓凰两人上场一块儿打了起来。那画面是何等的鸡飞狗跳,足以想象。 梁王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堆人骑马经过,就看见了这四个孩子。命人上前问了两句。林殊直言不讳,说别人太弱了,所以想自己教个徒弟来比赛。 这个答案,让梁王乐了:“喝!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说着侧头看了看林燮:“你的儿子可比你当年狂妄多了!走!让咱们这些当长辈的好好教教他们。” 因为梁帝亲自带了林燮,谢玉这么两个妹夫和言阙这个大舅子上阵,对面的参赛人员,自然也需要调整。 因为皇长子祁王被册封了亲王,所以留守监国,所以对面的阵营就由了他亲自教养长大的七弟萧景琰带领,两位自己的皇兄,被成年封王的二皇子献王萧景宣,五皇子萧景桓,还有自己的表弟林殊。 这场比赛被梁帝打趣为“父子战”,英王和纪王当裁判。所以舒窈和霓凰两人很好的霸着看台最中间的位置,分别抱着言豫津和萧景睿这两个自己的父亲在球场上,可是因为自己年龄实在太小,连马都不会骑而不能上场的公子哥儿兴致高昂的加油助威着。 在四个熟读兵法又身经百战的从某种角度可以说是老奸巨猾的长辈面前,毫无意外的,子队输的体无完肤,比酷暑底下打蔫儿的菜叶子都让人心疼。 林殊和萧景琰两个人嚷嚷着“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赢回来!”梁帝也兴致不减的承诺着“好,等你们长大,朕一样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当时的场面热闹非凡,喜气洋洋;有不少人也都在期待着之后的“父子战”,期待着祁王带领的父子战,期待着言豫津和萧景睿长大之后真正的父子战。 可即使言豫津和萧景睿,甚至是萧景睿的二弟谢弼都到了可以参赛的年纪,而这场比赛却永远失去了兑现的可能。 第4章 殊窈4 三月春猎结束之后,七皇子萧景琰也终于得偿所愿被丢进了军营里,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保家卫国的军旅生涯。 可云舒窈却又开始闷闷不乐和烦躁。她闷闷不乐的原因无非就是萧景琰也进了军营。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和林殊的感情好,但其实她和萧景琰的关系才是最亲昵的。就像她不会和林殊撒娇,但是却总是鼓着腮帮子在萧景琰面前扮可怜。因为,萧景琰在她眼里就是兄长。并不是祁王那样的大兄长风范,而是纯粹的自己的哥哥。她和萧景琰之间的兄妹情谊是最深厚的。如今,兄长也走上了漫漫军涯,她感觉这和当初自己知道林殊进军营的时候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就是她烦躁的地方了。好似有些事情明白了,又好似更模糊了。总之,落在霓凰小郡主的眼里,就是舒窈姐姐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还总是莫名其妙理着草药就忽然把自己埋进草药堆里,一通乱哼唧。 一问吧,却又一脸一本正经的说着“我没事。”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很快,霓凰郡主就把这件事情望到了脑后。因为皇长子萧景禹不过半个月就要大婚了。当然,身为皇室长子,身为梁帝最得宠的第一个皇子,又是一个满腹才华,不负众望,威望极高的皇子。萧景禹的婚礼,风光无限。 王妃也是梁帝千挑万选的,书香世家,朝中权贵之女。一对璧人,一身喜服,在朱雀门外的迎凤楼上接受臣民朝拜的盛况,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祁王一直被称赞为一代贤王,也深受朝臣的拥戴,深受子民的爱戴。但是,没有亲眼看见如此风景的时候,就算是梁帝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能干,也不会相信那些评价之中没有半点水分。 原本这迎凤楼,他是不用过来的,不过只是因为皇长子大婚,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视,所以过来了。过来了,自然也就看见了。看见了,心情也就不一样了。 自古以来,最了解皇帝的从来不是最得宠的妃子,最看中的皇子,最得宠的公主,又或者是最宠信的臣子,而是身边跟着的太监头头。 高湛,就是梁帝身边的总管。这位已经两鬓斑白的宫中老人低眉浅笑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深思,然后笑着问梁帝是否感觉身子不适。 梁帝扫了他一眼,回答道:“朕是在感叹,朕的皇长子,果真深得民心,朝臣拥戴。”顿了顿,口吻平淡但却有复杂至极地沉吟道:“后生可畏呀。” 高公公怔了怔,不着痕迹的笑着附和道。梁帝素来知道他是个装聋作哑不说一句正经话的人,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冷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去看那几个被太皇太后叫到身边来看热闹的孩子。站在最前头的,依然是那三个。哦,不,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霓凰郡主。 梁帝看着他们,似感慨,也似随意的开了口:“孩子们都大了。也是该……指婚了。嗯?” “嗯……小郡主再两年就及笄了。您一向总喜欢给她挑好的。” “……这孩子,朕确实不想委屈了她。” 梁帝口中“不想委屈了她”的舒窈郡主,现在正在被林殊嫌弃不已。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四个小的也溜到了祁王府上,研究大家给祁王的新婚贺礼。 舒窈小郡主不分贵贱,不分亲疏……还是分亲疏的,至少疏远的,她连礼都不送。只要有人把喜结连理的喜帖送到了英王府上,正巧这个人小郡主很熟悉,那她也会随一份礼,一份一模一样礼物——一盆培育的极好看的金银花。 林殊对此的评价是:你还不如送一盆牡丹呢,至少富贵! “礼轻情意重!再说了,你们知道我送金银花是什么意思吗!” “还能有什么意思!翻来覆去,顶多就是鸳鸯藤这个雅称有些意味罢了!”林殊说的极为不以为意。 “你个军旅粗汉,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云舒窈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拉着霓凰直径撞开了林殊的肩膀,走出去吃喜酒了。走的时候,霓凰郡主还忍不住骂了一句“笨!” 萧景琰也瞪了他一眼,走出去吃喜酒了,走的时候也不忘记跟了一句“笨!” 林殊……瞪了一眼那鸳鸯藤,走出去吃喜酒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踹了一脚旁边装着自家送的贺礼的大箱子。 皇长子大婚自然得到了不少的恩宠,按照道理新婚燕尔的应该在家里风花雪月,花前月下才对。可是,除了第一日按例入宫给梁帝皇后还有宸妃扣头,萧景禹也挺会给自己找事情做的。好在王妃生性也是不拘小节,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性子,虽然会女儿家的娇嗔两句,但是也不会真的阻拦。 于是,新婚的第三天,祁王殿下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赤焰军的练武场。当然不是祁王殿下也要下去练两手了,而是之前林燮大帅忽然在兵部挖掘到了一块璞玉,要带回赤焰军当个军师,正要带着他去练武场看看。 不过,军中的风气,一向崇尚的就是英姿不凡的威武将才,而那位军师,却是弱不禁风的秀才模样。所以,心高气傲的赤焰少帅故意震断了自己剑,让剑锋碎片飞向了他。 然后,他得到了自己的父亲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军法处置。因为那刀锋对准的还有祁王。 萧景禹是皇长子,是皇子中唯一一位亲王,可以说是隐形的太子,那么以后也是大梁日后君主。 至少,林燮是这样认为的,就如同他当年扶持萧选一样,他现在扶持萧景禹。既然是日后的君主,那么帝王威严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冒犯的。 所以,听着父亲严厉的教训,林殊咬着牙一声不吭扛了下来。 当然,赤焰少帅的自我恢复能力也是极好的。当云舒窈从萧景琰那里听说了这件被林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舒窈”的事情,立刻带着云家百年老字号的金疮药到了林府的时候,少将军虽然还趴在床上,但是已经面色如常了。 “这个萧景琰!我都告诉他别告诉你了……我没事儿!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挨打,早打习惯了!真的!”为了表达自己真的没事了,林殊还想直起身子,结果免不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惹得云舒窈差点直接动手掀开他的衣服,想看看怎么样了。好在林殊用“男女授受不亲”和“你一个姑娘家家也不害臊”给及时阻止了,但是却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陪你下棋?”有些尴尬的舒窈小郡主想不知所措了半天,找到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也好。” 林家小殊文是黎崇老先生的心爱高徒,武是赫赫威名的赤焰少帅,虽然生性张扬,但确实可以张扬。可唯独这琴棋书画之中的这个棋,略逊一筹。 云舒窈每回都在这件事情上,都能让林殊咬牙切齿,嚷嚷着“再来再来”并且越挫越勇。 林家小殊虽然时常被林大元帅吊起来打一顿,但是回回都是打完之后不过一晚,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继续闯能让林大帅抽他的祸了。可这一会,一连隔着两日,都没看见林少帅出来找抽了,大家还真有点不习惯。 就连梁帝也忍不住随口问了问前来复旨的夏江。 这位只负责替皇帝调查最隐秘的案件的首尊大人迟疑了片刻,很婉转的表达了林殊受罚的理由是因为他对祁王不敬。 “祁王……”梁帝沉吟道。 “……是。” “行了,你查案子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谢陛下,臣告退。” 夏江走的很干脆,可梁帝的脸色却并没有任何的好转。他独自坐在龙椅上,看着案几上祁王批注的奏折。 “高湛。” “奴才在。” “舒窈这孩子,许久没做什么新的点心给朕了吧?” 高湛愣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梁帝忽然扯到了这个还有些温馨的话题上,不过他很快的恢复了面色,回答道:“这小郡主最近日日研习针灸呢。老奴听英王爷说,小郡主甚至还抱了个假人在自己屋子里练习了。所以……” “嗯,是该学习针灸。她……毕竟是云家姑娘。到底是朕当年的做法有欠妥当了。” “……”高湛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 “今日,她应该在宫里陪皇祖母吧?” “小郡主长得像极了娉婷郡主,太皇太后一向是最喜欢她的。”高湛琢摸着说道:“小郡主也是几个小主子里头最能陪着太皇太后的。” “嗯……是啊,舒窈的模样,真有七分像是娉婷。而娉婷么……”梁帝沉吟了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娉婷像她祖父。说起来,那位老国公也算是朕的表舅公了。” 梁帝的表舅公,算算辈分也是太皇太后的表哥。表哥表妹之间的关系一向,会披上一层朦胧的暧昧。 高湛一听这话,把自己的身子压得更低了。 “你去,让舒窈在皇祖母安寝之后,过来一趟。” “遵……” “先去趟英王府,把英王弟叫进来。” “……遵旨。” 高湛低眉顺眼的推了出去,可到了屋外,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窈郡主时常在太皇太后宫里服侍太皇太后午睡小憩之后,会被梁帝叫过去小坐片刻,聊聊家常。可是,这回居然是高湛大总管亲自过来的时候,舒窈郡主也有些吃惊了。 叩拜,问安。云舒窈在梁帝的下首挨着凳子的边缘坐下。 “朕刚和英王弟聊了会儿天,听说你这几日都在苦学针灸,所以叫你过来问问,学得如何了?” 梁帝也不是第一次问她学医学得如何了,所以云舒窈回答起来很是轻松。一五一十照实说了。浔阳医圣世家除了一般的针灸也有自己的一套针灸,更为精炼。 梁帝听了,点了点头:“你聪慧好学,朕是知道的……你母亲身体最近好些了吗?” 云舒窈狐疑了片刻,回答:“之前在浔阳住了一年,娘亲的身体调理的好多了。” “那就好,也不枉你一片孝心。”梁帝点了点头,感慨道:“当年,你父母双亡,朕心存愧疚,只想着补偿你,赐了你宗室贵女的身份,也把你养在了英王府。可你终究是云家人……这些年,这两家人……委屈你了。” “……”云舒窈想说点什么,但是却看见站在一边的高湛公公微微的摇了摇头,于是垂眸没有回答。 当然,高公公这样暗示了,也就表明了,梁帝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要一个答案。事实上,梁帝的确只是自己提了一句,略顿了顿就继续说了:“当初,只想着不想让你在叔伯家受委屈,也不想你在其他宗室贵女跟前矮一截……你舅父家一脉,剩下的也都是一些往日里也不长走动的旁系,所以就把你养在英王府。只是现如今,你也大了,又有朕替你撑腰,嗯?” 云舒窈温顺的点了点头。 梁帝满意的继续说道:“云家是医圣世家,比不得皇家,却也是德高望重的家族。而你又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朕当年确实有些草率了,让你和云家生分了些。所以,朕想着……刚才也和英王说了,让你回浔阳住两年。正好,你娘身子骨也有所好转,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牵挂。嗯?” “……” “朕知道,你素来最有孝心。英王夫妇照顾你长大,对你有养育之恩。所以么,朕来当这个恶人,嗯,呵呵……” “陛下言重了。” “好啦,你也照顾太皇太后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回浔阳的事情,朕会派人替你准备的。你这两天就现在家里多陪陪你爹娘吧,嗯?” “……舒窈谢陛下厚爱。” “嗯,跪安吧。” 云舒窈起身,和往常一样福身。高湛也福了一身,迈着小碎步引着云舒窈走了出去。 “起风啦。”云舒窈跨出殿门,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高湛候在一旁,有些大不敬的眺望起了远方:“这金陵的风,从来都没停过。只是小郡主以前还小,天真烂漫只爱玩闹,从不在意这些罢了。” 云舒窈愣了片刻,伸手冲着高湛行了半礼:“多谢高公公。” “哎哟,小郡主这是折煞老奴了。”高湛颇有诚惶诚恐的模样。 云舒窈不接话,略略福了一身,回去了英王府。 英王回来的早,英王妃也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云舒窈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英王妃的房间请安。亲自服侍她躺下休息。然后,端着一盏安神茶去了英王的书房。 英王夫妇宠她如亲女,英王也时常带着她在书房学习,在学问上倒有些像是教养男儿。所以,云舒窈进书房,英王也不意外。 “你娘亲睡下了?” “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英王点了点头,接过云舒窈递过来的茶,啜了一口。一时间,父女两人皆没有说话。 良久,忽然英王说道:“其实你回云家也好。” 云舒窈愣了片刻,缓缓低头:“女儿明白。” 英王看着云舒窈,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王妃身子不好,还要你多写两封信回来。” 云舒窈抬头,悠悠的起身,跪在英王脚边。 “舒窈,你这是做什么!” “舒窈虽不是爹爹娘亲所生,但这十三年来爹爹娘亲的养育之恩却大如天。况且,爹爹和娘亲从不刻意隐瞒什么,反倒谆谆教导舒窈要尊敬生母娉婷郡主、生父云济将军。生母一族人丁凋零,所剩的不过是旁系,往来虽不亲切,可爹爹也礼待有加;生父云氏一族,娘亲与婶娘情同妯娌,爹爹身为宗亲,却也对祖父敬重有加,与祖父可谓是忘年之交。如此情谊,早已不是寄养二字担得起的了。爹爹……又何须说的如此生分呢。” 英王一怔,不知是喜是悲:“我总想着今日陛下所说的话,想着你若一直生长在云家便不会有如今的这些是是非非,这往后也会自由自在得多……倒是我迂腐了!好孩子,快起来!你我既是父女,的确不该如此!” 英王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心中既是欣慰又是亏欠:“这些日子,你在府上好好宽慰你的娘亲吧。” “女儿知道了。若是娘亲实在想我,大可找个身子不爽的由头就来浔阳就是了。陛下的字里行间,虽然点明了身份,可是也没否认些什么,说到底要的不过就是我回去浔阳罢了。娘亲过来浔阳,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你倒也看的明白。可你知道,这是为何?” “这个……女儿真的不知。这么些年来,陛下虽然恩宠不断,可是……却也有将我当做云家人质的意思……”浔阳云家,恩德遍布江湖朝野,这个江湖朝野,可不单单仅限于大梁境内。 “唉……我如何不知啊……”英王继续叹息,看着女儿的表情,心中更是惋惜,可面上却甚是温和:“好啦,什么都别想了。就算出了事情,也还有爹爹顶着呢!嗯?” 云舒窈咧嘴一笑,露出些女儿家的娇憨:“说的是呢!那女儿就不打扰爹爹当女儿的擎天柱啦!” “顽皮!” “嘿嘿……” 金陵城说大是极大的,可是划分了三六九等之后,说小也是极小的。云舒窈和梁帝的一番对话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流出来,但是总也有不少的消息流露出来。 梁帝命了献王萧景宣大张旗鼓的准备一切事宜把她送出了浔阳这件事情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也都能看得见。 免不了,有不少的人都免不了在背地里嚼舌根:这怕是要失宠了吧。 当然,这话都还没有传到梁帝的耳朵里,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了过去——寸锦寸金的丝绸云锦进贡后,和往年一样,除了宫里的娘娘,云舒窈依旧是头一份。梁帝还选了好些个珠宝玉器,稀有药材一起送去了浔阳云家。 而且,这一年的来的赏赐,只在多不在少。让京中不少的人分外眼红。可这些羡煞旁人的东西,一车一车拉进了云家,舒窈小郡主却并没有多少的欣喜。反倒是每个月寄过来的信却更让她喜上眉梢。 时间便这般到了桂花飘香的金秋。 云家身为一医学世家,名下也有不少的医药房,那么自然也有一个靠得住的药商。西境药王谷,就是云家世代相交的药商。药王谷的素天枢素谷主两个月前就送来了请帖,邀请云家人参加他整岁的寿诞。不过,云老家主还接了另外一张请帖,所以这一次就是云舒窈的大伯父云润带着云飘蓼去了。 云舒窈前后送走了祖父,伯父和长姐,忽然就成了偌大的云家当家做主的人。所以,当有人来拜访的时候,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她。 不过,这个人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她眼里也称不上是客人。 七皇子,萧景琰。 “你怎么来了!”舒窈在云家老管家诧异和有些不安的眼神下,在花厅给萧景琰上了一壶白开水。 “我怎么不能来了!”萧景琰喝水的动作一顿,颇有些不满:“怎么,你这儿只能小殊才能过来!” “贫嘴什么呢!”云舒窈脸颊一热:“你上回不来信说,在剿匪吗?” “剿完了。父皇让我犒劳一下军中弟兄,顺便练练兵。正好轮到浔阳江边上,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舒窈小郡主不欢迎吗?” “哪里敢!兄长过来,小妹自当欢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兄长勿见怪。” “好说,好说!”萧景琰毫不客气的应承道,然后微微一笑:“不过,我还真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你的军营里缺个军医了?” “这倒没有,只是有些新兵刚开始训练水战,不太适应,军中晕船的药材有些不足,想从你这里先购置一些。” “这个好说!”云舒窈点了点头:“回头我也把这里靠谱的药材商让云伯给你搭搭线,也省去你一些麻烦。” “如此,愚兄在此谢过啦。” “没有谢礼啊?” “我一个军旅糙汉子,两袖清风的,那有什么谢礼。” “堂堂一个皇子,也不害臊!” “嘿,如今别说公主,就算是皇子,除了皇长兄谁比得上你舒窈郡主啊!” 云舒窈不管,小下巴一抬,依旧伸手冲着萧景琰要谢礼。 萧景琰撇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和一封信来。 “这是什么?” “我之前在廊洲剿匪,看见的小玩意儿给你买的。至于信吗……自然是我的谢礼了。小殊给你的信,让我给带过来的。” 云舒窈鼓了鼓腮帮子:“勉强收下啦!” “多谢啦,承蒙你看得上。”萧景琰举手作揖道。 “嘻嘻……你这次来要待几天?” “一个月吧,水军我也不在行,这番在这里也不过就是监督为主。”萧景琰顿了顿,反手站好:“所以,还是有点时间让你一尽东道主之谊的机会的。” “好!一定好吃的招待你。” “这就不用了,带我四处逛逛吧,皇长兄也额外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看看浔阳的民生。” “好呀!你哪天空了,我就带你出门转转。” 云舒窈承诺的很爽快,萧景琰也不会客气,处理了晕船药的事情之后,监督训练了一天就再一次上门拜访了。 云舒窈虽然不是在浔阳土生土长的人,但是云家在浔阳却是比父母官还要受欢迎,有云伯这个云家的老管家在,萧景琰无论问那些商贩什么事情,都回答的清清楚楚。哪怕是到了郊外农村,那些也时常在云家义诊的日子见过云伯的老人家们也都知无不言。 原本萧景琰以为要挺久才能弄清楚的事情,倒是过了大半天就结束了。但是,却也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位农户看见了云舒窈身边的云伯,就急急忙忙求救了过来,说自己的儿子上山砍柴捡回来一个家拖着一个七岁大的孩子的妇人昏迷不醒。 萧景琰连忙让他前面带路,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可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位昏迷的人,他还认识。 悬镜司首尊大人的结发妻子,因为也是一代掌镜使,所以即便她嫁给了夏江,大家也称呼她一声寒夫人。他小的时候这位寒夫人还教过他习武。 不过,不知道为何,六年前的时候,这位寒夫人忽然向梁帝递上了一封辞书,便带着还在襁褓内的儿子杳无音讯了。这其中的原委,并不是他们这些孩子所知道的。所以在这里看见身受重伤的寒夫人,萧景琰的确是震惊不已。 但是也不好多问,只让云舒窈在屋里帮忙救治,自己则拉着甚至都未满七足岁的孩子在外头等着。 云舒窈在云家学习医术,也着手帮人诊脉,医术可谓是突飞猛进,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在云家呆了一辈子的云伯。所以,寒夫人虽然昏迷,但是也不是没得治。 如今得到了医治,也开了药方,再急也没什么用了。 云舒窈七岁回的金陵,正好没见过寒夫人,所以不是很清楚萧景琰为何如此不对劲。 不过,她知道萧景琰着急,所以并不急着问,而是回答了病情:“不是什么大碍,就是感了风寒,发了烧,疲惫不堪,撑不下去了。吃一服药,修养两天就会没事了。” 萧景琰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放心的,放了挂念母亲的孩子进去看。 “景琰哥哥,认识那位夫人?” “嗯,她是夏首尊的夫人。” 云舒窈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听到过一些风声,当下大奇:“所以,她就是那位寒夫人?那这个孩子……” “他说,他叫寒濯。” 云舒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是,听闻当年寒夫人只留了一封信给陛下,这个孩子自然也不会跟夏首尊姓了。” “只是不知,寒夫人如何会落魄至此。” “大概是夏首尊紧追不舍吧,毕竟这些年,夏首尊一直都在打探这个孩子的下落,你我都是有多耳闻的……不对呀,寒夫人也是掌镜使,自有手段和城府,一开始的时候既然能走的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在这么久之后被人发现?而且,如果是被夏首尊发现的,没道理会打草惊蛇让他们逃走呀。至少,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呀。” “……”萧景琰也想了想,但是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悬镜司虽然设于庙堂之上,但是搜密案,难免也会树敌,许是仇家?” 云舒窈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云伯抓回来了药,自然也雇了一辆马车,现在农舍就煎了一服药给寒夫人服下,待她脉象平稳了些,才扶着上了马车回了云家。 虽然还不清楚这位寒夫人到底是为何如此狼狈,但是已经入了军营的萧景琰做起事情来也是小心稳重。让云伯回的云家抓药,马车也是云家的。所以可以掩人耳目的说成舒窈郡主累了。而且,到了云家也没有故意逗留,平白增添疑点。 寒夫人在晚饭的时候就醒了过来,陌生的环境让这位前代悬镜司掌镜使立刻警惕了起来。但是,外屋传来的自己孩子的读书声也让她吃了一惊。 云舒窈虽然平时不怎么动手,也没有每天练习武学,但是好歹是习武之人,寒夫人起身走过来的声音也有听到了一些。当下放下了教寒濯读书的事情,起身关切的关怀起来。 当然,三两句话,云舒窈是个什么情况,就被寒夫人问的清清楚楚了。这位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的女掌镜使,还是君臣分明的拉着自己的孩子,叩拜了郡主。 不过,对于自己到底为何会如此落魄,惨淡一笑只说是是一些旧犯,便没有了下文。 悬镜司的旧犯可不是什么刑部大牢的旧犯,所以云舒窈也没有再多问,只让寒夫人好生养着就好。云家虽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是至少是一方世家,也有自己的门墙。可云舒窈毕竟是郡主,云家也不是一般的世家,和朝中都有认识,难免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寒夫人虽然略有迟疑,但是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修养的这两天,萧景琰又来过一趟。和云舒窈不同,萧景琰毕竟是已经从了军的皇子,风度和所关心的内容也有些不同。但是寒夫人却都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在听到祁王的时候,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可最后却还是忍了下去。可却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若祁王殿下真的如此贤德公正,那他就会从根源动手,这些事情倒也不用让他知道,免得脏了殿下的耳朵。” 云舒窈和萧景琰两人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所以。但是,又觉得从字面上听起来,祁王知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能解决,于是也便放宽了心。毕竟,祁王萧景禹在他们的心里,是无所不能的。 尤其是从小长在祁王身边的萧景琰,对祁王有着如父如兄的孺慕之情。所以,多加关怀了两句也就不多说了。 之后寒夫人又住了两天,才离开了云家。走的时候,云舒窈也没多加挽留,不过是替他们准备了一些衣物和盘缠。还把他们安排在云家外出的一行车队上掩人耳目。 寒濯这孩子这几天倒是极喜欢这个姐姐。因为云舒窈知道他不能随便出去,所以送了很多浔阳的小玩意儿给他解闷;傍晚的时候,还会教他读书。所以,他送了云舒窈一块墨玉,晶莹剔透,雕刻精细。但是,过于霸气,并不适合女孩儿佩戴,不过云舒窈还是很高兴的收下了。 而寒夫人的一句“这块玉佩还是当年,夏江送给他的。”吓得云舒窈差点没一个手抖把玉佩给摔碎了。 这年,云舒窈十三岁,是她活的最不用守规矩的一年,但是却也是她开始懂规矩的一年。 第5章 殊窈5 云舒窈十四岁的上元节,可以称得上是她最快乐的一个上元节了。 那天,整个浔阳城都挂上了花灯,五光十色,格外漂亮;浔阳的夜市也热闹非凡。不过,云家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却都没有出门。云舒窈到还是其次,云飘蓼今年十五,就快要及笄了。上元佳节,良辰美景,怎么说都应该出去邂逅一段什么才是。 不过,家里的人才说了两句,云飘蓼就又气又恼的羞红了脸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哪怕是云舒窈过来敲门都不应。 云舒窈也不是非要把云飘蓼敲出来,问了两句之后,就独自一个人也回去了卧房轻身一跃坐在了窗户上,望着院中挂着的金鱼花灯,愣愣的出神。想着年前,卫峥给自己送来梁帝给她,给云家的赏赐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 原本,这件事情是旁人的,不过林殊知道了,半路抢了过来。可偏偏这个时候,云南王携妻儿进京过年,于是梁帝就派了林殊和霓凰郡主一起去迎接了。 云南王是一方藩王,一方将帅;他进京,于情于礼都应该是位高者迎接才更显重视。天子不至于,所以一定会是储君或亲王。如今梁帝正值壮年,没有立储,亲王也只有祁王一位。 可现却只是林殊过去……林燮大帅的身份倒还可以理解,林殊不过一个少帅…… 云舒窈并不想去多想些什么,可是这些事情却总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忽然,一块石头不轻不重的砸到了她身上,接着又是第二块。云舒窈蹙眉,探过身子张望了一眼。却冷不丁差点没从窗户上摔下去。 “你……”才出了一声,云舒窈就立刻噤声,翩翩然落到了窗外,再足尖轻点,跃上了屋顶,但是站稳之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一脸惊讶的,一年多没见,是不是你林殊哥哥我英姿不凡得你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云舒窈张了张嘴,可鼻子却是一酸。 “哎,哎哎,你,你哭什么!” “谁哭了!明明是屋顶上风大!” “……可不是吗!我素来都有小火人之称,我都冷了!”林少帅当着一旁纹丝不动的花灯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又看着云舒窈身上那件披风,忍不住皱眉:“你怎么还披这件披风,前年我不是猎了一只狐狸,给你做了件狐皮的吗!怎么不穿那件!” “……正打算换呢!” “那快去换,换好了,咱俩去街上逛逛!看中那个花灯,我就帮你去猜字谜!” “好!” 浔阳的上元节,比不上金陵,却也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云舒窈和林殊是翻墙走的,身后没有跟着小厮,所以就算再喜欢的花灯,两人都没有下手。毕竟,手上要是提着东西,委实有些不方便了。也不想随便雇两个人把东西送回去而暴露了自己溜出家门的事实。于是,两人只是逛了一路,逛累了,就去吃了上回提起的街角的水果汤圆。当然,在茶楼内,两人抢夺汤圆的场景还真是逗趣十足。 不过在林殊委屈至极的一句“我昨天晚上就连夜出发了,今天一整天都只啃了馒头!”之下,云舒窈呆了片刻,连忙把自己的推了过去,又点了两碗。 等着林殊吃饱喝足,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出来的?” “不然呢?” “我……”云舒窈撇撇嘴,委屈道:“我……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林殊愣了片刻,然后才意识到云舒窈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说:“我父帅母亲都是知道的。只是我着急过来,才快马加鞭的。怎么样,感动吗?” “……感动!得你林少帅如此厚爱,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今生烧来的高香。” 林殊听了,极为受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点头道:“嗯,也不枉我对你这么好。” “你……还真是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 “你舒窈郡主的阳光,我能不灿烂吗!” 云舒窈脸颊一热,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反驳“夸你还不好”,而是转头看了看外面。上元节,赏花灯,猜字谜,舞龙灯,好不热闹。忽然,云舒窈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没回头看林殊,而是伸手拍了拍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干嘛呀!”林殊语气不耐烦,可是还是很听话的凑了过去。 “你,你是和谁一起来的!”云舒窈像是看见了什么大事情一样,就连口吻都变了。 “当然是我一个人来的了!快马加鞭的,带上个人多麻烦呀!” “那……那你看那个人是谁。” “谁啊……咦!!!!”林少帅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从窗户口探出去了:“嘿!我爹是因为之前在北境的时候,听说了他都没能赶上他父亲的整岁大寿,才放了他这么多天的,让他在家里过个上元节。他倒好,居然跑来了浔阳……我说他怎么自告奋勇要给你送来例礼,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哎?你云家长姐出来家里怎么也没跟着个人啊!” “不可能啊……难道也是偷跑出来的?” “极有可能!哎对了,你云家长姐文定了没!” “过两个月才及笄了,文定当然还没……说什么呢!” “什么说什么!上元佳节偷溜出门的孤男寡女,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不是心中有情……”林殊理所当然反驳,但是反驳到了一半自己却也愣住了。猛然间意识到他们两个也是上元佳节,偷偷溜出门的孤男寡女,也是男未婚女未嫁。 林殊并不是一个榆木脑袋,只是他从小就和云舒窈待在一起,很多的事情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但是,只要那一层窗户纸被戳破了,那么所有的情感就会变得很清晰明朗了。 此刻,林少帅的脑子里格外的清明,不过同时也有些糊涂。因为他抓住了一句很微妙的重点。那就是刚才他问云舒窈“你云家长姐文定了没”的时候,云舒窈先回答的那一句“还没及笄”。于是,脱口而出的是:“你明年也要及笄了吧!” 舒窈小郡主更是呆愣愣了片刻,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事儿也轮不到你来说!”末了还不忘再补一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林殊还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谁嘴上无毛了!小爷我只是刚刮的胡子!哎,你等等我!我大老远的从金陵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过个上元节,我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了。林少帅双手提满了舒窈小郡主相中的各种东西,整个人都被挡到了各种礼盒的背后。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堆自己行走的东西一般。 他虽然嘴上抱怨着舒窈“不知人间疾苦”、“花钱如流水”云云,但是接东西倒是比谁都快。但凡是云舒窈多看了两眼的花灯,也立刻猜字谜的猜字谜,掏钱的掏钱,一并拿了下来。抱着一堆东西,也不急着催舒窈小郡主回府,还是小郡主自己看不下去了,嚷嚷着逛累了要回去了。 两人悄悄地从屋顶跃进院子,推开窗户跳进房间,半点没闹出声响。 小山堆一样的东西,被林殊送回了自己的卧房,云舒窈还没来得及清点,就看着林殊喊着“累死了”就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云舒窈一乐,仁慈的递了一个茶壶过去。林少帅撇撇嘴,直接拿了过来,吊着茶壶嘴就喝了起来。 解了渴之后方才闭着眼睛说:“你给我条棉被,我在你对面的软榻上将就一晚上就好。” “哦。”云舒窈倒是很听话的应了一声,就走去放着被褥的衣柜那里给拿一条出来。可是,抱着棉被走回里屋,看着大爷一样霸占着自己的床铺,勾着一抹坏笑的林殊的时候,猛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什么蠢事! “你!”云舒窈抱着被子,被气得跺脚,把被子随手丢到了林殊脸上:“你不要脸!” 林少帅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大呼冤枉:“那我不要脸还不是为了你的脸!难道要这大半夜的你让人给我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孤男寡女的在外头逛了半天?” “……我……” “更有甚的,想让你云家长姐和我卫大哥的事情也让大家知道?” “你……你可以睡客栈!” 林殊一听,痛心疾首:“太残忍了!你简直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我奔波千里过来陪你过节,还给你当小厮拿东西。累死累活,两个晚上没睡好觉,居然还要把我赶去客栈。这大晚上的,哪家店还开着啊……看来,我堂堂赤焰军少帅,只能流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了……” “贫嘴!再不济,你去找卫峥,也能和他挤一挤。” 林殊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这倒是,卫大哥一定会念在我是他少帅的份上,把床铺让给我的。嗯,那就让他打地铺吧!反正军旅粗人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这未来小姑子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什么。毕竟,又还不是连襟不是。” 说着,林殊作势就要起身,大摇大摆的出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云舒窈叫住了。林殊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我八百里加急过来,你看见我的马了没?” 云舒窈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来云家住!” 林殊没回答,反倒是直勾勾的盯着云舒窈,盯得云舒窈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道:“要是我过来拜访,云伯父肯定会拉着我说东说西。到时候咱俩上街玩,身后也会跟着一串尾巴,多没劲啊。” 云舒窈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一点都没有要和你见外的意思。”林殊安慰道:“累了半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明天自会登门拜访的。” 听出了林殊嘴里的调侃之意,云舒窈赌气的哼了一声:“爱来不来!” 林殊当然在第二天的时候登门拜访了,顺便还拉上了满脸通红的卫峥。因为今年是云飘蓼的及笄年,可是那时候,指不定赤焰军就在那个地方安营扎寨了。所以卫峥昨天没好意思送的礼物,今天就被林少帅和舒窈郡主一唱一和的勾了出来。 林殊看了看云飘蓼虽然脸颊微红,但是却那般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低头问了问云舒窈:“明年你及笄,想要什么?” 云舒窈愣了片刻,笑着说:“……这不是还有一年吗!你还是先把我的生辰礼物想好吧!” “忘不了。不过,这不是你的及笄礼物么,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快说说,想要什么!” 云舒窈鼓着腮帮子,开始思考起来。 林殊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伸手作揖打趣道:“我虽然是少将军,可和你舒窈郡主比起来,可谓是两袖清风,还请高抬贵手。” 云舒窈嫌弃了他一声“没诚意”,但是转念又笑得古灵精怪,伸手掂了掂林殊的劲衣窄袖,道:“好呀,既然你说你两袖清风,那我也不是这般庸俗和贪心的人。嗯,你这两袖的清风,就分我一两吧!” 云舒窈十五岁的时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或许,那不能称之为战场,因为等她出去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林殊率领的赤羽营延续了不败的战绩。 但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多前,年满十八已经成年被封了靖郡王的萧景琰率军西上,却中了敌人的圈套,被敌军困在了落云城中。城中百姓也好,军人也好,半数都中了毒,另外的一半自然也残喘不已。萧景琰用一招声东击西才好不容易让人逃出求救。 但是连同自己在内的大军还有城中来不及疏散送走的百姓,还被困在城中,又中了毒,如果不能研制出解药,或者不能突袭成功把解药送过去。那么最后的结果,哪怕是已经领命前去支援的援军能够反败为胜,这座城最终的命运也逃不过弃城,而沦为一座死城。 宫里的太医不靠谱,梁帝立刻就想到了云家,让萧景禹带着逃出来的中毒的几个军人日夜兼程感到了浔阳。云家上下只要会医术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甚至还飞鸽传书请来了不少江湖名医。 历时七天才研制出了解药。祁王自然是要立刻日夜兼程西上送去解药的。而云舒窈也发起了倔脾气,换了男装就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事后想想,也幸亏她跟着去了。 因为祁王到达军营的时候,已经拥有自己的赤羽营的林殊也刚到不过一天刚和之前过来援助的大军汇合。他看见祁王身后跟着的红斗篷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有因为这三天日夜兼程赶过来,几乎都没合过眼而晕过去。 但是,又听着她是过来当军医的,而军中确实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药的疗效,解毒之后的注意事项,也无可奈何。 当然,祁王看见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林殊这个时候应该在西北那边剿匪。 不过,因为剿匪成功之后,林殊在回京的途中听到了消息就当下改道来了落云城。 将在外君命不受,而且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奉旨前来营救的主将,驸马谢玉都没说什么,祁王自然也不会把他赶回去了。 不过,祁王殿下最头疼的还是如何把药送进去。这些解药虽然送过来了,但是没法送进去,和没有解药没什么两样。可是,敌军花了大代价才把大梁的一个皇子困在了里面,当然不会就这样罢手。 梁军已经发起过三次突袭,都没能成功。可想而知,对方是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头了。 英王殿下虽然也把云舒窈当做男儿教养,但是朝中为官也分文官武将的,所以云舒窈也读过兵法,林殊和萧景琰也时常当着她的面的争辩不休。但是,那都是纸上谈兵。所以,在他们要商讨兵法策略的时候,云舒窈很识相的离开了主帐。不过,也亏得她出来吹了吹风,后面的事情才顺利了很多。 她将带来的被云家制成丹药的解药让人都磨成了粉末,看准了风向站在高处撒了出去,并且吹响了赤焰军的号角。号角一响,凭借萧景琰的心性,在这种关头自然是要亲自出来查看。萧景琰虽然只爱兵法不懂医理,但是有一个医女出生的母妃,对一些药物的味道还算熟悉。又因为这两年行军,各方各面都有警惕,当下就断定了这风和这号角一定有问题。 加上药粉磨得再细,也是颗粒,风中带了些许面粉似的感觉,空气中又弥漫着一股和血腥不同的药香。萧景琰为人聪慧自然的推断出来这是援军送来的解药。连忙命人全都出来呼吸药粉,并且收集药粉,并且以号角声回应。 再然后,虽然敌军有所防备,但是架不住兄弟连心,里应外合。很快就破除了一条口子。林少帅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虽然未能一击取胜,但是来回两次,便大败了敌军。 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城中落魄尚需整治。更何况连同萧景琰在内的多半战士和城内绝大多数的百姓都需要被安顿。所以,除了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捷报,其余的人连同云舒窈在内,一起留在落云城内处理后事。 不过,云舒窈进城的时候,林殊和谢玉已经进去整顿了一番的。但是当她骑在马上,一步一晃的跟着赤羽营的大军走进城门的时候,依旧免不了被城中落魄的模样震惊到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景象比不上这里的半分。沿途走过来,房屋尽毁满目狼藉,老弱妇孺缩在一起,惊恐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也有些不害怕的,不过半大的孩子,就这样衣不遮体黑不溜秋的站在卧地的长辈身旁。与全身浑浊不堪形成强烈对比的清澈的眼睛内时充满希望的光亮像是一把剑,狠狠地刺进了云舒窈的心里。 这可是一座城池呀!整整一座城池! 云舒窈忍不住回头,越过千山万水望向了帝都金陵的方向,那是何等的富贵繁荣,何等的笙歌夜舞。 “小郡主,是身子不舒服吗?”如今已经是赤羽营的副将的卫峥,担任护送小郡主的职务。 云舒窈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却也不让他带自己去休息,而是让他快些把自己带去医用的帐篷处。一下马,舒窈郡主就投入到了救死扶伤的行列。 虽然军营的制度有所不同,但是她在英王府的时候就帮着王妃当家,在云家的时候也时常因为身份问题而被单独留在云家而当家作主,所以做起事情来一点都不含糊。 祁王和谢玉两人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舒窈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意气用事,只有怜悯之心而没有实际的本事,办不好事情。但是两天过后,看着井井有条的军医帐篷和井然有序的救治场面,不由得感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姑娘,甚至还打趣说“以后谁娶了舒窈郡主还真是好福气呢”。 当然,就算她没有这般本事,京中权贵、世家子弟也都想娶她。因为取了云舒窈的好处都是大家看得见的——浔阳云家,英王府,还有虽然已经人丁凋零但是祖辈的荫封还在的太皇太后的母家国公府;当然还有梁帝的宠爱。可以很直白的说,娶了舒窈郡主,少了尚公主弊端,但却远比尚公主更加富贵。 所以,眼看着舒窈郡主就要及笄了,英王府登门拜访的人也就多起来了。只不过,云舒窈的身份,她的婚事总是要皇家做主的,所以才没有人上门提亲罢了。 云舒窈忙着救死扶伤,林殊也忙着整理军务,两个人虽然生活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院子里,但是好好说话的时候,却也少的可怜。这天,林少帅到城头走了一圈,猛的就看见了站在上面的红斗篷。 军中方便,云舒窈依旧是男儿装扮。所以虽然是红斗篷,但是站在墙头,身子挺拔,一脸肃穆的模样还真有些将门风采。 远的时候看不清,走进了看见了云舒窈如此,林殊也忍不住愣了愣。细细算来他们也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了,之前见到的时候因为战争没来得及细看。现在这样一眼,却是发现了不少的不同——她又长高了好多,身子骨都长开了,脸蛋似乎也长开了。 夕阳西下,她一身火红,迎风而站。 远而望之,灿若夕阳落晚霞;迫而察之,艳若腊梅凌寒冬。 恍然间,林殊觉得胸口灼热的很,而恍惚间却又平白生出一股不真切来。 “少帅?”卫峥唤了一声。 “……我过去看看。”林殊愣了愣,吩咐道:“你们继续巡视。”说着,他迈步走了过去。 “残阳似血啊。”他站在云舒窈旁边感叹道:“不过,你没去过塞外!那里的夕阳美景才叫壮丽呢!等改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你说好不好……”林殊侧头看见了云舒窈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心头一颤:“可是……吓到了?” 他虽然气恼过云舒窈不懂他一颗想要驰骋沙场的男儿心,也曾气急的想过把云舒窈拉倒商场上感受一番。但是真的见到云舒窈跟着祁王兄过来的时候却又是担心害怕的。因为说到底,他更希望的是云舒窈能一生富贵安稳,一生都能被娇宠娇养。 而战场的残忍,即便只是战后的满目疮痍也能入骨三分。 云舒窈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在疑惑,大地为钻板,生灵为鱼肉……何为刀俎?” 林殊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可自己的手却狠狠的攥紧了。 “双方国家利益不同,站在对立面无何奈何。我身为大梁将帅,大梁子民,保家卫国,守护边境,抵御外族,问心无愧。” 那么何为刀俎呢? 在这乱流之中,又有什么不是刀俎? “我知道……三年前你就和我说过了。”云舒窈叹息道:“可这次景琰哥哥入困境……”云舒窈咬了咬下唇,确实在无法将那般残忍的事情说出来。 这次萧景琰陷入困境,并非智不如人,也非军力不济,而是敌军残忍的用了无辜的百姓为诱饵,直接把这种奇毒下到了他们身上。其中不乏大梁的子民,也有这外邦子民。把他们送到了城下,任由萧景琰处置。 “我一直以为,兵者乃凶器,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人不得已而为之,必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虽然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可林殊也会免不了叹息。云舒窈的这些感触,他也都经历过。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不过十三岁,虽然是心之所向,但是却也迷茫过。面对战事所造成的生灵涂炭,他也曾怀疑过自己。 “可是,阿窈。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要有所为的。战争会带来颠沛流离,可战争也会带来和平。就像黑夜,无论多长,无论多久,黎明总会到来。它到不来,我也能自己劈开!” 林少帅孩子气的一句话,驱散了沉重的氛围。舒窈郡主噗嗤一笑:“给你把斧头你都能当盘古大神了!”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林殊毫无羞耻心得说道,随后看着云舒窈心情恢复的差不多了,伸手拢了拢她的斗篷说:“好啦,快回去吧。一会儿入夜了,祁王兄该担心了。” “知道啦!”走了两步,云舒窈顿了顿,转过身来道:“我不怕。你在我旁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言罢,也不等林殊有反应,转身就跑。可下楼之后却还反过身来冲着林殊挥手,明媚的模样照应着晚霞,像是一团火卷进了林殊的胸膛。 第6章 殊窈6 赤焰军驻扎的落云城内,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云舒窈大摇大摆的走在百废待兴的街道上。忽然就看见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更奇怪的是旁边的士兵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这是……” “小的参见郡主!” “……嗯,不必多礼。我就是问问,前面何事喧闹!” “哦,回郡主。是两个外族孩子!” “……然后呢?”云舒窈奇怪的问。 “啊?然后……”小士兵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舒窈郡主,不知所措:“郡主,那可是外族人!” 云舒窈眨了眨眼睛,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小士兵说的意思,脸色沉了一半:“让他们散了,把孩子给我带过来!” “……是!” 这座城池内原本就鱼龙混在,既有大梁人,也有外族人。不过是因为这场恶战过后,外族人被视为毒蛇,难以生存,都退回了自己的部落罢了。所以,两个孩子却出现在这里,自然的就成了出气筒。甚至到了当众打架斗殴却也没有人管的地步。 不过,是舒窈郡主要见他们,老百姓们也都格外的听话,把孩子交了出去,叩拜了云舒窈一一散去。 那是一对兄妹,哥哥的年纪看着和云舒窈差不多大,妹妹则要小上几岁,两人身上都带着新新旧旧的伤。看见云舒窈的时候小妹妹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哥哥身后。 “嘿!看见郡主还不跪下!”那士兵瞅着,就要伸脚踹他们,却被云舒窈呵斥住了。 “郡主,他们……” “我知道,是外族人。那又如何?” “这……” “且不说,就算是两军交战,也断没有拿无辜百姓,还是两个孩子下手的道理。你们是军人,不是军匪!” “郡主娘娘,您心地善良,大伙都知道!可是……这外族人!是他们先给我们大梁人下毒的!也是他们杀了大家伙的兄弟!” 云舒窈看着那士兵,又看了看两个孩子。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他们的手段的确令人不齿,可是却也不是这两个孩子下的毒。把火气洒在两个孩子身上,就是我大梁的风度吗!心里不服气就在战场上扬眉吐气,别关起门来欺负手无寸铁的孩子!你是士兵,沙场厮杀保家卫国我敬重你;袍泽之情手足情深我也尊重你;可却也由不得你无辜迁怒。” “……是!” “好了,这两个孩子我就带走了。至于你,就自己去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去告诉你的长官。” “遵命!” 云舒窈点了点头,领着两个从头到尾都不说话的孩子走进了如今自己居住的院子。命人烧水给他们洗了洗,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还让他们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才慢慢问起来。 这一问才知道,只有小姑娘是半个外族人,叫贺楼兰妮。而这男孩儿叫列战英,却是个大梁人。 他们的父母都是在这次恶战之中被投了毒药送过来的。贺楼兰妮的父母和列战英的父母生前在这落云城内是一起做着本分生意的。却不想就被外族人一起抓了过去,成了诱饵。列战英和贺楼兰妮两人也是一起被抓取当做人质的。 如今,大梁战胜,可他们俩却也成了孤儿。两人死里逃生回到了落云城,列战英自然不会丢下贺楼兰妮不管,所以在被指是外族人的时候也一声不吭。有功夫在身,也没有对那些人动手,只是护着妹妹。 当然,这些事情不是列战英说的。而是贺楼兰妮说的。原先贺楼兰妮还因为被欺负怕了所以有些害怕云舒窈。现在发现这位小姐姐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心地也善良,给自己洗澡擦药,还送好吃的。所以,胆子也大了起来。 问完了事情的大概,云舒窈点了点头问列战英以后有什么安排。 说起这个,列战英面露窘迫。他是个男孩子,天大地大总有去处。可是贺楼兰妮却是个问题。他原本带他回到了落云城是打算把她托付给贺楼兰妮的舅舅舅母的。可落云城的人对外族人都是恨毒了的。即便是贺楼兰妮的舅舅舅母也不愿意收留她。 “所以,我想带兰妮去金陵找我叔父,看他愿不愿意收留兰妮。那里远离战乱,应该要好一些。” 云舒窈迟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对:“那你呢?” 列战英站了起来,然后冲云舒窈跪下,一字一句道:“我要参军!” 列战英要参军,但是却给云舒窈跪下了,意思已经很明朗了。舒窈郡主略略想了想,列战英无论投到了萧景琰麾下,还是赤焰军名下都是极好的。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他去了前院。 林殊和萧景琰这刚刚听说了云舒窈在街上带回来两个外族人,顺带军法处置了那个看见了聚众闹事却不加以阻拦的站岗士兵,刚回来别院,和祁王还有谢玉炫耀一般的说完云舒窈的大气;就看见了云舒窈带着列战英走了过来。 舒窈郡主不急不缓的说明了来意,提了一句列战英出身落云城家境殷实的人家,从小也会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并且着重强调了列战英重情重义,孤身一人拖着妹妹死里逃生,志在保家卫国。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在带着一个小姑娘的情况下从敌军处死里逃生,不可谓不厉害。更何况列战英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双眼明亮,一看就有将领之风。 祁王问了问列战英是如何做到的,他也回答得有条不紊;林殊和萧景琰拉着他去了外头切磋了一番,立刻就嚷嚷着要把这个人揽到自己麾下。 列战英看着上一刻还在对自己挑三拣四的林少帅和靖王殿下,这一刻居然为自己的归处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哥俩好的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相互诋毁,自我吹捧,一时之间略有惶恐。本能看向了救了自己又引荐了自己的舒窈郡主。 舒窈小郡主对林殊和萧景琰这样的相处模式丝毫不意外,但是却也躲开了列战英求救的眼神,看天看地看风景,甚至还和站在自己边上的谢驸马聊了聊他挂在身上的玉佩。 谢玉自然是知道舒窈郡主的心思,也知道事情最后一定会让祁王做主,而祁王多半会拉着自己。于是,当下也乐呵呵的和小郡主讨论起玉佩来。 祁王萧景琰看看底下吵得不和开交的两个弟弟,又看了看边上已经从玉佩聊到谢府二公子谢弼今年的寿诞礼物的小姑丈和小妹妹,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道:“列战英……回金陵之后,交由林帅分配!” 列战英投军成功,贺楼兰妮却也没有回去她叔父家。不过,倒是被云舒窈留在了身边。相比一个已经好久没见的叔父,而且还是自己的叔父和贺楼兰妮没有任何关系,列战英也觉得对留着一半外族人血统的贺楼兰妮来说,留在舒窈郡主的身边更好一些。小姑娘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郡主姐姐,很高兴的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云兰,跟在了云舒窈旁边。 落云城的事情安定之后,连同祁王在内一起庆祝了一番,热热闹闹与民同乐。 以前云舒窈也喝过酒,但是那都是不怎么烈的果酒或者米酒。而这军旅之中的烧刀子却是头一次喝,不过两口就醉醺醺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林殊一边笑她“怎么这么没用”一边又担心她安不安稳。惹得靖王殿下翻着白眼让他到后院去看看云舒窈再出来喝酒。 林殊到了云舒窈屋子里的时候,云舒窈已经喝过了解酒汤,醒了一些,但是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知道自己不能喝还逞强!这会子难受了吧!”林殊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云舒窈跟前,细细打量她。 刚才云舒窈闹了一会儿,头发都乱拉,索性散了下来;喝了烧刀子自然身子也热了,斗篷也脱了,脸蛋红扑扑的。尤其是迷糊的时候,双眼氤氲,秋波粼粼,看的林殊觉得自己似乎也喝多了。 “以后不能随便喝酒,知道吗。一个姑娘家家,总不知道矜持些……”林少帅底气不足的教训道。 也不知是他的语气比往日斗嘴的时候更温和,还是自己的确醉的连力气都没有了,云舒窈这一回没有反驳:“明明是你让我喝的!”而是,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林殊”。 “……干,干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的那次吗。” “……记得。”林殊好似有些受不了这般让自己越来越发热的气氛,故作不满道:“我火急火燎来和你分享我心想事成的喜悦之情,却不曾想啊~舒窈郡主好大的脾气,竟和我大吵了一架!” “我没有!”云舒窈嘟囔了一句:“我没有和你生气!” “那你还和我吵!” “我真的没有!”云舒窈继续嘟囔,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像是小奶猫的爪子一样挠的林殊心头痒痒的。 “我……” “我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那么快。”云舒窈没有注意到林殊异样的表情,伸手握住了林殊的手,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说道:“其实,我也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你终于成了自己口中的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这次来落云城,我也看见了你策马驰骋,奋勇杀敌,挥斥方遒的模样。你本就该是这样的少将军。不过……” “……什么?”林殊忍不住也握紧了云舒窈的手。 云舒窈望着他,忽然用力坐起了身子,伸手抱住了林殊,把脑袋靠在林殊的肩膀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不过,我更高兴看见你回来。看见你你每次都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林殊猛地一震,原本像是小猫挠过的心尖,此刻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慢慢伸手圈住了她,脸颊也不由自主的亲昵的蹭了蹭云舒窈的额头,轻轻的呢喃着叫了一声:“阿窈。” 向来雷厉风行,声如破竹的林少帅此时此刻却柔情起来。 这个名字,是他取的,也是他叫的最多的。那年那天,他第一次听见萧景桓也这么叫着云舒窈的时候,就气呼呼的狠狠打了他,还嚷嚷着“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只能我叫!” 尽管他时常和萧景琰两个人一起摔在泥坑里,但是那一次还是被重重责罚了。不过太皇太后宠他,罚过之后这事儿照样依着他。所以,虽然只是一个儿时的玩笑,但是太皇太后半真半假的当众说过之后,就真的没有人在叫云舒窈这个名字了。 慢慢的阴错阳差的,这些人也包括了他。多年的欢喜冤家让他习惯了“云舒窈”、“舒窈郡主”这般叫她,就算是平日里也是笼统的以“舒窈”称呼,不想矮了气势。 如今,这些称呼也依旧在,视情况而定。只不过在有些时候,他却是更喜欢这个名字。 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玩闹,一起吵闹,可最后云舒窈累了走不动了,林殊就会不计前嫌的背她回家。那个时候,云舒窈也会丝毫不在意的把脑袋靠在林殊肩膀上,和他说话解闷。 那段时光,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同时也过去很久了。他们的感情很好,但是这般亲昵的举动也终究都随着时间划过了指缝。可如今就如同那个早已被尘封的名字一般,亲昵的举动也并没有任何的陌生。 “林殊。” “嗯。” “我以后能和你一起上战场吗?” “战场有我足矣。你若来了,我会分心的。” “那……我就在金陵等你?” “嗯,金陵、浔阳,都好!只要我回来了,就来找你!” “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 “当然不会太久的,我可是战无不胜的赤焰军少帅!” “……我知道,你是挥斥方遒的少将军。”云舒窈忽然又挣扎着从林殊的怀里起来了,坐直了身子望着林殊,伸手也抚上了林殊的脸颊,下颚处,有一条已经淡的快要看不出来的疤痕。那是林殊前年冲锋诱敌的时候留下的。林殊毫不介意,可云舒窈发着脾气让他一天三次的抹着云氏的膏药。效果虽然好,可是这道疤却就像是长在云舒窈心里一样。 “阿窈。”林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她在心疼,也知道她当初发脾气根本不是在意这道疤痕,就如同她的母亲每每过来给他上药的时候,总会红眼睛一样。若非他命大,躲得快,那说不定划过的就是他的脖颈。 他抓着云舒窈的小手,柔声细语,但却刚毅郑重:“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来。” 回京的路上,因为捷报早就呈了上去,所以梁帝下旨让云舒窈也一并回去。所以途径浔阳的时候,她并没有回云家,只是在大军原地休息的时候回去报了个平安,回房里拿了个荷包。然后,跟着林家少帅带着赫赫军功一起回去了金陵。享受了一路的夹道欢迎,一行人以祁王为首,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朱雀门,进宫面圣。 此时已经是梁帝跟前的御前侍奉的蒙挚先本分的行了一礼,然后等到祁王免了他的礼,直起身子来想要站在袍泽的角度慰问两句林殊他们的时候,却看见一身军装的云舒窈,猛地一愣,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指着云舒窈。但是眼神里除了吃惊,却还带着点激动。 “蒙大哥,没想到吧!咱们舒窈郡主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将军呢!”祁王爽朗一笑,调侃道。 到了浔阳的时候,林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回来了一件新做的战袍,尺寸大小是云舒窈的。虽然云舒窈这些日子都是男装,但是换上了战袍,却越发威风凛凛,神气得紧,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是啊,是啊,这模样还真有些当年云将军初次披甲上阵的模样呢……嗯……”蒙挚猛地一惊,打住了话头。 云济,是蒙挚当年初出茅庐投身军旅的时候的第一位主将。也是他让推荐了还是初出茅庐的蒙挚上场比武,然后幸得祁王殿下赏识。可偏偏就,英年早逝。 云舒窈虽然伤心,但是终究从未见过这个父亲,所以也并没有格外的伤神。但是,毕竟是当事人,如果她不说话,旁人自然也不好强说什么。 所以,小郡主深吸了口气,问了句:“陛下是在召见什么人吗?” 蒙挚耿直,但是并不代表他蠢。顺着云舒窈的台阶就往下走:“是啊,是悬镜司的夏江夏首尊。” 其余的人也都了然的点了点头,夏首尊手下有三个徒弟都已经是可以独立听旨的掌镜使了,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案子会让他亲自出马了。所以,此番召见必定是有大事情。 不过,祁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眉头却皱了皱。自打之前遇见了寒夫人之后,萧景琰听到悬镜司总会忍不住心虚一番。尤其是当他把事情告诉了萧景禹之后。 但是,当他眼角瞥见了云舒窈伸手暗戳戳的把荷包内的墨玉挂到身上的时候,简直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可偏生,这个时候高湛出来了,由不得他多说别的,只能进去。梁帝看着云舒窈的模样,也调侃了一句“哟,朕的云少将军……还挺英姿飒爽。站在小殊和景琰旁边一点都不逊色。” 对此,舒窈小郡主很不客气的扬了扬下巴。当然,林殊也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颇有荣辱与共的意思。 梁帝扫了他一眼,面色一沉:“你高兴什么!此番你剿匪之后,未回京禀报擅自率军前去西境……” “父皇!小殊他……” “好啦,朕知道!此番落云城一战,他功劳最大!但是,朕已然派了谢玉和你祁王兄,他奉命又在外奉命剿匪。虽然剿匪成功,也派人给朕送了捷报……念你是初犯,又救皇子有功,就不予追究了……怎么,看你这脸色,还不服气了?哼!和你父亲一个脾气,把这‘将在外君命不受’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梁帝这话半真不假,也看不出喜怒。倒是夏江在一旁迟疑了片刻,说了句“虎父无犬子”。 梁帝扫了他一眼,又扫了在一旁的谢玉一眼,然后看了看林殊他们,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三个孩子这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日后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舒窈!你可知这次,英王妃险些吓晕了过去!还有太后她老人家……朕也不多说了,你们四个,都自己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报平安去!” 以萧景禹为首,四个人乖乖的跪安,离开了御书房。 萧景琰瞅准了时机,凑到了云舒窈旁边,压低了声音:“你疯啦,把这块墨玉带出来!” “你才疯了呢!这是寒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不是说不让夏首尊知道吗?”萧景琰呆了片刻问道。 “对呀。” “那这又是……” “哎呀,现在不好和你说……你只要记得,万一夏首尊过来找你,你只要说‘我不知道首尊大人在说什么’就好啦!” “啊?” “这也是寒夫人说的,她说就算被看出来你在说谎也没关系!” “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们俩咬什么耳朵呢!”林殊一回头,看见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挑了挑眉毛问道。 “没什么啊!”云舒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景琰,然后抿着嘴偷笑着跑到了祁王身边,拉着他就朝太皇太后的寝殿小跑过去,留着萧景琰对付林殊。 “嘿!你个没义气的……”指着云舒窈刚想嫌弃她的萧景琰,话说了一半就感受到了来自赤焰少将的怒视,心里一咯噔:“不是,你瞪着我干嘛呀!又不是我不告诉你。” “那你说呀!”林少帅蛮横道。 “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萧景琰打着马虎眼,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打算就这样溜走。 结果被林殊一个反手,扣住了肩膀:“嘿!萧景琰,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谁为了救你千里奔波好几天没合眼啊!” “你不也奔波两地,一宿没睡的去浔阳找她了吗,你怎么不这样冲着她喊!” “你,你以为我没说啊!” “这你还真说啦!”萧景琰瞪着眼睛,一脸惊讶,细究之下还有些嫌弃,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呢,连这都说! “我……我当时没多想我就说了……哎,你别给我扯开话题!说,刚才两人说什么小秘密呢!” “你都说了是小秘密了,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嘿,萧景琰!封了郡王你就不是我兄弟了是吗!” “哎,小殊!”萧景琰,伸手也架到了林殊的肩膀上,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这话你就说到点子上了。你看啊,我和你是兄弟对吧?可是我和舒窈是兄妹呀!” “我呸!你们俩算什么兄妹呀!” “嘿!嘿!嘿!这舒窈小的时候天天跑我母妃的宫殿学习医理,就连父皇都说过我们来像是亲兄妹……” “你少给我大放厥词!就算你们是兄妹……我们还青梅竹马呢!” “我们也两小无猜呀。” “哪里两小无猜了?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就刚刚我们还说小秘密呢。”萧景琰继续无辜道,气得林殊牙痒痒。 “我……我和她的骑射启蒙老师都是蒙大哥,还是师兄妹呢!” “等等!蒙大哥教的第一个人可是我,你顶多就是二师兄。” “我……”林殊看着一板一眼的萧景琰,但是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那云舒窈怎么着也不会嫁给你!” “说嫁给你了么!也不怕闪了舌头!”萧景琰气定神闲的白了他一眼。 “不嫁给我嫁给谁!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情相悦……” “停!怎么就两情相悦了?” 林殊得意一笑:“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了!” 萧景琰当下更为嫌弃:“你就吹吧!我看是你单相思吧!” “谁单相思了!小爷我会这么掉价吗!不信你去问问啊!” “我可不,回头她连我一起不理了。”萧景琰把头要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哎,我说你这头大水牛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从小到大我骗过你什么了!” “我母妃做的点心,宸妃娘娘给的寿礼,祁王兄给的双弦弓,父皇赏的匕首还有……”七皇子身形一正,细细数来。 “好你的萧景琰,你居然还有脸讲!你自己说说,我父帅给我的那匹红鬃马是被谁骗过去的!抢我的马不说就连我母亲给我的马鞍你也不放过!” “你都没有马了,要马鞍做什么!我那是怕你看见了伤心难过!”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那你就是不安好心的大尾巴狼!” “嘿……我怎么不安好心了,我都叫你去问她了!” “你当我傻呀!”萧景琰瘪瘪嘴,快速从林殊身边蹿开,就像小的时候,两个人在宫里或林府追逐打闹一般。 “你帮我这个兄弟问问怎么了!”林殊伸手一指,一边嚷嚷着,一边跑去追他。丝毫没有刚才信誓旦旦的模样。 “哈哈!说漏嘴了吧!你呀,就是单相思!” “我……那,那她是个姑娘家家的……在浔阳的时候,我都明白过来了,她也脸红了……她现在就是害羞,矜持!还有之前在落云城,她都抱我了!她那是不好意思才说自己喝醉了什么都忘了的!你不是她哥哥吗,你就去帮我问问!” “哟,之前不还信誓旦旦的吗?林少帅,您的脸,疼吗?”萧景琰这回不跑了,主动凑到了林殊跟前,逮着机会取笑他道:“哎,你小时候可劲儿闹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看上人家了!” “萧景琰,你是不是兄弟了!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哎……你看啊,俗话说,兄弟如衣服,妹妹如心肝。这心肝自然是要用来疼的,可这衣服……” 萧景琰的尾调上扬,林殊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对方的调侃挪揄之意,也不管是否有求于人,伸手就一掌打了过去。 一时间,两个俊朗少年翻身纵跃在朱红的九曲回廊内,你追我打起来。在殷红的夕阳下,两道追逐的身影,逗趣十足,活力无限。须臾片刻,还传来一阵少女的银铃般的笑声,兄长严厉但却温和的劝阻声,依稀还有年迈但却慈爱的长辈的笑声,在这偌大但却寂静的皇城宫殿增添了无限的温情与美好。 第7章 殊窈7 因为云舒窈再过两个月就要及笄了,所以梁帝让她留在金陵准备。 云舒窈能留在金陵,最开心的当然是林少帅了。现在他除了军营,去的最勤快的地方就是英王府了。 那天,云舒窈正在清点云家给自己送过来的东西,林殊就蹿了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忍不住咋舌:“你及笄就给你置办了这么多东西,那等到你出嫁……” “说什么呢!”云舒窈拿着单子就拍了一下林殊。林殊笑嘻嘻的,也不还手,倒让云舒窈不自然了起来。 收回手,不去看林殊,自顾自清点起来。林殊也不闹,就在一旁看着云舒窈点东西。原先还觉得姑娘长大了,当家的模样不错,但是时间长了也有些不耐烦。加上他天生好动,那小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也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挨个儿看了起来。看到一幅画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 云舒窈狐疑,走了过去。 那画上不过就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娃娃。舒窈郡主师承丹青大师齐石,自然也是一手好丹青,下笔如有神一般。 这纸上的小姑娘,自然是栩栩如生的,生动的紧。不过,林少帅笑成那样,自然是有理由。舒窈郡主也知道他为何那般笑。 因为,她当初第一眼见到这画上的真人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知道世间竟然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林少帅笑够了,道:“平日里见你对景睿也是极好的,没想到居然画了这样一幅画!不行,我一定要拿给景睿看看……不对,应该是要给他穿上女装试试!” “你可千万别!这画上的人可不是景睿!”云舒窈连忙阻止道。 “不是景睿?”林少帅又看了看画像,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就是景睿吗!小了点……那就是三四年前的景睿啦!” “跟你说了不是!”云舒窈伸手,拿过了画,收了起来。一边收,一边解释道:“这是我在南楚遇见的一个小姑娘……” “你去了南楚!!!!!!” “你小声点!”云舒窈连忙拉着林殊,捂着他的嘴道:“祖宗!你小声点!再让别人听见了!” 林殊扒开她的手,握在手里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堂堂一个大梁郡主,去南楚做什么!” “我又不是以舒窈郡主的身份去的!我是跟着我祖父和师父去的。”云舒窈拍开了他的手,回答道。 “乾门掌座和云老家主都去了?”林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反问。 “嗯,我女扮男装,而且化名秦舒,谁都不知道的。” “秦……不就是你母亲娉婷郡主的姓氏吗!还有这个舒……”林殊看着云舒窈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表情,立刻自我反省:“行行行……不过,你去南楚干嘛?万一被发现了呢!” “嗯,品剑山庄的老庄主六十大寿……” “品剑山庄!!!!!” “哎呀,你能不能别那么一惊一乍的!”云舒窈气得又堵住林殊的嘴巴。 林殊再一次扒开云舒窈的手,一样握在手里。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却难掩语气之中的激动。任何一个像是林殊这样的好男儿,都有一个江湖侠客的梦,梦想有一天能仗剑江湖。 而品剑山庄,从名字上就能听得出来是所有剑客梦寐的地方。林殊也使剑,对品剑山庄也格外的憧憬。不过,异常遗憾品剑山庄是在南楚境内,他一个大梁少帅过去,不太好。 “那可是品剑山庄!!!!江湖大侠!!!!啧啧啧……你可去看了品剑山庄的那把问天剑!!!!” “你想什么呢!那可是楚国的宝贝!怎么能随便给人看!”云舒窈再一次拍开了林殊的手。 “唉~”林殊摇头叹息道:“说你什么好!!!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会偷偷溜过去看!” “你是嫌我没有给穆大帅惹麻烦吗!” “哦,那倒是!” 云舒窈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是在南楚看见的这个小姑娘。” “嘶~她是品剑山庄的人?”林殊咋舌:“那没道理天泉山庄的卓庄主没见过呀!景睿有一半可是他的儿子!” “什么叫有一半!!!”云舒窈哭笑不得,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殊,看的林殊连连改口,才言归正传:“她不是,她是和她师傅来的。哦,她师傅是岳秀泽。” 这次,云舒窈学聪明了,赶在林殊前面捂住了他的嘴巴。岳秀泽的鄂云剑法威震江湖,林殊从小就有所耳闻。但是,他更清楚的是岳秀泽是南楚高官,是南楚皇室的殿前指挥使。所以,能当他的徒弟的必定非富即贵。 所以,这次他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叫出来。品剑山庄在南楚地位斐然,岳秀泽去贺寿理所当然,就算是皇室之中有人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虽然激动,但是这次倒是的确忍住了没叫出声来。可云舒窈那一巴掌捂得实在太快,甚至还用上了掌法,让他来不及躲开。当下眉头一蹙,抿着嘴唇张嘴咬了上去。 云舒窈一闪,躲开了他:“林少帅,您贵庚啊!” “不高,不高,虚长你一岁罢了!” “你……”云舒窈吃了个哑巴亏,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林殊连忙哄道:“哎,景琰成年封了郡王,开府建衙了,你还没去看过吧!正巧,今天他也出去,我带你去逛逛!还有啊,去年秋猎,我们俩狩猎的时候捉了一只狼崽,现在就养在他府上,想不想去看看!” “好呀!哦,对了,我给景琰哥哥贺礼,你帮我拿着。” “你给他的贺礼为什么要我拿着呀!”林殊瘪瘪嘴,接过那个小匣子就打开来看,是一把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匕首——龙鳞匕首。据说是当年铸造巨阙剑的时候,剩下的一块神铁打造的匕首。 “呵!这么一把匕首,你从哪里找到的!”林殊的眼睛都快粘在这匕首上了。 “浔阳云家的面子可比你想的要大得多得多了!” “嗯,也是!虽然你们在大梁,可江湖上却地位超然,庙堂之上也有情面……不过,你也太大手笔了吧!这么个好东西,给萧景琰可真是浪费了!哎,不如等来年我生辰的时候送给我吧!” “好吧,那我把那把游子弓送给景琰哥哥吧!” 游子弓,名字文雅,但是却是一把力猛强弓。因为离弦之箭如游子归家般急切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林殊好弓,当年为了一把双弦弓还坑过靖王。现在听到了游子弓,自然也不管那把在匕首界远高于游子弓在强弓界地位的龙鳞匕首了。 谄媚着,引着舒窈郡主去了靖王府送匕首去了。 舒窈郡主及笄前的一个月。穆大帅携着妻儿进京过年。出城迎接的是林燮父子。那天,梁帝又把云舒窈召进了宫里。说的事情,是云舒窈的及笄礼。 梁帝的意思,是要在迎凤楼大办。那可是宗室子女才有的资格。 虽然梁帝对她的宠爱的确不亚于一个公主,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因为就算是她的生父生母在世,她撑破天也不过是一个一品军候府的千金小姐。即便云济的军功滔天,还有太皇太后的宠爱,那距离一个郡主的地位也还是有段距离的。 可如今她有了郡主的身份,还养在宗室亲王府上。老实说,已经是殊荣了。现在又要在迎凤楼办成人礼,的确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树大招风。 而梁帝丝毫不觉得这风吹得大了,自顾自的说道:“还有,这封号。皇后和宸妃都替朕想了好几个,但是过于俗气阴柔和小家子气,配不上你。那日朕看书的时候,倒是觉得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的‘珣’、‘玗’、‘琪’这几个字都是不错的,女子如玉么!正好,你是浔阳云氏后裔,朕给你封号珣阳如何?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的‘珣’。” 郡主有封号,本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就在及笄或者出嫁的时候赐封,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这个封号,不免会让人想到当今在世的几位长公主。那都是以“阳”字敕封的。 云舒窈愣了片刻,却也是心知肚明这是何意,左右不过就是浔阳云家。这次落云城一战,林少帅巧用声东击西和围魏救赵两计当居首功。可是云舒窈献计救人也是功不可没的。江湖,民间,庙堂都在口口相传。被勾出来的,当然就是云家救世济人的恩泽,云济当年为国捐躯的烈事。 可是,饶是如此,云舒窈却也觉得,这份恩宠似乎太大了。 “怎么,不喜欢?” 云舒窈抿了抿嘴,回答:“陛下也说了,舒窈是浔阳云氏后裔。那舒窈本来就是浔阳郡主呀!这个封号,好生随意。” 梁帝一听,笑了起来对着高湛道:“你瞧瞧,你瞧瞧!都是朕把你惯坏了!不过,你说的也是,是有些随意了……那,朕把浔阳赐给你当封地,如何?” 虽然问了如何,但是这怎么都不会是一个询问。 云舒窈从殿内出来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梁帝此举到底是何意,但是等到她及笄之后,浔阳云家就此就和大梁宗亲沾亲带故了。它这百年来仁善威望,终究要成为大梁这件锦衣上的一朵花了。 “老臣叩见珣阳郡主,郡主金安。” “夏首尊……诏书未下,首尊大人叫早了。” “老臣奉旨查案,归期不定。郡主及笄礼当日未必能在场,是以提前恭贺郡主。” “首尊大人客气了。” 夏江面露微笑,继续寒暄着。然后就舒窈郡主今日的所佩戴的玉珏,不着痕迹的扯到了那日她一身战袍,以及所带着有些刚毅的墨玉。 虽然受了寒夫人所求,但是回来大半个月了夏江都没有半点行动,她都还以为是寒夫人想太多了。严阵以待的心情早就放松了,更何况刚刚才受了“珣阳”这一封号。 冷不丁,心头一颤。 但是,这两年,她到底并没有白长。 按照寒夫人所求,在事实之上加了“寒濯患有寒疾”这样的内容,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当然,重点就在要让夏江知道寒濯的寒疾是不治之症,只能压制,而不能根除。 但是,又要给出希望,说云家认识一位名医,对寒疾研究颇深。寒夫人带着儿子去那边找人了。至于南边哪里,云舒窈当然不能说了。不过,也亏得云家的确认识一位在南边医术颇深的游医,很好的搪塞了过去。 夏江搭讪的不着痕迹,告辞的自然也很坦然。不过,城府极深的他难得如此急切,出了宫门就直奔萧景琰的靖王府去了。他到了萧景琰跟前倒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了。 萧景琰愣了片刻,只按照云舒窈那天和自己说的,一个劲儿的装傻。 等到夏江走了,他就颠颠的跑去找了云舒窈。云舒窈对夏江的反应丝毫不在意,甚至调侃道:“恭喜你呀,靖王殿下,得到了夏首尊的一个人情!你想呀,你可是救了他儿子的恩人哪!” “去!寒濯身体好就和小殊一样,寒冬腊月可以只穿一件单衣满地跑,哪里的了什么寒疾了!我看,要真有病,那也是炎热之症状!”萧景琰白了她一眼:“再说了,夏首尊那是什么人!他的人情,哪是我用得到的!” “那可说不准。”小郡主面色颇为嫌弃的说道。 “嘿,你会不会说话!” “我是说~景琰哥哥你耿直率性!难防有朝一日就被人陷害了,到时候夏首尊可不就会帮你洗刷冤屈了么!” “……”萧景琰眉毛一挑:“你这是拐着弯骂我笨是吧!” “哪能啊!可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又是这么一个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人。您说对吧?”舒窈郡主俯首称小的递上了一杯水。 萧景琰看着云舒窈一脸谄媚的模样,丝毫没有威慑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接过白开水,一股脑喝了干净,然后才说道:“哦,对了!战英在赤焰军被卫峥摔打了这一个月,就被林帅拨到了我的麾下,改天你来我府上的时候,带上云兰吧。也好让他们俩兄妹也见见。” “嗯,云兰那丫头昨天还说想战英了呢……不对呀,战英给了你,那林殊还不把你的靖王府拆了!” “那他也要有时间呀!穆大帅进京了,他忙着作陪呢!”萧景琰幸灾乐祸的说道:“你是不知道,上次穆大帅家的穆青进来,可把小殊闹的……那简直比小津还要小津!你是没看见,穆青和小津两个人一起闹的时候,景睿都招架不住躲到我这里来了。” 萧景琰说的开心,云舒窈却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萧景琰说了一会儿之后,也注意到了。眼眸一转,问道:“有心事?” “……也不算吧。”云舒窈对萧景琰,到底是亲近的,但是那些事情碍口识羞了些。所以,也没有明说。 萧景琰聪慧,一点就通。更何况这两年他在京城,很多事情他都是当面看见的。穆大帅两次进京,第一次是林殊和霓凰两人,这一次又是林燮父子,如果说是巧合,那就真的太巧合了。 虽然时常闹在一起,但是到底是年长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皇子,眼见气度本来就比云舒窈和林殊大一些,也难免会多一些。只是,多年受教于皇长兄,又有黎崇老先生等人的教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多想。 更何况,如今的大梁国力强盛,百姓安居,朝堂文有言侯爷,武有林大帅,再往上还有一位贤德的祁亲王。所以,萧景琰生活在父慈子孝,朝臣忠良的环境下,更不愿意去相信这些。 只不过,昨天林殊接到了旨意,骑着马就到了他府上。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其中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什么女孩子心思爱乱想,再三拜托他今天一定要到云舒窈跟前开导开导她。 甚至,林殊还像是唱戏一般教他怎么做。那架势,萧景琰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掉一地的鸡皮疙瘩——如果自己脸上有颗痣,那一定就是个媒婆。 不过,身为好兄弟,好兄长。口舌之争不过玩笑,骨子里他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在一块儿的。但是,萧景琰自己还是光棍一条,这些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文能提笔批朱砂,武能挥剑定沙场的靖王殿下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干脆就事论事的和云舒窈分析起来:“舒窈,你看啊!穆大帅是一家进京,林帅和小殊了也是父子。所以,父皇这样安排呢,是为了凸显亲近,谁都知道穆大帅和林帅两人交情好的很!而且啊,林帅是大梁第一元帅,又是当朝驸马,位分也足够!要是祁王兄亲迎,那就礼足而情不够;要是让我也跟着林帅去,那就是平白加礼。且我还只是郡王,这个礼都有点不尴不尬的不是!” 说到这里,萧景琰看了看云舒窈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退一万步的说,你和小殊这一对欢喜冤家,在金陵都是出了名的。你自己看看,你这么个条件,对吧!别的不说,就说……谁不知道英王妃每年都在给你添嫁妆,上回宸妃娘娘还打趣,等你出嫁的时候,说不定这嫁妆都要饶金陵一圈了。你再看看小殊平时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抢的模样,怎么舍得把这么些个宝贝拱手让给别人对吧……” 云舒窈原本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听着萧景琰这越说越不像话的话,忍不住拿过草药典籍就去打他:“亏你还是个王爷!说出来的话怎么这般市井无赖!合着,我就是要靠着嫁妆才能嫁出去了!” 萧景琰本来就是为了逗她开心的,现在看她的模样,更是卖力了些,义正言辞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的!我妹妹,就算是负债累累也是能让人挤破了脑袋争着抢着要娶回去的!” 云舒窈被萧景琰这一番话,气得哭笑不得,索性背过身子不去理他。 萧景琰见她阴郁的心情散了,也不再继续胡说八道了,放轻了声音说道:“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不过……”靖王殿下凑近了云舒窈,一脸挪揄道:“小殊真这么好?” 云舒窈愣了一下,虽然脸上也染上了红晕,但是却丝毫不扭捏的任由萧景琰调侃的看着自己。 萧景琰看着她美目含羞,明明一副女儿家娇态但却又不遮不挡好不矜持的模样,到说不出什么取笑的话来了。只好摇头叹息:“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啧啧……啧啧……” 云舒窈看着他痛心疾首的做作模样,毫不客气的“切”了一声:“少在这里埋汰我了!我今天去给宸妃娘娘和静嫔娘娘请安的时候,祁王妃嫂嫂也在,她们正给你挑选靖王妃呢!” 萧景琰身躯一阵,面露惊讶之色。 “你这么奇怪做什么!你已经成年加爵,静娘娘也升了位份。都说成家立业……你这军功一笔一笔的,早就该成家了呀。” “这……这和我的军功有什么关系!”萧景琰气极反笑。 “……我就这么一说么……但是,你也开府建衙了,不比你住在宫里的时候,有宸妃娘娘和静嫔娘娘给你打点着。家里么,总是要有个主内的人不是吗?” “可是……”萧景琰话说了一半,却没在说下去。他是一个皇子,身份尊贵,但却也有不得己的地方。 所以,他对林殊和云舒窈是真心实意的,也是心中羡慕的。但是,就算是祁王兄也是那般的婚姻,比他年长的献王,宁王,誉王无一都不是那般的婚姻,他也早就是做好了打算的。 可到底,他又希望能和林殊和云舒窈一般。至少,也是一个自己了解的人,而非只是揭开了红盖头才认识的人。 云舒窈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柔声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宸妃娘娘都知道。所以不是把祁王妃嫂嫂也叫进去了么!我还没出阁,不能多问。可就是这样,宸妃娘娘和静嫔娘娘都拐着弯的问我你和哪家的小姐……” “我……我什么时候和哪家小姐……”萧景琰这回是真的哭笑不得了,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谁都和小殊一个样,没皮没脸的!” “我……”云舒窈鼓了鼓腮帮子,但是还算有些良心,没继续气他:“那年,祁王兄带我们游湖赏花,你还记得吗!就是你不是和小殊两个人嬉闹,冒犯了安乐侯小姐么……” “什么叫我冒犯!明明是小殊把东西砸到了蓉小姐的船顶上,惊到了人家,还把我推出去顶罪的……你那会儿明明还是帮凶!” 云舒窈也不气,笑得不怀好意道:“蓉小姐?我怎么记得,安乐侯府……姓李呢?” “姓李,名蓉啊。”萧景琰一板一眼的说道,但是对上云舒窈的眼神,却不自然起来。 “还记得呢!”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只不过当时慌里慌张的被推出去顶包,但是却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眸子所以留了个印象。事后,林殊闹他,八卦了些,他虽然没有那般的情愫,可到底也没拦着。之后,也不过就是见过几次,规矩的很。 不过,好歹有个印象,是个温婉知理的人。萧景琰现在细想想,倒也还能回忆起那双温和的眼眸。 “靖王殿下~~”云舒窈阴阳怪调的唤了一声。 “……咳!”萧景琰咳了一声:“那……母妃她们,怎么说?” “她们什么也没说。只和我说,别老和你们混在一起。等我及笄之后,要多去认识一些女儿家。” 这话,虽然是说给云舒窈听得,但是意思么也是很明朗的,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安乐侯府的李蓉姑娘了。 相较于别的真的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的“传说”,这个李蓉倒不失为是最好的人选。而且安乐侯几年前任职了兵部尚书,也是他向林帅推荐了如今是赤焰军的智囊军师聂先生。如此,萧景琰倒也没有了最初的排斥。 走的时候,还不忘再继续安慰云舒窈:“你也不要多想了。父皇向来是最宠你的,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你的。再说了,皇祖母和太奶奶都这般宠你,别说小殊一颗心思都在你身上,就算他没这心思,也会把他给你绑过来的。” 第8章 殊窈8 舒窈郡主离京两年多,这次回京自然是要多陪陪英王妃的。所以这年的秋猎她也没有参加,而是在家陪着英王妃,准备自己的及笄礼。 舒窈郡主及笄礼是要在迎凤楼举办,那么于三天前太后就把她接进了宫里。 梁帝宠她,是因为云济和云家,太皇太后宠她是因为娉婷郡主,而太后喜欢她是因为当年英王的生母去的早,英王从小养在她的膝下,犹如亲母子一般,可以说是爱屋及乌吧。 有这样三位人物的宠爱,云舒窈的及笄礼,可谓羡煞旁人。 那三天,萧景琰和林殊自然是见不到云舒窈的,只有霓凰两边跑的帮忙传送一些小玩意儿和说说外面的趣事,帮她解解闷。 三日的时间,弹指一瞬间,云舒窈早早的就被叫了起来梳妆打扮起来。就连云兰都换上了太皇太后赏给她的新衣服,焕然一新的伺候起了珣阳郡主。 说是在迎凤楼上,但是及笄礼毕竟是给女子插簪梳发的礼仪,一次梳妆分三次。郡主散发垂肩的模样,别说不能让百姓看了去,就算是抚养她长大的英王也不行。 所以,舒窈郡主早起不梳妆,干等着吉时到了,提举官高喊“郡主行笄礼”,笙乐大作。就散发披肩,只穿素衣襦裙在女官的引导之下走到皇后跟前,跪到早就垫好的软垫上,由英王妃为她梳发总髻。此为一梳头。 然后再由皇后给她加一金钗,施以首饰,穿上大袖长裙,此为二梳。 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过后,喝上一杯执事者所斟的酒,福身叩拜过后,被引着去了中殿。 晋阳长公主和莅阳长公主两人帮她脱去适才所加之冠,置于盘中命人彻去。皇太后亲自给云舒窈带以前她母亲娉婷郡主当年及笄的凤冠,这就是最后一梳。 按照大梁的礼制,公主及笄,用的是九翚四凤冠;亲王府的郡主则是六翚双凤冠,其余的郡主一般都是鸾凤冠。云舒窈的母亲当年深受太皇太后宠爱,破格赏了一顶六翚双凤冠。 当然,现在这顶凤冠,自然是稍加改动,加了不少东西的,落到了云舒窈的头上。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手脚略有不利索,但是也还是亲手给她戴上了一枝冠朵。满意的看着云舒窈被执事者引进一旁的里屋换上了同样是在娉婷郡主当年及笄礼时穿过的朝服,按照云舒窈的尺寸改了改。不过,最外层的大袖礼服却是梁帝命秀女在两个月日夜内赶制出来的,白衣为底,云霞翟纹为边,四合如意纹间一朵腊梅,裙摆尾端朵朵祥云,缕缕飞天。 云舒窈行大礼叩拜过后,太皇太后亲赐御酒。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云舒窈在指引官的引领下,慢步走到正殿,叩拜梁帝和英王,聆听教诲,接受宝印。 零零碎碎,繁琐的礼仪过后,云舒窈脸上带了些倦色。奈何稍作休息之后,还要去迎凤楼接受朝拜。 这个朝拜,自然也是要等待吉时的。云舒窈再好的性子,也被脑袋上的分量,和一整套衣服的重量压得一点都不剩了。而且,从早上到现在她不过只是象征性的吃了点东西,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甚至,她还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好像闻到了桂花糕的味道。 “不是好像!就是桂花糕!” “……”云舒窈一愣,猛地回过身去,看着不知何时进了这房间,到了自己身后的林殊,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来了?” 小郡主天生丽质,如今又隆重的打扮过的,虽然带了些倦色,可是依旧那般的明艳动人。况且女孩儿及笄,总归是不同的,较之以往的天真纯朴,总是会增添不少的韵味。 林殊定了定神,咳了一声,状作坦然的走到了云舒窈边上坐下,递过手上的桂花糕:“听娘亲说过这贵女及笄礼的安排,就知道你饿了,就先给你送进来了。” 云舒窈看着林殊给自己包好的桂花糕,当下也不顾及他这么个男子闯进来不合规矩,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是天大的笑话这些事情了,抓过桂花糕就往嘴巴里塞。 香甜黏糯的桂花糕,裹着一层醉桂花,满口留香。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今个儿可是你及笄!”林殊看着云舒窈这简直称得上是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看你,桂花都吃到脸上了!” 说着,伸出拇指,就帮云舒窈擦去了嘴角的醉桂花。常年舞刀弄枪的手,就算是柔软的指腹也有些粗糙,轻轻地划过云舒窈嫩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脸颊,两个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朵醉桂花早就不知所踪了,不过林殊的手却是舍不得收回来了。云舒窈头戴凤冠,与他面对面坐在暖阁的软塌之上,让林殊生出极为孟浪旖旎的想法来。 他克制了一番,但是却终究没有忍住:“阿窈,如今你有了凤冠,他日……为我披上霞帔可好” 云舒窈瞪大了凤眼,可入目的却只有林殊期待神情。虽然萧景琰宽慰过她,可她心里却总有些害怕和疑虑。 她抿了抿嘴,红唇轻启就感觉到林殊就全身紧绷。这样的反应,倒让云舒窈笑了,心里什么样的疑虑和担忧都没有了,氤氲的眼眸内的婉转情愫是再也挡不住了。 不似别的女儿家那般矜持害羞,云舒窈这次,却是大大方方的回了一个“好”字。 林殊本就是一个怒则雷霆,喜则雀跃的人。如今更是直接就抱起了云舒窈转起圈儿来。 不过,林少帅还没有完全的表达自己的欣喜若狂,守在屋外的宫女就已经被里面的动静惊吓到了,若非云舒窈机警,喊住了她们不让她们进来,那这个“笑”,可就成了玩笑了。 林殊也略略冷静了下来,放下云舒窈,只是搂着她:“明天,我就让父帅去向舅舅请旨!把你定下来,免得让你平白被外面那些癞□□惦记着!” 云舒窈忍俊不禁,但是心里却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只说:“好!” 林殊低头,看了看云舒窈光洁的额头,虽然凤冠留有额坠,但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低头一想,就想到了小时候,英王妃总喜欢给云舒窈点一点朱砂在眉心。于是,拉着云舒窈就坐到一旁给她补妆用的梳妆台前。 林少帅当然不会化妆这些事情了,但是他也会画画。取了女子画花钿用的细笔狼毫,蘸了胭脂,仔细给云舒窈画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林少帅才放下了细笔。云舒窈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铜镜。 她生来白皙,肤若凝脂。现在林殊在她眉心留了一团火,更衬得她肤白貌美。而那团火粗看是火云,细看却也像是羽毛。 “这是……” “一两清风的及笄礼物,我是拿不出来了。所以,我亲自给你画朵赤羽补上可好?” 赤焰军少帅的赤羽营,别说整个大梁皇朝,就算是邻国也是如雷贯耳的。赤羽二字对于林殊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今,他亲自留在了她的眉心。 娇俏的小郡主一边笑着,一边娇嗔道:“可这晚上一洗就没了呀!”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画可好?” 云舒窈的及笄礼结束后,宫里开始准备的就是萧景琰的婚事。但是要说这金陵城内最着急靖王殿下的婚事的,并不是梁帝,也不是静嫔,而是林家小殊。 因为云舒窈及笄之后,他就和林燮大帅和晋阳长公主提了去请圣上赐婚。若是以前,他们俩或许二话不说就会立刻抬着聘礼就过去英王府,可这两年无论是官场还是后宫,总有那么些话头。虽然都是闲言碎语,但是空穴来风。 昨天林殊的一双眼睛只在云舒窈身上,可林燮却并不是。珣阳郡主眉心一朵赤羽,梁帝面色可谓是耐人寻味,在他和穆帅之间来回看。 林帅在沙场上,可以毫无畏惧的喊着“将在外君命不受”;可回到了金陵城内,他却又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这事儿不急,靖王殿下成年封王都未娶亲,你的事情就算我去求了也会被压下来的。何况,珣阳郡主刚过及笄,你英王伯伯和英王妃婶婶都是要在留她两年的。”林帅先是温和的说了点别的,但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并未死心,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两次穆大帅进京都有你差事,还有上回霓凰郡主回云南也是由你护送的。这些,你可留心了。” 林殊听了,蹙眉道:“父帅,你说的儿子也曾想过。但是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我和阿窈两个人啊!而且,我相信,舅舅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父帅说的也有理,是应该等景琰定下来了。是我心急了些。” “……知道自己心急,就多加注意点!如今珣阳郡主已经及笄,可由不得你再像小时候那般胡闹了!哪怕是日后真的下旨赐婚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就算自己不在乎,也不会让人平白无故说她的不是的!”林殊咧着嘴说道,冲着自己的父亲不规矩的行了一礼,飞似的跳了出去,奔去了英王府给云舒窈赔礼谢罪去了。 当然,理解归理解,林殊这两天还是一逮着时间就催着萧景琰赶快成亲。惹得萧景琰都想把金陵年纪相当的世家子弟一个一个领到云舒窈跟前,好气死林殊了。 不过,皇子娶妃,而且还是正妃,当然不可能这样的儿戏。宸妃和静嫔都是属意安乐侯家的小姐的,祁王殿下偶尔也会提上两句。 这安乐侯的爵位虽然有祖上的原因,但是自身也在朝中任职是手握实权的职位,与梁帝的大舅子言国舅关系斐然,只有一位掌上明珠,李蓉。 萧景琰的母妃出身不高,但是也是从百年帅府出来的。而萧景琰身为皇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握有军功,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所以,这门婚事无论从家室,年纪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梁帝却迟迟没有下旨赐婚。可那天,云舒窈刚带着霓凰去了安乐侯府上作客,回宫给宸妃和静嫔娘娘汇报,梁帝救命人过来请了。 云舒窈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走去了御书房。因为秋日风大,所以云舒窈从西侧的偏门就走了进去。但是还没等守门的太监行礼问安,就听见里面传来祁王的声音。 云舒窈索性免了他们的叩问,问道:“祁王哥哥也在?” “回珣阳郡主的话,祁王殿下是刚来的。” “嗯,那我在偏厅等会儿吧……”云舒窈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的就听见祁王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她也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比一般人灵敏一些。里头说了什么,自然是听得清楚的。这一听,就忍不住吓了一跳——祁王殿下正在上奏撤了悬镜司。 听到这句,云舒窈猛地想到的就是那年寒夫人说的那句,她和萧景琰都听不懂的话。 虽然她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这样的意思,但是她能确定的是,这件事情梁帝绝对不会应允。 历年历代以来,悬镜司都是大梁皇帝最大的心腹,他们不涉党争,不附权贵,忠于君上;同时他们也是大梁皇帝的一把利剑,他们师徒相传,精通武学,设于庙堂,却也游走江湖。 云舒窈咬着下唇,跨步凑近了西厅和正厅的偏门。 梁帝打断了祁王的侃侃而谈,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沉吟道:“好了,朕说过了,此事勿要再提。” “父皇……” “够了!”梁帝拍案而起:“朕对你再三忍让,你也要适可而止!一个月内提三次,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啊!你是朕的皇长子,理应为朕分忧,可你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这些,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林燮吗?” 此话一出,云舒窈又是一惊。及笄当日,她和林殊算是互表心意之后,她倒是不由自主的会对林家的事情上心起来。霓凰那天还取笑她,越来越像是林家少夫人了。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总也忍不住。只不过她是郡主,家国大事接触的本来就少。能最快想起来的就是落云城一战。虽然立下军功的是林殊,但是梁帝派来的人却是谢玉。虽然有祁王在,理应由祁王做主,但是林殊也不应该越过谢玉的。 回京之后,论功行赏之时,梁帝还因为这件事情不轻不重的说了林殊两句。云舒窈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刚才梁帝的一句“林燮吗!”却让她忽然的想起来了。那时,梁帝似乎也提了一句“你这将在外君命不受的习惯,倒是和林燮学了个十成十。” 那句话当时没听出别的意思,可今天梁帝显然怒气十足,到让她想起来了。 “此事……”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若在敢提,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朕乏了,你跪安吧!” 她从小长在宗室皇族,很多事情她不做也不想但是不代表不知道。很多话九曲十八弯她也不是不能听出来。但是,梁帝刚才一点弯弯绕绕都没有的“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却让她从心里凉了出来。 过了好久才勉强回过神来。 可也就是这情绪的没有控制好,多平复了些时间,才让她晚了一步进去。也就得知了在东厅,候着已经秘密办案回来复旨的夏江。 云舒窈这一回是真的从头凉到了脚尖。 她伸手扶上了一个小太监,朝着西偏厅走过去。等她坐到软榻上,抬起眼眸的时候,眼神变得严厉。吓得那小太监把自己的身子压得更低了。 都是这宫里的人,有些事情该明白的,都明白。 等夏江走了,云舒窈才进了书房,和梁帝说了安乐侯府家的小姐李蓉的事情。 “嗯,安乐侯的爵位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他自己么,也算是争气,如今在兵部供职。兵部……朕听说之前林燮从兵部挖走的那个……那个叫什么……” “聂胜先生。” “对,聂胜!这个聂胜就是他推荐给林燮的?” “……”云舒窈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个,珣阳倒是不知道。” 梁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李蓉和景琰,般配吗?” “……景琰哥哥是少年将军,英武不凡,却也难免粗心大意了些;那位蓉姐姐,性子温婉,心细如针,倒是挺好的。” “嗯,景琰这孩子,确实是……要找个温婉细心些的。朕听宸妃说,他们俩……有过些渊源?” “是小时候,祁王哥哥带我们游湖赏玩,蓉姐姐正好在旁边的船上。我们几个小孩子嬉戏打闹,不小心就吓到了蓉姐姐。” 梁帝抿着嘴点了点头:“也算是认识了。” 云舒窈点头,却不说话。 梁帝微微伸了个懒腰:“今日把你叫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景琰是皇子,婚事自然要慎重决定。不过么,这自古以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那些后宫妇人……”梁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笑道:“可亏得你这般孝顺耐心,帮她们打听。” “珣阳和靖王兄一起长大,亲如兄妹,自然上心了些。” “嗯,这倒是!朕记得当年英王妃病重,太后把你接进宫送到皇后身边养着。按道理,你和景桓处的时间也不短,可偏偏还是和景琰关系最好。” “誉王兄在年岁上也年长了我六岁,又受教于皇后娘娘,自然比不像我们年幼爱胡闹的。” “嘿嘿,果然是及笄长大了啊!知道自己小时候胡闹了啊!”梁帝素来是喜欢云舒窈的,一向对她慈爱大度,长年累月每每对上云舒窈的时候,也难得的更像是一个长辈。所以说话的时候,更轻松,也更随意:“从小就和个野小子一样,还有那林家小殊,就数你们俩最让朕头疼!” 说完这句话,梁帝倒是收敛了一下笑容,也微微坐正了姿态:“不过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你也及笄了,懂事了,朕……很欣慰。之前太后还和朕说起你的婚事呢。” 云舒窈一惊,连忙大胆的望向梁帝。梁帝看着她的反应,笑道:“你放心,朕绝不会委屈了你的!不过,你母亲身子不好,之前你又在云家住着。所以,朕也想再留你两年,让你尽尽孝道。嗯?” “……谢陛下体恤。” “嗯!好啦,朕也不留你了,免得你心生烦闷。” 云舒窈起身,福身跪安后,小步就离开了这御书房。 她从小深受宠爱,可谓是这金陵城内最“无法无天”的郡主,她曾在梁帝的龙座旁入座,曾在梁帝的御案前研磨,这大梁皇帝的御书房对她来说从不陌生。可却偏就今天让她平白觉得喘不过气来。 等她跨过门槛,一缕秋风钻进她的衣领,清醒了些。她忽然又想到了她第一次在这御书房内感到压抑是在两年多以前,回浔阳之前。那时,高湛和她说了一句话:这金陵的风,从来都没停过。 她说不清楚心中那些沉闷到底因何而来,但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那些东西。只是却也并非那般的让人无法忽视。她眯了眯眼睛看了看空中的明日,便也好了大半。 萧景琰的婚事在立冬之前定了下来,安乐侯府的小姐,李蓉。不过婚期未定,只说了择日完婚。 云舒窈从云兰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教萧景睿画画。他们都是沾亲带故的高贵,平日里也是多有走动的。年长的孩子多少都会教一教年幼的孩子。 就如林殊和萧景琰,就教过萧景睿他们骑马射箭。 不过,云舒窈教萧景睿画画,也是有理由的,除了因为她师承齐石,有真才实学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就是言豫津。 今年九岁的言豫津生了一场大病,有些像是云舒窈五岁的时候那般。虽然没那样的严重,又有了云舒窈的救治记录,宫里的太医就能搞定。但是,却也需要一门内功心法。 言老太师和乾门掌座是旧识,颇有交情,所以也让言豫津给他当了个记名弟子。 想他言老太师,身为帝师,学问姿容自是不凡;其子言阙当年孜然一身深入敌营,仅凭一己之力,一针见血,入木三分,舌战群雄成功的瓦解了敌方的利益联盟。之后,代表大梁出使各国,均不辱命。不得不说,大梁如今国泰民安除了有林燮大帅镇守边境,言阙言侯爷也是当仁不让的。未满四十就勒马封侯的言侯爷,可谓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偏偏“交友不慎”,交了林燮这么个私底下就是有些不正经的朋友,从来都只叫他“言国舅”,时间久了,大家跟风,就都叫他国舅爷了。 但是,其风采和风度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偏偏,言豫津这个小子,聒噪得很,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被乾门掌座接去不到半个月又给送了回来。理由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小家伙的吵闹。于是,这位仙风古道的老掌座,很是不负责任的就把言豫津丢给了他的另一个挂名弟子。也就是如今的珣阳郡主云舒窈。 于是,言豫津现在除了每天去树人院报导,每天还要来他珣阳姐姐这里报到。 这其实和萧景睿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个性子从小就很温和乖巧的孩子,却也有固执的一面,而且格外的孩子气。他虽然自己不觉得,但是长辈们都看在眼里。 所有的哥哥姐姐当中,他最喜欢的是林殊哥哥和舒窈姐姐。只要看见他们,必定欢呼雀跃的跑过去,如果两者同时在场,那必定是跑向林殊哥哥。 这次,言豫津成了云舒窈的小师弟,每天都要让云舒窈教他两个时辰的乾门武学。萧景睿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却也把心思写在脸上。最大的反应就是,每天练习他卓家父亲教他的天泉剑的时候,总会分神。 莅阳长公主当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因为萧景睿已经学了天泉剑。所以,就拉着萧景睿去拜了云舒窈学习丹青。 于是,云舒窈多了个小师弟的同时还多了一个小徒弟。九岁的言豫津认真的算了算关系,追着萧景睿让他叫师叔。闹得简直就是鸡犬不宁,后来被言侯爷拎了回去,好一顿教训才算了事。 这一年,因为云舒窈及笄,所以云老家主也来到了金陵。云飘蓼一家是因为江左有一洲突发时疫,求到了云家,所以当初才没有赶过来。后来又因为浔阳出了点事情耽搁了,等他们到金陵的时候,都已经是小年了。 不过,云舒窈还是等着云飘蓼只休息了一天,就借着给晋阳长公主号脉的由头,拉着她去了林帅府上。把她送到了卫峥跟前之后,她和林殊两人功成身退了。 云舒窈虽然两年没来林帅府了,但是路倒是还记得,熟门熟路的就到了林殊的院子,进了他的书房。一进门,习惯性的就看见了被林殊束之高阁的那架古琴。 “还惦记着呢!”林殊调侃道。 “你就不能把它让给我吗!” “那可不行,那是我的聘礼!”林殊理直气壮地说道,一脸坏笑的凑近了云舒窈:“敢收吗?” 云舒窈鼓了鼓腮帮子,下巴一抬,带了些不服输的意思:“有什么不敢收的!” 林殊咧嘴一笑,他就喜欢看着云舒窈这样大大方方承认的模样。他跳到了椅子上,取下了那架古琴,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灰尘。他小心翼翼的从琴盒内取出了那架古琴,每一个琴弦都发着亮光,让云舒窈咦了一声:“你经常弹它?” “嗯,这两年想你的时候,就弹弹琴。”林殊毫不避讳地说道,可语气却是难得轻柔。 就算是互表心意了,林殊和她之间酸溜溜的甜言蜜语没怎么说过,两个人之间依旧是拌着嘴,只不过林殊现在会让着她,哄着她了。而且,云舒窈觉得,这般实实在在的话,胜过所有的甜言蜜语。 林殊又从一旁取下一个木盒递给云舒窈。她接过打开,是一支羊脂白玉的玉笛,触手温和,让她爱不释手。 “我记得你有一块玉梅花,配它正好,所以就没给你挂穗子。” 云舒窈细细的摩挲着,指腹忽然感觉到了点不同,凑近了一看,在玉笛上竟然还刻着两个字——殊窈。 念起来是她的名字,写起来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喜欢吗?”林殊问她。 “嗯,喜欢!” “那我们合奏一曲可好?” “合奏什么曲子?” 林殊略略一想,嘴角上扬,做到了琴前,摆好姿势说道:“随心。”说着,手指轻抚,琴音缓缓流出。虽然在音律上,云舒窈比不上林殊,但是大大小小的曲子也听过不少。 这‘随心’却是真的没有,而林殊的起调也是从未听过。但是不过半刻,她却是听懂了琴音之中的情愫。那是一首情曲,随心二字,并非曲名,而是随当下之心,随殊窈之心。 林殊虽在抚琴,可眼里却是装满了云舒窈。这让小郡主心花怒放,红唇轻扬,将手中的玉笛置于嘴边,回望着他,跟上了琴音。 没有曲子,也从未排练,可一琴一笛却切合无比,相互追逐,相互缠绵,与那单纯的花前月下比起来似乎多了一些率性飞扬,可在率性飞扬之中却又品出了婉转温柔。 林燮和言阙原本是在这年关将至的相互走动之时忙里偷闲,对弈一把。不想却被这乐声夺去了思绪。隆冬严寒,晋阳长公主感了风寒,所以今天珣阳郡主特地带着她云家长姐来访,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如此的合奏实在是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情。 言侯爷摇头一笑:“人家都是此意别人应未觉,不胜情绪两风流。他们俩倒好……”说着,言侯爷笑得更欢了:“这两人凑成一对儿也好。旁人配不上珣阳,旁人也治不了林少帅!” 林燮也忍俊不禁,可却成了摇头苦笑。 言侯爷当下也是收敛了笑意:“你是担心……” 话到一半,言侯爷也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他心里却是最明白的。虽然如今各自孩子都有了,那些情愫也都被深深地埋进了心里,就连对自己都不曾再拿出来过,可那一生的遗憾却永远都抹不去。 伸手将手里的黑子都丢进棋碗内,叹息道:“但愿,他们不是我和乐瑶。” 第9章 殊窈9 上元佳节过后,春节就算是结束了。英王又换上了自己的朝服,上早朝去了。不过却是比正常下朝晚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回府,换好便服,云舒窈就端着一盅炖品送到了他的书房。 英王殿下平日里见到女儿总是慈爱的,可今天却有些古怪。留了云舒窈在书房,却又不说话。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却又奇奇怪怪。 “这两天,云南穆大帅也在准备启程回云南了。” “……嗯,不过这回,霓凰倒是不用被留下了。” 英王闻言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炖品,道:“你和霓凰也是亲如姐妹啊。” 云舒窈心里忽然滋生了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何故……” “今日早朝过后,皇兄留我说了会儿话。说景琰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也该轮到小殊了。” 找英王聊林殊的婚事,云舒窈本应该欣喜才对,但是在英王那晦暗不明的表情下,她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在发凉。单说林殊的婚事,又何必先扯到霓凰? 而霓凰十岁之后,泰半时间都留在金陵,这番为何又会跟着一起回去? “陛下……”云舒窈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英王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会在明日颁下旨意,赐婚林殊和霓凰。” “什么!”云舒窈不可置信的窜了起来,但是却又知道自己名没有听错,撑着几案喃喃道:“陛下难道不知道……”她咬着下唇,垂死般挣扎道:“及笄的人是我呀!” 英王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可你不是霓凰。” 霓凰十岁之后会被留在京城,其实说到底就是云南穆府的人质。梁帝忌惮云南王手握重兵,自然也会忌惮林燮手掌大军。这两家联姻,固然会有“如虎添翼”的顾虑,但是却也有一个好处,林家已经有了林乐瑶在宫中,那就是只要拿捏住霓凰,等将来……就是霓凰的孩子。 云舒窈以前不想,是因为她不用去想,即便是她曾患得患失的想过梁帝是否有这样的打算。但是就如同萧景琰说的那样“父皇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了你的”,她云舒窈也是这般相信的。更何况,青春年华,情窦初开她总是会毫无保留的依赖和相信林殊。 可如今,现实狠狠地打醒了她。英王有这般提点了,她自然也就不会想不到了。 “……你可怪为父,从未提点你?” “……爹爹不说,是不想让我徒增烦恼,也是存了想要成全女儿的心思。如今点破了,一来是开导女儿不要固执生生断了与霓凰的姐妹情谊,二来是劝导女儿要以大局为重,要顾忌云家。用心良苦,女儿怎么能怪爹爹了呢。女儿只是……” “为父都知道,可是舒窈,天命不可违啊。你与小殊,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女儿明白。”云舒窈深吸了口气,福身便离开了英王的书房。 可才跨过门槛,就脚下一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郡主!”云兰急急忙忙搀扶住她。 云舒窈想推开她,但却没有力气,半扶着她,半扶着墙,才勉强站住了身子。任由云兰扶着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挨着软塌就跌坐了下去,本能的伸手撑在几案上,却被放在几案上的绣篮内的绣花针刺到了指间。 那一点殷红很快就钻进了暗蓝色的荷包内,可那荷包上绣了一半的陌上花开却深深地刺痛了云舒窈的心。青葱白玉般的手指捡起了那就快要完工的荷包,细细的摩挲着模仿林殊的笔记秀出来的字样。心中百感交集,却也只能攥紧了荷包伏在几案上大哭起来。 如今虚岁已经十六的云舒窈从出生到如今集万千宠爱长大,纵然有过疑虑和不安,但是却不过只是自己的揣测。可谓是从未有过不得意,可这头一回,却就是这般的刺骨锥心。 翌日,从大梁皇宫传出的一道赐婚的旨意,炸懵了金陵城内所有的人。而五日后,又传出了一道旨意,让人愕然摇头。 这道圣旨是给云舒窈的,大意是珣阳郡主虽然是钦赐的郡主,但是也是云家姑娘,所以特别恩赐珣阳郡主的婚嫁,让她自己做主。 这样的“恩赐”,如若是放在平时,那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更何况是放在此时。大家原先就已经伸长了脖子盯着林府,穆府还有英王府看了,如今更是伸长了脖子盯着云舒窈看了。 更有一些平时就眼红云舒窈活的简直“无法无天”的宗亲贵女们都忍不住明里暗里的取笑起她来,偷笑着当面去看看她的笑话,看看她是如何失宠的。 而反观云舒窈,却丝毫没有反应,荣辱不惊的模样比以前越发的有气度起来。一袭杏粉色广袖长裙,娉婷而立,落落大方;虽然温婉含笑可就是比起那些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姑娘让人赏心悦目。 她在第二日进宫谢恩的时候,梁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还忍不住夸赞了她有大将风范,没丢她父亲云济的脸,转头又赏了好些个东西给她。 所以,即便这其中有笑话,那也是她们与云舒窈相比之后,相形见绌被笑话。可熟知云舒窈的人,却都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因为她噙着盈盈笑意的只有嘴角,而不在眼角。那双凤眼清明无比,却也毫无情绪。 如今已经是禁军的指挥使的蒙挚在巡逻时看见了正要出宫的云舒窈的时候,忍不住惋惜的叹了口气。昨天下旨,今日云舒窈进宫谢恩,他是知道的。而常在宫里巡逻,时常要去梁帝跟前站岗的他,更知道那道旨意,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两人连同云家老家主一起求来的。 对于现在已经失去了心中所盼的云舒窈来说,这个结果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了。站在蒙挚的角度,虽然他也不满梁帝的这道旨意,但是圣旨已下,断没有抗旨的大不敬的想法。所以,他只能盼着他们能自己想开一些。林殊和霓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婚约者了,那至少云舒窈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而那个选择也可不必局限于庙堂。或许江湖之大,能遇到真正的有缘人。 可他见到云舒窈的时候,却也还是忍不住惋惜了:这孩子终究是回不去了。 蒙挚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君臣礼仪也一向分的很清楚。可唯独对着云舒窈的时候却亲切先于君臣。如今云舒窈已经被封了珣阳郡主,就连言豫津和萧景睿都已经改口叫了“珣阳姐姐”,可他这么个实诚的常被取笑有些木讷的人却脱口而出的依旧是“小郡主”。 或许是这个称呼,或许是蒙挚这个人,云舒窈脸上带了些暖色,那笑容也不再那般的看似亲切实则疏离。 “小郡主是来谢恩的。” “嗯,陛下厚爱,自当谢恩。” “小郡主!”蒙挚被她这般明褒暗贬的语气吓了一跳。 “好啦,蒙大哥!我有分寸的,你该去巡逻了。而我,也该走了。” 蒙挚看着云舒窈一步一步的朝宫外走去。这个小姑娘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每每她回一趟浔阳,他就总会感叹“小郡主又长高了!”可现在,他却只觉云舒窈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 朱雀门外,云兰一直侯在英王府的马车边上,看见云舒窈出来了,连忙拿着手上的斗篷迎了过去:“不过二月,郡主怎么连斗篷都不披上!” “披不披都一样了,又何必这么麻烦呢。”云舒窈伸手挡开了那件斗篷,手却忍不住抚摸上了那斗篷上的狐皮领子。 “郡主?” “回去之后,收起来吧。以后……都不披了。” 因为萧景琰三月初的时候就要去东海练兵一年了,自然列战英也是要一起去的。所以,这两天云兰天天都跑靖王府。找列战英是真,可是也存了要找萧景琰的心思。 林殊天天都在赤羽营的军营,她不能去,可靖王府的大门却是好进。 自从赐婚的旨意下了之后,她依旧还是回去宫里请安,可这些人不知道是有心避嫌还是无意矫情,倒是一个都没遇见。 每每想到这里,云舒窈总会暗笑。一场赐婚,整个金陵城都议论纷纷,却唯独他们这几个当事人,安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倒是霓凰在回云南给了她一封信,一封空白的信。霓凰不比她少了委屈,可霓凰却没有她幸运。她与霓凰也算是相识多年,她虚长了一岁,所以霓凰在金陵的时候几乎是跟着她一起学的。所以,云舒窈是了解霓凰的。云南小郡主天真烂漫,却是镇守南境百年、雄霸一方的诸侯府的郡主,性子刚烈她自愧不如。所以,那封没有字的信,她懂,可却没有回应。因为她明白,这个婚约本就无关爱情,自然也无关霓凰。 但是,她之所以不拦着云兰,并非是心存幻想,而是心中明朗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因为这件事情而牵扯出来了一件类似的陈年旧事。那就是宸妃林乐瑶。她当年也是林府的小姐,与言侯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还一道圣旨被选入宫中为妃了么?梁帝有多喜欢林乐瑶么?宠冠六宫的才貌双全的宸妃娘娘自然是深的梁帝青睐的,可背后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林帅府。 所以,她也不想,平白多一些矫情做作,倒不如坦荡荡一些。 云兰不知道云舒窈是怎么想的,只在金陵城住了不到半年的她也不可能会有云舒窈这般的领悟。她虽然心甘情愿的伺候云舒窈,可云舒窈教她读书写字,也会带她骑马玩耍,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却如姐如母。英王夫妇对她也是照顾有加,除了在金陵城内要稍加注意规矩,其他的从来不拘束她,只让她伺候着云舒窈,别的事情什么也不让做。所以,严格的来说,虽然是珣阳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可却比落云城内小本生意人家的女儿生活的更讲究了。所以,虽然列战英严厉的呵斥过她,不要让她在因为这件事情去找靖王殿下了。可是,云舒窈没说她,萧景琰也没说她,所以她就照做不误。 可是林殊就是没有来。伺候云舒窈卸妆的云兰不开心的嘟起了嘴巴。心里想着,那什么林少帅真是白瞎了自己的郡主姐姐为他这么伤心了。就连霓凰郡主都知道写封信,他却连点表示都没有。 可是,她却也知道云舒窈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血淋淋的,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念叨。拿下云舒窈脑袋上最后一只金钗,云兰正打算给云舒窈宽衣的时候,却忽然被阻止了。 “郡主?” “……我自来就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 “听话,去睡吧。” “……哦。那郡主你也早点休息。” 云舒窈笑着,摸了摸云兰的脑袋,目送着小姑娘打着哈切走了出去。然后脸上的表情一紧,缓缓地望向了自己的卧室里屋内的小屋。那是西墙,后面是英王府的竹园。夏日里若是打开窗户,便会有习习的凉风。因此,云舒窈就在那里放了一张躺椅,夏日总会在那里午睡。 可却从来没有二月份就开这扇窗的。 云舒窈看着那还遗留着微微浮动的纱帐,伸手拿过了刚才才摘下的金钗。金钗虽小巧而且精细,但本身并无多少花样,不过就是一贯的纹路,可是上面那朵以红宝石为花瓣,白珍珠为花蕊的梅花,却是少有。虽然花样简单,但是却别有风味。这是舒窈郡主最喜欢的金钗。但是却在那杏黄色的纱帐后面刚刚钻出一点黑影的时候,她就反手将金钗射了出去。 动作快如闪电,可力道却轻如鸿毛。只是金钗划过的纱帐,却是缓缓的散了开来,如一层薄雾一般,挡住了本应该清晰的人影。 “……阿窈,我想见见你。”那一声如梦似幻的呼唤,仿佛来自天际一般,却带着卷天盖地化不去的哀婉。 云舒窈刚刚埋好的情绪,就这样被勾了出来。即便是隔着一层纱帐,她却也能清晰的看见站在那里的林殊。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裙幅褶褶如雪,裙摆缓缓拖曳,云舒窈走到了纱帐前,伸了伸手,却只是碰到了纱帐,便缓缓停下了手。 “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可我怕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舒窈强颜欢笑道:“……我就在金陵,怎么会见不到。” 林殊知道云舒窈是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可那时,还一样吗?” “……林殊,你……何苦呢!”云舒窈深吸了口气,才勉强说道:“趁着,情还未深,你走吧。” 纱帐那边的林殊身形猛地一震,忍住了自己想要一把掀开这纱帐的冲动,忍住了喉咙口泛起的酸涩,不反驳,不怒斥,而是口吻淡淡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五岁,我给你取名叫阿窈;六岁我月月给你写信;七岁我托祁王兄给你带礼;八岁我抱你摘石榴;九岁我带你放风筝;十岁我带你踏青;十一岁我带你骑马;十二岁我教你舞剑;十三岁,我接你回金陵;十四岁,我……” 这些话,这些事平淡的毫无波澜,可是却就像是一把匕首一样,剜在了云舒窈的心上:“别说了!别说了……” “好,我不说。可是阿窈,漫漫十年有余,你怎么能说情还未深呢?” “可那又如何呢。林殊,你不看莅阳长公主;那你也该看看辰妃娘娘和言侯啊。” “辰妃姑姑,言侯爷……阿窈,你不是辰妃,我也当不了言侯。”林殊的这句话说的黯然,可是云舒窈却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当下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慌乱道:“你想做什么?霓凰身在云南,即便居住金陵的时候也有我们护着挡着,长辈的一些陈年旧事她也不知道。她或许还未意识到,可你……虽然我们才是如梦初醒,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是辰妃,你不是言侯,可对于陛下来说是没有差别的!” “我知道,所以我今日才会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你可愿等我!” “我……” “霓凰那里我已经问过了,穆大帅那里我也问过了。” “你……” “我和霓凰本就没有男女之情,穆大帅武人出生本就不迂腐。我和你的事情陛下不在意,可有的是人在意!穆大帅断然没有会委屈自己女儿一辈子的道理。” “可是……”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可愿等我” 云舒窈一愣,她明白事理,可却终究是个女儿心思。这件事情,她可以不去回复霓凰,可却做不到回绝林殊。霓凰于她,是个被照顾的妹妹,可林殊于她,却是想要依靠的港湾。 “你……想要怎么做?” 林殊听云舒窈如此说,自己也松了口气:“再过半个月,我就会随父亲出征北境梅岭。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留在北境,镇守边关。镇守北境的将领不比云南王府,不是一方诸侯,手上也没什么军权,真的到了日后回来了,那些兵也只能留在北境,带也带不回来的。陛下就是猜忌也猜忌不到我身上。” 林殊说的轻巧,可是云舒窈却整个人呆了又呆——北境,苦寒之地,又有全民尚武的大渝虎视眈眈。是但凡有了功绩的将领们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林殊身为赤焰军少帅,不过十六岁就有了自己的赤羽营,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成为大将军而非少将军。他是金陵城内最耀眼最光明的少年,是沙场上逐敌千里,奇兵绝谋的少年将军。可他现在,居然要去北境。 “林殊……你……”云舒窈不知所以的劝阻道:“林帅和晋阳长公主……” “父亲母亲那里我都说过了。你不必担心。陛下疑心军权,我这么做倒也算是保全了我们林家。我镇守北境的日子,父亲会重点培养景琰,届时便可慢慢退下来,把事情全都交给景琰,也算是把军权都还了回去。” “你,你还有赤羽营啊!卫峥大哥,蒋速大哥……还有聂铎聂二哥刚刚学武回来参军,这么多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这个我也想过了,他们若是愿意跟着我,那就一起留在北境,如果不愿意,那就留在赤羽营;如果是换了主将他们不喜欢,那就回父帅账下,或者送去景琰那里,总不会埋没了他们。” “林殊……你……你十三岁的时候上战场是那样的高兴……” “阿窈,我说过,我的梦想是保家卫国,而非血战沙场。所以,留在北境也是一样的。”说到这里,林殊的语气已经变得格外的正常,甚至还透着些许的安抚。 “可是……” “镇守北境,没个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穆大帅也说了,霓凰还小不急在这一时。但是三年五载过后,那就不一定了。别说霓凰她不愿意等我,就算霓凰真愿意等,穆大帅也不会同意了。他镇守一方,陛下是绝对不能委屈了霓凰的。再者,孰轻孰重,陛下也分得清的。只不过……我那时,肯定是回不来的,就算是为了避嫌,也至少还要个三年五载。只是这一来就是十年、八年了,委屈了你的大好年华了。不过,我以后一定加倍百倍的补偿你,所以,你就等我几年好不好?” 林殊说得轻巧,可是云舒窈却半响没有回答。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十年过于漫长,因为她也从未经历过十年的等待。她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舍不得林殊埋没在北境那般荒芜的地方。 她伸手,拉开了隔在两人中间的纱帐。几日未见的林殊,那是好似有长高了一些,可却削瘦了不少。 “林殊,我舍不得你。” 林少帅的眼眶一热,伸手捧着小郡主的脸颊,轻轻地摩挲:“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这点苦算什么。” 因为林殊的这句话,云舒窈这些天的隐忍委屈,全都土崩瓦解了。她整个人都扑到了林殊身上,埋在林殊的胸膛前。而至于这样的举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也不想去想了。因为她相信,就算有了后果,林殊也会替她撑起一片天。就像小时候一样,无论他们一起闯了什么样的祸,只要有林殊在,那就半点都不会罚到她身上。 “阿窈,你愿意?” “嗯!愿意,我愿意!你守十年,我就等你十年;你守二十年,我就等你二十年。这一生,只要你不娶,我就不嫁!” “傻瓜,我可舍不得你等这么久。” 第10章 殊窈10 萧景琰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暗自许下了什么样的诺言,但是林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当然也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但是,站在一个子臣的角度,圣旨也是他不会违抗的。 所以靖王殿下对着过来给自己践行的林殊说道:“我可和你说了啊,霓凰的喜酒是要先喝的。” “瞎说什么呢,你靖王殿下不成婚,我们谁敢婚嫁呀!” “嘿,我说你……我再和你说正经的呢!” “知道,知道!我都在穆大帅跟前立了军令状了,霓凰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回。” “嗯。你在北境,也要多加注意,边关重地,容不得马虎。” “哟,咱们的靖王殿下也会关心我啦?” “谁关心你了!少不得你缺胳膊断腿的回来,心疼的还是我妹子!”萧景琰嫌弃的推了一把林殊。 “放心吧,我自己怎么疼都舍不得阿窈疼的,心疼也不行!”林殊一伸手勾过萧景琰的肩膀:“不过,你这次去东海,记得给我带颗鸡蛋那么大的珍珠回来!我要镶在阿窈的凤冠上!” “哪有这么大珍珠!” “……那就鸽子蛋那么大的!不能再小了,再小就配不上阿窈了!” “知道啦!”萧景琰翻着白眼答应道,顿了顿,又一脸嫌弃的说道:“哎,这都是新相公讨好大舅子的,怎么到你这儿我还要帮你做事情?” “别不要脸了!我就一个大姨子。要真有大舅子,那也是祁王兄,你顶多就是一个七舅子!” “好你个林家小殊!我看你就在梅岭呆一辈子吧!舒窈的婚事,自有我给她张罗!” 那时,微风三月,春暖花开。尽管风光的日子里略有些挫折,但是少年人的心性却还是那般明亮犹如赤子;虽有过无奈但是心中的温情与敬爱仍旧存在。 三月初九,萧景琰前赴东海练兵。 三月二十,赤焰军出征北境。 六月初八,赤焰军班师回朝,赤羽营全营留守北境。 十月初七,北境告急,赤焰军出征。 十月二十八,赤焰军主帐下前锋疾风大将聂锋加急密信。 十月二十九,驸马谢玉奉旨,协圣旨,率十万大军出征北境。 十一月初五,云舒窈无故心口绞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十一月十一,北境八百里加急密函送入宫中;同日祁亲王萧景禹褫夺封号,幽禁祁王府,悬镜司上下奉旨彻查祁王赤焰军勾结大渝意图谋反一案,朝野动荡。 云舒窈自那一日,昏迷之后,辗转了半月才将将醒来。 她这次大疾来的凶险,好的也诡异。哪怕是云家圣手也不知道何故。反复搭脉,却不知所以然,云舒窈除去小时候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直都很好,而且云舒窈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伤痕,但是她的脉象却像是身受重伤濒临垂死一般。要真说有哪里不一样,那边是胸口无故多了一颗红痣原是小时候没有的。 而现在也好得奇奇怪怪的,就好像之前在病榻上躺着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处醒来还有些迷糊,但是却还是闻见了空气里的弥漫着的血腥,本能的朝屋外瞧了瞧。 瞳孔一缩,攥紧了云飘蓼的手。那随着寒风舞动的缟素,像是一把利刃,封住了云舒窈的喉咙。 云飘蓼虽然年长了云舒窈一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经历的比云舒窈要多。更何况,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举国动荡的事情,对她来说,本也是一个难以抚慰的伤痛,这个痛也曾让她一度昏厥过去。所以面对云舒窈的质问,云飘蓼只坚持了片刻,便松动了牙口。 祁王与林燮谋逆,留林殊借口镇守北境,勾结大渝意图谋反。前锋大将聂锋察觉,拼死送信,被主帅斩杀于梅岭。梁帝命谢玉率军前往招降不成,唯有屠之。悬镜司上下全部出动,公开调查赤焰一案,证据确凿,罪行滔天。祁王被赐鸠酒一杯,府上男丁全部抄斩,女眷投入掖幽庭。 祁王乃是当世贤王,即便是铁证十足的证实了这般罄竹难书,满朝文武敢于质疑的依然很多。祁王的罪行可以说是刺进了当朝梁帝的脊梁骨的一把剑,而那些站出来为祁王进言的人不亚于就是在那把剑上抹了毒药。所以,哪怕是以前和祁王政见不合到在御书房推翻了几案,但是在朝堂之上却依旧慈父形象的梁帝,这一次的铁血手腕可谓是狠绝无比。 无论是不理朝政安享晚年的太皇太后跛足批发亲上武英殿请求法外开恩;还是辰妃林乐瑶留下血书一根白绫自缢宫中,晋阳长公主持剑自刎于武英殿前;长辈的眼泪,妻子的血书,还有妹妹的鲜血都没有融化那帝王君心。 言太师八十高龄,急火攻心猝于朝堂;黎崇太傅德高望重却也被贬白衣愤然离去;而英王殿下,一杯鸠酒送回了英王府。念在一同长在太后膝下,又有太后求情,留了全尸,对外称暴毙,也留了一世清名。 至此,朝堂之上,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说半句了。 甚至,英王的灵位前,前来吊唁的除了门生旧友,一些心中存有悲愤的人再无其他。皇室子弟之中,除了同辈分的纪王爷,那些身为侄子的皇子,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一向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英王妃已然形容枯槁,但却依旧屹立。 在云舒窈醒来之后,她就立刻命人前请来了言阙和蒙挚。因为她知道,英王府上下没有人能劝得动她。可言阙不同,言阙曾是赤焰军中的使臣,随军出使多年。而且,云舒窈也在言阙的跟前受教过两年,所以言阙的话,云舒窈会听。至于蒙挚,他是云济的旧部,是赤焰军的旧部,是她的骑射老师,也是……即便动起手来也绝对能不伤到云舒窈半分还能压制住云舒窈的人。 言阙虽然应了英王妃所求,到了英王府,一向看人精准的言侯爷只是那么一眼,就明白了即使自己和蒙挚不过来,云舒窈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可是,因为受人之托,也因为对于云舒窈的怜悯,看破世间千万事唯有情关的言侯爷在云舒窈依礼送他和蒙挚出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唏嘘感叹了一句:“你的路还很长。且你身份特殊,此番无端昏迷数月,说是大病,却更像是云家有心庇佑你,你可明白?” 云舒窈微微抬了眼眸,看起来略微精神了些,但是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露出了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一个笑容。 这个表情,这个动作,过于细微。甚至细微到蒙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言侯却是明白了,这位也一身素缟的言侯爷露出了孝礼之时绝对不应该有的表情。那怅然一笑之中,带着看透了世间芳华繁琐的洒脱之意,可疲惫得有些模糊的双眼之中透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精光内却是一片惨淡。 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莫过于一笑。 大梁礼制,宗室亲王下葬可派子女守陵半年。英王膝下无子,只有一养女,所以这件事情自然是云舒窈的。守灵一月过后,云舒窈就进宫请旨了。赤焰与祁王的案子实在是太大,大到即便梁帝下令在年前就要完结此事,可终究这一年,尽管大雪纷飞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却也挡不住弥漫在金陵城内的血腥气。 即便正月十五都还没有过去,即便宫中依旧张灯结彩,却也挡不住满目的苍凉。 虽然这件事情和云舒窈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无论是她和林府的关系,还是英王府的关系,梁帝对她总归没有那般的殊宠了。虽然允了她的请旨,但是明里暗里却是告诫了不少。云舒窈无一不是低眉顺眼。这个不哭不闹的态度,却忽然叫梁帝平白生出一股火起来,脸色不善的哄走了云舒窈。 云舒窈也不犹豫,利索的起身,叩拜告退。 守陵的一切事宜都打点的很快,不过三日云舒窈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陵。离开帝都的时候,云舒窈终究没有忍住,撩开了窗帘,回首望了一眼金陵城。 “五岁,你给我取名叫阿窈;六岁你月月给我写信;七岁你托祁王兄给我带礼;八岁你抱我摘石榴;九岁你带我放风筝;十岁你带我踏青;十一岁你带我骑马;十二岁你教我舞剑;十三岁,你接我回金陵;十四岁,你陪我看花灯;十五岁,你问我可愿为你凤冠霞帔;十六岁……你许我一诺沧海桑田;十七岁,你留我一人天上人间。” 第11章 一盏温酒1 温酒站在船头,目光放远,停在了袅袅云烟深处。 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 姑苏蓝氏有一位蓝老先生,名曰蓝启仁,是仙门之中出了名的迂腐,古板,致使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暗暗嫌恶。但是同时这位蓝老先生出了名的“严师出高徒”,如今世家公子榜的榜首和榜眼均是蓝氏子弟,并称蓝氏双璧,且是蓝老先生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以,各门各家削尖了脑袋都想把自家扶不上炕的烂泥塞进去希望能得蓝老先生调,教。 温酒从小天资聪颖却性子顽劣如男儿,斗鸡遛狗,三教九流无一不通,三天两头就被罚跪祠堂,妥妥的属于烂泥。她母亲恨铁不成钢,直言等到了年纪就把她打包送去姑苏,不求能落落大方,但求能有点人样。 不过温酒她爹,向来瞧不惯姑苏蓝氏的繁文缛节,一口一个老古板的称呼他们,自然也是不愿意让她去受罪的。甚至讲出“我的女儿如果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就不嫁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所以一直以来温酒在暗自嫌弃姑苏蓝氏的同时也有恃无恐,前脚刚被罚,后脚就在她爹的掩护下收拾了细软出去夜猎,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然而…… 温酒低头摩挲了自己的身上挂着的血玉朝阳玉佩,忍不住叹息:“你若知道我要去拜蓝启仁这个老古板为师,只怕是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住了吧。我也没办法啊,你不在了,我一个人可斗不过你的道侣。你说你也是,娶个这么厉害的道侣作甚。活活把自己一介逍遥君子逼成了一个惧内的糟老头。我以后要嫁,一定嫁一个打不过我的。毕竟你都不在了,我总要自己给自己出气的。要是打不过他,可就惨了。不过这事儿还早,不急。眼下是听学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多气气那个老古板。” 两年前温酒听闻暮溪山有很厉害的邪祟,趁着夜黑风高就前去夜猎。可惜却发生了意外,她爹为了救她命丧黄泉,而她自己也重伤在家养了足足两年,半月前才被允许出房门半步。 一出房门就被打包送上了前往姑苏蓝氏听学的道路。 她化名为安歌,假借兰陵金氏金宗主的故人之子的身份,和金宗主的嫡子金子轩一同前往听学。 温酒不明白这其中到底为何,可奈何她母亲却不容的她反驳。温酒一向都是斗不赢自己的母亲的,更何况如今帮自己分担火力的人都不在了,更是省略了反抗的环节。于是,温酒就这样顶着别人的身份出了不夜天。 兰陵金氏家风奢靡,喜精致奢华,而身为兰陵金氏的少主的金子轩更是深谙此道。哪怕如今是出门听学,这排场也是一个不少,婢女家仆一个不少。甚至是船,金子轩也要在全是乌蓬小船的鱼米之乡内折腾出一艘不一样的。 上岸之后,自有先行一步的家仆前来迎接。一行人浩浩荡荡,好不招摇。还未走到客栈,她就看见了金家的金星雪浪牡丹纹。知道的是这金少爷前来投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金家到了姑苏来开辟产业了呢。 虽没去过姑苏,但是却听说了蓝家的苦学。温酒看着金子轩的阵仗,也不由叹息,也难怪蓝启仁这个老古板越发古板,毕竟学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啊。 哪怕是入乡随俗换上了蓝家的白色校服,只在衣服的双肩两侧绣上了自家的图纹,这金家用的也还是金线,由内而外透着财大气粗。 跟着兰陵金氏递了拜帖进了云深不知处安顿好后,温酒便向引着他们的蓝氏子弟打听了一件事情——云梦江氏可到了? 得到答案,并无。 待人走后,金子轩问道:“你问云梦江氏作何?” 温酒解释道:“昨晚在屋内捡到了他们的拜帖。本想追上去还的,但是他们走太快了,没找到。” 昨日金子轩包下的客栈,刚巧是云梦江氏一行人入住的客栈。江宗主有一子一女,长女江厌离,长子江澄,字晚吟,还有一位视如亲子的首席大弟子魏婴,魏无羡,据说是故人之子。此番蓝氏开学,这三人均是过来听学的。 而江厌离和金子轩还是未婚夫妻。 原本温酒还以为念在两人指腹为婚的情面上,金子轩这厮会有点风度的让江厌离等人好歹凑合一晚上。哪成想,竟然会是半点情面都不讲,实在是让她鄙夷了好久。 也无怪乎,魏无羡当下就和他起了争执。若是温酒,估计能打一架。而观之江厌离竟然能面不改色,还能安抚魏无羡和江澄,也是让温酒佩服至极。如若说世家女子皆要如此,温酒当时就觉得除非自己重新投胎到姑苏蓝氏,否则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过,也证明江厌离也并非全然不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大意到脸拜帖丢了都不自知。 金子轩自然也想到了是昨日之事,脸色颇为难看:“云深不知处无拜帖不得入内。这拜帖既在你手上,那他们自然是进不来的。” “万一能通融一二呢。” 顿了下,温酒也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如若云深不知处能通融一二,那古板之名也不会威慑如此了。 “哎?子轩兄,瞧你这面色,颇为担心啊。” 金子轩一怔,拂袖转过身去:“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让魏无羡误会是我们故意拿走的拜帖。你现在好歹算是我兰陵金氏的人,届时免不了让我们背锅。” 温酒翻了个白眼:“放心,我这就去门口守着。若江姑娘来了,我必定双手奉上拜帖,并告诉她,是金公子你让我给她的。” 金子轩大怒,脸都涨红了:“安无忧!你休得胡说!” 温酒不去理会他,甩了甩拜帖朝山门口走去。 可还未走到山门口,就看见了一行四人蓝氏子弟抬着个担架往山上走。眼角这么一瞄,温酒便顿住了脚步。担架上的人半死不活,印堂发黑,从脸颊到脖颈都有褐色暗纹,又好似皮开肉绽。毫无修仙之人的灵气,反倒阴森森的。 而且温酒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温酒叹息着,拍了拍手中的拜帖,门口又传来了魏无羡聒噪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行是要给江厌离送拜帖的。于是连忙快步朝山门口走去。 果然,她看见了上蹿下跳的魏无羡。只是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便被一句冷冰冰的“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给砸在了原地。 开口的男子一袭白衣,配有本家亲眷子弟卷云纹抹额,眸色呈浅琉璃色,肤色白皙,容貌极其俊雅,可却气质清冽,冷若冰霜。 刚才魏无羡的声音够大,也让温酒听到了一句“蓝湛”。 蓝湛,蓝忘机,姑苏双璧之一,蓝启仁的得意弟子,人送外号小古板。 温酒虽然在家无法无天惯了,但是也因为她母亲的缘故,也惯会看人眼色,油腔滑调,能屈能伸。为了自救略作整理,把自己所有的教养都展现了出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安歌,安无忧见过蓝二公子。” 蓝湛回以一礼。 温酒这才冲着江厌离道:“昨日在客栈捡到了云梦江氏的拜帖,知晓云深不知处无拜帖不得入内,故而前来归还。” 魏无羡一看拜帖,立即伸手拿过,然后冲着蓝湛张牙舞爪。可偏生嘴唇却不分开,只让人听得“呜呜呜”的乱叫。看的温酒颇为嫌弃——怎么才一晚上不见,这孩子就傻了。 蓝湛看都不看他一眼,面不改色,转身就往里面走。 见蓝湛走了,温酒本想跟上去问问那鬼东西的事情,但是却被魏无羡勾住了脖子。 魏无羡:“呜呜呜呜呜!” 温酒道:“你傻啦!” 江厌离解释道:“阿羡是被蓝二公子下了禁言,须得一炷香的功夫才能解开。” 江澄没好气道:“就他这幅样子,我看还是禁一辈子的言吧!” 温酒翻了个白眼,推开了魏无羡,快步疾行打算追上蓝湛。可惜追了半天都没看见个人影。气道:“说好了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呢!” 无功而返的温酒在床榻上沉思了一会儿,总还是觉得难以平息。于是决定下山去喝点酒冷静一下。 温酒名中带酒,人如其名,最是好酒。但是云深不知处,禁酒。她没来之前就听她爹说起过,每每谈及这点,她们爷俩就觉得云深不知处的人活的相当没有乐趣。 而如今喝了两口姑苏的天子笑,更是对姑苏蓝氏暴殄天物的禁酒令咋舌不已。 两杯酒下肚,温酒看见了个熟人,魏无羡。 世家公子虽然生性骄傲,但是毕竟年龄尚小。虽然因为昨晚金子轩的作为让魏无羡对温酒颇有不满,但是刚才是温酒拿着拜帖替他们解围,那些小事情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尤其是在酒桌上,那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来我往两个回合后,两人已经就“你叫无羡”,“我叫无忧”称兄道弟起来;六个回合后就偷鸡摸狗,三教九流的一番交流,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待到尽兴而归的时候,两人也好歹有了些许心虚。当然,他们并不是知道姑苏蓝氏有宵禁,而是纯粹的多年来经验。两人鬼鬼祟祟趴在墙头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果真是同道中人”的意思。 一瞬,温酒的笑就僵在了脸上——蓝湛飘飘欲仙的站在一旁的楼阁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温酒生平第一次冒出了丁点儿戒酒的念头,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魏无羡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蓝湛,一脸谄媚:“蓝二公子,这么巧啊,又遇见了,呵呵,呵呵……” 温酒也跟着赔笑:“蓝二公子,今晚的月色挺美啊,呵呵,呵呵……” 蓝湛对此视若无睹,宛如没有感情的移动家训:“夜归者过卯时末不得入内,破坏蓝氏家规。” 魏无羡脸色一僵,忙用胳膊肘戳温酒,大有“你快想想办法”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以前我被我母亲抓住的时候,都有我爹救我的。”温酒被戳的不耐烦了,凑在魏无羡耳朵边上嘟囔道。 “你个不靠谱的,关键时刻,还得靠我!”魏无羡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坛天子笑。温酒大惊失色,刚想伸手阻止,可魏无羡却好似找到了底气一般,噌的站得起来,只由她生生扑在了他的腿上,听他道:“蓝二公子,天子笑分你一坛,权当做没看见我们可好?” 温酒两眼一黑,只觉要完。偏生魏无羡还毫无知觉,嘿嘿一笑:“我知道我能干,但无忧弟弟你也不用抱大腿吧。” “抱你个鬼,云深不知处,禁酒!” “啊?连这都禁!”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不是,蓝二公子,我们……”温酒试图解释,可惜蓝湛没给这个机会,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道:“欲买通执法者,罪加一等。” 魏无羡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蓝二公子,我们初来乍到,实在不知你们姑苏蓝氏的家规,也算是情有可原,是吧。嘿嘿。” 说罢,就打算带着温酒往院内走。可才跨了一步,就被蓝湛的剑拦住了去路。 温酒被魏无羡一个转手,绕过蓝湛推到了院内。二魏无羡本人却和蓝湛都起手来。 温酒暗道一声,果然够兄弟! 可才刚刚转身,温酒就苦着脸认命的留在了原地。 小半盏差功夫过后,两人的痴缠以天子笑被蓝湛打落在地,正落在温酒脚下而结束,蓝湛轻飘飘的落在温酒对面,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道:“转身。” 温酒和魏无羡不明所以的转身,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石壁上刻着的三千家规。 魏无羡呢喃道:“还好我没生在这么古板可怕的姑苏蓝氏。” 温酒点头,深表赞同。一个禁酒令就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三千多条家规,简直丧心病狂!怪不得能养出蓝湛这样没有感情的小古板。 蓝湛没搭理他们,丢了一个字“走”。 魏无羡有恃无恐的跟着,顺便再一次勾着温酒的小肩膀:“可以啊,够兄弟,刚刚居然都没趁机溜走。” 温酒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走,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酒总觉得,自己讲完这句话之后,蓝湛似乎顿了一下。 魏无羡点头:“也是。不过真是可惜啊。各大世家的女宿都倾慕这蓝二公子。只怕是这些姑娘不知道这蓝二公子居然是个这么冷酷无情,不近人情的人。” 温酒在翻了个白眼:“我看那也是没办法吧。你看看现在公子榜上的人,除去蓝氏双璧,金子轩……” “那花孔雀还是算了吧。” “那你的排名还不如金子轩呢。” “我……那你还没名字呢!” 温酒心道:“我是个姑娘,能上榜才有鬼了呢!” “嘿嘿!说不出话来了吧。哼,小……唔?” 见魏无羡又被禁言,温酒连忙嘲笑,可惜自己的嘴巴却也被牢牢地黏在一起。 温酒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整个人嘟着嘴,像个河豚似的,恶狠狠地盯着蓝湛。 魏无羡觉得好玩,伸手戳了戳,温酒投桃报李。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路你戳我,我点你,推推搡搡到了蓝启仁的书房,半点没有犯了家规的自省的觉悟。 蓝湛一板一眼的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简明扼要阐述了两人触犯家规的经过,毫无废话,并且重点突出了温酒的明知故犯和魏无羡企图贿赂。 魏无羡觉得自己还可以自我拯救一下,即便被禁言了,依旧仰着脖子乱叫,企图这一个赛一个的蓝氏古板们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对比之下,温酒就显得安静多了,好似一个乖乖认错的好学生。 鬼知道她是一进门就看见了被放在一边蒙上了白布的鬼东西。 蓝曦臣虽然和蓝湛长得有七分相似,但是性子却比蓝湛温和多了。见着魏无羡和温酒,多半也是以兄长的态度。见魏无羡如此不甘心,便让蓝湛解了禁言术,让他一吐为快。 但是任凭魏无羡说破了嘴皮子,蓝启仁还是罚了他们三百遍的蓝氏家规。 “喂,安兄,你倒是说句话呀!”魏无羡那肩膀撞了撞温酒,见温酒一脸神游在外,忍不住朝一旁看去:“你看什么……哎?这个人死了吗?怎么蒙着白布啊?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有口气儿呢。”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块儿走到了里屋。 魏无羡道:“看起来,摸起来都像是个死人,还没有灵识,可却对灵力波动却又有反应。这应该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人。” “傀儡。” 温酒和蓝湛异口同声。 魏无羡眼睛一亮,点头赞同:“对,就是傀儡……哎?安兄,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奇怪?你不会是害怕吧?” 蓝曦臣问道:“安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 温酒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吧,看见这样的东西,你也能忘记?” 温酒白了一眼魏无羡:“我不知道。两年前我外出夜猎受了重伤,醒来之后就记不太清了。他们都说我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都是万幸了,不记得一点以前事情很正常。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没有证据。” 那便是说了也等于没说。 蓝曦臣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有拜师礼,安公子和魏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心思全都在了傀儡身上,魏无羡这回也不再嚷嚷着被罚的事情。难得听话的和温酒一块儿离开了松风水月。 第12章 一盏温酒2 深夜回去住所,温酒却是了无睡意,辗转反侧,直至天明正当有些困意,就被金子轩从床上拽了起来。是以,到了兰室,听得蓝启仁在堂上诵读他们蓝氏的三千家规时,温酒便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恍惚间,看见了同样一副小鸡啄米般的魏无羡。 两人半睁着眼,隔空打了个招呼,一脸“我懂你”的难兄难弟模样。 等到蓝启仁念完家规,遂开始拜师。温酒对拜师礼仪没什么兴趣,但是对各世家送上来的拜师礼倒是很感兴趣,于是也来了精神。 轮到清河聂家的时候,忽然从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说这次陪着聂怀桑一起来的这位副使,其实是兰陵金氏金宗主金光善的私生子。 金光善风流成性,那些事情说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讲完,有私生子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这个孟瑶,据说当年前去金鳞台认亲,结果被一脚踹下了金鳞台。 温酒看了看那拿着拜礼,指尖都已发白的孟瑶,又看了一眼自己前面看似云淡风轻,但是袖子下面的手也攥紧了的金子轩,摇了摇头,暗叹道:有一个靠谱的爹真的很重要。 好在,蓝启仁老先生咳了一声,让蓝曦臣出面解了围。 下一位,云梦江氏。 可江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声“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姑苏蓝氏的门这么难进。” 温酒听得这是温晁的声音,多年来和温晁不对付的习惯让她行动先于大脑,反口怼了回去:“自己没见识就别怪别人规矩多。” 金子轩瞪了他一眼,将她往身后一扯道:“岐山温氏的人你也敢置喙。” 温酒奇怪道:“岐山温氏怎么了吗?” 金子轩显然没想到温酒居然能问出这么一个傻问题来,咬牙切齿道:“闭嘴!” 温晁自然是认得温酒的,不过他没想到温酒居然会在这里,还穿着兰陵金氏的衣服。 温酒虽然被金子轩拉着,但是她一看温晁眯起眼睛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心中思量,虽然她母亲严令她不准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一向不听话。如果温晁敢挑明她的身份,那她也没什么不敢认的,顺便还能揍一顿温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温晁确实想要挑明温酒的身份,但是却被蓝曦臣叫住。因为温家没有听学的惯例,如今贸然闯进来,言行举止还这么轻佻,他理当要问上一问。 温晁想了想,不再去管温酒,道:“我岐山温氏一向教化众生,自然是不用来这蓝氏听学的。” 什么玩意儿? 温酒一脸错愕,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无羡对温晁这样的人相当不齿,尤其是对方还打扰了江澄的拜师礼。如今又听得如此,便出言辩驳起来。 温晁觉得脸上无光,区区一个云梦江氏的养子也敢和他叫板。张口就要教训教训魏无羡,还恬不知耻的说是给岐山温氏正规矩。 呸!岐山温氏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她怎么不知道! 虽然情形颇为诡异,温酒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几大世家对岐山温氏的态度有多不同。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岐山温氏嫡系,她也没觉得见不得人的。温晁这厮出来丢人现眼,有什么脸面让岐山温氏一块陪他掉价。 只是,她才刚刚往前跨了一步,就被金子轩拉住了:“你还嫌你不够出风头吗!姑苏蓝氏的地界,断然轮不到我们出头。” 正如金子轩所言,剑拔弩张的时候,蓝曦臣吹响了他的裂冰。曲风虽然温和,却也震慑,所有人的箭都从手中脱离,狠狠刺在各自的脚边。 眼看着温晁就要发作,温情快步上前,说明来意:“温情奉仙督之命前来蓝氏听学。温情与弟弟温宁第一次来云深不知处,许多规矩不知,还望蓝先生还蓝宗主海涵。” 这大概是蓝启仁这辈子最赶鸭子上架的一次被拜师吧。 被温晁他们一搅和,原本的拜师礼在也变得仓促起来。而蓝启仁本人也不多说什么,大有快点走完这个过场的意思。 温酒敏锐的感觉到了大家态度的不同,原本想问问金子轩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但是,金子轩因为孟瑶原来是他老子的私生子一事也没什么心情。等到拜师礼仪结束,扭头就离开了兰室。 于是,温酒一头扎到了魏无羡身边。 聂怀桑对此大惊:“安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蓝氏开办听学以来,岐山温氏从来没有参加过的。” “这我知道,但是不是因为姑苏蓝氏太过古板的缘故吗?” 魏无羡道:“那是以前,逍遥尊温伯庸还在的时候。两年前逍遥尊夜猎失手,驾鹤西归后,他弟弟温若寒就继任了温家家主和仙督一职。这个温若寒和逍遥尊完全不同,上位之后就实行□□,一家独大,搞的是怨声载道。你好歹也是兰陵金氏的子弟,怎么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啊?” 温酒的父亲,温伯庸,号逍遥尊,生前乃是岐山温氏家主,兼仙门百家之仙督。 她爹死后独留她和她母亲孤儿寡母,所以温家家主和仙督一职均落到了她叔父温若寒身上。温若寒虽是她父亲的胞弟,但是性格确实迥然不同。她父亲性情洒脱,而温若寒却恰恰相反。 温酒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叔父城府极深,行事作风和自己父亲截然不同,但是却也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我……不是两年前夜猎受了伤么。掉了半条命,这两年都被关在房里养病,所以才不知道的。” 魏无羡点点头:“也是。不过你现在知道了。看看温晁那样子,就知道温若寒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还教化……你们说,这回来的这对旁系姐弟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聂怀桑立即点头附和,江澄虽未言明,但是表情却也是这个意思。温酒虽然懊恼他们这么说,可自己却讲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甚至,她甚至有些庆幸方才在兰室金子轩把她当做了金氏子弟,揽住了她。否则还真的是要应了魏无羡的阴谋论了。 可是,这真的是巧合而已。化名安歌,假借金氏子弟的身份,她真的没有别有用心,纯粹是因为她母亲强行要求。昨晚,她交代两年前自己的受伤的事情,虽然称不上是全盘托出。毕竟她母亲让她绝对不能被人揭穿,她虽然不怕,可是也要做做样子不是。但是若是有联想一下,其实也就能发现端倪,毕竟谁都知道潇洒一生的逍遥尊英年早逝是为了酒自己的独生女。 哪里想得到如今居然是骑虎难下的两难境地了。温酒心中无奈,却又不好说;况且她虽和魏无羡投缘,但是毕竟交浅,还不到言深的地步。 温酒这人颇为霸道护短。哪怕是温晁这么不讨喜的堂兄,那也是她的堂兄,只有关起门来让她揍的道理。 当下,温酒便有些听不下去魏无羡他们的阴谋论了。道:“魏兄,江兄,聂兄,小弟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言罢,温酒便快步朝精舍跑去,丝毫不理会魏无羡在她身后约她去后山小溪涧摸鱼的邀请。 因为匆忙疾行,沿途还撞了个人——清河聂氏赤峰尊身边的副将,孟瑶。也是金光善广为人知的私生子。温酒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金星雪浪牡丹纹,暗道,真是流年不利。 孟瑶显然也是觉得这衣服格外刺眼,但是因为身份,还是弯腰行礼。温酒连忙拖住:“孟公子,你我同辈,无须如此大礼。孟公子的眼睛,生的真是明亮,乃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孟瑶愣了一下,但是瞧温酒双眸清澈,丝毫没有半分虚伪,笑道:“过誉了,小金公子的眼睛才是宛如明珠,乃世间少有的明媚。” 温酒摆摆手:“不不不,我不姓金,你看我眉心什么都没有。我姓安名歌,字无忧,是金氏故人之子。” “……是孟瑶冒犯了。” “没有,没有,只怪这金家太花里胡哨了。孟公子,我今日还有事情,我们有缘再见。待得他日,希望孟公子的双眸明亮更甚。” “多谢安公子。” 温酒刚抬脚,就看见了孟瑶的身后站着素有温煦清雅之称的蓝曦臣,笑得一如既往的温煦清雅,让温酒头皮发麻。或许是伸手蓝湛这个冰渣子的荼毒,温酒只觉得蓝曦臣这般温柔全部都是假象,而且深以为是远胜于蓝湛的腹黑。她苦着脸道:“泽芜君,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我知道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拐过回廊之后飘起来的衣角,任是谁都知道衣服的主人是何等脚下生风。 温酒到了精舍,却只有温宁一个人在屋内。他们姐弟是十年前温若寒从大梵山带回来的温氏旁系。据说那年飞来横祸,温若寒刚巧路过,出手救了他们姐弟。 岐山不夜天大如一座城池,可同龄的孩子却不多。她爹见温情行事稳重,便让她和温酒一块做了个伴。所以,温酒和温晁温旭这对亲堂兄并不熟悉,反倒是和温情还有温宁关系更好。 温宁看见温酒,也很是高兴,乖巧地打了个招呼:“朝阳姐姐,你来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大伯母明明说你自己伤一好就偷偷溜下山了,还说你不知死活,没良心呢!对了,你怎么穿着兰陵金氏的校服啊?” 对于自己母亲这样不负责任的甩锅行为,温酒只敢在心里吐槽吐槽自己老爹遇人不淑。面上还要笑呵呵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道:“一会儿叫上你姐姐,我一块儿回答,也省的我再说一遍。我先找温晁,他人呢!” “哦,温二公子出了兰室就下山了回不夜天了。” “他倒是知道我要来揍他了,逃得还挺快。情姐姐呢?” “姐姐说有点闷,出去走走,散散心。朝阳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问问,好端端的,叔父怎么让你们也来听学了?” 温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让姐姐来听学,仙督也是昨天才告诉姐姐的。” “昨天?” “嗯,昨晚姐姐忽然被仙督叫走。回来就让我收拾东西,说今日前来蓝氏听学。朝阳姐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看我现在的装扮,像是个姐姐吗?我如今姓安名歌,字无忧,你以后叫我无忧哥哥就好了!” 温宁皱眉。温酒无奈道:“这个也是你大伯母要求的。说来话长,一会儿等你姐姐回来了一块儿说。总之,你也知道你大伯母的脾气,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赢过她。” 温宁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阿宁明白的,无忧哥哥。” 虽然温宁很听话,但是温酒还是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颇为尴尬道:“……乖。你先忙吧,我在这儿等等情姐姐。” “哦。”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温情才从外面回来,进屋就看见了温宁和温酒两人凑在一起斗蛐蛐儿。 “姐姐,你回来了啊!朝阳……不,无忧哥哥等你好久了。” “无忧?你倒是给自己取了好名字。” “酒是无忧物嘛!嘿嘿~” “说吧,你怎么在这儿!还叫什么无忧。” “别提了,被关在初旭楼两年,好不容易能下床蹦跶了,就被我母亲打包送到了兰陵金氏。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贴上了安无忧的标签跟着金子轩一块被送到了这云深不知处。反正她一直觉得我不像样,一直嚷嚷着要把我送来云深不知处。多半是一刻都不想多等吧。不过,我来听学,你们都不知道吗?” 温情摇了摇头:“伯母说,你是好全了,心又痒了,瞒着她遛出了不夜天。仙督知道了,还发了好大的火。” “他发火干嘛?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关心我呀。” “谁也不知道。温晁今天看见你了,肯定会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的。” “那就带回去呗。估摸着是怕我在外面闯祸吧,毕竟他可不是我爹愿意给我收拾烂摊子。不讲这个了,说说你们吧。好端端的他让你们也来听什么学啊?” 温情脸色一僵,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仙督这么安排的,我和温宁也只是听命行事。” “我怎么觉得我躺了两年,都变得怪怪的了?情姐姐,这两年,不夜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晁他虽然一向横行霸道,但是这毕竟是姑苏的地界。而且方才魏无羡他们说起我们岐山温氏……当真如他们所说,温氏如今,已然狂妄自大到了自诩教化众生的地步?” 温情点了点头,道:“阿酒,如今的岐山温氏,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岐山温氏了。如今仙督的行事作风也与逍遥尊大不相同。伯母把你送出不夜天想来也是不想你受到影响吧。好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既然是伯母的命令,你呀还是乖乖遵命吧!” 温酒心中有疑,但却并未声张,道:“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是听得他们这么说温氏一族,我心里不是滋味儿。单就一个温晁竟然就能让人声讨至此,足以见得如今的温氏是何等霸道。族中长老难道都没有劝诫过吗?” 温情蹙眉,摇了摇头。 温酒见温情不说话,也不再多问,只觉得是温若寒一意孤行,长老们有心相劝,大概也是听不进去的。不由得叹了口气,情不自禁道:“若是爹爹还在该有多好。” 温情一愣,定定的望着温酒,半晌才呢喃道:“是啊,若是逍遥尊还在该有多好。” “都是因为我,爹爹才……” 温酒还未说完,温情便忍不住打断了温酒,道:“阿酒,那天的意外,并不是你的错。” 温酒摇头:“是我以前太任意妄为了。” “可逍遥尊一生所愿,不就是你能潇洒恣意一生吗?” 温酒心中一痛,强颜欢笑道:“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去了。这两天金子轩这厮看我看得紧,生怕我给他们兰陵金氏丢人。” 说罢,便逃似的离开了精舍。 温酒恹恹的倒在了床榻之上。随手折了一只小纸鹤,使了个咒语,让它绕着自己的指尖盘旋。 温情与她是自幼相识,称得上一同长大。她小时候犯了错,温情都是与她一起承担,有的时候她被罚的惨了,也是温情偷偷摸摸给她送吃的。这样的情谊,温酒自然的信任她的。可她也感觉到了,温情今天没有和她说实话。 温酒越想越烦,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几下,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她想喝酒了。但是彩衣镇和这里相距二十里,一个来回她估计又要抄家规三百遍了 “算了,去后山捉鱼吧。” 趁着黄昏还有点光亮,温酒给自己劈了个树杈子,挽起裤脚站在溪涧,专心致志的找鱼。 温酒坚信是魏无羡他们下午来过了,把鱼儿都吓跑了。因为足足过了小半盏茶功夫,温酒才看见一条。正当她把树杈子举过头顶,只待狠狠戳下去的时候,忽然闪过一道蓝光,一把利剑直冲她而来。 白光一闪,从岸边飞来一把利剑,“锵”的一声,为她挡开了。温酒伸手握住自己的佩剑,侧头看了一眼,心头一惊,那是蓝湛的避尘。果然,蓝湛宛如一尊石像立在高阶石阶上。 “蓝二公子,我吃鱼你也管?” “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 “我……那蓝湛,我问你,花草树木算是死物吗?” “万物皆有灵。” “那不就好了,你们要不杀生,那连素都不能吃,应该辟谷!” “强词夺理。” 温酒还想反驳,客手中的剑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警觉起来。温酒当下也不顾和蓝湛拌嘴,凝神静气。忽感脚下一阵阴凉,反手出击。剑气划过溪水,却也劈开了一缕黑气。 “怨气?云深不知处乃是灵脉涌动之处,怎么会有怨气?”顿了顿,温酒调侃道:“难道是有人破戒杀生?” 蓝湛冷冷瞥了她一眼:“无聊。” “……好歹也是我的夕颜发现的,能别这么扫兴吗?” “夕颜?” “对啊,我的剑。我爹送我的。”温酒伸手把自己的举起,洋洋得意。 “此剑有灵,气质清冽,犹如皎皎月光,倒是贴切。不过,略显阴柔。” 温酒翻白眼,心道:我本就是个女子! “云深不知处,不可衣衫不整,不可夜游。” “衣衫……蓝忘机……蓝湛!你等等我!” 温酒急急忙忙放下自己的衣摆,一边给自己穿鞋,一边喊。 “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蓝湛,你这个样子,哪怕那些女修再仰慕你,一看见你也会自戳双目的。哪怕你长得再好看,你没有表情也是……唔?唔!!” 在溪涧遇到了怨气的事情,蓝湛自然是上报给了蓝启仁和蓝曦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温酒也被提了过去。 而这次蓝湛什么都没讲,微微侧身扫了一眼一旁的温酒,看的温酒胆战心惊的,生怕蓝湛给自己扣上什么罪名,自己又要被罚抄家规。 蓝曦臣颇为诧异,但是却极为欣慰,就连那笑容都深了三份:“既然如此,那安小公子来说吧。” 温酒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怀疑人生:“泽芜君,你确定蓝湛……蓝二公子,是这个意思吗?” 泽芜君微笑点头。 “那,我说了……傍晚时分,我有些烦闷便想去后山溪涧捉……散步。一不小心踩空了落进了水里。然后就觉得脚底一凉,似有异物,就是那怨气。” “只是如此?”蓝启仁显然不相信温酒只是去散步。 温酒颇为心虚,瞧了一眼蓝湛,见他依旧面不改色,也没说他说谎,心下一乐,这小古板没什么表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嗯,只是如此。云深不知处怎么会有怨气啊?以前也发生过吗?” 蓝湛答:“并无。” 温酒思来想去,到底没把自己纯阴之体的事情说出去。毕竟自己现在是个男子。毕竟古往今来,男子阳刚,女子阴柔。而且,就算自己是纯阴之体,可是没流血没干啥的也没这么大本事吸来几十里以外的脏东西。最多也就方圆几里的,能闻着味道过来。这范围依旧在云深不知处。所以,重点并非怨气为什么会被吸引,而是云深不知处为何会有怨气。 “不过既然是溪涧内,便是在水中,查查源头或许就能知道。” “安小公子所言甚是。今日怨气虽未入侵,可到底需要注意,安小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温酒连忙点头,如获大赦,离开松风水月。 第13章 一盏温酒3 蓝启仁授课最是刻板枯燥,温酒一听就开始犯困。想和人唠嗑,可前面是金子轩,后面边上又都是蓝氏子弟,实在是无聊得很。反观魏无羡和聂怀桑两人挨着,不是传纸条就是吃零嘴,实在是让她好生羡慕。 于是软硬兼施,和右侧的蓝氏子弟换了个座位,加入了魏无羡他们小阵营,虽然时常被蓝启仁怒目而视,但是却依旧逍遥自在。 加之,前面坐着的蓝湛至始至终毫不松懈,温酒的小个子,缩在后面若是困得不行了,直接趴下睡觉,蓝启仁也丝毫看不见。 以往的学生当中也有蠢蠢欲动想要做点什么的。但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魏无羡打头阵,温酒打辅助,于是大家都暗戳戳的涌动起来。传书回各世家,家长均是一副随便处罚的态度。于是蓝老先生惩罚的也是丝毫不留情,其中魏无羡和温酒最惨。 尤其是温酒。蓝启仁老先生最爱默写,而完成的最好的除却蓝湛就是温酒。可能是因为如此,蓝老先生觉得温酒还有得救,于是下手更狠,颇有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希望她能改邪归正,远离魏无羡这颗老鼠屎。 为此,还特地把她的座位和蓝湛换了一下。前有蓝启仁,后有蓝蓝湛,简直是一个死亡地带。为首第一个再也不能和魏无羡在课堂上愉快的玩耍,不能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也就算了,现在她稍有懈怠,后背就会传来蓝湛冷冰冰的视线,让她坐如针毡。 愣是坐如松一整天,到了晚上早已累得不行,早早回房就睡了,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调皮捣蛋。 于是蓝老先生很是欣慰,甚至看她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这日,魏无羡觉感念小伙伴实在是太惨了,于是画了个小纸人,施了符咒,跑来逗她开心。可是小东西才刚刚爬上温酒的肩膀,就被身后的蓝湛捉住,并且残忍的揉碎在了掌心。 温酒瞅着蓝湛的眼神,后脖子一凉,却也满腹委屈,嘟囔道:“这真不怪我,你瞪魏无羡去啊。” 蓝启仁怒道:“魏婴,既然你觉得已经不需要听我讲了,那我便来考考你。” 一问一答,魏无羡都是从善如流。蓝启仁颇觉脸上无光,硬是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一般,道:“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温酒侧头瞅了一眼苦思冥想的魏无羡,坐直了身子,低头伸手挡住嘴巴,欲想传音入耳,可才刚刚开口,就被蓝湛施了禁言。温酒不可置信的转身面相蓝湛:你居然在课堂上禁我的言!!! 蓝湛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 “忘机,你来告诉他,何如。” 蓝湛这下抬了一下眼皮,站起身来:“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道。” 蓝启仁很满意:“一字不差,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该有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骄傲自满,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说这话的时候,蓝启仁还别有深意瞅了一眼温酒。 “先生,我有疑!” “讲。” “虽说是度化第一,但是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是只要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可若是灭了满门,报仇雪恨该如何?” 蓝湛答:“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不灵则灭门。” “暴殄天物吗!其实我刚才不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条路。” 第四条?温酒来了兴趣,也不管自己被禁言了很丢人,眼巴巴的转了过去盯着魏无羡。 “这刽子手横死,化作怨灵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斩首百余人,何不掘着百余人的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恶灵相斗。” “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亡故人伦。” “先生,有些东西横竖是无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策,疏为上策,这镇压既为塞,岂非下策。” 蓝启仁怕是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小儿,都忘了家训雅正,直接拿起桌上的书卷,砸了过去。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这怨气也可以,为何不能加以利用。” 这个问题,她曾经其实也问过她的父亲。相比较于刻板的蓝启仁,她的父亲虽不支持,但却并无偏见。不支持是因为怨灵之气乃心存执念而生,执念若深,便是心魔,他号逍遥,乃是公认的世间最洒脱之人也不敢完全保证,何况乎他人,唯恐修行不成反被吞噬;无偏见则是因为世间本无非常道,只有非常心。 想魏无羡这样能能堂而皇之说出来的,根本就不会有歪心思。 可惜,遇上的是蓝启仁这个老古板。根本听不得半点如此言论。非但破口大骂“滚”,还罚了魏无羡罚抄一千遍礼则篇,不抄完不准离开藏书阁。 并且,蓝湛监督。 温酒不止一次的想,要把魏无羡带回不夜天,让她娘亲看看此世间真的又比她更顽劣之人。温酒那日还打趣如此下去,姑苏蓝氏的家规都能浓缩成一条了:云深不知处,当学蓝忘机,禁魏无羡。 因为魏无羡这么一闹,蓝启仁也没了讲课心情,草草一个结尾,布置了作业便放他们走了。温酒因魏无羡之祸得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福。 闲来无事的温酒四下闲逛,听到了一声枭鸟叫。 这几日,各大世家虽然没有挑明,但是明里暗里对温家人的态度温酒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泽芜君以礼相待,却也不少防范和疏离。 而且这几日,温氏的枭鸟频频出现在姑苏蓝氏,实在反常。枭鸟本是温氏豢养用于夜猎的,因为它能就自己看见、听到的或者按照主人的要求把消息传达出去。当年她在暮溪山突发意外,也是身边的枭鸟回岐山送的消息。 思来想去,确认四周无人后,温酒伸手将枭鸟召回。探的消息却让她脸色大变——泽芜君亲自确认后山禁地结界。 温情没有说实话,她来姑苏,定然有什么任务,这点温酒很清楚。只是温情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强求。温若寒玩弄权术,想要称霸仙门,让枭鸟监视各大仙门也无可厚非。 但是,温情这几日常常在后山一带徘徊的事情,她也曾魏无羡他们说起,自己也亲眼见过。联系到一起,便不是巧合了。 温酒微微垂眸,再睁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枭鸟的双眼,道:“小家伙,回去告诉叔父,你看见,云深不知处,一切如常,后山无异动。” 枭鸟叫了一声,振翅离开。 有了魏无羡这只猴子被罚禁闭,剩下的一群小鸡仔都安分了不少。唯独温酒。身后的蓝湛不在了,就开始坐没坐相,懒洋洋的缩在座位上了。 蓝启仁各种各样的歪瓜裂枣都见过,自然立即反应过来温酒这是因为蓝湛不在了,所以就打回原形了,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罚她去藏书阁抄一百遍雅正集。 温酒生无可恋的跨进藏书阁。 见到温酒进来,魏无羡格外欢喜,连忙挥舞双臂:“哟,兄弟,你也来啦?” “是啊,我也来了。” “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吗,我们这叫同甘共苦。” “可我不想!” “哎呀,乐观一点吗,看看我,一千遍我说什么了吗?你不过区区一百遍,何必愁眉苦脸的。” “还有力气贫嘴,看来是抄的还不够。我看你啊……唔?唔!” 一看温酒被禁言,魏无羡当下拍着桌子想笑,可自己的嘴巴却也张不开了。 两个人一起气鼓鼓的瞪着蓝湛。尤其是魏无羡,凑到蓝湛跟前,指着自己的嘴巴,让他给自己解开。 蓝湛道:“你们若闲得慌,那便多抄两遍。” 魏无羡连忙伸手制止,表示拒绝。 蓝湛继而盯着温酒,面无表情,冷冰冰。 温酒秒怂,在魏无羡一旁的座位上坐好,规规矩矩的开始抄自己的雅正集。 虽然被罚抄一百遍,但是温酒至少不用和魏无羡一样被关禁闭,不抄完就不准离开藏书阁。即便魏无羡苦苦哀求,让她留下来做个伴,温酒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而一贯看不上他们胡闹的蓝二公子今天居然没有说他们礼仪不端正,还走得比谁都快,一看就是有事情。 温酒没什么耐心的把魏无羡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纸鹤,让他们帮忙找了蓝湛的下落。果不其然,就是去了后山。一路小跑,终于在拐弯口看见了蓝二公子的飘飘白衣。 “哎,忘机兄,你这是要去后山吗?我和你同去如何?” “不必。” “别这么快拒绝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再说了,上回怨气也是我发现的,这回说不定我还能发现点什么呢。” 蓝湛顿足,冷冰冰的转过来。温酒立刻蔫掉,像只小鹌鹑一样,双手捂住嘴,口齿不清的说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我知道了,我闭嘴。” 在蓝忘机有反应之前,透了个气儿,说的清楚了些:“你别禁我言。” 蓝湛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温酒颠颠儿的跟在蓝湛身旁吗,问道:“蓝二公子,这后山的怨气你们查出来为什么了吗?” “尚未。” “那,山下的摄灵一事呢?” “尚未。” “怎么都是尚未啊……蓝二,你说要不要我再下一次水,看看会不会再发现一次。” 这回,蓝湛有了些表情,不再那么不近人情,语气也不再像是白开水一样:“胡闹!” “哎,你这人,我这是好心牺牲自己帮你,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凶我。”温酒从小到大虽然一直鸡飞狗跳,闯祸不断,好似也没有什么女孩子的自觉,但是女孩子的特权倒是样样不落,其中就有撒娇。 有时甚至是不经意的,就例如刚才,语调末尾天然有些甜腻腻的。魏无羡也经常取笑她,个子不够也就算了,动不动就哼哼,像个姑娘似的。每每如此,温酒就不说话,瞪着他。魏无羡一边心里取笑她像个孩子似的故作老成半点没有威慑力,一边又相当大气的哄着她。 可如今,面对的不是惯于插科打诨自己本身也时常和师姐撒娇的魏无羡,而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为所动的蓝忘机。 自幼被教导雅正的蓝湛,脸部肌肉一颤,像是隐忍:“不知羞耻!” “我?”温酒不可置信的瞪着蓝湛:“蓝湛,我怎么不知羞耻了?我怎么了?你说我胡闹就算了,我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冥顽不灵!” 温酒目瞪口呆。深觉自己和蓝湛实在是无法沟通。 次日藏书阁,温酒把这事儿告诉了魏无羡,魏无羡笑得前俯后仰。蓝湛侧头用眼神警告,魏无羡连忙端正坐姿,努力憋笑。等着蓝湛回过头去,便没骨头似的倒在书桌上。 “小无忧啊,小无忧,你还真的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哥哥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说话像个姑娘似的,软绵绵的。” “那又怎么样啊!”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家,说话粗犷那才不正常呢。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你年龄小,还喜欢撒娇正常,可你不能随便对人撒娇啊。你对着我,对着聂兄,哪怕是江澄都没问题,我们都会把你当个小弟弟让着你。可你对着蓝二公子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蓝二公子自由注重礼仪典范,男子汉大丈夫;像是撒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当然是极其不知羞的事情了。” 温酒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端坐的蓝湛,又看了看身侧坐姿妖娆的魏无羡,颇为嫌弃:你们男人事情真多。 魏无羡很是不瞒温酒的这个眼神,想要出言教育,却发现自己的双唇又被牢牢地沾上了。 蓝湛面不改色:“聒噪。” 在魏无羡的强烈要求下,温酒放慢了抄书的速度,拖到了和魏无羡同一日抄书结束。 对此,魏无羡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本好东西,让她打发时间。温酒才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的活色生香,脸色涨红,耳尖都能滴出血来。 “不是吧,你真是第一次看啊?来来来,哥哥帮你启蒙。” “谁要你启蒙!你……你流氓!!!!!”温酒顺手把书丢了出去,全然忘记了这是魏无羡偷偷摸摸塞给她的,而丢出去后,好巧不巧,被蓝湛抓在手中。 蓝湛也瞄到了一眼,脸色大变,像是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甩手丢开。 “不是吧,蓝湛。无忧年纪小就算了,你不会也没看过吧?”看着蓝湛的脸色,魏无羡反应过来:“蓝湛,你真没看过啊!那刚好,你可以和无忧一块儿学习学习。” “不知羞耻!”温酒和蓝湛异口同声。 “不是吧,这种事情也要羞羞?你们以后都不找道侣了啊?” 魏无羡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温酒思及刚才她说的一起学习学习,登时恼羞成怒,提起夕颜剑:“魏无羡,我打死你!” 温酒显然是气急了,身为修仙者,什么仙法符咒全都忘记了,只抓着剑就往魏无羡身上招呼。 魏无羡没想到温酒会这么生气,一时不查,被温酒用夕颜剑砸的结结实实,虽然是剑鞘,但是打在身上着实很痛。一时间,上蹿下跳,左闪右躲,也没什么机会去抓自己的佩剑。只好求助蓝湛:“忘机兄,救我,救我!” 温酒正在气头上,握着夕颜四处乱打。瞧见魏无羡躲到了蓝湛身后,也是照打不误。 右手手腕被夹在她和魏无羡中间的蓝湛攥住,温酒瞪了一眼蓝湛,伸出左手去抓魏无羡。 魏无羡一躲,踩到了坐垫,脚底一划,向后仰去。他的双手还抓着蓝湛的衣袖,蓝湛的手抓着温酒的手腕,于是接二连三,三个人都摔了下去。 魏无羡垫底,摔得结实;蓝湛第二,摔得不疼,但是被魏无羡的腿硌得疼;温酒最幸运有蓝湛当肉垫。 蓝曦臣恰好路过,听得藏书阁内有动静,便推门进来瞧瞧,却不想能看见如此画面,而自己那一向清冷的弟弟此时也在其冲,一时也颇为诧异。 可片刻过后,却是笑了起来。温文尔雅之中,透着点狡黠。 “起来!”蓝湛咬牙切齿道。 “你当我稀罕啊!硬邦邦的,硌死我了!”温酒一边吐槽,一边爬起来。 三个人一字排开站好。 蓝湛道:“兄长,忘机知错,自会前去戒律堂领罚。” 蓝曦臣笑道:“无妨,年轻人在一起打闹实属正常。无需惊动戒律堂。” 蓝湛一板一眼:“不可。” 气得温酒和魏无羡牙痒痒,但是自己却又被蓝湛禁言,实在是言语不了,跑到蓝曦臣跟前指手画脚起来。 然,蓝曦臣看不懂,也不想阻止自家弟弟难得的淘气,点头道“也罢,那便从轻发落。雅正集一百遍吧。” “是。” 温酒两眼一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蓝湛,然后狠狠踹了一脚魏无羡。疼的魏无羡直跳脚。 第14章 一盏温酒4 这几日,蓝老先生去了清河聂氏参加清谈会。所以一众学子根本不用听课,闲的发慌。魏无羡听说了蓝曦臣要带蓝湛下山去除水祟,拉着江澄和温酒跑去毛遂自荐。 因为事情发生在碧灵湖,距离彩衣镇还有段距离,于是蓝曦臣决定在彩衣镇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出发。房间分配的时候,温酒和蓝湛被发配到了一起。 从店小二的口中知道了这次的水祟不是简单的草木精怪戏弄渔民,而是直接把人拖了下去,生生吃掉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个月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就连房间也懒得打扫了。 待小儿走后,温酒问蓝湛:“忘机兄,看样子,这不像是普通的水祟。水里?你说,会不会和后山溪涧的怨气有关?” “未观全貌,不致评论。” “……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无聊。” “……早知道,刚才就和魏无羡一个房间了。你看我干吗,你不也嫌我无聊吗……哎,蓝湛,现在不是在云深不知处了,你管不了我了,对吧!那我找魏无羡喝酒去了!您老自个儿打坐吧!” 对于喝酒这样的事情,魏无羡欣然允之,顺便邀请了江澄。不过江澄因为明日要除祟,所以婉言拒绝了,并且严重警告魏无羡不要喝太多回来撒酒疯,还影响明天的正事。 魏无羡敷衍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和温酒一块儿到了楼下大堂。点了三个小菜,小酌起来。 有酒有菜,自然也少不了话题。两人先是一起吐槽了一下各自的舍友,大为惋惜没有住在一起,应该让蓝湛这个小古板和江澄这个假正经住在一起相互折磨。 然后就扯到了明日除祟的事情。 “无忧,你不觉得很巧合吗?水祟,摄灵,这姑苏蓝氏钟灵鼎秀之地,怎么会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 温酒道:“其实,还有件事情,我没和你说。之前我在后山溪涧摸鱼的时候,那水中有怨气。”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魏无羡颇为不满。 “哎呀,当时事发突然,蓝湛也在现场,我摸鱼被抓个正着,可不就被拎到老古板那儿去了吗。就是拜师那天,我后来自己去了。” “不对啊,那天我和聂兄都去了,我们怎么没遇到啊?” “我……比较倒霉吧。不过,这也不是谁遇到的问题,而是这三件事情,你不觉得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吗?我问过蓝湛了,但是他说尚未。你说会不会是泽芜君有事情瞒着我们啊?” 魏无羡道:“英雄所见略同。但是,能让泽芜君瞒着我们的事情,相比也不是小事情。你说,会不会和岐山温氏有关?” “啊?” “啊什么啊,你不觉得这个温情很奇怪吗?平日里总是在后山鬼鬼祟祟的也就算了,这次除祟,她居然也要跟着,你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 “岐山,岐山多山少水,温情姐弟也许就是想开开眼界呢。” “我看不像。哎呀,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所以就不设防备。” “你胡说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了,你个连春宫图都没看过的小屁孩儿,最容易被漂亮姑娘眯了眼睛了。” “我才不会了!”温酒心道:“且不说她是个女孩子……就算她是个女孩子,也不会被男色所误!你看她天天对着蓝湛,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受得了他的性子了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用装了,你经常偷偷摸摸看温情,有的时候她还会冲你笑笑,我们都看见了。你不用不好意思。”魏无羡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你要真喜欢也没关系,就算岐山温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温情也不过是旁系,干系应该不大。就算真有什么,你加把劲儿,把人家娶进你们安家的门,到时候就算温家出事情了,你们兰陵金氏财大气粗保一个女孩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我……我懒得理你!” 温酒推开魏无羡,拿起一小罐酒,就朝楼上跑。 “你看你都脸红了,还不承认。这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有需要,羡哥哥一定鼎力相助啊~” “用不着!” 温酒气鼓鼓的回到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砸醒了闭目养神的蓝湛。 蓝湛眼神里有责备。 温酒权当做没看,还凑到了蓝湛身旁,问道:“天子笑,你真的不喝?” “不喝。” “行吧,那我自己喝。” 与其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灌酒。温酒喝完酒,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决定再去拿两壶。但是发现蓝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问道:“你盯着我干嘛?” 蓝湛沉吟片刻,垂下眼帘,起身道:“无事。” “……莫名其妙。” “你去那儿?” “下去买酒。” “喝酒伤身。” “我年轻啊。” “……亥时到,当休息。” “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 “……借酒消愁,并非良策。” 小心思被戳穿,温酒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拖沓着躺回自己的床榻,蹬掉了鞋子,仰卧。 蓝湛说的没错,她确实有心事,因为温情,因为岐山温氏。 她微微仰头,瞧了一眼睡在另一边的蓝湛,月光姣姣,依稀能看见他的侧脸。大概是因为息了灯,略显朦胧,望过去也不觉得像是白天那般冷冰冰。 温酒搓了搓鼻子,开口道:“蓝……” “寝不语。” 温酒被噎得不上不下,郁结不已,若非未必打得过,她真想胖揍一顿蓝湛。 次日一早,一行人便整装出发。魏无羡原本和江澄本是走在一起,但是他心里有些疑问昨天压了一晚上,憋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于是凑到了蓝曦臣跟前追问起来。 但是都被蓝曦臣用怀柔政策挡了回来。魏无羡瘪瘪嘴,越发觉得蓝曦臣是有事情瞒着他们。 刚想和温酒探讨一番,却发现温酒竟然留意着身后的温情,当下笑了起来,凑到了温酒身旁:“好看吗?” “什么好看吗?” “温姑娘啊~别不好意思吗,你刚刚回头看人家,我都看见了。” “你眼睛坏了吧!” “哎,别不承认啊,忘机兄也看见了。是吧,蓝二公子!” 蓝湛不语。 “哎,哎,温姑娘笑了。说不定她对你也有意思呢。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帮你啊?” “你能不能别捣乱了!不是想的那样的!”温酒恼羞成怒。 “哎呀……” “魏无羡!你能不能不闹了!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厚脸皮啊!” “哎,江澄,这话你说对了,仙门百家论起厚脸皮,我认第二,可真的没人敢认第一。” “你……你还觉得挺光荣啊!” “那可不!不是,我说无忧你生什么气啊!” “我懒得理你!” 到了碧灵湖,温酒作为一只旱鸭子,很自觉地和魏无羡上了同一条船。毕竟他从小在云梦长大,活脱脱一条鱼。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这并不是普通的水祟,但是等真的进入了作乱的范围,温酒却是寒毛都要竖起了。 纯阴之体,最能感应周围的邪祟。而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团,则是在蓝湛船底。温酒拍了拍魏无羡,不着痕迹的示意他看看蓝湛的船底。虽然感觉不到水祟,但是经验丰富的魏无羡从吃水问题,也发现了端倪。 但是又因为水祟狡猾,并未声张,而是假借嬉闹,逼得有洁癖的蓝湛飞身到了他们的船上。魏无羡扬起船桨打翻了蓝湛的船,温酒伸手便是一剑。可那鬼东西,却还像是泥鳅一样,流道水底。 普通的水祟一般都是草木精怪,而那东西,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在水天一色的云梦长大的魏无羡和江澄都没见过。 “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异化了?” 温情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都从水底钻出水祟来,江澄一时不察,还受了伤。温情身为医者,连忙飞身到了江澄的船上为其治疗。 温酒的船,是受到攻击最密集的船只。可她一见温情离开,便立即飞身到了温宁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原本和温酒一左一右配合的天衣无缝的魏无羡简直不敢相信温酒就这样抛弃了自己,道:“还说自己不喜欢温情,那还眼巴巴的跑去保护人家弟弟。” 温酒要是知道魏无羡是这么个想法,可能会一时忍不住直接把魏无羡也当作邪祟除了,好落个清静。她过来护住温宁纯粹只是因为温宁是他弟弟,见他落单,护他就是一种本能。 “朝阳姐姐,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温宁抓着温酒的衣袖不安道。 温酒也觉得不对劲。原本氤氲的雾气散去了,湖水也变得清澈起来,平静的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水行渊!” “它要把我们都吞下去!” “御剑!” 蓝曦臣一声令下,一众人纷纷弃船御剑。唯独一蓝氏外姓门生,苏涉,却御剑失败,徒留船头挣扎万分。温宁离得最近,便前往相助。不可知为何,一落船温宁便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 明明蓝曦臣已经吹奏裂冰镇压,可水行渊就像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一般肆虐起来。 温酒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伸手画符,凝神念决,小火苗舔着符咒燃了一圈,成了个巴掌大的法阵。温酒睁眼,凝气一推,将法阵镇于湖面,以排山倒海之势逼退了水行渊,而温宁和苏涉却是立于法阵中央,半点没有被伤到。 温酒收手,冲着蓝曦臣一点头,便飞身去救温宁。可刚一触及温宁,却被温宁吓得差点打滑落水。因为温宁的一双眼睛此刻是一双白瞳,就像那日发现的傀儡一般。 而且本身温酒也是纯阴之体,方才被她强行逼退的水行渊片刻喘息后,便像是饿了半月后闻到肉味的凶兽,闻着味道冲温酒袭来。 魏无羡大叫一声“小心”,正想出手,身侧一道白影闪过。 一袭白衣疾如风。 魏无羡定睛一看,那是蓝湛。 而此刻,若非蓝湛手上提着温酒等人,还真叫人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魏无羡看着一手苏涉,一手温酒,而温酒手上还提着温宁。不由感叹:“这小古板,看着挺瘦,力气居然还挺大。对了,小无忧,你刚才那是什么符咒,虽然长得奇怪,但是好生厉害!” 温酒被提着后领,勒得难受,艰难道:“魏无羡,你能不能有点人性,没看见我快被勒死了吗!蓝二公子,你抓我的手行不?” 蓝湛不为所动:“我不与人触碰。” 魏无羡道:“来来来,无忧,别理他。你把手给我,我拉你。” “……你帮我拉温宁吧,你把温宁拉走,我自己就能御剑了。别说,温宁有点沉。” 温酒身为女子,身量自然比不得他们,魏无羡平日里也没少嘲笑温酒个子小。温宁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身量却已经长足,魏无羡自然练练点头,从温酒手中接过了温宁。 待得蓝曦臣成功镇压了水行渊,一行人才一齐回去客栈休整。 在路上,魏无羡又凑了过来,问她刚才那一招。 蓝曦臣道:“安小公子刚才的,并不像是符咒。” “是符咒和法阵的结合。一般的阵法过于庞大,虽然威力大,但是却笨拙;符咒灵活但威力欠佳。于是我把它们凑到了一起。”顿了顿,想起刚才差点被水行渊冲破的法阵,难为情道:“但是经验不足,还有点欠缺。” “安小公子如此年纪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出色了。” “那是!我可是下了功夫来研究的。”温酒毫不客气的应下了蓝曦臣的夸赞,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蓝湛,你不夸我吗?” 蓝湛扫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倒是魏无羡,凑了过来:“哎,哎,哎,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 温酒嫌弃的白了一眼蓝湛,然后和魏无羡凑到了一起:“当然有啊,不然别关禁闭多无聊啊。我和你说……” 温酒和魏无羡两人盘腿坐在船头,聊得津津有味。待得船只回到彩衣镇,两人就被流水两岸的叫卖声吸引走了。 “好漂亮的小郎君啊,生得比姑娘还好看,还穿着牡丹衣哩~” 魏无羡侧头看了一眼安无忧肩膀上的金星雪浪牡丹纹,笑得捶胸顿足:“小无忧啊,小无忧,你看看,不止我们说你长得漂亮吧!是不是,江澄!” “小郎君,请你吃个琵琶!” 江澄看着温酒欢欢喜喜的接过琵琶,还开开心心的和人家道谢,嫌弃道:“安无忧,人家说你像个姑娘,你怎么还有脸吃枇杷啊!” “晚吟兄,人家小姐姐是夸我长得好看!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好看啊!” “鬼才嫉妒你呢!你和魏无羡一样,没皮没脸!” “别理他,他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温情给温宁煎好药回来,就看见温酒坐在床边,顿了一下,神色颇为凝重。可还是装作没事一般打了个招呼,道:“和魏无羡讨论完了?” 温酒应了一声,帮忙把温宁扶起来好让温情喂药,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情姐姐,我一直都知道阿宁自幼体弱,可却一直没问过阿宁到底是什么病。” “……阿宁不是病,是……小时候,被精怪吸走了三份灵识。” 温酒大惊,被平白吸走三分灵识,那是极其容易再次引来邪祟的。而且这与她的纯阴之体不同。她虽然招邪祟喜欢,但是自己可以控制自己,只不过更容易受到邪祟的攻击而已;可温宁,那简直就是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活靶子,就像在碧灵湖,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难怪他会露出白瞳。也难怪,这病这么些年都不见好。情姐姐,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叔父出手救了你们?” 温情隐隐咬牙:“对,就是仙督带我们回来的时候。” 温酒看温情的神情,极为愤恨,只觉是因为温宁造此飞来横祸。心中也是恹恹,道:“那,阿宁不会有事吧?” 温情道:“不会,我虽然不能让他痊愈,可是也不会让他恶化。” 温酒点了点头,这才安心,她瞧了一眼温顺的温宁,心里实在是不忍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相信温情;可是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最后却是把温氏推到了关键点,让她又不得不怀疑。 待得给温宁喂好了药,温酒拉着温情到了茶桌前,并且给房间设了结界。 “阿酒,你……”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酒虫。” “你怎么知道水祟是被异化的?” “我猜的啊,那不是一般的水祟,所以……” “猜测的依据呢?” “我……当时就是随口说了,没想这么多。” “好,那我再问你。你来云深不知处到底为什么?” “仙督下令让我们来听学。” “我知道是仙督下令让你们来听学。听学背后呢?枭鸟为何盘旋在云深不知处的上空?你别说这些枭鸟是来云深不知处夜猎的。” “我……” “我叫下来过一只,它告诉我,泽芜君在检查云深不知处的结界。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岐山温氏要清楚姑苏蓝氏的后山结界?而你,又为什么经常去后山辗转?” 温情惊慌,但却并不无措,道:“来之前我就知道,根本瞒不了你。你原先相信我的说辞,不过是因为你从未想过怀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岐山温氏。可是阿酒,逍遥尊已经不在了,温氏也早就变了。而我来确实是因为仙督的命令,听学不过是掩人耳目。但是我来做什么,不能告诉你。阿酒,你也答应我,这件事情再也不要管,好不好?你就好好当你的安无忧。” “情姐姐,我虽然不知叔父究竟意欲何为。可叔父所行之事,于情不通,于理不合,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家族不善,我又如何无忧?你不愿意说,我也知你苦衷,亦不逼你;可我若不查,良心难安。叔父那里你若为难,便如实转告。” “阿酒!” “姐姐不必劝我,你当知朝阳是何心性。” 说罢,温酒便撤去结界,夺门而出,刚巧遇见担心温宁前来探望的魏无羡。 魏无羡道:“无忧?你怎么脸色这么严肃?” “我……阿宁……” “哦,你也看到了温宁的白瞳?可有问出什么?” “没有。” “也是,毕竟是人家的隐秘之事。温宁这孩子,也是可怜。” 温酒怕魏无羡在问点别的,她虽然和温情把话挑开了,于她而言依旧还是温氏家室,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于是连忙扯开话题:“……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给温宁送这个啊!我擅长画符,你知道的。温宁这情况,我给他画了个符,希望能保护他吧。我刚才还去找你了,想把这个东西给你,让你过来送给温宁,好让温情对你刮目相看。不过蓝忘机说你一回客栈就来了。不是我说你,你也忒心急了!这样是吃不到热腾腾的嫩豆腐的。” “魏无羡,你有病就去吃药!” 温酒甩开魏无羡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步流星离开。身后还传来魏无羡大大咧咧的声音:“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姻缘!这孩子,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 温酒心道:“你一个大男人帮我一个姑娘追个好姻缘,我还不如和蓝湛凑合过了呢,至少他长得好看!” 显然,魏无羡还没有练就一门读心术,不知道温酒心中所想。速战速决把给温宁准备的荷包送了出去,就匆匆忙忙跑下楼和温酒一块儿喝起酒来。 温酒被他烦的不胜其烦,抓起两坛子酒就回房间。抱着天子笑躺在床上,道:“蓝湛,这都不在云梦了,你就陪我喝一杯呗?” “不喝。” “不喝酒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啊!” “喝酒误事。” “那是你酒量不好,多练练就好了。” “……” “蓝湛,你说我的酒量怎么这么好啊,怎么喝都喝不醉。” “……” 她没吃晚饭,喝得又凶,虽然称不上醉,但却上了劲儿,警惕下降了不少。 “蓝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理理我呀!” “……” “……蓝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家里人有事情瞒着你,你怎么办啊。” “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 “……蓝湛你还是别说话了。” 第15章 一盏温酒5 除祟结束回到云深不知处的当晚,魏无羡就拎着两坛偷运进来的天子笑一包花生敲开了温酒的房门,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邀功道:“哥哥我够意思吧,知道你心情不好,特地过来给你留的。江澄和聂兄我都没告诉他们,就怕你喝不尽兴。” “谢谢,酒留下,你可以走了。” “啧,喝闷酒怎么比得上和人把酒言欢呢。” 温酒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魏无羡继续道;“哎呀,有什么想不开的,和哥哥说,哥哥帮你解决。难道是因为温情?” “你怎么还没喝就醉了。” “怎么说话呢,哥哥这是关心你。若是旁人,我才不会这么天天念叨呢。可你不是慧眼独具相中了温家姑娘么。” 温酒道:“温家姑娘?你原先不还说,女子出嫁之后,自有夫家保护么!” “那不是为了不打击你的春天嘛!虽然姓温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岐山温氏终究……这不是怕你为难嘛。” “那若你朋友是岐山温氏之人呢?” 魏无羡咧嘴一笑:“我的朋友无论是哪里人必然是心中坦荡之人,既然是心中坦荡之人,我管他姓什么。” 温酒笑了:“有理!” 魏无羡:“可算你见你笑了,这两天你板着个脸,都快赶上蓝忘机那厮了。” “有这么恐怖吗!” “当然有了。” “你就会夸大其词。” “我是关心你。” 温酒与魏无羡闲聊了两句,道:“魏兄,你觉得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可有秘密?” “秘密肯定有啊,先不说温情总是去后山转悠,单说这回水行渊还有你在后山遇到的怨气,很明显,云深不知处的后山肯定有秘密。但是秘密具体是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水行渊,怨气,云深不知处的后山,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可见一斑。可这和摄灵有什么关系呢?” 魏无羡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关系就在岐山温氏。你看啊,碧灵湖水中的水祟异化是因为水中怨气,而水流不会从下往上,那怨气必然是从云深不知处后山的溪涧内四溢往下的。云深不知处是仙山仙府,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污秽产生,除非是后山镇压了什么。而这个东西,也是温情来云深不知处的原因。温情必然是受了仙督温若寒的命令,那这样东西就是温若寒想要的。而温若寒为什么要得到它……” “那必然与摄灵一事有关。但或许……仙督也是在调查摄灵一事呢。未曾公开,也许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安无忧,你怎么这么天真?温若寒这样的人……都有修士失踪,而他身为仙督居然还觉得大家不知道,你以为他是你啊,这么天真!再说了,能溢出怨气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用来除祟的,不制造邪祟就不错了。那你认为像是蓝家这群古板的人,会做这种事情吗?就算像是清河聂氏的赤峰尊一样,他的宝刀虽然是除尽天下污秽,但是也难改杀气太重。我假设后山的东西和他老人家的刀一样。可温若寒想要用来除祟,蓝家人会不给吗?他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让温情过来鬼鬼祟祟的吗?” 温酒当然不天真了,魏无羡所讲的,也是她心中所想,不然也不会去找温情。只是,她终究是岐山温氏的人啊。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道:“魏无羡,我真讨厌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谁堵你的路了……安无忧,你和我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对温情动了心?” “你才说过不说了的!”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长痛不如短痛吗!” 温酒见魏无羡依旧坚信自己和温情有什么猫腻,也懒得再和他争辩。等听学结束,换上女装在他面前的晃一圈,他就知道今日他究竟有多蠢了。 “魏兄,你觉不觉得好似有一股寒气在向我们逼近?”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好像也这么觉得。” 魏无羡话音刚落,温酒的房门便被推开,赫然便是蓝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温酒和魏无羡对视一眼,猛地站起身来,异口同声:“我们可以解释!” “到纪律堂领罚。” “别啊,蓝湛!”温酒连忙凑到了蓝湛跟前,道:“这不是我们刚刚收复水行渊,庆祝一下,不为过吧。我和魏无羡不是你们蓝家人,从小野惯了的,你就通融通融,当作没看见呗。”说到最后,温酒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蓝湛的广袖,轻轻扯了扯。 这么多年,她给他爹打手势,或者求她母亲从轻发落用的都是这招,屡试不爽。但是诚然,爹妈再怎么嫌弃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而蓝湛则是个实打实的冰锥子。只不过那么一个眼神,温酒就果断收回了手。背着蓝湛给难兄打手势。 魏无羡心领神会,开始装醉。左摇右晃到了蓝湛跟前,傻乐:“哎,忘机兄,你也来喝酒啊?来,来,来,我们一起啊。” 趁着魏无羡在和蓝湛胡搅蛮缠的时候,温酒当机立断把之前魏无羡塞给他的言听计从贴到了蓝湛背上。 魏无羡瞬间酒醒,一脸小人得志:“来,蓝二公子,把酒喝了吧。” 蓝湛甚是服从入座,接过酒,一饮而尽。 温酒和魏无羡两人一块满怀期待的望着蓝湛问道:“如何?是不是清冽醇香?” 蓝湛没反应。 温酒道:“魏兄,你的符咒是不是失灵了啊?” “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喝太快了没尝出味道。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魏无羡刚倒满一杯,还没来得及让蓝湛喝,蓝湛就整个人倒在了桌子上。温酒目瞪口呆,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蓝湛的脑袋。 “啊,一杯倒啊。” “难怪这姑苏蓝氏禁酒,敢情是因为一杯倒啊。” “……是因为禁酒所以才成了一杯倒吧。” 魏无羡想了想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情景,点了点头:“也是。不过,那现在怎么办啊?他都醉成这样了,把他丢回房里不管也不太好吧?” “你打算让他在我这儿睡?” “怎么了,在彩衣镇不也是你们睡一个房间。一回生,两回熟嘛!” “那是有两张床啊。现在就一张。” “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怕什么啊。” “不行,你住这儿,我去你房间。” “凭什么!不是,无忧你看啊,咱俩体型,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你做出牺牲吧。” “这牺牲也太大了……我不管,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反正你也别想走。” 魏无羡架不住温酒死缠烂打,认命的同意今晚也在温酒的屋里住下:“真是搞不懂你,三个人难道还比两个人宽敞不成。” “你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魏无羡懒得搭理温酒,挨着床沿坐在了地上:“累死我了,这小古板还挺沉。哟,醒啦。” 安分的躺在温酒床上的蓝湛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温酒不知道这到底是言听计从咒还是蓝湛喝醉了的反应,但是这样的蓝湛,就像那晚温酒恍惚间的错觉一般。于是,她蠢蠢欲动,道:“蓝二,叫一声无忧哥哥。” “无忧哥哥。” 魏无羡大惊:“我也要,我也要!蓝二,蓝二,叫一声羡哥哥。” “……” “你怎么不叫啊!” “再叫一声无忧哥哥。” “无忧哥哥。” “嘿,这个小古板,喝醉了还分人!早知道刚刚就不这么费劲儿把你扶上床了,就该让你睡地板。” “去,别欺负我忘机弟弟。”温酒轻踹了一下魏无羡,望着蓝湛道:“来,哥哥替你把抹额摘了,你好睡觉。” “不行!”蓝湛打开了温酒的手,从床榻上坐起来。 “为什么啊?你们姑苏蓝氏难道睡觉都带着?” “非也。” “那是为什么?”魏无羡也来了兴趣问道。 “抹额意为严于律己,约束自我。非父母妻儿不可碰。” 温酒和魏无羡一愣,顿时笑得捶胸顿足,连连摆手:“不碰,不碰。” 蓝湛虽然喝醉了杀伤力大减,但是依旧没什么表情。 魏无羡道:“蓝湛,年纪轻轻活的这么古板,你注定要孤身一人一辈子了。” “也好。” 温酒:“什么叫也好,你要孤身一人,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这张脸了。其实你要真喜欢一个姑娘,那你就当着她的面喝酒。你喝醉了的样子,还是会有姑娘会喜欢的。” 魏无羡笑道:“有理,有理。” 温酒笑着与魏无羡干杯,却被蓝湛拦下。 温酒问道:“你想喝啊?” 蓝湛没回答,而是对着她说:“借酒消愁,并非良策。” “嗯?愁?无忧你发愁什么?” “她,并非你良配。” “她?温情啊?” 蓝湛抿嘴点了点头。 魏无羡指着温酒道:“安无忧啊安无忧,你还不承认,你看连蓝湛这个小古板都看出来了。” 温酒指天盟誓:“我若对温情有男女之情……唔?唔?” 魏无羡因为蓝湛的举动笑道不行,直言:“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忘机兄,你这样的人,以后就应该多喝酒。” 温酒被气到跳脚,怒气冲冲的盯着蓝湛,指着自己的嘴巴。 “你不发毒誓,我就解开。” 温酒点头,片刻后,嘴巴能动了:“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我真的对温情没有男女之情。” “信了,信了。”魏无羡依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机兄,我一直以为令尊如你一般古板,令堂一定很是无聊。现在看看,倒也未必。” 蓝湛道:“我没有母亲。” 魏无羡:“怎么可能,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温酒又踹了一脚魏无羡,眼神颇为责怪。虽然他们都不太清楚蓝家的隐秘,但是一直到几年前蓝湛的父母仙逝,其兄长泽芜君继任家主之位后主理家事,之前这么多年姑苏蓝氏的事情一直都是蓝启仁在处理;蓝湛的父母身为家主和家主夫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都是世家子弟,谁还没点脑补本事了。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的父母在我四岁的时候也走了。按理说这个年龄也该记事情了,可是我却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没有印象。只记得一点,我骑在驴上,爹在前面牵着,娘好像讲了一个笑话,爹笑得很开心。然后……然后我就被江叔叔带回家了。” “至少你娘还是个会讲笑话的人,哪里像我娘了。从小我就觉得我不是亲生的,天天罚我跪祠堂,还说等我年龄一到就把我送来听学。我爹倒是疼我,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帮我顶着。两年前夜猎,还帮我挡了条命。” 次日,温酒颇为头疼的醒过来,昨晚和魏无羡着实喝的太多了。揉着太阳穴,温酒疲惫的张开眼睛,被近在咫尺的端坐在自己床尾地上的蓝湛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差点没尖叫。幸好她酒量够好,没有喝断片。还记得昨晚蓝湛被他们设计也喝了酒,同他们一起犯了家规。 而且,蓝湛一杯倒的后和平时俨然不同。虽然还是那么古板,但是却透着可爱,而且很好骗。魏无羡觉得这是三千家规太过束缚,醉了之后暴露了本性,温酒深以为然,道:“看来以后,要多骗你喝喝酒才是。” “云深不知处禁酒。” 不知何时,蓝湛依然睁开了眼。早起的他并没有半分困倦,仿佛之前不过是闭目养神。 “还是喝醉了可爱。”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起床。” “你为何在我房里?” 温酒一顿,望着蓝湛,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 蓝湛冷冷的瞥了一眼:“无聊。” “谁无聊了,这是我的房间,你看看清楚!”温酒站在蓝湛生前,理直气壮的指着,然后她眼看着蓝湛看了一眼房间,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心里咯噔,忘记了刚起床,满屋子的杯盘狼藉。 “蓝二公子,你还没睡醒,你在梦游……啊,不,你还在做梦,你……” “嗯?机兄,无忧,你们醒了啊~”魏无羡懒懒散散从温酒书桌旁的蒲团上坐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蓝二公子,你还好意思说?”魏无羡埋怨道:“昨晚我们三个人明明可以挤一挤一块儿睡的。你非说什么不得体,让我睡着儿。是无忧是个姑娘了,还是我是个断袖了。怎么就不得体了,还劳您老人家守在人家床尾?” 虽然很对不起魏无羡,但是温酒对于蓝湛昨晚这般提议,还很是大方的把床让给她了这一点,很是满意。但是,她看着蓝湛又黑了一层的面色,眼神之中情绪翻涌的可怕,心头一惊。毕竟蓝湛一向都是面不显色,这忽然的改变实在是让人不安。 偏生魏无羡离得远,看不见,不怕死的继续说:“蓝湛?你该不会是……喝断片了吧?不是吧,你才喝了一杯……蓝湛,你去哪儿啊!” 蓝湛回去梳洗后,直径去了戒律堂领罚。 当然,温酒和魏无羡都没有逃过一劫。 跪到了蓝启仁跟前的魏无羡和温酒才良心发现,也才意识到云深不知处当真公正到了古板的地步。两人齐刷刷为蓝湛解释开脱,可蓝启仁不听,蓝湛自己也直言认错领罚。 三人同罪,戒尺三百。 温酒从小到大因为调皮遭过不少罪,时常鼻青脸肿,可唯独没有挨过打。整整三百下过后,她是被绵绵他们扶着出去的。 “安小公子,您可别叫了,三个人就您喊得最大声。蓝二公子同样也是三百下,一声不吭,方才还是自己走回居室的。我看啊,您以后还是少和魏公子他们胡混,还能少遭点罪呢。今天的事情,公子已经书信一封送回金鳞台夫人手上,让她代为转告您母亲了。” “什么!这么丢脸的事情,金子轩他……也太没人性了吧。” “安小公子!您也知道丢人啊!” 温酒悻悻地摸摸鼻子。 “您也别说公子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让您母亲知道的。要知道,公子听说您挨打了,立刻让我们准备了上好的金疮药呢。也知道您细皮嫩肉肯定挨不了打,所以特意让我们在门口等您的。其实公子就是嘴硬,他还是很担心安小公子的。” 这倒是出乎温酒的意料,毕竟每次她和魏无羡他们胡闹回来,金子轩回回都是逮着她教育一顿的。现在想想,倒是自己大意了,若不是在外守着,又怎么能每次都被他抓住。温酒心道:“这金子轩这性格还真是别扭。” “安小公子,一会儿回屋,我就帮您擦药。会有点疼,您一会儿忍着点。” “啊?擦药?” “对啊,您被打的这么重,当然是要擦药的了。” 温酒警铃大作,道:“绵绵姐姐,我是个男人,你帮我擦药不太方便吧。对你名声不好。” “……只是擦药,而且旁边又不是没有人伺候着,不会有事情的。” 温酒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不是,绵绵姐姐,我……我不习惯的。而且,就是三百下么,我就是喊得响,其实没什么的。不信你看蓝湛,我其实……嘶——” “疼了吧。您就别逞强了。” “我不是逞强,我是真怕疼,一会儿上药更疼,我指不定鬼哭狼嚎成什么样子了。” “这就叫吃一见长一智,看您以后还敢不敢触犯蓝氏家规。” 温酒苦笑,一路和绵绵插科打诨到了寝居,都没能把绵绵哄走。温酒正在琢磨如果告诉绵绵自己的身份,而能让绵绵不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金子轩的可行性有多大的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泽芜君,蓝曦臣。 虽然蓝启仁没让她和魏无羡说完,但是在场个人大致都能听得出来,是他们两人合力坑了蓝湛一笔。虽然泽芜君贤名在外,但是温酒还是心虚。只不过比起暴露自己来说,什么都是小事情。 “泽芜君,你找我啊。” “有些事情想来问问安小公子,不知安小公子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相当方便!快请进。” “泽芜君您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小公子吧。他挨了三百下戒尺还不愿意上药。” 温酒心虚道:“我怕疼。” 蓝曦臣看着温酒心虚的样子,微微一笑:“这回你们确实过分了些;不过叔父也是在气头上,罚你们罚的重了些。” 温酒乖巧的点了点头。 “若是安小公子怕疼不想上药,我倒是有个别的法子。” 温酒一听,两眼放光:“请泽芜君赐教。” “赐教不敢当。是云深不知处有一冷泉,可疗外伤。安小公子若是不想上药,可去此处。如此绵绵姑娘可放心了?” “放心,当然放心!”温酒推了绵绵出门:“一会儿我就和泽芜君去冷泉疗伤,保证乖乖的。” 看着把绵绵送出房门的温酒松了口气的模样,泽芜君摇头哂笑。 “泽芜君,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想来问问,昨晚……忘机除了喝酒可还做了什么?” 温酒面色一僵:“泽芜君,我和魏无羡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们也都知错了。” “安小公子误会了,我来并不是兴师问罪的。触犯家规,叔父已经罚过你们了。只是我方才去看忘机问及此事,可他却避而不谈。”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也不会想说的。” “并非如此,我观之神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酒其实很想吐槽蓝湛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蓝曦臣到底是怎么做到察言观色的。但是,既然蓝曦臣问了,她也认真的想了想。 “难言……不会吧。昨夜蓝湛喝酒都是因为我和魏无羡给他下了言听计从咒,而且他的酒量不咋地,酒后……”温酒忍俊不禁:“泽芜君,蓝湛或许不是难言之隐,而是他喝断片了。醒来之后,就都忘记了。” 蓝曦臣道:“是吗。云深不知处禁酒,是以我们都不曾饮酒。倒是不知还会如此。” “若是以后出门,泽芜君也可试试,不过最好是有熟人在旁。就像蓝湛,喝醉之后,怪可爱的。” “可爱?” 温酒点头:“我敢说,就算是泽芜君你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蓝湛。若蓝湛真有难言之隐,可能是这点吧。” 蓝曦臣笑道:“若是如此,我便放心了。忘机自幼便是克己守礼,严于律己,对旁人也是冷若冰霜。唯独在安小公子面前,忘机颇有不同。涣在此谢过。” 温酒颇为尴尬:“泽芜君,您确定您不是在埋汰我?” “非也。” “那您确定这回您没读错蓝湛的意思?若说是闯祸,对魏兄我是甘拜下风的。蓝湛应该对他更头疼才是。” “魏公子也着实活泼,但与安小公子不同。” 温酒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和魏无羡有什么不同,但是没琢磨出来,反倒是想起了魏无羡双亲,道:“泽芜君,方才在戒律堂,我听得蓝老先生说起魏无羡的母亲。不知,蓝老先生和魏无羡的母亲可是相熟?” “自然是相熟的。安小公子何出此问?” “昨晚魏无羡说起他父母,没有什么记忆。虽然他看着没心没肺,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所以想劳烦泽芜君同他说说。” 蓝曦臣想了想,点了点头:“安小公子和魏公子的感情甚好?” “毕竟臭味相同嘛!咦?为什么泽芜君你叫他们都是魏公子,金公子的,偏就我,要加个小字呢?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蓝曦臣难得顿了顿,随即笑意更深:“等无忧及冠,我便将小字去掉如何?” “……奥。” 第16章 一盏温酒6 冷泉,顾名思义,冰凉彻骨。 温酒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冻得的颤栗不已。虽然疗伤效果极佳,但是实在是刺骨般寒冷。温酒呆了片刻,便有些吃不消。 可是才往回走了一步,却又觉得水中似乎有异动。 温酒驻足,低头凝神感受。发觉是从身后涌动而来。 冷泉位于云深不知处后山,就在结界旁,难道有什么关联?温酒心中思量,慢慢朝冷泉中心走去。越走,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而温酒靠的越近,水底的异动也越发明显。 “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忽然传来蓝忘机的声音,温酒猛地回头,脑子里前后闪过了三个念头。 第一反是还好自己怕冷,刚才没脱衣服。哪怕是只剩下亵衣,亵裤,那也是相当尴尬的。 第二是诧异,蓝湛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愤怒异常,却也不敢置信。 最后一个想法,她也喊了出来,那便是“蓝湛救我!我不会水!”。 因为冷泉底部竟然起了漩涡,生生将她卷了下去,一番天旋地转后,将她拍在了一块冰冷的石壁上。 被卷入泉底时温酒呛了好几口水,天旋地转,冰寒刺骨,只觉得吾命休矣。如今虽然狼狈,但是却也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触。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如今自己身处何处,就被后卷进来的蓝湛重新扑进了水里。 “你无事吧?”蓝湛率先起身,扶起温酒。 又喝了一大口冷水的温酒,张一开口,就狠狠一个哆嗦,没好气道:“没事也被你压得有事情了!” 几番下来,蓝湛已然清楚的知晓温酒的个性,听她如此,便不再多问,寒着脸道:“先起来。” 温酒拄着自己的夕颜剑,费力地支撑着蓝湛站起身来,两人站在这水地洞口,环顾四周。这寒潭洞,冰凉刺骨,水却不结冰。洞内放着把琴,还有一群兔子……温酒望着那些兔子,目瞪口呆——姑苏蓝氏已经变态到连兔子额头上居然也有抹额! “蓝湛!”温酒道:“这不会是你们蓝氏先祖的安眠之地,那些兔子,不会就是……” 温酒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蓝湛的眼神下闭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跟着蓝湛一块儿往里面走去。可是还未触及台阶,就被加注在那把琴上的弦杀术逼退了数步,再次跌回寒潭池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而蓝湛确实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被攻击。 “凭什么!” 话落,又是一记弦杀术。 好在这次是蓝湛出手帮她挡住了。 “这琴应该是先人之物。怕是感受到我是蓝氏后人所以才不加攻击。” “它成精啦,怎么能知道你就是蓝氏后人……抹额!蓝湛,蓝湛!你们的抹额是不是都会认主,上面是不是都有灵力!” “嗯。” “那就对了,它不是感受到了你的血脉,是因为你带了抹额。和那些兔子一样,它们在这里自由生活,就是因为头上的抹额。快,把抹额分我一半。” 蓝湛不为所动,神色颇为指责。 温酒想起了昨晚蓝湛喝醉了说起的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翻了个白眼道:“蓝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别这么古板好不好!大不了你日后结婚了,我亲自和你道侣解释清楚啊。” “不必!” 蓝湛伸手解下抹额,将一头缠在温酒的左手手腕上,另一端则是绕在自己手上。 果然这次两人再次靠近那古琴,便是谁也没有受到攻击。 “这是你们哪位先祖的遗物啊?” 蓝湛思考了一会儿,走到了座前,伸手抚琴。 姑苏蓝氏有一秘术,曰问灵。可招来亡魂,受招而来的灵魂有问必答,答必实言。 温酒因为和蓝湛绑在一条抹额上,有幸近距离观察了一番。不得不说,这问灵术确实是大家秘术。温酒听到了几声清脆的琴声,还未来得及问一问蓝湛是谁,便听得蓝湛颇为诧异的声音:“是她。” 他?还是她?谁? 新的疑问还未问出口,墙壁四周倒是响起了呐喊,声势浩大,势如破竹。口号声中除了仙门大家的名讳,便是“杀仙山,毁阴铁”六字。 “阴铁?是什么东西?” 温酒才刚刚问完,身后就传来一声“阴铁不祥,不提也罢。” 来人年龄不过三十,身着蓝氏卷云纹服饰,头佩抹额,是蓝氏亲眷弟子无疑。但是那装扮相较于蓝湛,倒更像是泽芜君。而且周身的气度也确实不是蓝湛所有的。 温酒凑近了蓝湛,问道:“她不会是你们家那位已经仙逝百年的女家主,创立弦杀术的那位,蓝翼前辈吧?” 蓝湛瞪了温酒一眼,跪拜道:“姑苏蓝氏后学,蓝湛,拜见蓝翼前辈。” 温酒愣了一下,连忙跟着跪下,脱口而出:“安歌,安无忧,拜见前辈。” 说完之后,心头才是一颤。这一年来这般自我介绍都已经习惯了。以往对着同学并无感觉,也当作了一个玩笑,日后相见解释解释也就过去了。如今对着的是先人,那便有些大不敬了。 不过安歌这个名字,倒也不是随口胡诌。她因为早产而体虚,为了好养活所以便当做了男儿,随口将母姓安姓作了小名,寓意平安健康,从小温酒便是被叫作“安哥儿”的。长大后她时常外出,化名便是安歌。所以,安歌也是她。 如此想了想,温酒心中便坦然了一些。 蓝翼捞起一只小兔子,道:“无忧,是个好名字。” 温酒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摸不懂这位蓝氏先祖是什么意思。若是要唠家常,那也应该是和她的正派孙子蓝忘机才是。 温酒看了看蓝湛,又看了看蓝翼,深觉自己担任活跃气氛的大任:“前辈,传闻您仙逝多年,怎么……是不是与阴铁有关?” 蓝翼道:“这件事,是我这辈子所犯最大的错误。而我为此,也付出了付出毕生灵力压制阴铁的代价。” 一直到此刻,温酒和蓝湛才算见到了传说中的阴铁。不过是一块碎片,又有灵力压制,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得到其蕴含的怨气。强烈到让温酒下意识一个寒颤。 温酒问道:“前辈,这阴铁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还有这和薛重亥有什么关系啊?” 蓝翼望了一眼温酒,款款道来。 几百年前,曾经的夷陵万葬岗还是一座仙山,薛重亥是当时法术最高强的国师。只可惜,百年之势不可考。当年名胜一时的薛重亥得到了一块天生的阴铁。并以此铁吸纳怨气,以活人为牲。他控制了一只上古妖兽屠戮玄武,大肆屠戮仙门众派,一时间,生灵涂炭。终于难以收拾。 五大世家便联合起来,杀薛重亥,镇屠戮玄武,一时间尸骸遍地,夷陵仙山也从此变成了乱葬岗。 阴铁本是天生之物,可吸纳天地之气。但是却因为薛重亥以生人为牲,摄取太多活人灵识,甚至是修士灵元,导致怨气四溢。后来,五大世家觉得镇压阴铁,将其段成碎片,置于四方灵脉充沛之处,为防止重蹈覆辙,五大世家决定再也不对后世提起阴铁之事。 温酒瞅了瞅四周,想了想之前蓝翼前辈说的“最大的错误”,问道:“前辈,请恕晚辈无礼。前辈你之前所说的最大的错误,可是……对阴铁动了什么心思?” “安歌!” “无妨。我当年确实动了心思。我身为女子自继任蓝氏家主以来,一直饱受非议。正逢百废待兴之际。多年以来我力图打破陈规,探寻创新之道,一声就为了振兴蓝氏一脉,却遭受阻碍重重。后来,我与好友抱山散人促膝长谈,偶然间听她提起了阴铁。在得知了阴铁之事后,我夜不能寐。阅尽数百年蓝氏所藏典籍,终于从前人留下的只字片语推测出蓝氏先祖所带回的阴铁碎片所藏之处。寒潭洞灵脉充裕,四方至寒之气汇聚于此,凝结了永世不冻的一池寒潭。不仅是冷泉的源头,也是封印阴铁的绝佳之地。” “阴铁无法度化,前辈又为何想找到他。” 听得蓝湛此问,温酒下意识回答道:“不可度化未必不可利用。” 蓝湛如冰锥般的眼神便刺了过来,吓得温酒赶紧闭嘴。 蓝翼道:“我当年所想,与安公子一样。年轻气盛,怎会听信他人所言。” 于是,蓝湛的眼神越发让人无法承受,让温酒连连认怂,赶紧甩锅道:“不,不,不,和我不一样!我不过是推测前辈当年的做法。这个想法是和魏无羡一样的!你出去瞪他,都是他带坏我的!” 蓝湛眉头一簇,但好歹没有再瞪她 “魏无羡?” 温酒连忙解释:“云梦江氏魏无羡,是此次前来蓝氏听学的后生之一。他在课堂上曾说过‘怨气也是气,何不加以利用’这样的话来。啊,说来也巧了。当年劝说前辈的应该是抱山散人前辈吧?魏无羡说起来,还是抱山前辈的徒孙呢!” “抱山的徒孙?” “嗯,魏无羡的母亲藏色散人前辈乃是抱山前辈的徒弟,所以魏无羡也称得上是抱山前辈的徒孙。不过当年抱山前辈可能还没收徒,所以您不知道。” 蓝翼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抱山告诫我‘渡化不成,反□□控’。但我一生一向我行我素,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力排众议,将蓝式绝学发扬光大便不顾她的劝阻,私自来到禁地。想不到,这件事情我终究还是错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猜到了。我终是无法度化阴铁,不仅无法度化,我还闯下了大祸,阴铁的封禁纹一旦解除,便再也无法封印。我试了无数次,不但未能成功,还遭到反噬,身受重伤。自我闯下大祸,抱山便避世不出,我便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她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已经清楚,蓝湛开口问道:“晚辈还有一个疑问,可是前辈招我二人进入此地?” “不是。”蓝翼拒绝的很彻底。 “那……这好端端的,蓝湛三天两头过来泡冷泉,怎么一直到今日才……”温酒顿住,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的遇到的怨气。她是纯阴之体,怪招那些脏东西喜欢的。而这脏东西的源头便是阴铁。难道是因为她? 蓝翼抬眸,深深望了一眼温酒,道:“许是缘分吧。” 这一眼看的温酒颇为心虚:难道这蓝翼前辈已经知晓了自己是纯阴之体?还知道了自己是个女儿身? “这百年来,我的灵力镇压着阴铁,维护后山的结界。不过这十年来,阴铁有了躁动的迹象,我的灵识越来越弱。所以才突发异动把你们引了进来。” 听到后山结界这几个字,温酒浑身一颤。心头涌上一个极为不安的想法:温若寒让温情前来云深不知处,又派枭鸟处处紧盯云深不知处的后山,难道是和这阴铁有关系? 思及此处,温酒连忙问道:“前辈,好端端的阴铁怎么会异动?” “阴铁碎片之间可以相互感应。若我所料非错,其他阴铁已经现世了。” 温酒和蓝湛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修士失踪,摄灵,是有人在仿照当年的薛重亥。 温酒舔了舔已经发白的嘴唇,问道:“前辈,您可还记得阴铁第一次出现异动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 听得这个答案,温酒才略略松了口气,十年前,她的父亲还在,温若寒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在她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蓝翼道:“自从我解开阴铁封印,其他碎片便重新有了感应。我能平安度过百年已是侥幸。我担心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温酒想了想问道:“前辈,可有什么方法阻止阴铁祸乱人间?” “阴铁乃是天生之物,无发尽除。而且断位碎片之后,怨气四溢,埋藏之地定会出现妖邪。唯一的方法……”蓝翼说到此处,看了一眼温酒,幽幽的垂下眼帘,状似无奈,叹了口气才道:“唯一的方法,便是将剩下的阴铁碎片如数找回,永镇寒潭。只可惜,我已不能亲自弥补我犯下的过错。我偷生百年只为还债。如今你们前来,我也不用再勉强了。” 听闻至此,蓝湛连忙下跪,郑重道:“忘机身为蓝氏后人,义不容辞,一定会完成前辈遗愿,找回阴铁,永镇寒潭。” 温酒本在神游,但是手上因为系着抹额,蓝湛跪下的时候,牵扯到了她,才将她拉了回来。顿了顿,也跟着下跪,忙道:“我也义不容辞。” 蓝湛瞥了她一眼,道:“这是蓝氏的事情,你不必……” “什么蓝氏的事情!蓝湛,当年围剿薛重亥的可不止你们蓝家。如今阴铁现世,祸乱天下,也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扛着。我虽然调皮又护短,可大仁大义面前从不含糊的。” “高洁后生,理当如此。” 若是以往,温酒定会得意地冲着蓝湛扬了扬脖子,满脸写着“快夸我”。可今日心中有所顾虑,收敛了不少。到让蓝湛颇为意外。 蓝翼道:“忘机,日后找寻阴铁,定保护好安歌。” 温酒不解,道:“前辈,您这是何意?” 蓝翼讳莫如深,摇了摇头,却依旧望着蓝湛,似是在等一个答案。 蓝湛虽然也不明白为何会特此一说,但是仍旧郑重道:“忘机谨记。” 蓝翼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递给温酒。 “……前辈,您给错人了吧。” “我赠你玉佩,只是觉得与你有缘。阴铁之事困难重重,也希望这枚玉佩可以护你一二。” 越听,温酒越觉得其中大有文章。温酒悄悄别过脸去,望了一眼蓝湛。 蓝湛虽也疑惑,但是却依旧端庄,道:“长辈赐,不可辞。” “……哦。多谢前辈。” 温酒伸手接过玉佩,一道密音入耳:“绝不可声张自己乃纯阴之体。” “前辈!” 温酒才唤了一声,蓝翼的灵识便开始消散,只留一声“切记”,便消散的彻底。 温酒望着手中的玉佩,心道:果然其中有猫腻。蓝翼前辈几次三番别有深意的眼神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甚至于,有缘掉进来得知阴铁一事或许也有这纯阴之体有干系。 蓝湛收好阴铁,看见温酒还望着玉佩出神,开口道:“玉佩上有蓝氏符咒,确实可以护你一二。” 温酒瞅了一眼蓝湛一本正经的模样,颇为心虚。毕竟就在刚刚她和人家先祖当着他的面有了个小秘密。 “蓝湛,蓝翼前辈也没说其他阴铁在哪里,我们怎么查啊?” “藏书阁。” “啊?” “我们先出去吧,进来这么久了,外面的人应该很着急了。” “奥!” 温酒和蓝湛在寒潭洞内跟着兔子摸索了一阵才勉强找到了出口。只不过,落地姿势不太雅观。因为,温酒又把蓝湛扑倒在地了,而且这次是当着魏无羡,温情姐弟,还有金子轩四人的面。 温酒瞅着他们,面色尴尬,干巴巴的打招呼:“好巧啊。” 魏无羡先是一愣,再是一乐,道:“小无忧,你这是扑蓝湛扑出心得来了吗?” 蓝湛恼羞成怒,咬牙切齿:“起来!” “谁稀罕!” 金子轩怒其不争,道:“你这一天一夜都去哪儿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我这回一定要好好写信回金鳞台,让母亲告知伯母。” 温酒一听,立刻求饶:“别,别,别,金兄,可千万别!之前挨打三百下的事情,已经够我跪祠堂把膝盖跪烂了。你要再写一封,明年的清明,你可能要给我上香了。” “哎呀,这有什么呀。金子轩,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魏无羡帮腔道:“一点点事情就要和家长告状,也太没品了吧!而且这次小无忧是和蓝二公子在一块儿的,很显然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对不对。” 温酒一僵,笑得勉强:“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在冷泉疗伤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被卷进了某个寒潭洞,找不到出口,所以耽搁了。”顿了顿,冲着金子轩道:“但是真的不是故意耽搁的。毕竟连蓝湛都找不到出口,如果不是误打误撞撞到了这石壁,怕是我们还出不来呢。” “真的假的?我也去冷泉疗伤了,怎么没看见你们,也没出事?” 温酒恨不得掐死魏无羡这个拆台的,咬牙切齿道:“可能我和蓝湛,运气背。” “那洞里有什么东西?” “魏公子!”温宁忽然开口,然后结结巴巴道:“魏公子,不如晚些时候问吧。我看,无忧哥哥快被冻死了,先让她回去换个衣服吧。” “还是阿宁最体贴人!”温酒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真的快冻死了。情……姑娘,你看我和蓝湛是不是眉宇间都是寒气,印堂是不是也发黑了啊?” 温情迟疑了一会,闭着眼睛说瞎话道:“确实寒气入体,快些回去吧。” “听见没有,魏无羡!你能不能有点人性,做个人行不行!再说了,云深不知处除了山还能有什么呀!” 温酒一边数落着魏无羡,一边拖着他就朝宿舍走去。金子轩简直没看眼,但是却又不得不善后。冲着蓝湛点头致意,便也跟着回去了。顺便还让绵绵她们准备好了热水和吃食。 温酒感激涕零,也不在意金子轩在一旁老和尚念经一般的数落她了。 诚然,金子轩也看得出来,温酒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讲了一堆,她依旧是一副“你讲你的,我吃我的”的模样,留了一句“朽木不可雕”愤然离去。 魏无羡道:“可算是走了。说吧,你和蓝忘机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你的小把戏,偏偏他们还行,想骗你魏哥哥我,你还嫩了点!” 温酒一边胡吃海塞,一边摇头:“你都知道了我有心骗人了,又何必戳穿。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好你的小无忧,和蓝湛关系越来越好了,都背着我开始有小秘密了是不是!” 温酒被吓得差点噎死自己:“魏无羡,不会说话你就少说话!哪儿有什么小秘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松风水月,等我回来,在和你细细的说。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蓝老先生肯定会把我叫过去不是。” “也是。行,我在这儿等你。” 温酒想了想,点了点头,最后狠狠塞了一口素包子,拍了拍手,朝松风水月跑去。 第17章 一盏温酒7 温酒刚到门口,就看见蓝湛,连忙刹住脚步,一番整理,试图伪装一下自己,营造出一副雅正的模样。 蓝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率先跨进去,将阴铁奉上后,略过了蓝翼前辈说的好好保护温酒和赠送玉佩的事情,其余的事情,蓝湛一字不落的阐述了一遍。 蓝曦臣在阴铁上加了一层封印后,收进了封恶乾坤袋。 蓝启仁道:“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叔父,兄长,你们早已知道?” 蓝曦臣点头:“自从蓝翼前辈破坏了禁忌之后,蓝氏便封锁后山,就是怕阴铁的怨气侵染众生。所以五大世家,只有蓝氏家主知道阴铁之事,代代相传。” “所以从一开始,泽芜君你就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有关联的。” 蓝曦臣回答:“安小公子聪慧机敏,仅凭水祟,怨气,摄灵就可联想到一起。忘机,你当时来问我,我却不能如实相告。最近异动频繁,叔父便命我去后山查看,果然颇有松动的迹象。这次叔父前去清河找聂宗主也是为了此事。只是不曾想到,你们会这么快进入寒潭洞;也不曾想到阴铁竟然会现世。” 温酒道:“那除了这块阴铁,其余已经现世的阴铁,泽芜君可有线索?” 蓝曦臣摇头:“暂无。只不过……” 一阵枭鸟叫划过,温酒等人立即跑到门口,好在泽芜君一早就在上方布了结界,那只枭鸟盘旋两圈见无法窥探到什么,便振翅离开。 泽芜君拦住蓝湛:“不用追了。岐山温氏已经知晓,一只枭鸟也改变不了什么。” 蓝湛问道:“岐山温氏是如何知道云深不知处有阴铁的。” 温酒道:“岐山温氏的通天阁不比你们的藏书阁小。蓝翼前辈能从古籍之中查到蛛丝马迹,叔……是以,温若寒也能。而且……” 蓝湛问:“而且什么?” 温酒想了想,开口道:“方才枭鸟振翅,结界颇有松动,似有外力。一只枭鸟哪来的这么大本事。之前的清谈会,想必各位都见过岐山温氏的枭鸟,再不济之前也见过几只在云深不知处头顶盘旋的。可有发现,有何不同?” 蓝湛微微思量,道:“是有不同,之前的枭鸟干净飒爽,乃是灵兽,而方才那只浑身漆黑,倒像是凶兽。” “且……乾坤袋有异动。蓝翼前辈曾说阴铁碎片之间,是能够相互影响的,那么阴铁之力也能引起共鸣。” 蓝曦臣道:“看来我们所料不错,温若寒手里早就有了一块阴铁。” 温酒本以为温若寒不过是痴迷权术,妄图一家独大。虽然野心勃勃,但是罪不至满门,若是温氏能大义灭亲,必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可如今却是事关阴铁这等阴邪之物,与当年的薛重亥别无二致。这样的事情,族中长老没有道理会听之任之。而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只怕不夜天已经变天了。 温酒越想,眉头便越深。蓝启仁他们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安歌!” “啊?” “安小公子,在想什么?” “我……温若寒野心昭然若揭。但是温氏一族未必是一丘之貉,皆是爪牙。至少,逍遥尊一系,还有族中的长老,定然不会同流合污。” “叔父之前也是这般想的,也与温氏之中相交好的两位长老有关联系,但是……皆是石沉大海。逍遥尊夫人自从逍遥尊去世后,便对外称潜心礼佛,不问世事,其女温朝阳虽有逍遥尊当年的风范,可尚且年幼……温氏如今早已沆瀣一气,只怕这些人都已经被温若寒控制了。” 温酒刚想上前表明身份,却听得蓝启仁叹息道:“逍遥一生君子意,人间有道温伯庸。可惜呀,可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己所能想得到,和真的听见,是两种感受。温酒听得蓝曦臣和蓝启仁如此说来,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险些站不稳。 蓝湛瞥了一眼不再说话的温酒,开口道:“叔父,兄长,如今我们该如何?” 蓝启仁道:“为今之计,便是将阴铁重新封印,放于寒潭,重新封锁后山。” 蓝湛道:“叔父,如今温若寒觊觎阴铁,且他手中已经有了一块,只怕不是我们想藏就能藏得了得。阴铁之间既然有联系,何不利用阴铁顺藤摸瓜,一探究竟。” 这是个好方法,可不知为何蓝启仁却是摇头,让他们切勿声张此事。如此做法,若是放在平时温酒定也要和蓝湛一般再次进言,可如今,她心中一团乱麻,却有了退缩。 出了松风水月,绕过回廊,温酒脸色便越发沉重,甚至就连蓝湛站在一侧看了她好久都没有反应。 半晌,蓝湛直言道:“你在帮温氏开脱。” 温酒被吓了一跳。蓝湛虽然说的没头没脑,可温酒却很清楚是何意,道:“并非是开脱。岐山温氏已然不是当年的岐山温氏,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你刚才怎么不说蓝翼前辈赠了我一块玉佩的事情?” “私事,与阴铁无关。” 温酒敷衍地点了点头。 “温情奉命前来云深不知处,说明她是知情人。” 温酒醍醐灌顶:“是啊,她是知情人。蓝湛,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 而蓝湛却是视若无睹,任由温酒在他眼前脚下生风,火急火燎。半晌,转身回去松风水月。 云深不知处的精舍,住着温氏姐弟,是以比旁的地方越发冷清。温酒火急火燎,却也畅通无阻。 温酒到的时候,温宁正坐在门口,看见她连忙站了起来:“无忧哥哥,你来啦。你没事吧?” 温酒应了一声,道:“没事,你姐姐呢?” 温宁侧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在屋里。” “自己玩儿,我找你姐姐有事儿。” 温宁拉住了温酒,道:“朝阳姐姐,无论姐姐做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姐姐绝没有害人之心,她都是因为我。” 温酒转身,伸手摸了摸温宁的头发:“我相信情姐姐。只是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温宁点了点头,替温酒把门打开,然后乖乖的守在门口。 温情叹了口气,道:“你都知道了。” “叔父真的是在找阴铁?” “是。” “那些失踪的修士,其中可与他有关?” “有关。” “何人相助?” “薛洋,是个散修,五年前毛遂自荐,成了仙督的客卿。炼制傀儡,控制阴铁,都是他提供的方法。也是他,告诉的仙督其余阴铁的镇压之地。” “五年前?五年前就开始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五年前爹爹还在,你若说出来,有何至于如今被钳制于此!” 温情似有千言万语,却神色隐忍,悲愤异常;紧紧咬着下唇,别过身去:“阿酒,这件事情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有弟弟阿宁,还有我的族人,我不能不管他们。其实我很清楚这些事情根本瞒不了你。” “那你为何不说。” “阿酒,并非我不说,而是你不信。”温情的话就像是一把匕首,撕开了这一年来温酒最后的自欺欺人。 自从温晁带着温情姐弟来到云深不知处后,各大世家对温氏的猜忌不断。温酒并非不知道,相反她一直在求实。她也曾传信回岐山,给那些教养她长大的族中长老,虽然没有回音,可温酒始终心存侥幸。毕竟温若寒野心勃勃,妄图一统仙门百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族中长老若有反对,必定是无法再和自己通讯自如的。 哪怕是在寒潭洞得知了阴铁一事,她也还尚存半分侥幸。如若温若寒是和蓝翼前辈一样,那么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若是一样,又怎么会排温情前来姑苏蓝氏寻找阴铁? 甚至刚才在松风水月她还是明目张胆的为温氏开脱。蓝湛能听出来,蓝曦臣,蓝启仁必定也听了出来。 温酒跌坐在凳子上,道:“是啊,是我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以为不过是温若寒一个人的过错,岐山温氏尚有挽回的余力。若是如此,各位长老又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我既存希望于几位长老,就该知道长老们的心性。大理无情,大义灭亲,早该有所行动才是……情姐姐,你和我说句实话,长老们……如何了?” “逍遥尊走后,温若寒便原形毕露,再无所畏惧。族中长老抵死不从……全被制成了傀儡。” “我母亲呢?” “……伯母礼佛,不问世事,尚且安好。长老们的事情,伯母下了死令,谁也不敢和你说。” “所以,母亲当年才执意送我离开,让我化名安歌,她是想保全我。” “当年你出事,九死一生,伯母……拼劲全力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事后召见过我一次,告诫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主动和你提及温若寒所行之事。自那之后,伯母便深居简出,除了梅染姑娘不见其他任何人。直至一年前你康复,便把你送到了兰陵金氏,想来是想让你得金氏庇佑吧。” “是啊,岐山温氏从不来蓝氏听学,我在这里是极为安全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蓝氏居然也有阴铁,温若寒还把你们送了过来。” “阿酒,听学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我不知道,大概会是四处游历吧。可如今我既已知晓,母亲又还在不夜天,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次日晌午,温酒是从自己的卧室醒来的,昨晚想得太多,思虑过重,似乎还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所以温酒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但是打开房门却是醒的彻彻底底——金子轩脸上挂着彩跪在院子里,面色惨淡,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金子轩一向被称作花孔雀,自然是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光天化日这般狼狈地跪在院子里,实在是过于惊悚。 旁人都知道金子轩的性子,也知道他脸皮最薄,所以都躲在屋里没敢出来触霉头,唯独温酒站在门口和金子轩眼对眼站着。眼看着金子轩的耳尖都能滴出血来了,绵绵才冒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念头出了门,把温酒像是转陀螺一样推进了屋子。 “绵绵,金子轩他……” 绵绵伸手将拧好的毛巾砸到温酒脸上,道:“被蓝先生罚的。昨晚放完天灯,魏公子和公子打了一架。因为江姑娘。江姑娘和我家公子从小订了亲,所以昨夜放天灯后我们凑在一起闲聊,便打趣江姑娘姻缘已定。可谁先公子……公子却说这件事情日后不必再提。被魏公子听见了……一言不合,两人就打起来了。蓝先生罚了两人跪下反省,还请了宗主过来。” “金宗主来了?” “还有江宗主。涉及两家姻亲,蓝老先生请了两位宗主一起过来。不过,刚刚宗主回来,说……说婚事取消了。是江宗主提出来的。江宗主说了,既然公子无意,那也不强求。安小公子?安小公子!你听没听我在和你说话啊!” 温酒回过神来,道:“啊!嗯,江宗主所言……在理。” “安小公子!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说啊。我家公子待江姑娘有意,您难道不知道吗!” 温酒心中烦闷,现在还颇为头疼。但是看着绵绵不依不饶的样子,不得不接话茬,道:“绵绵,就你家公子这样的,还对江姑娘有意?” “对啊!不是很明显吗!只是我家公子脸皮薄嘛!那日您不见了,我们满后山的找您和蓝二公子的时候,江姑娘一时不查险些摔倒,还是我家公子扶的呢。若是别的姑娘,我家公子连看都不看一眼的。都是让我们动手的。可见,江姑娘是不一样的。” 温酒实在没什么心思在这里听绵绵说什么金子轩的暗恋史,连连打住绵绵的滔滔不绝,道:“让你家公子多跪跪吧,长点记性,以后就学乖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安小公子,您又要去哪儿啊!昨天放天灯您不在,公子可担心了。和魏公子打完还不忘问问您的下落。还有您昨晚究竟去哪儿了,大半夜的还是蓝二公子把您抱回来的呢!” 温酒差点被自己一个踉跄绊倒在地,转回身来,问道:“你说什么!谁!蓝湛?” “对啊,蓝二公子把您抱回来的时候,您还在做恶梦,哭的可厉害了,自个儿叫自个儿‘安歌儿’,还管蓝二公子……叫爹爹,死活拉着人家不放手呢。” 温酒呆若木鸡。昨天从精舍离开后,温酒自然是没什么心情再去放什么天灯了。虽然一年都在了解如今的岐山温氏,可是完全的推翻却只在一夕之间。 温酒一人到了后山,难得深沉了一把。顺便把寒潭洞的兔子安置在了后山地一处小山丘,毕竟像是蓝湛这般雅正的公子,怕是没什么心思照顾兔子的。刚巧心里的话没法没有和别人说,倒是和那群兔子说了半天。 毕竟温酒的从出生起就是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随心所欲惯了。一直以来,温酒的生活里都是英雄史诗,风土人情,夜猎趣事,从未有过不美好。若是有,那也便只有两年前的夜猎,她父亲为了救她而遇难。 纵然是这样的事情,她心中有悔,可却也是天意难测,终究怨不得旁人。 可如今,这方净土已然崩塌。 她虽然不至于要死要活,但是总也是害怕的。所以,她也记得昨晚抱着兔子哭晕了过去的事情。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自称“安哥儿”,这还是小时候牙牙学语的时候,跟着他们乱叫的,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后续。 “蓝湛没一巴掌拍死我?” “您还说呢,昨晚蓝二公子浑身僵硬,连眉毛都抖了两下。我们还真害怕他把您打一顿呢。” 温酒浑身僵硬,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也说不好是伤感自己家的变故,还是该感慨有生之年既然还能把逼得蓝湛如此。 “安小公子?您没事吧?我怎么觉得您今天怪怪的啊?以往若是这么丢脸的事情,您早就要死要活得了。怎么现在这么冷静啊。” “我……没睡醒。” “哦……对了,蓝先生今早说,今年的听学要提前结束。这几日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回金鳞台了,我想着您应该想要去蓝二公子道别的。” 蓝氏听学提前结束的理由,只有一个,那边是阴铁的事情刻不容缓。 温酒想了想还是前去了松风水月。刚到门口,隐约听见蓝曦臣说什么可否要告知安小公子,以及蓝湛果断的回绝,语气冷的哪怕是在门口温酒都觉得脊柱骨一凉。 温酒侧身躲好,心虚极了:绵绵说我昨晚是被蓝湛送回去的。难道是我昨晚睡迷糊了,暴露了身份?蓝湛觉得我骗了他们? 正想着,眼角余光瞄到了绣着蓝氏卷云纹的衣摆——蓝湛不声不响地从温酒身旁经过,只微微扫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有便离开。极其不雅正。 温酒心头咯噔一下,也顾不得自己原本是要来找泽芜君他们的,叫着蓝湛的名字,跟了上去。 “蓝湛,蓝湛!你等等我!” 蓝湛甚是配合的转了过来,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倒是让温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道:真该好好和泽芜君学学如何观察蓝湛才是。 见温酒不说话,蓝湛率先开口,道:“何事?” “……昨晚,谢谢你。” “不用。” “哎,你等等!你等等!”温酒连忙拦住蓝湛,伸手抓了对方的手臂,然后又在蓝湛的眼神下规规矩矩的站好,道:“我昨天不是故意的。睡糊涂了,胡说八道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蓝湛没理她,侧身便绕过了她。 温酒这回到也没往上追,只站在原地,嘟囔:“这什么反应,我昨晚到底说没说自己是谁啊?” “你一个人在这里想嘟囔什么呢!”魏无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温酒不说话,瞪了一眼魏无羡。 “你还瞪我!我没瞪你就不错了,你还敢瞪我!昨天说好了从松风水月出来就找我的,结果呢!你放我鸽子居然去找了温情,你这小子是真的见色忘义啊!还有你和蓝湛,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大家都找不到你,蓝湛居然能找到你。” “蓝湛找到的不是我,是兔子。” “兔子?” 温酒想了想,把魏无羡带到了自己安顿兔子的地方,把寒潭洞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魏无羡。其中包括魏无羡的师祖抱山散人,魏无羡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蓝家的先祖里头还有一个居然和我想法如此如出一撤的。那老古板怎么好意思说我。” “就是因为他知道蓝翼前辈的后果,所以才要说你!魏无羡,你可千万别走这条路啊!万一……” “安啦,我放着好端端的康庄大道不走,疯了才去走那独木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你真的觉得蓝老先生会把阴铁重新放回寒潭洞?” 温酒敛了情绪,道:“不会。温若寒已经知道了阴铁出世,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魏无羡点头道:“我之前去松风水月的时候,蓝忘机也进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情。泽芜君还和蓝湛说什么一切小心。” “我刚刚也听到了泽芜君说什么下山……难道蓝湛是想自己拿着阴铁下山一探究竟?” “正解!”魏无羡眼咕噜一转,冲着安无忧挑眉,道:“小无忧,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温酒刚想开口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变了主意,当下一副“知我者,魏兄也”的模样,点了点头。 两人合计一番,打算各自留信出走。达成共识后,便先各自回去准备准备。温酒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魏无羡,呢喃道:“对不住了,魏无羡。” 第18章 一盏温酒8 三更半夜,温酒给金子轩留了张条,换上了便服,连夜下了山。在蓝湛的必经之路上施了符咒,然后取出写好的信,施以仙术,折成了纸鹤,等到明天蓝湛到了,这只小纸鹤便会自燃,信的内容便会呈现出来。 温酒伸手将纸鹤隐藏阵法之中,自言自语道:“形势所迫,无法当面告知,对不住了。他日……” 他日相见当如何?温酒自己心里都没有底。索性不去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次日清晨,她便在驿站等到了温情等人。 温晁也在其中,瞧见了温酒,冷哼道:“哟,还知道自己是岐山温氏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是要留在云深不知处,或者去兰陵金氏当个外姓门生了。” 温酒冷眼瞧了他一眼,翻身上马,直径离去。 “温朝阳!你还以为现在是你爹在世的时候,你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温家大小姐?我告诉你,现在的岐山温氏,是我爹说了算,你……” 温晁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银光在眼前闪过,他甚至都没看清温酒是如何出手的,而自己的衣袍却是划开了一道口子。不深,只是外衣,但是地方却甚是凶险,若是有心,温晁必死无疑。 “温晁,不管谁当家,我都敢揍你。” 温晁气极,却不敢作为,温酒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件事情,从小时候温酒看不惯他就揍他的时候他就了然于心。如今温酒已然知晓了阴铁的事情,若只是揍他,那都是小事情。虽然打不过,但是心有不甘,色厉内荏道:“温朝阳,你别忘了,你也姓温!” 温酒冷笑:“温晁,若非我也姓温,方才那剑划破的就不是你的衣服了!” “你……” “还是先回去吧,仙督还在等我们。”温情连忙拉住温晁。 “好,就回去,给仙督请安。走!” 一行人连日奔波不出半日,便到了不夜天。 这是温酒从小生活的地方,却不知为何涂生出了一股陌生感,从门口到内院,竟然没有一个小厮是面熟的。 作为常年遛出不夜天去嬉闹的温酒和门童的关系本是最好的。可如今的这些门童,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而更诡异的是这些不认识她的家仆,竟然一个也没有阻拦她。 温酒一路到了寻芳殿,便看见了一个熟人——梅染,她母亲身边的侍女。 梅染一看见温酒,便登时热泪盈眶:“小姐!” 温酒连忙扶住都快给自己跪下的梅染,道:“哭什么,还能有人欺负了你不成!” “自然是没有人欺负梅染的。只是……” “只是什么?”温酒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寻芳殿作为逍遥尊的起居殿,自然是不夜天内极为富贵的地方。当年逍遥尊的一些行为可谓金屋藏娇也不为过了。 “母亲呢?”听得温酒问起安氏,梅染的神色染上了一层不安。 “夫人……在屋内……礼佛。” 自从逍遥尊去世后,她的母亲便闭门不出,终日都在屋内礼佛,轻易不出门。就连温酒卧床养病的那两年,也都不曾看过温酒。等她调养好了,便是雷厉风行的把她送出了不夜天。 这样算起来,温酒其实快有三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了。之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站到了门口,心里倒是有了些酸涩。好似那晚在云深不知处还没有哭够一般。 礼佛之人都讲究清修,可是寻芳殿一众金碧辉煌也就只有兰陵金氏可以媲美了。温酒曾不止一次的吐槽她母亲也不知道改一改自己屋内的陈列。可如今跨进了寻芳殿,一屋子的宝贝虽然依旧在,不知是因为三年礼佛的缘故,哪怕是遍地珍宝,却也平白生出了三份清苦。透着诡异。 而更诡异的是,温酒一跨进屋内,寻芳殿内的朝元阵便自动开启。朝元阵是双向阵法,法阵一旦开启,除非破阵,否则阵法外的人闯不进来,阵法内的人走不出去。 也是温酒常年被关禁闭的地方。 她的母亲并非世家出生,却是法阵门派的亲传弟子,当年也是名声在外的人。常常一次夜猎能一个人包揽一座山。但是,自从结婚生子后,这些东西都被用在了对付温酒身上。 温酒虽然被习惯了,可眼下显然不是简单的禁闭。 而且梅染也很奇怪。原本见她回来很是高兴,可现在确实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而且,这个阵法显然就是给温酒布下的。因为阵法一开启,她母亲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知道是她回来了。 “让你去蓝氏听学本以为能有点人样。你倒好,屡犯家规,屡教不改。不改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人当众罚跪打了三百戒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熟悉的开场白,让温酒眼眶一热。 梅染不忍道:“……夫人,小姐刚刚回来,您就少说两句吧。” “刚回来怎么了!我巴不得她这辈子都不回来!” 温酒破涕为笑。原本她以为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她母亲只把她一个人送了出去,而不是两人一起离开。 但是,如今听这样的口气,倒是安心了不少,因为这像极了当年的样子。她从外面闯祸回来,爹爹还在处理公务,她免不了硬着头皮先被骂了一顿。 “你还有脸笑,”里头传来安氏冷嘲热讽的声音:“以前管你的时候你不听,如今将在外君命不受,我都管不到你了,你倒眼巴巴的回来了。怎么没和你新认识的狐朋狗友一起出去历练游玩一番,回来气我作甚?” 温酒虽然看不见安氏,但是却想象得到安氏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站在阵中央。 “母亲,我都知道了。” 安氏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了?” “阴铁,摄灵。” “那你还回来送死!” “我……” “跪下!” 温酒咬牙,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 安氏叹了口气,语气似乎软了一些:“当初设计把你送离不夜天时,我就知道拦不住你。你的性子都被温家那群老不死的给教坏了。和你爹一样,把温家的血脉传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让你知道了温若寒的所作所为,但若是不亲眼看见,也是不死心。 可我总想着能拖上一拖也是好的。让你在姑苏蓝氏呆满一年,一年后学成回到兰陵金氏,看到我给你留的信,也不至于回来的这么措手不及。想着,以你的性格若是在外听见了温氏的传言,只怕不能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届时,身份暴露了,蓝家人或许还能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护你一二,叫你别这么早回来送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姑苏蓝氏竟然也藏了一块阴铁,温若寒还派了温情前去听学。 温朝阳啊温朝阳,你说你,从小到大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呢?我让你克己守礼的时候你天天闯祸,无法无天;我想让你大闹一场的时候,你倒是给我韬光养晦起来了。你就真的这么想把我气死吗?” “母亲,女儿身为温氏嫡女,如何能做到视若无睹?” “嫡女?如今当家的是温若寒,你算什么嫡女!” “事关阴铁,关乎天下大义……” “天下大义,义不容辞?可你又能做什么?温朝阳,你外出夜猎还要你爹来救你的水平,你逞什么英雄!” 温酒面色如土。 温伯庸的死,永远都是温酒心中的一个结。她解不开,也没办法解,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与其说,她当初是顺从安氏的命令的离开不夜天,不如说她自己也不想待在不夜天。因为这里处处都有她父亲的身影。 那两年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并非全是旁人的有意的隐瞒,还有她自己刻意的不愿多问,因为她害怕听见别人不经意的说起父亲。 梅染怕安氏说出更打击温酒的话,不顾尊卑,道:“夫人!” “叫什么!我还没死呢!你该好好叫叫你叫小姐,问问她,我哪句话说错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温伯庸的声音:“朝阳就不归家,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大嫂又何必如此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温酒浑身一个机灵,站起身来,定定的望着不请自来的人。 温若寒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行人,个个都了无生气,如同活死人一般。虽然再无半点当年的风采,可是温酒还是一个不落的认了出来——这些都是温氏的长老。已然知晓和亲眼所见,总是不同的。未曾看见,总是心存侥幸,而如今,却被彻底碾碎了。 安氏道:“温若寒,就连温朝阳都不愿意叫你一声叔父了,你还来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 温若寒笑道:“知道朝阳回来了,一定很想见见几位长老,所以我特地带他们过来。大嫂若是不想看见,那我现在就走。大嫂切不要动怒,否则气大伤身,若是有什么不测……” “温若寒,你这话什么话意思!” 温若寒答非所问:“朝阳,你有一对好父母,都愿意为了你豁出性命。而你,也不愧是逍遥尊的好女儿,天资聪颖,重情重义。只可惜,你被保护的太好,太单纯了。” “人也看了,戏也唱了,温若寒,你也该走了。我这寻芳殿,供你不起。” 温若寒道:“朝阳,你母亲所剩时日不多了,你可要好好在家陪陪你母亲,可别到处乱跑伤你母亲的心了。” 温酒犹如当头棒喝,不可置信道:“母亲,温若寒这话什么意思?梅染,你说!” “小姐,您就别问了。” 温酒心急如焚,可在阵法内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咬咬牙,掐指念决。任凭梅染说什么都没有停下来。 破到一半,灵气一滞,温酒暗道一声不好,想要收手,却是来不及。破阵不成,反被禁制。 “班门弄斧。” 安氏凉凉的口吻响起,已然是从屋内出来,站到了她跟前。温酒抬头,愣在原地。 原先的温酒总会把事情往好处想,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可这回她却是把什么都忘了坏处想。几位长老都能被制成傀儡,她的母亲就算不问世事,但终归还是会受牵连。可纵然如此,事情还是超出了温酒的预料。 她的母亲安氏,并非世家小姐,而是出生修仙门派。出师之后下山历练不出一年便名满修仙界,当年与逍遥尊郎才女貌,乃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就算如今风采比不得当年,可也不至于如同一位八十老妪。而且,这般模样绝非一朝一夕。 温酒此时才意识到,当初为何只送走了自己一个人。 安氏坐在轮椅上,一脸坦然,神情与当年别无二致,道:“怎么,我老了,你就认不出来了?” “母亲……你……你怎么会……是温若寒?是不是他做的!梅染,你就是这么照顾夫人的吗!” “你骂她做什么,梅染好歹照顾我的起居,你除了气我还做了什么?我如今的样子,全是被你气的。” “母亲究竟是为何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不都说了,怪你不听我的话。那晚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夜猎,结果了呢,你爹死了,你自己也一只脚跨进了阎王殿。你以为我是凭什么和阎王抢东西的!” 当年温酒的确九死一生,当时所有医师束手无策,是她母亲放手一搏救了她这事儿她知道。但是,是如何做到的,却是说是她母亲的门派秘术,不外传,就没了下文。 而且自那之后,安氏便深居简出,所以温酒从未想过,这条命,是这样被救回来的。与其说是救,不如说是换。 “母亲,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还要把我送去姑苏。” “怎么,蓝氏听学听傻了?别说你看不出来我这破败身子没两天好活的了。若不是你们听学提前结束,你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能在我走之前再气上我一气。别这么看着我,没有规矩!也别和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这里只有我自己的道理。我不告诉你,自然是因为我没打算让你知道。你也别摆出这副样子,你若是真心孝顺,平日里也不会这么气我。事到如今摆出这副样子,又有何用!” 温酒哑口无言。 而安氏却是视若无睹,继续道:“再说了,就算我当初告诉你了,你今时今日,难道就不会回来了?” “……” 看着温酒这副样子,安氏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呀,我既然深知你的个性,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你这孩子,看似率性,可骨子里执拗的很,不撞南墙心不死。哪怕是如今温若寒已然激起了众怨,你也还是会回来的。” 安氏一向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哪怕是温酒有事,也不曾有过温声细语。温酒身为亲女,也曾置喙过,当时还被她爹狠狠地罚了一次。可现下,安氏放下了满身的锋芒,温酒却是极度不安起来。 父亲走了,温氏变了,这些都让她迷茫,也让她不安,让她不知所措,可唯独并不感到害怕。 而如今,她害怕了。 她害怕的并不是她感觉到了自己好似她母亲精心策划的一场局内的一颗棋子,而是她感觉到了这场殚精竭虑的谋划背后,是她母亲的油尽灯枯。 “如今你回来了,也看见了。温若寒罪行滔天,死不足惜;温氏也难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命运,你可死心了?” “朝阳,我一定要送你离开,并非只是想让你苟且偷生。而是温若寒他觊觎你,你可看出来了?我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多半和你的纯阴之体有关。朝阳,娘亲是很自私,不想你因为这纯阴之体受世人困扰而改了你生辰;想在你这乱流之中独善其身便想千方百计把你圈起来……可娘亲,最大的愿望是你啊。” 温酒望着安氏坦然自若的穿过法阵走了进来,望着她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望着她那双早已浑浊的双眼。 她的母亲,哪怕是在她生辰,在她生病的时候,也没有给过她片刻的耐心,可此时,温酒从她母亲那双已然浑浊的眼眸中,感受到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温酒吗?你这辈的孩子取名字全都从日。可唯独你没有,并非因为你是女儿家。而因为‘逍遥一生君子意,温酒一壶向长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爹,他对月饮酒说了这句话。我那时初出茅庐,根本不认识他,可却认定了他。温酒,就是我那时取好的名字。阿酒,你明白了吗?无论你姓什么,你都会叫温酒。” “阿酒,娘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你一直都是娘亲最大的骄傲。” “阿酒,你父亲……不是你的错。” “阿酒,离开不夜天,离开温氏。” “阿酒,天大地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次,不用听阿娘的话,听你自己的心。” 这是温酒有记忆以来,她母亲第一次抱她,也是最后一次。 阵法传送,需要消耗极大地灵力,安氏早已油尽灯枯,本回天乏术。然以烈火焚身为代价,强行启动传送阵,送走了温酒和梅染。大火不熄,却燃不了别的东西,唯独将安氏吞噬的干干净净。 第19章 一盏温酒9 温酒推门进来的时候,蓝曦臣刚好醒来。他看见温酒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原来,是安姑娘。涣在此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泽芜君言重了,救你的是孟瑶。若非是他发现了这林中布有迷阵,强行以血肉之躯闯阵,我是什么也做不了的。泽芜君放心,孟瑶很好,现在正在隔壁养伤。” 这里本是安氏生前的一处落脚点,周围都被布了迷阵,寻常人都会以为不过是一处普通的树林,修仙之人能看得见迷阵,但是却少有人能破得了。三日前,孟瑶能闯阵,并非天资聪颖,而是因为有蓝曦臣在。蓝曦臣的抹额有法力,而温酒身上有蓝翼前辈赠送的玉佩。抹额有灵,向玉佩发出了求救,才让孟瑶有机会强行闯阵。 蓝曦臣点头,之前除水祟的时候,温酒便说过自己的母亲一法阵入道。如今不太平,家里人布阵以护她周全,合情合理。只不过这玉佩一事倒是颇为让人意外,但是蓝翼前辈这么做,定然是有理由,他一个后辈,也不好妄自揣摩。 “对了,安姑娘,这几日你可与忘机有过联系?” “并无。泽芜君,云深不知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曦臣道:“岐山温氏已然知晓阴铁,放在云深不知处便不再安全。叔父便让忘机带着阴铁出门查探其余阴铁的下落。可谁知,不过几日,温旭便带人杀进了云深不知处。叔父命我带着蓝氏藏书离开,自己则留守。我一路奔波,幸得孟瑶相救,安姑娘收留。只是不知忘机如何。” “以蓝湛的心性,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回去云深不知处……之前孟瑶说,温若寒下令让几大世家至少派遣一名内门亲传弟子前往温氏听训,只怕此时,蓝湛已经人在不夜天了。对不起,泽芜君,我没能护住蓝湛。” “此事与安姑娘何干?” 温酒垂眸,半晌,才将自己的身份,和那日自己回去不夜天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蓝曦臣。 蓝曦臣听完后,道:“温姑娘,节哀。” 温酒笑笑,道:“叫我朝阳吧。如今我与岐山温氏,再无瓜葛了。” “朝阳姑娘大义,涣佩服。” “泽芜君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啦,我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那日在松风水月本应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还望泽芜君勿怪。” “可此事怪不得你,推己及人,若是你我异位而处,是我姑苏蓝氏家族不善,涣也未必能做的更好。原来那日你欲言又止,神情恍惚,是因为如此。我们还以为……忘机可知晓此事了?” 温酒点头:“我不知如何开口,便留了封信给他和魏无羡。信上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蓝曦臣道:“忘机面冷实则心善,心中自有衡量;魏公子率性潇洒,乃真性情,亦不会以点概面。朝阳姑娘,大可放宽心。” 温酒望着蓝曦臣,温润笑容与往日并无所差别,道:“泽芜君便安心在这里修养。母亲布了阵,闲杂人等轻易进不来。” “多谢朝阳姑娘。” “泽芜君不必如此客气。其实朝阳也有一事相求。” “请讲。” “我想请泽芜君伤好之后,帮我问灵。问我父亲逍遥尊。” 蓝曦臣通透,只听一言便明了深意,道:“难道逍遥尊当年并非意外?” “我娘临终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父亲的死与我无关。我了解我娘,纵然是安慰一个人,也不会凭空捏造谎言。” “好。” 虽说问灵,但其实,温酒的疑问在心里也都有了答案。例如三年前温情其实已经告诉了他温若寒修炼阴铁的事情。例如那天晚上的夜猎也的确是温若寒的计划。也例如她问自己应待温氏如何,得到的答案是弃之。 许是因为依然面对过了安氏的死亡,所以温酒听得这些话,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唯独有一点——那场夜猎是温若寒设的局没错,但是早就有了防备的温伯庸其实击退了温若寒派来的傀儡。只可惜那个时候温酒已经重伤,毫无反击之力,混乱之中被傀儡击中,滚入了一处山洞。 温酒唤醒了被镇压在内的凶兽,甚至还引来了洞穴内积压的邪祟。也是因为如此,温酒几乎惨遭吞噬而死。 而暮溪山内的凶兽竟然是屠戮玄武。 屠戮玄武是当年受薛重亥所控制的一只上古凶兽。阴铁被镇于四方后,屠戮玄武也被镇压,只是未曾想过是在暮溪山。 玄武杀戮太重,只好以邪治邪。可是因为温酒却让压制之物有了松动,险些让屠戮玄武离开黑潭。若非温伯庸以命相搏,重新将其封印,只怕温若寒如今真的成了第二个薛重亥。这些事情安氏都知道,可是安氏缺什么都没说。 蓝曦臣道:“想不到其中还有有如此的隐情。可若非温若寒设计在前,也不会之后的事端。” “……我知道。我只是……” “小姐!蓝宗主!孟公子传信回来了!” 梅染慌慌张张的从屋外进来。 温酒诧异道:“这么快?” 两日前,孟瑶伤好了大半,便主动提出去岐山温氏当卧底。蓝曦臣劝说无果,只能由他去。 温若寒宠爱幼子温晁在不夜天不是个秘密,于是温酒便给了建议,让孟瑶从温旭入手,经由他引荐,也好有个争宠的幌子。 但是,两日就能传回消息,却是匪夷所思了。可是两人一看信上的内容,脸色均是大变——暮溪山今日异动频繁,岐山温氏门生有去无回。温晁便带人亲自前往,其中就包括在温室听学的各世家弟子。 温酒和蓝曦臣都想到了屠戮玄武。 “忘机……他们没有佩剑,贸然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泽芜君你别急,我常年在暮溪山夜猎,我熟悉,我马上赶过去。” “小姐,不可啊!若是温晁看见你了……” “梅染!”温酒呵斥道。但是碍于蓝曦臣在场,却没有说下去。她把事情都告诉了蓝曦臣,却唯独没有把温若寒觊觎她的事情说出去。此事过于蹊跷,且与纯阴之体有关。毕竟那日在寒潭洞,蓝氏先祖蓝翼有心叮嘱,却也瞒着蓝湛。温酒自然是相信泽芜君的为人,只是蓝翼前辈既然如此叮嘱了,那必定是有其道理的。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温酒不敢大肆宣扬。 “泽芜君可还信我?” “自然。” “那我保证,一定把蓝湛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皆是,还望泽芜君收留一二。” “多谢朝阳姑娘。” 虽然温酒和蓝曦臣都想到了屠戮玄武,但是却也未必就是屠戮玄武。虽然温酒也确实想要去玄武洞亲自查看一番,但是当务之急乃是蓝湛等人的安危。于是掐了隐身决,不上不下御剑飞行在他们上方。 虽然温晁是个草包,可是身边的温逐流却是个角色,所以温酒不敢靠的太近。只敢等他们全都进了玄武洞,才小心翼翼地现身。因为洞内极为安静,所以温酒不敢动作太大。 于是,等她顺着绳索到达底部的时候,气势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在下来的时候,听到了回音,温酒也清楚发生了什么。温晁好大喜功,却是个没耐心的。找了半天都没有个影子,便想到了找人放放血。王灵娇便点名要了绵绵。因为温晁好美色,而绵绵面容不俗。 于是,便有了此刻针锋相对的情形。 温酒躲在暗处,听着温晁出言不逊,又看着蓝湛瘸着退也挡在了绵绵的另一边,还有魏无羡,想要一起出面护住绵绵,可却被江澄拉住。 温酒想要动手,却又被自己压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夕颜剑,死死握住。 一句无声咒后,朔月剑出鞘,直逼温晁而去。 银光一闪,却被温逐流当下。蓝湛伸手,稳稳的接住。 这是温酒出门前,蓝曦臣给她的。虽然不是蓝湛自己的避尘剑,但是有剑在手,总比没有强。 温晁不认识朔月,但是温逐流却是识得。温晁勃然大怒:“好啊!好一个蓝曦臣,好一个姑苏蓝氏,看来是被烧得还不够彻底啊!我看今日,就用蓝忘机你的血最合适!给我上!” 一拥而上,一场混战,一直到魏无羡挟持了温晁,才算消停。温酒望着魏无羡和温晁脚下开始抖动的巨石,还有不断翻滚的湖面,暗叫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那巨石便是屠戮玄武的龟壳,魏无羡大动干戈,惊动了它。玄武视弱,原本只要不出声,便可等它重新回到水里。可偏偏温晁贪生怕死,掰开了魏无羡捂着他嘴的手,喊着让温逐流救他,生生激怒了这畜生。 魏无羡为了自救,直接把温晁甩上了岸。 混乱之中,趁着蓝湛等人与屠戮玄武对抗之时,温晁连滚带爬带着温氏一行人率先离开。温酒见温晁离开了,立即现身,反手一个法阵,将屠戮玄武压回了潭中。 魏无羡大喜:“小无忧!你怎么来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快撤,我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阵法便被屠戮玄武强行撞散。温酒受到了冲击,狠狠地跌落在地。 魏无羡和蓝湛一左一右扶起她,道:“走!” 可惜,向上攀爬的绳索被割断了,洞口甚至也被堵住了。 金子轩愤然骂道:“无耻狗贼!” 有人宽慰道:“放心,我爹娘如果听说了这件事情,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有人反驳道:“他们都以为我们在岐山受训,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再说温家的人肯定不会说实话,肯定会编个什么理由,我们就只能在这个山洞里面。” 魏无羡和蓝湛侧头,望了一眼温酒。 金子轩也转过身来,道:“安无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都会本家了,不好好在家带着,过来做什么!” 温酒为了方便,依旧换上了男装。但是本以为他们都在岐山待了段时间,也都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眼下看起来,却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她下意识朝蓝湛和魏无羡望去。 蓝湛看了她一眼,垂眸,别过脸去。魏无羡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江澄道:“你们三个打什么哑谜呢!”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而是我们应该要怎么出去。不然没有水没有食物,我们都撑不过去的。” 蓝湛道:“潭水中,有枫叶。” 温酒与魏无羡相视一眼,立即明白蓝湛所言何意。 江澄道:“可就算水潭与外面溪水相连,我们又怎么知道底下的洞口能不能过人。” 魏无羡道:“那就需要我们云梦双杰下去打探一番了。” 江澄道:“你说的轻巧,那只王八就在水里,我们怎么打探。” 魏无羡继续道:“那就有劳安公子替我们打掩护了。那王八喜欢火,安公子可能做到?” 温酒点头。 温氏擅火,这点小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将屠戮玄武的引开之后,江澄和魏无羡两人一左一右像是鱼儿一样潜入水底。 一会儿功夫后,江澄和魏无羡湿漉漉的从水底上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江澄那边有个洞口,一次能过五六个人。 魏无羡道:“好,那我们就一起下水,一次过五六个,谁也不要抢。”顿了顿,魏无羡道:“无忧,只有你有兵器,还擅火,所以……你负责殿后。” 温酒点头,自觉留在了最后,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而蓝湛手握朔月,与温酒站到了一起。甚至还是挡在了她前面。 “蓝湛,你……” “我答应过蓝翼前辈,要护你周全。” 虽然一如既往冷冰冰,但是温酒却是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别过脸去,看着他们下水。虽然说了不要抢,可却还是出了意外。绵绵被人推了一把,划破了手,鲜血透过潭水,一息便浸染了一大片。 血腥味儿比起火光,更能吸引屠戮玄武,也能引起它发狂。蓝湛和温酒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可惜蓝湛的腿受了伤,行动颇为不便,一时不查便被屠戮玄武咬伤了腿。若非温酒出手及时,只怕蓝湛不是跛足,而是断腿了。 魏无羡看见温酒和蓝湛落单,连忙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江澄,若非金子轩拉的紧,只怕也是要跟回来的。 温酒气道:“你回来做什么!” 魏无羡嘿嘿一笑:“好兄弟自然要有难同当的!快,把蓝湛扶进去!” 两人将蓝湛扶到石壁后面后,魏无羡道:“你先照顾蓝湛,我去看看那大王八过没过来。” 温酒叫住他:“不用去了,它有封印,过不来。” 魏无羡大奇:“你怎么知道?” “……你们可还记得,薛重亥控制的那头上古妖兽?” 蓝湛道:“你说,屠戮玄武?” 温酒点头。 魏无羡道:“难怪长这么丑!不过它既然过不来,那就放心了。无忧,你先帮蓝湛处理伤口,我去找两根树枝,好歹绑一绑,不然蓝二公子要是成了个跛足,有损他冷若冰霜的气质,你说是不是。” “你……咳咳!咳咳!” 温酒瞪了一眼魏无羡,然后伸手就去扯蓝湛的裤管,却被蓝湛制止:“男女有别,不合礼数。” “蓝湛,咱俩都住过一间屋子了,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点?” “你……”蓝湛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子,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酒不是蓝曦臣,自然不知道蓝湛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干巴巴道:“我什么我!现在还有什么比你的腿重要!” “咳咳!” 温酒看着蓝湛隐忍的模样,心中把这个小古板骂了好几遍,恨不得一口淤血憋死他。 “蓝湛,你就不好奇朔月为什么会在我手上吗?” “你见过兄长了?他可安好?” 温酒道:“我遇见的时候,他被温若寒的爪牙追杀,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他临终前,把朔月交给了我。让我务必找到你,转交给你。” “噗——”蓝湛一口气吐出了淤血,温酒连忙伸手替他止血。 魏无羡捡了两根略粗树枝走回来,瞧见这模样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扶住蓝湛,问道:“怎么了,怎么还吐血了?” “淤血,吐出来才好。蓝湛,泽芜君很好,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因为我们知晓你们没有武器,所以他才把朔月交给我,让我带来的。哦,还有你们蓝氏的藏书,一本都没坏,三千家规,一条都没少!刚才是我骗了你,为了让你把淤血吐出来。” 魏无羡和温酒臭味相同,自己也能推测出前因后果,而且刚才他也听到了温晁说的,云深不知处被烧的事情,道:“原来如此,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不是,让你给他止血,你怎么没动呢!” 温酒没好气道:“蓝二公子雅正,不愿意坏了礼数,不让我替他疗伤,所以,还是你来吧。” 魏无羡翻了个白眼:“你们俩都睡过一个屋了,还讲究这个……” 蓝湛呵斥道:“魏无羡!” 魏无羡连忙住嘴,给蓝湛处理伤口,打开温酒刚才丢过来的药袋,里面有凝血草,固元丹,甚至还有纱布,不由得啧啧称奇:“哎?无忧,你把东西带的还挺齐全!” 温酒站在一旁,背对他们,望着黑潭没搭理他们。 饶是在神经大条的魏无羡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望了一眼蓝湛,努力回忆起来。然后,茅塞顿开:“之前你说你出事情,不会……不会就是在这里吧?” 温酒点头。 魏无羡道:“啊,连逍遥尊都不是这王八的对手啊!那我们怎么办……对,对不住啊,无忧……呃……不是,不是,是……温姑娘。” 温酒轻笑了一声:“若是不习惯,还叫无忧吧,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魏无羡爽快道:“就是,就是!不过是一个称呼!反正我认识的人是和我一起喝酒,摸鱼,犯家规的小无忧!啊,对了,你这些还好吗?我们问过温情和温宁,他们都说你一回家就被逍遥尊夫人关在了寻芳殿,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温酒道:“因为我娘又把我送了出去。家族不善,回天无力,便只能……弃了。” 魏无羡和蓝湛皆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扯开话题。 魏无羡道:“那逍遥尊夫人可是和你一同离开了?” 温酒垂眸,点了点头。 魏无羡松了口气:“那就好。等我们出去了,你就和我回云梦!” 温酒深吸口气道:“那也要出的去才是。” 离这儿最近的是姑苏,可是云深不知处已经被烧了,就连泽芜君还是靠温酒救下的。魏无羡蔫蔫地道:“等等吧,江澄人激灵,温家的人关不住他,一定能请来救兵的。” 温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蓝湛,轻声道:“亥时到了。” 魏无羡哑然失笑:“姑苏蓝氏令人发指的作息时间,还是有点用的。小无忧,不如我们再去探一探水底?” 温酒点头,与魏无羡一块儿回到黑潭边上。屠戮玄武已经重新回到了水下,魏无羡再三小心,可是不过半柱□□夫就被发现了。逃似的蹿回岸上。 温酒拉着魏无羡就往石壁后面跑,道:“我们先休息吧,明天等蓝湛醒了在一起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哎,你要不回避一下,我浑身湿透了难受,要脱下来烤一烤。” 温酒扫了他一眼,伸手拂过魏无羡全身。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片刻便干得彻彻底底。 “早就听闻温氏擅控火,却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用!哎,你教教我呗!” “洗洗睡吧,明天卯时蓝湛就会醒的。” 魏无羡随便在蓝湛旁边找了个地方就躺下。温酒却是坐到了他们的对面。合眼闭上,却是了无睡意。 想了一夜,温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打算起身去一探究竟。出去的时候,瞅了一眼蓝湛和魏无羡,伸手替他们生了点火。然后独自走到了黑潭洞边上。 她不会水,自然不能像是魏无羡一样潜入水中。小纸鹤属火,沾水就是一张废纸,也不能用,最后只好铤而走险,在追踪术上附上了一缕灵识。 一入水,温酒便感觉到了有无数人在自己耳畔嘶吼,叫嚣,好似要将她剥皮抽筋。而越靠近屠戮玄武怨念就越重。 温酒想要逃离,可却逃不开。玄武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吞噬自己。温酒想要呼救,可却也发不出声音。 千钧一发的时候,从温酒身上弹出一道强大的禁制,夺回了温酒的灵识,同时也震得水花肆意,激怒了屠戮玄武。 刚巧卯时,蓝湛睁开双眼没看见温酒便心生疑惑。本想四处找找,却看见了温酒独自一人站在寒潭洞边。事情发生得突然,蓝湛甚至顾不上腿上的伤,拉着温酒就朝石壁后面躲去。 魏无羡也被惊醒,起身就看见蓝湛腿上的伤又溢出血来,连忙给蓝湛上凝血草。然后才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这只大王八怎么好端端的发起怒了?” 蓝湛不说话,只是望着温酒。 温酒自知理亏,便把问灵一事还有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温情知道阴铁一事事关重大,便偷偷告诉了我爹爹。可惜,还是被温若寒发现。那晚刚巧我出门夜猎,便遇上了温若寒的傀儡。枭鸟传信回去后,我爹爹便立即赶来救我。因为已然知晓了阴铁之事,爹爹也开始着手做了准备,虽然受了伤但不致死。如若不是我混乱之中,被打入这玄武洞,爹爹也不会出事。而且,爹爹出事后,他的佩剑不见了。我猜是落在这里,所以我才……才以身犯险的。我又没有什么相识于可以让追踪术参照,只好让自己的灵识下去感应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对了,刚刚那是什么?这么强大的法术禁制?逍遥尊夫人给你的?感觉不像啊,倒像是蓝氏的法术。” “是蓝翼前辈给我的玉佩上留下的。” “那你可探到什么?” 温酒道:“而它的镇压之物的确极为阴邪。最后我想要撤离,可它却极为霸道,像是要把我吞了一样。” “吞噬灵识?就像阴铁?” 魏无羡道:“也难怪逍遥尊拼死也要封印这大王八了。要真让它跑出去了,身上还有这么个脏东西,只怕是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只可惜,逍遥尊拼死都只能再次封印它,咱们三个受伤的受伤,没兵器的没宝剑,怎么办啊?” 温酒道:“当时爹爹选择封印是因为有我这个累赘,他是为了救我。当时的情况,如若不选择封印,强行打一架,那我就被吞噬而死。可如今不同,它依旧被封印,而且还有爹爹加注的封印,我们若是真要一较高下,结果未必会输。” 蓝湛道:“有理。” 魏无羡道:“也是,就算不不幸失手了,也是被一只百年,千年……不,万年大妖兽所杀,传出去也不丢人!” 温酒继续道:“屠戮玄武外壳坚硬,可是内部却以为柔软。我们可以从内部攻破。我……” “你什么呀,你会水吗?它的龟壳都沉到水底下去了,你怎么钻进去。”魏无羡打断温酒道:“所以,应该是我进去。里面软,我用普通兵器就好。外面坚硬,才需要宝剑。夕颜和朔月认主,只有在你们手里才最合适。” 温酒和蓝湛相视一眼,点头。 三人收集了原先散落在外面的弓和箭,把弓弦一根根拆了下来,除了把箭都捆好之外,剩下的,蓝湛打算用来使用弦杀术。 琴有七弦,由粗到细,可即拆即合,削骨血肉如泥。 “朔月虽然可为我所用,可到底不是避尘,有弦杀术在手,胜算更高一点。” 魏无羡点头道:“我们三人里应外合,血战到底,就看谁能耗死谁了。” 蓝湛点头,伸手在温酒和魏无羡的额心都点了一下。蓝氏心意相通术,可让人不言语而知对方所想。 魏无羡悄悄潜入水底,温酒和蓝湛一左一右伺机而动。 魏无羡:[好臭!] 温酒翻了个白眼:[你忍一忍吧。总比他把你吞进去强。] 魏无羡:[你可真会安慰人!] 蓝湛:[魏无羡,专心。] 魏无羡瘪瘪嘴,在里面继续寻找起来。忽然,他尖叫了一声。 他们虽然能心意相通,但是确实在看不见魏无羡在里面的情况,在外面绷紧了神经等着。被这么一下,差点没冲出去。 温酒:[魏婴!你鬼叫什么!] 魏无羡:[我……我看见,逍遥尊了。他……确实用自己的灵识封印了这里。] 温酒:[爹爹……] 蓝湛侧身,看着温酒道:“等!” 温酒一咬牙,退回了半步,等在原地。 魏无羡在里头一头雾水:[等?等什么?] 温酒道:[他是和我说的。] 魏无羡:[哦,哦!不是,蓝湛我现在三个人,我又在里面,你再惜字如金,麻烦加个称呼好不好?不然我很为难的。] 蓝湛什么声音都没有。温酒瞅了他一眼也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蓝湛神色不佳,大概是不耐烦魏无羡叽叽歪歪:[魏无羡,别说话,多干事,谢谢。] 魏无羡:[好,不客气~哦,我找到了一把剑,一把怨气极重的剑。] 魏无羡传达完这个消息,水面便波动起来。温酒和蓝湛相视一眼,做好准备。 半柱□□夫后,魏无羡被屠戮玄武甩了出来。但是他死死的抓着刺进玄武下颚的利剑,倒是没有被甩出去。 温酒和蓝湛连忙出手。一人布阵,一人施展弦杀术。阵法压住了屠戮玄武让它无处可逃后,温酒御剑,一剑刺进了屠戮玄武的左眼。三人僵持不下,勉强才算是个平手。 尤其是魏无羡,抓着剑的手已经溢出血来。这把剑怨气极重,如今甚至开始侵入魏无羡的体内。 温酒咬牙,空出一只手掐指捏诀,冲着屠戮玄武的口腔,朝内施以火攻,蓝湛念咒,控制朔月扎进了屠戮玄武的另一只眼睛。 屠戮玄武虽然没有启智,空有一身蛮力,但却是在难以攻破。若此时再不进一步,结果还是一个死字。 最后关头,却是半昏迷状态的魏无羡控制了散落的所有温氏门生佩剑,让他们汇成了一把利刃,扎进了蓝湛用弦杀术割开的玄武的伤口,一剑一剑,刺穿了玄武的脖颈。 轰然一声,玄武倒下。三个人也都筋疲力尽的跌入水潭之中。 温酒不会水,便沉了下去。是被游过来的蓝湛捞了起来。 温酒呛了两口水,扒着蓝湛,问道:“它,死了吗?” 蓝湛道:“死了。” “魏婴呢?” “……我在这儿,难为你们连个还能想到我。”魏无羡撑着剑,勉强站在岸上,说完这句话,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当然,温酒和蓝湛也好不到哪里去。相互扶持到了岸边,皆是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温酒坐在潭边,望着已经回归平静的潭水,愣愣的出神。 蓝湛道:“逍遥尊的遗体……” 温酒摇头:“刚才施了火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无碍的,不过凡尘□□罢了,爹爹不在意这些的。有我给他焚香安魄便好。” 如此三人安静的呆坐了一盏茶后,也算是恢复了些体力,魏无羡便忍不住嘟囔起来。 “杀了屠戮玄武,我们可算是一战成名了吧?” “你还是先把这把剑丢了吧,我看它邪得很,怕你无福消受。” 魏无羡拿着剑,仔仔细细看了看,道:“刚才我一握着这把剑,就听见无数人在我耳边嘶吼。不是我在做梦吧。” 温酒转过去,同蓝湛对视了一眼,然后才道:“不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过,这把剑,我现在拿着倒是没什么事情了。”说着,魏无羡还给温酒演示了一把。 温酒嫌弃的推开了他,道:“你要是还有力气,就下去找出口,我们也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无忧,你能不能有点人性。我都这样的,你还让我下水,我现在就感觉好冷,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啊!安无忧你泯灭人性,居然放火烧我!机兄,你管管她!” 第20章 一盏温酒10 温酒他们是自己从水底下钻出来的。难为了魏无羡一人带着一个不会水的温酒,还有一个伤了一条腿的蓝湛,拼死拼活到了温酒的林中小屋。而温酒有梅染照顾,蓝湛有泽芜君慰问,唯独他这个累的发了烧的人,却是个孤家寡人。 等到江澄带人赶回来的时候,魏无羡狠狠地假哭了一场,惹得江澄恨不得再把他丢回玄武洞关起来,省的丢人现眼。 魏无羡心中一片凄凉:“要是师姐在,一定会心疼死我的。也不知道莲花坞怎么样了。” “来之前我问了金宗主,莲花坞一切安好。” “那就好。想不到金子轩这人还挺仗义。” 江澄斜了一眼魏无羡,不致评论。却是道:“也真没想到,安无忧居然是温朝阳。” “温朝阳怎么了,咱们一起在姑苏听学一年,一起除水行渊,一起在彩衣镇把酒言欢的事儿你都忘记了。而且这次在玄武洞,她也是和我们同生共死的。再说……逍遥尊夫妇,也是因为温若寒才英年早逝的。而且,你没听温情说吗,如今温若寒都下令追杀她了。” 江澄道:“我又没说她什么!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当年的岐山朝阳,逍遥尊之女,天资聪颖,贵不可挡,何等风光,而如今居然落得个双亲早逝,被家族追杀的境地。” 温酒端着汤药,站在门口,忍不住仰天,不由的叹息:她温朝阳居然也有一日,会落得被她人可怜的境地。 摇了摇头,温酒端着药,走了进去。 江澄连忙站起来,还带了点背后议论的心虚。倒是魏无羡一脸嫌弃:“还喝啊,这药这么苦!” 温酒比魏无羡还嫌弃:“凑合吧,你还有要药喝。” 江澄翻了个白眼:“你快喝吧,哪来这么废话!我们还要赶回莲花坞呢!” 魏无羡瘪瘪嘴,接过了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叩叩” 魏无羡皱眉:“金子轩?你来做什么?” 江澄啧了一声魏无羡。魏无羡摸摸鼻子,起身道:“这次是你仗义,虽然来的不这么及时,但是还是要谢谢你的。” 江澄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金子轩白了一眼魏无羡,道:“我还要赶回兰陵,所以特来辞行。”说罢,面向了温酒,但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魏无羡道:“怎么,连小无忧都不认识了啊?” 金子轩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温酒,道:“……原先,逍遥尊夫人留了封信给你。我本以为你也会去岐山听训,便随身带着,想给你。后来在玄武洞忘了……不小心被水浸染了,抱歉。” 温酒接过信,道:“无妨。这封信的内容,我娘都当面和我说了。我还要多谢金兄,把信交到了我手上。” “……那,你……这个居所,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温酒最初和魏无羡一样,是瞧不上金子轩这只花孔雀的。一年多的听学,金子轩没少指责她,却也没少照顾她。只不过,温酒当时尚且还泡澡蜜罐子里,自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而如今金子轩知晓了她身份,虽然尴尬,却依旧能出言关心,着实让她对金子轩刮目相看。 “她当然是和我回云梦了!”魏无羡丝毫不介意温酒如今的姑娘身份,伸手就搭在温酒肩膀上,像以前一样哥俩好的道:“无忧,以前江叔叔就夸你,你要是去了云梦,江叔叔一定会喜欢你的!” 江澄想要出言阻止,但是却又憋了回去,犹豫了一会儿,道:“温姑娘,你既然和岐山温氏没了干系,我云梦江氏自当护你周全。” 魏无羡道:“叫什么温姑娘,无忧就是无忧!” 温酒道:“多谢江兄。日后若是觉得拗口,就还是叫我无忧,左右一个名字,称呼而已。” “就是!叫温姑娘多见外啊,哪有无忧来的亲切。” “闭嘴吧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皮没脸!还不把手拿开,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沉!” 金子轩不去理会魏无羡和江澄的拌嘴,只道:“如此,也好。那我便告辞了。日后,珍重!” “不送。” 金子轩率先离开后,魏无羡和蓝湛他们也开始准备起来。就算这里再安全,也不是长久之计。魏无羡和江澄自然是回云梦,蓝湛和蓝曦臣也修养的差不多了,要回去姑苏收拾烂摊子。温酒其实颇为迷茫,但是魏无羡既然如此说了,她也愿意承情。 温酒打点好之后,将父母的牌位也收进了乾坤袋内。但是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蓝曦臣。 温酒道:“泽芜君是来辞行的?” 蓝曦臣道:“是。也是来邀请朝阳姑娘和随我回姑苏的。” 温酒颇为诧异,道:“我……” “曦臣知道魏公子也邀请了朝阳姑娘去云梦莲花坞。但是曦臣觉得或许朝阳姑娘更适合随我们回姑苏。” “为何?” “因为姑娘心中有疑。蓝翼前辈为何会在赠送给你的玉佩上下了保护禁制。朝阳姑娘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 “泽芜君知道?” “曦臣不知。但是藏书阁典籍之中必定有答案。朝阳姑娘,不想亲自找到答案吗?” 温酒冰雪聪明,自然明白蓝曦臣什么意思。蓝翼前辈知道的,必定是从藏书阁内找到的。如果温酒想要知道答案,藏书阁是最好的方式。 温酒道:“如此,便叨扰了。” 蓝曦臣温润道:“无妨。而且,忘机会高兴的。” 温酒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泽芜君,你确定吗?玄武洞内我就不说了。就算是这里,我的地盘,你可见到蓝湛对我有过个好脸色了?” 蓝曦臣道:“朝阳姑娘,忘机只是不善表达。其实他的内心是很关心你的。不若此行,你多加留心看看。” 温酒狐疑地点了点头。 次日拜别了魏无羡和江澄,留个只纸鹤方便日后交流。然后同梅染一起和蓝湛等人前往姑苏。 因为姑苏蓝氏如今是温若寒掌控,所以他们一行人自然是没有光明正大的御剑飞行,而是东躲西藏,悄悄潜入了姑苏。而且在鬼鬼祟祟这样的事情上,温酒提供了决定性的帮助。 并且温酒认真的留心了蓝湛一路上的一举一动,越发确定,蓝曦臣是诓骗自己来教会他们如何鬼鬼祟祟得以逃过温若寒爪牙的眼线。 云深不知处被毁,又被温旭占了,设立了所谓的检察寮。温酒一行人潜回姑苏后,在客栈住了五日,才找到了姑苏蓝氏的人如今隐蔽的落脚点。 温酒的身份并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只不过因为一年来没有开诚布公,让人颇有微词。但是因为她救了蓝曦臣,也算是和蓝湛有了生死之交,身上还有蓝翼前辈赠送的玉佩,于是别蓝启仁说教了两句后,连同梅染一起,被安置了下来。 如今的姑苏蓝氏,也算是百废待兴,别说泽芜君,蓝湛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梅染都被拉去做了壮丁,也就温酒一个人,躲在屋内潜心查阅蓝氏古籍。 好在蓝曦臣程诺的这件事情被兑现了,否则温酒大概会连夜赶去云梦。顺带和姑苏蓝氏老死不相往来。 大概是蓝曦臣发了话,所以蓝氏的人对于温酒闭门不出,同时还在查询古籍的行为,都保持了默认。 温酒关了自己三天三夜,没找到任何关于纯阴之体的内容。却是找到了蓝翼前辈在玉佩上所下的禁制。 仔仔细细的研读了一番。这个保护禁制,极为霸道,但是效果却是极好。温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也能猜到一点。思来想去,下了翻功夫把整个禁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当然,也付出了点代价——蓝湛来房间内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昏迷。 不过好在只是灵力消耗过大,睡了一觉便好了。 这一觉,温酒睡得极为踏实,踏实到她在梦里看见了蓝湛再给自己抚琴都不愿意被惊醒。 然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睡得这么舒坦,就是因为蓝湛再给自己抚琴。 温酒麻利儿的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连忙用被子把自己捂好。虽然蓝湛是坐在外头,中间隔着屏风,他们也曾同屋而眠,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 温酒道:“梅染呢?” “夜深了,回去休息了。” “夜深了你怎么还在我房里!蓝湛,我是个姑娘你知道的吧?你这般不雅正,你叔父知道吗!” “……醒了就把药喝了。” 温酒望了眼床头放着的黑乎乎的药,心中叹道:蓝湛果然是个没感情的家伙。 “蓝湛,这药闻着就苦,我能不能不喝啊?我又不是生病,只是……” “良药苦口。” “……有蜜饯吗?我是真的怕苦。你不会又要说我撒娇矫情,不知羞耻?魏无羡一个大男人都怕苦,何况我是个姑娘哎……” “没有蜜饯。” 温酒被这四个冷棒棒的字砸的大彻大悟,深吸一口气,仰头就把药喝了。 “旁边有水。” 温酒连忙抓起茶壶,狠狠地灌了两口,才算压了下去。浑身抖了抖,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喝酒……” “喝酒伤身,我知道。”温酒裹着被子盘腿而坐。白天睡够了,现在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你所找之事,可有着落?” “尚无。” 蓝湛道:“蓝翼前辈此举必定有深意,或许会有阴铁有关。” “我也找了,我都快把这些书背出来了,没有阴铁。” “兄长虽然带出了大部分藏书,但是也有遗失和破损。” 温酒摇摇头:“这些书蓝氏子弟皆可查阅。若真的与阴铁有关,想必不在这些书里。” “……藏书阁有一禁室。建于藏书阁地下,即便云深不知处被烧了,也不会损伤半分。只可惜……” 蓝湛没有说下去,可温酒却也知道,可惜被温旭占领了。 温酒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问道:“蓝湛,你说温氏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隔着屏风,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两人也都半晌没有说话。蓝湛倒是先开了口,但是才说了一个“我”字,就被温酒打断:“还是不说了!温若寒自己的做的孽,与我有何干。左右,我都是孜然一身,了无牵挂了。蓝湛,你们蓝家人自幼修习音律,你会的曲子一定很多吧。有没有欢快一点的,让人听了就想笑的?” 蓝湛又是半天没有声音。 温酒自圆其说道:“……当我没说……”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轻轻的旋律。虽然不轻快,但却和之前的清汤寡水极为不同。温酒先是不可置信蓝湛这小古板居然还真会这样的曲子,再是展颜一笑,认真聆听起来。 一曲毕,温酒夸赞道:“没想到你平时冷冰冰的,居然还有这样的柔情。这是你们姑苏的曲子吗?我怎么没听过?它叫什么名字?” “……还未取名。” 温酒大奇,道:“这是你自己作的曲子?” “嗯。” “蓝湛,你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让人刮目相看!” 许是蓝湛难得亲民了一回,温酒胆子也大了,故作痛心疾首道:“不是我说你,蓝湛,你说你明明这么讨女孩子喜欢,怎么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不好亲近的样子呢!你要是像魏无羡一样……算了,这个难度有点大,你可以学学泽芜君嘛!我保证女孩子一定会更喜欢你的!你看你,明明和泽芜君长得这么想,却偏偏位居世家公子榜第二,就是因为你太不近人情扯后腿。” “……” 蓝湛没有讲话,但是隔着屏风,温酒也感觉到了他的冷冰冰的眼神,干咳了两声,道:“嗯,曲子情感丰富,意境悠远。让我能回想起美好的回忆,无忧无虑的让人向往……你刚刚说还没取名字是吧,那不如就叫无忧吧!不是因为我之前给自己取名字叫安无忧,是真的很无忧无虑啊,不对,你作的曲子应该有所体现才对……蓝湛,蓝忘机……叫忘忧如何?” 温酒越想越觉得满意,正打算忽悠蓝湛同意,但是还没开口,就听见蓝湛说了一声“好”。 “真的假的,蓝湛,你就这样同意了?” “嗯。” 蓝湛如此爽快,温酒就有些别扭了,道“……那……我也给你演奏一遍吧。算是礼尚往来。不行,你是琴剑双修,要说弹琴我肯定比不上你。” “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礼尚往来当然要对得起你的琴技了。可惜我擅长箜篌,而且我只弹我爹给我赫赤。是半人高的双管箜篌,就在我的初旭楼……等以后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好。” 气氛依旧有些尴尬。温酒想了想,道:“蓝湛,我要不先唱给你听?我哼出来也好听的。” 温酒聪慧,且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只听了一遍,便可完完整整的记下。 魏无羡说过温酒说话软绵绵的,蓝湛也曾因为这点说过她不害臊。可却意外的适合哼曲子,带着恰到好处的柔软。 一曲终,温酒道:“我没骗你吧!” “尚可。” 未曾想过蓝湛也会夸人的温酒,对尚可两个字也相当满意。一曲忘忧,的的确确是让她想起了以往的生活,当然更多的是在蓝氏听学的日子。 而想到这点,温酒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蓝湛,你说他们都还好吗?” “……魏无羡?” 温酒点了点头。 “这几日兄长和叔父都在和各大世家联系,姚氏死伤惨重,姚宗主死里逃生,带余下门生投奔了云梦江氏。想来魏无羡也很好。” “兰陵金氏势大,金子轩也无碍;清河聂氏……有聂宗主在,聂兄也不会有事。”温酒笑了笑:“真好,大家都能没事。” 蓝湛道:“亥时快到了,你该休息了。” “好~” 温酒平躺好,不知是药效还是《忘忧》功效好,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还是被梅染从床上拽起来的。 温酒望着自己眼前一道又一道的药膳,哭笑不得道:“梅染,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你这么铺张浪费,是想我们被扫地出门吗?” “哪里铺张浪费了,这些都是给小姐补身子的。从不夜天出来之后您什么时候吃过一顿好的了。不是给蓝宗主输送灵气,就是在玄武洞浴血奋战,昨日还晕了过去,当然要好好补一补了。放心吧,好些东西都是蓝二公子给我的,不会被扫地出门的。” “蓝湛给你也不是让你一顿都给我用完的。罢了罢了,我一定全吃了。” 温酒端起了面前的茯苓鸡丝粥。可一口都还没喝,案旁突然灵力波动,蹿出一缕火苗。是她留给魏无羡的小纸鹤。 纸鹤破火而出,展翅三下后,化作一张信纸:温晁已知你去过玄武洞,如今追至莲花坞。切记,躲好。 梅染瞧见温酒的神情突变,便知她心中所想,连忙攥住温酒,道:“小姐,不能去。” “我要去。” “小姐!魏公子传信,是让小姐躲好,并未说莲花坞如何。说明……说明莲花坞还是没事的!” 温酒摇头,道:“梅染,我虽然不知温若寒到底为何一定要抓我回不夜天。但是确定了是与阴铁有关。事关阴铁,左不过对他有利或对他有害,可无论哪一点,他都不会放过我的。世人都道我与魏无羡交好,温晁既然已经到了莲花坞,必然不会罢手。所以,我非去不可。” “小姐,如今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夫人,夫人临终前也是让您一定要好好活着的!” 温酒侧身,望了眼香烟缭绕后父母的灵位,缓缓掰开了梅染的手,道:“可若因我而连累云梦江氏,岂不罪过。” “那……那小姐先告诉蓝二公子吧!” “不行!我此行一定会暴露自己。若让温晁发现我是和蓝湛一起的,只怕到时候弄巧成拙。” “可蓝二公子回来,看不见您也会找您的。” “那你就帮我拖住他啊。” “小姐!我当然是要和您一起去的!小姐,我说什么也不会和小姐分开的!” 梅染坚持,温酒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便点头应允。随手掏出一只纸鹤,留了封信给蓝湛。 “莲花坞有难,我已前往。勿念,勿寻。” 两人离开姑苏后,连夜赶路直奔莲花坞。可却还是来晚了一步。如今的莲花坞已经被温晁接管,尸骸遍地,冲天的血腥气儿险些让温酒从剑上落下来。 万幸的是,温氏布防,温酒了然于心,从后门溜进去后,还能避开守卫。温晁不足为惧,但是温逐流不得不防。所以,温酒不敢大肆使用追踪术,只能悄悄打晕了两个温氏门生,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混入了清点尸体的队伍。 “小姐,没有魏公子他们。想来是逃出去了。我们快走吧。” “不能走,我要把江宗主和江夫人的遗体运出去。” “小姐!遗体在大堂,温晁他们都在大堂,我们怎么运?” “光明正大的运。” “小姐!” 温酒安抚一笑:“你放心,我保证自己不会有事。你躲在这里,千万出声。除非我叫你。听话!” “那边的两个,凑在一起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搬尸体!” 温酒摁住梅染,掀掉帽子,一剑刺进了前来的温氏门生喉咙。 “是温朝阳!温朝阳!” 屋外的呼喊声惊动了屋内的温晁等人。温晁定睛一看,发现果真是温朝阳后,连忙叫人拿下。 温酒修为不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便被温氏门生团团围住。 温晁道:“快,快抓住她!抓住温朝阳,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温酒看见了温晁,一狠心,不顾周边喽啰的攻击,举剑便朝温晁刺过去。 黑影一闪,作壁上观的温逐流闪身挡在了温晁身前。温酒瞧准了温逐流的手掌,剑花一闪,斗转间,夕颜剑剑指之人变成了温酒自己。如若温逐流不及时收掌,她必死无疑。 温酒在赌,赌她对温若寒是有利,至少是利大于弊,赌温若寒不会让她死。 “温逐流!别杀了她!” 温酒勾嘴一笑,趁着温逐流撤掌之时,扭转手腕,反手便将夕颜剑架在了温晁的脖子上。 温酒一把拉过被吓得僵硬了的温晁,道:“全都别动!” “都别动!都别动!听她的,听她的!”温晁被吓得语无伦次:“温朝阳……不,朝阳,朝阳,我,我可是你兄长。” 温酒冷笑:“兄长?温晁,温若寒对我父亲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父亲也是他兄长?不过你放心,今天你还有用,我不杀你。” “……好好好,你说,你想怎么样?只要你开口。” “准备一辆马车,把江宗主夫妇遗体搬上去。” “好,好,好,娇娇……” “等下,让温逐流去。记住,别耍花招。” 温酒提了提剑,剑锋压进了温晁的皮肉,吓得他哭爹喊娘。 温酒没理他,道:“一会儿,你和我们一起走。” “不行!若是温公子和你们走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 温酒冷笑:“担心他啊?那你和我们走啊?” 王灵娇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言。 “放心,我可以让温逐流跟着。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有别人……” “没有别人,保证没有别人!我保证!只有温逐流!” 温酒挟持着温晁,坐上了马车,让梅染一通乱走。直至黑漆漆的深山老林才停下。伸手便是一掌,将已经哆哆嗦嗦的温晁劈晕了过去。 温逐流见此,伸手。 “我若不给呢?” “那我便不能放大小姐走了。” “赵先生,对这么个草包俯首帖耳,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许是太久没有听过“赵先生”这个称呼了,温逐流眼神微变,但也不过一瞬便回过神来,对上温酒的双眼,道:“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温酒冷笑道:“知遇之恩?原来……温若寒就是这么理解先祖警醒后世的家训的。” “大小姐,快走吧。您出现在玄武洞的事情仙督已经知道,甚至为此对温二公子大发雷霆。明日一早您在云梦的消息一定会传回不夜天,到时必定是天罗地网。” 温酒伸手,把温晁丢了过去,道:“爹爹曾说起过,化丹手赵逐流,天纵奇才,却妄自菲薄。赵先生,好自为之!” 温逐流闻言,半晌未动。末了,将温晁放置地上,冲温酒拜行大礼,久久才起身带着温晁离开。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里找魏公子他们?” “追踪术。温逐流不会说,而温晁……等他醒了,也无迹可寻了。” “小姐,你就这么相信这个温逐流吗?” 温酒未回答,只是将夕颜剑递给梅染,开始实战追踪术。以灵识扩充耳目,捕捉魏无羡的蛛丝马迹。半柱香,功夫后,在密林的另一端找到了魏无羡三人。 两人连夜驾车赶了过去,山路崎岖,将将到了凌晨才算看见魏无羡的身影。 温酒和梅染此时身上还穿着温氏门生的服装,蒙蒙细雨,魏无羡看不清脸,只觉得是温氏的人,便发了狠地用符咒攻击起来。 两道符下来,温酒连忙道明身份:“魏婴!是我!” 岂料魏无羡一听,大喝一声“温朝阳”,一息间,便举剑封住了温酒的喉咙。魏无羡发了狠,但却有竭力压制。 只是这把剑是那日在玄武洞内偶然得到的剑,极其阴邪。虽然未曾划破皮肉,可之前在莲花坞本就受了伤,刚刚还使用了半柱香的追踪术,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剑气逼人,温酒喉咙口立即泛起了甜腥。 温酒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的魏无羡,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隐忍,也看见了杀意。 魏无羡咬牙切齿道:“温朝阳,我为什么要救你!” 温酒刹时血色尽失,四肢百骸,冰凉彻骨。 梅染从马车上钻了出来,跌跌撞撞跑到了温酒身侧,狠狠推开了魏无羡。也亏得魏无羡并无心下手,被个小丫头一推便推开了。 “魏公子!莲花坞惨案是温氏所为,可不是我家小姐,是温若寒!接到魏公子的传信,小姐便连夜从姑苏赶了过来,半点不顾及自身。晚到一步,无力回天,小姐也还是拼死抢出了江宗主和江夫人的遗体。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魏公子,您难道没看见我家小姐身上全是剑伤嘛!” 江澄扶着魏无羡,听得“遗体”二字,便再也从听不见别的,追问梅染道:“我爹娘的遗体呢!” “在马车上!” 江澄和魏无羡两人看了一眼,连忙奔向停在一旁的马车,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被蒙上了白绫的江枫眠夫妇。 江澄回头,喊了一声江厌离。 温酒在梅染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艰难的吞下翻滚而出的甜腥味,望着在马车边泣不成声的三人,道:“对不起。” 魏无羡回头,望了一眼温酒。 温氏门生皆身着黑底红衣,即便是受了伤,也看不出伤口。可雨水冲刷过后,温酒所跌坐的地方,却是血水一滩。 江厌离也回了头,站直了身子,冲温酒行了大礼:“云梦江氏,江厌离,多谢温姑娘。” “姐姐……” “阿澄,阿羡,我们走吧。先好好安葬爹娘。” 温酒望着他们一行三人驾着马车离去。强撑着一口气,不近不远跟了一路。一直到他们进了城,住了客栈。 梅染一路扶着温酒,担忧道:“小姐,咱们回吧。您为魏公子做的够多了。您自己也受了伤呢。” 温酒道:“回?我们能回哪儿?” “回姑苏啊。我们已经出来三日了。蓝二公子一定很担心您的。” 温酒摇了摇头,道:“我们去夷陵。” “夷陵?小姐,您要去找情姑娘?小姐,我们还是回姑苏吧。” “……要回去,也总要把伤治好吧。这副样子回去,不合适。” “……好!我们先去夷陵。” 第21章 一盏温酒11 温若寒广设检察寮,其中有一处便是在夷陵。夷陵检察寮的寮主,是温情。所以,温酒和梅染过去的时候,颇为大胆。 倒是温情,先是被自己的弟弟留书一封便前去了云梦气到不行;眼下又是被温酒也因为云梦的事情把自己折腾了一身伤而有气无处撒。 “我就想不明白了,魏无羡有这么好,让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了跑去云梦帮他!” 温酒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你好好的躲在姑苏蓝氏,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如今好了,就连夷陵都接到命令了。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抓你去岐山不夜天领赏。” “那我总不能穿着这一套温氏门生的衣服回去吧。还有这满身的伤,蓝湛看见了……你是知道他的眼神的,我可受不了。” “你当真还愿意回去姑苏?我还以为……” 温酒明知故问道:“以为什么?” “以为你和魏无羡的关系最好呢。可如今看来,你待蓝二公子更有不同。既然你决定了回去,可别再跑出来了,好好躲着。” “好~我一定乖乖和梅染回姑苏。到时候我让蓝湛给你报平安。” 温情叹了口气,可又实在不明白不忍心苛责她。 “情姐姐,你别担心我了。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和你说。你们也找个机会离开吧。带着你的族人,躲起来。云梦江氏出事的事情估计也快传到其他三大世家了。温氏……气数已尽,你们也应该早作打算。” “我的阿酒,也长大了,知道替别人考虑了。你放心,我自有打算的。眼下,是你的安危最重要。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送你们离开。” 待到下午,温酒嘟囔着嘴,在温情的安排下返回了姑苏。 虽然留了书信,但是一连离开三日有余,还是被蓝启仁狠狠训了一顿,甚至看见她的时候,眼角直突突。然后又问了问云梦江氏到底如何,以及温若寒为何要抓她。 云梦江氏的事情温酒没有隐瞒,逐一相告。至于温若寒为什么要抓自己的事情,却是依旧有所保留。 蓝启仁道:“可惜,曦臣带出来的藏书也不过半数。如若是藏书阁还在,必定能找到答案。罢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日后,我们也有一场恶战要打。” 温酒连忙告退。 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去了父母的牌位前,上了香。 “爹爹,娘亲,我又闯祸了……” 温酒在灵位前的蒲团上缩成一团,泣不成声:“我这次,真的闯大祸了……” 云梦江氏并不是温酒的错。可魏无羡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在她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趁着夜色,温酒偷偷去了云深不知处。和莲花坞一样,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溜进了云深不知处。虽然此处已经被改成了姑苏检察寮,被温旭入主,但好歹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一年,温酒对地形还算了解。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藏书阁。 只可惜,昔日的藏书阁,如今只是一处残垣断壁。之前阅览了不少蓝家典籍,温酒对蓝氏的奇门遁甲颇为了解,花了点时间也就找到了禁室的入口。 藏书阁禁室,建在底下,上面被烧了,下面倒还是完好无整。 温酒看着这个半点不输给地面上地藏书阁的禁室,嘴角一抽:“我当年说温氏通天阁可以媲美蓝氏的藏书阁,可真是……大言不惭。可惜了,没有时间让我好好查,不然一定能找到原因。” 温酒的指尖绕着一撮小火苗,走马观花的在书架间穿梭。心道:虽说是禁、书,但是这蓝家人藏书还真的是百无禁忌,什么都要,简直变态。 蓦地,驻足,拿起面上的书籍,又拿起第二本。 “《酿酒典籍》?《品酒论》?禁、书?这姑苏蓝氏也忒……” 温酒痛心疾首,一边喊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一边丝毫不带犹豫的翻阅起来。看到第三章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身上的玉佩有了共鸣,一闪一闪的,怪吓人的。 温酒诧异,难道这层书架有什么?还是姑苏蓝氏有什么人躲在这里? 如此想着,温酒收好了典籍。先是驱使灵力游走了整个禁室,发现除了自己没有别的活物,再是举着玉佩注入灵识,一探究竟,片刻便传回了答案。共鸣是从里头一本书上传来的。 温酒走了过去,那本书被夹在中间,看起来极为不起眼。伸手取出,却是打不开。而偏生玉佩却跳动的更明显了。温酒大胆猜测,将玉佩放了上去,一小段符咒自玉佩溢出,一个个钻进了书里。 温酒看着已经没了什么特异之处的玉佩和书籍,咦了一声。将玉佩收好之后,再一次翻开了书。 这次,能打开了,第一页写的是书名:《阴女录》。 阴女,纯阴之女。 温酒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蓝翼前辈,您可真是……思虑周全啊。不让旁人知晓,却是半点不瞒我。 一页一页翻过去,全是古往今来纯阴之女的生平记录,一个一个,均是天之骄女,贵不可挡;天纵奇才,开创仙术无数,对比之下温酒如今这些根本上不得台面。但同时,这些女子还有一个共同点,无一不是不得好死,或者说全都是不得不死。 温酒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蓝翼前辈,多谢了。” 正这么说着,温酒便翻到了最后一页,毕竟纯阴之女还没有泛滥到随手一抓一大把的地步,一共也就出过这么几个。 最后一页上写的,不是谁的生平记录,而是一段纯阴之女的概述。温酒看完后,慢悠悠的撕下了这一页纸,于掌中燃尽。忽听得前方传来动静,下意识甩手甩手一记火攻。被对方轻轻松松挡下。 火光之下,温酒瞧见了对方的脸,翻了个白眼:“蓝湛?你就不能吱一声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不对,你怎么来了?” “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禁室?你不会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追踪咒吧!” “并无。是你自己留下了痕迹。我已帮你抹去。” 温酒皮笑肉不笑,心道:温旭你脑子里装的难道是浆糊吗!蓝湛外出回来都找过来了,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能毫无察觉。温若寒这么老谋深算,怎么两个儿子都……该不会是替别人养的吧?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可在禁室找到了什么?” 温酒冷哼哼道:“怎么可能,你们家禁室的书只多不少,我才刚进来能找到什么啊。”言语间,毫不在意的把自己手上的《阴女录》丢在了一旁。因为没有名字,温酒有如此随意,蓝湛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冷冰冰的望着温酒,让她心虚不已。 温酒摸摸鼻子:“碰碰运气吗。万一温若寒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而我不自知呢?万一我和这本命定之书有心理感应呢。不过话说回来,蓝湛,不是我说你们姑苏蓝氏,这么多□□……就连这个都禁,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禁的啊?” 蓝湛扫了一眼温酒从怀里掏出来的两本书,一本《酿酒典籍》,一本《品酒论》,眼眉一抽。 温酒道:“蓝湛,反正这书对你们也没用,放在这里积灰,不如送给我如何?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喝酒了……” “有人,噤声。” 温酒连忙闭嘴,微微仰头朝自己头顶上望过去。只隔了一层地面,他们对上面的对话听得清楚。 “好端端的让我们查什么查,温朝阳怎么会大摇大摆的进来姑苏检察寮。” “谁说不是呢。可上头下令了。再说了,温二公子因为放跑了温朝阳又被仙督责骂了一番。如今有消息称温朝阳在姑苏境内,还会来这地方,咱们大公子自然不会懈怠了。” “你说仙督为什么非要把温朝阳抓回去啊?” “还不是因为胳膊肘往外拐。要我说啊,这温朝阳也是不识时务。自己的叔父还能害她不成。不帮着一起完成宏图霸业,居然还跑去帮这些喽啰,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我听说温朝阳长得极其好看,可谓是美如天仙,是岐山有名的大美人呢!” “我也听说了。以前她高高在上的也没个机会见见,这如今说不定你我兄弟还能艳福不浅一回……” 温酒瞧着眼前怒不可遏的蓝湛,道:“蓝湛,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顿了顿,温酒笑了:“蓝湛,蓝湛,我居然能看出来你生气了呢!” 蓝湛极其怒其不争的瞪了温酒一眼。 “那我能怎么办?冲出去把他们的嘴撕烂了?然后自投罗网?你会禁言术你不也没用吗。所以,还不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晚,我让他们跪地求饶。” 蓝湛未说话,只是垂眸望着她。 禁室没有窗,也没有掌灯,只有温酒身侧的一撮小火苗。火苗略略跳动,在温酒脸上洒下阴影。 温酒见蓝湛一直盯着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意识到今日自己穿的是女装。一年多没穿过女装,自己都下意识以为自己穿的都是男装了。而她和温情都喜欢红衣,这套衣服虽然是温情的,但是她穿着却也极为合身。而且她也是靠着伪装成温情回到了姑苏。 但蓝氏清雅,服装都被魏无羡吐槽过披麻戴孝。大约是看不惯吧,毕竟梅染死活还要给她梳个头发,化个妆。温酒想着蓝启仁今天见她时,眼角突突的样子,恍然大悟。 温酒又瞧了一眼蓝湛,坏心眼上来了。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出朵花来,笑盈盈的问到:“好看吗?” 蓝湛波澜不变的眼眸闪了闪,背于身后的手也攥紧了。 温酒见蓝湛全身都绷紧了,欲言又止,愣是不说话。也知道这小古板一向一板一眼,见好就收:“好啦好啦,不逗你啦。他们好像走了。我们快回去吧!” 出了禁室,两人轻而易举便离开了云深不知处。虽然身着红衣,但是走的偏僻,并无人发现。 安全过后,温酒便又开始不依问蓝湛她好不好看了。 “蓝湛,蓝湛!你等等我。你夸夸我会死啊,我难得穿一次女装。你真的不夸我吗?你要是不夸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蓝湛驻足,审视温酒。 温酒被瞧得心虚,摸摸鼻子道:“……以后,我不就又穿男装了嘛。” 蓝湛面无表情,大步流星往里走。 “蓝湛,蓝湛!你怎么这么没劲啊!” 温酒缠了蓝湛一路,蓝湛愣是半句话都没说。若不是到了房门前,蓝湛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温酒还以为蓝湛自己给自己下了禁言术。 “明日我与兄长变要动身去兰陵,共商讨伐温若寒之事。你……可愿与我同去?” 站在石阶上,温酒定定地望着蓝湛,张了张嘴,道:“我就不去了吧……这种宗门大会我一向是最不耐烦的。以前清谈会我都不喜欢参加的。” 蓝湛背于身后的手紧了紧,又问道:“那日后,可愿日后与我并肩作战?” 蓝湛问得认真,但却不急着要回答,只是站在庭中,没什么表情的望着温酒。 在禁室能看出蓝湛动怒大概是个意外。此时的温酒半点瞧不出蓝湛是个什么意思。但是想着他的为人正经得到了古板的地步,想来不是一个玩笑。 原本她已经打算设计被擒,只不过被蓝湛搅黄了。原本还想着另寻他法,可现在温酒忽然不这么想了。 “蓝湛,你认真的?” “自然。” 温酒说不清这什么感觉,但是莫名觉得心安。尤其是在发生了魏无羡这件事情后。魏无羡那一声“温朝阳”惊得她遍体生寒。可如今,她却又觉得不冷了。 “好。” 温酒说到做到,在姑苏等到了蓝湛回来。射日之征开启后,她便和蓝湛站到了一起,一人御琴,一人御剑,倒是出奇的默契。 两月以来,温酒与蓝湛几乎形影不离,姑苏蓝氏上下对她的态度也是一副自己人的架势,就算是蓝老先生也是一口一个朝阳,对她与蓝曦臣和蓝湛别无二致。 就算是聂明玦这般嫉恶如仇之后,看见温酒也甚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赞了一句:“不辱当年逍遥尊的风范。” 金子轩本就对她毫无芥蒂,如今能够同仇敌忾,自然是最好不过。就连江澄,在江厌离的示意之下,心平气和地和她开了口。 而本身她是逍遥尊的女儿,世人见她本就留有三分情面,又加上如今她大义灭亲与他们共同对抗温若寒,所以仙门百家都客客气气的唤她一声“酒姑娘”。 这日温酒和蓝湛外出归来,正巧遇见了江澄。 温酒连忙上前,江澄亦然。 “江兄,可有魏无羡的消息了?” “酒姑娘,可有魏无羡的消息?” 两人皆是一愣,颇为失望。 两个月前他们与江澄汇合后便被告知魏无羡失踪了。这两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寻找,却也一直没有魏无羡的下落。 蓝湛与温酒并肩,安慰道:“会找到的。” 温酒点了点头,正打算与蓝湛一起回主帐,却被一旁传来的呼救声喊住脚步。 本是好奇,可两眼过后,温酒却又觉得那一身粗布麻衣带着沉重链锁的妇人有点眼熟。 江澄解释道:“那是最新俘虏的温氏亲眷。” 那妇人也看见了温朝阳,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一样连滚带爬直奔温酒而来,抱着她的腿道:“大小姐!朝阳小姐!求求你救救你我家小少爷吧!救救我家小少爷吧!他……是你堂弟呀!他不是温若寒的孩子,是你三堂叔的孩子,你三堂叔,你是知道的呀,他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呀。” 一不留神让她钻了空子跑过来的两个金氏门生连忙把她拽走。赔礼道:“江宗主,蓝二公子,酒姑娘,对不住,冲撞你们了。” 蓝湛道:“无妨。” 温酒却是拦住了他:“等一下,你让她把话说完。” “酒姑娘,他们都是温家人,狡猾得很……” 温酒没理他,蹲下身去,扶起她。那妇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看清是温酒才放松下来,连连抓住温酒的手。 “大小姐……不,酒姑娘……” 温酒仔细的辨别了这张脸,道:“你可是……沈妈妈?” “是我,是我!大小姐,我是旻哥儿的乳母啊。大小姐,求您发发善心,给旻哥儿请个大夫吧!旻哥儿已经饿了一天,今早还发了烧……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天大的罪过也怪不到他身上啊!” “沈妈妈,你别急,我这就让人去请。你别急……”温酒抬头道:“你们,快去请大夫去看看,再送点流食过去。” 其中一问金氏门生道:“酒姑娘,这,这不合情理吧。咱们的医药物资都不充裕,哪里还轮得到这些温氏余孽。” 这两个月来,温酒斩杀过不少温若寒的爪牙,厮杀的时候,那些人也没对自己手下留情,而且一个个都还存了要把她活捉回不夜天的心思,温酒没什么好怜悯的。可战后的事宜,却是从未管过。 第一次的时候,温酒还远远观望过,多数皆是手无寸铁之人。可也是战俘。大道有则,温氏亲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温酒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从未阻止过各世家让温氏人服劳役。 可她却没有想过,他们会没有饭吃,甚至连生病了也没有大夫,更没有想过他们会被叫做“温氏余孽”。 金子轩和金子勋两人在主账内听见了外头的声音,便出来一探究竟,结果看见自家门生也在内。金子勋便觉得不耐烦,口吻不善道:“在吵什么?” 金氏的两位门生连忙上前行礼,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子勋毫不在意,道:“我当什么事情呢。这些温氏余孽本就该死,又何必浪费粮食和药材……” 金子轩呵道:“子勋!” 金子勋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金子轩剜了一眼金子勋,道:“你们马上派一个大夫过去给孩子看病。伙食也不能缺少,若是粮草不够便准时上报。” 两个金氏门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声应下。许是因为温酒还在场,连带着把沈妈妈带走的时候,都客气了些。 “子轩,你……” 温酒道:“多谢子轩兄。” 金子轩道:“不必。赤峰尊和泽芜君还在等你们,快进去吧。” 一行人进入主帐后。 聂明玦抬头瞧了他们一眼,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金子勋阴阳怪气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人不忍心,对那些温氏余孽求情罢了。” 温酒没理他,直言道:“赤峰尊,温若寒罪行滔天,罄竹难书。其子温晁温旭连同爪牙更是手段残忍,死不足惜。但岐山温氏盘根错节,有不少人并非和温若寒是一丘之貉。而且被抓来的俘虏也多是老弱妇孺和手无寸铁之人。这些人都未必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只是生在温家,贪生怕死……” 聂明玦道:“那又如何?温氏兴风作浪他们颇受优待,如今讨伐温氏,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是也应付出代价。朝阳,你不会是想给他们求情吧?” “赤峰尊以直报怨,朝阳本不该说。只是……” 金子勋冷笑道:“还说不是求情。温氏之人,残害我仙门百家多少门生,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哪里来的无辜之人?要我说,就应该要屠尽天下姓温之人,最好还要将其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温酒冷笑:“我也姓温,金子勋公子意欲何时动手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均是一变,一声声“朝阳”、“朝阳姑娘”、“酒姑娘”砸在温酒身上。是金子轩,蓝曦臣,甚至还有江澄。 就连站在聂明玦身侧的聂怀桑都小心翼翼的捏着扇子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小朝阳”。 温酒伸手拂去蓝湛抓着自己左手腕的手,深吸了口气,道:“赤峰尊,泽芜君,是朝阳失态了。” 聂明玦叹息道:“此事,莫要再提。” 温酒攥紧了自己握着夕颜剑的左手,没有吭声。待得会议结束,温酒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帐。 营帐外是一处树林,树林外有条河流。温酒站在河边,一下一下往湖里丢石子。 丢了五六块后,温酒叹了口气,头也没回:“蓝湛,就算你不说话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我也是有感觉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会投湖自尽的。” 没有脚步声,但是温酒倒是松了口气。冲着一旁道:“出来吧,聂兄。” 一旁的树干子后面钻出探头探脑的聂怀桑。手中拿着折扇,仰着脖子再三确定蓝湛已经离开,才朝温酒走过去,不可思议道:“之前听说你和蓝二公子并肩作战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谣言,眼下我还真是信了。不得不说,小朝阳,就冲你刚刚对蓝二公子的态度,你可真是以为勇士。” 温酒没说话,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投石子。 聂怀桑不尴不尬的开口:“小朝阳,刚刚在主账内……我大哥就是这个性格,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温酒的动作顿了顿,收起了石子,道:“我明白。可就是因为我明白,我才难受。” 聂怀桑皱着一张脸:“怎么现在你说起话来也这么晦涩难懂了?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们了。你,江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不像是我在云深不知处认识的好哥们儿了。” “我们变了吗?” 聂怀桑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好像有,好像也没有,我也说不上来。哎呀,不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好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想不明白。” “小朝阳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又笨又胆小,常常被大哥骂……” 温酒颠了颠手里的石子儿,心道:就是羡慕你有你大哥护你周全,能让你在如此乱世依旧纯真如初。 温酒的身份曝光之后,虽然被称一声“酒姑娘”但是有多少人对她心存偏见她不是不知道。因为就算是曾经志同道合的魏无羡也曾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可唯独聂怀桑知道后,却只有一句“哦,我说你怎么这么爱撒娇,原来是个姑娘,那以后我便叫你小朝阳吧!”,真真做到了,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聂兄,”温酒道:“会打水漂吗?” “当然会了!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一定不会吧,来,来,来,我教你。” 到天黑,温酒最多也只是打出了两朵水花,一路被聂怀桑嘲笑到了温酒的营帐前。原本两人相约斗蛐蛐儿的,但是聂怀桑一看见站在温酒营帐外的蓝湛,立刻睁着眼睛说瞎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 温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蓝湛啊蓝湛,你可真是我见过,长得最俊俏的门神。找我什么事儿啊?” “叔父来信,让我们明日回去一趟。” “回去?什么事情?” “叔父已经为我甄选了道号,明日受封。” 温酒后知后觉,笑道:“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大事情了,哎,道号叫什么?” “明日才知晓。” 温酒点头道:“也是,不过看看泽芜君的,想来也不会差。”顿了顿,温酒面色窘迫道:“蓝湛,按理说呢,此等大事,我应该给你送贺礼。但是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你掏腰包的,我……” “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送了,就是想打个欠条……对了!”温酒一惊一乍,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血玉朝阳玉佩,道:“这个,送你了。古语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传闻当年逍遥尊夜猎得了一块千年血玉,便用灵力将其炼化成了一块玉佩,用其女之名命名,赠与送其女。只不过千年灵玉难得,更何况是千年血玉,众人也不过是当作逍遥尊疼爱女儿的夸大其词罢了,却不想到是真的。 纵然蓝湛没有见过千年血玉,但却也能凭借自己看过的书籍断定。 温酒见蓝湛没收,伸手拿过他的手,把玉佩放了上去,道:“你蓝湛的受封大典,当得起我这块玉佩。而且,你家先祖也送过我一块玉佩,我也不亏的!” 蓝湛瞧着温酒丝毫不心疼的话,握住了朝阳玉佩,道:“好,我定然绝不离身。” 温酒点头道:“虽然比不上蓝翼前辈给我下的保护禁制,但是危急时刻也能护你一二。” 第22章 一盏温酒12 姑苏才刚刚被收复,被温旭烧了一大半后又被强行占用的云深不知处才勉强把温家留下的东西全都处理干净。往日里仙气缭绕的灵山还没有完全修复,但是蓝湛的封号典礼依旧办得不失格调。 蓝湛双亲早逝,一切事宜皆由蓝启仁和蓝曦臣代理,一众长老从旁见证。因为时逢乱世,观礼的便只有温酒一个人。 蓝氏讲究清雅,即便是这样的日子,蓝湛也依旧是一身素衣若雪,半点不见喜庆。不过身上的坠玉却是换上了温酒昨日送他的朝阳玉佩。通体血色沁入玉心,色泽莹润却又质地温和。 虽然还不突兀,但却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纵然蓝湛依旧气质清列,不染尘埃,当之无愧的世家名士,但是蓝启仁总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心塞。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了这满屋子的清汤寡水,但却唯独站着一个红衣烈焰的温酒一样。还偏偏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右下方,除却左边的蓝曦臣,便是她,而满屋子德高望重的长老都没有半点异议。 蓝湛皎皎公子,目不斜视。却唯独在温酒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虽然还是男子的装束,半点不施粉黛,可一袭红衫平添女子娇俏。 不过是微不可查的动作,但是放在蓝湛身上,也惹得蓝启仁哼了一声。 蓝曦臣站得距离老先生最近,自然听到了他极为不雅正的一声冷哼。但是瞧了眼幼弟,一袭白衣皎皎,坠着一块血玉;又瞧了眼温酒,红衣烈焰却是一块晶莹通透的白玉;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却是出奇的般配。 蓝湛的道号,乃是含光二字。意为内蕴不外露,至德要道。 而温酒理解的就比较肤浅了。瞧着蓝湛那双浅淡如琉璃般的眼眸只觉得是美目含光。虽然暗叹自己肚子里墨水真不够,但是典礼结束离开了蓝启仁的视线,有撑着蓝曦臣在内和蓝启仁商讨大事的空隙,不怕死的凑到了蓝湛身旁开起了玩笑。 蓝湛没有理她,而是问道:“方才叔父留你在云深不知处,为何拒绝?” “怎么,不是你让我邀请我和你并肩作战的,如今你有了尊号,便瞧不上我了?” “非也。” “那是因为什么?” “禁室,找答案。” 蓝湛回答得简言意骇,温酒听得心虚不已,道:“这个要不还是算了。温若寒三令五申要活捉我,肯定是利大于弊。我要是真找到答案了,有些人说不定就以说防范于未然为借口,将我就地正法,以绝后患了。” 蓝湛闻言,蹙眉,狐疑地盯着温酒,却又不问。 “……反正,我不让温若寒抓住自己就好了。” “也好,等日后我们慢慢找。” 温酒连连点头,生怕蓝湛后悔,继续追问而露出端倪,连忙追着他进去叫上泽芜君一起,快点起程回去营地。甚至一路上抓着封号的歧义,有恃无恐的调侃蓝湛,完全不给蓝湛开口的机会。因为蓝湛的避尘剑还在不夜天,所以御剑全靠温酒,所以温酒根本不怕蓝湛把她丢下去。 所以,通常能小人得志得在蓝湛耳朵边上能念叨一路。好似要把之前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候受的气全都撒回来。 蓝湛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可温酒也不介意,只要蓝湛给个眼神敷衍她一下,她就能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除非口渴,否则能一直说过去。时间久了,蓝湛也摸出了规律,瞧温酒停顿时间的长短判断她是等自己回应还是口渴了,总能精准的送上水囊,温酒解渴过后,便继续念叨。 是以,温酒一直觉得两人能这么快的默契起来,自己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温酒说了一路,又口渴了,接过了蓝湛递过来的水囊,正要喝一口,就看见关押劳逸的地方,有两个温氏人抬着一卷草席走了出去,而沈妈妈在后面哭的肝肠寸断,被另外两个妇人死死拖住。 “泽芜君,蓝二公子……哦,不,应该是含光君。” 虽然各大世家没有前去参观典礼,但是蓝家二公子封号含光的消息已然传遍各地。金子勋作为金家亲眷弟子自然知道,而且他对于蓝家人居然还让温酒也前去参加感到匪夷所思。从安无忧开始,他就不喜欢,更别说是如今的温酒了。眼下瞧见了温酒一身红装,面露讽刺,道:“酒姑娘今天这衣服倒是极其应景。那个温家小余孽刚死。” “金子勋!” “金子勋公子,请慎言。” “泽芜君,含光君,我说的不过是个事实。那……啊!” 蓝曦臣瞧着被温酒一掌击倒在地的金子勋,连忙叫住她:“朝阳姑娘,不可。” 金子勋看着被蓝湛拽住的温酒,怒极反笑道:“泽芜君,含光君,你们也看见了吧。她温朝阳哪里把我们当作自己人了!她眼里心里想的全是他们温家人!” “金公子,慎言。” 蓝湛盯着金子勋,道:“她心性如何,无需你来置喙。” “你们……”金子勋愤恨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极为不满,但是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道:“我们走着瞧!” 温酒在后山找到了被随意丢弃在荒野的温旻,给他挖了个小土坟。蓝湛立在一旁,瞧着她依旧是一袭红衣心中思量,开口却是问道:“为何不立碑?” “与其日后别人看见了,被开棺暴尸,化作厉鬼,涂生罪孽,倒不如就这样,当一座野坟。稚子单纯,说不定还能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蓝湛闻言,席地而坐,伸手抚琴。一曲安魂,一曲超度。 其实温酒对这个小堂弟并没有了多大的印象,一是年龄相差甚远,二是已经堂了两代,也确实不亲近。只是依稀还能记得孩子出生,抓阄,满月,周岁的时候也都去瞧过,抱过。后来这个孩子也曾抓着抓过她的衣角,叫过她一声“姐姐”。 曲毕,蓝湛缓缓开口:“射日之征,才刚刚开始。” 温酒哂笑,道:“蓝湛,我都说过了,你这人不会讲话的。” “……” “蓝湛,我娘亲临终前便和我说,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听从自己的心。而我一生所求便是问心无愧。射日之征我义不容辞,可温氏人……既然世家皆能接受我并非一丘之貉,为何不能等同的对待旁人?我所求的并非宽恕,而是对每个温氏人依法判责而已。” 蓝湛的眸色浅若琉璃,可温酒却是如黑曜石一般黑的纯粹。四目相对,确实被怔住了。他虽然不是巧舌如簧,但自诩明辨是非,而此刻却是生生被温酒一句“依法判责”质问的不知如何作答。 恰此时,聂怀桑举着自己的折扇前来寻人。 之前温旭带人占领了云深不知处,后姑苏收复,他便带着一行人连夜逃到了清河。而昨夜赤峰尊便带人去了清河,可却糟了埋伏,传信回来,请求支援。 清河聂氏本应该是赤峰尊最熟悉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驻守的温氏门生却也对地形了如指掌,而且很是熟悉聂氏排兵布阵法,屡屡皆是有备无患。 温酒忍不住朝蓝曦臣望过去,但是碍于大家都在场,没有明说。而是等会后找了蓝曦臣说了自己的猜想。孟瑶曾是赤峰尊副使,对清河聂氏最为了解,而他当时又是通过温旭接近的温若寒。如今温旭人在不净世,若是孟瑶相助一二,那便说得通为何如此了。 温酒瞧出了蓝曦臣的犹豫,道:“泽芜君,如今也只是一个猜测。也许是温旭这草包手底下有脑子的客卿在不净世找了聂氏藏书自己琢磨出来的。与阿瑶并无关系。不过,还是我带人去支援比较稳妥。” 蓝曦臣点头道:“也好。此事的确不好声张。但你一切也要小心。” “放心!我有温若寒亲口下的保命符,不会有事的。” “你呀,惯会苦中作乐。对了,别忘了叫上忘机与你同去。不过这件事情,未经得阿瑶的同意,暂且也别告诉忘机。” “泽芜君,我有这么不靠谱吗?再说了,你这个当哥哥的都瞒着他,我又怎么会说。”温酒说完,又想到了蓝翼前辈告诫自己的话,心道:这瞒人的本事,姑苏蓝氏倒也是一脉相承。如此想着,温酒偷笑起来。伸手随意和蓝曦臣摆了摆,掀开营帐的帘子,便去找了蓝湛。两人定了时间,次日一早便带领一众蓝氏子弟前往了清河不净世。 温酒常年在岐山一带溜达,对不净世颇为不熟悉。一路上皆是蓝湛在御剑。 温酒站于后方,瞧着底下的山山水水。她长这么大,多数时间都在岐山一带溜达,看惯了千奇百怪的山峦;到了姑苏欣赏了一番鱼米之乡的小桥流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清河的壮阔山河。忍不住啧啧称奇:“清河的大好河山可真的比聂怀桑扇子上的好看太多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清河聂氏好好游玩一番。你说是不是啊,蓝湛?” 蓝湛未曾搭话,温酒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姑苏和清河挨得相当近,而且两家的交情很是不错。想来蓝湛是已经看过了的。于是,她趴在蓝湛家臂膀上又道:“蓝湛,蓝湛,那以后你带我游览一番可好?” “……” 温酒对上了蓝湛回过头来瞧自己的眼神,忽然心跳都漏了一拍。莫名的局促和尴尬起来。 眨巴了两下眼睛,实在觉得尴尬,便自觉地松开了蓝湛,乖巧的站在他身后不再说话。 这大概是难得一次,两人如此安静的御剑。一直到了营地,也未曾有聒噪。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聂明玦的主帐,正在布防图前头疼的聂明玦连忙起身,大喜过望道:“忘机,朝阳,你们来啦!” 温酒和蓝湛两人异口同声,行了见礼,便一起商讨起来。 温酒熟知温氏阵法,听得聂明玦的阐述,都可以一一指出温旭所用的是何阵法,应如何攻破。温旭之中有人熟悉聂氏阵法,自然不能再用,于是排兵布阵便交由蓝湛。 三人商讨了两个时辰,定在明日突击,温酒打头阵,聂明玦后猛攻,蓝湛负责掌控全局。 出了营帐,温酒伸了个懒腰,道:“蓝湛,明天还有一场恶战,我就先睡啦~” 说罢,摆摆手,便回去了自己的营帐。蓝湛蹙眉,却是朝火头营那端走去。小半个时辰后,端着清粥小菜进了温酒的营帐。 吓得温酒连忙把东西藏到了身后,一脸惊魂未定。瞧见他手上端着的吃食,又不好指责,可却又是在心虚不已,虚张声势道:“蓝湛,就算如今我们是在打仗,可我好歹是个姑娘。虽然我确实没有江姑娘那般样子,但是你毕竟是世家公子的楷模不是,总是这样胡乱闯姑娘家的卧室,蓝老先生会伤心的。” 蓝湛不为所动,将吃食放在桌上,道:“拿出来。” 温酒装傻:“什么呀……” “拿出来。” “……好,好……好嘛!”温酒认怂道,不情不愿的从身后掏出一个葫芦来,委屈巴巴的递了过去:“给你。” 蓝湛接了过来,拔出葫芦塞头,一股发酵的味道让他蹙眉。温酒见他要开口,连忙道:“我真的是刚拿出来,一口没喝!” “何时买的酒?”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酿的。就是你们家禁室的那两本书,我那天在琅琊看见了那个果子,我就摘了,然后按着书上的方法自己酿的。算算日子,差不多可以试试味道了,我就想尝一口。” “明日还有正事。” “真的只想尝一口。而且我又不是你一杯倒的酒量……”温酒的声音在蓝湛的眼神下小了下去,但是却又实在舍不得自己酿的第一壶酒:“蓝湛,我保证不喝,你别给我倒了行不。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清河不净世不禁酒。而且,而且我就是个小酒鬼,你知道的。我已经快三个多月没喝酒了,真的酒虫都要出来了。” 蓝湛还是把酒葫芦没收了,并且毫无感情的给她立了规矩:“射日之征期间,不得饮酒。” 面容惨淡的温酒欲哭无泪,却还要冲着体谅自己没吃午饭,而特地给自己送来晚饭蓝湛说声谢谢。 味同嚼蜡,食之无味。 温酒坐在蓝湛对面,和吃药似的喝了碗粥。在蓝湛走之前还要不怕死地再三叮嘱一定要替自己照顾好自己的酒。 送走蓝湛后,温酒在营帐内,捶胸顿足,无声呐喊,心道:要不是怕暴露了孟瑶的身份,我何至于此!!!泽芜君啊,泽芜君,孟瑶啊,孟瑶,我的牺牲真的是太大了! 温酒叹了口气,回到卧榻,把被自己藏进了被子枭鸟抓了出来,可怜的小家伙被强行弄晕了塞了进去,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从一只灵兽变得如同一只死鸟一般。 枭鸟有灵,极其认主。温酒自己的枭鸟已经在三年前被厚葬了。这只是他父亲的枭鸟,她父亲仙逝之后认了她的母亲。如今才算传到她手上。 毕竟温若寒豢养的枭鸟干过太多不地道的事情,温酒也舍不得让这只宝贝受人唾弃,一直让它在外头自己逍遥。也就如今到了清河,想要确定孟瑶是否在不净世,不然也不会把它召唤回来。 毕竟,温旭不是温若寒,根本认不出来这只枭鸟会有什么不同。所以,放它进去飞一圈,安全得很。如果孟瑶在,那便通个气儿,如果孟瑶不在,那就转一圈后自己继续潇洒去就好。 可哪里想得到,才刚刚召回来,蓝湛就进来了。为了不露出马脚,生生折了一壶酒。 无论怎么想,温酒都有些肉疼。所以下手颇重,粗暴地将枭鸟唤醒。又后哄了自作自受好久,这位野惯了大爷,才勉强同意帮温酒进去传个话。 一盏茶功夫后,枭鸟回来了,带回来了孟瑶的一句话——东郊凉川见。 温酒心中疑惑:孟瑶真的在? 思来想去,温酒提起夕颜剑,悄悄溜了出去。毕竟之前商讨应对之策的时候,赤峰尊将周围的地形介绍了遍,所以温酒很轻松便找到了东郊那条凉川河流。 孟瑶果然等在那里,一看见温酒,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那双明亮的眼睛写满的不安。 “这次是个圈套。” 圈套? 温酒茅塞顿开:“温若寒故意引我来的。” “正是。而且,他让我前来相助温旭。之前赤峰尊的三次进攻……已经让他们开始怀疑我了。” “温旭变聪明了?” “不是温旭,是他身边的客卿。朝阳姑娘可曾知道一位名叫既明的人?” “未曾听过。我只知道,温旭身边之前一直有一位杨先生,极受尊崇。” “那位杨先生,已经被既明取代了。赤峰尊进攻清河聂氏,便是他向温旭提的建议,让我前来相助。毕竟当时是由温旭引荐,所以……这几天,这个既明处处试探我,他们让我道出聂氏的阵法,我有意迷糊他们,却都被一一指出。虽然我说自己之前不过是个副使,搪塞了过去,但是……这些也都还是小事。重要的是,这次温若寒下了命令,哪怕放弃清河,也要把你带回去。” 温酒冷笑,道:“他可真舍得。” “朝阳姑娘,之前我来温若寒让我带了封信给温旭,上面有封咒,我打不开,不知道写了什么。这几日,也无法从温旭口中探得一二。而且,他们如何布阵,我也不清楚,实在是帮不到你们。” “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也要小心,万事自保为先。若当真不行,千万不要强撑。” 孟瑶感激道:“多谢。” 温酒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省的又被抓住小辫子。当然我也是,再被蓝湛逮住一回,我真怕自己会扛不住,把你供出来。到时候,泽芜君说不定就要罚我去他们家藏书阁抄书了。哦,对了,这个你留着,温旭见过我的小纸鹤,所以只能给你这个了。如果有事情,捏碎就好。” 孟瑶伸手接过温酒给他的一颗包裹着一撮火苗的小珠子,点了点头,两人四处看了看,溜得小心翼翼。 可偏生,温酒在回去的路上,撞上了聂明玦。 “好巧啊,赤峰尊。” “朝阳?这么晚了,你从哪里回来?” “哦,我睡不着,就出去走走。来的时候瞧见了清河的好山好水,散散心。毕竟明日是一场恶战。” 温酒打着马虎眼,但是却瞧着聂明玦神色颇为凝重,便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样子,道:“赤峰尊,是想问我什么吗?” 聂明玦点头:“朝阳,明日一战,势必会与温旭正面交锋。我知你绝不会手下留情,也对温若寒父子毫无情义可言,可温旭毕竟是你堂兄长,所以……我来动手。” 温酒一愣,郑重道:“多谢赤峰尊。” 聂明玦连忙扶住温酒,道:“当年你爹在清河游历的时候,与我也算是忘年之交,你如今与怀桑也有同窗之谊,你不必与我太过客气。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温酒点了点头,瞧着聂明玦的背影,心道,原先还以为聂怀桑是因为生性单纯,所以才会丝毫不介意她的身世。如今看来,却是家教使然。赤峰尊,当真是赤峰尊。 温酒忽然想起之前和她父亲聊起清河聂氏赤峰尊的时候,她爹咋舌说聂明玦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讨喜之人。温酒问其原因,他爹说,就像这世间若都是丑陋之人,那稍有的美貌之人便成了丑陋之人。 温酒笑了笑:“是啊,世人多是金子勋,赤峰尊如此的,可不就不讨喜了。” 次日一早,温酒等人变按照计划分头行动。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却在突破关卡,破阵之时却突发了变故。远远望去,就像是温酒带着他们壮烈赴死一般。 苟延残喘逃回来的姑苏弟子一个比一个灰头土脸,看见他们依旧白衣无暇的含光君朝他们极为不雅正的疾步而来,还未来得及热泪盈眶一番,便被一句颇为急切的“她呢?”砸的晕头转向。 他?谁?他是谁? 迟钝了片刻,才有人反应过来道:“酒姑娘……为了保全我们,被抓了。” 后到的聂明玦这才注意到,这些蓝氏子弟虽然狼狈,有几个也身受重伤,但是一个也没少。 “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我们也不知道,原本酒姑娘就要下令破阵了,不知为闪过一道火花,酒姑娘便有了迟疑。然后便带领我们退了出去。可退到一半才发现中了埋伏,那根本不是防御阵,而是杀阵,我们胡胡乱后退,根本没注意就……酒姑娘为了救我们,强行破阵,重伤自己才……” “忘机,切不可冲动!”聂明玦拦住蓝湛道:“此事实在蹊跷,若我们贸然前去,恐怕也于事无补。为今之计,是要先商量对策,只有今早把不净世夺回,才能救出朝阳。” 第23章 一盏温酒13 两个月后,岐山不夜天,初旭楼,阵阵丝竹悦耳。 孟瑶带着一行人一路到了顶楼,推开正中的房门。 便看见温酒如往常一样,抱着半人高的箜篌,对他们视若无睹,自顾自弹着。纵然是披头散发,未施粉黛,可风采依旧。 一袭红衣依旧,半点瞧不出阶下囚的狼狈。 孟瑶身后的人刚想上前去扣押她,却被孟瑶拦下:“让她弹完。” 一曲毕,他才上前一步,客气道:“朝阳姑娘,仙督有请。” 温酒重伤被擒后便送回了不夜天,见过温若寒一次,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温酒被钉了十八刺骨钉,封住了灵脉。之后便被送回了初旭楼当祖宗一样供着。 这是第一次,温若寒派人来请她。 温酒笑道:“看来是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孟瑶一愣,抬头瞧了一眼温酒,想不明白温酒是如何知道的。 他身后的人道:“不过是跳梁小丑前来送死罢了!” 温酒瞧了他一眼,道:“看着你,我倒也是有些认同金子勋的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有感而发。走吧,不是说温若寒找我吗?去晚了,你们耽搁得起吗?” 孟瑶生怕温酒再说什么,连忙道:“正是。朝阳姑娘,请。” 温酒被送到了地火殿门口,独自一人走进去的。路过孟瑶的时候,瞧见了他隐晦的担忧,浅浅露了一个微笑。 温氏擅火,便在熔岩之上建了这地火殿。如今却是成了温若寒训练傀儡的地方。这些傀儡虽然处于休眠状态,但满身都是阴森森的鬼气。 温若寒独自一人坐在首座下方的台阶上,掌上浮着三块阴铁。 见温酒进来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晁儿也死了,半月前就死了。” 这两个月温酒虽然被关在不夜天,但是孟瑶偶尔趁着奉命查看她活得怎么样的时候都会和她说说外面的事情。 例如温旭在温酒被抓的第三天就死在了聂明玦手上,据说还是被一刀斩下的头颅。 例如半个月前魏无羡好端端的回来了,但性格大变,行事作风也不同了。 例如温晁死在了江澄手上,据说死得还很惨。 温酒笑了笑,神色还颇为愉悦,道:“你也死了,七日之内。” 温若寒大笑:“朝阳,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大概是没有的吧。毕竟我一直都言明,我不喜欢你。” 温若寒并不生气,甚至难得透露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爱,道:“你确实生错了人家,你应该是我的女儿。只可惜呀……” “没什么好可惜的。你又不会因此不多动手。反倒是我,会因此而不好对你动手。” 温若寒赞她冷静但无情,温酒不置可否。 温若寒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捉你回来?” 温酒道:“玄阴之体,至阴至邪,至纯至净。可招天下邪祟,亦可净之。你控制阴铁,阴铁也想反噬你。你每七天派人来取一次心头血便是为了以血供养,既可不伤及阴铁怨气又可保施法者不受反噬。” “为何要刺你十八根刺骨钉却又要护你心脉保你不死?” “我必须要死,可我死期未到。” 温若寒半点不见意外,道:“姑苏蓝氏的藏书阁,真不愧是览尽天下之事。当日你见到蓝翼,我还在担心会突生变故。”言及此处,温若寒冷笑一声:“妇人之仁,终究难成气候!” “那你呢?如今把我叫来,难道是到日子了?” 温若寒不答反问:“你可知道阴铁为何会被分裂成碎片。” 百年前五大世家讨伐薛重亥后,缴获阴铁,欲将其摧毁,不成。退而求其次选择镇压,却也屡屡被冲破封印。万不得已只好将其化裂成碎片,才勉强成功。 虽然如此,但是却也致使阴铁怨气四溢,同时也使其威力大减。 温若寒道:“阴铁可以被四分五裂,但是也可以被重新融合。岐山脚下的熔岩就是最好的熔炉。可阴铁戾气太重,实在难以控制。所以便需要纯阴之女作为祭品。纯阴之女的血,可以让阴铁真正成为一件灵器。当年薛重亥做不到的事情,如今我温若寒能做到。” “是吗?薛洋私藏的最后一块阴铁你找到了?”温酒瞧着温若寒,取笑道:“看样子是没有找到么。也是,三块阴铁也是不容易了。毕竟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当然是活命最要紧了。” “纯阴之女虽然少见,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找下一个!” “若是两个,你不怕我们在里面打架啊?虽然我们的灵识会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但是……毕竟也存在风险不是。当然这是后话,现如今的问题是……虽然我是祭品,它在融化重塑的过程当中会把我吞得更彻底;但是归根到底其实和炼制傀儡一样。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是没办法做到了。” “此话何意?” 温酒不解释大大方方摊开双臂,大有“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的意思在。 温若寒眯起眼睛,伸手控制阴铁,使阴铁之力作用到温酒身上。可才刚刚触碰到温酒,便激发了温酒身上的禁制。强大的力量反作用到了温若寒身上,逼得他退了两步。 “蓝翼!” 温酒因为十八根刺骨钉而承受不住如此的强大的禁制,生生被逼出了一口血,就连身上十八处刺骨钉的地方也留下来森森血迹。 温酒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冷笑道:“对,蓝翼前辈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给我下了禁制。遇强则强,遇弱也弱,所以平时感觉不到。温若寒虽然这是蓝翼前辈生前最后的灵识,但是也是她老人家的一条命。你若是想解开,那就要付出等同的代价。谁想控制阴铁,谁才有资格解开这道禁制。所以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你的命,或者我的命。可若你死了,你做的这些便没了意义;可若我死了……就失去了祭品的资格。温若寒,你打算怎么选?” 温若寒冷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温朝阳,这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个纯阴之女。你既然对我没用,我也不必留你!” 温若寒以火画符,将温酒封在阴铁之上,凝聚灵力将温酒身上十八根刺骨钉如数逼了出来。 刺骨钉必须按照之前的顺序一根一根循序渐进的取出来,否则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温酒这次是从温氏的死牢醒过来的,满身的血迹,一头银发,奄奄一息,好不狼狈。她伸手聚了一团火苗出来。称得上是一团火苗,但有些勉强。 松了口气,盘腿为自己调息。一个周天后才换换睁开眼睛。 和她预料的一样,十八根刺骨钉被拔出的瞬间,她的命也几乎被卷了出来,差点被阴铁像是恶鬼啃噬吞的干净。好在身上的禁制及时被激发,所以她才能保住这一条小命。 从一开始她打算自投罗网开始,便有了利用这道禁制保全自己的计划。虽然不明白这禁制究竟是为何,一直到看到了《阴女录》才明白。 阴铁可以被重塑,也可以被摧毁,其关键便是纯阴之女。 若是重塑,将纯阴之女作为祭品一同丢进熔炉,既不影响阴铁自身怨气,也可保日后控制阴铁之人不被反噬。 若是摧毁,虽然不用搭上一条命,但是为了防止阴铁被毁后所承载的怨气四溢为祸人间,也需要纯阴之女的心头血净化。七七四十九天后,基本也就是半条命的代价了。 蓝翼前辈不说确实是为了保护她。毕竟这世间禁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 她原本是想射日之征结束,把阴铁镇于寒潭之后可以和蓝湛说说,两人一起把这事儿解决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真的会被温若寒抓回来。 所以被擒之后她就改变了策略,做了釜底抽薪的准备。 可就算如此,她软绵绵的躺在干草堆上,瞅着自己如今的满头白发,心中还是颇为伤感。 温酒叹了口气,咳了半天。心中一边叹息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一边感慨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 正这么想着,牢外穿来了声响,温酒凝神听了听,是孟瑶。 单凭活捉温酒这一件事情,孟瑶就是大功一件,更何况他做事情确实细致周全,如今已经是温若寒的心腹。也是不夜天底下的人巴结的对象。 温酒瞧着他,冷眼瞧着旁人谄媚的模样,道:“我以前也是你这种待遇。” 孟瑶差点没绷住脸。好在留了心眼挥退了狱卒才开口:“朝阳姑娘,你没事吧。这些是我从药房拿的药,固元丹,凝神草,还有这些,都是温情姑娘那里拿来的,你看看哪些用的上。” 温酒瞧着孟瑶像是百宝袋一样倒了一堆药下来,笑了笑:“我没事。” “那天在地火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头发又怎么会……” “都过去了,就不要说了。”温酒摆摆手,道:“说说外面怎么样了吧。” “……如朝阳姑娘你所料,温若寒的确闭关了一天。我也趁机把布防图送到了泽芜君手上。” 温酒点头:“那就好。”顿了顿,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蓝二公子。” “那你说了?” 孟瑶摇头:“你再三叮嘱,我自然是不会说的。” “那就好。布防图送到后,他们也就能攻进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解放了。”笑了笑,瞧着孟瑶,温酒开口道:“射日之征后,你是最大的功臣,我想请你帮剩下的温氏人说句话。不是请求宽恕,只是希望能够被公平对待。他们不是温若寒的爪牙,不过是生在温家而已,罪不至死的。” 孟瑶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以身犯险当然能为温家人说句话了。你该要好好想想,怎么和大家解释你现在的样子呢?” “嗯,是该头疼,你好好想想。到时候蓝湛这小古板的眼神就会很恐怖,虽然看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就是让人后背发凉,你可要招架住了。还有魏无羡,他可烦了,没日没夜都能烦死你……” “朝阳姑娘,你此言何意啊?你难道……” 温酒道:“鹤发童颜,在我这个年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呀,孟瑶,你是唯一的功臣。” “可朝阳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让我,从一开始就让我和他们撒谎的。” 温酒哂笑:“孟瑶,你当我是神婆不成。再说了,谁会想自己死啊。只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坦然接受。而且最后的时间我也想活的轻松一点,潇潇洒洒去看看没看过的美景,品一品没尝过的美酒。岂不比天天看你们愁眉苦脸,天天喝药来的强。说不定心情好了,我还能多活两年。再说了抓进来这么久,你也只和泽芜君说我被温若寒关进了死牢,他们心中早也有了这样的准备。我又何必给了他们希望,又徒增他们悲伤呢。就是温家无辜的人,拜托你帮我说句公道话了。” 孟瑶没有马上答应温酒,垂着头,格外隐忍和为难。 温酒也知道这事儿强人所难。但是她她却是不知道没了半条命自己还能活多久。她若是出去了,多半就是被蓝湛领回云深不知处。先不说云深不知处的三千家规,单就蓝氏一门的古板若是看见她这个样子,只怕是会日日让她泡在药罐子里。温酒想想就觉得害怕。 第二就是温家的人。她能做到弃了温氏,但是真的做不到对温家无辜之人不管不顾。与世家无关,只是心中道义。只不过,她也是众矢之的,若是她开口是事倍功半。而孟瑶作为此次射日之征的大功臣开口,却能赚得三分颜面。 她伸手,握住了孟瑶的手腕。 孟瑶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声好。 温酒见他同意,道了声谢。泽芜君称赞的人,她也愿意相信,而且这两个月在不夜天的相处,她也相信孟瑶的为人。 “如此,我便了无牵挂了。” 说完这句话,温酒忽然觉得胸口一闷。 “朝阳姑娘!” “啊……我没事。我就是……孟瑶,我还请拜托你一件事情。我的夕颜剑……”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拿出来。” “不是,我……咳咳,咳咳!我,我想请你,帮我把夕颜剑交给蓝湛。” “你……你要一人独行,如何能不佩剑?朝阳姑娘,你这是……”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留给蓝湛。” “我答应过他,要和他并肩作战,但是我失约了。” “以后,就让夕颜陪着他吧。” 温若寒死,不夜天灭,三块阴铁也被合力摧毁。 射日之征的最大功劳者应该是在最后关头一剑刺中了温若寒要害的孟瑶。但是,却因为正常起义都只在龟缩在金鳞台的金光善不要脸的一句“阿瑶乃是我血脉,却一直遗落在外,如今有幸得以寻回。”而成了整个兰陵金氏。 温酒听到这些消息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人正在琅琊的一间酒肆。那日四大家族攻入不夜天,一片混乱之中,温酒只知道温若寒败了,便走了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不夜天,到了琅琊。 因为她酿的第一壶酒已经被蓝湛没收了,心里始终觉得可惜。但是去拿回来,以前她就不是蓝湛的对手,现在少了半条命,那就更不是了。所以,她只好到了琅琊,重新摘果子,重新酿酒。 这些日子一直在林子里摘果子,所以对射日之征的后续并不是很了解。本以为孟瑶能因为功劳,又有蓝曦臣的青睐,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可却真真是没有料到金光善能够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甚至,对孟瑶来说,她都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该为他感到可惜。 喝了口酒,温酒又想了想金子轩。再一次叹息,金光善如此不堪,可见他们的母亲是何等优秀。怎么这么优秀的女子……会眼瞎到如此地步? 温酒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给自己斟酒。转念却又想到,如今最大的功臣成了兰陵金氏,只怕温家无辜的人……就算是孟瑶,到了金光善面前,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温酒想了想,转身客气道:“这位兄台,小弟想和你打听一件事情。” 那人狐疑的瞧了一眼温酒,颇为犹豫,却也还是开口道:“什么事儿?” “哦,之前听闻温朝阳也被温若寒抓了。这温朝阳虽然是温氏人,但是却是识大体,大义灭亲。射日之征时,也尽过一份力,怎么没她的消息了?” “唉,说起这温朝阳啊实在是可怜。本是世家贵女,天资聪颖,可偏偏家族不善,不但她父母双亡,最后连她自己也死于非命。”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当年逍遥尊喜得一女,不夜天大贺三日的盛景。可惜呀,可惜。” 又有人说:“虽然天妒红颜,不过也算是善始善终了。不然啊,这身份也是尴尬的紧。虽然对得起大义,可到底是温氏嫡系,这温若寒还是她亲叔叔。” “谁说不是呢。这温氏无恶不作,简直令人发指。岂是温朝阳杀两个温氏人就能弥补的。好在她死在了她亲叔叔手上,否则还真说不好……” “就是说啊,其实现在想想当年逍遥尊对其女之溺爱无比。他岐山温氏自开创以来便自诩与日争辉,逍遥尊就给他女儿取字朝阳,住的地方又叫初旭楼,周岁礼又是千年血玉的,哪一件不是嚣张无比,可见,这温氏的下场其实早就可窥一斑了。” 温酒听得如此,哑然,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低头自嘲一笑,心道:可算知道为何这么多人死后宁愿化作厉鬼,也不愿意去投胎了。 “哎,半月后,兰陵金氏举办清谈会这事儿你们知道了吗?” “还有谁不知道啊!温若寒倒了,金宗主水涨船高。如今兰陵金氏的面子谁敢不给。我听说啊,这次的狩猎大会的排场比起往年都要大上好几倍呢!” 温酒闻得此言,略作思量,伸手给了酒钱,提着没喝完的酒罐子起身就走。走过三步,还能听见身后的人在嘀咕她如何奇怪,青天白日的穿着一件斗篷,还戴着兜帽,把自己遮掩严严实实的,简直不男不女。 甚至还有人猜是不是侥幸逃脱的温氏余孽。 “呵,余孽?”温酒一边解开自己拴在外面的缰绳,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个鬼。” 翻身上马,温酒停了一会儿,才调转码头,朝兰陵金氏的反向出发。 如今她没了夕颜剑,无法御剑,所以只好骑马。当然,骑马也有骑马的好处,一路上也能浏览大好山河。 顺便还能沿途打听一下如今温氏人是什么境地。因为兰陵金氏一向高调,所以温酒打听起来并不费力。虽然也想去找孟瑶问问,但是那之前自己先去了一趟穷奇道,据说那里关押了不少温氏人。 可才刚刚到达穷奇道,便看见了遍地的尸体,阴气森森,触不惊心。她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从他们的穿着确定了他们是温氏人的身份。 除却兰陵金氏的事情,温酒听得最多的便是魏无羡。传闻中,他一个好好的世家公子却不知为何弃了剑道,改修鬼道,一把陈情,吹着曲调就能招来冤魂厉鬼为他所用。攻下不夜天的当夜,还用了一块闻所未闻的“阴虎符”来反控制温若寒的傀儡。一时间成了一枝独秀,各地都开始争相模仿起来,有不少人都开始随身佩戴笛子。 温酒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毕竟是在课堂上就听过的人。也并不觉得有多诧异,甚至偶尔路过一些贩卖所谓的魏无羡宝贝的小摊,还会看上两眼,什么鬼笛啦,符篆啦,还有招阴旗。虽然平时温酒见到的都是假冒伪劣,但是好歹是个世家小姐修真人,看到真的东西,也能辨别一二。 温酒之前也想着,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却没想到,如今是在死人堆里,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招阴旗,顾名思义是用来招邪祟的,据说现在世家弟子都喜欢用这样的手段来夜猎。找一动物当作活靶子,再裹上招阴旗,极大地提高了了夜猎的质量。 温酒瞧着这些都被当作活靶子的温氏人,气涌如山,将这些招阴旗毁的干干净净。她一个一个将他们拖到一旁,打算先替他们安葬好。等她拖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的神情有了松动。从这个满脸血色的人手里挖出了一个小锦囊,看清楚后,温酒慌乱的将他翻过身来,从身上掏出酒葫芦,手忙脚乱的洗干净那人脸上的污秽,赫然便是温宁。 温酒睚眦欲裂,眼里全是杀意。 她绑了留守的金氏门生,放了关在俘虏营内所有的温氏人,问清楚了温宁他们究竟是被谁残害至此。 相比温酒死而复生,这些金氏门人更愿意相信是温酒化作了厉鬼,前来索命。一个个全都心虚的半点不留隐瞒,全招了,甚至还说了今日清谈会之前,金子勋还带走了一批温氏人,说前去助兴。 温酒浑身都在抖,让剩余的温氏人好好安葬同族,让他们在原地等自己回来,带他们一起去找温情。 毕竟是室外狩猎,温酒混进去很简单。放走了被挂在马厩内的一众温氏人,让他们跟着自己的马先去穷奇道和其他人汇合,自己则是溜进了密林。 已经在穷奇道露了脸,温酒此时也不再隐瞒,堂而皇之的使用了追踪术,找到了金子勋的下落。 找到之后,温酒御火化作了一把剑,对准金子勋的后背,射了出去,即便刺不死他,也能活活烧死他。 可还没沾到金子勋半点,却被一道蓝光挡开,炎炎烈火,竟然半点痕迹都不剩。 金子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出一副防御架势:“谁?是谁在下黑手!” 温酒蹲在树上,眯起眼睛盘算着应该怎么逃走,毕竟她没有剑。更何况还有一个蓝湛。 忽然又是一记蓝光直奔她而来。温酒定睛一看,是避尘剑。看似凌厉,但却并无杀意。 温酒一眯眼,随手丢出一张魏无羡自创的中看不中用的伏魔咒,扰了他们的视线,自己搭着避尘剑便走。 出了狩猎范围,避尘便停下了。温酒跳下来,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想逃,可却又迈不开步子。 “你,在不夜天可是受了很重的伤?” 温酒被吓了一跳,艰难的稳住身形,状作毫不在意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方才……你若是十成灵力,我便救不了金子勋了。” 温酒苦笑,心道:方才,我用的就是十成灵力。 她敷衍道:“这不是怕惊动你们么。毕竟是偷偷摸摸的事情,我也不能大张旗鼓不是。” 蓝湛并不全信,但却也没有反驳,而是将夕颜剑取出,扔了过去。 温酒听得动静,伸手便接住,这才意识到蓝湛似乎从一开始便没有和她求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断定我还活着?” 蓝忘机垂眸,像是在思考,但是最后还只是说了一句:“琅琊的果子,还没道丰收季。” 温酒想过此行会被蓝湛逮住,但是着实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一时间,竟然生出三分想笑的念头。她转了过去,蓝湛依旧是那么白衣如雪,俊朗如寒山。 反观自己,风尘仆仆,粗布麻衣,带着兜帽,鬼鬼祟祟。 温酒将自己的面巾撤掉,笑道:“蓝湛,你现在就把夕颜剑给我,不怕我立刻去杀了金子勋吗?” 蓝湛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何?” “为何?蓝湛,就算你不知道金子勋做了什么。那今日的狩猎开场,你没看见前来助兴的温氏人是如何助兴的吗?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何至于此。” “……为何,要诈死。” 温酒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蓝湛是这个意思,顿了顿才道::“不走,难道要自己洗干净脖子伸到你们剑下吗?” “你为何会这样想?” “为何?蓝湛,你们难道不是这样做的吗?在你们眼里,只要是姓温的,不全都该死吗。含光君莫不是忘了,金子勋说过的话?忘了,我是谁?” “你并非那般心性。” “哪般心性?蓝湛,我是来杀金子勋的人?我的心性是狠毒的。” “你!” 温酒冷笑:“我什么?不知好歹?还是不知悔改?蓝湛,你若要说心性,阿宁心性纯良胜我千百倍,可他是何下场!温情一族早已脱离温氏,世代居住大梵山,就因为千百年前世大家族把阴铁镇压于大梵山被温若寒察之而不得不归顺。她为了胞弟,为了族人忍辱负重又有何错?莲花坞惨案,温宁冒险帮助魏无羡救出江澄,收留他们,却害的自己深陷温氏死牢,受尽折磨,他可有过怨言? “蓝湛,温若寒兴风作浪时温氏一族享受优待,如今覆灭之时也理应承担苦果付出代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乃是我先祖温卯所言,温氏百年受此庇佑,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作茧自缚,我无话可说。可是蓝湛,他们皆是老弱妇孺又有何能力与温若寒抗衡?你们若说他们作壁上观便是同党,那我到也要问问,射日之战之时有多少人屈居一隅只求自保?就说他金光善可有出过金陵台半步?不过就是厚颜无耻认回了孟瑶,却就能坐上这仙督之位,难道不可笑吗?世人要求温氏如何,何曾同等要求过自己? “况乎,如今金氏一族的作为,与当年的温若寒又有和差别?温若寒的罪过难道只在于一块阴铁吗!” “你既知如此,有为何要做刺杀金子勋这等恶湿居下之事。” “恶湿居下?含光君,你为何不如此去质问他们呢?他们用所谓的礼法道义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刽子手,我们不反击,难道要任人宰割吗? “……蓝湛,我本以为射日之战结束后,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我放下一切,天大地大,便可任我逍遥。可当我看见他们被当作活靶子的时候,我才明白,我错了。束缚我的从不是我自己,而是世人的偏见。蓝湛,你问我为何诈死,那我问问你,这世间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蓝湛听得她如此,脱口而出道:“有!姑苏,和我回姑苏,回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 蓝湛握紧了身后的手,道:“……梅染在等你。” 温酒笑了笑,道:“谢谢你,替我照顾梅染。可云深不知处,不是我的家,我当不起回这个字。今日,多谢你救我,告辞。” 第24章 一盏温酒14 离了狩猎场,温酒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召唤了自己的枭鸟,让它去帮自己找温情。一炷香后,枭鸟带回了消息,温情就在兰陵。 温酒刚想去和温情汇合,却顿住了脚步,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有摘下过兜帽,将自己一头的白发挡的严严实实的。如今她身份敏感,如此打扮并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但是,温情不一样,她找到温情之后,日后必定是一起生活的。哪有人日日夜夜都带着兜帽的。 温酒思来想去,最后凝神运气,用灵力为自己染上了发色,然后才去找温情。 温情正躲在人迹罕至的小弄堂内休息,她听见有脚步声,也格外的警惕,生怕别人瞧见她的脸。 岐山温情,当年也是有名的妙医圣手,时常在山脚的小镇义诊,受人爱戴。可如今,却落魄至此。 温酒觉得自己越来越伤感了,在原地调整了一下,才上前唤了一声“情姐姐”。 温情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温酒的声音。温酒又叫了两声,才回过头来。一见到温酒吗,便红了眼睛,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阿酒,阿酒,你还好好的?” 温酒接住温情的手,道:“嗯,我还好好的,我没事。” 温情抓着温酒的小臂,伸手摘掉了温酒的兜帽,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连连点头。 温酒抓着温情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道:“对不起,情姐姐,让你们伤心了。” 温酒摇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既然诈死了,那就躲起来……含光君知道了吗?你去找含光君,快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保护好你的。” 温酒整个人一僵,道:“情姐姐,情姐姐,我……你先和我去穷奇道吧。阿宁在那里。” “阿宁?你知道阿宁在哪里?” “在穷奇道。”温酒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穷奇道发现了不少你们一脉的人,他们现在都在穷奇道,暂时很安全。我们快去,和他们汇合,然后就离开。” 温情连连点头,但是刚扶着温酒站起来,却又因为浑身虚无乏力,而跌了下去。 温酒连忙从怀里掏出干粮,递给温情,道:“你先吃一点,蓝湛把夕颜剑还我了,我们一会儿御剑过去。” 温酒点头,狠狠地咬了两口,然后道:“还有魏无羡。我之前在街道上遇到了魏无羡,我……我实在找不到阿宁,所以我请他帮我。他现在回去金麟台,去找金子勋问清楚了。” 温酒闻言蹙眉,想了想道:“无碍,我留枭鸟在这里等他,我们先去。” “好。” 温酒留了句话,也留了句劝,毕竟温氏现在是众矢之的,魏无羡是云梦江氏之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她买了些一兜馒头,带着温情,御剑,不过一会儿便到了穷奇道。金氏门生依旧被温酒的捆仙绳绑在一旁,有人看着。他们瞧见温酒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温情松开温酒,跌跌撞撞跑去抓着一位婆婆的手,问道:“婆婆,阿宁呢?” 婆婆瞧了眼温酒,才道:“情姑娘,宁公子他……在里面。” 温情连忙跑进去,以为自己的弟弟只是受了重伤。但是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活死人的温宁。当下抱着温宁失声痛哭起来。 “我找到阿宁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样子了。我……给了他输了灵力,但是不敢送太多……情姐姐,这些都是我身上全部的药材,还有你的金针,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能用的。” 这些全部都是之前孟瑶给她的药材,几乎搬空了温情的药房。温酒走的时候,以防不时之需,便如数带在了身上。 她清楚温宁的体质特殊,所以尽管温宁几乎已经没气了,但是她也不敢把他埋了,只让他们好生照顾着,打算让温情看看,是否还有救治的方法。 温情闻言,连忙扑了过来,拿过金针,开始替温宁扎针。温酒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退了出去,将馒头分给了他们。 “酒姑娘,我们在这里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至少今天百花宴有的他们忙的,不会来的。我们等情姐姐稳定了阿宁,就离开。” 温酒安抚了他们,然后走到了被安葬的人跟前,席地而坐,掏出了自己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其余的如数倒在了地上。 她瞧了眼这些土包,又瞧了眼在营地啃着馒头,满眼期待的望着她的人,别过了脸,因为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以前无论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无论会受多重的惩罚,可她心底知道“该回家了”。哪怕是之前知道了温若寒的罪行,但是不夜天于她而言,依旧是她的家。 而如今……温酒才彻底明白,她早已没了容身之地。 “和我回云深不知处!” 温酒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对上了那些寄予希望盯着自己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瞧着天上的太阳,道:“爹爹,娘亲,朝阳该怎么办?” 一直到天黑,温宁也没有半点好转的痕迹,温酒一直守在门口,靠着石壁,不知道想什么。 忽然,有人道:“朝阳姑娘,有人来了!” 温酒连忙起身,站到了他们所有人前面。 是魏无羡。 温酒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无羡一副自己良心被狗吃了的表情,道:“我怎么来了?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安无忧,你怎么来了?你是化作厉鬼了吗?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难过!你有没有把我们当作兄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责那天和你说了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蓝忘机知道我做过这样的事情后,他差点杀了我!” 温酒被问的一愣一愣的,还有些心虚,道:“蓝湛这么隐忍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隐忍,所以才恐怖!他当时的眼神,如果不是泽芜君拦着,他真的能冲上来把我打一顿你知不知道。” “你们又不是没打过,听学第一天不就打了么。” “我……” 温酒看着魏无羡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忍俊不禁。 “你还笑,我……”魏无羡看见了不远处的土堆,神色不明,问道:“那是……都是吗?” 温酒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嗯。走吧,来都来了,去看看阿宁。” 魏无羡也知道温宁的体质特殊,所以才送了个防御符咒。但是看见温宁半死不活的躺着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 “阿宁小时候就被阴铁吸走了三分灵识,体质异于常人,现在……我只能治好他的外伤,他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知道。” 魏无羡看着温宁,又想起刚才金子勋随意轻佻的态度,怒火中烧。拿起陈情就往外走。 “魏无羡,你干什么!”温酒连忙拦住他。 “干什么?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受教训吗!”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们吗?你以为我不想杀了金子勋吗?可就算他们死了,阿宁也醒不过来。而且,世人看法皆如此,难道要屠尽天下人吗?” 魏无羡颓然,苍白道:“是啊,世人看法,皆如此。” 温酒松开了抓着魏无羡的手,道:“现在,我们也没事了,等下,阿宁稳定了,我们就走。” “去哪儿?” “不知道,”温言松了口气,道:“但是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且不说温宁现在不适合赶路,单就说这么多人实在不适合漫无目的的赶路。” 这下轮到温酒颓然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回去不夜天吧。” 魏无羡笑了,道:“我有个地方,我带你们去。” “你疯啦!江晚吟那里,你怎么交代!我们现在是众矢之的,你知道的吧!” “小无忧,我现在弃了剑道,又在金麟台扫了金光善的面子,也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可……” “好啦,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我可不知道我走之后,金光善他们到底是何打算,说不定现在派了人过来截杀我们呢。” 温酒咬牙,道:“好!” 所幸的是,穷奇道留有不少马匹,他们胖瘦搭配,两人一匹马刚好能凑一凑。魏无羡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冲着温酒点了点头。 一声令下,一齐出发。 策马飞奔刚出了穷奇道口,魏无羡便看见了有人手执一把伞站在路中间。他眯起眼睛,看清楚了来人,想了想,勒紧了缰绳,回过头去道:“是蓝湛。” 温酒愣了一下,敲了一下马背,走到了最前面,望着蓝湛,道:“你来抓我回去吗?” 蓝湛攥紧了避尘,道:“我来劝你。” “劝我什么?和你回姑苏” “……你要想清楚,若你就这么走了,就真的是离经叛道了。” “离经叛道?”温酒苦笑道:“蓝湛,你怕是忘了,我自幼学的便是《温门菁华录》,我从未在你们的道上。” 蓝湛一向只是寡言少语,可如今却是几次三番被温酒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又憋了回去。 温酒道:“我信过你们,可到头来,阿宁他们是何下场?蓝湛,不若你来告诉我,这世间到底孰是孰非,孰黑孰白?大道有则,难道只是针对我们,那些所谓的执法者便可凌驾吗?蓝湛,我只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动手,不然阿宁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我从未想过与你们为敌,是你们欺人太甚!” 魏无羡在一旁,看着蓝湛,又看着温酒,于心不忍。 蓝湛一向隐忍,喜行不露,可那天他们一起离开姑苏去查寻阴铁的下落前,一起看到温酒的留言的那刻,魏无羡看见了一个失态的蓝湛。 还有不夜天灭,温酒不幸的消息传出,他拦住蓝湛的时候,清楚的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杀意。 魏无羡道:“小无忧,含光君他……” 温酒没理他,而是继续说:“蓝湛,我问心无愧,纵与天下人为敌,我亦无惧。” “也包括我吗?” 温酒笑了,缓缓举起自己的夕颜剑,道:“若是死在你含光君手上,也值了。” 魏无羡带着温酒他们到了夷陵乱葬岗。 温酒瞧着这阴森森的乱葬岗,感觉自己就是一块香饽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魏无羡,你确定这里能住人吗?” “当然能了,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呢,和它是老朋友了。” 温酒一愣。 她听孟瑶说起过,魏无羡回来之后便弃了剑道的事情,却没有听他说起过,魏无羡是在这里住了三个月的,忍不住问道:“你……到底……” “好啦!”魏无羡打断温酒,道:“我们快进去吧。也好早点开始给温宁救治。” 温酒看了看身后已经疲惫无比的老弱妇孺,点了点头道:“你先带他们进去,在这里布几个阵。” 魏无羡道:“你布阵不是很快的嘛,我们等等你就好了啊。再说了你又没来过,一会儿迷路了怎么办?” 温酒翻了个白眼:“大哥,一座山呢,你以为就是房间门口啊。再说了就一条路,我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 魏无羡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温酒等他们走干净了,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左右看了两眼鬼气,叹了口气,道:“各位,给点面子。” 然后,温酒划开了自己的手掌,以血为祭,布下了一个个防御法阵。 一盏茶功夫后,温酒收手,快步朝山顶赶过去。刚刚抵达便听见了洞内传来了一声“阿宁不要!” 她还未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温宁便从洞内冲了出来,戾气冲天,一双眼睛都变成了黑色。 魏无羡也从洞内追了出来,看见温酒连忙喊道:“无忧,快拦住温宁!他失控了!” 温酒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出手。可若是以前的温酒,或许尚且还有一战的能力,如今的温酒,拼尽了全力,不过三招就被温宁一拳打倒在地。 “阿宁!快停下!” “温琼林!住手!” 温酒松了口气,瘫倒在地,道:“魏无羡,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用阴虎符唤醒温宁的,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凶尸。”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我只能用符篆控制住他,用阴虎符封印他,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顿了顿,魏无羡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还躺在地上。” “……我乐意!你别管我了,好好照顾阿宁,让情姐姐给看看就好。” 温情点了点头,把温宁交给了魏无羡,伸手过来给温酒搭脉。可才一触碰到温酒的手腕,便是脸色大变,意图好好给她搭脉,却被温酒阻止了:“我们,先进屋。” 乱葬岗上,又一间破败的竹屋。 一进屋,温酒便整个人如同泥鳅一样滑倒了地上,一头黑发瞬间变白。 温情搭在温酒的脉搏上,不可置信,道:“刺骨钉?你……” “别说出去。” “你诈死,就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 温酒点头。 “你怎么这么傻啊!半条命,半身修为,你若是这样下去,只会加快自己……” “我知道啊,但是,如果让我天天泡在药罐子里。两年前我就受够了。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应该是让自己开心。” 温情说不过她,叹了口气,问道:“含光君知道了吗?” 温酒摇了摇头,道:“好了,情姐姐,我一时半会儿也是好不了的,还不如吃一颗固元丹,好好休息休息来的有用。你去看看阿宁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温情虽然放心不下,但是自己也的确无能为力,心中也的确放心不下温宁,便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待温情走后,温酒便从怀里掏出了蓝翼前辈赠送的玉佩。上面蓝氏的卷云纹清晰可见。 温酒长叹了口气,把玉佩重新收了起来。 乱葬岗原本是鬼气森森,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人气,所以冲淡了不少。温酒打坐调息后,出去的时候,感觉天空都明朗了不少。魏无羡把玩着自己的笛子,坐在门口空地的一块石头上。 温酒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百宝袋,拿出了两壶在琅琊酒肆买的酒。又看见了自己酿的酒,想起蓝湛说的“还未到丰收季”一阵牙疼,索性收起来,不去看它。 提着酒,走到魏无羡身边,把酒递给了他:“够意思吧,只有两壶酒了,还分你一半。” 魏无羡一愣,笑着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道:“好酒!” 温酒在他对面坐下,道:“不说点什么吗?一个人喝闷酒,哪里比得上两个人把酒言欢来的有乐趣。”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 那年姑苏除祟回到云深不知处,魏无羡也是如此提着两壶天子笑和她说了一样的话。 魏无羡道:“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无忧无虑,真好。” 无忧无虑吗? 温酒喝酒的动作一顿,不只是想到了那个时候起温氏的下场早就可见一斑还是蓝湛写的那首曲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就连这琅琊的名酒,都不好喝了。 “小无忧,这一个月你都去哪里了?” “琅琊啊,不然你哪来的这酒喝。” “我说呢,怎么和金陵的酒不一样。不过喝来喝去,还是姑苏的天子笑好喝……”魏无羡猛然住嘴,像是做错事了一般,悄悄看了一眼温酒,见她毫无反应,又觉得不应该。当下,坐到了温酒身边问道:“无忧,你和蓝湛……我听聂兄说,你们之前都好到形影不离了。” “恩,射日之征的时候,我们并肩作战过。避尘不是被温晁缴了嘛……咦,你的随便呢?” 随便,是魏无羡的佩剑。 “哦,在莲花坞。”魏无羡相当随意道。 “魏无羡,你怎么……你真的弃了剑道?” “对啊。我现在有什么不好吗?还是,你也要劝我?” “我……不是劝你。但是毕竟你之前不也说过吗,不会放着好好地阳关道不走的。而且你之前说你在这乱葬岗住了三个月……魏无羡,你就算没有随便,就算是身受重伤,但是凭你的修为也不至于三个月都出不了这乱葬岗啊。” 魏无羡伸手,用陈情在温酒头上砸了一下,道:“小无忧啊小无忧,小姑娘家家不能这么聪明的,会嫁不出去的。” “魏无羡,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的。你不也诈死了逍遥自在去了吗?不也回来走了这条独木桥,你为何?” 温酒哑然,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自然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魏无羡呢?难道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温酒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啊,喝完了啊?还有吗?” “都说了就只有两壶了!” “啊……那以后都没有酒喝了啊……” “是啊,还喝酒,想想明天吃什么吧!” “小无忧,这可不像是你这个小酒鬼说出来的话。你以前怎么说来着,宁可无米,不可无酒。” “我那不是没饿过肚子吗!” “……也是啊……那我们明天吃什么啊?” 次日,他们吃的是外头野果树上摘下来的果子。温酒还被温情盯着,吃了好多颗补药。 不过五岁的小萝卜丁温苑还取笑温酒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喝药。惹得温酒把他抱在怀里好一通挠痒痒。 正是欢闹的时候,忽然瞧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温酒抱着温苑,道:“晚吟兄,好久不见。” 江澄看着温酒,皱着眉头,神色指责,道:“安无忧!你没死好端端的骗我们做什么,你知道那些逃回来的金氏门生都怎么说你吗?现在外面流言蜚语遍地,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魏无羡,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温酒摸了摸鼻子,道:“你都当宗主了,说起话来怎么还这么难听。再说了,你骂魏无羡就骂魏无羡,我又不是你们云梦江氏的人,你扯我做什么。” “你当我稀罕说你啊!要不是含光君他们不会骂人,哪里还轮得到我!” 温酒气得翻白眼,大喊:“魏无羡,你给我死出来!!” 魏无羡在里面就听见了江澄的声音,心里也发虚,正想着温酒帮他挡一挡,却没想到温酒这么没有兄弟情义,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笑嘻嘻道:“江澄,你来啦。”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江晚吟,你说话客气一点,这里不是你的莲花坞!你要不愿意来,现在就带着魏无羡回去!” “哎,无忧,你别……江澄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魏无羡,人家压根儿不稀罕你,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江澄!”魏无羡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和我进来说话,在外面,指不定就能打起来。” 温酒还想怼回去,却被温情拉住,小声道:“我知道你想气走魏无羡,可是,若真的和江宗主打起来,你不怕暴露了吗?他的紫电你如今怕是一下也接不住。到时候,让含光君知道了,你如何处理?” 温酒闻言,顿时泄气。 温情道:“再说,江宗主今日亲自前来,就说明还有转机。他和魏无羡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话,魏无羡总会听的。再说,还有江姑娘呢。” 温酒点了点头,道:“是啊,魏无羡最听她师姐的话了。” 可惜,魏无羡最后也没和江澄下山。温酒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江澄走的时候,怒气冲天,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一眼温酒。好似温酒抢了他的人一样。转念,温酒又相当心虚,站在江澄的角度,她可不就是抢了他的魏无羡么。 她本想进去看看魏无羡的,但是却瞧见了温情从一旁不正痕迹的抄小路也朝山下的方向走过去。登时一愣,连忙鬼鬼祟祟跟了过去。 不近不远,瞧见了温情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还给了江澄,正看的津津乐道,身后传来魏无羡“啧啧啧”的声音。 温酒连忙拉着他蹲下来,道:“我可算知道除祟之后为什么江晚吟回回见我都冷嘲热讽的了。魏无羡,你说你是不是傻,天天和江晚吟在一起看见不出来他喜欢温情,一天到晚瞎说我和温情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不帮江晚吟撮合撮合。” 魏无羡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缺根筋啊。哥哥我就是看出来了温情对江澄没意思好不好。再说当年你喝酒划拳,遛鸟斗鸡那点不会,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吗?你和温情时常眉来眼去我可不就以为你们……所以才想撮合你们,好让江澄也死心。谁知道你居然是个女的,真是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温酒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 魏无羡摇头嘟囔道:“蓝忘机这个闷葫芦遇上你这个缺根弦儿的真是大快人心。” “你嘟囔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温情都回去了。” 温酒“哦”了一声,跟上了魏无羡,然后又问道:“哎,你真的不和江晚吟回去啊。” “小无忧,你这是过河拆桥你知不知道。” “魏无羡,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怕你现在不回,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回家了。”温酒难得对魏无羡这么煽情:“魏无羡,你……”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魏无羡正色道:“虽然你那晚和蓝湛那样说,可我知道,倘若你不姓温,这些人你也不会不管。无忧,你的初衷并非是保全自己的族人,我也不是因为你。我们为的是无愧于心中的道义,锄强扶弱,问心无愧。我江叔叔从小就教育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现在做的不就是如此吗?再说了,昨晚上你不也说了,就算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弃了剑道,改修鬼道,本就是再走独木桥了。我们都是走独木桥的,当然要团结了!” 温酒哭笑不得:“你这的都是什么歪理啊!” 魏无羡没皮没脸,伸手搭上温酒的肩膀,道:“怎么就是歪理了。你当年为了大义舍弃家族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对敬佩你吗。真的,我魏无羡一生钦佩的人不多,你算一个。对了,我一直没和你说,我和蓝湛在栎阳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小师叔,晓星尘。” “晓星尘?明月清风晓星尘?是抱山前辈的徒弟?” “正是!你知道我小师叔怎么说吗?轻血缘传承,而重志同道合。你我现在也称得上是志同道合了吧!” 温酒瞧了魏无羡一眼,他们相识于姑苏云深不知处,一起对酒当歌,一起除水祟,一起论道,也一同斩杀屠戮玄武;虽然有过有过拔剑相向,但……却是当得起志同道合。 “所以,我们结拜吧!” “什么?” “结拜啊!”魏无羡有道:“当着这些孤魂野鬼结拜。你皱什么眉啊,你我志同道合,为何不能义结金兰?” 温酒咬牙切齿:“哪有人对着孤魂野鬼结拜的!” “孤魂野鬼怎么了,我如今修的就是鬼道。再说了,孤魂野鬼作证才好呢,谁要是违背誓言,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魏无羡,你好狠毒啊!” “我们又不改初心,担心什么。心中无愧,心中坦荡,对着什么结拜,又有什么好讲究的。” 温酒哭笑不得,但是心中却也感慨,比起自己,魏无羡更有她父亲的风骨。 “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结拜。不过说好了啊,我不会叫你大哥的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尊老爱幼呢。” “心意是放在心里的,怎能随便挂在嘴上呢。” “行行行,来吧来吧。” 第25章 一盏温酒15 两人个人的结拜相当儿戏,没有开坛祭天,没有焚香誓词,不过就是两个人对着胡乱叩了三个头便算成了。 拜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也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样子。 温酒道:“兄长,如今你我既然义结金兰了……” “什么兄长?你怎么称呼都要和蓝忘机一样啊!” “我认真的想过了,若是什么都不叫,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你让我叫你哥哥……咦~我有点接受不了。所以,叫兄长,很合适。” “行吧,行吧,你想问什么。”魏无羡颇为嫌弃道。 “你的阴虎符,可是阴铁?” 魏无羡一愣,道:“你不会也以为是我私藏了常氏的阴铁吧。” 温酒翻了白眼:“且不说常氏是个什么门第,单说栎阳……哪里比得上云深不知处和大梵山了,凭什么压一块阴铁。温若寒一叶障目,你们也是傻的了吗?”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颇为心虚,道:“我这块……是玄武体内发现的。就是那把你说阴森森的剑。以邪压邪么,还有什么比阴铁更邪的东西了。” 温酒点头,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娘亲说过爹爹的死和我没关系,那边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可我们之前知道的,其实还是爹爹为了救我才……所以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在不夜天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过来。爹爹为的是不让温若寒发现玄武。可若只是屠戮玄武,其实也不至于如此……若是阴铁,便说得通了。” “逍遥尊,是为了不让世人发现阴铁。是啊,也只有如此,才完全说得通。却没想到,阴错阳差,被我们取了出来。还被我炼成了阴虎符。” “兄长,阴铁毕竟不祥,你若是长此下去……” “你不会也要和蓝忘机一样,让我学什么清心诀吧?你是不知道,他之前给了我一大本,我看着就头疼。哎呀,你放心,我可以的。而且,现在还要靠阴虎符才能救温宁。” 温酒咬牙,可到底放心不下温酒,生怕因为自己而害了温宁。 翌日,魏无羡前去赴了江澄昨日走之前和魏无羡定好的约。 同时,蓝湛带着梅染也来了乱葬岗。 梅染一直住在云深不知处,虽然还不是蓝家的卷云纹,但是却也素雅异常。整个人和当年在不夜天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温酒一时差点没认出来。 倒是梅染,一眼就看见了温酒,红着眼睛冲过来,跪在了她面前。 “不是,梅染,你,你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别哭啊,你以前没这么喜欢哭的……” “小姐哪里好好的了!山脚下的那些……” 温酒连忙阻止梅染,道:“那我是我为了以防万一才这么用了点血的,毕竟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不得不警惕一点。你先起来,我们进屋谈,好不好?” 梅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点了点头。 温酒让她先进去等她,也好平静一下。自己则是慢悠悠踱步到了蓝湛跟前:“……你也来了啊。” “嗯,你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梅染听到后,执意要来找你,我……拦不住她。” “别说你了,她从小就跟着我娘,除了爱哭,其他和我娘一模一样,我都拦不住她。” “你去和她聊聊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但是温酒说不上来那里别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进屋去找梅染。看见她,温酒便有些头疼了。梅染从小就跟在她母亲身边,对法阵也有研究,尤其是对温酒使用的法阵。山脚下的有什么不一样,根本瞒不过他。 但是外面有蓝湛在,温酒也不敢让她看自己本来的面目,生怕半点灵力波动就会让蓝湛感觉到端倪。只好和她说了实话。虽然蓝湛的修为若是偷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他不会这么做,所以温酒很放心。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梅染依旧是心疼不已,拉着温酒的手,道:“小姐,你以前……你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英雄不提当年勇。我现在也是一样骄傲的。好啦,你现在人也看到了,我还是好好地,也放心了。一会儿你就乖乖的和蓝湛回云深不知处。” “小姐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要留下来了!” “你在云深不知处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留下来?” “小姐在这里,我哪有在别的地方的道理。夫人临终前交代过,一定要我照顾好小姐的。” “……梅染,你要想清楚啊。你刚刚也看见了,这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要自己动手的。还要下地种菜的。”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留下来照顾小姐了。” 温酒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劝说成功,三言两语后,就点了点头。梅染很客气的和蓝湛道了谢,并且表明了自己要留在这里的决心。蓝湛半点不觉得意外,相当淡定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有你照顾她,我也放心了。” 然后,便扭头道:“我先走了。” 温酒愣了一下,道:“哦,我送送你吧。” “好。” 温酒又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话已经说了,自然是要送的。送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了,道:“蓝湛,以前你都是说不用的,怎么……” 蓝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往前走。 表现的相当符合蓝二公子高冷的气质,到让温酒觉得是自己刚刚魔怔了。 到了山脚下,温酒刚转身,就被蓝湛叫住:“□□室,《阴女录》,为何少了最后一页。” 温酒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心道:蓝家三千多条家规,难道没有一条规定是不能擅自查阅禁,书室的?那还叫什么禁室啊!这蓝湛也太狠了吧,好端端的去什么禁室,看什么书啊!不会是弄清楚温若寒为什么要抓自己吧。 温酒忍不住如此问道。 蓝湛点头。 温酒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继续问:“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只记得这本书当时你拿在手里,便多看了两眼。发现有所缺失,便想问问。” 温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家藏书阁的书怎么少了一页?这《阴女录》,我当时也就是碰巧拿到。我记得当时……上面写的就是历代纯阴之女的生平记录……怎么了?有问题吗?” 蓝湛垂眸,道:“没有,只是好奇最后一页上面写的是什么。” “哦,我当时都还没来得及看到最后呢,你就来了。还真是有点遗憾呢。对了,一共有几个啊?” “十二个。” “啧啧,可真是稀少。” 蓝湛瞧着温酒半点没有心虚的模样,深吸了口气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放心吧。以后……有缘再见。” 温酒眼眸微微下垂,便瞧见了蓝湛依旧还挂着的朝阳玉佩。明明是张扬的东西,可到了蓝湛身上却成了红梅傲雪的风骨。 温酒笑了笑,伸手作揖,便转身离去。虽然说了日后有缘再见,但是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吧。 温酒心生感慨,兜兜转转,蓝湛还是那个霁月清风的世家公子;自己也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烂泥温酒回到了山顶,就看见温情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她边走边问了句“怎么了”。温情没有回答,只是让开了让她自己看。 梅染带了不少粮食,种子,还有药材,甚至还有被褥,这些东西都在百宝袋内放着,一开始也不知道。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如若不是蓝湛的意思,梅染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从云深不知处带走这些东西。与其说是蓝湛拦不住梅染,倒不如说是他专程把人送过来的。 半月后,温酒凭借自己能够御剑,而成功赢得了下山买东西的重任,顺便可以下山去透透风。同时还有温苑,尚且还是一个小萝卜头,一天到晚闷在山顶,也可怜得很。于是,温酒顺手也带着他下山去玩耍一番。 魏无羡和她都是憋不住的人,所以一直到温酒出门前,还打算垂死挣扎一下,被温酒一句“兄长,可这是我的钱,您老是真的穷。”给打了回来。 但是……她就是买了个土豆的功夫,就把温苑弄丢了。 温酒想用追踪术,但是追踪术所需要的灵力消耗太大了,她实在承担不了大庭广众变成一个白发魔女的代价。只好硬着头皮,满大街找起来。 不过好在,温苑没有走远,才走过几个摊贩,温酒就听到了温苑的声音,只不过哭得相当凄惨,让她心慌。但是穿过人群,温酒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温苑抱着蓝湛的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在喊爹。 温酒的视线在蓝湛和温苑之间来回徘徊,然后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蓝湛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一向冷若冰霜,别说孩子,就算是大人都没几个有这样的胆子靠近自己的。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 尤其是周围还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嫌弃他年纪轻轻第一次当爹都不知道把孩子抱起来哄一哄。 难得看见蓝湛如此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温酒自然是在一边看了个够,心道:阿苑还真的是……孺子可教也。 一直到蓝湛瞧见了自己,温酒才心虚的收起了笑容,装作一副刚刚才到的样子,挤进去,抱起了温苑。 “哦,小娘子来了啊!哎呀,不是我说啊,你回去可一定要好好说说你家小相公,这孩子都哭半天了都不知道哄一哄,这样是不行的。” “就是,就是。自己穿的光鲜亮丽,怎么妻子和孩子都灰头土脸的……小姑娘,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们娘俩了!你别怕,你和婆婆说。” “我……”蓝湛才说了一个字,可是在不知道怎么解释,绷着一张脸,站在一边,索性不解释。 温酒瞧着蓝湛这个样子,心里想笑,但是却又不敢笑,只想快把周围的人打发走,道:“他没有,他没有,他对我很好的。婆婆,你放心吧,我们感情很好的。他就是修仙的,出了趟远门刚回来,还不习惯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哦,他是觉得我们太节俭了,特地带我们出来买衣服的。所以,都散了吧,散了吧。” 等人都走了,温酒才松了口气,捏了捏温苑的小鼻子,道:“小萝卜头,你这乱抱大腿的毛病可要给我改了知不知道。还有,不能随便管人叫爹的,知不知道。” 顿了顿,温酒转过身去,冲着蓝湛道:“抱歉啊,蓝湛,阿苑他……嘿嘿。” 蓝湛看了眼温酒,又瞧了一眼还是可怜兮兮的温苑,道:“无妨。” 温酒连连点头,称赞蓝湛果然不愧是含光君,大度得很。心里则是在诧异:蓝湛居然没说自己刚才不知羞耻?她都做好准备受教一顿了。毕竟当初蓝湛是连她撒个娇都要说她不知羞耻的。 “小姑姑”,我想要这个!” 温酒扭过头去,看到了温苑手指的竹蜻蜓。若是以前,哪怕她是在温苑这个年纪,也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她囊中羞涩,这些东西也看不上她。 她正想着怎么和温苑解释他们买不起的时候,蓝湛却是走了过去,取下了一个,问道:“这个?” “嗯,还有那个!” 温苑一共指了三个竹蜻蜓,还有,三把小木剑,蓝湛全都给买了下来。 看的温酒目瞪口呆,若是以前她着实没法想象,端庄雅正又古板的含光君居然如此淡定的给小孩子买小玩具。可眼下看见了,还半点没有违和感。 蓝湛看出了温酒的疑惑,解释道:“他喜欢。” 温酒木讷讷点头,道:“我知道他喜欢,但是……孩子不是这么宠的。你宠坏了,我也养不起啊。” 蓝湛下意识抬眸,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说。 温酒也没瞧见他欲言又止,抱着温苑道:“小阿苑,快谢谢哥哥。” 蓝湛指正道:“你我乃平辈,他唤你姑姑,如何能唤我哥哥。” 温酒迟疑了片刻,心道,这不是想占你个便宜嘛。但这话温酒大概是不敢说出口的。笑嘿嘿的让温苑改口叫了叔叔。 温苑有了小礼物,很是乖巧:“谢谢有钱叔叔。” 温酒这回没忍住,扑哧了一声,道:“阿苑,他不叫有钱叔叔,你叫他……阿湛叔叔。快,再说一次,谢谢阿湛叔叔。” “谢谢阿湛叔叔~” “……真乖。” 明明是夸孩子的话,但是愣是让蓝湛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温酒看着硬邦邦的吐出这两个字的蓝湛,很认真的憋了憋笑,但是实在没憋住:“我没别的意思,蓝湛,我就是,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我请你吃饭吧。好歹我现在也算是夷陵的东道主了。不过先说好啦,我囊中羞涩,请不了太好的了。不过,你对吃的也不挑,对吧。” 蓝湛没有拒绝,而是伸手道:“我来抱吧。” “啊?你……会抱吗?”温酒尚在疑惑,温苑倒是已经自来熟的冲蓝湛伸开了手。 也许是受了不少刺激,所以温酒也不介意多这么一点,见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伸手就把温苑递了过去。 蓝湛虽然手法生疏,显然就是没抱过孩子的人,但是好在动作小心轻柔。温酒认真的对比了一下,很不情愿的接受了蓝湛居然比她第一次抱孩子要像话的事实。 “对了,你这回来夷陵有什么事情吗?” “夜猎。” “哦。夜猎好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废话,到了一家酒店,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三个菜。 温酒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三言两语下来,就开始追问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有什么新的世家出现啦,有谁家联姻啦诸如此类的。 蓝湛想了想,瞧了她一眼,才开口:“联姻。” 温酒果然来了兴趣,道:“谁?哪家和哪家?” “……兰陵和云梦。” “你是说,金子轩和江家姐姐?” 蓝湛点头,然后望着她,果然从她脸上看见了有喜有忧的复杂神色。 温酒自然开心金子轩能抱得美人归,可同时也忧心魏无羡。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师姐成亲了。 “小姑姑,这个好吃!” 温酒回过神来,拍了拍温苑的脸颊,道:“……阿苑自己吃啊。” “食不言。”蓝湛道,说完后大概是意识到温苑还小,听不懂这话,于是又解释了一遍:“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 温苑听话的点了点头,呼噜、呼噜的在一旁乖巧的喝起汤来。 温酒笑道:“蓝湛,我当年有一句话真的没讲错。你确实有止小儿啼哭的功效。不,不,不,是夸你。你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吃起饭来每次都是鸡飞狗跳的。婆婆都是在后面追着他喂的。啧,啧,啧,我看啊,以后等你到了年纪,也真应该把你送去云深不知处好好听学。” 说到这里,温酒自己就顿了一下,苦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之正打算说点什么岔开话题的时候,怀里的符篆忽然有了异动,温酒掏出一看,暗叫一声“不好!”,道:“阿宁出事了,我要立刻回去。” 说着,连忙抱起温苑就往外跑。 蓝湛连忙付了饭菜钱,顺手还拿过落在桌子上的小玩具,也跟了出去。见温酒已然御剑走了,便连忙跟上。 等到了乱葬岗,才知道,温宁自己不知道为何发狂,毁了伏魔洞内的禁制,自己跑了出来,如今已经被魏无羡逼到后山去了。 温酒将温苑交给婆婆,连忙朝后山赶过去。 魏无羡一看见温酒,连忙道:“无忧,快帮我锁住他!” 温酒一边动手,一边道:“你怎么不自己来!” 魏无羡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小心!” 魏无羡话音刚落,温酒便被一拳打倒在地。蓝湛接住了她,将她稳稳的放在地上,这才动手。 温酒忙道:“蓝湛,别伤了阿宁!” 蓝湛下手有轻重,逼退了温宁,并用琴音将他困住后,便不再动手。好让魏无羡重新给温宁贴上符篆。 待温宁重新回归平静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次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正常的瞳仁,甚至还磕磕绊绊的叫了一声“魏公子”。 温酒喜极而泣,道:“兄长,阿宁这是没事了吧!” 魏无羡道:“醒了,没事了!等我给他做个封印链,让他带在身上就不会有事了。” 温酒连连点头。 一旁的蓝湛听得云里雾里,很煞风景的开口问道:“兄长?你与魏无羡……义结金兰了?” “哦,含光君也来了啊!刚刚真是谢谢你了。”魏无羡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道:“如你所见,我和小无忧结拜了,如今我是她的义兄,她是我的义妹。” 魏无羡笑得无辜,也笑得乖张。 蓝湛不理会他,而是盯着温酒。温酒大致推测了一下是在问自己是否,于是点了点头。 魏无羡一惊一乍道:“哎呀,那日事发突然,还没有人作见证。今日含光君你来的正好,不如,帮我们兄妹二人做个见证?” “不必了。”蓝湛想也没想便拒绝。 魏无羡遗憾道:“啊,那还真是可惜了呢。” 蓝湛甚至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温酒连忙跟上,道:“蓝湛,蓝湛!你不做见证也留下来吃个饭吧,刚刚说好我请你的还让你破费了。今天阿宁醒过来了,肯定会加菜的,而且阿宁的手艺可好了,不比外面的差的!” 魏无羡听着嘴角抽了抽,转过身去看了眼还没恢复好的温宁道:“温宁,你可真有一个好姐姐。” 温酒回头还瞪了一眼说风凉话的魏无羡,又急急忙忙转过身去,差点没撞他肩膀上。 迎上蓝湛的眼神,温酒主动道:“不可疾行,不可喧哗,我记得的。” 温酒知错就认但绝不会改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样。 被堵住了的蓝湛沉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伏魔洞前,重新停了下来。 因为温宁醒了过来,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跑去了后山,如今这地方倒是空旷的半个人都没有。蓝湛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便伸手想给温酒查看伤势,顺便输送灵气。被温酒大惊失色的挣脱开,道:“不用了,就是被阿宁打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情的,皮外伤,不用浪费你的灵力的。” “你灵力有损。” 温酒心中大骇,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灵力有损。” “哪怕是你舍不得伤了温琼林,凭你的修为,不会被他伤到。” 当初温酒和蓝湛并肩作战,温酒是什么水平,蓝湛比谁都清楚。温酒心道,若是不说点什么,怕是瞒不过蓝湛的。 于是,她道:“山下的防御法阵,我用了心头血作引。” “你!” 蓝湛的面上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如今虽然只是眼神变化了一点,可也是让人心惊肉跳了。温酒心虚不已,连忙哄道:“就一次,就一次!就是……就是……还没养好,毕竟是心头,阿宁身上戾气太重,我是这么别伤到的。我保证一定好好养,但是,现在也不能用灵气,你的灵气太纯,我受不住的。” “胡闹!” 温酒委屈,道:“那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让他们也闯进来吧。我们能打的就我和魏无羡两个人,怎么打。不过你放心,放一次就好了。我现在就在开始养身体呢。你让梅染带过来的药材,情姐姐都炖了给我补身体呢。而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会逞强了。当年被打三百戒尺,我都叫得蓝老先生差点再给我三百……” 说到这个,温酒连忙闭嘴,毕竟对身为世家公子楷模的蓝湛来说,被当众罚了三百戒尺,大概是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了吧。 蓝湛又见温酒笑嘻嘻的谄媚模样,叹了口气。 温酒见糊弄过去了,也松了口气。但是被蓝湛一盯,又立刻提高警惕。 “为何结拜?” 温酒彻底松了口气,实话说道:“我们俩臭味相同,在你家听学的时候就常常一起被罚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觉得志趣相投,志同道合,就结拜了。” “你修的是剑道。” 温酒抿嘴,问道:“蓝湛,你也觉得兄长改修鬼道就是邪门歪道吗?” “此道伤心性你不是不知道。” 温酒苦笑道:“是啊,我们都知道,兄长就不知道了吗?蓝湛,为何每个人都在指责兄长弃了剑道,改修鬼道。可又有人想过没有,如若有另外的康庄大道,又有谁会走这漆黑的独木桥呢?虽从听学第一天起你们就不对付,但是兄长心性如何,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蓝湛又一次哑口无言。温酒是在说魏无羡,可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于是他伸手,道:“传信太慢,你的纸鹤更快。” 温酒还是不懂,道:“蓝湛,我不是泽芜君,最多能看看你什么心情,但要读懂你的潜台词,我还差点火候。” “……若是魏无羡控制不住自己,可焚烧纸鹤告诉我。” 温酒大喜,刚想开口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是瞅了蓝湛一眼,点了点头,连忙折了只纸鹤递给蓝湛。她不知道魏无羡为什么改修了鬼道,但是也依稀推测出了魏无羡是修不了剑道了。具体的原由魏无羡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要说出来的事。但是她又着实担心魏无羡,也趁着没人的时候在魏无羡用来疗伤和修炼的血池内混入自己的心头血,以防止他被反噬。 虽然这方法能控制,但是也说不好,毕竟修行鬼道他还是第一人,会发生什么,毫无依据可推断。如若真的到了控制不住的时候,有蓝湛在,温酒是最放心的了。 蓝湛攥紧了纸鹤,看着温酒一脸欣喜的模样,说不清什么滋味。反正也没有人看得懂他脸上的神色。温酒也只是摸出了一个大概,觉得蓝湛不怎么高兴。 但是也只是觉得蓝湛大概是不高兴她和魏无羡越发的执迷不悟,又害怕自己的小动作被蓝湛识破,所以坚决不去触霉头,只是乖巧的站在一边。 半晌,温酒似乎听到了蓝湛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蓝湛道了一句“我走了,不必送了”。 温酒刚“哎”了一句,就瞧见温苑像是个小肉球一样滚了过来,精准无比的撞在了蓝湛的腿上,仰着脑袋道:“阿湛叔叔,留下来吃饭吧!姑姑说了今天晚上加菜!” 魏无羡也从一旁走了过来,抱起阿苑,道:“机兄,难得来一趟,当真不留下来吃饭?” “不了。” “哎!”魏无羡又一次拦住他道:“含光君,你可也要想清楚了。有些话,有些事,你若是一直隐忍不言,以后可未必会有机会了。” 温酒本在疑惑魏无羡刚刚是不是一直在一旁偷听,又被这两句话弄得云里雾里,一脸疑惑。如今又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转过投来望着自己,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温酒纯粹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显得格外的无辜,让魏无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机兄,你也看见了。你不说,有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开窍的。” 温酒看不习惯魏无羡这么神神道道的样子,忍不住嫌弃道:“你们能不能说人话,不然现在……你们俩,不,你们三就像是一家三口一样,弄得我很多余。” 魏无羡怒其不争,简直不知道如何说她,只开口道:“安无忧你……真的是……” 到是蓝湛,一副平静的样子,冲魏无羡道:“照顾好她。” “哎?照顾好……不是,含光君,含光君你先别走……你还愣着干嘛,追啊!” 魏无羡觉得自己简直为他们操碎了心。 “追什么?蓝湛从不疾行。”温酒拍开魏无羡的手,淡定的跟上了蓝湛的脚步。 等温酒送完蓝湛回来后,魏无羡便凑了过来,八卦道:“蓝忘机和你说什么了?” 温酒诧异:“说什么?要说什么?你刚刚和蓝湛神神道道说什么呢?” “不是,蓝忘机就什么都没和你说?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温酒吓了一跳,神神秘秘道:“蓝湛长这么好看不会是……” 魏无羡差点没被气晕过去,没好气的丢下一句“没你好看”,就朝洞内走去。温酒在他身后办了个鬼脸,然后又猛然想起在镇上蓝湛和自己说的话,连忙叫住他。 “干嘛呀!”魏无羡阴阳怪气道。 温酒道:“……江家姐姐半月后和要和金子轩成亲了。” 魏无羡有心事,温酒也有点心事。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只纸鹤,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咬着唇,没能忍住,暗戳戳的施了法。 每一只纸鹤都能把信精准的传送回来,是因为纸鹤上的灵力本源就源于温酒。如若温酒要用纸鹤传信,那对方身上必须要有同等的替代,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就是留一只纸鹤。但其实蓝湛身上有她的朝阳玉佩,本是用不着的。 但是……温酒另外加了点小咒语。她手上这只和送给蓝湛那只,是一对的。虽然比不上魏无羡的纸人,不能如人亲临,但是能听得到所有的声音。 一缕火光,小纸鹤扑腾了两下,然后温酒就听到了蓝启仁中气十足的声音。 “她当初隐瞒身份在我姑苏听学我既往不咎。射日之征时期我对她庇护再三,本想结束之后她若想留在我姑苏蓝氏也不是不可。可如今她竟然不顾大义倒戈温氏,还和魏无羡这个旁门左道同流合污,哪里还是当初大义灭亲的温朝阳!她如今可还有半点是非善恶之分!” 温酒浑身一颤,有听见了熟悉的戒尺声。还有蓝湛咬紧牙关的声音:“敢问叔父,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简直冥顽不灵!!” 温酒一声声听完了蓝湛挨下的戒尺,抹干了自己的眼泪,才收回了纸鹤。她明知道蓝启仁是个古板,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把蓝湛打了三百下已经是对这个大侄子的千万开恩了。但是心里还是像被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第26章 一盏温酒16 魏无羡知道他的师姐要成亲的消息后,果然很失落。因为他曾经承诺过,要给他的师姐准备一份最好的嫁妆,在未来的一百年内别人提起来都是叹为观止。 可如今,他只能躲在乱葬岗上,别说嫁妆,他连婚礼都参加不了。 温酒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拿出了之前和四叔一起酿的酒。琅琊的果子还没成熟,但是夷陵的果子却是熟了。四叔也是个好酒之人,于是便和温酒一起研究了酒谱,酿了几坛酒。 魏无羡喝了一个伶仃大醉,迷迷糊糊地问温酒:“小无忧,你说我们这条独木桥走到黑,会是什么样的?” 温酒没有回答,而是动了动手,掌心蹿出无数的火花,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魏无羡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亮光,嘟囔了一句“天亮了”便倒头睡了过去。 温酒摇了摇头道:“酒量真差。” 伸手拿过酒坛子,仰头却是发现已经被喝完了。四下看了看,全是空酒坛子。正打算说之后要多酿一点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从琅琊带回来的酒,于是匆匆忙忙拿了出来。 拔掉塞子嗅了嗅,心道:应该是能喝的吧。 于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味道颇为酸涩,让她及其嫌弃。但是她却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了被蓝湛没收的那坛子酒,接着便是仰头把它全喝了。 万籁俱寂,温酒独自一人坐在月下怅然若失。 许是无聊,也许是心中感怀,温酒轻声哼起了《忘忧》。 这一次伶仃大醉之后,她和魏无羡都很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件事情。每日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天天在一起研究如何酿酒;天天在一起逃避下山卖萝卜。因为温酒身上的盘缠也被他们挥霍的差不多了,在上面中的粮食,也就萝卜的长势最好,除了自己吃之外还有多余的可以贩卖一下,赚点外快,吃点肉。 这天,轮到魏无羡下山去卖萝卜,温酒思来想去,拉着梅染回了一趟不夜天。她想帮魏无羡准备一份嫁妆给江厌离送过去。 虽然不夜天如今都被重重守卫,但是,作为从小在不夜天长大的人,当初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不夜天,如今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但是,宛如一座城的不夜天,也不过是一座空城。 “小姐,我都说了吧,不夜天早就被人搬空了。” “我知道被搬空了,但是我没想到……他们连我用过的东西都不放过,几大世家都是土匪出生吗?”温酒看着自己空旷无比的初旭楼,忍不住翻白眼。 梅染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小姐,您的东西,都被含光君带回云深不知处了。” “蓝湛?” 梅染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道:“不夜天灭后,敛芳尊说您被温若寒带去了地火殿后便在无人见过。大家都以为您……具体不夜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含光君把小姐您的东西都带回了云深不知处,让我好生收拾着。小姐,含光君其实一直在等您回去。” 孟瑶被接回金家,改了名字叫金光瑶后,被尊称一声“敛芳尊”,这事儿她也有耳闻。她没想过的却是蓝湛把她的东西都收走了。 既然连化妆台都差点被搬走,那么自然赫赤如今也在蓝湛手上了。温酒忽然想到自己曾说的,以后要用赫赤给他弹一曲《忘忧》,鼻子酸酸的。 “……他……怎么这么小气,胭脂水粉年年都有新的款式,我什么时候用过旧的了。” 梅染哭笑不得,道:“小姐!” “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去我的小私库。” 温酒当年是不夜天的第一人,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除了大的库房,还有一个小金库,用来存放她精挑细选的宝贝。毕竟当年她也是和安氏斗智斗勇随时准备离家出走的人。 这些东西就算是安氏都找不到,更何况是别人。 温酒把它们都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后,带着梅染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了夷陵。 兜里重新有钱的温酒拉着梅染好好买了些日用品。正逛得起劲的时候,却是遇上了两个光鲜亮丽的世家公子,出尘拔萃的模样在夷陵这个小地方很是惹眼,更别说身上那贵气逼人的牡丹花。 金子轩,金光瑶。 金子轩瞧着温酒一手糖人,一手糖葫芦,旁边还跟着一个拎满东西的梅染,只觉得自己是白担心她了,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不错,不愁吃不愁穿,身边还有个小丫头跟着,看来是我们白担心你了!” 原本想好好打招呼的温酒瘪瘪嘴,道:“金子轩,我看你还是别娶江家姐姐了,改娶江家弟弟算了!” “温……”金子轩被气到不行,但是又觉得这个名字实在不适合被吼出来,又生生憋了回去。 温酒就喜欢看着金子轩一副看不惯她,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没皮没脸道:“我怎么了?” “你……好端端的,假死骗我们做什么!” 温酒心虚道:“我那也是……情非得已嘛。” 金光瑶适时的站出来,道:“子轩,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上去坐下来好好聊吧。” 温酒笑嘻嘻道:“还是敛芳尊说的有理。” 金光瑶道:“朝阳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没有,这是你应得的。”温酒凑近了金光瑶,边往里面走,边道:“你现在在金麟台还好吗?金光善我就不问了,金子轩对你可还好?” 金光瑶微微一愣,笑道:“子轩对我自然是好的,父亲也很好。”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孟瑶,但这都是他的家事,温酒也不好多说,只好敷衍的点了点头,开始扯别的话题:“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你和泽芜君还有赤峰尊结拜了?我和魏无羡也结拜了。如今你都改了字了,可我实在不喜欢光这个字,要不,我就叫你阿瑶吧,你以后也叫我朝阳就好,别再后面加个姑娘了。” 金光瑶耐着性子道:“好~朝阳。” 金子轩他们包下了楼上的一间厢房,里头的东西一应都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东西。就连酒都是兰陵的特产,温酒对此赞不绝口。 “一看阿瑶就是个心细的人,知道我爱喝酒,所以专门给我带的。” 金光瑶道:“朝阳,这你可是谢错人了,这些酒是子轩命人准备的。而且,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喜酒。子轩大婚,不能请你来,所以……还望你不要见怪。” 温酒一愣,她知道金子轩虽然傲娇,但是人品正直,对她也的确是真诚相待,但是今日还特地给她送来喜酒,她还真的是没有意料到的。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绵绵说金子轩如何、如何的好。当时她嗤之以鼻,如今想想,确实是自己不够了解他。 “我说这酒怎么这么好喝,原来是喜酒啊!那我可一定要多喝一点。” 金光瑶又提了两壶上来,道:“喝吧,管够。还有喜饼,喜糖,都有。” 温酒道:“果然是要成亲的人了,就是不一样了啊。子轩兄,恭喜啊,抱得美人归了。这下绵绵可算是放心了。哎,对了,绵绵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金子轩道:“绵绵……之前在百花宴上,魏无羡质问子勋温宁的下落,引起了众怒。绵绵为你们说了两句话……” 温酒连忙问道:“就怎么了!” 金光瑶道:“朝阳,你别急。绵绵姑娘没事。只不过,一时气愤,脱离了家族。如今是一介散修,但是你放心,她过得很好。” 温酒安了心,却也失了意。 但又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连忙喊过梅染,取下了乾坤袋,递给金子轩道:“嫁妆。给江家姐姐的嫁妆。本来想抽空去给晚吟兄的,但我又怕他不收。今天正好遇见了你们,劳烦你转交一下吧。” 金子轩问道:“魏无羡的?” 温酒点了点头。 金子轩想了想,接了过来,道:“还算他有心了。这嫁妆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温酒道:“之前蓝湛来过一次夷陵,遇到了,他告诉我的。” “含光君?”金子轩和金光瑶对视了一眼,颇为疑惑。毕竟,蓝湛并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 “是啊,就是蓝湛说的。你们都这副表情做什么?” 金光瑶开口道:“朝阳,你见过含光君了?他除了和你说子轩的婚事,就没说点别的?例如……在你的初旭楼内。” 温酒想了想道:“蓝湛和我说的多了去了,让我别干这个,别干那个,还想劝我和他回云深不知处。但是初旭楼,没说过啊。” 金子轩和金光瑶两人又是对视一眼。 “不是,你们别这么神神道道好不好,怎么和兄长一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 金光瑶刚想开口,却被金子轩拦住。 金子轩道:“这些是含光君的私事,我们不好多说。你还是当面问他吧。” “什么事儿啊?” 金子轩不说,温酒便看向金光瑶。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抱歉的摇了摇头。温酒扭过头去看梅染,梅染也是摇摇头:“我一直在云深不知处,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金子轩道:“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温酒敷衍的点了点头,起身道:“好啦,好啦,我喜酒也喝了,嫁妆也给了,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山上的人该担心了。子轩兄,阿瑶,多谢你们。恕我不能远送了。” “朝阳!”金子勋急忙喊住她,道:“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你……” “子轩兄,新婚大喜,何必为这些琐事烦忧呢?告辞。”温酒拎着两壶酒,潇洒的转身。 “梅染,把喜糖和喜饼都拿一点,给兄长也尝尝,还有阿苑他们,都沾沾喜气。” 温酒带着喜酒,魏无羡端着莲藕排骨汤。 两人在夷陵山脚下偶遇,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一齐笑了起来。 “就冲这个金子轩有这份心,也算是不委屈了我师姐。我保证,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不会说他坏话了!”魏无羡在晚饭的时候,端着喜酒,醉醺醺的如是说道:“大家一起喝啊,这可是我师姐的喜酒,一定要好好喝的。还有喜糖,都要吃的啊,沾沾喜气儿!” 这次,魏无羡倒是没有喝醉,因为温情送了他一包莲子。所以他早早的睡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是挑水和泥,又是挖坑,把自己从头到脚弄得像是个大泥人一样,种好了一包种子。 然后就开始天天蹲在一旁嘟囔着为何还不发芽。 第十天的时候,温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着魏无羡去了一趟山下。原本很不情愿下山买菜的魏无羡忽然听到了街头都在议论兰陵金氏的少奶奶江厌离出嫁带的嫁妆是何等风光。什么“叹为观止”,“十里红妆”,“从没见过如此的阵仗”,“望尘莫及”,等等。魏无羡越听越是欢喜,可欢喜过后也发现了点端倪。 毕竟,他是云梦江氏长大的,就算没有被温晁洗劫一空,有些个东西也是没有的。虽然不排除江澄替师姐好好收罗,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要就能找得到的。 “无忧。”回去的路上,魏无羡叫住温酒,道:“谢谢你。” 温酒也不意外魏无羡会知道,笑了笑说:“谢什么啊,你是我兄长,江家姐姐也算是我的半个姐姐,她出嫁我哪有只喝喜酒不送礼的道理。你又何必和我客气。” 魏无羡道:“是啊,你是我妹妹,也无需和我客气。” “谁和你客气了,你看我帮你拎东西了没?” “……好你的安无忧!”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温酒他们屈居在夷陵乱葬岗,除了偶尔下山买卖东西,便再无别的行为。 若不是总有几个歪瓜裂枣冒充夷陵老祖的亲传弟子在外招摇拐骗。各大世家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群人了。 魏无羡除了在山上养花,就是在伏魔洞内拉着温酒一起捣鼓自己的小东西,时常把伏魔洞炸的乌烟瘴气。三两次下来之后,温酒便再也不和他一起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罗盘了。 她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采集夷陵山上的果子,然后好好酿酒。或者偶尔会乔装打扮溜出去,品一品当地的美酒。 温酒还因此遇到过三次熟人,一个是清河聂氏的聂怀桑。依旧是一口一个“小朝阳”,拉着她一起喝酒,问一问她在夷陵山上过得好不好,魏无羡是不是快被憋死了。 另一个是已经脱离了家族的绵绵。独自一个人粗茶淡饭,却也自由自在。见到的时候,两个人好好地说了说话。 第三次,是在虞山遇到了江厌离和金子轩,他们夫妻二人是一起去虞山江厌离的外祖家。那个时候,江厌离已经怀胎五个月了。温酒还伸手摸了摸江厌离的肚子。当晚,她兴致勃勃的和魏无羡说了这件事情,还被魏无羡追问了半天,肚子有多大,是尖的还是圆的。 但其实,温酒颇为失落,因为她没有遇到过蓝湛。听这些为数不多还愿意和她说话的人说,含光君蓝湛这一年一直深居简出,似乎还被罚了寒潭洞面壁思过。 温酒想了想之前听到的蓝老先生罚蓝湛的理由,也就绝了和他见面的念头。 转眼,魏无羡种下的莲子都已经成了大片的荷花。还记得当年第一颗种子发芽被温苑拔掉的时候,魏无羡还失落了好一会儿。如今温苑扒拉着荷花,采了好几朵花,魏无羡眼睛都不眨一下。 也就小温苑想要扣莲子吃的时候,被魏无羡阻止了。这乱葬岗种出来的莲蓬,不像是别的土豆,萝卜,太硬了,不适合吃。 小温苑瘪瘪嘴,哦了一声。 魏无羡道:“好啦,小阿苑,带着花去找小姑姑,小姑姑生病了,看到花会很开心的。” 温苑嘟着嘴巴,道:“我刚刚去过了,但是姑姑说,小姑姑要好好休息。阿羡叔叔,小姑姑为什么会生病呀?” “因为小姑姑不听话,晚上睡觉蹬被子,所以冻坏了。阿苑以后睡觉都要乖乖的,不能蹬被子知不知道。” 温苑乖巧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阿苑真乖,在一旁帮阿羡叔叔剥莲子好不好啊?我们做一串手链给小姑姑,这样小姑姑就会好得更快啦。” “好~” 魏无羡他们就在楼下,距离温酒和温情的卧室很近,他们说了什么,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温情道:“乱葬岗种出来的莲子,最是能辟邪的。魏无羡已经有所察觉了,你瞒不下去了。” “能瞒一年,我已经很满意了。” “阿酒……听姐姐一句劝好不好,别再损耗修为了。就算一头白发又怎么样呢。” 温酒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情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我有多少时间?” 温情无可奈何道:“四年前你捡回一条命本就有所损伤,一年前的十八根刺骨钉……你能活下来属侥幸。若是能好好休养,恐怕也未必能活过花信之年。而你这一年……我……” “那就是桃李之年也未必了。”温酒笑道:“桃李,花信;十八,二十,一年,两年,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从现在开始,好好修养,定然能过的了桃李之年。阿酒,你信我,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我……” 温酒打断温情,道:“岐山圣手,我当然是信得过的。但是情姐姐,你所谓的好好调养,是不是意味着我需要日日喝药,顿顿清淡,不可大喜不可大怒。” “……” “情姐姐,如此苟延残喘,才是真的要了我的命。”温酒安慰道:“你放心,这回我不会再不辞而别的。等过段时间,我会自己和……”温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会和兄长说的。” “可是……” “情姐姐~”温酒伸手拉住温情的手,孩子气的甩了甩,撒娇道:“你就容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吧。我经历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了,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让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自怨自艾上面。我想最后的时间,都能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温酒忍不住摸上了温酒的脸颊,道:“小酒,你本应该是这世上最恣意潇洒的姑娘……” 温酒的鼻子一酸,道:“我如此看破生死,难道还不够恣意潇洒吗?” 温情终究是没有忍住,抱着温酒大哭起来。 “公子!魏公子!姐姐!朝阳姐姐!”门外忽然传来温宁慌慌张张的声音。 温情连忙擦干了眼泪,走了出去。 温宁手上拿的,是一份请柬。 一份蓝湛亲自送到了山脚下的请柬。邀请温酒和魏无羡两人去参加兰陵金氏的小公子的满月宴。之前在山脚下听到金凌出生的消息时,魏无羡就已经激动不已了。如今接到了请柬,更是欣喜若狂。 翻箱倒柜开始准备自己给大外甥的满月礼物。同时还拉着温酒下山去买了套新衣服,还怕吓到大外甥选了件不那么夷陵老祖的衣服。还在一边叮嘱温酒一定要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要她把自己小金库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金凌当贺礼。 温酒连连点头,说绝对不会让他丢了面子。 山上的人都知道金家小公子对魏无羡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没日没夜的折腾礼物的时候,也全都惯着他。 只是温酒选好了礼物,看着温苑还拿着蓝湛一年前给他买的竹蜻蜓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时候,心里颇为心酸。 温苑是温情堂兄的孩子,是温氏旁系的旁系,肯定是比不上兰陵金氏的嫡长孙的,但本也该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小公子。 可如今却在这荒山上,别说礼物了,连一件漂亮衣服都没有。 “阿苑,过来,来小姑姑这里。” 温酒把温苑圈在怀里,从百宝袋里拿出一把古琴。这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父亲给它取名叫知忆。原本她也打算给江厌离当嫁妆的,但是犹豫了一下,便留了下来。她父亲逍遥尊当年也是风靡仙门百家的风流才子,音律极佳,一手好琴绝不比如今的蓝湛差。只不过,温酒喜欢箜篌,所以没有继承好这一绝技。 但是,入门却是绰绰有余。 她手把手教着温苑认识古琴,教他弹音,道:“阿苑以后学会了,我就把这把知忆送给阿苑好不好?” 温苑从没有弹过琴,但是却出奇的喜欢,当然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而且,温苑在弹琴这件事情上,出奇的有天分。 魏无羡有一次路过,忍不住嘟囔:“这孩子不投胎在姑苏蓝氏真是埋没了这琴修的好天分了。”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的太大声,毕竟温酒现在为了教温苑弹琴,自然也会伸手抚琴。魏无羡也善音律,而且极其聪慧,如今他的鬼道也是音律。所以,他自然听得出来,温酒用来哄温苑的那首曲子,是曾经射日之征之时,他偶然听蓝湛弹起过的曲子。 当时他觉得好听,但却没听过,于是八卦问了句。 他还记得蓝湛当时,正儿八经的盯着他回答,忘忧。 忘忧,忘忧,忘机、无忧。 金陵满月当日,温酒和魏无羡两人一人带着梅染,一人带着温宁一起下了山。 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魏无羡,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哪怕看见了温酒一身红色劲装外面套了一件极其姑苏蓝氏风格的白色外袍都没说她。 走过穷奇道,温酒停了一下,再是温宁。 魏无羡走过了三步才回过神来,也瞧见了如今还在穷奇道的一座座土包,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也依稀记起,这些还是金子轩出言请求,蓝湛附和之下留下来的。 “无忧,温宁,时间还早,你们要不要……” 温酒道:“不是。我之前也来看过,这个土没道理这么松!” 魏无羡一听,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不用看了!这里方圆百里,一具尸体都没有了!”山顶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温酒眯起眼睛,看清楚了山坡上的人,为首的是金子勋,可周围的除了兰陵金氏子弟,却还有别的世家,甚至还有姑苏蓝氏。 金子勋居高临下,睥睨温酒,道:“温朝阳,那些温氏余孽,一个个都被我们掘坟暴尸,挫骨扬灰了!” 温酒怒不可遏,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杀了金子勋。 金子勋不为所动,自顾自道:“所以,识相的快把我身上恶咒解了!不然我定叫你们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魏无羡站在温酒身前,拦住了她,道:“金子勋公子,我们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给你下的恶咒?”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年你们三天两头溜出来。你和温朝阳两人惯会偷鸡摸狗,鬼鬼祟祟,这种阴损之事,除了你们还有谁!” 魏无羡道:“你也说了我们兄妹二人的确惯会偷鸡摸狗的。那你……是鸡呀?还是狗啊?” “魏无羡!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猖狂!” “谁猖狂了,明明是你在冤枉我们!”温酒狠狠道:“金子勋,如若是我和我兄长下的恶咒,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截我们?” “温朝阳,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金子勋扯开自己的衣襟,密密麻麻的腐蚀小点让人寒毛竖起。 是千疮百孔咒。 “除了你们两个歪魔邪道,还有谁会下如此毒手!我最后问你们一遍,解还是不解!” 这回魏无羡也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陈情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温宁一看,便扯掉了自己裹着符咒的红绳。少了压制和封印,他身上的戾气便如数爆发了出来。 金子勋勃然大怒,道:“既然你们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放箭!” 温宁搬了块巨石挡在温酒和魏无羡跟前,飞身前去和那群弓箭手厮斗起来。温酒给梅染使了个眼色,让她去上去护住蓝家的人。 金子勋虽然中了千疮百孔,但是并不影响他的用剑。见温酒和魏无羡两人躲在石头后面,连忙自己出手。 魏无羡没有佩剑,所以打架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温酒来做的。若是以前,三个金子勋都未必是温酒的对手,可如今,却只是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还颇有一些瞻前不能顾后。一时不查,竟然被金子勋一剑逼退了数步,幸好她翻身躲开,剑锋不过擦破了她的衣袖。 “无忧!”魏无羡大叫一声。 温酒回头一惊,道:“小心!” 魏无羡这才意识到金子勋一惊逼近了他,连忙用陈情抵挡,但是也只能步步后退。一招过后,魏无羡虽然摆脱了金子勋,却也被抢了自己准备好了给金凌的礼物。 “把它还给我!” 金子勋瞧着手上的木盒,冷笑:“这就是你给孩子准备的礼物?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能参加我家的满月宴吧?” 魏无羡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魏无羡怒火中烧,正欲动手,却被忽然赶到的金子轩制止。看见金子轩,金子勋的气焰明显灭了不少,一看就是瞒着家里人,私自出来的。 金子轩先冲温酒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才开始和金子勋理论起来。温酒此刻也因为金子勋的行为怒不可遏,全然没有注意到魏无羡的异样。 只是在金子轩和金子勋争辩时,温酒出言道:“子轩兄,我和你保证,金子勋身上的千疮百孔,与我和兄长并无半点干系!” 金子轩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金子勋大怒:“子轩!你居然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你如此,置我于何地?” “你今日一意孤行,又置我于何地?朝阳和魏无羡都是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是我们家的客人!”金子勋满脸厌恶,仿佛他们是什么脏东西,道:“他们不过是两条丧家之犬罢了,谁沾上了谁就是一身的黑水,你请他们来,就不怕从从今往后,你,弟妹,还有孩子身上,就多了一个甩也甩不掉的污点吗?” “你给我住嘴!”金子轩和魏无羡异口同声道。 金子勋一愣,生生震碎了魏无羡给金凌准备的礼物,灵力一摧,竟然化作了粉末。 这次,温酒也发现了魏无羡的异常,连忙劝阻:“兄长,不要!” 金子轩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忙道:“魏无羡,你先冷静一点。让温宁先住手!和我们一起上金麟台理论,只要事情不是你们做的,自然无事。” 魏无羡哂笑:“住手?我一旦让温宁住手,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吧?金子轩,你若当真有诚意,为何不让他们先住手?” “我保证,只要你们住手,我们绝对不会动手!” 魏无羡反问道:“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金子轩不知如何和魏无羡交流,只好寄希望于温酒,道:“朝阳,你快劝劝他!先住手,等到了金麟台,我们慢慢理论。” 温酒自然知道魏无羡此刻很不对劲,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温酒自然相信金子轩,可是,事情显然不是金子轩说了算的。 魏无羡又道:“无忧,事到如今,你还信他们吗?” 见温酒没有回答,他继续道:“金子轩,我还有一个问题,你邀请我们参加满月宴的时候,当真不知道今天的截杀吗?” 此言诛心。就连温酒也犹如当头棒喝——上金麟台理论,可理论什么呢?金子勋从开始就没有取证过,只是一口就咬定了是她和魏无羡两人下的手。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金子轩或许无意,可旁人难道不会假借此手,大做文章吗? 举棋不定的温酒不敢去看金子轩,默默地低头退到了魏无羡身后。 魏无羡见温酒如此,勾过嘴角,便吹起了陈情。 笛音起,杀意浓。 温酒满脸复杂,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欲劝说金子轩别趟这趟浑水,可刚抬头便脸色大变,边惊声尖叫“子轩兄!快躲开!”,边发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但是却还是晚了一步。 金子轩甚至来来不及做出对温酒这句话的回应,就被温宁一拳打穿了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在温酒脸上。 一时间,天地失色。 温酒仿佛被剥夺了五感一般,六神无主,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看着金子轩直直的倒在了自己脚边。 她僵硬的回过头去,魏无羡面如土色如她一般。一直到梅染冲过来扑到了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想也未想,伸手便打晕了魏无羡。 此时的温宁失去了笛声的控制,已经恢复了神智。见到自己闯下的祸事,手足无措,战战兢兢的唤了一声“朝阳姐姐”。 温酒抓住了温宁的肩膀,厉声道:“带兄长回去,好生照顾他,我没回来,你们谁也不准下山!” 温宁胆小,但是并不蠢笨,他自然听得出温酒这话是何意。摇头,道:“朝阳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人是我杀的,你带我一起去吧!” “金子轩死了,这件事情就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了。就算我带你去了,也于事无补。听姐姐的话,带兄长回去,等我回来。”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至少,今天不会。” 第27章 一盏温酒17 金麟台对温酒来说并不陌生。两年多前她被安氏送来金麟台,还小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金夫人欢欢喜喜的出门迎接她,让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可如今温酒甚至没有跨上金麟台的台阶,只在外面广场下,就被团团围住。 金子轩遇害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回了金麟台,金夫人可以说是连滚带爬从金麟台上跌了下来,扑在了金子轩身上。最后的一个踉跄,温酒想伸手扶她,却被甩开。 后面紧跟着的是金光善和金光瑶,还有没有回去的世家家主。 她木讷讷的看着抱着金子轩的遗体嚎啕大哭的金夫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梅染站在她身后一惊,她想要去扶起温酒,但又不得不跟着一起跪下。听着周遭的苛责和谩骂,梅染心酸不已,可温酒上来金麟台之前,便严令她如果一定要跟着,那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多言,也不可以动手,所以她只好咬紧牙关跪在温酒身后——她家小姐是何等骄傲,跪天、跪地、跪父母,何曾向别人低过头! 蓝湛他们还未曾离开金麟台,听得温酒亲自带回了金子轩,并且前来请罪的消息,立刻冲了出去。 远远就看见了温酒跪在台阶之下,跪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即便那样,她的腰板依旧挺直。 蓝湛没有走到温酒身侧,只是站在一旁,看似和那些如丧考妣的世家家主一般,但是如果动起手来,他却能第一时间出手护住温酒。 温酒双手呈上了金子轩的岁华,道:“金夫人,对不起。” 金夫人悼心疾首,哀哀欲绝,听见温酒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目光触及岁华,眼神才有了些波动,缓缓的握住了岁华。 可不过一息,也不知金夫人是如何做到动作如此之快,又或者说,是太过出人意外,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岁华,一剑刺进了温酒的右肩胛骨,狠狠的刺在那里。 一时间,惊呼声起,就连江澄也动容了一下。 蓝湛当即到了温酒身侧,伸手想帮温酒,却被温酒制止,任由岁华刺在自己的肩头,自己徒手抓住。 “你母亲当年传信与我,求我护你,我二话不说就把你接来金麟台,无微不至,叮嘱我儿子轩好生照顾你。你扪心自问,听学一年,他带你如何?你身份曝光后,他又待你如何?纵然如今你众叛亲离,他也依旧为你辩护,如兰满月,他便想借此机会让你和各大家族握手言和。他视你为友,待你如亲妹!可你呐!!!” 温酒抓着岁华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因为这段话而荡然无存,只靠着蓝湛,坚持着跪在那里。 金光善自然也是丧子之痛,雷霆之怒,两者交加,恨不得欲将温酒杀之而后快。 可却被金光瑶拦住。 他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温酒,眉头微蹙,在金光善耳边说道:“父亲,温若寒为何一定要活捉温朝阳这件事情,或许她本人是最清楚的。” 金光善一听,果然按捺住了自己,他道:“温朝阳,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纵然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但,终究事情尚未查清楚,穷奇道之事,还涉及魏无羡和鬼将军温宁,我念在你是逍遥尊遗孤,又在射日之征时大义灭亲立下过功劳,暂且饶你一命。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温酒抬头,瞅了一眼金光善,冷笑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岁华的剑气伤得她太重,而她本身也是在过于虚弱,实在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金光瑶适时的附和了一句,心中也知道温酒定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不知道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情,上次金子轩在也不好多问,但是如今却也深知温酒是绝不会想让大家看见那般的她的。 于是,连忙招呼自家门生,将尚存一丝坚持的温酒送去了后院,严加看管。 如今金光善痛失爱子,自然是再无暇处理这些事情,所以一并交给了金光瑶。金光瑶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虽然把蓝湛和蓝曦臣也拦在了屋外,但是却放了梅染进去照顾。 “二哥,含光君。我自然是相信朝阳的为人,只是穷奇道之事,对父亲母亲,实在是意难平;更何况还有嫂嫂和阿凌……还请你们体量一二。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了最好的医师,还有梅染姑娘在里面照顾,朝阳不会有事的。” 蓝曦臣点头,道:“忘机,我知你担忧朝阳姑娘,可阿瑶所言甚是,毕竟是金子轩,是兰陵金氏的家事,你我不好多管。” 蓝湛道:“那我便在外面守她。” 蓝曦臣深知自己弟弟的执着,也不再多说,只在一旁微微的叹息,瞧着蓝湛取出了忘机琴,为温酒抚琴。蓝氏的琴音有凝神静气的功效,金光瑶自然是知道的,他刚刚看了一眼,温酒彻底昏迷之后,果然一瞬便露出了一头的银发,便知道她伤得极重。蓝湛为她抚琴,于她百利而无一害,他也更安心。 不过,听了一小段后,他便面目疑惑,蓝曦臣以为他是没听过,便同他解释道:“这是忘机自己写的曲子。我也只在射日之征期间,偶然间听他弹过一次。” 金光瑶面不改色,道:“原来是这样啊。” 温酒醒来,已经是七日后了。梅染喜极而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没把她又吓晕过去。稍稍稳定后,连忙跑出去找医师。回来的路上正巧遇见金光瑶,连忙分享这个喜讯。 金光瑶却是半分欢喜也没有,让梅染不解:“敛芳尊,小姐醒了,您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金光瑶这才回过神来,但依旧眉头紧锁,道:“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今日温情姐弟下山了。只怕……若是朝阳能晚醒几日就好了……对不住,梅染姑娘是我魔怔,口不择言了。只是现下我必须要去处理这件事情,先告辞了。” 梅染也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见金光瑶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赶忙回去,看见温酒已经坐起了身子,又忍不住落泪。 “梅染,你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好啦,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快别哭了,先和我说说,我昏了几日了?外面怎么样了?兄长和情姐姐他们可还好?” 梅染刚想说温情他们来了金麟台,可一想到金光瑶说的话,犹豫了片刻,便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道:“小姐,您昏迷的这几日,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小姐,您加强了法阵,只要情姑娘她们不出来,便不会有事情的。您如此叮嘱了阿宁公子,他们自然不会贸然行动的。”顿了顿,怕温酒看出自己的不自在,连忙拿过药,递给温酒道:“小姐,您先喝药吧。您总也要担心、担心自己的情况呀!您知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您知不知道自己几乎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温酒叹息道:“我知道。” 梅染一呆,甚至都忘了哭:“您知道……那,若非这次金氏医师给您诊断,您难道打算瞒着我们所有人吗!” 温酒抓住梅染的手,道:“……蓝湛,什么反应?” “……含光君还不知道。如今金麟台上下是敛芳尊说了算,他严令不准医师透露小姐您的半分情况,除了我也不让任何人靠近您。现在,外面的人都只知道您是被软禁在金麟台,但是不知道您……” 温酒如释重负,仰头喝干净了药。眉头一皱,梅染连忙送上蜜饯,温酒狼吞虎咽般嚼了三颗。 “小姐,这七日,含光君虽然不能进屋,可日日晨昏都在外给您抚琴……” 温酒抬头望了一眼门外,虽然大门紧闭,可她却仿佛能看见屋外凉亭内蓝湛抚琴的样子。就如同她虽然昏迷,可隐约也听见了《忘忧》一样。 房门忽然被人扣了扣,温酒如同惊弓之鸟,正欲凝神染发,却听得金光瑶的声音,略略松了口气。 金光瑶推门进来,瞧见温酒已经坐起了身,喜上眉梢,不过片刻,却又愁眉苦脸。眼角的余光扫过了梅染,见她神色闪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 温酒见他如此,连忙求饶:“梅染刚刚已经说过我了,阿瑶你就别说了。我是病人,良好的心态也很重要的。” 金光瑶只好忍住,道:“你的事情我帮你瞒得很好,旁人都不知道。” 金光瑶毕竟是金氏人,能为她做得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当下诚心道了谢谢。 金光瑶摇头道:“不过力所能及,何必言谢。倒是你,你这次实在是太冲动!如此境地,你怎么敢孤身一人前来金麟台,这几乎等同于送死啊!” 温酒自然知道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胆大包天。但是,穷奇道上,她因为怀疑,没有及时拦住魏无羡,才会有这样的悲剧。 因为怀疑而造就的悲剧,那么或许能因为相信,而终止。 当然,温酒下来的路上也做好了保全自己的准备,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金夫人会动手,偏偏这个人她还不能反抗。 温酒心虚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鹤发童颜,在你这个年纪是什么好事了?” 这话是当初温酒说给他听的,如今被返怼得哑口无言。 “朝阳,”金光瑶叹息道:“你当初既然走了,又何苦回来?” 温酒苦笑道:“阿瑶,走了才知道,我根本走不掉。” “……” “好啦,阿瑶,先别说我了。我有别的事情和你说。是关于穷奇道一事的。” 金光瑶一听,浑身一紧,面露不安。温酒权当他是因为身份使然,并未放在心上,道:“阿宁当年并没有死,兄长本想救活他,但是出了意外才成了如今这般。但是阿宁自己有思想,平时也不会动手,凶性也被压制的很好,除非是兄长的笛声才能唤醒。那天……的确是兄长吹了笛子不假,可是我看得千真万确,阿宁当时,瞳孔有异象,是双瞳仁!” 金光瑶大骇,面如土色:“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另有其人?” 温酒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可……金子勋的死,我绝不否认,可子轩兄……就算兄长瞧不惯他,但是只冲他是江家姐姐的夫婿,阿凌的父亲,兄长便绝不可能对他动手。” “可……可这毕竟是你的单面说辞。没有人会相信的……而且这世间除了魏公子还有谁修习鬼道呢?” “这便是我要查清的。”温酒道。 金光瑶听得如此,忽然冷静了,道:“你想让我帮你和他们说?” “你帮我的够多了。这些话,我会自己和他们说。” “朝阳,你可知道你现在再说什么?魏公子何故成为众矢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出言不逊,因为他帮了你们吗?是因为魏公子修习鬼道,有阴虎符,千军万马只要归尘皆可为他所用!世人是畏惧魏公子。” “我知道。” 金光瑶继续抽丝剥茧,道:“你既然知道,就也该明白如今的穷奇道之变,事实的真相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诛杀魏公子了。即便你所言不虚,他们信了,那也不会放过魏公子,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包庇!朝阳,你可知道,这些年各世家都还在揣测你为何会被温若寒追捕,流言蜚语觉不在少数。这几日,金麟台上对你的言论也是……朝阳,你若是真做了这样的打算,那便是真真与天下为敌了!” 温酒见金光瑶如此,心中一暖。可有些东西,且却并不会因为这份感动而动摇。她不会,魏无羡也不会。 金光瑶见她如此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正欲继续劝说,可却被人慌慌张张地打断,听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温酒道:“你去吧,无论他们说我什么,你都不必替我多说。” 金光瑶叹息一声,留了句“你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去。 温酒以为自己醒来的事情会很快被传开,也会很快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对峙,便不顾梅染的劝说执意化成了黑发。可一直到了晚上也没什么声音。倒是傍晚时分,江厌离一身孝服,抱着孩子来找她了。 孤儿寡母,是温酒最无法面对的人。 “听阿瑶说你醒了,带如兰来看看你。” 温酒浑身僵硬,道:“……你,不恨我吗?” 江厌离抱着孩子,心中一痛,道:“我如何能不恨,可恨又能如何?况且就算恨,又与你有何干系呢?人死不能复生,有何苦迁怒无辜之人。” 这句“无辜之人”,让温酒心中更是酸涩:“对不起。” 江厌离伸手,拉过了温酒的手,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相信阿羡,子轩也相信你。我不知道穷奇道发生了什么,可我相信,你和阿羡也是受害者。我的夫君已经受害了,不应该再有别的人了。” 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温酒用力回握了江厌离的手。其实温酒对江厌离一直没有多大的印象,纵然魏无羡把她师姐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可不接触之下,温酒只觉得平平无奇,甚至觉得过于温和。而今,她才发现,江厌离并不是温和,而是有着她穷极一生都未必会有的坚强,所以才会有一颗如此包容的心,才会对谁都那般温柔。 江厌离温和道:“来,看看孩子吧。” 温酒伸手,轻轻拨开了襁褓,露出金凌那张隐约能看出金子轩轮廓的脸颊,又喜又悲。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却被他一把抓住食指。温酒立刻动也不敢动,只感受这指尖触碰到的孩子掌心的温度。 暖暖的,却好像能把她融化。 “快看,朝阳,如兰睁眼了,他笑了,他冲你笑了!他一定很喜欢你。” 孩子纯粹的眼眸和灿烂的笑容,深深刺痛了温酒。 她连忙叫来梅染,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把轩辕弓,又把自己手上的一串莲子手链也摘了下来,套在了金凌的脚踝上。 “这是兄长自己种的,当时做了两串,一串原本是要给金凌,但是被金子勋毁了。现在,就把我这串给他吧。” 江厌离道了谢,冲着金凌说:“如兰,你阿羡舅舅和朝阳义母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义母?” 江厌离道:“原本子轩是想等如兰满月宴把误会都解除后,自己和你说的。可惜……朝阳,你愿意给孩子当义母吗?” 这个,消息对温酒来说,太过震惊,以至于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到金凌拽了拽温酒的食指,她才回过神来。 她本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望着孩子的脸庞,却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江厌离欣慰道:“好,如兰,义母答应了呢,我们如兰也是有义母的人了。以后让义母教如兰射箭好不好呀~” “……谢谢,大嫂。” “……你是子轩的妹妹,自然也是我妹妹。等事情过去后,我们好好举行一场仪式。到时候,你是义母,阿羡是大舅舅,阿澄是小舅舅。” 江厌离来过之后,整个兰陵金氏对温酒的看管便松了下去。虽然温酒还是不能出门,可旁人却是能进来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蓝曦臣。翩翩公子,看见温酒的时候,依旧是那样温润。 “看来,阿瑶说的没错,你确实修养的不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让泽芜君担心了。” 蓝曦臣摇头,道:“更担心的,另有其人。朝阳姑娘,曦臣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朝阳姑娘你。” “……泽芜君但说无妨。” “兰陵金氏的清谈会,围猎之时,朝阳姑娘可是到了猎场,就走了温氏人,还……” “……还对金子勋下了手,但是被蓝湛阻止了。”温酒直言不讳,却也疑惑:“泽芜君问这件事情……难道是,如今外面的人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说金子勋身上的千疮百孔是我下的?” “朝阳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来求证这件事情。” “求证?”这下温酒更是疑惑了:“泽芜君这话的意思是……蓝湛,撒谎了?” “是,忘机那日称,没追到,没看见。”顿了顿,又道:“之后,又毫无缘由自罚抄写家规,我与叔父都问他为何,他宁愿罚面壁思过,也不愿多说。我当时便在想,或许和朝阳姑娘你有关系。” “蓝湛他……” “忘机很在意你,这一年他一直在云深不知处,几乎翻遍了禁室所有的书籍。朝阳姑娘,忘机他虽然不说,但是……” “兄长!” 蓝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上端上温酒如今日日要喝的药。喊住了蓝曦臣后,款款走了进来,将药放到了桌上。 温酒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回想起在姑苏被蓝湛逼着喝药的场景,小脸一垮。 蓝湛见她如此,伸手拿出了一包油纸。不用拆封,但看包装,温酒眼睛就亮了。那是岐山小镇上老字号的果铺铺子。他们家的蜜饯,是温酒最爱吃的。 蓝曦臣笑了笑:“原来忘机一大早出去,就是买蜜饯去了。” 温酒笑得及其谄媚:“蓝湛,你真是太贴心了!” 蓝湛对此并无表情,倒是蓝曦臣笑得暧昧,道:“那我便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 “……泽芜君慢走。梅染,替我送送泽芜君。” 蓝湛很是规矩的目送了自己的兄长,然后回过身,拿走了温酒手上的蜜饯,道:“先喝药。” “……” 有蜜饯,温酒便很配合的喝了药。然后就拉着蓝湛说起了穷奇道的事情,昨天她和金光瑶说的,只是她在上金麟台前就注意到的事情。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思考,已经有了眉目。而蓝湛是她最相信的人。 蓝湛听她说完,便笃定道:“你有怀疑的对象了?” “本来没有,但是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蓝湛,兄长的阴虎符是阴铁你知道吗?就是在玄武洞内被他他偶然得到的那把邪气极重的剑,其实是一把阴铁剑。” 蓝湛心思缜密,如此便立即推断出了前因后果。 不夜天上,魏无羡之所以能控制住温若寒的傀儡,乃是因为阴虎符本就是阴铁,而且是被炼化的阴铁。如果是这样,那么穷奇道上如果是有第三人,而且是能控制被魏无羡控制了的温宁,那他手上一定也有阴铁。 而与阴铁有关的,且又有能力修习鬼道的,普天之下,不做第二人选。 “薛洋。” “不错。与其说薛洋后来背叛了温若寒,倒不如说他从未忠诚过。或许,在他上不夜天之前,就已经私藏了一块阴铁。不过是利用温若寒对阴铁的贪欲,而助他灭了常氏满门。” “此人性情乖张,此举合理。可薛洋为何会出现在穷奇道?”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按照薛洋最后都敢于得罪温若寒的性格,若是因为当年在栎阳常氏,你们坏他好事,而要痛下杀手,那他手中有阴铁,根本无足畏惧,早就该上夷陵山了。而且,几年前,他因为屠了千雪阁满门后便从此杳无音讯。可当时,温若寒还没有倒台,为了阴铁,可以说是机关算尽。还有赤峰尊,和其他门派的能人异士。薛洋一介散修,是如何能躲得过这般天罗地网的?” 蓝湛略作分析,盯着温酒道:“有一个地方,仙门百家不会怀疑,射日之征时期也未曾受到发难。” 顿了顿,蓝湛瞧出了温酒脸上的不忍,一针见血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我知道!可是蓝湛,若你我所料非错,让子轩兄如何瞑目,让大嫂,阿凌……又该如何?” “因果循环,你我也无可奈何。” 温酒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因为穷奇道这件事情所牵扯出来的另一个“温若寒”,还是因为蓝湛这般的大理无情。 或许也是因为她自己,明知无情,心中有愧,可依旧想要查清楚。 蓝湛道:“好,我帮你。” “……你能先帮我另外一件事情吗?” 蓝湛瞧着温酒期待的样子,大约已经猜到了温酒想让她做什么,下意识抿了抿嘴,可还是道:“好。” 温酒忙道:“帮我去看看山上可还好,尤其是兄长,他那天很不对劲,我怕他也受到了反噬。还有……” “朝阳!”金光瑶忽然从门口进来,瞧见蓝湛,一副意外的样子,道:“含光君也在啊?方才我听说蓝老先生来信了,好似是专门给你的。” 蓝启仁的信,温酒大致能猜出七分。瞬间也就没有了继续拜托蓝湛的心情,只道:“你快去吧。” 蓝湛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待蓝湛走了,金光瑶瞧着桌上的药和蜜饯,笑道:“早就听闻你和含光君以前交情颇深,可这一年我时常出入云深不知处,也不见含光君提及你,这几日也未曾听得含光君喊过你的名字,总是以‘她’代指,若非二哥在场,我还真不知道含光君说的是谁。还以为含光君也会是那些在意你身份之人,如今看到这些,才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酒道:“蓝湛这人一直就这样,好像我们都没名字似的,我都习惯了。对了,阿瑶,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金光瑶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我也帮你探过了口风。可父亲……朝阳,最近大家对你的口风都有所好转,赤峰尊和泽芜君也在为你说话,你又何苦,把你自己逼上绝路呢?” “阿瑶,你不必再劝我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第28章 一盏温酒18 送走了金光瑶,温酒便连忙让人去把不知为何一送蓝曦臣就不回来的梅染找了回来,让她去打听打听金麟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光瑶刚刚说,世人对她松了口风。这话应该不是骗她,但是正因为是真的她才觉得意外。如果金光瑶真的帮她探了口风,那么应该是激起众怒才对。 金光瑶应该不会存有害她的心思,怕就怕他是好心办了坏事。梅染走的扭捏,半天也没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温酒无奈道:“也是了,如今你能查到什么消息呢。对了,蓝湛呢?” 梅染答:“应该会姑苏了吧。好像是蓝老先生来了信,含光君和泽芜君都走了。” 温酒哦了一声,心里烦躁躁,心道:如此等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要想想办法出去才行。 当夜,不夜天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乱糟糟的,就连温酒这里都听到了些许声响。 温酒本想趁乱溜出去的,但是她门口的守卫却是半个也不少。甚至第二日,梅染也被禁足屋内。 温酒笃定,金麟台一定出了事情,而且就是昨晚的事情。而能让他们如此警惕,却又不想惊动自己的,那一定就是魏无羡! “小姐!”梅染惊呼,“普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姐,梅染求您了,别去好不好!您现在都没有夕颜剑在手,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难道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温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抓着梅染问道:“梅染,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小姐……我……” 如此神色,温酒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掌劈晕了她,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还未想好如何离开,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是一脸严肃的江厌离。温酒还未来得及唤一声,却见江厌离取出了她的夕颜剑,冲她道:“拔剑!” 温酒机敏,立即抢在守卫进来之前夺过夕颜剑,并一剑架在江厌离脖子上,轻生道了一句“大嫂,得罪了”。 有江厌离作为人质,温酒有恃无恐地离开了金麟台。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放走江厌离,可她却一把抓住了温酒,让她带她一起去不夜天。 此时,温酒才知道今日一大早,金光善便召集了仙门百家齐聚不夜天召开誓师大会,诛杀魏无羡。 江厌离苦苦哀求道:“朝阳,你带我去吧。阿羡是你哥哥,也是我弟弟!我已经没有丈夫了,不能在看着我的两个弟弟自相残杀!我保证,寸步也不会离开你。” 温酒咬牙,思来想去,即便自己不带走江厌离,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自己去前往的。与其到时候不清不楚,还不如自己此刻就带上了江厌离。 虽然依旧可以御剑,但是温酒的灵力已经大不如前,如今还多载了一个江厌离,等赶到不夜天的时候,天都黑了。 还未进不夜天城,就闻到了血腥味。 温酒带着江厌离落在了城门口,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低阶修士,眉头一皱,伸手探了探脖子,松了口气,道:“还有气。” 江厌离也略略舒展了眉头。 温酒正欲宽慰她两句,撇头却看见了挂在不夜天城城楼内的尸体,不敢置信。 江厌离也转过身去,被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温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像个迷失了的孩童一样,伸手碰了碰他们,口中还叫着“婆婆”、“四叔”,奢望能听到一声回应。 江厌离实在不忍心,上前扶住了温酒,柔声唤了一声“朝阳”。 温酒却像是没听见,直直的往里面冲。可才跨进去一步,便被人发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温朝阳,温朝阳也来了!”她便团团围住。温酒眯起了眼睛,一改往日的作风,招招致命。 可偏偏却被赶到的蓝湛一记弦杀术挡住。温酒甚至还被逼退了两步。温酒站定后,一剑指向蓝湛,怒道:“蓝湛!事到如今,你还要阻止我!” “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蓝湛,我究竟何错之有!” “……为何不阻止魏无羡,反而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蓝湛,你看到门口的被挂挂起来的人了吗?昨日,我求你帮我去夷陵,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并不知他们也如数下了山!我……” “那你知道谁!”温酒根本不给蓝湛解释的机会,厉声道:“温情和温宁吗?他们人呢,你告诉我啊。” “……他们,甘愿被挫骨扬灰,换你和魏无羡一命。” 温酒悲不自胜,竟然笑了一声道:“蓝湛,你不用觉得愧疚,是我自己太天真,一意孤行,孤注一掷,怨不得你们瞒着我。只是,既如此,那誓师大会又是为何?蓝湛,施纣者为谁,受凌虐者又是谁!?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对我欲杀之而后快!” “那是因为他们尚且不知真想!” “事实的真相?蓝湛,你怎么比我还天真?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真相,只是要达成他们想要的局面罢了!没有人在意这个真相!” “我在意!” 温酒浑身一震,怒发冲冠下失去的理智才渐渐回了一点。 “我在意。”蓝湛道:“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金子轩,魏无羡,他们也都需要这个真相!还有温苑,他还活着。” “……阿苑?阿苑还活着?” “还活着。” 最终,温酒放下了指着蓝湛的夕颜剑。 蓝湛走上前去,拉住了温酒的手腕,道:“我们去找魏无羡,让他先停下来。” 温酒未答话,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阿羡”,和一声“师姐”。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忙循声望去。 因为魏无羡也听见了江厌离的声音,停止了吹笛,于是傀儡们失去了控制,现场一片混乱。哪怕是蓝湛和温酒,不过一会儿就因为傀儡的攻击拉开了距离。 温酒远远的瞧见了江厌离,一边喊她,一边艰难的朝她靠拢。 魏无羡也远远的看见了江厌离,更看见了江厌离身后的傀儡。惊得他连忙吹起陈情,可是,那傀儡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依旧举着刀冲着江厌离。 万般无奈之下,魏无羡只好大声叫喊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温酒的一记火攻,拦下了江厌离背后的傀儡。而她自己,却因为凝神御火,被其他傀儡一剑劈中了后背。 魏无羡刚刚落下的心,又跳到了嗓子口,一声撕心裂肺的“无忧”,让蓝湛分了心神,右臂生生也挨了一剑。 温酒没看见自己是被谁扶起来的,只觉得这个胸膛硌得熟悉,便猜到了是蓝湛。如今的她可以说是遍体鳞伤,所以即便这一剑不重,却也让她元气大伤,可她又不想让他们担心,只好强撑一口气,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魏无羡等人关切地眼神。她刚想开玩笑说他们太烦了,却忽然顿住了,好似觉得少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蓝湛望去,这是温酒第一次见到蓝湛如此溢于言表的关怀之情,还有欲言又止的动作。 她渐渐分清楚了周边的嘶喊声和魏无羡他们的关切声。也意识到了,少的是蓝湛的一声“温酒”。 蓝湛虽然不常叫人名字,可……他叫过她“安歌”,但,她却从未听得蓝湛的一声“温酒”。 可是,不应该啊。 温酒忽然记起了很多画面,玄武洞内他们三人心意相通,魏无羡嫌弃蓝湛惜字如金,连个名字都不叫,可事实上,蓝湛只是不叫“温酒”;□□室后,蓝湛叫住她问她是否愿意并肩作战,也毫无称呼;射日之征时期她与金子勋起口角之时,所有人都出言喊她,也是唯独蓝湛没有…… 温酒忽然想起了金光瑶那日说的话,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血。蓝湛一惊,便想为温酒护脉,却被她拦住。因为一声声“无忧”,“朝阳”,甚至是“酒姑娘”之中,依旧少了那一声“温酒”。 温酒直愣愣的盯着蓝湛,自己的思绪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晰——她做好了远遁尘世的准备,为何偏偏去了琅琊;她要去找孟瑶,为何偏偏选了清谈会的日子;她画地为牢又时常溜出去,为何偏偏选的都是姑苏附近。 她为何答应魏无羡去云梦时心中颇为犹豫,但是却坦然应下泽芜君一同去姑苏;她为何要问蓝湛自己好不好看,为何要送上自己的朝阳玉佩;她为何答应蓝湛与他并肩作战,为何为了蓝氏子弟甘愿被捕;她为何在不夜天日日弹奏箜篌,为何要把夕颜剑留给蓝湛;她为何敢釜底抽薪独自一人上金麟台,为何仅凭蓝湛的一声“我在意”便放下夕颜剑。 情窦初开,却也情根深种。 可在蓝湛眼里,她也是有错的。 温酒忽然笑了,道:“蓝湛,我不在意啦。” 魏无羡听不懂此话何意,可却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不知所措,只呢喃了一声“无忧”。 温酒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蓝湛,反问了一句:“无忧?少年不知愁滋味,无忧无虑唤安歌。可我,叫朝阳啊。” 青丝刹那生华发,解除禁止的强大灵力冲击到了每一个人——蓝翼前辈所下的禁制其实有第三种方法可解,只要她心甘情愿,禁制便无法束缚。 温酒取走了魏无羡的阴虎符,飞身至不夜天大殿前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睥睨众人。 白发赤瞳,周遭又围绕着无数鬼魅,温酒像极了走火入魔,让人望而生怯。甚至有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温朝阳……温朝阳入魔了!” 温酒不通鬼道,也不知道阴铁如何运用。但是她本身与阴铁却是一样的,一样可吸纳天地灵气,也可招惹邪祟。所以,温酒能无师自通与阴铁共鸣。她微微动了动手指,一个红衣女鬼便绕上了那聒噪之人,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极尽温柔,却也诡谲无比。 魏无羡见此状,连忙动手,可无论是阴虎符还是陈情,都毫无反应,那些鬼魅半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他们所有人都被温酒用怨气束缚起来,不得动弹。他不可置信道:“无忧……朝阳,你……你怎么……” “我?”温酒展开双臂展示道:“你们不都想知道温若寒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吗?如今,还不明白吗?”顿了顿,温酒笑着开口:“我方才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若当初我和温若寒站在一起,如今这成王败寇的局面应该是大不一样的吧?” 温酒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蔑道:“可惜呀,可惜……不过你们放心,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我只是……不想在和你们继续纠缠下去了。如今我只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魏无羡骤然生出强烈的不安:“朝阳,你要做什么!你快给我松开!你听见没有,你给我松开!” 温酒瞧了他一眼,安抚道:“兄长,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要有人来承担。” “那也应该是我!控制温宁的人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湛也挣脱不开犹如捆仙绳一般捆绑着自己的鬼气,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也站出来,道:“诸位,穷奇道之事……” “含光君!”温酒叫住了蓝湛,道:“不单单是穷奇道,还有温氏欠下的血债。我温朝阳,愿意承担所有罪过,只求不再追究我温氏其余人和魏无羡。” 蓝湛意识到了温酒接下去要做什么,他想要阻止,可却不知为何像是被下了禁言一般,不知如何开口。 金光善也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却又不愿意被丢了面子,开口道:“温朝阳,你既然知道温氏罪孽深重,那便更应该知道,且不说射日之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单说温若寒炼制傀儡就残害了无数修士,穷奇道之变我方修士也伤亡惨重。这些,岂是你一人就可抵过的!” 金光善一开口,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金宗主所言甚是!凭你一人之命,就想抵我仙门百家无数冤魂,还想救下魏无羡和剩余的温氏余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温酒冷眼瞧着这些人,开口道“那若我甘愿受这些冤死之人的吞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呢?”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甚至是魏无羡一时都无言以对。 温酒道:“金宗主,你怎么犹豫了?是觉得太轻了,还是看见了我能这么好的控制阴铁,舍不得了?” 金光善恼羞成怒,道:“你这妖女,休要胡言乱语!若你真愿意受恶鬼吞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保证!”金光善左右看了两眼,继续道:“便不再追究温氏其他人的责任。” “那魏无羡呢” “温朝阳,你休要得寸进尺!你是你,魏无羡是魏无羡……”金光善的话还未说完,捆绑在他身上的鬼气陡然化作一个红衣女鬼,美艳女鬼红唇轻启,在金光善耳畔道:“金宗主,你打算如何解释薛洋和你手上的阴铁。” 金光善浑身一颤,脸上的肉都抽搐了几下。 温酒见此就知道自己的推断没错,冷笑道:“看来仙督是同意了。” 魏无羡怒道:“我不同意!温朝阳,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帮我做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时候要你来替我承担了!温若寒犯下的过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给我回来,听见没有!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我们结拜的时候怎么说的,什么都听我这个兄长的,你都忘了吗!” 温酒笑了笑,道:“我没忘,兄长。可我向来都是个不听话的人。而且,当日我们结拜时不就说了么,如若有谁违背誓言,那就是真的万劫不复。” 魏无羡呆若木鸡。 温酒回头望了一眼不夜天,再转过身来,道:“兄长,我已经没有家了,可你的家还有,你还有你的姐姐,你的兄弟,他们都在等你回家。江宗主,念在我救了你姐姐的份上,让兄长回家吧。” 魏无羡哭道:“我们一起回,朝阳,我们一起回!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温酒摇了摇头,道:“兄长,我已经失约了;可你许下的云梦双杰的诺言,可一定要坚守住啊。” 魏无羡见温酒望向了蓝湛,连忙道:“含光君,含光君你快劝劝她啊。你快说话啊,蓝忘机!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你快让她回来啊!” 蓝湛没有开口,只是不断凝神聚气,企图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温酒深深地望了一眼蓝湛,伸手攥紧了阴虎符。 温酒的加注在束缚上的灵识骤然一松,蓝湛便挣脱了束缚,直冲温酒而去。 可却被阴铁之力弹开,狼狈的落在温酒下方。此刻的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脱口而出道:“温酒,回来。” 终于听到了一声的温酒眼眶一热,可她摇了摇头,道:“蓝湛,回不来了。” “回来,我求你,回来吧。” 温酒依旧是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射日之战后,不夜天宛如一座死城,无数的冤魂厉鬼被镇压在此,如今被温酒利用阴虎符如数召唤了出来。怨气冲天,吞天蔽日,暴风骤雨般直冲温酒而去。 温酒展开双臂,将夕颜剑和蓝翼前辈六给自己的玉佩送到了蓝湛手上,自己则坦然承受这排山倒海之势将她直接扑进了地火殿内,于那天然火山的熔岩之上,毁去了阴虎符,翩然落了下去。 火光滔天之下,万鬼吞噬,几乎把她撕裂的痛楚,她也好似察觉不到了。 “岐山温酒,字朝阳;貌绝色,性张扬;爱喝酒,善箜篌;剑阵双修,天纵奇才。” 温酒忽然想起了当年世人对她的评价。而观己一生,不过短短十七载,却阅尽人生百态。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大抵是当年风光太甚,可到底是心甘情愿怨,所幸也护住了心中想护之人。 若说有没有最遗憾的事情,大概是有的——有生之年没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没能狠狠揍一顿蓝湛这个闷葫芦,给自己出气吧。 想到这里,温酒笑了,心道:果然自己当年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要找一个打不过的。只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 恍惚之间,温酒好似看见了蓝湛也跳了下来。 虽然灵识逐渐消散,但温酒也知道是自己看错了。且不说跳下来必死无疑,泽芜君定然不会让他胡来,单说蓝湛是那么端庄雅正的一个人,怎么会那般狼狈。 想着蓝湛,温酒自然想起了忘忧,想起了曾经在姑苏蓝氏听学的日子。而想着,想着,温酒自然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回不夜天前留下的信。 “蓝湛,魏兄,吾名酒,字朝阳,乃岐山温氏人,假借安歌之名,多有隐瞒实乃母命难违,与温若寒所行之事绝无半点干系,望谅之。如今不辞而别,实属无奈。他日,待救出吾母,朝阳定当登门当面解释。” 啊,原来我欠了你一个解释啊。 第29章 一盏温酒19 随着温酒葬身不夜天,岐山下的地火熔岩翻涌而出连同一整座不夜天城都化为灰烬。大概是因为最后被而鬼吞噬的尖叫声过于渗人,所以所有人都很默契不再提及这件事情。对魏无羡也都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蓝湛急火攻心,乱了心神,被泽芜君连夜带回了云深不知处。金光善因为温酒的话大病不起,金麟台上下全交由金光瑶处理。所以魏无羡进出金麟台,无人有异议。 梅染得知温酒身陨的消息,当场便晕了过去。温苑尚且年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抱着魏无羡的腿,天真道:“阿羡叔叔,小姑姑呢?她已经好久没教我弹琴了。” “阿苑乖,小姑姑……生病了,姑姑和婆婆他们带着小姑姑去治病了,阿宁叔叔给他们当保镖了。等小姑姑病好了,就回来好不好?阿羡叔叔,找别人教阿苑弹琴好不好?就是之前阿苑说很喜欢的那个阿湛叔叔,好不好?” “好~阿苑喜欢阿湛叔叔。” 江澄道:“你如果放心不下,可以把他们一起回家,回莲花坞。” 魏无羡摇了摇头,道:“朝阳自己擅箜篌,可她教阿苑的却是古琴。她自己吃饭睡觉都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对阿苑却是要求食不语,寝不言,她走路蹦蹦跳跳,可却让阿苑不可疾行,要乖巧……而这些,她自己都不曾注意过。她教出来的阿苑,活脱脱就是他们姑苏蓝氏的样子。所以啊,送他们去姑苏,才是朝阳所希望的。” “好。”江澄伸手握了握魏无羡的肩膀,郑重道:“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魏无羡伸手握住了江澄的手,紧紧地攥了攥,道:“好。” 次日,魏无羡就带着梅染和温苑去了云深不知处。但是却被告知蓝湛正在闭关。退而求其次,只好找了蓝曦臣。蓝曦臣听了魏无羡的来意,没有半点犹豫便点了点头。 魏无羡不清楚蓝湛到底为何闭关,但是左右也是和温酒脱不了关系,于是也没有多问,把温苑安顿好之后,便和蓝曦臣辞行,回了云梦。 转眼三年,蓝湛出关。 魏无羡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去了云深不知处,一起同去的还有江厌离,她想带金凌去认蓝湛当义父。知道温酒和金凌这个孩子的渊源后,蓝湛不出所料地答应了这件事情。 三岁的金凌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就是有点皮,还有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子。蓝湛这么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也敢直接伸手求抱。蓝湛低头望着他黑白分明格外明亮的大眼睛好一会儿,才伸手抱起了他。 金凌脆生生的喊了一声“义父”,然后伸手就去抓蓝湛的抹额。 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金凌是义子,算是半个儿子,蓝湛便没有那般冷漠,只把金凌的手拿了下来,低声道了一句“不可调皮”。 待江厌离把金凌抱出去和其他蓝家娃娃一起玩耍的时候,蓝湛喊住了魏无羡,问道:“如今,金氏如何了?” 魏无羡颇为疑惑,但是回答道:“如今的兰陵金氏是金光瑶当家。哦,他还当了仙督。不得不说,他比起他的父亲,可算是好太多了。” “金光善死了?” “是啊,两年前忽然暴病而亡。怎么了,好端端地问起他来。” 蓝湛开口,将三年前的事情告诉了。 魏无羡一听,根本不做他想,双手就揪住蓝湛的衣领,怒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三年前不说!你这三年又为何要闭关!金光善死了,薛洋两年前也被金光瑶处理了,如今死无对证,还有什么意义!” 闭关三年,蓝湛似乎越发没有人气。哪怕是魏无羡如此,也是一副面无表情,他波澜不惊的开口,道:“温宁。” 魏无羡浑身一颤,不可置信。但仔细一想,却如梦初醒。金光善贪恋权利,觊觎阴虎符和阴铁,又怎么可能舍得将温宁这把刀挫骨扬灰。 温宁还活着,本是一件喜事,但是却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他又想哭,又想笑,最终哭笑不得,只留下无尽的悲凉。 时隔三年,魏无羡再一次拿起了陈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出了应该早就被挫骨扬灰的鬼将军温宁。而且,还是从兰陵金氏金麟台蹦出来的温宁。 浑身都捆绑这铁链,头上还被刺入了两根刺颅钉,被封住了灵识。 这忽如其来的转变,就算是已然坐稳了仙督之位的金光瑶都面露大骇。 或许是因为温氏的事情太过惨烈,不夜天轰然倒塌的场景依旧还在眼前;也或许是如今兰陵金氏当家作主之人是金光瑶,而金光善早就已经死了,而且并没有任何伤及世人的行为,所以仙门百家对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所持有的态度都有所保留。甚至在江厌离表示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后,在四大家族的带领下,都很宽容的接纳了恢复神智后,扑通一声跪到了魏无羡跟前求他原谅自己的鬼将军。 至始至终,蓝湛都站在一边,没有说一句话,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甚至是冷眼旁观。 温宁最后还是决定跟着魏无羡,不过魏无羡第一时间带着恢复了自由身的温宁去了姑苏蓝氏。对于这个成天不着家的兄弟,如今已经号称三毒圣手的江澄,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丝毫没有半点当初的不舍和担忧,告别了自家姐姐,麻利儿的回去了莲花坞。 魏无羡其实是带温宁去看看梅染和温苑的。 得知温苑还活着的时候,温宁喜极而泣,但却因为自身原因,没有眼泪,所以模样看着既奇怪又心酸。 温宁远远地瞧着在姑苏后山兔子堆里和兔子们一起玩耍的温苑,不敢上前去打扰。 魏无羡道:“泽芜君让阿苑入了蓝氏族谱,所以,如今他叫蓝愿,愿望的愿。泽芜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温宁摇了摇头:“我知道。而且这样很好。这样阿苑就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蓝氏小公子。” 见温宁如此想,魏无羡也就放心了。但是看着温苑和一群兔子待在一起,颇为嫌弃:“早知道蓝忘机把阿苑养在兔子堆里,我当初就该把他带回云梦了。” 温宁连连摆手,认真道:“没关系的,魏公子。以前阿苑也被公子你种在萝卜坑里,如今在兔子堆里也很好的。” “……”魏无羡被噎的说不出来。 忽然,从一旁蹿出另一个蓝氏子弟。 “思追,思追!你又来帮含光君喂兔子啦!” 温宁被这欢快的语调吓了一跳。虽然孩子如此欢快并无不妥,但是这样的孩子在姑苏蓝氏,便觉得比较稀奇了。 魏无羡解释道:“哦,这是阿苑的好朋友,蓝景仪。如你所见,性格……欢脱了一点。不过我很欣赏的,小小年纪,就敢于挑战,你知道吗,姑苏蓝氏三千条家规,因为这个小娃娃,又加了好几条。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温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问道:“公子,思追是阿苑的字吗?” “是啊,蓝湛出关后,给他取字为思追。” 温宁转过头去,瞧着抱着兔子的温苑,好似看见了以前抱着温苑的温酒,喃喃道:“含光君,真的很喜欢朝阳姐姐啊。” 魏无羡一愣,再是苦笑一声,道:“是啊。我们都知道。只有朝阳自己不知道。” 月黑风高,宵禁之际,魏无羡辗转反侧,偷偷摸摸溜去了蓝湛的居所。 果然如他所料,蓝湛犯了禁,喝了酒。而且还是极其不雅正的坐在地上,靠着自己的床榻像是酒鬼一样醉倒了。 魏无羡叹了口气,认命的把蓝湛扶到了床榻之上。然后他险些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假的蓝湛——大名鼎鼎的含光君的床榻边上,居然有一箩筐的天子笑,不为人知的藏在板砖之下的暗格内。而且除了天子笑,还有兰陵,云梦,清河,琅琊……简直网络了天下所有名酒。 魏无羡当然晓得蓝湛为何这么做了,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拿起一小坛子酒,掂了掂,才两下,酒就被人抢走。 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的蓝湛冷冰冰地盯着他,道:“她的。” 魏无羡也冷冰冰道:“她?她是谁?” 蓝湛垂眸,让人看不清神色,道:“温酒。” 魏无羡苦笑了一声,道:“你如今倒是叫了,可她听不见了啊。” 见蓝湛不说话,魏无羡又气又心酸,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蓝湛幽幽的抬头,道:“我害怕。” “你怕什么?” “怕她心中之人,是你。” 魏无羡哑口无言。 感情的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还是蓝湛这样的死心眼和温酒这样的缺心眼。 蓝湛将酒放好,抬头认真的问道:“她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尝遍天下美酒。我如今替她集齐了,她为何还不来找我?” 魏无羡伸手扶住蓝湛,狠狠抓着他的臂膀,紧紧咬着牙关。他自然也不愿意相信温酒已经没了,若是以前,他也会心存侥幸。这三年他走南闯北其实也是在四处找寻那一丝一毫的可能。 可如今……温酒当年能抽丝剥茧到这般地步,心里就和明镜一样什么都知道,那她也不会推测不到温宁还活着。可她却连这些都不管不顾了,是她相信他们吗?或许是有的,可更多的,其实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累了。 “蓝湛,朝阳她……回不来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本应该是蓝湛,但是却也没能扛过十几年如一日的蓝氏作息。昨晚,魏无羡也陪蓝湛喝了不少,颇为上头,现在还有些头疼。 魏无羡相当嫌弃蓝湛的毫无人性后,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连忙冲出去,险些和蓝曦臣撞个满怀。 “泽芜君,含光君呢?” “忘机……正在戒律堂领罚。” “……还真是个小古板。泽芜君,我……” “如果魏公子是想问昨晚发生了什么的话,不必去了。” 魏无羡一愣,连忙追问道:“泽芜君知道?含光君和你说了?” “并无。只是……朝阳姑娘曾和我说过,忘机酒醒后,便不会记得醉后发生的事情。” 魏无羡呆若木鸡,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昨晚蓝湛泣不成声,眼泪落在朝阳玉佩上,玉佩闪过红光,是温酒的灵识和气息。 灵识落在箜篌上,一曲《忘忧》,缠绵悱恻。 曲终,灵识散。但是蓝湛的忘机琴却是响了。 蓝湛问灵总不得回答这事儿,魏无羡知道。如今忽然有了回答,从蓝湛的表情来看也知道是温酒。他不知道温酒说了什么,只知道蓝湛听到了答案,便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蓝湛与温酒之间纠葛早已说不清,只如今留了蓝湛一人孤苦却是真的。若是让蓝湛知道了温酒曾回答过他,无论是什么话,单就他忘了这一点,只怕蓝湛才是真真要疯魔了。 半晌魏无羡笑了笑,道:“不记得了,也好。” 蓝曦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得魏无羡如此说,便也不再多问。毕竟他身为蓝湛的长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放下过往的。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泽芜君。昨晚我自己也喝多了,把含光君搬回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扯开了他的衣领……含光君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戒鞭的伤痕?” 蓝曦臣一怔,却不回答。 魏无羡继续追问,道:“泽芜君,含光君一向都是世家弟子的楷模,怎么会受如此重的惩戒?是不是……和朝阳有关系?这三年,他也并非是闭关,而是伤的太重,根本无法下床是吗?” 蓝曦臣点头,道:“当日,朝阳姑娘亲上金麟台之事,叔父知道后,曾写信命忘机回姑苏,但忘机因为朝阳姑娘所托,执意前去夷陵找你。叔父派出了家中的三十三位长老前去寻他,下令务必要将忘机带回姑苏。” 魏无羡道:“所以,含光君非但违抗了命令,还……” “不错,忘机打伤了三十三位长老,自己亦受了伤。他带着思追回了金陵交给了梅染姑娘。得知朝阳姑娘上了不夜天,便立即赶来去不夜天。在后面的事情,魏公子你也知道了。不夜天后,忘机甘愿认罚,领了三十三道戒鞭。” “三十三道戒鞭!这哪是领罚,明明是找死吧……”魏无羡被自己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日温酒落入熔岩后,蓝湛也跟着跳了下去。是他和泽芜君一起把他拖回来的。 “魏公子,忘机对朝阳姑娘用情至深,却不知如何表达。当年朝阳姑娘选择与你一起离开,在夷陵画地为牢,忘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忘机看似冷淡,但是却执拗非常,我亦不知如何帮他。如今他……”蓝曦臣忽然郑重行礼道:“魏公子,曦臣有一不情之请。” 魏无羡当然知道蓝曦臣所求何事。不说蓝湛究竟是怎么扛过那三年,无论是想开了还是放不下,可至少是个活生生的人。漫漫一生,总有拨开云雾的时候。 他扶住蓝曦臣,道:“泽芜君所求之事,我明白。有些事情本就不能用是非对错来衡量。而且……若是她开窍了,那么最希望含光君能好好活着的也一定是她。”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除了清河聂氏的赤峰尊忽然在兰陵的百花宴上,和历任家主一样,因为戾气太重而走火入魔随后不知所终;以及敛芳尊金光瑶独子幼年夭折这两件大事外,仙门百家一派祥和。 随着小一辈的长大,很多事情也都被渐渐尘封起来。 盛世之下,江厌离就很发愁了。 一愁自己的两个弟弟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但是婚事却总没有着落;二愁自己的小叔子夫妇幼子早夭后一直无所出;三愁的就是自己的儿子金凌。 身为兰陵金氏的嫡长孙,金凌身上的光环自是不必说的,更何况如今还是正统孩子里边的独苗苗,全家上下都把他小祖宗一样供着。有的时候,金凌调皮,江厌离都还没来得出开口,就已经有一大帮人把金凌护到了身后。 江澄和魏无羡都未成家,云梦也没个小辈,所以江家也把金凌可劲儿宠着。尤其是魏无羡,自己还是个大小孩儿,成天带着金凌四处嬉闹。江澄身为家主,还算有点要求,但是实在是不会教孩子。动不动就想来一出“棒棍底下出孝子”的戏码。每每这个时候,温宁就像是一个移动的人肉盾牌,死死挡在金凌跟前,最后就会变成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戏码。 所以,金凌一向有恃无恐,颇有混世小魔王的样子。 尤其是在见到了那一日跟着蓝曦臣一同来金麟台商议要事时,带着出门历练的蓝思追后,江厌离越发觉得自己的孩子需要被管教、管教了。 毕竟蓝思追之比金凌大了三岁,可是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金凌和他站在一起,实在是太惨烈了。 于是,金凌十二岁那年,就被江厌离收拾好了,让前来金麟台看望一眼金光瑶的蓝曦臣带去了姑苏云深不知处。 十二岁的金凌,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很好的继承了金子轩的俊朗脸蛋,加上他机灵的眼神,格外讨人喜欢。 因为他是蓝湛的义子,时常来云深不知处玩耍。所以这回要去云深不知处常住,他本人也一点都排斥。 相反,他很喜欢蓝湛,也很期待。倒是江厌离本人,送去的第一个晚上还睡不好觉。 第三日江厌离就接到了姑苏蓝氏的来信——金凌和蓝景仪,蓝思追后山打架,被罚在家训面前倒立一炷香,并抄写家规一百遍。 金凌从小就不服输,蓝景仪也是个能让蓝启仁吹胡子瞪眼睛的娃娃,两个小家伙从小见了面就要呛上两声,而且都是对人不对事。好似把对方气死了,自己就能得道升仙了一样。所以他们挨罚,不足为奇。 蓝思追一向都是小辈之中的翘楚,蓝老先生的新一任得意门生,一开始他被罚大家都大为惊奇,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一个个路过的时候,都丝毫不意外。 金凌第一次被罚的时候,还面红耳赤躲在房间里好久才重新出来见人,如今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还暗暗和蓝思追较劲,比谁倒立,倒得规矩。 蓝曦臣远远地瞧见了在那里的三个小辈,忍俊不禁。眼眸微垂之际,却是想到了当年。他从这三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影子。 思追雅正,自然是像蓝湛;景仪快人快语调皮捣蛋,颇有几分魏无羡的模样,而金凌…… “兄长,在想什么?” 蓝曦臣回了回神,道:“我在想,如兰这孩子,率性无忧又霸道护短,像极了当年听学时期的朝阳姑娘。” 蓝湛的眼神微动道:“她若知道,自己的义子心性如此像她,一定会很开心。” 蓝曦臣也点了点头,瞧着那三个孩子,目光越发慈祥。他瞧着金凌已经涨红的小脸,笑道:“如兰真的很喜欢你。”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蓝曦臣却清楚。看似金凌是和蓝景仪吵架,但是其实他针对的是蓝思追。 金凌是在吃醋。 因为蓝思追是由蓝湛亲手教养的,尤其是他的琴修,更是蓝湛手把手教出来的。 而且不单单是蓝湛,魏无羡,江澄,温宁,甚至是江厌离都对蓝思追很是关注。而这些人,有恰好是金凌最重要的人。 只不过蓝思追把金凌当弟弟,所以总让着他。倒是蓝景仪瞧不惯,总要帮着呛回去,所以才有了如今这总是三个人被罚的局面。 若是以前,蓝湛是要说道说道的一个男孩子居然这么不大气,但是如今却是丝毫不在意这金凌这般的小肚鸡肠。 见着自己的弟弟终于有了些人间烟火气息,蓝曦臣也是百感交集。转身之际,却是看见了从山下走来的魏无羡和聂怀桑。 自从聂明玦离奇失踪后,聂怀桑就被推上了宗主的位置。但是,终究是比不得兄长赤峰尊。这些年聂怀桑也闹出过不少笑话,甚至被自己庇佑的地方百姓戏称为“三不知”。 思及这些,蓝曦臣叹了口气。毕竟这些年,清河聂氏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和金光瑶再帮忙处理。如今聂怀桑上山,大概又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魏无羡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也在问这位昔日好友发生了什么。聂怀桑连连摆手,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道:“哎呀,魏兄啊,你可别提了……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魏无羡也深知这位同窗的性子,遛鸟斗鸡他行,处理正事是真的不行。若是放在以前,他是从未想过聂怀桑也会有当家做主的一天。可见这世间是何等的世事无常。 可是转念有一想到温酒和金子轩他们,又觉得至少聂怀桑还活得好好的。虽然时常焦头烂额,但是至少还有两个也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好兄长帮衬着。 忽的,听见了两声清脆的“义父”。 在姑苏蓝氏,这么叫的,不做他人之想。 果然就看见金凌从家训石壁前欢天喜地的奔向了走在前面的蓝湛,还有蓝思追和蓝景仪,蓝思追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小香炉,一看就是三个人刚刚体罚结束。 蓝思追和蓝景仪很有礼貌的行了礼:“含光君。” 金凌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凑到了蓝湛身边的金凌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但是瞧见了自家义父的神情,又连忙收敛,道:“好了,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不可疾行,我知道的。我这不是怕赶不上义父你嘛!我追上来了就不会啦!” 蓝景仪嫌弃道:“金如兰,你还真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你羞不羞!” 金凌不满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这里被罚抄写家规最多的就是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说说,你住在云深不知处的日子,什么时候少的了你了!在金麟台和莲花坞的时候,你自己说说有没有被你娘罚,有没有被你舅舅打断腿!” 金凌说不过,也不想多说,孩子气的鼓了鼓腮帮子后,又缠着蓝湛道:“义父,义父!我听说你一会儿要去夜猎,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现在射箭可准了!琼林叔叔都夸我了呢!” 提到夜猎,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的眼睛也都亮了。他们年龄还小,不能单独夜猎,所以每次都逮着机会,想要跟着出去。 瞧着金凌这模样,聂怀桑颇为出神,忍不住嘟囔道:“朝阳,如今我也好生羡慕金凌啊。” 魏无羡听得不太清楚,问道:“聂兄,你刚刚说什么?” 聂怀桑一惊,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在感慨,这含光君居然也会有如此耐心的时候。若是自己的孩子只怕……”说到这里,聂怀桑浑身一颤,连连打哈哈,道:“嗯,魏兄啊,事态紧急,我还是先去找泽芜君了。” 说着,扇着扇子,作了作揖,快步走了进去。 魏无羡当然也想到了温酒。若是她还活着,现在和蓝湛应该是孩子也有了。魏无羡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笑了笑,道:“含光君当父亲的样子我倒是见过了,你当母亲的样子……只怕,你就是个甩手掌柜!” 怅然了一番后,魏无羡让温宁先去找金凌,自己则去找了蓝湛。金凌住的屋子就是原先金子轩住的,隔壁就是温酒的。魏无羡来的时候还忍不住瞧了一眼,当年他们在这里做过不少为犯家规的事情。 “大舅,你回来了啊?你去找义父说什么啊?是不是今晚夜猎的事情!” 魏无羡被金凌小麻雀似的欢快的嗓门拉回了思绪,没好气道:“就想着夜猎,你哪回夜猎不是温宁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金凌小脸一垮,开始生闷气,道:“是不是小舅舅又逼你相亲,你就把气撒我头上来了!” “你小小年纪脑袋瓜里都是些什么!再说了,我这么丰神俊朗,哪里用得着相亲了!” 金凌嫌弃道:“那你怎么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不给我找一个舅妈回来?我看你就是没人要,所以才是个大龄老光棍!” 魏无羡气结,脱口而出:“你义父还比我大一岁呢!他……” 此话一出,魏无羡自己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但是金凌没感觉,一蹦三尺高,道:“这世上的胭脂俗粉怎么配得上我义父!” “的确,没人配得上。”魏无羡见金凌还想夸夸其谈,当机立断打断了他,道:“行了,家规抄的怎么样了?” 温言,金凌小脸又是一垮,气焰都灭了。 魏无羡安慰道:“别不开心了,抄不完咱就不抄,反正最后交给你义父过目。来,和大舅说说,最近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提这个,金凌又来了兴趣,道:“大舅舅,香香当妈妈了!生了一窝小兔子呢!我给它们都取了名字,叫萱萱,莹莹,欢欢,和慧慧!这样仙子就有弟弟妹妹了!我还带仙子去看它们了呢,仙子见了,可开心了!” 魏无羡听到一个头两个大,又听到仙子这个名字,想到了金光瑶送给金凌的那条黑鬃灵犬,简直头皮发麻。 但是金凌浑然不觉,依旧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心道:可算知道蓝景仪那小子为什么要揍你了。你把大名鼎鼎的含光君的兔子取的都是什么名字。遗传点什么不好,偏偏遗传江澄这个取名废的特点。 “大舅舅,你这么这副表情啊?哦,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们把仙子带下去了,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魏无羡连连夸他懂事,道:“我刚刚就是在感慨,你义父,对你是真的好。” 金凌不明所以,天真一笑,道:“那当然了!” 第30章 一盏温酒20 因为昨晚没带他们出去夜猎,所以金凌很不开心。魏无羡为了哄孩子,就让温宁带着他们三个外出夜猎去了。蓝思追和蓝景仪年龄略大,已然在外有了蓝氏小双璧的称号,还有一个战无不胜的温宁在场,所以他们也都很放心。 但是才放心到了晚上,便就只有温宁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他性格怯懦,哪怕是成了人人害怕的鬼将军,也一向温温吞吞,就算是街上的孩童觉得他好玩过来嬉戏,他也从不大声说一句话,只由着他们取笑。 论气势,还比不上当年的金凌。金凌头一回瞧见温宁被一帮孩子取笑,当下就冲了上去,推开了所有的孩子,挡在比他高了一半的温宁前面,放出仙子,嘴里嚷嚷着“谁都不许欺负我琼林叔叔”。 可如今,他火急火燎地从姑苏山脚下,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都没停下来,可见事态紧急。 魏无羡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宁还没回过神来,之脱口而出道:“阿苑他们出事了!” 温宁手里拿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想要救人,便来义城一见。” 温宁都快急哭了,但是哭不出来的他,只一副滑稽的表情语无伦次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在外夜猎,我一直在一旁盯着。本来是没有危险的,但是忽然从树林里出现了凶尸,他缠住了我。我分身乏术,只好让他们都躲起来。可是,等我回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见了!我找了一大圈,就是不见踪迹。我……” 魏无羡安慰道:“这事儿不怪你。就算没有你们这次夜猎,也会有下一次。你先和我说说,这个凶手是什么情况。” 温宁回过神来,这才道:“是宋岚道长!他变成凶尸了,而且还被人拔了舌头。” 这个名字,就连蓝湛也大为惊讶,求证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当年薛洋屠杀了千雪阁后,宋岚便不知所踪,除了魏无羡便再无人见过。只是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再找晓星尘。怎么如今就成了凶尸? 温宁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含光君,公子,我没看错。而且,他身上……好像有阴虎符的气息。” 阴虎符,阴铁。 魏无羡和蓝湛对视一眼,心中越发不安。两人留了书信,立即便出发去了义城。 而迎接他们的是薛洋。 一看是薛洋,原先关于宋岚,和阴铁还有阴虎符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薛洋诱他们前来,为的是想让魏无羡帮忙救晓星尘。 当年薛洋被金光瑶处理之后,九死一生是被将眼睛还给了宋岚的盲眼晓星尘救下的。只不过晓星尘一直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是薛洋,也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外斩杀的凶尸全部都是被薛洋拔了舌头,下了尸毒粉的活人。一直到宋岚找到了这里。 这些,都是魏无羡从一个叫阿菁的姑娘那里,共情知道的事情。原本的阿菁是个装瞎的小乞丐,死皮赖脸跟着晓星尘的小姑娘。后来晓星尘救了身负重伤的薛洋。阿菁不懂修仙,也不知道薛洋是谁,只是觉得薛洋看着不像是好人,但是有没有什么证据;她不觉得少了一根手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告诉晓星尘,三个人就这样阴错阳差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一直到几个月前,宋岚的出现,阿菁才知道这个薛洋是谁。而晓星尘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自然是无法承受,一心求死的他,选择了自刎。 知道了这个故事的蓝景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金凌都颇为嫌弃。但是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取消一番,而是难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蓝思追给他顺气。 忽然,他伸手拍了拍蓝思追道:“蓝思追,蓝景仪,我大舅舅和义父好像还有什么发现!” 一听这话,蓝景仪也顾不上哭了,抹了抹眼泪,也就跟了上去。三个孩子想要凑近一点看,但是却被温宁拦下了。虽然很好奇,但是也觉得气氛不对,当下很听话的站在温宁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魏无羡和蓝湛。 蓝湛一剑劈开了原本存放晓星尘遗体的棺材,果然在下面发现了封印,和冲天的煞气。 可打开棺材一看,却也愣住了,是一具无头尸。虽然是无头尸,但是身形服饰却是格外的眼熟。 两人心中有了答案,当下传信给了泽芜君和聂怀桑,便立即带着无头尸一起到了临近的镇上安顿好。 但是,最先赶到的,却是赤峰尊的刀灵。 即便是刀灵,但是霸下的威名远播,无人不识,如今这刀灵留在这具无头尸前,那么他是谁,已经不做他想了。 虽然早就做好的准备,但是蓝曦臣看见的时候,还是一脸悲痛欲绝。更别说是聂怀桑了,扑在赤峰尊身上,生生哭晕了过去。 虽然说发下了赤峰尊,是个意外,但是刀灵的出现更是一个意外。 而且,整件事情都透着古怪。 蓝湛和魏无羡两人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可到了最后却是揭发了金光瑶的累累罪行。当年金光善藏匿薛洋一事,他全程参与。也是他给金子勋下了千疮百孔,嫁祸给魏无羡,制造了穷奇道之变。赤峰尊早就有所察觉他的心术不正,金光瑶心里明白,便一步一步设计,假借给赤峰尊弹琴的机会,篡改了音调,扰了他的心神,制造了赤峰尊走火入魔的假象,伙同薛洋分尸碎魂。然后又设计让薛洋诈死带走了赤峰尊的尸身,自己保留了头颅。 可他也很可怜,他的结发妻子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他为了护住这一丑闻,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件事情对蓝曦臣而言,是最不能接受的。虽然蓝湛和魏无羡早就和他提及过,但是他却依旧选择了相信。也正是因为他的信任,才给了金光瑶一个机会,让他在金麟台逃脱,让他们追捕至此。若非魏无羡早前在金光瑶的密室内看见了一纸地契,他们甚至都猜不到这座云梦境内的庙宇会和金光瑶有关系。 金光瑶常年出入云深不知处,蓝曦臣从来不怀疑,藏书阁也是任他自由出入。他便利用方便,习得了禁室的曲谱。扰了所有人的心神,使得大家都暂时失去了灵力。 若非魏无羡改修了鬼道,哪怕是吹个口哨都能招来千军万马,还真奈何不了他。 一场恶战,蓝曦臣亲眼看见了金光瑶面对百家围攻之时,甚至会把金凌当做人质杀出一条血路。虽然在紧要关头,他松开了金凌,但是就是他在金凌的脖颈上勒出了一条血痕,狠狠的刺在蓝曦臣的眼里。 哪怕是金光瑶如今战败,已成了板上鱼肉,人人宰割,但是在聂怀桑战战兢兢的喊他“小心”的时候,他几乎毫无怀疑的转身一剑刺进了在他身后的金光瑶的胸膛。 金光瑶从蓝湛他们发现了赤峰尊的遗体开始,就着手开始了计划。当然也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尤其是那日在金麟台,魏无羡和蓝湛都不顾江厌离的劝阻,执意要查他的密室,他便知道了躲不过去。能够挣扎到如今,到这座他为自己母亲建造的庙宇内,他也早就看开了。只是他从未想过蓝曦臣会如此对待自己,满脸错愕,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这一剑,恨道:“蓝曦臣!” 蓝曦臣既绝望,又难过,道:“金宗主,我说过,若你还有动作,我便不会客气。” 金光瑶恶狠狠道:“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 蓝曦臣一惊,朝聂怀桑望过去,金光瑶道:“你看他做什么,你又能看得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怀桑,你真不错。我本以为不过是薛洋为了救晓星尘所以暴露了这些事情,原来是你!这些年,你把刀灵藏得可真好啊!” 聂怀桑一脸不知所措,缩在一边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金光瑶如今却是再也不信了,他面露狰狞,恨不得把聂怀桑撕碎,但是一把剑还贯穿着他的心口,动一下都是剜心之痛。而蓝曦臣既不能给他致命一击,又不能贸然拔剑,但又怕他再有所动作,脱口呵斥道:“别动!” 金光瑶最善于观察,怎么不懂蓝曦臣的意思,怒极反笑,道:“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何曾害过你!!!!” 蓝曦臣怔然,不知所措。 倒是金光瑶自己,又笑了起来,每笑一下,胸口便多一层殷红。就在魏无羡都要以为金光瑶是失心疯了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朝阳又何曾害过谁呢?她不过是信错了人罢了。” 魏无羡一惊,道:“金光瑶,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光瑶靠在石柱上,瞧着外面一群盘腿调息的众人,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缓缓道:“当年,岐山布防图是朝阳画的。也是朝阳用命换了温若寒那一日闭关,好让我有机会把它送出来的。她知道世人的偏见她无法改变,所以她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我,为的是,让我在射日之征后,替她为温氏无辜的人求个情。” “可你没有。”蓝湛咬牙切齿道,如若不是他还要从金光瑶口中知道更多的事情,魏无羡绝对相信,蓝湛会一剑杀了金光瑶。 因为,他也会。 如若当初金光瑶开口了,或许后面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可金光瑶非但没有,甚至在金氏虐待温氏人的时候,都未曾有过半点不忍。 “是啊,我没有。因为这份功绩能带给我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拒绝不了。”顿了顿,金光瑶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这一生,害人无数,或为名为利,或掩埋真相,或报仇雪恨,我均无悔。可唯独朝阳……初相见,她说我的眼睛明亮是她从生平从未所见。可她的眼睛才是黑白分明,光彩夺目的让人妒忌!她明明那么聪明,却又那么天真!无论是不夜天还是金麟台,都对我深信不疑!” 金光瑶受伤太重,又说了如此一段话,差点没背过去。他当然知道,如今他们还愿意听自己说话是为了什么。而他也确实想告诉蓝湛。调整了一炷香,回了些力气。 他望着蓝湛,缓缓道:“含光君,朝阳被抓回不夜天后,日日在初旭楼弹奏《忘忧》。我曾问过她为何,她说要弹奏给一个人听,总要好好练习一番,到时候不能被人取笑了。她的夕颜剑,不是为了圆谎而留在初旭楼的,是她交代我一定要转交给你。因为她说,她不能陪你并肩作战了,就让夕颜剑陪着你。只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告诉你。 不夜天上,朝阳不是不在意真相了。是因为……那日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当时就怕事情败露,所以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诛了她的心。我……” 说到此处,金光瑶忽然顿住了。但他伤的太重,也没人在意这呼入起来的戛然而止。带他回过气儿来,他继续说道:“含光君,朝阳最后的白发并非入魔,而是因为她早已时日无多了。那年她被捕,送回了不夜天就被温若寒封住了灵脉,刺了十八根刺骨钉。十八根刺骨钉……时至今日,朝阳在地火殿的一声声嘶吼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蓝湛双眼赤红,浑身都在发抖。刺骨钉入骨后,动一下伤口便会重新撕裂,而十八根刺骨钉,等同于温酒整个人都几乎无法动弹。蓝湛根本无法想象,温酒是如何做到日日弹奏一曲《忘忧》的。 她明明是个喝药都怕苦,一定要吃蜜饯的人;她明明是个三百下戒尺都受不了;她明明说过,自己是个最吃不了苦的人。 他盯着金光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道:“这些,你当初为何不说!” 金光瑶幽幽的盯着蓝湛,却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含光君,你如今也还不知道温若寒为何要抓朝阳吗?” 蓝湛头痛欲裂,但却层层清晰。 十八根刺骨钉,虽然大伤元气,但是却不会要命,实乃是生不如死的酷刑。可温若寒如果只是要折磨温酒,那最后也不会拔钉给温酒一个痛快。除非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做,能让温若寒如此在意的便只有阴铁。 蓝湛思及不夜天上,温酒无师自通和阴铁共鸣,思及所有的鬼魅对他们视若无睹直奔温酒而去,又想到温酒很招邪祟喜欢,又想到了蓝翼前辈给她的玉佩,和禁室内被撕去最后一页的《阴女录》,如梦初醒——温酒的生辰不对,她是纯阴之女。 金光瑶道:“是啊,当然温若寒的本意便是想把朝阳同三块阴铁一起炼化的。不过,朝阳身怀禁止,所以温若寒没能成功。阴铁被毁后……含光君,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们一起损毁阴铁后,你身上的朝阳玉佩红光一闪? 十八根刺骨钉连根拔除,朝阳的半条命都被卷了出来,被阴铁吸得干净。但是终究不是全部。所以阴铁被毁之后,寻着气味儿找了回去。玉佩是朝阳从小带在身上的,所以她们气息相近。如今那半条命,就在玉佩里。” “含光君,朝阳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从未离开过你。” 所有的人,好似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久久都未能回神。回过神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除却几个小辈就连这个“朝阳”是谁都不知道。其余在场的人,谁没有见过当年岐山朝阳的风姿。 后来闻讯赶到的人面对满地的狼藉,一脸错愕,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是有人来了缓和了气氛,话匣子又被一下子打开了。 所有人都开始指责金光瑶的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又有不少人替温酒惋惜,居然轻言相信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明明之前在金麟台上,他们还站在金光瑶的身后,指责是他这个歪魔邪道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甚至还劝说蓝湛不要因为温朝阳和他的关系而被蒙蔽了双眼。 如今不过两天,居然全都变了。 是他们接受了现实,是他们幡然醒悟,是他们良心发现了? 他觉得讽刺,也有些麻木——这些人根本没有是非善恶之分,有的不过只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 忽然听到了一声啜泣。 是金凌,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孤零零躺在里面的金光瑶,仙子乖巧的坐在他身侧,时不时的抬头望他一眼。魏无羡很想过去,但是碍于那条狗在场,实在是不敢过去,只好远远的望着他。 一位家主问他,道:“小金公子,你是在为你叔叔哭吗?”说着,他摆起了长辈的架子,道:“哎呀,小金公子,你叔叔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哭。小公子,如今兰陵金氏可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这般软弱,我和你说……” 金凌刚想开口呛回去,却忽然被人护在怀里,很结实,也有点硌得慌。他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蓝湛没什么表情的脸,甚至都忘记了哭。 他真的很喜欢蓝湛这个义父,蓝湛对他也确实与旁人有所不同,也有诸多纵容,但是如此亲密的接触,却也只存在她母亲的口述之中,当年三岁的他被蓝湛抱过。 蓝湛冷冷的盯着那位家主,道:“如兰是我义子,如何管教便不劳旁人操心了。” 那位家主面色一僵,讪讪道说了两句“含光君说的是”,便灰溜溜的走了。 蓝湛抚了抚金陵的发顶,道:“他是你叔父,无论他做了什么,但对你的疼爱并不假。你为他哭,合情合理,不需隐忍。” 金凌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抱住了蓝湛,放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全都抹了上去,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全都喊出来。 魏无羡依旧站在外围,他望着被蓝湛抱着的金凌,又看了一眼同样愣愣的望着蓝湛和金凌的聂怀桑,眼里流露的是羡慕,他忽然从喉咙口也泛起了酸涩。 “公子。”温宁站在魏无羡身侧,轻声叫了一声。 魏无羡缓缓转过身来,道:“温宁,你说朝阳当年,该有多害怕啊。” 他们当年所有人都只关注温酒是否大义灭亲,却忘记了她斩杀的都是她曾经的族人。纵然是非对错她了然于心,可那该是何等的害怕。 他们在她奋勇杀敌的时候忽视了她姓温,却在大战胜利之后将她视作了余孽。 或许金光瑶是□□,可是,温酒的死,他们全部都是凶手。 蓝景仪悄悄拉了拉蓝思追的袖子,小声问道:“思追,你说这个朝阳是谁啊?” 蓝思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张嘴想要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有说不出来了,闷闷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是要知道的,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蓝景仪听得云里雾里,道:“你在说什么啊,思追?” 蓝思追没有再答话,一一扫过他觉得可以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人。可是蓝湛在安慰金凌,魏无羡和温宁两人也在暗自伤神,蓝曦臣就连蓝启仁都敷衍了事,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一个人能回答自己。 顿了顿,他走到了江澄面前,问道:“江宗主,晚辈斗胆问您一个一件事。” 江澄很诧异,但是很快却明白过来蓝思追想问的是什么。这些年温宁时常去云深不知处看望他,所以就算他觉得亲切,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可这些年谁都有意无意的回避朝阳这个名字,他是没什么机会听见的。而且当年他也不过三岁的孩子,自然是记不得什么的。但是终究是曾经手把手教导过他的长辈,如今听见了,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思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这个人,应该由含光君亲自告诉你。” 蓝景仪在一旁听得更是莫名其妙,道:“什么时候,江宗主说话都这么文邹邹了。还有,这个人是谁?金光瑶说的那个朝阳吗?思追,你说这个朝阳和我们含光君到底什么关系啊?” 蓝思追喃喃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蓝景仪又问:“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蓝思追反问:“是啊,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终,蓝思追还是靠自己想起了点蛛丝马迹。 因为回云梦的时候,他又晕了船,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所以他晕的特别厉害。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记起了在小镇上,他被一一位男子抱着,手里拿着竹蜻蜓和小木剑;旁边是个姑娘,手里也拿着小木剑和竹蜻蜓,比他还像个孩子似的逗他玩,时不时还闹一闹抱着他的人。 那男子一直侧脸望着身侧的人,所以蓝思追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子,只听见他回答那姑娘的问题,声音很温和;而那姑娘,长相艳丽,笑得很明媚,一双凤眼光彩夺目,可是蓝思追不认识她的。 被诸多疑问闹醒的蓝思追深夜出了房门。正巧看见了在屋顶上喝酒的魏无羡,足尖一点,飞身到了魏无羡身旁。 “嗯?小阿苑?亥时都过了,你怎么不休息啊?当心蓝老先生罚你!” 蓝思追道:“魏前辈,晚辈心里有疑,故而睡不着。” “什么疑惑?说来我听听。” “……前辈,可知道晚辈身边是否有一位‘有钱叔叔’?” 魏无羡扑哧一声,道:“这年头还真的是,叫什么名字的都有啊。” 蓝思追也挠了挠头,道:“也许是个昵称,只不过我记不得他原本的名字了。只是记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什么重要的事情?” 蓝思追羞赧,道:“我也不记得了。” 魏无羡本就喝多了酒,如今已经是七分醉了,听得如此,只是故作一本正经道:“那边随缘吧。你们家含光君不总是说,该你知道的你自会知道吗。” 蓝思追虽然心里有疑,但是这些年到底是蓝湛教出来的,对事情没有那么执着。如今听的魏无羡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只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虽然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是个极好的叔叔。我还记得,他给我买了三只竹蜻蜓,和三把小木剑呢。” 魏无羡点头附和了一声,哂笑道:“确实是个有钱的叔叔。” 话音刚落,他喝酒的动作一顿,好似才算是反应过来蓝思追说了什么,整个人噌的坐了起来,问道:“你刚刚说他给你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魏无羡为何忽然如此激动,但是蓝思追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我屋子里的那三把小木剑和竹蜻蜓啊。魏前辈你还见过呢。” 魏无羡的酒这下全醒了,那些东西,可是蓝湛买的! 他抓着蓝思追的肩膀,道:“好阿苑,你快仔细想想,你到底要告诉含光君什么事情!” 蓝思追灵光一闪,那张模糊的脸变得明朗起来,脑海里的对话也变得清晰起来,喃喃道了一声“小姑姑”。 魏无羡和蓝思追两人连夜回了一趟乱葬岗,从石头缝里,抠出了一只皱巴巴的纸鹤,若非有灵力,只怕这些年风吹雨淋,早就连渣都不剩下了。两人如获至宝,捧着它又赶回了莲花坞。 纸鹤是蓝思追交给蓝湛的。 “那天,您走后,小姑姑便独自一个人去了后山。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了小姑姑在哭。” 等蓝思追退了出去后,蓝湛才从怀里掏出当年温酒给自己的纸鹤。相互感应之下,那皱巴巴的一团也慢慢地舒展开来,两只纸鹤共鸣了一声,然后展翅飞到了半空中。 蓝湛听到了蓝启仁怒不可遏的声音:“她当初隐瞒身份在我姑苏听学我既往不咎。射日之征时期我对她庇护再三,本想结束之后她若想留在我姑苏蓝氏也不是不可。可如今她竟然不顾大义倒戈温氏,还和魏无羡这个旁门左道同流合污,哪里还是当初大义灭亲的温朝阳!她如今可还有半点是非善恶之分!” 还有他自己的声音:“敢问叔父,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最后是温酒的声音:“蓝湛你这个小古板怎么只在我面前装大爷啊!你不是说我离经叛道吗?你说啊,你告诉你蓝启仁这个老古板啊!你不是以度化为主吗,那你说你是来劝我改邪归正的啊!你说啊!你挨打多疼啊!” 蓝湛眼眶一热,道:“我不疼,阿酒。你很好,没有错。” 后记—— 金光瑶一事结束后,蓝湛被推举为新一任仙督。 他御剑站于群山之上,手执朝阳玉佩,道:“阿酒,你当年所求的‘公平判责’,我如今替你做到了;有过之人必罚,无辜之人不诛。” “阿凌很好,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但是和他母亲一样,包容坚强,他和你也很像,若是你在,他一定很喜欢你。” “阿苑很乖,很聪慧,礼仪一向是云深不知处最好的。他也很想你。” “魏无羡和温琼林也很好,世人对他们再无偏见。” “我,也很好。” 第31章 一盏温酒番外1 金陵这个孩子像谁? 论他的相貌,像极了金子轩,眉心一点朱砂,俊秀非常;论他的品性……有魏无羡的随性洒脱,也有江澄的傲慢骄矜,但是也能瞧出几分蓝湛的严于律己,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很是丰富,也有些别扭;但是追根究底,从他对温宁的态度也能看出,骨子里是随了江厌离的坚强和包容。 所以,即便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他在哭过之后便青涩地担起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是所有世家子弟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这份骄傲,和家世无关,只源于这个孩子心里的纯粹。 而这份纯粹,让魏无羡既欣慰,又心酸。 因为他看着金凌的模样,总能想起当年的温酒。 魏无羡时常在想,金凌和温酒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以相似成这样。 这个问题,有一天他遇到聂怀桑的时候,两人一起追忆往昔时,聂怀桑反问了他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魏兄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小朝阳,金凌这孩子如今会是如何的?” 魏无羡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都还记得聂怀桑那一声“所以啊,金凌这孩子,怎么能说和小朝阳毫不相干呢?这孩子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令人嫉妒”。 令人嫉妒的金凌现在,正对着一团火,大眼瞪小眼。 因为近期暮溪山一带颇有异动,不少村民上山砍柴、打猎时被邪祟侵扰。虽然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每个都被吓得半死,闹得人心惶惶。所以金凌便和蓝思追、蓝景仪两人一起相约前来除祟。 因为只是扰民,所以三个人便分头行动,打算速战速决。金凌途径一个山洞,觉得颇为诡异,便进来瞧了瞧。 然后就遇见了这么个东西。 但是他还没有什么反应,这团火却比他还要激动。金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觉得这团火似乎很高兴,但是又很害怕,想要靠近他,但是靠近了却又立刻弹开,好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金凌举着岁华,一副防御状态。但是看了半天,发现对方虽然惊世骇俗了一点,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危险。想到附近的村民说的“看不清长相,但是会放火”和“只扰民未曾害人性命”的现象,金凌暗暗思量,大概就是自己跟前的东西。 可他手上有魏无羡给他的莲子手串,最是能辟邪。 就算是温宁有一次不小心在和他玩耍的时候触碰到了,都灼伤了好大一块。而那团火刚刚凑的他很近却也没有被伤到,足以证明对方的确不是什么邪祟。 而且,金凌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对方似乎是有灵性的一般。 虽然继任了家主,但是还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透着玩性。 又瞧着它一直盯着自己的弓,上蹿下跳的激动异常,以为它是羡慕,当下露出来得意的神色:“你还挺识货,这可是一把神器!是当年我满月的时候……”金凌顿了顿,没在往下说。 因为,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把弓,不是他最敬爱的义父,含光君送给他的。送他这把弓的人,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据说还是义父的心上人。还据说,他这个干儿子,其实是要给那个人当的。 金凌瘪了瘪嘴,不打算对着这团火说自己的私事。可刚抬头,就瞥见那火团挨着自己,火焰肆意张扬,但是却极其鬼鬼祟祟,平白让金凌生出一股这团火是在鄙夷他的想法。 金凌被自己的想法气到了。 “你,你离我远点,我……”金凌瞧着它虽然不屑,但是却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的样子,疑惑道:“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吗?” 那团火上下动了两下。 “这是,点头?” 那团火又是上下动了两下。 “你不会说话?” 上下两下后,紧接着又是左右两下。 金凌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哦,你是讲不了话对吧!” 这回,又是上下两下。 “那,我来问,你点头摇头就好。” 点头。 “你是要妖?” 摇头。 “魔?” 继续摇头。 “鬼?” 那团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半天没反应。 金凌瘪瘪嘴,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不知道的啊!” 火团疯狂上下蹿动。 金凌被吓了一跳,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顿了顿,咦了一声,道:“不对呀,鬼是死者所化,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是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吗?” 又是点头。 “那你难不成还是个人?你哪里有点人样啦!” 这回火团又是没动,但是和刚刚的思考不同,这回好似很难过。金凌都觉得她能自己把自己熄灭了。 于是,连忙摆手,道:“你别难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个朋友是姑苏蓝氏人,他会问灵。等他来了,我让他帮你问灵,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火团“噌”的一下,又亮堂了不少。 吓得金凌往后退了一步。 正巧洞口外,传来了蓝景仪的大嗓门。 金凌大喜,忙道:“来了,来了!是我的朋友们来了!”说着,他往外跑了跑,应声道:“蓝景仪!蓝思追!我在这里!!!!” 蓝思追和蓝景仪闻声找了过来,瞧见金凌,蓝景仪便立刻嚷嚷道:“金如兰,你没事在这个山洞里烤火做什么啊!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先别说这些了!我找到扰民的东西了,就是这团火,但是他好像出了意外。可能是生前葬身火海,死后留有执念,所以才会……蓝思追,你先来问灵吧!” 一团火,从金凌身后面飘了过来。 蓝景仪被忽然能自己动的火团吓得第一时间拔、出了剑。道:“什么鬼东西!” “都说了不是鬼东西了!”金凌嫌弃道:“你这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景仪,你先把剑放下,这……他没有恶意。”蓝思追伸手安抚半个身子都快挂到自己身上的蓝景仪道。 “就是,就是,蓝景仪!你瞧你的怂样,我不都说了么,他没有恶意的。” 蓝景仪左右看了看,这才把剑收入剑鞘。 火团绕着他们三个转了一圈,然后落在蓝思追跟前。 金凌道:“你还挺聪明,知道谁能帮你问灵。” 蓝思追取出自己的琴,席地而坐,却发现那团火愣愣地盯着那琴,好似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又蹿起来,打量他。 蓝思追也被这人性化的一面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 火团迟疑了一会儿,摇头。 “……那你是认识这把琴?” 疯狂乱蹿。 这回蓝思追愣了一下,因为这把琴是温酒留给他的。虽然是一把好琴,但是却并不广为人知。甚至,现如今这世间真正知道把琴来历的人,他掰着手指头也能数过来。 “思追,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蓝思追回过神来,道:“你先冷静一下,我现在要开始问灵了。你……放松就好。” 说着,蓝思追伸手抚琴,问“汝名何”。 答:“温酒。” 蓝思追浑身一颤,甚至失手扯断了琴弦。 划过手指,落了两滴血。 蓝景仪和金凌两人大惊,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蓝思追浑身都在颤抖,满脸不可置信的同时,却又热泪盈眶,让人看不明白究竟是大骇,还是大喜。 金凌和蓝景仪还想继续追问,可是却也发现了蓝思追的两滴血没有落在琴生上,而是朝着那团火飞了过去,然后被那团火吞得干净。 还未来得及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看见那团火开始不断地膨胀,片刻功夫就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模样。 两人连忙拔剑,护着蓝思追,做好防御,后退了两步。 蓝思追连忙拦住两人,道:“别伤她!” 那火人也没有攻击,而是直直的倒入了旁边的黑潭,顷刻间,便被潭水灭了干净,连半点火星都不剩下。 山洞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 蓝思追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神,但是片刻之后,立即飞奔过去打捞谭水中的人。 金凌和蓝景仪两人不明所以,但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蓝思追。对视一眼后紧随其后,三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捞了起来。金凌甩出了一张符篆,在地上生了堆火。 “思追,你是不是认识她?她是谁啊……” 金凌的话还没有问完,就从洞口飞过来一把剑,剑锋凌厉无比,逼得他们三个闪身躲开。 待他们站定的时候,却发现是一把气质清冽,犹如皎皎月光的宝剑。这剑护在那人身侧,好似有人靠近一步,就能大开杀戒一般。 金凌定睛一看,大惊:“这把剑……” “是夕颜剑,是夕颜剑!”蓝思追语无伦次道:“真的是你……小姑姑,小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蓝景仪一头雾水,问道:“思追,你什么时候有个小姑姑了?不是……只有梅染姑姑吗?” “景仪,如兰,她是……含光君!?” 金凌和蓝景仪一愣,便看见一道白影,落在他们跟前。 “义父!” “含光君!” 蓝湛头一次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躺在夕颜剑后方地上的人,但是才朝前走了一步,便被一阵剑鸣挡住。 纵然他把夕颜剑带在身边这么久,这把剑也只认一个主人。人死,便自封,如今人回来了,不远千里也跑来护在她身前。 蓝湛垂了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 伸手拽下了身上的朝阳玉佩,用灵力将它送了过去。 那里,是温酒剩下的半条命。 温酒是被如刀子一样的风抽在脸上被抽醒的。 迷迷糊糊,尚未全醒,只感觉自己整个儿都是有气无力的,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又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被烈火灼烧过,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 一瞬间,死亡的感觉涌入意识,一下子把她惊得彻底醒过来。 醒来之后,温酒还未来得及思考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就被抱着自己的蓝湛惊得浑身僵硬。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微仰着脑袋,下意识喊了一声“蓝湛”。 蓝湛闻言,也是浑身一颤,微微低头,确定是温酒在喊自己,浅若琉璃的双眸底下有无数情绪在翻涌。 可奈何,温酒没看他。 因为蓝湛一颤,温酒便下意识以为蓝湛要把她丢开。毕竟当初被蓝湛拎着后领的感觉,记忆犹新。 蓝湛不与旁人触碰这点,哪怕是之前他们俩并肩作战的时候,也不曾打破。 所以,温酒才震惊,居然是蓝湛屈尊抱着自己 。虽说之前在云深不知处已经享受过一次了,但是到底那时候是睡着的,冲击远没有现在自己亲眼看见来的大。 温酒双手并用,狠狠地圈着蓝湛,颇为无赖道:“蓝湛,你,你就当我没醒,还是昏迷的!你就随便把我当成什么都行,可千万不要把我丢出去,我现在可没办法御剑啊!你别放手啊,千万别放手啊!” 蓝湛瞧着她双手抱着自己,脑袋也压低了不看一眼自己的样子,思绪万千,却全都收了回去,低声道:“不放。” 虽然蓝湛这么说了,温酒也放宽了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松。一路就像是个挂件一样,贴在蓝湛身上。 蓝湛归心似箭,飞在最前面。所以这样子后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三个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敢相信的神情——雅正端庄的含光君,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毕竟那人是长辈,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和不敢置信,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但是蓝启仁就不同了,蓝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温酒从山门一路走进了云深不知处,简直气得连话都说说不出来。 他比谁都要清楚蓝湛在温酒这个人身上有多么的冥顽不灵,雅正风光的皎皎公子,一生所受的惩罚,全都源于温酒。 蓝湛叫了他一声“叔父”,但是却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抱着温酒便朝静室走去。气的蓝启仁当下就把火气全撒在三个小辈身上,罚他们面壁思过。 蓝湛将温酒安置在床榻上,坐在床榻边,伸手为她把脉。 之前着急把她带回云深不知处,只护住了心脉,确保了她并无性命之忧。当然,从心底深处,也不乏害怕,不过是昙花一现。 温酒的脉象很微弱,但是一下下,都真实的感觉的到。真实得蓝湛还有些不敢相信。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伸手点在温酒的眉心,替她疏通。一盏茶后,才收回手,灵力的消耗让他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缓缓松了口气,睁开了眼,望着温酒因为灵力而舒适酣睡,甚至蹭了蹭他的指腹的模样,轻笑了一下,伸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拨开。 可瞧着温酒这张脸,笑容又渐渐淡了下去。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眉头微蹙。 是拨开云雾之后的不忍和无可奈何,最终都化作了微不可探的一声叹息。 魏无羡接到了金凌的传信,连夜从云梦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一大早,火急火燎直奔蓝湛的静室。但是,才刚刚跨进门口,还未来得及问一声“朝阳呢!”就被禁了言。 蓝湛眼皮子抬了一下,道:“她还未醒。” 魏无羡已经恶狠狠指着蓝湛的手指就这样慢慢曲了回来,卖乖地点了点头。不去和他计较,而是挨着温酒坐到了床榻边上,伸手就自己给她把脉。 这一搭,便是惊愕失色,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蓝湛。 蓝湛没有闪躲,却也没有回答,只是解了他的禁言。 温酒的脉象已经恢复了正常,除去气血两亏,需要好好调养一下,便与常人无异。可是太无异了,无异到没有半点修仙人的脉象,与一介凡人一样。 魏无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温酒居然还能回来,还是应该怒骂青天,非要如此造化弄人,一时间五味杂陈。 长叹了一口气,认真的望着温酒,忽然又是一阵惊慌:“蓝忘机!朝阳她……她怎么还是一副十六岁的模样!?” 蓝湛未答话,而是转身去了茶室。 魏无羡紧随其后,道:“蓝忘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蓝湛道:“你可还记得,薛洋说的那句话?阴铁有灵,四方镇之,四方之气,尽归玄武。” “你是说……昨天的山洞是玄武洞!?” 蓝湛点了点头,道:“那晚,不夜天之变,阿酒毁了你的阴虎符。但是,薛洋手上还有一块,而且他也在现场。” 魏无羡和薛洋还有温若寒都交过手,阴铁有什么差别,他是最清楚的。所以他也很疑惑,薛洋居然能堂而皇之的拿着阴铁,又受了晓星尘这般的刺激,却没有被反噬。他恍然大悟道:“所以,朝阳虽然……但是她的灵识却被困在了阴铁里,如今阴铁毁了,才能死而复生,也是当年的模样。也难怪你这些年总问灵而不得。我们怎么没早点想到呢,若是早点想到……不对,那她是怎么重塑血肉的。” “是思追的血。虽然出了五服,但是终究是一脉相承。” 魏无羡长松了口气,道了一声:“幸好,你当年救了阿苑。” 温酒醒过来,是三日后,榻前,依旧是哭哭啼啼的梅染。 她望了一眼,笑了一声,道:“梅染,你怎么……”本想说“还是这么爱哭”的温酒,瞧见了梅染的脸,愣了片刻,直愣愣改了口,道:“变老了?” 梅染对着温酒那张和十二年前一样,丝毫没有一点变化的脸,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趴在温酒的腿上失声痛哭起来。 温酒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是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梅染。只一边伸手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还好吗~”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梅染便哭得更厉害了,吓得温酒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甚至,都忽略了梅染“变老了”这件事情。 她自己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如今虽然看着没毛病,但是体内却没有半点灵气,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能在被拔除了十八跟刺骨钉之后,还只是没了修为的,已经是超乎她自己的期望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命不久矣呢。 可显然,梅染不这么觉得。 温酒抿了抿嘴,也不再多说。 因为,如今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心里其实也是意难平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梅染。拍了两下,便生生怔住了。因为她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蓝湛。 不知道为什么,她瞧着蓝湛,竟然生出了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也想要大哭一场。 梅染哽咽了一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含光君,魏公子。” 温酒这才注意到蓝湛一旁,还站着个魏无羡。瞧见魏无羡登时大喜,道:“魏无羡,你这几个月死哪里去了!” 如今的魏无羡早就没了当初看戏的心情。见温酒一醒来,就是问自己,而非喊蓝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都没觉得温酒问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求饶道:“我的好妹妹,你不先关心关心某些人?” 绕是魏无羡提醒的如此明目张胆,但是温酒还是一脸迷茫。在魏无羡都要忍不住直接让她问一问蓝湛的时候,温酒忽然露出了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 魏无羡刚在心里夸温酒好不容易开窍了的时候,就听到温酒好奇的声音:“你们怎么都……长了好几岁的样子啊!” 魏无羡被惊得脱口而出,道:“什么玩意儿!?” 看着魏无羡目瞪口呆的样子,温酒虽然心头一颤,但是还是问出了口,道:“我……我不过是被温若寒抓去了两个月,你们怎么……就和过了十年一样的样子啊……对了,温若寒呢?”顿了顿,温酒又问了一句:“温氏其他的人呢?” 问完,温酒便看见了他们脸色均是一变。尤其是蓝湛。 “尤其是蓝湛”这样的认知,也让温酒吓了一跳,因为什么时候起,她也能从蓝湛这张没什么变化的脸上,看出神情了? 她不确定的又看了两眼,蓝湛的双眼流露出太多的复杂的情感,有她看得懂的错愕,还有她看不懂的太多的旁的。明明是浅若琉璃的眼眸,却因为太多的情绪而变得就像是云深不知处寒潭底的漩涡一样,让她一眼望过去,就陷了进去。 魏无羡看看温酒,又看看蓝湛,这才反应过来,温酒刚刚问了自己什么意思。他们摸通了温酒为何会死而复生,却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含光君……” 蓝湛只望着温酒,直言道:“阿酒,射日之征已经过去十三年有余了。” 这对温酒来说,应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在情感上她却又诡异的很平静,就好似,她知道一样。 魏无羡叫上了梅染,一起离开了静室。 留着蓝湛坐到了床榻边上,慢慢把这十三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百花宴决裂,乱葬岗结拜,穷奇道截杀,金麟台谢罪,不夜天身陨。 蓝湛的口述,和以往陈述她在听学之时犯禁一样,注重事情,而非情感。十三年的事情,随着蓝湛一桩桩、一件件的诉说,所掀起的情感在她心底翻涌,几乎把她吞没。 温酒想要为自己此刻的情感找一个突破口去宣泄,想要把所有的怨恨全都加注在金光瑶身上,可是却发现自己又做不到。因为诚如他自己所言的那句“唯独朝阳”一样——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屠戮了她的族人,算计了她的兄长,可对她本人,无论对错,却又是真心实意的庇护。 这让她手足无措。 就仿佛置身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充斥着冤魂恶鬼的嘶吼,可却无处可逃。 “蓝湛……我……” 蓝湛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在,别怕。我会一直都在。” 温酒望着蓝湛,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自然是害怕的,一觉醒来,却被告知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而自己如今并非大难不死,而是死而复生。 她毫无保留的相信蓝湛不会欺瞒自己。而且蓝湛所说的那些事情,她虽然毫无印象,但是却诡异的能因为这些事情引起情感的共鸣。这些共鸣无疑不是在告诉自己——那些事情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正是这份让她心痛不已的共鸣再告诉她,她还有什么没有想起来。不单单是记忆,甚至是那份情感。 这部分的缺失,让温酒觉得浑身都空荡荡的。 可她望着蓝湛,却也不知为何,半点都无法开口。 蓝湛也没有追问,只这般静静地陪她坐着。 之前温酒还没醒过来的时候,魏无羡曾问过蓝湛温酒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当时蓝湛说尚且不知,魏无羡便说了一句“管他什么后遗症呢,她人都回来了,还怕治不好吗!” 可如今,他真切地看着一天都没有跨出过静室半步,虽然是穿着一袭明艳的红色,但是浑身的气质却和十三年前派若两人的温酒时,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毕竟当年,不夜天后,他自己都醉生梦死了数月,才勉强走了出来。而温酒的情况要比他沉重的多。 可这是心结,旁人永远解不开。 但其实,温酒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 长叹了口气,她正打算去睡了,可蓝湛却推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温酒颇为诧异,道:“蓝湛,你怎么来了?”顿了顿,温酒反应了过来——这儿是静室,是蓝湛的居所。于是她道:“不如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就算我之前住的小院如今是如兰住着,我过去不方便,那我也可以搬去和梅染住一块儿的。” 蓝湛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好像这屋子本来就是她的一样。 温酒感觉如今的蓝湛有点不一样。但是又一想到过了十三年,有点变化好像也正常。而一想到十三年,温酒又心情低落起来了。 蓝湛没说话,却是从身后提出了两坛天子笑。 “蓝湛,你……” 蓝湛却不理会温酒的震惊,轻笑了一下,提着酒,牵着温酒坐了下来,甚至亲手给她倒了一杯。 “你的身体无碍,可以小酌。” 不知道是因为蓝湛居然在云深不知处给她送酒,还是因为蓝湛笑了,温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手中的酒,就想起了当年听学的时候。冷不丁笑了一声,道:“蓝湛,你不会明天还拉着我去戒律堂吧?我如今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不会。” 说着,蓝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温酒连忙拉住他,道:“你做什么?” 蓝湛一本正经道:“我陪你喝。” 温酒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是一想到如今蓝湛都敢光明正大给自己带天子笑了,说不定这酒量也长了。毕竟,现实与她的认知,相差了十三年。 迈不过这个坎的温酒,仰头便饮尽这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蓝湛见她喝得猛,却也没有阻拦,仰头也喝了一杯。 但,他还是个一杯倒。 温酒望着这个又倒在了桌子上的蓝湛,哭笑不得,这一天的阴霾也被冲散了不少。但是,她又苦恼起来——她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把蓝湛扶到床榻? 她尝试了一把,但是却是连着蓝湛一起,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叹了口气,温酒打算还是去找魏无羡帮忙。 跨出静室后,温酒愣了一下。但是云深不知处还是那个云深不知处,静谧得温酒熟悉的很。 可再去找魏无羡的途中,却偶遇了一只忽然蹿出来的兔子。温酒迟疑了一下,蹲了下去,抱起了它。摸了两把之后,就从旁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蓝景仪:“思追,你也别太难过了,朝阳前辈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是不认你了。等她想起来了,就一定会记起你的。” 蓝思追:“景仪,我不是难过这点。小姑姑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金凌:“那你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作什么?” 蓝思追:“我是在难过,小姑姑和含光君。” 温酒愣了一下,心头一颤:她和蓝湛? 温酒刚想凑近一点听听蓝思追怎么说,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蓝湛的一声“阿酒”。 惊得她连怀里的兔子都丢了出去。 “蓝……蓝湛?你怎么,”温酒忽然想到,当年蓝湛也是醉倒昏睡之后,又醒过来的事情,道:“啊,你又醒啦?” 蓝湛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拽住了温酒,道:“别走。” 温酒不明所以,道:“我没走,我只是想找魏无羡……” 蓝湛道:“不准找他。” 温酒被蓝湛这四个硬邦邦的字砸的莫名其妙,还未来得及做出相对应的反应,就看见蓝湛解了自己的抹额,把他们本就牵在一起的手,顺带绑在了一起。 温酒目瞪口呆,道:“蓝湛,你干嘛?” “绑起来,走不了。” “……” 在山坡后面的兔子窝内的三个孩子此刻也都放下了怀里的兔子,绕了过来,一字排开,猛地瞧见了蓝湛和温酒的手。 三个人皆是浑身一颤,就连行礼都忘了。 其中最激动的便是金凌了,指着那抹额道:“义父,你你你你……你们……” 温酒自然也记得蓝氏抹额的含义,更知道当年的碰一下,蓝湛都会呵斥她,所以刚才也处于震惊之中。如今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阻止了蓝湛举起他们的手,藏到了身后。 蓝湛颇为不满,挣扎了两下。 温酒想也不想,仰头道了一声:“别闹!” 蓝湛听话地哦了一声。 三个孩子这回,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温酒还没意识到,只冲着三个小辈道:“你们含光君在……梦游!对,蓝湛有梦游的毛病,不常犯,但是很严重。我只是出来带他回去的。这个抹额,抹额……抹额……梦游的人是不知道这是抹额的。”说着,似乎是为了增强可信度,温酒还自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温酒拽着蓝湛便往静室回去。也不去管身后传来蓝景仪的一声“还未到亥时”。 所幸,蓝湛虽然行为举止颇为奇怪,但是依旧很听话。一路回去静室,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静室,温酒便要解开抹额,但是却被蓝湛制止。 蓝湛拉着她,道:“你会走。” 温酒也不知道为什么蓝湛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瞧着他一脸认真又执着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喝醉酒了的人讲道理,只好哄道:“我不走,我保证。” 蓝湛没说话,把温酒拉到了床榻边上,打开了一块板砖,献宝似的从里面拿出了珍藏的天下美酒,塞给温酒道:“《品酒论》。” 温酒看着这些酒,又望着蓝湛,道:“《品酒论》上的酒,你都找到了?” “嗯,都给你。”顿了顿,又打开了另一边的板砖,从里面拿出了酒,道:“《酿酒典籍》。” “……你自己酿的?” 蓝湛点了点头,道:“也给你。” 温酒有点反应不过来,道:“不是,蓝湛,你……” “别走。” 蓝湛执拗的盯着温酒,那双眼眸里的执着,让温酒看不懂。但却意外的让她捕捉到了些许自己缺失的东西。 她看着绑着着他们的抹额,又看着蓝湛一直没松开的手,放下了手里的酒,唤了一声“蓝湛”。千万言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可蓝湛却听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温酒,道:“我在。” 温酒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蓝湛,我以前走过?” 蓝湛的眼神暗了下去,摇了摇头,道:“我想带你回云深不知处,可你不愿。” 温酒错愕不已,刚想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脑海里却是闪过了蓝湛的声音——“和我回姑苏,回云深不知处!” 温酒哑然,虽然是无故冒出来的,但是温酒却半点不怀疑真实性。一十三年的事情,纵然蓝湛说的再清楚,但是也不可能细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 而温酒本人也不敢多问。 但是哪怕是当年,蓝曦臣同她说过,若是她回姑苏,蓝湛也会很开心的。可蓝湛当时也没什么反应。 那么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和她说的? “蓝湛,”温酒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姑苏?” “因为,我有悔。” “悔什么?” 蓝湛不作答,微微偏移了脸颊。 “……蓝湛?” 蓝湛抬头,望着温酒道:“阿酒,我有三悔。一悔射日之征未能护你周全;二悔温氏之事未能与你同当;三悔……不曾与你表明心迹。” 温酒瞠目结舌,不知是因为蓝湛的话,还是因为蓝湛在他面前落了泪。 她怔怔地望着蓝湛,可透过那双眼睛,却看见了另一个蓝湛,大雨倾盆,只身一人撑着伞,而蓝湛的对立面是她。她骑在马上,手持夕颜剑正对着蓝湛。 她的身后是一个个穿着温氏服饰的老弱妇孺,她既陌生,又熟悉。他们全都望着温酒,眼里寄予希望。可透过他们的眼睛,温酒又瞧见了他们的结局,暴尸不夜天城脚下。 耸入云霄的不夜天城,聚集了前来讨伐的仙门百家。而她一人对立而站,身后只有无穷无尽要把她撕碎吞没的深渊。一望无垠的空洞,和暗无天日的无望。 温酒想要逃,但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寸步难移。 “温酒,回来。” 是蓝湛的声音。 温酒回过头,便看见看站站在一旁,冲她伸来了手。 所有的记忆拢回,温酒彻底清醒过来,早已泪流满面。一眼十三载,她如今才真正看懂蓝湛最后的眼神。 那年,灰飞烟灭的是她,可万念俱灰的却是蓝湛。 她攥紧了蓝湛的手,道:“蓝湛,我回来了了。” 第32章 一盏温酒番外2 卯时,整个云深不知处都醒了过来。 片刻之后,神清气爽的蓝启仁打开了房门,却被院子里那突兀的红色刺的眼角一抽,浑身上下都不通顺了。 噎了好久,才怒道:“你不在静室好好修养,跑来我的松风水月作甚!” 温酒态度诚恳,道:“朝阳前来领罚。” 温酒失忆的事情,蓝启仁也知道。但是现在瞧她的模样,应当是记起来了。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温酒处事极端是错,可他们究其缘由也是因他们过分苛责。尤其是金光善伪善的皮囊和金光瑶狡猾的假象被揭开之后,蓝启仁也叹息过温酒。 但是一想到蓝湛为此屡次三番触犯家规的事情,蓝启仁又是一口怒气哽在喉咙口。 冷哼道:“你温大小姐是何许人,老夫可不敢造次。你若自认有该罚之处,”蓝启仁转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道:“那便自己看着办吧!” 温酒很想扭头就走,但是到底心性也有了改变。而且有些事情,不应该全由蓝湛替她担着。长叹了口气,撩起衣摆,举着夕颜剑跪在了松风水月门口。 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温酒的蓝启仁,瞧她如此,略微好受了些,感叹温酒还有得救。可抬脚跨回屋内的时候,又想起了当年过来请罪的蓝湛也是这般跪在那里,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爽。 蓝启仁可以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可路过的姑苏子弟一个个都错愕不已。 毕竟这么个人物,想不知道都难。 一个个错愕过后,便立即低头加快了脚步离开。 蓝湛醒来之后没看见温酒,便是浑身一个激灵,心头更是涌上不安。跨出静室,听到小辈们都在说温酒被蓝启仁罚跪的事情,便直奔松风水月。 到了门口,便瞧见了那一抹红色。提着的心,才略略放了下来。然后,又蹙眉走到了温酒身侧,伸手扶着她,道:“起来。” 温酒没动,摇了摇头。 蓝湛迟疑了片刻,松开了手。隔着门,给蓝启仁问安,但是才喊了一声“叔父”,门就打开了。 蓝启仁黑着脸站在门口,看着蓝湛一副要说情的模样,脸更黑了。 “叔父……” “还不把她带回静室!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气死我吗!” 蓝湛没有半点犹豫,道:“多谢叔父。” 然后伸手就扶起温酒,道:“可还好?” 蓝启仁只觉得没眼看,气哼哼的又把自己关进了屋内。 温酒瞅着又被关上的松风水月的门,又瞅了瞅蓝湛,忍不住“噗嗤”了一声,道:“蓝湛,你可没说,你这几年都学会气蓝老先生了。” 调皮的语气和透着狡黠的眼神都让蓝湛不可置信。 这样的温酒,熟悉的让他一向冷若冰霜的脸都柔和了。 温酒瞧着蓝湛,刚想和他说自己都想起来了,却又忍不住了。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出朵花来,一如当年在禁室,笑盈盈的问蓝湛:“好看吗?” 蓝湛的嘴角噙着弧度,道:“好看。” 温酒心满意足。 两人离了松风水月,便遇上了闻讯赶来的魏无羡。他对于温酒被罚的事情,直接怼上了蓝湛。 “你这个仙督是怎么当的!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被带走!” 蓝湛没理他,倒是温酒开口了,叫了他一声“兄长”。 魏无羡摆摆手,道:“朝阳你别提他开脱,我……” 话说到一半,魏无羡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对着第一时间被他拉到了身后的温酒,道:“你,叫我什么?” 温酒一字一顿道:“兄,长。” 魏无羡激动不已,双手抓着温酒的肩膀,伏低了身子,道:“你都想起来了?朝阳,你都想起来了?” “是是是,都想起来了。包括你当年偷喝我和四叔酿的酒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魏无羡喜极而泣,刚想伸手去拥抱温酒,就被蓝湛毫不留情弹出的避尘剑柄给砸开。 手背瞬间肿了一块的魏无羡恼羞成怒,道:“蓝忘机!你欺负我没有剑是不是!” 蓝湛没理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挡在温酒身前,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你还不给我让开!” 温酒懒得看他们,伸手去摸了摸乖乖在她面前低头的温宁。 “朝阳姐姐,对不起,当年……都是我不好。” “当年的事情,怪谁都怪不到你头上。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温酒道:“告诉姐姐,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温宁用力点了点头,道:“我很好。魏公子,江宗主,小金夫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如兰对我也很好。哦,朝阳姐姐,还有小阿苑……” “义父!!!!” 金凌打断了温宁,大老远跑了过来。身后的蓝景仪一边跟着,一边叫嚣着“金如兰,和你说多少次,云深不知处不是你的金麟台!不可喧哗!不可疾行!” 温酒刚生出来的些许伤感,也被冲散。 “这孩子……可真有前途。”温酒瞧着蓝景仪,夸赞道。 三个孩子一字排开,冲着他们规矩的行了礼,但是叫道温酒的时候,除了蓝景仪欢喜的唤了一声“朝阳前辈”,蓝思追和金凌都愣了一下。 温酒伸手在蓝思追的额前轻敲了一下,道:“小阿苑,小姑姑驻颜有术,你就敢不叫我了?” 蓝思追先是一怔,再是大喜过望,道:“小姑姑,你都想起来啦!” “是啊,小姑姑的阿苑,都长成一个翩翩小公子了。” 蓝思追热泪盈眶,道:“小姑姑,你回来了真好。” 金凌瞧着他们,冷不丁哼了一声,凑到了蓝湛边上,嘟着嘴,没头没脑的叫了一声“义父”。 语气听着有些酸。 温酒不是没看见金凌,而是因为金凌这张脸长得太像金子轩了。 魏无羡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温酒的肩膀,予以安慰,摇了摇头。 温酒自然明白魏无羡是什么意思。但她对金子轩,终究是有内疚的。 这回蓝湛没有拍开魏无羡,只盯了一眼魏无羡那只手,冲着金凌道:“如兰,你父亲生前……”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有义父了,如果叫义母的话……而且,她看起来也不比我大几岁。” 魏无羡一听,想到刚刚被蓝湛打的一下,立刻道:“说的没错!朝阳看起来根本就是阿凌的姐姐,叫什么义母啊!阿苑叫小姑姑只是长个辈分,那‘义母’是随便能乱叫的吗!含光君你可不要占我们朝阳的便宜,姑娘家名声很重要的。再说了,当年金子轩只是嘴上一说,根本没什么仪式,不作数的。真论起来,朝阳是我正经结拜的妹妹,那就是我师姐的妹妹,所以,阿凌应该叫她小姨。当然,当年金子轩也把朝阳当妹妹看待,阿凌也可以和阿苑一样,叫一声小姑姑。” 莫名其妙给人当外甥的金凌一个头两个大:“啊?” “啊什么啊!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哼!”金凌嫌弃的白了魏无羡一眼,但是相比较“义母”,他还是更能接受“小姨”,或者“小姑姑”。 而且还能和蓝思追抢一抢。 于是,他又很乖的开口,道:“如兰见过小姑姑!” 金凌的这一声“小姑姑”,一如当年他抓着温酒的手指,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样,碰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房。 这孩子如今的心性,是她,也是他们在金子轩这件事情上,最大的救赎。 确定了温酒没事之后,魏无羡又住了两日,便带着金凌回去了金麟台。毕竟如今的金凌是一家之主,没道理一天到晚在别人家住着。 走的时候,魏无羡还有些不舍,温酒一路把他送到了山脚下,他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金凌都觉得烦。 “大舅舅,小姑姑又不是出不了云深不知处。过几日,等她好全了,你又不是不能把她接去云梦!” “你说得轻巧!没看见你蓝忘机这厮看朝阳像是你的仙子看肉骨头的一样吗!” “你骂谁是狗呢!” “你骂谁是肉骨头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顿了顿,魏无羡正色道:“小朝阳,你虽然如今住在云深不知处,但是莲花坞也永远是你的家。如果蓝忘机这厮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我打不过他,还有温宁呢!” 温宁在一旁连连点头。 “我义父他才不会呢!”金凌下意识替蓝湛开脱,然后又冲温酒道:“你也可以来金麟台。”顿了顿,又别扭地补了一句:“我是说,你有空了,可以来金麟台看看……我娘,她之前总念叨你。” “好,知道了!谢谢小金宗主。”温酒伸手摸了摸金凌的发顶。 “哎呀,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总摸我头发!”金凌气呼呼的说。 “十二岁,怎么不是小孩子了!” 魏无羡也揉了揉他的发顶,瞧着金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才放过了他。 温酒目送他们,瞧着金凌和魏无羡有说有笑又拌嘴的模样,有片刻的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山道上已经没了两个人的身影。温酒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切来,手心都出了冷汗。 忽的,身后传来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以及蓝湛一声淡淡的“在想什么”。 温酒这才松了口气,好整以暇,转身走到蓝湛身旁,道:“在想,兄长和江晚吟养大的孩子……蓝湛,谢谢你把金凌教得这么好。” “是你救了他母亲。” 温酒后知后觉,点了点头,道:“也是。那你把阿苑教得很好。” “也是你教的。” 温酒顿了顿,道:“……那你把景仪教得也很好。” “……” 这回,蓝湛张了张嘴,但是却没说什么。 堵得蓝湛说不出话来的温酒心满意足。连走回去的时候都是活蹦乱跳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道:“对了,蓝湛,泽芜君呢?我醒来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呢。” 此话一出,蓝湛脸色微变。 温酒这才知道,因为金光瑶一事,蓝曦臣回到云深不知处后,便闭关至今,未见过任何人。 温酒错愕不已,但是却好似有能理解蓝曦臣。因为,她也把阿瑶当朋友。 而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也低落了起來。 蓝湛道:“都过去了。” 温酒点了点头,可心情依旧低落,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夜幕降临,温酒还是走去了蓝曦臣的别院。 这个院子,温酒之前也来过,和它的主人一样,本是个温煦的院落,可如今也透着一股萧条。 她来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是心结。 她也曾有过心结,因为心结,她甚至连命都不要了,而蓝曦臣不过是闭关,比她好太多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到转身离去的时候,门却是打开了。 蓝曦臣一如既往那般雅正的手执玉萧,只是那笑容却不复曾经那般温煦。 “朝阳姑娘,好久不见。” 温酒想了想,意有所指道:“泽芜君,别来无恙。” 蓝曦臣闻言,低头叹息了一声,道:“一十三年,终究是物是人非了。想必,忘机都和你说了吧?” 温酒点了点头,道:“不夜天灭后,所发生的事情,他都告诉我了。” “那你……可恨他?” 他,金光瑶,孟瑶。 恨吗? 温酒摇了摇头,怅然道:“他坏事做尽不假,可你我二人也枉称他的好友。自言知他心性,却又半点不曾了解过他。可你我二人当年对人对事从善出发,不以恶度人,本就是君子之义。断没有他真心待我们,而我们却恶意揣度的道理。那难道要怪他坏的不够彻底,对我们有心欺瞒,却又不可谓不好吗?” “……” “一十三年,他手染血腥,却又对仙门百家尽心尽力。是非对错,盘根错节,早就已经说不清了。对错二字不足以评判他。” 蓝曦臣叹道:“是啊,对错二字对他来说,太浅薄了。” 两人并肩而站,半响都没人说话。 忽然,蓝曦臣展露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这个笑容是他如今最真实的温润。 他道:“朝阳姑娘,你该回去了。” “啊?”温酒回过神来,微微侧身顺着蓝曦臣的目光望去。 是蓝湛,正缓缓朝她走来。 “忘机真的很在意你。” 温酒这回没有诧异,也没有反问,而是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蓝曦臣道:“朝阳姑娘,不送。” 言罢,便朝屋内走去,只留蓝湛一个背影。 蓝湛站到温酒身侧,道:“这是兄长的心结,唯有他自己可解。” 温酒闷闷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心结唯有自己可解。” 蓝湛侧头,望着温酒道:“幸好。” 温酒抬头,直接撞进蓝湛的眼眸。蓝湛话只说了一半,可她却也懂了。 仰着头,望着蓝湛感叹道:“是啊,幸好。” 蓝湛并没否认,而是大方的点了点头,道:“嗯。” 阴霾扫去,温酒鼓着嘴巴,耳尖红红的转身朝静室方向走去。 蓝湛不做声,只亦步亦趋走她身侧。 蓝曦臣站在门口,关门之际定睛凝望蓝湛和温酒。 眼神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是温酒能回来,哀而不伤,依旧笑颜如初,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种愧疚的解放。 尤其是蓝湛。 温酒的回来,是他的救赎。 而心酸则是孟瑶。 听学那年,他曾说过温酒率性天真,而孟瑶当时说…… “是啊,只有被家里娇宠长大的,才会有这般的心性吧。” 若是当年的孟瑶也有父母的疼惜,哪怕依旧是金光善之子……如同金子轩,又何尝不是一位磊落公子。 因为之前听学的时候错过了放天灯,所以这一次,温酒做了充足的准备。画了一把忘机琴,琴旁边放着个酒葫芦,酒葫芦下依偎着两只兔子,画完之后,欣赏一番,相当满意。 伸手交给蓝湛,让蓝湛给她糊上他编好的灯架。 一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小辈对于自家大名鼎鼎的含光君如此任劳任怨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低头画灯,没有半点窃窃私语,显得格外雅正。 回去的路上,温酒忽然想起来当年被蓝湛抱回去的事情。连忙追问蓝湛当年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向对温酒百依百顺的蓝湛,这回却是无论温酒怎么追问,都只丢给了她“自己想”三个字。 温酒当然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但是却又被好奇心勾得心痒痒。于是非常不要脸的邀请蓝湛小酌了一杯。 蓝湛自然知道温酒什么心思,但是,依旧非常配合的喝了一杯。 温酒盘腿坐在蓝湛身旁,等着他醒过来,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竖起两根手指,问道:“蓝湛,这是几啊?” “二。” “嗯,乖~来,告诉姐姐,还记得当年在兔子窝的安无忧吗?” 蓝湛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还笑了一下,才回答:“记得。” “那还记得,你们说了什么吗?” 可能是答案有点长,所以蓝湛一直在思考。而慢慢的,他的耳尖却是红了。 温酒忽然冒出了一个不祥的预感,于是在蓝湛即将开口的时候,连忙阻止,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蓝湛“哦”了一声,甚是听话地闭嘴。 反倒是温酒,气急败坏的又喝了一大口。 忽然,蓝湛主动开了口,道:“阿酒。” “干嘛?” “我想亲你。” “噗——咳咳咳!” 温酒被惊得酒都喷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蓝湛,语无伦次道:“你,你说什么?” “我想亲你。” 蓝湛又说了一遍,耳尖红红的盯着温酒。 温酒冷不丁往后挪了一下。心里暗骂自己:当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情,能让蓝湛这小古板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该不会,我当年见色起意……不会吧,我不会这么没人性吧! 忽然感觉到蓝湛也凑了过来的温酒,连忙空出一只手挡着他,道:“蓝湛,你克制一点哦!你们蓝氏讲究雅正,雅正!” 蓝湛眉头一簇,面露不满。 瞅准时机刚想逃的温酒,还没站起来,就被蓝湛扑倒在地。 温酒推着蓝湛,道:“蓝二公子,你要冷静。想想你以前说的,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 蓝湛稳如泰山,温酒不知所措。 “蓝湛,你现在的行为……有,有违君子之道,我,我再没皮没脸,没心没肺,我也是个姑娘,你……”忽然瞟见了蓝湛的抹额,温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蓝湛!你们家抹额可是意为严于律己……” 温酒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蓝湛伸手摘掉了抹额,还有一声重音字在“我”上面的“是我们家”;她甚至没机会做出半点反应,便被堵住了嘴。 酒香醇烈。 以前就打不过,现在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的温酒被吻得面红耳赤。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禁酒,禁酒!云深不知处,必须禁酒!!!!! 第二天蓝湛醒来,一如既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忘得干净。温酒当然知道蓝湛这个毛病了,但是依旧气得不轻,死活要搬出静室。甚至在蓝湛醒过来之前就打包了自己的东西,麻利儿地给自己选了一间客居。 对于自己又强行霸占了自己的卧室,而把温酒赶到了梅染房间的行为,蓝湛深表歉意。 温酒冲着蓝湛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静室本来就是你的居所,你睡自己的居所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再说了,哪有天天让你睡书房的道理。” 蓝湛闻言,目光一颤。 温酒后知后觉也品出了这句话里的歧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蓝湛思量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而是问道:“我昨晚……做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温酒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恶狠狠的指着蓝湛,但是却半天憋不出半个字。这口气,咽,咽不下去;说,说不出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最后,温酒咬牙切齿道:“自己想!” 当然,蓝湛是半点也想不起来。而温酒也没能如愿搬出静室。 而她住在静室,就会不受控制的朝一旁的蒲团上望去,这一看就会回想起那让她整个人都发烫的事情。 羞愤不已的情况下甚至还胡思乱想起来:明明大家都是没看过书的,怎么蓝湛就能这么驾轻就熟的做出这些孟浪的事儿……难道是魏无羡这几年又给蓝湛看书了? 有气儿没处撒的温酒书信一封送到了莲花坞,把魏无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骂了一遍。 莫名其妙的魏无羡和温宁大眼瞪小眼半天都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自己又被骂了。 江澄路过,倒是不以为意,顺带讽刺了一句“多正常”,气得魏无羡书信一封回给了蓝湛,义正言辞地质问蓝湛是不是欺负温酒了。 这几天都被温酒躲着的蓝湛,面无表情略过前面的废话,只盯着最后一句“蓝忘机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欺负我妹妹了”认真地琢磨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温酒在躲蓝湛,是整个云深不知处都看出来的事情。所以,当她途径后山冷泉正巧遇见蓝湛正在冷泉泡着的时候,扭头就走。 但是扭到一半,又转了回来怔怔地望着蓝湛。 蓝湛整个后背都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是戒鞭。 当年三百戒尺她虽然鬼哭狼嚎,但三百戒尺,根本比不上一条戒鞭。戒鞭一落,终生不去。 温酒实在想不出蓝湛会有什么原因受这么重的罚。可却猜得到,又是因为她。 这十三年的事情,就算是江晚吟给魏无羡相亲的事儿,蓝湛前几天都和她说了,可自己的事情却并没多讲。 而蓝湛的性格,便是隐忍。 温酒忽然鼻子一酸,心里难受极了。 再抬头时,蓝湛似是听到了声响,转了过来。看见是温酒,立即起身,将衣服穿好,只散着发,便走了过来。 温酒这次,没躲。 伸手隔着衣服,摩挲了两下。 刚刚她看见了这里也有一道疤,不偏不倚,一如她曾经的心头。 温酒一咬牙,伸手扯开了蓝湛的衣襟。右肩上,也竖着一道疤。 “蓝湛……” 温酒唤了一声,可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蓝湛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叹息一声,也不否认,不解释,只道:“不疼了。” 温酒抿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蓝景仪和蓝思追和往常一样,下了课来后山溜达一圈,老远就看见了这两人的身影,欢快的朝这边走来。走进来,就看清了仙督大人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惊得蓝景仪当场尖石化,眼瞅着就要惊声尖叫起来,被蓝思追一手捂住,强行拖走。 微不可查的声音,温酒半点没听见,但逃不过蓝湛的耳目。她顺着蓝湛的眼神,回头忘了过去,便瞧见了被蓝思追禁锢着的用生命在挣扎的蓝景仪。 温酒眨了眨眼睛,登时松开了手。 一边是鸡飞狗跳往后退的蓝景仪和蓝思追,另一边是慢条斯理收拾仪容的蓝湛,中间是手足无措的温酒。 温酒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有如此羞愧的时候。可偏偏蓝湛看上去还是那么坦然自若,他甚至还安慰了温酒一声“无妨”。 对上依旧无地自容的温酒,蓝湛继续开口,道:“明日,我便去向魏无羡提亲,可好?” 温酒这下是彻底呆了。 “蓝湛……你说什么?” 蓝湛软和了眼神,道:“阿酒,你可愿嫁我?” 虽然这几天躲着蓝湛,但是温酒也并不是矫情,只是……两件事情都发生在蓝湛醉后,他醒来之后就忘得干干净净,怎么不叫人糟心。 但是,现在,温酒是真的扭捏了,还有点害怕。 “蓝湛……蓝老先生……” 蓝湛没有丝毫停顿,答道:“有我。” 一如既往的简单干脆,砸了过来,可这回,温酒却半点都不恼。欢欢喜喜地点了点头:“好!” 仙督大婚这样的事情,非同凡响。 尤其娶的还是温酒。 兰陵金氏,云梦江氏,清河聂氏这三大世家都像是要把家底都搬空一样给温酒准备嫁妆,一箱又一箱的大红箱子,看得温酒本人都吓了一跳。 她出嫁的地方没有定在莲花坞,而是当年安氏留下的小木屋,这一十三年被蓝湛打理得很好。这些东西根本放不下,都被安置在旁边临时搭建的竹屋内。堂而皇之的放在那里,根本不怕被人偷了。 用魏无羡的话来说,就是——一定要蓝忘机这厮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也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你高攀了蓝忘机,是蓝忘机他捡了便宜! 温酒当了一天的新娘子,也是难得规矩的一天。 被蓝湛揭开红盖头的时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诧异了一下,道:“没有人闹洞房?” 蓝湛坐在温酒身旁,想着魏无羡他们原本是要来闹洞房的,脸色微变,道:“太吵。” 温酒点了点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扶了一下凤冠,道“……那喜婆和丫鬟呢?总要让我把凤冠摘了吧?好重。” 蓝湛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有些看不够似的,但却点了点头,道:“不用,我来。” “你会?” 蓝湛点了点头。 温酒将信将疑,做到了梳妆台前,狐疑地盯着镜子里的蓝湛。本是瞧着他的动作,但是慢慢却成了双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盯着蓝湛的脸看起来。 温酒从小就被人夸好看,当年在姑苏听学,男扮女装还被人说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如今化了妆,更是娇俏。但是,和蓝湛在同一面铜镜内,温酒却只看得见蓝湛。 “蓝湛,你真好看。” 已经替温酒摘了凤冠,梳好了头发的蓝湛脸色不变,耳尖却是红了。 正巧俯身把梳子放回去,让温酒看了个正着。她坏笑着跳起来,道:“蓝湛,你害羞了!你害羞了对不对!” 蓝湛没说话,也没否认,只由着温酒闹他,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阿酒。” “嗯?” “帮我摘抹额。” 温酒的笑容一僵,自己的耳尖也泛起了红色,仿佛能滴出血来。毕竟蓝湛摘了抹额之后的样子,她记忆犹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摘了抹额。 “抹额意为严于律己,约束自我。非父母妻儿不可碰。” 第33章 夏影斑驳1 韩夏琳抱着两个文件夹,走在自己的学校内。除了个别来学校图书馆查阅资料又或者像是韩夏琳这样来找值班老师处理事情的学生,整个学校可以说是静悄悄的。 走到布告栏前,她原本轻快的步伐慢慢放缓,表情也变得诧异起来。因为她看见了一张并不属于这所学校的脸——车恩尚。 她和金叹之前在海边上吃饭的时候遇见的小姑娘,一个远到他乡却惨被姐姐抛弃的同乡,或者说,半个同乡。 因为金叹的损友jay误以为她带的那包豆粉是毒品,而在之韩美两国饮食文化差异之下被洛杉矶警方扣留了她的护照。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毕竟是自己这边不太道德,而且她们性别一致。 韩夏琳原本是想把她带去酒店安顿一晚上的,但是车恩尚执意要去她姐姐的住所等着。同情心和耐心都有限的韩夏琳理性的劝说之后,选择了妥协。 本以为在美国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居然还会再见一次。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学校。 “哦!是你!”车恩尚忽然看见了韩夏琳,惊喜的冲她打招呼:“之前的事情还真的是谢谢你了!之前来过学校,但是你正好请假了,所以一直没有好好和你说声谢谢。”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韩夏琳客套了一句,但是看见她脚边的行李箱,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要回去了吗?” “嗯。要回去了。”车恩尚声音低低的说道,所折射出的情感有些寂寥。 这个回去,自然不是指回去姐姐家,而是指回去韩国。或许是因为自己回去的时候情感也并非激动,所以韩夏琳对车恩尚的低落心情并没有觉得任何的奇怪。相反,她倒是挺羡慕车恩尚的:“至少你要回家了。” 她拍了拍车恩尚的肩膀,说了声再见抬脚就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但是,她才刚刚给自己戴上墨镜,系上安全带,就看见车恩尚急急忙忙朝自己跑过来的模样,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韩夏琳微微皱眉,但是还是打开了窗户,坐在驾驶座能等她跑了过来。尽管在加利福尼亚呆了这么久,但是她的审美依旧停留在肤若凝脂这一层。平日里也格外注重防晒美白,这不,才等了不过一会儿,她就略略有些不耐烦了。 车恩尚看着韩夏琳一下一下的瞧着车窗边沿的样子,神情窘迫,但是还是微微俯下身说道:“能不能请你帮我和他说声再见。毕竟他收留了我这么多天,一声不吭的走掉也太没礼貌了。”车恩尚说着,缓缓地低下了头,表情复杂的远比刚才的寂寥更有深意。 韩夏琳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车恩尚刚刚说了之前来过学校。因为今天的偶遇,她以为不过是过来观光一下,所以也没有多问。毕竟这个学校韩国学生并不少,她问一下也能打听到自己。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她抬眸盯着车恩尚看了好久,看的车恩尚心里都有些发毛。 “你,这些天一直和金叹在一起?”她拿下了墨镜问道,她这些天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就算来学校也是在教务处和校长室,还真不知道这个拔刀相助而认识的同乡会和金叹还会有所联系。 “哎?嗯……姐姐拿着钱跑了,所以,金叹收留了我。”车恩尚笼统的解释了一遍,再一次冲着韩夏琳恳切道:“拜托了。” 拜托的人心虚的没有看对方的眼睛,而被拜托的人也没有认真倾听,轻咬着下唇沉浸在自己的思想内——所以,这才是车恩尚出现在自己学校的原因。想到这里的韩夏琳忍不住讪笑了一声:“……既然这样的话,当面道别不是更有诚意吗?” 这个问题,让车恩尚吓了一跳的样子,她咬了咬唇:“当面的话……说不定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 说完这句话,像是害怕韩夏琳多问什么一样,喊着“飞机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拜托了,非常感谢!”之类的,拖着箱子就小跑离开了。 不必要的误会? 韩夏琳看着车恩尚的背影思考了一下这其中的故事,然后手指划过了通讯录,找到了刘rachel的名字。 刘rachel是金叹的未婚妻,前几天也来了美国,是为了庆祝他们的订婚纪念日。犹豫了一下,韩夏琳拨通了这个号码。但是却久久未被接起。就在韩夏琳都以为对方不会接自己电话而嘟囔着“这可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自己不接我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嗯,是我。”属于对方冷傲的声音透过耳机让韩夏琳翻了个白眼,她一边转方向盘一边问道:“你是今天的飞机吗?” “嗯,但是很不好意思,你没机会来送我了。阿叹已经快把我送到了。” 呀一西!这个臭丫头! “既然金叹在你边上,那就省的我再打个电话给他了,你帮我转达一下吧,车恩尚让我向他转达这些天被收留的感谢。还有,顺便和你说一下,她也要回韩国了,说不定还会和你一班飞机呢。开心吗?” “什么!”刘rachel的声音骤然提高,惊得韩夏琳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就是这样的,回国愉快,挂了!” 韩夏琳丢掉了耳机,坏笑了一声。毕竟按照刘rachel的性格,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在孤男寡女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的。虽然从她压根没有条件反射的问自己“车恩尚是谁”可以推断出她早就知道了,但是…… 韩夏琳啧了啧嘴,笑了笑。但是却不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而是一抹复杂的,有心无力的,寂寥的笑容。然后,仿佛是为了鼓励自己一般,做了个深呼吸:“你有什么心情去看别人笑话了,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大堆的。” 想到自己的烦心事,韩夏琳就想到了前天晚上屈尊主动和自己吃了顿饭的刘rachel和自己说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韩国,还有不到一年你就年满十八岁了吧。你应该要知道十八岁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更何况,还是你。 是啊,还是我! 韩夏琳颇为烦躁。 像是为了应景,她就接到了署名为“金南允会长”的电话。 韩国帝国集团的会长。 韩夏琳深吸了口气,重新戴上耳机。为了配合自己的语气,她甚至还带上了笑容:“您好,金会长。” 电话那端传来慈祥的声音:“夏琳呐,之前的股东聚会,你还习惯吗?” 之前的股东聚会,是韩国帝国集团在美国的农庄举办的一场海外股东之间的聚会。这是帝国集团每年都会举办的一场聚会,在悠闲的农场里和海外股东进行较为轻松的交流,能更好的拉进股东与股东之间的距离。 韩夏琳从她已故的外婆那里继承了帝国集团的股份,自然也收到了一份邀请。 “嗯,阿元哥哥照顾得很周到,也认识了很多美国的股东,学到了很多东西。” 金元,金南允的长子,金叹同父异母的哥哥。 “只有阿元哥哥吗?” 尽管车子已经靠边停车了,但是韩夏琳还是忍不住受到了惊吓。股东大会那天,她很清楚自己看见了衣着得体的金叹。这并不奇怪,毕竟,金叹是帝国集团的二公子。但是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对方打一个,就看见金叹就跟着金元出去了,然后,回来的就只有面色不善的金元一人。 她不知道金会长是否知道这个插曲,但确定金南允一定知道了金叹没有出席这场聚会。 果不其然,就听见了金南允的问题:“你没和阿叹一起去吗?” 这要怎么说,说她给金叹打电话他都不接吗? “没有,因为阿叹说他有些私事,我没多问。但是,我知道rachel也来美国了,说不定是约会吧。” “啊,这样啊。到底还是还没有拿股份的小孩子。”金南允并没有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反倒是顺着韩夏琳的意思,一笔带过了。然后像是忽然间想到的一样,恍然道:“说起来,夏琳你也要十八岁了吧。” “是,还有几个月就是了。” 年龄的问题,就像是无意间车扯到的话题一样,两句过后就没有了下文。而金南允的这个电话也像是单纯的来问问股东聚会一样。 韩夏琳趴在方向盘上好久,最后才拿过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三天,她就飞往了韩国。 重新回到韩国,对韩夏琳来说,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因为很多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全都一览无遗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整个社会都让她浑身不爽。 “啊!是你!韩夏琳,对吧!”忽然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韩夏琳的思绪,她被吓了一跳,然后才转过头去。 “车恩尚?” 回到韩国的第八天,除了律师,韩夏琳见到了第一个可以用“认识的人”来形容的人。但是,心情并没有多少的好转。 “是,是我!”车恩尚穿着甜品店的工作服,正在收拾外面的露天餐桌。正好看见盲目的走在街上的韩夏琳,她下意识地就叫出了口:“说起来,你怎么会在韩国?” “虽然是大眼睛小脸蛋,但是我的确是韩国人没错呢。” “啊,我是说……是放假了,所以回来了吗?”车恩尚有些犹豫,但是还是问出了口:“所以,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韩夏琳看了一眼车恩尚,没有回答。 “我……我是想,如果他回来了的话,请他吃顿饭也好的,也算是感谢了。”毕竟,我应该没有再去美国的机会了。 韩夏琳再一次打量了对方,然后才回答:“没有,金叹没有回来。”并且,在对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强行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在这里打工?” 韩夏琳左右看了看,虽然她已经有多年没有长时间居住韩国了,但是,这条街倒是非常的清楚,和自己之前回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多少的变化,店铺也还是这几家的样子。 “嗯。”说起打工,车恩尚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工作时间,脸色一瞬间惊慌起来。 “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韩夏琳也不打算再听车恩尚说什么,说了再见,抬脚就走。 但是,才走了两步,就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金叹的电话。 这个是什么?缘分吗? 韩夏琳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端着餐盘走进甜品店的车恩尚,然后才接通电话。 “是我。” “我手机上有备注。”韩夏琳翻了个白眼:“我记得我告诉你了我回韩国了吧。闯祸了的话,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呵,放心,会让你救得了的。因为我也要回来了。” “呵,真的~就连订婚纪念日都不会提前回来的人,现在怎么要回来了?”或许是因为刚刚遇到了车恩尚的原因,韩夏琳吐槽金叹在美国的这三年来坚决贯彻“死也不回韩国”以及“就算回了韩国,能多快回美国就多快回美国”的这两条铁律的同时,下意识的带上了他的婚约。 然后,在金叹一时间不想说话的空隙内,又问了一个他不喜欢的问题:“等等!rachel知道了吗?” 电话那头的金叹叹了口气。 “……还不知道。” “你该不会是又想等你再回到了加利福尼亚,才向你的未婚妻解释为什么回了韩国不找她吧?” “放心,这次我会在韩国就和她解释的,因为我这次不打算回美国了。我这次,是要回家了。” 韩夏琳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 虽然她不清楚原因,但是这么几年她很清楚的金叹抗拒回家,或者说不敢回家。 “怎么了?不问问我为什么吗?”金叹调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不想,知道你回来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连理由都知道,那就真的可悲了。”直言拒绝道。 “呀!”金叹怒吼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韩夏琳敷衍道:“你什么时候的航班?” 听见韩夏琳这么问,金叹的心情也好转了一点,语调也变得轻松了。 “不用了,尹室长回来接我的。” “那就好,本来我问你就是想安排那个时间做点事情的,哪怕是去收房租也好。” “呀,你这个臭丫头!” 韩夏琳忍俊不禁:“好啦,欢迎回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韩国的处境,也因为她知道金叹和家人之间并不亲密甚至有些微妙的处境。所以,韩夏琳对于这个从某个角度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的朋友,真心的报以了一声欢迎。 但是直到通话结束,韩夏琳都没有提及车恩尚,更没有提及自己刚才就遇到了车恩尚。 因为,rachel。 虽然韩夏琳比谁都清楚,金叹不想和刘rachel结婚,这场订婚也是无法反抗的结果。但是,就是订婚了不是吗?更何况,她和rachel才从小就认识的。 不过,她也没有特地打电话告诉刘rachel这个消息。毕竟,对方是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来感谢别人的,尤其是自己。 啊,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呢~ 金叹回来得很快,在韩夏琳刻意的“早睡早起”之下才勉强倒完时差的时候,金叹就已经到了韩国。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来拜访了韩夏琳,然后揪着眉头打量了韩夏琳在韩国的公寓:“你是把美国的房子都搬回来了吗?” “我倒是想,但是他们不同意。”韩夏琳耸了耸肩膀,给金叹倒了一杯果汁。 “一模一样的房子,你是有什么癖好吗?” 韩夏琳白了金叹一眼,窝进了沙发:“是觉得要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至少家里要有些熟悉,才能安心吧。” 金叹瘪了瘪嘴,不再吐槽。 韩夏琳和刘rachel不一样,不是他从小就认识的人,是一直到了美国之后才认识的。除去父亲对自己说的事情之外,他其实还从刘rachel那里了解了不少。 当然,也因为他们两人在美国一起上学的关系,所以过年回到韩国,双方家庭相互问候的时候所窥探到的对方微妙的家庭关系。韩夏琳知道金叹并不被哥哥喜欢,甚至就连母亲也对他这个纨绔极其恨铁不成钢,金叹也知道韩夏琳被叔父一家排斥。 或许,两人就是这样惺惺相惜的吧。 所以,金叹伸手揉乱了韩夏琳的头发。 最后,他死皮赖脸都没能蹭到一顿晚饭就别韩夏琳赶出了公寓。 对金叹来说,韩国至少是一件有憧憬的地方。车恩尚、父母还有哥哥。 但是,憧憬之所以是憧憬,就是因为她并不存在。 在美国的时候,他不会这么勤快的去韩夏琳的公寓,因为在美国远离韩国,事情没有这样的直白。但是,现在到了韩国,金叹刻意回避的问题全都毫无遗漏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混乱的家庭关系,僵硬的兄弟感情,还有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 他跑到了韩夏琳的公寓,摁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出来,烦躁的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这个时间你不在家是要造反吗!” “……所以,这个时间你不在家是要做什么?”韩夏琳冷笑了一声,讽刺道。 “呀……你在哪?” “……家里,如果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必须要这么定义的话。”因为金叹很清楚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家人之间的关系,所以韩夏琳评论起来,丝毫不留余地。 “什么呀……啊,你,还好吧?”金叹猛然的意识到了韩夏琳嘴里的家里是哪里,原先的火气立即消散,口吻戴上了些安慰和温和。 这样的语气,让韩夏琳觉得多余。 “为什么用这么可怜的语气?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再怎么说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啊。” “不是,是觉得……算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的,但是也不会是今晚。”韩夏琳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真的,为什么要在让自己睡不着觉的地方住下啊!” “正是因为知道这里会睡不着,所以才要一次性表现够了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这里离你家倒是很近的,要过来坐坐吗?” 虽然自己确实需要安慰,但是面对这样的邀请,金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还是算了,对你不真心的对我太真心,对你真心的对我太不真心了。”顿了顿,金叹道:“实在睡不着的话,我勉为其难和你泡泡电话粥吧,反正也要倒时差。” “放心吧,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事后是要收费的,我可是很贵的!” 到最后,韩夏琳当然也没有给金叹打电话。半睡半醒到了早上五点就再也睡不着。于是掀开被子换上了运动服戴上了耳麦出门晨练。并且一路上都在看手表,并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错过早上一起的早饭。 并且在路过金叹家的时候,恶趣味的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到达小卖部的时候,韩夏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确定现在跑回去的话他们应该都出门了。于是,心情很不错的打算给自己买杯水,休息一下再回去。 但是,矿泉水瓶盖都还没有拧开就看见了游魂状的车恩尚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还真的是有缘呢……等等,这个孩子真的睁开眼睛了么?”韩夏琳忍不住吐槽道,然后视线一路跟着车恩尚,看着她拿了一瓶饮料,付了钱,然后闭着眼睛走到了自己旁边。 韩夏琳瞪大了眼睛看着车恩尚一口气喝了一瓶汽水。 然后,还是以一副梦游的模样到了外面的桌子上,趴下就睡。 “这如果不是梦游的话,也太缺心眼了吧。”韩夏琳哂笑一声,刚想拿着自己的矿泉水走过去看一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韩夏琳看了眼来电显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带着些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早上好,金叹!” “呀!你这个臭丫头!两分钟一条一模一样的短信!你是话费太多了用不完是吗!身为财阀就这么浪费吗!不知道节约吗!” “……正是因为知道节约所以才这样做的,还有好多没有用完呢。真是,不是你说的要是我睡不着的话可以找你啊。再说了,我已经五分钟没给你发短信了,你的反射弧倒是不短么。” “呀一西!你最好别载到我手里!”金叹气急败坏的吼完这一句之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韩夏琳扑哧一声,不再作多想的收起了手机,然后感觉到了旁边的人似乎在一直盯着自己看似的。于是,疑惑的转身冲对方压了压眉毛。 哇哦!身材真棒! 但是这夸张的故作乖巧的假笑实在是让人讨厌。 于是,她收回了眼光,正好看见车恩尚因为两个小孩子因为一款游戏吵吵闹闹而站起身来,梦游一样离开的背影。 韩夏琳瘪瘪嘴,抓着矿泉水瓶,小跑着回去了韩宅。 第34章 夏影斑驳2 回来韩国之后,韩夏琳除了见律师和见韩家人之外,特地摆拜访的就只有刘rachel的母亲了。 准确的来说,是对方邀请了自己去家里吃饭。时间定在开学前一天晚上。 哦,那就不得不说,因为转学,韩夏琳在白天的时候,还去学校拜访了一下理事长,帝国集团会长的妻子。理事长的热情和慈祥一点都不输给李esther。甚至在知道了韩夏琳晚上有了别的约的时候,还失落了的自责了好一会儿。直言日后一定要好好一起吃顿饭,但是又直接而又不是礼貌的送走了她。 在刘rachel家吃完饭后,李esther亲自送上了饭后水果和甜点,面带歉意地冲着韩夏琳说道:“真是抱歉了,明明是请夏琳你吃饭。但是我临时多了个约会不得不出去。rachel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我要再婚了。” “这种事情还是由你自己亲口说比较好。”不给面子的刘rachel直白的打断了自己母亲的客套话。 “你确定不是只顾着和金叹约会所以没时间和我说的?”韩夏琳毫不在意的,笑盈盈的反驳。然后再冲着李esther说道:“之前哥哥已经和我说过了,是宙斯酒店的崔代表吧,恭喜了。” 刘rachel瞪了瞪眼睛,但是却不愿意去反驳这句话。要强的她哪怕是在这两个人面前都不愿意退让一步。而两者之间不得不选择一个妥协的时候,却依旧会是韩夏琳。 李esther也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但至少面子上挂得住。而且也琢磨了一下韩夏琳的那句话。 直白的表情,让韩夏琳主动解释了一句:“韩炯植哥哥,我叔叔的长子,之前去拜访了叔父一家。” “啊,是韩社长。”李esther了然的笑了笑。 然后,笑吟吟的说道:“看起来rachel去美国之后,你们也没有好好聚一聚。等下,你们俩就好好说说悄悄话吧。好了,我就先走了。” “内,伯母再见。” 随着关门声,刘rachel立即出声:“好了,观众都走了,就不用演戏了吧?” “放心,我没有演独角戏的爱好。”韩夏琳也不再多磨蹭,收起了乖巧的表情,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 但是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回来韩国之后……和金叹有过联系吗?” 刘rachel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们的感情了?” “你们订婚之后吧?”韩夏琳半真半假的说道,然后在刘rachel变脸之前就打开了门:“晚安,rachel!” 虽然被对方气得不行,但是别扭的刘rachel还是站在原地说了声“晚安”,才“噔、噔、噔”的上楼。 次日,韩夏琳就进入了帝国高中上学。拖了理事长的福,韩夏琳都免去了到教务处报道的过程,一切事宜全都有理事长亲自解说了一遍。所以,她穿着校服直接上课就好了。 刘rachel到达自己的储物柜跟前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储物柜旁边的,穿着帝国高中的校服的韩夏琳。 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跟前,看都没看韩夏琳一眼,自顾自整理东西。但是嘴巴上却没有闲着。 “所以,韩国有这么多高中为什么要转来这一所?你需要这么听话吗?再说了,你哥哥还会逼你做这些小事情吗?” “虽然不需要和你一样听话,但是不想有过多的唠叨,所以这些小事情还是听听好了不是吗?再说了,这所学校下面的地还是写着我的名字的不是吗?” “是呀,那么,好好上学吧!” “那当然了。”韩夏琳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然后,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去,就听见“咔嚓”一声,还有一句“决定性的瞬间”。 “呵!帝国高中特殊的欢迎仪式嘛!”韩夏琳瞥了眼对方校服上的名牌,挑了挑眉毛。 “当然了!这是属于帝国高中深层矿泉水的独特欢迎!但是,接下来就是属于大家的传统欢迎了,我们夏琳,是属于哪一派的?” 韩夏琳看着那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凑近了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什么派别?” “啊,就是说,财阀继承人,股份继承人名誉继承人还有社会关爱人群,你是哪一方的?按照我从来没见过你的情况来看,不是社会关爱人群就是暴发户了吧?” “我……” “你见过我和社会关爱人群或者暴发户说过话吗?”刘rachel抱着书,冷冷的看了赵明秀一眼,然后瞥了一眼韩夏琳就走。 留下韩夏琳冲着直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赵明秀耸了耸肩膀,也走了。 后知后觉的赵明秀,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道:“所以说,是前三者吗?但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有刘rachel的证明,但是帝国高中的学生对于身份的执着显然超乎了韩夏琳的想象。当班导冲着大家介绍她的时候,底下还是有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家是干嘛的”。 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句“虽然说是前三者,但是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见过?” 韩夏琳第一眼就看见了刘rachel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提问的女生。 这让韩夏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然后目光锁定了赵明秀:“我叫韩夏琳,之前一直生活在美国,如果大家真的对我的身份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赵明秀的妈妈,我相信她比我更清楚。毕竟,她是我的律师。” “我妈妈?”赵明秀指了指自己。 “是的。”韩夏琳点了点头,然后假笑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当她上完两节课之后,她的身份借由赵明秀第一时间打电话问了自家母亲然后散播到了帝国高中的每一个角落。当然,赵明秀对他母亲着重和自己强调的那句“但是她不是一般的股份继承人”这句话,完全当做没听到。 “韩氏文化集团的股份继承人”,这是他们对她的定位。当然,随即而来的就是她的身世:妈妈韩仁惠,是韩氏文化集团的继承人,曾是韩式文化集团的社长,几乎把青春都献给了家族事业,事业型的女强人从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所以一直未婚。一直到36岁的时候,遇见了韩夏琳的父亲。一个名不经传的美籍韩裔,两人在法国浪漫的邂逅,迫不及待的注册结婚。这样的事情,对于韩国的财阀家族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韩家压得很好,当时都没有人知道有这件事情。但是,也耐不住天意:在韩仁惠怀孕的情况下,韩家人松口承认了这门婚事,可对方在赶回来的当晚,却出了意外。 然后,在大家的唏嘘下,往日里的铁娘子再次强硬的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内。甚至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争取到了姓韩的权利和继承人的权利。并且对这个孩子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甚至将她从小就养在美国丈夫家,避免了所有的打扰。一个财阀家族的女儿,在有一个弟弟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不得不说其手腕令人感叹。 至于后来,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居然主动放弃了自己女儿的继承权,只让她享有应有的股份这个举动还被大家津津乐道了好久。一直到她四年前出车祸去世,才因为“死者为大”勉强淡了下去。 现如今,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韩夏琳忽然回到了韩国,原本已经被抛之脑后这些事情又被放到了桌面上。 毕竟,一直放在美国的孩子忽然间在十八岁的时候回来。要说只是巧合,鬼才会相信。 虽然闲言碎语和事实有极大的偏差,但是韩夏琳却全部都当作没听到一样。她虽然不如刘rachel那样的“盛气凌人”,但是却要比刘rachel更能做到“目中无人”。 所以说,有些时候,她们能成为朋友,也是有原因的。 这样想着的韩夏琳走到了储物柜的走廊,却看见了刘rachel被一个怪眼熟的学生堵在自己的储物柜面前。在她瞅他的时候,对方也抬头瞅了瞅她,并且回了一个夸张的假笑。 韩夏琳立刻想起了对方是在便利店遇见的那个人。然后暗叹:这个世界果然是太小了。 “崔英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知道金叹的下落,你就自己打电话问他啊!” 走进了,听见了刘rachel的这句话,韩夏琳一下子接收到了过多的信息量:第一这个家伙是李esther将要结婚的对象的儿子,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会是刘rachel的继兄,第二,刘rachel似乎还不知道金叹已经回国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是在关心你呢,因为看起来,我们的新同学……啊,据说你们还是朋友呢,怎么办呢,她好像都比你知道的多。” “韩夏琳?”刘rachel忍不住扭过头来,妆容精致的小脸蛋上露出了疑惑和不满,然后讽刺一般的说道:“当然了,在美国的时候也是同学呢,两个人还被误会过是情侣呢。哪怕是回来了韩国也经常会打电话吧?” 大概是被昨天晚上韩夏琳的那句“你和金叹有联系过吗”以及随即给金叹打电话但是却没人理会给刺激到了,刘rachel话里带刺的说道。 “嗯,有一次打电话还是当着这位的面呢。”韩夏琳丝毫不介意的承认道,甚至还主动详细交代了一次。 “什么?”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相当差异的刘rachel当下甩了韩夏琳一个刀眼,然后愤愤的离开。 而崔英道,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是哂笑,但是至少比假笑要真实得多:“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刘rachel这个样子呢。” “是吗?我倒是经常见呢。我第一次认识她到现在。” “呵!真的,我们的新同学真的非常对我的胃口,弄得我非常想要多了解一点呢,怎么办?” “你的事情我怎么能干涉呢。” “是吧!所以,我们怎么着都应该好好聊聊吧?” “啊~但是怎么办呢?要不要是你的事情,同不同意可是我的事情,对吧?”韩夏琳也回了一个假笑:“看起来好好聊聊并不能顺利呢。” “吼!真的!”崔英道看着潇洒的离开的韩夏琳,忍不住笑了又笑:“还真的是没有办法反驳呢。嘴巴还真是伶俐呢,这个小丫头。” 然后又感叹了一句:“真的很容易激起别人的胜负欲呢。” 回了韩国之后,韩夏琳喜欢在放学过后也随处逛逛,走到哪儿算哪儿。有时候,会随手打的回家,有时候,就会慢悠悠的跟着导航走回家,随心所欲。 这就导致,这天她回到自己的公寓的时候……金叹都快要骂人了! “所以你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还在我家门口?” “当然是因为有事情所以才来找你的咯!阿西,把密码告诉我不就好了!”金叹一边倒腾韩夏琳的冰箱,一边抱怨道:“真的,除了面包你难道不会囤点别的吗?” “抱歉啊,我喜欢吃面包。” “切……还不快点做饭!想要饿死我吗?” “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回家?”很难得,看着狼吞虎咽吃面包的金叹,韩夏琳没有出言怼回去。 “……我去酒店找我哥了。” 一听这失落的语气,韩夏琳就叹了口气。 金家两兄弟不和,韩夏琳一直都知道。金叹一回家,金元就搬去了酒店住。这件事情,金叹没有瞒她。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去帝国上学了。” “哦,学校怎么样了?” “匪夷所思。”韩夏琳讽刺道。 “怎么了?啊,是因为等级制度吗?” “是因为你居然还没有告诉rachel你回来了。” “阿西……你这个臭丫头”金叹气得连面包都丢到了桌面上:“……你不是也没告诉她么!” “因为我不是她的未婚夫啊。” “……我找时间会告诉她的。并且会多嘴说一句,是你逼我的。” “所以说,你还是想吃家里的大餐对吧?”韩夏琳扬了扬手里的刀,威胁道。 金叹不接话,重新捡起面包咬了一口,坐在挨着厨房处理台的餐桌上,看着韩夏琳,突然想要说说关于车恩尚的事情。因为他刚刚才发现,车恩尚住在自己家里,而她的母亲居然是自己家里的家政阿姨。但是一想到她和刘rachel的关系,于是,瘪瘪嘴忍住了。 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我过两天应该也会去帝国高中上学的。” 韩夏琳头也没抬。 “我希望是在rachel知道之后。” “和rachel订婚的认识我,为什么你三句话不离rachel啊!” “哟,原来你还知道是你和她订的婚啊?”韩夏琳冷笑。 金叹一噎,狠狠道:“……快做饭!” 最后,金叹回国的消息,也不是他自己告诉的rachel。 当整个学校都在传这个消息,刘rachel怒气冲冲的拦住了自己的时候,韩夏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早就知道了!”刘rachel甚至愤怒的在发抖。 韩夏琳面不改色:“我也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又是这样,韩夏琳简单的一句话,刘rachel就说不出第二句来。 她们之间的对话,在字里行间总带着一根软刺,就像是穿在身上的毛衣上的一根软刺,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被刺到。 刘rachel盯着韩夏琳,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一样,但是最后,也只是红着眼睛离开。 那样愤恨委屈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她们第一次恶语相对之后不欢而散的场景。 “我竟然会以为我们是朋友。”刘rachel这样说的。 “你也会把别人当做朋友吗?”而她是这样回敬的。 这么多年过后,刘rachel没有变,韩夏琳也没有变。刘rachel走了,韩夏琳还是站在原地。但是,刘rachel变了,韩夏琳也变了。因为刘rachel没有再痛哭流涕,韩夏琳也没有泪水需要强忍。 她怒哼了一声,就掏出了电话,但是得到的只是“rachel已经知道了,你如果是想来确认这件事情的话,你也已经知道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能早几分钟发个短信!” “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觉得现在的麻烦很小吗?” “至少没有误会不是吗?” “呀,真的是要疯了!你这个混蛋!”韩夏琳对着手机骂了一声,也不管金叹还有没有话要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刚一抬头,就被靠在不知道是谁的储物柜前的崔英道吓了一跳。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的表情,又像是发现了自己的某个猎物一样的眼神。 “我现在真的非常好奇,你和金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说:“rachel都不知道金叹回国了,但是你却早就知道了。rachel可是金叹的未婚妻啊。但是,她却没有因为你早就知道了而大发雷霆,真的是叫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财阀之间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们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吗?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经是模范夫妻了不是吗?怎么?你还奢望自己以后有一个相亲相爱的伴侣吗?”韩夏琳冷笑。虽然她恨不得抽金叹两巴掌,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金叹说的没有错。打定主意了要和对方解除婚约的话,不给对方任何的希望,其实是一种保护。因为,是在告诉对方,不要对我有感情。 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完全的接受。 而不能接受的同时,却又没有作为,才是最窝囊的! 窝囊的韩夏琳,非常没有理智的把火气撒在了崔英道身上。 “吼!整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却把火气撒在我头上,真的叫人冤枉死了呢。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像是受气包吗?” “既然知道整件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就不要过来多问什么!你看起来不像受气包,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好心情吗!” 女孩子尖细的声音,带着崔英道不能理解的埋怨。他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去继续反驳。不是找不到更出色的语言,只是忽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 总觉得,刚才那样的情绪和眼神,非常的熟悉,熟悉到让他不愿意去承认。 良久,久到面前的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走廊的那头,崔英道才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嘟囔了一句:“真的~莫名其妙露出那样委屈和埋怨的表情是做什么啊,叫人怪不忍心的……阿西,女孩子果然是性别占优势啊。” 第35章 夏影斑驳3 因为金叹的事情,韩夏琳一直到放学都没有一个好心情,所以,今天在外面熟悉故土的路程更加远,而且没有开导航。走到了一条相比现代化的商业街要带上一些青砖小瓦的宁静气息的小巷,韩夏琳忍不住长舒了鼻息。 她推开了一家较为隐蔽,但是环境却格外不错的咖啡吧。 这家咖啡吧,她没有来过,但是她却有印象。因为,这家咖啡吧,并没有名字,这家店甚至都没有招牌。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这个角落内。老实说,这并不是开咖啡吧的好店铺,因为它在里面,不仔细的人说不定都不会注意到这里。 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肚子有些饿了,韩夏琳推门走了进去,点了杯咖啡,要了两块三明治,靠着窗户边上坐着。 “是心情不好吗?”咖啡店的店长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很温柔的人。 妈妈的年纪,长辈的口吻。一看,就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而温柔的母亲,是韩夏琳所没有体会过的,也是刘rachel没有的体会过的。这也是她们当初能够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母亲”也是她们的关系成了现在的模样原因。 韩夏琳冷笑了一声:“……不算吧,只是……有些心烦。” 店长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也不再多问。 韩夏琳坐在咖啡吧内,看着外面精心照料的花草,又看了看放在店内桌上的鲜花,不由得真的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没送多久,就又重新吊了起来。 金叹回国的消息还没有平息,金叹本人就出现在了帝国高中。这次,金叹到没有提前告诉韩夏琳,她是在天台看见的金叹。 同在的还有李孝信,来帝国高中复读准备高考的学霸。 当年自杀未遂,被送去美国治疗的时候,韩夏琳还和金叹一起去看望过他,也因此才认识的。不得不说,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韩夏琳是让李孝信感觉最轻松的一个。因为,她不会因为自己在疗养院的关系而迁就自己。 那段时间,无论是谁对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就算是毛毛躁躁的金叹,也难得安安静静的很。这些安静,无疑都成了李孝信身上的另一道枷锁。只有这个和金叹一起过来小姑娘,能够轻轻松松的当着李孝信的面称自己是金叹的“人工导航”,也会当做和自己聊聊美国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说自己好歹还拿着美国国籍能当个导游。 虽然只是多半也存在客气和开解,但是,至少在那个时候是让自己轻松了的。因为除了她,每个过来探望自己的人都说这千篇一律的关心的话。没有人“完全不担心”的和自己聊一些“不着调”的话。 所以这次韩夏琳回来,李孝信还送了份礼物给她呢,韩国本土的少儿读物一本。毕竟,她当初送了一本美国本土的少儿读物一本不是吗!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韩夏琳也靠在了围墙上。 “为什么要说,路西法回到了撒旦的世界呢?”韩夏琳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孝信扬了扬下巴,让她看看楼下和金叹对峙的崔英道:“隔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磁场。” “所以,崔英道和金叹,真的有什么过节吗?” “嗯,初恋般的纠葛吧。”李孝信回答道。 “……前辈你……”韩夏琳哭笑不得:“你还真的是喜欢痴情呢。” “啊,说起来,我正缺一个女主角,要来试镜吗?” “还是不要了,我不适合痴情片,我又不是……车恩尚?!” “谁?”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李孝信条件反射的反问,然后顺着韩夏琳的视线望过去:哦~在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中间,站着一位便装女生。 “真是戏剧性的发展呢。” “是呀,戏剧性的发展。” “哦,看起来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的样子,要和我分享吗?”李孝信兴致盎然。 韩夏琳却是嫌弃的摆摆手。 “不,这些事情还是让金叹自己来解释会比较好。” “啊~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李孝信感慨道:“你的朋友知道吗?” “不知道。” 韩夏琳一语双关。 “嗯……忽然很喜欢和你聊天了呢,总能知道意外的事情。”李孝信半真半假的说道。 “马上要高考的人了,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可也要讲究劳逸结合不是吗?” “我可不提供娱乐活动。”韩夏琳故作抱歉的说道,然后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去找你的朋友吗?她刚和金叹一起走了。”李孝信看了看一起离开的金叹和刘rachel说道。 “我疯了吗,现在去撞rachel的枪口。像我这样的好学生,当然是去教室自习了。” “晕!你哪里来的勇气在我面前说自己是好学生啊?” 帝国高中完全仿照大学的制度,一节课两个课时,所以课间休息也足够长。 韩夏琳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翻阅下节课要用的书本。当然,顺便和刘rachel拌拌嘴。 “你知道车恩尚要来我们学校吗?” “我自己都是被通知来这边上学的,怎么会知道别人呢。不过,你的名牌怎么不带了?” “……带不带有关系吗?有谁不知道我是谁吗?” 刘rachel下意识抿了下嘴。韩夏琳便推测到了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刘rachel不说,她也不会揭穿。 “也是,帝国高中的paris hilton,有谁能不认识呢?” 一言一语之间,车恩尚穿着便服走了过来,走在两排储物柜之间,左顾右盼像是在找自己的储物柜。赵明秀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转学生感到眼熟,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他大声打招呼让车恩尚过去。刘rachel的注意力也立即跟了过去。 韩夏琳忍不住担忧的叹了口气:刘rachel这样的情绪,真的不适合出现在政治联姻 赵明秀的问题其实无外乎就还是那两个,没有一点新鲜。 但是新鲜的倒是李宝娜居然认识车恩尚。 这个小姑娘,韩夏琳才来没多久,就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多漂亮,或者说多有钱,而是因为她的性格——天真烂漫。恩爱的父母,能干孝顺的兄长,所以李宝娜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这样富养出来的善良活泼的女孩子,虽然有着财阀孩子的一点通病——骄傲——但是,却不妨碍李宝娜依旧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也是,让韩夏琳妒忌的孩子。也是刘rachel妒忌的孩子。 刘rachel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认识她?” “认识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金叹回韩国的事情你告诉我了吗?”相比韩夏琳和刘rachel之间别扭的相处,李宝娜和刘rachel之间是绝对的针锋相对。 不过,现在这短暂的两句话足以让车恩尚也注意到在刘rachel边上的韩夏琳,不知如何是好的脸上还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尴尬。 姜艺率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车恩尚,感叹道:“你真的好神奇啊,作为一个在韩国境内的转学生,居然认识金叹,崔英道好像也知道你,宝娜也认识你,尹灿荣会拉着你手离开,刘rachel看见你气得要死。现在看起来你还认识韩夏琳。你到底是谁啊?” 面对这么直白的询问,虽然早就在尹灿荣告诉自己帝国高中的节计划分的时候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正面对应的时候,却不知所措。 “暴发户!”忽然,金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明秀立即认可了这个答案,并且将对方如此老土的装扮认定为是还没有从乡村转型过来。 当然,这个答案有多少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至少,韩夏琳不相信。 金叹没有搭理他们,对着车恩尚说道:“暴发户,跟我过来。” 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人的反应,自顾自继续朝前走。不过,走了两步就忽然意识到,车恩尚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有些泄气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抬脚朝韩夏琳走过去。 可惜,韩夏琳也没给面子,抱着自己的书本,转身就走。 一个两个对自己这样子,气得金叹在原地低咒了一声。但是,还是妥协的朝车恩尚的方向走过去。 毕竟车恩尚和韩夏琳不一样。韩夏琳的身份让她在他的父亲母亲面前都很吃香,更何况是在帝国高中。而车恩尚,却是一个被他包装成暴发户的社会关爱人群。 放学后,金叹和尹灿荣打好招呼不会捅破车恩尚的身份之后,想来想去还是去了一趟韩夏琳的公寓。但是,话还没说,就被韩夏琳堵了回来:“你不用告诉我车恩尚家里是干嘛的,虽然我也不相信她是暴发户。” “……我不是来让你相信的,我是让你保密的。” “不知道的事情怎么保密?”韩夏琳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金叹。 “我就知道我们夏琳是善解人意的!”金叹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伸手就想去揉一揉韩夏琳的脑袋。 “先别这么急着给我戴高帽子,有句话我先和你说清楚。”韩夏琳拍开了金叹的手,认真的看着金叹说道。 “突然这么认真,你难道是要和我告白?我以为你和rachel是朋友。”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认识。所以,你和rachel真正冲突的时候,我会义无反顾的站到她那边的。” “呀,你现在就这么厚此薄彼了吗?rachel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了吗?在美国你那么狼狈的时候是谁陪着你啊!” “是你。所以这也是你还能走进这里的原因。” “呀一西……”金叹很烦躁,但是顿了顿,他又忽然问道:“你,和rachel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既然这么要好的话,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要把对方气死啊。” 她和刘rachel发生了什么? 韩夏琳的气焰忽然小了。 虽然也因为这个答案不能说,但是更因为,严格的来说,她们谁也没对谁做过什么。只不过,那件事情,影响了她们而已。 所以,韩夏琳认真的看着金叹,开口:“那你和崔英道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呢?相爱相杀到这种无聊的地步。” “呀一西!你……”金叹从沙发上跳起来,但是却也无从发作,闷闷的说道。 “别骂街了,你和车恩尚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在美国的时候,你真的收留了车恩尚在家?” “嗯,大晚上的没有护照没有钱,还能怎么办?”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呀,我的公寓不比你的别墅,但至少也能给张床吧。再怎么说,车恩尚也是个女孩子。” “呀,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蛋吗?” “有未婚妻的情况下,收留了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应该和未婚妻庆祝订婚纪念日的日子但是和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在一起……你难道不是吗?”韩夏琳一边给自己削水果,一边细数金叹身为混蛋的罪证。但是忽然,她猛地抬起头,拿刀指着金叹,提高了音量:“你疯了吗!!!!” 金叹小心的把刀移开,然后才正视韩夏琳。 “很好,你已经意识到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我想的这样!!”韩夏琳尖叫起来:“呀,金叹!你想过rachel的感受吗!” “想过了,订婚的时候她就和我说了,‘这不过就是场政治联姻,躲得开我也躲不开别人。’也是她让我不要太认真的。所以说,至少解除婚约也能让她也堂堂正正的喜欢个人吧。” “……你这个混蛋,怎么能把伤害别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那难道你想看着我们结婚,我和rachel?你要当伴娘吗!”金叹也不甘示弱,回敬道。 这个问题,让韩夏琳失言—— 金叹和rachel吗? 利益的纠葛或许还能冷静的处理,但是情感上的分歧呢? 诚如她所说的那样,财阀的联姻,能做到相敬如宾就称得上是模范夫妻了,但是相看两相厌的人,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呢? “所以说,解除婚约,对我,对rachel都好。” 第36章 夏影斑驳4 虽然来帝国高中才一天,但是从新同学的态度,还有自己的世界,车恩尚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委屈。 都是一样的年纪,但是他们无忧无虑只需要考虑学习,但是自己蜗居在阴暗的保姆房内,甚至连一套校服都买不起。 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大哭了一场,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但是,哭过闹过之后,车恩尚还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 所以车她二天还是穿着自己的便衣继续来上学了。 中午的时候,带着根本没有放音乐的耳机,在帝国高中的自助餐厅挑选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之后,选了一个空着的座位就坐下了。但是还没等她吃一口菜,就被人用蛮横的口吻问候了一声“让开”。 她以为又是这个学校某个跋扈的公子哥过来显摆身份,并不打算理睬,但是后续的发展让她手足无措。 她是被人强行从座位上推走的。这个人,她在办公室见过一次,文俊永,和她一样是个社会关爱人群。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崔英道和两个她并不认识的人坐到了文俊永对面。 再然后,她简直不敢相信,崔英道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把食物拨到了文俊永的脸上,身上,而周围的人全当做没看见一样。 “呀,你们……” 车恩尚的正义小宇宙还没有爆发,就被赶到餐厅的金叹强行拉走了。 也因为对方的一句“你想去坐那个位置吗?”车恩尚呆愣愣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再乱动。只是,觉得自己的良心好像被吃掉了一样。刚才,可是他救了自己。 可是,也是他也对自己说了“在这里不要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那句话,也包括他吗? 她深吸了口气,问坐在自己面前的金叹:“所以,要和我一起吃饭是因为这个吗?”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吗!”金叹没有像平时一样耍宝,而是口气低沉。 “你怎么能预料到这点呢?你也是转学生呢!”车恩尚想不明白。 “因为这是我创建的规矩,那个时候,我参与其中。”金叹叹了口气解释道。 虽然未必听得清楚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但是大家的眼睛都是盯着那里的。毕竟,崔英道和金叹的内斗,是这些全完不用担心会连累到自己的财阀二代们所想要看见的精彩戏码。 刘rachel是金叹的未婚妻,母亲又在和崔英道的父亲谈恋爱,所以自然会比别人更关注。 可这一关注,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看见韩夏琳的第一眼,立即把火气撒了过去:“你不是也认识那个臭丫头吗!在美国的时候不也想过要帮助她吗!你现在怎么不去了?为什么要金叹插手这种事情!” “因为我觉得我和金叹都站在那边的话,你就太可怜了。” “什么?”刘rachel被气笑了:“有你过去了,还用得着金叹吗?” 韩夏琳抿起了嘴,深吸了口气。 “rachel,如果是碍于订婚的面子的话,我理解你。但是,政治联姻的本质,我希望你没有忘记。”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虽然她昨天能够义正言辞的和金叹调清楚关系,但是在刘rachel面前的时候,却又不一样了。承受刘rachel莫名其妙的火气这种事情,以前她就做不到,更何况是现在呢? 提点归提点,但是受了气,也还是要还回去的。 所以,她扬起了笑容,走到了金叹和车恩尚那桌。 抢在崔英道前面,把餐盘放在了车恩尚旁边,扬起一抹假笑:“抱歉,我先到了。你坐那儿吧,你们不是亲故吗?” 崔英道哭笑不得:“我就想和转学生交个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增进一下感情,你们为什么总是破坏的这么积极?金叹是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 崔英道把盘子放在韩夏琳的对面,但是却没有入座。毕竟坐在金叹边上,可真是倒胃口! 韩夏琳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盈盈的反问:“我和金叹难道不是转学生吗?” 崔英道张了张嘴,但是却反驳不了。 “快点,坐吧。”韩夏琳扬了扬下巴,示意崔英道入座。 崔英道摸了摸鼻子,瞥了眼金叹,忽然发现金叹的脸色都快成猪肝色了,那莫名其妙的憋屈也就不存在了,当下笑盈盈的入座。 只要金叹不舒服,他就舒服,孩子气的咧开嘴,笑了笑:“啊,今天怎么吃饭的胃口这么好!果然是需要和转学生成为朋友啊!” 崔英道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车恩尚,然后故作满足。 车恩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崔英道,最后看了看金叹。 “呀!韩夏琳,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金叹快被这个臭丫头气疯了,他连勺子都直接丢在了餐桌上。 罪魁祸首却是一脸坦然,甚至无辜:“怎么,你难道喜欢崔英道坐在这个位置吗?” “我没意见。”崔英道相当配合的举了举手。 “要换吗?”韩夏琳问金叹,好像他一点头,她就立刻换座位一样。 “……吃你的饭!”金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韩夏琳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然后低头吃饭。 坐在对面的崔英道这次是真的笑了:“哎一股,真的,想对你没兴趣都不行呢。怎么能这么对我胃口呢。” 韩夏琳眼皮子都没抬:“那你就多吃一点,说不定还能长点脑子。” 崔英道磨了磨后槽牙,有点想骂人。 这绝对是车恩尚吃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顿饭了,她食不知味的解决了温饱问题,然后端着餐盘就走。韩夏琳紧随其后,甚至就连餐盘都没有拿,直接丢给了金叹。 “车恩尚!” “……哦,是你啊!”车恩尚见出来的人是韩夏琳,忍不住松了口气:“刚才谢谢你了,不然我还不知道那顿饭要怎么吃呢。谢谢你啊,韩夏琳。” “……不用,反正也不是为了帮你。是我和rachel的事情。” “你和刘rachel?什么意思?” “这个也是个很长的故事吧,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你和金叹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刚刚的事情,你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吧?” 车恩尚一想到刚刚的事情,的确心有余悸。但是…… “不是我离他远一点,而是让他离我远一点。” 韩夏琳一噎。 因为确实看起来,是金叹在纠缠车恩尚。但是,她却因为自己和金叹的关系,而在这里要求车恩尚做些什么。 “中午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是这件事情的原因并不在我。我在这里只想安安分分的上学,拿到毕业证也好找一份工作。我希望你们的游戏,不要随便波及到我。” 崔英道在食堂内,和金叹拌了两句嘴之后才出来找韩夏琳的。正在抱怨两个都不到自己下巴的女生怎么能走的这么快,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人的时候,就看了韩夏琳一脸无神的走过来。 “自己这个样子还说车恩尚像梦游,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啊?”崔英道一边吐槽,一边走过去,没有新意的绊了一跤韩夏琳。 看着韩夏琳眼睛都快跳出来的模样,崔英道露出了恶作剧成功了的笑容:“啊~你的反应怎么比车恩尚还要大……啊,不对,早知道你这么有趣,一开始就应该绊倒你吗!” 说完,崔英道还露出了失策的表情。 韩夏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没事情做的话,就去找金叹联络联络感情。不要牵扯到别人。” “怎么能说是别人呢~我不是刚刚才说过我对你超感兴趣的吗?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如果我不认识金叹的话,你还会对我有兴趣吗?” “哎一股,我们夏琳就是这么聪明~”崔英道笑得更灿烂了,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韩夏琳的脑袋。 嗯~小姑娘的脑袋摸起来原来这么舒服,怪不得尹灿荣总是摸李宝娜的脑袋。 “大发!完全决定性的瞬间啊!” 随着赵明秀的声音,一声“咔嚓”,让崔英道回过神来。 和赵明秀大喜过望的表情比起来,照片上的两位当事人都一脸冷漠。 他吸了吸鼻子:“那个,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呀,气氛都被那小子破坏了。啊~真闹心!” “我带觉得正好让你省了过度,直接问问题,正好啊。” “所以和聪明的人聊天就是省力气。”崔英道继续感慨:“我们夏琳是怎么认识车恩尚的?车恩尚又是怎么认识金叹的?她和金叹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聪明,而是有自知之明。”韩夏琳首先纠正了崔英道,随后回答道:“我和车恩尚是在美国认识的,和金叹一起认识的。至于她和金叹的关系,因为rachel的关系,我威胁金叹不要告诉我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呀一西,每次都这样,真的弄得超有胜负欲。”崔英道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然后看了看自己刚刚揉了揉韩夏琳的脑袋的手,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明明就是手,怎么觉得你不一样了呢?” 最后,他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金叹回来的问题,整个学校都不好了!” 第37章 夏影斑驳5 “嗡——”、“嗡——”…… 韩夏琳还躺在自己的瑜伽垫上做猫式伸展放松自己的时候,自己手机就算没有开铃声,也像是要冲破天际一番。 她差一点就岔气了。 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拿过一旁茶几上的手机,韩夏琳原本因为晨间瑜伽而心平气和,红润清爽的脸色就变得苍白。 她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内,韩小姐……”打招呼的声音还没有结束,韩夏琳就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急切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是我们夏琳吗!是夏琳吗!是我的夏琳打电话来了吗!让我和她聊聊吧!夏琳啊!夏琳啊!我是妈妈呀!” 韩夏琳拿着手机的手用力捏了捏,隐忍着没说话,唇线也都抿成了一条线。 “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韩小姐……这两天,夫人她一直念叨你,而且一直大吵大闹。所以,您是否能在这个周末过来看望她一下?” “因为她大吵大闹我就要过来看她的话,那么她要是想她出车祸死掉了的丈夫了呢?我还要去掘墓吗?”韩夏琳极度刻薄地讽刺道。 “……夫人她,的确提到了您父亲。” “什么?” “……夫人她说,您父亲的生日要到了。所以,她才想要见你,说要一起庆祝。” “……” “……韩小姐?” “……她说了什么时候吗?” “啊,夫人她说,是下个周末。” “我知道了。至于她,你一个人要是看不住她的话,那就再请两个看护过来帮你。我付你工钱,不是让你一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的。” “是的,但是,您……” “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了。” 韩夏琳挂了电话,整个人像是没抽干净了力气一样,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嘲一声。 父亲。 对于一个就连“母亲”都陌生无比的人来说,“父亲”这个词,是她从不敢奢望的。 或者说,她曾经还奢求过,只是被“母亲”打碎了。 “曾经说过‘不过是被我选中卖了一颗精子的人,算是什么父亲啊’的人,现在居然在说什么‘父亲的生日’。” 韩夏琳撇撇头,紧紧的咬着牙口。 “真的要疯了!” 最后,韩夏琳还是拿过了手机,订了一张去济州岛的机票,半个小时之后就出门了。不过,没有等到所谓的父亲的生日,在周二的时候就回了首尔。 她没有回去自己的公寓,而是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首尔的一家不错的心理精神科医院。 “……韩夏琳?”回国之后,李孝信一直会来这所医院定期复查,因为家里人害怕他再一次自杀。明明也是一种排解压力的方式,但是冥冥之中却总是让李孝信又觉得喘不过气来。 算是一种死循环吧,但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还是坚持过来看看。 今天却能以外的遇见韩夏琳。 不过,之所以口气不确定是因为虽然侧脸却是一模一样,可是却带着帽子,还是短发。 “……孝信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来你不知道吗?家里人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李孝信开玩笑的说道。 深知李孝信的家庭对他寄予的厚望,韩夏琳了然的点点头。 “倒是你,你怎么也来这里?还有,这两天怎么都没去学校?” “……一个心理评估,因为在帝国高中才两天就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所以,逃了两天学,顺便来检查检查自己是否正常。” “这倒是的确有必要的,但是,这么正常的事情,你又是帽子又是假发的……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李孝信继续调侃。 “不是,头发是剪短了的,因为不想洗头,所以戴了帽子。” “呵呵,作为一个小姑娘你还真的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去剪头发了?最近不是流行长头发吗?” “因为有人说我长头发真好看,所以我就去剪了。”韩夏琳半真半假的说道。 李孝信噎了一下,认真的问道:“……你确定你的心理评估没问题吗?” “当然了,那位是我并不想多见的人。” 李孝信皱眉。 “怎么了?” “我在想,崔英道的话,你为什么要用敬语。” 韩夏琳一脸惊恐。 “我不在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让前辈你误会成这样啊?” “奥,也没什么,就是金叹去问rachel你在哪里的时候正好遇到崔英道也在问。金叹说他是关心朋友,崔英道说他是对你感兴趣。”李孝信认真的回忆道:“然后rachel都严重警告了崔英道,要找金叹的麻烦就去烦车恩尚,不要把你拖下水,金叹也是,说要找他麻烦就冲他去不要牵扯你。” 说完,李孝信还意犹未尽,感慨了一声:“啊,完全四角恋啊!不过,你和金叹到底谁是女主角?” “噗!前辈你,这么说,金叹知道吗?”韩夏琳忍俊不禁。 “当然没有说了,那小子现在就只有车恩尚了。”李孝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然后又感慨道:“啊,我真的非常喜欢痴情虐恋啊。” 韩夏琳这回没有再笑了,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 李孝信瞥了一眼韩夏琳,机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热心肠的说道:“要回家吗?我送你。” 韩夏琳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李孝信上了他们家的车。 私家车停在了一栋颇有格调的别墅跟前。 “我听金叹说你住在外面不是吗?一个人也能住一栋别墅吗?”李孝信和韩夏琳一起下车后,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财阀啊!” “不是,今天要回叔叔家……因为爷爷回来了。” “啊~听起来又是一段跌宕起伏的豪门故事啊,我就说了和你聊天总能有新鲜事情知道。”李孝信一脸憧憬:“说吧,我正好想要写题材。” “下次吧,今天我可没心情。” 李孝信颇有人性的点了点头,并且故作一本正经道:“看起来的确很麻烦,要我陪你进去吗?当着我的面至少会客气点吧。” 韩夏琳忍俊不禁:“下次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吧。” 韩夏琳的叔父家,和金叹家离的很近,不过隔了一条街,就是隔壁小区;和李孝信的家也很近,隔了那么两个街区。送韩夏琳回来,对李孝信来说也不过就是顺路。 他看着韩夏琳推门进去之后,忍不住咋舌:“这样的家庭都没有压力,帝国高中的生活会有什么压力啊。” 韩夏琳进屋之后,摘下了帽子,连着手上的包一起递给了过来迎接自己的家政阿姨。 “爷爷他……” “女儿的女儿,叫什么爷爷啊。” 韩夏琳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讽刺。抬头,就看见了同样也穿着帝国高中的校服的小姑娘。 韩智友,帝国高中高一的学生,韩夏琳的叔叔的女儿。 韩夏琳没理她,继续问道:“爷爷已经在房间了吧?” “内。”家政阿姨看了韩夏琳又看了看韩智友,回答完问题之后,立即快步离开。 韩智友一步拦住了正要走去爷爷书房的韩夏琳,趾高气昂的说道:“你没看见我在和你说话吗?呀一西,没有家教的人就是没有家教的人。” “我母亲是你姑母,要说家教渊源,我们半斤八两。” “我是从小长在家里的,和你被放在美国可不一样。”韩智友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当然了,毕竟我母亲能给我股份和土地还有济州岛的度假村,所以即使在美国我也一样活的有头有脸;但是你母亲只能给你零花钱,离开了这个家,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怎么能让你生活在外面呢?” “……有什么好骄傲的,不过是拿着股份而已,家里的经营继承权轮不到你的母亲,也轮不到你。” “别说的好像轮得到你一样,叫别人误会了多不好。”韩夏琳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 “韩夏琳!!!!” “我说错了吗?”韩夏琳不为所动:“要是没事了的话,我要去见爷爷了。” “……你,和崔英道前辈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内的次数都没有你们参加过的宴会的次数多,你说呢?” “真的没关系?” “要是有关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问我吗?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你父母了。” 韩夏琳继续看了她一眼,然后绕过她然后走了进去。 韩载顺,韩夏琳的祖父。他虽然已经高龄,但是依旧坐在会长的位置上,老当益壮的模样,但是却是鳏夫。他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生下了韩夏琳的母亲后,产后抑郁去世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韩夏琳现在的叔父,韩泰顺,一直到了韩夏琳两岁的时候也去世了。然后他就一直与工作过日子到了现在。不过现在公司大小的事情,其实都是韩炯植这个社长在打理。 是的,韩式文化企业的会长是韩载顺,社长不是其儿子韩泰顺反倒是其孙子韩炯植。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韩夏琳的母亲。 因为,韩炯植的母亲是韩泰顺的第一任妻子,不过韩夏琳没见过她了,她在韩夏琳还在韩仁惠的肚子里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韩泰顺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一女一子,比韩夏琳小了一岁的韩智友,和还在初中蹦跶的韩志灿。 都是名正言顺的儿子、孙子。韩炯植虽然年长,但是财阀继承权的争夺,从来不分年龄。 所以,韩仁惠选择了站在韩炯植这边,让他直接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了社长。 而这些事情,韩载顺乐见其成。 “回来了?” “内,爷爷。” “智友比你小,你平时应该多照顾她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提点她。” “叔叔和婶婶在这方面做得一直很好,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呢。” “你叔叔和婶婶要是做得好的话,那孩子就应该知道不应该对着姐姐大吼大叫,也应该知道宙斯酒店的继承人不是她能随便挂在嘴上的。不过,那孩子叫什么?” “崔英道,韩智友的学长。” 韩载顺笑了两声:“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和我这个老头子说什么。总归是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而已。” “是。” “不过,你去看过你母亲了?她还好吗?” “……除了真的把我当做女儿了,开始和我聊家常,甚至开始聊所谓的父亲了,别的都还是一样。完全看不出来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韩夏琳说这句话的时候,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祖父的脸,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惜,韩载顺一点都不意外,仿佛真的有这么个“女婿”的存在一样,可是太过于的平静,却又像是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知道她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但是有一点你要记得,无论你对你母亲有多少误会,她都是你母亲。” “是吗?这也是当初爷爷对母亲说的话吗?无论您做了什么,您也是她的父亲。” “……你母亲不需要我说,她自己明白。” “是呀。但是,那可能是我们俩最大的不同了吧。” “这个也是你不在家里住的原因吗?” “我难道不是住在自己家里吗?这里,是我叔父的家啊。” 韩载顺抬头,打量了韩夏琳一眼,不动声色:“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呢?” 韩夏琳面不改色:“可能是女儿和儿子的关系吧。” “好吧,好吧,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是。” “还有,我在俄罗斯给你带回来了礼物,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 “……谢谢,爷爷。” 因为韩载顺在餐桌上,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就算是韩智友都和韩夏琳讨论了两句“爷爷的礼物”。 不过,饭后大家一起坐在起居室的电视机前,韩智友挽着韩载顺的胳膊坐在一起,韩泰顺夫妻一边,韩炯植和韩夏琳一边,看起来的确是不错的一家人。至于韩志灿,为了精心培养他,而被送去了美国的寄宿学校。 但是,不过韩夏琳早在回房间收拾的时候,就和金叹发了短信,让他在这个时间点打个电话过来,约自己出去压马路。 “是谁啊?”韩载顺问道:“难得一起看电视,你居然要出去散步?” “是阿叹,之前我请假了两天,有点担心。听说我回来了,又在叔父家,所以就想约我出去吧。” “哦,帝国集团的小儿子吗?”韩泰顺忽然坐直了身子问道。 “是的,叔父。” “啊,那么,让他来家里坐坐吧。”韩太太,张秀贤也说道,脸上的激动神情溢于言表:“你们也能一起聊聊天不是吗?”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阿叹好想要说rachel的事情,他总有办法惹得rachel生气,但是没有办法哄开心她。” 韩载顺听到这句,露出了长辈的笑容:“那可真的是一个大问题呀。改天我应该让金会长请你吃顿饭才对呢。” 韩夏琳弯了弯嘴角,站起身来冲在座的人弯了弯腰,接过了家政阿姨准备好的外套,出门和金叹压马路去了。 在外面已经等了五分钟的金叹自然先是翻了个白眼。 “五分钟!你让我在这么冷的天气等了你五分钟!你知道我的五分钟多贵吗!” 韩夏琳面无表情:“我只是让你给我打个电话,没叫你真的和我散步。” 金叹气得想骂人:“你这个臭丫头是想说我自作多情吗?” 韩夏琳答非所问:“没什么事情想和我说你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吗?还有,你的五分钟总没有你母亲的五分钟贵的,她都等过我十分钟的,你这五分钟算什么啊!” “……”金叹噎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这件事情无从反驳。只好改抱怨别的:“你这两天去济州岛干嘛了?身为一个高中生,翘课去旅游合适吗?晕!你居然还剪了头发!” “你以为我想去吗?如果有一个‘韩夏琳最不想去的地方排行榜’,济州岛是永远的第一名你知道吗!” “你回韩国之后是把脑子忘在美国了吗!三天两头去自己不喜欢的地方是为什么?在这栋房子里真的睡得好觉吗?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当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韩夏琳怅然的说道,但是却又不想深究这个话题,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吧,周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一提到这个,金叹整个人就蔫儿了,甚至都没有心情指责韩夏琳居然敢不接他电话的事情。 “……和你一样,去了一个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的地方。帝国集团……总公司。” 金元不喜欢金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原因不做他想——继承权。所以他不喜欢金叹回国,甚至也不喜欢金叹出现在海外股东大会上,自然也不会喜欢金叹出现在公司。 “大发~” “但是,现在好多了,知道了还有你这个难兄难弟。” 韩夏琳一噎,忍不住吐槽。 “我们俩总是这样恶性循环,怎么这么可怜?” “所以我们俩难道不应该形成战略联盟吗?” “……”韩夏琳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金叹。 “我和rachel的之间,和车恩尚在学校里的事情是两码事情吧。换句话,在我解除婚约之前,总是帮着车恩尚的话,rachel的面子会更过不去吧?”金叹也转过来,一脸严肃。 韩夏琳的眼神飘了一下,略微迟疑的开口:“……你,这是在和我谈交易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我和rachel坦白,解除婚约;你帮我照看一下车恩尚,算是让我少分点心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 “最好是从现在开始了!” 顿了顿,韩夏琳伸出了手 指着金叹身后:“那是要我去把车恩尚拉走,还是把崔英道赶跑。” “什么?” 金叹转身,顺着韩夏琳的手指望了过去——便利店门口的一张塑料桌前,崔英道吃着拉面,而面对趴着睡觉的是车恩尚。 第38章 夏影斑驳6 一想起昨天晚上那莫名其妙的偶遇,韩夏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和金叹在压马路,崔英道和车恩尚却一起坐在便利店前。 韩夏琳叹了口气,关上了自己的储物柜柜门。刚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刘rachel的储物柜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崔英道,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以前长头发多好看,为什么要剪掉?” “大概就是因为你觉得好看吧。”韩夏琳半真半假的说道,顺带还扬起了一记假笑。 “那怎么办呢,长头发和短头发我都喜欢呢。毕竟脸好看呢。” “那看起来眼光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会这么执着金叹这种长相的人呢?” 虽然和韩夏琳聊天十有八、九会把自己气得半死,就好像她永远都不知道怎么客客气气的说话一样,但是剩下的那一、二却总能让崔英道得到意外的愉快。 啧啧,还不如是气的半死然后说自己是有求胜欲望呢;现在弄得自己可怜兮兮的不算,还贱兮兮的。 崔英道吸了口气:“我现在真心实意的在合理交流感情,你为什么总是要扯到金叹?难道说,你和金叹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看吧,不是我在扯到金叹,而是你的出发点就是金叹。” 被将了一军崔英道也不生气,而是露出了真挚的好奇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下一秒就又变成了挑衅的笑容。 “崔英道?你站在我的柜子面前干嘛?这么喜欢的话,我们俩换换好了。”刘rachel的眼神在韩夏琳和崔英道之间来回扫了两眼,然后一把推开了崔英道。 崔英道一点都不生气,甚至极其赞成刘rachel的提议。 “那看来我要和金叹去换了。”韩夏琳哭笑不得的丢下这句话,拿着自己的书就走。 “韩夏琳的联系方式你有吧?”崔英道看着韩夏琳走了,当下低下头来看着刘rachel。 “什么?你疯了吗?”刘rachel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要找金叹的麻烦就去找车恩尚。” “真的是,我真心实意的说过,我对她感兴趣怎么就是没有人相信呢?”崔英道继续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也认真的警告过你,不要随便去招惹韩夏琳,你不也没听吗?还是说,你想要你的父亲来告诉你吗?” 听到自己的父亲,崔英道乖张的表情都变得阴沉。 “……真没想到,我的妹妹,你也会这么关心一个人呐。”崔英道冷笑:“但是,我亲爱的妹妹,你知道吗?你的亲故,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什么意思?”刘rachel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意思就是,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你的亲故呀。” 但是,出乎崔英道意料都是,刘rachel并没有去找金叹或者韩夏琳求证些什么;反倒是金叹和韩夏琳两个人大晚上压马路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内流传起来了。 越想越糟心的崔英道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躺到了赵明秀的工作室的沙发上,索性睡起觉来。 其实,也不算是风平浪静,至少金叹找了一次韩夏琳。 因为之前在小卖部四个人诡异的遇见过之后,车恩尚对金叹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字里行间,金叹感觉到了车恩尚在介意韩夏琳。有了这个意识之后,金叹第一时间找到了韩夏琳。 “是我疯了,还是你忘吃药了?”韩夏琳听完了金叹的来意,忍不住翻了个超级大白眼。 “去解释解释有这么难吗?我们不是亲故吗~” “但是,亲故,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我是站在rachel那边的。你现在还没有和rachel解除婚约,就想让我帮你去追女孩子,这是人说的话吗?” “呀一西!要是车恩尚误会了,我解除这个婚约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了,我们rachel就能自由自在的恋爱了。” 金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气得不行,扭头冲着被迫提供场地后又兴致勃勃看戏的李孝信:“呀一西……哥,你看她这个样子像话吗!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被误会的!” 在一旁看策划的李孝信忍不住笑了笑:“可是,我很喜欢这样的痴情戏码怎么办?” “呀!哥,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事情。” “那我也觉得夏琳说的没错呀,你和rachel还没有解除婚约不是吗?” “你不是喜欢痴情戏吗?” “没错,我是喜欢痴情戏,但是脚踏两条船就真的太不男人了。而且夏琳也比你痴情啊,她对rachel的感情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你们俩真的是我的朋友吗!”金叹原地站了会儿,但是最后还是翻着白眼离开了广播室。 然后韩夏琳也理了理校服打算离开。 “怎么?要去和车恩尚解释解释吗?” “我看起来有这么表里不一吗?” 李孝信一脸“也是”的点点头,然后扯开了新的话题:“但是,你和金叹真的没什么吗?” “前辈你刚才不还说我痴情了吗?” 李孝信张了张嘴,愣了愣,然后才问道:“所以我才好奇你怎么会和金叹大晚上的在压马路吗!” “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难道是秘密吗?帝国高中好像没有谁不知道了啊。你没注意到大家现在都在议论你们吗?还有就是rachel,所以我才说你和rachel两个人深情么!” “都说了些什么!” 李孝信放下笔,认真地回忆道:“说你回来的晚上,金叹非常关心你的把你约出去散心了。所以,大家都再说金叹是怎么知道你回来的,为什么要把你叫出去散步之类的。” 韩夏琳听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看你这个反应,应该是真的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韩夏琳不去管李孝信戏谑的眼神,一边给刘rachel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你在哪儿呢?” “怎么?要道歉吗?大晚上的和我的未婚夫在一起散步?” “我特地给你打电话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那是为了什么?我们之间难道还是相互安慰的关系吗?你自己家里的事情就自己内部解决好了,有那样一个母亲难道是一件值得到处炫耀的事情吗!”刘rachel的声音尖细,而且尖锐。 原本,韩夏琳和金叹压马路的事情在她知道韩夏琳去了济州岛之后就能预料到了。毕竟在那里藏着韩夏琳最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件事情会被沸沸扬扬的闹出来。 她和韩夏琳之间的相互隐忍可不包括要忍受大庭广众的议论和怜悯。所以,在韩夏琳打来电话的时候,就毫不客气的把那根软刺转化成了匕首,狠狠的刺了过去。 和刘rachel一样的,韩夏琳面对众人对刘rachel的非议,会想要第一时间找到刘rachel。可当刘rachel把火气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还回去。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当然不是了,应该要有你这样的一个母亲才值得炫耀才对啊。不是吗,崔rachel?” 只有最了解对方的人,才能给出致命的一击。 韩夏琳知道刘rachel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就连自己的婚姻都能当做生意的筹码,在自己父亲生意失败之后就带着七个律师卷走了一半财产,现在又因为生意而打算和宙斯酒店的崔代表结婚的女人。 同时,刘rachel也知道韩夏琳的母亲是能够因为韩家“女儿不能继承经营权”的传统就接受人工受孕生下孩子,却因为不是自己期待的儿子而就把女儿一直丢在美国的女人。她更知道,韩夏琳最大的秘密,是韩仁慧事实上还活着的事情。 她们曾经相互疗伤,相互舔舐伤口的秘密,而现在却成了彼此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把划破了对方的同时,也会揭开自己的伤疤的利刃。 她们也像是两只刺猬一样,每一次想要靠近对方,但是身上的刺却先划伤了对方。 韩夏琳和刘rachel通过电话针锋相对之后,找到了崔英道,开门见山。 “真心实意想要交流感情的话,建议帮我个忙吗?” “我现在不想交流感情了呢。”崔英道看着韩夏琳露出了一个崔氏初丁牌的童真笑容。 “那就来做长交易吧。”韩夏琳也不觉得丢面子,本来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真的一点都没有要交流感情的诚意呢……”崔英道故作伤感的说到,随后,抖了抖自己的校服外套,站了起来,露出了在酒店当招待的表情:“需要我帮什么忙?把金叹这个败坏你名声的家伙打一顿吗?那我可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放心,没有这么费力气。不过,先说你要什么吧。” “什么都能给吗?” “你说了才知道。” “你的电话呢?” 开机关枪一样的你来我往一样的对话,忽然在这个时候顿住了。几秒钟的停顿,韩夏琳狐疑的看了一眼崔英道。 “我还以为能有机会出卖一次金叹呢。” “吼,那看来我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呢,现在能返回吗?”崔英道也立即好整以暇,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概不退货的。”韩夏琳抱歉的说道:“走吧!” “吼,还真的是交易呢,一点感情都没有,还真叫人伤心呢。”崔英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上了韩夏琳,就走在旁边隔着一步的地方,不近也不远。 韩夏琳走得很快,但是却没有声音,这让崔英道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并不是帝国高中别的女孩子脚上的高跟鞋,而是一双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平底鞋。 哎一股,这才像是个高中生吗! “到了!”韩夏琳忽然停下了脚步,惹得依旧保持原本频率的崔英道撞到了她的肩膀。 打算不去理会韩夏琳疑惑的模样,崔英道看了看周围,眉毛都跳起来了:“你带我来高一这边做什么?” “智友啊!”韩夏琳没回答她,而是亲切的叫了一声,温柔的崔英道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韩智友看了看韩夏琳翻了个白眼,刚想走却看见了韩夏琳身后的崔英道,整个人当下就像是落地生根了一样。 韩夏琳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伸手挽过了双手放在裤子口袋内一副王八像的崔英道的手臂:“英道啊,这个是我叔叔的女儿,也就是我户口本上的妹妹。你们应该在很多场合都见过了吧。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智友呢,一直都很崇拜你呢。之前听说你和我比较亲之后,还特地找我求证呢。还有,因为你和金叹闹了矛盾,她知道了我和金叹出去散步就冲我发火呢。我怎么解释她都不愿意相信,所以就把你一起带过来了。你帮我和她解释一下吧,那天晚上,你不也在场吗?” “什么……”韩智友先是不满韩夏琳居然能叫崔英道“英道”,甚至还能挽着崔英道,但是,听完韩夏琳的话之后,整个人却懵了。不可置信的转向崔英道。 崔英道先是被韩夏琳那一声温柔的“英道呀”吓得差点绊倒自己,再是因为手臂上忽然多出来的重量而大脑嗡了一声。现在被韩夏琳挽着的手就是那天摸了她的头发的手。之前只是觉得手不一样了,现在他都觉得这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看了看几乎是抱着自己的手臂的韩夏琳,又看了看她脸上可以说是透着撒娇的笑容,心脏猛地缩了一下。这个,也是韩夏琳吗? “怎么了?不愿意吗?你不是答应我的吗!”韩夏琳收起了笑容,露出了三分平时对自己的态度。 果然刚才的是自己的幻觉啊! 看着又忽然出现了盛气凌人的模样的韩夏琳,崔英道原本的悸动也消失的荡然无存,心里剩下的就只有韩夏琳让自己知道的这个叫做韩智友的麻烦——四个人相遇的意外,除了他们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但是却能传出韩夏琳和金叹两人散步的消息,排除两个当事人,就只有双方家里人知道了。双方的家长无论站在何种角度都不会这么嘴碎,那么就只有这个和韩夏琳不和的妹妹了。 但是,他居然被韩夏琳当做了解决麻烦的工具了!真的是叫人不爽呢! 金叹到底是凭什么值得她这么做啊!他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 是的,所谓的帝国集团的二公子,实际上是一个挂名在续弦妻子名下的,庶子。 于是,崔英道抽出被韩夏琳抱着的手,然后扣住韩夏琳的肩膀,露出微笑:“韩智友,对吧!” “……内,前辈。” “不用叫前辈这么见外,我和夏琳的关系可是很亲密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有那样的误会。那天我也在场的。但是,有下次的话,也要拜托你告诉我。当然了,告诉我就够了知道吗?毕竟是私事不是吗?” “……内,前辈。”虽然崇拜崔英道,但是也听闻过崔英道的恶名的韩智友,被崔英道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点头。 “好啦,去上课吧,我和夏琳也回去了。” “好好上课哟,智友啊。”韩夏琳还在崔英道的臂弯下,丝毫没有挣扎。配合着和崔英道两人友好亲密的离开了被震惊了的高一的圈子。 但是,才到了没有人的地方,韩夏琳就立即加快脚步想要挣脱崔英道。只是,除了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捏碎了,没有任何的效果。 “戏已经演完了!” “我的作用就只是用来演戏的吗?我看起来就真的这么善良吗?都能过来帮你处理金叹的事情了?” “你眼里除了金叹难道看不见别人了吗?这件事情当中,我才是受害者你看不见吗?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金叹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你难道不会和金叹保持距离吗?” “我们俩个人到底谁总是再说起金叹啊?” “……”崔英道反驳不了,分了分神,成功的让韩夏琳推开了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她站在崔英道跟前,伸手。 “干嘛?” “手机,不是要电话号码吗?我不介意现在是我自作多情的。” “想都别想,我都出卖色相了!”崔英道立即拿出手机放到了韩夏琳的手上。 然后似抱怨一样嘟囔道:“阿西,真的要疯了~我要车恩尚的电话还要付费,要你的电话还要出卖色相。真的……” “知足吧,你想知道你父亲要我的电话回报了什么吗?” “……我父亲为什么要你的电话?”崔英道一下子懵了。 韩夏琳看了他一眼,回答:“交易。” “我父亲和你有什么交易?” 韩夏琳格外嫌弃:“你们酒店的事情,居然要我来回答你?” “……” “两清了!”韩夏琳扬了扬崔英道的手机,丢还给他,转身就走。 看着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韩夏琳,崔英道:“呀一西!这个臭丫头!” 第39章 夏影斑驳7 帝国高中传递八卦的消息想来迅速。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这场绯闻膨胀到了帝国高中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韩夏琳的意愿是什么,但是现在,至少没有人再继续讽刺刘rachel了,也没有人继续大家都在讨论韩夏琳和金叹两人的晚间散步了,毕竟,还有崔英道呢。 而崔英道和金叹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就足以吸引全部的舆论,更何况还是两人同框。甚至韩夏琳都被忽视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刘rachel怒气冲冲的拦在韩夏琳面前。 “你就算不知道感谢的话,至少也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吧?到底是谁把你从舆论中心解救下来的啊?” “呵!”刘rachel冷笑:“你是为了解救我吗?不是因为金叹吗?” 崔英道也会把她和金叹绑在一起,但是她只觉得无奈,而刘rachel把她和金叹绑在一起,却会让她生出一团火。有了火气就会想要撒出去:“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那我救谁有区别吗?” “……那就应该把车恩尚也说出来,那晚不是你们四个人吗?”刘rachel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自己的糖果被抢走了一样,胡搅蛮缠:“四个人的事情,但是却成了你们三个人,你是在保护车恩尚吗!还是说,你现在是要正是告诉我,你也要站在金叹那边了吗?站在车恩尚的那边了吗!!” “晕~这算是什么问题?我是站在金叹的那边,还是站在车恩尚那边,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时间久了,你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不管你有没有忘记,但是现在都应该记起来了吧?” 刘rachel怔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 “看起来是想起来了,我和你,你和我。” “……” “现在,让开!” 一直以来,都是先离开的刘rachel肩膀被韩夏琳撞了一下,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济州岛,只不过这一次,翻脸无情的换做了韩夏琳,而自己则成了那个可怜的坚守防线的人。 无助和被抛弃的感觉,就像是要淹没自己的海水一样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抬头却看见了站在跟前,眼神晦暗不明的崔英道。永远都不可能在别人面前低下头的刘rachel哪怕踩在尖刀上,也会扬起自己的脑袋,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储物柜的走廊内,不知道为什么安静的就只有刘rachel的高跟鞋的声音。气氛压抑而且诡异的让他们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崔英道,一个一个拿了书本之后,急匆匆的就离开这这边。 但是,以崔英道为中心的暴风雨并没有停止,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空旷的教室内,只站着三个人,崔英道,韩夏琳和车恩尚。其余的学生都被人挡在门外,不让进入。 地上还有两堆东西,一堆是车恩尚的,一堆是韩夏琳的。 和车恩尚又惊又怒的表情不同,韩夏琳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连她的语气都像是凉白开一样。 “你到底是想要找金叹的麻烦还是想要给rachel出气?每次我和她吵完之后,你都要过来添上一笔吗?还是说,你真的不会看人脸色,觉得我只是在嘻嘻哈哈吗?” “不是~”崔英道冷笑了一声:“只是觉得我最近表现的太随和了,导致有些人觉得我也是个善良的人了。我和你也一样很苦恼的。所以你是能理解我的吧,被误会的心情。” 他的眼神就像是利剑一般,毫无温度的扎在韩夏琳身上。他本以为韩夏琳拉着他前去找韩智友,是为了帮刘rachel摆脱舆论。然而事实上,却是因为金叹。 韩夏琳对崔英道刀子一样的眼神视若无睹。 “你的心情需要我的包来照顾吗?” “当然了,看看你们俩的东西啊。这个像是暴发户的书包吗?”话是在说车恩尚,但是,崔英道看着的人至始至终却只有韩夏琳:“你们俩不是认识吗?这个孩子真的是暴发户吗?” 这个问题被问出口,车恩尚下意识的看向了韩夏琳。她虽然不满金叹的做法,但是却一直在默默接受这这一谎言给自己营造的避风港,也并不想失去这放在表面的安全。 “她是不是暴发户我怎么会知道,只不过是在美国见过一次而已。” “吼,是吗?”崔英道冷笑了一声:“只在美国见过一次,但是回国之后却这么帮助她,你还真的热心肠呐!还是……你和金叹之间真的是友谊深厚啊!” “呀,你这在做什么呀!”李宝娜拿着自己的手提包走了过来,对拦在门口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自小和崔英道一起长大的她从来不害怕这个崔初丁。但是,走近看见了地上的两对东西的时候,李宝娜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你是疯了吗!崔英道!莫名其妙掀了两个女孩子的书包做什么!” “当然是做了作对比了。啊,你来的正好,韩夏琳说她只是在美国见过这孩子一眼,但是你是认识她的吧!她真的是暴发户吗?” “……”李宝娜愣了一下,看了看车恩尚又看了看韩夏琳,气焰忽然低了一截:“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知道。但是,她是不是暴发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或许是为了虚张声势,李宝娜最后的一句话有喊得震天响。 “当然是有关系了,要是只是个社会关爱人群的话,但是却打着暴发户的幌子,这不是在欺骗大家吗?那我可就是受害者了,而且,我最恨被人欺骗和利用了。” 崔英道最后的语气很轻,但是不动摇的盯着韩夏琳,好像再说,韩夏琳骗了他一样。从小一起长大,李宝娜从不惧怕崔英道,但是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添上一笔。 “发生什么事情了?”身为学年代表的尹灿荣也没把拦在门口的两个人放在眼里,轻轻松松的走了进来,看了看地上的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自己的发小车恩尚,自己的女友李宝娜,还有鲜有交集转学生韩夏琳。最后,把矛头对准了崔英道:“你现在做的事情真的越来越让人接受不了了。” “什么时候保证自己的权利也是让人受不了的事情了吗?”崔英道冷笑了一声,抬脚踏过了地上的东西。 尹灿荣蹲下帮车恩尚整理东西,而李宝娜则蹲下帮韩夏琳收拾。 “没事吧?”李宝娜问韩夏琳。 “我没事。”韩夏琳安抚的朝李宝娜笑了笑,然后对着车恩尚说道:“对不起,车恩尚。” “为什么要和她道歉?要不是因为她,你会落到这个地步吗?”李宝娜在语言上向来不待见自己男友的发小。 韩夏琳听到这句话,也只是失笑,并没有多言。身为当事人的她,很清楚崔英道真正针对的人是谁。 但车恩尚却不明白为什么韩夏琳会和自己说对不起。一直到晚上,崔英道忽然邀请自己去吃炸酱面才稍微明白了一点——崔英道找的是她,但是想了解的却是韩夏琳。 当然,崔英道邀请她的方式,非常的具有他的风格——让文俊永拿着一纸诉状站在了车恩尚的面前。 身为社会关爱人群的文俊永在帝国高中一直水深火热,饱受崔英道的欺负。因为实在忍不住想要转学而第一次还击了崔英道之后,不曾想对方却给自己递上了一纸诉状。 而现在,崔英道忽然提出,想要取消诉讼的话,就让车恩尚去找他。 虽然文俊永是对车恩尚说过“不要有良心”这样的话的人,但是车恩尚终究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车恩尚走崔英道家进富丽堂皇的酒店房间。崔英道真的准备了两份炸酱面,他一边吃面,一边问她关于韩夏琳的事情。 车恩尚还没有说自己和韩夏琳根本不熟,刘rachel就忽然闯了进来。然后她被崔英道莫名其妙下了逐客令离开。走在回去甜品店打工的路上,车恩尚还是有点不明所以。 到了店内之后,发现店长自己都在工作的车恩尚立刻放下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换上工作服就开始工作。 “恩尚呐~”店长把一份足足放了一整个芒果的芒果椰奶冰递给车恩尚:“把这份给韩夏琳小姐送过去!” “哎?韩夏琳小姐?” “哎哟,快去,快去!你认识的!”店长轻轻地推了推车恩尚,还冲她摆了摆手。 莫名其妙的车恩尚端着这杯平时足够做两份的甜品走了过去,才两步,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韩夏琳。 虽然韩夏琳帮过自己,也向自己道过谦,但是车恩尚依旧坚信,韩夏琳是一个骄傲的人。可是,这个时候的韩夏琳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兮兮的。 但是,就算是可怜兮兮的韩夏琳,就这样坐在那里,看起来也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她看了看店长,又看了看韩夏琳,咬了咬嘴唇,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她并不想去送。无论是因为金叹也好,又或者是十八岁的骄傲也好,也都不想这么做。但是她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您好,您点的甜点。” “我点的……”韩夏琳下意识的反问,但是抬头看见的却是车恩尚。她下意识地皱皱眉头,侧头看了看在吧台冲自己笑得谄媚的店长,又看了看车恩尚。 “哦……谢谢。”她都忘记了这里是车恩尚打工的地方了。 “内。”车恩尚应了一声,想要转身就走,但是却没有忍住又关切的看了她一眼。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落井下石其实就算的上是在帮助自己了。 “嗯,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没有揭穿我。明知道我在这里打工的。” “打工兼职又怎么了呢?贝克汉姆的儿子也在冰激凌店打工啊。崔英道自己不也在酒店洗盘子吗?” “……所以才要谢谢你。”车恩尚的话还没说完,韩夏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韩夏琳只是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接。 车恩尚也看了一眼,是一个名字,韩炯植。从姓氏上大概能猜出来是韩夏琳的家人。于是,忍不住问了句:“不接吗?” “嗯,因为知道了内容不是自己喜欢的。” “什么意思呀?”车恩尚迷糊的嘟囔了一句。韩夏琳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翻了过来,眼不见心静。 “没事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一样。”见韩夏琳一脸疲惫的模样,车恩尚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因为在想着怎么消遣这个周末啊。” “啊……是吗?”车恩尚紧了紧餐盘,咬了咬下唇。 或许,这只是对方的无意的一句玩笑话,但是听到了车恩尚的耳朵里,却是不一样的意思。毕竟,她的时间,根本没有消遣的余地。 一时间,车恩尚也忘记了要和韩夏琳说的事情。 “你们这里周末忙吗?会没有余地想别的事情吗?需要临时工吗?”忽然,韩夏琳出声问道。 “什么?”车恩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韩夏琳:“你,你也要打工吗?” “怎么,不行吗?”韩夏琳笑了笑。 “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吧,毕竟,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 “那难道你就是天生应该生活在这里的吗?”韩夏琳忍不住笑了一声。 “……”车恩尚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韩夏琳。她,以前虽然生活没有富裕到能够进入帝国高中,但是至少不用一天到晚的打工,也可以安安静静的上学,享受偶尔的两顿姐妹淘的聚餐,也可以考虑日后的大学。 韩夏琳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你不用工作吗?你的店长一直在看你呢。” “啊……这个呀,他看的应该是你吧。” 韩夏琳迟疑了片刻,然后坐直了身子:“车恩尚,麻烦你和你们店长说句话吧,我不想看见他。” 韩夏琳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响,在晚间没有多少顾客的甜品店内,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车恩尚惊讶于韩夏琳这么任性的话,但是却更惊诧于自己的店长,真的就一边脱工作服,一边朝后厨走去。 “这个……” “快去工作吧,你要是失去了这份工作,我可不会负责的。” 车恩尚冲着韩夏琳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小跑去了只露出一个脑袋冲着自己招手的店长面前。 “恩尚呐,别人你就不要管了,有别人呢。你就好好负责韩夏琳小姐就好了,知道了吗!” “为什么店长你,你这么……”车恩尚忍不住问道,财阀的孩子难道就这么恐怖吗? “当然了!这家店可是她的呀!” “什么?我们这家是连锁店吗?” “什么连锁店啊!我是说店面,店面!这一整条街都是她的,你说我为什么!那可是衣食父母呢!要是她不高兴了,调整租金的话,我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一整条街……”车恩尚忍不住想要尖叫,不可置信的转身过去看着就这样坐在窗口的韩夏琳。 之前在学校听到的股份也好,资产也好,对车恩尚来说都没有特别的概念。在被刘rachel叫去美容中心还名牌,听她说“你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落差。但是现在,车恩尚有了。她还是一个连房子都没有,蜗居在妈妈当全日制家政阿姨的保姆房内的高中生,但是她的同学,却是一个手上有着一整条街不知道多少房子的高中生。 她呆愣愣的站在吧台,愣愣的看着韩夏琳。 这个,就是差距吧。 第40章 夏影斑驳8 “扣、扣、扣!” 韩夏琳走进广播室,顺便敲了敲门。 “你和金叹在美国就是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吗?先进门,再敲门。”李孝信一边在一张a4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表达对这个小学妹的不满。 “有什么不好吗?我可是特地来给前辈送蛋糕的!” 李孝信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忍不住露出了嗤笑:“韩国那家蛋糕店这么别具一格的卖失败的蛋糕吗?” “……这么过分吗?”韩夏琳忍不住颓废道。 “等等!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李孝信后知后觉,不可置信。 韩夏琳倒是没什么挫败感,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啊,但是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天分了。” 李孝信面露嫌弃,拿着韩夏琳递过来的叉子,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做蛋糕了?是想给rachel道歉还是给崔英道道歉?” 李孝信作为准备高考的学生,但是对于学校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倒是了解的比理事长还要清楚。 “这个蛋糕已经让我很糟心了,前辈你就不要再说这种倒胃口的话了。” “好吧,好吧~我要是尝试吃一口的话,算不算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了?”李孝信逗着韩夏琳说道。 在对方不满的眼神下,李孝信识趣的闭嘴,胡乱挖了一块,然后艰难的咽了下去。 在韩夏琳真诚之中带了些期待的眼神下,李孝信觉得他也应该真诚一点,所以他说:“我真的觉得,我这样的道歉方式实在是,太真诚了。” “……前辈你活该现在还单身!” “真的,自己没有天分还怪别人咯……这个蛋糕真的是让人糟心。” 说着,李孝信还忍不住把这个能齁死人的蛋糕往外推了推,惹得韩夏琳翻了好几个白眼才能忍住不把蛋糕糊他一脸。 “走吧!和我一起去把这个公告贴出去吧!”李孝信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对着韩夏琳说道。 “什么公告……你真的要让车恩尚当pd?” “当然了,李宝娜当面说的,我能说不吗?”李孝信半是勉强半是认真的说道。 对此,韩夏琳回了一个“信你有鬼”的表情,并且对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多少的兴趣:“这种广播室的事情还是前辈你自己去做吧,我先走了~” 说着,挥了挥手,走去了储物柜,正好迎面遇上车恩尚,打了个招呼,顺便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 “去看看吧!孝信先辈说不定正在贴呢。” 车恩尚喜上眉梢,说了谢谢之后立即想要跑过去看看,但是才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叫住了韩夏琳。 “还有事吗?” “就是……”车恩尚刚想说,但是猛地双眼一瞪,连忙摇头:“我先走了!” “什么呀,我身后是洪水猛兽吗?”韩夏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啊,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不接我电话吗?”崔英道站在韩夏琳身后,恰有其事的认真的反思。 “……你就这么喜欢从人背后出来吗?” “嗯,因为喜欢你惊讶的样子,非常可爱。”说完,附上一枚崔氏假笑。 “吼~”韩夏琳冷笑了一声,刚打算绕道离开,崔英道大长腿一迈,成功的又站在了韩夏琳的跟前。 “连问题都还没回答,怎么能走呢” 韩夏琳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崔英道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不用伤心,别人的电话我也没接。” “这个别人是指金叹吗?” “我和你之间的对话,能有一次不涉及金叹吗?” “啊,原来我们夏琳一直想要一场两个人的聊天啊~” 崔英道如果不继承酒店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好演员。 “当然了,毕竟这样的话,拒绝起来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哎一股,真无情呢!太让我受伤了!”崔英道痛心疾首的说道,然后看着韩夏琳一张冷漠脸,也收了收表情。但是却又像是不甘心被喧宾夺主一般,补充道:“我真的很记仇的。” “那就等你报仇的时候再说吧。”韩夏琳伸手,推了推崔英道,直径朝前走去。 “呀一西!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刘rachel的天不怕地不怕死活不肯低头的样子,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真的……” 崔英道习惯性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是这股揪着眉头嫌弃的情绪呢,不知道为什么却和嫌弃赵明秀的并不太一样。 “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一副担忧,纠结又于心不忍的模样!”刚刚在布告栏内嫌弃完李孝信的录取通告和通告后面的小情诗的李宝娜,又一脸嫌弃的吐槽了崔英道。并且为了发表自己刚才因为那两件老掉牙的事情而产生的糟心的心情的宣泄,不客气的伸出手指,推开了崔英道。 其实,那首小情诗是车恩尚在离开美国前,贴在金叹学校的布告栏内,只不过被金叹捡了回来而已。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梦幻细腻的,车恩尚留下这张纸是因为这趟美国之行对她来说真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乡异国遇到一个帅气多金却又好像藏着秘密的同乡人,两人一起逃跑,一起避难,一起迷茫,就像是隔壁好莱坞的场景一样,说不心动,是假的。 金叹拿回这张纸,也是因为这层悸动,被放逐美国的时候遇见了同样被抛弃的车恩尚,一无所有但是坚强着的车恩尚。 两个人因为这样的心情在学校内对视着,完全符合十八岁的青春。 当然,也符合校园偶像剧的配置:未婚妻rachel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闹心死了吧~” 作为一个自杀未遂后被家里丢进了帝国高中高复的李孝信其实对于学习的热度并没有在校园内寻找自己的电影素材来的有多。 “场面很不一般吧。” 相对于刘rachel已经不能容忍的语气,李孝信的语气坚持可以用欢喜来形容了:“好开心,我最喜欢痴情戏了。” “……”刘rachel不着痕迹的白了李孝信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前面的金叹和车恩尚。 呵!他们以为是在拍校园偶像剧吗! “要不要下去揍他一顿?”李孝信半真半假的问道。 “揍也得我揍吧。” 闻言,李孝信赞同的点了点头。 “都快要高考了,前辈你不用复习吗?”一点也不想和身边的人交流和金叹的事情,刘rachel立即转移了话题。 “说的是啊~也不知道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rachel打量了他一眼,最后语气略带嫌弃的看着他嘴里的红参:“至少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李孝信笑了一声:“你也到明年看看吧,身体可不如十八岁。” 一个就连十九岁都还没有真正年满的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是刘rachel也被逗笑了。 只不过是两声忍俊不禁而已,但是和刘rachel平时故作礼貌和笑容比起来,这样真心的笑容少见,而且美丽。 “就算这么笑我也不会给你的。”李孝信忍不住和她继续开玩笑道。 “我……笑了吗?”刘rachel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甚至瞪大了眼睛望着李孝信。 “嗯!”也许是被刘rachel这样的反应感染了,李孝信回答的极其认真:“笑得很好看,我现在才明白韩夏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了?” “她说……”李孝信看了看刘rachel,然后模仿韩夏琳的语气说道:“我们rachel值得更好的!” 刘rachel没有料到韩夏琳会这么说,下意识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大概就是……看不上那家伙吧。”李孝信指了指金叹:“顺便,他刚才也看见你笑了。” 他? 刘rachel呆呆的转了过去,正对金叹。 “待在那儿吧,我们聊聊!”他说。 几乎是本能的,刘rachel抿了抿嘴,同时也骄傲的扬了扬脖子。 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是却彰显了刘rachel固执的逞强。 “这也算是坚强的一种吧,别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逞强。”李孝信啧啧嘴:“真是,这种坚强那是金叹这种脑容量看得懂啊~” 说着,李孝信摇头晃脑的离开了这场对峙。才走到教学楼内,就看见了一脸焦急模样的韩夏琳快步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等等,你做的蛋糕放了什么不可食用的东西吗!” “那我一定塞你一整个!”韩夏琳白了李孝信一眼,然后才问道:“金叹呢?前辈你看见了吗?” “……在那边和你亲故聊天呢。”李孝信指了指自己走过来的方向。看着韩夏琳一副就要过去的架势,忍不住拉住了她:“他们两个的现场,你确定你现在去撞枪口?” “rachel的枪口什么时候不是主动撞到我身上的。” 李孝信迟疑了片刻,深以为然,松开了手。 距离教学楼并不远,韩夏琳小跑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两个人。不过刘rachel已经怒气冲冲的走了,只剩下金叹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走上前去,拍了拍金叹的肩膀,但是目光还是追随者刘rachel的背影。 金叹一看是韩夏琳,先是处于她是刘rachel为数不多的好友而感到了愧疚和无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露出了张牙舞爪的本性:“你昨天是怎么回事情!车恩尚说你在她打工的甜品店半死不活的坐着,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样子会减少客流量吗!还有,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崔英道!”金叹不满道。 一听是崔英道,韩夏琳简直崩溃。 “呀一西!你们俩真的是……” “别给我打岔!你和崔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他要打听你的事情!”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不幸的和你一起从美国回来了。”韩夏琳一点都不在意金叹说的是什么事情,敷衍的回答。在她看来,崔英道对自己有兴趣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 “怎么了?内疚了?” “……你找我什么事情?”金叹看着韩夏琳一点都不上心的模样也不去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 “这个不急,你刚和rachel说什么了?她的表情就差化身哥斯拉了。” 气氛一秒垮掉。 “……rachel知道你这么说她吗?”金叹笑道。 “应该知道吧,至少我们曾经没少因为这样的外号吵架。”韩夏琳无所谓的说道,然后又拍了金叹一掌:“别和我转移话题了。” “……我和rachel说了,我要解除婚约。” “……”韩夏琳搭在金叹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指了指金叹:“你说了?” “嗯,承认了我喜欢车恩尚。拜托了她,让我省了她这关吧。” “你疯了吗!”金叹才说完,韩夏琳就忍不住吼了一句:“你到底是有多大脸才能让rachel放你一马的?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说无论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吗?” “呀,你到底是哪一边的!”金叹不满道。 “还用得着想吗!当然是rachel那边的了!阿西吧!真的要被你气死了!你……”韩夏琳顿了顿,瞪大了眼睛:“你父亲请我去你家吃饭,你知道吗?” “什么!”金叹尖叫。 “这么大的反应,看来是不知道了。”韩夏琳叹了口气。 “我父亲什么时候约的你?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亲自打的电话。说是周六。” “……” “……真的是要疯了!”韩夏琳伸手将自己的短发全都向后捋,松了又松,一副气急败坏又无所作为的模样。 “无论发生什么,你往我身上推就好了。”金叹想了想说道。 “你还想我和你一起承担吗!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韩夏琳恶狠狠地喊道,然后瘪瘪嘴:“我这是上辈子欠了多少钱,才会摊上你和rachel这两个混蛋啊!” 第41章 夏影斑驳9 周六傍晚,韩夏琳一边给自己煮拉面,一边还在思考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金南允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邀请自己吃饭。 该不会是金叹那小子的心思被看穿了吧……那难道不应该请rachel吃饭吗,两家人和和气气,面和心不合的。 “啊!”韩夏琳立即把被烫到的手指含进了嘴巴里,并且露出了一副快要被烦死了的表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最后韩夏琳端着一碗面这对自己说。 吃完拉面,洗完澡,换上之前选好的衣服,出门前还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的妆容得体,然后韩夏琳才踩着高跟鞋出门。 她和金叹是在美国认识的,虽然这三年来有过几次回国的经历,但是一般都是理事长作为代表在外面吃饭,或者是金元。虽然双方都知道两个孩子是不错的朋友,但是到家里来吃饭,还是头一次。 金会长做东,理事长和金叹一边,韩夏琳一个人一边。 “几天前和你爷爷一起下棋的时候,听他说起你。” “……是吗?”韩夏琳愣了一下,饭反应过来。 金会长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韩夏琳的吃惊,依旧慈眉善目的说道:“你爷爷可是和我说了,我们家阿叹经常惹rachel生气,多亏了夏琳你的帮忙,才能哄开心rachel的。” 韩夏琳僵硬的扯出了个笑容,勉强的应了两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自己的水杯,顺便和金叹眼神交流一番。 “所以说,你伯父一定要亲自谢谢你才好了。在美国的时候,你就经常帮助我们阿叹。”理事长适当的补了一句,满脸都是对小辈的慈爱。 “但是,我年纪大了,身子总是不舒服,所以就只能请夏琳你在家里吃顿便饭了。” “您言重了,阿叹在美国也很照顾我的。而且,每一道菜都这么精致,怎么能说是便饭呢。” 坐如针尖,食如嚼蜡。 不过,总算是吃完了这顿饭。原本,金会长是想留韩夏琳多坐一会儿,下下棋的,但是金叹忽然说两个人还有事要出去一下,让气氛僵硬了几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陪我这个老头子下下棋都不行了吗?” 金叹张了张嘴,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韩夏琳舔了舔嘴唇,思量了一番开口:“是炯植哥哥生日快到了,阿叹是第一次要送哥哥礼物,所以这两天一直在挑选。” 顿了顿,韩夏琳补了一句:“因为我和rachel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哥哥他,也把rachel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的。” 韩夏琳这句话,语气带了丁点儿挪揄。 很明显,是想表达一些金会长喜欢的意思,尽管这个意思并不是金叹喜欢的。 两人出门之后,金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要说让他们误会的话!” “要是不喜欢你完全可以再回去。”韩夏琳面无表情的说道,完全看不出来在屋子里面那样乖巧的模样,并且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去。 “喂!走这么快做什么!这么高的高跟鞋你不累吗!裙子这么短也不怕飞起来吗!果然你就是演员吧!在里面的是你双胞胎妹妹吗!呀,你等等我会死吗!” 显然两个还要聊聊的人并没有一路都坐在车内,装模作样的在某条步行街下车。 “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最后要说那么一句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韩夏琳还没回答,就接到了崔英道的电话。金叹想也不想就抓了过来,自作主张的接了电话。 “没事情做的话就去酒店洗两个盘子,不要大晚上的随便给人打电话,和你还没有亲到那个程度。要是引起别人的误会那该多不好呀。” 说完也不管崔英道有什么反应,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就刚才的话题盯着韩夏琳。 不过下一秒,崔英道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金叹没好气地接起电话:“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和你没有亲到这个程度,怎么能死皮赖脸的一直打电话呢!” 韩夏琳白了金叹一眼,刚想拿过电话,却看见金叹潇洒的挂了电话,还顺便把手机关机了。 “这个是我的手机吧??” “这不重要,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父母对这场联姻非常看重。” “企业家族的联姻有不看重的吗?”金叹皱眉。 “但是看你父母的紧张程度超出了一般的政治联姻应有的态度。” “……什么意思?”金叹疑惑的看着韩夏琳。 “就是我最后说的话。原本吃完饭闲聊两句之后,两个小辈出来逛一逛,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和一个小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的股权又全都是炯植哥哥全权负责。但你不觉得,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态度太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顿饭其实是警告。” “算吧!所以我最后一句话不是为了让他们误会些什么,而是为了表明我的态度。” “这和你态度有什么关系?” 韩夏琳耸了耸肩膀说道:“因为这顿饭是警告我安分一点。” “我爸爸疯了吗?” “所以我才说他们的态度不太正常。”韩夏琳叹息道。随后挑着眉毛问道:“你们这场订婚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 金叹脸色变了变,但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扯开了一个新的话题:“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警告你,你和rachel可是好朋友。” “因为之前在学校里的传闻吧,我跟你一起压马路的事情。”韩夏琳想到这里就头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母亲可是学校的理事长,学校里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 因为事情的起因是自己,所以韩夏琳并没有过多的关注金叹的表情,而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说道:“所以说,你以后在学校还是安分一点吧,免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拿住了把柄。现在不是考虑rachel的面子问题,而是你的人生安全问题。” 非常明白韩夏琳的意思,金叹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也只能点点头。 “但是,”韩夏琳皱了皱眉,疑惑道:“这样的事情的话安排在外面吃顿饭也可以,理事长一个人就可以代劳,为什么一定要安排在你家里?” 金叹猛地一愣,回想到之前,父亲说的,要和韩夏琳好好下几盘棋的事情,算了算时间,忍不住流下了一身冷汗。 “这是为了警告我。” 显然韩夏琳没有明白金叹这句话的潜在含义,因为她不知道金叹真正的母亲在刚才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内。这顿饭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rachel是自己的保障,就算韩夏琳是自己的朋友,却也不能跨过这一层。是这个意思吗? “你没事吧?”韩夏琳狐疑地看了眼金叹:“脸色怎么忽然这么难看?” “没事,只是想到前途坎坷。”金叹长叹了口气,惆怅不已。 韩夏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劝道:“你,真的不能跟rachel试试看?” 他们虽然只认识三年,但是,某种程度上同样都是被流放美国,让他们惺惺相惜。虽然多数时候他们都在言语上相互针对对方,毫不相让。但是长久以来,这是他们两人相互理解,相互纵容的相处方式。 不过现在,韩夏琳细声细语的,让金叹觉得内疚。 “对不起。”金叹忍不住说道,夹在自己跟rachel中间,一定很辛苦吧! “你要悔婚的对象又不是我跟我道歉做什么?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少把我掺合进来。我没多少朋友,其中一个还是水火不容的样子,所以真的不想和你绝交。” 韩夏琳惆怅的舒了口气:“走吧!给炯植哥哥选份礼物吧,算是感谢他让我们逃出来了吧。” “什么叫逃出来了!呀,我家有这么恐怖吗!” “难道不恐怖吗?”韩夏琳瞪了金叹一眼:“我真的很奇怪你在家睡得着觉吗?就今天这一顿饭,我都觉得后背发毛,好像总有人在看自己一样……你确定你家不是鬼屋吗?” 虽然韩夏琳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存在,但是,金叹又因为自己掩藏在心底的秘密,不由得收起了调笑的心情。 看着金叹忽然失落的模样,韩夏琳忍不住朝后面退了一步:“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弄得我都要相信我自己的话了。” “……挑你的礼物吧!”金叹又从牙缝内挤出这几个字送给韩夏琳。 挑好礼物,金叹负责刷卡。顺便,他接到了崔英道的电话。 对方只说了一句“你想知道我在哪儿吗?车恩尚打工的甜品店。”就淡定的挂了电话,这个手机,金叹都能感觉到崔英道脸上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笑容。 “你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金叹甚至都没签单,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韩夏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收银小姐怯生生的呼唤下,才扬起了尴尬的笑容,签了金叹的名字,顺便把礼物,□□,小票以及金叹的卡收好。 然后,拎着东西走出了商厦,看着就金叹那亮眼的红色外套穿梭在对面的人行道上,钻进了一家甜品店。 韩夏琳还记得那是车恩尚上班的地方。 “韩小姐?”司机先生站在一旁问道。 “啊,抱歉,要先麻烦你先把我送回去,然后把……”韩夏琳看着手上的东西,忽然动了点小心思似的,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对面的那家店,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麻烦你继续等等了。” 然后,她拎着这些东西加快了脚步也穿过马路走进了那家店。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负责买单的人怎么能……不签名呢。”韩夏琳整个人愣了一下,看见金叹对面端坐着的面色不善的崔英道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吼!压马路不算,现在还开始逛街买东西了吗?”崔英道冷笑了一声:“呀,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你们给rachel买的礼物吗?” 韩夏琳在心里骂了一声,居然把这个煞星给忘记了! 倒是金叹,转过身来,一脸不解:“不是叫你先回去吗?跟过来做什么?” 韩夏琳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自己过来的目标,舔了舔嘴角,坚持道:“拿着你的卡,心里不安。” 韩夏琳的这句话,惹来了金叹的嫌弃的一记白眼,外加随意的吐槽:“说得好像你没刷过一样。” 对,就那一次,我的钱包被你弄丢了。韩夏琳在心里补了一句,但是没说出口。 金叹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无疑是火上浇油的效果,崔英道的脸色越来越黑,鹰眼像是两根箭一样射在韩夏琳身上。 韩夏琳却无心关注崔英道异样,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两眼车恩尚。她看的出来,车恩尚也喜欢金叹。 就像是李宝娜要吃味车恩尚和尹灿荣是青梅竹马,吃味尹灿荣总是会帮助车恩尚一样。车恩尚也会吃味的吧。而且,因为身份上的不同,会更难以心平气和吧。 她也知道这样做可以说是卑鄙,也可以说是不道德。但是,就像她说的,她会无条件站到rachel那边。 金叹要退婚,她会同意;金叹要和车恩尚谈恋爱,她也没意见。但是,金叹要在没退婚之前就和车恩尚在一起,那就是两码事情了 深吸了口气,韩夏琳的表情看起来自然极了,甚至在金叹和崔英道对峙的情况下,还有些善解人意,大有帮车恩尚脱身的意思:“现在还能点单吗?” “……嗯??”车恩尚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韩夏琳。 “嗯,上次的芒果椰奶冰对吧?我一口都没喝,这次想试试。”韩夏琳随手指了指金叹:“之前在这家伙家里吃饭,为了做秀都没怎么吃。” “呵!你都去他家吃饭了?没看见什么恐怖的事情吗?”崔英道虽然是在笑,但是表情却是阴郁的。 而且,金叹脸色大变足以说明其中有一段很长的故事,那个财阀家庭没点故事,韩夏琳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让韩夏琳吃惊的却是,车恩尚却也一副好像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韩夏琳靠在吧台前,看着在里面给自己做饮料的车恩尚,又看了看在一边明明箭□□张的两个人。 但是,韩夏琳依旧称得上是在场的四个人当中最轻松的人了。 崔英道的父亲,宙斯酒店的崔东旭代表和刘rachel的母亲李esther决定在这个周末,两家人拍一张全家福,用于订婚宴。而他们家的一贯传统就是,父子间的柔道比赛,要是崔英道赢了,就可以提个要求。 当然,这么多年了,他没有赢过。今天,原本一鼓作气可以赢一次,但是却因为垫子上没有裁判,自己的父亲不顾规则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又输了。 原本,他是想给韩夏琳打电话的。却没想到接电话的是金叹,还两次都是,甚至第三次的时候对方就把手机关机了。于是,他就到了车恩尚打工的地方,然后给金叹打电话。结果这两个人还是一起过来的。 金叹在乎车恩尚,这是帝国高中所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也不遗余力的一直用这件事情在打压金叹。但是现在算什么!金叹和韩夏琳,已经好到可以相互到家里吃饭,甚至韩夏琳还毫不忌讳的刷金叹的卡消费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笑话。更可恶的是韩夏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面派吗! 而金叹呢?韩夏琳是他的好友,虽然自己想要退婚的事情让她不满,但是终究,韩夏琳不会阻碍自己,甚至她或许还会帮助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从韩夏琳嘴里说出来的刚才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财阀之间的那场联姻已经让自己自顾无暇了,崔英道却还总是盯着车恩尚,不断地想找麻烦。 他不是没想过让韩夏琳庇佑车恩尚,也曾当面提及过,但是韩夏琳之前帮助车恩尚两次开脱已经是极限了,她没有因为rachel的关系恶语相向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然而,最关键的却是,崔英道掌握着自己最大的秘密:他,帝国集团的二儿子,实际上只是一个庶子,虽然是记在金会长户口本上妻子的名下的儿子,但是生母只是一个和金会长同居的女人。 这也是韩夏琳口中“你的父母对你的订婚紧张过头”的原因。显然,崔英道刚才的话内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和韩夏琳是好友,但是他却从不想让韩夏琳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上一个他亲口告知了这个秘密的朋友,正在不计余力的想要打垮自己。更因为,韩夏琳和刘rachel的关系,金叹也不想她被夹在中间更辛苦。 至于车恩尚,原本她就只是因为崔英道知道了自己是打了多份工的社会关爱人群而惊恐,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一样。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心酸。 喜欢的这份心情并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虽然她并不想也没有勇气掺和到他们之间的事情去。也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感情用事,要和金叹保持距离,但是那种心情就是无法收到自己的控制。 她也会因为金叹的喜欢,偶尔毫无顾忌的欢喜,即使在理智回归的时候会狠狠地告诫自己。 但是,但是现在却不是狠狠地告诫自己这么简单了。她觉得委屈,自卑和难堪。 就连金叹的未婚妻,刘rachel无论再怎么趾高气昂都不会伤到她半分,可是,韩夏琳却总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甚至,她极其不想承认的一点就是,韩夏琳才是每当她动了那么一点“和金叹一起勇敢的尝试一下吧”的念头的时候,狠狠地把自己打醒的人。 她总能想到,在加利福尼亚的时候,她和金叹一起坐在海边的餐厅喝着咖啡吃着午餐,谈笑风生的模样;韩夏琳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韩国都这样逍遥自在的模样;在学校内自己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被崔英道欺负,但是韩夏琳却敢正面挑衅崔英道;还有就是现在,她在韩夏琳名下的一家店内打工,她却和金叹在一起逛街,甚至她还能亲密的使用金叹的卡。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金叹对韩夏琳的态度。 甚至金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过,他有多紧张韩夏琳。 第42章 夏影斑驳10 周末,至少这个周末是个大日子。 对崔英道和刘rachel来说,今天是他们两家订好了要拍全家福的日子。 当然了,这是两位家长的想法,两个继承人则是在费尽心思的想要搞砸这件事情。甚至刘rachel还亲自去找了崔英道,承诺了一件事情,在崔英道自己也很想搞砸这件事情的情况下。 而现在,虽然输了比赛,但是却现学现卖父亲教给自己“犯规也是比赛的一部分,重要的是胜负结果,无论如何赢了就好。”这条定律的崔英道,叫来了自己父亲的某个情人,成功的搞砸了今天这拍全家福的计划。 呀,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你今天挺帅的嘛,你要怎么承受惹恼你父亲的后果?”刘rachel因为不用拍照,心情不错,靠在一边说风凉话的时候,还知道要关心关心盟友。 “要考虑后果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崔英道像是过来人一样传授经验道。 故作老城的模样,让刘rachel忍不住想起了总是叼着红参在学校里逛游的李孝信。 “总之欠了你一次人情。” “有借有还就好了。”崔英道说的格外的大方:“我要的东西,该给我了吧!” “你要什么?”刘rachel莫不清楚崔英道的性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心虚,但是却依旧故作满不在乎。 崔英道低头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正色道:“真的会给吗?” “你先说,要什么!” “你和韩夏琳是亲故,对吧?” 刘rachel脸色一变,立即恢复了自己趾高气昂的模样:“你高兴的脑子坏掉了吗?我和她算什么朋友。” “……好吧,不管你们算不算。但是你,知道很多关于韩夏琳的事情吧。” “什么意思?”刘rachel警惕的盯着崔英道,但是对方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种感觉,让刘rachel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我,想要知道韩夏琳的事情。不需要她从出生起的每一件事情,只要你知道的就好了。” “你……”刘rachel又往后退了一步,更为警惕的同时也更加摸不着崔英道的想法。但是,她能想到的就是金叹,一时间,立即板起了脸:“你和金叹的事情就不要随便扯到别人!韩夏琳和金叹只是在美国认识了三年而已,家里双方希望孩子们扩展人脉所以才当朋友的!” “吼~你确定吗?”崔英道冷笑道。 “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刘rachel毫不犹豫的说道:“真的避免不了的话,你倒是可以找车恩尚!金叹他说……” “你和金叹一起大晚上逛过街吗?” “……他说他喜欢……什么!” 崔英道瞥了一眼刘rachel,伸手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领结:“你刷过金叹的卡吗?随随便便的放在自己这里都没关系的那种。”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呀?” “在说你口中的‘只是双方家里希望孩子们扩展人脉所以才当朋友’的朋友的相处方式。”崔英道转过身来,故作惊讶:“看来是不知道啊~啊,也对吗,本来也不是朋友。” “……金叹和韩夏琳?” “不然呢?听说昨天还在金叹家一起吃饭了呢。身为未婚妻的你,去过金叹家吗?” “……” 崔英道满意的看着刘rachel整张脸都紧绷的模样,最后建议道:“真的,还是不要告诉我吗?说不定,我顺便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刘rachel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崔英道,张了张嘴,但是却又愤愤的闭上。 “快点做个决定!我的时间可是很贵的!”崔英道装模作样的看了眼腕表。 “……只是搞砸了这一次照相而已,货不抵价!”刘rachel逞强道:“再说了,金叹跑到我面前坦白的人可是车恩尚。” 崔英道微微蹙眉,扬了扬下巴:“那么要是我帮你也搞定这件事情呢?这样的话,算是物超所值了吧。而且,可以□□,但是我要先收押金。” “……我答应你什么了,你就说的这么起劲!”刘rachel推开了崔英道:“老老实实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吧!想清楚了告诉我……” “金叹昨天晚上见了车恩尚。你一心维护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 因为之前,韩夏琳为了学习做蛋糕,去了一家提供diy服务的蛋糕店,但是结果就是蛋糕被李孝信嫌弃的丢进了垃圾桶。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也不能让她立即就成为高手。原本,她是希望那家店的老板年在周末的时候帮自己一把的,但是对方周末要去一趟釜山,实在不方便。 不过,第二次去那里练手的时候遇见了咖啡店的老板娘,刘京兰。她是那家蛋糕店老板的朋友,有时间也回去那里看看。 她见韩夏琳似乎很着急,于是主动提出了帮忙。 所以,周末的一大早,韩夏琳就去了刘京兰的咖啡店,制作蛋糕。 刘京兰虽然开了家无名的咖啡店,但是自己也有一手烘焙的好手艺,咖啡店内的很多甜品,蛋糕,小饼干都是她自己动手做的。 所以,帮助韩夏琳做个蛋糕并不是难事情。 相比之前韩夏琳的那两个蛋糕,这个蛋糕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了。因为韩夏琳的水平,刘京兰建议韩夏琳做水果蛋糕,抹完奶油之后,挤上几朵最简单的奶油花骨朵,然后用水果来装饰就好了。 “这么用心的做一个蛋糕,是要送给谁呢?” “我……用心吗?” “能够私人订制一个高级蛋糕的从来也没有做过蛋糕的人,还不够用心吗?”刘京兰指了指模样可观的水果蛋糕,挪揄的反问道:“男朋友?” “不是!”韩夏琳当下反驳,在刘京兰温柔的就像是自己梦里的母亲一样的眼神下,情不自禁的说道:“是爸爸。” 她虽然因为韩仁惠的飘忽不定的性情没在济州岛等到周末,也没有勇气在周末的时候再去一趟济州岛。但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的她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她曾经幻想过有一个爸爸,然后又生生的被韩仁惠用“只不过是卖给了我一颗精子的人算是什么父亲啊”打得支离破碎。而现在,又是这个罪魁祸首在心心念念“你爸爸的生日”。 所以,韩夏琳在想,是不是,那句话也只是一句谎言而已。 “……是吗?”刘京兰愣了一下,然后才笑得更灿烂:“我们夏琳,真是孝顺呢。” “……”韩夏琳勉强的笑了笑,却怎么也附和不了。 “好啦!我帮你找个盒子装起来!” “……我自己来就好了!” “是,是,是!”刘京兰好脾气的递上了装蛋糕的蛋糕盒,教导着韩夏琳如何包装。 看着已经被扎上蝴蝶结蛋糕,韩夏琳情不自禁的笑了。 “爸爸也一定会很开心的!”不明真相的刘京兰宽慰道。 韩夏琳笑了笑,依旧没有接话。 告别了刘京兰之后,韩夏琳拿着蛋糕回去了家里,挽起了袖子,洗手做羹。毕竟,在韩国过生日,还是要来一碗海带汤的。 虽然韩夏琳是独自一个人居住的,但是要说厨艺,还真没有电视剧内演绎的那样炉火纯青。虽然遥想当年,她也曾想过练就一手,但是每次兴致高昂的折腾完,先不说味道如何,但是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再大的兴致也会没有的。 所以,这么些年来,她早没了那样的心思,只求温饱就好,所以水平也就是那样普普通通。 看看她的冰箱内囤的也不过都是些牛奶、面包、鸡蛋、火腿以及各种拉面,意大利面和罐头就知道了。 万一想要享受一番,那就去外面吃。 所以,一向只有一个人捧着锅就直接吃拉面的餐桌上第一次正规的多了两块餐布放上了三份餐具。 韩夏琳一下子还有点激动。因为不知道年龄,所以就按照韩仁惠的年龄插上了蜡烛,韩夏琳还唱了一首生日歌。 “至于生日愿望……就由我来代劳吧!嗯,就这样!”韩夏琳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双手握拳抵在鼻尖,露出了少有的憧憬的神情。 “好啦!要吹蜡烛了!” 吹灭了蜡烛,韩夏琳几乎笑弯了眼睛抬头望向对面,但是看见的却只有孤零零的一碗海带汤。 她甚至保持着吹蜡烛的半蹲和俯身的动作,僵在原地,脸色刷白,微微的侧了侧头,看向了旁边的位置,却也还不过是孤零零的一碗海带汤。 她整个人抖了两下。 明明是灯火通明的房子,但是却韩夏琳觉得恐怖。 “我,真的……是疯了!” 韩夏琳伸手拉开了自己的椅子,逃一样的从抓过自己丢在沙发上的拎包,夺门而出。 崔英道到达之前和赵明秀经常一起去的夜店的时候,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热闹。欢闹的气氛显然和崔英道现在阴郁的心情非常不搭调。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然后随手冲着吧台酒吧挥了挥手。就坐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脚凳上。 “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都在庆祝吗?” “不是!是今天酒吧来了一个超正点的女生!”酒保一边把崔英道的酒调好了给他,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真的,完全正点!” “晕~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赵明秀呢?” “啊,在上面打碟呢……啊!那个女生上去了呢!” “什么女……”崔英道一边嫌弃的说道,一边侧过身躯,但是就一眼,差点就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咬牙切齿道:“一个未成年人来什么酒吧啊!这个丫头!” 说着,就被一放,就朝那边走去。 当然,赵明秀受到的打击也不小,虽然韩夏琳没有刘rachel那样恐怖,但是看见韩夏琳在这边,就像是看见刘rachel在这边一样。 “韩夏琳?你怎么在这里!” “嗯……赵明秀?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边?”韩夏琳说完,还傻呵呵的笑了笑:“这里多好呀~” “这倒是,这里是不错的!” “所以说,现在换我来打碟了!” “你?你会吗?”赵明秀一脸不相信。 韩夏琳嫌弃的推开了赵明秀,晃了晃脑,伸手就放到了碟片上。明显比赵明秀打得要更为动感。惹得赵明秀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挨着韩夏琳就开始扭起来了。 但是,还没几分钟,气氛都才刚刚热起来,就忽然停了。 在一片质问声中,赵明秀的尤为响亮:“呀,崔英道,你发什么疯!” 崔英道理都没理赵明秀,伸手就拉住了韩夏琳:“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话说了一半,看见韩夏琳本来就短的t恤,甚至还打了个节,变的更短了,露出了整个腰窝,当下脸就黑了。想都没想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韩夏琳身上。然后还伸手想要解开韩夏琳打的结。 “做什么呀!”韩夏琳一掌拍掉了崔英道的咸猪手,甚至还想挣脱掉崔英道的外套。 “就是说,做什么呀!”底下也有人耐不住了,叫嚣道。 崔英道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好在赵明秀激灵的跳了出来,再次活跃了气愤,他才深吸了口气,专心教育韩夏琳。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立即又充斥了整个酒吧,立即将韩夏琳和崔英道两人的声音淹没。 “呀!你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穿成这样来酒店,你不要命啦!” “晕~你成年了吗!还有,赵明秀,他成年了吗!” 韩夏琳说这句话的时候,抬杠似的扬了扬脑袋,但是重心不稳险些撞过去。 “你这是喝了多少呀!你疯了吗!”崔英道连忙扶住韩夏琳,顺便把自己的衣服扣在她身上。 疯了,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了韩夏琳的某根神经一样,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挣脱开了崔英道,警惕而且凶狠:“我才没有疯呢!我怎么会疯呢!你才疯了呢!” “……搞什么,又不是说你真的疯了,这么认真做什么……呀一西,快把衣服穿好!” “我不要你管!”韩夏琳伸手毫无章法的在空中乱挥,顺便拿过了一边的麦克风。 动作之快,就连赵明秀都没反应过来。 “今天,我请客!!!大家high起来!!!!” 最后,是崔英道签了单,并且把显然是已经喝醉了的韩夏琳拖进了出租车内,送回了家。 地址是刘rachel告诉他的,他搬出了车恩尚刺激了刘rachel,但是刘rachel也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过,她用了这个地址来表达对崔英道的感谢,表示了钱货两清。 他去酒吧之前,先来的就是这里。但是恩了半天门铃,甚至给韩夏琳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回应。气得他差一点点就打电话给金叹了。 却没想到,这个臭丫头居然跑去了酒吧!!! 呀一西,成年了吗!就赶去酒吧!!! “快点,你告诉我密码才能送你进去!”崔英道用肩膀撞了撞挂在自己身上都快要睡着了的韩夏琳。 “烦死了……”韩夏琳嘟囔了一声,颇不耐烦的伸手摁了密码,然后重新挂到了崔英道身上。 “吼,怎么能这么没有警惕性啊!”崔英道抱着韩夏琳走进屋内,随脚踢上了门,看着满屋子灯火通明,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出门都不关灯,还在酒吧请客,你是暴发户吧……房间在哪里?” 见韩夏琳没反应颠了她两下:“喂,房间在哪里!” 韩夏琳不舒服的蹭了蹭,又缩了缩,然后才伸手指了指上面。 崔英道叹了口气,转身跨上楼梯,走了两步,忍不住朝餐厅看了看——生日蛋糕,海带汤。而且还是三个座位。 但是,整个帝国高中怕是没有人不知道,韩夏琳父母双亡的事情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迷糊不醒的韩夏琳,放轻了动作。 老实说,崔英道也经常去酒吧,也是有喝醉的时候的。但是,确实没有照顾一个喝醉的人的经验。 把韩夏琳放到床上之后,崔初丁忽然间不知道做什么了。隐约回忆了自己喝醉之后的感觉,觉得,自己还是留一会儿再走会好。 果然,一会儿,韩夏琳就扑腾着要起来喝水。崔英道笨手笨脚的喂了一杯水之后,她才好受些,也精神了些。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吼!到现在才问吗?”崔英道先是嘲笑了一番,然后露出了戏耍的表情:“我,是你偶吧。” 韩夏琳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愣了一会儿之后,却是两眼放光的抬起了头,望着崔英道。 “真的?” “……”或许是和预期完全不同的反应,崔英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磕磕绊绊的回答:“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不过,韩夏琳压根儿没听到崔英道的话,而是继续问道:“真的?真的是阿爸?” “!!!什么?”这回轮到崔英道愣了:“呀,什么阿爸!是偶吧!” “……所以说,愿望真的实现了?爸爸你真的来了!”韩夏琳还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自顾自说着。 “什么愿望啊……”崔英道下意识的嫌弃道,但是随后却又想到了楼下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和海带汤,又想到了韩夏琳的身世,不忍心起来:“真的,为什么要说成这样,让我怎么否认啊!真的……阿西!果然你就是来克我的!” “生日愿望啊。不过,对不起,爸爸,第一次给你过生日,就盗用了你的生日愿望。”韩夏琳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说道:“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但是,看在我亲自给你做了蛋糕的份上,原谅我吧。还有,去吃一点吧。” “这种事情要说对不起也轮不到你。”崔英道依旧嘴硬的说道,然后在韩夏琳在开口之前,抢先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吃的!你快点睡吧!” 说着,要帮着韩夏琳躺下。 这次,韩夏琳倒是很听话,除了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睡觉了,是要闭上眼睛的。”崔英道不自在地说道。 “不要,如果睡着了的话,爸爸你就会走的。我就再也没机会见到爸爸了。” “……爸爸走了有什么不好。你是不知道有爸爸到底有多糟糕,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没有爸爸了。”崔英道玩笑似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见见爸爸。因为我,想要拜托爸爸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从没有见过爸爸你。他们都说你,在我出生前就出车祸去世了。所以,我,想见一见爸爸你,告诉你这件事情。拜托你……” “……什么?” “……拜托爸爸,就像传闻中一样,在我的世界里死掉吧。”韩夏琳就这样看着崔英道,喃喃的说道:“因为只有爸爸你死了,我,才能说自己也是有阿爸的人呢。” 身在财阀这个圈子里,崔英道自己的家庭也不那样的单纯,有暴力倾向而且花边新闻不断地父亲,被逼的走投无路而逃走的母亲。他很明白,这个圈子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像金叹好了,堂堂帝国二儿子,是个庶子。 所以,崔英道虽然觉得这些话心酸,但是也不是那样的不能接受。就像韩夏琳自己,虽然是酒后吐真言,但是却又表现的很冷静。他们这些人,好像天生情感凉薄一样。他也没安慰韩夏琳,只是轻声说了两个字“睡吧”,就不在多说。 等到韩夏琳已经睡熟了,他就退了出来,走到了餐厅,海带汤已经凉的彻底,蛋糕却还完好。 崔英道盯着那个蛋糕,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拔掉了蜡烛,端了起来。 第43章 夏影斑驳11 早上,崔英道从韩夏琳家的客房醒来的时候,韩夏琳还没有醒,崔英道踹了两下床,都没有办法把她叫醒。 他啧了啧嘴,还是好心的留了一杯水,打算回去换身校服,然后再去学校,顺便替韩夏琳请个假。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视线落在了韩夏琳的背包上。努了努嘴,拿出了韩夏琳的手机。 不过,他是回酒店之后才开机的。 爆炸式的震动让崔英道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看着无数个来自自己的未接来电也很糟心,看见刘rachel的未接来电,他挑了挑眉;但是看见金叹的,还是从周六晚上就开始的,立刻气急败坏的把手机丢进了沙发。 “呀一西,一大早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虽然心情被破坏了,但是崔英道还是尽职尽责的去了教务室帮韩夏琳请假。在老师疑惑和震惊的眼神下,崔英道露出了无害的笑容。但是,刚走出教务室,就接到了金叹的电话,当然,是打到了韩夏琳的手机上的。 崔英道冷笑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呀一西,你终于接电话啊!你这个臭丫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大周末的我去你家找你,你一大早的不在家里睡懒觉,就去哪里了!还有,赵明秀说你昨天晚上去酒吧喝醉了,最后还被崔英道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你是疯了吗!怎么能让崔英道把你带走啊!阿西,真的……你现在在哪里?快点自己来广播室找我!” “这个,恐怕不行呢,我们夏琳,还在睡呢。”崔英道一句话分了三四次说,意犹未尽。并且,抬脚朝广播室走去。 再后来,韩夏琳中午赶到学校,还打算去食堂吃个饭,顺便要回自己的手机的时候,就被李孝信半路拦着去了广播室。当然,用的理由就是“反正小学妹们送东西品种丰富,质量上乘,口感极好”云云。 韩夏琳的手机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个别电话,例如济州岛金院长,她就只记号码,不留电话的,个别短信也是看完就删,所以在崔英道手上,也无所谓。脑袋也不是很清醒,看见崔英道的话,说不定会忍不住先扇一巴掌,影响不太好,所以就听了李孝信的话去了广播室。 “所以说,你真的去酒吧了?” “嗯……崔英道这么八卦吗?” “这倒没有,是赵明秀看见了金叹和刘rachel说的。”李孝信难得为崔英道解释:“但是,我很好奇,你和崔英道到底怎么回事情啊。” “我喝醉了,他把我送回家而已。”韩夏琳敷衍的回答,然后一脸为自己不平:“不过,前辈你难道不应该关心我为什么回去酒吧吗?” “哎一股,我喜欢痴情戏的!”李孝信明显不相信。 “抱歉啊,我这里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我就是一个女配的存在。” “哎一股,不要这么自我放弃么,昨天不就发生了非常不错的桥段么?深夜醉酒……没有发生点什么吗?”李孝信表情猥琐。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韩夏琳状作毫不在意的说道。 “崔英道是有多可怜,才遇到了你。”李孝信忍不住为崔英道抱不平:“通常遇到这种事情,女主角要么大闹一场,要么心动一番,你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所以,我是女配角啊。” 韩夏琳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低头吃饭,只是眼神晦暗不明。 李孝信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去打趣,而是认真的和她说道:“rachel今天早上好像也在找你,你和她又怎么了?” “rachel?” “嗯,好像也给你打了电话,崔英道接的。我听到了两句,很显然不是因为知道了你去酒吧所以来关心的。倒像是兴师问罪的。” 韩夏琳这回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筷子狠狠地戳了戳鸡排,恶狠狠道:“崔英道!!!” “啊~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的是乱啊。” “但是我看你看的很开心吗。” “嗯,毕竟是我喜欢的爱情戏。”李孝信一点都避嫌。 所以说,这顿饭,韩夏琳吃的很是糟心。当然,更糟心的是饭才吃了一半,就有人急急忙忙的跑到广播室大喊“金叹和崔英道在食堂打架”。 她和李孝信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即丢下筷子跑去食堂。 等他们俩到的时候,原本格外像是小姿餐厅的食堂有个角落都快要被拆了,金叹和崔英道两人已经被赵明秀等几个男生拉开了,但是还在挥胳膊踢腿的妄图挣扎开,再来打一架。 李孝信平时一直不着调,但是这种时候也不怕拳头打到自己身上,抬脚就走了过去,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一片狼藉中,韩夏琳看见了身上也很狼藉的车恩尚。 这个是,□□吗? 不过,韩夏琳没有心情去担心这两个人,因为刘rachel在理事长把两个打架的人带走后,她就约了自己聊聊。 “你和金叹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样劈头盖脸的疑问,韩夏琳难得没有立刻呛回去。 和她从小在美国长大不一样,金叹是三年前才被放逐的。当时的韩夏琳已经经历了好友反目,母亲假死的事情,敏感也极度偏激。 哪怕是韩炯植也轻易靠近不得,虽然比不上之前暴戾的崔英道,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韩炯植早年丧母后,是韩仁惠养在身边一手带大的,而最后韩仁惠假死的事情却也瞒着他。换句话说,那就是韩炯植这个侄子享受了母爱,而韩夏琳这个亲女却只承受了痛苦。 她当时连刘rachel都不放在心上,当然也不会在意一个刘rachel的未婚夫。 但是一次商业饭局让她改变了态度。郑迟淑理事长——金南允的第二任妻子,金叹的母亲——对金元虽然称不上和蔼可亲,但却是精心培养,而对金叹却只是冷漠。 或许有当着新闻媒体作秀的成分,但当时金叹看着郑迟淑帮金元整理根本没有丝毫褶皱的衣领的时,黯然伤神的样子,让韩夏琳仿佛看见了自己。 就像是在溺水时抓住了浮木一般。所以她对金叹的定位比朋友的确更亲密,对金叹的态度也更宽容,就好像是在善待自己一样。 “我承认,在美国的三年我因为和金叹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所以很亲密;但是绝对没有过界。” “呵!你说这句话不会脸红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散步事件,难道不是你吗?” “我在我叔父家里,无足轻重的人我能顺利出去吗?不叫金叹的话,你吗?” “……金叹的卡又是怎么回事情。” “他的卡我只刷过一次。在美国的时候他和jay两个人把我的钱包弄丢了,所以他为了道歉把他的卡给了我,我去取了一笔现金。昨天是他给我炯植哥买礼物,理所当然是他掏钱了,难道要我自己掏钱吗?崔英道告诉你金叹那天晚上见了车恩尚,难道就没告诉你,是他跑去车恩尚打工的地方威胁金叹过去的吗?” 被韩夏琳看穿了心思的刘rachel习惯性的抿了抿嘴:“金叹那天晚上去见车恩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疯了吗告诉你这件事情给自己找骂?任何和金叹有关的事情,我来告诉你,你会开心吗?” 刘rachel噎了一下,但是却没办法反驳,因为相比韩夏琳居然没告诉自己关于金叹的事情,她的确更不能接受居然是韩夏琳来告诉自己的关于金叹的消息。尤其是现在还多了一个车恩尚,无论有没有关系,她都能把气没有理由的撒到韩夏琳身上。 “……好。那你对你去了我未来婆婆家吃饭,有什么要说的吗?” “金会长亲自打的电话,我能怎么办?你妈妈都不能轻言拒绝的人,我能吗?”韩夏琳实话实说。 可惜,刘rachel就是不喜欢这样的实话实说。 “……金叹说他喜欢车恩尚,要退婚你知道吗?” 韩夏琳叹了口气,诚实道:“知道。” “那很好,那就省的我解释了。”刘rachel冷笑道:“金叹他还摸不清情况,但是你难道也跟着一起幼稚吗?金叹避开我之后,谁会是最佳的人选,你真的不知道吗?” 韩夏琳愣愣的看着刘rachel。这一点她当然比谁都清楚了。 但是通过刘rachel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警告。 “rachel,你之前要怪我,我无话可说。你莫名其妙的迁怒我也愿意承受但是现在,你……居然警告我,因为金叹?” “……” 一直以来,至少是在刘rachel已经习惯了她和韩夏琳一起对话的时候,总在气势上不肯输一分。不过现在,这整一场对话韩夏琳都表现的很平静,让刘rachel相当不习惯。 “rachel,你应该去警告车恩尚才对。” “……所以,就一个车恩尚已经足够让我烦心了,你难道就不能安分一点,让我专心盯着车恩尚就好了嘛!!” 刘rachel的声音尖锐,似乎想要把氛围也拉回以往的箭□□张。 但是,韩夏琳还是平平淡淡:“……你,是在来真的?喜欢吗?喜欢金叹?” “……这个不关你的事情,你只要和金家保持一些距离就好了。毕竟,就算是亲近的话,也应该是我这个未婚妻不是吗?” “真是你告诉崔英道我家地址的理由吗?” “什么……”刘rachel下意识心虚,却又色内厉荏:“你和我的未婚夫不清不楚,我还不能做点什么吗?” 韩夏琳没有反应,也依旧面无表情:“我的位置我一直都很清楚,不需要你来告诫我。不过,你,我也希望你别忘了你在订婚的时候和金叹说过的话。” “什么?” “这个,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不是吗?躲得开你,躲不开被人,所以……别太用心了。”政治联姻的本质,是不允许出现感情的,更不应该出现单方面的感情。 韩夏琳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她从刘rachel的脸上已经看见了自己要说的话,长长的松了一口鼻息,转身离开。 到底是没有了上课的心情,又正好崔英道帮自己请的是一天的假,所以,韩夏琳也就没多想的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就躺到了客厅的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闭上眼睛假寐。 但可能是昨晚睡得实在不踏实,闭着闭着又睡了。 半迷糊的想过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开门进来。 知道自己的家里的密码的人不过只有韩炯植一个,因为在回国之前拜托了他找人改了改装修,打扫了卫生,尽管因为韩仁惠的关系有些别扭,但是在整个韩家,韩夏琳和韩炯植依旧是关系最好的。 所以,韩夏琳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己去了金叹家吃饭,韩家人要是不知道才奇怪了。 但是,等了半天没等到韩炯植叫自己,却感觉到了旁边也躺了个人才感觉到不对劲。 韩夏琳的躺椅是双人螺旋躺椅,两人同时躺下的时候,正好对面对。所以,韩夏琳一睁眼就看见了脸上还带着淤青崔英道,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的!” “看来你家密码有很多人知道吗!”崔英道直了直身子,凑近了韩夏琳:“你以为是谁,金叹吗?” 韩夏琳白了他一眼,刚想起身,却被崔英道抓住了手腕,大有“你不回答,我就不松手”的意思。 “……我炯植哥哥!可以了?放手!” “这是说,除此之外就只有我知道你加密码了?” “是的,不过到今天为止。”趁着崔英道分神,韩夏琳挣脱开了对方的爪子,走去了一趟的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缓了缓。这才回过头,冲着崔英道伸手:“既然过来了,那就把我手机还我吧。” 崔英道一边把手机递过去,一边吐槽:“呀,你还知道手机在我这里呀?也不过来找我拿,还要我亲自送过来。” “既然手机已经送到了,你就走吧。” “呀,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我没有补上两笔已经对你很好了。”韩夏琳语气诚恳道:“再说了,你这样是因为我吗?” 崔英道不怒反笑,没皮没脸了呵呵的说道:“我们夏琳,这是在吃醋吗?” “你被金叹打傻了?”韩夏琳嫌弃的用手指推开了凑过来的崔英道。 “……呀一西,我和你说话能不扯到金叹吗?”崔英道不耐烦的说道。惹来韩夏琳毫不掩饰的嘲笑。 略微心虚的崔英道摸了摸鼻子,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我告诉金叹我昨天住在你家,他只是警告我离你远一点。呀一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居然都没什么反应,但是,中午的时候,我不过只是绊倒了车恩尚,他就冲我挥拳头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炫耀在金叹的心里你居然还是个有原则的人?还是,在提醒我现在应该找你秋后算账?” “呀!你就不能明白你在金叹的心里比不上车恩尚啊。” “然后呢?” 韩夏琳平静的反应让崔英道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所以,金叹他根本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而且,你应该和金叹保持距离!他这么混乱的关系,你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 看着韩夏琳依旧面无表情的喝着水的模样,崔英道越发觉得有些心虚,脸色也不自在起来。 “呀,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就这个反应吗!” “不然呢?感激涕零的抱着你哭诉吗?还是说,可怜兮兮的问你能不能躲到你这里来?”韩夏琳放下了杯子,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回去吧,我今天也很烦躁,没心情招待你。” 说完,也不管崔英道什么反应,自己就走上了楼梯。等她换好家居服下来的时候,崔英道却还坐在楼下客厅内。 “呀,你怎么还在?”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孩子家家警惕性这么差~哥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勉为其难留下来的。”崔英道说的极为勉为其难,根本看不到刚才的失神,就在韩夏琳说“可怜兮兮的问你能不能躲到你这里来”的时候。 “……所以说,你出去了我才好改密码啊。”韩夏琳倒是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呀,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吧!” “……就算你打架有那么点心思是为了我,也上升不到救命恩人吧?”韩夏琳一脸无语。 “什么叫一点心思……阿西!我说的昨天晚上,是我把你从酒吧捞出来的你知道吗?有些人大喊要请客之后醉的不省人事了,最后还是我刷的卡你知道吗!” 这件事情,韩夏琳倒是真不清楚,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遇见了赵明秀和崔英道。至于自己说请客……好像现在有了点印象。 “吼,现在才想起来?哎一股,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看你都刷不了卡了的样子,真的……现在想想都是胆战心惊的。” “……你……把你的卡号给我,我回头转换给你。” “不,我不缺钱。”崔英道挥了挥手,得寸进尺道:“你换成别的还给我吧。嗯~今晚收留我吧!算是房租费。” “我看你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吧!” “呀,你对我就真的不能友好一点吗!”崔英道不满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见到我就像是一只小刺猬一样!” 这个问题,让韩夏琳不知如何是好。并不是因为没有答案,而是那个答案实在是太丢人了。要她说,因为你爸爸要和rachel的妈妈再婚,你会成为rachel的继兄吗? 而且,她忽然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崔英道。 于是,她只好瘪瘪嘴:“就一晚上。还是你昨天晚上住的房间。” 边说,边快步走到了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药箱,塞给了崔英道:“进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吧,已经长得不怎么样了,再破相了就对不起人民群众的眼睛了。” “吼!韩夏琳,你眼睛没问题吗?我长得不怎么样!”崔英道哭笑不得的反驳道,顺便嫌弃的看着韩夏琳:“上药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你来做的吗?” “对不起,我天生做不来女主角。”韩夏琳皮笑肉不笑:“所以,快点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处理!” 等崔英道洗漱完毕,顺便对着镜子给自己消毒、上药,贴上创口贴出来的时候,韩夏琳正在煎鸡蛋卷,动作还挺流畅,至少没有手忙脚乱。 一头短发也绑了了起来,因为是卷发,所以全都窝在一起,像是一个兔子尾巴球一样,造型很是居家。 可是,崔英道就是这样看呆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看见这样的光景。有个人,会给自己做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 当然,也并不是一定要矫情的需要有人为自己洗手做羹。当初他的母亲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也不是顿顿都自己下厨,多数也还是家政阿姨准备,只是在边上打下手,但是至少餐桌上不会只有一个人。 这也是他想要找韩夏琳这里的原因。在这里,至少还会有个人注意到他受伤了。 触景生情,崔英道又开始回想和韩夏琳见到的每一个场景了。 第一次是在便利店,那个时候韩夏琳穿着运动装,衣服朝气蓬勃的晨跑模样。她当时还笑车恩尚一口气喝了一瓶汽水,殊不知自己半斤八两的差不多喝光了一瓶矿泉水。 然后是她露出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接听了电话。 再然后,崔英道发现和韩夏琳的记忆多少都带着金叹这点让他的好心情跑的一干二净。 “阿西八!!”崔初丁忍不住骂了一句。 惹来了正在切鸡蛋卷的韩夏琳的注意,这才一回头,就看见崔英道穿着浴袍站在餐厅,一脸无措的表情。 他一向都把刘海掀的底朝天,眼神也是怎么不耐烦怎么来,哪怕是笑得时候也带着十足的玩世不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忽然冷不丁的,刘海也放了下来,表情也是被抓包的尴尬,脸上还贴着创口贴。倒有些像是唇红齿白的青少年了。 张牙舞爪的大灰狼忽然变成无辜委屈的小白兔。韩夏琳准备好的恶毒词汇也被哽在了喉咙口。 崔英道也有些不习惯,本来都准备好了反驳韩夏琳要说自己居然穿着浴袍的话,一时之间也用不上了。 “房间的柜子里有你能穿的衣服,换上吧。” 崔英道先是应了一声,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呀!你一个女孩子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韩夏琳强忍着心底的不耐烦,道:“是之前炯植哥准备好的……放心!他都没穿过。” 韩夏琳刚回来的时候,韩炯植也准备了自己的不少衣服在这里,想着偶尔过来陪她住住,至少在刚回来的时候陪她住两天,但是被韩夏琳拒绝了。不过,衣服倒是没拿走,现在全便宜了崔英道。 崔英道已经换好了毛衣,看上去正常多了,不过还是有些呆愣愣的站在餐桌旁,一副不知所措的看着餐桌上的东西。 两碗面,两份鸡蛋卷,两份海藻凉菜,两份小香肠,但是显然,一份要比另外一份多。现在韩夏琳还在拌蔬菜沙拉。 “坐吧,没下毒,也没吐口水。”韩夏琳端着两份同样分配不均匀的蔬菜沙拉放到了餐桌上,然后走到了另一边分量较少的那边坐下。虽然,她是这样对崔英道说的,但是,自己入座的时候,却也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两个人吃饭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房子内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昨天……是你吃了蛋糕吗?” 崔英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为什么?” 崔英道首先想到了的是韩夏琳的呓语,但是就像他没有去问刘rachel知不知道关于韩夏琳父亲的事情一样,他也没想在这里暴露。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太饿了!本来是想来找你一起吃晚饭的,但是足足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倒好,自己跑去了酒吧。”崔英道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没事找我吃什么晚饭?”韩夏琳轻笑了一声。 崔英道拌了拌面,说道:“因为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 尽管自己搞砸了那糟心的拍全家福的事情,但是却还是很孤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直都觉得很孤单,但是想要见一个人却还是第一次。 韩夏琳看了一眼回答完问题就低头吃面的崔英道,深呼吸。提了两次气,终究也不忍心多说些什么;当然“以后想吃面的话就过来吧”这句话也不会说出口。 “我,有什么胡言乱语吗?” “……嗯!你叫我偶吧了!”崔英道煞有其事的说道,说完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明明喝醉之后听话的不得了,为什么醒着的时候这么凶巴巴的。” 韩夏琳理都没理崔英道的那句调侃,自顾自的戳穿他的谎言:“你确定不是阿爸?” “……你,还记得?”崔英道愣了,他有些心虚。 “不记得,但是……我还算是了解我自己吧。而且,又是生日蛋糕,又是海带汤,应该不难猜到才对。毕竟,我和我……母亲的生日,很容易查得到。” “那个蛋糕……” “没关系,吃了就吃了吧。”韩夏琳没给崔英道说下去的机会,而是问道:“不过,我说了些什么?” “……”崔英道看着韩夏琳,自动过滤而且美化道:“你很想你阿爸,想要见他一面,想要……” “我和你没什么感情,不用编造善意的谎言宽慰我。” 崔英道也被这样的打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不尴不尬的开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韩夏琳也听出了些许试探,也就没有再多问。 正巧,韩夏琳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金叹。 韩夏琳刚刚碰到自己手机,崔英道却也伸了手过来,两个人各抓住手机的一边。他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死活不肯松手。 “什么事情要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 “我是被打电话的,我怎么会知道?” “呀,你不气我就真的这么难吗!” “我说实话就是在气你吗?” “呀,你这个死丫头!” 韩夏琳不理会崔英道,夹缝中挂掉了金叹的电话,倒让崔英道疑惑不已。 他当然不希望韩夏琳和金叹关系密切了,但是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更奇怪。 “你……为什么挂了?” 韩夏琳不为所动:“你想让我接?” “……” 崔英道一阵心塞,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韩夏琳这样的让人手痒的女生。 第44章 夏影斑驳12 帝国高中的食堂真是一个事情多发,又爆点十足的地方。昨天金叹和崔英道因为车恩尚打架,就是由崔英道把车恩尚摁到了以前文俊永的位置上开始的。 今天,崔英道又抢了韩夏琳的餐盘,放到了那个位置。 车恩尚是暴发户,大家还能理解,但是韩夏琳是地地道道的股份继承人,纵然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帝国高中的学生也瞪大了眼睛。 和战心惊地被人强行摁在座位上,浑身颤抖不敢有所动的车恩尚也不一样,韩夏琳翻了个白眼就淡定的坐在了崔英道对面,拿起了筷子。 刘rachel拿着自己的餐盘走过来的时候,当下就冷笑了一声,走了过去,把餐盘扔放在了桌子上。 “呀,崔英道!” 被人打扰了吃饭的雅兴的崔英道抿嘴挑了挑眉毛。 “没看见别人正在吃饭吗,sister!还是说,你也想坐下来一起吃饭?”崔英道笑了笑:“真是抱歉啊,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呀!崔英道!”这次出声的是韩夏琳,她不满的吼了一句崔英道。惹来对方一个不甘心,但是却忍气吞声的表情。 刘rachel愣了一下,看了看崔英道又看了看韩夏琳。餐厅内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甚至可以说是光明正大了。但是在金叹走进餐厅的时候,却忽然轻了下去。不过,几乎每一个人却又都竖起了耳朵。 “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金叹打量了一下坐着的崔英道和韩夏琳又看了看站着的刘rachel,深吸了口气站到了刘rachel旁边盯着崔英道问道。 “吼,有生之年居然能有幸看见你们两个同仇敌忾。”崔英道故作好奇的抱臂问道:“你到底几个意思啊,昨天不是还在替车恩尚出头吗,今天呢?刘rachel,还是韩夏琳?” “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脸吧。”金叹没有理会崔英道,而是抬杠了一句,然后伸手就去抓韩夏琳:“跟我出来,我有事找你。” “谁的脸更需要关心还不一定呢。”崔英道眼疾手快抓住了韩夏琳的另一只手。 惊得刘rachel差点叫出声来,冷静下来之后,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崔英道:“崔英道!韩夏琳的身份是什么赵明秀没告诉你吗!” 韩夏琳深深地沉了口气:“放开!” 可惜,崔英道和金叹两个人都没有松手。 韩夏琳忍耐道:“你们两个以为,我也是车恩尚吗?”说罢,韩夏琳抬头愣愣的盯着金叹:“我说,放手!” 金叹迟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韩夏琳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用力缩了缩还被崔英道握着手臂。 “我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渊源,但是,千万不要算账算到了不该算的人头上!还有,我和车恩尚位置不同,身份也不同。她没得选择,但是我有!” 说完,韩夏琳拉开了椅子,离开了餐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躺到了座椅上。但是,假寐不过十分钟,小腿就被人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 韩夏琳咋舌,仰天一个白眼过后,坐起了身子,面无表情的盯着毫不客气的挨着她做到一边的金叹。 “你连冬眠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帮我打个电话之后,我随便你睡到地老天荒都不打扰你。” “打电话?谁……车恩尚?你疯了吗!”经过昨天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帝国高中的人都把八卦的视线投放在这几个人身上。车恩尚今天没来上学,几乎是第一时间口口相传。 “要是找不到我才要疯了!”金叹丝毫没有把韩夏琳的不满放在眼里,面色担忧的说道:“尹灿荣这个和车恩尚人生的一大半时间都生活在一起的人都打不通电话,要是你都打不通的话,就真的找不到了。” “人生的大半时间都在一起度过的尹灿荣都打不通电话,我这个连电话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打得通?你的脑子是落在洛杉矶了吗!” “车恩尚打工的那家店不是你的吗!你让她的店长给她打电话总能找到她的!” “看来是没带回来。”韩夏琳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站起身来准备走。 “呀!作为朋友,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吗!她谁的电话都不接,万一遇到了不测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吗!” “又不是我让她不接电话的,为什么我担心?” “呀一西……你……”金叹两次说不出话来,气得就差原地跺脚。看着韩夏琳就气不打一处来,一通乱吼:“你和崔英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只是坐着吃个饭而已。”说起这个,韩夏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谁,你就坐下来吃个饭而已!崔英道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还是说车恩尚的后果你没看见吗?” “那你不知道我是谁吗?”韩夏琳不甘示弱:“我和车恩尚站在一个阶级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在家里的情况,所以我才担心!!!这个圈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韩智友乱说话的事情你还想再来一次吗?当然,就算你是不介意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和rachel之间你已经很难做了,我和崔英道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既然知道我已经很难做了,那你是出于什么心态来让我帮忙找车恩尚的?” “……” 金叹吼得情真意切,韩夏琳回敬的凉薄寡淡。 长叹了口气,韩夏琳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昨天就在想,为什么你和rachel退不退婚的事情,你要告诉我?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自己同不同意呢。你和车恩尚的事情我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明明我才是伤害rachel最重的人,情感上,面子上;有心的,无心的,和你无关的,和你有关的。” “什么意思?” “金叹,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不会轻易和你绝交,但是我一定是站在rachel那边的。” 金叹找了韩夏琳,崔英道则去找了刘rachel。 “你和韩夏琳是怎么回事情?” 刘rachel愣了一下,神色复杂的让崔英道皱眉,但是却又立刻恢复了傲慢的表情:“你昨天才和金叹因为车恩尚打架,今天就跑过来关心韩夏琳的事情……” “和金叹打架是真的,但是不是因为车恩尚!”崔英道连听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他一点都不想在听到任何“崔英道因为车恩尚和金叹打架”这样的话了。 他会绊倒车恩尚,纯粹就是想看看金叹的反应,到底是车恩尚重要还是韩夏琳重要。 崔英道会动手,是因为金叹这个混蛋把车恩尚看的重要也就算了,却还要总是和韩夏琳纠缠在一起,他以为他自己真的是帝国集团二公子吗!居然敢请韩夏琳回家吃饭!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韩夏琳帮忙照顾车恩尚! “什么意思?”刘rachel面露惊讶,她盯着已经敛去了戾气的崔英道,心头一惊:“你……”喜欢韩夏琳? “不是为了找麻烦,是我真的,想知道。” 刘rachel也难得没有对着崔英道疾言厉色,而是不知所措的沉默。 少顷,刘rachel再一次扬起了下巴:“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帮我做什么呢?” “你想要我做什么?” “车恩尚!”刘rachel毫不犹豫:“金叹和车恩尚,你如果也能搞砸这件事情,我就告诉你。” “可以,但是我也要定金。” “……好!”刘rachel深吸了一口气:“我父母离婚的时候,韩夏琳的母亲帮了我母亲很大的忙。这个,就是我的理由。至于韩夏琳的理由,看你做到哪里一步了。” 虽然是不一样的理由导致父母离婚而成为了单亲家庭,但是走到现在双方有联姻的打算的地步。自己因为父亲而所承受的某种程度上的痛苦,只有刘rachel是感同身受的。站在这一程度,崔英道咽下了喉咙口泛起了的酸涩。 当年,他的母亲为了离开父亲,选择了签字离婚并且逃离。走之前想要来学校见自己一面,但是找到的只有和自己已经闹掰了的金叹。当时自己因为正在气头上并没有相信金叹的话,而金叹也没有坚持劝说。就这样,两人都意识到不应该如此的时候,急急忙忙跑去约好的小餐馆的时候,却只有一份已经凉掉了的炒年糕。 ——刘rachel如此针锋相对韩夏琳,就如同他在处处针对金叹是一样。 但是,崔英道还是应了下来。 刘rachel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从里面翻出了车恩尚的海关单子递了过去:“我是真心诚意,我希望你也能尽心尽力。” “放心吧!” 说完,崔英道头也不回的走了。刘rachel却是生生垮了一口气,勉强的支撑着储物柜才站稳了身子。 然后,一包红参递到了自己眼前。 “什么呀,这是?” 李孝信瘪瘪嘴,一脸无辜:“本来是要自己吃的,但是看你好像比我更需要。” “什么……你,都听到了!” “嗯,对不起。”李孝信模样真诚的说道,但是真诚不过三秒钟立刻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关心的到底是金叹还是韩夏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rachel慌乱的转过去,拿过一本书胡乱的翻阅。 “是吗?” 刘rachel抿了抿嘴,不知所措,逃一般的离开了自己的储物柜。留下李孝信站在原地叹息:“这样看起来,金叹真的配不上你了。啧啧!” 然后一转身,就对上了韩夏琳打探的眼神。 “吓死人了!”李孝信猛地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女孩子就不知道穿一双高跟鞋吗?活该你就是个女配!” “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倒是前辈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导演不过瘾,还相当男一号吗?” “……我要想当男一号也应该去找恩尚才对,她和金叹才是苦情戏呀。”李孝信连忙为自己证明清白,但是顿了顿又笑了一声:“不过,你们两个还真的是比金叹和崔英道有趣的多了!张牙舞爪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转过身却又拼命保护对方。” “……rachel做什么了吗?”韩夏琳疑惑道。 “你的朋友,和崔英道做了个交易。让他少来招惹你。” “……” 放学之后,韩夏琳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宙斯酒店,直径去了一间房间。 开门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满烦您跑一趟了,金院长。” “言重了。” “好吧,在电话里已经说了很清楚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金院长抬了抬自己的眼睛:“虽然我的确做了准备,但是,催眠这样的事情……” “电话里您也说得很清楚了,我都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全部,您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吧。” “……好吧。”金院长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答应。 昨天的时候,韩夏琳虽然问了崔英道,但是回房之后还是打电话给了在济州岛的金院长,让他跑了一趟首尔来为自己催眠。 一个回合过去,韩夏琳在金院长的准许之下,听了催眠之后的问话,听完之后,整张脸色都是苍白的。 “金院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的还算是正常的吗?”韩夏琳问道。 “……您的情况有所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会让您有极端的想法,所以这样的情况其实也算是您情绪的发泄。” “是吗?” “当然了,您这些年来定期都会做心理评估和精神测试,结果都是正常的。”金院长尽量温和的说道:“事实上,您的压力都是来自您自身的,您有的,只是轻微的焦虑症而已。” “借您吉言吧。”韩夏琳笑了笑说道:“麻烦你跑一趟,真是抱歉了。” 韩夏琳礼貌的冲着金院长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却也没有过多的轻松,自己说了那样的一些话,崔英道是知道了的。但是他却告诉了自己另外的一些话。 “叮!” “……夏琳?” “……炯植哥?” 韩炯植眼咕噜转了转,带了些试探:“你来找崔英道?” “不是!亲故来首尔了,过来看看,聊聊天,顺便一起吃了顿饭。”韩夏琳胡说道:“哥,你呢?” “和崔代表有一场晚餐会议。既然遇到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吧。” “……”韩夏琳愣了一下,正好收到了崔英道的短信,问她怎么还不回家。 “怎么了?亲故有事情吗?” “不是……我,”韩夏琳舔了舔嘴唇:“今天我跟您回去……住吧。” 韩炯植先是一愣,再是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韩夏琳的短发:“我再欢喜不过了。” 韩夏琳也抿嘴笑了笑。一般而言,她是真的不喜欢踏进韩家半步的,但是现在自己的家住着一个崔英道,却更像是有一头洪水猛兽在家了。 才刚刚洗完澡,韩夏琳就接到了崔英道的电话:“呀,大晚上的我都洗完澡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面对崔英道的控诉,韩夏琳叹了口气:“是吗?好巧,我也刚洗完澡。” “呀,你一个女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一直在房间吗?我敲门为什么不回应?” “大概是你敲错门了吧。” “你还给自己准备了两个房间……你回韩家了?” “嗯。” “……为了躲我?” “……算是吧。所以说,好好住着吧,身为主人的我,都把房子让给你了。”韩夏琳拖长了音调说道,虽然她在麻醉自己,崔英道不是有意的,喝醉酒的是自己,他只不过是好心,但是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又正逢韩炯植过来前门,于是也不管崔英道什么反应,就选挂断了电话:“我哥哥找我了,先挂了。” 韩炯植推门进来的时候,更好看见韩夏琳把手机丢开,于是多问了一句。 “啊,崔英道。” “崔英道?”韩炯植入座的动作一顿,有些狐疑的看着韩夏琳:“你们俩的关系真的这么亲吗?” “韩智友回来又闹了?” “嗯,那孩子大概是喜欢崔英道吧。”韩炯植有些头疼的说道:“那你呢?要回来也和崔英道有点关系吧?那个短信是他发的?” “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他惹你不开心了?” “不算吧,是自己的事情。其实抛开乱七八糟的,崔英道……还不错。”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评价一个小伙子。”韩炯植坐直了身子:“你老实和哥哥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叔叔婶婶大概是很希望智友和崔英道能凑成一对。放心吧,我一向最讨厌这些的。”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和你说……” “无论你是不是,反正我就是了!”韩夏琳打断了韩炯植的话:“好啦,哥哥!我今天体育课打网球超累的,现在想睡觉了。晚安,哥哥!” “……好吧,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们去学校。”韩炯植叹了口气说道。 “内~” 因为昨天晚上答应了韩炯植,所以早上的时候,韩夏琳和韩智友是一起从车上下来的。 韩氏两姐妹关系不怎么样一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今天冷不丁一起来上学,还真有些不习惯。的确,韩夏琳也有些不习惯。 “啊,今天开家长会了,真是羡慕姐姐,都不需要操心这样的事情。”韩智友假笑着说道。 “的确呢,我要是智友你,到也会羡慕的呢。毕竟,李esther和我的关系更好一些呢。”韩夏琳惋惜道:“啊,伯母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你母亲呢。怎么办呢?她可是要和崔英道的父亲再婚的人呢?” “你……” “怎么样?要不要再这场婚事告吹之前,和我道个歉?或许我还会注意一下,不说你坏话了。” “……我……” “啊,忘了说,伯母之前还说,婚礼的时候,希望我当伴娘呢。rachel自然是要和金叹的,看来我就只能和崔英道了。真的闹心死了吧?” “你……” “所以说,智友啊,就连呈口舌之快都没有后招的时候,还是对姐姐尊重一点吧。至少,这样自己能好受一些。” 说完,冷笑了一声,迈着步子都朝里面走,但是一抬头却就看见了站在二楼玻璃窗后面的崔英道。 说起崔英道,一大早的就到了学校,但是却站在楼上就这样看着校门口。一直到他看见韩夏琳从韩炯植的车上下来才抿了抿嘴离开。 那模样,即使隔着玻璃有反光的影响,但是韩夏琳也愣了一下:那么可怜的表情是做什么!有家回不了的可是自己! 这样想着,韩夏琳心里也好受了些。在储物柜收拾了东西之后就去了广播室。但是没看见李孝信,却是看见了在整理东西的车恩尚。 虽然她昨天帮金叹的忙打了个电话,但是她本人对于车恩尚为什么逃学,去干嘛了,一点儿都不关心。如果非要说关心的话,那就是她和金叹的后续,毕竟这关系到刘rachel。 “前辈不在吗?” “嗯,最近都只有在中午的时候过来。” “好吧,那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 “……等等!”车恩尚连忙喊住了韩夏琳:“那个,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但是我没有什么话和你说。”说完,韩夏琳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你和刘rachel的关系!”车恩尚脱口而出,韩夏琳自然也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审视车恩尚。 车恩尚被韩夏琳的眼神一惊,但是还是开口继续说道:“我昨天已经和金叹说的很清楚了,会和他保持距离,也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了。” “这个和‘我和rachel的关系’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好奇,所以就问了一句。金叹告诉我,你们两个是好朋友。”说实话,车恩尚一开始听见这个答案的时候还差一点尖叫起来。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韩夏琳和刘rachel可不一样。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了在学校的种种,却又发现,韩夏琳和刘rachel真的很像。 韩夏琳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车恩尚。 车恩尚心里打怵,但是还是开口说道:“我不在掺和你们的事情,也请你们的事情不要再扯上我。” “这个你应该和金叹说。” “不是金叹,是崔英道。”车恩尚说道:“你和崔英道之间的事情,也不要再扯上我了。” “……什么意思?”这一次,韩夏琳是真的疑惑了:“崔英道找我都是因为金叹,怎么找你倒成了我了?” “你不知道吗?”车恩尚也疑惑了:“金叹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事情?” 车恩尚愣了一下,然后一五一十的说道:“第一次你来我们店里坐着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替店长送来一份甜品。之前其实我刚从崔英道的酒店回来。因为他威胁了文俊永让我过去,而我去之后,崔英道问的都是关于我在美国和你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有之前,你和金叹一起逛街的那次。我问他为什么过来,他说……因为太孤单了,本来是想找你的,但是你却和金叹在一起。所以,他就想试试,如果这样给金叹打电话,金叹会不会赶过来,还有你会不会一起跟过来。” “……” “还有,昨天晚上,崔英道又来了。”车恩尚想到了昨天崔英道说他去过自己家之后,还列出的一、二、三之类的来证明自己不是暴发户的条件。当下车恩尚就承认了自己就是个社会关爱人群,还问崔英道到底想做什么。而崔英道的回答却是:“就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但是却又不想一个人呆着,所以就想着找你的麻烦了吧。找了你的麻烦的话,金叹不会不管,金叹要管你的话……会和韩夏琳吐槽的吧。” 车恩尚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还自言自语说;说不定你等一下也会来这里,还说,哪怕是和金叹一起来得也好。” “……你想说什么呢?”韩夏琳虽然愣了愣,但是和刘rachel有八分像的性格倒是一点都不会认输。 “虽然不知道你和崔英道到底怎么了,但是,他不是因为金叹才想见你的,他是自己想见你的。这个和我根本没有关系,所以……” “所以,你和金叹保持距离的话,这些也不会发生了。崔英道的原话是‘哪怕是和金叹一起来的也好’吧?所以,关键点还是金叹,只要你和金叹没关系了,崔英道再想见我,也找不到你那里去的。” 车恩尚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忽然想起昨天金叹找到自己之后说话的。 单凭韩夏琳是刘rachel的朋友这一点,他们之间也绝对不可能出现不该出现的感情。只不过他对韩夏琳是同病相怜的友谊,漂泊异乡的时候把她当做了浮木,无关乎男女,却也跨越了性别。韩夏琳的脾气不好,但是却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对他格外的宽容,所以他学会了得寸进尺。 他对韩夏琳紧张,原因有二,一是想用韩夏琳刺激自己,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二则也是真的不希望因为他而让韩夏琳被崔英道盯上。 车恩尚盯着韩夏琳的背影,依旧想不明白,韩夏琳这样的人是怎么对金叹的痛苦“感同身受”的,也不明白,韩夏琳这样的身份,就算被崔英道盯上了会有什么麻烦。 第45章 夏影斑驳13 可能是因为车恩尚的这些话的关系吧,韩夏琳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因为昨天在韩家没有睡好,课间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而车恩尚因为和金叹形同陌路的样子又成功的勾起了其他同学对她的“好奇”。 几个女生围着车恩尚在问她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毕竟,自己的国家,暴发户也是会有新闻的。诚如她们所说,对钱有多么的敏感! 而韩夏琳的位置选的不太好,就在车恩尚的后面。虽然她的耳机内是真的有声音,但是也耐不住几个人的大嗓门。 她不满的动了动身子,但是还没有说话,却听到了崔英道的声音:“呀,姜艺率!声音小一点,吵到别人休息了。” 韩夏琳还保持着要起身的姿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崔英道。她还以为按照崔英道的个性会有一个夸张的假笑,还有一句揽功的自夸,但是对方却只是瞥了一眼。 或许是真的有些累,韩夏琳也不想多说话,正打算再趴下去,赵明秀却大叫着推门而入。但是问题确实毫无新意的也是询问车恩尚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是接下来的言论倒是推翻了韩夏琳的认知,她才翻到一半的白眼都差点翻不回来。 “我妈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车恩尚的妈妈超牛的!从头到脚的装备得有一辆进口车的价钱!坐的车也超牛的,一下子灭掉了在场所有妈妈的气场啊。” 虽然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毕竟韩夏琳在洛杉矶的时候也是欣赏到了这两姐妹抢钱的闹剧的人。没道理妈妈身穿名牌衣服,而两个女儿却在因为那么一点钱而直接在马路上就闹起来。 但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刘rachel。她的脸上有震惊,也有不相信,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难道说你们家是第三金融,也就是说和现金打交道,所以才成了暴发户的吗?”赵明秀好奇的问道,然后又忍不住介绍在家长会上的事情:“那个,我们野营的事情,除了住宿和服饰,其他剩下的,都车恩尚的母亲包了。” 赵明秀每多说一个字,刘rachel脸上就多一分不甘,韩夏琳的眉头也多一个褶子。 心里烦烦躁躁的韩夏琳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刘京兰的咖啡屋。或许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也或许是因为布置环境的关系,韩夏琳靠窗坐在角落里的时候,能够难得的平静下来。 刘京兰还亲自送上了咖啡和甜点。 “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有帮助的。” “谢谢,京兰伯母。” “为什么总是会有这么多愁眉苦脸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吧。” “怎么了?想要快点长大吗?” “嗯,至少那个时候会更自由一点。” “……是啊。” 一回生两回熟,更何况刘京兰身上还有韩夏琳一直渴望的母亲般的温柔。放缓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她甚至还邀请了刘京兰一起吃了顿晚饭才回家。 不是什么高档的餐厅,而是一家老字号的米粉馆,刘京兰推荐的,味道很地道。她吃了一大碗,还有些意犹未尽。虽然俗套,但是这样的平淡生活,却让她真心的向往。她甚至还挽着刘京兰约着下一次再带她去什么老字号的这种小食馆子,孩子气的拉了勾才勉强回家。 刚从电梯内出来,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只穿着皮衣的家伙。已经冻得发紫的手还犹豫不决的放在自己的密码锁前,但是却没有摁下去。 韩夏琳原地看了一会儿,看着他犹豫不决。 事实上,他们几个人都是孤单的。她,刘rachel,金叹,崔英道。 “密码还没有换。”冷不丁的,她说出了口。 崔英道整个人身形一震,有些窘迫的转过身来。脸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见了之前的狼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红彤彤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可怜兮兮。 “我……”崔英道干瘪瘪的开了口,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和他金叹一直在斗,在他们一起躲在自己酒店的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样不堪的偷情的时候就开始了;在他知道了金叹是庶子的时候彼此都有了筹码和秘密,但是在他的母亲离开之后,才是白热化的时候。 就在刚刚,他去了金叹家,撞破了庶子和同居情人的一幕,狠狠地打了他的脸。然后金叹也亲自到了酒店在父亲面前告了自己一状。甚至,那都不是告状。 因为金叹的一句“我打了英道,而且还是两次”,他的父亲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理由就只是“你无论什么时候要赢才对,赢不了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但是就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卫生间内还有一个女人在。 而且,他的父亲明面上还在和刘rachel的母亲交往。 他受伤了,他不想回家,不是因为怕人看见,而是害怕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没有人会担心。 哦,说来讽刺,有个人跑过来担心自己了,是刘rachel的母亲。 所以,崔英道刷完盘子,还是想过来找韩夏琳,哪怕这个丫头还只是和自己斗嘴也好。 但是,他摁了门铃,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他又害怕,害怕韩夏琳宁可回去韩家,也不愿意收留自己。他也更不敢打电话,害怕再听见这个答案,又或者接电话的还是金叹。更不敢摁下密码,如果密码改了呢? 但是现在,崔英道忽然想哭。 原来,不是她不给自己开门,也不是她回去了韩家,更没有改了密码,而是,她只是刚回来。 韩夏琳摁了密码,领着崔英道进了家门。 “为什么这么拘谨?”已经换好鞋的韩夏琳站在台阶上看着崔英道:“昨天不像是回家一样自己进来了吗?进来吧,这双拖鞋都是你专属的了。” 说着,自己先走了进去,把书包丢在了沙发上,回头问道:“吃饭了吗?” 崔英道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出了大事情了,韩夏琳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为什么?”崔英道算是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韩夏琳也思考了一下,但是浮现的却是刘京兰慈爱的笑容,和她带自己去吃的那顿饭。 于是,她开口:“怕你万一生病了,用我欠你的酒费要挟我。所以,还是先用房费和伙食费抵过了好。” “你就不能……”崔英道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看着韩夏琳双眼亮晶晶,计谋的得逞的模样,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快去吧!” 说着,自己先上了楼,换上了舒服的长裙和宽松的毛衣下楼给崔英道准备晚饭。 崔英道在热水下站了半天恢复了温度,换好衣服走到客厅的时候,炉子上正开着三个火,平底锅内的炒年糕已经在收汁了,一个小汤锅内的海带豆腐汤还在煮着,韩夏琳正在煎锅上给自己煎蔬菜饼,有两个好了的金灿灿的躺在一旁的碟子内。 “洗好啦?那里有热水,先喝一点吧。”韩夏琳从被保洁阿姨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油烟机上看见了崔英道的影子,抬头说了一句,然后就专心继续煎蔬菜饼了。 她一个人住,也厌倦了花大量的时间在做吃的上面,所以,虽然做菜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做菜的效率倒是不错。三个一起,也不会手忙脚乱。 崔英道看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白开水,没有喝,倒是人不由自主的朝韩夏琳走了过去。 他想抱抱她。 刚刚煎好的一块蔬菜饼就这样掉在了盘子旁边。 “呀,崔英道……” “不要动,一会儿就好。”崔英道的声音很低,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可怜兮兮的。 一直习惯了呈口舌之快,无论是对刘rachel还是金叹,在言语上不落下风,似乎已经成了韩夏琳说话的一种方式。对待崔英道也一直都是毫不客气的,现在崔英道的语气如此之轻微,到让韩夏琳不知所措起来。 “……年糕,年糕要焦了。” “我不挑食的。” “……你,你会打乱我的顺序的……” 的确是打乱了,年糕开始透着焦味,海带豆腐汤也开始沸腾,煎锅内的那两块还没去掉模子的蔬菜饼和荷包蛋也有了脆底。 在韩夏琳的一声惊呼之下,她和崔英道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所以,崔英道的这顿晚饭是,没有汤汁的泡菜炒年糕,一颗外焦里生的荷包蛋,三块鲜嫩,两块焦脆的蔬菜煎饼,一碗还算正常的海带豆腐汤和一碟酱菜。 “哎一股,还是很美味的!我们夏琳的手艺完全比过宙斯酒店的大厨吗!”已经满血复活的崔英道吃了一口年糕,昧着良心说话。 坐在对面喝凉水的韩夏琳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呀,我说的是实话!” “那我也不会再给你多做一分的,要是还是饿的话,就自己啃面包吧!我要洗洗睡了,你自己收拾好厨房。” “呀,那些东西要怎么洗!”崔英道不满道。 “那些东西会这样是因为谁啊!”吼完这句,韩夏琳自己先开始不争气的别扭起来。 “我怎么了?”崔英道倒是没皮没脸的笑了起来。 “……从我的欠款里扣钱!连着你的洗衣费!”说完,韩夏琳第一次落荒而逃。就连手机都没有带走。 崔英道正在和豆腐汤,韩夏琳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他瞄了一眼,是个没有备注的电话,皱了皱眉头,帮忙接通电话。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才慌张的说道:“抱歉,是我打错电话了。” 崔英道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吃饭,吃完之后挽起袖子开始处理一片狼藉的厨房。正当他在奋斗炒锅上的一大片年糕的时候,之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不过这次,崔英道没有机会接听,因为韩夏琳意识到了自己没拿手机,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拿着就往楼上走。 上次崔英道留宿,第二天回酒店换校服的时候,韩夏琳没等他自己就让出租车司机开去了学校。这次倒是有了点良心,原地等他出来一起到的学校。 大早上的就遇到了拿着相机四处乱逛的赵明秀,看见崔英道和韩夏琳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一振,拿着相机就抓拍了几十张照片。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来学校!” “我昨天住在宙斯酒店。美国的朋友过来旅游了。”韩夏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回答道。 “奥……美国妞吗?漂亮吗?”赵明秀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凑到了韩夏琳旁边问道。 “当然了,但是人家有男朋友了。”说完一点也不遗憾的笑了笑,拍了拍赵明秀的肩膀就走。赵明秀似乎大受打击,追着韩夏琳边跑变推销自己。 刘rachel也刚从自家的车子上下来,看着这一幕,勉强忍住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有克制住自己,大步走向了崔英道。 “看起来你忘记了和我的交易了。” 崔英道想到了那两个电话,还有韩夏琳的脸色,总觉得也是个秘密,挠的心尖痒痒的。 “放心,没有忘记。” “那就给我专心一点,不要总是和别的人纠缠在一起。” 崔英道冷笑了一声:“我真的搞定之后,你真的会告诉我吗?” “那也要你先搞定。”刘rachel不服输。 “那么,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韩夏琳有什么电话是不会留备注的。” “我怎么知……”刘rachel话说了一半,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崔英道。表情可以说是害怕。 “呵,现在有动力多了。”崔英道咧嘴笑了笑,模样很是势在必得。 “……那样最好。”刘rachel嘴硬道。 “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呀,sister!” 对韩夏琳真的非常好奇的崔英道却也知道韩夏琳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事情,看看她和刘rachel闹得这么不愉快,将心比心看看他和金叹就知道了。 所以,无论是他和金叹之间的乱七八糟,还是他和韩夏琳之间的事情,都只剩下了可怜的车恩尚。 车恩尚兼职好几份一个小时薪酬只有五千块钱的工作,但是母亲却穿了“一辆进口车”在自己身上,随手就拿出了几千万元的训练营经费。 崔英道带着夸张的假笑坐在车恩尚对面,询问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不是对你感兴趣,而是只有把你打听清楚了,rachel才愿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崔英道好似已经厌倦了这样的解释,但是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道:“所以,为了我们两个都好,你就告诉我吧!” 说到这里,崔英道脸上的假笑,还透出了七分真心。 车恩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来我还需要和你说一遍。我已经和韩夏琳说过了,不会再纠缠到金叹和刘rachel之间的事情里面去了。同时,我也和韩夏琳说了,你们俩的事情也不要牵扯上我。” “吼~这个可能不是你能做主的了……不是,如果和俊永一样转学的话,或许就行了,怎么样?”说完,崔英道自己深觉这个注意不错,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 看着崔英道这样的表情,车恩尚,深吸了口气,坚强而又固执的说道:“那真是抱歉了,我一定会待到毕业的。还有,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离开,我要准备后天的期中考试了。” “……我是抢了你的笔还是拿了你的书?”崔英道无辜的摊了摊手。惹得车恩尚无言以对。 翻了个白眼,却不想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抱着书站在一旁用看不准表情的韩夏琳正在看着他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所学校内,虽然很清楚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的家庭的差距,但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就债台高筑让她就连一般小康的家庭都算不上,再大的差距对她来说也没有了更多的影响。所以,那些人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即使刘rachel骄傲任性,她也不会害怕。只不过是因为住在金叹家,也因为青春旖旎的感情所以有些心酸。但是却唯独有两个人车恩尚总会不自觉的有负面情绪。 崔英道是一个,大概是因为文俊永的关系,她是害怕的。可第二个,车恩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刘rachel还因为金叹的关系而存在烦恼,金叹又是一个身份都不能被公之于众的庶子,甚至就连崔英道,也存在着韩夏琳的烦恼。可偏偏就韩夏琳,逍遥自在的模样。 崔英道注意到了车恩尚的表情,以为会是金叹,侧头看了一眼,却不想看见的是韩夏琳。冷不丁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惹得图书馆内的人纷纷侧目。 这么大的反应,让韩夏琳也尴尬拘谨起来,她也只是因为期末考试将近,和刘rachel争习惯了,所以空的时候都会来图书馆。只是没想到今天会看见车恩尚,也没想到昨天还在自己家门口可怜兮兮的崔英道今天就如此活蹦乱跳的到了车恩尚面前。这让她心中不快。 但是,这不快,也不想让别人注意到。 尴尬的咳了两声,抱着书竟然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崔英道想追,但是大长腿才迈出图书馆,两边居然都没有了韩夏琳的影子。 “阿西!明明人都没有我肩膀高……两条小短腿是怎么倒腾得这么快的!” “小短腿”的主人其实并不矮,一米六八的个子放在女生堆里是高挑的。当然,韩夏琳也没有特意的加快脚步,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被刘rachel拉走了。 “怎么了,风风火火?” “……”刘rachel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明明是询问,却偏偏被她的表情折腾出了质问的感觉:“你去金叹家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什么?” 韩夏琳下意识的反问,大有“你是不是在逗我”的意思在。之前和金叹还有车恩尚都谈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掺和过他们的事情。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情。 “崔英道昨天去了金叹家,他说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我一定会吓一跳的,你知道吗?” 仔细的看着刘rachel,确定对方没有撒谎,韩夏琳才认真的回忆自己这三年来基本每次回国都会和金叹去拜访一次的经历。 金会长慈祥的会让她想起家里的爷爷,会让她忍不住用道貌岸然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金元哥很严肃,但是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有着兄长的气度,甚至她和金叹比起来,她更像是亲妹妹。虽然炯植哥对继母只有礼仪应有的态度,但是对弟弟妹妹说不上宠溺却也是亲切。但是,这点奇怪吗?同父异母的兄弟不亲近也不能说是恐怖吧。 韩夏琳瘪瘪嘴:“……没有。” “真的?” 韩夏琳难得没有呛回去,单纯的点了点头。 没问到什么的刘rachel心里颇有不甘,但是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崔英道今天问我,你有什么电话是不留备注的。就算没有署名,你也注意点吧。” “……嗯。” 韩夏琳反应不大,像是意料之中一样,但是面色却是难看不已。 第46章 夏影斑驳14 “上次过来的时候愁眉不展,今天过来怎么还是眉头紧锁的?”刘京兰拿了一杯韩夏琳喜欢的咖啡,好笑的问道。 “啊,有些事情想要想起来,但是,越是想,却越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为难自己,既然在自己的脑子里,终归会有想到的?的?身为父母,最大的希望,无外乎就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而已。” “是吗?”韩夏琳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反问道。 “当然了。” 韩夏琳笑了一声,垂下了眼眸,摩挲着咖啡杯:“京兰阿伯母的孩子,可真是幸福呢。” 这句话,对刘京兰而言,犹如当头一棒,一张脸瞬间苍白苍白。 她的孩子,她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韩夏琳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意识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了的天,露出了几分“糟糕”的神色。 “是家里来电话了吗?” “不是,是……讨债鬼!”韩夏琳愤愤的喊了一句,然后接通了电话:“喂?” “呀,韩夏琳,你在哪儿呢!这个时间还不回来是想饿死我吗!” “我在哪里还需要和你报备吗?还有,你要是饿了不会自己去厨房吗?冰箱里都有食材啊,自己煮一包拉面不会吗?再不行的话,点外卖不会吗?动动手指花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呀,你就是让你的债权人吃这些吗?” “抱歉啊,我这里的待遇就这样。”韩夏琳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要是住的不开心的话,大可以回你自己家的酒店住啊!啊,对了!我听哥哥说,你们宙斯酒店不是又从法国请来了一位大厨吗?他肯定不会怠慢你这位少东家的。” “呀……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气我的吗!快点给我回来!我要吃饭!” “吼,住在我家还想要挟我?” “你说对了!你要是不会来,我今天晚上就睡你的房间!快点,半个小时之内!给我打车回来!” “呀,崔英道!!”韩夏琳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败下阵来。 “抱歉啊,伯母,这个……你,你脸色怎么怪怪的?出事了吗?” “……不是!只是……嗯,我……你……”刘京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崔英道,听起来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你们来怎么会住在一起?” “啊,这个……”韩夏琳咬了咬下唇:“崔英道他,之前在学校和人打架了,脸上带了点伤,不想回家被问东问西,所以在我家逃难了。” “打架?为什么打架?” “还能因为什么,女孩子呗,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小学生。” “女孩子……你吗?”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我!” “但是,他不是住在你家吗?关系很好吗?是亲故?” “……算吧……伯母,你为什么对崔英道这么感兴趣?”韩夏琳好奇的问道:“认识?” “啊……不是,只是,只是听说你收留了一个男孩子在家有些好奇。会是个怎么样的男孩子。” “又高又帅,一表人才,但是只是不说话的时候。”韩夏琳贼眉鼠眼的说道:“他一开口,完全就是小孩子,霸道无理,幼稚可笑。完全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 “……是吗?” “嗯,”韩夏琳郑重的点了点头,但是却又忍不住说了句好话:“但是,还算是暖心吧。” “……是吗?” “嗯……啊!不能多说了,他还等着我喂食呢,就先走了!”看着韩夏琳拎起书包就要走,刘京兰忍不住叫住了她:“买了吃的回去吧,我知道有一家老字号的豚骨拉面店很不错的……嗯,这样,也省的你回去在做饭了不是吗?” 于是,韩夏琳拎着两碗豚骨拉面回去了自己的公寓。因为是打包回来的东西,还被崔英道嫌弃了半天。 “崔英道,你实在不想回家的话,这栋楼还有很多公寓没卖出去,都是精装修的,你喜欢那一套,我现在就能让你住进去。” “我就喜欢你住的那一套。” “那你要在我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呀,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每天都在学校见到你已经够糟心了,回来之后还要面对你,你说呢?” “这么帅的一张脸,难道不应该是身心愉快吗?” “呵,学校里有多少人是想要看见你的,你自己说。” 崔英道尴尬的咬了咬下唇:“那是他们都害怕我。你怕我吗?再说了,我在你这里讨到过好处吗?” 崔英道最后的一句话,说的有些可怜兮兮的,再一次成功的噎住了一直以来“遇强则强”的韩夏琳,她似乎并没有“遇弱则强”的属性。 “不是,总归你是个男生,我是个女生,无亲无故的住在一起像什么话?尤其是这个圈子,传出去……宙斯酒店是想和韩式企业联姻吗?” 说完,韩夏琳好笑的看着崔英道,崔英道也愣愣的看着韩夏琳。 “对吧?”韩夏琳以为崔英道明白了,于是,心满意足打算继续吃面。 却冷不丁的听到崔英道来了一句:“你会愿意吗?” “咳咳!咳咳!”韩夏琳差点没被一口面呛死。 韩夏琳不可置信的看着崔英道,崔英道抿着嘴看不清表情的看着韩夏琳。 “你疯了吗?” “……啊,被拒绝了。”崔英道松开了筷子,整个人向后仰了仰,模样倒是无所谓,但是眼神却不一样:“第一次想要按照这个圈子的规矩做点事情了,还真是伤心呢。” “伤心的话,记得就好了。” “……什么意思?” “赵明秀把你的卡号给我了,我会把酒钱打给你的。”韩夏琳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纸巾,拿过了手机走上了楼。 “……呀一西,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崔英道一个人吃完了豚骨拉面,顺便把韩夏琳的那一份也收拾好了,然后站在客厅朝楼上看了好一会儿,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了关门声,韩夏琳呆了片刻,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头有块石头放了下来,但是却又好像更闷了。 闷闷的韩夏琳考完期中考试之后,回到家里给自己做晚饭,但是却下意识的做了两份意大利面。 她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份意大利面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烦躁躁的骂了一句之后,随手把两份都倒进了垃圾桶,拿了钱包准备出去吃意大利面。 和崔英道觉得一个人在别的地方吃饭怪怪的不一样,韩夏琳外出吃饭的时候绝对是一个享受派。 今天也更是敞开了吃,吃饱喝足为止。 当然,回家就只能消食了。不过,在路上的时候没感觉,等快到了自己楼下的时候,人渐渐少了,就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点不对劲。借着手机自拍的功夫,照了照自己的身后。有个人约莫五十来岁的模样,慌慌张张的抬手遮了遮脸。 韩夏琳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好在前面就是自己的公寓了,楼下就有保安。 但是,身后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那里就是她的家一样,也加快了脚步,甚至不害怕被发现一样。韩夏琳刚想一闭眼大叫,就被一阵刺眼的灯光照的睁不开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拉到了身后,手上摸到的是一件皮衣。 “崔英道?”韩夏琳抬头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崔英道。 “快点报警!”说着,崔英道自己却要大步走上前去。 韩夏琳瞥了一眼已经逃窜一样跑过了斑马线的那人,不知怎么想的拉住了崔英道:“报警就好了,你就别去了。” “呀!这样的危险怎么能就这样放过!”崔英道大怒:“你这个丫头的警惕性怎么差成这样啊!一个人住在外面也就算了,连辆车都不备下,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你到底以为韩国的治安到底是有多好啊!” “那你呢?穿这么点衣服,骑着摩托车大晚上在外面乱逛。现在还想打枪匹马去追一个跟踪狂,你以为你自己是男生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我这是在关心谁啊!” “那难道我就只是在关心我自己吗?!” “这种时候当然关心你自己就好了!” “……” “……我们不是没感情吗,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没感情的人呢?” “……” 崔英道语气一软,韩夏琳就会不知所措。 “怎么了?感动不已了吗?”崔英道好笑的凑近了韩夏琳,问道。 “是的!所以,请放心,我一定立刻给自己请一个散打教练,或者是柔道教练。” “吼,为什么总是花钱大手大脚的。直接我教你不就好了?哥哥我可是黑带呢。怎么样?要学吗?” 看着崔英道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韩夏琳忍不住“噗嗤”一声。 崔英道一愣,模样呆呆的。 “怎么了?刚才不还很神气嘛!现在这是发现吹不下去了?” “不是,”崔英道认真道:“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笑。” “……什么?”韩夏琳一愣。 “……好啦,快上楼吧。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你还能走得掉。” 韩夏琳面色有些扭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就朝自己的公寓快步走去。 “连个晚安都没有……我有这么恐怖吗?”崔英道原地嘟囔了一句:“呀一西~早知道就不让你走了!” 说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刚才那个人逃走的方向,大长腿跨上了机车,还是追了过去。 第47章 夏影斑驳15 帝国高中一学期一次的期中考试,考得快,考试成绩出来的也快。昨天才考好,今天就张榜。 原本好想要和尹灿荣一样拿帝国高中的高额奖学金的车恩尚被自己只有52名的排名狠狠地打了一棍。 她忽然想起了开学的时候,老师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你以为这里的孩子就是花钱玩乐的孩子吗?和那些从蹒跚学步开始就配备家庭教师的孩子,为考进常青藤学校做准备的孩子们一起竞争,你有信心能拿到奖学金? 那样不屑和鄙夷的语气像是刀子一样割在自己脸上,但是更疼的是,自己真的考试都考不过他们。 尹灿荣考了第一名,车恩尚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以前他就是年级第一,而且尹灿荣拿奖学金,车恩尚也没有感觉。但是刘rachel考了第二名,韩夏琳考了第三名,拿走了剩余的奖学金,这让车恩尚无法平息。 她甚至冒出了不公平的想法。 “你好。” “……内!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车恩尚连忙从自己自怨自艾的情绪内走出来,端正态度好好工作。 “……我……你是帝国高中的学生吧!我看见过你的校服。” “……哎?”车恩尚愣了一下,或许是被学校里的歧视吓怕了,车恩尚一下子也警惕起来。但是,对面的人不过是一个看起来也不过是和金会长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你……” “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的。” “帮忙?” “是的,我……你认不认识一个也是帝国高中的韩夏琳。” “什么?”车恩尚一惊,更是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这个人。 “啊,她长得很漂亮,是个短发,卷发……今年应该是高二……啊,是韩氏文化集团已故的韩仁惠社长的独生女儿……小时候住在美国的,最近转学回来的……你,你认识吗?” “……嗯……但是,大叔你是谁啊?怎么会认识韩夏琳的?” “啊,这个……我……我是她母亲的故人,我曾经是韩仁惠的学长。我是个公务员,这个是我的工作证。” 车恩尚看了一眼,叫李勋,照片上的人除了年岁倒是很相像。 大概是工作是车恩尚向往的种类,所以也少了几分警惕。她较为认真的行了礼:“你好,叔叔。你找韩夏琳有什么事情吗?” “啊,有些东西想要转交给她。”李勋从自己的公文包内拿出了一个大的档案袋递了过来:“这里面是韩夏琳母亲的一些东西,你帮我转交给她就好。” “……这个……” “还有,麻烦你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韩夏琳以外的人,也提醒她,里面的东西要一个人看。” “……哎?” “拜托了。”李勋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让车恩尚诚惶诚恐,但是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是否要把东西交给韩夏琳,但是李勋却是鞠了一躬又是一躬,让车恩尚不知所措。 在车恩尚还没有完全回过身来的时候,对方又一脸愤然的走了出去。 “哎!那个!我还没有……答应呢。”车恩尚看着放在柜台上的东西,一脸纠结,左右为难。还是最后不得已把东西收进了书包。 第二天训练营出发,看见韩夏琳的时候,车恩尚才想起来自己书包里的东西。 大家都在念叨训练营的事情,储物柜的走廊安静的只有车恩尚和被车恩尚叫过来的韩夏琳。 “给我的?”韩夏琳看着车恩尚递过来的东西,疑惑道。 “嗯,周五的时候有个大叔到店里来问我认不认识你,说让我转交给你。”车恩尚简言意骇的说道:“哦,他是个公务员,叫李勋,说是你母亲的学长。” 韩夏琳的脸色变了变,倒不是认识李勋,而是听到了“你母亲”这三个字。 “……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也是他硬塞过来的……啊,对了,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这件事情,也让你能自己躲起来看。”车恩尚歪了歪头,不确定的说道:“他说是让你自己看,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 “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或许吧。”韩夏琳瘪瘪嘴。 “车恩尚,你在这里做什么?”尹灿荣从办公室内出来门,看见这两个人在这里,有些疑惑:“马上就要排队了,你们也快点出来吧。” 车恩尚连忙跑了过去,尹灿荣还问了一句“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之类的。车恩尚没回答,推着尹灿荣就走。 韩夏琳看了看档案袋,有些疑惑,伸手打了开来。 首先倒出来的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小孩子的银手镯,还有三个铃铛,轻微的叮铃的声音让韩夏琳心跳都停止了。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档案袋内的别的东西,一张照片,是她小时候的。两封信,一封是韩仁惠的字迹,一封是韩夏琳不认识的字迹。 “今天是我们的女儿,夏琳百日的日子。照片上是她的样子,她的嘴巴长得像你。 我听你说起过,你的大女儿出生的时候,你在她百日的时候送了一副银手镯,所以我也给我们夏琳打了一副。不过,我打了三只,第三只我给你也寄了过来,三个铃铛上刻着我们夏琳的名字。也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联系吧。 她周岁过后,我就会把她送去美国,就算你不想见她,终究也是你的女儿。作为父亲,在周岁的抓周礼上,我也希望你能送来一些东西。我上高中的时候住的房子一直都在,你寄到那里就可以了。” 另外一封,只有一个号码,外带一句“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韩夏琳几乎想都没想就拨打了电话,接通知后也不打招呼,而是直接质问:“你是谁?” “……李勋,你的……” “你知道恐吓我,敲诈我的下场是什么吗?我能把你们全家都送进监,狱把底牢坐穿!” “我说的都是实话。”李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哽咽。 “就凭我的一张登过报纸的百日照?一封可以伪造的信笺?一只可以仿冒的镯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又认为我是谁!” “……还有我的头发,我们可以做鉴定。” 韩夏琳往后退了一步,她甚至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是却又强硬的扬起了下巴:“半个小时赶到我给你发过来的地址。” 说完,韩夏琳挂断电话,把东西全都装回了档案袋内,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走到进校门的大厅,就迎面遇见了崔英道:“呀,平时上学见你都没这么仔细,一个训练营还要化个桃花眼……你哭了?” 韩夏琳没有理他,直径走到了教练跟前:“抱歉,但是这次的训练营我可能参加不了了。” “但是……” “我已经和理事长打过招呼了。而且,韩炯植社长也会亲自跟您打电话说明情况的。” “真的是搞不懂是有些人是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别人的哥哥的……”韩智友站在一边,忍不住嘲讽道。 “你要是不想姓韩了,大可以再说下去,我保证你说完,你就只能随你母亲姓张了。” “你胆敢……”韩智友一听,瞪大了眼睛想要喊回去。 “看起来是想试试看。”韩夏琳冷冷的笑了一声,韩智友已经拔高的音量却戛然而止。不甘,气愤而且羞愧的闭上了嘴巴。 她和韩夏琳不和,除去她不过是一个“表小姐”但是却一直霸占着韩家大小的名号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就像韩夏琳说的那样“我的母亲能给我股份,土地,度假村,但是你的母亲只能给你零花钱”。 韩智友当然知道,现在周围的人大概都已经重新估量了她这个有着“理事父亲,社长哥哥”加身的韩家女儿。但是,却又不敢再多说,因为韩夏琳能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她一定会做得到。 她的交友圈子还只不过是帝国高中内的“二代”,但是韩夏琳却已经和真正当权者们有了联系。 而在重男轻女的韩家,她其实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韩氏姐妹不和,见面必定会冷嘲热讽两句,这些都不是秘密,就如大家都知道金叹和崔英道不和一样。但是,一贯都是小打小闹,韩夏琳虽然会每一次都把韩智友堵得说不出话来,却也至少不会太难看。但是刚才那一句,可是实打实的让对方下不来台了。 就连教官和导师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导师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在一旁的崔英道和刘rachel,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回应,只是蹙着眉头看着韩夏琳。不过,还好,韩炯植的电话打得很及时。 “这个号码就是我哥哥,想要我为刚才的不敬道歉的话,也等我回来吧。”韩夏琳说完,也不管周围的人到底是如何打量的,直径走出了校门。 韩夏琳定下的地方是书吧,那是她开的一家店,方便自己清场。 李勋急急忙忙在半个小时之内感到了这里,风尘仆仆。 韩夏琳抬头扫了他一眼,普通的眼镜,普通的西装,普通的皮鞋,普通的工作包。 收回眼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李勋微微一愣,仿佛看见了十八年前和自己见面的韩仁惠一样。 “我这次找你……”李勋顿了顿,换了句话:“你过得好吗?” “头发。” “什么?”李勋有些跟不上韩夏琳的思路。 “验dna。”韩夏琳伸手把一个密封袋推出去了一点。 李勋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放下自己的公文包,扯了几根自己的头发放了进去。 “我真的是……” “报告出来了我自己会知道。”韩夏琳没打算听他说话,收起了那个密封袋,放进了一旁的信封内。 “夏琳啊,我这次来找你……” “我们还没有这么熟,李先生还是称呼我为韩小姐比较好。”韩夏琳客套而且冷漠的说道,语态平稳但却冷傲:“而且,有什么事情还是等报告出来之后再谈吧。不送。” “但是……” “趁我还没叫保安之前,出去!” “……结果出来之后,请尽快联系我……韩小姐。”李勋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走了出去。 韩夏琳冷笑了一声,挥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无论是咖啡杯还是花瓶一股脑全扫到了地上。 她让人订了一张去济州岛的机票,把两份头发交给了前来接自己的金院长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一栋隐藏在一片橘子园内的别墅内。当然,这片橘子园一直都是私人产物,就连韩夏琳要进去,都要摁指纹,橘子园的铁门才会勉强打开。 橘子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能四面八方将这栋别墅看不真切。 韩夏琳走到别墅门口,摁了指纹进去的时候,一个护士装备的小姑娘正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见韩夏琳,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呢?” “……在楼上书房。” “无论听见什么都不准上来,除非看见我下来。” “……是的。” 韩夏琳把外套递了过去,然后快步走了上去,随意的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 韩仁惠正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正在看一本书。虽然上了年纪,也不似李esther那样看不出年纪,但是妆容精致,服装时尚得体,却也依旧光彩。 她的眼睛和韩夏琳长得很像,不过眼神却不一样。 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韩夏琳,表情都没有变:“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来济州岛吗!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 “怎么,以为自己剪了短发就也有气势了不成?” “李勋是谁?” “……什么!”韩仁惠不可思议的变了变脸色:“你说谁?” 韩夏琳把李勋给自己的东西丢到了韩仁惠跟前的茶几上,韩仁惠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看了看。这一看,就再也没有绷住自己的脸色。 “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相比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我更想知道,我是哪里来的?”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我供你吃供你穿的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来和我做对吗!”韩仁惠显然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猛地站起来不算,盖在腿上的毛毯也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还都被气得发抖。 “原来您也知道,您只是供我吃供我穿?所以说,您希望这样活着的我,在看见了这些之后能用什么样的态度?”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要记得的只有一点,你父亲早就在你出生之前就出车祸去世了,还有!他是个美籍韩裔!你在美国还有爷爷奶奶!” “照顾我的保姆,负责开车的司机吗?” “charlene han!”韩仁惠几乎尖叫道。但是韩夏琳却不为所动。 韩仁惠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坐回沙发上,疲惫的开口:“……好了,你还是回美国吧。我会让他们帮你订机票的,你爷爷那里我会亲自和他说的。” “到这个时候了,您还不告诉我实话吗?” “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 “……好了,那我就去问李勋吧。再见,母亲。”韩夏琳也不去拿茶几上的东西,转身就走。 “韩夏琳!你给我站住!”韩仁惠吼道:“我让你站住!不准去找李勋!他不是你爸爸!!!” “……” “夏琳呐!”韩仁惠猛地一喊:“不要去!” 清醒的韩仁惠会叫自己“韩夏琳”,“charlene han”,但是却只有犯病的时候的韩仁惠会叫自己“夏琳呐”。 “……抱歉啊,刺激的您又……” “我没有疯!”韩仁惠气急败坏的喊道:“我很清醒!我还记得你的头发是上一次你来的时候剪掉的。” “……你……”韩夏琳愣愣的转了过去。如果是犯病的韩仁惠,是绝对不会记得这样的事情,她只会记得“我有一个乖女儿,她有一头长发,她很漂亮,很可爱。我们生活的很幸福”之类的。 “所以,听妈妈一次话吧,不要去。”韩仁惠绝无仅有的放下了周身的气势:“去了,会受伤的。” 韩夏琳动了动嘴角:“会受伤的?您现在告诉我会受伤的?妈妈,您告诉我‘不过就是卖了我一颗精子的人算是什么爸爸’的时候您怎么没有想过我会受伤呢?” “……我……” “还是说,我,要比这样还要可怜吗?” “……对不起,对不起,夏琳啊……” “对不起?”韩夏琳冷笑了一声:“别的孩子最想听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从小就想听的就是妈妈您的这一句‘对不起’。但是,妈妈您对不起我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这一句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还是我来说吧!对不起,妈妈。我一直在听您的话,乖乖的住在美国,乖乖的不吵着回来,乖乖的不问爸爸,乖乖的不给你打电话,乖乖的在您给我的死亡认证单上签字,乖乖的支持炯植哥,乖乖的听爷爷的话……但是这次,我不想再听您的话了。 “受伤也好,痛苦也好,哪怕是身败名裂也好!我,也想明明白白的活着!” 韩夏琳低头,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开门走了出去。虽然听了韩夏琳的话不敢随意进来,但是却一直站在门口的两个小护士立刻走上前来。 “进去收拾一下吧,顺便,帮我准备一下,我想泡个澡。还有帮我准备一下换洗的衣服。” “内!”两个小护士连忙点头,各自准备。 躺到了浴缸里,韩夏琳才拿过手机,退出了飞行模式。看着不断跳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短信,整张脸却还是木讷的。 看了所有,最后拨通的是韩炯植的电话。 “你在哪儿呀!不去训练营但是却跑去了济州岛,旅游吗!” “……有非要亲自处理的事情,所以就过来了。抱歉,让哥哥你担心了。”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连自己家的股东大会都不愿意参加。”韩炯植又气又笑的斥了一句。 “下次我一定参加!” “……唉~夏琳呐,我是哥哥,无论什么事情都有我给你撑着呢,知道吗?” “嗯,所以我这次才敢就这样走掉的。” “你这个鬼丫头!”韩炯植松了口气:“既然去了济州岛了,那就散散心吧。首尔这边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 “嗯,现在正在做按摩呢。” “好吧,那我挂了!毕竟还要好好工作,维持企业不要倒闭,好让你拿分红的。挂啦!” “嗯,哥再见!” 然后,韩夏琳才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删了根本没有看的那些短信。 顺便给刘rachel打了电话。 “呀,你去哪儿了!”刘rachel接到电话就也不管自己在生存战开始之前就被李宝娜射了一枪,真真是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事情,甚至连营地都还没走到,就喊了出来。 “轻一点!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呵!是吗?我倒是觉得还不够响,不能把你叫醒!” “这些话今天就忍一忍吧,刚才听的已经够多了。”韩夏琳难得在刘rachel面前这样的疲惫:“我现在可是在济州岛呢。” “……你……”刘rachel一听是济州岛,气焰也低了下去,颇有几分忌惮的左右看了看,好在大家都去进行生存战了,这里并没有别人。 “你……还好吧?” “只要轻点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怜的语气,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拌嘴了。” “呀,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你这个……” “分不清状况的臭丫头。”韩夏琳顺溜的接了过来:“都说了这些话今天先忍一忍吧,我现在真的感觉不太好。” “……” “还有,车恩尚说什么了吗?” “这件事情和车恩尚又有什么关系?”顿了顿,刘rachel想起来最后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储物柜,连忙反问道:“……她知道了什么吗?” “这倒没有,只是……说要来济州岛的时候,车恩尚听到了吧。” “这些事情是随便挂在嘴上的吗!你这个……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的。” “谢谢你,rachel。” 第48章 夏影斑驳16 金院长拿回来那份报告的时候,韩夏琳正在吃晚饭,看完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自己房间。 一夜辗转,几乎未眠。 虽然睡的时间少,但是睡了一觉却也清醒了些。想到了昨天和刘rachel打得那个电话之后,懊悔的骂了一句,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训练营地所在地方的宙斯酒店。 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刘rachel面前示弱了,而是最后说的那些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车恩尚她都说了李勋也拜托了她不要说出去,自己就不应该多问刘rachel。 等韩夏琳且赶慢赶,赶到宙斯酒店的楼下的餐厅的时候,帝国高中的学生刚刚听完哈佛大学的前辈的讲座,一个一个结伴进来吃早饭。看见车恩尚拿了早饭走去了就餐区,韩夏琳叹了口气,拉开了自己墨绿色大衣的拉链,也随手拿了一个餐盘选了早饭走了过去。 大早上的温度较低,韩夏琳穿了双过膝长靴,踩在宙斯酒店的木质地板上免不了发出点声音。惹得在一旁取餐的帝国高中的学生忍不住议论起来。 韩夏琳拿着东西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李宝娜嘲笑的一声:“什么呀,你一个人在这里睡的吗?” 当然,姜艺率也没有放弃这样的机会:“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睡得呢。” 韩夏琳望过去,看见了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李孝信和金叹。 “我这不是在走廊过夜了吗,因为刘rachel不给我开门。”金叹煞有其事的解释道,说完还感慨了一番:“太恶毒了!” 一看就是在骗人。 韩夏琳沉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那真是抱歉,因为我在rachel房里,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 “!!!韩夏琳!!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宝娜惊呼起来。 “还能是今天早上吗?当然是昨天晚上了。rachel不是外宿了吗?” 李宝娜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刘rachel,虽然她时常吐槽刘rachel,但是却也看得出来刘rachel对韩夏琳是不一样的。之前韩夏琳临时退出训练营的时候,刘rachel的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 也知道韩夏琳一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那么来找刘rachel倾诉,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接受了这样的情节。 欣然的讽刺了金叹:“我还以为是你来了呢!”说着挥了挥手:“用餐愉快!你们也是。” 韩夏琳也冲着李孝信点了点头,不给崔英道和金叹任何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坐到了车恩尚旁边。 “你……没事吧?”车恩尚连忙问道。 韩夏琳看了她一眼:“如果他拜托你的两件事情你都做到了,那我就没事了。” “两件……啊!”车恩尚有些心虚的朝金叹望了过去。 韩夏琳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暇做更多的考虑,一看车恩尚这个表情,立即反问:“这个表情是你说出去了。” “不是!”车恩尚连忙摇了摇头,极其心虚的低头吃饭。 味同嚼蜡。 因为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甚至昨天晚上她还给金叹打电话了。一想起之前自己那样信誓旦旦的在韩夏琳面前说过的话,车恩尚只觉得自己羞愧不已。 “那就好,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吧。”韩夏琳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我也可以帮你一件事。” “不用,我不是为了……” “我也不是为了感谢你。”韩夏琳打断了车恩尚:“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同时也不想欠你什么,顺便还能让你把嘴闭的更牢。我把话放这里了,你用不用也是你的事情。” “……”车恩尚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对韩夏琳说什么。总觉得,韩夏琳说出来的话虽然伤人,却又无法反驳。 韩夏琳和车恩尚虽然只是坐在崔英道那桌隔壁,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就算是靠的最近的金叹都听得不清楚。 还是崔英道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楚一些:“你这算什么呀!担心的是一个,想见的是一个,想睡的又是另外一个,美国风格吗?” “……是我失误了,是你走呢,还是我走?”金叹无可奈何的问道,仿佛真的在为自己刚才邀请崔英道入座的事情感到忏悔。 但是,却是车恩尚放下了勺子走了出去。崔英道紧随其后,喊了声“我走吧”,就跟着走了出去。 韩夏琳瞟了一眼,没有反应,拨了拨自己的燕麦粥,继续用餐。不过听着刘rachel的那一句“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话吗?别看了!” 韩夏琳也忍不住抬了抬头,正好看见,崔英道拉着车恩尚,就地一个旋转,让她背对着泳池,站到了泳池边上,不知道说了什么。车恩尚还转过来看了一眼餐厅。 崔英道也跟着转了过来,抿着嘴盯着韩夏琳。 “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崔英道又问了一遍。 车恩尚抿了抿嘴:“没什么……啊!” 崔英道微微松手,车恩尚整个人都跌进了泳池。金叹猛地站起身来,就连椅子都被推到在地:“谁都别出来!” 边走,还边特地指了指站起身来的刘rachel“我说了谁都别出来!” 韩夏琳啧了一声,放下了勺子,回头看向刘rachel。看着她不甘心,但是却又不敢动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说着,韩夏琳站起身来,靴子在地板上踩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金叹一脚把崔英道踹了下去,整个人一顿,随即露出了一个冷笑。快步走了过去,在金叹下蹲想要拉起车恩尚的时候,抬脚把他踹了下去。 车恩尚惊呼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夏琳。 “你疯了吗!韩夏琳!”金叹站稳之后,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刚才是把我踹下了水吗?因为崔英道!” “吼,这个理由我举双手赞成~啊~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呢!” 韩夏琳瞄了他一眼:“那还真是抱歉啊,我这么做是因为rachel。” “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清楚,还真是让心寒了!”崔英道半真半假的感慨了一番,然后拖拉着狼狈的从泳池内湿淋淋的走出来,站到韩夏琳跟前。 “……” “你和rachel有秘密,你和金叹有秘密,现在你和车恩尚也有了秘密。”崔英道抿嘴:“真的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开心呢。” 车恩尚惊呼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夏琳。 “你疯了吗!韩夏琳!”金叹站稳之后,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刚才是把我踹下了水吗?因为崔英道!” “吼,这个理由我举双手赞成~啊~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呢!” 韩夏琳瞄了他一眼:“那还真是抱歉啊,我这么做是因为rachel。” “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清楚,还真是让心寒了!”崔英道半真半假的感慨了一番,然后拖拉着狼狈的从泳池内湿淋淋的走出来,站到韩夏琳跟前。 “……” “你和rachel有秘密,你和金叹有秘密,现在你和车恩尚也有了秘密。”崔英道抿嘴:“真的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开心呢。” 韩夏琳叹了口气,半点不想把把车恩尚扯进来增添不确定因素:“那也是我的秘密,没必要扯到别人。” “呵!你现在要跟我说和金叹对我说的一样的话了吗?”崔英道冷笑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半途还冷眼斜视了一眼金叹和车恩尚。 训练营结束之后,韩夏琳就被崔英道带到了柔道馆。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套柔道服,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崔英道。 这个孩子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呢?一般说出重话以后难道不应该,至少冷战两天吗? “快点换吧,不是说要学柔道吗?说了要教你,当然不会食言了。” “……是我求着你的吗?”韩夏琳好笑道。 说完,崔英道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模样:“快点换吧!” 韩夏琳换好衣服之后,对于腰带实在不会,随意打了两个结就走了出去。崔英道已经在垫子上等着了,回头看了一眼韩夏琳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声:“呵,你平时是不吃饭的吗,就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难道不是你准备的衣服太大了吗!” “这个是按照你的校服的尺寸定的啊!还有,你腰上绑的是什么啊!”崔英道格外嫌弃:“这个不是这样绑的!你个笨蛋啊!” “抱歉啊,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来没学过啊。”韩夏琳一字一板的回敬道。 “西~过来,我帮你绑过!” “说什么胡话……呀!”韩夏琳话还没说完,崔英道已经动手动脚的开始解腰带了。 “别动!” “西!” 韩夏琳习惯性的仰起脖子,但是这个动作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在仰视崔英道。 “说你矮你还不承认了。”崔英道嗤笑着垂眸调侃道。 吃软不吃硬的韩夏琳当然不会不反驳,但是在一抬头却是看见崔英道认认真真再给自己绑腰带的模样,忽然又别扭起来,尤其看见了崔英道因为穿着柔道服而露出来的锁骨的时候,就更不自在了。 “什么呀,这个表情……”崔英道绑完了腰带,看着韩夏琳微红的脸蛋,忽然心情大好:“是终于发现哥哥我的魅力了吗?虽然晚了点,但是至少还不瞎。” “……呵!的确是晚了点,我都没有发现你居然这么自恋。” “哎一股,这么帅的一张脸,不喜欢自己喜欢谁呢……啊,如果是你的话,倒是可以的。” “咳咳……不是说教我柔道吗?” 崔英道咬着下唇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说道:“来吧,把我撂倒就好了。” “……我刚才应该已经说过了,我没有学过。”韩夏琳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说道。 “啧,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不是吗?快点!” “……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的话。”韩夏琳伸手就扯开了自己绑起来的头发,转身就走。 崔英道翻了个白眼,快步走上前来,伸手就圈住了韩夏琳。 “什么呀,崔英道!” “不是说了吗?把我撂倒啊。” “……”韩夏琳哭笑不得,但是却又挣脱不掉。期间崔英道还在嫌弃的嘟囔“都叫你平时多吃点饭了,力气这么小……啊!” 因为大腿被韩夏琳狠狠地拧了一下,崔英道吃痛的松了松手。看着韩夏琳挣脱开就走,又不甘心的伸手拽了一把。 本来,刚才挣扎的时候,两个人的站位就相当的“纠缠”,这一拉,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韩夏琳的一头短发,被崔英道压到了不少。 “呀,崔英道!你疯了吗!”坐起身子来的韩夏琳就像个小疯子一样。 “才不是!但是这样不就很好嘛?你把我撂倒啊!”崔英道倒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当回事情。 韩夏琳捂着头,哭笑不得:“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的,那么……死定了!” 死定的当然不会是崔英道这个黑带。 不过,陪着韩夏琳像是小孩子一样来回在柔道垫子上“大战了三百回合”,就算是崔英道也是气喘吁吁。 “呀,你……你这是什么打法!”成大字状躺在垫子上,甚至自己的腹肌上还挂着韩夏琳的一条腿的崔英道哭笑不得的问道:“毫无章法,胡搅蛮缠……呀,你几岁啦!” 韩夏琳没工夫理他,伸脚继续在崔英道的身上踹两脚。 “呀!”崔英道叫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韩夏琳的脚踝,往自己腹部一放:“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自己说说都踹了我几脚了!” “不知道!” “还真有脸说……但是,你这是和谁一起打架的经验啊!”崔英道忍不住好笑的问了问。 韩夏琳一愣,但是却还是回答:“rachel。” “什么!”崔英道猛地扭过头去:“你疯了吗!” 韩夏琳没看他,翻了个白眼。 “……你和rachel,怎么会关系这么好的?” “五岁,她和她爸爸来美国旅游的时候,我帮她擦鼻涕开始。” “吼,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开始。”崔英道笑了一声,然后顿了顿,又问道:“那又是什么时候现在这样子的?” “……五岁,她和她爸爸来美国旅游的时候,我帮她擦鼻涕开始。” “呀,就算不想回答也不用这样敷衍吧!”崔英道不满道,提着韩夏琳的脚踝丢了出去。 韩夏琳也不生气,侧过头,一脸无辜:“知足吧!就算是我自己,都是这样搪塞自己的!” 这回倒是崔英道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坐起身来,不去看韩夏琳:“明天就会出新闻了,我父亲和刘rachel的母亲的婚讯。” “……什么!”韩夏琳也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崔英道:“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说着,连忙起身,却被崔英道眼疾手快的抓住:“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给rachel打电话了!” “呀!”崔英道被韩夏琳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不轻,翻身一压,把韩夏琳扑倒在垫子上:“我都在你面前了,你难道都看不见吗!rachel会有的情绪难道我不会嘛?金叹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还会带他去爬山,去鬼屋,去冲浪。我心情不好,你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得见我!” “……什……唔!” 崔英道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当初,金叹让他离韩夏琳远一点的时候说的话,每天、每天都在他脑子里。 [我和韩夏琳是一起哭一起笑的朋友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韩夏琳会带我去爬山,冲浪;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带她去骑自行车,逛街。我和她大半夜一起看鬼片,大白天一起敷面膜,大周末一起自驾游。这个就是我和她的关系。我是她在美国一起生活了三年,简直是无话不说的关系。说我凭什么让你离她远一点?] 崔英道还记得自己当时用“那她也知道你是庶子的事情吗?”这句话反击了金叹,但是心里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韩夏琳咬了自己,崔英道狠心的咬了回去。 “疼吗?我不比你轻。”崔英道慢慢支起身子,盯着韩夏琳说道:“但是,就算我流血了,你可能也看不见吧。”崔英道松开了韩夏琳,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韩夏琳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住他,但是却忍住了。 第49章 夏影斑驳17 次日,整个帝国高中都在“祝贺”崔英道和刘rachel两家的婚事。车恩尚也在感慨“至少朋友之间也是真心祝福的吧”。李宝娜对此不屑一顾:“这里都是现成的人脉,算什么朋友啊。你看韩夏琳因为这桩婚事,为了刘rachel对崔英道有过好脸色了吗?”末了,还忍不住嫉妒了一把:“真是烦死了!刘rachel怎么能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刘rachel的朋友现在正在刘京兰的咖啡吧内坐着。 “你这样光明正大的逃学来我这里,是不是太过分了?”刘京兰佯装温怒的说道,但是随后又不忍心的关心道:“不过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为什么总要让自己有这么多的烦恼呢?” “因为太漂亮了,就连烦恼都喜欢我了。”韩夏琳调侃道,在刘京兰再次劝说之前,忍不住先说道:“今天就不要对我说教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宙斯酒店和rs国际的婚事整个国家都知道了。韩夏琳虽然昨天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刘rachel,但是只是片刻之后,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的时候,刘rachel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己。毕竟当初李esther能够离婚成功,并且卷走刘rachel父亲的半份身家,那七个排的上号的律师,可是韩仁惠尽心尽力的找过来的。其中有一个拿首功的也是看在韩仁惠的面子上才愿意接下这桩案子的。 而今天,整个学校内大概就是这样的新闻了吧,所以,韩夏琳就直接逃学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的嘴唇怎么也破了?” 韩夏琳想笑一笑,但是却又扯开了伤口:“……这个是咬破的……不提也罢。不想去学校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刘rachel,还是崔英道?这个时候,韩夏琳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也看到新闻了,宙斯酒店和rs国际吗?” “……连伯母你都知道啊。” “两家财阀的事情,怎么能不知道呢?”刘京兰口吻惆怅:“所以,你是在因为……崔英道吗?” 韩夏琳没有马上回答,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轻声说道;“是两个。” “和rs国际也很熟吗?” “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起玩,一起睡,一起旅游,甚至还穿一样的衣服的朋友。” 刘京兰叹息了一声,看着韩夏琳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依旧是那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接?就算是不认识的话,打了这么多个,也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嗯。的确是重要的事情,但是这是我不想面对的第二件事情。”韩夏琳说完,看了看腕表:“还是去学校吧,总要有个理由回绝这个电话才行呢!”韩夏琳站起身来,冲着刘京兰笑了笑:“谢谢伯母的咖啡了!我去上学啦!”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这件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嗯,我知道了!” 韩夏琳挥了挥手,打车去了帝国高中。 一进储物柜的走廊就看见了刘rachel,两个人都是一愣。 “既然一上午都没来了,为什么下午还要来学校!” “因为我想了想,如果不过来的话,你就连发火的对象都没有了。”和以往针锋相对的与其不同,韩夏琳温和平静的简直可以说是低人一等。 “呵!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我今天这些都是因为谁啊!” “大概和让我变成今天这样的人,是同一个人吧。”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也是受害者吗?” “不是,是想告诉你,我注定是要为她做的事情承担后果,偿还债务的,所以你不用手下留情。” “啪!” 清脆的把掌声,惊呆了走廊内的每一个人。 崔英道站在走廊的一端,瞳孔一缩,立即大步跨了过来,却只听见刘rachel的一句哭腔:“你才是最可恨的!”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啊?都不用上课吗!”崔英道盯着韩夏琳,语气冰冷的就像是极地冰川一样。一种看戏的人急急忙忙锁上了柜子,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你是傻了吗!人家打你,你不会躲吗!” “是我欠她的,我怎么能躲?” “你到底欠她什么了!你是抢了她的股份,还是抢了她的未婚夫?车恩尚都没觉得她欠了刘rachel,你瞎认什么账啊!”崔英道皱着眉头训斥道。 “rachel的爸爸……” “这个是你妈妈做的……” “所以我才欠了rachel的,这个是我的原罪啊。”韩夏琳的这个回答,让崔英道叹息不已。 “呀,你哭什么呀!全国国民见证的可是我们家的破碎呀……你在我面前的时候能不能……”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崔英道的动作却不是,甚至到最后,他连话都放弃了。伸手把韩夏琳拉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在我面前不用逞强,也不用管我。” “……你为什么总是说这些让人不忍心拒绝你的话!”韩夏琳像是个孩子一样嘟囔着怼崔英道。 “因为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 韩夏琳看着这家小店,看了看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各种涂鸦,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炒年糕,最后看着下课之后堵着自己把自己带过来的崔英道。 “怎么了?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崔英道语气挪揄,表情挪揄的看着韩夏琳:“不会是……还在想我中午的时候说的话吧?” 韩夏琳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装模作样的拿起叉子低头吃年糕。但是对面的小学生却幼稚十足的也用叉子飞快的抢了她先叉到的年糕,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还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是带我来看你吃的吗?” “对嘛!这样才是我们夏琳嘛!”崔英道夸赞道,然后从身后拿过了一支马克笔,转身在涂鸦墙壁上写了句话。 ‘我终于带韩夏琳来这里一起吃炒年糕了。’署名崔英道。 然后他把笔递给了韩夏琳:“写吧!不留下点什么就浪费了这次机会了!” 韩夏琳勾了勾嘴角,拿过了笔,不过先尝了一口炒年糕,然后才写下了一句话。 ‘年糕很好吃,谢谢了~’署名的时候,韩夏琳犹豫了一下,最后签上了韩charlene这样的字。 “呀,这个什么呀?你和rachel关系好到就连名字都要改成一样的吗?” “不是啊,我在美国出生,双重国籍。所以,charlene,才是我的名字。不过翻译过来也就是夏琳,所以方便起见就叫韩夏琳了。” 现如今才知道这一点的崔英道一噎。 “……但是,就是吃炒年糕的话,为什么要来这家店?明明之前也看见了好几家不是吗?” “不是说过了吗,今天可是全国国民见证我们家破碎的日子啊。” “这两者有关系吗?” “……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崔英道淡淡的说:“我错过了我的一切……亲故,妈妈。”崔英道想到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母亲要逃离那个家的时候,金叹过来找自己,可自己却没有相信。他看着隔壁靠窗的那张桌子,呢喃道。 韩夏琳也测了测头,看了看那个座位,又看了看崔英道:“金叹?” “……内。”崔英道轻笑了一声:“就像你和rachel一样,我和金叹……” 韩夏琳看着崔英道寂寥的表情,抿紧了嘴巴。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事情,更何况是崔英道的事情。 手机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响起,韩夏琳看了一眼,以为还会是李勋,但是没想到是韩载顺。因为李勋的关系,韩夏琳心头一惊,连忙接通了电话。在被通知让她快回家的时候,也没有拒绝。 只是,起身的一瞬间,看着崔英道却又犹豫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陪你吃完的。” “我中午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崔英道伸手拦着韩夏琳的肩膀:“所以,走吧!” 崔英道把韩夏琳送到韩家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了一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给我打电话,我都会立刻赶过来的!”但是韩夏琳还没来得及感动,崔英道又补了一句:“所以,你就不要再给金叹打电话了!以后这种事情都交给我来做知道吗!” “慢走不送!”韩夏琳转身进了院子,但是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才抬脚走进了屋子。 进入玄关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弥漫在家里的不一样的气氛。韩泰顺,张秀贤和韩智友都坐在客厅内,脸色不善。 当然,韩泰顺因为韩仁惠是长姐所以一直霸占社长的位置,后来又直接扶持了他的长子当了集团社长的关系,所以一直不待见韩夏琳。亲生的叔叔都不待见了,那么对于害的自己的丈夫不能当社长,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继承权的道路上多了一道难关的填房的婶婶又怎么会待见韩夏琳?更不用说,处处都低了一等的韩智友了。 但是,一直以来表面功夫还是愿意做的,今天这是连表面功夫都没有了。那么,韩夏琳也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这个时候还去叫一声“叔叔”、“婶婶”。 不过,她还是仔细地想了想,最后确定了是因为在训练营出发的时候,自己和韩智友说的话。而恰好今天,韩炯植去美国出差了。 这种教训人都要偷偷摸摸的行为让韩夏琳轻蔑的笑了笑,将书包递给了走过来的家政阿姨,然后自己走进了韩载顺的书房。果然,叫她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智友虽然被你婶婶娇惯了,平时也有些不规矩,但是终究是你妹妹。家里的矛盾,就应该是在家里解决。” “内。” 韩载顺抬了抬眼睛,看了看韩夏琳,继续说:“就算没有经营继承权,但是你们都还是韩家的孩子。” “这点,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知道就好,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会失控的孩子。”韩载顺慢悠悠的说道:“你母亲的事情,除了我和你,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今天把你叫回来,不是因为智友,而是为了保住这么秘密,你明白吗?” “……明白。” “那就好。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还是要委屈你和智友道个歉,知道了吗?” 韩夏琳冷笑了一声:“李esther和崔代表要再婚了您知道吧?他们俩想一起请我吃顿饭,您说我应该答应吗?啊,他们还问了问炯植哥哥是否有空。” “……你母亲和李esther一直都是好友,李esther对你也很是照顾。现在她要再婚了,你是应该跟她和崔代表吃顿饭。你炯植哥,也应该替我好好谢谢她。” “我知道了。” “好了,把你叔叔进来吧。” “内。” 韩载顺和韩泰顺说了什么,韩夏琳也不在乎,她也知道韩载顺那样做,不过就是想让自己低个头,让自己安分一点,但是她偏就做不到。 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一样。 所以,今天韩家这顿饭,吃的韩夏琳胃疼。随意的吃了两口之后,就回去了房间。但是,每次来韩家,她总也睡不好,辗转反侧了许久,竟然真的想给崔英道打电话了。 不过,韩夏琳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时间也已经到了凌晨,还是放下了手机。 不过,倒是有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韩夏琳挂了两个,对方还在锲而不舍。 “哪位?” “啊……是我。” “车恩尚?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啊……最开始的时候,金叹给我的,说……抱歉啊,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 金叹会把自己电话给车恩尚,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只是金叹当时的情理。说的也不过就是“韩夏琳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还是心软的。”之类的。不过现在的韩夏琳并不想深究,开门见山道:“你给我打电话,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是的。”车恩尚气馁道:“非常抱歉,但是你是否能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找到住处一定会立刻搬出去的。” 韩夏琳没有料到自己会接到车恩尚的电话,更没有料到车恩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是想到了之前在训练营的酒店说过的话,又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以及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汽车飞驰的声音,点了点头:“好吧,我等下把地址和密码都告诉你,你可以住在楼下的房间。” “……你,不在家吗?” “我不止一套房子。” “……哦,谢谢你……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问了的话,就不是单纯的还人情了。所以,住的也安心一些吧。但是,希望你也记住,无论之后发生什么,这件事情你都不能说出去。” 第50章 夏影斑驳18 崔英道窝在赵明秀伪装成高考复习室的工作室拿着手机寻找着崔英道的sns。 不过,还没有感慨“韩夏琳”也好,“韩charlene”也好,还是“charlene han”也好,这些名字都多得吓死人的时候,赵明秀和李宝娜两个在欣赏之前训练营拍的照片的人,忽然一前一后的大叫起来。 “崔英道!” “你真喜欢韩夏琳吗!” “有人这么说吗?”听到这个问题的崔英道忽然心情不错,放下了手机,打算一会儿回家直接问韩夏琳,也走到了照片跟前。 赵明秀的墙壁上贴着的都是训练营的照片,里面崔英道都是拿着手机的单人照。 “原来当时我是用这样的表情打电话的啊~” 话说着,崔英道看见了这两天赵明秀拍到的照片,忍不住拿了起来:“吼,明秀啊,哥哥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你脖子上一直挂着照相机这件事情。果然是我们夏琳~哎一股,怎么看都漂亮。” “咦~”李宝娜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不过,你们俩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情……omg!”说着,李宝娜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难道说,你们俩……” “啊,就知道是初恋,就连接吻都弄成这个样子!”赵明秀嫌弃的说道:“你这样离分手也不远了!初恋果然是没有好结果的!” “是啊,看我和金叹就知道了。”李宝娜忍不住帮腔道。 “你那个就是单恋,算什么初恋啊。我倒是觉得,这个不是韩夏琳的初恋。想想看,在美国长大,这么多金发帅哥……再不济阿叹也在那里……”说的正是兴头上,赵明秀忽然感觉到脖子凉嗖嗖的,就连李宝娜也小心翼翼的是这眼色。他咽了口口水,闭上了嘴,在崔英道阴测测的眼神下,眼疾手快的从一堆照片中扯出最早拍下的崔英道和韩夏琳的照片——崔英道摸着还是长发的韩夏琳的脑袋的那张,递了过去。 崔英道接过照片,放进了书包内,表情阴沉沉的走了出去。回去酒店,换好衣服,顺便把校服装了起来。崔英道这才骑上摩托车回去韩夏琳的公寓。 但是,在路上就看见了韩夏琳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于是立即拐了过去。 崔英道的忽然出现,吓了韩夏琳一跳。 她刚刚做完了心理评估和精神测试。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上次在济州岛的时候虽然找金院长也做了一个。但是,在去正是和李勋见面之前,韩夏琳还想再做一个。 不过,出乎意料的却是,她现在的心态非常好,精神状态也不错。韩博士对此很欣慰的同时,还问了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在恋爱”。 恋爱,这个词汇,让韩夏琳立即想到了崔英道。 虽然韩博士也笑着解释说“其实恋爱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看起来对方能让你放松下来,保持愉快的心情,这对你情况非常的好。” 韩夏琳什么情况,韩夏琳自己最清楚。 她告别了韩博士,离开了诊所,目无焦距的往前走着。也在想着和崔英道的事情,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崔英道在自己家都有了一双专属的拖鞋,一间专属的房间,一套专属的餐具。甚至,衣柜里那些原本给韩炯植准备的衣服现在都成了崔英道的。 但是这算什么? 恋爱? 韩夏琳打从心底不相信爱情。 她甚至害怕这件事情。 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崔英道骑着机车忽然从一旁出现,稳稳当当的停在她面前。韩夏琳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看韩博士的诊所,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看不见了。 “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看见的吗?”崔英道也仰了仰身子,开玩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我们家酒店回你家,这里是必经之地啊。” “知道是我家,用什么回啊?”韩夏琳嗤笑一声。 “啊,也对!那么,我们家呢?”崔英道摆出了提议的表情:“上车吧,我们一起回。” 韩夏琳被这三个字呆住了,愣愣的看着虽然故作乖巧,但是眼神却是明亮的崔英道。她强迫着收敛了情绪:“说什么胡话呢!” “呀!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崔英道半真半假地说道。 “所以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什么?”这次轮到崔英道奇怪了。 “你想要报复金叹的话,我和他差不多也快要闹掰了,虽然你不能说功不可没但是你真的尽力了;因为父亲再婚想要找rachel麻烦的话,我也已经被打了一巴掌了,虽然也不是因为你,但是我和rachel之间也不能相互影响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什么?” “就是说,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算你不能直接告诉我,那也让我做好个心理准备。还是说,你还想要知道车恩尚的事情……” “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啊!”崔英道猛地打断了韩夏琳的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做的这些,说的这些都是打消你的壁垒吗?对!的确是在打消你的壁垒!但是不是因为金叹也不是因为rachel,更不是车恩尚!” “……” “我连自己的伤痛都可以不管,就是不想看着你受伤,不想看着你难过。你只关心rachel,也就算了;你和金叹是朋友,你也要帮他,那也算了;就算是你同情心泛滥照顾照顾车恩尚,我也算了!就算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我也可以忍!但是,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这样想?我对你说的哪一句话不是真的了?” “……” “一开始说对你感兴趣是因为金叹,我都承认了;现在我说我对你感兴趣是因为喜欢你,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的真心在你面前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你以前相信我说的话,现在为什么不相信了?” “……”韩夏琳还是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些话就这样一股脑的说了出去。她看着崔英道,即使了刘海全都掀了上去,但是看起来却也是那么可怜。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低头看了看,金叹两个字格外的刺眼。 崔英道自然也看见了。 “看来我和金叹,真的只能留一个。” 崔英道扯了扯嘴角,重新跨上了机车,飞驰而去。 金叹的电话韩夏琳没有接,但是就算没有接,对方也不过两声响过之后就自己挂掉了电话,看起来像是打错了一样。 不过,事实上,金叹是特地打的电话,但是却也是特地挂断的电话。 “怎么了?拨通了电话又挂了?”被叫出来的李孝信坐在一边的长椅上,耷拉着脸问道。 “……突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让她知道。”金叹收起了手机:“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先去跑一圈!” “什么!你这臭小子……”李孝信翻了个白眼,继续佝偻着身子坐在长椅上,等着金叹跑完一圈之后做到了自己旁边,继续翻着白眼:“把一个在家备考的高三学生拉出来,别说道歉了,连招呼都没有,这像话吗?你是想找死吗?” “哥,我要和你说件事情。” “嗯。”半死不活的李孝信。 “实际上,我不是理事长生的,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呵呵,这个是最新的笑话吗?” “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就是真的呀,我刚才说的。之前一直骗了你,抱歉。” “就当是真的,那之前一直处心积虑的瞒的好好地,现在为什么要坦白?” “做个测试,看我说出来的时候,会不会紧张……但是好紧张。” “测试” “嗯,跟哥说都这么紧张……” “……你认真的?”一直以为金叹在开什么国际大玩笑的李孝信这才坐直了身子问道。 “都说是认真的了。” “等等!”李孝信猛地拉住金叹:“你刚才还想打电话给谁?夏琳吗?” 金叹点了点头。 “所以说,夏琳也不知道?”李孝信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所以说,你为什么挂断电话了!要让我一个人承担啊!” 说着,李孝信掏出手机,打算死也要给自己拉一个垫背的。 但是却被金叹制止。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了。” “你是认真的?” “你都问了好几遍了。” “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金叹也诧异了。 “你要解除婚约……啊,这个应该是认真的。但是,你……和夏琳,”李孝信琢摸着自己的用词:“你和夏琳到底怎么了?” “他把你踹下游泳池,你也不问问她为什么不去训练营了。要说绝交的话,现在又在为她考虑……难道要当第二个rachel?” “和rachel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之前,不想让她为难。” 李孝信像是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金叹:“天呐,你还会为韩夏琳考虑了?” “呀,哥,我平时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吗?我就没有帮韩夏琳做过什么吗?” “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 “……尽心尽力地帮她挡着崔英道啊!” “为什么?崔英道难得这么认真,虽然不讨喜,但是对夏琳真的很上心了。” “哥你不知道夏琳和她叔叔家的关系吗?韩智友一门心思在崔英道身上,崔英道要是真的对韩夏琳好,难道不应该离她远远的吗?” “啊,有道理。但是你的情况似乎比夏琳还要糟糕,为了车恩尚好的话,你不也应该是离她远远的吗?” “……” “所以,自己都一团糟了,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啊。” 韩夏琳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公寓楼下的时候,李勋还坐在楼下的大堂内等着,看见韩夏琳的时候立即站了起来。 韩夏琳抬眼,看了他一眼,直径朝电梯走过去。 “夏琳啊!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所以呢?”韩夏琳反问道:“我要张灯结彩的欢迎你吗?还是说,要为我的招待不周道歉?” “不是,我……” “是真的找我有事情,要拜托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你都知道了?”李勋愣愣的问道。 “猜也猜得到了,这样的情况不是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吗?” “所以……” “所以就应该知道,求人的时候,见或不见,答不答应,不是你做主的。决定权在我。” “夏琳啊,再怎么说,我也是……” “捐献了一颗精子的人。啊,不对!应该是卖了一个精子的人。”韩夏琳看着李勋的表情变了又变,笑了笑:“就凭那两张纸,你就以为你是我的谁了吗?看起来上次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那么,我就再多说一次,我愿意见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打电话的。” “夏琳啊!算我求求你了!”李勋连忙拉住了韩夏琳的手臂,哀求道。 “……你求求我?”韩夏琳冷冷的盯着李勋:“那我也求求你快点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做得到吗?” “我……” “看起来不是很管用么!那么,我为什么要答应?”韩夏琳冷笑一声:“现在,放手!” “……”李勋不为所动。 “我的脸色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好吗?还是说,你是想要安慰安慰我?” 李勋这才注意到韩夏琳的不对劲。鼻尖通红可以说是冻得,但是那双泛红的双眼,甚至布满了血丝,是哭过的样子。 “我,你……” 李勋不知所措起来,韩夏琳不再搭理他啊,伸手挣脱开了李勋的手,木讷着脸走进了电梯。 到了21楼,出门,站在了自己家门前,忽然就蹲下,嚎啕大哭起来。 打工回来的车恩尚从电梯内出来,看见缩在门口的一个人影先是吓了一跳,再是认出那就是韩夏琳。 “韩夏琳?”车恩尚连忙蹲了过去,轻轻地碰了碰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韩夏琳深吸了口气,别过脸。 “怎么能说没事呢,都缩在门口了。”说着,车恩尚伸手想要扶起韩夏琳。 但是却被韩夏琳拒绝了。 她自己站了起来,打开了家门。 “……你,真的没事吗?”车恩尚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一直以来,她所见到的韩夏琳都是骄傲自信的,但是现在这个韩夏琳狼狈的很。 “没事。” 说着,韩夏琳关上了门,也没等回到房间,就缩进了沙发。最后,韩夏琳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起来,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手忙脚乱的跑到厨房,拿过了几瓶装着平淡无奇的椭圆片装饰瓶中的一瓶,慌乱的到给了自己两颗,就水吞了下去。 撑着桌子,闭着眼睛做着深呼吸。 感觉到自己平静了一些之后,打电话给了金院长,拜托他来首尔一趟。 金院长来的很快,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他就到了韩夏琳的公寓,韩夏琳开门的时候,还看见了正要出去打工的车恩尚。 “哦,早上好。”车恩尚问了声好,然后看着韩夏琳:“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韩夏琳回答的冷淡。 车恩尚点了点头,自觉地说了再见,然后钻进了电梯。 金院长一进门,韩夏琳也不给缓冲的时间,一股脑的就说了自己的情况。 金院长是她母亲曾经的主治医生,现在也知道她母亲的事情,所以韩夏琳从一开始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病之后,就是在金院长这里咨询的。 虽然金院长也会推荐像韩博士这样的心理和精神科专家,但是都是给韩夏琳做评估的,真正的咨询,韩夏琳还是会叫金院长来。 所以,在金院长面前,韩夏琳也没有多少秘密。 听完韩夏琳说的话,金院长忍不住叹了口气:“崔英道的事情,是你的私人情感。” “但是……难道没有和李勋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是崔英道的事情影响了李勋的事情。” “什么……怎么可能?” “那么,你为什么要对崔英道说那些话?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 “所以,为什么?” “我……在害怕,害怕他会知道。”韩夏琳喃喃道。她看见崔英道的第一眼,就是在害怕,崔英道是不是看见自己从那里出来了。她曾在那里遇见过李孝信,但是并不觉得丢人。可是却唯独害怕崔英道会知道。 在害怕崔英道看见自己从那里出来之后,她的反应是如果告诉了崔英道,他会不会远离自己。 于是,她选择了先发制人,推开崔英道。 金院长往外坐了坐,伸手拍了拍韩夏琳的手背,像是一个长辈。 这次来,金院长打算在首尔住一段时间,但是却拒绝了韩夏琳提议的住在楼上的公寓内,而是用“医生应该和病人保持距离”为理由,住进了宙斯酒店。 走之前,金院长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忍住了。拍了拍韩夏琳的肩膀,就走进了电梯。得到了金院长的安抚和建议,韩夏琳打算尽快解决李勋的事情。 于是,在当天下午,就约见了李勋。还是约在自己的书吧。在等李勋赶过来的途中,韩夏琳也很紧张,她在想究竟应该怎么样开口才合适。 但是,韩夏琳等李勋坐到了自己对面,抬头仔细打量了他,这也是韩夏琳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对方。出乎意料的是,韩夏琳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呢。” 韩夏琳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在想自己的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小女孩的天真梦,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后来见到了刘rachel的父亲,韩夏琳就赌气般的想到,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比刘叔叔更加幽默风趣,知识渊博,风度翩翩。 但是,再后来,她一点点了解到这个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之后,就不会再多想了。一直到几个月前,韩仁惠提到了“你父亲的生日”,她才重新开始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让韩仁惠倾心。 五十多岁的模样,虽然谈不上饱经风霜,但是却也看不出了当年的模样,而且穿着和气度也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以前不知道李勋的存在,自然也查不到什么,但是知道了,除了韩仁惠可以抹去的东西,别的倒是查的很清楚。例如,李勋的经历。 不得不说,他风风光光的日子也不过就是到大学毕业。成绩好,长得也清秀。但是,却也只是成绩好,长得也还算清秀而已。 考上了公务员的李勋,在事业上并没有多少的作为,甚至到现在也还不过一个低级公务员。 当然,她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请侦探调查,毕竟她的动作大了,那么是会惊动韩家的其他人的,也不会查到什么。虽然最后也是要让韩载顺知道的,但是在那之前,有些事情自己要先知道。 所以,她只是就“这两天一直有这么个人在楼下,有点担心”这样的理由,略微看了看李勋这个人。不过,也能了解到他的近况。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孙子,白血病住院了,但是骨髓配对到现在都还是个问题。”韩夏琳笑了笑,补了一句:“当然,费用也是问题。” 或许是因为身份是在尴尬,韩夏琳的这些话,让李勋羞红了脸。韩夏琳却也不为所动。 “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韩夏琳问道。 “……高中的时候我们就是同校同学,一次数学竞赛的时候,我是冠军,韩仁……你母亲是亚军。后来高考的时候,我的排名也在你母亲前面一位。” “呵,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韩夏琳歪了歪头,喝了口咖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就不问了。但是,我有个问题。”韩夏琳顿了顿,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我。” “……十九年前,贤俊……我的大儿子出了一场车祸。因为一场酒驾,摊上了官司,也失去了一条手臂。我四处奔波但是却也无能为力。但是,那个时候大学同学忽然说要聚一聚,韩仁惠……你母亲也会回来参加。所以,我当时就去找了你的母亲,求她能帮帮我。”李勋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母亲一开始根本不愿意理我,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一直找她。一段时间之后,你母亲终于愿意见我,也愿意帮助我。但是,她提出了一个要求,说她想要一个……和我的孩子。” 韩夏琳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原来她很我说的话里,还是有一句是实话的。不过就是一个卖了她一个精子的人 ……”看着李勋脸色微变,韩夏琳就连冷笑都收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 这次,李勋却只是沉默。 “不是人工受孕?” “……是。” “你怎么能!”韩夏琳猛地站起身来,端起咖啡狠狠地泼了过去,但是自己却依旧忍不住浑身发抖。 “你母亲喝了酒,她……” “啪!”韩夏琳抬手扇了一巴掌:“你现在是想说那是我母亲的错吗?看起来你还是没有人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的办公室难道在青瓦台吗!” “那难道我没有给韩仁惠想要的吗!”韩夏琳是自己的女儿,这一点虽然李勋从没有承认过,但是却不代表他不这样认为。尽管身份地位不相同,可是,被女儿打了一巴掌,也是李勋所无法忍受的。更何况,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孙子,他忍得已经足够多了:“而且,韩仁惠把你生下来,就真的关心过你吗!” “呵!你现在是想和我算账吗?好啊!我母亲至少怀胎十月的辛辛苦苦地把我生下来了!好吃好喝的富养了,就算她称不上是一个慈母,但是她依旧是抚养了我十几年的母亲!她没有陪过我对少时间,但是她却护住了我今后的一辈子!你呢?”韩夏琳冷冷的盯着李勋:“或许,我应该要提醒你,能让你现在有求于我,也全靠这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你,到底是凭什么,在我面前喊出刚才那两句话的。” “……”李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合着脸上的咖啡渍,狼狈无比。 韩夏琳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生生刮下了李勋全部的尊严。但是,最后,他张了张嘴却是说了一句:“……我们世允,终究也是你的侄子啊。” “呵!我炯植哥哥就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请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吧,夏琳啊。” “血脉相连?”韩夏琳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这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以后这孩子又出了些事情,或者这孩子的孩子,或者你另一个女儿的孩子之类的出了事情,我还要买单?” “……夏琳啊!”李勋猛地抓住了韩夏琳的手:“夏琳啊,我们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呀!你不是已经做了dna检验了吗!那……” “那又怎么样呢?”韩夏琳挑着眉毛反问:“和你第一次通电话的时候就我就记得和你说过了,诽谤、敲诈我的话,我可以让你以及你的家人,把地牢坐穿。忘记了吗?” “你……” “别这么一脸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弄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了。”韩夏琳全然不当一回事情的笑道:“哎一股,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韩国的官僚主义,不是吗?” “不……” “要不要,不是你能左右的。”韩夏琳伸手,拂开了李勋的手:“你当公务员的这几十年,虽然没什么成绩,但是却意外的守本分。那么,有些话我想我不用多说了吧?” “……” “走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了。” 李勋苍白着一张脸,却怎么也没挪动一步。韩夏琳瘪瘪嘴,看起来无所谓至极:“怎么了?还想要一条骚扰罪?” 李勋整个人一颤,白的已经没有任何血色,木讷着身子向门外挪过去。 “啊,对了!”韩夏琳忽然又出声道:“说不定过两天我心情有不错了,想要行善积德了,也还会联系你。所以,觉得事先和你打声招呼的好,免得到时候又不欢而散。”韩夏琳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不要当做皇上的圣旨了,甚至还妄自站在不应该站着的位置。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所以,请对死者尊重些。” 李勋走了,韩夏琳也不想在这间书吧多呆,坐着给自己补了个妆,提起自己的拎包就往外走。 走的时候,她把围巾落在了书吧,首尔的阵阵冷风透过领口,钻了进去。 “喂?”站在街边,韩夏琳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您好,是韩夏琳小姐吗?您的骨髓匹配测试已经完成了,非常吻合。如果愿意的话,我们想请您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是吗?我有空的时候,会自己和你们联系的。” 第51章 夏影斑驳19 一大早,韩夏琳到了学校之后,没有去教室,也没有去自习室,而是到了理事长办公室。因为接下来会有几天不在学校,加上之前的一些零碎事情,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当面说上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必要的客套是不能少的。 寒暄两句过后,韩夏琳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金叹。两人都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都是理事长:“……阿叹?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等一会儿再来找您。”金叹客气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韩夏琳说道:“你先和我过来!” 金叹拉着韩夏琳,确定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你这两天都注意一些!我父亲派人跟踪了我哥,那大概也是跟踪了我的,还有我们身边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夏琳这次是真的跳起来了。 “……还记得之前叫你去我家吃饭的事情吗?”金叹怅然道:“你说的没错,或许,我父亲早就发现了……车恩尚。那次吃饭,是在警告我,也是提醒我。” 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听金叹在说什么,只担心自己这两天的遭遇。 “……怎么了?你……没事吧?” “有事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抱歉。” “抱歉?”韩夏琳冷笑:“金叹你知道吗,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作用,不是对别人的,而是用来缓解自己的愧疚的。所以,省省吧!我脾气不好,你不是不知道的!” 韩夏琳隐忍怒气地甩袖离去。虽然,她知道这份迁怒内,金叹,甚至是金南允会长的监视都只是占了一小部分而已。她真正愤怒的,是自己的那些事情的端头。 原定于今天去医院的事情也不得不搁浅,韩夏琳亲自打电话给了韩载顺,约了立即见面。所以,这次并没有叫出租车,而是等着韩家的私家车。 幸亏,自己约见李勋都是在书吧,在那里至少不会被监视到。至于“清场召见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这样的事情的理由。能查到的也不过就是“韩仁惠昔日的同窗”这一点,当初韩夏琳出生的时候,整个韩国都想要从中挖掘出来一些隐秘,但是不还是只有这样的官方解说。就连韩泰顺都不知道其中原委,更何况是这么多年之后金南允想要调查。 唯一需要但担心的就只有韩仁惠。 而这件事情,韩夏琳自然不会让自己担着。 把金叹告诉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韩载顺,韩夏琳就坐在一边不在多说话。 韩载顺也没有多说,只是表示了自己知道了,让韩夏琳要比以前更小心之外,也就没有了别的话。 韩夏琳思来想去,还是把李勋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初不说,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从中了解一些韩载顺不会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韩夏琳说完之后,韩载顺眯着眼睛盯着韩夏琳良久,忽然问了一句别的:“你……是站在你炯植哥身后的吗?” “……非常抱歉,但是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栋房子里,我就只有炯植哥一个家人了。” 韩载顺不怒反笑了:“你和你母亲,真的一模一样。聪明,要强……从来也不会在我面前低头。” “……” “好吧!好吧!”韩泰顺语气未变:“李勋的事情,我会让公司的慈善组织处理的。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当这个骨髓捐赠人。” “……”韩夏琳一愣,坐直了身子。 “我会为那个孩子找到合适的骨髓,但绝对不是你。”韩载顺沉声道:“就像是你说的,那不过是两张纸而已。你,就是我韩氏文化集团的孙女,你的父亲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你和这个人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些,我要你记住,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你的慷慨施舍。” 同样意思的话,自己说给李勋听,现在韩载顺在说给自己听。她不同情李勋,也没有任何的父女感情,但是,却还是有波动。 韩载顺一眼就看出了韩夏琳的心思,不咸不淡的开口:“才见了两面,难道就已经有了恻隐之心了?” “是啊,但是不是对他,而是对我自己。怎么会这么可怜,和这样的人有血缘关系。就算没有感情,也割舍不掉的关系。明明是受害者,但是却因为这层恶心的关系就成了一个坏人。” 韩载顺叹气道:“那个孩子不会有事的,所以你不用内疚。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了,那就要想尽办法扭转局面,而且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必须要终止。” 韩夏琳僵硬地点点头,又攥紧了手。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当初为什么允许我的母亲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整一间书房虽然明亮,但是却格外的寂静。良久,韩载顺才幽幽的开口:“……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 “所以,我就决定,不会在你身上再让自己后悔。” “呵,但是我这个人难道不就是你后悔的事情吗?” “但是你还有挽回的余地。” “……” “这几天既然请假了,就在家里住着吧。” “……好。” 韩夏琳生病请假了,但是却不在公寓内。崔英道烦烦躁躁的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宙斯酒店,跨进电梯看了一眼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男人。身为宙斯酒店的少东家,崔英道半点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家酒店的客人,脸色有所好转。 两人都是在三楼,崔英道等着电梯门一打开,就抬腿跨了出去,但是才两步,却就听见刚才和自己同一电梯的人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是的,韩夏琳小姐,我已经从医院回到了酒店,情况很稳定。” 崔英道连忙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听看见方一边从包内找房卡,一边打电话:“你放心吧,韩载顺会长交代的很清楚,事情处理的很好。明天我会登门拜访,你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当面为你解释。” 等着对方进去了房间,崔英道慢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盯着房间号发出了两声拟声词,咬住了下唇,思考了片刻。然后回到了房间换上了酒店的工作服。正打算去后厨说一声,今天自己的工作是客房服务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那个房间叫餐。 于是,自告奋勇等着做好了晚餐,送了过去。 “您好,您叫的晚餐。”崔英道收起眼睛里的挑衅的时候,整个人看过去也是风度翩翩的。 “我还真没想到,宙斯酒店的服务这么高质量,竟然会是少东家亲自送餐。”金院长丝毫没有要和崔英道打太极的意思,直接点破了崔英道的身份。 “……高质量的服务对等的就是高水平的价格,不是吗?”崔英道愣了一下之后,很快的说明了来意。 “的确。”金院长点了点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是,我希望我的身份,能让韩夏琳小姐亲自和您说。” “吼!这个……是威胁吗?”崔英道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不是,是期待。”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是你在挑衅,但是对方却在认真。 “……你,该不会是……”崔英道猛地想到了韩夏琳的父亲,忍不住一个机灵。 “不管我是谁,总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金院长笑眯眯的打断了崔英道:“我只是看着她长大的而已。” “……所以,你看起来很了解她。” “当然,我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所以,我斗胆和你见了一面。” “……你故意的打的电话?” “电话是夏琳打过来的,我只是故意让你听见了。” “为什么这么做?” “想要越矩一次。”金院长认真的看着崔英道:“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 “喜欢吗?你喜欢夏琳吗?” “……” “不要急着回答,先听我说完。”金院长说道:“是一时兴趣还是真的喜欢。真的喜欢的话,又能做到哪一步?或许这些对你们十八岁来说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但是,喜欢本来就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因为会痛,所以才有幸福。如果你做好了痛的准备,我想拜托你,无论你多痛,都不要放手,如果夏琳退缩了,那你就要多伸出一点手。如果只是一时兴趣,那就不要去招惹她。” “……什么意思?” “只单单是为了秘密才接近她,不能说是会成为你的累赘,但是会成为你的噩梦。夏琳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的摆脱这个噩梦。” “……” 金院长郑重地朝崔英道鞠了一躬。崔英道连忙回了一个弯腰。 但是,他再想多问,金院长却是没有了回答。 这两天,韩夏琳都安安静静的住在韩家,不去外面逛逛,也不在院子里走走,有气无力的模样。几天后,才出差回来的韩炯植都真的以为韩夏琳病了,还特地嘱咐了厨房给体质偏寒的韩夏琳炖了鸡汤,晚上的时候盯着韩夏琳在餐桌上喝了一大碗,才放心的让她回去房间。 晚上八点的时候,还端了一碗燕窝上楼给韩夏琳。看着韩夏琳眉毛都纠在了一起。正好,刘rachel的电话及时打了过来,韩夏琳借口“rachel打电话过来关心我了,你这个大老爷们就还是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们小姑娘私房话!”给推了出去,当然,是把燕窝留了下来。 私房话这项活动从来都不是刘rachel和韩夏琳之间的能够出现的,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是相互不让对方下台阶,只不过那都是一些小女孩子之间的无关紧要的攀比:我做的作业更好,我写的字更漂亮,我学外语学得更快。而现在,却是一字一句都在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刘rachel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金叹是庶子的事情吗!” 韩夏琳因为自己的事情精疲力尽,所以反应了好久才理解了刘rachel说的什么意思,但还是不确定:“……这是你新找到的要和我打架的借口?” “……看来是不知道了。”刘rachel冷笑:“这种事情倒是学会让我先知道了!” “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呢?现在不但是金叹,就连我也要解除婚约了,呵!现在看起来,你们俩倒是蛮配的嘛!庶子和私生子?” “刘rachel!” 韩夏琳第一次连名带姓怒吼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 “……真是抱歉了,一直以来对你太客气了,让你产生了幻觉了低估我了。我没有爸爸是没错,但是也不会像你一样要给爸爸编号。” “韩夏琳!” “怎么?我说错了吗?有时间在这里提醒我这些事情,倒不如好好准备保住颜面吧。至少,我的婚姻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你呢?躲得掉金叹,躲不了李叹吧?” 敛去了脸上的冷笑,韩夏琳转身就给金叹打去了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接。 而刘rachel则无视了进门来问她在大喊大叫些什么的李esther抓起外套夺门而出,跑到了崔英道面前张牙舞爪起来,在对方冷嘲热讽“我们妹妹终于进入了未婚夫的家了”的崔英道面前丝毫不减自己的气场:“别冷嘲热讽的了。金叹亲口说了他要悔婚。你想知道除了我之外谁最合适吗?我应该不用提醒你,韩夏琳先我之前去过了金叹家吧?这点背后的意义,还要我说更多吗?” 崔英道的脸色一沉,眼神凛冽的刺向了刘rachel:“所以说,你最好闭嘴。” “什么?” “让你闭嘴,这不是拜托,而是警告。”崔英道依旧坐在沙发上:“我不管你和韩夏琳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这件事情,你最好闭嘴。” “你凭什么?” “凭韩夏琳是我的人。我都不知道有多庆幸自己保住了这么秘密。” “……你和韩夏琳……”刘rachel忽然忘了自己过来找崔英道的初衷,也忘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刚刚狠狠地重伤了韩夏琳。 “认认真真的,不管不顾的,喜欢着韩夏琳。哪怕自己再痛,也要和她在一起。”崔英道一字一字的说得清楚:“好啦,与其在这里关心我,还是回去了解了解自己的心意吧,到底要不要悔婚。” “你最好别这样做!”像是没听见崔英道最后的那句话,刘rachel厉色道。 “我不是金叹,我是真心的。” “就是因为你是真心的,所以不要这样做。你的真心,或许对韩夏琳来说是一场灾难。” “……什么意思?” “秘密,我和韩夏琳之间最大的秘密。不是,是韩夏琳最大的秘密。不会比金叹这个要好看的。所以,你如果清楚金叹会因为这个付出什么代价的话,你也好好理理清楚,要不要这么做吧。”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五十岁的,叫金河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金院长的……”刘rachel想要及时住嘴,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但是却丝毫不觉得疼,而是警惕的盯着崔英道。 “院长?” “呀,崔英道!无论什么事情,到此为止!”刘rachel怒吼道:“这个也不是请求,而是警告!” “你凭什么?” “凭这个秘密会毁了charlene的,她的尊严,她的理智,全部都会毁掉的。”刘rachel沉痛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第52章 夏影斑驳20 韩夏琳之前两天请了假,忽然脸色不佳的到了学校,免不了一阵议论。但是,也有不少人会凑过去打两个招呼,其中要说真心实意的大概只有两个人。不过,也有些搞笑。 李宝娜凑过来在关心之余,更多的是八卦:“你是真的生病了吗?该不会是躲崔英道吧?”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这个是个秘密呀!你听到了千万不要惊讶,也不要说出去。”李宝娜嘿嘿笑了笑,凑近了韩夏琳:“崔英道喜欢你!” “……” “别这么惊讶吗!虽然崔初丁完全是个小学生,但是,这两天你没来学校他这个低气压简直要把我们都折磨疯了。莫名其妙的看着也挺可怜的……或许,你可以试试看?反正初恋不会成功的。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韩夏琳调整了一下,扯开话题:“是吗?那尹灿荣是你初恋吗?” “当然不是啦!” “是吗?那你初恋是谁啊?” “一个混蛋。” “混蛋?谁!”路过的赵明秀听到了八卦,凑了过来,然后关切的问了两句韩夏琳的身体情况,继续八卦:“是在说金叹吗?” “又和金叹有什么关系吗?等等,你初恋……” “就此打住,不要再多说哦!你和刘rachel是朋友这一点我已经很不满了,你要是再乱说话,就真的出局了哦!”李宝娜指着韩夏琳威胁道。 赵明秀翻了个白眼:“她那是单相思,单相思。不过说起金叹,他昨天和暴发户在我的工作室呆了一个晚上呢!阿西!差点把我冻死!” “大发!金叹和车恩尚一起住了一晚上!你怎么知道的!”李宝娜立即抓住了新的八卦。 “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守在外面一个晚上了!所以才说冻死我了!” “咦~”李宝娜立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变态!” “呀!他们可是在我的工作室!”赵明秀对着大步离开的李宝娜吼道。 “……金叹和车恩尚住了一夜,之后呢?”韩夏琳追问道。 “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做我们家的车来了学校。”赵明秀缩了缩鼻子,大有感冒的趋势:“哦,说起来!他们还是手牵手进校门的呢。” “砰!”韩夏琳猛地摔上了自己的储物柜门,吓了赵明秀一跳。 “喂,韩夏琳?你没事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崔英道的事情啊!” “因为崔英道风格有时候相当的有效率呢。”韩夏琳冷笑着说道。抬脚就朝广播室走去。 但是却在楼梯口看见了金叹鬼鬼祟祟的堵在女厕所门口,甚至还拦住了要进去的李宝娜。虽然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但是韩夏琳觉得大概能猜得到是车恩尚在里面。 也是,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rachel大早上的没有去找车恩尚或者金叹绝对不可能。而金叹和车恩尚不腻歪在一起,也不像是金叹的风格。 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太好看了。 正如韩夏琳想的那样,车恩尚从厕所内走了出来。韩夏琳走近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车恩尚的一句“真的没有我能保护你的方法吗?” 当下韩夏琳冷笑着开口道:“有啊,虽然晚了点,但是总比没有好。你离开帝国高,离开首尔,让金叹找不到你,金叹就能好好的了。” “……要悔婚的人是我,和车恩尚没关系……” “要说没关系的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韩夏琳丝毫不给面子:“和订了婚的男人有了感情,怎么还能说没有关系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车恩尚你是自己在我面前说的,只想好好上学的吧!现在这样算什么?” “就算没有车恩尚,我也会退婚的。”金叹看着韩夏琳,终究没能用上对刘rachel的语气:“rachel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这个退婚才是对rachel最好的。”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rachel还要感恩戴德了?”韩夏琳冷笑,侧头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委屈但是却又倔强的忍着眼泪的车恩尚,问道:“不用露出这幅表情,今天就从我的公寓里搬出去。我请了四点钟去屋子里打扫消毒的保洁阿姨,有东西被处理掉了的话,我可不会负责。” “这几天你睡在她家?”金叹大惊。 “她还没这个资格,但是我正好有多余的公寓。” “呀,韩夏琳!”金叹温怒。 “怎么了?你还指望我现在对着你们俩和颜悦色的吗?” 金叹叹了口气,有些力不从心:“就算要发火的话,rachel才是有理由的那个吧。而且,你不也是说这件事情你绝对不会插手的吗?那你现在又算什么啊?” “怎么能不插手了呢,你父母……他们可能还不知道rachel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吧?”说着,韩夏琳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理事长可是给我打过电话了呢。亲自,亲切的问候了我的身体情况,并且欢迎我多去你家做客呢。经常出入这样一个秘密的家庭,你说会是什么意思呢?呵,还真的是干脆的交易啊!” “……你的婚姻难道掌握在你爷爷的手里吗?” “呵!金叹,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婚姻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吗?阿元哥任职帝国建设的社长,有人脉有权利,尚且不能自己做主,你呢?” 顿了顿,韩夏琳继续说:“是我太天真了,也太贪心了,以为在这件事情上,我能两者兼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得。” 金叹一直都知道韩夏琳是会站在刘rachel那边的,但是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她了。这一刻的韩夏琳,锋芒凌厉,让他不知所措。 “……干什么呢,站在厕所门口。”崔英道双方放在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了过来。 韩夏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意味十足的看了金叹一眼转身就走。 “呀!我这么大个,你是看不见吗!”崔英道不满的冲着韩夏琳吼了一句,全然不把金叹和车恩尚放在眼里,追着韩夏琳一块儿走了。 “真的!之前还维护过车恩尚和金叹,怎么今天就恶语相向了?哎一股,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羡慕rachel呢。你什么时候也会因为我这么生气么?” “不是生气,而是心寒。”韩夏琳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句。 “因为他骗了你吗!”崔英道的脸色看起来,大有一种“敢说是,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不是!是金叹对rachel的态度,还有他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 “……政治交易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而且,金叹他从来也没有给过rachel多余的念头不是吗?” “……你是在帮金叹说话吗?” “听不出来吗?” “……就是因为听出来了所以才问的。你是崔英道吗?” “如假包换的,要摸摸看吗?”说着谄媚的把脸凑近了韩夏琳。 “……”韩夏琳嫌弃的推开了崔英道:“受什么刺激了?你怎么转性了?” “受了你居然还在想金叹的刺激。”崔英道一本正经的回答:“看在我都愿意自我牺牲的帮金叹说好话的份上,别想他了,多想想我!” “崔英道……”韩夏琳忍不住喊道,当然语气并不是那样的感动,而是惆怅。 明明不久之前才吵过一架,这家伙是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 “别说出来!”崔英道连忙堵住了韩夏琳的话:“虽然我不会听进去,但是还是会心痛的。所以,你是为我好的话,就不要说了。” 韩夏琳愣了一会儿,连再见也没有说,扭头就走。 “怎么能这么听话,拒绝的话就应该要狠心才对。你这样的反应……我怎么愿意放开啊。” “大中午的不去食堂吃饭,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李孝信一手拿着广播社最新的策划,一手拿着自己的红参。 “我就是为了能好好吃顿饭才来你的广播社的,拜托对我仁慈一点吧。”韩夏琳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对李孝信嘟囔,拿着叉子,戳着小学妹们送来的东西。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和崔英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李孝信也知道韩夏琳不会回答,自然也没有给回答的时间,就继续开始感慨:“我现在居然都开始羡慕崔英道了。” “……你学习学傻了吗?崔英道?” “嗯,”李孝信真诚的点头:“因为我身边的人,包括我,好像只有他的恋爱,自己喜欢,家里也喜欢。” “……” 李孝信似笑非笑的瞅了瞅韩夏琳,换了个坐姿,嘘寒问暖:“阿叹今天牵着恩尚来学校了,你怎么想?” 李孝信见好就收了,韩夏琳也跳过了这个话题,戳着便当。 “……前辈你问错了人吧,rachel才是当事人吧。” “正因为rachel才是当事人,所以我才要问问你的态度吗,好方便我战队呀。” “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吗,当然是rachel了。” “呵!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含糊呢。”李孝信哭笑不得。 “所以呢?前辈你要在哪一边?” “我吗?”李孝信故作疑惑:“我难道不是一直站在李宝娜那边的吗?” 韩夏琳对此不置可否。 “但是,你最好在宝娜回来之前离开,她可不是站在rachel那边的。” “李宝娜为什么讨厌我们rachel啊?”谈到这个话题,韩夏琳提起了精神。 “不能说是讨厌,只能说是不对盘。”李孝信叹了口气:“你们女孩子之间不总是攀比化妆品、衣服、包包之类的。你家rachel总是在衣服上先她一步吧。啊!或许还有一点,”李孝信神秘兮兮的说道:“小时候,宝娜没有rachel漂亮。” “这是什么话?难道现在李宝娜就比我们rachel漂亮了吗?”韩夏琳正襟危坐,大有一番教育的作势。 “晕~看来你是不想再跨进广播社一步了。”李孝信摇了摇头:“但是,这个就是理由吗?你讨厌恩尚?” “理由是理由,但是,我对车恩尚可没有感情。会针对她,完全是就事论事……”在李孝信的注视下,韩夏琳面不改色的改口:“好吧,是存在迁怒。”但是顿了顿,韩夏琳嗔道:“但是,和订了婚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没有错吗?” 李孝信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吧?我一直都很羡慕这种勇于反抗的人。” “就算是勇于反抗,但也没有权利伤害别人啊!车恩尚的尊严是尊严,金叹的人生是人生,那我们rachel就活该是跳板吗!” 李孝信抿嘴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苦情剧的男女主角,要是大家都帮着他们的话,就不叫苦情剧。所以,现在我在你这边。” “……”看着李孝信一本正经的模样,韩夏琳哭笑不得。 “……呀,你怎么在广播社?”李宝娜面色不善的推门进来,看见韩夏琳,就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语气不善起来。 “你又怎么啦?”李孝信看了眼李宝娜:“我正好在扮演知心大哥哥的角色,你也说说吧!” 李宝娜憋憋嘴,委屈的坐到了李孝信跟前。 她和姜艺率说不上是闺密,但至少在全是人脉的帝国高中内,还算是处的不错。可就在刚刚,她居然说尹灿荣是什么“区区秘书室室长的儿子”。 她自己不也只是夜店妈妈桑的女儿!还装什么矿泉水公司的千金!尹灿荣一直以来都堂堂正正的,哪像是她这么畏首畏尾。 所以,李宝娜一时气不过就和说穿了姜艺率的身份的刘rachel一起吃饭了,并且要让姜艺率坐在社会关爱人群的座位上。结果气没出,还闹了一场笑话。 金叹居然会坐到那个位置公然不给刘rachel好看。然后,崔英道把咖喱倒在了金叹的衣服上,金叹又把衣服甩在了崔英道的脸上,最后居然还是车恩尚拉走的金叹。 餐厅的闹剧结束了,最后就是尹灿荣的兴师问罪了。 李孝信的重点已经不再李宝娜碎碎念的说尹灿荣的不是了,他担忧地看了眼韩夏琳。李宝娜也注意到了旁边还坐着韩夏琳。她虽然和刘rachel不对盘,但是也不是死对头,小打小闹的玩笑偶尔也会伤及面子,但是也不会闹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至少,在金叹的事情上,她从来没有在刘rachel面前说什么“你未婚夫是我前男友”这样的话题。 她和刘rachel关系不好,但也没有说是交恶。 她也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韩夏琳。 韩夏琳面色不改:“……你们慢用。” 把筷子丢进了纸篓,韩夏琳大步离开啦广播室。一边给刘rachel打电话,一边去学校内刘rachel常去的地方。 但是通过电话却是被rachel迁怒的吼了一顿,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丢出去,就被挂断了电话。 正巧迎面走来的是崔英道,韩夏琳蹙着眉头迎了过去:“在餐厅的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做?” “呀,我是看rachel下不来台,所以才过去帮忙的。”崔英道委屈巴巴的说道:“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过去的。” “是吗?那最后rachel下来台了吗?” “……”崔英道讪讪地摸摸鼻子,看着韩夏琳不可一世的模样,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你好歹也安慰我一下吧,我可是被甩了衣服的人啊,头发上还能闻到咖喱味呢!”说着,还要把头凑下来,惹得韩夏琳更为嫌弃的推开了对方脑袋。 “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指望我安慰你吗?你早就知道了金叹的身份,那就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金叹当初会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阶级制度和规矩。因为他就是在色厉内荏!虎穴里面没有老虎,不是你告诉rachel的吗!现在连金叹都不这么干了,他都知道要往前看了。虽然做的事情还是让人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但是他至少在改变了。但是你……你居然还在原地!我真的……你疯了吗?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做出悔过的表情,居然还能笑出来!” “当然要笑了,虽然话还是不好听,但是我们夏琳还是第一次关心我呢。多值得纪念啊。” “呀,你还引以为豪了是吧!原地踏步得很开心了是吗!” “之前的事情你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一次真的不是啊。”崔英道软下了语气:“是真的因为你,想帮帮rachel……但是不知道怎么帮吧。”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不会了,以前会这么做是因为孤单,但是现在不会了。” 说起孤单,韩夏琳就想到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可怜兮兮的模样。 “与其这样看着我,倒不如抱抱我来的实在。”崔英道带着孩子气的笑容,伸开双臂示意道。 韩夏琳翻了个白眼,绕过崔英道直走。 “呀!怎么能这么冷血啊!还有,你不上课吗?这个时候是要去哪里啊!” “我下午只有特别修养课,可以不上。倒是你,数学课不要迟到了!” “哎一股,怎么对我的课表都这么清楚!”崔英道眉开眼笑。 “因为你这节课和rachel一起上的。啊,正好,别忘了帮忙请个假!” “阿西八!我这么一个帅哥站在你面前,你怎么眼里装着的都是rachel啊!你审美真的没问题吗!呀!偶吧在和你说话了!” 韩夏琳没有再理会崔英道,忍俊不禁的大步朝前走。但是站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却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了。想了想之后,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江南区清潭洞的一家便利店,韩夏琳坐在出租车内看了眼坐在里面的刘rachel,一身帝国高中的校服,一件新品上市的奢侈大衣,和这家便利店格格不入,就像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里,是原先李esther还没有离婚的时候,rachel一家住的房子的附近。她和rachel小的时候,一起偷偷溜出来,在这里大口吃饭团,大口吃拉面,肆意妄为过。 就在李esther决定要离婚前几天。 韩夏琳走后,刘rachel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见你坐在这里,还真的是……神奇呢!”李孝信斟酌着,用了这个词。 “……高三的学生了,放学了就乖乖回家补课!” “补课哪有这种事情有吸引力啊。” “什么?” “帝国高中的帕丽斯希尔顿,怎么会坐在这种便利店?你不想知道吗?” “……”刘rachel被气得翻了白眼,但是自己却也忍不住想到了那个答案。 “看来还是个悲伤的故事呢。初恋吗?” “不是初恋,是韩夏琳。” “……和初恋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李孝信嘟囔了一句。 “妈妈第一次提出要和爸爸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大半夜躲在被子里给韩夏琳打电话。她啊,”刘rachel笑了笑:“居然就这样买了机票飞回来,大晚上的时候告诉我说她就在我家楼下……我们两个没有地方去,就在这里买了拉面,饭团,胡吃海塞。” “……你确定韩夏琳不是你的初恋吗?” “……呀!”刘rachel伤感的心情被李孝信这么一闹,全部都没有了,又气又笑。 “怎么?要我给帮你买拉面和饭团吗?”李孝信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煞风景,自顾自的说道。 刘rachel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 “所以,两个小姑娘都知道对方很好很好,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啊!” “……”刘rachel不说话,低下了头。因为然后,韩夏琳的母亲向自己的妈妈介绍了能够赢得官司,夺得财产和抚养权的律师。 然后她因为自己的迁怒,跑去了找因为这件事情而被韩家人接走送去了济州岛的韩夏琳,撞破了韩夏琳最后的尊严。 第53章 夏影斑驳21 确定了刘rachel没有大碍,韩夏琳就去了刘京兰的咖啡吧。刘京兰对于韩夏琳这个时间点过来,略吃一惊。 “不是伯母你问我最近怎么样了,怎么都没过来的吗?” “但是,我也没说让你翘课过来呀。” “帝国高中参考大学制度,所以我下午没有课。” “……是吗?” “要看我的课表吗?” “算了吧!”刘京兰认命道:“你自己坐一会儿,我还要去做些甜点。” “要帮忙吗?” “千万别,我还是要开店的。”刘京兰连忙谢绝。 “为什么拒绝的这么残忍!” 刘京兰挪揄的笑了笑,走进了后厨。韩夏琳长舒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说是沉思,但是想些什么却都不知道。 韩夏琳烦躁的睁开眼睛,喝了一口咖啡。起身去了后厨,看着正在做甜点的刘京兰,撒娇道:“伯母,我能不能包下你这家店一下午?” “什么?”刘京兰被吓了一跳:“你要开party吗?” “不是,想找你一起去逛街,要是在一个人坐下去,不找点别的事情做的话,我说不定会被逼疯的。” “……”刘京兰嘴角抽了抽。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说出的话会莫名其妙的戳别人的膝盖。听听,为了找个人陪自己逛街,就要包下一整间咖啡吧一下午,这像话吗! 于是,刘京兰好脾气的把手里的工具都交给了自己请来的甜点师,陪着任性的韩夏琳一起去逛街了。 两个人大包小包的从大厦内出来的时候,韩夏琳忽然听见了一声“哦!”然后就是一阵“咔嚓”。 “……赵明秀!?”韩夏琳愣了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的胶卷一直都是这边买的。”赵明秀乐呵呵的笑了笑,然后冲着刘京兰打了个招呼:“你好呀,伯母!我是韩夏琳的同学,我叫赵明秀……不对!”赵明秀忽然想起韩夏琳的身世看了看韩夏琳又看了看刘京兰,然后自作聪明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一定是夏琳的婶婶吧!” “……” “她是我京兰伯母,不是韩智友的母亲。” “啊……”赵明秀尴尬的摸摸鼻子:“抱歉了,伯母。” “……没关系。”刘京兰看了看赵明秀,又看了看韩夏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送你们回家吧!我家司机就在那里!” “你送我们夏琳回去吧!”刘京兰婉拒道:“我还要去一趟店里,和你们不是一个方向的。你就和你同学一起走吧,这些东西拿着也不方便。” “……好吧!你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 和刘京兰挥手说了再见,韩夏琳跟着赵明秀上了他家的车。路上的时候,还看了看赵明秀拍的照片。 “哎一股,你伯母看起来气质真不错呢!真是温柔和亲切呢!”赵明秀忍不住夸赞道,但是却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你不觉得这个伯母很像一个人吗?” 韩夏琳凑过去,看了半天:“……好像是,但是……谁?” 两个人对着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是谁。 回到公寓把东西放进衣橱内,韩夏琳换上了软和的毛衣和牛仔裤,兴致冲冲到厨房打开了冰箱,被里几乎面空空如也的景象吓了一跳。的确,她只是请了钟点阿姨帮自己打扫房间,并没有请一个卖菜阿姨。但是,至少她自己会定时补货。在韩家小住之前,冰箱里明明有土司,面包,鸡蛋,火腿,意面,罐头……怎么就就只剩下了这么点了? 韩夏琳关上冰箱门,大步走到了崔英道住过的房间,拉开了衣柜,翻了个白眼。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 不知是气还是该笑,韩夏琳匆匆穿了件大衣,出门觅食。但是,一出门就看见了从对面公寓内出来的车恩尚。 韩夏琳瞥了她一眼,不带感情,走进了电梯。 车恩尚犹豫了片刻,走了进去:“这些天,多谢你的款待了。” “不需要,说好了是还人情,但是还是后悔了。” “……你和金叹……” “一定要选一个的话,那一定是刘rachel,金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你和刘rachel是朋友,但是你和金叹难道不是吗?你们不是相互的浮木吗?” 韩夏琳一怔,转过身来:“金叹连这个都和你说?” “我……”车恩尚一颤,越发心虚。 “啊,因为你吃醋,金叹为了解释,所以全都和你说了吧。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因为是浮木,所以就不能放开了吗?而且就算没有浮木,我一样可以游回岸上的。而且,我是因为金叹不被‘亲生母亲疼爱’而把他当做浮木的。现在,你不觉得讽刺吗?” “……” 韩夏琳虽然在言语上总是不落人后,但是在性格上却优柔寡断。她放不下刘rachel,也放不下金叹。在了解到金叹有退婚的意向的时候,她以为刘rachel不喜欢金叹,金叹也不喜欢刘rachel,所以理所当然的支持了,并且想要处于中立。她以为这样的话,就可以保住两份友谊。可是,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两个注定要分道扬镳的人,怎么会存在一个中间派呢? 更何况,她天真的以为,金叹所谓的解除婚约是他有计划的,有筹码的,从没有想过对方只是拿着“我是庶子”这么一个笑话。 “车恩尚,你真的觉得这场订婚只是金叹把身份捅破了就可以的吗?” “什么意思?” “身份捅破到现在多久了?有消息传出来了吗?退婚的消息?” 李esther当年可是榨干了自己的婚姻的全部油水的人,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帝国集团的天大秘密呢。还有,金会长千方百计瞒住金叹庶子的身份,难道只是为了金叹? 把儿女婚姻当做筹码的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纯粹的亲情呢。 “作为金叹曾经的朋友,最后提醒他一点,你帮我转达吧。揭开自己身份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韩夏琳拢了拢自己的白色大衣,提着自己的信封包跨了出去。 车恩尚还在韩夏琳的最后一句话里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愤怒的“韩夏琳!” 赶忙从电梯内钻了出去,却看见之前让自己送东西给韩夏琳的那个公务员大叔正怒气冲冲的抓着韩夏琳,大堂内坐在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有巡逻的保安都已经围了过去。 七嘴八舌,乱糟糟的一团。有人想要把韩夏琳拉开,有人想要捂住李勋的嘴巴。 混乱之中车恩尚都被挤得不成人样,头发都被扯掉了好几根。但是她却依稀能从李勋断断续续的字里行间,听到几句不可思议的话。 大概是因为挣扎太久了,都没有分开,而李勋的话却越来越过分,其中一位保安一咬牙狠狠扯着李勋,用力狠狠地一推抓着韩夏琳的车恩尚,把这两个小姑娘一起推了出去。 因为这韩夏琳才跨出电梯门口没走两步,甚至柜台处的前台小姐向她鞠躬都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的时候,李勋就已经冲了过来,因为推来推去到现在也还距离前台不远。 车恩尚被那一推直接扑了出去,站的不稳还勾到了另外几个连忙围起来想要抓住李勋的保安的脚,又是朝前一扑,又推了韩夏琳一把。这就直接导致韩夏琳一头撞在了前台的大理石角上。虽然带着点弧度,但是也不是圆的,这一撞,黏糊糊的东西就流了下来。 车恩尚吓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打救护电话的时候都语无伦次。 车恩尚虽然没受多重的伤,但是也有不少的被指甲划破的小伤口,所以也在医院做了点处理。等她贴好创口贴的时候,韩炯植已经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医院。 但是,韩夏琳还在急救室内缝伤口,但是好在送过来的及时,出血量也不多,即时止血,缝上两针就好。只不过脑震荡后遗症就需要醒来之后再做观察了。 韩炯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才看见站在一边的车恩尚。 “你,就是和我们夏琳一起的那个孩子吧?” “是,我叫车恩尚。之前遇到了一些麻烦,承蒙韩夏琳的照顾了。” 韩炯植笑了笑,也不客套:“你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听到了有人在喊‘韩夏琳’我才出电梯的。看见的时候,那个大叔已经抓住韩夏琳了,然后保安和前台小姐都上前去分开他们。比较混乱,我……有个保安想把我们俩推开,但是我中途又被绊倒了,才让韩夏琳撞到的……真的对不起!” “……这个不是你的错。”韩炯植摆了摆手:“那个大叔……你知道吗?”韩炯植在接到电话了解了韩夏琳的情况之后,就让人盯着那个混蛋,但是却被秘书告知,那个混蛋被韩载顺带走了。 “这个……”车恩尚有些犹豫。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是,只是……韩夏琳好像不是很想让人知道这个大叔的存在。之前叮嘱我不准说出去。” “现在都这样了,还要管这些吗?”韩炯植表情不善:“你放心大胆的说,出了事情我承担。” “不是这个意思……”车恩尚咬了咬牙:“那个大叔是个公务员,之前到我打工的地方请我讲一个信封转交给韩夏琳,并且他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啊,就是我们学校的训练营的那天,我交给的韩夏琳。” “夏琳忽然说不想去训练营和这件事情有关?” “这个我不知道。只是,后来,我拜托韩夏琳……收留我两天的时候,也总会在楼下看见那个大叔。有一次问了问他,他说是来找韩夏琳的。但是那几天韩夏琳都没有回来公寓。” “这个男人一直都在楼下??” “不是,有一次,打工回到家,看见韩夏琳失魂落魄的缩在自己家门口。那天我没看见,之后也没有再看见过了,一直到今天。”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啊,李勋,是个公务员,给我看了他的工作证。” “……好,谢谢你。” “不用,不用!韩夏琳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过意不起。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的。”车恩尚自责,训练营的时候,韩夏琳神色异常的离开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到现在,韩夏琳还躺进了医院。 “他要是真的想找夏琳,有没有你都会找到的。”韩炯植安慰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道:“但是,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还有,也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我们夏琳住院了。学校里的同学也不要。” “……内,我不会的。”车恩尚当即保证,然后看着韩炯植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在争执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很奇怪。” “什么话?” “那个大叔说,什么骨髓捐赠,化疗,死掉了之类的,还说什么冷酷恶毒,良心之类的。” “你没听错?” “有个保安一直想要捂住他的嘴,所以,只听到了这些。”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但是,这件事情你也……”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谢谢你。天色也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车恩尚连忙退了两步,鞠了一躬,逃似的离开了。 韩炯植也没有了心情管她,耐心等在病房门口。等着医生出来了,再三确定韩夏琳并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解开了西装扣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脑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韩夏琳。 忽然,在外办手续的秘书走了过来,有些迟疑地开口:“社长,会长让您马上回家。” “什么?爷爷难道不知道夏琳现在在医院吗?”韩炯植蹙眉。 “会长说,他会请人照顾夏琳小姐的……” “谁?特护?家政阿姨?我父亲的继妻?还是智友?” “会长说,让您回去的事情和夏琳小姐这一次的事情有关系。” “什么?” “会长只是这样说了。” “……你帮我打个电话给rs国际的刘rachel,告诉她夏琳住在医院,希望她过来照顾一下。” “好的,社长!” 说着,韩炯植起身,看了一眼韩夏琳,最终还是走了出去。等他到家,直接去了韩载顺的书房。 “爷爷。” “回来了,夏琳还好吧?” “嗯,医生说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脑震荡后遗症需要醒来之后观察。” “脑震荡……”韩载顺忽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一般磕磕碰碰都会有脑震荡,这个倒并不是大事情。” 韩载顺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和夏琳一起的那个孩子,怎么和你说的?” “……”韩炯植迟疑了片刻,还是把车恩尚告诉自己事情告诉了韩载顺。 “拜托了那个孩子转交的东西。” “……爷爷您,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当然,夏琳住的那栋公寓的保安里面,我放进去了三个人。” “您为什么这么做!”韩炯植又惊又怒。 “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虽然效果不佳,但是还是很必要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吧!”韩载顺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 韩炯植打开看了看,蹙眉:“这个不是自己公司的慈善计划吗?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男人的孙子,也是我们的计划中的医院。” 韩炯植立即想到了车恩尚说的那些话:“手术失败了……不对这个孩子不是才被列为救助人员之一吗?” “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夏琳的骨髓和那个孩子匹配。但是,我没有让夏琳捐献。” “什么?”韩炯植一惊:“夏琳她……答应了?” “看来我在你们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了。”韩载顺忽然扯了一句题外话。 “爷爷!这个不是……” “我知道!但是我不让夏琳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谁都可以,但是唯独这个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 “什么样的理由能比得过一个孩子的生命!” “因为今天来闹事的人是夏琳的生父。所以,我才会安排三个保镖在那里。” “什么!”韩炯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您说,这个李勋是……夏琳的父亲不是……” “所以,谁都可以,但是这个孩子不行。” “但是,那是夏琳的父亲啊,夏琳从小就想要一个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韩载顺叹息:“你以为李勋不知道夏琳的存在?你姑母在夏琳百日的时候送去了夏琳的照片,希望他也能准备一两件夏琳周岁宴抓周的东西,但是非但没有,而且连一封回信都没有。一十八年没有出现过,现在却拿着之前的信当作是信物一样找到了夏琳,为的就是自己的孙子的病,这样的男人,称得上是父亲吗?” “……” “把你叫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不要多管,闹大了就真的不好收场了。还有,那个孩子也住在那家医院,在门口都多放两个保镖,不要让他们打扰到了夏琳。” “……知道的。” “最后,你是夏琳的哥哥,也是韩氏集团的长子,明白吗?” “……内,我知道了。” 第54章 夏影斑驳22 韩炯植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又匆匆赶去了医院。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刘rachel把韩夏琳的手机放回床头柜。 “哦,炯植偶吧你回来了啊。” 韩炯植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夏琳还没有醒吗?” “嗯,又叫了医生过来看看,但是也看不出什么。” “是吗……”韩炯植叹了口气,才注意到刘rachel身上还穿着校服,一时过意不去:“啊,你还没吃饭吧?” “啊,不用了,我现在也没有胃口。”刘rachel看着在病床上的韩夏琳,担忧的说道:“她这个样子,我也吃不下去。” 接到韩炯植电话的时候,她还在便利店,因为李孝信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的说“一起吃碗拉面吧”,所以她面前还放着一碗拉面,一个饭团。 虽然,她只咬了一口饭团而已,就接到了电话。 “还是吃一点吧!要是夏琳醒过来知道你照顾她都没吃晚饭,是会和我拼命的。”韩炯植玩笑着说道:“有时候,我还真的羡慕你呢,我这个哥哥她都没这么在意过。” “不是!夏琳她,其实非常在意你的。你送她的东西她都收得好好的。”刘rachel忍不住为韩夏琳说道:“夏琳还因为您这个哥哥没少和我炫耀呢。” “……是吗?”这些倒是韩炯植不知道的。他也因为韩仁惠的事情,对韩夏琳很愧疚。毕竟,在母亲去世之后,是韩仁惠一手把他带大的。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属于韩夏琳的母爱。虽然,他知道,韩仁惠是把对韩夏琳的母爱,放到了自己身上。可是,饶是这样,还是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一样。 “当然了,只不过……”刘rachel顿了顿,尴尬的继续说道:“因为韩仁惠伯母的事情,夏琳她……” 刘rachel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韩炯植却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我让秘书去买点吃的吧,再吃不下也喝点粥吧。说不定这丫头等一下醒过来还会饿呢。” “……内。” 在病房内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刘rachel忍不住对韩炯植说道:“那个,偶吧!” “嗯?” “之前,崔英道打过来好几个电话,我都挂了。刚才,我还把他拉黑了。” 崔英道这个名字,韩炯植一点都不陌生。韩智友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在念叨这个人,甚至远在美国的小弟弟都知道了韩智友喜欢崔英道。 但是,最近听得更多的,倒是崔英道和韩夏琳。 “那个孩子,和我们夏琳……听说是关系不错的亲故。” “……是吗?”刘rachel斟酌了三份才说道:“但是,崔英道告诉我的是,他喜欢夏琳。” “什么?告诉你?” “啊,因为夏琳和我……崔英道想要知道夏琳的事情……”刘rachel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和韩夏琳的关系,索性跳过,但是说完,又自嘲道:“父母要再婚了的时候还冷眼相待,现在倒是因为夏琳对我心平气和了。” “……”韩炯植愣了一下,觉得刘rachel没有必要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于是问道:“那,我们夏琳呢?” “夏琳她……”刘rachel叹息:“……崔英道好像已经在夏琳的公寓住过一段时间了。” “什么!” “就是这样的,刚才会打电话来,大概也是因为回去了公寓没看见人的关系吧。”刘rachel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这个……” “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觉得炯植偶吧你应该要知道的。夏琳的情况毕竟比较特殊。” “说的没错。谢谢你了,rachel。” “不用。”刘rachel乖巧的摇摇头。 “……吃吧,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的。”韩炯植客气的说道。 “……内。”虽然还想留下来看看韩夏琳,但是理智觉得这个时候韩炯植不会想让一个外人留在这里,于是刘rachel点头答应:“夏琳要是醒了,偶吧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韩炯植点头答应,很亲切的拍了拍刘rachel的肩膀。 给韩夏琳打电话打不通的崔英道却又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憋着一肚子的火赶回了酒店,就看见了金叹搭坐电梯的背影。 真的是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凑到了一起! 于是他画了张图交给前台,不准对方入住。理由是很幼稚的“你是金叹,金叹害得我的摩托车被拖走了,金叹让我很不爽”。 但是转念又一想到,金叹或许因为被赶出了家门找过韩夏琳想要借助公寓,于是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找韩夏琳?她的公寓多的都快赶上我们家酒店的房间了。” 金叹听见这句话,脸色倒是奇怪起来。他因为坦白了自己是庶子的事情,而被赶出了家门。之前他借着车恩尚的手机给李孝信他们打电话求助。但是无论是赵明秀还是尹灿荣,李宝娜都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自己。还是李孝信勉为其难借了自己打车费。不过,顺便李孝信还问了自己一句“夏琳住院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哥哥叫了rachel过去照顾她。” 怎么回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身无分文的从家里被赶出来,就连电话都是找车恩尚借手机打的。而且,金叹冲动过后,也冷静了下来,韩夏琳这个时候也是不会告诉自己了。 和她说的一样,她坚定不动摇地站到了刘rachel那边。 “怎么了……啊,忘记了你们俩已经闹掰了。”崔英道嘲讽道:“看起来是你不太适合有朋友么!啊,没有亲故的话,看来你只能回去找哥哥了,果然只有经历了痛苦才能让一家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啊” “……”金叹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和韩夏琳有没有闹掰还说不准,但是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自作多情了。韩夏琳的事情,你知道的还没有我多呢,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还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要谢谢你,你帮了我。” 说着金叹笑呵呵的走了。崔英道愣在原地,忍不住心寒。 所以,这一次,金叹又知道了什么吗? 心烦气躁的崔英道一个晚上都拿着手机辗转反侧,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去了学校,站在了能够看见校门口内进来的每一个人的落地窗前。 还记得上一次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还是韩夏琳一声不吭的回去韩家,把自己丢在公寓的那次。 但是至少上一次,韩夏琳还照常来学校了;可今天韩夏琳连学校都没有来。 崔英道一边锲而不舍的给韩夏琳打电话,一边在储物柜前堵住了刘rachel。 “韩夏琳为什么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又不是朋友。”刘rachel有了心理准备,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不知道?” “给我一个一定会知道的理由。” “……我这些天心情不错,所以又给你们造成了我脾气很好的误会了吗?” “那么我不过就是拜托了你几次,就让你以为我就会低你一等的吗?” “……” “……” 崔英道抿了抿嘴,竭力隐忍着自己处于暴怒边缘的脾气。一拳打在不知道是谁的储物柜上,然后扬长而去。 那一声巨响,让站在走廊内的学生都以为,崔英道会一拳打在刘rachel的身上。 刘rachel蹙眉盯了会儿崔英道的背影,然后才拿过柜子里的书,朝教室走过去。不过,在半路上的时候倒是先遇到了李孝信。 “夏琳她还好吧?”李孝信作为昨天就在刘rachel接电话的现场,虽然不知道医院的地址,但是也知道住院这件事情。所以,刘rachel也没有隐瞒:“嗯,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据说都还好。” “啧啧……”李孝信忍不住咋舌:“那要去看看她吗?” “还是不要了,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就连炯植哥都被赶出来了。” “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听就是大事件呢。”李孝信衣服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看的刘rachel忍不住翻白眼:“前辈你还是收收心思在自己的高考上吧!”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保护夏琳啊?” 刘rachel这次倒是难得心情不错的故作沉思了片刻:“保护韩夏琳吧。” “大发,你也会这么直白的说这种话吗?”李孝信像是看着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刘rachel。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你不都说了,韩夏琳是我的初恋么?”说着,刘rachel自己先笑了。 李孝信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扬起自己玩世不恭的笑容:“看来和你拉近感情的方法就是一起在便利店吃拉面啊。” “……”刘rachel下意识想要骂一句脏话,但是亏得自己的教养,忍住了,只不过脸色生动了许多。 她瞪了一眼李孝信:“韩夏琳住院的事情,前辈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说,尤其是李宝娜和赵明秀,告诉他们就等于告诉了崔英道。”说完,刘rachel就打算结束和李孝信的交流,但是却被李孝信一脸尴尬的拉住了大衣的衣肩。 她忽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你,露出这种表情做什么?” “昨天,我已经说了。” 刘rachel大惊失色:“谁!?” 李孝信心存愧疚:“两个。” “……” “……抱歉,我昨天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说的,正好阿叹他……”顿了顿,李孝信视死如归道:“阿叹也知道了。” 刘rachel被逼的第一次在帝国高中飙出了堪比李宝娜的高音。这一声尖锐的“李孝信”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也打破了刘rachel某些残留的形象。 崔英道因为韩夏琳所以根本没有心情上课,但是不想回家,不想回酒店,更不想回去公寓,所以他到了赵明秀的工作室,半死不活的在沙发上躺了一天。 赵明秀翘掉了最后一节课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的时候,差点没被沙发上的崔英道吓死,并且对崔英道这种占领他人领地还对主人造成了心理创伤的行为进行了蹩脚的控诉。 崔英道瞥了一眼赵明秀,没说话。 “呀,你这幅样子,该不会是逃了一整天的课,一直待在这里吧!”赵明秀大惊:“我还以为……”话说到一半,赵明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冲到了崔英道面前:“呀!崔英道!你该不会……” “你找死吗?”崔英道有气无力地威胁道。 “呀一西!你怎么能对哥这个态度呢!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端茶送水的供着我吗?”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呀!崔初丁!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rachel气势汹汹的跑过来警告我的时候我可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赵明秀畅汗淋漓的表彰自己道:“你是不知道rachel当时的表情,完全大发,就算是你在场也会腿软的!但是,哥我当场就给你打了电话!本来还想当着rachel的面就告诉你,韩夏琳昨天发生了意外住院了这件事情的。但是,你居然不接我电话!你怎么能不接我电话……啊!你疯了啊,崔英道!”控诉到一半,忽然被“噌”的一声站起来的崔英道抓住了肩膀,力气之大都快把他的小胳膊拧碎了。 “你刚才说什么!韩夏琳怎么了!” 赵明秀一边告诉崔英道韩夏琳住院的事情,一边命令崔英道快点把他放开。 “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现在才告诉我!”崔英道咆哮道。 “……”赵明秀被吓愣了片刻,就连崔英道依旧捏着自己的肩膀都不觉得痛了,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呀!是我不告诉你吗!你自己不接电话,害得我在rachel面前丢脸你怎么不说!” 崔英道被气得没心思和他争辩,追问道:“我们夏琳在哪家医院?” “……我怎么会知道。” “呀,你都知道她住院了,怎么能不知道在哪家医院?难道不应该昨天晚上就连夜赶过去……这个还是算了吧,有我就够了。”崔英道顿了顿,有烦躁起来,松开了赵明秀挠了挠自己的眉毛:“所以快点把地址给我,给自己赎罪啊!” “我说都我没有地址了!你想知道自己去找rachel要啊!” “……”崔英道想到早上rachel的态度,饿了一天的胃都疼了:“呀,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夏琳住院了的?” “啊,昨天晚上金叹给我们打电话……” “金叹告诉你们的??”崔英道立即想到了昨天在酒店金叹和自己说的话,一时脸又黑了。 “不是啊。”没有眼力见儿的赵明秀丝毫不当回事情,顺便还嫌弃的白了一眼崔英道:“是昨天晚上,前辈问金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在场,都不知道,所以前辈说的。” “前辈?”崔英道顿了一下:“李孝信?”他越来越觉得,赵明秀这个脑子实在是太不中用了怎么办! “嗯。金叹打电话把我们约出来问我们,谁愿意收留他,请他吃饭之类的……啊,他被家里赶出来了,你知道吗?” 崔英道连白眼都不舍得施舍给赵明秀,低头拿过手机就给李孝信打电话。 说实话,接到崔英道的电话的李孝信感觉也是微妙的。他还以为这个电话就是留在手机里当背景的。 “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到能通电话交流感情了。”李孝信调侃道。 有求于人的崔英道沉住了气:“前辈你,知不知道我们夏琳的住院地址。” “我们夏琳?你这么称呼夏琳,rachel知道吗?” “……这个,和rachel没有关系吧?”崔英道闷闷地说,为什么和韩夏琳捆绑在一起的不是金叹就是刘rachel,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怎么办呢?到目前为止,地址似乎只有rachel知道。” “什么?” 李孝信心情不错的深吸了口气:“听说是,你们夏琳不想见任何人,就算是韩炯植前辈,都被赶出来了。哎一股,怎么听都是大事件。” “……挂了!”崔英道没有心思再和李孝信打电话,挂断了电话就拨给了刘rachel,结果可想而知。 崔英道锲而不舍的打电话,刘rachel关机了,他就直接去了刘rachel家里登门拜访。不胜其扰的刘rachel板着一张脸:“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一点好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崔英道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刘rachel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去问车恩尚吧!” “我看起来像是时间充裕的样子吗?” “所以才让你去问车恩尚啊,事发的现场,车恩尚就在现场。” “什么?” “炯植哥告诉我的,车恩尚是和韩夏琳一起进医院的。所以,你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吧。反正现在韩夏琳也不想见任何人。还有,就算你去了,门口也放着两个保镖,难道你想在医院内,韩夏琳的病房门口打架吗?所以你正好有时间慢慢问。” “西……” “再不济,你也可以去问问韩智友啊,她那丫头不是崇拜你么?说不定会告诉你的。” “……” 第55章 夏影斑驳23 刘京兰接到陌生的号码说韩夏琳住院了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带着自己煮好的鸡蛋粥走到病房门口又被门口的两个保镖吓了一跳,但是走进病房,整个人手因为韩夏琳脑袋上的大纱布揪心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刘京兰坐立不安的问道:“还痛吗?” “嗯。”韩夏琳点了点头。 刘京兰蹙着眉头:“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你感觉好一点吗?” “还是痛一点吧。” “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刘京兰温怒道。 “……因为这样,心里就不会这么痛了。” “……”刘京兰一愣,忍不住红了红眼眶:“夏琳啊。” “……我想吃的鸡蛋粥呢?伯母你煮好了带过来了吧?” “……当然了!”刘京兰收敛了情绪,把粥拿了出来:“我用的还是大棒骨头汤熬得粥呢!给你好好补一补!” “就知道让伯母你给我煮粥是正确的。” “就你嘴甜!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啊!” 韩夏琳没说话,低头,喝了两口鸡蛋粥。 “……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刘京兰放下准备的小菜,连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韩夏琳。 “不是,只是……”韩夏琳忍了忍,但是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我想我妈妈了。” 母亲看待孩子都是一样,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几年没见过自己孩子的母亲。 刘京兰红着眼睛,伸手把韩夏琳搂进了怀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 煽情的画面持续了一会儿,韩夏琳装作没事情的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伯母。” “没关系。孩子想妈妈,不需要道歉。”刘京兰慈爱的摸了摸韩夏琳的脑袋。 韩夏琳擦了擦眼泪,低头继续喝粥。 早在第一次刘京兰陪她吃晚饭的时候,韩夏琳就疑惑了,刘京兰难道不需要回家陪家人吃饭吗?而且,她去找刘京兰这么多次,都没有遇见过一次她的丈夫和孩子。 还是不久之前,刘京兰告诉她的,她离婚了,抚养权判给了前夫,她自己也已经近四年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这大概是一种移情作用。韩夏琳贪恋刘京兰的慈母感情,刘京兰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自己身边。不过现在,除了情之所至,就还有崔英道的关系了。 在医院照顾了韩夏琳一个下午,到了帝国高中快放学的时候,刘京兰忍不住问道:“你的朋友们回来看你吗……嗯,需不需要伯母帮你去买咖啡之类的?” “不用了!没有人会来的。” “为什么?”刘京兰诧异,又忍不住问道:“英道……崔英道不是和你关系不错嘛?他也不过来吗?” 韩夏琳听见这个名字,失神了片刻,才回答:“是我没告诉他们,因为不想见他们。” 刘京兰叹了口气:“从一开始我问你怎么会这样,你就开始和我打哈哈,现在你连朋友都不想见,你到底是怎么了!” “……伯母。”韩夏琳还是没有回答,而是唤了一声。 “撒娇也没用!” “不是撒娇,是想问问你。你说你已经有近四年没见过你儿子了,”韩夏琳抱歉的抿了抿嘴,但是继续问道:“这四年,你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会淡吗?” 这个问题,刘京兰没有想过。她只是每天都在想念着自己的儿子,每天都在盼望着能够遇见自己的儿子。但是,她不敢主动去找他,更不能主动去找他。 “……我都是他妈妈。” “所以,见面的话,你会说什么吗?” “……你过得好吗?” “是吗?应该会说这句的吧。”韩夏琳喃喃的说道。从一开始,李勋就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的。她虽然从来这样想过,却也是到现在才真正的认清了这一点。 那天李勋来找自己,虽然一直有人在捂住他的嘴巴,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但是韩夏琳却觉得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恶毒!” “你羞辱我,迁怒我,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世允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你知不知道我们世允每天做化疗都快要死过去了!他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啊!!” “你怎么能不捐骨髓给我们世允呢!你怎么还能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呢!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她的良心? 韩夏琳扭头冲着刘京兰说道:“伯母,把你儿子的名字告诉我吧,我一定能让你们见面的。” 刘京兰整个人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夏琳。 “没关系的,伯母。无论是谁,总能赚到几分面子的。” “夏琳啊……”刘京兰握住了韩夏琳的手,欲言又止。 “我不行的话,还有我炯植哥。虽然不能帮你抢回抚养权,但是见一见还是可以的。”韩夏琳伸手拍了拍刘京兰的手背,承诺道。 刘京兰没有说话,愣愣的望着韩夏琳。 “告诉我吧!”韩夏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是在恳求。 “……英,英道……” “……什么?” “……我的孩子,就是崔英道……” 韩夏琳的脑袋嗡了一声,握着刘景兰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夏,夏琳啊……” “你走!”韩夏琳条件反射的喊道。 “夏琳啊……” “我让你走!” 门口的保镖闻声蹿了进来,看着两个都红着眼睛的人不知所措。但是还是出声道:“刘女士,请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琳啊。”刘京兰哭着说:“伯母不是存心瞒着你的,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想通过我了解崔英道吗?”韩夏琳反问:“你敢说你不告诉我……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吗?” “我……” “走吧!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以前,走吧。” 刘京兰走了,韩夏琳孤零零的坐在床头不知道想什么。这算是欺骗吗?并不能完全算,但是,韩夏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或许,自己真的没有良心吧。 “刘女士已经走了。” “……刚才的话,谁都不要说,尤其是炯植哥。” “……” “他想要解雇你的话,至少还有我会帮你求情;但是我要是解雇你的话,就真的没有人帮你说话了。”韩夏琳疲惫的说道。 “……内。” 保镖走了出去,韩夏琳靠在床头,伸手拿过一直开着飞行模式的手机,划开锁屏,韩夏琳找到了崔英道的sns。 上面一条条往外蹦的更新都是“你在哪儿?”并且圈住了韩夏琳。 “原来,是像你啊。” 崔英道去问了车恩尚,但是车恩尚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硬气。甚至在他扬言说不定会砸了这家店的时候,车恩尚还无所谓的说了一句:“砸吧,但是你可别后悔,这家店可是韩夏琳的房产。” 他甚至到了韩家亲自拜访,但是就算是韩载顺都接待了他,却也没有给一个答案,只有一句“我们夏琳这两天谁都不相见,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被自己请的保镖关在门外。英道你,还是等两天再去吧。” 忽然,公寓的门被打开了,输入密码正确的声音让崔英道猛地窜了起来。 该不会是那丫头逃院了吧!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呲牙咧嘴的走到了玄关跟前,但是看见的却是韩炯植。 “晕,平时住在别人家里也就算了,主人不在的时候也能住的这么心安理得吗?”今天韩炯植还没有下班就接到了韩泰顺的电话,说崔英道来家里拜访了,问他崔英道和韩夏琳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却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真的在他们夏琳家。 “……”崔英道整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老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您好,我是崔英道。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韩炯植理都没理崔英道,弯腰在一旁的壁橱内给自己找拖鞋。崔英道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走了过去,在最上层的角落里拿出了拖鞋,递了过去。 韩炯植一阵心塞,伸手拿了另外一双拖鞋穿上,走了进去。崔英道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发憷:“那个……哥,你是想和水还是咖啡?” “……”韩炯植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崔英道:“你,你是觉得你穿着我的衣服,我的拖鞋,睡着我的房间,所以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吗!” “……”崔英道迟疑了片刻,别扭的说道:“我现在还不是,但是,如果韩夏琳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的话……男主人是绝对轮不到哥你的。” “呀一西!谁是你哥……什么叫现在还不是!” “……字面上的意思。” “晕!”韩炯植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扶额冷静了片刻,看了一眼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崔英道:“还不给我倒杯水!” “……内。”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韩炯植面色不善。 “夏琳还好吗?”崔英道先问道,正打算进一步问医院地址的时候就被韩炯植打断了:“之前我们夏琳多谢你的照顾了,但是从现在起,还请你离我们夏琳远一点。” 崔英道一惊:“非常抱歉,我以前的确做过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但是我……” 韩炯植伸手再一次阻止了崔英道:“你以前做过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我提出这样的邀请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你们两个还只是高中生,而且还是生活在财阀圈子内的高中生。但是,你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我们夏琳一个人住的公寓……对她的名誉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你知道吗?虽然是开放的21世纪,但是这个圈子保留的传统古板的眼光,想必你是知道。这是第一点,身为男人的你做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最后同意的是我们夏琳,但是男人和女人在这样的事情上面,别人看待的眼光是不一样。我们夏琳所要承受的偏见会远大于你。所以,我也要对你有些偏见,才公平一点。” “……我……” “先不要忙着说话,我还有第二点。这个,是我们双方家庭的关系。宙斯酒店和韩氏文化,你是经营继承人,夏琳则是股份继承人,的确是门当户对。”韩炯植一语双关的说道。 崔英道不需要另外一份家业当做嫁妆来壮大自己,他无论去谁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关键就是,要娶一朵怎么样的花。纵观如此之多的适龄女子,韩夏琳无论从外貌还是实用程度都是最适合崔英道的;而韩夏琳,身为韩氏文化集团的股份继承人,她唯一的一点缺点就是父母双亡,纵然手上拿着股份,但是能不能拿稳却是一个问题。韩炯植不会动韩夏琳的主意,但是却也难免在日后的“战争”之中有无暇顾及的时候。韩泰顺对家里女孩们虽然公平,该有的股份不会少,但是却也永远以家族利益为重。这个时候,宙斯酒店就会成为韩夏琳最大的靠山。就算日后是韩志灿夺得了经营权,也不能贸然的对宙斯酒店的女主人开刀。 这些,韩炯植早就盘算过了,当然,崔英道也懵懂的了解了大概。 “所以,即使是这样,您也要反对吗?” “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反对。”韩炯植心平气和的说道:“相反,我还会竭力促成你们两个。但是,你父亲要和李esther再婚了。” “这个,有什么关系吗?”崔英道疑惑:“据我所知,李esther和韩夏琳是很亲密的关系。之前还不是和我的父亲一同和你还有夏琳吃了一顿饭吗?以长辈招待小辈的关系。” “的确,但是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李esther对夏琳这么照顾吗?大家都知道的是,夏琳成年之后会继承她母亲当年手上全部的股份,是韩氏文化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但是鲜有人知道,我们夏琳也是rs国际的股东。” “什么!” “这些都是夏琳的奶奶留给我姑母的。我姑母去世之后,就由夏琳继承了,但是,股权却是拿在李esther的手里的。到我们夏琳20岁的时候,才会交回来。虽然凭借夏琳和rachel的关系,夏琳不会支持别人,但是必要的客气是免不了的,必要的担忧也是免不了的,所以你觉得李esther会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吗?你又不是她亲生的。平起平坐的交易婚姻,却让宙斯拿了这么多股份。” “……” “另外,就是我们家的情况了。夏琳的身份特殊,但是却又拿着几乎和我父亲现在齐平的股份,你觉得,他会允许夏琳找一个你这样的靠山吗?当然,就算这件事情他无权插手,但是智友从初中开始就在说起你,我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在算计着促成你们两个,你觉得你们俩之间会顺利吗?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两家人订了婚,你觉得你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会善罢甘休吗?她的母亲当初可是挺着大肚子嫁进我家的。” “……” “我知道,十八岁的青春,是应该只说喜欢和不喜欢,应该要张扬的给自己留下点黑历史的。但是,人生不单单是只有青春不是吗?”韩炯植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西装:“所以,还请你今晚就搬出去吧,以后也和我们夏琳保持距离吧。拜托了。” 崔英道一直在沉默,但是看着韩炯植起身离开的时候,却猛地站了起来:“但是人生要是没有青春的,那还算是完整的人生吗?虽然我们这些十八岁注定不能像是别的十八岁一样真正的毫无顾忌,但是,也不能直接跳过这个年纪啊!” “……” “就像您说的,夏琳已经错过很多了,怎么能让她连青春都错过?如果真的要又要错过的话,用我的换她的。” “……”韩炯植转身,看着那个白净的少年,他的眼睛很黑,也很亮。 “我保证,或许您会觉得十八岁的承诺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却是我真心实意的,为了韩夏琳,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韩炯植看了会儿崔英道,问了句:“那你有什么呢?” 第56章 夏影斑驳24 宙斯酒店作为分店几乎开满全世界的一家酒店,也有一个别具一格的教育方式,那就是身为继承人的崔英道每逢节假日都要去洗碗。虽然从小就有这样的规定,但是从小崔英道也没有真正的好好地实施。不过,今天倒是很难的可贵的,不是节假日居然主动的过来洗碗了。甚至,都没有日行一例挑事儿。 厨房经理看着这样的崔英道,还有点胆战心惊的。当然,很快,整个酒店都开始胆战心惊了,不可一世的少东家,来酒店工作一直都是任务观点,今天居然认认真真起来了。洗完了碗,还跑到了酒店经理面前亲自请求学习。 就连崔东旭看着自己顺毛的儿子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要惊讶!”崔英道笑了笑:“因为觉得,要阻止爸爸您荒唐的婚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酒店抢过来。” 听到这句话,崔东旭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好吧,来抢抢看吧。” “不要做出这种不相信的表情,十八岁人,多得是和父母唱反调的精力。不管您相不相信,我现在是一鼓作气的。” 说完,还礼仪周全的低了低头才出去。 在酒店还是一鼓作气的工作到了半夜的崔英道在第二天的时候一大早就去了帝国高中,从李宝娜那里拿了广播社的钥匙,走了进去。 虽然真心实意的要脚踏实地的做点事情,但是一直不知道韩夏琳的住院地址的话,那也就太可怜了。毕竟都打算要脚踏实地的做一番事情了! 真的~未来大舅子怎么能这么冷血呢!都把我们夏琳带坏了! 一边这样想着的崔英道,一边坐到了广播社内,试了试麦克风,然后声情并茂的胡说八道起来:“今天我要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帝国高中的二公子,金叹!” 车恩尚来学校就躲着自己,他问不到,所以就只好用金叹的身世让她自己过来了。 还没等自己倒计时“六十秒”,车恩尚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广播室。 “吼!果然只有这样你才愿意过来!”崔英道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走进了崔英道。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表达我想要知道夏琳的住院地址的决心。你告诉我,我就闭嘴;或者你闭嘴,我开口。”说着,崔英道忍不住咋舌:“怎么看都是对你有好处的么?我不说,金叹还是二公子,我说了,你和金叹就更般配了。” “你疯了吗!” “啊,看来是想和金叹更般配一点。” “呀!崔英道!”车恩尚简直要被逼疯了。 崔英道倒是不温不火的看了她一眼:“真的要我公布吗?” 车恩尚咬着牙冠看着崔英道,最后闭着眼睛说了出来。 “所以,早点说出来的话,不就好了……”崔英道揉了揉眉毛:“真的!为什么一定要闹出这样的事情了!” 崔英道越是说的这样无所谓,车恩尚心里的委屈就越大。明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却偏偏让自己夹在中间,这到底算是什么! 同样也是闻声赶到的金叹在广播室门口就看见了崔英道性质不错的从广播社内出来,加快了两步,侧头就看见了在里面哭泣的车恩尚,头脑一热,一拳砸向了崔英道。 当然这一架并没有打起来,崔英道受了这一拳之后,站的不稳倒是撞到了门上,但是却难得的没有再次挥起拳头砸向金叹,倒是金叹发着狠劲儿要揍第二拳,回过劲儿来的崔英道闪身躲开了,那一拳倒是生生砸碎了门上的玻璃。 车恩尚惊呼了一声,连忙跑了过来,拦腰抱住了不顾自己的拳头继续要打崔英道的金叹。 崔英道冷笑了一声,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金叹略略冷静了片刻,把车恩尚塞进了广播社,丢了一句“你别出来!”然后伸手就抓住了崔英道的衣领:“你居然敢动她!你疯了吗!从我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了,不要动车恩尚,你怎么就不听呢!你到底要我忍到哪一步!之前一段时间你安安静静的,我还以为你终于明白了,看来还是我对你抱了太大的希望了!” “呵!”崔英道冷笑了一声,推开了金叹:“原来站在旁边看,居然是这样的感受!阿西,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这样很威风呢?果然是小时候不懂事,年少轻狂了。”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说别人是疯子之前还是先好好看看自己吧!”崔英道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好吧,我和你也应该好好聊聊了。你和车恩尚的事情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管,你是要守护车恩尚还是要放开车恩尚,都和我没有关系了。就像你说的,那些幼稚的事情,到此为止吧。我今天来找车恩尚,一是为了夏琳的住院地址,二就是为了和你心平气和的聊聊吧。” “聊天的话需要把人弄哭吗?” “那是她自己要哭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崔英道抬头示意了一眼:“那里有监控,你可以自己去查证一下。你母亲不是理事长吗?” “崔英道!”金叹怒吼道。 “放心吧!这句话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崔英道难得在金叹面前也认真了一回:“我为了赢你,已经错过了和母亲的最后一顿饭;但是现在,我不想再为了赢你,错过更多了。我,从现在开始也有了自己更大的斗争,所以,你也不用在疑神疑鬼我会对你做什么了。”崔英道笑了笑:“抱歉了,让你这么怒气冲冲的白跑了一趟,而我也已经不在原地了。” 崔英道的话说的相当有成长性,甚至都快要引起金叹的共鸣了。但是,却刺激到了同样知晓这件事情而赶过来的刘rachel。 聪明如她,崔英道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刘rachel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一时间,金叹的事情都被自己放到了一边。 崔英道侧目看见了刘rachel,咧嘴笑了笑:“我放学打算去看韩夏琳,要一起吗?” 刘rachel愣了片刻,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崔英道洋洋得意的模样却又不肯低头。她能意识到这些天崔英道的不同,但是她更坚信自己了解的韩夏琳。她只会因为一件事情谁都不愿意见,而那件事情绝对不是韩夏琳永远都不敢,也不会说出口的事情。任何一个人触碰到了这件事情,都会被韩夏琳永远的驱逐。 韩家四兄妹,韩夏琳对待弟弟可是算得上亲切,在美国寄宿学校的韩志灿偶尔周末出校,回的可是韩夏琳的公寓。而唯独韩智友不同。韩智友单方面的挑衅韩夏琳还不会放在眼里,可偏偏韩智友总会拿着韩仁惠下手,甚至在搬到平仓洞之前,甚至想把韩仁惠的卧室占为己有。 所以,刘rachel冷冷一笑:“你们俩彻底闹掰的场景,怎么能打扰呢。” 说完,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金叹,思量了一番。 当然,崔英道没能如愿一放学就能赶去医院。因为她和金叹两个人被第一时间喊去了理事长办公室。 但是,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算是崔英道倒霉和活该。“一夜成长”之后,的崔初丁虽然有了十八岁的大人的雏形,但是,要让他真的去和金叹冰释前嫌,崔初丁表示,他倾家荡产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所以,就选用了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毕竟,是自己单方面让金叹打了一拳的。 而被叫去理事长办公室,却纯粹有着理事长的迁怒。金叹自作主张的鲁莽的冲着刘rachel一家宣布了自己庶子的身份这件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 校内劳动30个小时,检讨书一百张,同时还要请家长。 无论什么仇,什么恨,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倒是心有灵犀,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请求从轻发落。” 当然,这个是被驳回了。两个人一起像是两颗蔫白菜一样坐在一百张a4纸面前,谁都没有动笔。 崔英道是真心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本来就只是跑过去问一问韩夏琳的住院地址,顺便和金叹说说清楚,双方都能“眼不见心静”,现在倒好了,身为一个受害者,居然沦落到写检讨的地步! 想到这里,忍不住嫌弃的瞥了一眼金叹。 金叹注意到了这个眼神,撇撇嘴:“我难道不用写吗?”说着还幼稚的举了举手:“我还伤着手呢!” “是我让你揍到门上的吗?西~我的脸现在还疼着呢!” “……”金叹也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但是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是因为韩夏琳吗?”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有,我们夏琳真的不用你关心,有我就够了。你们俩已经闹掰了,你不知道吗?”话锋一转,崔英道的眉毛挑得老高。 “晕!我和她只是暂时的冷战你不知道吗?”金叹不甘示弱。 “晕!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还有,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会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啊!” “呀,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车恩尚和尹灿荣不就是纯洁的青梅竹马吗!” “所以尹灿荣好李宝娜不是吵架了吗!” “那是因为李宝娜做错了事情,和车恩尚有什么关系啊!” 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已经极不规矩的面对面撸起袖子指手画脚起来,看起来大有再打一架的趋势。 负责监视的全贤珠走进来的也微微愣了一下。 作为被帝国集团资助成长的孤儿,全贤珠从小就聪明刻苦而深的金南允会长的喜爱,因此也经常可以见到金南允,顺便也经常和金元接触。 她进入帝国高中成为一名老师,其中也有一个穷苦女孩和富家少爷之间的曲折故事。不过,这个故事的走势……大概是不会有电视剧那样的幸运的。 金南允将她的身世和经历做成了一个计划,让全贤珠成为了“回帝国高中报恩的励志女孩儿”,成了帝国集团的活广告拉了不少信誉分的同时还拉开了她和金元的距离。 而在帝国,身为一个新老师,帝国集团小儿子和宙斯酒店继承人的检查报告监督任务,自然是前辈们丢给她的任务。 全贤珠扫了一眼金元经常和自己提起的“很温和,很调皮,长得都已经比自己高了,眼睛和自己很像”的金叹,又看了眼脸上带着伤的同事们经常说的“总是惹是生非,欺负同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崔英道。 “如果自己的错误写不出来的话,那就写对方的吧。” “这个一百张纸怎么够!” “这个一百张纸怎么够!” 韩夏琳出了事情,金院长当然也立即到了医院探望。因为一直都是长辈的存在,所以韩夏琳很信任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刘京兰的事情。 金院长对于这样的事情倒是出乎意料,推了推眼镜,斟酌了一番。 “那你见到崔英道之后,会怎么做呢?” “……这个,这个情况不一样啊。”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取决于你的决定。” “我……” “这个不是心理问题,夏琳啊,这个是情感问题。” “情感不算是心理吗?” “当然不算了。情感可是能够改变心理。” “……”韩夏琳抿了抿嘴,看了眼金院长:“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金院长一愣,这倒是韩夏琳在八岁之后,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金院长说了两句之后,就把手机交给了韩夏琳。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韩夏琳以为对方不会说话的时候,传来了一句“你还好吗?”。 韩仁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关切,却也没有那样的犀利。韩夏琳忍不住鼻子一酸:“额头上缝了两针,今天早上醒过来已经不疼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您就只要和我说这些吗?我说了这么多。” 又是一阵沉默,安静的让韩夏琳习以为常,却也不愿意放下电话。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了打电话的念头,忽然就有了这样的任性。 “好好照顾自己。” 韩夏琳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算忍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后悔吗,生下了我?” 韩夏琳曾问过无数次“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但是问韩仁惠后不后悔却是第一次。 “每天都在后悔。” “为什么?” “因为你过得不快乐。” 后悔吗,当然后悔。天之骄女的韩仁惠如果没有遇见李勋,虽不能说能够真的阖家幸福,但是绝不止于此。以及,她把自己的罪孽延续到了孩子的身上。 电话的那端,传来了韩仁惠的啜泣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韩夏琳原本还在嘴硬,认为事到如此说这些并没有用。但是那一声有一声的“对不起”,还有一声又一声的“夏琳”,让她最后的倔强都土崩瓦解:“你为什么,到这种地步才和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以前的时候不能好好和我说说话。” 可回答她的,只有韩仁惠的啜泣声。 第57章 夏影斑驳25 晚上八点的时候,崔英道难得规矩的驱使了自家的私家车到了医院,因为他手上捧着一锅粥。 锅里装着自己他亲自挑选的,亲自洗干净送到厨师手上的,亲自盯着厨师给你熬的粥。 但是,韩夏琳却出院了。 就在今天下午。 崔英道给韩夏琳打了电话,但是依旧石沉大海。 倒是赵明秀,给他打来了电话,而且在他挂断电话之后,又锲而不舍的打了第二个。崔英道翻着白眼接通了赵明秀的电话,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吼起来了:“呀,崔英道!你怎么能挂我电话呢!我可是拼着被我妈妈吊起来打的风险再给你通风报信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哥呢!” “明秀啊,喝醉了就早点睡。偶吧现在很忙,没空和你瞎扯。” “呀!崔英道,注意你的态度!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崔英道刚想说一句“挂了”,就听到赵明秀后面的一句“你还想不想追韩夏琳了!” “我们夏琳怎么了!?” “哎哟!”赵明秀嫌弃的声音传来:“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怎么能被韩夏琳牵着鼻子走呢,哥和你说……” “说重点!你在你妈妈那里听到什么了!” 崔英道咬牙切齿道。 赵明秀虽然被震慑了,但是还是没忍住大喊大叫:“是我不说吗?是谁一开始还不接我电话的!真的……我听到我妈在说关于韩夏琳父亲的事情,好像是谁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才是韩夏琳的父亲。我妈正在书房因为韩夏琳的名誉头疼呢。崔英道,你说这个父亲是真的假的?韩夏琳的父亲不是车祸去世了吗?那现在这个冒出来的又是什么啊……” 赵明秀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崔英道却是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很清楚当年说的好听,但是就是韩家压根儿就没有同意,所以编造的谎言,韩夏琳的父亲并没有死。 但是……不是一直都在美国吗? 是突然回来了吗? 这个会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吗?还有,这个和济州岛又有什么关系? 崔英道挂断了电话,打算去找刘rachel,但是在半路上却改成了去找车恩尚。 但是走进甜品店,先看见的却是金叹。 崔英道觉得胃疼。 金叹扭头也看见了崔英道,他觉得牙疼:“你来做什么?” “又不找你,和你有关系吗?车恩尚……” 崔英道才喊了一个名字,金叹就挡在了他面前:“车恩尚是我女朋友,你说和我有关系吗?” “吼!”崔英道冷笑,刚想怼回去,但是有一想到韩夏琳也在金叹他爹的名单上,一阵心塞,生生憋了回去,忍气吞声道:“我只是来找车恩尚,只是想问一问那天发生意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这回金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意外?” “你不知道?我女朋友发生意外被送进医院,还是你女朋友打的电话。” “什么你女朋……韩夏琳?!”金叹猛地转过身去,问车恩尚:“韩夏琳出事的时候,你在现场?发生什么了?她怎么会进医院的?” “呀,我女朋友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还有,你这么质问你的女朋友别的女生的事情真的好吗?”顿了顿,崔英道冲着车恩尚道:“要分手吗?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 金叹磨了磨后槽牙。 车恩尚长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金叹,又看了一眼崔英道:“我知道你真的很担心,但是我真的不能说了。” “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怎么能不说呢?” “就是因为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才不能说。韩夏琳不会希望我们知道更多的,而且韩炯植先生也希望我不要对任何人多说。” “……好,那我问你,那天训练营开始前,你和韩夏琳说什么了吗?” “崔英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尹灿荣看见车恩尚和韩夏琳两个人在储物柜前,当时还在说话。所以,车恩尚是最后一个和她说过话的人。你和她说什么了?” 对这件事情依旧一无所知的金叹目瞪口呆;“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韩夏琳都发生了什么?” 车恩尚又叹了口气:“……是不能和你们说的内容。”并且抢先在崔英道开口前说道:“韩夏琳和刘rachel是朋友关系吧。” “刘rachel要是愿意和我说,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韩夏琳在无条件站在刘rachel那边的前提下,都愿意因为这件事情收留我了,那她是绝对不愿意我透露半个字的。这样了,你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崔英道怔然,垂下眼眸,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没有打招呼就转身推门离开了甜品店。 金叹追了出去。 “你认真的?对韩夏琳?” “你到底是站在什么角度问这个问题啊?”崔英道甩开了金叹的手。 “呀,崔英道!”金叹再一次拉住他:“之前和你说的,是骗你的。我和韩夏琳从没有做过哪些事情。或许一起吃过饭,一起旅过游,但是远没有那么亲密。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才说的。” “什么?你……” “我以为你是因为这针对我才会这样对她的,所以才撒谎骗你的。而且,好歹我和她在美国认识了三年,韩夏琳的家庭……韩家她只有一个亲人,就是炯植哥。而韩智友对你的心思,我们也都清楚。无论是为了韩智友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她的叔父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顺顺利利在一起的。” “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真的想和车恩尚在一起的话,逆来顺受也是远远不够的。把希望寄托于长辈们的仁慈,就是天方夜谭。” 次日,崔英道就靠在韩夏琳的储物柜前等刘rachel。虽然依旧没有规矩的穿着校服,但是却是难得的顺毛,让人不真切的觉得有点可怜。 但是刘rachel才看了一眼,几乎不过脑子的准备好了无数问候语言。 但是,崔英道软绵绵的一句“明秀昨天告诉我,她妈妈在为韩夏琳的名誉头疼。”就让她把所有的词汇全都憋了回去。 她甚至把自己手里的书本放回了柜子里,一脸认真地望着崔英道:“什么意思?” “他说,有个男人忽然跳出来说,自己是韩夏琳的父亲。” 这个消息太过惊讶,刘rachel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韩夏琳哪里来的……”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后面是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韩夏琳哪里来的父亲”和“韩夏琳的父亲不是早就英年早逝了”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崔英道,你……” “我早就知道了。之前韩夏琳喝醉的时候就自己说漏嘴了。她也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崔英道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 崔英道答非所问:“担心的话就给她打个电话吧,问问她现在好不好,这件事情她处理的好不好,出院了修养的好不好。”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啊?” 崔英道继续不理会刘rachel:“看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份上,打完电话告诉我一声,她好不好。” “……” 刘rachel紧了紧手,但终究抿着嘴什么都没说,只是到了僻静的地方,拿出了手机给韩夏琳打了电话。 “你还好吗?事情严重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被刘rachel三联问的韩夏琳在电话那头反应了好久,才试探地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刘rachel深吸了口气,诚实道:“赵明秀说,她妈妈最近因为你忽然冒出来的父亲的事情,很头疼。” 韩夏琳心里有了底。 李勋闹出了事情之后自然没有讨到好处,他直接找了新闻媒体想要借助舆论逼自己照他说的做。但毕竟有了防范自然也是没有被得逞。只不过,终究闹出了一点水花。 所以,联系了赵明秀的妈妈,正在处理这件事情。 “你什么时候和赵明秀关系这么好了?虽然那孩子缺心眼,但是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到处乱说吧。” 刘rachel噎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他是告诉崔英道的。” “你……和崔英道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啊?难道真的是当年……是他吗?” 刘rachel说的小心翼翼,但是意思却很清晰。韩夏琳拿着手机倒回床上,颇为疲惫:“rachel,你就不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rachel沉默了很久,眺望了远处的蓝天白云,才开口:“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是啊,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韩夏琳深吸了口气:“谢谢了,rachel。我没事了,这件事情基本快处理好了。” “……那就好。”舔了舔嘴角:“挂了。” 韩夏琳放下手机,闭了闭眼。 但还是觉得有问题——赵明秀听到点风声,她不觉得奇怪;赵明秀会告诉崔英道,她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崔英道告诉刘rachel这件事情,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而且,崔英道…… 之前因为刘京兰,韩夏琳下意识的忽略了崔英道,之后又有李勋破罐子破摔想要捅破关系,她也的确没有了别的精力。 但是……韩夏琳骗不了自己——她在等崔英道的电话,而崔英道却没有一点消息。 而刚刚刘rachel和自己说的事情,让韩夏琳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她重新拿回了手机,果不其然的在黑名单里找到了崔英道。 她没有拉黑过崔英道,那就是别人,而知道她手机密码的除了她,就只有刘rachel。 她昏迷的时候,韩炯植叫来了刘rachel照顾自己。 出人意料,但是却又在情理之中——她和刘rachel,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自以为是的对对方好。 动了动手指,把崔英道放出来后,韩夏琳犹豫再三,主动拨通了电话。 几乎是第一时间被接起的电话。 “韩夏琳?你还好吗?没事吧?” 又是不让人回答的三联问,但是却没有一个问题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的,也没有一个问题是在问自己发生了什么的。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到底还是冷酷无情的处理了自己亲生父亲闹出来的那些事情的韩夏琳,忽然间情绪翻涌起来。她压了压情绪,却是多嘴问了崔英道为什么不问。 “……我问了,你会说吗?”电话那头,崔英道反问。 鬼使神差的,韩夏琳问了一句:“如果我愿意告诉你了呢?” “那我会和你一起承担。”崔英道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么,你就说要和我一起承担?” “因为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承担。” “你不害怕吗?无论我再怎么不受宠,好歹还是韩式企业的股份继承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新闻……还有,赵明秀的听到的事情,我醉酒后说的话,财阀的秘密,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崔英道毫不躲闪:“我生在财阀,这个圈子是什么样的我本身就很清楚。我真的害怕的,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那你自己的事情呢?” “……我?”崔英道微微一愣,大脑过了一圈,实在没能想到韩夏琳说的是什么。本能的联想到了韩炯植,浑身一个激灵:“夏琳啊,是不是你哥哥和你说什么?” “我哥哥?炯植哥?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下轮到韩夏琳奇怪了。 “……没什么,没什么。”崔英道的欲盖弥彰让韩夏琳心生不满她眯起了眼睛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你和我炯植哥哥什么时候有联系的?你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韩夏琳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崔英道也就真的放心了,从心底松了口气:“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你是我的谁吗?” 忽然之间谈话内容就变了。明明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内容,但是崔英道带着些笑意和暗示性的话,软绵绵又暧昧的语气让韩夏琳不知所措。 还有内疚。 她舔了舔下唇:“崔英道,你……爱喝鸡蛋粥吗?” “什么?”崔英道下意识地反问,相当不明白为何情节发展的如此具有跳跃性。 “鸡蛋粥。”韩夏琳又重复了一遍:“……在一家咖啡馆,我等下把地址给你,去喝一次吧。” “你是在耍我吗?什么咖啡吧里会有鸡蛋粥?” “……你去了就知道了,没有骗你,是真的。我……不是这段时间被关在家里吗,但是真的很想喝,所以拜托你去一次吧。” “哎一股,怎么能这么可怜呢。不如我来带你逃出来,我们一起去吧?” “……”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崔英道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知道了,下课了我就去。” 挂了电话的韩夏琳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给崔英道发了短信。 放学过后的崔英道一边吐槽,一边连着问了两个人才找到了那家咖啡吧。但是站在门口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刘京兰时,崔英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到了墙壁后面的时候。 崔英道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但是事实上自己脑力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他做梦都在想着和母亲的团聚,他设想过过,也曾努力的不择手段的寻找过,可都失败了。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是否存在崔东旭的阻挠,但是他从没有勇气去求证过。第一次退缩之后,便慢慢的怯懦了。怯懦到现在,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每天都在思念母亲的同时,麻木地告诉自己找不到的。 这一瞬间,他想立即给韩夏琳打电话,问问韩夏琳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瞒着他多久了,又为什么在现在告诉自己。但是当他掏出手机的那一刻,却又放弃了。 因为相比较韩夏琳能够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相比,崔英道更相信刘京兰能够知道韩夏琳是他的同学这一点。至少,刘京兰能够比韩夏琳更早知道。 挣扎在推门进去和离开的崔英道想要离开。 跨出了两步,回想起韩夏琳的话。韩夏琳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却通篇没有告诉自己这里的人是刘京兰,但是却又拜托了自己一定要去。 于是,崔英道又退了回去,最终推开了咖啡吧的门。 “欢迎光临……” 刘京兰的欢迎声卡在了喉咙口,手中的花掉落在了地上。纵然眼前的人早就出落得挺拔高大,只是眉宇间依稀还带这些当年那个男孩子的影子,可是刘京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 和韩夏琳说的一样,又高又帅,一表人才。 “英……英道啊,你,你过得好吗?” “……不好。” 第58章 夏影斑驳26 在骨髓救助和别人匹配成功的条件下,李勋这件事情韩炯植处理的很快。韩夏琳再也没有见过他,当然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韩夏琳也没有去问韩炯植做了些什么,因为当李勋想要把事情闹到媒体面前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是关乎韩氏企业声誉的事情了,那就也不是韩炯植能完全做主的了。 韩夏琳窝在院子内的阳光房内,眯着眼睛。 刚刚,车恩尚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和李勋的接触被金叹父亲请的侦探拍到了照片,语气很是慌张。 因为金叹和她说过之后她早就有了防备,也做好了扫尾工作。李勋虽然是意外,但是并不足为惧。毕竟她身上“父亲”这层纱布,本身就是假的。甚至如今李勋还是韩仁惠的障眼法,更多的关注李勋,就会更少的忽视济州岛。所以,韩夏琳对于这样的消息,表现的很平静,些许还有些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没松太多,就又吊了起来。因为李勋的事情,总归韩仁惠也知道了。 那次电话之后,其实她们也没有再联系过。冷不丁想起来后,韩夏琳却也都忍住了。因为,她不是那个可以和韩仁惠提及这件事情的人。 周末,韩炯植也难得没有出去应酬,端着下午茶坐到了韩夏琳对面。 阳光下韩夏琳白的吓人。 韩夏琳从韩炯植入座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来人,在韩家除了韩炯植不做他想。等了半天没声音,韩夏琳自己开了口。 “怎么了,来找我也不说话。” 韩炯植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 “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你也不用天天关在家里了。要出去散散心吗?” “不了,身为学生,应该要去上学才是。” “头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全,当然可以在休息一下了。这么着急上学做什么,我们的成绩又不是垫底。”韩炯植调侃道。 “哥,”韩夏琳放下茶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回避?” 韩炯植抿了抿嘴:“不是,只是……李勋的事情终究闹出了一点动静。所以媒体的眼睛现在多少锁在你身上,你之前对智友说的话,还有你一直住在外面公寓的事情……现在外面在报道我父亲对你苛刻,我们一家不和的事情。所以,要作一场秀。” “那就作呗。”韩夏琳丝毫不放在心上。 “没关系吗,你?刚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 “没事的。不就是多几个观众吗,我没关系的。而且,哥哥你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情浪费心思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倒希望你还是个孩子。还是孩子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不高兴,都会写在脸上。” “……谢谢你,哥。但是我,终归是要长大的。” “是啊,都会要长大的。”韩炯植深吸了口气,突然换了个话题:“崔代表之前约我吃了顿饭,聊到了你和崔英道。” “什么?” 韩炯植没打算瞒着韩夏琳,直言道:“是的,虽然没有挑明,但是如果你和崔英道在一起的话,崔代表的态度是乐观其成。但是,夏琳啊,哥哥不是很赞成。” 韩炯植一边说,一边观察韩夏琳。 韩夏琳在听见崔东旭的意见的时候就变得不自在了,她甚至喝了两口水躲开了韩炯植的眼神。 韩炯植点到为止,也没有再多说。 韩氏一家的家宴计划执行的非常迅速。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就餐地点选了宙斯酒店。 为了作秀,韩夏琳和韩智友自然是同一辆车。两个在车上相看两相厌,丝毫没有半点交流的人,下车的时候都朝对方露出了甜得发腻的笑容。 韩夏琳的车门距离酒店门口更近,她理所当然的站在原地等她,而韩智友也相当配合的俏皮的小跑过来。 “慢一点~”韩夏琳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照顾妹妹的姐姐。 “知道啦知道啦~”韩智友亲昵的挽着韩夏琳的手臂:“快点进去吧,你刚刚出院,再感冒了怎么办。” 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饭吃了一半,韩夏琳放下了餐具,去了一趟洗手间。而且为了可以拖延两分钟,甚至没有选择包间内的洗手间,而是出门去了去了公共洗手间。 在回去的时候,却被忽然打开的房门内伸出来的手拽了进去。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摁进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怀抱。 “是我。” 是崔英道的声音。 “……你疯了吗!今天这样的场合,外面说不定就有记者是不相信我们在外面装腔作势的,蹲在外面准备拍摄独家新闻呢,万一被拍到了怎么办!”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在交往。” “呀!崔英道!”韩夏琳气急败坏的伸手拿包狠狠拍了一下崔英道的背。 崔英道非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我想你了。” 前天见了刘京兰后,崔英道有过迷茫,欣喜,感恩,但也有矛盾。他想联系韩夏琳,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 手机点开,黑屏,点开,黑屏,如此反复,就是没有打电话。 但是,听说了今天她在酒店吃饭的事情,他就立刻赶了过来。本来在思考当做服务生进去合不合适,就看见了韩夏琳出了门。想也没想,就埋伏在了酒店的房间,在她回去的时候,把她拖了进来。 因为,他想见她,从没有这么想过。那些千言万语,其实都只是自己想见她。 而这句话,也击垮了韩夏琳仅存的盔甲。 她从一出生起,就几乎被韩仁惠规划好了一条路,一步一个脚印,几乎都在韩仁惠的计划之内。这条路,光鲜亮丽,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她极度厌恶这样的生活,但是却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就像是一条高空钢丝,让她看尽世间繁华的同时,少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可崔英道,却是一个意外,甩不开,躲不掉。 她伸手,也想圈住崔英道。 可在最后的关头,却还是放弃了,只把手垂在两侧。 因为,她要顾虑的还是太多。从小到大,她被要求的就是克制自己。而且今天的作秀,除了帮韩炯植的忙 不想让他浪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媒体的眼光不能长期放在她身上。 “我该走了。” 崔英道闻言,松开了韩夏琳。 不知道是自己的理智,还是韩夏琳的冷静,崔英道也察觉到了几分尴尬。 “我妈妈的事情,很抱歉;还有,谢谢你。” “……那就抵过吧。” 韩夏琳没有去看崔英道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作秀结束,韩夏琳回的还是自己的公寓。 而在门口,看见了刘rachel。 她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来了多久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刘rachel答非所问:“我要退婚了,妈妈刚刚告诉我的,已经决定了,明天就会出新闻了。” 韩夏琳错愕不已,连忙打开门:“快进来吧。” 时隔多年,两个人再一次窝在了一起,一左一右面对面弓着身子。 黑灯瞎火,依稀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你难过吗?” “我很难过,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难不难过。”刘rachel叹了口气:“夏琳啊,你觉得我喜欢金叹吗?” “你会这么问,本身也就是个问题了。” “但是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韩夏琳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拍着刘rachel的背:“别想了,睡吧。” 难得,韩夏琳也睡得很舒坦。 早上醒来,韩夏琳轻手轻脚没有吵醒刘rachel,下了楼开始做早饭。刚刚做好,准备去叫刘rachel起床的时候,对方却是自己“蹭蹭蹭”的跑了下来。 慌慌张张的拿过昨晚被丢在沙发上的大衣,就往屋外走。 “不吃一口吗?我做的很辛苦的。”韩夏琳端着两杯牛奶。 “改天吧,今天没心情。”刘rachel头也不回,丝毫没有昨晚上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我是个小可怜,而你是个大渣男。” 刘rachel丝毫不理会她:“收起你这一套吧,我太了解你了,惺惺作态有谁比得上你吗?昨天晚上的笑脸都快闪瞎我的眼睛了!” 韩夏琳也翻了个白眼,顺手拿过三明治,递给了她:“所以,为什么这么着急?新闻都还没出来呢。” “但是内幕已经有了。我妈妈什么条件都没提,走的正常流程,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刘rachel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穿鞋,模样很是接地气:“我不和你多说了,先走了。” “rachel!”韩夏琳叫住了刘rachel:“我知道答案了。” “什么?” “你喜不喜欢金叹,我知道答案了。” 刘rachel愣住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退婚的新闻还没有出来,但是她却已经开始担心了,无关金叹,因为李esther。 她依旧很慌乱,但是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松掉的并不是这如今退婚一件事情,还有很多别的,很多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哽在心头的事情——自始至终,她最大的心结,其实一直都只是和母亲之间的矛盾。 “rachel?” 回过神来的刘rachel面色有些不自然,急急忙忙给自己套上了大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韩夏琳随手摆了摆手也丝毫没有不舍。 在家休息了一天,浏览了一天因为rs国际和帝国集团解除婚约的消息,双方公关部门恨不得掐死对方但是却又面带微笑的相互恭维,和普罗大众的无端猜测和人云亦云。不由得感慨万分。 “果然,还是渴望童话故事般的恋爱的人居多啊。但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童话啊。” 说着,心里乱糟糟的合上了电脑。 周一,她淡定的背上了书包重新去了帝国高中。 作为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韩家不和的新闻的主人,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退婚风波主人公的好朋友,韩夏琳史无前例获得了帝国高中所有学生的瞩目。 赵明秀仗着关系不错,给她拍了张照片欢迎她出院后,直接凑到了她跟前,作为代表问出了口。 “别人退婚和她什么关系啊!”李宝娜拿着一叠邀请函,很不给面子的一掌拍开了赵明秀,顺便也递了一张给韩夏琳:“出院了就也来一下吧,凑个数热闹热闹也好。”顿了顿又凑近了韩夏琳:“算是帮我个忙也好,让崔英道正常一点,别毁了我的party也好。只要你帮忙,我保证以后只要刘rachel不先找事情,我绝对客客气气的。” 在韩夏琳差异的眼神下,李宝娜别扭的开口:“之前你住院的事情,rachel亲自过来和我交代了,态度虽然一如既往恶劣无比,但是……但是看起来rachel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吧。我就勉为其难……主动和她和平共处吧。但是前提是你要帮我稳住崔英道,不然一切都免谈。他那张死人脸要是敢出现我的party上,我绝对和rachel没完没了!” 韩夏琳没有理她的威胁,调侃道:“看来尹灿荣确实是你的空气呢。” “呀!你一个请假住院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李宝娜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 “当然是我告诉她的了,这么搞笑的事情,我们夏琳怎么能不跟着一起笑一笑呢。”崔英道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在韩夏琳身边,顺手也拿了一张李宝娜的邀请函,然后面露嫌弃:“不是我说,但是这样的party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快来看啊,我是个傻子’。” 李宝娜气得想骂人:“韩夏琳啊,我的party你一定要来哦,我给你介绍帅哥。” “吼,我看你是想开分手party了啊。” 李宝娜翻了个白眼,抽回崔英道手里的邀请函,扭头就走。 崔英道也不介意,低头面向韩夏琳:“我们也走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啊?” “因为新来的老师布置了小组学习阅读名著的作业,我和你是一组的。” “我疯了吗?” 崔英道磨了磨后槽牙:“哥哥我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啊!” 退婚的消息还在被津津乐道,网上又炸出了一则新的消息。赵明秀举着手机冲到了崔英道跟前,上气不接下气,让他很是嫌弃。但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却也是错愕不已。 情绪反转之快,让韩夏琳也忍不住凑了过去,金叹是庶子的消息映入眼帘。 退婚的消息和庶子的消息相继传出,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在一起。 韩夏琳当机立断给刘rachel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刘rachel倒是很淡定,倒显得韩夏琳一惊一乍的。 当然,神色异常的还有崔英道。韩夏琳匆匆忙忙挂断了和刘rachel的电话,颇为担忧的瞅着崔英道。 “我也没事了。”崔英道强颜欢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是把手机还给了赵明秀,自己双手揣在兜里,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这家伙没事吧。”赵明秀颇为担忧,但是却也没有跟上去。 韩夏琳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很清楚,要是没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就算当初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在迁怒金叹,但如今已经找到母亲了,那么那些执念也就被放下了。放下了执念的话,金叹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一个上午,金叹果然没有来学校,而崔英道表现的比车恩尚还要失魂落魄。 韩夏琳拿着餐盘,站在取餐处,也是难得望着崔英道出神。 “还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场景呢。”李孝信一脸惊叹的晃荡过来:“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你们的角色转换,也算是圆满了。” “什么啊。” “不是吗,现在居然是你关心着崔英道,但是……崔英道关心着金叹……还有这么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的身世,果然金叹当仁不让是女主角啊!” “……” “不过,你没事吧,崔英道关心着金叹,你心里吃醋吗?” “前辈,你清醒一点吧。” “正因为清醒,所以才问你啊。看崔英道的样子,很是为难,但是也快撑不下去了吧。” 韩夏琳没理他,端着餐盘坐到了崔英道跟前。 “去吧。” “……去哪里啊,你都坐在我面前了。”崔英道失神了片刻之后就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母亲已经找回来了,朋友不用吗?” “你……不是和金叹闹掰了吗?” “我是和他闹掰了,又不是和你闹掰了。”韩夏琳眉头抬头,拿叉子搅拌着自己的沙拉,难得煽情地开口:“我没有在说反话。也没有原谅金叹,但是……你和金叹,金叹和rachel,夹在中间的感觉我是最清楚的。所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良心发现了,不想你为难吧。” “韩夏琳……” 韩夏琳连忙打住了崔英道:“感动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的煽情已经过去了。” 崔英道深吸了口气,但这回并不是被韩夏琳噎住的,而是感动的:“谢谢你。” 崔英道的表情看上去太过诚恳和感动,让韩夏琳深感压力和不自然:“为什么要表现得这副样子,眼神波动的就像是地震一样。” “因为真的很感动。”崔英道深吸了口气:“明明是金叹出事情了,但是你担心的是我。而且,这是你第一次担心我吧。” “……” 韩夏琳没有接话,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控制,但是也在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第59章 夏影斑驳27 因为身份被公开还不过半天,金叹就成了帝国集团的大股东。接二连三的消息,让整个财阀的圈子都炸开了。 就算是韩夏琳也接到了韩炯植的电话。毕竟帝国集团现在就是血淋淋的战场,而韩夏琳也好,韩氏文化也好,都是战场上的一员。绝对不会受伤,但是存在风险。 通讯结束之后,韩夏琳顺手也关掉了电视机,坐在沙发的一角撑着自己,脑袋很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有人摁了密码走了进来。 她没有换过密码,而韩炯植刚刚才和她打过电话还在办公室,那就只有崔英道了。 而韩夏琳却是连动也不想动,依旧那样坐在沙发一角,闭着眼睛。 然后,左侧沙发略有凹陷的同时,自己腿上也一沉——崔英道佝偻着,侧着枕在自己腿上。 “呀,崔英道,你这是在得寸进尺吗……” 韩夏琳色厉内荏,但是却也不知所措,因为崔英道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兮兮。她浑身绷紧的状态也因为这样,慢慢松懈了下去,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有一个疑问。”崔英道闷闷的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但是我们却也要承受后果。” 他放学后还是去帮了金叹,帮他从那个戒备森严的家里逃了出来,然后金叹第一时间赶去了他哥哥的办公室。 就算没有一起去,但是却也能想象得到现场是什么样的剑拔弩张。但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是金南允的手笔,别说金叹,就算是金元也没有能力干预。但是被推到风尖浪口的却是金叹和金元两个人。 明明是兄弟的伤痛,但是却被自己的父亲当作了一场商业战争。而这份伤痛,也不是自己造成的。 也像他,因为父亲的原因,承受着他们婚姻失败后所有的痛苦。 “金叹也好,我也好,你和rachel也好,为什么,我们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个问题,韩夏琳从小就在问自己,每每都因为这个问题而把自己逼到几近崩溃。但是现在却忽然很平静。 她低头看了眼双眼无神的崔英道:“或许,是因为我们也享受了普通人所没有的吧。金钱,权利,名誉,我们从出生起就享有的这些东西,我们从来不觉得突兀,一直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父母给的,我们为什么能理直气壮的享有这些东西,这个原因,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痛苦吧。” 或许是因为发生了李勋的这件事情吧。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很多东西,她一直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却也是别人没有的。也是因为李勋的出现,韩夏琳重新审视了一直以来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以及她的母亲有错吗?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或许都有,但是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诚如她对李勋讲的那样,他没资格置喙,她更没资格。 两个人都一时无言,整个客厅安静的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忽然,韩夏琳伸手挡住了崔英道的眼睛。 “……怎么……” “别说话,也被拿开,”韩夏琳阻止道:“我就当你睡着了,看不见,也听不见。” 已经抓住韩夏琳的手的崔英道没了下一步动作。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少了吧,我的身世,不是新闻报道的那样的。所以,我从一出生起,就被规划好了。我就像是一条被精心写好的代码,一步一个指令……不,是一个指令一步,不允许也不应该出现别的行为。不然的话,就会万劫不复。我母亲为我铺了一条金碧辉煌的路,但是这条路上,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崔英道哽咽了一下,静静地听着韩夏琳的自言自语。 “崔英道,”韩夏琳说:“你不应该认识我的。” “但是我就是认识了。”崔英道拿下了韩夏琳的手,黑白分明的双眼望着韩夏琳:“而且,你不是机器人,你有自己的情感。就像,即便你装作我睡着了,但是我没有一样,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 韩夏琳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李宝娜凑了过来,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但是,还没开口,旁边就坐下了一个刘rachel。 “呀!你没看见是我先来的吗!”李宝娜龇牙咧嘴的想把刘rachel赶走。但是后者不为所动:“嗯,所以也在等你先走。” 李宝娜真的觉得之前觉得刘rachel还不是那么不可理喻真的是自己脑袋被门夹了。 “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心和面不和的吗?现在坐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 “想要面和心不和了,不行吗?” 李宝娜狠狠一噎。 她其实是想来问问韩夏琳合崔英道到底怎么了的。这两天这两个人的氛围奇怪的比以前崔英道单方面的低气压都要让人难受。 她暗搓搓的怀疑是不是两个人分手了,想要求证一下。 但是现在看看韩夏琳和刘rachel两个人,她觉得,不用求证了。毕竟崔英道和刘rachel是即将成为兄妹的人,韩夏琳和刘rachel关系这么好,都能因为rachel和金叹说绝交就绝交,现在妥妥的和崔英道分手了无疑了。 脑补了一出宫廷大戏的李宝娜不由得替崔英道惋惜。 “我还以为终于有个人能治的了崔初丁了呢。”李宝娜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兴致勃勃道:“不过也没关系,我认识好多帅哥,要给你介绍吗?”顿了顿,语气一换,勉为其难地和刘rachel开口:“你要是脸皮够厚的话,也可以过来。” 韩夏琳和刘rachel还没开口,倒是李孝信一脸震惊地站在一旁,再三确认了这张餐桌上的三个人,才开口:“真的是……人生中的重大奇迹。这个时候应该让赵明秀过来拍照才对,你们三个人居然会坐在一起吃饭?” “嗯,还有个座位,要一起吗?”刘rachel淡定的用眼神示意韩夏琳旁边的座位。 李孝信摇了摇头:“不了。但是我要把夏琳带走。” “我?有什么事情?” “可以说又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李孝信卖了个关子。惹来李宝娜的嫌弃。 但是,韩夏琳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 只有两个人的广播室,李孝信问道:“你和崔英道怎么了?” 韩夏琳扭头就走,但是被李孝信喊住了:“随口问问,毕竟也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李孝信深吸了口气:“我昨天去我爸爸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一点东西,本来觉得你会感兴趣的。但是现在不确定了。” 韩夏琳蹙眉:“宙斯酒店的?”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上我回韩家了,叔叔他们在让韩智幼不要再一门心思放在崔英道身上了。” “啊,看来财阀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啊。那么,你呢,要知道吗?” “前辈你知道吗?” “啊,看来是想知道呢。” 李孝信抿了抿嘴,然后把一个文件袋低了过去。 “所以,身为检察总长的儿子的前辈你……知法犯法?” 李孝信一脸坦然:“我知道你感激我,但是还请低调一点。” “不要紧吗?毕竟是……” “没关系的,过不了多久,我妈妈就会告诉rachel的妈妈了。信息共享不是吗?他们会理解的,毕竟我们名誉二代和财阀二代,二代之间的交流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正因为不喜欢。所以,用他们的方法膈应他们。” 韩夏琳没有接话:“前辈,你……” “别担心我了,我怎么说也是你们前辈。帮你也不是单纯的帮你,还有……给自己打气,算是给自己练练手吧,抢在我妈妈之前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妈妈毕竟是我妈妈,虽然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是我不能当一个不孝子。可是我也是有自己人生的啊……所以我只好去一个我妈妈管不到的点了。” 韩夏琳一惊:“前辈……” “不用担心,总归是要去当兵的。”李孝信笑了笑,还有些解脱:“倒是你,我给你这份东西不是让你拿着玩的,而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的。虽然不知道你的压力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但是我一直到你也有自己一直背负的事情。但是金叹也好,rachel也好,崔英道也好,我也好,都在努力冲破这个牢笼,都在努力成长,所以你也应该有所决定才是。” “……谢谢,前辈。” “不用,因为你回国了,我这段时间才能这么精彩。” 李孝信给的东西,是关于宙斯酒店的税务问题。 偌大的财阀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年终的大检查锣鼓敲的多响亮,其中的水分就会有多大——一场有恃无恐的形式主义——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态度。 但是,能让李孝信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还会告诉李esther的事情,显然不是以往那样的单纯。 杀鸡儆猴,也是惯例。 今年这只猴子是宙斯酒店。 韩夏琳翻看了所有的资料,立刻拿出了手机,想要给崔英道打电话。但是,在触碰到屏幕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眼神晦暗不明。 这件事情已经有了计划,各家也都有了些许内幕,那么没道理崔英道的父亲是不知道的。就算她现在告诉了崔英道,也没有帮助。 韩夏琳收好了东西,慢慢朝储物柜走去。 走到这端,就看见了另一端看起来和她一样失魂落魄的崔英道。 崔英道一看见韩夏琳面色沉重,就立刻变了脸色,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下意识就想走过来,但是却又生生被他自己拦住。 那一瞬间,韩夏琳的鼻子一酸,却也做出了决定。 她带着这些东西去早了韩炯植。 宙斯酒店的事情虽然说是杀鸡儆猴,但是也是整个财阀的替罪羊——吸引公众全部的视线和怒火,那么其他的财阀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样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韩炯植自然也是这个态度。 “我知道炯植哥哥你有你的难处,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你去帮宙斯酒店的忙,爷爷那边你绝对不好交代,而且对你很不利。但是……我还是希望哥哥能帮帮我。” “帮帮你?”韩炯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夏琳你和那个孩子……你……” 韩夏琳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道:“崔代表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但是从现在宙斯酒店毫无动静的情况来看,崔代表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我想拜托哥哥,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崔英道,如何选择,让崔英道来做决定。如果他和崔代表一样,那么哥哥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就好,但是如果崔英道选择自,首,而且还能说服崔代表,那么,我恳求哥哥能够在日后帮衬一二,提点一二。我从来没有求过哥哥什么,这次,算我求您。” “真的这么喜欢那孩子吗?从来没有求过我,就因为这个孩子开口求我?” 韩夏琳点了点头,第一次这么坦然的承认这一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直觉得他不顺眼。明明是个凶神恶煞,无法无天的人,但是却在我这里学会了收敛和克制。明明自己都已经受伤了,但是却还要安慰我;哪怕我一次次推开,也还是会回来的……笨蛋。” 这是韩炯植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韩夏琳。他深吸了口气:“好吧,哥哥会帮你的。” “谢谢你,哥哥。” 韩炯植笑了笑:“不用,我是为了你。而且,就算你再喜欢这个臭小子,之后我也还会有我的考验,而且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韩夏琳的眼神黯淡了:“我……还想拜托哥哥第二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回美国了。” “什么?”这回韩炯植是真的惊讶了:“怎么好端端地要回美国?不是才让我帮崔英道吗……”像果想到了什么韩炯植脸色一变:“夏琳啊,你不用这样的。帮助崔英道是哥哥自己愿意的,不是和你的交易。你和我之间不用算这么清楚的。” “我知道,崔英道的事情不是交易。我回美国才是一个交易,也是一个幌子。以后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站在哥哥你身后。所以我希望以后,无论是谁问起我在哪里哥哥都不要说。无论是刘rachel还是崔英道,也包括爷爷,都不要说,让他们以为我只是回美国了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您也不要轻易来找我。” “为什么?你不是……” “我当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这点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点不行,绝对不行。” “你先别这么着急拒绝,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再回答我吧。” “什么地方?” “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 韩夏琳带韩炯植去的就是济州岛。 负责开车的韩炯植面露疑惑。 从昨天韩夏琳和自己说那些话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内心极度不安。他隐约能猜得到韩夏琳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但是却又实在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可偏偏从心底开始不安。 韩夏琳躺在副驾驶,歪着脑袋望着窗外,一副很安详的样子。 让他想问也开不了口。 跟着导航,车子到了一片橘子园,一看就是私人产业。 韩夏琳早就打了电话,所以两人进去的畅通无阻。 韩炯植皱眉,韩夏琳的产业全部都是他在帮忙打理,什么时候济州岛还有这样的一片橘子园了? 而且,在橘子园中央,还有一栋别墅。 “这里是?” “进去您就知道了。” 韩炯植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走了进去,这栋空荡荡的别墅装潢风格让他觉得很熟悉,他跟着上了二楼,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韩夏琳在右手边朝阳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两口才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声“进来吧。” 这个声音让韩炯植浑身一颤,甚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门被打开,他迫不及待也不可置信的朝里面张望。 只那么一眼,韩炯植整个人僵在原地。 “……姑……姑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的声音。 韩仁惠叹了口气:“好久不见,我吓到你了吧。” “您……您怎么……您不是……”韩炯植僵硬在门口,语无伦次:“夏琳你……你一直都知道?你之前来济州岛都不是来旅游的?” “是的。” 韩夏琳低着头,没有去看韩炯植。 “进来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都会告诉你的。” 第60章 夏影斑驳28 坐在韩仁惠一旁的沙发上,韩炯植第一次手足无措,感到拘谨无比。 “夏琳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 “那年她才几岁!您怎么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让你跳过你父亲,坐上社长之位,保证你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在日后的会长之争的时候,有足够的筹码。” “理由呢?” 慢慢适应了的韩炯植,也变得冷静起来。 面对韩炯植的质问,韩仁惠波澜不惊:“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意难平,你毕竟是我带出来的孩子,另一方面……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护住夏琳。” 韩炯植无声叹息。 因为,这的确是一个事实。如若是他的父亲上,位,韩夏琳的处境就太尴尬了。 如果他现在不是社长之位,而是自己父亲手下的一个常务,一个理事。他不会有这样的时间陪着夏琳来这里,他也不会有格外的精力关心这些事情,还有夏琳,如果不是因为韩仁惠给足了她股份,她在韩家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在帝国高中也是。这个圈子过于现实,这个社会也过于现实。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但是,看着夏琳这样,您不后悔吗?” 韩仁惠不假思索:“不后悔。我之前后悔生下了她,因为她过得不快乐。但是,我不后悔在她出生之后,我做的这些事情。” “……” “我确实没有给她足够的感情。但是正是因为我给了足够的金钱,她才能有机会在这里和我谈感情,才有机会说自己不快乐,才有机会在悲伤秋月。不然以前的她,有什么权利自己说回国就回国?孩子们总是喜欢说自己宁可不要这些,但是孩子们真的过过没有这些的日子吗?我对夏琳愧疚,”韩仁惠叹了口气:“但是这件事情我不后悔。你也好,夏琳也好,我都不后悔。因为,我给了你们保护自己的实力。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 “……哪怕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您也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生下了她!但是既然我已经生下了她,那我怎么做?” “……”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吗?” “我不知道。我以为您如今愿意见我是……”韩炯植欲言又止,叹息道:“或许姑姑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话,我也始终还是觉得这些事情远超过了夏琳所享受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知道夏琳想要离开的事情吗?” “知道,昨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一并和我说了。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孩子也会为了一个男孩子开口求我,也不知道她会为了一个男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韩仁惠苦笑了一声。 “姑母,您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夏琳会有这样的行为。因为,这超出了您给她的规划。” “……” 一场谈话,不能说不欢而散,但是也并不愉快。 韩炯植下楼出门,韩夏琳正窝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自己。感觉到了传来的脚步声,韩夏琳动了动。 “哦,谈完啦?” 韩炯植点了点头。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韩夏琳低着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什么?” “嗯……小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妈妈的关心全都给了哥哥你,但是压力却全都是我在承受。我好几次都在想,为什么你不用承担。也想过要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了我也会好受一点,但是……好像不是这样的。” “……” “好像……也没有好受一点。” “……” “哥,你会怪我吗?让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韩夏琳忽然像个孩子一样问道。 韩炯植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韩夏琳的发顶:“不会。我……会和你一起承担。”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们都会的。” “你们?”韩夏琳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很美好,但是却摇了摇头。 韩炯植想了想开口:“你如果真的做了决定,你也要知道,崔英道未必会有这个本领达到你的要求。” 韩夏琳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会的,我相信他。” “既然相信他,那又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我还是不知道,如果崔英道知道了,我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怎么面对崔英道,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韩仁惠,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所以韩夏琳还是走了,理由是美国的爷爷病危。 但是这个人,是杜撰出来的。 刘rachel和崔英道都知道,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消息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找对方求证,但是双方都是一头雾水。 所以在韩炯植让崔英道去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刘rachel不由分说的也跟着去了韩氏文化。 不过,进去办公室的只有崔英道一个人。 韩炯植坐在办公桌前头也没抬:“茶几上的文件袋看见了吗?打开看看吧。” 崔英道二话不说做到了沙发上,只看了一眼,抬头就问:“哥你是因为我们酒店的问题才把夏琳送走的吗?” “吼,我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不是,就是……” “看看清楚吧。”韩炯植打断了崔英道:“看看清楚再和我说话。” 崔英道深吸了口气,认认真真的看起这份文件,才看了两页,就一脸震惊。 韩炯植放下了笔:“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 “夏琳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出国了,但是不是因为我逼她走的。是她自己要走的。走的理由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希望我能帮帮你。在你们困难的时候能施以援手。当然不是无条件的。前提是,你能让宙斯酒店抢在有所行动之前,自,首。”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崔英道不知所措。 韩炯植叹了口气,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崔英道没敢去看韩炯植,把这些东西一收,慌乱的点了点头,夺门而出。 在外面秘书室等着的刘rachel也被他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也么有追上去,而是进了办公室。 “炯植哥哥,夏琳她怎么忽然回美国了?” “因为……带我去了济州岛。” 刘rachel浑身一颤:“炯植哥,你……” “是的,我现在也知道这个秘密了。说起来真的有点不甘心呢,居然在rachel你之后才知道这个秘密。” 刘rachel没心情和韩炯植开玩笑:“但是这个秘密一直都在,夏琳为什么要……” “rachel,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我也联系不到夏琳了。我也很希望她能留在自己的国家,但是……” “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崔英道?刚刚崔英道为什么是那副样子出去的?夏琳离开和崔英道有关系吗?” “有。” 韩炯植承认了,但是却没有言明。 刘rachel无可奈何的去找了崔英道,但是无论她怎么逼问,崔英道就是那样窝在地上,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就让刘rachel觉得自己的拳头全都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意义。 气急败坏的刘rachel摔门就走,边走边给韩夏琳打电话,但是依旧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实在气不过,又折回去想要继续骂。可是还没敲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哭声。 很轻,也很压抑。 崔英道第二天就去找了韩炯植。 “理由呢?昨天还这么失魂落魄,今天就来表决心,我要怎么相信你。” “因为我要把夏琳找回来。只有自己成长起来了,才有资格说这句话。我之前就说过无论夏琳的秘密是什么我都愿和她一起承担,但是……我却忽视了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承担。现在,处理好这件事情,让自己真正成长起来,我才有资格去找韩夏琳。” 崔英道的眼睛还是很黑,很亮,依旧带着十八岁的少年所有的朝气和冲动,以及十八岁的年纪,应该有的赤诚。 “谢谢你,崔英道。”韩炯植拍了拍崔英道的肩膀:“开始吧,你想怎么做?想问我什么。” “想问……万一我没有做这个决定,哥你会怎么做?” 韩炯植没想到崔英道问了这个问题,想了想:“没有想过,因为夏琳和我说,她相信你。” “她……真的没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韩炯植叹息道:“……没有。” 崔英道很上心,也很认真,在韩炯植的提点之下,理清楚了现在的局势。然后凭借着自己的超厚脸皮磨的赵明秀甘愿赌上自己的生命安全,把他带回了自己家拜访了自己的父亲。要知道,赵明秀的父亲最不喜欢的孩子就是崔英道了。 用赵明秀的话来说就是:也不知道崔英道给我爸爸关了什么迷魂汤,我爸爸居然对他和颜悦色了。 崔英道甚至还约了李esther,提前告知了她宙斯酒店的事情。在韩炯植的帮衬下,达成协议退婚,但是在一个有利条件下,最大程度的达到双方共赢的目标。 最后,崔英道约了自己的父亲,打了一场比赛。 并且,赢了。 崔英道递上了自家酒店现状的资料。 刚刚还在夸他有长进的崔东旭脸色凝结,着都不想多看一眼:“这些东西你那里来的。” “有部分浅显的是孝信前辈给的,下面的详细的是我这几天自己的查账的时候发现发现的。” “他们告诉我你最近在好好学习,结果你就是在这样学习的吗?这就是你这几天学习的成就吗?” “是的,父亲。” “你是疯了吗?我竭尽所能想要隐瞒这件事情,你倒好,自己把这些事情的证据都找出来了,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还是以为你洗个盘子就能解决!” “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这个世界还是讲规矩的。爸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你住到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或许您还以为我只是一个孩子,但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情……” “韩夏琳吗?你以为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还,韩社长还会允许你们在一起吗?” “不只是夏琳,还有妈妈和您。” 如果说崔东旭之前是愤怒,那么现在就是错愕了,甚至连拿在手里的一塌文件都捏变了形:“你说谁?你……妈妈?” “是的。”崔英道没有隐瞒,直言自己已经找到了母亲。 崔东旭想打人,但却不知道怎么动手,想骂人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看着崔英道,第一次以一个成人的目光看待这个早就比自己高了的儿子。 “讲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和爸爸您的感情居然这么好,所以我这几天偶尔也会想想我和您的事情。”崔英道讲到这里,还笑了笑:“应该是在这里吧,您第一次亲自教我跆拳道,但是我不敢,我记得您当时说……‘不要怕,相信爸爸’。”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想告诉爸爸,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在相信爸爸。所以,现在在同一个地方,我也想请爸爸相信我。” 虽然宙斯酒店宙斯酒店有自己的未雨绸缪,以及亡羊补牢,但是所面临的暴风骤雨依旧给了这只财阀巨兽沉重的一击。 和崔东旭一起站在第一线的崔英道虽然腰板挺直,但是不经意间总能从眼里流露出疲惫。 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崔英道回去了韩夏琳的公寓。 仰面躺在沙发上,很累,但是却也睡不着。 忽然,门口传来了输入密码的声音,崔英道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跳起来之后,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韩炯植。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了,不是韩炯植,而是韩夏琳。 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鼻子都被冻的发红。 崔英道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虽然住在这里是因为自己存有幻想,幻想之所以是幻想,那就是因为当真的发生的时候,会让人不敢相信。 崔英道站在玄关处的台阶上,不敢再往前一步。明明伸手就能碰到韩夏琳,却也不敢有任何作为。 “是你吗?”崔英道哑着嗓子问。 韩夏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屋内的暖气也没能让她回暖一点,浑身僵硬的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因为……你瘦了。” 韩夏琳离开的时候犹豫过,但是还是走了。可是在异国他乡却也忍不住时时刻刻关注崔英道,当她几天前看见崔英道消瘦的样子的时候,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立刻买了机票回来。 那一刻,她真的什么都抛在了脑后。所有的恐惧也都被在了脑后。 崔英道几乎是本能的拽过了韩夏琳,把她摁进了怀里。 这次,韩夏琳也用力回抱了崔英道。 第61章 灿若云霞1 费灿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只有一香案祭品的偏殿中央,歪着脑袋望着那栩栩如生,引人入胜的壁画,思考人生。 穿越至这个在她脑子里的历史知识里怎么搜不出来名字的封建时代也快好多年了,从一个生理系统不受自己掌控的婴儿到了如今的少女模样,费灿依旧对这所谓的神庙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在这个时代,没有太上老君,也没有佛祖,没有道教,没有佛教,天下所祭的,只有一座“神庙”——在所有的供品后面的墙壁上的壁画上五彩祥云的顶端角落里有那么一座看起来很不一样的,让人无法触碰的到的高墙建筑,看起来无华但也绝不朴实。 被世世代代歌颂,定鼎人族基业的便是携威德降世的“神庙使者”。 为了避免冲撞了“神庙”二字,所以便取名叫了庆庙。因为这儿是大庆国,冠以国名,是崇高的敬意。 费灿第一次听到这些全新的知识的时候,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句:怎么懒得连神话故事都偷工减料! 纵然内心有诸多吐槽,但是费灿还是每个月都会过来庆庙,虔诚的不像话。 虽然不是主动的,但是是自愿的。 因为让她来庆庙的,就是庆帝,大庆国的皇帝。 庆帝让她来的理由就是,不畏神庙,不知天高地厚。让她来多跪跪,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但是被罚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门面功夫。门一关上,她就是一颗歪瓜裂枣,到点之后精神抖擞的离开。 而她不相信那个就连她今天新研制出了一款胭脂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知道的庆帝会不知道她在里面是个什么扶不上墙的样子。 而敢在神庙面前行窥探之事的,又哪里谈得上敬畏? 所以费灿觉着,与其说是罚她过来反思的,倒不如说是借她来炫耀的——看看,就算你们传世人礼教文字,助世人开山填海,但是如今世人畏惧朕多余你。 有点相似幼儿园小朋友的心思。但是似乎又很符合一个封建王朝皇帝的龌龊心态。 身为天子,大抵都有点与天叫嚣的念头。 不管如何既然庆帝喜欢,她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自然也只有陪着演,毕竟她惜命。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生活在全面奔赴小康社会的和平年代的费灿对皇权其实没什么概念,对封建王朝也没有什么感觉,一直到有一天体验了一番庆帝的杀人不见血。 那天风和日丽,庆帝一如既往穿着便服,松散着头发,相当居家随性。口吻恨铁不成钢地对为了进宫特地早起了三小时的她说“都说了,见朕不用这么隆重”,还惹得她内心吐槽了好久:您老倒是给她正儿八经下到旨意呀。她也不想,但是别人不让啊。 三两句废话后,也不避讳她也在场,就召见了一位她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的京都官员,旁敲侧击说了一堆让人胆战心惊恨不得当场以死谢罪的话。就在费灿都以为要血溅当场了,寻思着一会儿要真动手了,自己要不要假惺惺的往庆帝跟前挡一挡的时候,结果庆帝放人回去了,还和人开玩笑的讲了一句“今晚涮火锅可别贪杯,万一走水了”。 然后,这位不知名的大人府上,当晚便有了火灾。火灾起因便是火锅内的火苗,舔到了白酒,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月黑风高,火光冲天,真真是个和谁都不搭嘎的倒霉催死法。 费灿远远的看了一眼,摇头叹息,但却只敢在心里吐槽一句:这皇帝,当真狗的可以! 为什么只敢在心里,是因为眼线这东西,只有自己想不到,没有这狗皇帝做不到的。 费灿叹了口气,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开门走了出去。 正当冬季,才一开门就一阵风吹了过来,费灿当下就打了个哆嗦。 在一旁候着的小太监立刻弓着身子递上了一件黑漆漆羽绒服,费灿当下就把自己裹了进去。 是的,就是羽绒服。 最开始,她也不是很能接受在封建时代能看见玻璃,肥皂,白砂糖这样的东西,甚至炼铁工艺都快赶超她原先的祖国成立之初的水准了! 她当时就震惊了,因为穿越而被重塑的三观再一次被碎成了渣渣。 然后负责教养她的大师兄,冷锋冷师兄告诉她,这都是他们南庆曾经的首富,叶小姐的奇思妙想,但是因为工艺复杂,所以只有权贵才能享用。 费灿当时就对这个“叶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人家英年早逝,富可敌国的财富都被狗皇帝收为己用,还取了一个相当有歧义的名字,内裤。 费灿第一次听见这名字的时候,目瞪口呆,真心觉得,如果这个世界可以在玄幻一点,那位叶小姐地下有知的话,一定能被气活过来。 可惜,还不够玄幻。 所以,她自然是无缘相见的。可即便如此,费灿对这个前辈的崇敬之情,一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因为这个叶小姐虽然不在这个江湖,但是江湖仍旧有她的传说。 其一,她生前是这个时代的首富。 其二,大庆王朝有个特殊的机构,鉴查院。就像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粘杆处,和经常在电影里出现的cia和军情六处。而且只听命皇权,不受六部管辖,相反还有监察百官的权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样的院门口有一块碑,上面写着一个伟大的梦想,是和这整个封建王朝抗衡的平等梦想。 就像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一样。 最后的落款,是叶轻眉,和“叶小姐”是同一个叶。 这样的人,费灿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并且在她的光辉之下,费灿所有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以及出格举动都能被很宽容的接受。 啊,不,准确的说是因为两个人的宽容,所以大家都对她很宽容。 一个是庆帝,一个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 但其实,这点,费灿很惶恐。 因为庆帝毕竟是一个能靠三言两语让自己的朝中大臣自觉的涮火锅自尽于家中,事后还下旨吊唁的人;而陈萍萍这是一个千里奔袭,拼上自己的两条腿也要把死敌生擒的角色。 这样的人,费灿很难觉得,对方会有因为她有点小聪明就另眼相看这样的闲情雅致。 不是她阴谋论,而是他们瞧见费灿有新的想法的时候,冷不丁被她意外的发现过某种奇怪的眼神。眼神的感觉不同,但是都很快的被抹去,快到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所以她也一直没能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 但是,心头一颤的感觉是一样。 可能是在鉴查院生活的缘故,让她本能的想到了叶轻眉之死。 既是首富,又是与鉴查院颇有渊源之人,没道理会死的那么悄无声息。除非,是鉴查院的手笔。那么问题就来了——是鉴查院单纯的把事情藏起来了,还是这本身就是鉴查院的手笔,以及叶轻眉有没有大大方方的说过什么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样的话。 这点,再给费灿一颗脑袋,她也不敢问。 同时,对于自己已然掉了一半的马甲,自然也是不敢完全丢掉的,更是不敢再捡起来穿上。只能维持这样一个微妙的局面。不问,也不收敛。 马车缓缓停在了鉴查院门口,驾车的小太监殷切而有惶恐的替她撩开车帘。 费灿弯腰下车,宽阔的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马车。吆喝的小贩都距离这儿老远,就算有人路过那也是贴着对面的墙角走过。 因为,这儿是鉴查院门口。 费灿叹了口气。 唉,生活不易,灿灿落泪。 第62章 灿若云霞2 鉴查院的门口从来没有门卫。 因为不需要——一般人不敢进,非一般的人也拦不住。 而且鉴查院的人只有院务,没有公务,也不存在别的单位过来串门的情况。 所以,鉴查院门口一向是大门朝天,门可罗雀。 院内的人也都是一个个脚下生风,各忙各的。 不过,瞧见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费灿,都忍不住打趣了一声。 虽然鉴查院内人多的不计其数,谁也不敢保证都把人见全了,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会知道费灿。 因为,她是鉴查院内的一朵奇葩。 费灿是五岁那年,被三处主办费介捡回来的。 虽然她以前是个小乞丐,但是既然进了鉴查院的门,又是费介的养女,那妥妥的就是院里的嫡系,自然是重点培养中的重点培养。 而且她的名字还是院长大人取的,如今虽然不知道是哪座祖坟冒了青烟,但费灿就是受到了庆帝的青睐。可以说,只要她自己不作死,那已经是平步青云了。可偏偏,这姑娘另辟了一条让人大跌眼镜的路子。 费介主管的三处,专门负责各类毒药和稀奇冷门的武器的研发。费灿也没有让大家失望,在药理研究上面颇有天赋,而且还有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相当适合三处。 然她更喜欢钻研点别的,比如各种蔬果干,各种用面粉做的小糕点,各种食材的创新做法,极大的改善了鉴查院的伙食的同时还在御膳房呆了段时间,知道的那是晓得这是鉴查院的从小培养的苗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萍萍从外面找回来的厨子! 同时费灿身为一个明明是在一顿大老爷们手底下长大的姑娘,不知为何依旧喜欢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还有漂亮首饰,平日里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费介当年不知为何开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子,现如今也开辟了裁缝铺子和首饰铺子,童叟无欺,款式新颖,风靡京都。 不过好在这点上,费灿总算还有点自己是鉴查院的人,赚钱的同时不忘本职工作。在店铺里设了雅间,专供那些权贵们稍作休息所用。三两盘瓜果点心和一壶好茶,让鉴查院的探子从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之中剥丝抽茧,提炼有用的信息。也算是有点用处。 但费灿依旧是那批从小培养的孩子里面,最扶不起的那个阿斗。 这些,费灿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也是她努力经营的结果——不收敛的同时,尽量躲远一点。 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习惯于勾心斗角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相当不适合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玩权谋。 费介作为她的养父,虽然不着调,但是是真心实意的只要她开心就好。而陈萍萍……抛开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其实陈萍萍对她还是很不错。 当年费介想给她取的名字是费小妮,她自然是用生命拒绝,但是费介也是铁了心的不愿意改。后来还是陈萍萍大发善心给她重新取了一个,也就是如今的名字。 但是费介作为一个没结婚的糙汉子,自然是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的,新鲜了两天之后,就把她丢给了院里一起教导。 鉴查院的教导,简直惨绝人寰,去的第一天,费灿就无比的怀念自己当年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而且有些在费灿看来完全就是蛮力的训练,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还是陈萍萍路过的时候,一句“女孩子家家不能这么粗蛮”,解救了她,并且给她单独开辟了不少课程。 虽然鉴查院要学的,陈萍萍一样也没少让她学,但是至少方式方法温和得太多了;这些年鉴查院的事情,也是一件都没让她少干,但是空余的时间又对她很宽容,无论她怎么样都从不干涉。 哪怕这是温水煮青蛙,那也是极舒适的温泉。 就像是现在,虽然就连她什么时候能跨进他的办公室都能通过暗卫清楚的知道,但是能够给她备上一份刚刚好的酒酿圆子,就又是很贴心的了。 “慢点吃,厨房还有。” 费灿乖巧的点头,吃完之后,还不忘卖乖:“院长,您就不能和陛下说说嘛,别老让我去庆庙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陈萍萍丝毫不生气,但是也不答应她:“那就一直去。” 顿了顿,又苦口婆心地劝:“陛下是为了你好。” 个鬼。 费灿在心里加了一句,面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对了,院长,老费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大没小。”陈萍萍不疼不痒的斥了她一句,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快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他的性子,你知道的,散漫。” 费灿咧嘴一笑:“嘿嘿,和我一样。” “要不怎么你给他当闺女呢。”陈萍萍手里拿着个小册子,转着轮椅到了费灿跟前:“这个人,你去说服他为鉴查院做事。” 费灿一口喝完剩下的酒糟,含糊不清的接过陈萍萍递过来的东西,粗略的扫了一眼。 鉴查院的人分为两类,一类例如她,从小被培养,称为嫡系;另一类就是在外面野生野长被鉴查院发现后前去收服的。 就像是《天下第一》里上官海棠的那个天下第一庄,网罗各类天下第一,形形色色,啥样的都有。 但是,如今费灿手上的这个…… “院长,刺杀害朝廷命官的人,咱也要啊?” “不是,就是冲撞了吏部尚书之子郭保坤。郭保坤你知道的吧?心胸狭隘,叫人摆了他一道,这是诬陷。” 费灿了然。 京都王朝,人有贵贱。 对于尚书之子而言,像是滕梓荆这样的草民,的确不如自己的一口气来得重要。 “但是,这个人……不适合我们三处啊?院长,你该不会是想专门让人过来给我试药吧?不用,我一般都给师兄们吃……” “不是给你的,是给冰云的。” 一听这个名字,费灿当下就把折子合上,双手递了回去。 冰云,言冰云。 如果说费灿是鉴查院内的奇葩,那言冰云就是那一支翘楚,当之无愧的那种。 和费灿这个半路捡回来的不同,他是四处主办言若海的亲儿子,独一个。简直就是嫡系中的嫡系。 而身为一个妥妥的官二代,言冰云丝毫没有半点官二代骄奢淫逸,好逸恶劳的坏毛病,相反,他冬寒抱冰,夏热握火,攻苦食淡,就差头悬梁锥刺股和穿壁引光了。 多年磨剑,如今年纪轻轻的言冰云已然是四处的一把利刃。 而费灿……就是三处的吉祥物。 当年费灿觉得言冰云张口闭口就是“为了大庆”,好像脑袋里就有一条无限循环的弹幕一样,仿佛随时都能为国捐躯,活得太没有自我,也太有压力,同情心泛滥,变着法逗他开心,让他放松,结果被言冰云痛斥玩物丧志。并且就费灿不思进取,荒废度日,对她进行过谆谆教诲,据点就是陈萍萍和庆帝对她的青睐,据论就是她要奋发向上,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翻来覆去就像是复读机一样,惹得费灿追悔莫及。 那场景,就算现在想起来,也让她头疼不已。 瞧她的模样,陈萍萍笑了笑:“俩人还闹呢?” “我哪敢啊!”费灿明目张胆的口是心非,连装都不愿意装。 “冰云是为了你好。”陈萍萍苦口婆心。 “哦~”费灿极其敷衍。 “冰云去了东夷城,还没回来,所以才让你去的。” 那言冰云去东夷城又不是她让他去的……吐槽到了一半,费灿真想一耳刮子抽自己——言冰云去东夷城可不就是因为自己那天在脂粉铺子和一个京都贵太太唠嗑的时候得到了“京中权贵之中居然有人和东夷城四顾剑有来往”这个消息么。 当今世界,除了他们庆国,和齐国,还有一座独立的城,东夷城。东夷城内住着一位大宗师,四顾剑,可谓是一人守一城。不可谓不牛逼。 所以,再不务正业,费灿也很及时的把这件事情上报了鉴查院。 鉴查院一处,坐镇京都,监察百官,自然立即出动;可同时还涉及东夷城,这非但是京都之外的事情,更是庆国之外,那就是四处的业务范围了。 在四顾剑眼皮子底下侦查情报,显然不是随随便便派一个人去行了的。当然这事儿也不该轮到言冰云,因为他金贵,鉴查院也舍不得。但是,身体力行,分甘绝少的言冰云主动请缨了。 已经去了半个月了……啊不,已经出差半个月了。 “总不能让言若海去吧。”陈萍萍又补了一句。 那肯定是不行的,滕梓荆是个有用的人,但是又不是盖世奇才,自然是不能这么兴师动众的。 于是费灿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第63章 灿若云霞3 是夜,费灿泡着脚,思考人生。 许是因为太入迷了,所以窗外刚闪过一个黑影,她就肢体行动先于大脑,反手撒了一把毒粉。 这样的方式过来的,如果是自己人,对方必定是相当理解自己的这种意识,只要及时解毒就没问题;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毒不死对方才是自己丢人! 所以用量和药性都是杠杠的。 当然,她自己的脖子上也被横了一把冰冷的利剑。 这把剑…… 费灿当下就想把洗脚水泼到对方脸上。 “言冰云!你是把脑子落在东夷城了吗!夜闯我家还对我动手!” 言冰云收回剑,目光幽幽地盯着她:“解药。” 后知后觉的费灿“我去!”了一声,赶忙从怀里掏出解药。虽然她一直以来扬言总有一天要给言冰云下个狠的,但是那只是说说。 对费灿时常冒出一些胡言乱语的言冰云淡定的接过解药,口服了一颗,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给自己搭脉。 “你受伤了?!” 言冰云应了一声,大步朝里走去,往费灿房内的软榻上大爷似的一坐:“帮我处理伤口。” 说完,甚至还坦然自若的自己宽衣解带起来。看的费灿真的很想把洗脚水泼他脸上:“少爷,我不是你们家丫鬟。” “我们家丫鬟也不懂歧黄之术。” 他说的好有道理。 费灿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一家医馆还开着。于是认命的出去准备了热水和医药工具。 和费介对她的放养不同,言若海对言冰云的教育是出了名的严苛,当然,言冰云对自己也是丝毫不手软。小时候受了伤也不会说出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让她爹失望,还是想磨练自己。还是费灿实在看不下去了,翻墙去了他家,威逼利诱扒了他,给他上的药。 然后……费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言冰云的私人医生了。而且对方使唤起她来简直得心应手,理直气壮。 每每想到这一点,费灿就很想往药里多加点别的。 但是,她又很怂。 等她配完药,回来的时候,言冰云裸着上身,闭着眼睛趴在了软榻上闭目养神。 费灿被气笑了:“少爷,您可真不见外。” 言冰云睁眼,扫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嘲讽。而是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费灿清洗伤口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然后把事情告诉了言冰云。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想掐死言冰云,但又不得不承认,虽然被洗脑洗的很严重,但是平心而论,言冰云其实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 至少,比她靠得住。 于是,她毫无隐瞒的把今天去京都府衙门的事情和她说了。 不管院内如何,出了院门,那她就是头顶鉴查院三个字,所以一路都是畅通无阻,整个京都府都差点没把她当祖宗供着。 但是,还是出了点意外。 “任务没完成。” 言冰云平平淡淡的一句肯定句让她磨了磨后槽牙。 “完成了!滕梓荆已经顺利的去你的四处报道了!下午的考核任务也完成的很不错!” “那是为何。” “因为……滕梓荆的……他妻子生了。没有产婆,是我接的生。” 费灿对婴儿和孕妇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纯净的很神圣。身旁如果有人怀孕,她是连肚子都不敢碰的;刚出生的婴儿,关系再亲她都不敢抱。 所以两辈子加在一起,费灿都是头一回碰到刚出生的婴儿。婴儿落地之后,她握着小家伙的胳膊腿,根本不知如何作为,浑身僵硬站在那里。如果不是产婆来得及时,从她手里接过了孩子,这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在她手上窒息。 不可否认,她后怕了。 言冰云动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应她,还是她下手重了弄疼了他。因为他似乎没有半点感触,只等着下文一般问道:“你让滕梓荆见孩子了?” “没有。”费灿叹了口气:“我满手是血的去见了滕梓荆,告诉了他是我亲手接生的,是个大胖小子。但没让他见。” 这个行为,既给了希望,又给了绝望。 半晌,言冰云才开口:“你做的很好。” 费灿俯身,对上言冰云的眼神,一字一顿:“我一直都很好。” 说着,她放下了药碗,拿起一旁的纱布。言冰云配合的坐起身来,让费灿包扎。 “别说我了,你是怎么回事情,伤成这样。” “还好,皮外伤,有惊无险。” “你管这么大的口子叫……”费灿差点没尖叫起来,但是又一想到言冰云的行事作风,憋了回去:“小言公子可真是我等楷模。不过东夷城发现你了?任务失败了?” “是发现我了,但是没有失败。”自小一起长大,言冰云在费灿面前也不会有太多的防备:“我在东夷城还发现了北齐的锦衣卫。受伤是为了让四顾剑的人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锦衣卫处。” 费灿目瞪口呆。 果然是……年轻有为,无毒不丈夫,心狠手辣,让人望尘莫及。 她认真的开口:“我收回刚刚那句我很好。我和你真的是云与泥的区别。” 这种损人才利己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言冰云当然知道费灿是什么性子,这么些年她种种懈怠行为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总还是心存幻想的。于是,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她一眼。 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仿佛自己是个长辈。 费灿一边在心里嘀咕,真的是和院里老一辈的人呆久了,一点都不可爱;一边又伸手拿过给他的衣服,狗腿的递了过去。 言冰云自己的衣服沾染了血迹,自然是不能再穿了。于是费灿刚才还顺道去了一趟隔壁裁缝铺子,给他拿了件衣服。 尺码刚刚好。 早些年费灿开了这件铺子的时候就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衣服,笑的相当不怀好意的去找言冰云,说是请他打个广告,还表示每个月都会给他一件新衣裳当作广告费。 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费灿软磨硬泡,胡搅蛮缠之下,勉为其难换上了她的衣服。之后,诚如费灿所言,每月一件从不间断。久而久之,言少爷也就习惯了。 如今这件,显然是这个月新做的。 费灿绕着言冰云转了一圈,对自己的新作很是满意。 言冰云从小习武,练的那是宽肩窄腰,那身高比例往那里一戳就是个现成的衣架子。不是她说,就言冰云这身段,配上他那张脸放到现代那就是妥妥能引起机场瘫痪的小鲜肉,还是禁欲系那一卦的。 爱美之心,古往今来人皆有之。 她的裁缝铺子里的男装能卖的这么好,言冰云这个模特功不可没。 笑而不语的眼神对上了言冰云波澜不惊的死鱼似的眼神时,费灿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请吧,少爷,伤都处理好了。您一路劳累,该回家歇息了。” “要去鉴查院整理情报。” 就在费灿打算吹一通彩虹屁把他送走的时候,言冰云又补了一句“你和我一起去。” “我疯了吗!?”费灿跳了起来:“你给我加班费吗!!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 加班费这个词,言冰云听过。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他在深夜处理公务,费灿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在鉴查院搞研究发明。见他也在,便来看看,当时很是认真的问他鉴查院给他多少加班费。言冰云当时还相当不耻下问。但是费灿解释完之后,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给之前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俩巴掌的念头——让你这么看得起费灿。 虽然费灿是很没有上进心,但是费灿制作的小玩意儿却是不错。就比方说他放在身上的两个机关盒,放眼天下,能解开的,除了费灿,绝找不出第二人。 于是,他开口:“为了不泄密,我把情报放在了你给我的机关盒内,唯有你可解。” 那些所谓的机关盒其实都是鲁班盒的衍生物,还有不少减压玩具都是她当年觉得言冰云活得实在是太有压力的,而特地给言冰云打造出来减压的。 但是,言冰云不愧是言冰云,一门心思都在工作,那些东西都让三处改成机关盒子,用来传递情报用。同时也从侧面加重了费灿的业务量。 费灿都不知道是该夸言冰云还是该把他脑袋切开了好好看看里面到底和她的构造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都知道不能随便解开,你还用它!” 言冰云一本正经:“若我不能带回,自然也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您是真是,思虑周全啊。” 费灿咬牙切齿,但还是跟着言冰云出了门。 遥想当年陈萍萍虽然也没指望费灿能成为鉴查院的顶梁柱,但是也不能让她太差。所以,在不对她进行鞭策的同时,也让言冰云多监督她,至少每日的功课不能丢。对院长大人马首是瞻的言冰云自然是完成的一丝不苟,就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费灿也是着实被封印了许久。到如今……这大概些许带有一些幼犬效应。 大晚上的,在自己的工作室替言冰云打开了那三个盒子,又一同整理了情报的费灿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言冰云还在大言不惭的让她磨墨,因为他要把这些情报汇总好,明天一早就要上交。 “言冰云,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费灿一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凑近了言冰云。 张牙舞爪,表情生动,但是半点没有杀意。哪怕眉头压的再低,也没有杀伤力。 在言冰云眼里,就像是京中权贵养的小奶猫,即便是一爪子挥过来,都是软绵绵的。 门忽然被打开,来人才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灿灿师妹”,便捂住了眼睛,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来的不是时候,不是我说你们,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关个门。” 来人是三处的,也是费介的弟子,冷锋,但不是战狼。 与费灿有些年龄差,费介不靠谱,全是他把费灿拉扯大的,关系很是亲密。 费灿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大师兄,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言少爷是脑子进水了让我瞧瞧。” “啊?脑子进水了?这是个什么症状,严不严重?”冷锋煞有其事的认真问道。 “不严重,这种病症不惯他就行了。” 冷锋茅塞顿开,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是是是,确实不能灌了。” 费灿也不去纠正此“惯”非彼“灌”,一副哥俩好的搭上冷锋的肩:“冷师兄找我何事啊?” “哦,我在研究药物,但是饿了。本是想去厨房随便找个馒头的,但是正巧看见师妹你的灯亮着,就想来找你开个小灶。” “没问题啊!西红柿打卤面如何?” “好呀,好呀,再来点小酥肉?” “可以!” 言冰云看着费灿和冷锋的背影,眯了眯眼。 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也能断定绝对不是费灿说的这么回事情。那声“少爷”,就注定了一定没什么好话。 气急败坏“言冰云”,冷嘲热讽“言少爷”,有求于人“言哥哥”,闲来无事不搭理。 费灿一向如此。 但是,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勾了嘴角。 他一向隐忍克制,好似带了一张精致的假脸,透着一股生人勿近。如今这淡淡的一笑,简直也可以说得上是宛如春风拂面了。 可惜,没人看见。 他收拾了东西,回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将情报整理好后,自然也是困倦,毕竟也不是铁打的。 费灿和他在检察院虽然没有明码标价的官位,但也有单独的屋子办公,屋内也有起居设施,方便他们不回家时就在此处凑合一宿。 言冰云每月有一半时间睡在这里。 他瞅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却没有去一旁的软榻休息,生生忍住了打哈切的欲望,拿过这几日他不在京都时四处的公文,逐一审阅翻看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费灿如他所料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他受了伤,自然是不能吃打卤面和小酥肉这样的东西的,所以是清淡的粥。 他抬头,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吃宵夜,”费灿在抢在他开口之前开口:“但是这不是快天明了吗。你就当是早饭吧!” 言冰云放下手上的文卷,似笑非笑:“不是不能惯吗?” 费灿一脸不可置信,诧异于经年累月之下居然也能颇有成效,言冰云这古板终于能听懂她的话了!但是目光触及自己送过来的粥,登时恼羞成怒——这厮是在讽刺她!!!!! 费灿觉得这脑子进水的怕不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就应该让言冰云自生自灭去。 当下羞愤不已,伸手就去抓餐托。但是言冰云抢先了一步,端起了粥碗。 言府家教极严,培养出来的言冰云自然是一副贵公子模样,喝粥喝得端庄雅致的得很。 费灿忍无可忍:“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你,言冰云!!!!” 第64章 灿若云霞4 折腾了大半宿,费灿直接在鉴查院凑合了一宿,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个懒觉对她来说,就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尤其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费灿今日没有裹上黑漆漆的羽绒服,而是选了件鹅黄色的斗篷,很是厚实,又围上了自己的兔绒围脖,揣着一个汤婆子,欢快的出门了。 鲜艳的模样在整个鉴查院里很是突兀。 滕梓荆一眼就看见了她。 说实在的,他很难把这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和那天满手是血的走进牢房让他归顺鉴查院的人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他能接受那天那个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不进的费灿,但是不太能接受现在这个。因为……纵然只是平民,但是鉴查院三个字那也是如雷贯耳。就像他黑漆漆的外观一样,鉴查院内的人,不应该有如此明亮的色彩。 滕梓荆虽然刚来,但是却也了解了些许费灿的事情——虽然是三处的费介带回来的孩子,但是却可以说是在院长跟前长大的孩子,如今在庆帝面前也有几分恩宠。重点信息讲完之后,剩下的就是费灿的诸多不靠谱。 但这一点,滕梓荆不敢苟同。因为一个不靠谱的人,是不会带着给他孩子接生而染上的满手血来找他,更不会在他满目狰狞地冲她嘶吼“你们就不怕你们以此威胁,就算我同意加入鉴查院也不会忠心,更有甚者会伺机报复吗!”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回一句“你要真有这本事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而且,我不需要你忠心,我只要你听话。” 这个小姑娘,她聪明,有同情心,但是也有心计,有手段。让他极其有要动手的冲动。 费灿自然也看见了滕梓荆,眉毛一挑,走了过去,很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早啊!新工作还适应吗?” 口吻熟稔得相当不要脸,就好像是自己三叩九跪的求着她来鉴查院工作的一样。于是,他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费灿嘟囔了一句“没礼貌”,哼了一声也出了鉴查院。 她一向对工作没什么热情,热衷于在大马路上晃荡,指出这个时代娱乐文化产业的贫瘠之处。 今日天好,晃荡的时候随心所欲了一些,晃到了不该晃的地方——二皇子李承泽刚刚让人给自己相中的这条街清了场,瞧见费灿的时候,正蹲在地上吃番薯的李承泽差点没噎住。 看的费灿真想说,何必呢,你边上站着谢必安这位剑客高手。就她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躲得过谢必安的耳朵。没您的允许,她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些年费灿时常入宫,宫中的几位皇子自然也是见过的。 大皇子就见过一次,然后他就被派出去领兵打仗了,二皇子就是眼前这位,太子年岁上行三,但是因为是太子独立于顺位之外,三皇子……当今圣上不近女色,子嗣目前就这三个。 二皇子和太子相斗已经初见火候是件是个人都知道事情,费灿当然也知道。她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太子和二皇子的眼里,她是鉴查院的人,费介的养女,鉴查院嫡系,这些年陈萍萍待她亲厚有加,庆帝也对她青睐有加,所以理所当然的是一块香饽饽。 真真是让人难过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所以,费灿只能扬起和刚才滕梓荆丢给自己的同牌笑容,和李承泽打了个招呼。 “在外,不用这么客气。”李承泽随意摆了摆手,还顺手把手上另外半块番薯给她。费灿怕冷,不愿把手伸出来,婉言谢绝了。 与时时刻刻端着的太子不同,李承泽很随和,至少面上相当随性,一点都不像是个皇子。这点,和庆帝有点相似。刚才那句话,口吻也很像。 于是,费灿也不客气的收起了自己的装腔作势:“那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我这就走。” “啧!来都来了,一起喝杯茶呗。前面茶楼新来的说书先生,据说故事说的不错。”顿了顿,李承泽又说:“反正言若海的儿子言冰云不都回来了么,鉴查院内有什么事儿谁还能想到你啊。” 费灿丝毫不觉得这句话贬低了自己,而是阴阳怪气儿:“哟,殿下,这事儿您都知道啊。” “嗐,我知不知道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李承泽最讨人厌的地方,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对这些应该要藏着掖着的心知肚明的事情,供认不讳。 “去吗?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他问。 于是,费灿跟着去了。 茶是好茶,书也是好书。 可惜,费灿只爱喝奶茶,也只爱看电影。 嗑了一碟瓜子儿之后,就打起了哈切。 忽然,她听到了隔壁雅间传来了女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一堆人叽叽喳喳。费灿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李承泽叫谢必安过去让她们在公共场合安静一点儿的时候听到了“绛珠仙子”、“林妹妹”这样的话,一个机灵,精神抖擞起来。在李承泽诧异的眼神下,提着裙子跑到了一边的墙角,蹲在那里,偷听起来。 隔壁断断续续传来一些“衔玉而生”、“下凡报恩”的只言片语,还有什么“用眼泪偿还”,中间还夹杂着几个人名,是《红楼梦》无疑了。 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精彩,惹得李承泽也凑了过来,同她一起蹲在墙角。丝毫不觉得有辱身份。 还相当虚心请教:“费姑娘……也喜欢这般小女儿家的画本故事?” 《红楼梦》作为公认的四大名著之首,当然不是小女儿家的画本故事这么简单了!只不过此情此景是从几个官家小姐口中听到的,内容略微浅显了一些。 于是,费灿淡定的开口:“是啊,怎么在殿下的眼里,我就不是个姑娘了?” “费姑娘说的什么话,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直觉得费姑娘不比寻常姑娘罢了。” 鉴查院长大的姑娘和隔壁那些拿过最危险的东西可能就是绣花针的官家小姐能一样吗? “那殿下您这还真是高估我了。整个鉴查院谁不知道我就是不思进取的米虫呢。朱格朱大人看见我就头疼,深觉得我浪费了鉴查院的空气。” 大概是因为蹲在墙角的动作过于随意和放松,让她都快忘了眼前的是个皇子,也因为谢必安在场,无论是皇帝的还是鉴查院的暗探都靠近不了,所以费灿开口,真心实意道:“二殿下,我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真的,您有时间陪我听墙角,还不如想想怎么和人言大人的儿子去吃一顿花酒。” 不知是震惊于费灿的直白,还是震惊于她一个小姑娘家直言“花酒”二字,李承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抿了抿嘴:“你和太子也说过?” “当然没有。”费灿矢口否决。 她遇见太子,那都是扭头就走的。因为太子殿下太端着了,她看得累,处的就更累了。 “那为何和我说?” “因为您接地气。”费灿表情相当诚恳。 李承泽“哦”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但是他还是说:“我也一样,比起小言公子,费姑娘你更合我胃口。” 费灿真的想批评他一点都不好好搞事业,宫斗都这么不认真!她和言冰云,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谁的性价比更高。 聊不下去的费灿起身给自己穿戴好:“殿下,您开心就好。” “承费姑娘吉言。” “……” 第65章 灿若云霞5 回去鉴查院,费灿直奔言冰云的办公室。 这些年她常常被言冰云拎过去当苦力,很是清楚他那里有些什么东西。 刚才她听的清楚,隔壁那个说《红楼》的姑娘叫范若若,这姑娘在京都颇有名气,虽然还没坐实京都第一才女的位置,但过两年也就差不多了。所以费灿也略有耳闻,知道是司南伯范建的嫡女。 这位范大人,费灿也是打过交道的,因为人官拜户部侍郎,而费灿开了几间铺子,这位范大人为了公务,还来过。 相当务实。 也相当慈祥。 慈祥的费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心存了点防备。于是她就去查了查——虽然爵位不高,官职也不高,但是是当今陛下的奶兄弟,深的圣心。嫡妻过世之后便说不再娶,但是有个贵妾是柳国公府的嫡女,生了个小儿子是嫡子。当然,在澹州还有一个私生子。 看的费灿当下就一个反应:呵,男人。 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了。 现在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红楼!曹先生!亲人! 按照范若若所说,那是他哥哥从一位曹先生那里听来的。那就从她的便宜哥哥下手。 费灿在言冰云这里见过这个名字,范闲,记忆犹新。 当时她就笑了,相当好奇范建的嫡子叫什么,翻了翻,一看是”范思辙”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的捶胸顿足,还感叹了一句“范府男子的取名文化实在是博大精深”,惹得言冰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但她又实在没法和他解释范思哲,纪梵希等。 对此,她还深表遗憾。还恬不知耻的暗自伤感,怀揣另一个世界的璀璨文化的她在这里注定是孤单的。 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异乡人。怎么让她不激动。 哪怕是曹先生本人,那她也能和他聊聊唐宋元明清。 范若若小时候也在澹州生活过,所以兄妹俩的关系不错,这些年也常有联系,往来的书信……鉴查院也有记录。 虽然不多,虽然没有变态的每一封都有,但是总归是有的——因为她相信《红楼》的影响力。京都的官家小姐们如此喜欢的东西,鉴查院不会不知道,知道了那按照鉴查院“草木皆兵”,被迫害妄想症晚期的作风一定会有所留心。范闲在澹州,往来书信归四处管。 于是费灿缩在言冰云的屋子里,认认真真的寻找证据。 言冰云进来的时候,就被里头的温度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着火了。因为哪怕是寒冬腊月,他也不会把暖炉点的这么旺。 幸好,费灿今天穿的鹅黄色,相当显眼。他这才松了口气,各类卷宗都没事了。 费灿怕冷,他当然知道了,只长叹了口气,脱了自己的外袍,任由她去。 不过,他颇为诧异费灿居然在自己的屋子查阅资料。 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松,神色都愉悦了些许:“从未见过你对院务如此上心。” 费灿头也不抬,下意识怼回去:“你没想到的事情多得去了……什么玩意儿?!” 费灿瞪大了眼睛,捧着满手的文卷,从软榻上跳起来,凑到了言冰云跟前:“院务?不是,我就听了个墙角,怎么就院务了?” “听墙角?”言冰云眉眼一挑,对此等行为相当看不入眼。 “这不重要。你刚刚说的院务是什么鬼……是什么情况?” 言冰云低头瞅了一眼费灿手上拿的东西,眉头一皱,下意识朝自己的书桌上望去——这次东夷城的事情后续总结好的书文,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若非常年练就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不出端倪,言冰云大概会羞愤不已——自己居然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费灿这里他栽过多少次了! 费灿瞧这言冰云咬紧牙关的模样,大脑也是高速旋转,但是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眼前这位了。 她不务正业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那个,”费灿指了指上桌子上的东西:“我要看吗?” 言冰云没有回答,而是走了过去,拿起之后扔给了她。 言冰云去了东夷城,拿回来的东西自然上交给了一处,一处的行动很快,麻利儿的把这位兵部官员连根拔除。但是还有北齐锦衣卫的事情。在言冰云的栽赃嫁祸之下,锦衣卫自然受创。但是言冰云毕竟还太年轻,只能让他们全面蛰伏,没能连窝端。 费灿想了想,舔了舔嘴角。其实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言冰云这次的任务只是去求证而已。让北齐锦衣卫探子蛰伏,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但又想了想,言冰云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和她不一样。 “也很难让他们浮上来了。这样,等同于断了一臂了。” “不够。” 费灿选择闭嘴。 好在言冰云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金玉良言和建设性意见。 转而问道:“为何查司南伯在澹州的私生子?” 费灿回答:“今日在茶楼听到范若若说了一本书,很是有趣。我和她们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去当面问。听她说是她哥哥写信给她的,所以就想来看看。” 言冰云脸色不明,反问:“听墙角?” “你怎么还记得!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言冰云不回答,继续问道:“可找到了?” “嗯,找到了。”费灿扬了扬手,还面露遗憾:“可惜,只是只言片语,看不尽兴。” 费灿叹了一声,表情相当的遗憾。 但是言冰云没有回应。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独角戏是唱不下去的。 费灿保持着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抬眼瞄了一眼言冰云。 对方正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审视着她。 看的她心头一惊,莫名心虚,但又无奈——这事儿,总不能让她说实话吧?而且,她说了实话,对方还未必相信。 “费灿。”言冰云不咸不淡的喊了她一声名字。 费灿这回是大惊失色了,连连摆手:“有事说事儿,没事儿别喊名字,咱俩不熟。” 这么些年了,熟还是熟的。只是言冰云甚少叫她名字,但每次喊她名字,准没什么好事儿。 小到催她功课,大到给她讲积极上进的哲学道理,言冰云的开场白都是一声掷地有声的“费灿”。 导致现在自己的名字从言冰云的嘴里出来,费灿下意识就觉得头疼。 言冰云瞧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牙疼。 还是被自己咬的。 从牙缝里,言冰云挤出了三个字:“收拾好。” “ok!” 费灿相当配合,也不管言冰云是否听得懂这个词儿,看得懂自己的手势,但只要不冲她念叨就行。麻利儿的把自己摊开的烂摊子收拾好,整整齐齐的。 甚至贴心的给言冰云关上了门。 次日,费灿日上三竿到了工作岗位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等她。 这个人有个定语:言冰云麾下的。 “费姑娘。” 费姑娘往后退了一步,面露警惕,一副有事说事儿,没事儿滚蛋,我和你们四处的人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小言公子让属下把这本书交给您。” 对方姿态端正,所以费灿不用踮脚也能看清那只是一本书,还挺薄。 费灿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了过来,翻开看了看,“咦”了一声。 因为,这是一本《红楼》。准确的说,是《红楼》的前几回。 昨天她说自己感兴趣不假,但那只是托词。《红楼梦》她又不是没看过。可今天言冰云就让人给送过来了,那就有点微妙了。 费灿都觉得这本书有点烫手。 “他人呢?”她问。 “小言公子早上便出城执行公务了,两日后才回。” “他伤还没好就又出去了!?” 费灿脱口而出,瞧着也是一股子关心的意味。 被对方的眼神盯得瘆得慌的费灿摆摆手:“你继续说。” “……小言公子走之前说了,这书他也看了,的确是本好书。还说,费姑娘难得喜欢看本书,定要好好看,后续章节,也不用担心,他会替您整理的。” 些许暧昧登时粉碎,费灿被气得炸毛,在心里大骂言冰云这个大猪蹄子狗男人!她说呢,昨天居然这么好骗,这么大方的放自己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言冰云压根就不信她只是为了看书!看出来了她不愿意说,也不问,装作很大方,但是背地里又给她来这一套!什么替她整理,拐着弯的自个儿找为什么呢! 衣冠禽兽! 第66章 灿若云霞6 费灿痴迷红楼的事情,还闹出了点动静。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鉴查院自然也是人呆的地方。 有些一块长大的人瞧见她还会打趣一声“宝玉公子和咱们小言公子谁好看啊” 费灿总会回一句“自然是我们言少爷好看”,然后在心里几个加上“个屁!”。 闹了两天,陈萍萍喊她博弈一局的时候,问了她这事儿。 “红楼好看吗?”他问。 “好看啊!”费灿像是个小迷妹一样推荐这本书。靠的全是当年语文课上学到的知识。 陈萍萍会来问她,在她的预料之内——如果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那陈萍萍就是过来关心一下她,无伤大雅;如果她的被迫害妄想症是对的,那陈萍萍就是来试探一下她,但也有恃无恐。 这么些年都蹦哒过来了。 所以她的回答是一样的,她就是红楼的粉丝。因为她和范闲是真的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陌生人。 陈萍萍慈眉善目,似乎对她难得的读书热情感到欣慰:“倒是难得见你对一本书这么热情。不过可惜,才没多少,后面的故事还没有。” “那可不!”费灿深表遗憾,内心却极度雀跃。言冰云你不是自己想查吗?人写的都是家长里短你查个鬼。 “你可以让费介帮你催催啊。”陈萍萍随口说了一句,顺便吃了她一大片白棋。 费灿不知道是被杀得狠了,还是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老费?” “对啊。”陈萍萍一脸“你不知道”的模样,顺便还催她快落子。 费灿当下提前了十二万分精神,琢磨了一下,不是很确定:“老费,认识范闲?” “认识啊,算起来,范闲应该是你师兄。怎么,费介没和你说过吗?”轮椅上的陈萍萍换了个坐姿,很是轻松随意的模样。 费灿很是震惊的于这个关系——这有点超纲啊! “不是,他不是在澹州长……澹州?澹州?!” 费灿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一件事情,那年费介把她捡回来,跨进鉴查院的时候,有人打过招呼。是一句“哟,费老,从澹州回来啦!” 是啊,她自己就是在费介从澹州回京的路上被捡到的。 “当年费介也是受了范闲的父亲所托去的澹州教他药理。” 费灿理了一下这个关系。 一个户部侍郎请一个鉴查院的主办去一个穷乡僻壤给一个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私生子传授下毒的本事。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恐怖片呢? 费灿拧巴的很费解:“老费和司南伯也有交情?朝中六部不都对我们避之不及吗?” “那还是以前的交情了。”陈萍萍难得露出了些许追忆往昔的神情,但是他没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就把这些情绪收了起来,很是体恤小辈的模样:“不说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再说了,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这这种。” 费灿很想说,自己很愿意听这种事情,没准将来还能见缝插针保命。 但是,陈萍萍没给她机会把棋子都扔回了祺碗内:“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费介应该今晚到京都,你得回家给他准备酒菜了。” 这是,让她去问的意思? 费灿有点阴谋论的想,她之前在茶馆遇到范若若她们是不是也是陈萍萍的手笔了。因为这凑巧的有点过分了。 但是,费灿还是问了费介这件事情。 因为在费介这里,她是绝对安全的。虽然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但他是真的对她好。 一听她问范闲,费介那是知无不言。把对方从头夸到了脚。最后做了个点评:要不是在澹州遇到了范闲,他还不一定会不会把她捡回去呢。 费灿仔细琢磨了一下:“所以说,您最开始说的我那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像范闲咯?” “那可不,一样人小鬼大,不像个孩子。”费介顿了顿,但又很好奇:“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费灿依旧说了红楼的事情,因为有些事情确实不好说。不过,顿了顿又在费介面前补了一句实话:“还有,我也觉得我和他挺像的,有一种神交已久的感觉,所以想认识一下。” 费介点头:“是挺像的。以后等他来京都了,自然就见到了。” “他会来京都?” “当然。”费介喝了口酒,叹道:“早晚会来的。等着吧,范建总有一天要把他接回来。” 费灿脑补了一出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开始聊八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话题就算是过了。 无论陈萍萍是处于什么心态,费灿也都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但是至于问成什么样,那就是自己说了算了。反正,按照一个单纯的书迷,问到这程度,够够的了。 她虽然是很激动他乡遇故知,但是不是迫在眉睫。在鉴查院这么多年,学的最多的就是耐心。而且说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性,没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既然费介说了,对方肯定要回京都的,那她等等就等等了,不差这点时间。 “先不说他了,你要真想知道什么,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你先和我说说,你和言冰云怎么回事?” 费灿有点跟不上费介的思维:“怎么好端端的扯到我和他了?” “你的书不是人给你整理的吗?” “您老才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这事儿了?” “整个鉴查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他……他自己阴谋论,他以为我不学无术,也不爱看书,就觉得我关注范闲事有什么内幕。说是替我整理,实际上是自己想查又什么隐情!他……就是想太多,草木皆兵,神神叨叨。”费灿甩锅甩的毫无心理负担。 对于这个解释,别人不相信,费介却是信的。毕竟,姑娘是他自己捡回来的,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也是,你要有这觉悟,如今也不会事事都被言冰云压一头了。不过,这事儿还真是言冰云干得出来的事情,真不愧是言若海的儿子,和他爹一个样儿。” “……真没听出来您是在损他。” “我难道还是在夸他啊!我和你说,你能看出来人的别有用心就好。别被言家这小子的皮囊给骗了。这种好看的毛头小子,最不靠谱了。” “我知道,我和他一块儿长大,再清楚不过了。” “那你还每个月给人送衣服。” “那是广告费。” “什么费?” 费灿放下酒杯,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并且举出了实际例子:“您刚才也说了,他的皮囊好。这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穿着我的衣服出门一逛,别人看见了不就都觉得好看了吗?虽然我的衣服也好看,但是他的脸在不是更好看么?所以就会有更多的人来买衣服啊,我的铺子不就生意兴隆了吗?而且,京都城内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不在少数,姑娘家的钱,您是知道的,最好赚了。” 费介似懂非懂:“只是这样?” “当然!” “那也不能给他做衣服,这姑娘家家的,再不拘小节咱也不能……给一个男子做衣服,传出去,成何体统。”费介依旧觉得不合适。 很难想象老费这么个不修边幅的人和她扯“体统”二字。但是秉持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费灿没有反驳他,而是纠正他:“谁和您说,衣服是我做的了?” “不是你做的?”这回轮到费介诧异了:“每个月一件不是……” “是铺子的师傅做的,我只负责画图纸,我又不会做衣服。”费灿连忙打断他:“您都是从哪儿听的流言蜚语?” “就三处你的那些个师兄啊……嘿,这帮小兔崽子,明天我去好好收拾他们去。不过小妮啊,我和你说啊,你现在长大了,不和小时候一样,不能总和言冰云混一块儿了,别人议论起来不好。” “我没有。” 虽然费灿拒绝了费小妮这个大名,但是费介私底下还是喜欢这么叫她。她也很大方的同意了。 乳名么,小妮是可以接受的。 “我知道你没有,但是……要不这么着吧,改天你出去历练历练,开开眼。这外头比言冰云长得好看的男子多的去了。别的不说,范闲就长得比言冰云好看。哎,你不是爱看红楼吗?你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去趟澹州吧。” 虽然知道费介是在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但是费灿还是毫不动摇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交通不便,住宿环境差她都可以忍。 但是!没有厕所,她实在是忍不了!!!!!!! 之前被言冰云拖出去当过一次壮丁,原本觉得新奇,一路上相对随意,就像出去春游。但是后来差点没憋死自己。 导致回来的路上,她连水都没敢喝。 最重要的是,这让她在言冰云面前狠狠的丢了一次脸,是那种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就地活埋自己的丢脸! 从那之后,她就拒绝出远门。死也要在京都这个安乐窝里体体面面的。 第67章 灿若云霞7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 《红楼梦》在这个时代,也因为京都各个小姐的催稿更新的越来越快。以前追小说的时候费灿总是嫌弃更新的太慢,但是现在费灿只想等范闲进京之后,就去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是曹雪芹么你,你就写红楼!就算你是,有存稿了不起吗!八十回之后的你存了么!你就放的这么快!! 因为言冰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期给费灿送来抄录。惹得费灿现在看见言冰云连白眼都懒得翻,一边看红楼梦一边在心里狂扎小人,诽谤言冰云这厮真的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半点活路都不给自己。但是为了圆谎,她依旧看得比当年上学的时候还要认真。 但是,看着看着,费灿突然自嘲起来。以前的四大名著放在自己书架上也不见得自己好好看,现在居然在这里追文。 ——人,果然就是矫情。 脑袋里忽然闪过华妃娘娘的一句“贱人就是矫情”,费灿连忙呸呸呸,安慰自己“童言无忌“。 但是,这么一打岔,也没了伤感的气氛。费灿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非常相信春冻冻死老黄牛这点的费灿,保暖工作做的相当好。就连陈萍萍都取笑她,还不如他一个老头子。 但费灿还是被外头的冷空气冻了一哆嗦,紧了紧自己的斗篷。面对屋外的稀疏的春雨,她眉头一皱,因为她讨厌下雨天。 费灿就在鉴查院凑合一晚上和冒雨回家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回家,并且明天如果还下雨,那就不来鉴查院。 走到鉴查院大门口,费灿愣了一下,因为言冰云也站在门口。 玄色镶边的斗篷,很是玉树临风。 费灿不由得感叹,真好看。但美中不足,好像短了点。不过,只是一点点,刚巧一个露了个鞋面。无伤大雅,但是不应该呀。 因为这斗篷也是她送的。这个月的广告费月头就给了。这斗篷是这几日给他的,算是这个月加的鸡腿。但是尺码是一样的啊。 “你又长个儿?!” 与众不同的开场白永远都是费灿的风格。 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有了短小,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极不舒服的。 于是他答:“衣服是些许有了短小。” 费灿面露些许颓废。她也想有这样的烦恼。可惜,一个冬季过去了,她的衣服改的都是腰身。 多么痛的领悟!实在不行,改一改胸围也行啊! 言冰云见她闷闷不乐,也低头看了一眼。以为她是在难过这衣服,于是安慰道:“下雨天,刚刚好。” 费灿幽怨的扫了他一眼,直觉言冰云肯定不懂她的痛,所以没搭理他。但是目光触及自己的斗篷下摆因为与鞋底齐平而沾染了水渍的时候,又炸毛了。 “你是在讽刺我矮吗?!” 大有一副你要敢说有,我就扑上来咬你的架势。 言冰云不是很明白费灿的脑回路,如果他知道脑回路是什么意思的话。但是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并无此意。” 很直男的回答。 但是,言冰云本身就是个直男。还是个宇宙级钢铁直男。 于是,费灿大人有大量的决定不和他这个注孤生计较。 “你不回家干嘛呢?” “没带伞。” 费灿“哦”了一声。反映了过来。言冰云上下班一直都是自己骑马的。这种天气,总不能让他穿着蓑衣,带着蓑笠吧。那太有失风度,有损形象了。 但是,又见他盯着自己,登时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大步:“我就一把伞!” “我先送你回去。” 费灿想了想,又走了回来,冲言冰云真诚的建议道:“我可以陪你等着。等你派人去你家把你们府上的马车赶过来,然后你再送我回家。”顿了顿,补了一句“坐马车送”。 纵然认识了这么久,言冰云也实在摸不透下一秒费灿到底能说出什么让人根本预料不到的话来。 可能是被费灿噎到了,言冰云都生出了几分任性。他直接伸手,抢伞。 并且撑着伞,站在台阶上,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样子。 费灿当然钻了进去了。 虽然小声逼逼了两句,但是不用自己撑伞,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手是真的冷。而且,言冰云还算有点人性,把伞全往她这边靠了,自己露了半个身子在外面。 费灿想了想,良心发现的朝他凑了凑。 言冰云动容了一下,侧头朝费灿望过去。 费灿裹着月牙白的斗篷,似乎还在哆嗦,细细听,还是在嘟囔这种鬼天气什么时候结束啊”。 可怜兮兮的让言冰云失笑。虽然是回寒,但是真没冷成这样。他穿斗篷,完全是因为费灿给他送了一件。他如若不穿,这姑娘指不定会用什么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控诉他不好好打广告。 因为下雨,所以路上没什么人,两人都走的松懈了一些。以至于一旁的小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人都能撞到他们身上。 言冰云立即收回思绪,第一时间把费灿护到自己身后。护着她的同时,也做好了防御,同时目测了这四周最近的鉴查院暗探。就差把费灿如何安全离开的路线过一遍了。 就差因为,撞过来的只是一个孩童,此刻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旁边散落了一地的药材。 言冰云暗叹是自己大意了。无论是之前的放松,还是刚刚的过分警惕,都是大意了。 而费灿,还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 她从重新放松下来的言冰云身后探出了脑袋,就瞧见那小孩儿麻利儿的站起身来,徒手就去抓散落在地上的药。 她还没来得及劝他,就从小巷子里又追出来一个人,嘴里嚷嚷着“小兔崽子你别跑!我让你偷药!” 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家中贫困,无钱医治,孩子便想到了药铺偷药,以为只要吃了药自己的阿爹就能好起来。 是费灿帮他给了药钱,还亲自登门给他阿爹问诊。 言冰云也陪着一起去了。 言冰云是个少爷,纵然能吃苦耐劳,那也只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少爷。这也是他头一回去到了城西这些要他弯腰才能进去的饮食起居全在一起的屋子。 阴雨连绵的天气,屋子里很潮湿,也很昏暗。 唯一的烛灯放在炕头,因为费灿在给人看病。 他就坐在对方用衣袖擦了又擦的凳子上静静地等费灿。 看病很快,但是养病需要时间,还需要钱。 穷苦人家最大的毛病,大概就是穷。 所以言冰云开了口,给了那家妇人一份生计——明日去城东言府找管事,会给她在府上谋个差事。 一家老小自然是对两人感恩戴德。 日行一善,费灿大概觉得自己升华了,加上雨也停了,所以很是高兴。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甚至还调侃了两句言冰云的冷面善心。 最开心的还是去一石居涮了火锅。 当然,是言冰云请客。 火锅沸腾,驱散了不少寒气,费灿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你都请我吃饭了。”活过来的费灿率先开口。 言冰云丝毫不含糊,也不铺垫,放下筷子就问:“你进鉴查院之前是……” “乞丐啊,不都知道啊?” 费灿的身世——小乞丐,的确都知道。但是多的却是没有。费灿当时年幼,记不清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一直也没有问过,但是就在刚刚,言冰云却觉得她是记得的。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妇人感恩戴德的还给他们跪地磕头的时候,费灿那一瞬间露出来的神情告诉他的。 可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费灿提起过她的父母。如若是去世了,那也该凭吊。 不等言冰云继续问,费灿就继续说:“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家境本是不错的,很是殷实,在乡下小镇也是富裕人家。也没让我吃过苦。可惜呀,生我的好赌,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最后把家底儿都输没了。” 费灿吃了一大口牛肉,继续说:“对,他要把我卖了。我阿娘原先是不同意的,拼死也不同意。可过了一个月,就同意了。因为她怀孕了,郎中说,是个男孩儿。为了这个男孩,她同意了。卖之前,在我面前哭;为人母却在我面前下跪……再后来,她等他们拿到了钱才跑的路,也算是还了生养之恩。逃出去之后,我就躲进了那年逃难的难民堆里。说来也巧,上天眷顾吧,就是那时候遇到了老费。” 言冰云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微动了一下。 认识这么多年,他也是才知道费灿的真正的身世。 他家教极严,自幼都没得玩,更别说玩伴了。后来就进了鉴查院,是有一起长大的人在,但是真正有交情的,真的不多。 费灿于他……是不同的。 但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费灿的身世。 他知道费灿的身世凄惨,不然也不会被费介捡回来。他也查过她的卷宗,但鉴查院之前的记录一看就假。他本以为会是费介的江湖故友托孤,却没想到会是如此。 因为费灿在他眼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火锅煮的沸腾,冒起来的热气儿横在两人中间,氤氲之下,言冰云看不清费灿什么表情。 “你不会想安慰我吧?”费灿忽然倾斜了半个身子问他。 这身世,虽然听着惨兮兮的,但是她当年前脚刚跑,后脚就遇上了费介,真的什么苦都没吃到。哦,除了被迫的换了一件臭烘烘的衣服。而且,那般的重男轻女的生父母,她觉得自己这是脱离了苦海。 她抓着碗,碗里躺着颗丸子,裹着酱汁儿,筷子也还戳在丸子上。 眼神抖机灵,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才是费灿。 言冰云深觉着自己刚刚的恻隐之心都喂了狗,丢给她两个字:“吃饭。” 费灿拍拍胸脯,自我安慰道:“幸好幸好,吓死宝宝了,还以为你要可怜我呢。” “……” 第68章 灿若云霞8 时间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两年,费灿依旧是鉴查院的一条咸鱼。用朱格朱大人的话来说,那还是一条宫里贵人养的猫都不会嗅一嗅的咸鱼。费灿对此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沉浸在自己长高了些许的喜悦里,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甚至是言冰云都没有例外。 这日天儿不错,费灿又被一道口谕召进了宫。因为来得突然,所以她穿的自然也没有那般隆重。但是庆帝瞅了眼,颇为满意:“今天这样子就挺好。” 然后,又补了一句:“瞧着,是高了些。” 费灿脚一软,差点重新给跪下去。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够快点切入主题,让庆帝爷瞧她不满意了,给她送去庆庙。 但是,今天狗皇帝似乎没这心思,而是拉着她,说要和她一块儿下棋。 和庆帝下棋,还有个故事。 费灿本来是不会下棋的。还是不知道第几次被召见的时候,庆帝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就想和她下棋,结果发现对方除了知道棋子的颜色之外,其他一概不知的时候,龙心不悦,就打发她去了庆庙。 也是那天,陈萍萍就把她交给了言冰云,让对方好好教她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免得以后出门丢人。那一段惨痛的经历,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等她学会了之后,狗皇帝再也没和她下过棋。 倒是陈萍萍和言冰云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虐虐她。 如今,还是学成之后第一回。 庆帝对她刮目相看:“嗯,有长进。” 废话!言冰云可是下了狠功夫的。 下棋下到一半,外头传长公主李云睿来了。庆帝连头都没抬,随手挥了一下。 有的时候,费灿真的很佩服侯公公,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这是让人进来还是让人滚蛋的意思。不由得感叹,最了解皇帝的,果然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啊不是,是求存方式啊! 这一感叹,费灿就被庆帝杀了个片甲不留。 “果然还是太嫩了,差点火候。” 费灿开启彩虹屁模式,并且琢磨着,长公主都来了,她差不多应该可以去跪庆庙了。但是显然今天庆帝没这意思。 长公主进来后问了安,费灿也敢忙朝她问安。 不是她说,长公主李云睿,真不愧是第一美人,这姿容绝色,无论看几次她都觉得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然而,狗皇帝没理李云睿,而是冲她说:“来,再来一局。”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费灿苦着脸冲长公主李云睿陪笑,然后在对方相当善解人意体恤下人的眼神之中,回去继续给庆帝送人头……啊不,是送棋子。 庆帝吃了几目之后,开了口:“有什么事儿,说吧。” 长公主展露笑颜:“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云睿受命掌管内库事宜,但是能力有限。而费姑娘在商贾之事上颇有独到之处,所以便一直想与她请教一二。今日听闻她进宫了,便想过来和陛下讨人了。” 这话,让费灿浑身一颤。早些年费灿就感觉到了长公主不喜欢她,无论伪装的多好,她都能感觉得到,那是一种气场不合的不喜欢她。 费灿想着,自己也不是人民币,有几个不喜欢她的很正常。 但如果这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份不俗,尚未婚配却有个私生女,还是和当朝宰相的!她自己又是执掌内库大权,掺和皇子夺嫡这些事情的大佬。那就不一样了。把这些身份加到一起的人如今说要和自己聊聊天,那怕不是场鸿门宴。 费灿这种段位的小角色被惊得甚至落错了一子。这子,她当然不认了,但是庆帝不允许。 “既然落子,哪有悔棋的道理。” 于是,费灿又输了。 大概是知道了费灿也就这点被自己吊打的水平,庆帝爷觉得没意思了,大手一挥,不下了。转而瞅着李云睿:“你想讨她?” “正是。” “那你呢?” 被点名的费灿当然拒绝了,李云睿的这种鬼话,她又不是真的傻。 “是殿下抬举了,我就是开着玩的。实在担不起请教二字。” “是你谦虚了。如今谁不知道这京都城内最流行的款式都是出自费姑娘你之手。”长公主笑的和蔼可亲,费灿瞧着头皮发麻。 庆帝倒是很认可李云睿:“说起来,你这铺子开得确实不错。比你在鉴查院的工作像样多了。哎,既然李云睿也赏识你,不如你就去内库吧。” 这是真的要让她送人头? 费灿还没说话,长公主倒是一副相当喜出望外的样子:“陛下当真?” “你若真喜欢,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这孩子日后还是内库的一把手。” “费姑娘天资聪颖,这是自然的。就怕……陈院长不同意。” “陈萍萍没那么小气。” 瞧着两个人唇枪舌战,费灿只觉得自己躺在虎头扎上面。 庆帝一句“费灿你自己怎么想?”无异于“开扎——”。 她深吸一口气,麻利儿的跪了下来。首先表达了自己对大庆的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决心,庆帝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然后不着痕迹的一个反转,表达了自己对鉴查院多年来的培育之恩的感激涕零和孺慕之情,最后就是自我检讨这些年没有什么作为实在是因为自己的愚钝粗鄙,一直心存愧疚,深觉自己愧对了皇恩,愧对了栽培,也愧对长公主的赏云云。 潜台词就是,我保证会很乖的,您老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鉴查院自生自灭吧。无论您觉得我哪里有问题,院长大人都会帮您盯着我的。您可千万别让我去内库,我真的没这个本事。 通篇不见辞藻堆砌,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一番言辞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磕磕绊绊现场拼凑的模样,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鞭策自己的一般。 费灿自己都被自己的坚定不移给感动了。 就算是条咸鱼,那她也是在京都晒着的咸鱼。再说了,这些话,言冰云当年天天对她耳提面命,她怎么着都背出来了。 庆帝沉吟半晌,不咸不淡的做了点评:“言冰云倒是把你教的很好。” 费灿浑身一僵,半天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开脱。心中大骇,这狗皇帝居然对这个都知道! “她什么态度,你看见了?” 这话问的是长公主。 李云睿丝毫不见恼怒,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拒绝了是件丢人的事情,依旧那么雍容得体:“那是云睿没这个福气了。”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虽然胆战心惊,但是有惊无险。常年在京都,费灿已然没了这么多要求,只要“有惊无险”、“有恃无恐”,那就是皆大欢喜。 还不用去庆庙,那就是喜上加喜。 心情不错的费灿出了宫,还哼起了小曲儿。 走过两个街区,顺手就给自己买了两个包子。一旁经过的马车忽然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发起狂来,真真是一匹脱了僵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吓得费灿差点连包子都丢了。 幸好言冰云宛如神兵天降,像是套马的汉子一般,成功的控制了场面。 鲜衣怒马少年郎,再是贴切不过。 而且衣服还是她家的衣服,费灿狠狠地算了一笔——这套衣服批量生产,肯定是能赚的! 驾车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回来,感恩戴德;马车内的小姐也一副惊魂未定,在丫鬟的搀扶下,宛如弱柳扶风般的冲言冰云道了谢。 言冰云这厮也是人模狗样,往后退了一步,才回了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姐人面桃花,秋波款款,走远了也不忘撩开帘子,含羞带臊的看一眼。 费灿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跑调哼着:“风呀风呀不要去得那样匆匆~~请你为我去问一问她的芳名~~”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常年习武的言冰云的耳力听的清楚。 他咬牙切齿:“费灿!” 费灿一个激灵,脚底抹油,叼着包子转身就跑。 第69章 灿若云霞9 言冰云又立功了。 这次立功,院长的人赏了个大的——封了个官职。 官位不大,毕竟是在京都这个权贵满地跑的地方,在仕途这条道路上,除非你混到了陈萍萍这种段位,其余的一律按照芝麻绿豆大小处理;但是官位也绝对不小,因为这是鉴查院的职位,京都城内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并且还会给上三分薄面。 公告一出,四处主办言若海逢人就被道恭喜。 费灿本来也是想去恭贺一声的,毕竟言冰云这些年的确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未及弱冠,都已然生了两根白发了,这官职,他当得起。但是半路遇到了陈萍萍去浇花,聊了两句,她就不想去了。 因为陈萍萍说,还是多亏了她在御前这么夸赞言冰云,言冰云才有了这么大的机遇。 费灿着实思考了很久,这到底是哪一出。绞尽脑汁才意识到,狗皇帝说的是她原先拒绝李云睿的时候说的那些慷慨陈词。 费灿欲哭无泪,当然就没有了道喜的心情。况且,言若海的那张冰山脸比起言冰云又过而无不及,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对她的看不上眼。她都没心情去道喜了,自然也不能太过分的哭丧着一张脸去冲撞人家的喜事不是。 她当然不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在这儿可以被替换一下,官位越大,事情也就越多。 这不符合费灿一心要做一条咸鱼安安分分活着就好的平凡梦想。 但是,显然那狗皇帝是想往死里整她啊。 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僵尸一样,费灿两眼无神的告别了陈萍萍,一路上都在长吁短叹。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冲言冰云要个红包来安慰一下自己幼小的心灵。于是便拐了个弯去了言冰云办公室。 言冰云被要红包的时候,一脸诧异,大概是震惊于费灿的不要脸。 费灿确实不要脸,提了提裙子就盘腿坐在了言冰云旁边和他讲解《企业文化之如何处理人际关系》。 言冰云听的认真,甚至还给唾沫横飞的费灿倒了杯茶。 等她说完,表达了赞同。 费灿刚想夸他孺子可教,就听的言冰云又说了一句:“那我确实应该好好犒劳犒劳四处的同僚。” 这话到了费灿耳朵里,就成了——我一个四处的人升职加薪关你这个三处的人屁事? 费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她还没办法说对方的不是。 费灿提了三次气,每次都是意图满口芬芳,喷不死言冰云的架势,但是每次却又发现自己词穷了。 对上言冰云那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费灿为了不让自己英年早逝,当机立断,拂袖离去。 言冰云自然是没有起身追她的觉悟的。 瞧着费灿气鼓鼓的离开,一副这辈子都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他虽然不能猜出费灿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长篇大论,但是很肯定对方在心里往死里骂自己。 随着费灿彻底走没影儿了,言冰云的神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没多少温度。放下茶盏的同时,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一下。 决定好好犒劳犒劳手底下的人。 言冰云少年有为,但是底下的人却不都是这般年纪。而且都是一帮大老粗的男人,自然不能像是之前奖励费灿日行一善一样请一顿火锅就能把对方哄的很开心。 所以,言冰云选的地方,是流晶河畔,烟花柳巷之地。 这个地方,自然是大家都欢喜的。 哦,也不全是,滕梓荆就不太欢喜,一个人拿着一壶酒,坐在屋外的栏杆上,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言冰云本人也不是喜欢,逢场作戏过后借着不胜酒力的假话提出了先走一步。他是上司,这次聚会最大的用处就是买单,心意到了就行,所以也没有人真的想让他留下来,所以自然离席离得很顺利。 当然,言冰云也没有马上走,而是拐弯找了滕梓荆问他为何不进去一起。 滕梓荆回答:“我有妻儿。” 言冰云负手而立,沉吟道:“他们很好。” 滕梓荆面色激动,想要多问点什么,但是对上了言冰云的神情,便心知肚明,对方是不会把具体位置告诉自己的。于是自嘲了一下:“你们俩真像。” 虽未言明,但是言冰云也猜得到是谁。他摇了摇头:“她比我心软。” 滕梓荆对此依旧不敢苟同,冷嘲热讽道:“小言大人,如若有一天,你与费姑娘穷途末路,而有人告诉你,如若想要保全她,便要与她此生不再见面,你当如何……” “滕梓荆!!”言冰云厉声呵斥,目光冰冷,宛如一把利刃当场就能把滕梓荆凌迟一般。 言冰云性子内敛,一向冷若冰霜,对待公务向来也是一丝不苟,但纵然有责罚之处,也都是秉公处理。而此刻,却是近乎不讲道理的无情。 可滕梓荆也做不到趋炎附势,只那样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言冰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双目如潭,深不可测。 侧身离去时,稍作了停顿,伸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滕梓荆的胸口,在对方差异的眼神之下,目不斜视,沉声道了一句:“你犯上了。” 言冰云松开手,面色阴沉地离去。 一张粗糙的、手掌大的纸落在滕梓荆的手里。那是他没有见过的作图方式,不似彩墨,却色彩鲜艳明丽,栩栩如生。 那是他的妻儿。 滕梓荆拿着画,热泪盈眶,粗糙的指腹细细的摩挲,却又生怕蹭坏了。 虽然这画是言冰云给他的,但是能作出这般画作的,除了费灿不做他想。 言府高墙大院不好进,但是费灿家好进。那三家铺子后头的院落就是。 滕梓荆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 费灿瞧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言冰云这厮又要作妖,于是面色不是很友善:“干嘛?” 滕梓荆深吸了口气,行了大礼。 费灿吓了一跳,甚至都提着裙子跳回了屋内,一副防贼的表情:“有事儿说事儿啊,我不吃这一套。” 滕梓荆比费灿还要实诚,张口就说:“虽然我还是很想打你,但是我也很感激你。走之前,想来亲自谢谢你。也想拜托你两件事儿……逢年过节,麻烦费姑娘给他们娘俩送两件新衣服,您这儿有适合贱内的东西,也麻烦您送两件,她节俭,不舍得买。哦,银子我给,我这两年的俸禄我攒下来的,全都在这儿了。” 这段话,费灿的表情变了又变。但是全部听完之后吧,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滕梓荆来道谢,她大概能推测一下,毕竟当年是自己接生的他儿子,还有就是那张画估计言冰云最后也还是给他了。但是后面的,就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拍着滕梓荆递过来的银票,问道:“听你这口气,你是要出远门?新任务?” “算是吧。”滕梓荆长叹了口气。 虽然言冰云的意思是他一心想找到他的妻儿,把他留在京都始终是个祸害。但是滕梓荆觉得,言冰云就是在公报私仇他昨天以下犯上的事情。 这犯的追根究底,还是费灿。 “要去很久?” 滕梓荆点头:“大概有段时间不能回来了吧。” 费灿拧眉:“你又没犯错,能力也不错。他什么毛病要把你扔出去?” 大概是为了给你出气吧。滕梓荆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嘴上没说。大概是把自己妻儿都交到了费灿手上,所以看她都觉得和善了不少。露出了些许开玩笑的意味:“你可以自己问问他啊。” “你们的事儿,我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上路?等我请你回早饭吗?” 滕梓荆被气笑了:“不了。我这就走。” “不送。” 第70章 灿若云霞10 费灿难得准点打卡上班,结果一推门就看见了言冰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茶,看着书。 费灿当下就愣了一下,但是左右的摆设都对,显然走错屋子的是言冰云。 “少爷,哦,不。应该是小言大人了。小言大人莫不是昨晚喝花酒喝多了,还没醒吧,怎么走错地方了?” 言冰云答非所问:“见过滕梓荆了。” 肯定句。 “您当的是四处的官吧?” 一处坐镇京都,京都城内的暗探自然也是一处的人;京都之外的才是四处的能力范围。 “他放不下妻儿,离京之前定然会找人托付。而我昨日把画给他了,所以他必定找的是你。” “所以你大早上是来告诉我你有多聪明吗?”费灿继续皮笑肉不笑。 言冰云当然没这么无聊。 他从一旁左手侧拎出了一个小笼子。 “打开看看。” 费灿相当嫌弃,但是手又很诚实,掀开来看了看。 这一看,眼睛都亮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都捂住了嘴,跳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一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样子,手无足措,手舞足蹈。 笼子里是一只毛茸茸的胖达!!!! 活的!!!!!! “给我的?!”费灿激动的语无伦次,眼睛都绽放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倒让言冰云都有点后悔了。 他伸手拉住想要扑过去的费灿,惹的对方相当不满:“干嘛呀,不是送我的吗?!你想反悔?” “是它生性凶猛……” “怎么可能,胖达最萌了!哎呀,你不懂。” 言冰云确实不懂。别的姑娘都喜欢养猫咪,最多就是狮子狗,而费灿却是想养一只熊。 几个月前他听到的时候也被震惊了。但是费灿本就不同一般女子,于是他还是差人去寻了。而且,找一只年幼的,可控制的,让她开心几天也无妨。 这熊是半月前送过来的,似乎是还没断奶的,相当幼小,他瞧见的时候,也忍不住撸了两把,因为长相着实可爱。但他还特地找人调,教了几天,毕竟是野生的,再小,也带着兽性。 但现在他更费解,“胖达”是什么?新取的名字吗?还有这和“萌”有什么关系。但看着费灿的样子,大致也很有觉悟,这姑娘现在是没空理自己的。 费灿当然没空理言冰云了, 这可是胖达!!!!!!她像是抱小孩一样抱着它,在它毛茸茸的皮毛上蹭了又蹭,感叹着有生之年她居然也能成功撸到一只熊猫,简直人生圆满了。 费灿一边感叹封建王朝的达官显贵真的是只有他们这种平民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一边毫不手软的盘胖达。并且越撸越上头的。 头一回当铲屎官的费灿,极其兴奋,想给自己的主子取个名字。而且自己的主子还非凡品,自然是不能随便取一个的。 但是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于是她还问了问言冰云有没有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建议。早就忘了刚刚自己还是对对方一副爱答不理,阴阳怪气的样子。 在一旁对她这种就差流口水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的言冰云又微微蹙眉。为人处世越来越稳健和雷厉风行的小言大人难得带着些不确定的口吻反问:“不是……叫胖达……吗?” 沉迷撸胖达不可自拔的费灿也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之前她喊了一句“胖达最萌了”。想来言冰云也是不知道“萌”为何会被用在这里的。不过,他能把“胖达”一词有一个主语的精准定位,已然是很不容易了。如果不是因为各种曲折解释不清楚,她真的要好好夸夸言冰云了。 忽然,费灿福灵心至,双手支着胖达的胳肢窝,把脑袋架在胖达的脑袋上,冲着言冰云笑得相当乖巧:“你喊一下它的名字。” 费灿笑得太乖巧,太人畜无害了,到了言冰云眼里,就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我就是看看它会不会答应,看看它喜不喜欢。” 言冰云还是抿着嘴,脸上明晃晃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别有用心。 费灿鼓了鼓腮帮子,皱了皱鼻子:“小言哥哥~” 委屈巴巴的小脸和憨态可掬的胖达脸凑在一起,越发可怜兮兮。 言冰云冷眼瞧了一眼,闭眼沉息,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费灿伸手,扯了扯言冰云的衣袖。 半晌之后,败下阵来,面不改色:“胖达。” 言冰云的这声胖达,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费灿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花枝乱颤。 很好,就是这个名字! 纵然意料到了费灿居心叵测,但是也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会笑成这样。也还算费灿有点人性,在言冰云的底线边缘及时刹车,问明了他的来意。 她当然不相信言冰云只是来给她送一只胖达的。 言冰云也收回了别的情绪,不再纠结费灿一直以来都会有的怪异之后,直奔来意:“试药。” 鉴查院的特务都会定期服用迷药之类的药物,来提升自己的抗药性,防止在任务之中翻船。言冰云这样的,本身是不用的,但是架不住他对自己狠呀。那简直就是一个狼人。 一直以来,费灿都是靠着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公报私仇。 但是…… “三天前不是刚试过吗?过犹不及的。”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可还记得那天你出宫时,那辆马车。”言冰云问。 费灿当然记得了,当时言冰云还盯着看了好久,她还以为言冰云春心萌动,甚是应景地唱了歌呢。但是这话,现在她不能说,毕竟刚收了贿赂的。于是,她咳了一声,很装模作样地问他是否有什么不妥。 费灿居然这么上道。言冰云颇为诧异,但是转而又很是欣慰,有一种费灿终于长大了的满足。 “她是琉晶河畔新来的花魁。” 费灿等着下文,但是言冰云半天没反应,于是主动问了问:“……所以呢?” 费灿问地真诚,言冰云看得难过——费灿还是个傻的。 “她是北齐人。” 费灿举着胖达的爪子,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你请你们四处的人去喝花酒,合着还是个幌子,你是去……言冰云啊言冰云,我还以为你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晓得还有风花雪月了,结果你居然还是去工作!!你可真是……007啊!” 费灿的这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也让言冰云的脸色,变了又变,难以言喻。陡然生出一些无力感。甚至都不知道是该先气愤费灿当真是半点没有工作的心思,还是应该先心疼心疼自己。但瞧费灿的样子,终究也只是问了“零零七”是何意。 “就是,废寝忘食,热爱工作,无私奉献的意思。”费灿说的真诚。 言冰云自我翻译了一下,大致就是费灿对他一贯的冷嘲热讽。 看出来了言冰云一脸我信你有鬼的表情,费灿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转移话题。 这回,费灿脑子转的很快——出事那天,是她进宫的日子。而且她是大摇大摆进的皇宫,事发地是出宫回鉴查院的必经之路。只要事先在一旁的小巷子里等着,守株待兔就能等到她。 每回进宫,她身上的各类毒药是都不能被带进去的。之前那些侍卫好奇,不听她的劝非要动一下,结果差点闹出人命。从那之后,费灿自己也觉得不安全,如果真的是无缘无故死个人,那她良心也难安。于是,索性进宫的话就直接把瓶瓶罐罐都在鉴查院卸掉。 所以,如果那天鉴查院的情报不及时,言冰云不能及时赶到,而她没有毒药在手,就她的三脚猫功夫和勉强能翻墙的轻功,遇上那匹发狂的马,不死也伤啊! 劫后余生的费灿相当委屈,脸皱的就像是怀里那只胖达一样:“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就是一条咸鱼,我招谁惹谁了?!怎么都这么看得起我!!” 言冰云又被噎了一下。 不知是应该感叹费灿居然如此有自知之明,还是应该冲她冷笑你也知道啊,亦或者是提醒她别自作多情,人家的美人计是用在他身上的。 “不行,不争馒头争口气!”费灿把胖达往言冰云怀里一塞,就跑到了自己的柜子前,寻找起瓶瓶罐罐起来。 宫里的两位大佬她惹不起,但是现在连一个北齐的暗探都敢欺负她了吗,真当她是软柿子吗! 她也是有后盾的!!!! 言冰云抱着胖达,瞧着费灿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讪笑:“你打算怎么争?” “我不行!”费灿头都没抬,诚实的很。 言冰云甚至都没来得及对这句大实话作出相应的表情,就又听见费灿相当自豪的喊了一句:“但是我有你啊!” 第71章 灿若云霞11 费灿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四十五度望天,状作思考人生。因为她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但是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她有足够的迷药,但是真的没有□□。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假惺惺的要脸。 于是她就去找师兄们拿。 师兄们平时把她当孩子养,一个个都对她极好,毕竟是三处唯一的女娃娃。无论她要什么都给她。就算是□□,也只是叮嘱不要自己乱吃。也正因为如此,费灿对他们也没什么心眼。 于是她顺口就回了一句“我不吃我给言冰云试药。” 然后,费灿就被所有师兄们围住了。以冷师兄为首,笑容可掬地问她怎么了。 费灿当然说了实话,告诉了他们是言冰云为了工作要去青楼以身犯险。 再然后,费灿就被一群大老爷们簇拥着,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尊尊教诲。什么“给男人下□□这种事情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不合适”、什么“这种最丑陋的面目小言公子肯定不想让她看见”之类的。 费灿听得似懂非懂了,但是又觉得她出来的时候言冰云的脸色的确有些古怪,当下觉得,可能就是这个“丢不起脸”的道理。 最后冷师兄当机立断,毛遂自荐,他们众兄弟帮费灿这个忙。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她被关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外面,而冷师兄他们带上了三处所有的药进去帮她给言冰云提高抗药性了。 纵然又理了一遍,费灿也还是找不到原因。 而且试药需要这么多人吗? 而屋内的言冰云面对乌泱泱的三处众人,也是很没有风度的被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了一瞬的龟裂。 之前被费灿那露骨的不能再露骨的话所搅动出来的涟漪也退的干干净净。 冷锋留着猥琐的八字胡,笑的一脸真诚:“听灿灿说,小言大人想要提升一下自己对迷药和□□的抗药性?” 言冰云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冷师兄笑得更慈祥了:“哎,小言大人不用害怕。这种事情我们兄弟最有经验了。是不是,哥几个?” 众师弟齐声附和,朗声大笑。 言冰云又退了一步:“不劳冷大人亲自动手了。” “哎呀,怎么能说得这么生分呢!我们是灿灿的师兄,灿灿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再说了,就是这个□□吧……灿灿怎么说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是不是,让她来,不合适。我们做师兄的,当然要帮忙了。” 言冰云退到无路可退,瞧着几乎可以说是倾巢出动的三处官员,当下就眯起了眼睛。如果真的丢弃礼仪廉耻,他真的想学一次费灿,吼一声“我不要面子的吗!”。但是,他甚至都没机会开口,浑身一软,就倒了下去。 朦胧之间,还听见了几声“我们三处的小师妹是你能随便欺负的吗!言若海的儿子了不起吗!!!居然敢去逛青楼!!!给你胆了我们!!!我们灿灿天真无知信你的鬼话,我们可不信!!!弄不死你!!!” 被堵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进不去的费灿坐立不安。趴在门上依稀听见了点什么,但是却又听不见。 忽然,门被开了。 矮胖矮胖的五师兄探出颇有喜感的大脑袋,提着因为被他攥住了命运的喉咙而缩成一个球的胖达,往费灿手里一塞,附上一句“灿灿自己玩啊”,又关上了门。 费灿的一句“别太狠了”,才说了一个字。 怀里揣着胖达,费灿在门口忧心忡忡地来回徘徊。 里面有点动静,她就疑神疑鬼的贴过去问两句“他没事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产房外面忧心忡忡地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 这个念头吓得她一个激灵,连连让自己清醒一点。 告诉自己崽子已经有了,就在你旁边喝盆盆奶呢……呸呸呸!什么鬼玩意儿!神他喵的崽子已经有了。 费灿最后也没见到言冰云。因为她的几个师兄们没让她见,就派人去请了一顶小轿子把言冰云送回去了。还不让费灿跟着去。 最主要的是这些个师兄们出来,一个个都面色复杂。 吓得费灿以为他们没下狠手,而是下了死手。 “没有,小言大人好着呢。” 冷锋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摆出了和费灿之前四十五度望天的同等姿势。 剩余的几个师兄也是一样的复制粘贴模式,让费灿觉着后背一凉。 “你们……” “我们,”冷锋沉声道:“敬言冰云是条汉子。” “?????” excuse me? 你们认真的? 费灿觉得他们在耍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又找不到证据费灿妥善安置好了胖达主子,思来想去,深觉自己大概是有受虐倾向。于是月黑风高夜,她认命地提了个灯笼就出了门。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翻言冰云家的墙了。 如今这地方,还是放着她当年身高不够,坛子来凑的几个酒坛子。 瞧着还很亲切。 费灿深吸了口气,提着灯笼,翻了进去,稳稳落地。 然后被站在院内的带刀护卫吓得脚一软,差点摔个狗吃屎。正琢磨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就听见了一声“费姑娘安”。 “!!!” “少爷说他今日实在不适,请姑娘进屋的时候不要点灯,也不要拉床幔。” “……”又被言冰云算到了的费灿忽然觉得很没面子,很想说,那她可以不见。 但是对方连她灯笼都收了,一副“我来给姑娘掌灯”的和蔼可亲地赶鸭子上架的样子。 于是她硬着头皮,进了言冰云这间黑漆漆的卧室。 借着点月光,依稀还能看见点家具摆设。 费灿用“你还活着吗”的口吻,问了一句:“你……还醒着吗?” 言冰云咳了两声:“水。” 此情此景,配上言冰云这个听起来哑的不行的声音。颇有xx过度的嫌疑。让费灿老脸一红,连忙给他倒水。 “一壶。” 她连连点头,放下茶盏,端着茶壶就往床边跑。 言冰云大概是渴极了,喝水的动作都一改之前的斯文。 月光本就朦胧,如今还隔着如蝉翼般的床幔,简直就是时尚大片拍摄现场,那下颚线,那喉结,真特么性感! 费灿觉得,吃了□□的怕不是自己,不然为什么她的脸这么烫。 “多谢。” 费灿胡乱的点头。满脑子都是,不都喝水了吗,声音怎么还是那么哑的要命? “我去鎏晶河畔,只是为了求实。” “……你不是白天和我说过了吗?” “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将计就计。” 言冰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这个大喘气和沙哑低沉的声音都让费灿实在受不了。月黑风高的,让她脑子里冒出了一点黄色废料,于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顺便尔康手阻止言冰云。 “你打住打住!你这个声音我受不了!那个,我都知道,你眼里心里只有工作,工作使你快乐,工作是你全部。你的眼里只有国家大义,绝没有小情小爱。你等既入了鉴查院……啊不是,是我等既入了鉴查院,自己生死都已置之度外,何况胡男欢女爱;庆国尚未一统天下,我辈便无心婚配!” 费灿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想阻止言冰云继续说话,然后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些。说完才反应了一下,顺便心疼了一下自己当年究竟是被言冰云荼毒成什么样了,这些话都能成为条件反射。 不知道是不是一口气说太多,缺氧,所以费灿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 在诡异的寂静下,她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隔着床幔,她也看不清言冰云是个什么表情,只能从一个轮廓能看得出来,他是在盯着自己。 就这样看着,也不说什么,让她心虚不已。 费灿以为言冰云是在恼她刚才脱口而出的“你等既入鉴查院”,于是壮着胆子补了一句:“我知道自己是鉴查院的。” 言冰云还是没有说话。 费灿决定继续自救,但是才开了口,就被言冰云打断:“你是这样想的?” “啊?这……不是您老的肺腑之言吗?” 言冰云大概从没有想过,会出现被自己将了一军的时候。 “国家大义”是他对费灿的耳提面命不假。但是男女之情,风花雪月,更有甚是婚嫁之事,他从未提及过。因为费灿太没心没肺了,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曾想这些话过到了费灿的耳朵里,竟然能有这番曲解。 若非白日里,费灿喊了那句话,后又有三处的那些人说的那些话,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在这大晚上的做一番试探。但,他没有猜错,哪怕白日里喊出了那样的话,夜里也会来看他,可费灿于他,没有男女之情。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被莫名其妙下了逐客令的费灿其实还打算挣扎一下。但是,却又本能的觉得,言冰云这个逐客令不是在气她的“不思进取”。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听话的点了点头。在门口,还是没忍住:“你真的没事吧?” “冷大人下手有轻重。” 费灿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下手有轻重,你这声音听起来还能是这样的吗? 但是……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哎呀,我也说不清楚。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费灿走了,轻手轻脚给他关了门。隔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少爷,费姑娘还是翻墙走的。护卫也跟上了,您早些歇息吧。” “知道了。” 言冰云闭眼靠坐在床上,应了一声。声音清朗,丝毫没有刚才沙哑。 屋外的人以为他睡了,小声嘀咕了一声“这费姑娘敢来翻咱们家院子这事儿就不说了。她三更半夜宵禁之后还敢提着灯笼出门的胆子,何其嚣张,又是鉴查院的人,真不知道少爷有什么好担心的。” 言冰云的睫毛颤了颤。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因为费灿怕黑呀。 第72章 灿若云霞12 最近鉴查院的氛围很微妙。 因为一向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的小言大人最近开始流连花丛,而一向插科打诨虚度光阴的费姑娘却是一反常忙的脚不沾地,几乎夜夜留宿鉴查院。 无论哪种情况,都让人大跌眼镜。 思来想去,这种怪异的现象是半月前开始的。 那天三处的费姑娘抱着一只像是露馅儿的汤圆似的熊崽子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坐立难安,据说屋内是她的那些个师兄和小言大人。但是一群大老爷们在屋内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而知的原因有二。 其一,那天小言大人是被一顶软轿抬回家的。没人愿意为了笑两声而去得罪言若海和言冰云这对父子。尤其是手段越发老练的后起之秀言冰云。 其二……也是费灿这段时间忙的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的原因——以冷锋为首的三处成员都被他们的主办费介下了药,一个个全都瘫在家里。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愿意为了这点八卦而尝一尝费介的毒药。 费姑娘虽然两边都不怕,但是她作为鉴查院最出名的咸鱼,这段时间,通宵达旦,废寝忘食,被迫成为了三处的扛把子。整个人都消瘦了,黑眼圈重的都和她养的那只胖达一样了。自然也是没有人敢触她的这个霉头。 不过,不得不提一句,这半个月三处也没有出任何的纰漏实在是一大奇谈。 就在作为最瞧不上费灿的朱格朱大人都忍不住感慨一声这真是天要下红雨,费灿要翻身的时候,三处的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解了毒,依次活蹦乱跳的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所以颇受人瞩目的咸鱼翻身把歌唱的盛大场景,依旧没能出现。 费灿在冷锋出现在鉴查院大门的那一刻,就喜极而泣,热泪盈眶的扑到了他的怀里哭诉。一边哭诉,一边把公务半点不落的交代给冷锋。然后捞起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的熊崽子,跑得比谁都快。花了两天时间,成功把自己修养回了咸鱼。 当然了,和以前的自己相比,费灿现在也多了一件事情——带着胖达主子出城踏青,亲近自然。 原本最初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她是想把胖达送回去的。这和她这么喜欢胖达的理由一样。于是,她之前明明忙成狗,但是还抽空去找过言冰云。言冰云对她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他最开始就是想着让费灿开心两天就好,没真的想着让费灿养一头熊。虽然费灿喜新厌旧的时间比自己预计的时间短了很多。 把胖达交给言冰云的时候,费灿相当舍不得,老妈子似的细细叮嘱。什么“终归是人工养殖过一段时间的,送回去的时候要让人在边上多加留意,最好现场观测两天,确定了它还有野外生存能力再回来”、“它还小,又有段时间没有和同类接触了不知道能不能融入自己的种群”云云,长篇大论,没完没了。 但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言冰云古怪的眼神。她忽然心头一颤,问了言冰云打算怎么处置。 言冰云听明白了费灿的意思,也知道她心软,但是还是很诚实的说了一句很符合当下时代背景的话“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费灿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点——胖达在她的眼里,和在他们的眼里,是不一样的。纵然言冰云会好生交代,但是过后是不会再多问了,或者问了也不会就地考察。在这样的情况下,底下的人会怎么浑水摸鱼,费灿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于是她静默了一会儿,又把胖达抱了回去。 她当然没有养胖达的经验了,但是她觉得应该尽可能的带胖达亲近大自然。事实证明,野外打滚更合胖达的心意。于是,费灿每周都会带胖达出城。 这天,又是风和日丽的踏青的日子。 胖达到郊外就是自己打滚,自己爬树,自己摔自己的自娱自乐,省心的很,完全不用费灿操心。 但她依旧一副惆怅的样子瞅着它。因为胖达一天天大起来了,这才没多久,就已经是她单手不能承受之重了。那要真成年了,她养哪里? 一只胖达的拆家本领并不比二哈差。 越想越有点惆怅的费灿叹了口气。坐在马车上晃了晃腿。 忽然,一旁传来两声鹅叫。 费灿扫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群大白鹅相当惬意。 微风拂过,让她忽然有了吟诗的兴致——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费灿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旁人的夸赞:“虽比不上大家风范,但是回环复往,对仗工整,也甚是巧妙。而且生动活泼,甚是有童趣。” 费灿有点想笑,毕竟这是骆宾王七岁写得诗。一个七岁的孩子的作品和那些写了几十年诗人的比,也不知道是太看得骆宾王,还是太看不起那些诗人。 但是一转头,她就收起了笑意。甚至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来人是个姑娘,但她大白天的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头包到了脚,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和一点红唇。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对方红唇轻启,语调婉转:“早就听闻南庆鉴查院的费姑娘有无数奇思妙想,乃是一位奇女子。却不曾想过,费姑娘也有几分才气。” 在鉴查院待久了,费灿也头一回见到这么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自爆自己不是庆国人的人。 准确的说,这也是费灿头一回遇上找自己的他国人。 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张客套的官方笑脸:“是姑娘谬赞了。” 姑娘轻笑了一声:“费姑娘这神情,真真像极了小言大人。” 她,像言冰云? 这真是费灿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于是她客气地开口:“姑娘是兜帽压的低了,挡眼睛了吧。不然,这眼神怎么不太好。” “费姑娘真是风趣。” 费灿皮笑肉不笑:“好说。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奴家贱名,柳萧萧。” 柳萧萧摘了兜帽,脱了斗篷,一身喜庆的凤冠霞帔相当惊艳。 美则美矣,奈何有点渗人。 这青天白日,正常姑娘家谁会穿着一身喜服出门,谁会一身喜服还配着一把剑。 哦,她本身也不是正常姑娘。 但费灿觉得她有点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连人都想不起来,自然也品不出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意。但品出来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她斟酌着开了口:“今儿,是柳姑娘大喜的日子?” 柳萧萧笑容妩媚:“日子对了,可年份不对。奴家的婚期,本该在两年前的今日。可惜……费姑娘知道为何吗?” 怎么听都是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但是费灿没什么心情和别人聊感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柳萧萧权当没听见,自话自说:“因为拜小言大人所赐,他没能活到那天。虽不是死在小言大人手上,但却是由小言大人而起。” “那我可以带姑娘去找小言大人啊。他这会儿就在鉴查院,我带姑娘进去,保证没人阻拦。也绝对不会让人打扰两位决一死战。更不会有人阻止小言大人把您送下去,让您早日解了这相思之苦。”费灿无比真诚地建议,说到最后带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泄愤。 柳萧萧也不介意,还是那么笑盈盈的:“原本我也是打算杀了小言大人报仇的。但是……来京都的这些日子,我改变了看法。与其杀了小言大人,不如杀了费姑娘你。” 这回费灿没忍住:“你这是什么章程!!我招你惹你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回,柳萧萧笑得讳莫如深,语调也变得阴森森的,慢慢悠悠的拔剑:“因为你死了,他必定痛不欲生,这可比杀了他更能解恨?” 谁告诉你的!我保证弄不死他!!! “柳姑娘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解释清楚!!” “黄泉路上,费姑娘再和我细细解释吧!” 去你妹的黄泉路! 费灿随手抓起马车上的胖达的小木马混着毒药丢了过去。顺手给自己也塞了一颗药。 柳萧萧毛估估都是个四品往上走的,而她舔着脸才够上一个二品,纵然有毒药加身,也跨不过这个等级的鸿沟。 如若对方只是个单纯的杀手,那费灿说不定还能拼死逃一下。但是对方非但夹杂私愤,同时比她还不要命。 比自己厉害,还比自己拼命的时候,费灿简直无计可施。 而且,她还有一只胖达! 柳萧萧剑花一闪,是冲着滚过来想要帮忙的胖达的。 但只是让它滚了出去,没有伤它。 “这灵兽倒是忠心,可惜太过年幼,帮不上什么忙。费姑娘放心,我不滥杀无辜。就算是你,我也必定自尽,赔了你这条命。” “柳姑娘客气,可我无福消受!” 三处有件衣服,刀枪不入不假,但是也架不住对方往死里劈她。 柳萧萧最后拦腰一剑,运足了真气。就算这件衣服帮她挡了三分,剩下的也让费灿疼的差点失去意识。 她合眼前,依稀看见了言冰云。 浑身一松,一头栽进了湖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笔账,她一定要言冰云血债血偿! 第73章 灿若云霞13 这个柳萧萧其实就是最近言冰云最近经常去光顾的那个花魁。据鉴查院的情报显示,对方是个北齐密探,这次偷渡过来就是为了给言冰云下美人计谋取情报或者制造阴谋的。 于是美人计,美男计双双上阵。 但明明说好了一起搞碟中碟,却没想到这姑娘忽然不按套路出牌,半路搞刺杀。 杀的还是费灿。 虽然没有杀成功。 但是,费灿现在,的确是个“死人”。 因为,柳萧萧想让她死。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柳萧萧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锦衣卫暗探,但她还有一个同为锦衣卫暗探的青梅竹马未婚夫。而这个倒霉催的未婚夫在之前被派去东夷城的时候任务出错,不得不就地潜伏。 而那个时候,他们的婚期将近。所以,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暗无天日的等了一段时间后,过于浮躁,犯了错,丢了命。 刚刚秀好嫁衣的柳萧萧还没嫁人就成了个寡妇。 虽然她的未婚夫是在东夷城有所行动的时候被同僚斩杀了。但当年害得她未婚夫不得不潜伏的却是言冰云。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锦衣卫姑娘就精分了。面上是个没得感情的情报探子,背地里却是个蓄谋已久一心想杀了言冰云顺便击垮锦衣卫的疯子。 忍辱负重两年成功被送来大庆之后,就开始阳奉阴违,暗戳戳地伺机执行自己简单粗暴的计划——亲手杀了言冰云,然后再和鉴查院合作捅一刀锦衣卫。 哦,这个计划的前半部分已经被改成了杀死费灿。 每每想到这个,费灿就觉得腰腹隐隐作痛。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日了狗了。要不就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遇到了言冰云这个坑货。 为此,她还真的认认真真的回忆了一遍自己那短暂的母胎单身20年的人生经历。 回忆完了,还自我怀疑了一下,因为那段人生没什么毛病。正在她打算继续分析一下的时候,忽然醒悟了——为什么她要反省自己?这明明是言冰云的问题! 但是,她没这个机会和言冰云好好理论一下这个赔偿问题,以及实行一下自己的这个“血债血偿”,就被送到了京郊的一处别院。 外带一个通知:接下来需要你死上一段时间。 因为柳萧萧计划的后半部分,和鉴查院合作捅一刀锦衣卫的前决条件就是“费灿必须死”。 气得费灿差点真的背过去。 灿灿心里苦,但是灿灿不敢说。 因为通知费灿的是陈萍萍本人。 于是费灿就很听话地窝在被指定的别院。而且为了保险起见,费灿在别院谁都不能见。除了陈萍萍和贴身保护他的影子大人。 这位影子大人常年一身黑斗篷,带这个只露出俩眼睛的面具,来无影,去无踪。人如其名,就像是个影子一样。 费灿六岁那年借着“我还小”的假象,送过他一把镰刀。影子收下了,不过一直没有用过。所以她也一直无缘相见这经典的cos死神的一幕。 本来这些年她已经把这个念头深埋了,但是这几天除了养伤啥事儿没有,她闲得发慌。陈萍萍他们不会把这件事情的进度瞒着她,但是也不会和她聊八卦,只会和她下棋。于是,她又暗戳戳的蠢蠢欲动起来。 但是这天才壮着胆子凑到了影子跟前开了个头,影子就不咸不淡的开口:“看来这点伤你恢复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 “什么东西?” 影子:“东西?” “不是……上课?上什么课?” “院长说,抽空让我教你两招,免得下回再遇上这种情况。被一个区区四品上还不过五品就打得毫无还击之力,他嫌丢人。” 费灿:“……” 当年一起在鉴查院受训的时候就承蒙影子过来上过两次课。当时还是所有的孩子一起上的大班课,但是那训练强度,费灿现在想起来还是腿肚子一软。 虽然她也想过了要提升一下自身,毕竟她只有一条命,但是……她没想过让影子来啊,她相中的是言冰云啊。 可惜,别院只有他们三个人,没人帮费灿说话。 费灿头一回有了想言冰云的念头。因为,以前遇到这种躲不掉的事情,言冰云都是帮她揽到他身上去的。 影子在费灿伤口无大碍的第一时间就把她从安乐窝里拖了起来进行了魔鬼训练。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忍不住做了点评:“言冰云能把你练到二品,也是不容易的。” 练了一天趴在地上的费灿:“……” 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她没什么武学天分,不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吗! 陈萍萍坐在一旁,略做思考,微微仰头:“那你觉得费灿学轻功可以吗?” 影子沉默了一会儿:“比学武强。” 陈萍萍了然:“那让王启年教她吧,打不过能跑也行。” 费灿抬头:“真的!?” 陈萍萍笑得慈祥:“等冰云审完了柳萧萧。这段时间,你还是继续和影子练。” 费灿直接在地上打滚,心里又给言冰云记了一笔。 让言冰云主审自己,也是柳萧萧提出来的。 因为她就想看着言冰云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却又不得不和她合作的表情。 实在是有点变态。 但是,鉴查院也满足她了。 因为言冰云自己也提出来这个请求。 废寝忘食三个月,言冰云收到了来自东夷城的快报——东夷城内的锦衣卫被如数拔出。 他面无表情的借着烛光,看着另外一份口供。略见消瘦的脸庞勾出了一抹冷笑。 月黑风高夜,他拿过了自己的剑,连着两份汇总文书和一封口供,去了地牢,去见了柳萧萧。 “小言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东夷城的锦衣卫全部死于四顾剑手下,包括杀你未婚夫的人。” 柳萧萧直接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从言冰云手上拿过那份报告。一字一句看完之后,露出了大仇得报的欣慰。 欣喜若狂的情绪,在触及言冰云的一派冷漠时,略略有了收敛:“按照约定,我会把庆国境内,我知道的锦衣卫暗探告诉你们……” 言冰云没有等她说完,又把另一份抄录好的名单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柳萧萧面露疑惑,伸手拿了过来。只一眼,便面露大骇。那上面写的都是她所知道的锦衣卫在庆国境内的暗探。 她甚至未来得及反问,就被一道剑光闪了眼。 言冰云这一剑,和她当日刺杀费灿的那一剑,是同一个位置。 “你当日伤她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场。” 柳萧萧捂着伤口,冷汗连连:“我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只是小言大人,这份名单,你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你告诉我的。这三个月,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细细推敲,你提到过的每个地名,我也都会派人去掘地三尺。所以你所知道的锦衣卫在我大庆的暗探尽在我鉴查院的掌控。” “……好一个庆国鉴查院的言冰云!既如此……你又何必留我到今日!” 言冰云走至柳萧萧跟前,冷眼睥睨,浮出一个冷笑:“谁说,我要杀你了?” 柳萧萧浑身僵硬,她忽然意识到,这一剑言冰云并没有用全力。而刚刚言冰云说的是“你当日伤她的时候”,而非“杀她”。 “不可能,不可能!”柳萧萧像是疯魔了一般嘶吼起来:“费灿不可能活着!当日是我亲自验的伤!费灿早已没了脉搏!你休想骗我!你们怎么可能骗的了我!!” “柳萧萧,你莫不是弄错了。这里是京都鉴查院,不是你的北齐锦衣卫。” 柳萧萧面色惨白,还是不敢相信。她杀费灿就是为了让言冰云痛不欲生,这也是她来了京都才发现的事情,言冰云心悦费灿。那天在马路上,她就注意到了言冰云降服那匹失控的马时,一直有所顾忌后方包子铺。那里站着费灿。 后来,她也多加试探。他隐藏的很好,但是她毕竟是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的人,这些眼光还是有的。 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言冰云居然会在这件事情做手脚。 不知是伤得太重,还是害怕了眼前的人,柳萧萧颤抖了一下,惊恐的瞪着言冰云。她一直都知道言冰云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言冰云抽出最后一封口供丢给柳萧萧。 “东夷城送来的,算是我给你的新婚大礼。” 柳萧萧扫了一眼,瞳孔一缩,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彻底疯了。 柳萧萧说她的未婚夫已经在东夷城呆了一年了,如果不是因为言冰云那他就能回家与她成亲了。那年也是为了能回国和她成亲,能和她双宿双飞才暴露的行踪。但是这张纸上写的是,这位未婚夫在东夷城有了个相好的。那天暴露行踪是因为那女子将在那段时间分娩。 这是斩杀了她未婚夫的锦衣卫的口供。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的!他说过要和我双宿双飞的!他说过的!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的!这一定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的!是你骗我的!” 言冰云没有任何表情,已经站到了牢房外面:“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 “……魔鬼,言冰云,你就是个魔鬼……咳咳,咳咳!言冰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能和费灿在一起!” 身后柳萧萧的诅咒还在继续,但是言冰云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出了地牢,抬头看了一眼天,万里无云,很是空旷。 明天个好天气。 旁边,忽然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他的腿。 是胖达。 这几个月一直都被言冰云养在鉴查院。伺候的好好的,自然是一只大滚滚了。 言冰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别怕,她明天就回来了。”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费灿跨出别院的时候,大有一种老子终于出狱了的感觉。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喊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但是,她觉得要矜持一点,所以她改成了“老娘我终于出来啦!”,然后愉快的翻身上马。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她都觉得自己轻盈了许多。 “院长,影子师傅,我先走啦,拜拜!” 重新回到京都繁华街道的费灿感觉幸福感爆棚。走街串巷把自己想吃的都吃了一遍,尤其是城西那家的老字号的小煎饼。费灿顺手就给言冰云也买了一个。买完之后都走到鉴查院门口了,才后知后觉为啥自己要给言冰云买? 但是买都买了,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美德,费灿提着就去了言冰云的办公室。但是,言冰云不在。有的只是一只已经比她重的胖达。 费灿撸了半天,缓解了一下自己对它的相思之情。然后又去了三处报平安,最后去了鉴查院地牢。 看见柳萧萧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有点迟疑。因为和之前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如今的柳萧萧简直宛如丧家之犬。 她一直都知道言冰云是个狼人。但是柳萧萧的这样子,还是让她目瞪口呆了一下。这也忒狠了吧。 她摇了摇头:“你说你好好的搞事业不好吗?非要恋爱脑。何苦呢。结果对方还是个渣男,你说你亏不亏!” “……” “哦,听不懂啊,我帮你解释一下。简单来说呢……就是你学学人家言冰云。你看,同样是出气吧,人家就能工作报仇两手抓。” “你是来和我炫耀的吗?”柳萧萧冷笑,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费灿跟前,隔着栅栏,眼神阴毒:“费灿,你有什么好炫耀的?言冰云根本没有那么在意你!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手上的锦衣卫密探在你们庆国的据点罢了!” 费灿抿了抿嘴,她现在怀疑,柳萧萧大概是被渣男气得脑子不太好使了。但是,她还是好心解答了她:“从一开始你说他会悲痛欲绝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这其中有误会,是你自己不听我的。” 柳萧萧做梦都没想到,费灿会和她来这么一句。 “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为言冰云正名。柳萧萧,或许你计划和鉴查院合作的前提是我的命。所以,你觉得最大的失误就是那天没有杀了我。”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如果那天我真死了,你就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能和鉴查院合作了。因为言冰云不会给你这个活着的机会。”费灿一字一顿的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言冰云和你不一样,他绝对不会用一个人的命去做交易。” 费灿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扎进了柳萧萧的眼里。 她忽然从面前这个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小姑娘身上,瞧见了言冰云。比那天那一副礼貌而又疏离神情更像。 “费灿,”柳萧萧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人。但是我羡慕你。” 你甚至都不自知自己对言冰云的情感,但却无条件的信任言冰云。足以见得,言冰云把你保护的多好。 费灿的气场瞬间垮台,她狐疑的迷了眯眼。直觉告诉她柳萧萧这话肯定话里有话,但是她品不出来。 但是为了不丢面子,她淡定的开口:“好了,我话也说完了,笑话也看了,不打扰你了,再见。” 费灿走了两步,又被柳萧萧喊住了。 她回头,就看见柳萧萧“扑通”跪到了地上。吓了她一跳。 “干嘛呀!” “那份口供是真的吗?” 费灿犹豫了一会儿,但是还是说了实话:“真的。” 柳萧萧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好,我信你。我也求你,杀了我。” 纵然是活了两辈子了,费灿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个请求。她认真的瞅了一眼柳萧萧。和那天一袭凤冠霞帔的风华绝代比起来,现在的她,宛如行尸走肉。 她想了想,走了回去,往地上放了两瓶药。 “红色塞子的是毒药,绿色塞子的解药。要死,要活,你自己想。” “多谢。” 费灿没应,转身就走了。 在地牢门口,就遇见了言冰云。对方一脸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费灿有点心虚:“她……” “无妨,她的生死已不重要。” 费灿点了点头,但又一脸警惕:“那你这副表情做什么?”顿了顿,茅塞顿开,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想道歉?别,千万别。这种你逛青楼我挨刀子的事情,你自己说你对得起我吗?你想都别想我原谅你!” “……我送你回家。” “我伤好了,能自己走回去。”费灿特别硬气。 “马车送。” “……” 费灿没骨气的跟着言冰云上了他家的马车。有些仇富心理的嘟囔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吗”。但是,瞧见了车上全是她爱吃的零食,顿是觉得自己的脸贼疼——有钱太了不起了。 马车走的很慢。费灿吃的很欢。 又觉得自己很没骨气,就这样原谅言冰云太便宜他了。 于是,她舔了舔手指,凑不要脸的开口:“你帮我去和院长说说,以后还是你教我练武行不行,我保证听话!别再让影子大人教我了,你看我脸上都没肉了。” 言冰云扫了一眼费灿下巴都尖了的脸,点了点头:“好。” 费灿心满意足。打算继续吃东西,但是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一本正经的问言冰云:“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言冰云的表情难以言喻。 “洗没洗!” “……洗了。” “那就好。” 费灿抓过言冰云的手,张口就咬了下去。 血债血偿,她说的。 第74章 灿若云霞14 柳萧萧这件事情过后,言冰云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功劳一笔又一笔的。履历档案拿出来,那都是能闪瞎别人的眼睛。 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如果不是因为任职鉴查院的缘故,言冰云一定会京都城内最受欢迎的相亲对象,以及最讨人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费灿,就算是胖达都已经从一只什么都不用做哪怕只是歪个头就能让大家露出姨母笑的小可爱,成长到如今哪怕是主动翻滚着卖萌都让人退避三舍横行鉴查院的食铁兽,费灿依旧是那条咸鱼。 没长高,没长胖,也没长进。坚定不动摇的充当衬托言冰云这朵高岭之花的绿叶。 这日,绿叶又被招进了宫。 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在路边上支了个亭子的李承泽。摆了果盘茶盏,惬意无比。 这两年,这厮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的同时,也把皇子的骄奢淫逸这点拿捏得的如火纯情。 他瞧见费灿,很是开心得打了个招呼:“哟,今儿老爷子没让你去跪庙?” 费灿站在原地,歪了个脑袋:“殿下瞧着很失望?” “哪儿能啊。不然我不就白等了。”李承泽依旧这么坦诚,甚至举起了一盘子由她发明创造的,如今风靡京都贵族圈的豆乳小蛋糕:“不进来坐坐吗?” 当然进去坐坐了! 大早上就被拎起来梳妆打扮送进宫去陪狗皇帝聊些没营养的话的费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里拒绝的了李承泽这明晃晃的诱,惑。 而且这几年她和李承泽的这些街头偶遇也都不是什么秘密。李承泽一向不避讳,那费灿也行得端坐的真,谁来问她都是实话实话,毫无畏惧。 甚至,费灿挺喜欢和李承泽聊天的。 因为他真的很接地气,而且不拘束。有了这些优点,那些有意无意的试探都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李承泽贴心的给她倒了杯果茶。顺带吐槽了一句:“真不知道这甜腻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费灿毫无尊卑的翻了个白眼。 李承泽也不介意,凑近了费灿,捏着两颗葡萄,相当自来熟问道:“哎,红楼的最新章节你那儿有了吗?” 李承泽喜欢看书,相当喜欢。甚至于是之前还嫌弃费灿居然也喜欢这种女孩家的画本,后来就一脸真香的时常问她要最新章节。 偶尔还和她探讨探讨。 “还没呢,范闲好久没和范若若写信了。”费灿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范若若都写了两封信催他了。” 李承泽“哦”了一声,一副“行吧”的表情。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也是,这段时间大概是没什么心思写书了。” 对于八卦相当热衷的费灿顺口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果然,李承泽吞了葡萄,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范闲要成亲了。” 这个消息,让费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毕竟范闲除了这本红楼之外也没了别的事情。还只是一个养在外地的私生子,比她还无足轻重。鉴查院耳目遍布全国,也不会在这个上面浪费人力。 同理,李承泽也不会。费灿还没有傻到觉得李承泽会是一个脑残粉。那他会知道的理由就有点阴暗了。 李承泽显然没有藏着掖着的心思,实诚地一点都不像是个夺嫡的皇子:“是陛下赐婚。赐的还是婉儿。” 婉儿,林婉儿。当朝宰相林若甫和长公主的女儿。虽然不广为人知,但是的确是私生女。 但这不是私生子配私生女的简单戏码,因为庆帝不会这么无聊。 她忍不住冲着李承泽求证了一遍:“陛下认真的?” “还没有下明旨,但是八,九不离十了。而且啊……” “哎,打住!殿下,话题到这里,咱心知肚明就行了。再下去就超纲了。” 李承泽显然很嫌弃费灿这个胆小鬼,白了她一眼:“如若连你都变得无趣了,那我以后还找谁聊天。” “找范闲吧。既然要成亲,必定也快入京了。”费灿拍了拍手:“谢谢殿下款待,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李承泽随意的摆摆手,也不揭穿她的那句“公务在身”。远远的还继续瞧了一眼费灿,问谢必安:“这一年,费灿的身手有长进没?” 谢必安抱剑,换了个姿势:“轻功不错。” 被谢必安认可了轻功的费灿徒步回到了鉴查院。 想了一路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越发觉得这和自己之前脑补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剧《范府风云》出入太大。于是她就去找了言冰云。 但是还没有开口,就被对方塞了《红楼》的最新章节。 “范闲来信了?” “嗯。”言冰云应了一声,略作了叹息:“不过可惜,这书没有结局。” 翻书的动作一顿,费灿僵硬的做过头去:“你……怎么知道?” 言冰云喝茶的动作一顿。 因为费灿的表情过于僵硬,让他疑惑:“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费灿反问,模样无辜。 言冰云盯了她一会儿才回答:“上头有令,杀了范闲。” !!!!! “你说什么!谁,范闲?!”费灿跳了起来:“不是,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然是刚刚。密令已下,有何不妥吗?” “太不妥了!!你知道二殿下刚刚和我说什么吗?他说陛下有意让范闲娶林郡主……就是林婉儿!” 林婉儿是谁,言冰云自然也知道。 费灿能想得到的他都能想到;费灿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得到。 林婉儿无足轻重,但是林婉儿的母亲手握内库大权实际上是拿捏着庆国的财权。庆帝把她指给一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子,其中必定大有深意。 费灿瞧着言冰云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言冰云,二殿下也没确定,再说还没有明旨,说不定……” “不会。”言冰云没得感情的打断了费灿:“陛下若无此意,便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澹州小子身上;若陛下有意,那便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指令。” “可是既然能下密令,那就说明流程没有问题啊。” “流程没有问题,那必定是源头。”言冰云面色凝重。 费灿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鉴查院的源头应该是只有庆帝一个人。可如果言冰云说的没错,那就是鉴查院内有了内鬼。 忽然,言冰云突然冲着费灿说:“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二殿下身旁有谢必安在,无人能听得你们说了什么。知道了吗?” 费灿最大优点大概就是安全意识相当强。听到言冰云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本能的非常乖巧。但是又有点不放心,问了问言冰云:“那你呢?” “我去告诉院长。” 费灿觉得自己是白问了:“……哦。” 言冰云告诉了陈萍萍的后果就是,他自己被革职查办了。 费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研制毒药,差点没一口喂进自己嘴里。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凑到了费介跟前,唾沫星子都喷了费介一脸:“不是,院长什么毛病!这事儿和言冰云什么关系?是上头出现了问题!而且暗杀刺杀是六处的事情。四处不过就是签了个字好让密令被送下去,有什么问题?签字的还是言若海!” 真叫陈萍萍回乡省亲去了,不然费灿肯定会冲到他的办公室去问问清楚这到底什么情况。 费介一手拉着费灿,一手抹了一把脸,也是一脸无奈:“这个事情吧,比较复杂。是上头出的问题没错。但是这个人吧,手没伸这么长,所以……这事儿是四处的人干的。就滕梓荆,你招进来的那个,被言冰云调离京都了不是么。正好他就在澹州,正好就是他接的密令,正好就是……言冰云的麾下。” 这几个“正好”砸过来,费灿没忍住,骂了个“艹!” “那滕梓荆把范闲杀了?” “没,还是范闲把滕梓荆杀了。” “什么?!滕梓荆他……这个回头再说。那,那既然范闲都没事,那为什么言冰云还要被革职查办?” “……这要是个随便谁,院长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不就是要和林婉儿结婚吗?撑死了就是陛下想从长公主手里拿回内库的手段,还有什么?这不也没死吗!”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费介瞧着暴躁的费灿,一脸纠结:“当年我去给范闲当老师,你是知道的吧……我临走前,受院长之托,给了他一块提司腰牌。这事儿就变成了鉴查院的人对自己提司动手了!!” 费灿错愕不已:“您给了范闲提司腰牌的事情您当初怎么没和我说!还有,鉴查院有谁知道他范闲是提司了?” “那你也没问啊!”费介一脸无辜:“而且,提司身份特殊,范闲一个人在澹州,这个身份也不能暴露啊,容易引起杀身之祸。谁能想得到的会有这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 费灿也是心力交瘁,长叹了口气,刚想继续吐槽,忽然瞳孔一缩,伸手攥住费介的手:“您刚刚说,院长让给的腰牌?” “啊,是啊。怎么了?” “所以当年您去给范闲教学,也不完全是司南伯的请求,还有院长的命令?院长早就知道范闲?” “……是啊,怎么了?这事儿有关系吗?”费介不是很明白,怎么忽然又聊起以前的事情了。 费灿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如果说之前她觉得费介去给范闲传授下毒的本事这件事情像是恐怖片,那现在陈萍萍的加入,那就是百分百的恐怖片了。 不怪她多想,而是太凑巧了,而且陈萍萍之前对她的隐瞒。 费灿舔了舔嘴角:“院长怎么这么看重范闲?” 费介摸了摸鼻子,眼神惆怅:“这是老一辈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这个回答和陈萍萍当年的那句回答,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费介也没让她问出口:“这以前的事情就先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言冰云的事儿,就是不想让你太冲动。言冰云被革职查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是言若海,也没办法。” 不知道是不让她问以前的事情,还是言冰云的这场飞来横祸,费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那给他革哪儿去啊?” “……原本,这事儿,也不该告诉你。但是……院长让他去北齐接受情报网……哎,你回来!!别冲动!!” 费灿是大脑一片空白,甩开费介的手就冲了出去,几乎是一路纵跃进飞檐走壁去的的言冰云家的院子。 推开言冰云的房门就是一句“不能去!” 言冰云正坐在书桌前,瞧见费灿,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叹息一声,走到了费灿跟前:“这是院长的命令。” “所以呢?” “……院长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有他的深意。让我去北齐并不是单纯的革职查办。”言冰云那过一封密函,递给费灿:“过不了多久我大庆必定会和北齐开战,而我……” “而你怎样!大庆大庆大庆,从小到大你就会和我说‘为了大庆’,一副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的样子。你有没有点自我了!”费灿简直要被言冰云气死了:“言冰云,你爹没把你取名言爱国,言建国真的是对不起你了!” “……”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是不是傻!那是北齐,是锦衣卫的地盘!你的名号在锦衣卫那里有多响亮你不知道吗?锦衣卫就差给你的脑袋明码标价了!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去了北齐,无异于去到龙潭虎穴;如果你暴露了身份,那你……” 言冰云伸手擦了擦费灿的脸颊:“别哭。” 费灿抬手就拍开了言冰云的手,恶狠狠地盯着言冰云:“谁哭了!” 刚气势汹汹的喊完,费灿就抽噎了一下。 言冰云给了她帕子。她伸手就扯了过来胡乱擦了擦,还擤了鼻涕。然后红着眼睛,红着鼻子,瞪着言冰云。 模样看着挺委屈。好像被革职查办要被送去北齐的是她而不是言冰云。 “别怕。”言冰云安慰她:“虽然是革职查办,但是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不是简单的罚我,而是谋取情报。既然如此,那一定都会打点好的。” 哭过之后也些许冷静了一些。鉴查院是什么情况,费灿也很清楚。陈萍萍下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于是她抿抿嘴:“你是不是,那天就知道?” “当时只觉得有蹊跷。的确没有料到会是滕梓荆接的密令。” “……他的妻儿,我会让人照料的。” 费灿一向鲜活,就算是之前自己受了伤,醒来之后也是一句无厘头的“会留疤吗?”,能想到的给自己出气的方式还是咬他一口,如今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也让他堵得慌。 他伸手,拍了拍费灿的肩膀:“我不在京都……行事不要这么冲动了。” “……哦。” “红楼我会继续让人帮你抄录。至于范闲这个人……不要有过多的接触。” “为什么?” “滕梓荆虽然犯错,但是罪不至死。范闲亮出提司腰牌却还杀了他,说明性情暴虐。还有,我原先也认为他不过是陛下选的能从长公主手里拿回内库财权,又好拿捏在手里的人。但现在,他有提司腰牌在手,恐怕没这么简单。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能肯定一点,此人进京,必起风波。” “……” “你不喜欢这些,那就离得远一点。安心在鉴查院……”言冰云迟疑了片刻,才道:“别蹚浑水。” 费灿被言冰云这些话堵住了嘴,眨巴着眼睛盯着言冰云,半天天没回过神来。她觉得有点玄幻——言冰云不应该说一句“我不在京都,你帮我盯着范闲”才比较符合他的人设吗? “你……”她才说了一个字,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咳嗽。 言若海,不怒而威地站在门口。 费灿甚至都没转身就下意识躲到了言冰云身后。整个鉴查院,她最害怕的就是言若海。 因为当年头一回见到言若海的时候,她正在震惊言若海对儿子的虎爸式教育,但是没注意,脱口而出一句吐槽“是亲生的吗”,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言若海推着陈萍萍站在她身后。 陈萍萍和蔼可亲的告诉她,言冰云是言若海的独生子,着重强调了亲生的三个字。吓得她差点没跪下去。 而且这么些年,费灿也一直都是言若海磨练言冰云这条道路上的绊脚石。言若海要让言冰云“苦其心志”,费灿就变着法的带言冰云出去嬉闹;言若海要让言冰云“劳其筋骨”,费灿就变着法地帮言冰云偷工减料;言若海要让言冰云“饿其体肤”,费灿就时常给言冰云开小灶…… 所以费灿对言若海都是绕着走的。 躲完之后,费灿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和言冰云一块行了礼。 “冰云此番前去北齐,是费介同行压阵,你不知道吗?” 费灿脑袋卡壳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言冰云:“老费?” 言冰云点了点头,但是看着费灿的样子也推测到了她没听完就来找他了:“快回去吧。” 费灿又是转身就跑,跨出房门的时候,又回头冲言若海行了一礼,然后再跑。 言若海微不可查地哂笑了一声:“这丫头虽然懵懂,但是对你倒也是一片真心。” 但是说完之后,也不给言冰云反应,继续说:“她说的没错,北齐于你,无异于龙潭虎穴。你此次前去,定要万事小心,不可有半点马虎。” “孩儿记住了。” “……院长只说让你接管北齐碟网,拿到两条高级货色,没说一定要等到我大庆和北齐开战。” “……父亲此言……” “字面上的意思!论能力才干,费灿比不上你;可论通透,你比不上费灿。她和滕梓荆说的话,你可知道?” “知道。” “那你可有何感悟?” “……” “忠心不代表着听话,听话也不表示忠心,这是浅的;往深了,就是听谁的话,忠谁的心;听的哪门子话,忠的何种心。” “父亲?” “去北齐也好,隔得远了,有些事情也能看得更清楚了。” 言冰云连忙叫住抬脚就要往外走的言若海:“父亲,孩儿和费老都不在京都,费灿……” “费灿不需要你保护!”言若海头也没回:“你与她一起长大,她的功课你最清楚,她非但不愚蠢,还很聪慧。院长交给她的任务她从未出错过,三处就剩她一个人能管事的时候也不见分毫错乱。她不过是生性散漫,不务正业罢了,用不着你这么担心她。” 第75章 灿若云霞15 天蒙蒙亮,鉴查院门前的马路上 停着一队商队似的车马队伍。 鉴查院门口的回廊下站着三位主办大人。 朱格正中间,言若海在左,费介在右。 费介一脸不耐烦:“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出发天都亮了!” 言若海一脸没什么表情:“再等等。” 费介撸了撸袖子:“等什么?你要舍不得就过去说两句……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心疼你儿子啊!” 朱格一脸“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的表情:“这平时和现在能比吗!” 然后他又转向言若海,颇为头疼:“冰云年少有为,此去北齐历练一番,也不失为一番成长。等他回来,必定不可限量。” 言若海还是没什么表情。 费介打了个哈切:“他就死人脸。” 朱格“啧”了一声费介,然后继续做思想工作:“平日里你对他严苛就算了,这种时候上去关照两句也是情理之中。” 朱格话音刚落,就看见言若海眼角跳了一下。 费灿一身男装像是一条泥鳅一样钻进了马车。 朱格大惊失色,刚想说这不合规矩。然,言若海面色如常:“走吧。” 这回轮到费介面如黑炭:“走什么走,天都没亮呢!” 朱格:“……” 朱格觉得心累,扶额叹息,最终决定和言若海统一战线:“你家费灿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她和冰云青梅竹马送上一送也是情理之中。这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朱格我告诉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朱格一脸“你何必呢”的表情,打算继续规劝:“不是,老费……” “你别和我说,反正我看不上他们家言冰云。” 言若海冷笑:“那看来我和你也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费介撸起袖子就想上药。被朱格强行拦下:“好了!!多大的人了!这是什么场合?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都各退一步,现在就出发!” 费介相当憋屈的哼了一声,然后甩这手走了下去,拍了拍马车,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走到了队伍最后。 费灿上马车的时候,都没坐稳就抢先言冰云喊了一句“胡闹”,从语气到眼神学了言冰云一个十足像,成功地堵住了言冰云要说的所有的慷慨陈词。所以,现在两人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 并且在费介拍了一下马车,言冰云打算二度开口的时候,就又一次抢先了言冰云:“我就是有件事情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我就走。” 言冰云:“……” 于是,费灿就这样跟着走了一路。 晚上到了驿站,她就麻利儿的跳下了车。 因为言冰云这次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到北齐之前,他都不能下车。晚上睡觉也不能。 费灿也没有睡意,大晚上的跳到了言冰云的车顶,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 “睡了吗?”她问。 “没有。”他答。 费灿心里乱糟糟的。 “言冰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你要走了。” “……” 费灿望着满天繁星,叹了口气。 她昨晚睡下之后,陡然被梦魇进行。梦的什么她已然记不清,只是醒来之后忽然意识到言冰云要走了,她就睡不着了。 她五岁被费介捡回鉴查院之后,就认识了言冰云,那年言冰云六岁。 如今十三年过去,她和言冰云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同一座城,同一所鉴查院,几乎可以说是从没有分开过。两辈子加起来,言冰云都是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这十三年里,他们最长的一次没见面,是言冰云去了一趟东夷城历时半个多月……不,是因为柳萧萧所以费灿被关了三个月。 但是,那都是心里知道的归期的。 而这次言冰云去北齐,却可以说是归期不定。 这个认知,让费灿尤其的不安。 因为,她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言冰云。 也是因为如此,她昨晚上几乎想了一个晚上的言冰云。 她忽然意识到言冰云对她其实很好。 虽然小的时候陪她一起扛,陪她一起罚,多数都是她仗着自己上辈子多活的年份在占他的便宜而强行逼迫的他。但是随着对方的成长发育,自己的智商早就被吊打了。但是,言冰云大概是被磨的没脾气了,所以还是会陪她一起扛,陪她一起罚。 她因为不想言冰云活的太累,一天到晚都不知道玩耍,怕他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学傻了,所以经常带着他做一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比如在三处精心研制一双木质旱冰鞋然后去找言冰云说“今天我开心,你陪我溜旱冰吧”,也比如买一大堆自己爱吃的零食去找言冰云“今天我不开心,你陪我去野餐吧”,等等,等等,总归费灿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当年应该很招人烦,言冰云没有和她绝交当真是一大奇迹了。 他们一起长大,又是院里的关系户,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一直以来也有不少同僚开他们玩笑。但是,费灿也很清楚,最开始言冰云陪她一起罚站,全是被她诓骗的;最开始言冰云给她开小灶带她练武也都是她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拿着三处最新的毒药逼迫的。所以,她从不放在心上,以至于到了后来言冰云不知何时变成了主动的,她也未曾注意;更何况是这些调侃。 在费灿的记忆里,言冰云唯一自发的,并且贯彻始终的就是对她的谆谆教诲。 那句仿佛在脑袋里无限循环的“一切为了大庆”,让她想起来就头疼。 费灿真的怀疑过,如果言冰云没遇到过自己,那应该会更加优秀,但是手段也会越发狠戾……没什么人情味儿吧。 费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言冰云都没插话。 诚如费灿从没有想过他是什么时候变得主动的;言冰云也没有想过如若没有遇到过费灿会是怎样的。 因为他自己都忘记了六岁之前的事情。他的记忆开始,就有了费灿。而且与他最开始对费灿极其“怒其不争”的态度相比,其实费灿才是那个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很好的人。 送他玩具,带他嬉闹,给他煮长寿面,让他体验从未有过的童趣。她虽然嘴上无时无刻不在挤兑自己,但是他受了伤,肯定是费灿比他还着急;他被罚饿肚子,也必定是费灿偷偷给他送吃的;她虽然总是摆出一副“我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是却从没有真的和他生过气。 费灿对他做的最狠的事情,就是现在留在他手上的牙印。 以及在他心里烙下的那句“言冰云,你要有自我!!!!” 如若没有费灿,那他……大概真的会没有人情味儿吧。 忽然费灿问他:“你为什么帮我抄录红楼呀?” 言冰云回过神来,回答:“因为你想看。” “没别的了?” “……蹲墙角丢人。” 费灿“噗”地一声笑了。言冰云看不见她什么表情,但觉得她挺开心。 “你知道,那天和我一起蹲墙角的人是谁吗?” 这点,言冰云真的没想过:“……谁?” “二殿下。”费灿语调轻快。 “……?” “言冰云,”费灿坐了起来,坐在马车的一端,低着头,好似自己能透过马车顶看见言冰云一般:“柳萧萧说,如果我死了,你会痛不欲生。你会吗?” 言冰云几乎没有犹豫,脱口就答:“我不会让你死。” 费灿笑着耸了耸肩,整个人都轻松了,甚至把盘着的腿都松开了,坐在马车顶山晃了两下腿:“言冰云,晚上的星星很好看,以后你陪我看好不好?” “好。” 费灿心花怒放,神清气爽,一扫这两天的阴霾,伸了个懒腰,跳下了车。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她拍了拍马车:“你也早点休息啊。” 言冰云哑然失笑,却也安了心。费灿还是费灿,他熟悉的费灿。 在幽暗的马车里,他也缓缓的放松了自己,靠在了车壁上。忽然就传来了费介嚷嚷的声音:“大晚上的你怎么才回来?又去看言家那臭小子了?不准去听到没有,还有明天天一亮你就给我回京都去!什么叫不高兴啊,我管你高不高兴,我还管不了你了,费小妮!” 诚然,费介是管不了费小妮的。 费灿跟着队伍一路往前走。 这日,费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马车顶山,翘着二郎腿,模样颇为嚣张。迎面也走来一队车马。费灿扫了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 红甲骑兵,那是庆帝给司南伯范建的特权。她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费介果然在冲马车里探出头的那人打手势。 她的动作有点大,惊扰了车里的言冰云:“怎么了?” “没事!”费灿回答的很敷衍,寻思着等下和范闲怎么对口号。 他们到了驿站安顿好之后,费介果然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去。费灿也没跟着过去,而是另辟蹊径在别的小路上等着。 她虽然是一袭男装,但是装扮实在是不合格,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瞧不起观众智商的装扮一样。早在最开始,范闲也注意到了她。刚刚也问了费介,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师妹。 但是,还是有些警惕。 “好巧呀,小师妹。” “不巧。小师妹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小师兄的。” “哦?听老师说,师妹也是我的书迷?” “准确的来说,我是曹先生的书迷。一直也有个疑问,但无缘相见,所以只好问问师兄。这《红楼》八十回之后是否有书稿啊?” 范闲目瞪口呆,指着费灿激动的语无伦次,甚至放开了所有警惕,凑到了费灿跟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师兄,我还认识一位高鹗,高先生,不知道师兄认不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 范闲太激动了,张口就是:“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亲人呐,师妹!”范闲伸手就想拥抱一下同为异乡人的费灿,但是被一把利剑隔开。 隔开她的人,顺手把费灿护到了身后。 范闲目瞪口呆盯着费灿,仿佛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什么鬼?!” 费灿条件反射,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动手呢!” “哈???!” 费灿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连连后退。靠到了言冰云的马车边缘:“你,你干嘛呀?” “他很危险。” 范闲觉得自己真的太无辜了:“谁,谁危险了!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 “把提司腰牌给我。” 费灿一惊,是真的没想过言冰云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言冰云,腰牌是院长让给的。” “我知道,但是他当不起鉴查院的提司。” “嘿!”范闲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怎么知道我当不起。” “因为你杀了滕梓荆。如若你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便应该知晓滕梓荆杀你必定是假密令。如此,他罪不至死,而你杀了他,说明你性情暴戾,残忍嗜杀,品性顽劣。如若你不知晓提司是何身份,那便说明你不了解鉴查院。如若不了解,那这块腰牌便更不能给你。” 听到这里,费灿正襟站好。 要来了,要来了,是这个熟悉的味道,是这个熟悉的配方。 “无论哪一点,这块提司腰牌在你手上,便是对鉴查院不利,对庆国不利。” 费灿沉痛扶额,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但是内心却也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言冰云永远都是言冰云,是这个她熟悉的言冰云。 但是范闲不熟悉啊,范闲听完这番陈词,立马就指着马车里的人问费灿:“灿灿师妹,这人什么毛病!” 费灿到不介意范闲一下子这么自来熟都已经把她名字都带上了,只笑得为难,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范闲心领神会对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只能靠自己:“……那我要是不给呢?你打算硬抢吗?” 言冰云还真的有这打算。 但是,他的利剑才刚刚探出窗帘,马车顶山就坐了个人,费介。 费介不亏是药理专家,对症下药,半点都不含糊。 顺带给了费灿一个眼神。 费灿看着言冰云把剑收回去了,乖巧地牵过马车的缰绳就走。 走过了一段距离,言冰云开了口:“你为何在这里等范闲?” “……我是……我本来想问问他,滕梓荆到底死没死的。” “……你怀疑这是范闲的障眼法?他想以此调查暗杀的幕后黑手?” 费灿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大家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应该不会随随便便杀人。但是,她淡定的点了点头:“是的。” 言冰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都有了些许缓和:“如此,还算是有些心思。” 费灿:“……” 您开心就好。 “你为何会对范闲有如此看法?” “……”费灿的大脑高速旋转,庆幸自己不在马车内:“好歹是老费的学生,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还是那句话,此人进京,必起风波。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我知道啦~” 继续北上两天后,就到了庆国的军方关隘。再往下,费灿就不适合继续跟着了。 她瞧了眼远方颇有些大漠孤烟直的壮丽景象,然后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言冰云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叮嘱她:“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 “嗯,你也小心。” 费灿撩起马车帘子,但又放下。然后转身她就扑到了言冰云身上。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言冰云都不受控制的往后撞了一下。 “你在上京一定要小心。那里可没有人半夜翻院子给你上药。”费灿趴在他肩膀上嘟囔:“还有,一定要早点回来。” 言冰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生平头一回这般放肆地情感外露。 他回抱了费灿:“必定拼尽全力。” 第76章 灿若云霞16 费灿送完言冰云,真的可以说是快马加鞭回的京都。 不是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觉得再不洗澡她就快崩溃了。 但是才刚到的京都城门口就被宫里的侯公公拦住了。 侯公公是来找她去京都府衙门帮范闲做个证词。 费灿对于范闲刚进京没几天就把吏部尚书之子郭宝坤给打了的这件事情默默的点了赞。但是,还是有点懵逼,自己刚刚回京都,这件事情有哪个环节是她能帮着作证的? 侯公公一边催促着她快些,一边一脸“费姑娘您就别开玩笑”的表情,睁着眼睛说瞎话:“范公子身边的滕梓荆不是你们鉴查院的吗?当初还是您招揽的。如今这不也是鉴查院的安排吗!” 神特么的鉴查院的安排!言冰云都因为这件事情被送去北齐了!!!!! 费灿在心底震惊这狗皇帝当真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陛下还说什么了?” “陛下还说了,让您解释完之后,再顺便传一道口谕,让太子和二殿下都各回各家,顺便让梅执礼,梅大人即刻进宫面圣。” ???! 言冰云诚不欺我,她的这位老乡果然是个刺头。 但是这也太快了吧!他才进京几天!怎么就这么迅速的和两个皇子还有庆帝都搞上关系了???? 费灿走进京都府衙门的时候,也依旧还是一脸懵逼的。当然看见她进去的时候,懵逼的人就更多了。 范闲到是一脸轻松,还和她打了个招呼:“哟,小师妹回来啦!” 费灿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然后简单的冲着李承乾和李承泽这两尊大佛行了一礼。顺便为了缓和一下尴尬,和梅执礼打了个招呼:“梅大人,打扰您办案了,对不住。” 梅执礼还没开口,就被李承乾抢了话,他眯了眯眼:“费姑娘?你怎么来了?” 费灿扬起一抹官方笑容:“殿下这话说的,这滕梓荆是我鉴查院的人,如今他在这里闹了点误会,我当然是要来解释一下的了。” 李承乾明显不相信她的鬼话,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身后有庆帝撑腰,费灿自然腰板挺直,学着侯公公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殿下。滕梓荆假死之事,范闲早就上报了鉴查院,陛下也是知道。只不过涉及鉴查院内务,所以不方便和您多说。还请见谅。” 李承乾的脸色变了变:“陛下也知道?” “当然了。您应该知道,我才刚刚回来,如果不是陛下让侯公公让我过来说句公道话,我还真不知道这儿发生了这件事呢。” 费灿看得出来,李承乾想打她,但是碍于庆帝,他忍了。 李承泽倒是非常爽快的接受了这个解释,似笑非笑帮腔道:“既然是鉴查院的内务,自然是不便外传的。只是既如此,那范闲也就不存在什么欺君之罪了是吧,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脸咬牙切齿地假笑:“二哥说笑了,京都府衙,是梅大人主审。哪有问我的道理。” 梅执礼:“……” 好在费灿还算有点同情心,看出了梅执礼两头为难,继续开口:“那这么说,殿下对这件事情是没什么疑问了咯?” “怎么,费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承乾的语气里,大概是有着“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多事儿”的意味。 费灿依旧笑的无辜:“我没事儿了。就是还要帮忙传个话。” “谁??” “陛下。” 如果不是怕有失仪态,李承乾大概真的会骂人。早几年他就知道了,费灿能和他的二哥时常街头偶遇,骨子里也就是个没什么章程的人。如今居然连陛下口谕都能放到后面说!!! 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憋住了。 他忙不迭的上面小碎步跑下来,只瞪了一眼费灿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相比之下,李承泽就随意多了,甚至甩刘海的时候还冲费灿眨了眨眼。 费灿全当没看见。 老实说,跪了他们这么多次,现在狐假虎威的让他们跪一次,费灿的心里也很爽。 但是,瞧着范闲还是一脸淡定的站在哪儿的时候,非常不爽,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跪下。 范闲回了一个“咱俩谁跟谁,反正没人看见”的表情。 费灿翻了个白眼,开始宣读口谕:“陛下说了,京都府办案是京都府的事情,各皇室子弟少掺和,各回各家……没了。太子殿下,二殿下,请回吧。” 李承乾又瞪了她一眼,带着一脸的不甘心转身就走。 路过范闲的时候,被范闲叫住了。就在费灿打算让梅执礼出去跟着侯公公进宫面圣的时候,范闲正大光明的问李承乾之前澹州的刺杀和他有没有关系。此言一出,费灿连话都忘了说,只想敲开他的狗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花。 偏生他自己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甚至回了费灿一句:“我就是好奇,所以问问。” 费灿懒得理他。真的非常遗憾这个年代没有手机,不然她一定录下来,立刻发给言冰云,附带一句“你不用担心了,除非这货有外挂,不然他肯定活不到你回来庆国的时候”。 可惜,没有。于是她只好低头和梅执礼传达陛下口谕。 一大早上被两位皇子折腾的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的梅执礼当下浑身一个激灵:“现在?” “昂~侯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 梅执礼“哎哟”了一声,颇为埋怨:“费姑娘,我的小姑奶奶,您怎么现在才说啊。” 边嘀咕,边提着官服就超外面跑。甚至是跑到了两位皇子前头也只是请罪行礼一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概是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和他们的老子比起来,这两个儿子微不足道。 费灿对梅执礼的思想觉悟忍不住咋舌,摇头晃脑之际,瞧见了弱柳扶风棒的司理理。 醉仙居新来的花魁,她也有所耳闻。但是不喜欢。 没有理由,就是单纯的不喜欢鎏晶河畔的花魁,尤其还是取名字abb形式的花魁。 费灿斜了一眼在一旁给滕梓荆解绳子的范闲,随意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范闲到是出声喊她了,但是费灿没留步。 好在费灿在门口解缰绳,让他有了追上来的余地。 “滕梓荆假死是鉴查院的安排?” “要真有这安排,言冰云会不知道吗?”费灿盯着范闲身后滕梓荆,阴阳怪气儿地开口:“滕梓荆可是言冰云的麾下!” 这显然就是□□裸的迁怒。范闲深知女人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向来是不讲道理的,于是选择闭嘴,让滕梓荆自己来解决。 滕梓荆也有些难为情。当年他锒铛入狱是鉴查院趁火打劫不假。但是费灿和言冰云本身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们只是身在鉴查院,奉命行事罢了。甚至费灿是接生了自己儿子的人,也是这些年对自家的孤儿寡母多有照拂的人。昨天也从王启年那里知道了,鉴查院的档案内,他的卷宗上之所以没有他妻儿的下落,也是言冰云走之前让他抹掉的。因为他“罪不至死”,而刺杀范闲的事情显然是一个牵扯颇多的误会,他担心会有人对他们孤儿寡母不利。 如今据说言冰云因为这件事情被革职了。虽然也不是他的错,毕竟密令还是言若海签的字。 但是,就像他之前心里头看费灿不爽一样,费灿现在肯定也看他不爽。滕梓荆很是将心比心,是和费灿说了声对不起。顺便和她表达了这些年的感激,以及邀请她有空也可以和范闲一起去他家里坐坐。 费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算了吧,毕竟现在是我想打你。” 曾经直言自己很想打费灿的滕梓荆:“……” 于是他就和范闲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你说你也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么粗鲁。” “呵呵。” “……师哥问你个事儿,既然不是鉴查院的安排,那你怎么一回来就来作伪证啊?” “陛下口谕,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想问你呢,你见过庆帝了?” “怎么可能,我才来京都几天!” “你也知道你才来京都几天啊,刚刚那阵仗,我可还从没见过呢。” “……低调,低调。”范闲陪笑着:“你说陛下为什么帮我呀?” “……可能是你有什么独到之处?”费灿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范闲。 范闲一脸别扯淡的表情:“都说了我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 “那也不好说,我当年也是莫名其妙被招进宫面圣的。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家祖坟到底怎么冒青烟了呢。” “咱陛下还有这种癖好?”范闲一脸猥琐的八卦。 费灿舔了舔嘴角,眼神闪了两下:“……谁知道呢。” 范闲还打算说点什么,就听见了范思辙的声音。 只见他的便宜弟弟手里还拿着把园艺剪刀。 吓得他和费灿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和你的气质很配。”他真诚的评价。 范思辙笑的一脸单纯:“是吧。但是你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宫里和鉴查院都……费姑娘!!!!” 费姑娘掏了掏耳朵,很是不理解怎么自己的名号这么响亮的吗? 范闲瞧了瞧自己的小师妹,又瞧了瞧自己的便宜弟弟:“你们……认识?” “不太认识。”费灿诚实地说:“只是听过名字。我也很好奇,范二少爷,看见我怎么这么害怕?” 范闲假惺惺的开口:“别欺负我弟弟听不懂。” 范思辙是真的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依旧感激涕零,躲到了范闲身后:“哥,你要保护我。” “行了,小师兄,改天再见吧,我先走了。” 范闲回了句“没问题呀!”然后等着费灿骑马离开了,才问范思辙:“你怎么这么怕她呀?” “谁不怕她啊!你知道这姑娘养的宠物是什么吗?!!!” 范闲不以为意:“宠物还能是什么?小猫小狗呗。” 范思辙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小猫小狗我会怕吗!她养的是一头熊!!!!那么大一只,嘴巴张大了,你你你脑袋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范闲:“嚯!我小师妹威武啊!” 第77章 灿若云霞17 费灿美美的洗了个澡之后,感慨了一下自己对言冰云一定是真爱了。为了他居然愿意忍受恶劣的卫生环境而离开京都这个安乐窝这么多天。 为了奖励一下自己,做了一份水果芋圆大杂烩。然后支了个躺椅,开始思考人生。 她今年十八了。 而这么些年,她虽然一直留着这么一个心眼,但毕竟穿越这种事情,虚无缥缈,毫无实证,只要她自己不说,就谁也拿她没办法。 费灿深谙此道,所以她一直都放宽了平常心。以至于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件事情。 一直到那天,从费介的口中知道了陈萍萍早就知道了范闲的存在,她才浑身一激灵。 范闲和陈萍萍还有庆帝之间大概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的。但她刚刚试探了一下范闲,但是从对方那猥琐的八卦气质来看,他自己似乎也不清楚。而且这个关系,从费介的表情来看,似乎也知道一些。但是,很明显,费介不想让她知道。 秉持自己对费介的信任,费灿暂时把这件事情搁置在了一边。 她现在有点想不明白的是,庆帝为什么要让她去做伪证?撒个谎的事情,谁都可以。且不说侯公公本身就要去找梅执礼的。 范闲自己就是鉴查院的提司,他就能给滕梓荆解围。 这么画蛇添足只是为了寻开心吗? 费灿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已经吃完了一大盘的她打了个嗝,决定战略性放弃这个问题。 因为大脑风暴过后有一个结论是不变的。维持现状,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安危。 既然没有生命安危,那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之所以浪费时间理一理这个关系,大概还是受了言冰云的影响。毕竟在言冰云的眼里,范闲是个危险的人。 而现在言冰云不在了,费介也不在了,她总要自己留个心眼的。 但同时,她也很为难。 因为言冰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她和范闲保持距离。但是费介走之前说的就是让她和范闲互帮互助一下。 两个人都不可能害自己……但是要求好像不太一样。 费灿消化了一下,顺便做了个不负责任的决定——暂时保持距离观察观察范闲。 刚好,因为自己为了送言冰云离开京都半个月了,说好的当季新品也没有推出。不少京都贵人都等着,派人来催过不少次了。因为没有新品,上楼喝茶的也少了,严重影响了这个月的各府情报收集。 费灿深知责任重大,所以这两天也没去鉴查院,安心在家创作设计。 范闲就是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的。 因为他是来挑给姑娘的礼物的。 参观了费灿的店铺之后,他忍不住咋舌:“你这是古装版纪梵希啊!” “不,我是古装版coco chanel~”费灿恬不知耻的摆了个造型。 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能遇到个说起话来能完全理解的,范闲也不去嫌弃她。认认真真地开始挑礼物。 挑礼物的过程还给费灿阐述了一遍自己和林婉儿的这段跌宕起伏的古装玛丽苏言情故事《缘来是你》。 从他们在庆庙偏殿的一见钟情并且用一只鸡腿定情开始,到靖王府的梅开二度再度因为一只鸡腿而情感升华,最后是在皇家别院隔着床幔还是用一只鸡腿确定了双方的身份,并且用“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做为了爱情宣言。 如今两个人的约会也是抛开了世俗偏见,效仿的是菩提老祖敲孙猴子后背三下的方式。听的费灿想缺心眼的默写一部《西游记》让林婉儿看看。可惜,她没这么好的记忆。 所以她只能琢磨着找别的方法坑范闲。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添油加醋,范闲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不太聪明的气息。讲完之后还自我陶醉了一下,顺便等着自己小师妹的祝福。 但是,小师妹一脸没得感情的表情看着他。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他家小师妹最近正在和对象异地恋。而她对象被迫远航的原因和自己也有点关系。 “对不住,对不住,我以后尽量注意,不在你面前撒狗粮。”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啊。哎,你说这些婉儿会喜欢吗?” 费灿低头看了一样。范闲选了很多色号,几乎把她这里的粉色系全都拿了一个。 “果然,男人,不管什么时候的男人都很喜欢粉色。” 她一边吐槽,一边心里颇为庆幸,幸好这些东西这辈子都轮不到言冰云来送自己了,不然……想到这个画面,费灿都不觉得自己被气死了,而是抖了两下——这画面太瘆人了。 “不好看吗?不好看你放出来卖?你个奸商!” “你懂个屁!每个颜色都有适合的人!死亡芭比粉在捷克隽逸脸上也是好看的!” 每个字他都懂,但是凑到一起,范闲就听不懂,但是他清楚化妆是门艺术,于是他虚心请教。 费灿勉为其难:“林郡主一向淡雅,也不太喜欢浓妆艳抹,就这两个吧。” “这两个我刚刚怎么没看见?!” “新品,明儿才上架呢!我够意思吧!” 当然够了! 范闲当下就表示了,以后费灿这儿的适合东西都给林婉儿送过去,他出钱。 有钱赚,费灿也表示,成交! 东西买完了,时间还早,范闲留了下来和费灿唠嗑,顺便蹭一点下午茶。 “我听范思辙说你养了一头熊。” 费灿想了想,说:“他少说了个字。” “???狗熊?黑熊?棕熊?” “不,”费灿一本正经:“是熊猫。” ?……!!!!! 范闲怀疑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足无措,连指带比划的就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虽然很能理解范闲的心情,但是毕竟作为养了滚滚这么些年的人了,已然习惯了。现在看着范闲上蹿下跳的样子,她总算是明白了当时言冰云什么表情了。 因为,确实很傻。 范闲恢复了语言功能,但是依旧很激动:“你真的养了一只滚滚!!!” “是啊,取名叫胖达。” “你也不怕犯法!” 费灿翻了个白眼:“犯什么法?我当年要真的把它送回去,先不说它能不能在野外重新生活。这么些年说不定早就是一石居的一道糖醋熊掌了,或者就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一张熊皮坐垫了!” “……哦,也是。”范闲总算是完全恢复了,然后他又一脸憧憬:“我能撸一把吗?” 费灿放下奶茶,伸了手,笑眯眯的:“十两银子一次。” “哪有你这样坐地起价的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 “就是赚你的钱啊。爱撸不撸。” 费灿一脸,你奈我何。 范闲龇牙咧嘴,气沉丹田,一副我宁死不屈的样子。然后掏出了一叠银票,用最牛的语气,讲了最怂的话:“包年!” 费灿伸手就把银票塞进怀里:“成交!” 然,范闲还是没能成功的撸到熊猫。因为,这只比他的认知里大了许多的还吃肉的滚滚是雄性熊猫。虽然小姑娘怕它,但是它还是喜欢小姑娘。至于大老爷们……它只认言冰云。 范闲大骂费灿是个奸商,要求退钱退卡。 费灿当然不同意了。假惺惺地和他晓之以理:“这不是有一年吗,你可以和它慢慢交流感情。” 范闲被她气笑了:“你看它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我和它怎么谈感情!” 费灿都懒得去看自己交给言冰云养大的胖达。 如果不是深知这点,她又怎么想到这点来坑范闲平复自己的心情呢? 第78章 灿若云霞18 大概是在滚滚这件事情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范闲这几天再也没有在费灿面前出现过。 费灿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让范闲给自己塞狗粮。结束了自己迟来的新产品的上市之后,她就回归了鉴查院迟到早退的日子。 这日,费灿提着一屉小笼包去上班。远远的就看见了不少同僚都是都带着武器急急忙忙朝一个地方跑去。心里还在嘀咕五鼠闹东京了吗?鉴查院这么大阵仗。结果进门就和王启年撞上了。 她和王启年有着那么些许半吊子的师徒情义。毕竟她现在还能拿得出手的轻功就是王启年教她的。 对于这个有着一身追踪绝技但是却心甘情愿屈居在一处当个文书的王启年,费灿很是喜欢他。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惧内。当时言冰云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半天没说出话来。如今回忆一下,他的表情也是相当丰富。 如今见王启年一副投胎的样子,费灿还开了个玩笑:“哟,是家里夫人又交代了什么事儿没做好啊?” “人命关天了,您还开什么玩笑啊!”王启年顺手拽着她也跟着往外跑。 “不是,干嘛呀?” “程巨树在牛栏街当众杀人啦!!!!” !!!! 费灿连包子都不要了,言冰云还在北齐呢,现在一个北齐的八品高手就在大庆的皇城底下当街杀人,还能不能行了! 她努力跟上王启年的步伐:“北齐程巨树,他怎么会在京都?” “我哪儿知道啊!!” “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因为他动手的对象很有可能是小范大人!!!” 费灿踩碎了一块瓦片,差点没从屋顶掉下去。艰难的稳住步伐,重新跟着王启年朝牛栏街去。 以前费灿就经常吐槽警察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 而现在,她成了那个警察。 虽然她及时赶到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毕竟她的身手,到了也只是个累赘。 但是和范闲虽然说只是塑料师兄妹。可毕竟她有些话只有范闲能听懂,就像他们一起吐槽范思辙的名字,一起开心的抛梗完全不会担心对方听不懂;有一种乡愁也只有范闲能懂,毕竟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王启年前脚到,她后脚也跟上了。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满目狼藉,就给范闲搭脉。 “伤的重吗?”王启年问。 费灿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备上合适的药。一场激斗,范闲体内的气血翻涌,极其不稳定。她从头上拔下了簪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银针替范闲扎了两下。 “能行吗?” “闭嘴!” 费灿刚吼完,范闲就醒了。看见了是王启年和费灿,他明显的松了口气。然后指着一旁整个人都扭曲了的滕梓荆:“去看他。” 这话,是冲着费灿说的。 费灿望了一眼在地上扭曲的滕梓荆,面色复杂。 她对滕梓荆其实一点都不熟悉。也就是她把他带进了鉴查院这一点。但是她却又很了解滕梓荆的情况。因为他的妻儿都是她安顿的。 而如今,滕梓荆死了。 但是范闲不相信啊。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扯着费灿让她过去:“你去呀!” 滕梓荆的第一个死讯是费灿带出去的,但是如今她到是说不出口了。 王启年是知道费灿心软的,扶着范闲开了口:“大人,他……救不回来了。” 范闲花了一点时间反应了一下,也或者是在养精蓄锐。他站起来亲自验证之后,就要去杀程巨树。 “大人!程巨树如果死了,幕后主使就真的查不出来了!”王启年连忙拦住他。 “谁来查?” “鉴查院。” 范闲别过脸,去看费灿。这个封建王朝,滕梓荆的身份微不足道。他还不相信王启年,但是他相信费灿。 “好,那我等着。”他说。 可范闲等到的结果,是鉴查院要把程巨树放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费灿,问问她怎么连你也不知道鉴查院门口的那快碑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可惜,被王启年拦住了:“命令是刚下的,费姑娘被叫进宫了,还不知道。” 费灿确实不知道,因为她正在宫里陪庆帝下棋。 然后鉴查院送来了一份密报,要把程巨树放了。因为北齐的某位将领和程巨树有交情,他提出了愿意通敌叛国来换程巨树一条命。 庆帝看完之后问她:“你觉得合适吗?” 费灿正在偷偷摸摸吃李子。今天被叫的突然,她虽然吃了饭,但是架不住和庆帝在一起用脑过度。冷不丁被问了一句,差点把果核吞进去。 她窘迫的转过身去把果核吐在手里,然后面露犹豫:“陛下,这些大事儿,我怎么知道。” “言冰云还在北齐,你就真的没点想法?” 狗皇帝最狗的地方,就是比李承泽更加肆无忌惮。 言冰云在北齐,她当然担心了。但是这事儿如果言冰云在的话,那也不会同意。 费灿想了想,贼眉鼠眼地问:“那……您不论罪。” 庆帝很大气:“不论罪,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朱大人大概是想找回面子吧。北齐的人在咱们京都当街杀人,他一处难辞其咎。而且根本就是把他一处的脸都踩进地底下了,他当然想将功补过,扳回一局了。” 庆帝看了她半天,话里有话:“确实是把面子都踩进地底下了。那你说,如果范闲知道了,能找回面子吗?” 费灿在心里扎小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她想了想,装作无辜:“这和范闲什么关系??” 庆帝大手一挥:“侯公公,听见了么?” ?????! 听见什么了?费灿震惊的求助侯公公,她想让范闲知道的意思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侯公公比她还要为难,一脸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有点寄希望于费灿能不怕死地继续问问。 费灿当然选择明哲保身了。坚决把好奇心掐死在摇篮里。 侯公公进退两难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庆帝就把他喊住了:“顺便再给她上两盘点心。” 这个“再”就是给侯公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喜开颜笑的连连称是退了出去。徒留费灿一个人怀疑人生。 怎么个意思,告诉范闲就算了,还要留她下来一起等结果? 费灿写满了震惊,但是她不敢问。她怕现在忽然跑过去制作穿甲箭的庆帝把她当作靶子。 不过好在范闲是个行动派。 麻利儿地就杀了程巨树。当街杀的,就在程巨树刚出鉴查院门口就动手了,嚣张的不得了。 但是庆帝蛮开心的,还夸了两句。 大佬开心了,费灿就安心了。就连庆帝老谋深算的笑容洋溢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赏心悦目了。 捧着庆帝下的密旨,就回去了鉴查院。 回到鉴查院的时候范闲都快被送到地牢门口了,王启年抱了一堆的卷宗,一脸苦凄凄。 “哟,老王,又被夫人打了?” 王启年登时容光焕发:“费姑娘您可回来了!” 朱格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久别重逢似的打招呼方式,瞧着费灿:“费灿,你要想清楚冰云是因为谁才被革职查办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这个心思。”费灿用最随意的口吻讲着这个时代最牛气的话:“我就是替陛下送个密旨。” 朱格的脸色登时就成了猪肝色。 费灿继续笑嘻嘻:“朱大人,您打算站着接吗?” 朱格当然不敢站着接了。 费灿本来是对宣读密旨没什么心思的,但是看着朱格跪在自己跟前,那就不一样了,相当老实的把密旨读完了,读得还抑扬顿挫,情感丰富。 完了之后还赠送了一枚纯真笑容:“朱大人,陛下还说了,提司腰牌也还给他。” 范闲依旧是站着听的,听完之后也学着费灿的样子:“朱大人,劳驾。” 朱格当然是不可能亲自给他松绑的。只等着王启年给范闲松了绑之后就把提司腰牌丢了回去。 范闲收好,客气的和朱格打了个招呼,然后喊上费灿和王启年一起走。 费灿刚夸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是言若海。 她一个踉跄,乖乖的站在了原地。 范闲觉得奇怪,但是被王启年一句“那是费姑娘未来的公公”给一笔带过连轴转推着出去了鉴查院。 言若海把费灿叫住了,但是冲她提问的是朱格:“不是,陛下为什么要放人啊!?你和陛下说什么了?” 问的是费灿,但是回答的是言若海:“她不用说什么,陛下也知道人言可畏。” 言若海就这四个字给朱格解释了一番。翻译过来就是你不嫌丢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北齐人打了自家的提司,陛下还嫌丢人。 确实很丢人的朱格叹了口气,斜了一眼费灿双手套进衣袖就走。 于是现场就只剩下了费灿和言若海。 费灿有点怂。 “你与范闲何时相识?” 费灿惊了一下,怎么现在言若海也来问了。 她舔了舔嘴角:“……送言冰云北上的路上,见过一面。” “是吗?” “是啊。” 言若海也斜了一眼费灿:“范闲牵扯内库,直接干系皇子相争。而且程巨树一事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的……还是要多留心眼,免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费灿觉得言冰云他爹刚想说的是“你的智商不够”,但是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因为和他们比起来,她确实智商不够。 “京都纷乱已在眼前,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是要好好磨一磨了。这几日把家规好好抄上十遍,静静心。” 言若海说什么,费灿都忙不迭的点头,甚至对方从衣袖里拿出家规的时候都急急忙忙接了过来,连声应下。 应完之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过来不对劲:“言氏家规?” “怎么,费介也有家规?” “没有啊,但是……” “那不就得了。嫌少?” 费灿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够了够了,十遍够了……不是,十遍刚刚好。” 言若海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里透着些“还是傻了点”的意味。 费灿抱着言氏家规,目送了言若海。确定言若海走远了,才哀嚎了一声,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耷拉着脑袋往办公室走了两步,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刚刚怎么就被言若海绕进去了?!言若海凭什么管自己让自己抄家规?她又不是言冰云! 但是,她也只敢在心里咆哮一下。陈萍萍面前她还敢哭诉两句,可要换成言若海,再多委屈也只敢吞进去。然后在言冰云身上把场子找回来。 但是现在言冰云在北齐。 费灿站在言冰云的办公室门前委屈巴巴的:“京都纷乱就在眼前了……才刚刚开始我就hold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胖达。 “儿砸,妈妈想你爸爸了。” 胖达歪了歪脑袋,把它的玩具球递给了费灿,然后自己跑远了举起爪爪,一副陪我玩的样子。 费灿:“……” 费灿回办公室,寻找了本小本本,先把今天这笔账记了上去。然后,才开始乖巧的抄写家规。 这么一个庞大工程量,自然是没工夫管范闲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她还在挑灯夜战,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近来的是王启年。他瞧见了费灿屋内趴着小憩的胖达,一个哆嗦,连忙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迅速跑到了费灿身边,求庇护。 因为他为了帮范闲,夜闯了朱格大人的办公室偷看了一份密报,现在正在被整个一处追捕。 费灿把手往膝盖上一架,一副大爷的样子:“嚯,老王,搞事情啊!” 王启年蹲在一旁,身心疲惫,苦不堪言:“唉,小费,没办法呀!” 费灿挑眉,等着后话。 门口依稀传来追捕的声音,还有胖达似乎也有了醒过来的迹象,王启年连连交代:“是院长让我跟着您师兄!” 费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告诉我师兄,司理理是北齐暗探,那块令牌八成就是她手上给出去的。想要报仇,务必找到司理理。” 这下轮到王启年露出疑惑了:“你怎么知道?” “谁让司理理的前辈柳萧萧捅过我呢。我看她不爽,这事儿发生之后,我就让人往死里查了。朱大人也知道了,所以今晚在这儿这么严防死守的等着瓮中捉鳖呢。你们要想抓就要抓紧了。” “我还是不信,这么关注院务,这太不符合你的性格了。” “……言冰云还在北齐,我草木皆兵,容不得半点纰漏!” 王启年这回信了:“早说是因为小言公子啊!你说你,放心,一定告诉您师兄!哦,言氏家规,好好抄啊!” 费灿:“……” 费灿很生气,也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她拿过小本本又记了一笔: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王启年嘲笑我了! 第79章 灿若云霞19 费灿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 千骑横扫的场面,简直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尤其是她身后的黑甲铁骑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骑。 想想他们当年可是抓获了北齐大魔头的铁甲军,现在都跟在她后面。 最后勒紧缰绳,军马前蹄凌空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跨越阿尔卑斯隘口的拿破仑。 这种古装扮的霸道总裁出场方式,分分钟就让她原谅了之前忽然出现在她回家的路上,差点没把她吓死的影子大人。 黑骑来也匆匆过,去也匆匆。如果不是费灿还在,以及司理理束手就擒,范闲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原本追捕司理理陷入僵局的范闲第一次体会到了滕梓荆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滕梓荆说:“范闲,别小看你的小师妹。” 范闲瞧了一眼穿的漂漂亮亮的红斗篷的小师妹,连连叹息:“师妹,你可真是神兵天降啊!” “好说,也是借你的光。不过威风吗?” “何止威风!现世花木兰你当仁不让!”范闲的彩虹屁一套一套的。 费灿装模作样谦虚了一把:“谬赞了谬赞了。” 范闲还要继续吹彩虹屁,王启年在一边就拧巴的很费解了。甚至比费灿忽然带着黑骑出现还要费解:“这……花木兰是谁?” 瞧着如此一张天真好学的脸,费灿二话不说就把这个球踢给了范闲。 “一个替父出征的女英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你说的借光是什么意思?” 一听范闲这话,王启年要真的不在意花木兰是谁了。站在范先生后连连和她打手势,传达一个我的马甲还不能掉的意思。 费灿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是前天下午的时候,影子大人给我的口信,让我连夜出城和黑骑汇合带他们过来的。” 王启年积极响应这个话题,笑得满脸褶子:“影子大人也回来了?那院长是不是……” 费灿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没呢,院长还在老家。许久没回去了,水土不服,这两天还感冒了。影子传完话就回去鞍前马后了。” “影子是谁啊?”范闲问。 王启年回答:“影子是鉴查院六处主办。是院内公认的刺杀第一人。但是常年带着面具,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费灿兴致勃勃地补了一句:“整体造型就像是没有镰刀的死神,带着一个黑面具。” 范闲秒懂:“这一下就生动了!那也就是说,影子有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咯?” 费灿和王启年都点了点头,因为院里似乎除了院长的确没有人知道影子是谁。 “可惜,没一起来,不然还能见一见。”范闲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发现司理理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司理理有疑必问:“你究竟是谁,陈萍萍居然会为了你调动黑骑。” 这个问题,费灿也很想知道。那天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她真的差点没晕过去。但是听到影子让她去带领黑骑帮范闲一个忙的时候,她是真的丧失了半天的语言功能。 而范闲表现的比她还莫名其妙:“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司理理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鉴查院陈萍萍,这个名字曾经横扫天下,是诸国噩梦。他是公认的暗夜之王,万恶之源。这样的人,会为了你一个无名小卒而劳师动众吗?” 范闲决定不去争辩这个事实,而是问费灿:“陈萍萍是院长的名字?” 费灿也瞅着他,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范闲是不是真的不认识陈萍萍。 范闲皱眉:“听着有点秀气啊,我还以为这暗夜之王的名字怎么着也应该是个霸气的名字吧。是哪两个字啊?” “《情深深雨蒙蒙》的那个萍。” “……这都可以!” 范闲夸张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在惊叹陈萍萍居然有一个如此秀气的名字,还是佩服费灿有如此独到的介绍方式。 但是费灿没给他机会深入,而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了!我没见过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怀疑我就算了,你怀疑个鬼啊。从小在鉴查院,在他跟前的,可是你。” 这话不假,但是陈萍萍也从没有对她这么好过呀。哪怕是糖衣炮弹,也没有这么大的。 因为,陈萍萍还让她带一句话给范闲,就是让范闲想干什么就去干,放开手去干。哪怕天塌了,他也能帮范闲顶回去。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打开方式啊。 听完这话,范闲也愣了:“他真这么说?” 费灿迟疑了一下:“也不全是,霸道总裁是我总结的。” “……不是,我是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知道!?”费灿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然后又真诚的建议道:“等院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范闲立刻就反问了。瞧着也是一副准备问一问的架势。费灿忽然想起范闲在京都府衙门的惊天一问,一点都不怀疑,他这的会这么做。 但是眼下范闲问的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好问题。因为院长大人说了,他会在范闲最需要他的时候回来。 范闲:“……”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王启年也凑了过来求证到:“大人,您和院长真的没什么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能有什么!哎,师妹,你别走啊!你相信师兄,师兄真的不认识什么院长!” 费灿已经上马坐好,一副极不相信,也不怀疑的样子:“先找客栈吧。我拒绝露宿野外。” 说完,就策马扬鞭跑了起来。 信范闲吗? 不是范闲不可信。而是陈萍萍太可疑了。就像司理理说的那样,陈萍萍这样的人,给一颗糖,哪怕无意,却也是粘着些许□□的。因为他的糖兜子里,就洒着□□。 而范闲本人也有太多的谜团了。 明明大家都是一副闲鱼的心态,可他偏偏却要被人强行卷进什么事情。顺带,连带着她也不被放过——王启年通风报信让院长调动了黑骑帮范闲就帮了,但却又画蛇添足的让影子在她这里跑了一趟过。太有问题了! 和之前庆帝让她跑一趟京都府衙门一样有问题。 费灿一边听着范闲企图和司理理做交易,一边在心里不成熟的分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分析成了一团乱麻之后,就开始撑着下巴在心里想言冰云。也不知道言冰云在北齐好不好。不管好不好,肯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一团乱麻。 一团乱麻的她忽然就听见了司理理q她:“我相信范公子,还不如相信费姑娘。” ???? “我?”费灿指了指自己:“小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的前辈是怎么死的?”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柳姐姐死在费姑娘你手上,也轮不到我被送过来。” 这阴测测的口吻,费灿又觉得自己又被迁怒了,腰腹的疤痕都痛了。 王启年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不发表任何意见。 现场唯一的吃瓜群众范闲在此表达了自己对小师妹的无限敬佩之情。充分体现在闪烁着八卦之光的眼神里。 “你听她扯!我当时毒药解药都给她了,是她自己选的!” “不是你们先诛了她的心吗?”司理理继续讽刺:“心都死了的人,还怎么活?” “那也是她自己识人不清被渣男骗了!”瞧着范闲眼里依旧闪烁着的八卦火花,费灿站起身来:“算了,算了,我还是出去吧。你慢慢审。” 费灿对司理理没什么兴趣。 陈萍萍之前告诉她了,言冰云在北齐安全的很。凭借他这么些年的寒窗苦读,还有那一手师承大家的书法已然成功的被北齐追捧为了大才子。 所以,司理理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知道,早把消息传回去换自己回去了。 不知道,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不过她才出门坐下,范闲就跟着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王启年。 费灿给他们俩都到了一碗茶,听着他们一唱一和,权当是自己听了个相声。然后不由得感慨,王启年身上她最需要学的,大概是演戏。 瞧瞧,多么的如火纯青。 “你想啥呢!” “想你怎么把司理理送回去,周边光是我发现的暗探就有不老少。” 费灿这话讲的太贴心了,贴心的王启年一看就知道在撒谎。范闲大概也摸出了一点。但是他也知道除却那层关系,他们这师兄妹关系连塑料的都称不上。费灿要是一见面就把他当作亲人,那才有问题。 他想了想,回答:“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的送回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费灿觉得她的师兄可能对光明正大有点什么误会。他的这种行为应该叫嚣张跋扈更贴切。他们沿途回京,身后各类暗探都明着放鸽子传消息了。 跨进京都城门,各部门的方队都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这么大的阵仗,让费灿想到了大男主网文。 范闲倒也丝毫不怯场,随手就掏出了提司腰牌,搬出了鉴查院。 都是在京都混的,京都各部门虽然和鉴查院没什么往来,但是那也只是明面的没往来。他们对鉴查院的了解肯定比只知道提司腰牌的范闲来的多得多得多。 一句“提审公文”,费灿明显就感觉到了范闲后背的紧绷了一下。 费灿想,无论陈萍萍他们是什么居心想让她和范闲凑到一块搞事情。但是有一点至少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她要帮范闲过了这一关。 她掏出了一卷卷轴看了看外观,又回忆了一下言冰云一般对外的样子,然后踢了一下马肚子,走上了前去,举着卷轴。 一脸没的什么表情,似笑非笑,就连语气都冷漠了:“鉴查院直属陛下,京都内外诸般事宜皆有提审之权。大人若是想看公文,拿去便是。” 模样是端的和言冰云一模一样,看的王启年都一愣一愣的。 范闲没见过言冰云,他都以为自己见鬼了!甚至都不去想这个公文费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而是满脑子都是这个气场全开的小师妹之前都是在和自己演戏?? 不,这简直就是飙戏了!!! 费灿可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举了一会儿也没人动手,于是又收了回来,又踢了一下马肚子,慢慢又有往前走,自然有人主动让了路。 “既然不看,那我们就走了。回头又有谁想看了,劳驾自己跑一趟鉴查院了。当然,如果你们有胆,也可以自己抢人。” 范闲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走过一段距离之后,费灿没回头,而是问:“没人上来吧!” 范闲没说话。王启年回了一句:“没人,别端着了!” 费灿一个大喘气,恢复了自己歪瓜裂枣的样子。 范闲觉得费灿这比京剧变脸还要厉害。 王启年这才和他解释:“小费刚刚学的都是小言公子。” 范闲反应了一会儿:“……言冰云啊???” “对呀。拿他这套唬人,一唬一个准!”费灿满脸骄傲。 范闲只觉得这一脸花痴又骄傲的样子简直没眼看:“那你这公文又是?” “这不是公文,这是言冰云给我的画。影子大人那天给我的,我来不及放回家就只能随身带着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范闲连忙开口:“等他回来,我请一定请他吃饭!”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我说的。” 两个人就吃饭的话题开始聊起来热火朝天的时候,王启年忽然脸色变了变。 因为他们一行人跟前站着言若海。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就这么站着,手里还拿着一卷公文。 傻子都知道,那是真的公文。 费灿学着言冰云能在气势上压倒那些人,其实还是和范闲一样,背靠着鉴查院这棵大树。但是到了鉴查院里面……就算她变成了言冰云,那也不可能和言若若海叫板。 于是,她只能爱莫能助的看了一眼范闲一样,就站到了言若海那一边儿去。 而范闲自然也是没什么本事能和言若海正面刚的。 他努力了一把,没什么用,也只好牵着马就走。路上打算请王启年吃个饭犒劳一下,但是被拒绝了。因为王启年要回家报平安。 但是走两步,王启年又回来了,面色复杂,一脸便秘的样子:“大人,您知道院长的名字怎么写了吗?” “哈????” 范闲实在不懂王启年怎么忽然又问了句这个,但是看着对方真的是一脸求证的样子,认真的组了个词,不是很确定的开口:“不是……浮萍的萍?” 王启年一听,更费解了。 范闲也很费解:“不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启年连连摆手:“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不太明白,这情深深雨蒙蒙和这个萍字有什么关系。还请大人赐教。” 范闲:“……” “哦,还有先前小费说的,霸道总裁,是什么意思?是形容您和院长的何种关系吗?” 这特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什么叫形容他和陈萍萍的关系! 范闲正在为怎么解释琼瑶剧和玛丽苏为难。费灿这边在为怎么和言若海解释自己怎么又和去帮范闲了而为难。 但是言若海一路上都没和她说话,板着脸朝鉴查院走。一直把司理理都关起来了,言若海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跨出地牢,费灿自己就忍不住了:“是院长让我去的。” “你一直和院长有联系?” “没有,没有,”费灿用生命摇头:“就是前天影子找的我。” “影子都回来了,院长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你出城。” “我也很纳闷……您知道吗?” 言若海回头看了她一眼,看的她胆战心惊。 半晌,言若海才开口:“以后,少掺和。我的话你不听,我儿子的话你也不听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她敢和陈萍萍正面刚吗?言冰云都不敢! 费灿盯着言若海的背影,真心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和言冰云是否具有可持续发展的必要了。 第80章 灿若云霞20 昨晚上鉴查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总结一下就是,范闲勇闯鉴查院,夜审司理理。 费灿对这件事情全当一个瓜,算作自己这顿早午饭的饭后水果。但是对于言冰云他爹最后的那波炒作就有点看不懂。 因为昨晚他也在院里。先是帮范闲挡住了朱格,再是当众说了如何处置司理理这个人,范闲有绝对的决定权。 明明昨天拦人的时候半点情面都不讲的说这种暗探巡查是他们四处的事情,让她都少掺和。她现在严重怀疑言冰云他爹那天手拿公文和他们撞上,是因为他本来就要去城门口帮范闲的。只不过,时间算错了。 由此可见,和院长一直有联系的,不是她,而是他。 如果不是及时记起来这是言冰云的爹,某些不恰当的词汇妥妥就要脱口而出了。 费灿拍了拍胸脯,默念了好几声“家庭和谐,家庭和谐”,才把这股劲儿压了下去。 然后盘腿坐在坐垫上磕指甲,范闲到底和陈萍萍什么关系,能让他老人家连言冰云他爹都使唤上了? 毕竟这事儿和上个公堂或者逮个人这种对外的事情不一样。对外的事情说穿了其实就是鉴查院出面,谁在那儿做代表都一样。昨晚上的事情,那是鉴查院内部,能和朱格一起站在天平上保持平衡的,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言冰云他爹。 费灿磕了一会儿,也没磕出点啥来。到是范闲一脸生无可恋,苦大仇深的推开她的门走了进来,往她对面的垫子上一坐,然后直接往后一躺。 两眼无神,脸色怪异。 看在是老乡的份上,费灿生出了一点同情心,给范闲到了杯热水。 “要杀我的人是林珙。” ?????! 官方消息范闲昨晚夜审的结果是审出了几个北齐暗探的名字,鉴查院昨晚连夜派人去抓了,现在这个时间,京都城外的都已经被丢进地牢了。 范闲抓司理理的本意是为了问出幕后主使,所以对于官方版本她也是不相信的。但是不代表她就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但是知道了之后,她也震惊了:“你二舅子要杀你!” 范闲没说话,并且对费灿翻了个白眼。 “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太惊讶了。”费灿连连道歉,顺便推了一下那杯热水:“那个,喝点热水,压压惊,压压惊。” 范闲真的坐了起来,喝了一口热水。 “费灿,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言冰云杀了你兄弟,你会怎么做?” 费灿觉得,范闲大概是病急乱投医,要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她不太好意思的回答范闲:“我没有兄弟,就只有几个师兄……你也算一个。” 范闲:“……” 明明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但是自己忽然特别想骂人是为什么?还有,为什么自己忽然觉得腹部哪个位置有点疼又是怎么回事情? 他索性喝了一杯水之后,冲着费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大致内容就是,如果他杀了林珙,那他和林婉儿估计也就没戏了,毕竟林珙是她二哥,而且和她关系甚是亲厚,对她极好。但是如果因为这点不杀林珙,他实在对不起滕梓荆为他而死,对不起滕梓荆的遗孀和遗子。而且,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让他及其不满。 费灿听明白了,范闲想去杀了林珙,但是他还在犹豫。来找她大概是想从她这里寻求一点支持。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能理解他吧。可惜,自己好像要让他失望了。 费灿摸了摸鼻子,很不给面子的开口:“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 “什么?” “我是说,你要真就这么去杀了林珙,如果失败,我们就先不说。如果成功了,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你不露出马脚,瞒天过海。既然谁都不知道,那你和林婉儿之间,只要你脸皮够厚,不觉得愧疚,那就没什么问题。不然就是第二种情况……宰相之子,太子门下。他如果死了,必定是满城风雨,你和林婉儿的事情,不是不用想了,而是……”费灿努力措辞了一下:“可能你也不会有心思想了。因为你满脑子要想的应该是怎么保命。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想太多了。” “……”范闲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很。比他来的时候,更难看。 他在费灿的办公室静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但是……” 费灿连连阻止他:“不客气,但是后面的我不想听!你在澹州,民风淳朴,我在京都,全民宫斗!你要真感谢我,就别告诉我太多。体谅体谅我这个小心脏。言冰云不在,我就是个战五渣。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范闲:“……” 范闲很体谅她的闭嘴走了。 然后,第二天巳时,林珙死了。 据说杀人者相当嚣张。杀了人居然还自己单枪匹马闯了鉴查院送了消息,让他们去收尸。关键是,还没有被发现踪迹。 朱格麻利儿地带着一处的精英们出城,并且在郊外的一座废弃的园子里找到的。当天下午带回京都,喊费灿去验的尸。 一剑穿胸,当场毙命。但是看的久了,那伤口似乎和剑伤比起来还有差异。费灿现在也是满腹疑问,这人到底是不是范闲杀的。如果是,这么个高手秒杀程巨树都是分分钟的事情,牛栏街的时候怎么不召唤一下?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但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去找范闲。 毕竟夜审司理理的事情是鉴查院的机密,别人还不知道。连这个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牛栏街的事情是林珙干的。如果她一个鉴查院的人现在去找范闲,难免有点给他找嫌。 不过,很快,费灿就觉得自己多虑了。林珙才死了一晚上,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了牛栏街刺杀的主谋是林珙。就好像牛栏街程巨树搞事情的时候,身上穿着件衣服,上面写着“我受林珙指使”一样。 因为第二天清早的,宰相府,太子东宫,还有陛下的禁军先后都去了范府请范闲。 宰相林若甫和太子李承乾抢人抢不过庆帝,就都把主意打到了鉴查院。 先是林若甫派了个门客过来,和朱格大人套了个关系,堂而皇之的走进了鉴查院地牢,对司理理进行了严刑逼供“有没有告诉范闲林珙就是真凶”。 再是李承乾大摆储君威仪,扬言要给自己死去的好友林珙一个公道,举着大刀就往鉴查院里面冲。 这种时候都是朱格和言若海顶在最前面的。费灿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刚刚司理理实力cos了一把紫薇格格,一双纤纤玉手忍受了巨大的摧残都没有供出范闲,是因为她人还在鉴查院。只要在鉴查院,范闲保她就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如果太子真的闯进鉴查院了,那情况就不同了。 那么,问题就是,现在算不算是范闲最需要他的霸道总裁的时候呢? 马蹄声给了费灿准确的答案。 “我去!”她远远的望着陈萍萍的座驾,一脸懵逼:“这特么来的这么及时,是有手机还是有飞机!!!!” 她现场观看了一场鉴查院院长实力吊打鲁莽太子的戏码。然后被陈萍萍送了份小礼物,一封信。 陈萍萍没说是什么,只和她说让她去把范闲带过来之后再看。 费灿听话的点了点头,寻着刚才匕首飞过来的地方去传了话。然后在路上就忍不住打开看了看陈萍萍给自己的信,看完之后脸色都变了,直接愣在原地。 言冰云的身份特殊,所以两个人是被禁止通讯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前言冰云的那幅画还是个意外。纯粹是因为他的假身份云大才子所作的画,所写的字在北齐备受吹捧,价值不菲。 有人一掷千金买下来之后在人情交往中周旋,意外到了陈萍萍手中,所以他送给了她。 如今的信,她还以为是言冰云抄录的什么东西又流过来了,结果打开一看,是言冰云最新送过来的情报。 但是这几条情报有点特殊,因为言冰云提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的妹妹,沈婉儿。 占的篇幅还有点多。 费灿来回看了两遍。 “怎,怎么啦,这什么东西?”大概是林珙的事情暂时过去了,范闲重新活过来了,自带的八卦属性也回来了。 费灿不咸不淡的回答:“言冰云的最新消息。” 范闲伸到一半的脑袋,又收了回来。本质上他和费灿一样,有些事情也不太想知道。但是看费灿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关心了一下:“他出事了?” “他没事。” “那你……这表情?” 费灿收起信,一副潇洒的样子往前走,云淡风轻:“我什么表情,不就是他可能找小三了么,有什么呀。” 范闲:“!!!!!” 王启年不是很理解,在一旁忍不住就想问,但是才开口喊了一声“大人”,就被范闲一把捂住嘴:“这个问题,烂在肚子里。不然,我师妹对你下毒,我可不管。” 求胜欲极强的王启年连连点头。 自己也不会被波及的范闲也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去找了陈萍萍,结束了一场他单方面试探陈萍萍,陈萍萍不断向他示好的对话之后,就去找了费灿。 打算开导开导自家小师妹。 小师妹正在暴走:“我因为他,连他们家家规都抄了十遍了!他居然在北齐招惹小姑娘!!!分手!我现在就单方面宣布分手!!!” 范闲双手揣着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分手了,胖达怎么办?我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他都不让我撸一把,你确定能给它找到一个满意的后爹吗?” 哦,她忘了,他们还有个崽。 费灿盯着自家大胖崽半天,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房子归我,儿子归他!!!” 范闲翻了个白眼:“那你也得先结婚。” 费灿:“……” “行了,下来吧,和师兄说说怎么回事情。” 费灿憋憋嘴,然后走了下来,和范闲蹲在一起。毕竟现在明白她的爱情观点的,可能也只有范闲了。 “……就是他信里提了个姑娘,北齐锦衣卫镇府使沈重的妹妹。这姑娘对他的才情颇为欣赏。”顿了顿,费灿阴测测的补了一句:“可能也是相中他那张脸了!不管哪一点,反正就是他接下来可能会和她有些往来。” “嗐,不就是提了个姑娘么。你自己也说了,那姑娘的哥哥是锦衣卫。小言公子是为了工作么。毕竟这种情报工作,你看这个碟中谍,007……”眼瞅着费灿的脸色越来越黑,已经在迁怒的边缘蠢蠢欲动了,范闲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小言公子对你一定是情比金坚,对这种事情绝对是坐怀不乱的!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邦女郎出现的!” “可是他们都在上京,言冰云虽说是为了沈重,但是……万一日久生情怎么办?相隔千里,我都不知道他们发生了啥。” “你先别着急啊,这不是……你说你也是。这个时代,信息交流技术如此贫乏,不能打电话,不能视频,城东和城西都算得上是异地恋了。你还非要找一个这样的。你……你这还是跨国恋!!你说你当时怎么想的!” “我这不是当时……言冰云就要走了,我只反映过来我喜欢他,别的都没来得及想啊。” “我去!合着你们当时才确定关系啊!你是有多傻啊!!!”范闲一脸恨铁不成钢:“分手,马上分手!现在就写分手信给人送过去!怎么想的,都要去敌国当暗探了,走之前还不忘把你钓上!马上分手!” 看着这么义愤填膺的范闲,费灿愣了一下:“……他……好像,是我喊他当的男朋友。” 范闲被噎了一下,呛了好几声,指着费灿半天说不出话来。 “……都要走了,都不和你表明心意,还是故意调着你,比告诉你更过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不是!居然还让你先表白,还不拒绝你,就让你干等着!渣男!!!马上分手!必须分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这种事情拎不清呢!我一定要好好看着若若,不能让她和你一样冲动。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是不是骂言冰云渣男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着一句啊?不也是你自己说的,万一人和沈婉儿怎么怎么吗?” 费灿色厉内荏:“那,那也是我说,你,你凭什么说……” 范闲:“……” 范闲决定放弃和女人讨论这个问题。 刚好宫里又来人喊他进宫了,顺带影子也过来让费灿带着那封信去找陈萍萍。范闲走的时候戳了戳费灿的脑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费灿抬脚就踹了他一下,然后和他分道扬镳去找了陈萍萍。 陈萍萍告诉她,信给错了。 这份情报是言若海寄给他过目的,他看完之后随手就装了信封,就和原本言冰云让他转交的放在了一起。 只不过他在老家,信封一样,刚刚没留意就拿错了。 费灿:“……” “怎么,看到沈婉儿心里不开心了?”陈萍萍打趣她:“看看这份。” 费灿打开看了看,不是一般的水墨画,而是用毛笔画的漫画。她曾经用炭笔画过送给言冰云当礼物。不过,言冰云的画工很是生疏,也就左下角的那一角竹子还算能见人。 费灿花了点功夫,辨认出来那是两个人依偎在屋顶上看星星的意境。没有把胖达画进去,大概是用竹子代替了。 这是,和她看星星的意思? 表忠心的? 费灿拍了拍脸,有点难为情。 “不是说,不让写信吗?他……” 陈萍萍解释道:“冰云虽然在北齐被推崇为才子,但是商贾的掩饰身份也一直都在。他知道我在家省亲,所以这封信不是通过密探送回来的,而是跟着商队到的庆国境内,到了我家门口。所以,才让我给你带回来的。冰云行事稳重,这件事情上下都打点的很好,没露任何痕迹。你安心了?” 费灿把信收好,点了点头。 不管是沈婉儿的事情,还是言冰云的安危,都□□心了! 而且从来没有觉得言冰云这么可爱过! 她决定,再也不说言冰云是个直男了! 第81章 灿若云霞21 和言冰云走之前给她看的消息一样,庆国发兵北齐了。 只不过这个理由让费灿着实目瞪口呆了好久。 她一时间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陈萍萍为了帮范闲的急中生智,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推波助澜。 费灿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在这里思考这样的国家大事。 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果皮丢掉,伸手打算再去拿一块甜瓜的时候,摸了个空。费灿转过去瞅着嘎嘣脆的嚼着瓜的胖达,眉毛都拧成川字形了:“一个瓜,切成八块,你就给你妈我吃一块啊,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胖达脑袋抬了一下,以示对费灿的尊重,然后舌头舔了一圈嘴边上的果汁。粉嫩的舌头在黑白的世界里格外的醒目。 费灿冷哼一声:“吼,你这是给我点颜色看看?” 胖达没理她,扭头迈着标志性的内八字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可是,费灿睡不着,因为就在今天,她又知道了个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除了现在大家知道的四大宗师之外,还有一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 而这个高手,是范闲身边的人。 为了国战的顺利,林珙的事儿已经被咬死在了东夷城四顾剑头上,所以这位大宗师的存在,鉴查院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抹去了痕迹。 很显然,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存在。因为开战的理由不能被破坏。 而陈萍萍居然让她和影子一起干了这件事情!!!!让她被迫知道了。 怎么,下一步是要杀她灭口了吗??? 费灿真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了。她觉得这样真的不行。于是第二天挑了两套护肤品和化妆品就去了范府。 京都的人明面上都不想和鉴查院的人有过多的来往,范府当然也是。 但是,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费灿手上的东西。 亘古不变。 柳如玉只看了一样,矜贵的样子就出现了裂缝。毕竟,费灿手上的那款口红是她没买到的。 所以,范闲到院子的时候,费灿和柳如玉的现场已经快变成美妆授课现场了。气氛好的不得了。范思辙日常害怕费灿的时候,还被柳如玉教训了一顿。 “你以前不会是个美妆博主吧?” 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范闲没忍住,问了。 “不,纯粹是因为个人爱好。不过,我做胭脂的本事还是和老费学的呢。” “老师?!真的假的?老师还有这癖好?” 费灿没回答,而是哂笑了一声:“林珙的事儿过去了,你又轻松了是吧。” 范闲啧了一声,大概是在庆帝面前都演过一场了,所以相当娴熟:“林珙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费灿“哦”了一声,吃了块豆沙年糕。 “你不信?”范闲坐她对面反问。 费灿反问:“真不是你杀的?” 范闲毫不犹豫:“当然不是。” 吃完年糕的费灿拍了拍手:“也是,却是不是你亲手杀的。” !!!!! 范闲一惊,下意识狡辩:“你这什么意思,杀林珙的时四顾剑,不还是你写的验尸报告吗。” “院长让我写的。而且,只是写了宗师级别,没指名道姓。” “……那宗师级别不就这么四个么!怎么可能是……”范闲一脸你是不是被言冰云气傻了的表情。 费灿也懒得再和范闲兜圈子:“五竹。” 这个名字出来,范闲看费灿的眼神都变了,正儿八经的费灿都觉得恐怖。她连连摆手:“不是,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不是……是院长故意让我知道的。” 范闲还是一脸不信她。 费灿叹了口气:“昨天你不是又被喊进宫了么。我去见了院长,然后就带他去看了林珙的尸身。我本来和院长说,这伤口看着像是剑伤,但是其是因为对方出手太快,导致伤口太凌厉而看起来像是剑伤。实际上,可能凶器未必是剑。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可院长让我咬死了林珙的伤口就是剑伤,而且就是九品上,或者宗师级别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本事。然后……院长进宫前,让我和影子一起干了件事情,抹除五竹这个人的痕迹。那……我都看见了这位五竹先生的事迹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你都看到什么事迹了?” “没太多,毕竟只是帮影子大人个忙。但是看清楚了他老人家曾经揍过叶流云。” 叶流云,云游天下的庆国大宗师。 五竹揍过叶流云这事儿,范闲也一下子懵了。懵完之后,发现现在不适合聊八卦。于是,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呀?” “因为我先问了影子师傅。结果他老人家和我说,不该知道的别问。” “那为什么还让你去干这事儿?” “所以我来找你了呀。”费灿长叹一口气:“我承受着我这个智商不应该承受的困扰。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呀?” “你……是鉴查院的什么隐藏身份吗?” “咸鱼算吗?” 范闲被噎了一下:“那这是为什么呀?” “我要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了。不止这一件,还有京都府衙和追司理理的事儿,瞧着都是我恰到好处,但是其实我完全没必要出现。你说为什么要把我和你捆绑在一块儿销售呀?难道我和你还是啤酒和尿不湿的关系,凑到一起能提高销售业绩?” (啤酒和尿不湿组合,一个国外超市销售的案例,受到了广大奶爸们的极大追捧。) “你这都什么玩意儿!什么时候了还说相声呢!” 费灿不理会范闲的吐槽,认真的问他:“你就真的没留意过?” “我又不了解你。来京都之前问过滕梓荆,滕梓荆说让我别小看你。我还以为你又什么隐藏身份,以为你和陈萍萍是一边的,就和王启年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我先捋一捋,捋一捋。” 费灿连连点头,让他好好捋一捋,自己乖巧的蹲在一旁看着他捋一捋。 范闲忽然想到了昨天在庆帝跟前陈萍萍想要给他退婚的事情,整个人都不好了:“陈萍萍不同意我和婉儿的婚事,王启年又说陈萍萍待你像是半个爹……他该不会是相中了你……”说到一半,范闲连忙跳起来,一副划清界限的关系:“我和婉儿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为表的,还是陛下赐婚。你你你……你和言冰云好好谈着,继续谈着,异国恋怕什么,你们才分开多久,一个多点月,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七年之痒!听师兄的,坚持就是胜利!” 昨天还在苦口婆心劝她分手给她介绍个更好的,现在就是这副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她和言冰云已经结婚了的样子,费灿打心底里鄙视他:“呵!男人!” 顿了顿,费灿又觉得不对了:“不是,院长为什么这么关心你呀?就连你婚事他都想管?你们什么关系啊?” “不是在说你的事情吗,又扯我做什么?” “万一有什么关系呢?” “应该不会吧。陈萍萍对我关心是因为我老娘。他们交情不错,怎么,难不成你是我妹妹?” 费灿震惊了:“你老娘……和陈萍萍也认识?” 范闲迟疑了一下,避重就轻:“认识吧,据说关系还不错。但是我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就听老师说过一两句。” 费灿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至少陈萍萍说的故交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费介也在其中,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这个故交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范建的私生女。而且京都府衙是庆帝让她去的。他老人家可不想范闲和林婉儿分手。 范闲后知后觉这里面还有庆帝的事情。于是也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块顿在地上,撑着脸,望着对方。 费灿想了想,还是和范闲说了自己不成熟的猜测。 因为这种感觉一直都在,但是却又没有证据。而这件事情又不好和言冰云说,万一表述的不好,对方还会以为她得了什么癔症。然后对方为了关心她,说不定还会和陈萍萍说,问问是不是又什么隐世的神医……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但是范闲不一样,他和她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而且,一个多月相处下来,虽然范闲身上谜团重重,但至少有一点能确认,那就是范闲不会害她。而且,她和范闲说的这件事情,也不涉及什么隐秘。 除了,叶轻眉。但其实范闲早就看过了鉴查院门口的石碑,而且他之后娶了林婉儿肯定回接手内库,内库创始人……范建也肯定告诉过他了。 所以和他说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他们三个人最隐蔽其实就是穿越这个不可言说的共同属性。 但是她没想到范闲听完之后的重点不在这位叶小姐到底说没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让鉴查院和陛下有所留意,以至于现在在怀疑他们表露出来的离经叛道而有所怀疑。而是在,叶轻眉是怎么死的。 “啊?” “我问你,叶轻眉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叶轻眉的事情就算是鉴查院内也是没什么记录的,从生到死,明明是个大人物,却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不都说了吗,莫名其妙知道的。一个鉴查院内都找不到资料的人,但是却有人让我知道了消息,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而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费灿叹了口气:“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猜想的没错,在京都的我被怀疑就算了,毕竟当年我却是干过超前的事情。但是为啥要把我和你捆绑在一块儿呀,你又没干什么太过分事情,写红楼?写登高?你虽然是抄袭,但是他们又不知道……” 范闲瞧着费灿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拧巴的费灿,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费灿临走前,他拍了拍费灿的肩膀,表明了一个合格的师兄应有的立场。这事儿,他会和她一起扛。 费灿很是感动。 其实她自己也都说不清楚当年是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可能一直以来,都只是当年她独自一个人经历了一场飞机失事醒来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封建王朝国度后而感到的胆战心惊。她在这里接触到了自己以前从未触碰过的东西——冷兵器,毒药,暗杀,地牢,血腥以及封建。她心底里的知道的自己的格格不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绪不宁和心虚不已。 她自己也越来越倾向于这一点,毕竟言冰云都说了,陈萍萍对她很好。如今和范闲讲一讲,更多的也是那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异乡情。毕竟憋了这么多年,没事儿都会被憋出事情来。现在和范闲分享了,倒也是轻松了很多。 这次谈心之后,范闲似乎也把费灿当作了闺蜜,有什么事情也都会和她说一说。 例如,他今天带着女朋友出去踏青了,但是发现他岳父还是不相信他,但是好在是虚惊一场。但是李承乾和李承泽两个人都很奇怪。他现在开始怀疑林珙刺杀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 例如,他今天奉旨入宫去给看着林婉儿长大的后宫娘娘们看看自己。他先是表示了一下自己对狗皇帝品味的怀疑,然后又和她说了其实要杀他的是长公主李云睿。 除了狗皇帝品味的那一块,费灿和他一起八卦了一下,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从“我的二舅子要杀我”升级为了“我的丈母娘要杀我”,但是“太子表哥在拉拢我”和我的“二皇子表哥也在拉拢我”以及“我的岳丈大人确定了要扶持我”,绕来绕去都是范闲的家事,于是,费灿听听也就不参与讨论了。 而是认认真真的在鉴查院工作。 是的,她开始认真工作了。 因为国战已经打响,言若海天天忙着在边境部署各种探子打探情报,言冰云的工作重心也移到了这方面。 身为三处的人,费灿头一回这么发扬“鉴查院是我家”的光荣精神,主动到了言若海手底下去帮忙。 整理情报一把手的同时,暗中观察,言冰云有没有和沈婉儿有什么。 毕竟沈婉儿的哥哥,沈重身为锦衣卫镇抚使,军情消息可以说什么都知道。 在费灿成功的记满了一本本子的账的时候,这场蓄谋已久的侵略战争,庆国大获全胜了。 按照狗皇帝的意思是“蚕食计划”,慢慢来,不急于这个时候。但是有不少的人觉得应该乘胜追击,一举攻克北齐,最好能一鼓作气把隔壁东夷城也拿下,早日完成庆国的一统天下。 所以,鉴查院最近在忙着查办这些到处鼓动再次开战的人。这事儿,费灿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深入,毕竟前段时间的辛苦工作她已经快透支了。 而且,陈萍萍和狗皇帝两个人都不同意的事情,手底下的人翻不过天。 但是,很快,费灿就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这群人支持继续打仗的人里面居然还有言冰云他爹!!!他还是鉴查院支持这个决定的这批人里面的大佬!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因为言若海拉着她一起开会了。 费灿坐在言若海身后,什么也没说。当然,言若海也没打算让她说什么,好像就是把她拉过来凑个数,或者说是表明一下三处的立场。 费灿看着暗落落凑在一起义愤填膺的发表着“庆国应该一统天下”的豪言壮志的鉴查院各处的人想不明白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战争一结束就应该开始了,如今北齐的谈判求和使团都已经进京了,那他们应该已经开过无数次会了。那他们为什么对她这个头一回来的,一点意外都没有? 想不明白的费灿索性不想,而是佩服的看着言若海潜移默化的把这次会议的中心从“如何激起国战”改成了“如何刺杀陈萍萍”。又看了看底下居然还有她最喜感的五师兄。 三处的这些师哥,虽然她都喊一声师哥,但是费介真正教过的,只有冷锋,范闲还有她自己。别的都是自己成才日常受过些许提点罢了。 多年看谍战片的经验也能让她知道鉴查院里面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但是,没有想过自己叫了这么多年的五师兄也是。 于是她又想了想之后是重新给师兄们排序,还是空开一个以示警惕。 想着想着,言若海给他们洗脑结束了。等人都出去了,他转过身来问费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感到奇怪了的?” 费灿老实巴交的回答:“本来您说要刺杀庄墨韩,我还是很担心的。但是后来您说是要刺杀院长,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院长身边有影子师傅。影子师傅的水准,一人可敌千骑,这些人……还不够他老人家塞牙缝的。” 言若海给自己倒了杯茶,似笑非笑:“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费灿虽然害怕言若海,但是那是一种放在明面上的,不存在什么勾心斗角。这种敬畏,体现在她乖巧的态度上。说话的内容,反倒是很实诚:“鉴查院独立于六部,位高权重,想对院长动手的人太多了,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总有防不胜防。您这样,其实就是个幌子,逼他们自己暴露自己。” 言若海轻笑了一声:“这京都城里,也就只有我儿子觉得你傻。” “……”费灿的表情有点微妙了。 之前范闲和她说,李承泽夸她聪明说她的是大智若愚。现在言若海也是在夸她,怎么听着还是蠢呢? 就不能好好夸她聪明吗? 言若海没心情关注费灿的小表情,自顾自说道:“接下来,院里会有些事情,你已然知晓,那便什么都别管知道吗?” 费灿点点头,保证自己就当没看见。 然后,言若海又说:“等我儿子回来,我就和费介替你们张罗婚事。” “哦……啊啊啊?!” 怎么就一下子跳到婚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还在说鉴查院的事情吗? 费灿这副样子,倒让言若海蹙眉了:“怎么?不愿意?” “这个……这个太快了吧?我们俩还没……”费灿本想说还没好好谈恋爱,但又觉得这个词儿,言若海不一定听得懂,于是换成了:“还没深入了解过。” “你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还不够了解吗?” 费灿:“……” 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可是费灿还是很拧巴:“老费之前说……” 费灿还没说完,言若海倒是笑了,笑容之中还透着点对费介的不屑:“他不同意,你就不喜欢了?” 费灿真的很想说,您老要还是这个态度,她可能真的要选择不喜欢了。 言若海见费灿还是一脸拧巴,再度开口:“你是在介意那个北齐女子,沈重的妹妹?那个沈什么的?” ????!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北齐女子进我言家的门的。” 言若海站了起来,费灿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低着头诽谤:不允许一个北齐女子?!怎么个意思,要是庆国女子,您还就同意了??? 言若海当自己猜对了:“你要是在意这件事情,那就有些庸人自扰了。不过毕竟是你们俩的事情。你如若真的介意,那就等我儿子回来自己和你解释。至于婚事……也你们俩自己做主吧。回头自己把聘礼要求和他提好,我来替你们准备。” 言若海还是走的很潇洒。费灿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很久,毕竟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对她来说太大了。她这是要嫁入豪门了吗??? 而且她刚刚有个问题也差点没憋住——婚后她喜欢二人世界,不和长辈住一起可以吗? 第82章 灿若云霞22 针对陈萍萍的刺杀,当然没有成功。 鉴查院的血腥都还没有洗干净的时候,陈萍萍就召集了在京都的主办召开了一次会议。 费介不在,代理主办应该是冷锋,但是他头几天又吃了一副药,现在还在家躺着,所以三处就把费灿丢过来了。 这次的会议比较简单,让范闲认一下几个人,毕竟他是陈萍萍选中的接班人。兼职内库和鉴查院……费灿脑洞大开的有点怀疑范闲他那个和陈萍萍有点交情的人会不会是叶轻眉了。 当然,她也只是就这么一想,然后就欣赏了一下其他几位主办的表情。 朱格是一脸黑人问号脸,言若海是……反派脸? 费灿不太好断定,毕竟按照费介的说法就是常年死人脸。 会议结束之后,范闲拉着她问了问知不知道陈萍萍这次的安排。理由是,你们家小言公子不是院长的有力人选吗? 费灿翻了个白眼:“朱格和言冰云的爹才是。” “……那再下一任也是他了呀。” 费灿顿了一下:“我没什么看法,毕竟我最大的梦想是他能陪着我闲云野鹤没烦恼,吃喝玩乐撸胖达。” 范闲点评了一下:“你这个梦挺美的。” “我知道。”费灿叹了口气,把现实看的很清楚:“言冰云这人就闲不下来。我拉他陪我看一起花灯,他都在留意周边的治安维护是否能应对突发事件。但是我真的也不希望他当院长。这个位置终究是高处不胜寒的。” 范闲啧了两声言冰云的劳碌命,然后又打趣道:“怕什么,有你呀,小火炉似的,还不够暖他吗?” 费灿品了品:“你这是……” “说实话,我也想带婉儿闲云野鹤,所以……” “友尽三分钟!” “得嘞!明儿谈判结束来找你去吃大餐庆祝一下你即将结束异地恋。” 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因为陈萍萍答应她了,等谈判结束,这件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后,就让言冰云回来。 但是,费灿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的。而且还碎了两个她最喜欢的玻璃杯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而第二天,也确实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言冰云被抓了。 比这更坏的消息就是,是锦衣卫沈重亲自抓的人。 这是谈判桌上传回来的消息。北齐提了条件,想要言冰云活着回来,那就用肖恩和司理理来换。 肖恩就是当年陈萍萍率领黑骑千里奔袭断了双腿抓回来的大魔头,落网之前是北齐的密谍头目。 这个条件一出来,言若海但是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换!” “可是言冰云……” “我连夜北上救出我儿子!” “我和您一起去!” 陈萍萍叹了口气:“此时北上比登天还难。而且冰云被抓……北齐的谍网蛰伏,我已然收不到上京的消息。费介……还在与锦衣卫孤军奋战。” 费灿往后跌了一步,言若海拉住了她的手肘:“……哪怕是这样,肖恩也不能回北齐!” 陈萍萍没有回答,而是说:“换不换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能决定的是庆帝。 想到庆帝,费灿的心咯噔了一下,脸色都白了。 但庆帝这次的决定下的很快,也很决绝。打下的疆土半点都不可能还,但是言冰云必须活着回来。 费灿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心实意地喊过这声“谢陛下”。 有了旨意,鸿胪寺就有了谈判的中心。虽然有言冰云这个插曲,但身为战胜国,面对来求和的北齐,依旧有主导权。 所以这事儿,办的很快。 范闲跨出鸿胪寺的门第一件事儿就是让王启年带他去鉴查院,但是王启年犹豫了,他建议如果范闲是想去安慰费灿的话,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范闲一脸懵逼。 王启年和他解释了一下言冰云和北齐的梁子。 栽赃嫁祸迫使北齐在东夷城的锦衣卫暗探蛰伏一次;因为柳萧萧的事情,端掉了锦衣卫在大庆的九个据点,并且把东夷城也的一并端了。 所以,就算言冰云是要被换回庆国的,但是只要还在沈重手里,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这么个人,送去北齐不等于把他送到老虎的嘴边上吗?” 王启年叹了口气,瞟了一眼范闲,意思明晃晃的就是,这不都是因为您吗 范闲:“……” 大概还是有点最近发工资的是范闲的这个认知,所以王启年补救了一下:“也是小言公子自己愿意的。这小言公子啊,从小就在鉴查院长大,也是一心为了庆国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先前和您也讲过院里的人为了庆国都……” “我去,那我师妹看中他什么了?工作狂不算,思想还这么偏激!!!” “哦,这小言公子啊倒还不至于。毕竟小费大小和他在一块,小费的性子你知道的。至于小费相中他什么了……”王启年笑了笑,继续和范闲八卦:“大概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想当年我刚进鉴查院的时候,他们也才十三四岁,那时候的小言公子已然是不苟言笑,颇具手段了。言大人您见过的,父子俩一个样儿。也就小费成天闹他,小言公子虽然是说她最多,但是院里也就他对小费最是纵容。不瞒大人您说,您看着您师妹现在挺聪明的,那是因为小言大人不在。小言大人在的时候,小费从来没有脑子。” 范闲坐在一旁感觉自己被喂了狗粮。居然还不是当事人自己喂的。 但是他也很费解:“不是,既然都知道怎么非要到言冰云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不都说了么,小费没脑子啊。而且,两人的相处一贯如此,从小到大自己都习惯了,哪里还会问这么多为什么啊。” 范闲感慨了一声:“不问为何,只知对他好……她确实是傻。” 但是,范闲也确实灭了这个时候去找费灿的念头,有些时候,让她自己静静也好。他的身份也不适合过去递个肩膀。 费灿也没有完全的沉浸在言冰云被抓的事情里面,然后终日惶惶度日。而是从没有过的冷静地沉浸在工作里面。 言冰云被抓是不争的事实,那到底谁是出卖的言冰云。 查到第三天,确定了是京都有人出卖的言冰云的时候,京城不知缘由的从天飘落无数纸张。数量之多,几乎人手一张。上面写了长公主李云睿和庄墨韩的私情,还有长公主出卖言冰云的事情。 陈萍萍因为这件事情,第一时间被喊进了宫。 费灿手上的不是从地上捡的,而是范闲一大早来找她的时候,塞给她的。范闲说毕竟是他夜闯皇宫偷听到的消息,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了。 顺带提了一句,撒纸的是五竹,没有人看见。 费灿不管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既然是范闲亲眼看见的,那就是真的。她知道是李云睿的时候,她的思路也从未如此清晰过。 “居然是李云睿。”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根本不敢相信居然是长公主出卖的言冰云。”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言冰云被送去北齐,也是因为李云睿。” “这什么关系?” “是李云睿想杀你。”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不是牛栏街,我说的是澹州刺杀。也是李云睿。” “怎么说?” 费灿看了一眼范闲,和他分析道:“当初密令传下去的时候,言冰云就说了,这是源头问题。鉴查院的源头出错,必是后宫。可是后宫范围广,太后,皇后,长公主都有可能。光靠牛栏街的事情,还不能确定。可现在,你既然听到了是李云睿出卖的言冰云,那就只可能是她。因为言冰云的事情,除了陛下就只有鉴查院知道。” “……所以,鉴查院会利用这点,把鉴查院的内鬼抓出来。” “是。” 就像费灿说的那样,鉴查院演了一出戏。主演是她和言若海,吊出来的人是朱格。 朱格投靠李云睿,不为权,不为财。他说他为的是庆国。 费灿觉得可笑至极,为了庆国,所以选择了一位为了一己私利就能通敌卖国的人。只因为李云睿是皇室之人,所以朱格不在意她的品性,哪怕如今知道了言冰云的事情,也选择了保全她,好让他能继续掌控鉴查院。 她忽然觉得挺悲哀的。 “在想什么?”回去的路上,言若海问她。 “刚刚院长说的,从澹州刺杀就开始布局。那……您签字前,知道吗?” 言若海的脚步一顿:“……知道。” 费灿深吸一口气:“……言冰云知道吗?” “不知道。” “知道了。” 诡异的对话结束后,费灿和言若海都没有说话。 费灿心里很乱,从未有过的慌乱,也从未有过的想言冰云。 “快了,北齐使团已经回去了。我们的使团也快出发了。言冰云马上就回来了。” 范闲是这么安慰她的。 他原本来找费灿是想和她说另外一件事情的,毕竟之前言冰云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他也不想让费灿过多的烦恼,就想着缓一缓,但是现在看着费灿这个样子,他也实在拿不准主意应该是说还是不说了。 “说吧,你都把纠结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费灿在范闲旁边的躺椅上躺好,翘着二郎腿:“我如果因为感情误事,言冰云回来一定会说我的。” 范闲抿了抿嘴:“那我就说了啊。” “嗯。” “你确定你是穿越来的吗?” “不然呢?” 范闲想了想,和费灿说了实话,叶轻眉是他的母亲。叶轻眉给她留的信里写了,这里只有大冰川时代,没有时空穿梭。冰封的世界里不断的有人醒过来,和这个重新开始的时代一起成长,被称为先驱者。所以,神庙真实存在,而非神话。顺带,范闲也把自己的身份也交代了一下,一个唯一成功的实验品。 得知事实真相的费灿眼泪掉下来:“我以为我是一部玄幻片,结果你告诉是科幻片!!” “时空穿梭也是科幻。” “不是,那你是实验品,那我是什么?bug?” “……老娘写的也不一定,毕竟陆陆续续有人醒过来从里面逃出来。说不定你就是醒在她前面逃出来的人带出来的实验品,她不知道。” “可是生我的人是个地道的封建人。她都会相信郎中说的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这样的话。” 范闲噎了一下:“……那,那也没说非要醒过来的人才能生啊。就……试管婴儿,代孕母谁都可以不是。再不行,那你就当自己是穿越的吧!大冰川都来了,穿越一下怎么了!” 费灿想了想,觉得也是,来都来了,还怕什么。但是下一秒又跳了起来:“不是,那,那,那……那他们想要的其实是神庙!!!” “对,他们大概是怀疑你和神庙有什么关系吧。” 费灿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什么关系,我自己都才刚知道。” 范闲回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也是,他们不知道啊。我说呢,老让我去跪庆庙!敢情是这么想的!!你说你告诉我做什么,让我安心以为自己是穿越的不就好了吗?”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心里有底气吗?” “有个鬼的底气!只会让我心虚。”费灿叹了口气,生无可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穿越……就当我是穿越吧!但是我就应该绝奶自尽,我如果绝奶自尽的话就不会遭遇之后的家道中落;我如果不遭遇家道中落就不会被卖进青楼;我如果不被卖进青楼的话,就不会被老费捡回来;我如果不被老费捡回来,就不会……” “行了,佟湘玉,你的白展堂在北齐呢。” 费灿就地哀嚎了一下,但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言冰云要是知道了我和神庙有关系,他会大义灭亲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范闲贱兮兮的凑近费灿:“你的小言公子不会也是个愚忠的人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当然不是了!” “是是是,有你在,他肯定不是。但既然他不是,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费灿叹了口气:“终究他是不同的。我和你的关系像是坐了火箭一样,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少了试探,多了真诚。说穿了,也是因为我们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范闲不置可否反问她:“言冰云是你的归属感?” “不知道。但是有他在,我就很安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言冰云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范闲点了点头,在林婉儿边上 他也觉得无比宁静。 归属感的问题还没有探讨结束,倒是范府来人了,请范闲回去。 然后,就传来了范闲深夜进了一次宫。 再然后,范闲第二天又被招进宫了一次,等他出宫的时候,就传出了他是这次出使北齐的正使。 范闲解释了一下,庆帝说了,如果不去,那就给他换一门亲事。 费灿表示理解,然后就拉着范闲往他怀里塞东西。 范闲很感动:“没想到小师妹你这么关心我。这衣服真好看。” 费灿翻了一个白眼:“想什么呢,这是给言冰云的。尺寸都是他的。” 范闲:“……” 费灿权当没看见他的白眼,继续往他怀里塞:“这是药,外伤内伤都有。” 范闲刚说了我也会,就被费灿甩了一个刀眼,于是连忙闭嘴。等着费灿往他怀里塞了一盒耐放的坚果酥还让他不要偷吃的时候,他忍不住了:“那你和我一起去呗。” 费灿叹了口气:“不了,老费在赶回来。据说遭遇了不少暗杀……对他来说,最亲近的就是我和你了。你要去北齐了,他已然是这样,若是我也去了,只怕……” 范闲面露关切:“老师伤得重吗?” “还不知道。” “……好好照顾老师。”范闲拍了拍费灿的肩膀:“言冰云我一定给你安全带回来的。” 费灿也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对了,你应该知道言冰云和北齐的梁子了,所以这次接回他,肯定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么简单。说不定还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如果是这样的话……记得往死里试探他,把他当作已经被策反了的那种试探。但是不要动刑,也不准下药!然后顺利接出来之后,也继续试探两次。你越试探,他就会越相信你是真的要带他回庆国的。” “他什么毛病?你不说他不是朱格那样的吗!” “他当然不是朱格那样的。他就是……鉴查院呆久了的后遗症。往好听了说是警惕,毕竟……要不是北齐想把肖恩换回去,就言冰云之前干的事情,足够他在北齐死一百次了。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一旦被抓他肯定做好了谁都不信的准备……行吧,就是被迫害妄想症。那你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沈重抓的他。沈重会干脆的放人我都不相信。” 范闲:“……” 范闲勉为其难答应了。 “但是,你就没什么暗号什么的,能让他相信的?有什么只有你们知道的。” 费灿想了想,表情微妙了:“有,但是……” “但是什么啊,快说。” “有一年,言冰云生日,我和他两人吃饭,我喝多了……” “!!!你们才多大!!!!!” ???! “想什么呢!乱开什么车!就是我喝醉了说胡话。你懂的,女孩子追星,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就是一副花痴样。我就对他比了爱心,喊了句‘欧巴,撒拉嘿!’。事后太丢人我一直没和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也拒绝承认自己干了这事儿。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范闲:“……” 范闲觉得,自己还是往死里试探言冰云吧。 第83章 灿若云霞23 费介从北齐奔波回来,受了重伤。费灿索性给他准备了药浴,三次一个疗程。范闲率领使团离开的第二天,第三次药浴结束。 洗完澡的费解神清气爽。 “舒服吧?” “舒服,哪儿哪儿都通了。”费解撸了撸袖子,瞧着一桌子的素材,啧了一声:“清汤寡水的,我怎么喝酒啊。去,拿盘花生米。” “吼,想什么呢,还想喝酒?美的您!吃素,没商量!”费灿把米饭往费解面前一放,态度强硬。 “不喝酒怎么给你践行啊!” 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什么,践行?” “你去北齐啊?”费介说的理所当然,顺便把自己给费灿收拾的包袱也拿了出来:“这里边有我新研制的迷药,就算是大宗师来了,也要睡上一会儿。但是不多,省着点用。还有别的药你都知道,那个袖箭啊也给你放里面了……” 费灿连连打住费解:“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去北齐的队伍早就走了一天了。我呀,哪儿都不去,就在京都盯着您养伤!” 费介笑了笑,很是满足:“要不她怎么说,女儿是小棉袄呢。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是我亲手捡回来的不是。” “这个她是谁,您相好??” “去!”费介斥了她一声:“胡说什么呢!” “胡说的是您。快吃吧,这块香菇很好吃的,新做法,雅称素鲍鱼,您尝尝。” 费介尝了一块,很满足:“嗯,味道不错。我喜欢!” “喜欢就多吃点。”费灿又给费介夹了一块:“吃饭都堵不住您的嘴。” 费介没有再吃,而是拿出包袱里给费灿拿出了个匣子给她。 是一只镯子,上好的和田玉镯子。 无论是色泽成色还是质地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费灿相当不客气,伸手就给自己套了进去感受了一下。稍微有一点点大,但是相当好看。 “这么大手笔,真的给我?” “不给你给谁啊!”费介撩了撩头发:“行了,别臭美了。快吃饭,吃完饭,你就出发。” “老费……” 费介打住了费灿,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去,你想去找言冰云,你担心他。虽然我是真瞧不上他。是,他……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文韬武略,没什么不好。但是……他心思太深,太隐忍,和他爹一样。言若海这个人吧,他发妻走的也早,这么些年也没续弦,可有什么用呢,人都走了我们看见了有什么用。对他儿子也是,从小没个好脸色。言冰云也是,他是对你好,可是他不说呀。不说谁知道呢,你又是一根筋。我呀,就想你找个范闲这样的,活泼的,陪你一起开开心心的,会逗你笑的。言冰云要被送去北齐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没准你们分开了,你也就不喜欢了。可谁知道啊,阴错阳差你这个时候开窍了,你说,你怎么就开窍了呢。” 费介是真的很忧伤,眼眶里都有了泪花, 费灿伸手,替他抹了抹。老费对她一直都是放养状态,任她自生自灭就好。她也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煽情的事情。 “早知道是这个心情,当初就该捡个臭小子回来。养大了还能给自己再带一个回来。”费介嗤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费灿的脑袋:“哪像臭丫头呀,早晚要嫁出去。而且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两天我一直在看你,你说留下来你做到了,我知足了。所以,去吧。吃完饭就走,赶一天还赶得上使团。陛下那儿不用担心,有陈萍萍。陈萍萍那儿,有我!我罩着你!” “……嗯。” “但是你要记住了哦,言冰云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回来一定告诉我,我削死他!” 费灿破涕为笑,使劲儿点头。 吃完饭,自己又装了点东西,狠狠的抱了一把费介才走。 可才刚刚跨进荒郊野岭的山路,就看见了陈萍萍的车架,还有站在旁边的影子。 “他要见你,上车吧。” 陈萍萍看见费灿一点都不意外,笑得还相当的慈祥:“小姑娘家家,还是女装好看。” 费灿摸不准陈萍萍是什么意思,回了句,男装路上方便。 “也是。范闲他们走的也不快,你快马加鞭赶过去,范闲到沧州的时候应该能追上。嗯,你这镯子不错,新买的?” “老费送的,戴上之后拿下来太疼了。” 陈萍萍笑了笑:“那就戴着吧,小姑娘戴玉好,养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次回来,言若海是要给你们筹备婚礼了吧?” “emmmm,可能吧。” 陈萍萍很欣慰:“真想喝你们的喜酒。” 费灿现在头皮发麻想跳车。 她觉得陈萍萍这么莫名其妙地这个时候和自己聊家常有点恐怖。 “您专程等我,是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是有些话。不过主要的还是叮嘱你路上小心。还有有些事情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这些年,陛下和我对你有意无意的试探,你应该一直有感觉吧?” 话题跳的太快,费灿一下子摸不准自己是要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不过陈萍萍也不是想要她说什么,问完之后自顾自继续说了,而且权当费灿就是已经知道了一样:“确实和叶轻眉有关系,也确实和神庙有关系。陛下怀疑你也接触过神庙的人,或者说你也来自神庙。因为当年你被卖之后,有两个时辰,被关在房间里,没有人见过你。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能躲过这么多壮汉,逃出青楼,逃出城,太匪夷所思。而你再出现就刚好遇上了费介,跟他回了京都。太巧合了。” “就因为这个巧合??” 陈萍萍回她:“神庙之事,不可马虎。” “那您现在是为了这个秘密,想借我独自一人离开京都的时候,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 “这倒不至于。”陈萍萍换了个坐姿,其实也是从靠这边换成了靠那边,问她:“你觉得你在冰云心里的地位怎么样。” 陈萍萍在笑,但是费灿觉得阴森森的。她望着陈萍萍,在黑暗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一缕光都没有。 “您问这个干嘛?” “我看着他长大,对他还算了解。有思想,有判断,又忠君爱国,是个好孩子。虽然瞧着冷淡,不过骨子里也是个有怜悯,有温度,有情感的人。这些温度和情感,其实都来自你。起初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你们青梅竹马,有感情很正常。直到,冰云让我给你带回那封信为止。接近沈婉儿是探取情报所需,是公务,可冰云却更在意你的心情,这是大忌。”陈萍萍目光幽幽,泛着寒光毫无预兆地开口:“从那时候起,我就下了个决定。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时机到了。” 费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陈萍萍的这个眼神,她觉得恐怖。 陈萍萍递给了她一个小玉瓶。他说:“你可以去见冰云最后一面。” 瓶子里是什么,不言而喻。 费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死死地攥着瓶子:“你让我走?” “当然,久别重逢,劫后余生。这个时候的痛苦才是永生难忘的。冰云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总是一心有所念,一年有所执的,不是吗?当然,你在北齐不吃也没关系,和冰云开开心心的也好。留点美好的回忆,也会更伤心。等你回到庆国,我再动手也不迟。在庆国我要杀一个人,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陈萍萍的这句话是威胁,却也是一句实话。 费灿在挣扎:“你……你不想知道神庙的秘密了吗?” “神庙的秘密,我还有别的方法。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话你应该听过吧?” “……” “我也不忍心。毕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去北齐,算是我对你的弥补。”陈萍萍的语气很哀婉:“我也没办法,但我决不允许冰云这把刀有任何的铁锈。” “言冰云是个人!他不是你的一把刀!!” 陈萍萍轻笑了一声,甚至还露出了些许慈祥:“去吧,去找冰云吧。” 费灿下了马车去没有走,背对着陈萍萍:“院长,要么您现在就动手。不然……言冰云说过,他不会让我死,我信他。”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其实费灿比谁都要害怕。她像是一只刚刚逃出牢笼的小兽,看谁都是警惕。翻身上马还未坐稳,影子帮她拉了一下缰绳,只那么一下,她就杯弓蛇影的放了一根袖箭。 影子接的很稳,甚至还帮她安装了回去,顺便还送了她一把匕首:“你送我镰刀的回礼。再往前走的客栈,言若海在等你。” 说完,也不管费灿怎么想,转身就去帮陈萍萍驾车离开。 费灿骑在马上,望着那黑漆漆的马车不见了,才回过神来,朝北齐方向去。一路上都是陈萍萍和自己说的话。 陈萍萍想杀她,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然,他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可她现在却更想听听言若海是为什么来找她的。 就如同影子说,言若海在前面的客栈等她。 他是来送两个保镖给费灿的。这两个也是他的亲信,能力值杠杠的。除了护送她,也是给言冰云的两个帮手。毕竟北齐于他们而言,危险重重。没两个信得过的且有本事的人在,他不放心。 对于言若海的叮嘱,费灿听的极不认真。她满脑子依旧还是陈萍萍刚刚和自己说的话。 他把言冰云当作了自己的一把刀,就像鉴查院内很多其他的人一样。 她想忽然质问言若海:“言冰云是您儿子吗?” 言若海因为费灿忽然砸过的这句话错愕不已,怔在原地:“小时候的玩笑还不够吗?” “当时是陈院长说的,您没说!” 言若海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这荒郊野岭等两天是为了什么。” “我要听您亲口说!您现在和我说的这些,给我的这两个人,是为了庆国,还是单纯的为了言冰云。” 言若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费灿。费灿在他眼里,什么都藏不住:“你以为我们家的墙这么好翻?宵夜,旱冰,野餐,生日,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什么?” “如若没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教导我儿子的先生们会这么好糊弄。还是你以为我言家族谱是什么人都能往上写的?” 费灿整个人都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然后低头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脸。 “上京不比京都,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这般莽撞,只会添乱!!你要记得,想救我儿子,先要自己隐忍。沈重不会轻易放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费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规规矩矩的说了告辞,牵着马打算离开。 “费灿!” 费灿抽噎了一下,回头站好,等着继续挨训。 “早些回来。” ????! 她猛地抬头,瞧见的还是言若海潇洒的背影:“无论刚刚你见了谁,听了些什么,你只要记得一点,你此行是为了接我儿子回来的,既然是接,必然是两个人一起回来。别的什么事情,自有我和费介替你们撑着。” 第84章 灿若云霞24 虽然费灿还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言若海的话,算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可能是她也知道,去北齐是去找言冰云的,所以没有来由的心安了一些。也可能是言冰云不在的日子经历了不少,借着范闲也看了不少,她的心理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陈萍萍虽然阴狠,但是好歹放到了明面上。 这么一想,好像也好受些了。 尤其是当她知道范闲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之后,越发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也有了个鬼畜的觉悟,毕竟在这个时代,她身处的是特务机构,没个人想对自己动手才说不过去。虽然说这个理由有点mmp。 范闲听闻费灿来了之后,立即从司理理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费灿吹胡子瞪眼睛的冲了过来:“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我都给人司理理包扎完了你还来干嘛!!!” 费灿:“……” 接收到了费灿迷茫的眼神的王启年立即为她答疑解惑。 声情并茂的讲述了前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身为长公主李云睿的爪牙一心想为李云睿出气,如今被贬镇守边境竟然不惜擅离职守刺杀范闲。司理理姑娘心系范闲,为爱挡箭。 当然,才说了一半就被范闲一脚踹开了。 后续是范闲自己说的,就是身为唯一的医生,范闲刚刚给司理理包扎好。 费灿捋了捋,问了个问题:“伤口是在哪儿?” 王启年和高达积极回答,用手指了指左胸口往上一点点的地方。 费灿相当熟悉业务范围,通过伤口的位置也判断出了范闲刚刚如此激动到底是为什么,脸色都变得暧昧了。但是在范闲变脸之前也很有身为此次北齐之行无票人员该有的自觉:“放心,我会告诉司理理姑娘,是我干的。” “靠谱!!”范闲相当满意:“哎呀,还是师妹贴心!” 范闲把费灿带来的两个人一块塞进了使团的队伍,就在高达的队伍里面凑数。毕竟高达是他爹给他的虎卫,操作起来方便。 完了之后,范闲才问她怎么又跟来了。 费灿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我不来,言冰云的爹可能要给言冰云换个媳妇了吧。” “你这什么公公……”范闲啧了一句。但是念在言若海还算是给了两个人过来,就收起了剩下的乱七八糟的吐槽,毕竟说到底是费灿的家事。 自打之前讨论了大冰川科幻问题之后,两人的友谊又有了一个升华,所以刚刚他自导自演又弄巧成拙的一出肖恩被劫的戏码,范闲没有瞒她。顺便和她探讨了一下肖恩为什么这么在意澹州。 “澹州有什么问题,你问我?”费灿吐了一个荔枝核:“长在澹州的人是你。” “所以我才好奇啊。” 费灿想了想:“院里一直留着肖恩,是因为他有个秘密,很重要。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应该不会吧……”范闲摸了摸下巴:“肖恩的秘密,我大概猜到了一点。因为五竹叔说当年我老娘和肖恩同行过。” “陈萍萍让你从肖恩入手挖这个秘密了?” “没有,走之前陛下给我下了新命令,还是杀了他。” “他们疯了吗?” “总归肖恩也未必会告诉我,那既然这样,总不能让北齐的人知道吧。”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又觉得很诧异,因为陈萍萍说了神庙的事情,他有两手准备。那难道除了她和肖恩,他们还有别人? “谁知道呢,随便他们怎么想。总之,咱俩就安安分分的,如果有什么麻烦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万一一下子就来个大宗师,或者一下子就来个海啸呢?” 范闲:“……” 范闲没能回答她,也没能吐槽她,就被王启年喊下车了,因为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在前面拦路。 远远的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大有要把范闲大卸八块的样子。 高达表现的很是忠心护主,想要动手。但是范闲看的很通透说不用了,因为打不过。 于是,他跟着独自去了。 费灿扯了扯王启年,问什么情况。 王启年一副问我就对了表情,和费灿开始八卦。于是,费灿欢欢喜喜的在范闲的马车上找了个位置开始听王启年说那范闲给海棠朵朵下春,药的故事。 费灿感慨了一句,王启年真不愧是拿范闲工资的,把范闲夸的简直就是一个大网文男主。 但是这瓜吃着吃着,忽然他们聊天的内容就因为高达一句“那费姑娘难道也是”,就变成了她自己的瓜。 王启年添油加醋的和高达描绘她和言冰云的事情,如果换两个名字,费灿本人也会高达一样被这样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谍战爱情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而单纯的高达自从听完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甚至还安慰她:“小言公子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费灿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躲进了马车。 并且拒绝和高达这个二愣子有过多的交流。 到达北齐地界的时候,负责迎接的是锦衣卫镇抚使,沈重。 这位沈大人,相当没有官架子,也很是和蔼可亲,态度谦和。表达了他对小范诗仙的敬佩之情。 当他看见费灿的时候,笑得就更开心了,脸上的褶子都快赶上王启年了:“先前以为费姑娘不在使团的名单里,这次也是无缘相见了,着实遗憾了好久。还替小言公子不值,在北齐如履薄冰还不忘作画无脸仕女图以寄相思,而费姑娘却连接他回家都不愿意。但是幸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费姑娘对小言公子当真是情比金坚啊!托福,沈某也能有幸见着费姑娘的真容,当真是……沈某三生有幸啊!哦,对了,费姑娘不用担心小言公子,毕竟沈某对小言公子也是久闻大名的,得知其真实身份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请他去做客了,这几日都是沈某亲自招待的,绝对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费灿皮笑肉不笑:“沈大人真是客气了。他来之前我就和他说了,得空去沈大人您那儿坐坐。不能总让沈大人的锦衣卫来我鉴查院小住不是,我们招待得起,就怕沈大人面子过不去呀。这回也是,好不容易进您府上了,结果我们大战还赢了,又让您招待不周了,真是对不住啊。” 沈重脸上的褶子不减:“费姑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没关系,小言公子可以多住一段时间。沈某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费灿依旧皮笑肉不笑:“我也想,但是使团返程之日已定,我们也没办法啊。” 沈重继续加重褶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吗,反正还有点时间,不急。” 范闲听的脑壳疼,乘着费灿一下子没接上话茬赶忙插嘴,生怕这两个人在聊下去就兵刃相见,两国战事再起了。 寒暄结束,他拉着费灿上了马车就翻白眼:“你刚刚想干嘛,左脚踩右脚上天吗!” “他先开始的!!!!” 范闲啧了一声:“于私她妹妹的满腔柔情都被言冰云喂了狗了;于公,言冰云坏了他这么多事情,他不打你就不错了。再说了言冰云还在他手上,万一回去他又加重刑罚,心疼的不还是你自己。” 费灿冷哼了一声:“说的好像我不说这些话,言冰云就真的能被当作上宾了一样了。没可能!言冰云一进锦衣卫大牢就是铁定是最高级别的待遇。只要言冰云不死,沈重就会往死里弄他。留口气儿吊着就好,说不定还回来的就是个木乃伊。我这几句话说了还能给自己出出气。” 范闲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从旁边拿过了王启年给他偷荔枝的手绢甩了甩,递给费灿。 费灿嘴硬,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想知道,沈重是这么个人,那他妹妹是个什么段位。” 他要真的和沈婉儿有什么,那陈萍萍给她的毒药,她就第一时间和言冰云平分算了。 因为心里有气,费灿一路都在马车里,不见沈重心不烦。不然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会给他下药。 因为见过北齐皇帝之后,沈重要和范闲散散步,所以费灿就跟着使团一起先回去了住处。 范闲回来之后,就皇宫里的事情和费灿分享了一下北齐朝政到底有多混乱。并且着重吐槽了圣女海棠名为太后近臣但是却是小皇帝一党的监守自盗;再是就大骂沈重不愿意早日交出言冰云甚至要请他留下来参加太后寿诞的厚颜无耻,最后就是咒骂自家狗皇帝居然还就同意了他留下来!!! “你说陛下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言冰云必须要活着回来吗?他不知道言冰云水深火热啊!” “知道,但是也知道言冰云死不了。” 范闲觉得费灿这么淡定很不真实:“……你怎么,怎么这么冷静啊?这都不像你了。” 费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来之前都知道的事情了。北齐不会放的这么简单。而且我来之前,言冰云的爹还说了,要救他,先要学会忍。” “哟,那你还在城墙门下那般挑衅沈重?” 费灿:“……” 费灿当作没听见他的讽刺:“门口的挑战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都交给高达了。他喜欢打架。怎么,小师妹也想下去泄泄愤?” “我就算了,三脚猫功夫,不丢人了。”费灿眯着眼睛回忆:“只是我在一堆大老爷们里,看见了个姑娘。衣着光鲜亮丽,身份不俗。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上去问了她一句,但是她看见我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匆匆走了。” 范闲立即抓住了重点:“沈重的妹妹?” “应该是吧,容貌有些相似。” “那你怎么拉住她问问清楚。说不定她能告诉我们言冰云被关在哪儿呢。” “我怎么拉,我们周边都是锦衣卫的探子!这姑娘要真是沈婉儿。怎么,我喊上高达在上京城内和锦衣卫打群架吗!” 范闲:“……” 范闲决定把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喊上了王启年一起交流了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使团外面的人,的确是沈婉儿。 她这次出来是偷偷出来的,都没有坐马车。她想来看看言冰云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是什么样的。 她刚才匆匆而走不是因为知道了费灿就是费灿,而是她看见了使团附近明晃晃的锦衣卫。 但是,才走过两个弄堂,就还是撞上了守株待兔的沈重。 “哥。”她心虚的喊了一声。 沈重爱之深,责之切,但是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你去干什么?” “……我就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也不是你这样的!”沈重大概是被气疯了,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是自己的亲妹子,缓和了语调:“回去吧,这些天不要出门。” 沈婉儿连忙拉住沈重:“哥,你是不是又要去对他用刑?你……” “你还在担心他!!他心里没有你你担心他做甚!他若有心欺骗你,你如此我也认了。可他……为情所伤黯然离乡都是言冰云编出来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的!!!他对你说的唯一一句真话就是心有所属,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沈重伸手就让两个锦衣卫把沈婉儿带回了自家府邸好好看着,自己则去了城南。 城南的一处宅院里关着言冰云。 言冰云双手双脚都带着铁链,闭着眼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坐姿过分的僵硬。虽然穿着最干净的白衣,但是压不住血腥味儿。 沈重进来的时候,还拿手帕捂了捂口鼻。眯了眯眼,是杀意。但是脸上却是堆起了笑。 他挑了挑言冰云的衣领:“小言公子莫怪,我们也都知道您只习惯了费姑娘给您医治,所以也没给您派个郎中过来。不过没关系,前些天我出城去接使团的时候看见费姑娘了,您再耐心等等。这费姑娘对小言公子也是一片真心,让人感慨啊。沈某也和费姑娘也聊了两句,妙语连珠,实在是个妙人,也难怪能让小言公子倾心了。” 言冰云还是闭着眼睛什么都没动,但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沈重笑了一声,掏出随身携带的枣子在言冰云面前抖了抖,也不管他看没看见:“红枣来一颗吗?补血的。” 他也不介意言冰云没什么反应,收回了手:“对了,沈某实在是能力有限,没能查到这鉴查院的小范大人和费姑娘是什么交情,随行两日瞧着很是亲密的样子。我瞧着不像是这两个月才认识的。不知道小言公子能不能为沈某解惑?” 言冰云依旧没反应。 沈重自说自话:“也是,现在我说什么小言公子也不会相信的。那看来今儿咱也聊不下去了。” 沈重收起了枣子:“小言公子,您回家前的几天,沈某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招待您的,您可也要好生受着。” 门被关上,隔了好久,言冰云才睁开了眼。沈重的话他不全信,但是费灿来了这点,不会是假的。波澜不惊了无生气的眼里这才划过些许神采。却也不乏担忧。 敌国皇都,他自己都是阶下囚,如何能保她呢。 第85章 灿若云霞25 救言冰云的计划施展的如火如荼。 范闲的本意是想从沈婉儿身上直接下手。但是大概是他们来的第一天沈婉儿就来找他们了,所以沈重最近看沈婉儿看的紧,压根不给她出门。 于是,他们只好玩一把大的,从沈重身上下手。计划已经制定好了,费灿也参与其中。 计划开始的前一天晚上,费灿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范闲在院子里看了她半天,旁边站着王启年。 作为也算是看着费灿长大的王启年叹了口气:“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小费这样。” “你觉得很奇怪?” “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我真的是头一回看见小费这么积极工作的样子。” “她那不是积极工作。这对我们来说是工作,但是对她来说,这只是救言冰云。” “不……一样吗?”王启年问。 “当然不一样了。这份工作如果不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做。可对费灿来说,这是她可以豁出命去做的事情。她呀,是典型的男朋友在的时候拧不开瓶盖,男朋友不在的时候能手撕灭霸。” “……虽然我听不懂大人您后半句话,但是我觉得……即便这不是任务,您也会帮小费救小言公子的。” “哦?何以见得?” “您和小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位……就像大人诗句中写的那样,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小费就是大人为数不多的几人中的一个。”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茫茫人海之中,有些思想,有些事情,只有费灿和他一样,不用解释。但是,范闲又有点难过:“可惜,她不是个男的,不然还真是好兄弟。” “大人说什么?” 大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费灿扔了一块瓜皮。 “有你这么暗箭伤人的吗!!”范闲接的稳当,但是不妨碍他骂人。 已经从屋顶跳了下来的费灿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是你是个女的呢!”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么。我们的友谊,和性别有什么关系!”范闲挽上费灿的胳膊:“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闺蜜不就好了。” 费灿回了他一个呵呵,抽回了自己的手:“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我怕我男朋友生气。” 范闲:“呵呵。” 次日,费灿早早地就在厨房等着北齐皇宫的御厨总管。这位总管大人在他们到的第二天就来拜访了,是冲着费灿来的,是为了和她请教新菜式和新糕点。为的是在太后的寿诞上能有新的花样,博她老人家一笑。 范闲还取笑她身为鉴查院的人,出名的却是吃这方面。费灿哼了他一声,秉持着美食家有国籍,但是美食没有的观点,表现得相当乐于助人。 然后和范闲两个人把这位笑起来像是弥勒佛的总管大人也算计了进来。 给他马车的马下了药,范闲临时客串了一下兽医,表情很是为难说一时半会儿治不好。不过,他很慷慨的借了自己的马车给他。 为了不耽搁小皇帝的晚膳,这位总管大人不得不借用了费灿他们的马车回去皇宫。 费灿装成了驾车的小马夫送了他过去。在宫城脚下的停车站果然看见了沈婉儿的马车。因为之前范闲就拜托了海棠朵朵让太后下旨让沈婉儿进宫去陪她坐坐。理由就是,她也不太喜欢在宫里,但是最近范闲他们在,万一小皇帝忽然召见范闲,她不在也不太好。所以就想让太后给她找个玩伴,进宫陪她解解闷。沈重身为太后这边的重臣,他的妹妹,合情合理。 沈重还不得不放人。 费灿摸了一把自己贴的假胡子,凭借自己高超的用毒手段,先发制人,搞定了在等沈婉儿的车夫和丫鬟。一直躲在了自家马车地下的言若海给的暗探接手了他们,把他们藏进了马车里,然后功成身退。 费灿麻利儿的换回了女装,顺便还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坐在沈婉儿马车上等她。 对于费灿执意要加这一步的时候,范闲嫌弃她很久。但是费灿坚持“情敌面前绝对不能输!!”,坚决不愿意移除。 确保了自己绝对不会输的费灿等着沈婉儿的时候露出了相当大方得体又灿烂的笑容:“你好呀,沈小姐。” 沈婉儿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费灿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费灿也不介意,毕竟之前自己是男装打扮。而且现在她从头到脚,绝对不比沈婉儿差。感觉自己找回场子的费灿很满意,淡定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费灿。听沈大人说你想见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话,沈婉儿的脸色都羞愧了。 再次找回场子了的费灿笑的更开心了:“当然我也有些话想问沈小姐。” 本能的就想到了自己对言冰云的心思的沈婉儿脱口而出:“我和言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只是我欣赏他的才情。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这话,再配上这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样,费灿有点想骂人。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跳下马车:“有什么我们路上说吧。请。” 沈婉儿这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做什么?这里,这里是天子脚下。” “我知道啊,如果不是天子脚下,我还不敢这么嚣张呢。毕竟只有在这里,你哥哥的锦衣卫才不敢过来啊。” 沈婉儿是真的没想过费灿会是一个这样的一个性格。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他们没怎么,只是睡着了,一会儿他们就会醒。” 沈婉儿还是警惕的盯着费灿:“如果你没动手,那你带走我,我哥哥一定会知道的。” 费灿觉得自己再欺负一个小朋友。 在沈婉儿掏出匕首的时候,费灿也伸了手,稳稳地接住了被她的迷药迷晕了的沈婉儿。 她啧了一声:“是你自己先动手的,怪不得我。而且,我就是要你哥哥知道呀。对情敌这么温柔,我真的是太大方了……这姑娘看着瘦,还挺沉。那个谁,朵朵姑娘,帮我一把。” 海棠朵朵从一旁走出来,对费灿明艳的模样啧了一声。一边帮费灿一块儿把沈婉儿搬到她早前准备好的马车上,一边问她:“你们鉴查院做事情,都这么高调的吗?” “不,这是私人情感。情敌面前,形象一定要百分百碾压对方。” “……百分百是什么意思。” “就是完全的意思。” 海棠朵朵明白了:“好像有点道理。” “必须的。” 海棠朵朵笑了一声,问她:“你就这么确定,沈重一定会认为沈婉儿告诉了你们言冰云的地址?” 费灿点了点头。 她之前去言冰云在北齐的宅子和沈重唠嗑的时候,提到了沈婉儿对言冰云的才情相当欣赏的事情。这话除了打脸,还有就是告诉沈重他们会从沈婉儿身上下手。费灿用上了她这辈子的微表情观察本事,确定了沈重当时的面部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而他回去之后,果不其然对沈婉儿加强了看护。她和范闲理智地分析过了,如果只是不想放妹妹才出来丢人,只要防范沈婉儿不见费灿就行了。这么小心翼翼,一定心里有鬼。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沈重自己都知道,沈婉儿心软会说。他国帝都,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已经很大了。 当沈重知道沈婉儿不见的时候,于公于私都一定会亲自追查,而这个时候,就是重头戏了。何道人会在沈重出门的时候,很巧合的告诉沈重他不小心把范闲跟丢了。 何道人是沈重请来专程盯着范闲的,明面上是太后一党,实际上是陈萍萍早就安插好的给范闲的帮手。 这算是监守自盗。 何道人也有理由,有个打起架来大开大合的蒙面人拦住他了。隐晦的指向了为了救肖恩不惜一切代价的上杉虎。 这些巧合汇在一起,沈重会本能的断定是费灿他们劫持的沈婉儿,去找的言冰云。所以他一定会去找言冰云。然后,就是范闲和王启年两个人登场尾随了。 光是想想沈重那时候的表情,费灿就觉得扬眉吐气! 这个计划海棠朵朵并不知道全部至少何道人这个bug是不知道的。 她知道的只是范闲和费灿想利用沈婉儿让沈重误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言冰云的下落而自己带他们去找言冰云。 所以,她有点疑惑:“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就直接问沈婉儿啊,或者用沈婉儿威胁沈重啊。” “我们是良民!从不欺凌弱小。”费灿恬不知耻的为自己反驳。当然,海棠朵朵翻了个白眼。于是,费灿说了实话:“如果沈婉儿她告诉我言冰云在哪儿,就成了我欠她人情了,我绝对不接受!虽然我迷了她,但这份迷药,我回头也可以当着她的面吃一副。而且,沈重都把言冰云弄成这样了,不蒸馒头还争一口气呢!以往都是言冰云帮我争口气的,如今我也一定要帮言冰云把这口气争回来。想想看,有什么比得上沈重自己带我们找到的言冰云更让人解气的!” 简直就是把他的脸面都摁倒了地上使劲摩擦了! 就是有点可惜,自己看不到。 海棠朵朵看着费灿这个样子,笑了:“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但是你这性子,我喜欢。等你救出言冰云,我们聊聊?我也挺喜欢吃的。” “好呀。我也喜欢你的性子。其实好多吃的我都没法和御厨说,有些美味他们看不上,你懂的,,门面功夫。改天我带你bbq!” “巴比……什么?”海棠朵朵一脸茫然。 “就是烧烤,哎呀,美食,回头我教你。” “行啊。对了,你的皮肤也细腻,你用的什么擦脸?” “哦,这个就有讲究了,我和你说我都是自己做的。不是我说,你们北齐的天气冷,这些护肤品啊,都还不够。” 没有女人能拒绝护肤品。 当然,如果范闲知道他们现在在聊这个话题的话,肯定当场就会选择放弃营救言冰云。 因为他现在已经快要自闭了。 沈重如他们所料,短时间内没有完善的考虑自己听到的所有消息。而中了他们圈套带他到了关押言冰云的地方。 来都来了,还算有风度的让范闲见了见,毕竟只有范闲一个人。如果言冰云完好无损,那两个人说不定还能杀出重围,但是现在言冰云对范闲来说就是个累赘。 何只是累赘!范闲现在很后悔一开始只想着“拒绝撒拉嘿”而忘记了往死里试探言冰云了。 他现在就想掐着费灿的脖子问她,这就是你说的不至于吗!!!这特么什么叫警惕,什么叫被迫害妄想症,这是个晚期!!!! 他真的想问问费灿,身为一个新时代眼界开阔的女大学生,你到底看上这货什么了!脸吗!!!!肤浅!!! “范大人,看起来,小言公子也不愿意和您走呢。” 范闲尔康手阻止沈重落井下石,然后重新凑到言冰云跟前:“小言公子,你说我投靠北齐,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现在连我师妹都不相信?你和我出去,看见费灿了你自己问她好不好?” “费灿单纯,只怕是被你们利用了。” “你是对我师妹又什么误解吧?” 言冰云没有接话,选择闭眼。 “范大人,人也见了,请吧。” “不急!我的救兵还没到呢。” “哦,是费姑娘吗?” 范闲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救兵是海棠朵朵。按照范闲和小皇帝的约定,只要范闲找得到言冰云,她就帮他们传达口谕,放人。 大概是因为被王启年打断了关于如何消除黑眼圈这么个话题,让她很不开心,所以来的时候脾气还有点大。 在言冰云对于她的出现表示严重怀疑,而王启年大放厥词是因为她心系范闲的时候,她伸手就把王启年丢了出去,然后解释了一句:“费灿答应我,把你救出来之后,送我一套护肤品。和一套什么……运动服。” 言冰云:“……” 言冰云下意识的朝马车内已经被他折磨的自闭了的范闲望过去。 范闲耸肩:“别问我,和女人的矛盾一样,女人的友谊总是来的很快。”顿了顿,他不怀好意的不了一句:“矛盾就是沈婉儿。” “我与她并无干系。” “这话你自己和我师妹说。” 言冰云跪的端正,但是这时候,却让范闲瞧出了些许不自在。他登时跳了起来,差点撞到马车顶上:“你这什么表情过!还真有啊!” “你胡说什么!” “那你这副表情做什么?” 这副表情是因为他身上的伤,他并不想让费灿看见。 但是,显然是不可能的。 海棠朵朵被叫走之后,她就把依旧昏睡的沈婉儿送了回去。然后就在使团门口等着言冰云了。和面色苍白的言冰云比起来,费灿打扮的有点隆重了。 她看见言冰云的第一眼,眼睛就红了,站在哪儿都不敢动,瞧着就很可怜。 言冰云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明明站都站不稳,但是看见了费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自己走了过去。走过去了,就是替费灿擦眼泪,哄她别哭。 范闲瞅着还觉得挺感人。 费灿点了点头,然后含糊不清的问言冰云:“言冰云,沈婉儿是谁啊。” 范闲明显感觉到了言冰云浑身都僵硬了。 但是他的思路却无比清晰,因为他找到了一个能和言冰云的关系有一个质的提升的机会。 甚至于肢体动作先于大脑的到了言冰云身边:“快晕,我接住你!” 有些求生欲大概是无师自通的。 言冰云这辈子最信任范闲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第86章 作者的话 这两天我开启了线上操作的生活,有点不习惯所以导致有点忙。 有点难为情啊,之前把23章改了一下,还没有注意到的小可爱们还是可以回去看一眼。还有昨天放出来的24章,我明明记得重新覆盖保存的,但是就是出错了,可能最开始看的几位朋友又看了一篇假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刚刚在翻大家的评论,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窃喜一下),谢谢大家的喜欢呀,真的超级开心。虽然灿灿只朝小言公子笔芯,但是我可以朝你们笔芯哟~爱你们 因为很多梗真的是忽然想到的,所以有些章节有梗,有些章节就没有了。这个可能要取决于我的当天的脑洞大不大。我尽量发散一下自己。 因为看了你们的评论,所以就想写写自己对人物的定位。 首先是灿灿的。 灿灿是个20岁的大学生,就是最无忧无虑,最青春的时候。但毕竟也开始接触社会了,所以她处于天真和成熟之间的一种单纯,也有一些理想化。所以即便她到了古代,毕竟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封建王朝她知道,但是依旧是个现代人的思想,这个是思想是已经成型了的。 所以灿灿的成长状态,可以说是另类的只长身体,不长脑子(此处请严肃),而小言的成长是古代人的正常成长(长在鉴查院这种不正常的地方请忽视),也可以说成是,大脑成长赶超体格发育的。 所以年幼的时候,灿灿碾压小言,但是长大之后小言妥妥吊打灿灿。也正因为如此,在小言的眼里,灿灿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定义为像一个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实际上是他太老成了,想太多了)。 家教使然,小言永远都不会像是范闲一样没皮没脸,会说肉麻的话哄小姑娘开心。但是,他对灿灿却是发自内心的好。而且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好,因为灿灿就是这样对他的。我的设定是言冰云呆板的世界里,是因为灿灿的闯入所以才开始变得明媚。灿灿不是唯一的色彩,但是是因为灿灿他才开始注意。所以,灿灿对他来说是第一无二的。他把灿灿所有的事情都会放在心上。 灿灿怕黑,所以每次她翻墙过来之后,小言都会派人护送;灿灿怕冷所以他即便不用这么多炭火,但是屋子里也常备;灿灿说想他坐马车送所以他后来准备了马车;灿灿说要胖达所以他就差人去找;灿灿说看星星那他……目前就画了幅画,但是他记着呢。 毫无疑问,灿灿给了小言温暖;而小言才是护住灿灿单纯的人。 灿灿说,只要言冰云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可以安心的做一个没脑子的人。这是一一种绝对的信任。 (男朋友在的时候拧不开瓶盖,男朋友不在的时候手撕灭霸。) 我终于写到小言出来了,我真的是太难了,后续小言电视剧里也没啥镜头,我觉得我都要秃了t^t 但我会努力的。 好啦,后面的一段,属于一直心心念念林殊和舒窈的小可爱的。 我也太难了。 林殊和舒窈的后续,我写了一部分,写到了朝堂辩论了。我刚刚特地去翻了。但是再后面的只有一些片段了。 因为太虐了!!!!!是个从头到尾骗大家眼泪的悲剧。因为我自己也哭了。 好多宝贝多说陈情令温酒的时候哭了(其实我原先还是没有番外的,但是现在看看,幸好我当时写了),我现在自己回过头去看了,有些地方还是会感慨,眼眶也会热一下,但是不会哭了。毕竟后面放糖了。可是琅琊榜这篇,我真的是……有些片段刚刚看了两眼,哇塞,真的,太容易情绪化了。也可能是自己知道是一个悲剧,所以会情绪感更强一点。 要知道,林殊他是金陵城内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天之骄子。他在心爱的姑娘眉心画了一朵赤羽,这份心意对他来说如血似火,带着肆意和骄傲。他也是一个发誓要给舒窈最好的人。 他让舒窈等她,是因为他自信自己能回来。他想过自己会变老,会变丑,可他还是他,还是能给他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的那个少年将军。 但是,梅岭一战,他人活了,但是心死了。 因为他不在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而舒窈还是金陵城内最高贵的那个郡主。 而且抛开这些,他身上背负的太多,注定了他无法弥补,也无法再为她遮风避雨。甚至单纯的陪她走完一生都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她这十年的孤苦。可我已然蹉跎了她的大好年华,又怎能再让她孤苦一生呢。” ——这是林殊的自卑,和无可奈何。 十多年的时间,舒窈送走了祁王兄,送走了英王父亲,送走了英王妃母亲靖王正妃早逝电视剧里也提了,太后不在了电视剧里也提了,这些人都是舒窈这个角色很亲近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萧景琰自己几乎是被梁帝放逐的。舒窈几乎可以说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林殊要扶持萧景琰的时候,舒窈肯定是支持的,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就是林殊,她对萧景琰说的是“不是我相信梅长苏,而是我们更希望是你。” 这个我们,是赤焰一案的所有无辜者。 她背负所有的情感,还有对林殊的思念,和自责,当初林殊这个决定是因为她。而且她没有依靠,这些她不能说,也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 她对林殊的感情是,你初心不改,我生死相随。 可是林殊的初心是保家卫国。而琅琊榜最后的战役,谁都阻止不了。 就像林殊十三岁的时候上战场一样,十三年后的林殊还是要上战场。 最开始我自己在写大纲的时候,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脑子里就蹦出了两句话。 一句是“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是你!”,这句话算是和之前十三岁上战场吵架的呼应。 还有一句就是“你如今无愧于林家忠烈,无愧于十万忠魂,无愧于大梁子民……可你愧于我。” 这句话出来,我就知道完蛋了。人设似乎崩了,感觉苏哥哥是个渣。 后来我边写边改过好几次。我也想让林殊来提亲,想改变一下。 但是聘礼是什么,我脑子里就冒出来了“一纸休书”。林殊了却她的执念,让她不在继续等下去。 于是彻底放弃了。因为我自己协调不好这两者的关系。 其实文中还有好多地方,像是蔺晨问林殊“你当真能看着她凤冠霞披却为他人?” 像是夏冬会问舒窈“等明年穆青成年袭爵后,霓凰也会婚配,那你呢?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太多的心酸了,所以,我宁愿当自己没写过。就在那里就结束吧,或许舒窈游历江湖遇到了别的小哥哥。或许她上了琅琊山问了林殊在那里,蔺晨告诉她在廊州。也或许林殊最后也没死,和她一起归隐。 不要给我寄刀片(我看见了这条),万一我以后还写你相中的电视剧呢。 卑微作者在线求饶。 第87章 灿若云霞26 言冰云是被范闲和王启年扶进屋的。 费灿当然知道这是装的,所以打算扎一针。被范闲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声情并茂的讲述言冰云被沈重打得多么多么重,明明都站不起来了,却为了费灿能够顽强的自己走过来,足以见得是何等的用情至深,简直跨越时代,超越生死。 听的费灿想把针扎到他身上:“差不多得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戏精也不行。” 范闲啧了一声,坚持自己只是小言公子情感的搬运工。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就在刚刚啊,师妹不都知道吗?” “那你还不出去,打扰我给他上药吗?” 范闲哦了一声,连连说对不住就往屋外跑,贴心的给关上了门。 费灿切了一声,坐到了床沿边上,刚打算帮言冰云宽衣解带,忽然就停住了。抿着嘴想了一下,就双手撑在言冰云两侧,俯身凑过去亲了下去。 不过蜻蜓点水。 言冰云差点没跳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有了些许红润。 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费灿故作得意的卖乖的样子:“看来,还是这个方法好使嘛。” “你……” “我什么?”费灿其实心里也在打战鼓,毕竟还是自己头一回亲人,但是面子上绝对不能输:“醒了,就快点自己脱衣服,没人伺候你!”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言冰云坐起身来,下意识想要和她说,姑娘家家不能和男子说这样的话。但是被费灿堵住了:“你害羞啥,我又不是没见过。还是你要我动手?” 越发没个正形了……生怕费灿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言冰云连忙回答:“我自己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言冰云动作慢的就像是卡壳的机器一样。 “我都搭过脉了,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吗?” 言冰云认命的解开衣服。 被抓的时间不多,但是沈重几乎日日都在用刑。尤其是这几天。 言冰云的身子上,几乎是满目狰狞。 “别怕。”他安慰费灿。 “……我都解剖过尸体的人了,我怕什么。” 话是这么硬气的说的,但是,上药的时候,还是手抖了一下。言冰云虽然忍住了,但是咬紧牙关,面目狰狞,冷不丁也是控制不住的倒吸一下凉气。他憋得很快,还导致呛到了自己。 呛一下,就算费灿动作再轻,都会戳到他,还是在伤口上。 他明明都抖了一下,但是还是在说“没事”。 “疼就喊出来。” 言冰云大概是不会喊的。 费灿只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争取能快些处理好伤口。 言冰云也感觉到了费灿在紧张,于是他问了费灿怎么又来了。因为沈重最开始说的,是费灿没有来。这点也没必要骗他。 “来救你呀!好不容易让逮到一个机会能救你,我怎么能放过。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让你担心了。”言冰云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被捕的时候庆国已经胜利,而且他一向谨慎,也没有任何的线索留下。当然,他也不为自己担心,沈重来抓他的时候,他走得也很有风骨。唯一担心的,就是消息传回庆国,费灿是否能承受。 而费灿其实有了点变化了。 范闲来救他的时候外面闹出的动静他其实是听到了一些的。虽然他对外几乎可以说是封闭了一切。但是外面的一些风吹草动,他其实都有留意。 沈重和范闲的对话,他也依稀听了一些。尤其是范闲进屋之后和他说的,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他不在的京都的近三个月内,费灿长大了很多。 这是他曾经最希望的事情。尤其是刚到北齐上京城的时候,夜深人静也总在想费灿有没有长大些。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他情愿费灿一直都那么无忧无虑的就好。 “在想什么?” 言冰云是趴在床上的,费灿往下一蹲,视线正好和他齐平。像是乖巧的小学生坐姿一般双手叠在膝盖上,很乖巧。 而且不是不安好心的乖巧。 四目相对的美好画面,但是却没有什么电流产生,或者说是费灿单方面屏蔽了。 因为她看见了言冰云嘴巴上现在还沾着她的口红!!! 来之前她就做好准备是要见一次沈婉儿的,所以特地带上了自己花费了大量时间亲测出来的适合自己的,并不刻意突出但是又绝对不失气场的,dior999同款色。 虽然没有抹厚厚的一层,毕竟沈婉儿也不需要自己这么重视,但是……现在在言冰云嘴巴上看见了,还有点羞耻。 怎么就刚刚脑袋一热亲上去了呢。 费灿这么想着,脑袋又一热,伸手给言冰云擦了擦。 擦完之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神啊,她都干了什么!!!! “我去洗手。” 言冰云也坐了起来,带着些许笑意。有些事情,男人大概就是比女人接受起来更快一点。而且,他现在有别的事情要问费灿:“你带镯子了?” 费灿只想着逃避刚刚的现实,所以很积极的响应了这个话题,在言冰云面前秀了秀:“来之前,老费送我的,好看吗?” 言冰云没看镯子,而是看着费灿对这镯子很满意的样子,眉眼含着笑意夸她:“好看。你带着,正好。” 费灿蹙眉,表示男人和女人的审美大概有点偏差,因为这镯子她觉得稍微有点点大。但是,老费能买就不错了,她也没指望老费还能知道这东西也是有尺寸的。 瞧着费灿这副样子,言冰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这镯子已经是带在了费灿的手上,还是费介同意的。 费灿古怪的看了一眼言冰云,然后拿过纱布替他包扎。 但是言冰云的反应就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卖了,让她心里头怪怪的。她想找回主导权。 “言冰云,说说你在上京城的事情吧。” “……来上京之后,我有意结交上京城内的达官显贵。一掷千金,自然也颇有些醉生梦死……嘶!”言冰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费灿丝毫不走心的到了个歉,说是自己不担心压重了。 “……相互往来,自然也有美姬贵妾!!!”言冰云最后的有些走音。 费灿还是毫不走心的道歉,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结太用力了。 “我自是要拒绝的!”这句话言冰云说的相当迅速,而且果断决绝。 费灿冷哼了一声,这次,放过了他:“怎么拒绝。” “心有所属,实话实说。” “那就没有人问问你是谁吗,云大才子?” “不必回答。我画了不少没有五官的仕女图,有人问起,只需真情流露,他们自会浮想联翩。” 费灿啧了一声,无脸仕女图她倒是听沈重说起过,但是她还是问了问:“仕女图,是谁啊?” “你。” 费灿:“……” 这个回答,真言冰云。 确实很情深意重,但是,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北齐人脑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吧。明明是她才是在京都辗转难眠,担惊受怕,言冰云在上京城可是日日笙歌的,还勾搭小姑娘! “所以,你就是这么骗沈婉儿的?” “从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一直与她说的很清楚,我心有所属。” 这种事情,说得越清楚,人家小姑娘只会越觉得你真是个痴情种子,然后越陷越深……这算不经意的渣吗? 费灿把亵衣递给言冰云的时候,还有点纠结。虽然他也知道言冰云大概是没这个情商的,但是 ……她盯着言冰云,心里头还是有点不爽,于是掏出了一颗药,让言冰云张嘴。 对方很听话的吃了药。 “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你就吃?” 言冰云回了她一个“需要问吗”的表情,让费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去给你煎药,你腿上的伤……我让范闲进来。” “你与范闲……”言冰云顿了顿,想了想沈重之前和自己说的,现在看看,还有刚刚装晕的时候听到的,婉转的问了问:“交好?” 费灿点了点头,想问有问题吗? 但是忽然想起来,言冰云走之前是让她离范闲远一点的…… 这就很尴尬了。 “嗯……就是,老费走之前让范闲对我照顾一二。你知道我的,那个,没心没肺的……所以,范闲,他也是我师兄嘛。老费很相信他的。” 费灿努力为自己解释一下,并且不负责任的让费介给自己背锅。心里盘算着,言冰云怎么才会唠叨自己居然不听他的话。 “京都发生了很多事情吧。”言冰云问。 费灿闷闷的点点头,做好了准备言冰云这个工作狂开口问她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言冰云没有,而是说了别的:“以后都有我。” ???! 这个自己想的不一样!言冰云居然没有抓住机会开始问她公事!她怀疑眼前这是个假的。 “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京都了。你不喜出远门,那我便一直陪着你在京都。” 费灿听得意外,条件反射的反问:“谁让你走,你都不走了?” “不走了。”言冰云没有犹豫。他无所畏惧这些危险,但他担忧费灿一个人在京都;他若出事,他也不是怕费灿照顾不好自己,但他不愿看见费灿为他深陷困境。 费灿是真的很感动。因为她比谁都了解言冰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才哽咽了一下,才糯糯的喊了一声“言冰云”,就看见了言冰云脸上都冒出了冷汗。 费灿心里一个咯噔:“你把药吞下去了!!!!!” “嗯?” “你,我……”费灿欲哭无泪。这药是给言冰云解毒的。费灿不知道沈重有没有给言冰云下什么搭脉搭不出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这个药最管用,最保险。但是刚刚她心里头不爽,这里也没什么榴莲给他跪,所以她就给加了点别的。 没什么副作用,除了疼,而且还没法解。 “你要不吐出来?” 言冰云:“……” 他暂时,咬着牙关,没什么机会说话。 第88章 灿若云霞27 海棠朵朵对吃的的确有执念。费灿说bbq她一直都记得,得了空了就过来找她兑现承诺。甚至为此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顺便监视监视范闲。 刚刚救了言冰云得了个喘息也有点闲的范闲表示,能让圣女亲自盯梢,自己不胜惶恐。 然后就拉着海棠朵朵一起准备bbq的东西了,铁架子,铁签子,酱料刷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就能准备好的,现在也不是在庆国他们一句话就有手底下的人去准备,所以只好拜托了海棠朵朵这个圣女。而且,费灿这个苦力不在了,他自然是要在抓一个的。 费灿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她在准备太后北齐太后的礼物。 毕竟来之前也没说还有这一出,自然是没什么准备的。但是现在寿诞都要参加了,不送礼,实在是没有大国气度。海棠朵朵过来之后被当作了咨询师,被问的不胜其烦当下就把费灿给卖了,说太后很喜欢她最近擦面乳的味道。于是,费灿就被临时布置了这个任务。这当然不是礼物的全部了,门面功夫他们会采购。 费灿做好护肤品后,烧烤的工具也都好了。 她和范闲两个人就在使团后院的草坪上开始布置,准备开一个篝火派对。两个人就烧烤架和座位位置问题因为风向争论了半天,还是海棠朵朵这个本地人给他们解决的问题。然后两个人又就这场party的主题争论的面红耳赤。 对话内容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甚至涉及海外语言,所以也都是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 在这点上,王启年早已习惯,但费灿他们一开口的时候,就自觉地拉着高达给他们师兄妹腾了地方。 海棠朵朵原本试图加入一下话题,但是失败了。于是悻悻地回到了亭子里,和安心养伤什么都不用干的言冰云坐在了一块儿,一脸难以理解,问言冰云:“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范闲进京的时候,言冰云刚好出城。于是她又问了问王启年,王启年回答:“可不是吗。这种情况就随他们去吧。习惯就好。” 海棠朵朵翘着二郎腿,开始嗑瓜子:“行吧。” 然后言冰云主动和她打开了话题:“你身为北齐圣女,接近费灿有何目的?” 虽然在救回言冰云的路上已经有了些许认识,但是海棠朵朵还是觉得这位小言公子确实让人头疼:“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她的性子,喜欢吃。而且好歹也是我救你出来的。你不说声谢谢,总也要客气一点吧?再说了,范闲和我家小师侄结盟的事情,你不知道啊。” 言冰云目不斜视,盯着在院里吵架吵赢了的费灿:“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好奇。放我的是你们小皇帝,但是沈重只听太后懿旨。” 海棠朵朵丢下瓜子,语气无所谓:“太后也同意了。反正你早晚也要回去的。范闲都找到你了,这点气度我们还是有的。” 言冰云露了个嘲讽的笑容,但却没再多说,因为费灿过来了。 赢了范闲的费灿神清气爽:“你们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言冰云给她递了杯水,加了蜂蜜的,甜甜的:“都准备好了?” “当然!等汪总管过来就好了!” 汪总管是那位弥勒佛总管,从海棠朵朵这里听闻了这个聚餐,心中只有美食的他表达了也想过来参加的意愿,并且表示他全程给他们做吃的。只要他们教会他。 有这等好事,范闲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今天烧烤的不少食材,还都是让御膳房准备的,一会儿他带过来。 言冰云听到的时候,下意识蹙眉。毕竟这场盛会在他眼里,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南庆使团的院子里准备了一场从未听闻的什么派对,邀请了北齐的圣女和北齐御膳房的总管。 这种节奏,总让人觉得是想收买汪总管让他给北齐小皇帝下毒。 费灿瞟了他一眼,放下杯子:“你眼馋也没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准吃。” 海棠朵朵不可思议的看着就这么叮嘱了一句就走了的费灿:“她,她就这样走了?你这么拙劣的转移话题她都看不出来?都不再问问我们在聊什么?” 言冰云赏了一个他深受费灿信任的眼神。到了海棠朵朵的眼里,大概还有些少见多怪的意思在里面。 夜幕降临,这场篝火party就正式开始了。 没有爵位,没有身份,没有国籍,所有的人全都席地而坐,该聊天聊天,该喝酒喝酒,该唱歌唱歌,该跳舞跳舞。 这场盛宴的主题原本是欢迎言冰云出狱,当然在费灿强烈要求下范闲改成了欢迎言冰云回家。 至于言冰云作为一个伤患不能吃东西,不能喝酒这点,并不重要。 反正有费灿给他准备好了别的适合他的。 一番推杯换盏的吹牛逼过后,为这次party做出了杰出厨艺贡献的汪总管因为第二天还要当早值,所以就先回去了。 费灿其实很喜欢这个单纯真的很喜欢做菜的弥勒佛,所以在他走之前,还送了他一本这几天挑灯夜读写出来的吃货心得。 等她送完回来的时候,范闲已经拿出了之前两人一起做好的扑克牌喊她打牌。由于人数众多,而且智商参差不齐,所以决定玩21点,由他坐庄。 王启年一听要赌钱,于是立即不参与这个游戏。范闲嫌弃他的抠吧嗖嗖,但是也知道他惧内,于是相当壕气表示赢了给你,输了算我的。 于是王启年又回来了,并且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让范大人扫兴! 费灿本来是想跟着一起的,但是挨着言冰云坐下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默默的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再去给他们烤两串,防止他们饿了。 海棠朵朵当下就点了五串掌中宝,变态辣的。 费灿给他们烤了一盘又一盘之后后,范闲开始骂人了:“你出老千吧!!!!!” 这个你是他对面的言冰云。 费灿端着两盘菜当场就和范闲叫嚣了:“你开什么玩笑!他今天才学会的!!是你自己手气背!!!” “什么叫我手气背,我吃到现在,就这货到现在一把都没输过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三七!!还不止一把!!!” 言冰云笑的云淡风轻,甚至起身让位:“小范大人,言某可以不用手,让费灿来看牌。” 于是费灿在言冰云的指点□□验了一把赌神的感觉。 “为什么呀!!!!”范闲百思不得其解:“不行,我要求换个娱乐项目,斗地主!!!” 斗地主比较复杂,明显超出了高达他们的脑容量。 所以,就成了三个人对战。 言冰云,海棠朵朵,和范闲。 和范闲还有海棠朵朵这样的气氛型选手比起来,言冰云冷静的和他们不是一个频道的,格格不入。但是这种格格不入很快就随着范闲和海棠朵朵两人输的越来越多而言冰云依旧是一副皎皎公子荣辱不惊的模样而变得成了嚣张。 还是张继科、张怡宁那种傲乒乓球届的张。 输的差点把提司腰牌都当了的范闲问费灿:“你真的没教过他?” “真没有,斗地主我自己都玩不利索呢。” “那是为什么!!!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纨绔啊!” 费灿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还是那么落落大方的言冰云,言冰云当然不是纨绔了:“……我和你说过的,他脑子里有一本账本。” 这话海棠朵朵一脸懵逼,但是范闲品出了问题。之前何道人给了上京城内内库店铺的地址,他让王启年去拿了一本账本。但是账本有没有问题他们也不知道,因为没有比对。当时费灿就说了,内库月月都给鉴查院报告,言冰云都会看过,他脑子里有账本。 能把堪比《新华字典》一般厚的账本都记住的言冰云,自然是记忆里惊人的。 “你大爷的!!他记牌你不和我们说!!!!” 费灿第一时间缩回言冰云身边,把他面前的一堆银钱全都抱住:“他赢的都是给我的,我为什么要说。” 范闲:“……” 她说的,还挺有道理。 言冰云侧头看了一眼护犊子似的护着那堆钱的费灿,嘴角一勾,端的是温柔。 输了钱还被塞狗粮的范闲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指着言冰云悔不当初:“我当时就不该扶你!” 言冰云面不改色:“承让。” 海棠朵朵在一旁听了半天,问了个问题:“记牌?” 范闲大手一挥:“这个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回头再说,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把面子挣回来!钱才不重要,但是脸面不能输!敢不敢划拳啊,小言公子。” 海棠朵朵当下附议。但是费灿不同意,言冰云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绝对不能喝酒。 发誓要找回面子的范闲表示,不喝酒贴王八也行。 划拳不喝酒,觉得没意思的海棠朵朵当下就选择了退出。就只剩下了范闲一个人撩着衣摆,踩在凳子上等言冰云做决定。 言冰云看了一眼费灿,同意了。也站了起来,左手背到了身后,一副那就来吧的模样。 言冰云其实相当会划拳,毕竟他是个专业的密探,深入敌营有的时候需要各种身份,三教九流什么本事他这个世家公子其实都会。但是,范闲也没问,所以费灿选择了闭嘴。 不过范闲输的太惨了,费灿决定给他点面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到隔壁去看笑话。 海棠朵朵剥着花生吐槽:“划拳都这么冷静,你的性子怎么受的了啊?” 费灿瞅了一眼,言冰云的确和范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脸上那不可忽视的嘲讽,也是杀伤力十足。 费灿一边数言冰云赢的钱,一边在腹诽划拳都用上表情激将法了,言冰云真坏,一边回答海棠朵朵:“他一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海棠朵朵啧了一声:“真不知道如果上京城内那些对云大才子芳心暗许的姑娘们看见他这副样子,会怎么样。” 费灿不数钱了:“芳心暗许??多少?” “不知道,但是不少就对了。毕竟他为了情报需要交际,自然不是现在这副谁都欠了他钱的样子了。”海棠朵朵丝毫不隐瞒,还有点好奇:“你会不舒服吗?” 费灿想了想,回答:“其实也还好,我也习惯了。京都城内言冰云就招女孩子喜欢,都有媒婆上门说亲过。而且,在这个时代,这也说明他优秀啊!毕竟是我看上的,要不优秀,不抢手,我还看不上呢。” 海棠朵朵消化了一下这个理论,莫名的觉得还有点道理。但是她还是好奇:“你就不会心里不舒服他在外面笑,但是在你面前却是这副样子。” 费灿还是摇头:“不介意。因为言冰云在外面的样子都是假的,他装的。笑里藏的是刀,口腹蜜的是剑。长袖善舞本也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可在我面前的言冰云是最真实的。他会被我气得咬牙切齿,会被我堵的说不出话来,也会有翻白眼的情绪,这些都是最真实,最放松的情绪。他只在我这边这么放松。” 海棠朵朵思考了一下:“也是。能在一个人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的确是很不容易的。那你呢,他这么信任你,你也一样信任他吗?” “我……” 费灿的话被王启年的一声“大人,您脸上实在是贴不下了!!”给堵住了。 她转过去,正巧看见了言冰云深藏功与名地朝她走过来。 “当然,我把命都交给他了。” 第89章 灿若云霞28 这两天的言冰云相当听话,虽然费灿也知道在自己看不见地方的言冰云早早的就开始使唤起他爹给的那两个人有了小动作,但至少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提。没有问她京都的事情,也没有问她上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单纯的陪她谈着恋爱。 这种感觉让费灿忽然想到了费介。 她当然希望言冰云是真的什么都不管的,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言冰云也就不是言冰云了。 像是费介和她说“去找他吧”一样,费灿打算主动和言冰云说说他其实心里一直都想知道的。 在那之前,费灿先去找了范闲。 昨天里子面子都没有了的范闲拒绝见客,从门缝里把账本递给了费灿,外加一句“五竹叔和我老娘是我的私事,我拒绝言冰云这个外人知道。” 费灿连连点头,然后端着药和账本去找了言冰云。 但其实,言冰云对京都城内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在他被抓之前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 例如牛栏街刺杀,和范闲当街刺杀程巨树,也例如林珙被杀一事。毕竟这是两国开战的起因,北齐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他当然也了解的清楚。 既然费灿都主动给他连wi-fi了,那他也毫不客气。 这波操作相当的言冰云,让费灿有点后悔。 而且,言冰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杀林珙的到底是谁。 费灿:“……” 上来就这么高难度的吗,她还打算循序渐进的。 费灿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在言冰云面前撒谎太难了。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相当自然——剥橘子不看言冰云:“不清楚,陈院长只让我把验尸报告写成是九品上高手所为。然后为了这场战役能够顺利进行,现在咬死了是大宗师。也就没有人往下查了。国战的理由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陈院长?”言冰云出乎费灿意料的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对啊,陈院长就是范闲走投无路的时候回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哎呀,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对了,你被革职的事儿,是长公主李云睿下的密令。” “长公主?!”言冰云显然也很诧异:“那内鬼是谁?” “朱格。” “朱大人?他为何?” “我慢慢和你说吧。” 费灿事无巨细,声情并茂,就连司南伯一个半月前升官当了户部尚书,她和范闲进入上京城都被丢鸡蛋的事情都和言冰云说了。 尤其讲到了长公主和朱格狼狈为奸的话题,狠狠的吐槽了一番。 当然,也有些事情没讲。范闲的隐私,神庙的乱七八糟的,她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穿越还是个bug,还有陈萍萍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以及,被罚抄家规的事情。因为,太丢人了。 讲完之后都快累死自己了,相当后悔,早知道她就每天讲一点了。 言冰云听的相当认真,到现在,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有很多地方有疑虑。但是费灿在他开口之前就举手投降了:“我们先吃午饭好不好?” 言冰云收起了都已经滚到了嘴边上的疑问,应了声“好”。 酒足饭饱,费灿还给自己拿了两盘橘子,准备一会儿言冰云问她的时候,她边吃边回答。上午去的太着急,没有给自己准备好充足的养分,实在是太失策了。 言冰云和上午一样,跪坐的相当规矩,费灿端着两盘水果往他旁边一凑,歪瓜裂枣的。 言冰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长公主李云睿做的这些事情,太子李承乾知不知道。 费灿摇了摇头:“事情暴露之后,太子都是跌跌撞撞跑去的御书房。如若是早有准备,当不会如此毫无应对之策。而且就他和范闲说的来看……是不知道的。” 因为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言冰云也没有半点隐瞒,把自己的奇怪之处说了出来。因为一直以来,满朝文武都说李云睿是太子一党。可如若是太子一党,李云睿做的这些不但没有帮助太子也就算了,反而还给他惹了一身骚,几乎断绝了范闲加入太子阵营的所有可能。而显然,范闲是个值得抢的人。 若是得不到了,的确也应该做掉。可是这些方法也有些蹊跷。 而且,这些事情还都是没有和太子讲过的。这不像是扶持一位诸君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是,李云睿从来不和二殿下有交集啊。夺位的也就这两人了。” “所以我才奇怪,为何如此行事。长公主掌管内库多年,心机手段不该如此。可这些作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当街杀人,绝不可能姑息,最不济,也要有替死鬼。但是林珙走的如此匆忙,也说明了没有。” “可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鉴查院查的,或许是因为李云睿觉得她有朱格?” “可范闲时陛下要保的人。这一点,京都府衙门就应该看出来了。朱格投靠李云睿为的还是庆国。他不会为了长公主而违背陛下。所以,林珙之死,从他抓程巨树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这等行为,于太子百害而无一利。” 再次感觉到了智商差距的费灿选择闭嘴。摆摆手,示意言冰云您老自己脑子里想吧,别和她探讨了,她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说不定言冰云自己想,效率更高一点。 而且,李云睿这边的关系太乱了。 虽然说范闲的身份也是个非婚生子,但是大多数原因在他老娘的身份上。这么个大神,庆帝估计是不太会允许她简简单单的嫁人。她这也才明白范闲但是什么这么在意叶轻眉的死因。 而且范闲的便宜爹这人吧……虽然有三个老婆,但是这三个老婆是有先后顺序的。他这种行为算是续弦,所以他们一家兄友弟恭费灿也就能接受了。但是林若甫那是婚内出轨!!!费灿把底线放到最低,孩子无辜,林珙可怜林婉儿多加照顾。可是他居然对李云睿都这么听话,费灿是真的……不得不夸他,实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宰相的儿子气量也是相当的让人敬佩了。而且,林若甫无论是和李云睿还是李承乾都是放到了明面上的关系不和,林珙居然淡定的加入了太子一党。 她和范闲但是吃瓜吃了好久,实在都不明白林珙这个脑回路是怎么回事情。但是认定了一点,那就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费灿每每想到都要忍不住摇头叹息一下。瞅了一眼言冰云,他还在深思熟虑,想的当然也不是自己脑子里的这些八卦。于是费灿抓过了一个橘子,才吃了一瓣,就狠狠的点了点头,不愧是北齐圣女送的水果,相当甜。于是她给言冰云也喂了一瓣。 言冰云相当淡定的张嘴吃了一瓣,然后问她:“长公主说给范闲留了礼物,是什么?” “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和李云睿有关系的,也就是燕小乙了。但是……” “燕小乙不够。长公主的手段,不止有这样。” 费灿哦了一声,继续吃橘子。 你一瓣,我一瓣。一个喂的手法娴熟,一个吃的坦然自若。解决了两个橘子后,言冰云问了第三个问题:“院长一直对范闲如此亲厚,更甚于你?”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男朋友,费灿一定第一时间把手里的橘子皮丢他脸上,再骂一句“可给我闭嘴吧!亲厚你个大头鬼!”。 但是,言冰云是。而且,她和陈萍萍的对话,她也还没和言冰云说。因为这事儿,对言冰云来说其实很为难。毕竟陈萍萍一直都是他很相信的人。而且,她希望言冰云心无杂念的理清楚京都的风云,明白自己回去要面对的是什么。言冰云要保护她,她也想保护好言冰云。 所以,她站了起来,和言冰云保持了一点让她不心虚的安全距离边走边说:“什么麻烦都给他解决。他也和范闲说,什么事情都能和他说。但是,我很奇怪的一点是,范闲离京北上原本是有黑骑的。” “院长的黑骑?也派给了范闲?” “嗯,但是半路又撤了。所以范闲才遭遇了边境一战。” 言冰云换了个坐姿,相对舒服了些的盘腿坐。但是人也朝桌子上靠了靠。费灿清楚的看见了他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 啧,这个大佬的思考坐姿和小动作真好看。 “你说,肖恩提到了澹州?” “……嗯,范闲自己也一头雾水。”费灿趴在桌子的另一边,双手环叠撑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欣赏言冰云那张自带美颜滤镜的盛世美颜,被忽然一问,还有点难为情。 “肖恩的秘密或许与澹州有关系。而且,院长一定有别的任务交给范闲。这或许也是院长待他如此亲厚的关系。” 为了转移注意力,打算剥个橘子吃的费灿震惊了。她相信言冰云可能脑补的有点多,但是不可否认,言冰云猜对了——肖恩的秘密是神庙和叶轻眉,而叶轻眉是范闲的老娘。四舍五入,陈萍萍对范闲亲厚的确是因为肖恩的秘密。 人比人,气死人。 这么聪明,以后自己家庭地位怎么办???自己也就在下药这方面比他强了……也不是不行。 言冰云看见了费灿突如其来的愁眉苦脸,但是不是很明白怎么了。等了一会儿,费灿又仿佛拨开云雾了,还露出了个傻笑。 被抓包了的费灿立即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乖乖的跪坐在对面。 言冰云:“……”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他打算由费灿去,反正有他担着。于是他又问了问上京城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这次营救他的计划。 “所以范闲下一步,就是要对沈重下手了?” “嗯。”费灿边吃橘子,边点头,当然,也不忘给言冰云也喂一个。 言冰云被投喂的很满足,在费灿又给他喂了一瓣过来的时候,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与范闲只是师兄没关系?” 费灿举着橘子,相当尴尬:“啊?” 言冰云视若无睹,低头吃了橘子:“他为何这般相信你。你们不过认识三个月。” 这是吃醋,还是怀疑啊? 费灿干笑着把手里的另一瓣橘子的塞进自己嘴里,干瘪瘪的回答:“大概是一见如故吧。我性子欢脱,时常疯言疯语,你们都知道的。范闲也一样,可不就臭味相同了。” “好,我信你。”言冰云如是回答。 信就信呗,你站起来做什么。你还走过来。 费灿有点心虚的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乖巧。 言冰云似笑非笑,逼近她:“说了这么多公事,你自己,可还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她自己???说什么?这特么到底是吃醋还是怀疑啊!!!而且,言冰云要问什么,她说什么了???哪里让他怀疑了? 还有说好的克己隐忍的世家公子呢,这么玩世不恭你和谁学的,居然还挑眉!!!!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为她自己之前骂言冰云斯文败类道歉。以前的根本不算,现在这个才是! 靠!没人说过眼神杀的现场版可以杀伤力大到这种地步啊! 这样正面刚的美男计谁特么承受得住啊!!!! 费灿根本不敢去看言冰云,生怕自己看一眼,就什么都招了。 言冰云一点点逼近她。费灿一点点后退,浑身都僵硬了。但是逃的角度,有点不对,明明房间这么大,她居然偏移了航线,这才几步路,就撞上了柱子。 退无可退,一个激灵,抬头对上了言冰云的眸子。 给你给你都给你!!!你想知道什么她都说!!! “我……” “可有想我?” 这是什么套路,撩她吗????费灿的脑子大概因为缺氧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已经被勾搭的不受控制地回了一句“想”。 但是,这个字的尾调都没有落地,就被言冰云用实际行动封缄了。 费灿的脑子就全是土拨鼠表情包。 言冰云亲她了,言冰云主动亲她了,言冰云居然主动亲她了啊—— 还是橘子味儿的。 第90章 灿若云霞29 海棠朵朵又来了,使团的厨房才刚刚洗米,她就来了。 过了一天决定有点风度,但实际上是在房里憋不住了的范闲已经重新出来溜达了。看见海棠朵朵的时候还很嫌弃:“有你这样来蹭饭的吗!” 海棠朵朵翻了个白眼,淡定的往里面走:“我是来接你去见我小师侄的。” “这个点?你家小师侄要请我吃饭?” “想什么呢,我是来请灿灿去吃饭的。”海棠朵朵说着就推开了言冰云的房门,小言公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比对账。看见范闲和海棠朵朵两人,抬起了头,表情疑惑,矜贵地表达着一个意思:有何贵干? “不是,你找我师妹,你来他屋里干嘛?” “我这不是来了这么多次,灿灿都在他屋里吗。” 范闲反应了一下,问言冰云:“对哦,我师妹今天怎么不在?这个点了,她也该起了呀。” 言冰云咳嗽了一下,低头继续看账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费灿之所以不在,大概是有点害羞。但是也不是全部。她可能更在意的是自己一个见过那么多帅气小哥哥,看过自己本命现场演唱会还和男神合过照的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居然被言冰云这块木头给撩倒了这件事情。以及,由此引发的疑问:言冰云哪儿来的这个段位!!!不应该是个青铜都是抬举他的吗??? 正好海棠朵朵来了,于是她立即答应了邀约。毕竟现在也就海棠朵朵能当一下她的狗头军师了。 范闲也想参加,但是被海棠朵朵用原话堵了回来:“有你这样来蹭饭的吗!” 费灿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女孩子的局,你瞎凑什么热闹。” 说着就拉着海棠朵朵出了门。 去的是上京城内海棠朵朵最喜欢的酒楼。菜品颇有特色,费灿尝了两口,决定先把言冰云的事情放一放,吃最重要。 但是,海棠朵朵却主动问她了:“你怎么了今天,居然不在言冰云房里,害我扑了个空。” 叼着一块翅中的费灿一脸难过:“我原来,这么没面子的吗?” 海棠朵朵嗤笑了一声:“这么个现实,你自己不知道?你看言冰云的眼神,就喝小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闪着光的。” 费灿:“……” 她放下了翅中,认真的开口:“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海棠朵朵敷衍的点了点头:“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和你之间不谈国事,但是不用避讳风月和美食。” 费灿立刻就放下了筷子:“昨天言冰云的某些举动让我觉得他是个假的。太热情……不对,不能说是热情,是主动?也不对,轻佻?好像也不太合适。总之他就是……” “他亲你了?” !!!!!! “你怎么知道!” 海棠朵朵丢了牛肋骨,看了一眼费灿,一副“姐妹你不行啊”的表情:“小别胜新婚,心中有情,把持不住很正常啊。” 顿了顿,她凑近了费灿,相当的不怀好意:“还干什么了?” 费灿拍开她:“你这期待的语气,是想听八卦吧!” “八卦是什么?”又开始剥虾的海棠朵朵问的很认真。 “就是……通俗地讲,茶余饭后,老少妇孺都喜欢聊的内容。” 海棠朵朵恍然大悟,但是立刻表明了自己立场:“胡说,我是为了关心你。” 费灿面无表情的朝她表达了我信你有鬼的意思。 海棠朵朵“哎呀”了一声,然后把剥好的虾递给费灿:“多大的事儿呀。那你们以后总是要成亲的,那难道还不亲近了不成?早晚的事儿……” 费灿连连打住她:“你可以咯啊!这都什么虎狼之词!你,你,你好歹是一国圣女,能不能有点注意了!” 海棠朵朵倒是被费灿逗笑了:“你居然这么害羞?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没什么文定的,就敢一个大姑娘追着小言公子从庆国追到北齐。” “……那,那能一样吗!还有你,明明就是个男朋友都没有的人,怎么一开车就上高速!” “什么玩意儿?” 费灿努力和海棠朵朵科普了一下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海棠朵朵消化了一下:“我那也是没办法,就像你说的,不优秀的看不上。上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我一个都看不上。不过,你这些词汇都是你们庆国话?” “不,那是范闲教我的。”费灿甩锅甩的毫无心理负担。 海棠朵朵对此深信不疑。然后继续八卦:“说说,感觉怎么样啊?” “什么什么感觉啊……”费灿拒绝深入这个话题,并且妄图反攻:“您老这么厉害,您还问我啊?” 海棠朵朵啧了一下:“我这不是没个男朋友么,我要有我问你。长这么大我也就见过猪跑了。” 费灿立刻炸毛:“你骂谁呢!” 海棠朵朵敷衍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不过,费灿切入了主题,她问:“所以呀,那言冰云是哪儿来的经验?” 海棠朵朵连烤鸭腿都不吃了:“不是,小妹妹。言冰云是个男人。这些事情他天生就比你懂的多。而且,你们家小言公子总是去过烟花柳巷的吧……公务公务,我知道。但是总归看见点什么的吧?而且男人在酒桌上的荤段子比他们那天吃的饭都多。你在言冰云面前,就是一只小白兔。嫩着呢!还傻。” 费灿:“……” 她觉得,海棠朵朵真的是她的狗头军师。 不过,她觉得她要为自己正名一下:“你之前不还说我聪明吗?” “和言冰云比呢?” 费灿:“……” 这个问题真的是太伤自尊了,她选择自闭一分钟。 海棠朵朵给她碗里放了个鸭头:“吃啥补啥,补补脑吧。” 费灿抠出了鸭舌头吃掉,然后坚信自己的感觉:“我还是觉得昨天言冰云很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要骗我说出什么似的。” 海棠朵朵没好意思说言冰云要真想让你说什么,他根本用不着骗。但是也觉得这样太打击她了,于是换了个方式安慰她:“别想了,多来两次就习惯了。” 费灿:“……” 她绝对不会再和一个女流氓讲这些事情了。 酒足饭饱外加听了个八卦的圣女姑娘那是相当的满意。回去接范闲的时候心情都还是美好的。 回到使团门口的时候,范闲在门口等她俩。 “我不是等你,我是等我师妹。”范闲双手揣着,示意了一下院内的亭子:“沈婉儿带着你们家小言公子的墨宝在里面,说是想还给你。” 海棠朵朵当下挑了个眉毛,双眼露出了八卦的光芒。 费灿没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问:“我的妆花了吗?” 范闲翻了个白眼决定和海棠朵朵立刻进宫。 倒是海棠朵朵,认真的看了两眼,冲她比划了一个“没有问题,姐妹!上吧!”的眼神。 范闲:“……” 他叮嘱了一下费灿,别欺负人家小姑娘,看着怪可怜的,就拽上显然想看一眼修罗场的海棠朵朵就上了马车。 费灿当然也没想欺负沈婉儿了。虽说对方确实觊觎她的男朋友,但是她的男朋友又不care她。她注重仪容,是对沈婉儿起码的尊重。 于是,费灿扬起一抹微笑走了进去。 沈婉儿比起那天,看上去越发的弱柳扶风了。 “沈小姐。”费灿主动打了个招呼。 “费姑娘,冒昧来访,打扰了。” 费灿矜持的点了点头,成功的噎到了沈婉儿。她扭了两下衣袖,开了口:“他还好吗?我给他带了点药……” 费灿脸上的笑大概是要把持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不欺负沈婉儿是不太可能了。 “多谢沈小姐关心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歧黄之术还是懂一点的。” “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一直都和我说的,心有所属。我只是……只是想来见见你,问你几个问题,好让自己死心。” 费灿很想说,你死不死心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沈婉儿也没等她回答就主动开了口:“这些画上的人都是你吗?” 费灿侧头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了一幅。虽然言冰云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些画,她也还没见过呢。 第一幅,是春意盎然的踏青图。有个姑娘在放风筝,这个姑娘穿着一身的鹅黄色,可腰间却是绿色的宫绦。极其简单,但是却鲜活无比。 这是……费灿花了点时间想起了的。那年她生日,她强行拖走言冰云陪她去踏青放风筝。这只风筝还是言冰云给她画的。随便出手就能价值千金的手笔,也就她不识货的让对方屈尊给自己画一只风筝。 费灿笑了一下,因为那天她放得太开心,踩了个空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把脚扭了。言冰云背她回去的时候念叨了一路让她小心。她只记得了自己丢人的事情,倒把放风筝给忘了。 第二幅,是藕花深处的泛舟图。一身绣花桃粉色的姑娘坐在船头,长发散肩,带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额饰,抱着一把莲蓬,身后是一片接天莲叶。 费灿想起来了这是她强行拖走言冰云陪她去采莲蓬。但是由于她一心想要感受一把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非要去湖中心……湖太大,大的出人意料,言冰云劝了她好几次可以回家了她都不听,就是要再多玩一会儿。结果就是天黑了,周围又都是荷叶,他俩找不到路特别丢人地在湖上迷路了。被困了一晚上。言冰云是练家子不怕冷,同时盘腿坐着就能闭目养神,但是她不行。她那晚……反正醒过来的时候是枕在言冰云腿上的,还把他腿都枕麻了。所以,费灿自闭了三天,当然也把游湖的事情给忘了。 而下一幅,言冰云画的就是她枕在他膝盖上睡着了的画。 费灿:“……” 费灿决定换第四幅看看。 第四幅是她穿着兔绒边的红斗篷蹲在河边放花灯。这幅,费灿是全靠衣服认出的自己,因为她脑子里没有放花灯的记忆。唯一一次和言冰云出去过了个元宵节还差点被人挤死。弄的她想谏言计划生育。她好不容易抢了个地方放花灯,才刚刚打算许愿就被人挤下了水也是没谁了。 哦,难怪她忘了,毕竟大冷天的遭遇这种飞来横祸,别的事情也是记不住了。 费灿现在还能记得的,大概就是言冰云把她捞起来之后,两个人都得了风寒。 打了个冷颤的费灿打开了第五幅。 这幅终于正常了,是言冰云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毕竟当年陈萍萍把她打包给了言冰云学习这些琴棋书画。她如今能有机会嘲笑范闲的狗爬字,真的是多亏了言冰云当年的不放弃了。但是现在看看……她说她怎么学了这么久但是和言冰云本尊相比还是差这么多,想冒充言冰云的字画卖钱都不行,敢情言冰云手把手的时候,看的是她不是字!!!!! 差评! 心里喊完差评,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关注点又偏了。当初就是一直在较真怎么就自己写的字和言冰云的总是差一点,所以忽略了别的。于是,她又看了一眼画上面没有五官的两个人,默默的收了起来,看下一幅。 这幅是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撑伞图。就是之前言冰云送自己回去的吧,两人的背影,看着还挺美。 然后他们就去吃了火锅,聊了她的身世。所以她的关注点就又被带偏了,只记得吐槽言冰云果然连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包括她的身世都不愿意放过。 这些……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她忽然觉得要谢谢沈婉儿。因为这些画指望言冰云和她说是没什么希望了。沈重收缴了之后还能保存的这么好,大概也是因为沈婉儿。如今,她还给送了回来。 这个情敌简直可以说是他们恋情的神助攻了。 “多谢沈小姐了。你若不把这些还给我,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和言冰云也当得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个词。” 沈婉儿笑的比哭还难看:“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既如此,你又怎么舍得他来北齐?” 费灿觉得自己被误会了:“我当然不同意了。但是腿长在他身上,难道因为我不想他来,我就断了他的腿?就因为我不喜欢,他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不成?沈姑娘,你瞧着挺文弱的,怎么还挺霸道啊。” “我……你们尚未成婚,也未文定,如此两地相隔,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费灿觉得自己要和一个土生土长的闺中小姐讲一讲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情,估计是行不通的。于是,她换了个方式,不乏吹牛逼成程度在里面:“我喜欢他,当然是相信他的。我对他的信任不是来自什么关系,而是我信他这个人。而且若是他真的有心负我,那即便嫁娶了又如何?三妻四妾的男子数不胜数。如若我真的是看走了眼,那……君若无情,我亦休之。” 沈婉儿确实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沈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婉儿摇了摇头:“大概只有你这般胸襟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吧。” 她深吸了口气,行了一礼:“打扰了,费姑娘。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费灿回了句谢谢,目送了她。 王启年作为顿在一旁的角落里欣赏了整个过程的人,忍不住摇头叹息:“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你说谁呢?”费灿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 王启年连忙换了一张脸:“当然是说你和小言公子的感情了。真的是感人肺腑啊感人肺腑。但是……”王启年换了个表情:“你对沈小姐是不是太狠了点,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姑娘家脸皮薄。” “我就不是个小姑娘了?我也没让她来啊,是她自己来的。对情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说了,言冰云和她本就没可能,还不如早点死心,早点走出来,没准还能找到下一个适合她的呢。” “哦,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小费啊,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要和你说说,女孩子家家的,该温柔的时候,还是要温柔的。这个……” “这个,你家夫人温柔吗?” “我家夫人那是……”王启年努力了一把,但是实在没法说自家夫人温柔,但是还是很有求生欲:“对王某来说,夫人那是整整好的。” 费灿哦了一声,歪了歪脑袋,问王启年身后的言冰云:“那我呢?” 言冰云回答:“自然是极好的。” 王启年连轴转了一下:“小言公子何时来的?” “刚刚。”言冰云从廊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些画:“若是喜欢,我画完整的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哦!拉钩!” 言冰云陪着她孩子气的拉钩。 王启年在一旁感慨了一声,然后抓住了重点:“那这些画,都不要了?” 费灿点了点头,表示不要了。 王启年笑的满脸褶子:“那王某……” 王启年话还没讲完,费灿就get他的意思,一口价:“四六分账!” 纯属空手套白狼的王启年相当会做生意:“好说!!” 言冰云:“……” 言冰云凭借这么多年被费灿锻炼出来的本领坦然自若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问了问已经在飞速算银子的王启年:“范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去了宫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若是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可是账本有问题?”费灿也忍不住问了问。 言冰云颇有些诧异费灿居然也会主动问公务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本账本和上交到鉴查院的账本比对之后,多出了大量银钱,足够养活一营私兵,而且粮草,盔甲,兵器都是最好的。 他选择告诉范闲,并不是因为有多相信范闲,而是这件事情也瞒不住。毕竟他是提司,回到了庆国,他就有提审账本比对的权利。 而且,现在很明显是锦衣卫在做这件事情,他需要从沈重嘴里知道这个走私的人是谁。 范闲回来听完之后,立刻指着言冰云问费灿:“他什么意思,我和小皇帝结盟整垮沈重的事情,你没和他说啊!” 费灿笑的有点心虚:“说了,说了,我……不小心说多了。说了你这计划先要把上杉虎逼上绝路。” !!!!! “不是,不是说好了往死里试探他么!怎么你就招了!” “那是对你,我又不用。我的信任度一直都在。” 范闲:“……” 他想和费灿友尽。 言冰云对范闲对自己试探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不满,他甚至很满意:“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你的计划需要调整一下。” “我为什么要调整啊?内库走私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鉴查院提司。” “我没有这觉悟你一直都知道啊。我这次的任务没有这一项。” 言冰云眯了眯眼,但是对范闲这等行为似乎也见怪不怪。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长公主给你留的礼物,你可有眉目了?” 范闲果然松动了:“和这个有关系?” 言冰云模棱两可:“查了不就知道了。” 范闲不为所动:“你先告诉我。” 言冰云直言不讳:“我不信任你。” 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费灿深觉着自己应该在屋外,而不是在屋内。她真的是太难了。 她沉痛扶额,思考如何缓和男朋友和闺蜜,不,是男闺蜜的关系……这么说好像哪里怪怪的。 被言冰云气的不轻的范闲直接冲着费灿吼了出来:“马上分手!师兄给你找个更好的!” !!!!! 费灿连忙拨浪鼓式摇头,一脸“我不会,我没有”地望着言冰云。 范闲:猝! 第91章 灿若云霞30 范闲最终还是同意了和言冰云一块儿修改计划。但是计划太过复杂,费灿旁听了半天,觉得自己都已经成了蚊香眼。她决定不在边上妨碍他们,主动去给他们做宵夜。 范闲很不客气的点了一碗肉末豆角炸酱面。 言冰云最近的饮食太清淡,现在也有些饿了。费灿做主给他点了碗小馄饨,然后就去了厨房。 费灿一走言冰云就开了口:“你在绕圈子,为了支开她。” 范闲丝毫不觉得意外:“你听出来了,不也没告诉她。” “我不想她牵扯太多。” “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是沈重我答应了要处理,我就一定要做到。毕竟也是为了救你做的交易,请你理解一二。所以我打算利用沈婉儿对你的一片痴心。” 言冰云面无表情:“我说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范闲打断言冰云:“我知道你一心都在我师妹身上。我也没让你做什么。只是让利用这一点而已。” “……那也没什么不是费灿不能听的。” 范闲笑了:“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一样。站在我师妹的角度,她是半点都不想和沈婉儿再有什么的。所以,别说出去。不过看你这副冷漠的毫不相干的样子,也是不想在我师妹面前提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无情还是说你专情了。沈重让你活着出来,还真的是公私分明啊。啧啧……不说这个了,现在来说说让沈重开口的问题。你觉得可能吗?你也说了长公主的这笔钱可能是用来养了私兵。这就等于说我们庆国境内有一个巨大的隐患,沈重不偷着乐就算仁慈了。” 言冰云当然知道这一点,就像他死也不会说出半点消息一样,沈重也不会。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范闲摸了摸下巴:“我在想这两件事情能不能相辅相成。” “不可能,即便你扳倒了沈重,沈重也不会为了自己东山再起而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于他而言,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我知道,和你一样。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范闲露出了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小言公子,你们这样的是少数的。我们这样的才是多数的。寡不敌众就是我想要的局面。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大庆的内库能在上京城内开的如此堂而皇之。” “自然是利欲熏心了。上下打点的油水,自然有人喜欢。”言冰云冷笑了一声,但又明白了范闲的意思:“你是想利用大家的贪欲?” “正是!虽说是士农工商,商贾之道排在最末让人瞧不起。但是没有人不喜欢钱。唯独沈重。” “且不说要如何让他们相信你居然愿意和他们做交易。单说沈重如今是太后宠臣,一人本就可以抵挡满朝文武。就算手底下的人都想捞好处,但是太后离不开沈重,那他就倒不了。” 顿了顿,对上京派系了如指掌的言冰云勾起了嘴角:“除非,你能说服上杉虎。” 范闲拍手称赞:“小言公子才思敏捷,佩服佩服。也难怪沈重这么没风度死活都不愿意放人。” “范大人才是好计谋,环环相扣,言某佩服。” “好说,这样的话以后可以多说。” “范大人还是等明日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范闲“嘿”了一声:“你这人真是扫兴,也就我师妹被你骗了。” 言冰云全当自己没听见这句话。但是,在范闲嚷嚷着要去厨房看看自己的面好没好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范大人!” “干嘛呀?你还要讨论不成?咱们的计划成不成,还要看明天呢!” 言冰云站了起来:“是私事。你与费灿,可是旧相识?” 范闲站直了身子,一脸猥琐:“吃醋啦?” 言冰云上下扫了他一眼:“并未。只是……费灿说,你绝不会害她,我感到好奇而已。” 范闲翻了个白眼:“做个正常人不行吗,小言公子,谁没事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 “范大人误会了,言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迄今为止,费灿如此评价过的,只有三个人,费老,我,还有你。费灿虽然单纯,但是绝不缺警惕,也从不轻信一个人。故而,有些好奇。” “所以……还是吃醋呗。你和她一起长大才获此殊荣,而我认识三个月就与她互为知己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范闲笑的乖张:“有些缘分就是如此微妙。小言公子,还望海涵。” 言冰云面色一沉,却是笑了笑:“范兄言重了。费灿既然引你为知己,言某定然也会以礼相待。再说那日也承蒙范兄解围,言某铭记在心。他日回京都,若是林郡主问起圣女,言某也自当扶范兄一把。” !!!!! “你威胁我!玩阴的!” 言冰云微微挑眉,意思是你奈我何。 范闲气的想骂人。 尤其是当费灿端着他们的宵夜进来的时候。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炸酱面,而是一碗热腾腾的狗粮。 翌日,费灿一大早过来给言冰云换药,顺便和她一起等外出公干的范闲回来。然而回来的范闲脸色不大好。 而且是相当不好。并且受了伤。 费灿赶忙放下之前答应范闲的他想吃的小酥肉给他处理伤口,顺便问他怎么了。 在一旁的言冰云惯性思维的问了一句:“失败了?” 范闲难得没有和言冰云呛回去,只趴在那里,脸色阴沉的可怕。等伤口处理好,他才开口问他们:“陈萍萍如果要布一个局,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在收拾药的费灿浑身一颤,失手打翻了一瓶药。 言冰云看在心里,却并没有当场戳穿,而是问范闲:“你为何问这个。” “回答我。”范闲看起来很急切。 但是言冰云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也在留意费灿。 这个问题是妄图掩饰自己的费灿回答的:“取决于他想布一个什么样的局。对什么人布局。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时机。” 范闲对这个答案似乎很认可:“是啊,他确实很有耐心……鉴查院内,和我同龄的有几人?” 话题跳的有点快。 费灿和言冰云对视了一眼,都不是很明白怎么忽然问这个了。但是言冰云还是回答了他:“鉴查院从小培养心腹,数不胜数。例如……我与你便是同龄。” “你?!”范闲不可置信,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然后问费灿:“他没开玩笑。” “没有啊,你们俩都比我大一岁,没毛病啊。怎么了?” “……你……”范闲顿了顿,又改成问费灿:“他和他爹关系怎么样!!!” 言冰云越发觉得荒谬了:“这又是什么问题。” 范闲没理他,继续问费灿:“你可见过他的母亲?” “范闲!”这回言冰云是被气到了。 “回答我!就当我好奇!” 费灿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在言冰云的默许下,扯过了范闲轻声说:“言冰云的爹,自小对他及其严苛,都是交给各位先生教养的。母亲……是难产,所以他从未见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范闲没有回答,却是冷笑了几声:“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从一开始,你来上京就根本不单单是革职查办。” 言冰云很意外范闲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但是他还是很诚实:“当然,是为了国战情报。” “是吗?”范闲冷笑:“陈萍萍当真下了一把好棋,一把玩弄人心的好棋。好一个鉴查院陈萍萍,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畏惧一个人。” 费灿的脸色都变了,在之后的对话,她没有再开口。 倒是范闲,忽然拉着他们俩说要结党。 他现在真心实意的想查出走私案,并且把功劳都给言冰云,为的是要把言冰云推上一处主办的位置。而费灿,是他看好的三处主办。至于费灿是不是条咸鱼没关系,他可以安插人手替费灿管。 言冰云神色不变:“院长待你如子侄,而你却要反抗院长?为何?” “子侄?”范闲露出了淡漠的神色:“我本也如此以为。可如今却发现,不过我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你我皆是棋子,你就不想反抗吗?” 言冰云眼眸颤了一下,却并没有答应他。 入夜之后,费灿去找了范闲。给他拿了晚饭。 看见费灿,范闲倒也很配合,主动起身,拿过了筷子,吃到了半饱之后,开口:“肖恩和我说的是我娘的一点事情。但是言冰云是肖恩的孙子。” !!!!! “excuse me?” “你没听错,言冰云是肖恩的孙子。” “不是,你就晚吃了半小时的饭,你就饿傻了啊?” 范闲翻了个白眼,把肖恩误以为自己是他孙子的事情告诉了费灿:“所以,这个孙子,是言冰云。”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在骂人?” “……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但是这不可能。言若海和我再三保证的,言冰云是亲生的。言冰云被抓的时候,言若海的反应是真情流露。而且来之前我还问了,他还和我说了什么两个人一起回去,有什么事情他扛着,如果是假的,这戏有点过了吧?再说了,虽然他爹父爱如山体滑坡,但是如果只是一枚棋子,言若海对我这么好做什么?让我抄什么家规,言冰云又凭什么上族谱!直接说成是外室生的,说不定他为了得到言若海的认可,还能更拼命一点。” 范闲也愣了一下:“那,那为什么非要是言冰云?从滕梓荆开始就是个局。” “你不也说了,陈萍萍布的局是想你从肖恩嘴里知道神庙的秘密。所以,必定是要有这么一出的。那如果随便是个谁,北齐未必会提出换人啊,又不是谁都能换得动肖恩的。言冰云毕竟是言若海的儿子,独苗苗。世家子弟,也是有舆论压力的。所以,只有他,北齐才会有这样的打算。” 范闲“哦”了一声:“那是我想多了?陈萍萍没这个意思?那为什么是滕梓荆啊?” 两个人坐在床尾的地上,靠着床尾,磕指甲思考。 费灿忽然舔了舔嘴角:“……如果是为了算计言冰云,四处随便谁都行。只要你亮出了提司腰牌,只要不是六处的那帮杀人机器都会住手。但如果一定是滕梓荆的话……范闲,陈萍萍算计的是你。因为滕梓荆他一心都想离开鉴查院和妻儿团聚。所以这个任务给他……” “他一定会和我提出假死的条件,但是为了妻儿的下落,他不得不找我,因为我是提司。而王启年恰好就是一处的文书,我不得不去找他。环环相扣,依旧是好计谋,好算计。” 作为同样被算计的费灿由衷的体会到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范闲被算计是因为他母亲,她被算计是因为她男人。 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或者说,范闲比她惨。因为她好歹一直对陈萍萍有所保留,但范闲是真的觉得陈萍萍人挺好的。 她叹了口气,非常豪气地伸手揽过了范闲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范闲相当配合的把头靠在了她家小师妹的小肩膀上。 但是他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神庙和你,你说言冰云会怎么选择?” 费灿依旧保持着大爷坐姿,想了想回答:“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言冰云如果想知道神庙的话,一定不是私欲,而只是为了庆国。那我不知道其实也不影响庆国的安危。只要不影响庆国的安定,那对言冰云来说就不存在二选一啦。左右我都是一条咸鱼,也没什么本事干什么大事情,翻不了天的。所以也没什么机会让言冰云感受一把大义灭亲的。” 范闲笑了一声:“头一回听见这么夸自己的。不过你倒是相信他。” “当然。” 费灿巧笑嫣然。 但是下一秒她就浑身僵硬了,因为言冰云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站在距离门口一点距离的地方。看这个角度和位置,显然是刚刚好可以看见她和范闲就顿在原地了的。 范闲自然感觉到了费灿的僵硬,也看见了言冰云,有点这几天被塞狗粮大仇得报的感觉:“你觉着,他信你吗?” “你妹!”费灿一巴掌糊上了范闲的脸,把他推了出去,跳了起来,冲了出去,嘴里嚷嚷着“我可以解释!!!!” 言冰云转身就走。 费灿像小鹌鹑一样跟着言冰云回的房间。 对方一如既往挺直腰板跪坐在坐垫上,费灿厚着脸皮双手搭载言冰云的手臂上,企图通过卖萌来表忠心。 “刚刚是个意外。我发誓绝对没有别的举动了。我就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言冰云垂眸扫了她一眼。费灿的小脸皱得越发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小言哥哥~” 言冰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做错事情的是她,她倒好先装起可怜了。 “范闲可是和你说了什么?”他决定不去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问了别的。 说起这个,费灿又是浑身一僵。但是,老老实实把范闲刚刚和自己说的关于言冰云的揣测都说了。并把这个当作了肖恩死前的全部内容。 “荒谬!”这是言冰云听完以后的点评。 “是是是,我已经严肃地批评过他了。”费灿极其谄媚,伸手给言冰云捏肩膀。 言冰云侧了侧脸,问她:“你就没有怀疑过?” 这是道送命题啊!因为她之前还真的怀疑过,她甚至还问过言若海。但是言若海已经给了她定心丸了。而且,现在她冷静了,也反应过来了,当年肖恩这件事情里,费介也在,如果言冰云真的是抱回来的,费介对言冰云的态度就不是这样子的了。也不会放她来北齐了。 但是现在,她还需要哄一哄自己的男朋友:“是或者不是,你还是你啊。只要是你,都好。” 言冰云垂眸,握住了费灿的左手,示意她看看这镯子。 在费灿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解释道:“这镯子,是言家长媳代代相传的。” 费灿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 “nani!!!!” 费灿的不知情在言冰云的预料之中,但是费灿喊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有点不明白。 这个时候,费灿也没空和他解释,而是病急乱投医地问他:“这不是老费给的吗?” “应该是父亲去提亲时,让费老转交的吧。” 费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没看错?” 言冰云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费灿噎了一下:“不是,这不是喜不喜欢,这是……我这是被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言冰云好整以暇:“数清楚了,还是你的。” 忽然间被撩了一下的费灿缩了一下:“我怀疑你是个假的言冰云。” 这种开玩笑的话出来了,就说明费灿已经消化了这件事情。于是言冰云问她:“君若无情你便休,那君若有情呢?” 费灿咬了咬下唇,想到了一句诗:“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这里没有牡丹亭这个典故,于是解释了一下:“此生不负,来世再续。” “既如此,便是生死交付是吗?” 这话,瞧这像是一句情话,这个时候似乎也应该是一句情话,但是言冰云的眼神看起来太过于认真,反倒不像了。 诚如她和范闲说的,她和言冰云之间没什么大义灭亲的壮举。有的只是她的安危。 费灿忽然觉得言冰云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今天范闲说起陈萍萍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的时候,她不受控制的失态了。但是就只是因为这这个? 言冰云摇了摇头:“从你回答我杀林珙者何人开始,我就猜到了。” !!!!!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从来都喊‘院长’,从未唤过一声‘陈院长’。虽只是加了个姓氏,但是亲疏有别,立竿见影。后来你又说了你离京的时候,影子大人送了你一把匕首。影子大人向来不会离开……陈院长,除非是奉命行事。无论是陈院长亲至还是影子大人转达,都必定与你说了什么。与你说了不好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费灿点了点头,然后又注意到了什么:“你也改口了?” 言冰云没有正面回答,费灿也没有不依不饶,而是拿出了陈萍萍给他的毒药。把陈萍萍和自己说的,都告诉了言冰云。 言冰云握着那瓶药,眼神晦暗不明。他只猜到了陈萍萍强人所难了,却没有猜到陈萍萍会有如此打算。 “以后这些事情,不可瞒我,无论是谁。” “我没有,我就是想等等。等你把京都的事情都理清楚了再说。” 言冰云伸手就弹了一下费灿的额头。费灿喊了句疼,言冰云回她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费灿这么做,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他好,想让他心无旁骛的理清楚京都的势力。毕竟纷乱之下,他离开三个月,便等同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费灿捂着额头问言冰云:“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啊?和范闲合作吗?” 言冰云略略蹙眉:“我怀疑另有隐情。他想让我成为一把刀,可拿刀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 “我们不了解陈院长,但是陈院长了解我们。你若是北上,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而我必定是要护住你的。可他还是让你来了。为的是让我知道?” “……你是想说,陈萍萍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呀?逗我玩吗?” “或许是为了范闲?” “昂??” “范闲今日提出了结党,为的就是反抗陈院长。我若想护你,与他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费灿捋了一下这个人际关系,也知道了言冰云现在和陈萍萍也拉开了关系,没有以前这么尊敬了,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我不明白,陈萍萍怎么知道的范闲要反他?如果他知道,那他是吃错药了吗?给自己的对手找一个帮手?”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对方。”言冰云低头望向还是趴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费灿。从未有过的迷茫。因为他真的猜不透陈萍萍究竟想做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绝不会用费灿的命做赌注。 “我会与范闲合作,我也知道你信范闲,可刚刚我与你说的,切记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费灿凑近了言冰云问他。 言冰云想了想,回答:“若是陈院长真的不把他当作子侄而是一颗棋子,你若是说了,反倒影响他的判断。” 如果影响了范闲的判断,那就是等同于在自己脑袋上挂一把刀了。 费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的。但是又有点好奇:“那如果陈萍萍是故意的呢?” “那便是激励范闲。陈院长既然选定了范闲做继承人,那便是对他的考验。可无论哪一种情况,于范闲而言,唯有成功夺权,才能算是真正的不当一颗棋子。” 费灿又问:“那你呢?陈萍萍的这一步,无论哪一点,你都是被算计了的。” “我与范闲一样,唯有入棋局,方可破局。才可护你。你可信我?” “当然,不然我就不会来北齐找你了。” “那你可会介意我方才所言,过于不近人情?” 言冰云刚刚的分析,的确相当理性。并没有因为她所说的,就和范闲今天不知道听到了他老娘什么消息一样怒发冲冠。但是这也是她相信言冰云的一点。而且,也从侧面表明了,小言同学是真的有了自己的判断,思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得盲目,就算是她也不行。 不过,既然他问了。费灿觉着他们也是在谈恋爱,那也可以有点情调。 “有一点点,不过……”费灿语调一变,抓着言冰云的肩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这样就好啦。” 言冰云看着费灿一副小猫偷腥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一点点是一个,那要是很多呢?” “很多是什么……唔!” 经验不足,天赋也比不过言冰云的费灿被松开的时候,缩在对方怀里,连话都不敢讲。 言冰云哑着嗓警告她:“以后离范闲远一点,不然我也介意,而且是很介意。” 第92章 灿若云霞31 第二天一大早,范闲一开门就看见了门口的言冰云。 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但是范闲吓了一跳,立刻就跳回了屋内,一副警惕的样子:“干嘛?兴师问罪吗?我都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了,我师妹都和我解释过了!” 范闲的话还没说完,言冰云就朝他递了一个瓶子,示意他看一眼。范闲狐疑的拿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登时相当赞佩:“好药啊!我师妹新研制的?可以啊,我小师妹果然威武!” “……这是费灿离京前,陈院长给的。” “陈萍萍?给她毒药?”范闲的语调表明了他的疑惑:“什么情况啊?” 言冰云也没有瞒着范闲,进屋后就把陈萍萍威胁费灿的事情告诉了范闲。 范闲蹲在一旁,摸着下巴:“谈恋爱谈成你们这样也是头一次见了。可真是别具一格啊。”顿了顿,他又问言冰云:“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答应了,和我结党,沆瀣一气了?” 言冰云的语气还是没什么味道,和白开水一样:“我对抗院长只为了保护费灿。其他的,你若是有危害庆国的举动,我一样会阻止你。” 范闲“嘿”了一声,吐槽言冰云没有诚意:“你这是仗着我师妹喜欢你,还有我和我师妹兄妹情深趁火打劫是吧。” 言冰云对范闲这句话中的“兄妹情深”紧了紧嘴,却是说了别的:“你夜审司理理可曾问过她是否提前知道刺杀的人是你?” 范闲觉得言冰云的思维有点跳脱,怎么又扯到司理理了。但是又看着言冰云没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回答:“她说她事先不知,但是那种时候,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只是为了自保。” “若她没有撒谎呢。”言冰云反问。 范闲愣了一下,当时他一心只想找出幕后黑手,倒是没有再去深究这一点。后来满脑子又都是要杀他的人是林婉儿的二哥让他无暇顾及。可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却也发现了端倪。 言冰云站起身来替范闲分析:“林珙本就是威胁司理理交出的令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会告知司理理他的杀的人是谁。而且你打了郭保坤之后,京都都在传言司理理对你情根深种。林珙再没有脑子,也不会愚笨至此。” 范闲觉得言冰云是在指桑骂槐,但是他还反驳不了,因为确实是是自己疏忽了这一点。他当时说要忘却所有回到刺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因为这场刺杀,本就是一场针对性的谋杀。 “但是还是不对!杀我的是长公主,长公主是太子一党!” “若是假象呢?二殿下看似在朝中并无太多拥护,可若真如此,又拿什么和太子殿下斗?”言冰云略略垂眸,继续抽丝剥茧:“我记得你说过,司理理的身份是北齐高层泄露的。而她只听从皇室命令。皇室之中小皇帝点名要她回来,那边不可能出卖,便只有太后一党。” 范闲茅塞顿开:“是沈重。是内库走私案,是长公主。这也是为什么林珙能知道程巨树的下落而将其擒获。再约我去司理理处,即便旁人信了司理理与我有情相信她说的事先不知,可唯独我却是不会相信。这可真是盘根错节,环环相扣。” 说到最后,范闲的脸色阴郁无比,那双眼眸,仿佛染了毒一般。 言冰云视若无睹,也不觉得害怕,在一旁依旧云淡风轻,好似这些事情不足为道一般:“若真的是二殿下,那你也可早做打算。若是需要传信回京都打点,我亦可帮忙。这便是我与你合作保护费灿的诚意。” 范闲冷笑:“这些,恐怕都是我师妹和你说完当天你就已经心存怀疑了吧。之所以现在才说,也是因为你怕肖恩死了就没有要挟上杉虎的筹码了,我就不干了吧。你刚刚说的那些不过也只是猜测,唯有找出走私银钱的去处,找到与二殿下之间的关联,才是真的坐实。所以这也是你要我继续追查走私的鱼饵。” 言冰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似笑非笑等着范闲的答案。 范闲倒是笑了:“言冰云啊言冰云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长公主要出卖你了。你这样的人,她也知道自己收服不了。而你的存在就是她插手鉴查院的最大障碍,即便朱格已经投靠,她也依然不会放心。我真庆幸,我们不是敌人。” 言冰云并不大认同这句话:“我说了,只是在保护费灿这件事情上。我告诉你这些,让你早做打算并非代表我站在你这边与皇子对抗。若你……” “放心,放心,我绝不会危害庆国。不会给自己和你为敌的机会的。”范闲连连打住言冰云的慷慨陈词,吐槽道:“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呆板还是圆滑,是有情还是无情。” 言冰云不理会他对自己的感慨,推门就走。 范闲瞧着言冰云的背影面色复杂。 言冰云这个人瞧这古板了些,动不动就讲些他们都不爱听大道理,但是相处下来,却也发现大抵还是克己隐忍占的多数,也并不迂腐。相反他心思玲珑,对于皇子夺嫡的那些戏码都看在眼里。对于自己的职责也清楚,只是庆国,而非什么人。 他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心机手段都是一流,若非身受重伤,又是在北齐身份敏感,走出去就会被立刻人手撕了,现在也断不会把这些事情都让自己来办。 这样的人……正在面不改色的接手他家小师妹不喜欢的山药小米粥里的山药和枸杞还有荷包蛋里的蛋黄。 言冰云这厮还是有感情和温度的,但是这些大概都给了费灿吧。 范闲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算反差萌吗?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决定阻止一下对面的两个人继续发狗粮。顺便召开一下早餐会议,针对内库走私案的。 因为现在只有范闲知道肖恩的下落,即便肖恩已经去世了。但是对上杉虎来说,救肖恩已经失败了,现在对他来说办理后事就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还是会和范闲合作。 只不过,说服上杉虎之后需要立刻进宫,杀沈重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他如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先他们一步和太后说点什么,说不定这事儿又要吹了。 所以,他们这次的主题是,怎么让太后相信他是要和他们做生意的。毕竟,他以后才是掌管内库的人。 但其实也就是范闲和言冰云两个人在现场battle。 范闲提出要合作走私,双方互赢,言冰云在线反驳:“庆国一向武强文弱,而你又有如此才华,还有林相辅助,回国之后必定是高官厚禄,扶摇直上。有什么理由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冒险?” 范闲一脸胸有成竹:“因为我对圣女一见钟情呀。想让太后她老人家给个机会,让我和圣女多多接触啊。你们觉得可行吗???” 可不可行费灿不知道,但是费灿当下就先骂了一句:“渣男!” 范闲立刻手指言冰云,意思很明确。 费灿:“……” 言冰云:“……” 范闲扳回了一局,颇为得意:“我是假装,拿她当挡箭牌的。婉儿会理解我的。”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费灿不敢苟同,问言冰云。 言冰云毫不犹豫就把范闲卖了。并且在范闲开口骂他之前反问他:“你想好了?若你当真要用这个法子,便是留了个把柄在北齐手上。” 范闲受宠若惊:“哟,您还会关心我呢?” 言冰云给了一个只可意会的讽刺的眼神。 “行行行,我不自取其辱了。正因为这是个把柄,所以他们才会同意啊。而且,有你们替我作证不是。好了,我这就去给上杉虎挑礼物,拜访他!等我好消息。” 范闲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甚是嚣张。但是回来时候却先是骂人。 骂的还是海棠朵朵。 费灿端着一盘红枣盘腿坐在言冰云旁边,边听边吃,当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并且在内心附议,海棠朵朵真不愧是女流氓。 但是这个瓜吃着吃着,味道就变了。 因为海棠朵朵和范闲说的那些话,也对她说过。只不过,说的是让她和言冰云保持点距离。还有什么言冰云毕竟是个伤患,这种天气洗不得冷水澡。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 登时,她想起了昨晚上言冰云,然后就有点难为情了。 虽然她深刻认识到了谈恋爱之后的男人谈恋爱之前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谁能想得到当初送他来北齐的时候,抱她一下都克制了好久的言冰云,现在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的呢。 她不由的有点怀念以前那个言冰云了,她想怎么上房揭瓦就怎么上房揭瓦,言冰云看不惯也拿她没办法;现在这个……不敢惹,不敢惹,根本不敢惹,毕竟撩都撩不过。万一调戏一下,百分之一百会被反调戏。 费灿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叹了口气。 叹完气,就发现了言冰云疑惑的眼神。她立刻乖巧地给对方塞了一颗红枣,让他继续听范闲。 好在范闲发完牢骚,开始说正事了。 走私的事情,沈重知道,但是太后不知道。虽然没能立刻套出这个人是谁,但是却意外的推动了太后对沈重猜忌。 “不管怎么样,只要这生意能做,这个人就能揪出来。”范闲也吃了颗枣:“小言公子,不要着急啊。” “我不着急,只要能查出来就好。只是这段时间要辛苦范大人了。” 范闲:“……” 他觉得言冰云话里有话。 他还觉得,无论是古板的,还是开玩笑的,无论哪个版本的言冰云,都很欠揍。 眼瞅着这两人又要争锋相对了,费灿连忙开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而且还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去让人散播谣言。 言冰云几乎是被禁锢在了这个小院里,但是他手上依旧掌握着大庆在北齐上京城内的谍网。 这些人,他并不瞒着费灿。 而且这些人也都是他当初带过来的心腹,费灿对他们也熟悉。 交给费灿,言冰云也放心。 范闲深吸了口气摁住了自己的劲儿,毕竟现在是他有求于人:“你早上说能和京都联系?可靠吗,我现在不相信陈萍萍。” 言冰云倒也诚实:“是我父亲的人。不通过鉴查院。” “那好。其他人老二动不了,只有滕梓荆的家人。我想请你帮我安顿一下他们,如果真的是老二,我怕他会对他们下手。” “好。”言冰云应的很快。 “还有,上京城内的谍网,你放心,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心腹,你辛辛苦苦布下的还是你的。就原来鉴查院存在的,你挑个地方给我就行。”范闲解释道:“刺探情报你是行家,我知道。但是以后内库做生意我总也要有自己的渠道,有我自己的人在不是。诚如你不相信我,我也不太相信你。总要让我有个人在我才踏实不是。” 言冰云倒是对范闲这样的行为很认可:“上京城内有家油铺,掌柜的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家了。我可以把地址和接头暗号都给你。” “小言公子果然大气!” 言冰云受了这句夸赞,顺口问了问:“你打算让王启年留下?” 也不怪他问,除了王启年和高达他们,剩下的使团里的人就是鸿胪寺的了。而王启年和高达之间不需要做选择。 范闲也不甚在意,摆摆手回答:“郭保坤。” 在写字的言冰云顿了一下,险些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你,说谁?” “你没听错,就是郭保坤。” “……何道人。” 范闲啧了一声:“小言公子,你这样,生活真的会少很多乐趣的。” 言冰云没说话,但是用了眼神反驳。范闲和他打比方:“若是我师妹想给你一个惊喜。而你自己早就猜到了,岂不是自己没了乐趣,而她也会很扫兴?” 半晌,言冰云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范闲打算问问是不是这个理儿的时候,言冰云开口了:“她于我,已然是惊喜。” 范闲:“……” 让你多嘴! 第93章 灿若云霞32 虽然是装的,但是这几日范闲的确一有空就去找海棠朵朵,除了做戏给太后看,同时也是从海棠朵朵那里了解一下太后最近对沈重的态度,便于他回去和费灿说说怎么控制舆论。 费灿每每如此还颇有感触,觉得自己和范闲的行为有些像是营销号。 这日,范闲出门前喊上了费灿,因为海棠朵朵请吃饭,还是亲自下厨的那种。 这样闺蜜趴,费灿当然很没良心的丢下了不能出门的言冰云。 海棠朵朵虽然是北齐圣女,但是她真的是个女流氓,还是个村姑。她最喜欢的就是吃,还喜欢吃自己种的菜。所以她要了一块地,劈了个院子,自给自足。本以为只是吃饭,却没能想到还能体验一把农家乐的费灿玩的不亦乐乎。 并且还喝了酒。 虽然海棠朵朵和她说了这酒的后劲儿十足,是要来给范闲报之前范闲给她下了兴奋剂的仇的让她少喝一点,但是…… 海棠朵朵相当嫌弃费灿的酒量居然这么差,同时也是没有什么心思照顾一个酒鬼的,于是借了过来想看看范闲的司理理的马车给费灿送了回去丢给了言冰云。 费灿其实没有伶仃大醉,只是有点飘飘然,也有点迷迷糊糊,但些许还有点意识,分得清高达不是言冰云,在一边摇摇欲坠的等着王启年去把言冰云请出来了才往人家身上扑过去。 言冰云接住费灿的时候,瞧向海棠朵朵的眼神还有点谴责。海棠朵朵觉得很没有天理:“我给她的还是兑了水的,谁知道她酒量这么差!” 费灿表达了不是她酒量差,而是这酒太烈,让海棠朵朵不要乱说话的意思。 喝醉了的人,大概都是喜欢耍小性子的,海棠朵朵摆摆手,不去和她理论,反正人已经送到了。 言冰云倒想把她送回屋里,但是费灿本人不愿意,就想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一会儿,坚称自己是骗海棠朵朵的,自己吹吹风就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醉,她还清楚的和言冰云表达自己对海棠朵朵林中小屋的向往之情。 言冰云倒是很诧异。毕竟费灿虽然不拘小节,但是依旧是个娇气的姑娘。怕冷,怕脏,怕累,骨子里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例如虽然她会做饭,最近似乎也愿意给他们做宵夜,但只是偶尔一顿宵夜。使团的伙食基本还是厨房准备的。 而且费灿的厨艺多半都是在企图指点别人做出她想吃的东西失败之后不得不自己操刀上阵而积累出来的。大范围来看,抛开之前在御膳房的经历,其余能让费灿洗手做羹的人和次数都不多。 例如费介,若是出差回来,费灿必定是要给他接风洗尘的,但是如若费介日日都在京都,那也是要看费灿当天有没有做饭的心情的。多数情况是没有的。 例如三处的师兄们,三更半夜还在加班加点,同时费灿也在院里并且还醒着的时候,偶尔也愿意帮着做一份宵夜。当然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自己想吃了。 也例如,言冰云本人。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日常在京都,不自己开口却还能吃得到费灿手艺的人。但也不是顿顿都是,而是他加班的宵夜,或者是小时候被罚祠堂禁食,被要求饿其体肤的时候,费灿给他开的小灶。 而每每她下厨结束,是绝对不会收拾的,洗碗更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在家里。 她家虽然没有丫鬟小厮,但是却请了一个隔壁弄堂养着俩个儿子的寡妇日常过来打扫,洗衣。是否做晚饭全看费灿每天早上在厨房一块木板上的留言。 言冰云原本以为是她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是后来才知道,同情是一点,她真的想雇一个老实可靠又细致的长工也是一点。 其余诸多享受,言冰云就一一列举了,因为说穿了就太丢鉴查院的脸了,打小培养出来的苗子居然是这样的好逸恶劳。当然,这里还有些许他包庇的原因。 而这样的费灿,居然会说喜欢那样的亲力亲为的生活。 大概是知道言冰云在想什么,费灿解释了一下,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我的确是没有这样的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就是适合养在安乐窝里,偶尔尝试一下田园乐趣。但是,”费灿话锋一转,双手撑着脑袋歪了一下,露出了些许向往:“我只是向往那样的悠然的生活状态,与世无争,一世无忧。在这乱流之中,能有一方净土,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阴谋诡计。” 但是,哪怕是在21世纪,这样的生活也只是属于退休之后的老年生活。而且还是年轻的时候为自己努力拼搏出了丰厚的家底的老年生活。哪怕是她这个还没有真正体验过职场生涯的人,在大学里为了自己的论文,报告,竞赛,还有社团也都时常出现加班加点,以及一些小婊砸的明枪暗箭。 在这个世道之中,那就更是痴人说梦。 即便是这个醉醺醺的状态,费灿也很清楚这一点,世外桃源终究是世外桃源。他们都在这世俗之中,当然是不能免俗的。 许是旁边的言冰云太让她安心,所以她不再抵抗酒劲儿,而是顺从的合上了眼睛,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言冰云把她抱回了屋内盖好了被子。 刚刚的话对费灿而言或许只是一时的感慨,没准醒来她就忘了,可落到了言冰云心里,味道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注定了是要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有阴谋诡计为伴的人。 范闲深夜酒醒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思考人生的言冰云。 他本来打个招呼就想走的,毕竟言冰云的心思,他也猜不透。他思考的事情也未必会和自己说。但是就是这么多看了一眼范闲品出了些许不一样。歪着头盯着言冰云好一会儿,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然而,言冰云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范闲,你觉得人这一辈子应该怎样度过?” 范闲觉得眼前的言冰云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如果言冰云和他聊聊阴谋诡计那很正常,无论是什么样的冷嘲热讽他都能接受。但是这样忽然和他打开了哲学的话匣子的言冰云他就有点方了。 他该怎么回答? 奥斯特罗斯基怎么写来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至于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要这样说吗? 范闲自己就先抖了两下,言冰云或许能成为钢铁,但是他不能。而且言冰云这厮最需要解放的是他自己。 “你是受什么刺激了?”顿了顿范闲问的更仔细了一些:“我师妹喝醉酒又说了什么你听不懂的了?马哲吗?” 言冰云闪过些许疑惑:“马哲?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就当是一个人名吧。你先说说,我师妹又说什么了?” 言冰云没有再继续深究这个“马哲”,而是把下午费灿说的那些话和范闲说了。范闲听完之后,表情也很复杂:“一世无忧,有谁不向往呢。” 当然,感慨完了之后,大概也意识到了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愿意为国捐躯的人:“你不向往我知道。所以呢?你这是……觉得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求的是一世无忧,那我便为她挡下所有的阴谋诡计,护她在京都乱流之中得一方宁静。” 忽然间觉得言冰云也还算通透的范闲又纳闷了:“那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言冰云的思考在于,抛开所有的阴谋诡计,费灿其实可以有别的选择。 范闲忽然觉得,在言冰云和费灿之间,被吃的死死的的那一位,并不是自家小师妹,而是这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小言公子。 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一直都想拉拢言冰云,范闲开启了知心哥哥的模式:“在京都的时候,我问过费灿,为什么不离开鉴查院。她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待在鉴查院。按照老师的能力手段,如果她想走,其实很方便。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 那是一次范闲又去找费灿喝下午茶的时候聊起的话题。当时费灿自己也有点好奇,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范闲问了之后,她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回答:“大概是因为言冰云吧。” “小言公子,我师妹确实有很多选择,但是她这不是已经不开眼的选择你了么。你若是不相信,大可等我师妹醒来,自己问问她。你若真觉得她选择你是为了保命的,那你可以去我师妹的屋里找一本封面上画着很多你看不懂的小怪物的账本。对,还写着账本两个字的,红皮的,看了,你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范闲笑的戏谑:“趁她还没有毁尸灭迹之前去看看。相信我,不看,你会后悔的。” 范闲最后走的时候,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别活的这么累,做人适当正常一点,轻松一点。” 这本封面上画着言冰云看不懂的小怪物简笔画的账本就是费灿之前的小本本。 言冰云其实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打开了的。 才看了第一条,就忍不住露出了疑惑。 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你爹罚我抄你们家家规了,整整十遍!!!后面还有一条批注,写了理由:我完全是无辜的根本没犯错,主要是你爹罚你罚习惯了忽然你走了,你爹手痒所以抓我顶包。所以,你要负责。 第二条: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王启年嘲笑我了。理由:如果你不走,你爹就不会抓我顶包,王启年就没有嘲笑的理由了。所以,还是你的错。 第三条更离谱: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我黑眼圈加重了。理由:你不在了直接增加了我和胖达的相处时间,在一起久了会变的越来越像的,所以我的黑眼圈就是跟着胖达长的。 …… 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我胖了。理由:有些东西习惯了买双份,但是你不在了没有人吃,我又不能浪费粮食,所以只能自己吃了。吃多了,就胖了。 结果下一条又是因为你不在京都,所以我瘦了。理由……还挺露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厚厚的一沓稀奇古怪的话,绝对是费灿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与其说是费灿写的账本,等着他回去算账用的,倒不如说是费灿写的满满的一本对他的相思。 言冰云瞧着这本账本,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这些琐碎的话语,没有半点阴谋诡计,有的只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无一不是在告诉言冰云,费灿虽然和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对他的情感,一样缠绵在这些细水流长的平凡里。 第94章 灿若云霞33 言冰云看了自己的小本本这件事情让费灿愣了又愣,原因无他,因为太羞耻了。 范闲是这么安慰她的:“小言公子在上京城内不还画了这么多幅画记录了你们青梅竹马的点点滴滴吗?你这不叫丢人,而是礼尚往来。” 费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心里宽慰了一些。又让言冰云签订了几条不平等条约之后,就成了心满意足。 这两天言冰云和范闲两个人因为京都的事情很忙,因为京都城内二殿下的确有动作。相隔千里,信息不便,他们传回去的每一句话都需要逐字推敲。虽说言冰云和范闲谁也没有瞒她他们最近在干什么,但是费灿也只是留了个心眼,了解了这么个事情,没有全程参与。因为太烧脑了,不适合她。 而且太后的寿诞马上就要开始了,参加完寿诞之后他们就会启程回京都。时间紧迫,费灿忙着采购一些北齐首饰,服饰,胭脂水粉回去的时候放自己的店铺卖,也算是代购。 物以稀为贵,京都圈里下闲的发慌的贵族太太们肯定喜欢。 这买卖,王启年也入了股。 太后寿诞的当天,也如他们计划的那样,沈重被摘去了官府上的蟒纹。其实他们刚来上京的时候,沈重就说了,他的官服还在修改。算算日子,这怕是才改好,正式穿上的第一天。 真是永远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但是,费灿感慨完沈重之后,就开始吃瓜了,毕竟沈重不重要——范闲让高达去约一下海棠朵朵来使团。 费灿眯着眼睛盯着她的师兄:“你该不会是日久生情了吧?” “想什么呢!”范闲戳了一下费灿的额头。 “那你让高达去干嘛,我和朵朵才是建立了跨国籍友谊的人。” 范闲啧了一声,但是又意识到他和言冰云谁都没有告诉她今日寿宴上,上杉虎是拿沈婉儿开的刀。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恐吓费灿:“现在你出门,我怕沈重把你撕了。” 费灿噎了一下,认清了寿诞结束之后上京城的这个现实。沈重现在是陷入绝境的狮子,谁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于是她表现的相当从心。但是她又很好奇:“你见朵朵你就去见呗,让高达约什么约?” “我不是要见她。我是想让她帮我安排,见一下庄墨韩。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言冰云也是一脸疑问:“你为何要见庄墨韩?” 范闲解释了一下:“肖恩临死前让我帮他转达一下他的死讯。我本来以为这事儿是你该干的。但是现在这不是闹了个乌龙么,总归是人的遗愿,我还是去一趟吧。” 听完这个解释,费灿和言冰云是二脸懵逼,越发不懂了,肖恩的死为什么要告诉庄墨韩。 这下,范闲也诧异了:“不是,我当时没和你说肖恩是庄墨韩的弟弟吗?”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连言冰云都表现出了实打实的错愕:“肖恩居然是文学大家庄墨韩的弟弟!?” 看着言冰云这样,范闲哦了一声,确定了自己当时可能是真的忘了和费灿说这件事情了,于是现在解释了一下:“是的,肖恩和庄墨韩是亲兄弟。当年肖恩为了不被别人说是沾了庄墨韩的光,所以改姓了母亲的姓氏。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能找到庄墨韩来构陷我的原因。说起来,你被抓,庄墨韩也有关系。” 言冰云了然,也算是明白了一代宗师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了。 倒是费灿在一旁比划了一下,问了范闲一个问题:“现在就流行姓两头的吗?” 言冰云:“???” 范闲:“……” 言冰云是不太理解这个姓两头是什么意思,而范闲是真的被费灿这个不同于常人的关注点折服了。他有点头疼的扶额,想到沈婉儿送过来的那些画,还有费灿这个奇葩的关注点,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言冰云和费灿真的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却非要等到言冰云被送来北齐的时候才确定关系了。 他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谢谢我。不然你这辈子喜结良缘的机会可能是不太大了。” 费灿狐疑的眯了眯眼,她觉得她师兄是在说她的坏话,但是好像找不到证据。而范闲说完就双手揣着走了。 范闲是当晚去找的庄墨韩,回来的时候有点惆怅,和他们说了庄墨韩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问费灿和言冰云,他把死讯带去到底是对是错。 这个问题是言冰云回答的:“生老病死,本就是纲常伦理。他一生清誉却会为了肖恩扯谎,大抵也是亲情的羁绊。你告诉他,也算是了却了执念。”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第二天就传来了庄墨韩的死讯的时候,言冰云这么淡漠的人,也露出了惋惜之色。 送消息来的是海棠朵朵。送来了一车的庄墨韩的藏书,挡在了使团的必经之路上。 当时范闲还在问言冰云手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情,调侃费灿这是《倚天屠龙记》啊。玩笑话都还没有落地,就被砸了一个死讯。 昨晚范闲是秘密见的庄墨韩,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看着现在的样子,大概是说了让他及其有感触的内容吧。 而且这位大家的临终嘱托,就是把他的心血都交给范闲。 这等同于这位大家把文坛的传承交给了范闲。 理由就连言冰云都知道,他站在费灿身侧,瞧见了她的蹙眉,虽然也瞧出了几分别的味道,但是终究是疑惑占的多数,所以他开口解释了:“范闲一夜写尽天下诗,那般才华,如若早些和庄先生相识,必定会是忘年之交。当代大家,心性豁达并非我们能比,并不在乎国界,文道传承交给范闲,也在情理之中。” 这的确是在所有人的情理之中,就算是北齐的人,也会这般想。唯独范闲和费灿。 他们知道庄墨韩的这一生比起这些千古传诵的璀璨文明是绝对的微不足道的。 但是,那不是范闲写的,而是五千年的时光流转之下,无数诗人历经人生百态积淀下来的。 范闲此刻的心里,大概是有些愧疚的吧。 费灿看着范闲。对方正冲着那一车的藏书行学子大礼,这是范闲迄今为止最庄严的一次行礼。 她忽然想问问言冰云,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 但是,才开了个头,就被沈婉儿打断了。 她急急忙忙的跑来通风报信,说沈重要杀他们。 言冰云拽着费灿就把她送到了海棠朵朵身边。自己则是提剑对上了直奔他而来的沈重。 海棠朵朵一边尖叫沈重是疯了吗,一边护着费灿尽量不掺和其中,顺便还帮范闲解释一下忽然出现的禁军是小皇帝派来保护朵朵的。 范闲还抽空回了一句“你家小师侄心胸宽广,真是海纳百川。” 毕竟司理理已经被封了贵妃,但是今天还来送他。 费灿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虽然担心,但也只是躲在海棠朵朵边上。 言冰云虽然不是专攻武学,但是也是单枪匹马闯过东夷城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上有伤,而且沈重很清楚言冰云的伤。 费灿的眼睛就像是长在言冰云身上一样。看见他几乎握不住剑的时候,想也没想就脱离了海棠朵朵的保护,冲了过去。 她几乎开辟了凌波微步一般,快得,就算是海棠朵朵也没有及时的抓住她。 沈重的剑刺进了她的右侧腰间,但是惊声尖叫的却是被她推开的沈婉儿。 因为她手里的匕首,那把她离开京都的时候影子送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上沾染着沈重的鲜血,甚至还溅到了她脸上——她那一匕首,几乎断了沈重的手腕。 她倒在言冰云的怀里,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因为腰间的新伤疼的厉害,还是因为自己刚才居然断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手而在害怕。 言冰云夺走了她的匕首,护着她,伸手把她脸上的血迹擦掉,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费灿艰难的点了点头,三处的衣服,她一向不离身,沈重那一剑真的不是刺向她的。是她忽然出现,挡的位置很不凑巧的凶险,但是不深。只不过是真的疼,疼的她坚持不到范闲给她包扎她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守在他旁边的是言冰云。 刚巧范闲撩开帘子过来给她换药:“醒啦?刚好,换药。小言公子,麻烦下车等等吧,车内空间太小,施展不开。” 言冰云给费灿喂了水,然后才下车。 范闲一边换一边吐槽:“你说你替他挡什么挡!沈重早就没有了回头路,禁军都来了,他为了他妹妹都不会对言冰云下死手的。” 费灿刚刚喝了水,恢复了些:“我绝对不会欠沈婉儿半点人情!半点都不会!!” 女人吃起醋来大概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但是范闲还是忍不住嘲笑她她:“怎么,沈婉儿不在,你还不挡了?” 被堵的说不出话的费灿气的伤口疼。 范闲为了缓解她的疼痛和她继续开玩笑:“果然金庸老先生诚不欺我们啊,咬了人的都躲不过腰间受伤的命运啊。” 已经缓过来了的费灿艰难地翻了个白眼:“我咬他是因为之前的柳萧萧。” “那你要不再咬一个,替现在这个再出出气。” 费灿:“……” 她不了,她怂了,她怕疼。 “别怕呀,你又不姓殷。” 费灿浑身一僵,哭丧着脸:“我特么跟老费姓之前还真的姓殷。” 范闲:“……” 范闲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概是他笑的太放肆了,言冰云在马车外面听不下去了,敲了敲车壁。 范闲连连应了一声:“好了好了,你进来吧,包扎好了。” 言冰云上车就问了她一句:“还疼吗?” 费灿诚实的点了点头:“疼。” 范闲虽然忍住了没笑,但是没忍住给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师妹有点了个赞。 费灿在言冰云噎了一下再度开口之前又开口了,相当的委屈:“言冰云,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陈萍萍对我动手。我现在更害怕别人对你动手。先是柳萧萧,再是沈重,这刀子全是我挨的,要再来一个,再捅我一下,我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言冰云:“……” 范闲这回已经实力模仿星爷《美人鱼》电影里文章客串的那位小警察,已经用手外力阻止自己笑了,但是是真的没有忍住。 笑的捶胸顿足。 绝配,实在是绝配! 言冰云实话实说,出口的全是情话;他家小师妹也是实话实说,可句句都是段子。 而且他再也不会轻易教唆他家小师妹分手了。除了言冰云,估计也没人受得了她,万一分了,估计是要嫁不出去了。 第95章 灿若云霞番外 言冰云最近觉得很奇怪,哪儿哪儿都很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他找不到奇怪的理由。因为所有的一切明明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还是鉴查院从小培养的苗子,还是鉴查院四处的官员。但是,他就是觉得少了什么。 有这种感觉的是从有一日他休沐,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从梦里惊醒开始的。先不说他一向浅眠,从未做过什么梦;单说那日的梦,他也没有半点印象。 只留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抓不住的,空荡荡的感觉给自己。 思考了几日,都没有什么结果,言冰云也就不在思考了。只当作了或许是难得做一回梦,居然忘记了的好奇。 一直到他因为麾下的滕梓荆接到了假密令而对鉴查院的提司动了手被革职查办送去北齐的路上,他又做了个梦。 在这个梦里,似乎也是这条路,这辆马车。因为他不能露面,自然被封闭的很好,所以车内的光线很暗,暗到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依稀记得,那是一双眸子,很亮,熠熠生辉。 还有一句话,声音听起来是个姑娘,她让他早点回来。 言冰云就是这样被惊醒的,醒了之后的他觉得荒谬至极。自己如今这般地位,居然还有心思做这样的梦。于是便压在心底,绝不在让她有任何机会出来。 在上京城内,他遇到了一个人,北齐镇府使沈重的妹妹,沈婉儿。 为了刺探情报,他接近了她,利用了她的身份。 她也有一双好看的眸子。而且这双眸子看着他的时候,是一汪春水。 他本该好好利用这一点。 本之一字,就说明,他没有。 对外,以及对自己,他说的理由都是情之一字太难掌控,万一弄巧成拙,便不可收拾。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些被他一直压在心底的东西却会肆意滋长。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不是马车里的那双等着他的眸子。 那双眸子,明媚娇俏,充满生机。不是沈婉儿这般含情脉脉,娇媚有余,明亮不足。 他对沈婉儿说,他心中早有所属,虽然此生有缘无份但心里绝放不下第二个人。奈何沈婉儿不相信,一心求个名字,求一幅画像。 这本就是个谎言,根本没有名字,也没有画像。 可不知为何,他却能画出来。 虽然荒诞,但是这些画面似乎是长在自己心里。 而且那幅画的情谊,就连他自己也被骗了。沈婉儿自然也信了。 苦等一人而不得的痴情才子比醉生梦死的风流才子更受欢迎。 时间久了,言冰云自己都不分这是一场梦,还是真的有这么个人是自己求而不得的。 他曾试过给这个帮了他忙的画像添上五官,但是落笔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样子。 他仰天长笑,自己居然也会有如此魔怔的时候。他亦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借着酒劲儿,将这些外人传言的痴心之作全都毁了干净。 这等魔疯了的行为,传了出去,又是“云大才子爱而不得终究是个可怜人”谈资。 来安慰他的,是沈婉儿,她问他,既然有缘无份,你又何苦呢。 言冰云喝的伶仃大醉,却是盯着沈婉儿,伸手把她的眼睛挡了起来。 再后来他的身份败露,他落入了沈重之手。 沈重拿着他的画过来,称他好手段,居然能想出这一招来瞒过所有人。毕竟杜撰出这么一个人,还能演的如此情深的,确实是谁都不曾想过的。 入狱之后就把自己便成聋哑人的言冰云难得有了说话的心思。 沈大人谬赞了。本官……只是真的魔疯了。 沈重果然起了疑心,又重新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在这个无脸的姑娘身上。 以至于后来范闲来救他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了问他,这个姑娘到底是真是假? 说起范闲,他曾在北上的路上见过一次,但是见他的时候,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一样。在锦衣卫看押他的地方,他虽然全程都表现的不相信范闲,但是却在对方说出“被迫害妄想症”的时候,已经放松了警惕。没有理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反应。可他明明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也忍不住问了问范闲,你不认识她? 范闲看他的眼神,大概是觉得他疯了。 言冰云也不解释,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疯了。 而且是早就疯了。在他画出第一幅无脸图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那索性就疯的更彻底一点。 他和范闲两人大搅了上京的朝政。 回去的路上,范闲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和他说心里话。 言冰云,他说。其实他以往都是叫自己小言公子的。可能是一起干了些疯狂的事情,所以他改了口。 言冰云,你和老师说的不太一样。青年才俊,年轻有为这两点不假。但是,说错了一条,你这人骨子里有点疯。而且你这人要是疯起来,比我还无法无天。 可是,我总觉得,你这些放纵的背后太过压抑,太累的慌。别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有时候说出来会舒服些。 言冰云没有回答,而是问范闲,你相信前世鸳盟吗? 范闲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智障。 回去的路,终究是不太平的,沈重犹如穷途困兽,召集了死士劫杀他们。 是沈婉儿替他挡的剑。 沈婉儿倒下来的时候,他虽然不受控制的说了那一句,我不会让你死,可心里却丝毫没有担忧。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庆幸。 范闲给沈婉儿包扎的伤口,言冰云长在外面,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范闲下车之后就调侃他,还有心情看晚霞,而不进去看看沈姑娘的伤。 言冰云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怜悯,直言,沈重下手是为了救她,与他何干。 范闲说他真冷酷,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了,和他说,她现在不是北齐人了,你别想这么多了。 言冰云都懒得和范闲继续解释。 重新回到京都,重新回到鉴查院。 唯一不太一样的是多了个范闲。 他和范闲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绝对称不上是朋友,但却合作的很好。 范闲一日问他,为什么不能当朋友。 言冰云想了想,回答,少了点什么。 范闲翻了个白眼,大概是对他这么些年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他问言冰云这个“什么”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这么下去了? 言冰云没回答,但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执念。 范闲叹了口气,说真没见过言冰云这样的人。然后他大概也是真的想让言冰云这个过两年都要奔三的人脱单,和他说,鎏晶河畔新来了个花魁,那眼睛也是贼好看,说不定会是他这么多年来说的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这还是有一年,言冰云喝醉了,说的。范闲就一直记着,动不动就想给他介绍个对象。 言冰云对范闲这两年越来越不靠谱的拉皮条行为,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三日后他去了。 因为这两天都在讨论这个花魁,据说是来自什么小地方的殷实人家,家道中落被卖了,如今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愣是一步步爬上来的。 这个身世,言冰云似曾相识。 所以,他去了。 这姑娘的眸子染上了太多的风尘妩媚和野心勃勃,但是却意外的很相似。 言冰云问这个几乎贴在了自己身上的姑娘,本名叫什么。 姑娘回答,是个女儿身,没给取名字。 言冰云又问她,姓什么。 在她开口说谎之前,又说了一句,说实话,可为她赎身,保她余生荣华富贵。 她收起了笑容,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可以不说。 自然是要说的,姓殷。 言冰云又问,可有个姐姐 有的,比她大五六岁,记不清了。因为她还没出生,她姐姐就被卖了。听说当年她姐姐还逃出去过可惜被抓回来了。抓回来的时候,划破了脸,所以沦为了奴役。 再后来,染了病,去世了。 多嘴说了一句,说她姐姐有点魔怔,总说自己梦到了奇奇怪怪的不曾发生的事情。 言冰云听完后,没什么反应。但他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的。 她回答,庆历二年冬的时候。因为她那时候也被卖了进去了。 言冰云如约替她赎了身,安置在了言府的一处外院。 范闲比谁都激动,以为他铁树开花了。但是,对方比之前更淡漠了。 姑娘给你戴绿帽了?他问。 言冰云嗤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就是那个梦魇散了。 范闲品了品,发现了端倪,问他,不找了那个什么“什么”了。 不找了,找不到了。言冰云这样说。 庆历二年冬,是他梦魇的开始。 如今,他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清楚感觉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空荡荡,变成了真实的空荡荡。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去世了,而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没有来过。 疯子,范闲还是这样评价的他。 谁说不是呢。他这般回答。 第96章 灿若云霞34 他们才经历了一场劫杀,走过半天的路程,又听到了马蹄声。 不过还好,这回是海棠朵朵派来报信的,沈重死了。在回去的路上,上杉虎当街杀的人。 范闲错愕不已,直言自己低估了在边境厮杀的男儿血性。但是一抬头看见言冰云丝毫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早知道了?” 言冰云抬了抬眼眸:“好歹我在上京呆过一段时日。” 潜台词就是,玩阴谋诡计之前这些人的性格他是了解过的。 于是范闲问了问:“那你说这路上,老二会动手吗?” “若非逼你出使北齐,你与二殿下的关系如何?” 范闲想了想:“不好不坏,但是比太子好。” “那不就得了。” 范闲想了想,点了点头。拉不拢就干掉的道理,他懂。但老二藏着掖着的事情之所以藏着掖着无非就是想拉拢他占了大头。原先有所动作也是这么个道理,想的也是抢占先机通过威胁他来拉拢他。现在他都已经明白的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老二再威胁就没什么意义了,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这样想想,范闲就轻松多了。 费灿有点不太轻松,在一旁皱着眉头让他们说人话。 后来,费灿的伤慢慢好了,能下车行走的时候,某次夜间安营扎寨,就那只背着一块石碑的乌龟是不是霸下和范闲讨论了半天。 言冰云当时的表情,大概也是想让他们说人话的吧。 马车踏进庆国的时候,言冰云还问过费灿,害怕吗。 费灿握着言冰云的手,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但是,跨进京都城门口就看见言府的马车的时候,她就有点怂了。 没人和她说,直接回言冰云的家啊。 言冰云和她解释了一下,说一会儿费介也会直接过来。 于是费灿认命的告别了要立刻进宫复旨的范闲,跟着言冰云一起去了言府。讲真,她认识言冰云到现在,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从他家大门口进去。 感觉还挺奇怪。但是一路走进去,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却都相当的恭敬。 让费灿有点不习惯。 言若海对自己的儿子在北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是一句“回来就好”,就算是表达了一下父爱。 不过幸好,言冰云似乎也没指望他的父亲能抱着他痛哭流涕一番,很是习惯。倒是费灿不太习惯,因为言若海先是表达了这次辛苦她了,再是慰问了她的伤势,对她的态度,相比较言冰云的,足可以称得上是慈眉善目了。 私事聊完,言若海开始讲公事。 言冰云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足以将功补过,回去之后就能重新上班,但是具体的调配还有待商榷。 至于费灿,则是他们会把她在鉴查院的差事给推了。 这个他们,自然是言若海和费介。 这事儿没听言冰云和自己说起过,大概也不是他的计划,于是她问了问为什么。 言若海笑了笑:“你都把我家的镯子带上了,你说是为什么?你与我儿子早晚是要成亲的,鉴查院内还未有过夫妻当值的。毕竟不合适。” 哦,是了,她和言冰云算是办公室恋情。捅破了,必定是要走一个的。和言冰云比起来,她当然是所有人都看好的,被fire的。 其实现在走了也好,毕竟在那里危险系数太高了。 但是还没等费灿表示自己知道了,言若海又说了句别的,让她当场愣在原地。 言若海说:“我与费介已经交换了庚帖,就打算等你们回来,等我儿子把伤养好了,就选个日子就让你们把婚事办了的。所以你离职的事情,宜早不宜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有我和费介替你解决,你就安心在府上好好修养就好。” “……庚,庚帖?” “怎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不对吗?我的聘礼你不都已经戴在手上了吗?” 费灿的大脑明显还没能从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里面反应过来,毕竟她还在按自己的计划谈恋爱呢,怎么忽然就沦落到包办婚姻了?于是她脱口而出的就是:“您之前不是说聘礼让我自己提么?” 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言若海倒是不介意:“是,我是说过。但是当时情况特殊,我和费介商量的时候也是事从权宜。那便这样吧,这镯子算做一件信物,你还需要什么,自己和我儿子说,让他给你补上。” 言冰云没有半点犹豫应了下来。 费灿:“……” 费灿有点懵,是真的有点懵。 她现在只想等着费介过来和他商量商量这事儿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和言冰云分手的概率不大,结婚这事儿,长远计划来看,也是板上钉钉的。但是过完年她才十九岁,还不到法定年龄啊。她这个年龄……在这里算得上是晚婚了。 费灿自己把自己噎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事儿可能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因为这间在言冰云院子的隔壁院子的卧室内的陈列,和她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而且,柜子里的衣服,就是她的!!!还有梳妆台上的东西,甚至还有那一床羽绒被。 费介来的时候,费灿立刻就揪住了他的胡子:“你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买了吗!!!!!!” “怎么,怎么就是买了呢!”费介挣脱开费灿的魔爪:“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是事发突然,我,我,我……” “你就什么!” “我就说,你自己不也喜欢言家这小子吗,那我帮你把婚事定了怎么又不对了?”费介真心觉得这个闺女养的实在是太难了。 他不喜欢这女婿,闺女偏喜欢;好不容易他接受了,这闺女又出幺蛾子了。 “我没说不喜欢,但是……您不和我商量商量。” “都说了但是事发突然。” “怎么个突然?” 费介拉着她,和她聊了聊。 当时范闲离京之后,他其实很担心。但是谍网隐匿,上京城内的消息是绝对传不回来的。但是庆国境内的事情,还是能知道的。所以费解就去找了言若海,但是一处朱格自尽之后,陈萍萍暂理一处的事宜。陈萍萍和朱格不同,朱格控制不了京都城内四处的人,但是陈萍萍可以。换句话说,庆国之内,京都之外的消息即便正常传回来,那也有可能最先到陈萍萍手里。 范闲的消息,就是如此。 “所有的公务言若海自然是相信陈萍萍的,但是这不也关系到自己的儿子么,我找过他之后,他也多留了个心眼。” “那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着急,就想知道范闲的情况。所以那个时候,二殿下找了我,说什么能帮我。” “二殿下疯了嘛!!!” “皇子夺嫡,哪有什么不疯的。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小子干的事儿,可也猜得到绝不是他说的什么帮一帮范闲。而且,他还说如果我不相信的话,可以让你去盯着他。我虽然阴谋诡计比不上他们,但是我也不笨。你去了,还不知道谁盯着谁呢。” “所以,您才让我走的。” 费介点了点头:“不然呢,真让你只是去找言冰云啊!上京城多危险啊。不过,我也没办法,上京城虽然危险,但是至少范闲和言冰云都在,沈重的人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京都城内就不好说了。二殿下都主动找我了,那就说明事情大了……所以,还不如让你带着人去找他们。你如果离京,陈萍萍肯定会找你,有陈萍萍在,影子在,二殿下才不敢贸然动手。” “这么大的事情,您也不和我说,就把自己留在京都!” “我要说了,你还会走吗?”费介拍了拍她的手:“还好,让人给言冰云带了封信的。只要你和范闲都没事,二殿下就威胁不了我什么。” “我说呢,言冰云怎么这么怀疑老二……不对呀,这个和婚约有什么关系?” “那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去追一个男人,我能让你白追吗!” 费灿:“……” 这个文化差异她要怎么解释? “你在言府待着也好。这京都的天,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变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里住着,我也安心。但也不能让你没名没份的住着,不是?” 费灿:“……” 费灿根本反驳不了。 “行了,你没事儿了,我也就放心了,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这就走啦?我们这么久没见,都不留下来喝一杯?” 费介摆摆手,一脸嫌弃:“差不多了,就你的酒量。再说了,你又不是我亲生的,就是我捡回来的,我这样够够的了!” 费灿被逗笑了,刚刚那些不愉快的阴霾全都一扫而光。 费介刚刚跨出院门,又折了回来,说是差点忘了要事。给她递了几瓶药,神秘兮兮的凑近了费灿开口:“这个,用法都写着呢。如果言冰云在臭小子大晚上来找你,一定用了再开门。知道不!一定啊,收好了哦!” 费灿一脸莫名其妙,但是看着费介猥琐的表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恼羞成怒:“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什么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能不提防!给我收着!定期我检查用量啊,敢不给我用!” 费灿:“……” 父爱如山,真是不能承受之重。 第97章 灿若云霞35 虽然在养伤,但是她和言冰云两个人谁也没闲着。 言冰云忙着进一步了解京都风云,思考怎么保护费灿以及和范闲合作的程度到哪一步才合适,以及拟定补给费灿的聘礼单子。 费灿吃喝玩乐逗胖达的同时准备来两件冬装新品。 虽然冬季新品早在她走之前就已经把设计稿交给师傅了,毕竟在家盯着费介啥也不干的时候她画了不少。衣服挂出去之后照样是京都最受欢迎的。但是现在她在琢磨着,想来两件春节特定款,喜庆一点的颜色的。 这天,范闲冒着小雪来联络一下师兄妹的塑料情谊。看见她的设计稿,觉得很喜欢,希望她能帮忙给他和林婉儿设计一下吉服。 范闲和林婉儿的婚事定了,定在明年二月十二这么个日子,据说是个好日子。 这是他们回京之后,连着大皇子凯旋归来的消息一起大摆庆功宴的时候庆帝宣布的消息。 当时,言冰云也去了这场盛宴,毕竟如果没有长公主这一茬,他这个谍报工作做的真的是毫无纰漏可言。偏偏出了长公主这事儿,让他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狗皇帝当然要好好安慰安慰他的。 于是,顺便也提了他们的婚事,倒不是赐婚,只是说了大婚当日他一定送一份大礼。 不过他们的婚期还不定什么时候呢,言冰云那天说了听她的。所以狗皇帝说的这个大礼估计还有好久才有机会兑现。左右,她都不甚在意。 还不如范闲的这个请求来的让她感兴趣。她当下就开开心心的答应了,并且保证让林婉儿的新娘服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看。 范闲吹了自家小师妹一波彩虹皮之后,感叹了一句,这屋子里真热。 言冰云顺势无缝衔接下了个婉转的逐客令。 范闲翻了个白眼,依旧赖在他的书房不走,继续和费灿联络感情。 让费灿帮忙设计礼服只是刚刚忽然冒出来的念头,他过来其实是有别的事情的。 婚期已经定了,长公主李云睿也早早就被贬回信阳了,所以这内库的一大帮子的事情,狗皇帝已经丢给他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两个多月的事情简直让他苦不堪言。同时他现在还身兼鉴查院的差事,还有老二的事情。 “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哪吒!”掩面假哭的范闲说着言冰云听不懂的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范闲是什么意思。 虽然费灿的三间铺子还是她的,并且依旧背靠鉴查院,但是她的确已经不是鉴查院的人了。在这件事情上,他爹和费老两个人的办事效率极其的高。就连常年寄居鉴查院的被坊间戏称为鉴查院神兽的胖达都被他领回了家了。 用费灿的话来说就是,崽子终于能如愿和好多小姐姐一起玩耍了。 所以,范闲来找费灿,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让她去内库做事情的。 如果是以前,言冰云也不会介意,毕竟费灿和一般的闺阁小姐不一样。但是如今,不太一样。 因为范闲要和北齐做生意。费灿如果进了内库,多少会有牵扯。于是,他开始阴谋论的想,范闲找费灿,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这点,费灿也想到了。 所以,她咬着笔也没有马上答应范闲,说要好好想想:“毕竟不是谁都能被叫老佛爷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品牌了,你现在还让我去当你们公司的高管,我可不得好好想一想。我总不能坑师兄你是不是。” 范闲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又蹭了两口吃的,然后才走的。 言冰云亲自送的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屋内出来立刻就打了个寒战的范闲,双手揣兜里,不怎么严肃的样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我师妹帮我,内库事情太多了,我管不过来。走私的事情,我也知道,整个内库做假账,她肯定会波及。我找她也确实是因为我想找个靠得住的人。毕竟如今的局势,我没什么时间再去培养什么心腹。但是我保证,这事儿,我绝对会护她安全。” 诚如范闲无法猜测言冰云脑子里的阴谋诡计,言冰云也看不懂范闲这个人的想法。 但是,他没有反对这件事情。 因为他看得出来,费灿想去。 “那便去吧。” “不会妨碍你吗?” “皇子走私非同小可,本就是鉴查院的事情。无论你去不去,我都会查这件事情的。江南明家与二皇子的事情也会要查,我如此……二皇子恐会对你不利。” “那你还让我去内库?老二可是和李云睿狼狈为奸这么久的人,你就不怕内库里有老二的人?” “不会,长公主不是这么大方的人。”言冰云笑了一声,安慰她道:“而且内库既然到了范闲手里,按他如今的想法,自然是从上到下先整顿一番的。不把内库全都拿在手里,和北齐的交易他是不会放心的。所以,你去内库,非但不危险,反而很安全。不过,等过完年再去。” 语调到了最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费灿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就好比台风中心的台风眼,管外面怎么狂风暴雨,内库这地方,就是晴空万里。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腹黑的。不过……”费灿有些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问言冰云:“你不会吃醋吗?不是说让我离范闲远一点吗?” 言冰云眉眼一挑,转过身来,眼神里闪烁着明晃晃的戏谑:“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她没有!她不是! 她怎么就又忘记了她的狗头军师和她说的,男人这种生物,在这种事情上有着天然的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的惊人天分这件事情了呢!!!! 费灿一个激灵,追悔莫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表忠心:“我一定会很乖的,我发誓!” 言冰云勉为其难的放过了她。 并且在第二天的时候亲自送了费灿去找林婉儿聊一聊关于新娘服的想法。 林婉儿从小身体不好,也因为母亲的关系住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叶灵儿是她闺蜜,但是那姑娘是个实打实的武痴。有些话题聊不到一起。而费灿这个性子,又是从女人无法抵抗的衣服鞋子包包这个话题切入的,所以不过十五分钟,林婉儿就已经把费灿的定位从“范闲的小师妹”升级成了“我的好姐妹”了。从刚开始的“我听范闲说起过你”这么拘谨,不过十五分钟,就聊到了费灿和言冰云的感情,她无比憧憬的表达了自己对费灿这份勇敢的钦佩,以及她能和言冰云共同进退的羡慕。明明自己还没有结婚,但是已然是一副她嫂嫂的架势了。对她和言冰云的婚事比她还上心。甚至还聊到了之后两家孩子要不定个娃娃亲。 聊到娃娃亲的时候,费灿卡壳了一下。 毕竟,结婚她都才刚刚接受,忽然就聊到了生孩子……这个话题真的有点快。但是林婉儿不觉得,她真的想的有模有样的。费灿觉得,再不阻止林婉儿这么个天马行空的想象,她估计把孙子的名字都要想好了。 这真不是骂人。 于是她连忙问了问嫁衣的事情。 林婉儿贵为郡主,她的嫁衣有宫里的秀娘准备。但是,毕竟费灿设计的衣服在京都威名远扬。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曾召见她为她设计衣服。所以,有费灿设计,没有人会反对。 只不过,要辛苦费灿多往宫里跑一跑了。 “不过你放心,范闲和我说了,你也不喜欢那些规矩,所以每次去,我都和你一起去。” 费灿很感动,这不是怕不怕规矩的事情,而是有林婉儿在边上,就轮不上别的小太监小宫女给她指路。也就没了能让李承泽指手画脚安排一场在宫里的偶遇的戏码了。他这个师兄,是真的对她很好。她决定一定让言冰云在他大婚当日给他当伴郎,好好替他挡酒。 然而,费灿还是低估了二殿下的没有章程。 贵为一个皇子,他居然真的就这样出现在了一堆秀娘的地方。 他的理由还挺充分:“这几天范闲和言冰云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我,我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 其实自从范闲来了京都之后,李承泽街头偶遇的对象就变成了范闲。这样算起来,其实他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费灿对李承泽的看法吧,其实真的很肤浅。在这个京都城内有太多心知肚明的事情了,李承泽对她从来都是不怀好意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还是愿意走进他的亭子就是因为,这货很直接。 现在想想,这其实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而营造出来的假象。 但是,他想和你说的内容,一如既往的直白:“我干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 费灿也很直白:“不然您也不会想找我了。” “他们结盟了?” “鉴查院内不结党。” 李承泽笑了,还有点难过:“连你都开始和我打官腔了啊。” 费灿被李承泽这忽如其来的感慨弄的莫名其妙:“殿下这话说的有失水准啊,好像我们是什么朋友一样。” 李承泽被逗笑了,站起身来,斜着肩揣着手问她:“我要真觉得我们是呢?” 费灿也站起身来:“那就苟富贵,勿相忘。” “那若我败了呢?” 费灿毫不犹豫:“那我一定不遗余力对殿下落井下石来保佑自己平平安安。方,对得起殿下的一番青睐。” 李承泽夸她果然是通透,但又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帮我传句话给范闲和言冰云的,但是现在看看,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从李云睿出卖言冰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 第98章 灿若云霞36 虽然给范闲和林婉儿设计礼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制作方是宫里,费灿想偷懒都没有机会。 但是天大的事情到了过年的时候也都放上了一放。京都城内里里外外都洋溢着红色的喜悦。对费灿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年夜饭的时候,凭借十九岁的幼龄拿到了三个沉甸甸的红包。 范闲也给她准备了一个,年初五的时候给她了。 因为初五那天,他攒了个局,邀请了她和言冰云去他家一起迎接财神爷。 年初五迎财神的习俗,庆国也其实也是没有的。言冰云收到请帖的事情,还问了问费灿这是个什么意思。费灿和他解释了一下说,这是澹州的风俗就一笔带过了。毕竟这就是个噱头,不重要,聚会的本身才重要。 于是她拉着言冰云去的高高兴兴的,还给柳姨娘又带了一份礼物。 但是当她看见范闲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并且隆重介绍了他身边那位笑的像个二傻子一样的范思辙的时候,费灿从他眼里看见了些许报仇的意思。 果不其然,范闲组织大家迎财神的方式方法就是聚众赌博,而据说,范思辙推牌九就没有输过。范闲的理由还相当的服众:财神爷,财神爷,送钱财的不就是财神爷吗? 这一点,范思辙坚持拥护。他坚信自己高超的赌技能给自己赢得丰厚的零花钱。 “怎么样啊,小言公子,今日银钱带够了吗?”范闲挑衅道。 言冰云丝毫不受影响,正面刚了回去:“这话,应该言某问范兄。” 范闲笑的很得意:“我不行,我该拜下风。但是今天,我有我弟弟!” 费灿呵了一声:“瞧把你能的。来吧,把扑克牌拿出来吧。” “谁说今天打扑克了,我们搓麻将。” 范闲还真的自己做了一副麻将,拿出来的时候,除了费灿也没有人看得懂这几个小方块到底是什么。范若若和林婉儿就麻将牌上的那只飞禽到底是小鸡还是麻雀讨论了一下。 但是,这麻将最后也没有搓成功。因为范闲和费灿这两个会的人,意见没合拢,直接在教学环节就垮台了——麻将这个东西和斗地主不同,麻将是国粹。麻将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就像各地的方言一样各具特色。遇到的时候,也有些无法交流,鸡同鸭讲。 费灿和范闲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们甚至都把家乡话都飙出来了,都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并且谁都说服不了谁。 没办法,只好作罢,决定改日好好合计一下。今天勉为其难继续斗地主。 于是,牌桌上就有了这样的局面,四人对打——在赌这方面有着惊人天分听了一遍规则就表示自己能大杀四方的范思辙;在北齐已经有了经验的言冰云;蠢蠢欲动并且身后有范闲做指导的林婉儿;以及尚且处在懵懂状态所以两个人一起的叶灵儿和范若若,费灿算是她们的狗头军师。 言冰云记牌,范思辙天才,所以牌桌上基本也就是这两位的战场。 大概是棋逢敌手,范思辙打到第三把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而且直接和言冰云对上了。但凡地主是他,或者是言冰云,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范若若输了几次,就和叶灵儿一起,彻底抛弃了淑女形象,直接脚踩凳子吆喝起来。 林婉儿好歹身后还有个范闲能抗一抗,但是也受气氛的影响站了起来。唯独一样冰云还是一样坐在那里,一样的格格不入。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叶灵儿赶回去的费灿在言冰云身后相当激动。 事实证明,光有天分是不够的。范思辙的牌技在言冰云这里实在是不足挂齿。一分钱都没有掏出来,又赢了一大笔的言冰云抬头望着都已经蹲在凳子上抱着林婉儿怀疑人生的范闲:“承让。” 范闲:“……” 大概是因为府上难得这么热闹,所以柳姨娘留了大家一起吃饭。在餐桌上,范建表现的相当慈祥,丝毫没有因为他们这几个小辈在后院聚众赌博荒废光阴一下午而怒发冲冠。 尤其是对着费灿的时候,一如既往的那般的慈祥。甚至还问了问言冰云他们俩的婚事定了没有。还说什么言冰云和范闲都是鉴查院的,听说费灿之后也要去内库了,那两家人应该多来往,多交流什么的。什么范闲和费灿本就是师兄们,往后的孩子们也是一起的小伙伴,这就是亲上加亲。 听的费灿一愣一愣的。 走的时候,实在没忍住,问了问范闲:“你爹什么情况,就差我们两家的娃定个娃娃亲了。” 范闲抿嘴想了一会儿,用一种费灿不太能明白的表情和她说:“他大概一直希望老娘当年生的是个女儿吧。” 费灿倒是没有想过这点,但是,现在想想也觉得合情合理。她当然知道自己比不过叶轻眉了,但是总有些许的怪异之处很相似,把她当成闺女的移情作用,人之常情。不过费灿又觉得这样对柳姨娘不太公平,毕竟她还是蛮喜欢这个长辈的,于是拍了拍范闲的肩膀:“过去的都过去了,和你爹说说,好好珍惜眼前人。” 范闲的表情难以言喻,他欲言又止,想要和费灿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吧回吧,再不走,言冰云就该对我动手了。” 费灿哦哟了一声,连忙拽了拽斗篷朝言冰云跑过去,像个孩子一样扑倒了言冰云身上。 言冰云把她接的稳稳当当:“小心些。” “有你呢,摔不到我!”费灿笑的乖巧。 范若若左边看看费灿和言冰云,右边看看林婉儿和范闲,一起叹了口气:“真羡慕哥哥他们都像书里写的那样浪漫。” 正月十五那天,言冰云主动带了费灿出去。因为之前被人挤人,还被挤下河的经历,费灿原本是拒绝的。但是言冰云说保证不挤。于是她又忍不住和他穿着情侣斗篷一起出去了。 的确是不挤。 因为言冰云租了条船,但不是在闹市区的河畔和大家一起赏灯,而是在他们之前迷路的湖面上。灯会在热闹也不会热闹到这里。这片区域,除非是夏日赏荷,否则还真是有些萧条的。 但是,现在,这湖面上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费灿一脸惊喜的指着那湖面上的花灯,眼睛亮的不像话,用表情问言冰云:这是你准备的惊喜??? “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 这么一片湖的花灯,都是她的!!! 费灿甚至不怕冷的都伸出了手,以泰坦尼克号的姿势张开了双臂站在船头。 然后下一秒,她的头顶就放起了烟花。 “也是你准备的?”她跑回言冰云边上,问他。 言冰云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到的?”惊喜之中带着诧异。毕竟在这时代,烟花可以说是哄女孩子的好手段了。 费灿都快怀疑是不是范闲教他的了。但是如果是范闲教的,那现在他肯定也要带着林婉儿出现在这里了。 可如果是言冰云自己想的,她真的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过,言冰云给了一个很真实的回答,就是那年他们唯一出来结果落水的那一次,据说之后就有一场烟花。 在街上人挤人的事情,费灿肯定是不愿意了,毕竟那样的情况,就算是买串糖葫芦都没法好好吃。他其实也不喜欢。 不过他觉得,费灿错过了的河灯许愿,还有烟花,他应该要补给她。 这是什么煞风景的直男回答??还是新的套路?? 费灿噎了一下,但是却忽然意识到了,言冰云或许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撩过她,他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宇宙级的钢铁直男,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是情话,而只是他的心里话。 他大费周章的给她画一幅漫画回来,或许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只是单纯的阐述一个事实,漫画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落到别人手中,泄露了什么。 他亲她,也只是和海棠朵朵说的那样一样,心里有情,单纯的想亲近她,没有她想的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就想他布置的这些一样,看似风流,但实际上,单纯的很。 就像他现在还拿着花灯,让她去许愿。 这个时候许什么愿呐! “言冰云,”费灿喊他:“你俯身。” 言冰云迟疑了一下,冲着费灿俯身了一点。 费灿踮脚就搂上了言冰云的脖子,亲了上去。 这个时候,应该接吻!!! 第99章 灿若云霞37 “所以你就是这么同意了???!”可能是因为不可置信,所以范闲到最后,这句问句的尾音都飙上了高音。 费灿萎靡不振的点了点头。 “所以言冰云就把婚期定在了二月十八!!!!”范闲继续对费灿进行来自灵魂的拷问。 费灿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 在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她才十九岁,明明还是能舔着脸说自己是美少女的年纪,却要即将步入已婚少妇的这个行列。 原因很简单,就在那晚花灯前烟花下,她被言冰云这厮的美男计蛊惑了。在他哑着声音和她说“我们择日完婚可好”的时候,她就这么全世界就只有言冰云的那张脸,然后欢天喜地的点头了。 点完头之后的她依旧沉浸在浪漫的蜜罐子里,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然后今早吃早饭的时候,言若海就宣布了说他们的日子定在二月十八。 算算日子,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呢。 “他是算计好的吧!!设着圈套等着你往里面跳呢吧!!知道你脑袋一热容易冲动,就这样欺骗你这个无知少女!!你说你也是,看见他能不能别老这么花痴,把你的聪明劲儿给我用起来行不行,虽然师兄也知道你馋他的脸,毕竟他也就这个优点了……当然,你也可能是馋他的身子,但是咱不能这么没骨气吧!” 费灿羞愤异常的掩面自我反省。她还馋言冰云某些时刻哑得不像话的嗓子。 但是看着范闲这个样子,费灿异常感动。自己和范闲之间的兄妹情谊居然还经得起考验。毕竟范闲立志要当庆国第一权臣了,那她这个娘家可以说是粗壮的可以了。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眼泪汪汪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动,她家师兄就又开始感人肺腑了:“言冰云就是个心机boy!什么直男,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就是看不得你最近为我的婚事天天都往我家跑和我走太近,存心和我过不去!!!以为我还不知道了,你们订婚都定了,还差这点时间,还二月十八,他怎么不选和我同一天,来个双喜临门啊!!!一个大男人心眼小的和针眼一样,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我鄙视他!” 费灿:“……” 费灿的脑子里全是消音。 滚犊子的感人肺腑,他们的师兄妹情谊连塑料的称不上!!! “我也鄙视你!!!” 她伸手就抓了桌子上的鸡腿骨头砸了过去。 范闲轻巧的躲开,然后狗腿的给她又夹了一块糖醋里脊。 是的,他们在吃饭,准确的说,这是午休时间。 毕竟最近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范闲自己做了本台历,标注了周一到周日,一三五鉴查院,二四六内库,周日轮休。 今儿正好是周四,他和费灿就内库之前的账本还有现在的经营范围折腾的是头昏脑胀。所以午休的时候他大手一挥让王启年当了一回买外小哥,给他们提了饭回来,现在正在办公室胡吃海塞。 毕竟是一石居的美食。 于是费灿勉为其难的原谅了他,并且表示答应他协助他婚礼的事情还是会做到的。 毕竟大家都是头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有范闲在前面探路,她从旁参与一下学习一下经验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没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有的话那就两顿。更何况范闲承包了她接下去一年的高规格工作餐。 相当会投桃报李的费灿认认真真的工作了一下午,看准了日头准时下班。 但如果再给一个机会,她一定应邀加班。 因为,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陈萍萍。 熙熙攘攘的街道,陈萍萍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旁边的小弄堂里,一如既往那样慈祥。 在宫里见过一次二皇子之后,她就一直思考,陈萍萍会不会见见她,会什么时候见见她,还是会派影子直接动手。 “不用紧张,只有我一个人,影子不在。”陈萍萍自己把自己往前推了两步:“所不用浪费费介给你的药。” 费灿收回了手,带还是带着些许紧张:“只有您的话,沿途保护我的那些人不会发现不了。” “嗯,人不错,所以影子还在和他们周旋。”陈萍萍倒也很实诚,还夸了夸言冰云这些年确实成长的很不错。然后他说:“推我走走吧,许久都没有在街上逛逛了。影子的形象不合适,趁这个时间我们也好聊聊。” 费灿思考了一下,然后伸手推起了陈萍萍的轮椅,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陈萍萍笑了笑,却没有对费灿这个大胆的行为做任何点评,而是问了别的:“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北齐。” “您在上京城都能安排何道人,我留那里又有什么意思。您哪天要是和我说,云之澜是您的人,我都相信。还不如回来京都,大家都明明白白的。” 陈萍萍很谦虚:“我可没这么厉害,我呀,已经老了。” 做人谦虚成这样,大概就是虚伪了吧。费灿腹诽了一声。 “院子里没有你在呀,还真有点冷清。” “我现在已经在内库了。” “我也知道,在那儿,你应该会喜欢。”陈萍萍一副长辈的样子:“范闲这孩子是真的不错。我听说你最近还在给他设计吉服?” “嗯,还是画个样子,反正有裁缝师傅们会做。” “那你自己呢?我听说你们的婚事也定了?” “嗯,今早刚定,二月十八。” “真好啊。”陈萍萍由衷的感慨:“你们都能成亲了,真好。我给你们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费灿:“……” 费灿觉得,这份礼物,怕不是血光之灾。她现在看着旁边卖包子的,都有点害怕对方从笼屉里抽出来的是一把刀。 “好啦,差不多了,市井繁华我这样的人太久不来了,还真有点不习惯。那儿有个亭子,推我过去吧。也好等等他们。你有什么问题,也能问问我。” 费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的路程,算了算时间,有了些许疑惑。 但她问的是另一个问题:“您给我取名,为什么是一个灿字啊?” 陈萍萍倒有点意外,费灿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抬头盯着费灿,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开口:“那年,你五岁吧,我记得,费介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跟着费介回来,一路上也是脏兮兮的,老实说你当时瘦骨嶙峋的,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但是你的眼睛很亮。朝气蓬勃,充满着希望。除了她,我还从没有在别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熠熠生辉。” “她是叶轻眉。” 陈萍萍承认的很干脆,不过有个了个但是,不发些许调侃:“但是你比她胆小。” 费灿没有接话,认真的听着。 “不过,你也比她幸运。” ???? 这回,费灿没忍住,反问了一下。 陈萍萍讳莫如深,明明很和蔼,却偏偏让费灿感觉到了难过。 陈萍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他来了。” 费灿顺着陈萍萍的眼神望了过去,是骑着马恨不得飞过来的言冰云,和已经快走到他们跟前的影子。 “加上费介给你的那瓶药,时间刚刚好。我如果是真的要对你动手,冰云也正好能赶过来救你。” 她刚刚回头目测距离的时候,也算过这个时间了,大致也算到了。言冰云和范闲的合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范闲在鉴查院的关系第一时间传送消息。在影子手底下救人,正面刚的话除非范闲的五竹叔给她当保镖,但这个不太可能。其他的方法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而时间是靠消息砸出来的。 所以,她才觉得疑惑。 而且更疑惑的是,影子还提着一个食盒,里头是一份桃胶银耳羹。 这是什么神展开?? “知道你怕冷,特地让影子给你带来暖一暖的。”陈萍萍是这么说的:“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准备甜汤了。” “院长!” 费灿侧头看了一眼同样也踏进亭子的言冰云,又看了一眼陈萍萍。 从头到尾陈萍萍用她做了鱼饵,是在钓言冰云那条鱼不假。但是现在的做法,对她这块鱼饵似乎也太好了。 她端着银耳羹,抬头望向陈萍萍。但是对方冲她无声的笑了笑。那双从来都不会让人看出他是什么心思的眼睛,透露出了一个消息。让她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什么也都别想。还有她曾今从未百分百相信过的,长辈的慈祥。 这一刻,她选择了相信陈萍萍。 然后她端起了桃胶银耳羹自觉的走到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尝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很不错。 影子也站在她旁边:“我送你的匕首派上用场了?” 是因为千辛万苦提着的银耳羹到了她手上,所以心里不痛快让她想起了那么血腥的一幕吗? 费灿有点幽怨的瞟了一眼影子,不过自带学医女生的彪悍,又喝了一口,然后才回答:“嗯,他刺了我一剑,我断了他的手,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总算也没沦落为装饰。” 面具下面也看不清影子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神和语气,费灿觉着他勉为其难的觉得她没有丢他教导了几个月的面子。 费灿吃完银耳羹的时候,言冰云和沈萍萍也谈完了。费灿把碗往影子手里一塞,就跟着言冰云一块儿走了。 回去的路上,马儿走的很慢,一晃一晃的。费灿想了想,然后扭过头去问坐在她身后的言冰云:“……院长是不是不杀我了,他是不是,其实没想过要杀我?” 言冰云嗯了一声。 “可还是和你有关对吗?” “是。”言冰云没有半点隐瞒:“他想通过这件事情看看我们的心性和胆量,看看,我是不是只是一把刀。” 言冰云当然不是一把刀了。 但是费灿心里猛的一咯噔,紧张起来了:“为什么呀?” “因为院长刚刚和我说的话,只有一个意思。他希望我能明白宫里和院里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和言冰云共乘了一匹马,费灿现在大概已经跌了下去。 几个意思,造反吗??? 言冰云之所以和范闲合作,反抗陈萍萍这样的做法,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不有损庆国的利益鉴查院院长可以换人。而且换一个不会随随便便用一条性命来做交易的会更好。他会查走私案,虽然不是和范闲一样因为恩怨对抗皇子,但是其实多少也有合作,是因为他知道皇子走私,是对庆国一个极大的隐患。 可这两条与宫里并不冲突。因为对他们来说,忠君和爱国是一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庆国姓李。 “费灿,你说,庆国是什么呢?” 费灿愣了一下,但是微微仰头瞧了一眼正看着这市井繁华的言冰云之后忽然又轻松了,因为这虽然是一场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的谈话,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鉴查院设立的初衷,一直都在门口的那块碑上写的清清楚楚,从来都不是为了维护皇权。 她伸手握住了言冰云抓着缰绳的手:“庆国,是庆国子民的家。” 言冰云浑身一颤:“我……” “我知道的,”费灿深吸了一口气:“先有国,再有家。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而且你保护好了庆国,也就是保护好了我呀。而且和现在也一样啊,你虽然在鉴查院,但是我有什么危险,你一样能及时赶到呀。这两者一点都不冲突。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不随便离开京都的。” 她当然没有多少的这么崇高的觉悟,但是这是言冰云希望的。而她的希望就是,言冰云能这样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追求的活着。 言冰云紧了紧搂着费灿的双臂,伸手把费灿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手掌里:“一诺相许,一生守之。” 哦,她还希望,言冰云能这样护着她。 熙熙攘攘的街道,充斥着小贩趁着收摊前最后的吆喝声,夹着街头嬉闹的孩童的欢笑声。 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烟火气息,是让她也无法忽视的真实。 就好比此刻从言冰云的手掌传来的温度。 她一直以来看起来都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但其实也一直都觉得很孤单。当年逃离的时候,她会和费介离开,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看出来了费介不是个人贩子。换句话说,如果当时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费介更光鲜亮丽的人一样同情她,怜悯她,她会毫无意外的跟别人走。或许曾经也是因为这份孤单,所以才会一直缠着言冰云,想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但如今,她十分的庆幸,当年只有费介冲她伸了手。正因为这样,她才遇到了言冰云。 管范闲之后下江南之后会带来怎么样的一场诡谲风云,管那狗皇帝到底想要找什么神庙的秘密,管自己是基因记忆实验品还是时空穿梭过来的bug,管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与她而言,只要言冰云一直都在,那便无所畏惧。 第100章 灿若云霞番外1 范闲最近很苦恼, 因为言若海忽然提出了辞职的想法。虽然这里没有什么职场中年危机,但是朝堂之上不乏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言若海这个年纪正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但是,他就是这么不按套路的和陈萍萍表达了这个意思。 他打算等言冰云成亲之后就退休养老。争取让言冰云就成家立业一步到位。 陈萍萍应允了。所以,等费灿和言冰云一结婚,言冰云就会正式成为鉴查院四处的头目。 这是众望所归,没有人反对,除了范闲。因为这样的话,言冰云就不能按他的计划当一处主办了。他就需要自己上了。 他上没有问题,他本身就要提司了。但是他需要花时间再去培养一个自己人,还是能够担任鉴查院主办的人,那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费灿这里。提着她家小师妹喜欢吃的糕点来了。 费灿想都没想,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你可以争取呀!” “我为什么要争取?言冰云都没去和他爹建议。而且言冰云觉得没问题啊。” 范闲丝毫不气馁,动之以情:“师妹,你要想清楚哦,如果言若海退休了,那就是在家养老。你作为儿媳妇,你想好怎么相处了吗?你见他这么害怕。” “没有任何冲突呀,我本身是要上班的呀。而且凭借我最近以准儿媳妇的身份和他相处来看,我觉得言冰云可能还有那么点可能是他捡回来的,但是我这个儿媳妇一定是他亲生的。” 范闲:“……” 范闲越挫越勇:“他要是养老的话,那就是冲着抱孙子去的。我可听见了他和陈萍萍的谈话了,说的是三年抱俩,这你也能忍!?”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师兄,你别忘了咱们学什么的。” 她是学医的,她如果想做点什么手脚,太医来了都没什么用。 范闲做最后的挣扎:“你不觉得一处的制服更好看吗?” 费灿动摇了一下,但是她还是有骨气的:“言冰云那张脸,穿什么不好看?而且,他一向只穿我设计的。” 范闲:猝! 他甚至打算把带来的糕点都重新合上拿了回去。 费灿连忙护住这些美食:“师兄,你确定要做的这么绝吗?现在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毕竟我们的塑料情谊还是需要一些虚情假意来日常伪装一下的。” 范闲回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并且用实际行动表示,这份塑料情谊不用维持也能常开不败。 于是,他约了言冰云喝酒。 言冰云本来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范闲的盛情邀请:“还记得我师妹又一次喝醉和你说的你听不懂的那几个字吗?我告诉你呀。” 于是,言冰云去了。 “那句话的前面两个字,就是若若对我的称呼,也是我师妹偶尔对你撒娇的称呼。明白?” 言冰云颔首,是哥哥。 “后面的字……就是,”范闲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喊了一句:“婉儿,我爱你!!!” 范闲隔空抒表白了一下之后,撞了撞言冰云,笑的极其暧昧:“不信,你回去问她。” 瞧这言冰云依旧气宇轩昂的背影,范闲笑的相当的相当的不怀好意。 今天喝的酒,就是之前海棠朵朵让他喝趴下的酒。这个酒入口极其甘甜,但是后劲儿十足。而且,他还加了点药,让言冰云醉的更厉害。 言冰云确实感觉到了些许酒劲儿,但是没有想到还是越来越厉害的。多年的习惯让他硬是坚持到了自家府上才勉强露出些许的醉意。 他才刚刚跨进后院,就有人去通知了费灿。 费灿找就洗漱好了,但是还没有睡。毕竟她的屋子里暖和的不得了,她穿着睡衣蹲在火炉边上,往里面倒药。倒得极其小心翼翼,还是先放在拇指上然后慢慢撒进的炉子里,保证没有一颗药粉能被费介抓住把柄。 毕竟,他是真的在定期检查。而且她还不相信言冰云是个君子。 并且理由相当充分:“这么个年纪要没这点想法,那才是有有病!” 总不能让费灿说言冰云有病吧…… 于是费灿只能做假。她也不能闲的没事每天自己吃一点吧。 而她如果随随便便处理了,什么埋在树底下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费介跨进屋子就能发现。更不能带出府去处理,毕竟她路上都是言冰云派去保护她的人。她真没这个本事甩开他们。而且就算她有,那她还需要编个理由给言冰云,她是去干嘛了。 难道要说实话吗? 画面太美,她拒绝想象。所以只能自己偷偷的在屋里字烧掉。 为了让老费安心,又为了不让言冰云知道,她真的是太难了。 这几天范闲的婚事忙的她够呛,她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而明天就是费介查岗的日子。万一让他发现没少,那估计是绝对不会听自己解释,直接腿打断了。 刚好言冰云今天出去和范闲吃饭了,所以费灿烧的不亦乐乎。 忽然,门口丫鬟来敲了敲门,说言冰云喝多了想请她过去看看。 颇为心虚的费灿哆嗦了一下,加快了速度烧够了量,然后把药瓶一收往梳妆台一放就走。 费灿进屋的时候,言冰云已经只穿了一件单衣等着洗把脸就休息了。他看见费灿过着斗篷就来的时候还皱了眉头,大概是觉得丫鬟过于多事去打扰了费灿休息。 费灿倒是不介意,颇为责备的瞧了一眼言冰云。多年来上药养成的习惯,让她本能的伸手揽过了给他拧热毛巾的活儿。 丫鬟小童一看,立刻都相当识趣的退了出去,还给关上了门。 不是,这么不避嫌的啊?范闲和林婉儿过完年就基本不见面了,全靠她传递的情书。她和言冰云就这么孤男寡女大晚上在一个屋子里都没人管的吗??? 费灿怀疑了一会儿人生,但是又很快的接受了现实,把热毛巾给了言冰云,问他:“你喝了多少啊?” 热毛巾擦过之后,言冰云舒服了一点。表示自己其实没喝多少,但是这酒的后劲十足,而且越来越厉害。 费灿稍稍放心了一点,喝的不多就好,不难受,只是酒劲儿上来了睡一觉就好。她打算给言冰云松松枕头就让他好好休息。 酒劲儿是真的越发上头了,言冰云原本就是一支靠着自己的毅力坚持着的,但是现在是在自己的卧房内,烛光摇曳,而费灿还在给自己松枕头。 心猿意马,不过如此。 费灿才刚一转身想喊言冰云睡觉,就被突袭了。都没机会出声,就被封缄了。 这是什么,酒后乱性吗!!!! 她努力的推开了言冰云,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言冰云就从他呢喃了一句:“再与我说一次。” ?????! “你……醉糊涂了?” 言冰云伸手摩挲了费灿的脸颊:“那年你喝多了与我说的那句话,再与我说一次。” 那年喝多的事情费灿当然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看言冰云这反映,百分之百是范闲把她卖了!北齐的时候不说,倒是现在说了! 言冰云从费灿又气又恼又羞的表情上自然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于是不依不饶,继续蛊惑她:“费灿,再与我说一次。” 费灿心里苦。 这个背景,这个姿势,这个声音,再来一次,她明天就能被老费把腿打断了。 言冰云还真的不间断地又开了口。大有一种,你不说,我就一直说下去的意思。 费灿决定死了算了。 她伸手攀上了言冰云的脖子,主动亲了他一口:“言冰云,我喜欢你。” 又主动亲了一口:“言冰云,我心悦于你。” 第三次亲上去之后,没什么机会再开口了。 当然,费灿的腿也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的。 因为,他们俩都无法动弹了。大眼瞪小眼地以及其亲密的姿势搂在一起。费灿简直服了。这个药染谁染上谁都能中招,意识保留,但是肢体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而且这个药关键在如何服用解药,既能给自己解毒,还能不妨碍给对方染上。但是,她就没想过用,自然也没吃解药了!!!! 费灿:“……” 但是,她现在该怎么和言冰云解释? 说自己刚刚心虚,又急着过来看看他,所以忘记洗手了。然后直接染在了给他的毛巾上,又因为他们接吻了,所以吃到了??? 然后在夸一夸费介出品,品质保障,只是这么一点指尖的末末,还在这么大的洗脸盆稀释了还能有如此药效??? 可这个药是怎么来的言冰云都不知道啊!!!! 费灿欲哭无泪:“言冰云,你醉了,你现在是在做梦。” 言冰云:“……” 很清楚言冰云的酒量的费灿清楚的把这笔账算在了范闲的脑袋上。并且邀请了海棠朵朵来参加婚礼。 鉴于无论什么消息都瞒不过鉴查院,她也没有特地告诉范闲。 海棠朵朵来的很快,提着一份贺礼就来了。不得不说的是,海棠朵朵的新婚礼物相当符合闺蜜的身份,是一份活色生香图。 费灿当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北齐圣女的名号,在她跨进庆国境内的时候鉴查院就收到消息了。但是范闲并没有觉得什么,还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费灿为数不多的好友。他甚至还幸灾乐祸了一下,说有这姑娘在,万一守门的要求是和她打一架打赢了才行,那估计言冰云这个娶亲是够呛了。 想着好歹有着“一扶”情谊的言冰云,把滚到了嘴边的善意提醒全都咽了回去。毕竟范闲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样子,自己说了,反倒显得刻意了。 范闲本身是真的没当回事情的,但是架不住身边的猪队友王启年。 那日,林婉儿去找费灿,他们一起出的门。林婉儿顺口就问了问范闲海棠朵朵的事情。王启年整个人都不好了,在范闲款款而谈甚至直言北齐的时候对方帮过自己的时候在一旁好似得了慢性咽喉炎一样咳嗽不已。 其实,林婉儿只是帮叶灵儿问问的,毕竟她是个武痴,而海棠朵朵是个公认的武学天才,北齐圣女,大宗师苦何的关门弟子。从她知道海棠朵朵会来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打一架了。 但是,王启年这么欲盖弥彰,还有范闲忽然的挤眉弄眼,让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她是天真,但是不傻。毕竟,她曾经就范闲讲的一个浪漫的故事,而逻辑清晰的逼疯过他。 和费灿预料的一样,林婉儿看着海棠朵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在叶灵儿兴致勃勃的找海棠朵朵虐她的时候,林婉儿在一旁心不在焉。 “灿灿,你们在北齐,是怎么和朵朵姑娘这么熟悉的呀?” 费灿实话实说:“是因为救言冰云。” 费灿把自己和海棠朵朵友谊的发展和林婉儿复述了一遍。 “哦,那你们俩的性格确实很合得来。那范闲呢?” “我师兄?我师兄和朵朵没关系啊。”费灿一派天真。 “……你没骗我?” 费灿肯定的点头。 “可我总觉得,他和王启年有事情瞒着我。” “那你问问他,我师兄不会瞒你啊。” 林婉儿闷闷不乐:“可他滑不溜秋的,我也说不过他。” 费灿丢了手里的紫薯卷,凑近了林婉儿,循循善诱:“那,我要是有法子,让他动不了呢?” 林婉儿果然很激动:“什么法子。” 费灿从怀里掏出了两瓶药,笑的相当不怀好意:“老费出品,绝对靠谱。” 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范闲的那点手段,她虽然翻白眼,但是也不能乱嚼舌根不是。范闲对林婉儿的确是痴心一片的。 但是,他自己怎么面对林婉儿的拷问,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她只是送让他动不了而已。 林婉儿把费灿和她说牢牢地记住了,然后把药收好了,还对费灿说了好几声谢谢。 费灿相当不要脸的说不客气。 傍晚,范闲来言府接人。 果不其然,林婉儿直接就开口了:“下午和朵朵姑娘一起聊天,听说了不少你们在北齐的事情,这么有趣刺激,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啊?” 范闲:“……” 这真是太刺激了!!! 他盯着费灿,眼神很明确:你出卖我!!!! 费灿淡定地摇了摇头。 “范闲?你看什么呢?”林婉儿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费灿,又回顾头来:“怎么了嘛?你瞪灿灿做什么,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吗?” 范闲:“……”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言冰云精准的接住了范闲,在林婉儿一脸懵逼之中淡定的开口:“小范大人来之前去了一趟三处,据说冷大人新研制了一副药。小范大人似乎也尝了一点。这个可能出了点问题,药效才刚刚开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费灿伸手从他比了个大拇指。 第101章 灿若云霞番外2 和言冰云成亲的当日,其实费灿是有点害怕的。 费灿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是恐婚一族。尤其是她拜堂结束被送入洞房之后,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了。 前院锣鼓喧天,热闹非常,后院只她一人,凄凄惨惨。 虽然她白日里早就自己掀了红盖头在屋子里都劈过叉了,但是也是一直到了晚上,言冰云揭开的时候,她才真正的安心。 她真的成亲了,真的是和言冰云成亲了。 “别怕。” 等闹洞房的都全都散去的时候,言冰云圈着她,在她耳畔低语。 费灿眼里闪过差异,毕竟她有点害怕的这件事儿,她谁都没说。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害怕成亲。” “我知道。”言冰云安慰她:“是真的,你我今日已经拜了天地,是夫妻了。” 从他们一夜荒唐失败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费灿有些害怕。他本以为是姑娘家结婚前都有的紧张。毕竟范闲成亲前和他絮絮叨叨了不少什么“婉儿说她有点害怕”这样的话题。 可若是紧张的话题,那就该和林婉儿和范闲说一样,费灿也应该会和他说的。但是费灿没有。于是,他去找了找范闲。 范闲和他聊了聊费灿之前和他说的归属感的问题,最后范闲和他说:“你和她一同长大,应当知道在这京都城内她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如果老二不做这些事情,只是个闲散王爷的话或许他们能有机会是。费灿的性子和我一样,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但是其实很孤单,也没有什么安全感。她当年会和老师走,大概是只要不害她,她和谁走都一样的原因在。可是你对她来说,不一样。你是她的选择。是她选择的依靠,是她选择的港湾,也是她选择的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她害怕的不是和你成亲,而是害怕万一这是她自己的一场梦。” 费灿没有想过,言冰云会和她说这句话,一时有些怔怔的。她望着言冰云,他的眸子少有的这般温和眷恋。她抚上了他的眉眼,从里面看见了自己。 她觉得她今天感慨自己真好看的时候说错了,凤冠霞帔的她远没有现在这个长发披肩,但是却倒映在言冰云眸子里的自己好看。 她安心了:“嗯,不怕了!” 言冰云眼眸微垂,扫过了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欺身压了过去,带着些哄骗的味道:“别怕。” 费灿浑身一僵,觉得很没有面子,故作老成:“我才不怕呢!” 情意绵绵,本应该是意乱情迷的,但是偏偏,费灿却清醒了。言冰云第二句别怕,也并非只是带着暗示。而是他身上的伤全都留了疤,衣衫不过刚刚敞开衣领,她就看见了。虽然是自己处理的伤口,但是这般的伤疤,也依旧触目惊心。 “别怕。” 言冰云摸着她的长发,亲了亲她的眼睛。 费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怕。然后,伸手先把言冰云的衣服脱了,亲了亲他在胸口被烙铁烙下的伤疤。 言冰云浑身一颤,却在费灿抬头之际狠狠的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费灿得他青睐是三生有幸。甚至是费灿自己也有些许的顾虑。而唯独他自己才明白,费灿才是他这些年披荆斩棘的勇气。 他从不畏惧死亡。哪怕是在北齐日日遭受酷刑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畏惧。因为他早就学会了在黑暗里行走,学会了从最狠辣的角度思考问题。但如果习惯于如此,那就势必要远离了阳光,到最后也会畏惧阳光。是费灿,在他被封闭的世界里,重新给他带来了阳光,带来了色彩。 也是费灿,让他在北齐落网之后明白了心怀希望比愿意赴死更重要。而最重要的是,是费灿让他有了一直坚持的勇气。 他才应庆幸自己遇到了费灿。 费灿像是孩子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大概是因为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所以还轻轻的蹭了蹭。 “言冰云,”费灿像是小猫一样问他:“你还没说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过我的呢。” 这个问题,言冰云顿了一下。 之前因为费老的药,他们同床共枕了一次。但其实,那并不是第一次。 早在之前他那次生辰,费灿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般缠着他说自己想喝一次酒的那晚,就已经荒唐过一次了。 那时,费灿醉的厉害,除了他不久前才知晓意思的那句话之外,其实费灿但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还说了不少别的。有他听不懂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连怎么发音都没记住的,或者就是他听的明白字但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还有就是他听得懂的话: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身边也有个混蛋和你长的一样好看……不对,你比他好看,因为你不凶我。他就知道凶我。总说我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玩物丧志……明明我都是为了带他出去玩!!!我明明都是为了他好,我……嗯?你怎么皱眉了?你皱眉头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就是要凶我了!他……你就是他!你就是言冰云啊!言冰云你这个混蛋不准凶我!你给我憋回去,憋回去!!!!” “小言哥哥,你笑一笑好不好?我给你撒个娇呀,你笑一笑好不好?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星……咦,你的眼睛里有我!!!!你眼睛里有我哎!!我笑起来也真好看!” “小言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凶我了好不好。我也是要面子的!我怎么说都十五岁了!你看那个谁那个,七处老李家的姑娘,人家十五岁都文定了的!文定了!!!所以,你不能再随随便便凶我了!再凶我,我多没面子!被你一个愣头青天天凶。而且,而且,你要是不凶我,我就喜欢你好不好呀?” 他当时便不受控制的,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回了一个“好”。 所以,费灿开心的不得了,搂着他不肯放。 那晚他其实是在费灿的卧室躺了一晚上。他一向隐忍克己,也不知怎么会如此行事。大约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一向浅眠,可那晚却是雷打不动。 直至第二日醒来,才知晓原来昨夜夜里是下过雨了的。 为了防止费灿尴尬,他醒来之后,便回了家。 却也没有想到过,费灿日上三竿气势汹汹的杀到了他的办公室,和他说自己昨晚是喝多了,那是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并且严重警告自己不准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他当时和费灿反复确认了。甚至都用上了自己刑讯暗探的手段。费灿没有骗他,是真的忘了。忘了和他说的话,忘了搂着他一晚上不让他走。那句哥哥我爱你,还是他唯一记得的听不懂的话,抛出去给费灿的鱼饵。 所以,还是他当时和费灿说了一遍“欧巴,撒拉嘿。” 或许当时也还年少吧,那般于理不合的事情他也随了费灿的胡闹没有说出去过。所以,费灿也从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庚帖就已经自己写好了,正准备请自己父亲和费老提亲。 想到这里,言冰云紧了紧搂着费灿的双臂。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才开始对费灿有不一样的看法的,才开始有之后的情愫的。而如今想想,当时之所以不说,大概也是气费灿就这般说忘记了就忘记了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欢太过浅薄,但若一定要说喜欢。那我喜欢你,早于我知晓喜欢是何意。” 第102章 灿若云霞番外3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这是最近范闲和小言夫妇雷打不动的打招呼方式。 其实,他本人是一点都八卦的,毕竟费灿和言冰云生不生孩子,和他又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真的给两家孩子定个娃娃亲。 但是,架不住林婉儿过于操心。尤其是最近他们的孩子都在准备百日宴了,过来拜访送礼看孩子的人多了。夸他们好福气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同时也总是会扯到几乎和他们一起成亲的但是至今都还没有什么动静的言冰云和费灿。 林婉儿也不受控制的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唠叨。他解释了一下说是费灿短时间内不想生孩子。 林婉儿当时就反驳了:“都过去两年了,哪里还是短时间了。你是灿灿的师兄,又是小言大人的朋友,应该要关心关心他们。” “所以,你就是这么关心的?”被烦得不行的费灿翻着白眼问他。 “那不然呢?我给言冰云下药??”范闲也翻了个白眼:“差不多得了,你又不会和他离婚你考察个鬼啊!再说了,就算你真的想离婚,你觉得你们家小言大人能同意?”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感情好着呢。” “那不就好了,那你还不怀孕。言大人就没催过你们呢?你知道老师那天都问我什么了吗?”范闲的表情变得猥琐起来:“他都让我去问问言冰云是不是又什么难言之隐了。” 费灿沉痛扶额,言冰云有没有问题,她不知道吗!!!!她刚想一口盐汽水喷死范闲,但是一抬头就看见了在门口的来接她下班回家的言冰云。 言冰云笑的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一般……让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当晚,言冰云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到底行不行。 费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她带着点哭腔控诉言冰云:“你欺负人。” 言冰云咬了咬她的耳垂撩拨她:“我哪儿欺负你了,嗯?” 费灿浑身一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 结婚两年,言冰云这厮在某些场合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他掐着费灿的腰,让她无处可逃:“费灿,我想要个孩子。” 费灿浑身软的不像话,仅存的一点儿力气攀上了言冰云,贴了上去。 然后,她就真的哭了。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很努力的造人计划后,费灿终于怀孕了。她第一时间回家去宣布了这个好消息。正是夏日,费灿回房换了件衣服,还给言冰云送了一碗绿豆汤去。 言冰云正在书房看书,见到她还有点意外:“你怎么亲自来了?” “因为我想让你夸一夸我的衣服好看呀。” 夏日的衣服,终归是有些轻薄的。费灿还故意选了件没穿过,极为飘逸的。 费灿相当大胆的勾着言冰云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甚至还晃了晃腿:“好看吗?” 自然是极其好看的。 虽然她撩不过言冰云,但是她看得懂言冰云的眼神呀。看着这个冒出了不纯洁的思想的眼神,她笑的更欢了,像个孩子一样在言冰云怀里讨要糖吃:“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抓着言冰云已经有些不规矩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你要当爹啦!” “……”言冰云的笑意忽然有了凝固。 费灿笑的更开心了:“今天我再三确诊的,你不开心吗?” 言冰云,应该是开心,的,吧。 怀孕到后来,费灿在家待产的时候,就在想给小小言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奉自家老婆大人之命前来给费灿送点东西的范闲调侃:“想啥呀,言承旭呗,多现成啊。” 费灿翻了个白眼:“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那就叫言如玉呗。” 费灿伸手就往他身上砸了一个苹果。 后来,还是言冰云定了个名字,言一诺。 费灿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架不住言若海也觉得不错,所以她也就同意了初为人父的言冰云给孩子取的这名字。 但是,私底下她还是喜欢用小小言来代替。 小小言出生在春末夏初,白白胖胖的。 眉眼长得像费灿,鼻子嘴巴脸型全随了言冰云,是个相当漂亮的男孩子。 或者说,有点过分的漂亮了。哪怕还带着纯天然的婴儿肥,也还是漂亮到范闲不止一次的感慨,你们家小小言不是个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六岁已经启蒙了的小小言再一次被人夸漂亮之后,是哭着回家的。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小言口齿不清的诉说自己的委屈:“他们都说,我漂亮,可是老师说,老师说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我,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要漂亮的。” 胡说!谁说男孩子不用漂亮的。你爹要不长这张脸,就他的性格,你妈妈我可能就看不上他了。 但是,这话不能对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说。 “宝贝儿,我们先把眼泪擦干。” 大概是真的很委屈了,都没有反驳费灿管他叫宝贝儿。毕竟小小言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一本正经的和费灿说过了:“妈妈,我今年四岁了,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所以你不能再叫我宝贝儿了。” 其实,从那里就已经能看得出来这孩子潜藏的来自于他爹的直男性子了。所以,现在一直被夸漂亮,他是真的接受不了了。 小小言很听话,还知道用手帕擦眼泪,擦完之后还抽噎了两下,依旧是委屈的不得了。 “宝贝儿,他们夸你漂亮,是在说你好看,不是说你是女孩子。爸爸小时候也有人说他漂亮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说了?”搂着妈妈的脖子的小小言还是觉得很委屈。 “因为爸爸从男孩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是不是,我长大了,他们也不会说我漂亮了?也会说我是个男子汉了?”小小言很认真的问费灿。 费灿看着自己儿子那张真的很漂亮的小脸蛋,有点为难。因为只要不长残,这张脸长大了只会更漂亮。她自己都和言冰云表达过,自己生了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儿子,心情也是很微妙的。但是,孩子长大了的心态应该也不会在意了吧。于是第一次当妈的费灿很不负责任地点了点头。 “不过,只是长大还不够的。我们一诺如果想当一个男子汉,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小小的一诺,大大的疑问。 但是他问得很有水平:“是不是和爸爸一样?” 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是的,和爸爸一样。”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小小言很大方的亲了一口费灿,然后一改之前的垂头丧气,乐呵呵的跑了出去。 当晚晚饭,小小言就为自己成为男子汉而跨出了第一步——皱着眉头一副壮烈赴死的派头主动吃了一块胡萝卜。 要知道,他从小不爱吃胡萝卜,哪怕是捣成汁儿混在面粉里给他做成蔬菜饼压根看不出来,但是有那个味道都不吃。甚至餐桌上有胡萝卜他都觉得这顿饭都不香了。 别说费灿,就是言若海都愣了一下:“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们家一诺也吃胡萝卜了?” 小小言被胡萝卜的味道刺激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嗯,因为我要成为爸爸一样的男子汉。” 言冰云挑了挑眉毛,觉得还挺意外,但这并不妨碍他给自己亲儿子夹了一块胡萝卜。 小小言苦着一张脸:“谢谢,爸爸。” 他努力把胡萝卜塞进了自己嘴里,那小脸蛋皱的费灿都觉得难受。 然而,言冰云不为所动,又夹了一块。小小言抱着碗,一脸惊恐:“爸爸!妈妈说了,成为男子汉是要慢慢来的!” 言冰云表示认可这个理论,然后把胡萝卜放进他的碗里:“这是最后一块。” 小小言:“……”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小小言毫无疑问是一个乖巧聪明的好孩子。他不会和费灿一样功课也时常拖沓,但也绝不会和言冰云一样只知道功课。 他就像是他那张脸一样,全捡他爸妈的优点长了。是典型的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的时候畅汗淋漓的孩子。 但是最近的小小言,很明显不太一样了。 因为,他的情绪很低落。蔫嗒嗒的,可怜兮兮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浑身都散发着要哭不哭的感觉。 所以这日轮休。言冰云就打算来一场亲子旱冰,顺便开导一下儿子。 然而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拒绝了:“我不能去。” 这倒是出人意料了,言冰云抿了抿嘴:“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要看书。”小小言颇为渴望的扫了一眼言冰云手上的旱冰鞋:“玩旱冰就是玩物丧志。” 以前也是这么批评拉他出去溜旱冰的言冰云被狠狠的噎了一下。但是很快的恢复了,他开始和小小言讲道理:“老师有没有说过,百善孝为先?” “说过。” “那爸爸现在想让你陪爸爸滑旱冰,你是不是应该陪一陪爸爸?” 小小言双手撑着下巴抬头思考了一下,勉为其难:“好吧。” 站起来拿过自己的旱冰鞋,认真的又补了一句:“就一会会儿哦。” 言冰云笑着点头,抱起他往他院子里的场地上去。 小小言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溜旱冰,虽然瞧着很勉为其难,但是真的开始了,那就不一样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言冰云刻意的放水下,变得不依不饶的就成了他自己。 玩的畅汗淋漓的小小言又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整个院子都充满了他的欢笑,还夹杂着几句“爸爸你真没用!” 这个时候言冰云还能露出笑意就看得出来,这个儿子是亲生的了。 闹了一下午,言冰云抱着出了一身汗,躺在他怀里动都不想动的小小言开始套话。 套一个孩子的话,对言冰云来说,小菜一碟。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很快,小家伙就把事情都和言冰云说了。 他想成为言冰云一样的男子汉,所以他去问了很多人言冰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自己也在看言冰云现在是什么样的。 他打算按部就班言冰云的成长模式,但是才一天他就发现自己做不到。 言冰云眼里闪着笑意:“因为你想玩耍对吗?” 小小言特别羞愧:“爸爸,你别说了,我已经很难过了。” “为什么要成为爸爸这样的呢?” “因为爸爸是男子汉。” 言冰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他:“所以,一诺是想成为男子汉。” “嗯!”小小言点了点头,然后又很难过:“但我好像做不到了。” “就因为不能和爸爸一样?” 小小言直接羞愧的埋进了言冰云怀里,像是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爸爸!” 言冰云忍着笑意把自家儿子漂亮的小脸蛋挖出来:“一诺,男子汉不是只有爸爸这样的。” 言冰云想找一个例子,和自己不太一样的例子,虽然他真的不想说范闲这个名字。但是没办法,毕竟他爹看起来比他还要没劲。 小小言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承认了会带他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还会教他们武术的范闲叔叔也是个男子汉。 “那你觉得,爸爸和范闲叔叔一样吗?” 当然是不一样的。 “那……什么样的才是男子汉呢?” “男子汉,首先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言冰云问小小言:“一诺想要玩耍对不对?” 小小言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玩耍呢?我们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也已经做好了温习对吗?”言冰云说的极为细致:“那为什么不能玩耍呢?” “可是爸爸……” “爸爸和一诺是两个人。一诺要有一诺自己的想法。你看,爷爷是男子汉,爸爸也是男子汉,但是爸爸和爷爷一样吗?” “不一样。”小小言想了想:“所以,一诺和爸爸也是不一样的,对吗?” “自然。” 小小言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又仔仔细细的问了自己在看书和玩耍之间的选择。 言冰云用着小小言能听得懂的话一字一句的和他解释,极为耐心。 而这些话,也是当年费灿拉他出去放松的时候和他据理力争的内容。只不过,他换成了小小言能接受的版本。 “我知道啦,爸爸!谢谢爸爸!” 言冰云接受了自家儿子给自己的感谢和亲亲,抱着他,站了起来:“好,那我们现在去找妈妈。一会儿,也要亲一亲妈妈,知道吗。这两天妈妈很担心你。” “嗯嗯!”小小言答应的很干脆,然后他又问:“爸爸,那我能不吃胡萝卜了吗?” “不能,因为男子汉是不挑食的。”言冰云说的一本正经。 小小言哀嚎了一声,在言冰云怀里扭来扭去,嘴里嚷嚷着“我真的不想吃啊~” 第103章 无题 各位大佬们,我还是个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只有一双眼睛啊,我一次只能看一步电视剧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为一个不怎么看电视的人,我真的不怎么看电视啊,你们提名的,大多数我都没看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甚至连名字都是刚刚看了你们讲的我才知道的。 而且我写同人文看感觉啊。。。。 虽然这都是看电视觉得各种意难平(白日梦)。我写林殊,是想给他个青梅竹马,因为看过原著,霓凰和他也是没啥感情线的,本来就无关乎男女之情。但是后来写崩了,我把自己也狠狠地难过了一把。 写陈情令……没有人觉得,虽然舅舅出场少,但如果没有番外的话,难道不是圆了舅舅的梦吗?姐姐没死,好兄弟也没死,回了云梦,圆了当年云梦双杰的承诺?没有人get√吗? 写继承者们是因为崔英道真的太让人心疼了。当然,前期的校园暴力真的也很想让我揍他。 写庆余年是因为小言。。。电视剧的小言。。。这么个人,大庆这么多年都没个喜欢的人,去了北齐这么几个月就喜欢上沈婉儿了太不靠谱了。就算是假戏真做也觉得太不靠谱了。小说,好歹还是好几年呢。当然我写的和原著也不是一个feel的。。。。 然后,陈情令男团其他成员,不太行了,因为已经写了蓝湛了(也可能是隐藏的舅舅)。当时没有idea,现在也没有。 同理,琅琊榜和庆余年也写不了别的了。 哈利波特我反复看过三四遍,但是涉及面太广,不敢动手,怕写废。 漫威我都看了,我觉得他们各自的感情线都很好。无论是兄弟情还是爱情。 伪装者,天哪,明家三兄弟,拆不了拆不了。我很喜欢他们,但是那个时代需要肩负的太多,我怕我一不小心又写成一个悲剧。剧情走向不受控制你们已经看过见了。。。。 锦衣之下电视剧我没看,我看了不少剪辑,超甜的呀,没法拆呀。 下一站是幸福,贺灿阳剪辑也看完了,我觉得和蔡敏敏也超甜的,我觉得超好。(有那么点理由,大概也是因为我我也刷到了不少女主的内容,尤其是她坦白和小男友的恋爱前后的片段,多的电视剧我没看,就看了片段,这么说贺灿阳,然后还把家里的密码改了,把他的指纹删了,但是垃圾还是丢他家门口,我就得……平时看他们怼儿子,怼弟弟,把他当司机,当苦力蛮搞笑的。可是,我脑洞一开,我自己写一个亲闺女出来的话,我是舍不得的。我大概有毒。) 大宋少年志,我看了一半,但是我觉得爹系男友和小景超般配啊,不然这个小可爱怎么办? 香蜜我也只看了一半,后面的我……我虽然虐过你们,但是我自己受不了虐,所以后面的我就没再看了。 韩剧。。。我最近不看韩剧,继承者其实还是两年前写的,存在电脑里的。 剩下的,朋友们,我就是名字也是才听说的了。我最近正在看电视剧,但我真的也是有本职工作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全都没有看过的电视剧里面,季向空这个名字,赢了。赢在我还知道这个是王一博演的。我……好吧,他的脸说服了我。但是,我看了这么几集,我觉得,可能会放弃,因为这个女主人设还有她闺蜜的人设是个什么鬼,我真的没忍住,我现在想疯狂的快进…… 如果我真的动键盘了,我大概会吐槽死她们这两个角色。(角色,不是真人,这点一定要注意哦,谢谢。)还有,我写的话,肯定是个原创角色。 所以,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看不下去了,那我也不知道下一篇故事是啥了。 朋友们。。。请原谅我。 (有个宝贝留言莫俊杰,谁啊,哪位啊?还有一位辫儿哥哥又是谁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第104章 空格键1 今天是巅峰全球总决赛的决赛日。中国传奇战队对决美国泰坦战队。 作为国内的明星球队,传奇战队粉丝迷妹众多,无数人为了这场比赛远渡重洋,来到温哥华的比赛现场。 现在,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所以,姜格然正在马不停蹄的朝比赛的体育场赶过去。尽管她不是粉丝。 但是她的闺蜜,安晴是。 安晴喜欢巅峰完全是因为她前男朋友喜欢,所以她跟着入了坑,还把传奇战队的队长视为自己的偶像男神。而现在男朋友已经成了前男友,而男神还是男神。 原本这两张票安晴是打算和前男友一起来的,毕竟抢票的时候,俩人还没分手。但这不是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么。 于是乎安晴就叫上了姜格然。 为了不辜负闺蜜的厚爱,姜格然结束了自己数学俱乐部的交流后,立刻争分夺秒地朝体育馆赶过去。 来之前,她们就算过时间,出门立刻打车,错过主持人的开场白没事儿。 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姜格然没能立刻打到车。所以,她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跑过去。 手机忽然叫嚣,她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就蹦出了尖叫声:“格格格格格格,你结束了没有啊,我这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啊啊啊啊啊。” 最后的尖叫,让姜格然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不少,等着安静了才移回来。微微蹙眉,有些气喘吁吁:“结束了结束了。我……有出租车了,有出租车了,我就先不和你说了。” 好不容易看见一辆车,姜格然第一时间就甩了手。等着车停稳就打开了车门。 “等等!” 出租车的门被人拉住,是个慌慌张张的女生,看着也是相当着急的样子。 她一脸抱歉的冲着姜格然开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辆车能让给我吗?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姜格然看了一眼腕表,颇为为难:“抱歉,我也快迟到了,实在让不了你。” “美女美女,我是真的很着急。”对方直接趴在了门上:“我刚刚才下的飞机,来温哥华为的就是这次的巅峰对决。现在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看着对方的样子,姜格然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传奇战队?” “我的工作就……对对对,就是传奇!” 姜格然又看了一眼腕表,蹙眉:“那拼车吧,我也是去体育馆的。” “谢谢谢谢谢谢!”对方表现得很激动,跟着坐进了出租车:“谢谢你啊。我叫邱樱,是个主播,这次的直播对我非常重要。你也是传奇的粉丝吗?我能采访你一下吗。” 看着对方拿出来的手机,姜格然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只是陪朋友去看的。” “哦……”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邱樱有些尴尬地道了歉,连人带手机一起挪了回去。 姜格然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做直播,往车门挤了挤尽力不拍到自己的邱樱,低头退出了通话,选择了给安晴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一会儿就到。 “那个,美女。”忽然,邱樱又开了口。 姜格然笑了笑,想着现在在温哥华,所幸跳过了自己的中文名,做了个自我介绍:“叫我kiki吧。” “奥,kiki,那个,我这次来的很匆忙,身上钱没带够,车费我能不能微信给你转账啊?” 谈钱伤感情。更何况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根本没感情。所以邱樱极其窘迫。 不过姜格然也没在意:“没关系的,我本来就要打车的。” “不行不行不行,说好了拼车的。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不能再占你便宜了。”说着,邱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姜格然:“你扫我吧。” 姜格然表情微妙,她真不是和邱樱客气,而是她不习惯加陌生人的微信。 于是,她继续婉言谢绝。 “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和护照。” “不用了,我……”姜格然看着邱樱真的开始翻找护照的动作,舔了舔嘴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索性打开了微信,翻出了收款码递过去:“那你拍一下我的收款码吧。” 已经把护照和身份证都找出来了的邱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拍了照片。 大概是收款码太过真实,让邱樱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个帮了自己的小姑娘在乐于助人和礼貌之下藏着的疏离,于是一路上也格外的安静,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车子停在体育馆前时,已经传来了解说的声音。邱樱看了一眼计价器和姜格然再一次道了谢谢,就急忙跳下了车。 姜格然等她下车了才把手里的准备好了的算上了小费的现金递了过去。 当初安晴为了给她前男友一个惊喜,所以玩了命的练习打游戏。姜格然作为闺蜜自然没少遭罪。但也只是对巅峰有一个大概的认识,游戏对她来说……她也挺了解各个英雄,也了解比赛规则的,但毕竟没有实际操作过,所以依旧只是一知半解。 一局终,安晴又气又难过,破口大骂:“垃圾季向空!居然被杀了七次!” 姜格然记得季向空是传奇战队的坐在最边上的帅哥。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家顾放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相中了季向空这个手残?传奇要没他,随便谁,这冠军也早就拿到了!” 看得不是很明白的姜格然选择闭安慰安晴:“不气不气,这才第一局,还有机会的。” 对男神的绝对相信,让安晴立刻接受了这个安慰:“对!第一局就是试水,后面才是游戏的开始。” 后面的第二局,季向空又快准稳地送了一血。 安晴被气得不行:“我去!这么送死,他不是手残是脑残吧!他属哈士奇的吗!这张脸是靠脑子换来的吗?” 姜格然下意识的想反问解说员不是说顾放操作失误吗?但是看着安晴这副样子,又淡定的选择了闭嘴。 而这一局,季向空被五杀,同时也被安晴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还是边哭边骂。 因为两局战败,都没有比试下一场的必要。传奇战队今年又是一次亚军。 蝉联了四次的亚军。 整个体育馆的传奇粉丝全几乎都相当挫败,和刚刚半个体育馆的加油呐喊比起来,现在格外的低迷不振。哪怕是姜格然这样不玩游戏的,也感觉到了难过。毕竟,无论是什么,比赛的精神终究是一样的。 尤其是安晴,难过的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是咬牙切齿的。因为她除了对比赛的意难平,还有对顾放的惋惜。而且,这份惋惜有多沉重,那么她对季向空就有多怨恨。 真不是姜格然用词不恰当。而是对方的小眼神真的很恐怖。 饭后的计划原本是要去参加传奇战队的粉丝见面会的。但是大概是因为比赛输了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所以传奇战队取消了这场见面会。 对于这件事情,安晴没有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相反觉得取消的对,比赛输了,顾放比谁都要难过,应该要好好休息,而不是来和他们强颜欢笑。甚至在线和因为见会取消了就在抱怨的粉丝掐了起来。 斗志昂扬的,一点都不像之前哭的不能自己的人。让姜格然觉得自己之前大概是白担心她了。 虽然现在是温哥华的晚上时间,她们俩的北京时间肯定没有完全适应,但是今天两人都有事情所以强行颠倒之后,现在也是有些累的。姜格然和一门心思在晚上发表言论的安晴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自己房间。 然后,她是被安晴的尖叫声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被自己用窗帘挡着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见光,还和晚上一样。她摸了手机才看清楚现在的时间。 闭着眼睛躺了五分钟,让自己彻底醒来之后,伸了个懒腰起床。赤着脚出了房间门,问安晴怎么了。 安晴相当的气愤:“有个叫邱樱的小主播上传了她拍到的季向空和那个泰坦杰弗里起争执的视频!我也是服了这个季向空,真的是气死我啦,一天不惹祸他会死吗?” “邱樱?”相比较安晴日常吐槽季向空,姜格然下意识对这个昨天接触过的名字更觉得奇怪。 “嗯?这个主播是叫邱樱。怎么,你认识?” “……不确定,”姜格然给自己绑好了头发准备去洗漱:“但是昨天我确实遇到了一个叫邱樱的主播。” 然后在安晴疑惑的眼神下,姜格然把昨天的意外讲了一遍。 安晴反应了一下:“不对啊,那她,怎么还你的车费?” “微信收款码啊。” 安晴嘴角抽了一下:“那她要是不还呢?” 姜格然一脸无所谓:“那就不还呗,本身我又不介意她还不还。” 安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觉得她闺蜜的脑回路在有些时候无比的清奇,但是却又诡异还挺有道理。憋了半天,甚至连视频的事情都暂且搁置在一边了。她一如既往的缓缓伸手给姜格然点了个赞,然后飞快的弹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666 姜格然无意识的嘟了嘴,歪了歪脑袋。 哪里有问题吗? 第105章 空格键2 “传奇居然选了就季向空当队长!!!!!!” 电话那头安晴的语气听起来简直是不敢相信。 姜格然自己也相当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名字会这么频繁的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她都有点想问问安晴:你是不是其实是季向空的粉丝,而不是顾放的粉丝了。 因为之前去了温哥华三天,所以安晴现在正在学校疯狂补作业。甚至于今天过来传奇给顾放送一份退役礼物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昨天晚上骚扰了她,求了她半天让她来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姜格然已经把礼物留在了传奇前台。看着传奇楼下的咖啡吧挺安静的,所以就走进来点了杯咖啡,看看书什么的。 但是现在,显然是没什么机会了。她索性合上了书,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画。 电话那头的安晴还在喋喋不休:“这是我微信上得到的消息。我本来是在补作业的。但是我现在补不进去啊!你说我男神是怎么想的?他到底相中季向空什么了?脸吗?” 姜格然的脑袋里应景地浮现出了季向空那长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手上的动作一顿,顺手就画了一张以季向空为原型的漫画脸。 “别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次总决赛。第一局七杀!第二局五杀!他怎么好意思当队长?!还有,传奇居然还让他参加内测赛?传奇是疯了吗???” “传奇疯没疯我不知道,但你可能疯了。”姜格然转了一下笔,用另一头戳了戳自己画的季向空:“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传奇的正牌选手,没你说的这么糟糕吧。” “格格,你不玩游戏你不知道。你不能因为他长得帅你就说他没错!” 姜格然抿了抿嘴。琢磨着现在安晴应该已经理智了,所以她开了口:“虽然我确实不玩游戏也不懂你说的操作,但是凭我陪你看了这么多场比赛的学习经历来看……安晴,第二局,季向空会不会是个诱饵啊?季向空刚送完一血,他们就中了埋伏,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宝贝儿,你不玩游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格然笑得有些狡黠:“我虽然不玩游戏,但是我有脑子啊。” “姜格格!!!!” “好啦,好啦。算我瞎说。”姜格然安慰她:“你换一个角度想啊,季向空当队长不就是顾放的意思吗?你不相信季向空,你总相信你家男神吧。” 安晴无比难过:“我家男神唯一的缺点可能是眼瞎啊!!!” 姜格然哭笑不得:“你可真是爱到深处自然黑啊。” 说完,伸手拿过了自己的咖啡。然后她看见了季向空就坐在对面的桌子上。那张脸,剑眉星目,让人过目不忘。但是,现在的季向空和那天决赛场上看见的不一样。现在的季向空,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似乎还是在看她。 姜格然浑身一个激灵,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的经历。这让她都感觉到了脸颊有些发烫。 虽然不是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不相信季向空”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吧。一听就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人是在编排他。 但只是思考了两秒,她就选择继续淡定的喝咖啡。这是她一贯以来面对尴尬的方式。当作自己不认识季向空,也当作自己没看懂他刚刚显然是一副我听到你说的话了的样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 邱樱来了。 邱樱进门就直奔季向空,喊了他的名字。在温哥华的时候邱樱为了采访顾放,主动和季向空套了近乎。但是阴错阳差把自己的项链落在了季向空的车上。季向空还回来的时候,项链居然断了。季向空表示了自己可以赔偿,但是因为项链对她意义非凡,所以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但是现在,迫于工作压力,她又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季向空兑现这个补偿。和她打一次双排,给自己的直播博取关注度。大概也是为了壮胆,所以喊的声音挺大。 然后,季向空就笑了,透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是因为邱樱,而是因为对面的小姑娘假装不知道他是谁的计划,失败了。 其实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个小姑娘。毕竟这里是传奇旁边的咖啡吧,他常来。多数顾客都有了三分脸熟,而这个是从没见过的。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件软和的针织衫,看着就很乖巧。 但是,他很意外,她居然看出来了自己第二局的陷阱。而且她还是一个不玩游戏的外行人。虽然只是那么一句话,可是有多少人,甚至是圈内的人,都看不明白这一点。 对方很明显是认识自己的,但是更明显的是不想承认这一点。只可惜,遇到了半路杀出来的邱樱。 久违的,季向空有那么点孩子气的坏心眼的想看看这样的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出乎季向空的预料,邱樱也认识她。 “kiki?你怎么在这里啊?”因为季向空一直盯着前面的人看,所以邱樱也看了一眼。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无论是姜格然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那个收款码,都让邱樱记忆犹新。 “我……喝咖啡啊。”姜格然立刻屏蔽季向空,专心致志和邱樱讲话。并且讲了一句真实的废话。 这个回答和之前的付款码一样。风格,十分的……kiki。邱樱很显然,比上一次接受的快了很多:“对了,之前给你的转账你收到了吗?我按照最新的汇率给你折算的。” “嗯,早就收到了。”姜格然舔了舔嘴角,拿起桌子上的书,都不往书包里放,直接背起书包就走:“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再见。” “哦,再见。”丝毫不知道暗波涌动的邱樱笑着和姜格然挥了挥手。 “小妹妹。”季向空忽然开了口,冲姜格然扬了扬下巴:“你的笔忘了。” 姜格然被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抓过了自己的笔。佯装的淡定有了些许的破裂,但她坚持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季向空的笑容里明晃晃的闪着戏谑。 姜格然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小时候选择了跳级,直接蹦到了高中上学,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接受各种各样的关注和尴尬以及当年听不懂的调侃。 所以即便现在已经读研了,对她年纪偏小这一点,也都变成了“哇,你好聪明啊,简直赢在了起跑线上”这样的赞叹;但是那些处变不惊的能力依旧还在。 不过,以前是别人尴尬她,她当作没听见就行。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所以她有点心虚。 出了咖啡吧之后,也因为这份心虚她下意识的回头。居然还对上季向空的笑眼。这让她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还有点赌气的腹诽——她讨厌被叫做小妹妹!!!! 而且她还有点不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几岁的年龄差有这么明显吗? 这个问题,她在实验室的时候,认认真真的问了问招她进实验室做研究的谈言师兄。谈言靠在实验桌前,看着姜格然一脸认真的模样,努力措辞。 虽然姜格然的确比他们都小几岁,但是诚如姜格然所言,都是成年人了都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也就不明显了。只不过姜格然让人觉得她小,最大的原因不是年龄。而是,一种感觉。 “我又不是娃娃脸。” “是是是,你不是娃娃脸,你是女神脸。但你有时候有点较真。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那种很纯粹的较真。” “啊?”显然,姜格然是不满意这么个答案的:“可是……” “没有可是!”谈言像是抓住了重点一样,和她继续解释:“就像现在这样,只有小孩子才会一直抓着一个问题不放。” 姜格然皱着眉头,有点嫌弃谈言。这根本就不是解释,而是给她挖坑。 “好啦,好啦,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年轻多好呀,等你三十岁了,别人还叫你小妹妹,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呀,是不是?” 姜格然被气笑了:“那等我三十岁的时候再说吧。数据给你放这儿了,我先走了。” “哎,这就走啦?不一块儿吃晚饭?一会儿毓冉说过来,还说给你也带了好吃的呢。” “替我谢谢学姐,但是狗粮就算了。” 把白大褂换成自己的外套,姜格然挥了挥手,提上背包就走。但是看了一眼腕表,觉得时间还早,略作思考,就去了自己熟悉的车行提车。提的是自己送过来保养的摩托车。 这是她少有人知的秘密。因为跳级的缘故,所以她也没有多少同龄朋友。十六岁的时候她堂堂一个大学生,还是跟着沈绎习出去玩耍的。也是那年,她接触到了摩托车。但是因为年龄不够,所以一直到了十八岁才被沈绎习允许学习。出师之后,沈绎习就送了她一辆摩托车。 和车行老板打了个招呼之后,姜格然就骑着车出去潇洒了。 江边人少,一向是她放风的首选。今天,又遇见了那位摩友。 对方大概也是经常来这边放风,这半年他们时常偶遇。 就像小区楼下的篮球场,去多了就会认识球友一样。这半年他们遇见的虽然不多,但也有了几次。最近都还会鸣笛互动一下。只不过也还没摘下头盔认识过。 而今天,有人主动示好了。 全包的头盔,还带着防偷窥的贴膜,望过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姜格然的双肩包和双肩包上的魔方挂坠季向空还记得。 当然,他也并不完全确定。毕竟姜格然的样子并不像是会起车的人。 但,他没有猜错。 小姑娘今天的穿着和那天不太一样。今天穿了件皮衣,踩了一双马丁靴,瞧这还挺酷。自然柔顺的黑发也绑了起来。看起来虽然越发的纤细,但确实没有那天那么娇弱,反而有一股倔强的韧劲。 季向空靠在车上,忽然觉得挺有缘分的。他垂眸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她的车:“好巧啊,居然真是你。” 姜格然也有点意外,毕竟,她真的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季向空。 但还还没开口,背包里的手机就开始叫嚣。 来电显示,是安晴。 安晴的电话,除非是在实验室,否则她听见了都是第一时间接的。但是这个电话,她接的有点后悔。因为安晴开口就是吐槽此时此刻在她对面的人。 “今天季向空居然和那个女主播打双排位了!我的天!他打游戏的骚操作我就不说了,重点是他最后居然挂机了,简直就是把邱樱坑惨了。我的天,我都有点同情邱樱了,找谁不好,找季向空。你说季向空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给自己出气,还是知道自己反正也打不过裴熙索性就挂机了?” 姜格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就离车走到了江边上,而季向空也跟着她靠到了江边的护栏上似笑非笑的等着她。 姜格然面露羞赧:“安晴,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啊?谈言这么没人性啊,这个点都不放你离开?” “不是师兄……回头再和你解释,先挂啦,拜拜。” 挂断电话之后,季向空率先开了口:“你好,我叫季向空。” 姜格然应了一声,是真不知道如此心虚的时候,她应该说什么。 季向空轻轻的“啊~”了一声,大概有着“原来知道啊”的意思,然后就问她:“你不做自我介绍吗?” 之前邱樱叫她kiki的时候,季向空应该是听见了的。但是,现在他又问自己做自我介绍?姜格然想了想,伸了手:“姜格然,孟姜女的姜,品格的格,然后的然。” “姜格然。”季向空友好的握了握手,又重复了一遍。不过倒也没有问她怎么会取一个这样的名字,而是问她:“你真的能看懂我的抛下的诱饵?” 姜格然确实没有想到,季向空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还以为会问问安晴,或者会聊聊车。她认真的盯着季向空,试图找出一点破绽。但是对方虽然带着些许玩世不恭和懒懒散散,但是确实没有把这两次的背后议论放在心上,而是在等她回答。 于是,她很诚实,也很认真的回答:“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不会玩游戏。但是整个宏观层次来看,如果你不作饵,杰弗里他们是不会上当的。” 这个回答,季向空也是第一次听见。 这一个新奇的角度,也让他觉得眼前一亮。这虽然比野路子还要野路子,但是……很清奇。有太多的时候,他们打比赛的关注在手法,关注在每个人的表现,而忘记了整个局面。 “如果你想打游戏,可以来找我。传奇战队,你认识的。当然,骑摩托也行。”说完这句话,季向空站直了自己,走向了自己的车,跨了上去。顿了顿,又转了过来,语气听着还挺温和:“天快黑了,小姑娘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去吧。” 面对季向空的突然的关心,姜格然鼓了鼓腮帮子,一脸莫名其妙。如果不是他拦她,她早就兜完风回家了啊…… 第106章 空格键3 姜格然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是受到了惊吓的。 因为有个男生挡在了女厕所门口。她之所以没觉得对方是个变态,是因为对方看见她出来的时候,比她还要害羞和不好意思,耳尖都发红了。一个劲儿的说“抱歉”,并且本能的给她让了路。 不过,她还没走远,对方又猛地把她拽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姜格然一跳。 “……美女美女,你别生气,我……你认识我们空哥对吧!刚刚你被粉丝堵在门口进不来,还是空哥把你带进来的……哦,我是林逸轩,也是传奇战队的。我不是坏人。” 他这么一说,姜格然也认出了他。是传奇战队的成员。刚刚季向空主动和她搭话,还领着她一块儿进酒店的时候,也是他最激动。只不过,季向空一个眼神过去,生生憋回去了罢了。 其实今天是姜格然答应了苏秦女士过来一起参加她闺蜜的银婚宴席的日子。只不过,她的公寓和苏秦女士的家分别在这家酒店的两个方向,一点都不顺路,为了避免晚高峰,所以她选择了自己打车过来。 结果刚好今天是顾放的退役宴。这个事情,安晴早早就在她耳边哭诉了,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低估了顾放和传奇粉丝的热情。她以为,都会和安晴一样,知道了顾放只想和几个老朋友一起磕嗑瓜子儿之后就在网上祝福祝福就好了。结果,到了酒店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堵在了门口。 她有打电话给苏秦女士,希望对方能从里面出来接自己进去。不过,苏秦女士因为今晚的发型和tony老师的政见不一,所以耽搁了时间。打电话的时候,还堵在路上。 也是那个时候,季向空他们打完了比赛来参加退役宴。 季向空一下车就看见了穿着打扮和粉丝形成鲜明对比,也和她本人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姜格然。毕竟是摩友,就把她一块儿带了进来。 见姜格然已经认出了自己,林逸轩松了口气,然后又指着被他堵在厕所门口的另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小姑娘,一脸恶狠狠的样子:“我在这儿,是因为她!这个叫陆依依的,她在我们队长的庆功宴上偷拍我们队长的照片,我是来找她还照片的。但是她居然说让我搜身,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想请你帮帮忙,帮我把照片搜出来。看在我们空哥刚刚帮了你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次吧。” 虽然季向空说了带她进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如果能帮一下的话,也算是还个人情。 不过,搜身的话……姜格然下意识蹙眉。 陆依依见她留了下来,生怕她真的上手抢相机,连忙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自己如此行为的不得已的苦衷:“我是个杂志社的新人,为了这次的采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但是谁知道顾放居然不放记者和粉丝进来。可是如果我拿不到采访的话,主任就会把我开除。我就会没有工作,租不起房子,吃不起饭……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乔装成了服务员进去拍两张照片。但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乱写的,我一定按实报导的!” 姜格然听陆依依絮絮叨叨了一大段,又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林逸轩。有点不太相信,他居然被感动了。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开口:“我有个问题。” 正准备再接再厉的陆依依被忽然出声的姜格然呛了一下,毕竟也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大概也是因为姜格然的声音清甜,语调平和,所以也收了收自己刚刚为了配合自己的痛哭流涕的样子而提升的音量:“什,什么问题。” “你说你想采访顾放,那我能问问你想问顾放什么问题吗?如果合理的话说不定可以申请一下。” 林逸轩愣了一下,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姜格然示意闭嘴。 陆依依也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小姑娘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她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没准备。” “没准备啊?记者采访都不准备采访稿的吗?”姜格然故作一脸诧异,又问:“你这么胸有成竹,那你一定了解顾放吧!比如顾放是因为什么选择的电竞?顾放什么时候开始打比赛的?本命英雄是什么?得过几次冠军?第一次mvp是哪一场比赛?这场比赛他的战绩如何?顾放职业道路上的每一场比赛你应该都看过吧。” “我……” 陆依依被姜格然一个一个往外蹦的问题轰炸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当然,这些问题,她也的确回答不上来。 “我……”陆依依面红耳赤:“你,你说的轻巧,这些资料这么多,而我是下午才知道的顾放今天退役宴,下午才接到的通知,我……我我根本没有时间看这些。” 姜格然露出了意料之中的浅笑:“这不是你好不容易从主任那里争取来的工作吗?怎么又成了下午才接到的通知了?” 谎言被揭穿,陆依依根本无言以对。 “没有采访稿,也没有深度了解过顾放。陆小姐,不妨我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你根本不是记者。你只是碰巧知道了顾放在这里办退役宴,所以偷偷溜进来了。想要私下拍两张照片谋取关注度更有甚者还是敲诈勒索。刚刚的话,只是你为了骗我们瞎编的。” 陆依依还没反驳,倒是林逸轩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居然骗人!亏我还差一点相信你了,你居然……你太过分了!你把照片给我交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承认,我夸大了一部分。但我真的是记者,我的这次的任务真的是主任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总不能第一个任务就失败吧,我的主任真的会开除我的……拜托你们通融通融。” “通融?”姜格然继续反问她:“你有想过因为你混进酒店还偷穿了工作服而对顾客造成困扰的这件事情,如果他们向酒店反应,那么酒店的安保人员、后厨人员、服务人员可能会面临因为工作失职而被解雇的风险吗?” “我……”陆依依真的没有想过:“我,我可以道歉。” 姜格然不为所动:“可他们还是失职了呀。” 陆依依心底发怵了:“不,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吧。” “这是酒店的规章制度。而且,”姜格然好笑的看着她,把问题丢给了她:“你的主任讲情面吗?” 陆依依被自己的话噎了一下。 “就是!”林逸轩中气十足的帮衬。但是对面的陆依依没什么反应,倒是姜格然被吓的轻颤了一下。 在宴会现场还看见了邱樱的季向空刚刚解决完邱樱,确定对方没有拍照片后就赶来找林逸轩了。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把姜格然也卷进来了。 他抱臂靠在墙边上看了一会儿,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这么一笑,姜格然就回了头。 还挺警惕。 季向空在心里评价了一句,站直了身子走了过去。看着姜格然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调侃她:“逻辑思维很清晰啊,小朋友。” 林逸轩看见季向空就像看见了救兵一样:“空哥,你可算来了!你们家这位小仙女妹妹太厉害了,真的……” 姜格然对这两个称呼都皱了眉头。尤其是季向空的称呼,她感觉到了对方明晃晃的挪揄。他很喜欢给她加上“小”这个定语。 姜格然有些赌气的瞪了一眼季向空就走。 “哎,不是……”林逸轩想叫住姜格然,但是被季向空拉住了。 季向空面无表情的冲着陆依依开口:“小朋友说的都听到了吧?拿出来吧,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陆依依认命地删了照片低头就走,不知道是因为照片没了,还是因为姜格然刚刚的那些话。 “厉害啊,空哥。难怪看不上邱樱,原来是有这么个小仙女妹妹啊!” “什么小仙女。你有见过骑摩托的小仙女吗?还有人家一看就是家里宠大的乖乖女,不知社会险恶。遇到这种人居然还慢慢和对方讲道理,我……”季向空顿了顿,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一枚珍珠u型发卡。 这好像是姜格然的编发上戴着的。 “啊。是刚刚的小仙女的吧!不会是我刚刚拉她的时候太用力了,所以掉了吧……” “你拉她干嘛?”季向空一边往外走,一边吐槽。 林逸轩啧了一声,一边跟上,一边解释刚刚自己不是故意的。 “姜格然!”季向空喊了一声。 姜格然回头,面露疑惑看着冲她快步走来的季向空。 “你发卡掉了。” 姜格然伸手摸了一下,她在右边卡了两个u型发卡,确实少了一个。 “谢谢啦。” “不客气。”季向空伸手准备递给她,但是却又收回来了:“我也有个问题。” 姜格然狐疑的眯了眯眼:“什么?” “如果你采访顾放,你会问什么问题?” 这是个什么问题? 姜格然用眼神询问对方:你是认真的? 季向空点了点头,循循善诱般的开口:“你刚刚问了这么多,我看你也挺了解我们队长的。不想问问他?如果合理的话,我可以帮忙转达啊。” 这话,和自己刚刚说给陆依依听的一样。 姜格然张了张嘴,想说她猜到了陆依依肯定没有准备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看着季向空的样子,又憋了回去。因为他的样子,不像是说她瞎答应人,而是真的在等她问一个问题一样。 可那些事情都是安晴在她耳边提过的,她本人其实是不关注的。但是季向空这么问她,那她咬了咬下唇,问了个安晴特别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这么相信季向空?” 这个问题……也出乎的季向空的意料。他眯了眯眼,但是却没能从姜格然一脸坦然的脸上发现端倪。他笑的意味不明:“小朋友,你还很狡猾啊。” 姜格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107章 空格键4 “格格!!!!” 姜格然正在学校食堂吃饭,连筷子都没拿稳,就被安晴整个人扑了一下。 坐在她对面的谈言都被吓了一跳:“不是,安晴,你一个本科生别老天天往我们研究院跑行吗?” “本科生怎么了?明年我就进来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什么叫进来了?” 安晴下意识要怼回去,但是却又憋了回去。她换了张笑脸,从一旁的自己拎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两杯奶茶一人一杯递了过去:“那个,新品,尝尝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谈言做了个点评,然后淡定的喝了口奶茶才问她:“什么事儿,说吧。是不是论文写来不及了,想让我们指点一二?” “不不不,论文我已经写好了。其实是我姐姐……她们电视台不是有一档益智类的答题节目吗,她是编剧。这一期,有个选手水土不服生病了,在医院挂点滴,几乎就是抱着马桶过日子了,估计明天也是不行的。所以,我姐让我问问,你们能不能帮忙?” 谈言和姜格然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意外。 “我不行,我和你们毓冉学姐明天好不容易都休息,电影票都买好了。” 谈言这段时间忙着课题研究做实验,连带着姜格然都被奴役的没时间陪她,安晴是知道的;而他的女朋友毓冉学姐如今虽然是研究生了,但是依旧是她们社团乃至整个学校所有女生的目标,前段时间忙着一个学术交流她也知道。 虽然她一直都觉得毓冉学姐和谈言谈恋爱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为此,她还不止一次的和姜格然吐槽,为什么她的男神女神都有一个致命的眼瞎的缺点。但是……自己选的男神女神,哭着也要追下去。谈言不重要,但是女神的电影不能毁了。 于是,她泪汪汪的盯着自家小闺蜜。 姜格然被赶鸭子上架,点了点头,同意了。 “耶!格格我真是太爱你了!”安晴兴高采烈的戳开了奶茶递到了姜格然嘴边上。 姜格然配合的被伺候,还点了点自己点的午饭。安晴心领神会,勺了米饭往上放了块木须肉喂给姜格然。 谈言在一旁翻白眼说她们戏真多。 节目录制当天,因为姜格然是自己骑摩托车来的,所以没有和安晴一起等她姐姐下班就自己下了地下车库。 而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车旁边的季向空以及,他的摩托车。 季向空今天也在电视台录节目。是巅峰职业选手和主持人的综艺节目。因为之前的双排。季向空和邱樱搭档,对战的是乔馨和裴熙。那场排位赛关注度颇高,所以电视台巅峰节目组邀请了他们来录制节目。 姜格然和安晴两个人在节目录制中场休息去厕所的时候路过,还看到了一眼。季向空答题答得太菜了,邱樱被惩罚的让人咋舌。当然,邱樱气到也骂了一句“季向空你这个混蛋!” 不过这个所谓的“混蛋”正在骑在车上整理自己的双肩包。包内应该是塞了一只兔子,因为兔耳朵太长,露在了外面。姜格然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大概也是因为摘掉头盔之后被调侃的一直都是自己,所以这次她也调侃了一句:“哟~童心未泯啊。” 季向空看见姜格然也不意外。录节目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姜格然了。她当时化着妆,穿的也不是现在的衣服。他也在隔壁的录影棚看见了她,益智类答题综艺。 不过听她这么说,顺手也就把兔子拿了出来,解释了一句:“比赛赢了的奖品。” “嗯。”姜格然伸手拍了拍兔子:“真可爱。” 季向空侧头看了一眼同样跨坐到了车上的姜格然。又想了想刚刚的邱樱,啧了一声:“喜欢啊?送你啊。” 在姜格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往她怀里一塞。这让姜格然莫名其妙了:“不是,我要兔子干嘛?” 已经戴好了头盔的季向空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说完这句,他就骑着车走了。 姜格然原地愣了两秒,然后把兔子往背包里一塞,也露出了俩耳朵,就去追季向空。中途被挤了一个红绿灯,所以把季向空给跟丢了。就在她都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又瞥见了季向空的摩托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她连忙拐了弯,也停了过去。 她打算去进去把兔子还给季向空,但是才把兔子从双肩包里拿出来就听见了苏秦女士的声音。姜格然几乎僵硬的转过身去,就看见了苏秦女士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小,小姨!” 虽然苏秦女士只是姜格然的小姨,但是却对姜格然管的很多。骑摩托的事情,别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能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在这儿啊?我本来还想去你公寓找你呢。这摩托车是怎么回事情啊?” 姜格然下意识的提起了放在车上的书包。但是却真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我看见你挨着这辆摩托车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姜格然敏锐的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苏秦女士没有看见她骑车,那就还有的救。 就在此时,她眼角瞥见季向空已经出了便利店,看见她就露出了讪笑的季向空,福灵心至。甚至都不去思考自己和季向空甚至都没有联系方式这个问题,只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小姨,我是帮我朋友看一下车的。” 然后,她又转过去,冲着走过来了的季向空笑了笑。特地拍了拍自己的摩托车:“季向空,你出来啦,那我走啦。你的车,我帮你看的好好的。”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季向空卡了一下,但是也很清楚姜格然这是这是骑车差点被抓包,被逼无奈拿自己当挡箭牌了。 季向空咳了一下,润了润嗓,配合的和苏秦女士打了招呼,帮姜格然圆了这个谎。 季向空长得极其好看,明眸皓齿不足为过。虽然玩电竞游戏,但是却没有那些网瘾少年的弯腰驼背,相反,他站的还挺直,精气神都挺好。 这样的小伙子,长辈都喜欢。就算是姜格然都差点被这副假象骗了。不过她相当承情。冲着季向空感激一笑,挽着替她拿着书包的苏秦女士就走。 季向空觉得姜格然这个孩子很奇怪。明明那天还在酒店和别人讲道理,而现在看起来也是一个怕妈妈的样子。可同时却又能撒谎撒的这么顺溜,丝毫不脸红,一看就是经验丰富。 季向空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太亏了。 于是,他又开了口。 在姜格然警铃大作的神情下,季向空不负所望给了她致命一击:“你忘记把钥匙还我了,我刚刚走得急,让你帮我拔的,忘了?” 季向空语气温和的提醒她:“在你手里呢。” 姜格然本打算把兔子还给季向空就走,自然也没把钥匙放进书包。而苏秦女士刚刚觉得她东西多就顺手帮她提了书包,所以她一直紧紧的抓着钥匙,想一会儿把苏秦女士送上车,她绕去另一边上车的时候藏进外套内袋里。 “呵呵,我还真忘了。”姜格然在苏秦女士的眼神下,不得不把一直藏在手里的钥匙递给季向空,咬牙切齿:“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季向空笑眯眯地接过钥匙,说了句谢谢后,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小骗子。” 因为最后的称呼坐在苏秦女士车内的姜格然泄愤似的戳着这只兔子。 苏秦女士看着她,问:“刚刚的男孩子谁啊?” “朋友。” “什么朋友啊?” “计算机专业的,学长。”虽然是杜撰的身份,但是姜格然说的相当平静,一点儿也不心虚。 苏秦女士沉声问她:“你们在爱谈恋爱?” “您说什么呢,苏秦女士,您怎么会有这样错误的认识呢。”姜格然一板一眼的反问。 这个语气,逗笑了苏秦女士。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开口:“然然,小姨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搬过来和我们住吧。” “不用,公寓就在学校边上多方便。” “小姨可以让司机送你啊。” “还是算了吧,小姨。怪麻烦的,再说了我的课表又不是妹妹那样的固定的高中课表……还是在公寓吧,方便。而且,当初就说好了,成年之后就我自己做主了。” 说起这点,苏秦女士就叹了口气,口吻埋怨:“学什么不好,非学沈绎习那个臭小子这点。他自己不听话就算了,把你也带坏了。” “哎呀,苏秦女士~” 姜格然挽着苏秦女士的手臂,撒娇。 “好好好,小姨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是你也要答应小姨,不要随随便便在外面谈恋爱知道吗?等毕了业再谈,你虽然是研究生,但是真的还小。你妈妈走得早,而那个沈磊……我真叫不想说他。” 姜格然哭笑不得:“爸爸他很好的。而且,怎么说他也是您姐夫啊。” 苏秦女士嗔了一声:“他好什么好,他工作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当初还死活不愿意把你的抚养权给我,仗着自己是律师他就……不说了,想起来我就生气。” 虽说是生气,但是更多的还是对姜格然的心疼。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姜格然赶紧哄她:“那晚上去吃日料怎么样?您最喜欢去的那家,我们好久没去了。” 苏秦女士矜贵的点了点头。 第108章 空格键5 姜格然没有季向空的联系方式,所以只好去传奇战队找他。还很客气的提了咖啡甜点表示感谢。 季向空倒也不客气,接受了谢礼。就把钥匙递给了她。 姜格然有些狐疑,季向空居然这么直接就把钥匙给自己了。 “干嘛?不要啊?”说着,季向空就要把钥匙收回去。姜格然连忙伸手抢回来。 “你把我钥匙拿走,难道就是为了我给你送杯咖啡?” 季向空轻笑了一声:“我拿你钥匙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我和你才见过几次,你就这么相信我?随随便便就欠一个人情?小朋友,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一杯咖啡,一块草莓蛋糕这样的谢礼的。记住了,以后别随随便便欠人,尤其是男人的人情。幸亏是我,万一是居心叵测的人,说不定会让你怎么还呢。” 姜格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她当时确实有那么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但是……是她也觉得季向空人不错。毕竟当了一段时间的摩友。可现在,她忽然有点怀疑了—— 这个“长记性”……可她本可以不给钥匙的啊?是季向空自己强行加戏的啊。 想到这里,姜格然的眼神微妙起来,不自觉的鼓着腮帮子抿了抿嘴。 但这个表情,也透着孩子气。姜格然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单纯的学生气息。从见面到现在,虽然最开始咖啡吧内乖乖女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但季向空见她这副表情,只觉得好笑,像是哄孩子一样:“放心,哥哥不随便欺负人。走吧,带你去拿车。” 姜格然有点嫌弃对方自称“哥哥”。顺便也问了问季向空:“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小朋友啊?” 季向空觉得好笑回了一句:“一看就还没毕业,还不小嘛?” 这话,姜格然有了和他好好理论理论这个命题不成立的冲动。因为她是研究生没毕业。而研究生的年龄参差不齐。 但是自己过半年才能说自己是21岁了的年龄又让她闭了嘴。 季向空见她吃瘪,又笑了笑。顺便还忍不住问了问她:“你是学大提琴的?” 季向空会这么问,是因为姜格然的摩托车钥匙上面挂着的是一把大提琴。 这种不常见的搭配,让他着实好奇了很久。甚至还坐了下来研究了一下。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形容词,忽然觉得用姜格然自己的名字来形容就很般配。 也就像她这个人搭配这个名字一样。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说话的语调语气都是软糯清甜,却偏偏有一个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咬在嘴里都觉得硌得慌的名字。但是又让人觉得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人会骑车。可是知道了之后又觉得,一点都不违和。 “不是,我是数学专业的。” 这下季向空诧异了。他垂眸看了一眼姜格然的手。已经握在摩托车手把上的手,手指修长纤细,但却有一点点弧度。一看就是常年练习大提琴导致的。 注意到了季向空的眼神,姜格然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她笑了笑:“只是从小就学,所以稍微有点变形。但我还不是专业的。” 十年寒窗的道理,他们常年训练的人比谁都懂。有多少人每天都在打游戏,但是职业选手依旧是凤毛麟角。 “哦,对了。”姜格然已经跨上了摩托车,但是又想到了季向空的那只兔子,于是连忙喊住他。 “你的兔子……” 上了苏秦女士的贼船的姜格然自然也没有回去自己的公寓。那只兔子也就被放在了家里的卧室。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带走的,但是被苏秦女士扣留了,理由是:这么喜欢这只兔子啊,那就留在小姨这里,也好多回来回来。 季向空笑了一声:“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我看着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而是她没有说要收啊。 “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要只兔子干嘛?” 那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姜格然提了口气,但是又一想到兔子没拿过来,说什么也是枉然,索性闭了嘴。改天把兔子拿过来放在前台就好。 于是和季向空说了声再见就走。 她今天和安晴约了看电影。现在,安晴大概已经在梦旅人等自己了。 梦旅人是巅峰五大远古高手之一的summer退役之后开创。配置设施一流,不是普通的网吧能比的。这里还是安晴之前时常约会的地方,但是现在……安晴表示,前男友这种生物哪里比得上打游戏重要。偶遇就偶遇呗,又不是三条腿的□□,怕什么。 姜格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兴头上。如果不是比赛输了,她大概还意识不到姜格然来了。 “格格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姜格然收起了手机,也喝了一口自己点的果汁,认真的想了想:“在我听到三杀的时候。” 安晴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团战惨烈的被屠过程,啧了一声:“过分了哦。” 姜格然哦了一声,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安晴哼了一声,然后才问她:“对了,刚刚你去哪儿了啊??” “我去传奇战队取车了” 安晴哦了一声,但是下一秒她就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猛的转回来,甚至把姜格然的座位也转了过来:“不是,你刚刚说,哪儿?” 她们虽然是闺蜜,但也没有每天汇报行程。 安晴也知道姜格然和季向空有过两次接触,其中一次还帮他们家顾放拦住了退役宴的照片。但是姜格然刚刚说出的话,给人她一种,姜格然和季向空都已经暗通款曲了的感觉。 “传奇。”姜格然淡定的回了一句。然后把那天录完节目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安晴。 “所以,季向空还送了你一只兔子。” 姜格然想了想:“找个机会我会还回去的。” 安晴翻了个白眼。这个兔子在她眼里,要么是季向空的脑回路不正常,要么就是季向空另有居心。显然,她是倾向于后者的。 “格格,你老实和我说,你和季向空见过几次了?” 这是个好问题。 不过姜格然想了想,把前面的骑车经历略过了:“正式见面的话,今天也算的话,五次。” “你能相信两个人能这么巧合的见五次面?” 姜格然认真的想了想,如果只是单纯的碰到,其实是可以不打招呼的。之所以打招呼也是有理由的。从种种迹象表明,季向空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说的那些话吧。所以,才会有第二次他特地拦截自己。然后却发现了原来是摩友。第三次林逸轩也会因为她认识季向空所以拦住自己。有了这些的铺垫,她对季向空有了初步的认识。才会有第四次她的小反击和选择让他帮忙,然后顺理成章的有了今天这第五次的接触。 安晴听得目瞪口呆:“你们居然还是摩友!这蝴蝶效应有点……不不不,我不是在和你分析你和季向空怎么就有了这么多接触。我是在说……” 姜格然一脸的坦然让安晴觉得脑仁疼。毕竟姜格然是个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白,不管季向空是不是个情场老手,但是那张脸就是个祸害。于是她连游戏都不打了,直接在梦旅人的电脑上给姜格然搜索了季向空。 “格格,你好好看看。季向空这个人风评有多差。十个人里面九个人在骂他的。剩下的那个还是他的颜粉!” 姜格然有点莫名其妙:“网上的都是似是而非内容,当不得真。” 安晴噎了一下,但是反应很快:“没关系,随便看看么。哎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格然拗不过安晴,于是也趴在了电脑面前看了起来。 网上的评论也的确和安晴说的一样,只有少数是支持他打游戏,更多的是吹他的脸。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讽刺他一个职业选手却如此手残。 姜格然放下了果汁,动了动鼠标,换了别的网页看看。 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姜格然在安晴打游戏之前都不知道传奇,更不知道季向空。而安晴其实也不是传奇战队的粉丝,而是单纯的顾放的粉丝。所以,安晴对传奇战队也只是了解业务水平,对他们的队员了解也在业务方面。而季向空的业务能力,无疑是被无情吐槽的。 但是那只是游戏上的吐槽。 她原本想和安晴好好解释,但现在,却是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因为网上的评论已经上升到了人品。 “是吧,风评很差对不对!” 姜格然摇了摇头:“这些言论都是毫无根据的。你看,他们说季向空是抱了投资商的大腿。可明明还闹出过有投资商因为季向空要撤资不是吗?而且季向空进传奇不是顾放选的吗?网友自己都说了,传奇一度都想撤掉季向空,还是顾放保的他。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还有,如果非要说网上说的都是有理有据的,那说季向空是赛场欺诈师这一点,怎么就不跟风表扬了?” 安晴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她本身也不了解季向空。刚刚也只是想让姜格然看看这个风评,让她长点心眼而已。但是她忘记了姜格然这个人潜藏的较真的属性。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还有,你看这个,传奇战队明明自己都说了季向空是他们大脑。”姜格然转过来,一本正经的问安晴:“这不是对他极高的肯定吗?” 安晴被牵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篇采访下面网友的评论:“……反话?” “啊?”姜格然皱眉,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如果是讽刺,那私底下的关系一定不好。更别提信任了。但是之前我在酒店接触过,他们关系很好啊。” 安晴也被说服了,但是大概是知道这么个人开始就一直在被自己吐槽,所以她还是想继续吐槽:“但是,但是好端端的为什么就黑他啊?传奇这么多人。” 这个问题……姜格然也答不上来。她刚刚说的,除了自己自己的认识,更多的只是那些言论放在明面上的漏洞。 倒是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因为季向空喜欢不断启用新颖的战术和出装。这种行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甚至是不少解说都不能接受。比赛输了之后看数据。数据最差的就是他。所以他难免会被当作短板,被舆论攻击。” 姜格然和安晴都顺着声音转了过去,是个相当秀气的男生。 那天录节目的时候见过,裴熙。被业界评价为顾放之后最有实力的中单。 换句话说,巅峰领域,他是行家中的行家。 同时,他也是summer的表弟,经常会在这里客串一个服务员。经常来的人,都比较熟悉了。安晴自然也习以为常。听见他这么说,也只是嘟囔了一句:“是这样的吗?” 姜格然抿着嘴咬了咬下唇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这样吗?因为不被人理解。所以,才会觉得她很新奇?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然后又否决了。毕竟季向空都是个懒得向大众解释自己的人,又怎么会这么玻璃心。 要说,他大概是想让自己转行打游戏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想到这里,姜格然抬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季向空的现场照。侧颜非常俊朗,哪怕是照片,也能把他当时聚精会神的眼神传达出来。 这种眼神,把他的外表的光芒都比了下去。姜格然轻笑着歪了一下头。转回座位的时候,却发现帮她们解释了原因的裴熙依旧在盯着自己。 “有……事吗?”她问。 “你和季向空很熟?”裴熙反问。 姜格然和季向空不陌生,但也称不上熟悉。她甚至都没有季向空的联系方式。 但是,她又不会把手机交出去为自己作证。 所以,裴熙明显不相信这个回答。他见过太多的人不理解季向空,跟风就在网上谩骂,也见过太多的女生因为季向空的那张脸就开始犯花痴。可姜格然是个例外。 “不了解季向空的人,根本不会帮他说话。” “我?”姜格然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不算为他说话,只是说实话。是指出了这些言论的前后矛盾。不过……你刚刚说的话……你了解他?” 裴熙微微垂眸,回答:“他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然后,他又抬头,一脸认真:“他的心思也都在打比赛上,至于别的事情,是不会浪费时间的。” 裴熙最后的眼神,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到姜格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裴熙刚刚什么眼神啊?” 姜格然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那就不管了,钢铁直男理解不了。我们快走吧,电影快开始了,我还打算买一杯奶茶呢。”安晴说着拉起姜格然就走。 姐妹淘结束后,姜格然回家就先洗了个澡。 姜格然喜欢一个人住在外面的原因就是无论有再多的小毛病,都没有人会说她——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露着白花花的腿,甚至还赤脚不穿鞋。就连一头的长发都只是擦到半干就不去管了。这些,如果是在苏秦女士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从工具箱里拿了管胶水和小镊子就挨着茶几坐到了丢在地毯上的坐垫上。 但是当她把大提琴挂坠放好,准备上胶的时候,却愣住了。 这个挂坠她一直在用,没有挂在摩托车钥匙之前,是挂在自己书包上的。这么多年了,粘在琴弦上的琴弓之前也脱胶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补修的。那天在电视台化妆的时候就发现又有了脱胶的痕迹。不至于掉。但是为了防范,她本也打算重新巩固一下。只不过没想到出了季向空这一茬。 而现在,很明显是被人补修过了的。 姜格然拿着挂坠看了好久。这些年自己修补也有了经验,所以能确定是被人撕掉了原来的一层胶重新粘上去的。做工还挺细致。 钥匙是在季向空手里的。所以,应该就是季向空帮自己粘的了。 下午的时候在梦旅人看了不少季向空的帖子。虽然她也觉得季向空绝没有网上说的那样的不堪。甚至是裴熙觉得她在帮季向空说话。可是她更多的只是就事论事。她当时甚至也没有多想季向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现在,她拿着挂坠却是认认真真回想起这几次见面来。 她并不是一个轻易和人一见如故的人。当然,和季向空也没有这样的磁场效应。有的,也是因为摩友的身份所以有的良好的印象。 她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让她不缺乏警惕,也有些敏感。只不过这些敏感,也让她更好的感觉得到别人的善意。虽然谈言总是取笑她这是童心未泯,带着孩子气。可这些都是每个人藏在细节里的,装都装不出来。这次细节给人的感觉也才是最真实的。 就像季向空给她修补这个挂坠一样。其实,就算他不重新粘,也不会掉的。而他做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和她提及。 破天荒的,姜格然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输入了季向空这三个字。 第109章 空格键6 季向空又陷入了舆论风暴。 这次,是姜格然自己的手机给她推送的巅峰板块的新闻。因为之前的搜索记录。而在大数据时代,搜索一次之后,就会被你当作标签。 姜格然本来是想移除的,但是跳都跳出来了,又点进去看了一眼。 这是一段视频,是季向空在全球比赛之后和杰弗里起冲突而大打出手的视频。 但是,后半段,一看就很假。可偏偏却有不少人相信。 她依稀还记得当初邱樱放过一段视频,是这段视频的前半部分。但是后来据说迫于传奇的压力,所以撤了。 姜格然抿了抿嘴,翻看了一眼这个视频下方的评论。她一向不看这些似是而非的网络言论。 而这次,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满屏的季向空了。 上课铃声响起,同时也惊醒了她。她飞快的摁下了锁屏键,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网络时代,舆论的发酵远比以前要恐怖的多。 不过一天的时间,事情已经从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姜格然关注这件事情,自然也关注传奇战队的官网。而有不少粉丝都在留言,希望开除季向空。 姜格然看着下面那些话,只觉得触目惊心。她曾经也只是被孤立过。当然也被议论过,但是那些和这些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虽然季向空的风评一直不好,姜格然在之前已经领教了。但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这件事情是当下发生的。她不追星,自然也从没有看过网上撕逼的壮举。至现在的样子,她只觉得事情似乎很大。 “谁叫我还欠你人情呢。”姜格然嘟囔了一句,拿过了小茶几上的笔电,给自己数学俱乐部的好友奥格斯特发了封邮件。 温哥华的时间,还是现在的凌晨。所以两个小时后,姜格然才接到了一个视频电话。 “嘿,早上……不,你那边应该……是深夜十点多。不好意思,我一看见你的邮件,我就迫不及待地想给你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我无意冒犯。”奥格斯特刚起床,正在餐桌前吃早餐,不过看起来很激动:“我只是太惊讶了,真的,kiki,我太惊讶了。我必须要马上确定是不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 “所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奥格斯特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挪揄:“曾经我想给你介绍这么多酷哥你都拒绝了我,现在是为什么主动想要一个男孩子的联系方式?不是我说,这,这太不像是你的风格了。” 姜格然和他简明扼要的阐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这是一段伪造的视频。当事人除了季向空,就是杰弗里了。这种事情,季向空自己澄清没用,只有视频里挨打的杰弗里出面才有用。 奥格斯特完全不听这些在他耳朵里的废话,只是带着自己的理解反问:“所以,是为了这个叫季,向,空,的人是吗?” “……准确的说,这是求实精神。换成你,我也会的。”姜格然笑着这么和奥格斯特解释。然后在对方的眼神下,又补了一句:“好吧,他毕竟是我的摩友,而且我还欠他人情。” “好的好的好的,我明白。”奥格斯特差点因为这话翻白眼,妥协道:“我会帮你联系一下的,看看我在麻省的朋友能不能帮忙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但是……kiki,我不得不先提醒你一句。这个家伙没那么好接触。你知道的他的为人很乖张,恃才傲物。我不知道他在打游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在学术交流的时候……耶稣在上,上帝在创造他的时候,一定是忘记了谦虚。季在比赛上输给了他,他就不会把季放在眼里了。” “我知道。但还是想请你帮帮我。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了。” 奥格斯特表示美女的求助,一定会尽力而为。 但是第二天醒来,姜格然就收到了奥格斯特抱歉的答复。杰弗里拒绝这种无聊话题的交流。但是也不完全是没有好消息。因为奥格斯特还告诉她,杰弗里过两天就会来一趟中国。不过因为是私人行程,所以具体的行程安排就没有了,酒店也涉及隐私不方便透露。 不过季向空毕竟是职业赛队的。私人联系不到杰弗里,可以请战队的经理人或者教练出马。联系泰坦战队,或许能知道地址。而且面对面的交流,或许比邮件或者电话会好很多。 姜格然回了一封致谢信。 但是,她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因为,传奇战队的门口聚集了无数粉丝,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比那天在酒店门口的情况,有过而无不及。 姜格然坐在摩托车上,有了那么一点懊恼自己居然没留季向空的联系方式的想法。 “姜……格然?!” 正在她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把消息传达给季向空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是林逸轩,穿着粉色的毛衣,踩着一双拖鞋,手上提着几份豆浆油条的早餐。 “还真是你啊,姜妹妹!”林逸轩一脸的激动:“你是来看我们空哥的是吧?看到网上的消息,担心他是不是?” 姜格然连连打住他:“你你你,我,我叫姜格然。” “我知道,你的名字,姜格然。我那天听见了。但是这个名字,有点……”林逸轩相当不好意思:“有点拗口。” “那你叫kiki吧,英文名,也行。” 林逸轩重复了一遍,连连点头:“kiki好,kiki就很可爱了。不过kiki,我必须要和你解释一下,那视频是假的。我们空哥从来不打人的。他是被冤枉的!都是网上造谣的!” “我知道,我……” “哎呀,你不知道。这两天我们空哥压力老大了。你是不知道,我听说一会儿还有投资商要过来呢。一会儿那个姓赵的又要说什么把我们空哥这个队长的位置给咔嚓了。说不定还会有他解约的要求。我和你说,kiki,我们空哥……” “林逸轩!”姜格然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打住对方:“网上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你有办法?”林逸轩的小眼睛都蹦出了光芒,连忙把早餐都放到了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打算伸手去拉她进去:“走走走,我带你进去啊。” “不用了,不用了。”姜格然连连摆手:“你帮我带句话给季向空就好。” “……什么话?” “杰弗里这两天会来中国。” “……没了?” 姜格然也眨了眨眼睛。然后连忙解释:“视频里除了季向空还有就是杰弗里。季向空的话没有人相信,但是杰弗里作为在视频里面被打的那个,他说的话,大家是会相信的。他人在国外不好接触,但是现在要来中国,当面说的话成功率就大大提升了。这是个私人行程,知道的人不多。记者应该也还不知道。只要战队能尽快联系到他,说服他出面作证,就能反转现在的舆论。” “对哦!”林逸轩茅塞顿开。 “那你快进去吧。你不还说赞助商都会来吗?所以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 “对对对对!谢谢你啊,kiki!那我就先进去啦。” 林逸轩跑的飞快,拖鞋都在地上砸出了“嗒嗒嗒”的声音。姜格然扑哧了一声。 总算是把话带到了,她也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提琴挂坠:“算是把人情还清了吧。应该会好的吧。”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姜格然每天忙于学业的同时,依旧忍不住对季向空这件事情留有关注。而一连过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些事情,如果从一开始就不了解,不参与,只是一个旁观者就不会有多余的情绪。而一旦涉及,边缘人物很有可能会比当事人更在意。因为,不了解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姜格然现在就是季向空舆论事件的边缘人物。 所以,她和沈磊律师完成两周一次的父女晚餐,骑车回家的路上看见了季向空的车的时候,略作思考就跟了上去。 她本来只是想问问季向空那件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的。却没想到撞见了邱樱被调戏的一幕。 邱樱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愿意让他们跟着。但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和季向空两个人都不放心,索性跟在她后面。 在路上,姜格然了解了一下事情大致的情况。 因为视频发送的id是邱樱的id。所以,季向空起诉了邱樱。大概是想和解,邱樱找了传奇战队的经理,赵杨。只不过,赵杨是个人渣。 站在便利店外面,看着拿着两罐啤机喝闷酒的邱樱,姜格然咋舌:“也未必是她干的吧。” 季向空冷笑了一声:“小朋友,你和她很熟吗?你就帮她说话。别被这个人现在可怜兮兮的假象骗了。她的花样,多着呢。” 已经好几次被人问“你和他熟吗”这样的话的姜格然蹙眉:“说句实话,为什么都要问熟不熟啊?” “为什么不是她,就因为她找了赵杨,被欺负了?” “我说的是未必啊。”姜格然一脸无辜。 季向空被这个语调噎了一下。 姜格然见季向空不说话,继续解释:“之前她发的视频,点击率这么高,但是却删了。不就是因为你们传奇给他们公司压力了么。就算是为了报复你之前挂机丢脸的事情。也不至于这么大心眼的用自己的电脑吧。毕竟现在是信息时代,id查起来多方便。是家里有矿吗,连工作都不要了?” 季向空又看了一眼里面的邱樱,忍不住讽刺:“这可说不准,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姜格然,忍不住这了一声:“挺聪明的小姑娘,怎么天然呆啊。” “嗯?你说什么?” “我说,长点儿心吧,小朋友。” 又是这个熟悉的教育的语气,还有那个熟悉的戏谑的神情,都让姜格然皱眉。 季向空一见她如此,连忙哄她:“好好好,不闹不闹。” 语气,还是一贯的哄孩子的语气。 姜格然切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看邱樱。 才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邱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甚至把货物架都弄乱了。她和季向空两人连忙跑进去,帮忙收拾。 看着邱樱的样子,季向空啧了两声,叮嘱姜格然:“小姑娘在外面别乱喝酒。看见没有,这就是个反面教材。被卖了都不知道!” “啊?”姜格然努力扶起了躺在地上邱樱,一脸懵逼的看着已经去买单了的季向空。 不是,和她什么关系?她的极限是两瓶红酒。 但是邱樱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重量,让她没什么精力去反驳季向空的脑补过度。 人,是他们用邱樱的手指解锁了手机之后,喊来了陆依依接回去的。送走醉醺醺的邱樱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对了,没事吧?你的手。” 刚刚她帮忙扶邱樱上车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摔一跤。是季向空伸手扶了她一把。但是,他的好像手背磕在了车门上。 “没事儿,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季向空解释的满不在意:“怎么,怕我赖上你啊?” 姜格然煞有其事:“那可不,你可是拿手吃饭的,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季向空比她还要故作认真的开口:“那我明天应该去医院好好看看。”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一声。 “走吧,送你回去。哦,对了,刚刚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我本来是想问问你,杰弗里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的。” 说起这个,季向空叹了口气:“赵杨和我说的是今天晚上他来见杰弗里。” 而今天晚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事情是什么样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姜格然没有来由的失落:“抱歉啊,没能帮到你。”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的这个消息,很及时。是我自己没有抓住。” 姜格然抿了抿嘴,认真的想了想:“杰弗里还没有走,应该还有希望的。” “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酒店地址,明天我会亲自去找他。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姜格然点了点头,但又提醒他:“哦,不过杰弗里这个人性子孤傲,你一定要对症下药。” 季向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然后又嬉皮笑脸的转过去问她:“这么关心我啊,小朋友?” 姜格然噎了一下,但又很快的回敬了回去:“季老师你可是给我上了这么一堂课的人。我怎么还敢随便欠你人情呢。” 被反将一军的季向空哭笑不得:“学坏了啊,小朋友。” “哎,不要乱说话哦。我可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这是学以致用。” “学以致用?我看你是压根没听进去。大晚上的跟着男生就追过来了。幸好是我,那万一要是赵杨这个人渣,你怎么办!” “你都说了,是你。我有自己的判断好不好。” “什么判断?怎么判断的?骑摩托车?”季向空好笑的反问。 姜格然想了想,伸手抖了抖自己的摩托车钥匙。 抖完车钥匙,姜格然自己也冷不丁抖了一下。她的外套在邱樱连滚带爬下车的时候就被她裹到了邱樱的身上。原先帮着搬邱樱,还出了点汗,也不觉得冷。现在平静下来了,晚风一吹,凉的很。 这么一抖,把季向空原本要继续教育她的话也堵了回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姜格然身上。带着属于季向空的气息的外套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姜格然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仿佛自己被封印了一样。 “这么激动?”季向空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松开了给他披衣服的动作,拉开了点距离才和她继续开玩笑:“不是吧,小朋友,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这,和我谈不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姜格然嘴硬:“再说了,我穿男朋友的衣服,和穿你的衣服,那能一样吗!” 甚至为了装门面,还故作淡定的把衣服穿了上去。 季向空“哦”了一声,丝毫不理会后半句。半安慰,半调侃的开口:“你们学校的男生都是眼瞎吗?数学系难道都学傻了?还是现在的大学生审美与众不同,放着你都不追?” 姜格然忿忿瞪了回去,但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的愉快了:“季老师,我今年……研一。” 季向空果然愣了一下,不可置信:“你……几岁?” “我十六岁上的大学。” 看着姜格然傲娇的样子,季向空啧了一声:“哦,原来是个天才小朋友啊,失敬失敬。” 语调一如既往透着哄孩子的味道。 姜格然好气啊,但是……还是说不过。 第110章 空格键7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姜格然收拾好了东西后,顺便在教室里看了一眼手机。 意外的是季向空下午一点半就给她也发的一条微信,问她晚上空不空,有空的话请她吃饭。 姜格然想了想,回了句:好啊。选好地方了吗? 联系方式是昨天晚上,季向空绕路送她回去之后,主动提的。理由是:怕你下次还有事想找我,又只能在门口傻站着,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林逸轩这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当时姜格然虽然翻了个白眼,但也很爽快地存了季向空的电话,到家之后也就把微信加上了。 季向空选的是一家烤肉店。吃饭的理由是,网上舆论的事情都结束了,终归是要庆祝一下的。 虽然是因为自己在传奇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拿出了事发当时一位华人导游拍摄的正件事情经过的视频。但是,他觉得毕竟姜格然这么关心他,他应该要好好感谢一下的。同样,也算是庆祝一下两个人的摩托车友谊。 “不过,你的视频是哪里来的啊?” “哦,这是邱樱给我的。” 季向空随口解释了一下。 今天他去找了杰弗里,但是就如姜格然说的那样,杰弗里性格孤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穷途末路,他都打算和姜格然说自己没戏了的时候,邱樱给他发来了一段视频。 “大概是昨晚的事情刺激到了她,打开了她的任督二脉。所以终于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开始找是谁陷害的自己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头绪,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那你应该感谢她啊,怎么不请她吃饭?” “不了,不了。邱樱还行,之前是我误会她了。但是她的闺蜜,陆依依。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可惹不起。而且我感谢了。下午记者会结束我就和她和解了。她现在一心想要做巅峰的女解说,我还给她一本笔记呢。”季向空着重强调:“我的笔记教学,千金难求。” “嗯~季老师真是,乐善好教啊。” 季向空白了一眼姜格然,从旁边拿过了袋子:“你的衣服,邱樱下午的时候给我的,让我还给你。” “谢谢~”姜格然伸手接过了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沙发座上。 “说句谢谢就完啦?都,都不给我包一个什么的?”季向空震惊于姜格然这孩子的反应。 姜格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连连称是。伸手拿过生菜叶子,给季向空包了一个大的。 “季老师,请。” 双手递上,相当客气。 “这还差不多。” 单手接过,相当不客气。 季向空嚼了两下后,就面无表情的盯着姜格然。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姜格然被盯的心虚:“……我对吃的,一向没什么追求。能吃饱就行。” 季向空把剩下全塞进了嘴里,没有说话,带着一股嫌弃,伸手就团了一个。然后才开口:“这才是烤肉的正确打开方式。酱汁才是精髓。” 姜格然哦了一声,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 其实,她那句话不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而是一句大实话。只要不是难吃到让人想吐,也不是芥末这种让她哭泣的调味料,到了她的嘴里,都差不多。安晴就不止一次的吐槽她简直像是一个没有味觉的人。不过,面对季向空的眼神,她很给面子的做出了夸张又不假的表情。 饭吃到一半,季向空邀请了姜格然去看内测赛的比赛。 “你朋友不是巅峰粉丝么。” 季向空口中的朋友应该是安晴。可安晴只是顾放的粉丝。 但是,姜格然什么都没说,一脸欣喜的接过了票。还没说谢谢,就接到了学校卢教授的电话。她有点诧异,因为卢教授是谈言的导师。虽然她现在和谈言一起做实验,但也只是从旁辅助数据计算。真正的物理理论模型依旧是谈言在构建。 面对姜格然的疑问,卢教授也做了解释。后天他们去的香港研讨会主题虽然是物理。但是mit数学系的西蒙教授也会到场。所以卢教授早前就申请了让姜格然一起过去。 听到这个名字,姜格然眼睛都发光了。 “发生什么好事情了,你这光都快赶上头顶的灯了。”等姜格然震动式点头挂断电话后,季向空好笑的问她。 姜格然超激动:“因为这次香港的物理研讨会mit数学系的西蒙教授也会去参加。卢教授刚刚告诉我他提前帮我申请了这次同行的机会!而且已经被批准了!!也就是说我可以见到西蒙教授了!” “……这个西蒙教授很厉害吗?” “西蒙教授是公认的最接近千禧问题的人了!研究的是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是最复杂的方程之一。他是我的偶像!我最希望的就是成为他的学生。所以,这次的研讨会上如果我能有机会和他交流心得……想想就很满足。” 季向空现在的表情就和之前姜格然夸他手艺好吃一样:“来,提前为你庆祝一下。” 这个必须庆祝! 举杯相碰,姜格然歪了歪头,左手晃了晃入场券:“也提前为你庆祝,内测赛胜利!” 季向空笑了一下。然后又故作不满的收回杯子:“小朋友,这是我请客。你给我庆祝,不应该你请我吗?” “……是是是,季老师说的是。等你比赛赢了,我一定请你庆祝。” “这还差不多。” 季向空配合的喝了一大口。看着她还是激动的样子,忍不住问她:“这么喜欢数学啊?” “嗯!因为数学很简单,很单纯。” 季向空像是又吃了一口姜格然给他的烤肉一样:“数学,简单?” 虽然自己喜欢数学,但是对于数学的威名也是很清楚的姜格然也很理解季向空现在的反应:“我不是说这个简单。我是说……数学思维,简单干脆。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进行假设。虽然需要思考周密,但是那只是思考存在的每一种情况,而情况对应的依旧只是一个结果。要么成立,要么不成立。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所有的步骤只要有依据,逻辑成立就好。从这个角度来讲的简单。不是说难易程度。不过……季老师,你是大学挂科了吗?” 季向空啧了一声。 “我当时也是申请了出国当交换生的!也是拿奖学金的!我……” 季向空自然是想起了那些事情,片刻的失神之后,思绪也慢慢就被姜格然纯粹的眼神占据了。虽然等着下文,但那不是八卦,而是……像个孩子单纯的期待听故事一样的眼神。 让人不自觉的想告诉她。 可也是这个眼神,让季向空又有另一种感觉。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 “你怎么不说了?”还等着听故事的姜格然催了催。 “我这叫好汉不提当年勇。”季向空又给团了一个,递给了姜格然:“给你包都堵不上你的嘴。” 手里拿着生菜包肉的姜格然有点无辜。这么多次在线疑惑后终于反驳了一回:“我也没让你给我包啊。” 季向空……生平第一次明白了滑铁卢是什么意思。 内测赛当天,姜格然到比赛现场的时候,季向空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催她。 不是说,只是安晴被老师通知临时开会,自己还是来的么?怎么比赛都要开始了,都没看见人影。 不过,电话还没播出去,远远的看见姜格然小跑过来。姜格然看见他,还连忙挥手。 季向空愣在原地。虽然外面裹着一件黑色针织开衫,闲得很柔和,但也挡不住穿着红裙子带来的明艳。 姜格然站在季向空跟前:“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季向空连忙收回自己不恰当的神情,咳了一声,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看我的比赛这么隆重啊,小朋友?” “误会,是苏秦女士来了。她看不上我的牛仔裤。我总不能和她说我是要骑摩托车吧?” “谁?” “哦,我小姨。就你那天见的那个。” 姜格然下午出门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提着瓜果蔬菜来看她的苏秦女士。苏秦女士对于她要出去看朋友比赛的事情也没过问。就是看不上她的牛仔裤。觉得那么休闲的装扮上课的时候穿没毛病。但是身为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出去玩了,一定要打扮的好看。 从她的衣柜里拿出了这条红裙子,执意让她换上。 拗不过又不能说实话的姜格然只能换上。出于对衣服的尊重,也就给自己化了点妆。 所以,哪怕是苏秦女士送她过来的,也险些迟到。 姜格然骑车的事情对家里有所隐瞒,季向空很清楚。还曾嘲笑她,难怪头盔这么防偷窥。 但是这个关系,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除了那天见过一次,还有在酒店他也见过。当时他还以为是一家四口。他看了一眼姜格然,但也没多问。伸手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给了她:“喝点水调整一下吧。比赛快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了。” “嗯,去吧!庆祝的地方我已经选好餐厅了。” 和那天酒店穿着小礼服一样,盛装出席,骨子里依旧透着单纯的气息。季向空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姜格然的头发不烫不染,带着天然的弧度和光泽,自然蓬松,手感很好。 姜格然眨了眨眼,愣了愣。不过季向空轻松随意的很。甚至已经悠哉哉的双手插兜转身朝休息室去了。 姜格然赶忙拧开水喝了一口,压压惊。然后,就看见了裴熙。 内测赛,传奇战队对战的是vng,而裴熙是vng的队长。 他侧头看了一眼季向空的背影,又转过身来看着姜格然:“这就是你说的,不熟?” 这,是个好问题。 “你问我的时候,确实不熟。”而现在,她也在纳闷,季向空刚刚是在逗宠物么? “就算你们现在熟了,那天我说的话,你最好还是放在心上。” 姜格然一字不落的回忆起来了裴熙当时的话。连同当时莫名其妙的那种感觉。她依旧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她和季向空是熟了,但是她和裴熙依旧不熟悉。所以,也只是回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缓缓走进了比赛现场。 邱樱也在,看见姜格然的时候,还友好的打了招呼。入场券也是季向空在和解那天给她的。连同一本关于巅峰的笔记本一起。算是她帮他找到视频的谢礼。 姜格然回了个招呼,坐在了她旁边。 而这场比赛,传奇战队输了。 原本定好的庆祝,自然也就泡汤了。 姜格然甚至觉得自己穿的一身红色,都有点刺眼。 会场的人渐渐散去,她跟着人,流到了会场门口。拿出手机,微信给季向空发消息。 “你在哪儿啊?” “抱歉啊,今天不能庆祝了。”季向空隔了一会儿给了她回复。 “那我攒着,等你赢了,给你补个大的。” 这回,季向空没有回她。 结合解说,还有邱樱这个刚入门的解说员,姜格然也听出来了一点儿,存在霍垚的失误。从比赛现场林逸轩的反应来看,这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很有可能就涉及情感。而涉及情感,言语的安慰就过于微不足道。 姜格然想了想,又给季向空发了一首大提琴曲过去,才收起了手机。 第111章 空格键8 季向空和传奇战队解约了。 这是中午约饭的时候,安晴带来的消息。 内测赛输了之后,自己和季向空的聊天界面也依旧停留在那一首大提琴曲。她虽然没有屏蔽巅峰板块给自己送消息,但是也没有时时刻刻盯着那些消息。现在冷不丁听到的时候,相当不可置信。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理喻!他居然就这样解约了!!!” “不不不不,等等等等。”谈言放下菜单,打断她们俩:“季向空,是我知道的那个季向空吗?你不是喜欢顾放吗?怎么又这么关注季向空了?” “那当初他季向空也是因为我们家顾放好说歹说才能进传奇,这几年也是他的功劳,所以季向空才被留在传奇。之前还有小道消息称顾放还为了让他当队长差点就彻底隐退电竞圈。我真的是……格格,你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打个电话骂他一顿行不行?” 姜格然嘴角一抽:“安晴,你别闹。好端端的解约,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还能什么理由,这次内测赛打成这样,顾放不在了,没人帮他说话了呗。但是他不会自己说啊!洛天老师都说了是霍垚连续失误了。他是个哑巴吗?你都帮他联系国外的朋友要那个泰坦的联系方式了!!!他都不知道珍惜的吗!你们这么帮他,他对得起你们吗!” 这是安晴日常吐槽。 但是这个吐槽已经不能吸引谈言了,他现在一边举手表示自己存在疑问,一边强迫自己的大脑高速旋转。 因为姜格然居然和季向空还有什么关系,可比安晴爬墙了更恐怖。 “不是,姜格然,香港我就比你晚回来两天,你都发生什么了!什么联系方式……泰坦战队?帮季向空?我去!你不会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还是在去香港之前!你你你,你给我说清楚。你是因为前几天我剥削你,所以你就想谈个恋爱弄死我么!” 安晴伸手就拍开了谈言指着姜格然的的叉子:“谈大言你找死啊,我们家格格才不会和季向空谈恋爱呢!老牛吃嫩草也不带他这样的!还有,你刚刚那句话几个意思!一个是我闺蜜,一个是我女神,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我这不是受了绎哥的嘱托,好好照顾他妹妹么!这在我眼皮底下,发生了姜格然谈恋爱的事情,而我居然没有发现。等绎哥回来,我还有命活么?”顿了顿,他求证道:“没有吧?” “放心,没有。我要真的谈恋爱了,我会主动和我哥哥说的。不会让你背锅的。”姜格然哭笑不得:“还有,安晴,毓冉学姐一会儿就到了。你真要拿着叉子指着她男朋友?” 安晴切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叉子。 “难得,今天安晴和你居然没有打起来?”毓冉提着四杯奶茶走过来,看见他们三个人坐在一块儿,相安无事,感到非常的惊奇。 谈言耸了耸肩膀,靠着情侣之间的默契,用眼神回答了这个问题。 倒是安晴,看见自己的女神,就委屈巴巴的站了起来。搂着对方的a4腰,把脑袋架在对方的肩膀上哭诉:“学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乖了!” 对这个小学妹的日常卖萌已经习以为常的毓冉连连摸了摸脑袋。 “是是是。所以奖励我们晴晴一杯草莓乳酪茶!喝喝看,朋友安利的,可好喝了。来,小格然也尝尝。” 姜格然虽然味觉不太灵敏,但是不同奶茶店的味道迥异还是喝的出来的。这杯草莓乳酪茶,甜而不腻,相当好喝。她想了想,她主动问了问毓冉这家店的位置。 “嗯?”毓冉一脸意外,双手交叠,撑着自己的下巴:“我还以为会是安晴这个奶茶控会先问我呢。没想到会是小格然啊。” 姜格然点了点头:“嗯,不是很腻,所以觉得很好喝。” 毓冉应了一声,冲她俏皮的笑了笑,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我把小程序分享在群里了。手机点单,到点去拿会方便很多。地址上面也有。” 安晴连连点头:“学姐你真是太棒了!” “再棒,也和你没关系。” 安晴一秒变脸,分分钟想扑上去咬死这个拐走自家女神的人。 这毕竟是他们俩的常态。哪怕是身为女朋友的毓冉都没什么兴趣去阻止。她更感兴趣,姜格然居然现在就点开了小程序。 她是通过安晴认识的姜格然,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就看出来了对方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三年多的时间,她对姜格然还算了解。奶茶这种东西,对姜格然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像现在这样,手里还拿着一杯的情况下,居然就开始浏览菜单,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虽然是是法律专业,但也认真学过微表情。平时虽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但是有些思考也的确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例如,这点点小小的反常就足够她猜测得到,姜格然小朋友最近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她也没有多问,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姜格然其实是给季向空物色了一杯。 之前在香港的时候,和香港的同学们一起交流讨论。期间他们请喝了香港的一家极其火爆的奶茶店的奶茶。虽然不是网瘾少年,但她也放了张举杯欢庆的合照在自己的朋友圈。当时季向空还留言了,说他喜欢草莓味的。 下午下课后,姜格然就邀请了季向空出来骑摩托车。季向空自然是应允的。 两人之前也都只是巧遇,江边上的散心称不上pk。所以今天她拉着季向空正儿八经的去了摩托赛道。这个摩托车俱乐部,就是沈绎习带她来的,她的摩托车也是在这里学的。 换上赛衣,两个人比了一个回合。姜格然技不如人还被套了一圈。到达终点的时候,季向空已经坐在小马扎上面等着她了。看起来身心舒畅。她摘掉头盔,冲季向空比了个拇指。她虽然不懂电竞,但是她能理解比赛的精神。 “愿赌服输,我请你喝奶茶!”姜格然抱着头盔,喘着气儿开口。 季向空也不客气,打了个响指:够意思! 奶茶自然是中午毓冉安利的那一家。奶茶店的环境也不错,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给季向空点的草莓乳酪茶,给自己点了一碗水果捞。 骑摩托车是散心,喝奶茶就是谈心。 季向空喝着奶茶,和姜格然解释了自己解约是因为自己下的军令状。 姜格然表示不理解:“可不应该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吗。这场比赛失败,就算是解说员,都说了问题不在你啊。” 面对这么单纯的问题,季向空忍不住笑了笑,吐槽道:“比赛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我们战队的经理赵杨,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印象深刻。 姜格然放下勺子,一脸认真:“之前吃饭我就想问你了。你们经理这么阳奉阴违的行为,就没有后续了?” 季向空啧了一声,和姜格然说了实话:“他想让我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杰弗里的事情也说不清楚。他阳奉阴违,但是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董事会面前,他可比我得人心的多了。” 姜格然想起了裴熙之前说的话,但还是很不能理解:“就算别人不理解,就算董事会也不打游戏,但总也有人分析吧。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过?” “小朋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聪明,独具慧眼的。”季向空调侃了一句,又叹了口气:“以前,队长在的时候,他会帮我说话。现在教练也会。但是……你也说了,别人。就和以前整个电竞市场还没有发展起来一样,不被人理解,被叫做玩物丧志一样。我的战术……自然也被称作野路子。所以,归根到底,其实还是在我没能用事实证明。现在,与其继续留在战队和赵杨内斗,影响别人。倒不如我干脆离开,他们也能安心的准备季赛。队长给我的嘱托,我也算是换了个方式成全。” 季向空的话,前后矛盾。 姜格然从这个隐晦的矛盾里,提炼出了季向空不太想说出口的本质原因——如果这次不走,大概还会有下一个“霍垚”。 她长了张嘴,没有再多问这件事情给季向空雪上加霜。但她实在没忍住:“可这对你不公平啊。” 季向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姜格然的发顶,安抚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不公平。而且,你都说了,我的战术没问题,那我还怕什么呢,嗯?” 姜格然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会因为草稿纸上他们都看不懂的积分符号而被同学门嘲笑的时候的场景。她想了想,安慰季向空:“嗯!没关系的。给他们点时间,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和我们的差距在哪里。” 纵然是一句调侃,可这话到底是带着点自大语气。可偏偏配上姜格然那张纯粹的脸,愣是没有半点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句实话。 甚至,思考了两遍之后,季向空还觉得挺有道理的了——只要给他机会,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捧回一座世界冠军的奖杯。 第112章 空格键9 秋日的余晖,带着明亮的色彩,却没有闷热。偶尔吹来两缕秋风,还透着夏季的味道,也不让人觉得凉。 季向空和姜格然难得今天都没有骑摩托车,所以并肩走在江边的人行道上。 姜格然在笑。嘴角压不下去的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她很愉悦的笑容。她还穿着一件红色的针织上衣,舒适随性的同时,映衬着透着橘红的夕阳光芒,充满活力。 季向空双手插兜走在她旁边都被感染了。忍俊不禁:“笑什么呢?这么开心?”顿了顿,他眯了眯眼,口吻透了点不怀好意:“该不会~是在想裴熙吧?” “哎?”姜格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又觉得季向空又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她想的是安晴。 下午她没课也不用去实验室,所以就去了梦旅人找安晴。安晴如今的课表和半个退休干部一样,有大把时间可以潇洒。在不影响学业,也不会影响她保研的情况下,她依旧喜欢去打一把游戏。 而今天,安晴出门大概没看黄历。遇到了前男友不算,前男友还带着新女友一起打游戏。 姜格然去的时候,安晴正在游戏上被对方碾压。前男友没上线,但是却在旁边指导新女友。 姜格然了解安晴,虽然爱吐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掉价去主动挑衅。可就是……也受不得挑衅。 姜格然想了想,远程求助了季向空。问他有没有时间线上指导一下打游戏。 因为安晴对季向空没有恶意,却也一直有误会。多半是因为季向空的“手残”给顾放造成的压力。 不过这样的误会,虽然语言解释起来存在障碍,但是用事实说话的话,却会变的简单很多。游戏上的误会,用游戏来解决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打游戏的本人最能体会整个过程。 在季向空的指点下,安晴就和开了挂一样绝地反击,碾压了对方,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番。在知道了是季向空帮了自己之后,原地反应了三十秒,然后接受了这个现实。刷新了对季向空的看法。 季向空被姜格然的这个答案逗笑了。但是大家对他的偏见,也不是改变了一两个人的看法就能有所改变的。久而久之,他也就随他去了。这份无所谓的态度里面,多少带了些消极。 姜格然看出了季向空的一点心思。啧了一声:“别看不起这一个人好不好。质变是通过量变引起的。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就差这么几个人就引起质变了呢。” 是一副故作老成的说教模样。但是却透着一股子的乐观主义。她有一双笑眼,笑起来就会很明媚。笑容明明一点都不夸张,但是很有感染力。 会让他想到向日葵。让人看见了,就觉得很阳光,很美好。 这让季向空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那解除的是我的误会,你怎么比我还开心啊?” “那当然了。你们都是我朋友,你们之间没有误会了,我当然开心了。”姜格然说的坦坦荡荡。 季向空笑了笑,继续问她:“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打一场游戏就能解决这个误会啊?而且,这么相信我能赢啊?万一我输了呢?” 这个问题……姜格然抿着嘴鼓了鼓腮帮子。有那么点挖坑的意思:“季老师也会输啊?” 这个回答,让季向空眯了眯眼,啧了一声。 姜格然见好就收:“安晴就是个急性子。说话也情绪化。但是这些话她说完之后自己都不会记得。她对你其实都称不上是误会,只是因为不理解你的战术,所以盲目的跟风而已。只要让她切身处地的感受一把,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是在说安晴,但是季向空也明白,是在变着法的鼓励他。只要他能拿回冠军,那么,所有的流言蜚语就都不堪一击。 季向空承情。也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格然。也许姜格然身上的并不是孩子气,而是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都慢慢淡化了的赤诚。 “不过,”姜格然忽然收敛了笑,一脸认真的问季向空:“季老师,你和裴熙是什么情况啊?” 季向空被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什么我和裴熙什么情况。是你和裴熙吧。下午在vip室的时候,裴熙进进出出的,就在你边上待着,你没感觉的吗?” 今天的季向空其实本身就在梦旅人,只不过他是在里面的vip室。接到姜格然的求助的时候还挺意外。线上指点赢了比赛后,他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答应了教安晴打游戏。刚好,邱樱也在,季向空索性把邱樱也带了进去,毕竟她最近天天扎在梦旅人,为了自己的解说目标而努力。季向空今天刚来的时候还看见她和人打了一局赢了,这可不是靠蹭热度就能做到的。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但依旧存在差距。 而季向空的教学方式就是:实践出真知。他直接然安晴和邱樱两个人pk。顺便还教姜格然怎么正确的看比赛。 这场教学过程中,裴熙进进出出了几趟,先是送饮料,再是送蛋糕。也确实和季向空说的一样,送完东西的裴熙是站在她边上没错。但是,那是因为她是和季向空长在一块儿的吧。 “可是……裴熙送的饮料,我一口没喝,你一滴不剩,还把我那杯也喝了;裴熙送的蛋糕还全是草莓的;裴熙说的内容也全部都是关于你的呀。” 季向空噎了一下,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姜格然,思考的仔仔细细:“这样看起来,是你们俩有什么吧?” “我,我们俩……我们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没事多研究研究什么数学模型,别看晚上那些小说。容易学坏。”季向空哭笑不得,颇为嫌弃。 姜格然也挺无辜:“我没想什么啊。就是棋逢对手啊。之前裴熙还说过,你是个很好的对手。感觉……他很欣赏你的样子。” 季向空冷静了一下,露出了些许对手之间的感慨:“他也是个很有个性的选手,不过……太有个性了。” 姜格然品了一下:“嗯,看来,你们俩都挺欣赏对方的么。” 这话,季向空没有反驳。 “不过,你真的和裴熙说的一样,还没有找好下一个赛队吗?” “没有。”季向空长叹了口气:“顾放帮我联系了一家。但是,他们也希望我能接受现实,如果打比赛,他们不会采用我的战术。如果没有我的战术……老实说,无论是对战队,还是对我都是大打折扣。所以,我拒绝了。还有昨天晚上,一家国外的战队,全球排名第三的战队,我也拒绝了。” 说到这里,季向空侧头看了一眼姜格然。姜格然的眼里有好奇,但也有些理解。虽然和吃烤肉那天有了些许不一样,但是还是让他有倾诉的欲,望。 年少轻狂也好,初心不改也好。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他的原则——他捧回来的冠军奖杯,一定属于自己的祖国。 讲到这里,季向空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欣赏姜格然。因为那年许下这个目标的自己,就是姜格然现在的年纪。那年的自己,也和现在的姜格然一样,乐观积极,谈起自己的目标,眼睛都能亮起来。 而这些年,目标虽然一直都在,可是……朝气蓬勃的韧劲儿,好似被压制了。 “姜格然,谢谢你。”季向空忽然嘟囔了一句。 声音很轻,姜格然都没听清:“哈?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季向空收起自己的感性,靠在江边的护栏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你的大提琴不单单是兴趣爱好吧。” “啊~”姜格然也感慨了一下:“小时候也确实是想成为一个大提琴手的。十四岁那年也去考了国外的音乐学院,拿到了offer。不过上了一年学,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数学,所以我申请退学回来上了高中。” 季向空的表情有点微妙。他原本也是做好了听一段过往的准备,做好了聊聊人生的准备。但是,显然姜格然的这段人生有点彪悍。而且,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发挥一下。他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姜格然是个小天才。只不过,姜格然平时的行为,总能让他潜意识的忘记这一点。他调整了一下,艰难地问:“高中你就待了一年?” “高中很难吗?” 姜格然的这个问题,问的极其认真,认真的季向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噎了半天,干瘪瘪地回了一句:“不难吧。” 姜格然鼓了鼓嘴,继续说:“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练琴,但是学校教材也学的。不然也不会知道数学有趣了。就算专攻大提琴一年,又不是别的就什么都不看了。其实他们一开始是想让我上初中的。他们想让我和同龄的人一起正常上课,不想让我成为一个‘异类’。但是我去初中体验了一下……”姜格然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实力不允许。” 这话似乎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季向空却一点都不想笑。因为他听出来了姜格然想表达的意思。哪怕穿着初中的校服坐在那里,但是她的知识范围超过他们太多,她就是一枝独秀。在同龄人眼里,就是异类。 “所以,我还是选择跳级。高中参加竞赛,顺利被特招。进入大学之后,至少知识范围我是完全正常的。而且,周围的人也越来越成熟,环境比待在中学好太多了。” 两三句话,说的很轻巧,很简单。甚至也有人会说,天才么,做这些都很简单的。但是,放弃大提琴,重新回到学校,重新学习数学,就算是天才……那首先也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样的一个决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季向空忽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潜意识的忘记姜格然是个天才这一点。因为姜格然浑身洋溢的气息和她的经历一点都不符合。无论是从小练琴,还是后来的跳级,姜格然和普通人的正常成长肯定是不一样的。她没有细说,可他也猜得到多少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孤立。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姜格然能那么坦然自若的佯装淡定。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是年龄的不同,所以锻炼出来的吧。 可她没有半点的偏执,孤僻;相反,她还有异于常人的乐观,明媚。甚至于,接触的人少了,还保持着年少的单纯。 季向空收回原先自己说的那句,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和姜格然不一样。这个年纪的姜格然,比他优秀的多,也比他勇敢的多。 他同样也收回原先说的那句“被家里宠大的乖乖女”,她真的不是一个所谓的乖乖女,她有点叛逆,也并非是被宠大的;她是自己努力茁壮的成长的这么优秀的。 “你想什么呢?”姜格然睁着眼睛,好奇的盯着季向空。 就算提及那些事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倒让季向空失笑——姜格然才不需要那些自怨自艾。 不过…… 季向空站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姜格然的发顶:“在想,带小朋友去买什么零食好。走吧,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被季向空推着往前走的小朋友本人还不太能赶上季向空的思维。不过,她还是把已经蹦到了喉咙口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她也不太爱吃零食。 第113章 空格键10 姜格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赤着脚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放进了微波炉。转身就看见了进门之后被她放在餐桌上的两大包零食。 那是季向空带她去零食铺子扫荡的战利品,像是两座小山一样堆在她的餐桌上,在灯光下还挺有光影效果。 因为姜格然在晚上的不喜欢灯光太刺眼,所以公寓在设计之初就没有主灯。而且选用的所有灯具的色温都没有超过3500。全部的暖色调光芒,哪怕一起打开,都透着一股朦胧的温馨。这样的背景之下,那两大袋零食都变得有温馨的感觉了。 姜格然喝着牛奶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餐桌前,伸手翻了翻这两袋零食。她不太爱吃零食。换一个说法也是,不怎么吃零食。从小到大都是。不过在某些时候,看见某个东西,也会心血来潮会有一个“你好像很好吃”这样的想法。那个时候,也会顺手拿一包尝尝味道。当时,这样的情况不多。所以她买零食的次数和数量,都不多。这也是她对这次购物用上“扫荡”一词的理由。 季向空几乎把他觉得好吃的,都给她拿了一份。 这两大袋零食,绝大部分,都是姜格然没吃过的东西。她喝着牛奶挑了挑,选了包果脆。季向空买的,当然是草莓味儿的。 包装也很粉嫩。实物也挺好看。 姜格然尝了一口,外面是薄薄的一层巧克力,里面是风干的草莓干。甜而不腻,还有一股草莓的香味。 姜格然不怎么挑食,不过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而这包小东西,很适合她。 又尝了一颗的她,忽然有了拉琴的兴致。 但是当琴弓碰到琴弦的时候,她却又顿住了。 她可以说是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听大提琴独奏了。还没有大提琴高的时候就已经接触了大提琴。从小到大演奏过无数的琴曲,每一首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她有一种情感,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抒发方式。 姜格然抿着嘴,踩在柔然的地毯上的右脚踏了两下。然后茅塞顿开,站起身来,去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空白的五线谱,顺带拿了一支铅笔。 路过餐桌的时候,顺手还把果脆也拿了过去。 除了演奏,她也曾尝试作曲。 某个程度上,谱曲对姜格然来说和研究新的数学方程很相似。需要灵感,也需要反复推敲,有了过程之后还需要验证。 但是本质上,谱曲和数学完全不一样。音乐抒发情感,是感性的产物;而数学则是逻辑演算,是理性的过程。 姜格然哼着自己写下的旋律,涂涂改改,又上琴感受一把,但是始终觉得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情感。 最终决定放下笔的姜格然整个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数学更简单。” 隔了几天,因为成功签约了新的战队,季向空给姜格然发了微信后,亲自来学校接她去吃饭了。 这次吃饭的地方,是麦当劳。 姜格然噎了半天,反问季向空:“你认真的?金拱门?” 季向空人还跨坐在机车上。摘掉的头盔放在车身上,双手叠在上面,身子微微前倾,一本正经的看着已经下车了的姜格然,嗯了一声。 “季老师,我20岁,不是12岁。” “啊!对哦。我可能是,小朋友叫习惯了,所以……”季向空的表情极其浮夸,浮夸到姜格然连白眼都懒得翻。一脸莫得表情的凝望着季向空。 季向空咳嗽了一声,从车上起来,推着她往里面走:“这不是下午你要上课,我要搬家。这不就赶时间吗。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庆祝一下。” “所以我说了我请你吃学校食堂嘛!我们食堂的饭菜很好的。” 季向空啧了一声:“你的味觉,算了吧。” 姜格然好气啊,但是她还是被摁到了麦当劳的座位上。 现在,她手里拿着玉米杯,身子也往前凑了凑,问季向空新签的战队是哪家。 “是……vng.”季向空卖了个关子,拖了个长音回答她。 姜格然抬头,眨了眨眼。不是她觉得意外,而是这个答案真的很有戏剧性。因为,裴熙和vng合约期满之后去的战队,就是传奇。而现在,季向空和传奇解约之后,去的居然是vng。 可季向空又不是那样赌气的人。 “vng,同意用你的战术?” 季向空点了点头,还带着和舒雯达成了共识的激动:“vng之前所有的比赛,打得都是四保一的战术。简单的来说就是保裴熙。因为裴熙的个人能力很强,‘顾放之后最强中单’,他当之无愧。所以,他在的时候,这个战术确实有用。但是他现在走了……如果还是只有四保一的话,vng找不到第二个能撑起这个位置的中单了。” “也就是说,你这样战术百变,‘因材施教’的就是他们所需要的。”姜格然立刻就明白了季向空的意思。裴熙的离开,让vng等同于内部直接瓦解。这个被动的局面暴露出来不是缺少一个中单的问题,而是他们没有半个nb这个巨大的短板。就算他们有无数个裴熙,但是裴熙是可以选择离开的。而唯有自己掌握了不同的战术,才有点兵选将的资格。说到底,还是知识不够丰富。 姜格然连忙放下玉米杯,拿过了自季向空给她点的牛奶:“那真是恭喜你啦,季老师。不单单能正常参加比赛,而且你这匹千里马终于遇到自己的伯乐了。” 季向空拿过可乐和她碰了碰,他确实很欣慰,舒雯在这方面能理解他,而且无条件的支持他。但也有点惆怅:“其实,vng也只有雯姐支持我。我能进去,也全靠雯姐的鼎力支持。她甚至为了我,不惜得罪了赞助商。” 姜格然愣了一下。她抿着嘴,想了想。其实,从季向空的□□来看,这点也合情合理。她咬了咬下唇,戳了戳自己的玉米杯。她还是觉得季向空很委屈:“没有你,那些赞助商也会走的。” 季向空一愣,抬头看向姜格然。 姜格然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很干净:“没有了裴熙的vng,战力大不如前,是你说的。基于这样的假设,vng的赛绩不会好看的。赞助商看不到成绩,自然会走的。同理,”姜格然双手交叠,手肘撑着桌子,人也微微前倾,眼神都变得认真了:“你加入了vng,带领他们取得好成绩,赞助商自然也就回来了。而且,比起一个有能力的重担,一个有智慧的军师胜算更大,更能帮雯姐把赞助商拉回来。” 说到这里,姜格然歪了一下头,语调也改了改:“所以,季老师,你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怎么和你的新成员相处。要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像是……闯入了非洲草原上的刚刚没有了leader的狮群,并且企图成为新的leader的那只狮子。恭喜你,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季向空被姜格然逗笑了,丢掉了手里的薯条,换了个姿态:“要不要我给你配个背景音乐啊?还种群,狮子。你以为是《动物世界》啊。” “打个比方嘛,简洁明了啊。” “放心吧,我明白,我心里也有数。”季向空给姜格然拆了个汉堡,递给她:“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下午不还有课吗?” 说起这个,姜格然看了一眼,哦了一声,连忙咬了一口汉堡。上课之前,她还需要去一趟教授的办公室。这个才是重点。 因为她之前有一份课题研究改好了,和教授约好了在上课前先审核。 而当她从双肩包里拿出研究报告的时候,突然发现包里多了个小东西。姜格然伸手掏出来看了看,是一个q版的旗装格格小摆件。 在翻看报告的教授想和姜格然交流一下,抬了抬头就看见了姜格然手里的玩偶,笑了一声:“你也喜欢这个啊。我家二宝也喜欢,非要让我带她去吃那个快餐,多加十几块钱买一个。” 姜格然随口应了一下,就把摆件放回了双肩包。等出办公室的时候,才重新拿了出来。 小玩偶做的很可爱,逗号眼让人看了就想笑。 她拿出手机给季向空拍了张照片:“谢谢季老师。” 季向空过了一会儿回复:“小朋友喜欢就好。改天补你一顿大餐。” 收起手机,姜格然忽然觉得她又有了谱曲的灵感。 第114章 空格键11 安晴一周两次的梦旅人时间。刚进门就看见了邱樱。两人因为之前一起受教季向空,所以现在经常相约一起打游戏。不过,今天的邱樱却是穿着梦旅人的工作服。 安晴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可以啊!恭喜啦,距离解说的梦又近了一步。” 邱樱也很傲娇:“谢谢~今天的咖啡我请。” “必须的啊。”安晴麻利儿的就跟着邱樱到了吧台,向她取经是怎么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快的。 “因为有高人相助。在这边的时候裴熙会指点一两句。自己看比赛不懂的时候,也会问问季向空。” 安晴喝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抬头。一副八卦的样子问她:“哎,你和季向空到底什么关系啊?我看网上的新闻了。舒雯可能性不大,季向空不至于干这种事儿。他的绯闻女友我看来看去,你……” 邱樱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反映了过来。因为季向空签约了vng,所以网上都在说他和舒雯的绯闻。网友脑洞大开,因为之前双排和综艺节目的事情,还把她也拎出来了。她连忙摆手解释:“安晴,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和季向空什么关系都没有。就只有双排和综艺。网上都是乱说的。我就问过他几个问题。还都是在白天问的。” “那他不是还帮你整理了笔记了么。就那本宝典。你们就没……” 安晴的话还没有说完,邱樱就被裴熙拉开了:“那边的客人你去招待一下。”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哎!” “她现在是工作时间。需要服务的顾客很多,没工夫陪你聊天。”说到这里,裴熙的语调一变:“你这么关心季向空的感情生活,那应该去问问姜格然。” “和格格什么关系?邱樱才是绯闻女友。” 裴熙扯了扯嘴角:“是吗?这怎么和我看见的不太一样?” “你眼睛可能是电脑盯太久了,需要配副眼镜了。我们家格格和季向空只是朋友关系。” “是吗?”裴熙再一次反问,顺便还拿出了手机,飞快地找出了什么东西后,递给安晴。 是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平台发的季向空的花边新闻。标题和内容都格外的过分。除了讽刺季向空抱大腿之外,还讽刺他偷吃。 但是照片上的人,是季向空和姜格然,在麦当劳? 顺便还讽刺了姜格然这个女大学生很好骗,一顿麦当劳就能忽悠。 虽然只有一张比较模糊的侧脸,但是就连裴熙都认出来了,安晴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姜格然穿的那件针织背心还是她送的闺蜜同款! 安晴一脸懵逼,瞬间炸毛:“什么情况啊!” 裴熙收回手机,一脸淡定:“不应该去问问姜格然本人吗?” 这个语气,气的安晴想把自己的咖啡直接泼到他身上。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直奔姜格然的公寓,质问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姜格然也是一脸懵逼,她确实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露了脸。不过幸好,只是一家小报社的线上平台,关注度不够。在季向空和舒雯的背景下,根本不够看的。 但是安晴就震惊了。她震惊于姜格然和季向空真的一起吃了麦当劳,更震惊于,季向空这厮还送了姜格然那个格格摆件。这是什么撩妹的套路! 当然,给她致命一击的,这个美好的周六下午时光,姜格然居然在帮季向空整理了vng成员所有公开赛的比赛数据。 她盘腿坐在姜格然公寓的沙发上,整个人的不好了。 之前和季向空在游戏上接触之后,她清楚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季向空不正确的偏见,以及自己对男神的误会。这一点,她已经深刻的反省过了。怀揣着些许的内疚,季向空在她眼里的整体形象都上升了不少。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能接受季向空和自己的闺蜜关系能够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啊,这才多久啊! 而且,季向空这人……风评实在是太不好了。他才刚刚去vng,可能入职手续都还没有办好,可他和舒雯的绯闻就已经出来了。而且,就吃个饭,居然能被编排成这样。 安晴现在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不,对她来说,比吃到了自己身上更难以接受。 “格格,你知道吗,邱樱已经是梦旅人的服务员了。梦旅人的要求,你也知道的,全服第一。” 姜格然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拿着零食,看着神神叨叨的安晴,不是很明白对方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打过游戏,我和她平时也会一起打游戏,交流交流心得。你知道吗,她有一本笔记本,是季向空给她的!” “哦,我知道。之前邱樱说想要当女解说,所以就在直播上对每个英雄人物进行了分析,技能操作也有解说。但是不太严谨。刚好,邱樱帮季向空找回了视频,而且之前季向空也一直误会了邱樱。所以,一方面是感谢,一方面是道歉,季向空就帮她整理了一下。毕竟电竞行业还是一个新兴产业,女解说员多数都是空马车,声势浩大,但是却没有多少东西。而邱樱……” “不是不是不是!格格,我不是在和你说邱樱有多努力!邱樱她确实很认真,这个我和她一起打游戏我知道。但是,你不觉得,季向空对邱樱……男生带女生一起打游戏,你不觉得意思很明显吗?” “没有一起打游戏吧。是邱樱遇到问题之后,微信问的季向空,季向空帮她解答一下而已。” 安晴噎了一下:“这你都信?” “没必要,骗我吧。而且,问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吗!?格格,这里问题太大了!” 姜格然换了个坐姿。沉思了一下。 安晴这么激动的理由,她其实明白。第二次福至心灵谱曲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她所写下来的曲调的情感属于哪一块模块。她也认认真真的思考过。她和季向空的一来一往太过于顺其自然,顺理成章。最初的极度巧合让她自己都忽视了之后的主动联系。虽然远没有安晴想的那种程度,但是也确实不一样了。这种改变,还是潜移默化的。等她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对季向空的感觉,已经开始发酵了。 她对季向空有好感。或者说,正在通往喜欢季向空的道路上昂首挺胸向前走。 但是,也尚且没有到终点。所以不确定最后的目的地是与不是。而不确定之前,她并不想过多的讨论。过犹不及,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判断。顺其自然,或许会更好。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给安晴挖了个坑:“谈言师兄不也经常帮你解答问题么。不是很正常嘛?” “怎么一样!我那是和谈言从小住对门,我从小就问他问题。邱樱和季向空可不是啊!他们这种现有误会再和解的环节,简直就是狗血剧。再说了,季向空和邱樱那是……那是,打游戏啊,打游戏!!打游戏,多好的理由啊!你看我那个渣男前男友不就是这么被勾搭走了么!” 姜格然没有去指出这句话里面安晴又夸大其词的错误,而是顺着她继续循循善诱:“那我和谈言师兄不是对门了吧。他不照样带我做实验吗。我一个数学系,他一个物理系。” “格格,做实验是你们的学业,那能一样吗!你最想要研究的那个什么方程,如果成功了不就是对物理研究会有极大的帮助么!本来就是一家啊!” “唔,那巅峰游戏,也是他们的职业啊。职业选手和解说员,也是一家啊。不是吗?”姜格然看着安晴的表情,不轻不重的解释,继续给她洗脑:“季向空职业能力你已经知道了。邱樱的目标是女解说员,有什么问题当然是问最好的那一个才是最有效率的。所以她找季向空很正常啊。季向空之前就挖掘了林逸轩对吧。现在挖掘一个邱樱,也很正常啊。他热爱这个行业。所以就算是他教邱樱打游戏,那也是和谈言师兄和我一起做实验一样的道理。不存在你说的那些。” 安晴显然被绕了进去:“是……是这样的吗?” “当然啊,不然的话,那难道我和谈言师兄有什么吗?” 这个问题安晴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没什么了!” 姜格然心满意足,笑的乖巧:“那不就好了。” 安晴眨了眨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好像觉得那里怪怪的,但是她一时半会好像说不出来。回学校开了个学生会会议之后,脑子忽然清醒了。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又被姜格然忽悠了。然后,她赶忙给谈言打了个电话。 坐在出租车上的谈言接到电话直接开口:“你的女神二十分钟前就登机飞伦敦了。” 安晴当下就翻了白眼:“我昨晚上就找过我女神了,用得着你!” 谈言也不生气,笑了一下:“说吧,姜格然又怎么了。” 安晴一秒回神,差点又和谈言互怼起来,忘了正事儿:“谈言,我怀疑格格被人骗了,骗得还不轻。” “真的假的!”谈言一下子来了精神:“谁,告诉我这个勇士和天才是谁!” “谈大言,我很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就姜格然的智商和她的脑回路还有她的三观,那就是个人间清醒。要骗她,得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你知道吗。要我说,你被骗了我信,她被骗……是她骗你了吧!” 这一段绕口令一样的话砸过来之后,安晴气的咬牙切齿,她真的很讨厌这群理科怪人!她只是一个文科英语专业而已啊! 气沉丹田,她把自己和姜格然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你说,格格是不是被季向空洗脑了,居然这么帮季向空说话!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谈言的表情变得微妙了,有那么点同情安晴。姜格然的那段话是机械类比,逻辑混淆。季向空带邱樱打游戏,是高手带菜鸟练级;而他找姜格然做实验,是高手和高手的强强联手。两件事情的出发点和双方角色有本质的不同。 他咳了一声,不去揭穿姜格然。因为这是典型的“姜格然式忽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对于安晴……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于是他换了个方式:“不放在心上不是挺好的么?” “哪里好了!等着脑袋上养马吗?” 谈言翻了个白眼:“安晴,放在心上了才说明姜格然在意季向空,她不放在心上,说明了什么?” 安晴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说明了,格格没这个想法啊!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啊!谈言,你真不愧是个理科学霸!真棒!再见!” 谈言表情微妙的收起了手机,还是有那么点同情安晴。然后才开始思考这件事情。因为姜格然要真的是没这个想法,她就直接告诉你了,不会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么多。 安晴虽然被忽悠了,但是有句话没讲错,姜格然在帮季向空讲话。 他想给沈绎习打个电话,但是想了想,又退了出去。转手给姜格然发了条微信:“安晴都和我说咯。” 姜格然收到了这条信息的时候,刚刚到家,因为她把vng的数据分析给了季向空,顺便还带他一块儿去喝了她特别喜欢的一家私厨的鱼汤。 她看着这个信息,抿了抿嘴。安晴听不出问题,但是谈言能。于是她回了个消息:“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这句话,谈言相信。但他还是问了问:“什么阶段了?” 姜格然想了想,回复:“不确定期。” 谈言回了她一串白眼。 第115章 空格键12 姜格然做的数据,整理非常的全面。而且很清晰,一目了然。在单纯的数据上面,还把之前自己教她的如何正确地看比赛这一因素也添加了进去。 毫无疑问,这点帮了自己的一个大忙。 但是,对季向空来说,比了解这些成员的实际能力更多的一个问题,是怎么和他们相处。情况,比姜格然列举的那个动物世界的比喻,要复杂得多。 长叹了口气的季向空拿过了手机,点开了之前姜格然发给自己的那首大提琴曲。然后整个人北京瘫在沙发上,放松了自己。 这首大提琴独奏曲,能让他很好的安静下来。而同时,却又挖掘出自己内心的动力。 “叩叩叩” 季向空听见敲门声回头看了一眼,一见是舒雯,连忙站了起来:“雯姐,你怎么来了啊?” 舒雯笑了笑,随意的拍了拍季向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聊天:“听到了苏和老师的这首《当我睁开眼》,觉得意外,所以来看看。我还以为你们都喜欢hiphop之类的。” “哦,这个啊~”季向空笑了笑:“……之前内测赛我输了,一个小朋友发给我的。听过之后,觉得心里很平静。所以,现在也喜欢听一下。” 舒雯倒也没觉得季向空的这句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和季向空在对待比赛的共识,让她也更愿意交流:“苏老师这首曲子,确实很能让人平静。无论是我当初比赛,还是后来创建vng,还是现在。我都会听这首曲子。因为除了能让我感到平静,同时还能勾起我对梦醒的追求。是我最初的梦想和坚持。” 这也是季向空选择听这首曲子的原因。非常的宁静,但是并不安逸,相反因为足够柔软而触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能让他回忆起对梦想简单而又执着的情感。 “雯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对于季向空舒雯是绝对相信的:“你这两天和他们相处的还好吗?如果有问题的话,都可以和我说。” 季向空领情,但是摇了摇头:“我有信心能和他们相处融洽。而且,我们是一个团队,如果彼此都不能相处融洽的话,是打不好比赛的。” 这点,舒雯也很清楚。vng队员之间的相处,一直都存在问题。她抿了抿嘴,也发现了宿舍只有季向空一个人。她刚想继续说什么,季向空却抢先了:“哦,我也刚刚和小朋友吃完饭回来。” 无论是实话,还是善意的谎言,舒雯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诚如季向空所言,队员内部都无法团结的队伍,注定是走不远的。而在这方面,她的干预也是过犹不及。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也别工作太晚了,充足的睡眠也很重要。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是一个团队,要互帮互助。” “谢谢雯姐。”说完这句话,季向空忽然想起了姜格然说过自己的小姨叫“苏秦”,而刚刚舒雯似乎也说了什么“苏老师”。他连忙喊住舒雯:“雯姐,你刚刚说,这首曲子是谁的作品?” “苏和老师,是当年是国内最优秀的大提琴独奏家。这首曲子也是她评价最高的一首。怎么,你也想听听其他的作品?” “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 舒雯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季向空重新回到座位,看了两眼数据图后,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搜索了“suhe”,然后加上了“大提琴家”这样的关键字。 网页跳出的内容,让他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姜格然的母亲。因为,她们长得很相似。季向空笑了笑,点开了网页链接浏览起来。 “啊~原来是家学渊源啊……也是十四岁进的音乐学院啊……职业大提琴手……《当我睁开眼》……” 忽然,季向空的笑容凝固了。凝固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他看见了苏和因为车祸去世了的消息。这是六年前的事情,而六年前,姜格然十四岁。季向空看了一眼具体时间,那个时候姜格然应该刚进音乐学院不久。 第二是苏和有两任丈夫,第一任姓姜,已故。从时间上看,是在姜格然三岁的时候。 季向空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让他堵得慌。他动了动鼠标,更认真的查阅有关的信息。 姜格然因为在大提琴上和数学上的天赋,所以从小也注定了不平凡。虽然网络传媒的发展史迅速而短暂,在网上能查阅到信息也受到了时间段的影响;但是季向空依旧能找到不少姜格然的信息,除了“苏和的女儿”这一光环,还有她自己的“神童”光环。能查到的新闻,多数都是她的丰功伟绩。 但是,最详细却是关于苏和去世之后,姜格然抚养权的一场争夺。 因为姜格然是名人之后,争夺的双方是她的小姨和继父。而时间上,六年前的传媒行业的发展基本普及,所以简直是一出另类的“天时地利人和”。 多年前的言论,和如今的一样,更多人的关注在苏和的遗产上。 季向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姜格然在网上的消息的时间节点。 因为她过了几个月之后,就低调的离开了音乐学院。成为了不太普通的普通学生。 除此之外,季向空还找到了几张姜格然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他看了很久。 这张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了,也没有现在的修图技术,但却很好看。照片里的姜格头穿着衬衣小短裙,戴着红领巾,扎着马尾,脸颊都还带着然带着尚未褪去的稚嫩。但是高举奖杯笑的灿烂的模样却鲜活无比。 就和现在的一样,一样的干净,一样的有感染力,让人不自觉的扫除阴霾。 这让季向空想起了刚刚看的苏和的一小段采访—— “所有人都说《当我睁开眼》是我最优秀的作品。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那首《囡囡的旋转木马》。这我是我写给我女儿的,也是我女儿给我的灵感。小孩子很单纯,很纯粹,也很美好。她看待所有的事物都带着最美好的角度。这点很触动我。所以我写了这首曲子。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种美好。长大的同时,不要忘记了这份纯粹。” 因为这个原因,季向空想带姜格然去一趟游乐园。 孙泽毅以为季向空是在vng受到了排挤,所以来自己这里放松一下,但是拿着两罐啤酒过去打算当一回知心哥哥的角色的时候,看见对方的屏幕上都是游乐园和旋转木马的内容。他认真的看了一眼同样很认真的季向空,露出了一个见了鬼的表情。但是又觉得很欣慰。毕竟当年季向空能被顾放挖走,他也出了一份力。季向空的一些事情,他很清楚。 他把啤酒往桌子上一放,表情暧昧:“你这是终于要约会了?” 季向空还沉浸在游乐园攻略里,头都没抬:“不是,孙哥,我就是想带一个小朋友去放松一下心情。我不太了解这些,所以做个攻略。” “什么小朋友,散心要去游乐园?还旋转木马?你当我三岁半,还是当她三岁半啊!” 聊起年龄这个话题,季向空噗嗤了一声。想也没想的反驳孙泽毅:“孙哥你可别这么说,姜格然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了。再过几个月她都能说自己21岁了呢。” 他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在这里吗? 孙泽毅脸懵逼,都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季向空。不过他问了问:“姜格然是谁啊?” “是新认识的小朋友。对了,人是女孩儿啊,虽然名字拗口了一点。孙哥你要叫不习惯的话,可以和林逸轩一样喊她kiki。” 还什么都没说的孙泽毅慢慢地闭上了嘴。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21?这个姜格然不会就是那个大学生吧?” “什么大学生?”季向空把自己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笑着和孙泽毅介绍:“姜格然是个研究生,数学系的。从小就聪明,所以跳级了。” 听完这话,孙泽毅的眼神还是很奇怪。让季向空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孙泽毅放下啤酒,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翻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之前自己看见的小报消息,递给季向空:“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平台,我也是无意间看见的。还以为是因为你和舒雯的事情,所以趁乱劈图乱说的,毕竟这些年,你身上的脏水也不少的。但是现在……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和人一块吃的麦当劳?” 季向空一向不关注自己的新闻,尤其还是这些无厘头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从头看到尾之后,眉头紧锁。 他连忙掏出了手机,但是翻到了姜格然那一栏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孙泽毅挑了挑眉头,把季向空的表情尽收眼底:“紧张了?担心她了?” “我……毕竟是因为我而起的。” “那以前你的那些绯闻,我怎么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啊?你不常说,清者自清吗?” “姜格然不一样的。” 孙泽毅点了点头,等着季向空的后话。但是,等了一会儿,他都喝了两口啤酒了,对方还是没有说话。表情寂寥的看着手机。 他叹了口气安慰他:“放心吧,平台够小。如果不是经常关注巅峰的人,又不是时时刻刻关注你的人,应该是看不见的。” 季向空没有接话。他在意的不单单是姜格然看没看见,更有这些不真实的报道下面,那几条稀稀拉拉的恶意言论。 看着他的样子,孙泽毅反问:“还说自己不喜欢她啊。” 季向空低头看了看他和姜格然的聊天界面上,姜格然发给自己的“晚安”表情包,又看了看自己查的附近的游乐园的推荐。 他没有正面回答孙泽毅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她……还小。” 第116章 空格键13 安晴拎着一包东西又到了梦旅人。把东西往吧台上一放,很是自豪的样子冲着邱樱:“给你的。” “给我的?什么东西啊?” “哦,我高考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么给我准备的,什么坚果,谷物啊,这个是泡来喝的,反正都是补脑的。放心不会长胖的。” “……那你给我干嘛?我大学都毕业。” “明日之星啊。”安晴笑了笑,把东西往邱樱那里推了推:“比赛加油,我看好你哦。到时候我教你英语。以后走上国际化那都不是问题。” 邱樱忍俊不禁,说了谢谢,收下了这些好意。但是刚刚放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绕出来,把安晴往边上的角落走了走。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安晴也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邱樱:“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邱樱叹了口气:“是网上的新闻啊。就是季向空和vng的舒雯的绯闻。那是真的,舒雯居然是季向空的前女友。季向空是去vng就是为了复合的。” 从天而降一个瓜。 安晴露出了八卦专用表情,蠢蠢欲动:“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邱樱迟疑了一下:“安晴,你是被气糊涂了吗?你不应该气愤的想杀人吗?” 安晴啊了一声:“我?我为什么要气愤?这和我什么关系?” 安晴的表情太过于懵逼,懵逼到邱樱不太确定:“……kiki和季向空……” 安晴跟着邱樱的思维走了一下,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也误会啦。格格和季向空只是朋友关系。我那天回去就问她了。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的话,你和季向空还有绯闻挂在那里呢,但是格格看见你,有什么反应吗?” 邱樱回忆了一下。她和姜格然的接触多数是在梦旅人,姜格然过来找安晴的时候。自己当了梦旅人的服务员之后,姜格然也会在吧台这边和自己聊两句。邱樱对姜格然的印象也从一个礼貌但是疏离的人变成了一个慢热但是很温柔的小妹妹。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项链之后,还礼貌的问过这件事情。得知还是断了的时候也提出了帮忙。现在,这条项链能好好的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还多亏了姜格然。 这也是,邱樱觉得姜格然和季向空有什么的原因。因为项链是她的,但是人情好像是个季向空的。 “是我想多了吗?” “是的。我们家格格和季向空只是朋友。”顿了顿,安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虚,又补了一句:“也可能是好朋友。但是不管怎么样,是朋友。” “你说的是真的?” 忽然传来的裴熙的声音,吓了安晴一跳。 “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音,你属猫的啊,裴熙!” 裴熙没有理会安晴的一惊一乍,而是继续追问她:“你确定,姜格然和季向空只是朋友关系?”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真是太好了!” 说这话的裴熙还露出了一声轻笑。这一声笑,成功的吓到了安晴和邱樱两个人。毕竟,裴熙这个人,好像是天生没表情似的。 “你,你,你这么开心做什么,你……你该不会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的安晴顿时炸毛:“你该不会也是对我家格格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对这个答案也觉得相当正确的邱樱也露出了”看不出来啊“的表情。 裴熙没去理邱樱,倒是讽刺了一句安晴:“你是怎么和姜格然成为朋友的?” “你是在看不起谁啊……” “好了好了,安晴,我们不闹了。” 眼看着安晴撸起袖子和裴熙打架了的邱樱连忙捞住了安晴:“我们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安晴气的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转过身去不去看裴熙。 “对了,你刚刚还说,林逸轩让陆依依调查谁?赵杨?赵杨不是传奇的经理吗?为什么调查他啊?” 提及赵杨,邱樱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个赵杨就是个衣冠禽兽。总之……哎,我也不是和清楚,但是林逸轩怀疑之前视频的事情,赵杨也有关系。所以拜托了依依,希望她帮忙调查。” 这个瓜显然更大。安晴都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又听见了裴熙的一句:“林逸轩为什么怀疑赵杨?” “我去!你还没走啊!” 裴熙没理她,只是盯着邱樱。邱樱被盯的还有点尴尬,因为林逸轩的原话是——要不是裴熙这家伙提出要当队长这样的要求来我们传奇,我们空哥也不会被挤走了。 “裴熙,你当初去传奇,真的提出了要当队长的要求啊?” 这对安晴来说,这又是一个瓜。她觉得有点撑,但是并不妨碍她继续吃:“裴熙,没看出来啊,你还挺野啊。” 裴熙白了她一眼,解开了自己的围裙就走。 看着那潇洒的背影,安晴也翻了个白眼,一掌撑在吧台上问邱樱:“他到底什么毛病?他和summer哥明明是兄弟,差别怎么这么大?就因为是表兄弟吗?还是基因突变?” 邱樱思考了一下,决定说点别的:“说了这么多,你渴了吧,我请你和奶茶啊。” “……今天有香草的吗?” “有!” 对姜格然来说,遇见陆依依和林逸轩的时候总是比较奇葩的。第一次是在酒店的厕所门口对峙,而现在是在ktv的大堂……发酒疯? 很明显,这两个人都喝多了。勾肩搭背在一起,手里还拿着ktv的话筒。因为这个话筒所以被工作人员拦下了。林逸轩表示自己刚刚已经付过钱了,这个话筒就是他的。工作人员在和他们耐心地解释刚刚的费用只是包厢费用和酒水分,这个话筒理论上他们是不卖的。 姜格然在旁边哭笑不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帮他们掏钱买下了那个话筒。 看见姜格然的林逸轩和陆依依好歹还能认出她来,两个人都咧嘴傻笑了起来。 陆依依也很开心的和她打了招呼:“好巧啊,kiki,我们又见面啦!” “是啊,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林逸轩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空哥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我空哥呢?” 姜格然还没回答她是自己在这边唱歌的,倒是陆依依,一如既往的潇洒的拍了一下林逸轩的后脑勺:“你空哥就是个渣男!” 这话,陆依依喊的中气十足。刚进门的季向空也听的一清二楚。但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姜格然居然站在林逸轩和陆依依面前,对着他们两个摇摇欲坠的醉鬼,想扶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眉头一皱,抬脚走了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还在外面啊?” “哦,我同学生日,吃完饭说一起过来唱歌,我就来了。结束了,正准备回家就看见他们俩了,我就过来看看。”解释完,正好也看见了邱樱慌慌张张难过的跑进来在门口张望,姜格然还冲她挥了挥手。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人分开之后,季向空一个人扶着林逸轩,姜格然和邱樱两个人扶着陆依依。 把陆依依送上车,姜格然还没来得及和邱樱说句话,身上就被披了件外套。 是已经把林逸轩丢进了另一辆车的后座的季向空:“晚上风大,也不知道带件外套。” 姜格然回过头去,望着季向空。她想说,长袖t恤配针织马甲,一点也不冷的。因为扶陆依依,她现在还觉得有点热。不过,她抿了抿嘴,还是听话的把季向空的外套穿好。 在一边的邱樱楞楞地看着这一幕,非常不能理解。不是,下午的时候,安晴还在和自己说只是朋友关系啊…… 看着姜格然把外套穿好,季向空才转向邱樱:“我送他们回去。你和陆依依回去也当心点。” 邱樱应了一声,但是又没忍住喊住了他。季向空闻言,停了下来,用眼神表达了“怎么了?”的意思。 邱樱看着一旁的姜格然,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了再见,然后飞快的上了车。到了车上就给季向空发了条微信:“季向空,你既然要和舒雯复合了,你就别对kiki这么好,要保持距离,不然会让人误会的。” 这个消息,季向空把林逸轩送去了孙泽毅那边拜托照顾一下之后,重新掏出手机打车送姜格然回去的时候才看见的。 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他眉头一簇。打了个问号回去。 邱樱回的很快,毕竟林逸轩说了,舒雯是他的前任大嫂。 这个乌龙闹得,真的是……舒雯不单单是林逸轩的前任大嫂,也还是他的。因为舒雯是孙泽毅的前女友。 这个解释,季向空顺手就给邱樱解释了。但是抬头望向姜格然的时候,却卡住了。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以及要不要解释。 孙泽毅的网吧距离姜格然的公寓倒不是很远,车程十分钟就到了。 车子就停在姜格然的楼底下。 因为季向空要在战队规定的时间内回去,所以她也不打算让季向空下车。 “那我走啦,拜拜~”弯腰和季向空说完这句话,姜格然就关上了车门。 季向空笑着嗯了一声,确实也没有下车。但是在车子刚起步往前开了还不过几米的距离,他就喊了“停一下”。 “姜格然!” 才刚刚抬脚跨在台阶上的姜格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是站在出租车旁边的季向空。她收回脚,原地朝季向空转过去站好。 也很黑,但旁边的路灯也很亮。可偏偏,因为季向空的刘海,所以看不清眼神。在这样的气氛下,姜格然也紧张了起来。但是,季向空却好一会儿都没开口。 “……怎么了么,季老师?”姜格然嘟囔了一句,又鼓了鼓嘴巴,开了个玩笑:“是要外套吗?” 季向空果然被逗笑了,人也轻松了。有些话倒也不难说出口了:“我和雯姐没关系。雯姐是孙哥的前女友。” 孙哥,孙泽毅,刚刚送林逸轩过去的时候,认识了一下。 但是,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姜格然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两三秒,茅塞顿开——季向空的第一句话是,舒雯和他没关系。 想到了网上的流言蜚语,姜格然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很快就成了咧嘴笑。那双笑眼也好像是映着灯光,所以透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我一直到知道的呀!你是~单身的呀。”说完这句,姜格然咬了咬下唇,狡黠地补了一句:“对吧。” 季向空大脑还没有接受姜格然这个他预料之外的反应,但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露出了浅笑。 “嗯。” 他单身。 第117章 空格键14 在学校边上的咖啡吧看见姜格然撑着平板,放着蓝牙键盘,右手夹着自己的ipencil在键盘上打字的时候,谈言还有点意外。于是他把外带的咖啡改成了在这边喝,拿着号码牌就坐到了姜格然对面。 “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和季向空约会啊?” 姜格然抬头看了一眼谈言,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她一边在副屏上圈圈画画,一边反问谈言:“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啊?” 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到也确实不必然。 但是,这话从一个处在比热恋期还要受多巴胺影响的不确定期的人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让谈言觉得奇怪。 不应该,时时刻刻都很想对方吗? 这个问题,成功的吸引了姜格然的注意。她架着笔撑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虽然但是,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谈言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自己被怼了,但是对方其实也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不过毕竟和姜格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习惯这样冷不丁会有的现象的。于是他淡定的接过了自己的咖啡,和服务员小姐姐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问了问姜格然,自己的事情是什么。再然后,他就从姜格然脸上看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能让姜格然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楚的好似“被打脸”了的表情,谈言来了浓厚的兴趣。主动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姜格然的平板,毕竟是防偷窥的。 看了那么一眼,谈言就冷哼了一声。 因为姜格然的主屏是自己在课表的基础上建立的时间安排表,副屏滚动的是巅峰秋季赛的赛程表。就算没去约会,也是在这边做着季向空有关的事情。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是有自己的事情的。 “姜格然,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这是统筹自己的时间。绝不为了即将展开的恋爱而荒废学业。” 谈言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面子:“你以为我是安晴啊。” 姜格然孩子气的噘了噘嘴,不去接话。 谈言啧了一声,放下自己的咖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姜格然,你这样不行。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是相互的,不能一味的迁就对方。” “我知道呀。”姜格然点了点头,顺便纠正他:“我们还没恋爱。不确定期。” “暧昧期的时候就更不能了。不然以后对方会养成习惯的,恋爱之后也会习惯性的让你做出让步。” 姜格然顿了两秒,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平板整个翻给谈言欣赏。主屏和副屏一起一百八十度旋转。 “我只是在比对时间,看看季向空的哪些比赛我是能去现场观看的。先把时间预留好,万一有别的事情,也好错开。没有一味地迁就他。” 谈言看了两眼,哦了一声,又笑了一声:“你这个安排出来,你也看不了几场比赛啊……他不会生气吗?” 这个问题…… “所以需要理性控制啊。我也尽力调整一下自己的时间。实在不行,那也是真的没办法。如果季向空不能理解的话……那可能是谈不下去的。” “姜格然,你是喜欢人家的吧?” “当然啊。”姜格然回答不带犹豫。 “那你……还说的这么轻松?” 姜格然咬了咬下唇:“喜欢他,我也要有自己的原则吧。而且,你不也说了,两个人是要相互的呀。不是我单方面的迁就啊。谈恋爱是双方磨合的过程不是吗?” 谈言对姜格然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有恋爱的心思了,也还是个没得感情的人间清醒。身为姜格然的师兄,他只能点头表示赞同:“是的,你讲的很有道理,保持这个心态。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和毓冉咨询。” 听到这句话,姜格然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架势。但是看表情,并不像是有什么要咨询,而是对自己的这句话。谈言本能的立刻阻止对方开口:“你当我没说。” 姜格然哭笑不得:“师兄,我就是有个问题。” “你可别说这句话,我最害怕的就是你说一句‘我有个问题’。你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被你问的人,绝对没什么好下场。同是理科生,相煎何太急。真的,别较真。你要和我较真我刚刚那句话有什么问题,我就去建议季向空别和你恋爱。” 姜格然耸耸肩,表示,行吧。她拿过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正打算和谈言开启新的话题,自己的手机倒是响了。是摩托俱乐部的教练。 打电话来说,季向空来俱乐部了,已经在场上跑了好几趟了,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姜格然应了一声,一边和谈言解释,一边收拾东西。顺便还在手机上订了两杯奶茶,然后拎起自己的水桶包就走。 徒留谈言一个人坐在原地看她像是旋风少女一样的操作,笑着摇了摇头:“果然,理论是需要实践的。啧啧……不过话说回来,带季向空去过俱乐部的话……绎哥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啧啧啧,果然武侠小说诚不欺我,无招胜有招啊。看看这纯天然的行为,胜过多少套路。还没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大舅子那里都已经有存在感了。” 姜格然当初带季向空去俱乐部的时候,没有想太多。还处于把季向空当成朋友的阶段,所以也不介意沈绎习会知道。毕竟,俱乐部的人都是沈绎习的朋友。而现在,她想和季向空有进一步发展,那沈绎习总归是要知道季向空的存在的。所以,也不觉得需要藏着掖着。 于是她就大大方方地带着两杯奶茶在赛道边上等着季向空。 季向空还没到终点就看见了她,隔得远,还有头盔,看的不真切。直觉觉得这个人是姜格然。所以主动放缓了速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终点线。 姜格然虽然穿着条黑色的网纱百褶长裙,但也套了件短款棒球服。虽然是马卡龙粉,但是袖子也被她撸到了胳膊肘。两者结合,透着属于她的风格。 微风吹过,扫过她的发梢,也扫过她的裙摆。 姜格然见季向空停了下来,左手举起了她带来的奶茶,下意识的歪了歪脑袋,笑的极其灿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季老师,这儿可是我带你来的。”姜格然丝毫不隐瞒:“我的教练可站在我这边。” “我这是进了狼窝了啊~不过,看在奶茶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季向空开了个玩笑,伸手就想去揉她的脑袋。但是这回,姜格然躲开了。 她有点嫌弃:“全是汗,快去洗洗吧。” 季向空“吼”了一声,一边嘴里念叨着“你还敢嫌弃我”,一边假装把自己满头大汗的脑袋凑过去闹她。 姜格然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快去洗吧,我在楼上露天休息区等你。” 季向空应了一声,但又像个孩子似的,让姜格然把他的奶茶打开他喝了一大口才走。洗完澡,换回自己的衣服到楼上的时候,姜格然正坐在秋千上低着头看手机,脚尖抵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两杯打包的奶茶卡在杯托里放在她身侧。 这让季向空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格然在传奇楼下的咖啡吧,也是这样低着头的样子。还是一样的,让他觉得很软和。 “在看什么?” 他坐到了秋千空着的左边,顺便拿起了自己的奶茶。 “啊,在和我哥聊天。”姜格然回了一句,顺手结束了对话,摁黑了屏幕:“是比赛压力太大了吗?” “不是。”季向空长舒了口气。因为腿长的缘故,所以现在是他在负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秋千:“是因为赵杨的事情解决了。” 赵杨的事情解决了,姜格然也知道。因为有人报警了——赵杨除了伪造了视频之外,还让自己的助理王彬偷拍了一个姑娘换衣服的视频和照片。这姑娘是邱樱的朋友。所以才能成功地威胁了对方嫁祸给邱樱。这件事情,姜格然看的还是陆依依写的新闻。 但这对季向空来说,不应该是“沉冤得雪”的好事情吗? 季向空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也是他心情不佳的一点:“林逸轩还有以前传奇的战友,来了vng,想让我回去。” 姜格然忽然懂了。赵杨的事情得以曝光是一件好事情。但是对季向空来说,却也是一个迟到的真相。因为,他已经是vng的一员了。毫无疑问,季向空对传奇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毕竟,那里的队友是他曾经披荆斩棘的队友,而且传奇曾经也是顾放留给他的责任。 可是,姜格然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她的理性思维在叫嚣。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最后都是季向空自己选择的离开。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要负责。传奇是季向空曾经的责任不假,可vng才是他现在的责任。 “你……想回去吗?” 半天,姜格然憋出这么一句话。 季向空也没有犹豫,浅笑着摇了摇头。 姜格然又觉得很为难。思考着,要不从比赛精神方面安慰一下? 反倒是季向空,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没这么玻璃心。当初我也知道赵杨做的这些事情,是我自己做的这个选择。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当初没有觉得不公平,现在也不觉得后悔。而且,vng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接纳了我,我必须要对vng负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向空和她想的一样的原因,姜格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重新对上季向空的双眼。明明他背对着夕阳,但是却不知为何,眼睛里像是有流光一样。 姜格然忽然想到了,自己可以和季向空说什么。 “季向空,虽然我不是电竞圈的。就算是比赛,也都是你教我看的。我当不了你的队友,在赛场上也救不了你。但是我会是你永远的观众,是你永远的支持者。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在哪里,在哪个战队,我都会给你加油。你如果输了比赛,那我陪你重新开始;你赢了比赛,那我就陪你举杯欢庆。” 姜格然向阳,对映着红彤彤的晚霞。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光芒。远比那天夜里的灯光下要明亮的多。 季向空深吸了口气,压不住嘴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不反悔。” 姜格然摇了摇头:“不反悔!我可以和你拉勾。” 季向空垂眸看了一眼姜格然举起来的右手,伸手就够过了对方的小拇指,把大拇指扣在了一起。 第118章 空格键15 季向空一大早就到了姜格然公寓楼下等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她冲自己挥了挥手,就小跑过来。她今天又穿了一件红色的针织衫。哪怕是早上□□点钟的太阳照在她身上都格外的明艳。 她穿红色真的很好看。而且,让季向空想起来之前内测赛,姜格然来看自己比赛也是这样跑过来的。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伸手接住了姜格然。虽然只是扶住了她的手。 “几岁的人了。” 姜格然孩子气的哼了一声。 季向空一边调侃她,一边伸手替她整理因为小跑过来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拨了一会儿,发现了点不一样。 “你把头发剪短了?” 姜格然的头发长的很快。去年秋天的时候还在肩膀的位置,不过一年都快长发及腰了。所以她昨天去理发店做护理的时候让理发师剪短了半个手掌的长度,但还是一头长发。 所以,她很诧异季向空居然能发现。毕竟当初她第一次剪完短发,在沈绎习面前晃了三次,沈绎习都没有发现。当时他还振振有词,说要是她剃秃了,那他一定能发现。所以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她剪的不够。鬼知道,姜格然是从长发及腰一刀成了锁骨发的。 季向空也愣了一下,来回认真的看了看:“很明显啊。” 哦,那大概,哥哥和准男友是不太一样的吧。姜格然鼓着腮帮子这么想。 “对了,你说今天要带我去哪儿?” 说起这个话题,季向空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是那天在俱乐部的时候,季向空忽然提及的。问姜格然接下来有没有一天是一整天都空的。说,想带她去个地方,但是却一直没说是什么地方。 姜格然嘟囔了一句“神神秘秘”,但是又很听话的跟着季向空上了车。 季向空带姜格然去的,是迪士尼。虽然每个乐园都有旋转木马。但是“每个女孩纸都有一个迪士尼的公主梦”。 而且,邱樱冒着被安晴拿刀砍的风险,告诉了季向空,姜格然很喜欢史迪奇。 其实就算没有史迪奇,姜格然也很喜欢迪士尼。因为确实没有女生能拒绝迪士尼。而刚巧今天有一个“第一次”的乐园活动,就是把在乐园有趣的瞬间全都放上网分享给大家。这个活动,两个人都很感兴趣,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凑在一起从两人的手机里一起挑选照片。 翻看两个人的手机,姜格然有那么点点不好意思。 因为她玩耍的时候不会记得拍照,所以她的手机里照片少得可怜。只能寄希望于季向空的手机。而季向空手机里,几乎全是她的照片。 姜格然从头看到了尾,忽然抬头瞅着季向空。 “怎么了,小朋友?”季向空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和她开了个玩笑:“是不是觉得自己张张都好看,挑不出来了?” “……不是。”忽然有点怂的姜格然把问题吞了回去。她换了个说法:“我就是觉得,都没几张合照。不然我们等等再挑,下午的时候多拍两张合照?” 季向空没有犹豫的点头:“好啊,今天你是小公主,都听你的。” “你自己说的哦,什么都听我的?” “嗯。我说的。” 得到了保证的姜格然嗯了一声,露出了些许不怀好意的笑容。 吃完饭,她就拉着季向空去给自己买了个史迪奇的发箍,毕竟他最喜欢这个小家伙。然后又给季向空拿了一个米妮的蝴蝶结发箍。并且在季向空开口之前就堵住了他:“是你自己在吃午饭的时候说的,什么都听我的。” 季向空哭笑不得,打算和姜格然商量着来。但是他又还没开口,姜格然就摇了摇头,甚至是用拟声词表示了拒绝。然后,双手一伸,一副“你认命吧”的表情。 季向空透过发箍,看着姜格然的神情,长叹了口气,笑着低下了头。 这个动作,成功的取悦了姜格然。她把发箍放了回去,拿了个最朴素的米奇耳朵,给季向空带了上去。 “好啦。” 季向空听话的抬头,看了眼镜子自己的模样,扶了扶发箍,笑了笑:“走吧,我们去拍照!” 照片拍了很多,姜格然选了几张合照上传了活动,点亮了童话世界。其中有一张还是“拍坏了的”。那是他们过去和史迪奇和安琪合照的时候,他们在确定站位问题。她仰着头和季向空说“我们不拆散他们,我们站一边,你站我右手边好不好”;季向空侧着头和她说“好”。 这是给他们拍照的小妹妹抓拍的。姜格然特别喜欢这张,因为看起来最有感觉。选照片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季向空伸手给她选上的。 夜幕降临,季向空带她去坐了旋转木马。 迪士尼的旋转木马,仿佛是披着星光的音乐盒,看上去如梦似幻。姜格然坐在木马上,还忍不住哼起了《囡囡的旋转木马》。 这首曲子,在了解过之后,季向空听过好几遍。不过他却觉得姜格然哼的最好听。在充斥着各种欢声笑语的背景下,他依然能听见姜格然的声音。声音清甜,不是很糯,很干净,哼起曲子来一点都不黏糊。 曲子的灵感来自姜格然,也包含着母亲的愿望。而姜格然也的确如此,一直保持着积极乐观和天真美好。这也是季向空会想着带她来的原因。因为,姜格然不会触景生情。或者说,姜格然触碰到的一定是美好的一面。她会知道这是她妈妈对她的祝福。她也会用等同的温暖来对待。 结束后,两人走去看烟花的时候,姜格然问季向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姜格然会问季向空,是因为她在哼的时候,季向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也一直都没问自己这是什么曲子。 “是之前雯姐告诉我的。她很喜欢你妈妈的音乐。所以听出来了你发给我的那首《当我睁开眼》。她和我说了之后,我就上网查了查。也看到了那首《囡囡的旋转木马》。所以,就一直想带你来一趟。” 季向空会知道,姜格然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曲名一直都在。她也从来没想隐瞒些什么。她当时分享《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就想过了,或许季向空会查一查。 那些曝光在网上的事情,她不会逢人就说,但也不害怕别人会知道。就像谈言他们,认识久了,自然也都知道了。 “所以,你现在是和你继父住在一起吗?”季向空问她。 “啊~我现在~一个人住。”姜格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过她也知道季向空是什么意思,于是解释道:“那场抚养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沈爸爸是个律师,平时工作挺忙,我小姨就觉得他没时间照顾我。如果不是不允许,我小姨会把我哥的抚养权也一块儿抢的。哦,我哥是沈爸爸的亲儿子。所以说,网上都是乱说的。根本不存在那些。而且我和沈爸爸的关系很好的。当然我和姜爸爸的关系也很好的。虽然我当时才三岁不到,但是我已经有记忆了。我的数学天赋,大概就是来自姜爸爸的。妈妈也常说,我的性格和姜爸爸很像。哦,对了!” 姜格然忽然转过身来,仰着头伸手挡住了自己眼睛和鼻子和季向空说:“我的嘴巴和下巴和姜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天空就炸响了第一朵烟花。姜格然连忙松开了手。绚烂的烟花在一瞬间洒下了光芒。季向空看见的是姜格然的眸光明媚和笑靥如花。 他想起了昨晚孙泽毅了解他今天要和姜格然来迪士尼之后,和他说的话:“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姜格然的确是个好女孩儿。你要真没意思,就就干脆点,别耽误人家。要是下定决心了,也干脆点,然后好好对人家。” 他深吸了口气,问姜格然:“好看吗,小朋友?” 姜格然眼里还带着光,听到问题本能的想回答很喜欢。但是听到这个称呼,却略略迟疑了。她咬了咬下唇,微微低下了头。 季向空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下一句话,也被堵在了喉咙口。甚至还感觉到了些许紧张。他放软了语调,故作轻松地开口问她:“怎么啦,小朋友?” “季向空。”姜格然抬头,望着季向空。她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季向空,我不是小朋友了。” 姜格然的这句话,也伴随着一场烟花盛宴的结束。最后一抹光亮照映的是她认真的神色。没有了烟花的背景变得格外的安静,好似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姜格然沉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不过季向空却有了动作。他伸手轻轻的扣住了姜格然的后脑勺,微微俯下身去,凑近了姜格然,望着她的眼睛。“我也一直都知道啊。”季向空在回应姜格然那天晚上的回答。不过他的眼神卷着温柔,语调透着宠溺:“但,你是我的小朋友啊,而且是我一个人的小朋友。” “不是吗?”他问。 “是……我认为的意思吗?”姜格然少有的不确定的反问他。本就乖巧的模样,现在还有些糯糯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季向空忍俊不禁,把额头抵在了姜格然的额头上,轻轻的蹭了蹭,把话说的直接:“感觉到了吗?小朋友,我有多喜欢你。还是……我要干点别的?” 季向空最后的语调不太正经。不正经到姜格然轻颤了一下。 “流氓!”姜格然嘟囔了一句,逃离了季向空的爪子:“不早了,该回家了。” 季向空忍着笑,跟上她:“小朋友,你的思想很不健康啊。我说的是准备一场仪式什么的,哪里流氓了啊?” 姜格然被气的转过身去就想踩他的脚。不过被季向空躲开了。反倒是她,还被季向空拉住了手。 “乖了乖啦,不闹了。送你回家。” 姜格然冲季向空哼了一声。然后两只手都握住了季向空的手。 第119章 空格键16 季向空和姜格然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安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甚至蠢蠢欲动想让他们马上分手。那模样,谈言都以为安晴是个百合,喜欢的就是姜格然了。 “你不懂。”安晴有气无力趴在阳台上。 他们是邻居,阳台就隔着一堵墙,探出个头就能看见对方。谈言握着自己的马克杯,靠在阳台上,微微往外探了探就看见了安晴像是一条咸鱼一样的样子。他啧了一声。 “我确实不懂。”谈言喝了口水,仰望秋日里并不刺眼的艳阳天,腹诽姜格然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是自己的恋爱,居然让他来承担开导安晴的重任。但是一想到这是姜格然好不容易开的花,他也勉为其难接受了。 “姜格然就是谈个恋爱,又不是被骗了,你至于吗。” “你不也受了绎哥的委托吗?你就不为你的项上人头考虑一下。” “委托是关心姜格然,又不是把她栓起来。正常恋爱,有什么问题吗?” “唉……”安晴叹了口气,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双手架在阳台上,像是在给自己开背一样把自己往下压,闷闷地开口:“格格还小。” 谈言吐槽:“你也就比她大了四个月,男朋友……高中也算的话,三个了吧。” “……格格是第一次谈恋爱。” “总要有初恋的。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谈恋爱吧。再说了,绎哥这个种白菜的都没紧张,还在国外该干嘛干嘛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是真的怕格格被骗。真的,谈大言,你不觉得格格太单纯了么。” 这个问题,谈言迟疑了一下:“姜格然单纯,我承认。但是,一定不是你说的那种单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单纯’要是用在你身上,是性格单纯;也可以称为不成熟或者幼稚,的确很容易被骗。而‘单纯’如果放在姜格然身上,那是她对生活的态度,那叫境界。” “……请你说人话。”安晴难得没有呛回去,还表现的相当虚心请教。 谈言抿了抿嘴:“人话就是……你是思想单一,也有可能是没什么思想。遇到事情看见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别人说什么你也就相信了。这点你那个打游戏撩妹劈腿的前男友已经帮我们证实了。而姜格然逻辑思维清晰,有主见,有看法。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是自己思考明白之后,才做出选择的。她不是简单的选择乐观,而是她知道悲观是什么,然后努力让事情往乐观的刀路发展的。你看你多单纯才会以为她长这么大都是运气。真的,她要再不谈恋爱,我都怀疑她能出家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能想到的,姜格然都能想到。”谈言打断了安晴,直接实话实说:“你一直不想让姜格然和季向空又过多的接触,就是因为季向空风评不好。而季向空接下来会面临比赛,不可避免的会再次成为舆论的中心。所以你担心姜格然也会被议论,担心舆论会对她一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大做文章。怕一些难听的话对姜格然造成伤害。” “不会吗?” 这个问题,谈言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姜格然会在意这些吗?” 这个问题,安晴不想回答。看看她对网上季向空的评论就知道了。 “安晴啊,因为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却要让姜格然放弃在意的人,这才是最大的伤害。谈恋爱是姜格然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打着关心的旗帜,横加干涉。而且,两个人如果真的出现问题的话……姜格然的理智会让她对自己负责的。” “谈恋爱的时候有理智可言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叫问题。抖掉了自己为了配合安晴而进绞尽脑汁冒出了矫情话而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谈言想都没想,一针见血:“你没有,但是姜格然有。” 安晴沉默了。她忽然说不清自己这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但是,她至少把谈言的话听进去了。在第二天邱樱模拟现场解说的之后,安晴都没有对季向空横挑眼睛竖挑鼻子。 一副接受了这个惨痛的事实的模样,让出于某种别人不得而知的理由也不想让季向空谈恋爱的裴熙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场模拟是邱樱组织的。因为summer也很支持像是邱樱这样的怀揣着一个解说梦想的年轻人。在明日之星解说大赛计划开始之后,他还特地邀请了洛天每周一次的来梦旅人给他免费们上课,传授经验。而邱樱卯足了劲儿想拜洛天为师,之前还亲自送了自己的解说视频给洛天。西王能得到指点。洛天却是给了指点。丝毫不给面子说完全没有体会到她对巅峰的热情,没有办法感染观众。所以,她痛定思痛,组织了这几场现场模拟,好好找一找感情。这几天她的感觉越来越好,还兴致冲冲的争取在决赛的时候,燃爆全场。 她听众就是季向空,姜格然,安晴,裴熙。还有答应把梦旅人vip室借给邱樱当场地的summer. 姜格然这个连比赛都刚刚会看的人,最大的作用就是体验气氛。这当然是季向空提的建议。 模拟结束之后,季向空送姜格然回学校。路上忍不住问了问安晴受什么刺激了? 他当初犹豫不决和姜格然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年龄,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自己的职业。他比姜格然年长六岁,虽然是职业电竞选手,但是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不务正业。两个条件一结合,简直就是很多人眼里的“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而姜格然高学历,高智商,不出意外以后也是高收入,脑袋上就顶着“别人家的孩子”这样的光环。社会形象差距有点大。 所以,确定关系之后,他就和姜格然说了,这场恋爱如果她家里人有了给她压力了,一定要告诉他。应该他来承担的责任,他会扛起来。 然而,姜格然把这事儿先告诉了她哥哥之后,对方就回了三句话—— “你是个成年人了,谈恋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我相信你有分寸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想结婚的话,等你有这个想法了再说。” 虽然是在明确的告诉季向空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情。但是,却也是给了他时间和机会。 反倒是安晴这个闺蜜,一副随时随地想要抽出一把四十米的大刀来砍死他的架势。如今这是接受现实了? 姜格然也没瞒着季向空,告诉了他,她拜托了谈言帮忙。 “谈言师兄”,季向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我毕竟是当事人,我出面不太好嘛~谈言师兄从小逗安晴玩儿长大的,对症下药他在行的。” “哦。”季向空没得什么感情的应了一声。 “谈言师……谈言有女朋友的。” 姜格然改了称呼这一点,季向空很受用,但是他依旧表现的很矜持。 姜格然嗯了一声。原本就牵着季向空的手,现在另一只手也扒了上去,整个人都黏在季向空的手臂上面,仰着脑袋:“季老师~” 因为地下车库也没人,所以季老师很不要脸的歪了半个身子,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交往时间不长,但是季向空比以前更会给自己加戏了。有那么几次,姜格然都会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还不如继续和季向空暧昧下去。现在这个季向空没事就撒娇,让她没眼看。 但是被女朋友哄开心了的季向空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很大方得体又贴心地把姜格然往学校送。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送姜格然回学校了。而今天这所高等学府门口,挤满了人。人山人海也就算了,而且还明显和她往日里的形象不太相符。季向空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上,再徒步送姜格然过去。 “好像是说有个女明星拍微电影,要来学校取景。这两天周末,学校相对人少,就选了这两天。”姜格然想了想:“好像是叫什么……弥雅吧,大概。” 季向空没能想到会从姜格然的嘴里听到这个弥雅的名字。并不是他知道姜格然不关注偶像明星,所以觉得诧异。而是因为,弥雅是他的前女友。 “季老师,你不会也喜欢弥雅吧?”姜格然感觉到了季向空有那么一点的诧异,笑着反问他。 其实弥雅回来之后,就给季向空打过了电话,希望能见一面。那天,季向空刚赢了比赛,和队友庆祝过后就来学校找姜格然。所以,就用“太晚了”,婉言拒绝了。毕竟,早就分手了。而他也已经有了姜格然。 所以他虽然有些惊讶,但这个问题,根本也不用多想。侧过头去,他就调侃姜格然:“你不是叫姜格然吗?” 姜格然收回原先自己的说的“还不如暧昧期”呢,正式确定关系之后,这些不用藏着掖着的话太酥了。 因为弥雅的粉丝,所以学校把校门关了起来,只留了门卫室门口的小门。出入要刷学生卡才行。季向空目送了姜格然进去,等她走过了一段距离才走。 重新跨上摩托车之后,季向空看着那些举着应援牌的粉丝,笑了笑。低头拧转摩托车钥匙的时候,加深了自己的笑意。摩挲了一下钥匙扣。 他的钥匙扣换了,从迪士尼回来之后就换了。他是《疯狂动物城》的那只狐狸尼克,姜格然是那只兔子朱迪。 但,这是他决定去迪士尼之前就看中并且买了的小东西。 他放下的,其实比自己以为的要早的多。而一直到现在才告别单身……大概是在等姜格然长大吧。 毕竟,他家小朋友的年龄,现在才刚刚好。 第120章 空格键17 在季向空为了比赛而准备的日子里,虽然和姜格然在一座城市,但是相处的就像是异地恋一样。而现在季向空赢了比赛,有十天的假期了。却因为姜格然因为早就确定好的要去mit交流学习两个星期,而直接升级成了异国恋。 孙泽毅听完这个理由之后,很不厚道的笑了:“你有十天的假期,不跟过去啊。” 季向空叹了口气:“vng的双月组合还有加训;我和雯姐也还有进一步的计划讨论。假期一结束就要为比赛训练……实在是走不开啊。” 孙泽毅摇了摇头,有点看戏的架势:“小姑娘没和你闹啊。” 季向空特别骄傲:“孙哥你这话说的,我们家小朋友这么深明大义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和我闹呢。她还心疼我如果去的话还要倒时差,还担心我比赛身子吃不消呢。而且,她昨天特地好好陪过我了。” 孙泽毅简直没眼看:“你还是单身吧。” “孙哥这你就过分了哦。不过,你要不要和雯姐重新开始啊?我现在在vng,她和李董,我看着不像是恋爱关系。” 提及这个话题,孙泽毅脸色大变。季向空看得出来,孙泽毅心里肯定还有舒雯,而舒雯应该也还想着孙泽毅,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两个人都一直是这样的“不相往来”的架势。只不过,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泽毅忽然不辞而别,而如今也都没能解释清楚。 他忽然想问问这个问题。但是却被自己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来电显示,是傅弥雅。 季向空看了一眼,视若无睹。 虽然季向空不清楚孙泽毅和舒雯的情况,但是他自己和弥雅的关系,孙泽毅却是很清楚。曾经的季向空为了弥雅追逐梦想陪她一起去了异国他乡拼搏。可最后,却因为弥雅的经纪公司不允许,两个人选择了分手。 他看见这个电话,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如今的弥雅选择了回国发展。而且还打算和巅峰行业挂钩。 甚至,在之前明日之星的总决赛上,弥雅还作为特别嘉宾出席了现场。在节目上说了自己有一个朋友也是职业选手。当年知道他们恋爱的人都知道,说的是季向空。 电话没有被接起来,弥雅又给季向空发了条短信,希望能在自己的新歌发布会上见一面。 孙泽毅迟疑了一下,问季向空:“弥雅,想复合?” “我已经和她经纪人tony说清楚了。我和弥雅已经结束了,不管当年是什么原因。但如今,她梦想成真,我也重新开始。我希望能这样互不干扰。” “但是,弥雅不这么想啊。他经纪人说的话她甚至也不会相信。不然,她也不会和vng合作了。现在,也不会和你打电话了。” 季向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不想把最后的体面都撕掉。 “小姜知道吗?” “我……她这次去mit和之前去香港不一样。对她来说很重要,我不想这些事情干扰她。而且她第一次谈恋爱,我不想让她想太多。也不想让她难过。” “是她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多啊?”孙泽毅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自己处理好,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小姜这个孩子吧,虽然我只见过一次,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她非常的信任你。但是这种信任如果弄巧成拙的话……向空,如果你真的不想她难过,就快点处理好这件事情。” “我知道。我会在她回来之前处理好的。” 孙泽毅点了点头,拍了拍季向空的肩膀:“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弥雅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你也小心些,别被拍到了。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放心吧,我会的。” 季向空冲孙泽毅安抚的点了点头,然后给弥雅回复了一个好字。 弥雅新歌发布会的当天,季向空如约去了后台的休息室。与弥雅看见他的一脸欣喜相比,季向空既礼貌,又疏离。他轻巧的躲开了弥雅看见他就跑过来想抓住他的手臂的手,对弥雅失落的表情也视若无睹。 面对季向空的到来,tony一脸震惊。毕竟今天是新歌发布会的现场,外面就有无数的记者粉丝。 “是我让向空来的。”弥雅主动解释,在tony不赞同的眼神下,不为所动:“tony,你能让我和向空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不用。”季向空开了口:“没有什么是你经纪人不能听的。而且我要说的,跟我之前和tony说的一样。” “向……向空?” 虽然在新歌发布会前闹出这样的事情十分影响弥雅的情绪,但是相比让弥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tony也默许了季向空当面和弥雅把话说清楚。 “弥雅,我有女朋友了。tony没有骗你。我们的感情很好。” 季向空有女朋友了的事情,tony已经告诉过自己了。但是,弥雅一直以为,那只是tony借由季向空两次都推脱了自己见面,夸大其词的。她回来之前,也关注过季向空的消息,但是,她了解季向空,那些所谓的绯闻女友都不是真的。 弥雅强颜欢笑了一下:“那,那,那她没和你一起来吗?” “她去美国交流学习了。不过,我不想因为以前的事情,让她有不必要的误会。希望你能理解。以后,我们也不要有联系。”说完这句话季向空没有再去看弥雅一眼,而是看相坐回了沙发上的tony:“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在这点上和季向空相当一致的tony点头起身:“那我送你出去吧,还是小心为上。” “好。” tony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弥雅,虽然于心不忍,但这毕竟是一个事实。认清这个事实,无论是对弥雅的事业还是对她本身来说,都很重要。 当面和弥雅说清楚之后,季向空浑身都轻松了。回了宿舍看准了时间给姜格然打了个视频电话。毕竟他们相隔半个地球。中间隔了12个小时。虽然早上已经和姜格然泡过电话粥了,但是现在他还是想见见她。 他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而姜格然那边还是阳光明媚。她带了一顶八角帽,帽檐在脸上也扫下一片阴影。看样子是在去教室的路上,因为这个电话还特地停了下来,靠边站了站。 “晚上好呀~季老师。” 季向空弯了弯眼,学着她的样子:“早上好呀,小朋友~” “小朋友不好~小朋友想吃地道的本帮菜。” 虽然当年也在国外呆过近一年的时间。但是这并不妨碍姜格然对季向空撒娇。只不过泫然欲泣得过于夸张,甚至到了最后杂了点上海话的腔调。 “乖啦乖啦乖啦,还有三天我们就回来了~回来了,我亲自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哇,季老师,你还会做饭?!” “那可不,你季老师什么不会?” “数学题会吗?” 季向空啧了一声,眯了眯眼:“胆儿肥啦,小朋友。皮一下很开心啊。” “唔,还行吧~反正你现在也打不到我。” 虽然聊的开心,但是也没聊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毕竟姜格然是要去上课的人。 季向空放下手机,起来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两件衣服就打算去洗漱。一开门就看见了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靠着墙壁的卢盛,还被吓了一跳。看他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的样子,应该也是刚洗完澡。 “你不进屋在门口干嘛,吓人吗?” 季向空的表情有点嫌弃,看得卢盛真的很想把自己的毛巾糊到他的脸上。 到底是谁在里面和女朋友视频的! 大概是卢盛的意思在表情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季向空也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抱歉啊。” “不用,我知道你下次还这样。而且,跨国恋和我们单身狗其实也差不多。” 季向空反手拿自己的毛巾抽了一下卢盛。 两天后,新一轮的比赛开始。 已经成为了洛天的解说搭档的邱樱一看见季向空之后,隔空打了个招呼,示意季向空等等自己。然后把自己这些天的笔记往解说台一放,和洛天打了个招呼,就去找他。 劈头盖脸就是“你是不是也去了弥雅新歌发布会的现场?” 季向空面对这个问题,很震惊。 邱樱解释了一下,那天明日之星的总决赛后,她和弥雅交谈了两句。毕竟弥雅作为偶像歌手,她也很喜欢,想去合张照。而弥雅觉得邱樱追逐梦想的样子和当年的她很像,虽然磕磕绊绊,但一样的充满热情。非但和她合照了,还送了签名专辑和自己的新歌发布会的门票。 邱樱自然是和陆依依一起去的。弥雅送的门票,还能去后台找她。当时她和陆依依似乎都看见了季向空。但是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两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直到,网上曝出了绯闻。 “什么绯闻!” 邱樱愣了一下,连忙在自己手机上找出了这条新闻递给了季向空:“网上说的是弥雅和任旭的绯闻,双方经济公司也都出来辟谣了,说任旭和弥雅都是单身,让网友们不要瞎说。但是,我和依依仔细看了这张照片,虽然很模糊,不过真的很像是你的背影。” 季向空拿过了手机,这是那天他去找弥雅的时候被拍的照片。 季向空翻到了最底下,网上众说纷纭。但已经有不少人在留言说这可能是他。还有人在解读弥雅的《天空之外》这首歌。毕竟里面有句歌词是“季风吹向大海,天空之外”。 邱樱看着季向空的表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她和陆依依两个人已经在家分析了好久了。陆依依的暴脾气,差点就拿过她的手机和安晴打电话。想想这两个人的画面,邱樱浑身一颤。 “季向空,你和弥雅什么关系啊?该不会,你真的是弥雅的初恋吧?” “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那天去找她,只是为了说清楚。” 邱樱震惊于这个答案,半天没说出话来:“不是,那你……那,kiki知道吗?” “她……她现在在美国,也不关注娱乐新闻,应该不知道。” “所以,你也没有和她说过?” 季向空抬了眼,有气无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要他怎么说?莫名其妙和姜格然说,看,这是弥雅,我的前女友。他都没想过自己还会和弥雅有什么交集。那天说完之后,他也以为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关系了。毕竟在离开的时候,tony也保证了,他作为弥雅的经纪人也不会让弥雅乱来的。 谁能想得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意外。 邱樱也叹了口气。她和季向空还有姜格然误打误撞认识到现在,也是朋友。但是,这些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她还是由衷的建议:“季向空,这种事情,你还是早点和kiki坦白从宽吧。” “嗯,她明天就回来了,我会当面和她说的。” 网上的照片,邱樱和陆依依都能认出来,姜格然也肯定能认出来。 他原先不说,是因为以为自己能处理好,同时也不希望这些事情让姜格然分心;而现在在不说,那可不是跪榴莲能解决的问题了。 然而,还没有等到姜格然回来,他和弥雅的绯闻就彻底爆开了。 舆论发展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在比赛现场围堵的记者粉丝甚至都让人忘记了这原本是一场电竞比赛的现场。 而季向空的手机里,还有一条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比赛的时候,姜格然给他发的消息。 “赛后总结结束之后,来找我一下吧。我提前回来了。” 后面是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季向空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他如约去找姜格然,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本能的把她抱进了怀里。 姜格然被抱了个满怀,推都推不开。而且,她越推,季向空就越用劲儿。推了两下之后,姜格然索性放弃,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两个人像是傻子一样站在酒店的门口玄关处。 “我和弥雅早就分手了,很早之前就分手了。这几年都没有联系过。她回来……我和她经纪人就说清楚了,但是她不相信。那天我只是去和她说清楚,当时她的经纪人也在场。我们什么都没有。今天她来看比赛,我也根本不知情。” 比赛的情况,姜格然看了录播。弥雅来的突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走的也很突然,大概是因为网上曝出来的绯闻。不过季向空也没有撒谎,因为他在现场确实很诧异,而且今天弥雅当众承认她是他的粉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欣喜可言。 趁着季向空有了松动的痕迹,她就挣脱了季向空的怀抱,仰着头望着他。 因为心系男朋友,关心他的比赛成绩,而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结果最先迎接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男朋友的绯闻,换谁谁都不好受。 但是,对于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绯闻。和暴跳如雷的安晴比起来,姜格然几乎连生气都称不上。或者说,她虽然生气,但是在等季向空的时间里,也早就自己理智。 季向空的绯闻除了弥雅,还包括邱樱。邱樱除了照片,还有音频。音频里,邱樱在问季向空和弥雅的关系,而季向空是在解释。挨着和弥雅的消息,就像是一段跌宕起伏的三角恋情。 但其实,就算她不认识邱樱,那段音频一听就是处理过的,姜格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之前季向空和舒雯的绯闻,她不放在心上一样。 而弥雅,也只是季向空的前女友。就算真的是季向空的初恋,那对于姜格然而言,那也是过去的事情。她虽然从不过问季向空的感情史,那是她对季向空的信任,相信季向空已经很过去的感情说了再见。 弥雅看样子是想回来求复合,但是,季向空并没有这个意思。 只要季向空没有这个意思,那理论上,就不存在需要生气的地方了。 只不过,心里头不太舒服。 “弥雅找过你几次?” “她回来就给我打了电话,想见一面。但是我没去,第二次约我是明日之星比赛,我见了弥雅的经纪人。但是弥雅不相信我说的。所以,新歌发布会我才去见了她,当面说清楚。” 季向空拒绝弥雅见面的请求,而且是两次这点,安抚了姜格然。 至少对待前女友本人,季向空没有出现态度暧昧。 “那就好。” 姜格然略显平静的模样,让季向空不知所措。这点倒是把姜格然逗笑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吵架的” 季向空没敢点头。 “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你和弥雅早就分手了,你找弥雅是为了说清楚。态度也很明确。那么,我相信你不好吗?还是说,你在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 “那不就好啦。”姜格然望着季向空:“季向空,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对弥雅的态度。我相信的是你,只要你没有骗我,我就不会多想。” 说完这句话,姜格然也给自己做了个心理疏导。然后踮起脚,亲了亲季向空的额头。 下一秒,她就被季向空拦腰抱起举高高了。 原地转了一圈,把姜格然放下来后,季向空低头就想亲她。但是却被姜格然伸手挡住了。 “我只说,你对弥雅的态度这件事情好了,我没说别的事情也饶过你了。” 季向空一脸懵逼:“还有别的?” “当然有了。前女友的事情最多算是一个中间变量,我和你的问题才是函数的本身。发生的这些事情,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姜格然说的理直气壮。 抛开姜格然打的比喻,季向空听明白了问题:“我不希望你多想,而且我一开始也没想过,弥雅居然还会找我。毕竟我都和tony说清楚了。而那时候,你也去了美国,你的交流学习对你很重要,我不想打扰你。还有就是,这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所以我想自己处理好。” 姜格然抿了抿嘴,情绪低落。季向空给出的理由,还是她最介意的。季向空什么事情都想着“他自己能处理好”。 “怎么了,小朋友?”季向空也跟着凑过去放软了语调问她。 姜格然答非所问:“现在网上都是流言蜚语,怎么办?” “不用担心,”季向空柔声哄她:“我会处理好的。” “那我呢?” 季向空不明白这个问题。 姜格然郑重其事道:“季向空,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份感情是我们共有的。那天你送我回家,你说你要承担的责任,你会扛起来。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应该和站在你一起。我真的不小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所有的事情。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身后。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季向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纵然被截胡了主动表白的机会时,姜格然就说了她不是小朋友了。可这句话,其实季向空更多的还是当作了情趣。 他其实,依旧把姜格然当成了一个小孩子。因为姜格然的年纪,所以他一直都照顾着她。因为她因为这个选择所要面临的压力,所以他一直想替她扛起所有。可他却忽视了,恋爱关系是平等的,相互的。姜格然也希望自己被需要,更希望自己被相信。 季向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分享开心的事情,也倾诉发生的不顺心的事情。并非事事都很严重,多数都是一些琐碎。但却是彼此都能觉得对方需要自己,自己也需要对方。所以才会一点点走近。而现在,反倒是他,居然变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脚起来。 季向空看着姜格然,忽然找到了自己一见到她就抱着她不说话的理由。因为vng今天输了比赛,因为输了比赛并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队员的不听指挥,是整个团队的没有合作意识。他心里也憋着一团委屈,他渴望姜格然的安慰和鼓励。 这也是他小心翼翼的原因。 “小朋友,我一直都很需要你。” 只是,我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 第121章 空格键18 正经话题圆满结束之后,季向空想到了一点不正经,但是也很严肃的事情。他想好好教育一下姜格然,告诉她是不能随便和他说“我已经不小了”这句话的。 心理和生理,是有所区分的。到目前为止,他对姜格然的亲密,也没有质的跨越。在这点上,“姜格然还小”这点,不能反驳。如果反驳的话,那可能就真的就要失控了。 但是,他才开了个头,就被姜格然的微信电话打断了。 打电话来的是安晴。 动静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格格格格格格,你现在在哪儿呢?你还好吗?季向空是不是在你边上?你把电话给他,让我骂他。这回你别说话,我一定要往死里骂死他!” 姜格然提前回来的事情安晴也是知道的。并且,季向空的绯闻链接也都是安晴发给她的。姜格然来找季向空,安晴也知道。当时也是一副要把季向空大卸八块的样子。但是现在,姜格然觉得,安晴的情绪又升级了。 “安晴,怎么……”姜格然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个电话截断了。打电话的是谈言。他比安晴冷静多了,但是也少有的急切:“你是不是明天的飞机?” “我回来了。怎么了?”因为季向空也接到了林逸轩的电话,姜格然走远了一点,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你回来了!?我去!那你现在在哪儿?公寓吗?” “我在……”姜格然顿了一下,问了个问题 :“是网上把我扒出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谈言叹了口气:“对,恭喜啊,你这个正牌女友,终于在这场战争之中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学校门口都有了记者和粉丝……不得不说,这些粉丝,可以用上凶神恶煞这个形容词。所以,你还是在家躲躲吧。” 姜格然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谈言的调侃。 “够可以的啊,姜格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啊,我现在还和季向空在一起呢。争取等一下获得明天的头条。”姜格然没好气的贫了一句。 “啧啧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格然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飞快的和安晴发了条消息之后,就打开了自己的平板。季向空也挂断电话坐到了她旁边。 姜格然和季向空是正常恋爱,姜格然去过vng,季向空去过她学校。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知道,根本瞒不住。姜格然在看见季向空的那些绯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毕竟距离绯闻曝出来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看着几乎一边倒的言论,姜格然蹙眉。之前看过季向空被黑的言论,所以姜格然也设想了一下自己会被骂。但内容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原因有二。 其一是这些话实在是太登不上台面,其二就是她真的难以理解这些人的思维。 弥雅的经纪公司在下午舆论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再一次发了单身通告。甚至在最后都加上了如果还有人造谣,会采用法法律手段维权。 而邱樱作为极光视频的女解说,形象很重要,公司也第一时间出面辟谣说是误会。并且查看了监控,从偷偷溜进来录音的狗仔那里拿到了完整的录音。当然,在姜格然的名字处做了消音处理,这是出于对她的尊重。 她要有什么声明的话,也要和季向空同步。虽然这是自己的私事,但季向空毕竟vng的队长,而vng现在输了比赛,本身也是风尖浪口。所以,季向空的声明,也要和舒雯打声招呼。总要然公司公关部有应对准备。 但是,即便他们俩都还没说话,可四个人的关系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那么,在网上这些人,是怎么做到自欺欺人的? 季向空因为网上都在谩骂姜格然“插足”的言论而面色阴沉,但是对上姜格然这么个问题,一团火也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哭笑不得起来。 “小朋友,你真的有还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哪里奇怪啦,正常的思维逻辑啊。” 是啊,正常的思维逻辑。季向空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正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姜格然才是这样的心态。 “季老师,比起网上的流言蜚语。我们可能更要当心我小姨。”姜格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机,苏秦女士这四个字,闪瞎了季向空的双眼。 苏秦平时也并不关注这些娱乐新闻。但是毕竟家里有个十六七岁的网瘾少女小祖宗。周末吃好晚饭的时间,绝对是抱着手机刷微博的最好时间。 一不留神就刷到了自己表姐的惊天大瓜。因为老爸出差了,所以和老妈两人在客厅整整齐齐的吃水果,原本就因为坐没坐相而被嫌弃。现在反应如此巨大当然有时一通教育。虽然同样是在苏秦女士的手底下茁壮成长的祖国花朵,但是显然她还没有自家表姐那样的段位。表情过于不自然而被苏秦女士强行抢夺了手机。几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交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指雯。 看着网上这些话,苏秦女士二话不说就给姜格然打了电话。丝毫不顾及姜格然此刻正在大洋彼岸。 当然,姜格然已经回来了。 所以,姜格然罪加一等。 而季向空也接到了舒雯的电话。舒雯想找季向空一起去楼下的咖啡吧坐坐,针对接下来的比赛好好商量一下。毕竟他们因为今天的比赛失败,而进入了败者组。如果再输一次的话,这场秋季赛就彻底败了。而他,居然不在组委会准备的宿舍内。 “看来,我们都有各自的家长要应对了。”姜格然开了个玩笑:“害怕吗,季老师?” “我会在规定时间内回去的。而且处理好这件事情我才有百分百的精力应对比赛啊。再说了,我有小朋友陪我我怕什么?” 苏秦女士来的气势汹汹,别说季向空,甚至连姜格然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全程不说一句话,也没给季向空一个眼神,拉着姜格然上车就走。 路上把姜格然的手机没收了之后,碍于司机也在,没多说。 姜格然安静的坐在一边,一副乖巧的样子。她看着外面的夜景,鼓了鼓嘴巴。和她想的一样,苏秦女士就是去找沈大律师的。 而她一打开家门,苏秦女士进去之后,把手提包往桌子上一放,就一副大爷的架势往沙发上一坐。 听到动静的沈大律师从自己的书房出来,看见这个组合搭档的时候,还讪笑了一声。他摘掉了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坐到了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唯一站着的姜格然。眼神里透露着“越活越回去啦,居然被你小姨抓到小尾巴了”的眼神。 这回,姜格然的表情有点买乖。 沈磊给她使了个小动作,姜格然抓过行李箱就往里面自己房间跑。 “姜格然,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这是我家,我女儿,我让她走的。” 苏秦冷笑了一声:“您女儿?沈大律师您还知道这是您女儿啊?您还知道当年您抢走了抚养权啊?那您女儿被人骗了您知道吗?” 苏秦拿出自己的手机,把现在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找出来,丢给沈磊:“当初你拼死拼活的抢抚养权,结果你就是这样照顾孩子的?你平时不管他们也就算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的吗?好好的孩子让人骗了你都不知道吗!要不怎么说你就是个后爹呢,你对孩子的事情你压根儿就不放在身上。” 网上的事情,沈磊当然知道。现在最猖狂的几个平台,他也都在让秘书收集资料。 “我相信我女儿的判断。” “沈磊你是不是打官司打傻了?什么判断啊,有什么判断啊。她才几岁,能有什么判断。还有,那个季向空几岁。你知不知道,然然都因为这事儿骗我了。她说什么,什么这个季向空是她学校的计算机系的学长。什么学长啊,就是个打游戏的,还和这么多女的纠缠不清。” 后半句季向空的为人,沈磊不清楚不作评语。姜格然骗苏秦的事情,沈磊笑了笑也不作评语。对于苏秦像是炮仗一样的表现,他和他连襟找好几年前就深刻探讨过,明明是亲姐妹,为什么性格如此迥然不同,所以也不做评语。 “你什么表情啊?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苏秦,然然已经20岁了,你不能还把她当个12岁的小姑娘管。” “你说的轻巧!这好好的明明是品学兼优的小姑娘都被网上骂成什么样了!我能不管吗?” “那你怎么管?” “她和那个季向空必须分手。” “然后就不骂了?” “至少不是第三者!” 这个话题,沈磊口吻加重了些:“她本来也不是第三者。” “……我都被气糊涂了。”苏秦叹了口气,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那你说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完全捏造并散布虚假事实,损贬他人人格、名誉,情节严重的,我当然可以通过正当手段维权。舆论平台不加以维护网络文明,听之任之的,我也可以采取手段。八卦杂志未经允许刊登个人信息,派人去学校门口蹲点,影响他人生活的,也一样处理。悠悠之口没有办法堵住,但是自身的权益也不能被侵犯。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诚如当年抢不过抚养权,今天的苏秦也说不过沈磊。 姜格然穿着家居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苏秦已经回去了。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了沙发。 沈磊看着她的样子,起身进去了她的卧室,帮她把拖鞋拿了出来,丢在了沙发边上。 “和我说说吧,和这个季向空什么情况。理论上,你和你哥一样,成年之后的事情我不过多干预。但你显然比你哥能搞事情的多了。” 姜格然坐起身来,陪笑。把自己和季向空的经历简单的说了说。 听出来了姜格然和季向空还打算继续发展的沈磊点了点头:“好,我会让律所联系vng的法务部的。接下来几天,就先住我这里,学校也请一下假。等风头过去了,再出去。” “知道了。” 沈磊本来想说早点休息吧。但是想了想又开了口:“虽然说谈恋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应该多加干涉来影响你自己的判断。但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抱歉,他已经有张黄牌了。” 姜格然也不介意。因为她相信,季向空不会出局。 如果真的出局,那也一定是她自己给的红牌。 对这点深信不疑的姜格然悠然地开始了宅家日程。 安晴怕她无聊,就过来陪她。顺便了解了解情况。她对于这两天季向空都没和姜格然打电话的事情相当不满。 “不是不打。是在晚上睡觉前。” “白天这么长的时间呢!” “他现在是败者组,压力很大,他要和雯姐制定新的战术。而且我白天也有自己的事情,一月份的论文我之前刚确定了题目,确定了研究方向,这两天要把初稿写好。这些都是我们各自纯技术的问题,不合适在网上沟通。也没时间看点别的可以聊天的内容。” 安晴坐在沙发上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望着坐在客厅把餐桌当书桌的姜格然:“你们俩这个恋爱怎么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呢。” 这个问题,让姜格然抬了头。就像是那天谈言说让她咨询一样。于是她侧过头去看着在客厅抱着平板的安晴:“恋爱还有模板吗?不同的人谈恋爱,当然是不同的。” 安晴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决定不去和姜格然对话,而是选择和网上那些人对呛。 虽然沈大律师的雷厉风行杀一儆百很好的控制了这场网络暴力的蔓延。但是总有这么些漏网之鱼。 弥雅的经纪公司把弥雅和季向空的关系撇的也很清楚,呼吁了弥雅的粉丝不要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但是也承认了初恋的关系。毕竟初恋什么的,让人听了就觉得很美好。 个屁! 安晴刚刚看完一个弥雅的粉丝写的长篇大论。洋洋洒洒三千字,写了弥雅这些年,多么多么努力,多么多么不容易。而在这些的背后都是季向空在支撑着她。无论是一无所有的陪伴,还是最后为爱而放手。季向空一直都是弥雅精神支柱。什么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能回到季向空身边。 写的就像是她早几年前就不看了的言情小说一样。 你们弥雅努力,我们格格就不努力么!你们弥雅练舞练到凌晨两点半,我们格格难道不是研究模型研究到后半夜吗!我们格格以前练琴练到手指都破了她说什么了么!台上五分钟台下十年功,没听过啊!天才怎么了,天才招你惹你了!天才的起点比你高,天才的高度也比你高你不知道吗!努力是看这段距离的中间差的你不知道吗!和山沟沟里凿壁引光的孩子比,你们弥雅还不用放学割草呢,你怎么羞愧一下!还回到季向空身边,分都分手了回个鬼。这么些年天天喊着自己没有恋爱,最爱的是粉丝的也不知道是谁。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论文基本框架目录架好之后,姜格然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打算去看看安晴,顺便两个人研究一下中午吃什么。 “没什么,一个弥雅的脑残……对了,格格,你今晚要不也把你刷题啊,练琴啊的事情告诉季向空吧。” “我……为什么要说这个?” 挨着安晴坐下的姜格然把头探了过去,看了两句之后,很诧异:“弥雅这么认真,和季向空什么关系?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努力吗?” 安晴已经不想去理解姜格然的脑回路了,她直奔主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向空知道你研究题目研究到后半夜,以前练琴练到手都抬不起来的事情吗?” “……知道一部分吧。” “别一部分啊,要全都告诉他,添油加醋的告诉他!不能让他只同情弥雅。” “同情?”姜格然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安晴,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摆着手拒绝了。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啊。” “不是不让他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有没有他,我都会这么努力的。这是我自己的梦想。有季向空的话,那是多了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一个相互陪伴的人。到也不能算是精神支柱,但是确实是想和他一起努力变得更好。我如果告诉他这些的话,那也是想让他知道我和他一样都在努力,都在拼搏。这样的事情,应该是骄傲的,自豪的,哪里来的同情?” 姜格然的每句话安晴都懂,姜格然想要表达的意思安晴也明白。但是安晴这回不是觉得姜格然脑回路清奇了,安晴觉得姜格然傻。 她们八岁认识到现在,不熟知的人都会觉得是她带着姜格然玩耍。但其实,她才是依赖姜格然的人。 安晴忽然想到了两个人以前的事情。 姜格然读高中的时候,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被人就“格格”的名字开过玩笑。还是高一的安晴听说之后,直接就和对方高三的学姐打了一架。被请了家长也不说什么原因。但是,却也克制了不叫姜格然这个名字。 姜格然猜到了原委,拉着她就去找了老师解释清楚,再和她爸妈解释清楚。最后她还是让安晴这么叫她自己。 姜格然说,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名字才这样叫的,和别人不一样。姜格然还说,她喜欢自己这么叫她。 年少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记得了这些情感。现在不知为何跳出来了这段记忆,让她鼻子一酸。 “格格,你这样,真的会吃亏的。” 第122章 空格键19 来势汹汹的绯闻虽然对弥雅的事业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已经过去了的初恋还有她现在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却已经存在于众多粉丝心中的“再续前缘”却也意外的让这件事情发生了反转。 自己的事情有了好转,她去了vng找季向空。因为现在的季向空处在败者组,她也想鼓励季向空。但是却被舒雯告知,他们现在是封闭式训练,不能见外人。 任凭弥雅再三请求,舒雯都没有松口。毕竟这是季向空拜托她的事情。而且,季向空那天也和她说很清楚了,他的女朋友是姜格然。 而想到这一点,舒雯的表情变了变。因为,姜格然也很巧合的站在那里。 昨天晚上就说了今天过来找季向空的姜格当然知道,vng现在不是封闭式训练。她也知道这个时间季向空是在开会的。所以她只是想进去休息室等季向空。 不过既然舒雯会这么说,百分之八十就是季向空的意思。于是她内心愉快地主动和舒雯串词。让舒雯帮忙转达了比赛加油,自己会去现场给季向空加油的话,走得也很坦然。 倒是弥雅,提出了想和她聊聊的请求。 姜格然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好聊的。但是,处于一种无法解释的心理却又答应了。 就近原则,她们选的是vng边上的一家咖啡吧。因为没有奶茶,所以弥雅选的是一杯和草莓相关的饮品。姜格然看了她一眼,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杯拿铁。 这个时间是工作期间,咖啡吧里很安静,除了点餐的小姐姐一脸激动还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两个人坐在里窗户较远的位置,气氛很是尴尬。 弥雅看着姜格然,是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漂亮的小姑娘。年龄尚小,脸都是胶原蛋白,让人羡慕。涉世未深,眼神纯粹而又清澈,也让她羡慕。有艺术细胞,曾经还考取过知名音乐学院,但是就因为自己更喜欢数学,所以说退学就退学。无论是她曾经的音乐学院还是那样大胆的行为,都让她羡慕。 姜格然的这些事情也都在网上传开了,弥雅当然也知道。所以,她对姜格然的定位,也是一个家境优渥,从小就被宠大的天才。 姜格然也在看弥雅。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聊什么。但毕竟约人的是弥雅。索性,她就选择了沉默是金的表象,放空放空思维。 先忍不住的,是弥雅:“抱歉啊,刚刚我太唐突了。不过,我确实很想和你当面聊聊。” 姜格然没有这样的谈话经验。所以在弥雅停下来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面色很是平静的回了个浅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不失礼貌是真的,尴尬倒是透了点刻意。 “我……知道你们在交往。但是kiki,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能理解。而且,我和向空的事情,向空没有和你说过吧。” 弥雅加了个语气词,但是却是一句肯定句。 姜格然抿了抿嘴。 她和季向空在一起的话题,更多的是聊当下,或者展望一下未来。当然在整个聊天过程当中如果触到了某个情怀,也的确会展开一段回忆。然后促进一下感情什么的。 但是显然和前女友有关的事情,并不在此行列。但姜格然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所以,姜格然实话实说:“的确没有。” 这个答案,让弥雅笑了一下。这个笑容透露着一副“我就知道的”意思。 姜格然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看着弥雅的样子,她现在,特别想问对方几个问题:为什么要和她说呢?她又不感兴趣,当然不会主动问。而且季向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想前女友?如果有这样的心思,那才是有问题吗? 但是,姜格然把这些问题忍住了。为了压下这些问题,她还喝了一口咖啡。 忽然,收银台的位置传来了《天空之外》这首歌。虽然很快就被摁掉了,也传来了刚刚为她们点单的小姐姐的懊恼的声音。但是两个人都听到了曲子,还是最有代表性的句子。 因为刚刚的问题,姜格然思维还完全放在别的地方,所以按照惯性思维的思考了这句歌词——吹向大海的季风,是冬季风。那时候侯鸟用“回来”这个词,不合适吧? 想到这里,还蹙了一下眉。 但是,这个蹙眉到了弥雅眼里,就有了点不一样。 “这首歌确实是写给向空的。”弥雅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揪在了一起,毕竟这首歌记录了他们曾经最苦却也是最甜蜜的日子。而回忆起以前的日子,弥雅脸上总是幸福的:“那时候,我在国外做练习生,向空就申请了交换生。” 其实姜格然对他们的过去真的不感兴趣。但是弥雅的这句话,却也成功的阻止了她想打断弥雅的话。因为,季向空申请交换生她知道。当时,她没有多在意。但是现在想想,应该是想到了弥雅了吧。虽然那个时候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 理智在告诉她,那个时候自己也不是季向空的女朋友;但这一回,情感好像更猖狂一点。姜格然抿着嘴,咬了咬下唇。听着弥雅继续说了下去。 说实话,听着弥雅本人说那些经历的时候,姜格然也带了主观色彩。尤其是弥雅说起季向空曾经的承诺的时候。没有人自己现任的前任这种生物。 但是,这种感觉也到了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就淡了很多。 因为弥雅渐渐有了人气,经纪公司便开始插手了她的私事。对于两人的分手,弥雅说的理由是,季向空为了她的事业,而选择了分手,回国。 姜格然表情淡淡的喝了一口咖啡,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原来,不是因为她年纪小。而是季向空一直都是这样的,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的。 “不过,我现在终于成功了,我也可以给向空支持,帮他完成他的梦想了。”弥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这也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而且,我们陪伴了彼此的整个青春。”弥雅似乎也从自己的这句话里找到了勇气。她想为自己的爱情努力争取一次:“kiki,你可以理解我们的这份感情吗?” 这个问题……姜格然正视弥雅两秒。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她淡定的实话实说。 “抱歉,傅小姐,我理解不了。”姜格然说的坦然自若,丝毫不觉得这句话给对面的弥雅造成了什么影响。她自顾自的继续说:“不过,我有个问题。” 弥雅花了点时间做了表情管理:“什……什么问题?” “你说,你们分手是因为经纪公司不允许你恋爱。可据我所知,现在也并不允许吧。” 这个问题,弥雅不需要考虑:“我会努力争取。而且我回来就做好了准备。我可以为了向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放弃我现在的一切。” 弥雅说的情真意切。姜格然听的面露疑惑:“傅小姐,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吗?” “……什,什么?” “难道不是吗?刚刚你还在说,你成功了,所以你能给季向空帮助了。如果你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放弃了一切的你,又拿什么去帮助季向空呢?换句话说,你如果想帮助季向空的话,你就必须要成功;你如果必须成功的话,你现在就不能离开你的经纪公司。傅小姐,这个问题,没办法解决呢。” “我……”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换个角度来看,放弃一切的话,那就好比是五年前的你。而五年前的你,其实早就做了另外的选择,不是吗?” “那是向空为了成全我的事业,所以他选择的分手。” 弥雅很激动,但是姜格然还是一样的不为所动:“是吗?傅小姐?” 面对姜格然这样坦然的反问,弥雅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弥雅为了季向空想和她聊聊,姜格然并不生气。弥雅因为对季向空的一厢情愿,所以故意说那些话,姜格然也不生气。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弥雅的态度于她而言不重要,季向空的态度才是关键。 而现在,姜格然生气了。 “傅弥雅小姐,季向空当年做的决定,是尊重你的选择。他之所以没有和你明说,是为了缓解你的内疚。你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影响他的生活。同样,我希望你能正视我是季向空女朋友的事实。我年龄是小,但是我至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决定。” 率先离开咖啡吧的姜格然做了个深呼吸。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季向空开会结束还有点时间。但是,姜格然想也没想,就给季向空发了两条微信。 “我吃醋了!” “哄不好的那种!” 第123章 空格键20 “所以,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安晴再一次震惊于姜格然的淡定。 因为有人在网上曝光了一组她和弥雅面地面在咖啡吧的照片,拍摄角度很奇怪,拍的也不是很清晰,但是就是姜格然和弥雅没错了。她看见的第一时间就给姜格然打了电话求证。 姜格然淡定地承认了。然后用一句“她来和我说了说他们以前的事情”一笔带过了。 “傅弥雅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季向空了?然后,明天你还去看他比赛?” 安晴的语气听起来不可置信,姜格然也鼓了鼓腮帮子。还要怎么样吗? 季向空和傅弥雅曾经的确谈过恋爱,这是个既定事实。她又不能从时间轴上把这点擦掉。如果她真的较真这一点,那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和季向空谈恋爱了。 虽然“前女友是傅弥雅”这点是意料之外的,但是却也在自己预留的“季向空是谈过恋爱的”这个情理之中。 对姜格然本人来说,当然是过去了的就让她过去吧。但毕竟别人不是她。真要有什么前女友吃回头草的事情……她选的男朋友是季向空,又不是季向空的前女友。 “所以呀,只要季老师态度端正。那傅弥雅对我来说,就不重要。” 安晴目瞪口呆,拿着手机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 槽点满满,但是又莫名很有道理。 “你怎么这么相信季向空啊?” 对于这一点,安晴一直都很不明白。 因为在自己的公寓,所以姜格然开的是外放。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听到这个问题,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搅了搅自己的咖啡。 因为,季向空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不过,这点论证起来她大概会打到手机没电。于是,她换了方式。她反问了安晴:“我不相信他,我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又一次被姜格然k.o.的安晴决定闭嘴,并且挂断了电话。然后她进行深刻的反思——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要和那个渣男交往,然后入了巅峰的坑!!!!!她痛定思痛,甚至打算把顾放的手机壁纸换掉。 但是……好帅啊,好舍不得啊…… 安晴就地哀嚎了一声,在沙发上来回滚了好几圈。然后第二天又跟着姜格然一起去了比赛现场。 入场之后,她还觉得有点玄幻。毕竟以前都是她拉着姜格然来看比赛的。现在居然角色转换了。她越想姜格然和季向空的这段孽缘,她就越想去敲爆自己那个渣男前男友的狗头。而且越想越上头;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高。 男神舍不得换,前男友还舍不得打吗? 不存在的。 于是,她微信了谈言,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且邀请对方一起帮他套麻袋。甚至都想好了后招——有毓冉这个司法专业的大神帮他们。 对于她的这个危险的想法,谈言都懒得骂她,回了一连串的白眼。然后提醒了她一个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事实——姜格然和季向空本来就是摩友。早晚都会面基的。 惨淡的人生让安晴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她索性翘起二郎腿,开始刷手机。试图沉迷网络,麻痹自己。 “我去!!!!!” 被新鲜出炉的新闻轰炸了安晴,连忙把手机递给姜格然。就算她在看不惯,那姜格然没分手之前,季向空还是和她闺蜜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季向空这只蚂蚱今年大概是本命年,犯太岁!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却发生了战术泄露的问题。 姜格然一目十行过了一遍,还点开了录音听了两句。是季向空的声音。 这件事情的最新的消息是组委会已经开始调查。姜格然抿着嘴,还是给季向空打了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有被接通。 “格格,你……要去看看他吗?” “我……帮不到他,可能还会添乱。而且,”姜格然咬着下唇:“这套战术泄露了,他应该忙着备选方案……雯姐!” 因为观赛票是舒雯亲自给的。所以位置挨得很近。舒雯他们一进场,姜格然就看见了。但是,舒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抱歉,格然。我……” 舒雯还打算说什么,但是一旁的李敢打断了她:“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先入座吧。姜小姐,也先看比赛吧。” 比赛场上,vng的队员内,并没有季向空。 而且是,唯独没有季向空。 姜格然转过去,问舒雯:“雯姐,为什么,季向空不在?” 舒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们怀疑……雯姐,你们开过战术会议了。谁都知道这个战术。就算是录音,在季向空的解说会议上录音,谁都能做到!这件事情谁都有嫌疑啊,没有理由只把季向空罚下场。”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李敢,他言之凿凿:“组委会已经在邱樱那里找到了录音笔,里面录下了季向空的战术。而我们的队员,接触过邱樱的,只有季向空。我知道你和季向空的关系,但是,这不是讲感情的时候。” 李敢的这个语气,和这个表情让姜格然蹙眉。 同样,也让舒雯不满。她剜了一眼李敢。然后才侧过身来,语气温和,带着歉意:“格然,这件事情,组委会正在调查。向空现在,也在配合调查。我相信向空和邱樱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组委会是脑子进水了吗?还是季向空和邱樱被下降头了?折腾出这件事情来给自己添堵?一个比不了赛,一个上不了解说台?”安晴觉得相当的不可理喻。她甚至不想看这场比赛了。她刚想说“格格,我们走”,就看见姜格然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 平静的很过分。 “格格,你没事吧?” 姜格然摇了摇头。可季向空有事情。 季向空对vng的承诺是和vng共进退;他做到了。可……vng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接纳他。战术泄露的问题的确不小,可一支正团结的战队,大风大浪也无所畏惧。而他们……却自己把季向空罚下了场。这的确不是讲感情的时候,但是,李敢刚刚的语气,连半分的信任都没有。 vng内部的事情季向空和姜格然说的不多,不过偶尔也有几句和她撒娇求安慰的牢骚。可有些事情,字里行间也能听出些端倪。这些,在磨合期也并不少见。他们都选择了坦然接受。并且坚信,只要能拿回冠军奖杯,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现在…… 就好比之前的赵杨的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季向空早就离开了传奇。这次战术泄露的问题,查清楚之后,比赛也就结束了。 季向空会有别的选择,他也还会有别的机会。但是,季向空也是会受打击的呀。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比赛结束后,季向空和队员们先聚。姜格然和安晴两个人吃饭。然后才是他们两个人约会。而现在,全都落空了。 “安晴,抱歉啊,等下只能让你自己先回去了。” 这回安晴虽然犹豫,但一点都没闹:“没事啦,你去找他好好问清楚……有事,马上和我打电话。” 比赛结束,vng惨败。 姜格然抓过包就离场,在比赛会场的大厅等季向空。 不管别人如何,季向空本人是肯定在意比赛结果的。即便不能上场,也一定会等到结果出来的。 诚如姜格然想的那样,季向空一直等到了比赛结果出来,才下楼。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在楼梯口踱步的姜格然。 因为战术泄露,自己被怀疑,被罚下场的负面情绪也散去了不少。 是啊,他的小朋友会一直陪着他。 姜格然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抱着季向空,把自己刚刚想的所有的安慰人话全都忘了个干净:“我信你。我陪你。” 季向空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知道。” “抱歉啊,都是因为我。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会让季向空解约的。”在极光视频的休息室,邱樱给姜格然倒了杯热水后,一脸歉意又一副局促的样子。 那天邱樱之所以会去找季向空,就是因为乔馨和她说的,姜格然在会议室里,因为邱樱当解说员,一直和季向空有接触,所以在大吵大闹。 虽然之前都辟谣了,但是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好呢。而且又刚刚传出一组姜格然和弥雅喝咖啡的照片。邱樱一时着急,也就没多想,跑了过去。 “我只要给你打个电话就能避免了,我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姜格然冲她安抚地摇了摇头。 听到那些话,本能的就会觉得就算自己打电话了,对方也不会接的。而且,这只是个方式。目的,是让邱樱上当。就算这条行不通,还会有别的陷阱。 而且季向空和vng解约,其实更多的是vng自身的问题。战术泄露只是加速而已。如果vng上下都相信季向空的话,那这件事情最直接影响的,其实只要邱樱。 这也是她和季向空今天来的原因。想来问问邱樱有没有实质性的线索。如果邱樱没有撒谎,那撒谎的人就是乔,那么她就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 “不过,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别的事情啊?”姜格然看着邱樱的神色,忍不住问她。 她和季向空一起来找的邱樱。不过那时候,邱樱在洛天老师办公室。他们说明来意之后,洛天就表达了自己也在调查这件事情。所以现在他和季向空在办公室详谈。 邱樱愣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让公司的形象大打折扣。郭董本来想解雇我。但是洛老师他……他为我做了担保。因为洛天老师为我担保,承受了太多本不应该承受的压力和流言蜚语。而我……我入职以来,洛老师就帮了我很多。我真的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再连累他。” 姜格然反应了一下:“所以,你是想离职?” “嗯。”邱樱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姜格然的蹙眉:“你不赞同吗?” “我只是有个……”姜格然沉吟了一声,像是想到了自己当初就是用这个开场白绕晕了陆依依的,于是换了个说法:“邱樱,你的本意是不想让洛老师背负这些吧?” “嗯!” “但是,洛老师已经背负了呀。” 邱樱噎了一下,还有点懵,不知道怎么接话茬。她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要离职啊! 姜格然也噎了一下,她继续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洛老师被误会这点,不会因为你离职就没有的。” 邱樱又是愣了一下。这次好像是明白了这层关系。 姜格然再接再厉:“邱樱,洛老师背负的这些流言蜚语,不是你是否在职引起的。是之前的战术泄露引起的。你走不走对这些流言蜚语没有影响。你如果真的不想洛老师被人议论的话,不想连累他的话,应该是要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查清楚之后,别人也就知道了洛老师没有看错人,那样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继续乱说了。” “……哦,好像是,是这样啊。”邱樱茅塞顿开,又觉得很奇怪:“kiki,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佩服我?” “嗯~我也说不上来。但就像这些时候,你的见解总是很独特。总能让人看到另一面,会让人眼前一亮,醍醐灌顶。” “……安晴就常说,我的脑回路很清奇。” 邱樱又被噎了一下:“是……有时候,是有那么一点感觉。”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付款码。看了一眼对方后,冷不丁都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期待你在总决赛上的解说。” 说起这点,邱樱眼睛都亮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狠狠的点了点头。 “对了,季向空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这个问题,姜格然咬了咬下唇,但是没有回答。 季向空其实只剩下了一条路可以走,但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所以等季向空和洛天聊完之后,姜格然带季向空去了一家室内运动游乐园。 绝地反击的剧情,看起来热血沸腾,但是下决定的人,心里所承受这与之对等的压力。 从vr游戏,蹦床篮球,梅花桩,到最后的海洋球里打雪仗,姜格然和季向空斗得完全不把自己当女孩子,更别说把自己当成对方的女朋友了。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季向空尽兴的不得了。 到最后,是一副畅汗淋漓的满足感。 季向空望着里面还在嬉闹的人,他现在耳畔充斥的,只有欢声笑语。虽然欢闹,但他却意外的平静了。 “我想自己组建战队。”他说。 姜格然想也没想:“好。” 季向空转过身去,面对着姜格然:“可如果我失败了,我会一无所有。” 姜格然也仰着头:“那我们就重新开始。” 姜格然绑着马尾辫,但是因为闹得厉害,前面的碎发都掉了下来。季向空伸手替她理了理。 她是为了陪自己,才闹得这么疯的。 姜格然这里没有什么“你一定可以的”之类的心灵鸡汤。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但她说的一定是心里话。 而且,她一定会说到做到。 季向空忽然想到了自己和姜格然刚认识的时候。明明是自己说的给她上课,然后也是自己主动要的联系方式。 他低头,把脑袋抵在姜格然肩膀上。 “小朋友,幸好当初我没好好教你。” 第124章 空格键21 姜格然盘腿窝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一直听到门铃才抬了抬头,应了一声。 “来啦~” 她敲完这句话,才摁了保存快捷键,又在一旁的笔记本上画了一笔做个记号,才掀开盖在腿上的小毯子朝门口小跑过去。可视门铃上显示的是抱着几支小向日葵的季向空。姜格然眼睛一亮,开门就冲季向空张开了手。 然后,抱走了这几朵并没有包装的向日葵。这是她让季向空帮她在楼下花店拿的。楼下花店她经常买花,和花店的小姐姐都熟了。这几枝向日葵对方都帮自己修剪好了,只要放进花瓶,稍稍摆弄一下就好。 季向空抿了抿嘴,自己给自己点了点头,直面了自己可能没有花重要的事实。拿起刚刚签收的快递,拎起自己买的东西,进了门。这些天的他除了忙活自己战队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就围着姜格然转。已经成功的在姜格然的公寓混到了一双拖鞋。 换鞋的时候,他啧了一声,因为姜格然又没穿拖鞋。 “有地暖,不冷。”姜格然给自己空荡荡的花瓶灌了点水,一边认真的把向日葵放进去,一边敷衍季向空。 屋子里确实很暖和,季向空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挂钩上。但是,他看着姜格然的穿着,还是忍不住眯眼。 然后把拖鞋往姜格然脚边上一放,站起身来就捏了捏姜格然的脸:“有地暖你就不穿鞋,还光腿!” 这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姜格然的小毛病。明明出门在外的姜格然是高领围巾必有一样;别说光腿了,脚脖子都不会给你露一个。让季向空既放心又安心,同时还有点担心,二十岁的小姑娘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怕冷了。 然而,进了她家门才知道,这孩子一点都不怕冷。因为她在家一年四季都是光腿的。 就像她现在穿的,一件宽松的长款针织套头衫。和一条只能在她抬起手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儿裤边的针织裤。 姜格然给他的解释是,在家她喜欢各种盘腿坐。盘腿坐的时候,长裤怎么样都不舒服,只有光腿才舒服。而且有地暖,一点都不冷。 当时,姜格然说的理直气壮的,并且着重强调了这是自己要搬出来的最大的理由。季向空听完之后半天没说出话来。 现在也养成了随手送拖鞋的习惯。 姜格然看着季向空,一秒乖巧,穿上了拖鞋,然后挂在季向空身上撒娇:“我坐那儿写论文的时候把小毯子盖上了,真的真的,你看。” 沙发拐角的地毯上,确实堆着一坨珊瑚绒的小毯子。那是季向空给买的。 季向空也不奢望姜格然这么多年的习惯能被自己矫正,但是盖着毯子总归好很多。 “你呀~”季向空又捏了一下姜格然的鼻尖。 姜格然舔着脸陪笑,然后指着身后的箱子,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呀?” 说起这个,季向空也笑了,语调也变了,献宝似的开口:“战服到了。” 姜格然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眼巴巴的催着季向空快拆快递。 因为孙泽毅对季向空的评价和期待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所以他们的战队名称就叫“凤凰战队”,战队的logo也是一只凤凰。混了机械风,也有了几分强硬。 几天前他们选好了合作商家,定做了战队服。 姜格然拿着战队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就让季向空去穿上给自己看看。看完之后,由衷地双手比赞。 “那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姜格然摩挲这下巴,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穿着这件战服的季老师是最好看的季老师。” 马马虎虎的接受了这个评价的季向空也就矜持了两秒,下一秒就拦腰抱起姜格然欢呼起来。虽然只是战服,但是对他们来说,也是星星之火燎原的开始。 “再给你看个东西。” 季向空抱着姜格然往沙发上一坐,捡起地毯上的毯子给她盖上,就拿出了手机。 姜格然这个角度不太舒服,往后一挪,坐到了沙发上,两条腿也顺脚就搭在季向空的左腿上。窝在季向空怀里看季向空打开的视频。 这是一段路人比赛的视频。这是季向空相中的凤凰战队的第一个队友。 “这个人,你也认识。”季向空神秘兮兮的开口。 姜格然想了想,问他:“梦旅人?” “不是。” 姜格然认识的巅峰玩家本来就没两个,排除梦旅人,剩下的也就这么几个了。 所有的不可能排除后,再不可能也成了可能。 但她还是有点不确定:“……孙哥?” “嗯,你觉得怎么样。” 孙泽毅身为开拓者元老,水平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开拓者元老们,就算是一直打比赛的顾放都退役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季向空收起了手机:“但是,我还是相信孙哥可以。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关注巅峰,也在业余比赛。他对比赛还有执念。而且,他的经验没人比得上。” 姜格然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下,问他:“那你打算怎么说服他呢?” 季向空说的这些是孙泽毅的优点,但是反过来,也是孙泽毅拒绝他的理由。 毕竟他曾经是开拓者,就算离开了开拓者,那想要签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对巅峰的热爱一直都在,但却又从未踏足过巅峰。 “我说服不了,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季向空说的这个人,是舒雯。 只知道他们是前男女朋友关系的姜格然愣了半天:“雯姐?” 季向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当年总决赛前,孙哥不辞而别,连个理由都没有。和雯姐也是这样不了了之的。这么些年,其实两个人心里都还有执念。之前李总和雯姐求婚的事情你也知道吧,雯姐没答应。我们都知道她心里还有孙哥。不瞒你说,我们其实一直都想让他们重归于好。” 开拓者的事情,季向空也和她说过。但是姜格然一直以为,他们内部是知道为什么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孙哥连雯姐也没说过吗?为什么不说啊?” 这个问题,季向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但他也觉得遗憾。当年孙泽毅毫无理由的离开 他的支持者们在比赛现场就哭了出来。 姜格然倒也没有理解得这么深刻,毕竟有些事情自己不接触,永远也不会有感触。但不管事情成不成功,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能重归于好。姜格然觉得他们至少应该把这个误会解开。 季向空也点了点头,连着蹭了蹭姜格然的发顶。 “对了,”姜格然坐直了身子问他:“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林逸轩啊?” 说起林逸轩,季向空又是一阵头疼。他如果告诉林逸轩这件事情,对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和自己走。但是,他已经是第一辅助,而传奇也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留在传奇,方向很清楚。我跟着他却是从头开始。让他重新开始,季向空于心不忍。 姜格然撇嘴:“可他未必会这么想啊。” “嗯?” “你看,裴熙都想加入你的新战队,四处在打听你有没有组建新的战队。更何况是林逸轩呢。你赢了比赛他比你都开心。而且裴熙马上就解约了,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呢。到时候,他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所以呀,季老师,你如果真的为了林逸轩考虑,还是告诉他吧。你不想让他冒险,也可以和他商量啊。但你千万别瞒着他。” 季向空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还没夸一句姜格然,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裴熙要解约的?” 说起这个,姜格然也哭笑不得:“安晴和我说的。” 裴熙在梦旅人看见安晴,就给安晴递了杯咖啡,说是请她。然后就和颜悦色的和安晴说了一堆什么“我马上就和传奇解约了,想要一个理想的战队,不在乎什么年薪问题,只想要痛痛快快的打比赛”之类的。莫名其妙吓了安晴一跳,还以为裴熙怎么了。转头就给姜格然打了电话吐槽了这件事情。 季向空组建战队的事情,目前也就他们自己知道,就算是孙泽毅也还只是一个猜测。但,他们谁都没有往外说。所以,安晴自然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但是,姜格然知道呀。自然也就知道了裴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老师,你不考虑考虑?最强中单哎!”姜格然双手搭在季向空的肩膀上,下巴抵在上面,眨巴着眼睛问他。 裴熙的确是一员猛将。但是他太有个性,团队合作意识薄弱,无论什么战术在他身上,都会被他打成四保一。 这样的人,对他的战队来说,并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是吗?”姜格然明显不相信季向空这么果断。 “……如果他能改变,那就另当别论了。” 姜格然啧了一声,佩服季向空真不愧是玩战术的欺诈师。 “你眼神怎么怪怪的?” 姜格然张了张嘴,刚想夸季向空。但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变,故作感慨:“我在想自己应该要加强危机意识了。毕竟,我的男朋友,不单单有别的小姑娘喜欢,还有男孩子也这么关注。” 季向空眯起了眼睛,把姜格然光腿光脚丫子的事情也算上,磨了磨后槽牙:“小朋友,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姜格然眼疾手快挡住了季向空的手:“季老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 光天化日之下,季向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姜格然,他想亲她。 第125章 空格键22 舒雯离开了vng之后,原本打算去新加坡交流学习。但是季向空找她喝了个下午茶之后,她几乎都没有思考,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季向空的请求,成为了凤凰战队的领队。并且她还帮季向空劝回了孙泽毅,让他成为了凤凰战队的一员。 和舒雯一起劝孙泽毅的,还有最初开拓者的其余三人——顾放,洛天,summer;以及到现在都还支持孙泽毅的粉丝们。 当年,开拓者虽然拿到了全国总决赛的入场券,但当时电子竞技市场刚刚起步,连百废待兴都称不上,根本没有人敢投资他们。孙泽毅离开之后,李敢拉到了三十万的赞助。也因为如此,本就是替补队员的李敢成了开拓者的一员。但其实,这三十万是李敢抵押了自己的房子,贷款借的。他拿着这三十万的筹码和孙泽毅做了交易。孙泽毅为了大家能够顺利比赛,选择了不辞而别。 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只有孙泽毅和李敢两个人知道。直到之前舒雯生日,李敢向她求婚失败之后,和summer一起喝闷酒,喝多了才说漏了嘴。 当年的事情他们无法改变,但他们比孙泽毅更渴望他能站上冠军的舞台。与其说他们是帮助季向空组建凤凰战队,倒不如说借季向空的凤凰战队给了孙泽毅一个圆梦的选择。也是弥补他们一直以来的遗憾。 如果非要说,在这件“聚集开拓者成员,召集孙泽毅粉丝”的事情上,有谁是更偏向于帮助季向空组建战队的。那应该是就是裴熙了。 已经成功敲诈了自己的亲表哥交了违约金,和传奇战队解约了的裴熙,现在一门心思就想进凤凰战队。所以从summer那里听说了他们在动员孙泽毅的时候,也是帮了不少忙。绝大多数的粉丝都是他找回来的。 他甚至当季向空的面表达了“只要能进凤凰战队,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决心。 于是,季向空压下了嘴角,试探性地问了他:“陪练,你干吗?” 裴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在王者之家庆祝的时候,还一脸骄傲的说了出来。仿佛自己不是陪练,而是队长。 就算姜格然本人很清楚,季向空是想磨一磨裴熙的个性,但也被吓了一跳。毕竟,她以为裴熙这个最强中单的名号,怎么也能给自己混一个替补的名额。 但是,转念又想了想,陪练确实比替补更合适。裴熙的技术水平不用说,通过一次次的比赛,他能全面的掌握“对手”的优劣情况。但是陪练却是需要他去配合对方,甚至一切以对方为主。这是让他学会合作的最快的方式。 但是,summer不知道这点。他听到“陪练”的时候一脸懵逼,更是难以置信——就一个陪练,裴熙都能高兴成这样。甚至还想让他把梦旅人友情赞助给季向空当训练基地。summer当时就喊了出来,质问季向空到底给他弟弟下了什么降头。还让姜格然好好管管季向空。 所以,当顾放提出了把开拓者当年的训练基地送给季向空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表弟从解约开始就已经没救了,但梦旅人至少还是要保住的。 而说起顾放,姜格然忍俊不禁。因为在季向空和裴熙讨论陪练问题的时候,姜格然和顾放也聊了一会儿。聊天的过程中,顾放提到了当初他的退役宴。 顾放的退役宴,姜格然最先能想到的就是她问过的那个问题。 但是那个时候她和季向空还不熟,会这么问纯粹是因为安晴的关系。但是现在顾放忽然提及,却也有了不可言说的缘分。 “走在我边上都能思想开小差,还笑这么开心?” 姜格然伸手捂了捂自己被季向空弹了一下,但一点也不疼的的额头:“队长今天问我,当初问他的问题,还需要他回答吗。” 这个答案,当然是不用了的。因为她已经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答案。 听到这个问题,季向空也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这个这个巧合,还是在笑姜格然和他一样,管顾放叫队长。 “所以你当时,还真的回去问了队长啊?” 季向空点了点头。他当时其实也没想问,甚至那天转头也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但是,顾放收拾完东西离开宿舍,并且把自己一直带着的戒指送给他的时候,他就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个问题。能当队长,心里不窃喜是假的。但是,顾放真的走的时候,说心里底气十足也是假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有点迷茫。 “所以,队长是怎么和你说的?” “队长没回答,他反问了我一个问题。”季向空侧过头去:“他问我,难道自己不相信自己吗?” 姜格然深以为然:“的确,有些时候脚踏实地的相信自己,要比别人相信自己困难的多了。” 这句话,季向空品了品:“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姜格然一点儿也不含糊:“今天邱樱和我说了,林逸轩找了陆依依帮他卖奖杯。连她都问我了,你打算怎么办?” 邱樱是和洛天老师一块儿来的。在顾放以一副季向空的家长姿态欣慰地表达了季向空身边能有姜格然陪着他真是太好了之后,邱樱就过来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在姜格然的建议下,季向空主动和林逸轩讲了自己组建战队的事情。他话都还没说完,林逸轩就两眼放光的伸手管他要了战服。丝毫没有自己和传奇还有两年的合约的意识。 两个人坐在一起鸡同鸭讲了半小时,最后的结果就是谁也没能说服谁。 并且,相比之下,林逸轩砸锅卖铁也要来凤凰战队的决心,比季向空想让他继续留在传奇的心思,要坚定的多。 他叹了口气,问姜格然:“那家车行,你熟吧。” 季向空嘴里的车行,是姜格然一直光顾的车行。老板是沈绎习的朋友,对姜格然的消费都是成本价。如今,季向空也成了那儿的顾客。但是现在忽然说这个,当然不是消费的意思,而是,季向空要把车卖了,去给林逸轩当违约金。 姜格然抿了抿嘴,试探性的问季向空:“我买,行吗?” 季向空当然知道,姜格然只是想帮自己。车子虽然是二手出售,但毕竟也不便宜。他不想让姜格然因为这件事情回去和家里要钱。 大概是看出了季向空的意思,姜格然连忙解释:“不和我爸要,是我自己的钱。” “你妈妈留给你的,你也不能乱花。” “我妈妈留给我的我现在也动不了。是我自己的积蓄。”姜格然继续解释,并且认真的算了算:“虽然我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但是因为我妈妈的关系,我的确是从十三岁就有了职业收入。还有我这些年的论文稿费,比赛的奖金,学业奖学金还有自己的兼职。这些都是我自己赚的,保证不是爸妈那里拿的,我保证连压岁钱都不动。” 如果姜格然背地理悄悄买了,不知道这些,那季向空或许会觉得自尊心受挫。而现在,姜格然把这件事情直接挑明了,还和他商量着来,他反倒不觉得了。甚至,这样的行为,非常符合姜格然的性格。 季向空看着姜格然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样子,哑然失笑。 他的小朋友,真的在很努力的告诉自己,她可以和他一起承担所有的事情。 但他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我绝对不会比市场价高一块钱。” “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你买了,你把钥匙放在我手里,和我没有卖不是一样的吗?” “不会啊,”姜格然一脸坦然:“你的钥匙会在我手里啊。你把车卖给我之后,产权变更,车子归我,当然是我开了。不过,我会把我的车钥匙给你。” 季向空哭笑不得:“不是一样吗?” “可是,就算你把车卖给别人,我也会把我车钥匙给你的呀。而且,是一定会给你的。” 这倒是一句实话,季向空一时之间没找到反驳的话。反倒是姜格然,笑的乖巧:“我把车子借给你了,到时候自己大概率还会买一辆。那我就买你这辆,还实惠呢。而且,钥匙扣都不用换。不然明明是情侣钥匙扣,但就只有我一个人用着,多别扭啊。” “不不不不,你等等,你等等。”季向空仔细捋了捋思路,打算换个角度和姜格然继续做思想工作。 他和林逸轩好歹还辩论了半小时,但是他和姜格然……十分钟都没到,他已经输了两个回合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去学校接姜格然,遇见了谈言的那次。对方郑重其事而又幸灾乐祸的给自己的忠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千万不要和你女朋友讲理。哪怕是歪理,也不要。” 他那时候不明白,而现在懂了。因为,真的讲不过。而且姜格然特有的一副就事论事的无辜的样子。他当初觉得姜格然天然呆真的是对她最大的误会。 于是,他决定不卖车了。他选择和姜格然打了个欠条。他并非和姜格然见外,只是和姜格然想帮他一样,他也想保护姜格然。 姜格然不怕和他一块奋斗吃苦,可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第126章 空格键23 凤凰战队的最后一位队员,在巅峰转会窗口关闭前一刻,尘埃落定。 是邱樱的弟弟,夏凌。 原本他是体育学院的篮球主力,只可惜在之前明日之星的比赛期间,他为了帮邱樱拉选票而发生了车祸。导致他创伤严重,之后都无法进行剧烈运动。 大概是为了逃避现实,夏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打游戏上面,不过半个月就成了巅峰领域的一匹黑马。 安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羡慕了很久,毕竟她练了这么久,依旧是季向空一看她的操作就想翻白眼的菜鸟。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是怎么愿意加入的啊?” “这个么……”姜格然卖了个关子:“是裴熙的功劳。” “你认真的?裴熙还有这本事?”作为吃裴熙棒棒糖吃的最多的人,安晴表示自己根本不能理解。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吧。”姜格然和安晴解释:“裴熙这人看着高冷……” “格格,请把看着这两个字去掉。” “……行吧。”姜格然抿抿嘴:“这么高冷又任性的人,却愿意在summer哥的梦旅人当服务员,不觉得很突兀吗?他是summer哥一句话就会乖乖听话的人吗?而且,他的身价,summer哥也不会让他当服务员吧。” 安晴咬着筷子认真的品了品:“这么说起来,好像是这个道理啊。那他图什么呢?” 以前姜格然也没留意,但是最近都是季向空的队友了,自然也就上心了。她日常跑训练基地,和裴熙的交流也多了。并且在裴熙执意和季向空睡一间屋子的事情上遭遇了人生第一次诡辩失败。甚至是还未开始,就直接失败。倒不是说裴熙有多能言善辩,而是姜格然自己直接弃权。 因为裴熙理直气壮的说“要和季向空更好的接触,增进友谊”这一点,她自己都没办法反驳——纵观凤凰战队,哪怕是和夏凌对比起来,也是裴熙更需要和别人同一间卧室的人选。这就好比当初季向空刚去vng的时候和卢盛一个房间差不多是一个道理。除了技术配合,裴熙在日常之中也需要学会相处。而剩下的队友之中,季向空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裴熙其实也很想和大家在一起。只不过,他好像不太会怎么相处。但是在凤凰战队的日子,他有了很大的改变。而现在,夏凌把自己包起来的样子,他应该是感觉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所以,不是他有这个本事,而是他有这个感触。” 安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凤凰战队,还真是一个人物故事丰富的战队啊。和他们比起来,别的战队,可真是平平无奇啊。” 的确,凤凰战队包括领队在内,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故事。 “你看啊,格格。舒雯姐我们就不说了,毕竟是巅峰领域拿过世界冠军的唯一的女性选手,简直就是巅峰女神不解释。孙泽毅,一哥。当年开拓者的一哥,你知道吗,一哥重新打比赛的消息,网上简直疯了!这完全就是老骥伏枥啊!当然,一哥还是很年轻的,但是毕竟职业选手这个年龄有点大了。还有裴熙,最强中单,vng前前任队长,传奇前任队长,多么辉煌的履历,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宁愿付违约金也要加入季向空的战队,真的是基情……不是不是,我是说,社会主义兄弟情。那个,林逸轩也是。第一辅助啊,能想象吗,从一个外卖小哥成为巅峰领域的第一辅助,再到现在砸锅卖铁给自己转会到了凤凰,已经不单单是热血励志了。还有夏凌,从篮球健将跌入尘埃,到现在重新振作起来成为职业选手。放在武侠小说里那绝对是最后的绝世高手。唉,随便个谁,开辟新的模块就是妥妥的男一号的设定啊。结果,”安晴咋舌:“啧啧,你们家季向空忒狠了。” 姜格然没有说话,垂眸轻笑了一声。 就像安晴说的这样,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曾辉煌过,但也曾落魄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支队伍,才是名副其实的凤凰战队。 “对了,格格,”安晴放下筷子,兴致勃勃地问姜格然:“这个寒假,我们去哪里旅游啊?” 寒暑假她们俩都会出去旅游,都快成了一个惯例了。但是今年,姜格然拒绝了拒绝了安晴。 “为什么?” “因为,季老师他们训练,我要去帮忙。” 安晴被噎了一下,但是,却又没办法说些什么。只好愤愤的重新拿起筷子,化悲愤为食欲。 过了一会儿,安晴又问:“格格,过年,你会把季向空带回家吗?” 这件事情,姜格然愣了一下:“不是,我们才交往多久,我就带回家。” “我就,随口问问么。你们交往的时间不久,但是,不都知道了么。” “那也还不到时候。” “你是不是想等他拿到世界冠军。” 姜格然倒没把这个当作标准,但是这也的确是能让她小姨少说两句的最有效方法。 “格格,”安晴很少这么小心翼翼:“万一,季向空这次失败了呢?” 姜格然眨了眨眼睛,也放下了筷子:“安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许很多人都会用冠军奖杯来衡量季向空这次组建战队是否成功。我当然也希望季向空能拿到冠军奖杯。但是,对我来说,他扛起所有的一切,成立了凤凰战队,一直在努力,就已经是成功了。” “格格,生活是现实很残酷的。”安晴恨铁不成钢。 “既然生活很现实,很残酷,那为什么要把‘成功’理想化?” “啊?” 姜格然没有再继续和安晴讨论这个问题,并非因为安晴似乎还不太能理解。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害怕这一点。她希望季向空可以圆一个少年的梦,可以捧回属于自己的冠军奖杯。但是,她喜欢的又不是有冠军傍身的季向空。而是喜欢这个为了梦想一直奋勇前进的季向空。是这个心中有理想,有规划,并且付出了汗水的季向空。 于是,她换了句话:“安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安晴,如果季向空真像你想的那样,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话,那他也就不是我喜欢的季向空了。那既然,我都不是我喜欢的了,那我自己也会做出理智的选择的。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是……吗?”安晴还是有点云里雾里。 “是的。”姜格然一本正经。 寒假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姜格然开学一个月后,巅峰的春季比赛如约而至。 凤凰战队作为全新的战队,却也是最有话题度的战队。就像是之前安晴说的那样,每一个人,单拎出来都能写一篇报道。而这些报道之中,不乏嘲讽。 但他们连赢四场以第一的成绩直接杀入决赛,狠狠的用实力为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舆论的风向就像是墙头草一样,很快的倒向了凤凰战队。 虽然凤凰战队赢得并非一帆风顺,甚至再度跌落进败者组。不过幸好他们承受住了所有的压力,并且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的动力,一路披荆斩棘,拿到了全球总决赛的门票。 而且,一直拖了三个多月的战术泄露问题,也终于又了新的进展——是季向空开战术会议的时候,祁越录的音,然后交给了乔馨,这才嫁祸给了邱樱。 酒店的监控视频已经交给了组委会,公告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邱樱也算是成功摘掉了一直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黑锅,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不出意外她会成为了这次巅峰总决赛的主持人和解说人员。成为第一个登上全球总决赛的解说台的女解说。 为此,在集体庆祝宴会上,邱樱抱着姜格然,又蹦又跳,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姜格然让她别走,她现在根本不可能成为全球总决赛的女解说。激动到了最后,甚至还忍不住亲了一口姜格然。 在一旁的季向空终于忍不住,伸手把自己女朋友拉了回来:“邱樱,这个功劳我们家小朋友可不敢要。你不用谦虚,你能成为女解说,是你自己的努力。不过,你非要感谢一个人的话,也应该是别的谁吧?” 这个别的谁,季向空说的意有所指。但今天庆祝的人除了凤凰战队,就是开拓者。还有就是陆依依和姜格然。他们都能很快的明白季向空指的是谁。 在场的人都相互揣着明白装糊涂挤眉弄眼起来。甚至是夏凌也忍不住跟着调侃起来。 邱樱被挪揄的脸颊都红了。 洛天也怪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巅峰比赛上来。 summer啧了一声,顺带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你插什么嘴,我们说的是夏凌。人家弟弟为了姐姐又是拉票又是宣传多辛苦啊。是不是?” “就是就是。” 是个玩笑,点到为止。但是看着洛天吃瘪的样子,剩下的人也都不客气的附和起来。毕竟,当初洛天还因为选票的事情,误会过邱樱。 这下,反倒让夏凌不好意思起来。当初他们的父母再婚之后,邱樱的反应很剧烈。这些年也一直和家里没有来往。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虽然出了车祸不能再剧烈运动,但是上帝关了一扇门,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属于自己的竞技的热血依旧没有冷却。只是换了另外的方式表达。他可以在观众席上为自己曾经的队友加油呐喊,也能在比赛擂台上和现在的战友奋勇拼搏。 小插曲过的很快,丝毫没有影响大家欢闹的性质。毕竟,这是他们捧回世界冠军奖杯的第一步。 一群人闹到了九点才散去。 季向空刚把姜格然送到公寓门口,姜格然就收到了来自苏秦女士的微信:约个时间,喊上季向空,我要和她见一面。 苏秦会做这个决定是因为今天的一段现场采访。 在今天凤凰战队获胜之后有个记者又问到了季向空的感情生活。甚至还有人抓着当初的那场绯闻,问他为什么从不在公开场合提即姜格然,问他姜格然之前起诉那些说她是插足者的人是不是因为心虚。 季向空原本是一门心思往前走的,但是听见这些问题,眉头一皱停了下来。示意了一眼舒雯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作了回应:“我和弥雅五六年前就分手了。我女朋友是姜格然,并且是我追的她。她只是通过正确的方式方法维护了自己的合法权益。在这点上,我很支持她。我不在公开场合提及她,是因为我不希望不必要的言论影响她的生活。她并不是一个公众人物,你们有疑问可以来找我,但请大家不要打扰她。” 第127章 空格键24 沈磊坐在书桌前,低了低头,把眼镜往下一拉,架在了鼻翼上。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姜格然。姜格然很少会因为一件事情来自己的办公室找自己。 生平头一回,姜格然被沈大律师的眼神盯得有点心虚。抿着嘴,笑的故作乖巧。 沈磊索性摘掉了眼镜,笑得讳莫如深:“我还以为你以为了你小姨约他见面的事情呢。” “这事儿我们能自己解决。” 昨天她确实在和季向空讨论什么时候去和苏秦女士见面,是喝个下午茶呢还是吃个晚饭合适。结果季向空就接到了弥雅经纪人的电话。因为弥雅在演唱会彩排的时候,由于工作人员操作失误从威亚上摔了下来,头部受到了撞击。医生说这是弥雅头部第二次受创,淤血压迫视觉神经,很有可能长期失明。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居然能让你过来让我帮忙联系国内的视神经科专家。”沈磊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季向空被诬陷战术泄露的时候,他以为姜格然会来找自己让自己帮个忙什么的;季向空打算组建战队的时候,他也以为姜格然说不定会来找自己借个钱找个场地什么的。但姜格然都没有,他还以为闺女谈恋爱了智商依旧在线,没有一头栽在季向空身上。小伙子也还行,知道有些事情要自己扛起来。结果现在居然为了傅弥雅来找自己。 姜格然非常懂事儿的拿过了杯子,给续了热水,然后解释道:“因为弥雅头部第一次受伤是为了给季向空买电脑去做武打替身,所以季向空对这件事情很自责。” “奥,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有个事儿也想问问你。你之前在mit交流学习,最后一天校方举办了一场晚宴。而你却为了季向空提前回来,结果错过了和西蒙教授进一步交流的机会。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西蒙教授在那天的晚宴上,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带的两个学生的名额。那上面可没有你。这件事情,季向空该自责吗?” 这件事情,姜格然自己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当时会提前回来,是因为mit举办的那场晚宴原本只是一场庆祝交流学习圆满结束让学生们high一场的party,根本没有人知道那场晚宴西蒙教授居然带这个问题过来。更没有人预料到西蒙教授就当场讨论的结果就看好了两个学生。虽然只是一句“我希望你们明年能申请当我的学生”,但就像是沈磊说的那样,那扇门已经为他们打开了。 怎么说呢,遗憾是有的。不过,虽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但这也已经是一件既定的事实了。而且当初也是自己做的决定,理应是自己来承担这个后果。 但是名额还没有完全落实。就算那两个学生现在是可以闯红灯的救护车。可是在车上没有伤患的情况下,那也就是一辆普通车子,都需要遵守交通规则。 等到正式申请的时候,如果自己真的比他们优秀,那么自己一样会被选上。三年前,西蒙教授就因为一个学生足够优秀而破格增加了一个名额。姜格然也有这个信心。 如果她一样落选了,那就说明自己不比他们优秀。那么即便那场晚宴自己参加了,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会和季向空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也会一起承担失败的遗憾。但不应该让季向空因为这件事情而自责。 当然,沈磊这个时候和她说这点,也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些的。姜格然明白,沈磊而是想用这件事情拒绝她。 毕竟弥雅淡出去当替身,也不知道自己会磕到脑袋。如今二次受创,更是和季向空半点关系都没有,那是她自己的演唱会彩排。 只不过,舆论总是会同情弱者的。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您当初也和我说过了呀,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同时不能把自己的原则强加给别人。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弥雅当初也没想过自己会受伤。这次也是因为工作人员的操作失误,又不是她自己撞的。她未必会拿着这点进行道德绑架。只不过后遗症这些事情总归是和给对方花的钱是不一样。季向空重感情,心里肯定会愧疚的,当然,也是不想欠弥雅人情。”姜格然绕到了沈磊身后,替他捏捏肩膀撒娇:“爸爸,我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是在帮弥雅。我是在帮自己。我和季向空替她找医生,帮她把眼睛彻底治好,就是把人情还上。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呀。” 沈磊没有马上答应,他把姜格然拉到旁边,面向她,问了个问题:“那如果,在治疗期间,季向空和傅弥雅旧情复燃呢?” 在姜格然张嘴的同时,他又多加了一句:“我问你的是你的想法,不是让你分析季向空会不会。” 姜格然默默的闭上了嘴。她舔了舔下唇:“那我怎么和弥雅说的,我就会怎么和自己说。” “脑子还在,也还算清醒。” 姜格然一脸乖巧:“是爸爸教的好。” “我把你教这么好不是让你今天为了个男人来委屈自己的!”沈磊相当的恨铁不成钢,心情微妙的还有点自责。 姜格然扣着手,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喜欢他,所以不委屈。” “出去!” 沈磊虽然帮忙联系到了国内一流的专家。但是很不凑巧对方刚去哥伦比亚医学院,没个两个礼拜真的回不来。所以,弥雅的治疗并没有被提上日程。 现在依旧在医院内住院观察。 联系了专家的事情,季向空没有告诉弥雅,而是先告诉了她的经纪人tony。 不过,tony也没有告诉弥雅这件事情。因为一个星期对他们来说不算长,可是对现在度日如年的弥雅来说过于漫长。而且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专家来了,弥雅的眼睛就一定能完全康复。弥雅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他不忍心看见弥雅怀揣着希望后又一次遭受打击。所以,两周之后安排的检查,他也准备和弥雅说成是日常复诊。 如果依旧治不好,也不会受打击;如果能治好,那对弥雅来说是一个惊喜。 对于这点,季向空和姜格然都很理解。 出于对弥雅的内疚,同时也希望弥雅能调整好心态积极的配合治疗,这段时间除了平时的训练,季向空 弥雅的眼睛看不见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情绪极其不稳定。她现在抓住季向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一样的行为,是一种本能。姜格然能理解。 因为她是数学思维,把这件事情单纯的当作了一个现象来处理。所以季向空最开始去医院的时候,她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慢慢的,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赛季,季向空除了训练没有太多别的事情。理论上应该会有不少时间陪她,但其实并不是。因为抛去休息,他把时间分成了三等份,一份训练,一份给她,还有一份是弥雅。这让姜格然觉得,季向空现在对她的好,好像是一种弥补,是一种愧歉。而且,最近的季向空很没有精神,陪她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总会神游,还会长吁短叹。仿佛过来陪她是为了完成今天的任务,这让姜格然感到压抑。 她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季向空也是为了能让弥雅早些康复,情绪早些平稳下来。说的无情些,是为了能早些摆脱对弥雅的愧疚。 但是,这些话说得越多,从未有过的情绪就翻滚得越肆意。 生平头一回,姜格然手上拿着理由,但是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弥雅住院的事情,网上也吵得沸沸扬扬。季向空去过医院,自然也被拍到了。 也是第一次,姜格然手上拿着真相,但是却受到了流言的影响。 这天刚回到公寓,姜格然就看见在厨房做饭的季向空。一个多月前,她就把密码已经告诉对方了。除非是她在家的时候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季向空是能进出自如的。之前她说过自己想吃地道的本帮菜,季向空就给她大展了厨艺。过去的几个月里,季向空也没少下厨。 但是,姜格然的表情并没有很欣喜。 她放下东西,就在厨房洗了洗手。连接着洗手池的小吧台上有一束新鲜的洋牡丹。 姜格然很喜欢花,她每周都会在楼下的花店买花,保证自己的公寓有一束花。可这束不是自己买的。甚至,这个花瓶也不是。 其实,从玄关开始,餐桌,矮柜,茶几,书桌,飘窗上的小茶几,还有床头柜和自己的梳妆台前。屋子里能放花的地方几乎都放了花。 姜格然转过身去,靠在洗手台前,望着季向空。 她忽然鼻子一酸。 “季向空,我没生气。可是我委屈。” 姜格然的这句话,是季向空没有预料到的。他感觉到了最近压抑的气氛,但却并没有完全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还是昨晚和舒雯点醒了他。 弥雅当初受伤是为了给自己买电脑。他如今帮助弥雅,除了自己不想欠弥雅这份人情,觉得自己应该要负责之外,还有姜格然的原因。一是弥雅曾经找过姜格然说了他们以前的事情。姜格然虽然说不在意,可那句“吃醋”怎么也有几分真。二就是弥雅住院的事情网上人云亦云,季向空也不想姜格然再遭受一次无中生有的伤害。 可他这几天的行为,却是本末倒置了。他非但没有保护好姜格然,反而把负面的情绪带给了她。 他买了一屋子的花,是想来道歉的。可他所有的话,都被姜格然的一句“我委屈”堵在了喉咙空。 是啊,他的小朋友是最讲道理的小朋友,怎么会和他生气呢。 可他的小朋友,受委屈了。 第128章 空格键25 对弥雅来说,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季向空过来陪她的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虽然季向空比往常来的晚了很多。但是,只要他过来,那对她来说就很满足。 但是,今天的季向空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没有问自己感觉好一点了没有,也没有问自己要不要医生怎么说。 格外留意季向空的弥雅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向空,怎么了?” 季向空坐在病床边上,心不在焉。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把小朋友弄哭了。” 弥雅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她揪着被子:“是,是因为,因为我吗?” “不是你,是我。” 季向空深吸了口气,打算和弥雅把话说清楚。去找姜格然之前他就想了很多。道歉是一回事情,其次他也是想和姜格然保证今天就会来和弥雅说清楚的。 他想了很多,每一点,每一条,都想得很清楚。 他想来告诉弥雅,他喜欢姜格然。 他想告诉弥雅,不要再抓着姜格然的年龄说事情。和她比起来,他们才是幼稚又懦弱的人。姜格然永远都乐观坚强,不是因为她没有挫折,而是因为她能坦然接受失败,也能勇敢的承担责任。 他想告诉弥雅,也不要说他们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姜格然才是。他决定正式成立凤凰战队之后,姜格然带他去了学校逛了一圈。晚上的学校并不比白天安静。社团活动,竞赛培训,专业讲座,整座学校都是斗志昂扬。偶尔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学生也都在孜孜不倦的争论某个问题。虽然年少轻狂说下次的冠军一定是自己,但是就如当年下定决心要捧回一座属于自己国家的奖杯一样的他一样。 那种感觉很好,充满着希望。 他下定了决心组建战队,也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披荆斩棘。而姜格然让他看见了更多的希望——即便不是同一个领域,也不是同一个目标,但是有很多人在和他做这“同样”的事情,和他有一样的信念。这些人,互不相识,可却是彼此的伙伴。 他的梦想,和追求,姜格然一直都记得。 想到这里,季向空忽然意识到了最严重的问题——这些,他不应该告诉弥雅,而是应该告诉自己。 就像他自己说的,让姜格然哭的,是他,而不是弥雅。姜格然委屈,并不是因为弥雅的出现,而是因为他的本末倒置。 他来和弥雅说清楚,不应该是告诉弥雅姜格然为他做了多少,而是应该告诉弥雅他的态度。 “弥雅,你的眼睛我很抱歉。我们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也会给你请最好的看护。我们都会帮助你让你尽快康复的。” 弥雅听出了季向空的潜台词,强颜欢笑:“……是,是她误会了吗?我……” “她没有。”季向空打断了弥雅:“我们没有关系了,所以她没有误会。” “没有,关系……”弥雅的声音都在颤抖。 季向空以前不说,是想保留最后的体面。可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姜格然:“弥雅,我们早就结束了。当年,我做的决定是尊重你的选择。” “不是的,向空,不是的,我当初只是想隐瞒这段恋情,只要不告诉别人就好,我没想分手的。” 季向空听到这句话,心情很平静:“隐瞒恋情,发展事业对吗?弥雅,你选择的就是事业。” 弥雅哑然。 “你眼睛的事情,我会和tony联系的。” 这是季向空留给弥雅的最后一句话。 病房外的tony眉头紧促,但却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季向空直言不讳:“出来前,我看见了,她枕头后面的镜子。” tony听到这句话,虽然意外,却也松了口气。弥雅的眼睛已经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的,但是确实已经好了。只可惜,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在隐瞒这件事情。 “我很抱歉。” 季向空没有接话,而是说:“三天后,专家医生还是会过来,做个详细检查吧。” tony点了点头:“谢谢。” 季向空回来的时候,姜格然刚把投影仪放好,正打算放电影。 她随口和季向空打了个招呼:“回来的刚刚好。我正要放电影。” 中午的时候她确实很委屈,没忍住哭了一场。当时季向空就已经吓坏了,哄了她好久。但其实,哭出来之后,也好受多了。 在这件事情上,季向空确实考虑的不全面。这段时间他的压力也很大。没有很好的释放压力,舒缓情绪。他不在自己面前提,也是不想影响她的心情。可是她的这个情绪也不是今天刚有的。是她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选择了沉默,这是她自己没有正确对待自己的情绪。 她现在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让季向空明白,不是为了和他吵架,而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而现在,季向空走进来的感觉告诉她,问题解决了。 应了一声的季向空熟门熟路的从厨房拎了两袋零食就凑了过去。他去医院之前,就答应了回来陪她看电影。弥雅的眼睛能看见了的事情他都已经到了嘴边上,但是看着姜格然的兴致都在看电影上面,所以决定一会儿再说,不去打扰她。 然而,姜格然选的电影是《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he is just not that into you”这几个字打出来的时候,季向空大脑当机了三秒。 “然然,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而且我只喜欢你。我去医院已经说清楚了,我明确的告诉她了,我只是对她的眼睛负责。后续检查的事情,我也只会联系tony。而且,其实弥雅的眼睛已经好了,她今天都照镜子了。但是我之前不知道,我是今天刚刚看见的。我不是不和你说,因为你开始放电影了,弥雅的事情不重要了,我就想看完电影再和你说。我过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想来找你,没有别的原因。我那几天确实有点累,所以……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陪你看电影,每篇电影我都给你写一篇影评……” “扑哧——”姜格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决定看电影,是她原本是想重温一下《他是龙》,和季向空一块儿恢复一下心情的。只不过,这些电影都收藏在一起,她可能刚刚抬头和季向空打招呼,所以,手滑了。 季向空又是大脑当机了三秒,哭笑不得:“小朋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季向空没往下说,而是伸手把姜格然揽进了怀里。 趴在季向空肩膀上,姜格然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这个疑问。” “什么?” “就是‘你喜不喜欢我,你在不在意我,为什么没来找我’,我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姜格然直起身子,正视季向空。但说完这句,姜格然又抿了抿嘴,打算给季向空一点危机意识:“现在没有。” “以后不会有。”季向空摩挲了姜格然的发顶,说的轻柔,却也郑重其事。 姜格然鼓着嘴,压着嘴角。然后也和季向空说了下午她自己对今天这件事情的总结。虽然季向空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她受委屈了,季向空要负责,她自己也应该承担责任。因为季向空的行为,也是自己默许的。她应该在自己情绪发生改变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和季向空说的。 “还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吧。”有理有据,就以为自己能接受。 季向空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忽然姜格然对金刚狼的一句算不上评价的评价。因为姜格然看过漫威系列,但是却没看过x-man,所以他拉着她看了几部。第一次看见金刚狼的姜格然语气复杂的感慨过一句“原来金刚狼也是会疼的啊”。 这点,他们好像都知道,但是又好像都不在意。因为看见狼叔因为禁止吸烟就把雪茄烟头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都笑了。 有点像是“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诚如姜格然一样。她事事都“讲道理”,可她也会难受。 “小朋友,”季向空的语调软的一塌糊涂:“你没有高估自己。但你对我不用这么讲道理。你可以闹,也可以任性。” 第129章 空格键完结 2019年巅峰总决赛正式在中国拉开帷幕。 凤凰战队作为一支新锐脱颖而出,成为了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带着点擦边球的依旧是他们的队长季向空的感情生活。 因为,前几组淘汰赛,姜格然都没有出现在观众席。 联想到之前弥雅彩排受伤住院的事情,又有不少人跳出来议论纷纷了。大概是受到了姜格然的影响,季向空对这些不实的猜测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和他家小朋友感情好得很。裴熙作为室友最近都有了想要搬出去的打算。 而姜格然没有来看比赛,是因为她正忙着练琴和彩排。 她虽然不是职业大提琴手了,但毕竟是苏和的女儿。当年苏和在世的时候资助过不少学生,还在自己的母校设立了“苏和全额奖学金”。 第一位拿到这份奖学金的学生如今已经成了一名优秀的钢琴弹奏家。最近他应邀回国巡演。到了苏和的故乡,为了表达自己对苏和老师的怀念和感激,邀请了姜格然作为特邀嘉宾和他合奏一曲。 在这件事情上,姜格然表现的比自己的论文答辩都要紧张。演奏会的当天,刚好是他们完成晋级赛的当晚。 一向穿的很休闲的季向空换上了正式的西装,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去看他们家小朋友的演出。 作为特邀嘉宾,姜格然和对方合奏的自然是苏和的曲子,但不是《当我睁开眼》,而是《囡囡的旋转木马》。 其实季向空见过不少次姜格然拉大提琴。之前在姜格然的公寓的时候,他就听过。拉琴的时候的姜格然和平时的有一点儿不一样。但那时候,姜格然穿的是居家服。即便音乐优雅,但是气氛更为的随性。 偶尔两人还会有两句调侃,或者姜格然也让他上手试试。 但是现在的姜格然是在打着光的舞台上。季向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姜格然。她穿着一件最简单的黑色的礼服,柔顺的长发也被烫出了几个弧度,未编未盘,只带了一个精致的小巧的碎钻发箍。 因为拉琴,而微微低头。 虽然姜格然现在落落大方,好似在舞台上发光一样,和娇羞半点不沾关系。但是现在的模样,季向空就是想到了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明明是一个理科生,理性思维站在第一。 这点,在姜格然之前和他学习打比赛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姜格然会赢比赛,但是每次赢得都极其凶险却又恰到好处——只要把抢先把对方的水晶推到了,那么自己有多少装备,剩多少钱,哪怕是剩多少血,又有什么关系? 姜格然深谙此道,从来不会绕圈子。该牺牲的时候,壮烈牺牲毫不含糊,一点也不心疼。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姜格然,他们都会认为这是一位杀伐果断的汉子。 但同时,她却又是一个极其温柔细腻的人。 安晴曾经和他坐下来聊过一次。中心思想是让他好好对姜格然,不然她一定不会让他好看。但是聊天内容却是在和他说姜格然的很多事情。安晴说,姜格然的泪点极低,看《网球王子》都能哭。但是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姜格然的泪点低,而是她的内心足够柔软。柔软到能触碰到所有的情感,所以在看一部热血动漫的时候,也能更深的体会那群不存在的少年所表达的情感和执着。 《囡囡的旋转木马》是一首温馨中透着童趣的曲子,但是季向空却哭了。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一曲终,掌声雷鸣。 季向空看着舞台上的姜格然,深吸了口气。 安晴虽然咋咋咧咧,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姜格然应该要被等同的温柔以待。 演奏结束,姜格然和季向空一块儿目送走了苏秦一家和沈磊。 之前季向空已经和苏秦见过面了。不过并不是正式的登门拜访。用苏秦女士的话来说,这只是默认,不是接受。所以她上车之前,还是很想把姜格然也喊上车。还是被姜格然的小姨夫推进了副驾驶座。 相比之下,沈磊就好很多了。至少表现的很慈祥。 “我觉得你爸对我的意见比较大。”等长辈们都走了之后,季向空这么说。 对这点,姜格然没说之前在办公室沈磊对自己的白眼,而是笑的狡黠:“那老丈人看女婿终归是越看越搓气得咯。” 以前的姜格然和自己说话总是一嘴标准的普通话,但是现在总会夹杂着些许吴语。就连语调也微微上扬。可能是因为混杂的关系,并不嗲,不过却意外的绵糯酥软。 就像是小奶猫的软垫蹭了蹭自己一样,痒痒的。 “季老师,”忽然,姜格然又开了口:“我还没祝你晋级成功呢,今天你晚回去一会儿可以吗?” “小朋友要给我庆祝的话~”季向空卖了个关子,凑近了姜格然,语调荡漾了一下:“我不回去都行。” 姜格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带着他去了音乐厅。她准备了另外的曲子给季向空。是她自己写的。 她最开始写的曲子只是自己的悸动。但是和季向空越来越深入的接触后,情感在升华,她自己也有了别的体会。所以,她一共写了两首曲子。 现在这首,并不是单纯的懵懂的爱恋。而是她通过了解季向空写的他对梦想的执着和追求。 她没有见过以前的季向空,但是却能从他说的那句要为自己的祖国捧回一座冠军奖杯能想象得到,当年他的意气风发;她最开始接触到的季向空□□缠身,麻烦不断,不算失意,却也不算得志。 曲调低沉极致的时候,姜格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观众,手腕一压。 季向空失败过,也曾心灰过;他受过诬陷,也听过冷言;但在姜格然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少年。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季向空骨子里的热情都重新燃烧起来了。但这次,他只是哽噎了两声。 一曲终,姜格然抬头笑着用眼神问他,喜欢吗。 季向空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舞台边上张开了双臂。姜格然放下琴弓,小跑了两步就扑了下去。 季向空拦腰抱住她,问她:“什么时候写的?” “嗯~”姜格然双手搭在季向空的肩膀上想了想:“拉钩那天开始。年初的时候发给以前的教授看过,他帮我改过几个地方。本来想着等你总决赛之后的,但是……忍不住了。” “叫什么?” “名字啊,我不太会。就叫了《致季老师》” 季向空弯了眼角:“我很喜欢。” 总决赛当天,姜格然自然到了现场观赛。 第一局,季向空选择的是全球流打的对方措手不及。就算是安晴原本打算一心一意看她们家男神第一次解说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 但是第二局,季向空用上了自己最新的战术,影子战术。却被打的不堪一击。 这个战术的灵感来自寒假的时候,但是还是巅峰小菜鸟的姜格然在看他们操作的时候问的问题——每个角色的位置确定了之后就不能变了吗? 所以,季向空就想到了是否存着“输出换位,相互辅助”可能。其中最需要的就是夏凌和裴熙两人的配合。这还是当初开拓者元老们亲自上阵当陪练才练出来的战术。 但是却被泰坦轻而易举的破了。 结合第一局泰坦输了比赛之后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免让人觉得这是个阴谋。 回去休息室的时候,季向空朝姜格然望了过去。 姜格然也望着季向空,然后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草莓奶茶,冲季向空歪了歪头,笑了。一如之前在俱乐部的时候一样。然后,又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左心房。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季向空却也明白了。姜格然在告诉他:不怕。只管放手一搏。她会一直陪着他。左心房一直都是他们队徽logo的地方,不单单是凤凰战队,还是所有的战队。他们的身后,还有所有人的支持。 放手一搏的第三局,他们赢得凶险,却也赢得激动人心。甚至到了最后,牺牲了所有的队友,只剩下了孙泽毅一个人在推水晶。 但是,他们赢了。是险胜,也是残胜。 主持人问季向空有什么想说的。 他邀请了开拓者元老们一起上台共同庆祝。 但却对着姜格然不知所措。举着话筒一次又一次,甚至都被林逸轩嘲笑了,然而千言万语都汇到了喉咙口,可最后却汇成了一句最简单的:“我做到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致季老师。】 你对我的祝福,我做到了。 姜格然是笑跑上台的。她今天穿的,是之前去看季向空内测赛时穿的那条红裙子。 而这一次,季向空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她,狠狠的抱住了她。 “小朋友,有你在,真好。” 季向空最骄傲和最知足的事情,莫过于他抱起了奖杯,也抱起了他的小朋友。 第130章 楚柳绵绵1 是早上了。外头的日头都升起来了。阳光明媚。 因为房间的窗帘都还拉着,所以整间卧室都依旧昏暗。但是,东南边的窗帘也没有拉的太严实,些许留了一条缝。金灿灿的阳光就这样越过纱帘溜了进来,落在窗户边上的雕花木柜上的铃兰花束上。 洁白的花朵印着阳光,好似也变得透明起来,越发娇嫩。 比这更娇嫩的,大概是卧室内的花雕大床床尾,那钻出被子的玉足。肥瘦适中,秀而翘,白净细嫩。圆润饱满的脚趾在阳光下,也几乎透明。 可能是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所以脚的主人动了动,寻着阳光的方向挪了挪,露出了纤细却又不过分骨感的脚踝。尽管再往上的都藏在被子里,可就这个弧度就足矣让人浮想联翩,心猿意马。 人美的脚不一定美,但是脚美的人一定是个美人。 苏柳之的确是一个美人。而且她的美得明艳,美得张扬。值得一提的是,她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雾气昭昭的透着朦胧。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垂眸浅笑都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这双眸子懒懒地扫了一眼自己的闹钟,然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还没有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今天穿什么的习惯。所以,她和往常一样,从衣柜里挑出了自己顺眼的衣服一字排开放在床上,对比了一下之后,确定了一条浅蓝色的收腰连衣裙。换上之后还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大摆的褶皱裙摆划过漂亮的弧度,让她很满意。 挑了件同色系的风衣她就准备下楼。 两层楼的带花园独栋小洋房。可住在这里的除了她就只有照顾她长大的吴妈。 哦,还有她的爱犬,贝姐。 贝姐是一条狼犬。但是长得还和市面上黑背不太一样。苏柳之的这条狼犬,除了背部的毛色也是黑的,整体却是偏灰。这毛色和纹理与其说是犬,更像是一条狼。这也是她住小洋房的原因——贝姐太容易被投诉了。 但是,这是她当年留学英国的时候就养的狗,从它还没断奶就养着。所以毕业回国的时候,也舍不得。因为这体型和长相,她花了不少钱带了回来。 但其实仔细看了,贝姐的俩眼睛和黑葡萄似的,滴溜溜的圆。别说是狼的兽性了,就算是一般狼犬的凶狠都没有,透着一股傻气儿。又是被苏柳之当宝贝一样养大的,除了撒娇打滚连看家的本领都没有。打雷下雨的晚上,还非要缩在苏柳之的怀里才能睡着。 现在,苏柳之坐着吃早饭。贝姐就直接蹲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当然,苏柳之也丝毫不介意,把自己不吃的包子皮儿,鸡蛋黄,全都放在贝姐的碟子里。甚至是吃油条的时候,还是自己一口,贝姐一口。 吴妈最开始的还说她两句。这就算是宠物那也是畜生,怎么能和人一块儿睡觉,还一块儿上桌吃饭。每次她说吧,苏柳之也乖巧地点头;但在行动上又是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得很。久而久之,吴妈也就不多说了。现在也都已经习惯了。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吴妈从客厅走了过来,说刚刚的电话是路四少爷打来的。 路四少爷,路垚。 他们家和陆家是故交,他们俩年龄相仿,小时候也还一块儿玩过。长大后一块儿出国留的学。照理说,应该是相当有情分的。然而这么几年在国外的生活,他们俩早就把小时候通过玩泥巴建立的纯洁友谊变成了论斤卖的现实关系。 所以,这个电话对苏柳之来说,就是没人打电话来。她拍了拍手,准备去报社上班。 “但是路四少爷的语气听起来蛮慌张的。他还说,廿(niàn)分钟(二十分钟)以后,要是没打电话回来,就叫侬去巡捕房捞他。”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尽管苏柳之是小姐,可打从心底更像是闺女。而且这儿也不是杭州老家,没这么多的规矩。苏柳之也是一贯不喜欢那些的。吴妈虽然总是提醒她,可在言语间到底不自觉的也随意了些。还混着一些上海调的吴语,听起来也更亲近了些。 而巡捕房这三个字,也成功的让苏柳之停下了脚步。 路垚这人几乎每天都在惹麻烦。在国外的时候就这样。但是,巡捕房这样的,倒是是头一回。 这是把自己玩脱了? 苏柳之来了兴趣,把上班的事情也放了放,转而问道:“嬷嬷,我之前定做的那件旗袍呢?就是那件白底牡丹的旗袍,送来了吗?” 吴妈想了想,点了点头:“前天送来的,已经挂进橱里了。” 苏柳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打算去换上这件旗袍去一趟巡捕房。毕竟这路少爷去巡捕房的事情,新鲜着呢。而且,就他那欺软怕硬的德行,不去看看的话,苏柳之想想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看戏么,自然是要打扮一下的。也算是庆祝一下路少爷又一次成功的被现实教教怎么做人不是。 这样想着的苏柳之就算是到了巡捕房,也还噙着一抹笑意。牡丹旗袍配着桃花眼,分外婀娜。巡捕房的一群糙汉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但也只敢看着,谁也不敢造次。因为这姑娘看着就挺贵。 苏柳之收起了笑,客套的表明了自己是来找他们探长的。 巡捕房的探长,是前不久空降的。在那之前,是上海滩威名赫赫的青龙帮乔四爷,乔楚生。 想到这里,对方看着苏柳之的眼神也变了变。想当然的,把这看着挺贵的姑娘当成了乔四爷养的金丝雀。毕竟是青龙帮的乔四爷,上海滩的八大金刚之一,财大气粗。他要是娇养个姑娘,没准真能宠成这样。 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对美人的殷切。 又听说有人来找自己的乔楚生正烦着,下意识的骂了句:“一大清早的,没完没了了还。” 作为新上任的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长。乔楚生其实没什么办案经验。这个探长也是他们家老爷子,青龙帮的一把手白老大给他花钱砸出来的。 他目前还在学习阶段。可就在昨晚上发生了一件离奇命案。死者陈秋生为沪上知名人士,商界、期货都有涉足。不过他更习惯叫对方陈老六,因为对方和帮派也有些关系。而且他还死在大亨聂成江的新宅乔迁大宴上。宴会上多的是达官显贵,这一时间,成了整个上海滩的谈资。 他新官上任一把火都还没放,就直接烧到了自己头上。现在正头疼呢。 更让他头疼的就是现在在他办公室的这个,丝毫没有眼力见儿的拿着纸笔采访自己的女记者。 白幼宁。白老大的独生女。他杀千刀的妹妹。 乔楚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没好气地开口:“让他进来!”说完这句,又指着白幼宁叮嘱她:“有人来了,你给我收敛点。” 白幼宁非常上道:“明白,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脸了。” 乔楚生冷哼了一声,还想开口讽刺两句,就听到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就朝门口看去。 来的,的确是个姑娘,还是个漂亮的姑娘。靡颜腻理,明眸皓齿。一头长发烫着时下很受年轻女孩子欢迎的螺旋卷发。头上的珍珠发饰,搭配身上那件旗袍,既摩登又洋气。 乔四爷自认见过不少美女,各色各样,莺莺燕燕都有。但是看见苏柳之,依旧能感觉眼前一亮。 这姑娘,行为举止和气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虽然很大方客气,但是依旧自视甚高。 不过,美人总是有优待的。 尤其是配上那双桃花眼。盛气凌人都被雾气挡着了,这些就成了傲娇的小性子了。 怎么说呢,又纯又媚的,怪叫人心痒的。 乔楚生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苏柳之也在看眼前这位年轻的探长。毕竟是租界新来的探长,她也有所耳闻。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真人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宽肩窄腰大长腿,要说是电影明星她都相信。而且身上的气质,与其说是兵,倒更像是匪。可偏生,和警服一点都不冲突。 苏柳之开始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做个自我介绍。 然而,她还没开口,别人就先替她做了介绍。 一声“苏柳之”,格外的不敢置信。最后的重音太重,丝毫不隐瞒说话人对自己的不待见。 苏柳之微微侧头,这才看见了屋内的第三人。 然后,她啧了一声。 她和白幼宁的渊源其实还能追溯到少不更事的中学时代。 那时候,她被送来圣玛利亚中学上学,和白幼宁是同学。原本两人的关系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坏,就是一般的没怎么说过话的普通学生。但是相处的还算和谐。但是突然有一天,白幼宁忽然对她怒目而视,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莫名其妙的。 后来她出国留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可哪曾想一回来,就遇见了。半年前,她刚到了上海就想给自己找份工作。那时候一时新鲜就去了申报面试。同去的就是白幼宁。 申报录用了自己,回绝了白幼宁。 想想,苏柳之也觉得开心。倒不是觉得自己赢了她。毕竟白幼宁虽然嘴皮子不饶人,可也就是嘴皮子。坏事儿她还从没做过。她瞧着白幼宁的样子,还怪可爱的。而且她就喜欢看见白幼宁这副看她不顺眼,但是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的。 所以,她笑得花枝招展:“白小姐,好巧啊。” 白幼宁冷哼了一声:“巧什么巧。” 乔楚生已经定了心神,视线在苏柳之和白幼宁之间来回转,最后问了问白幼宁:“你们认识?” 这点,两个人瞧了对方一眼之后,异口同声:“不认识。” 白幼宁双手环胸,语调蛮横,好似懒得解释一样:“申报的记者,见过。” 苏柳之理了理衣领,口吻漫不经心:“新月日报,听过。” 乔楚生无声的“哦”了一声,润了一下唇。在心里给这场争锋做了判断——申报,苏柳之胜。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苏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找乔某吗?” “她能有什么事情啊。”白幼宁斥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副警铃大作,护食的样子:“苏柳之,你该不会也是听说了昨晚上的镜子杀人案,所以来找我楚生哥了解案情追踪报道的吧!” 乔迁宴的血光之灾她也听说了。只不过,尽管都是记者,但是苏柳之之前留学英国,学的经济和法学,所以在报社主要负责“经纪专刊”,和读者互动有人来咨询法律问题帮忙解答之类的。像是这类社会新闻,她不跑。 然而,她坦然自若,煞有其事的应了下来。消息线索什么的可以拿回去给同事,但是白幼宁自己送上门的掐她的机会,不能不要。 至于路垚,吃点苦头对他也有好处。 白幼宁大概就是看不惯苏柳之这幅端着的样子,见她点头就呛了回去:“苏柳之,你想都别想!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和楚生哥什么关系!” 苏柳之没理她,笑盈盈的望着乔楚生:“乔探长?” 不笑的时候桃花眼都是水汪汪的,现在真笑起来了,那就是含情脉脉的了。还偏生不杂半点风尘,叫人觉得自己有点想法还挺罪恶的。 乔楚生紧了紧手,沉吟了一声:“嫌疑人才刚刚抓到,还没来得及审。不害怕的话,就一起去看看吧。” “楚生哥!”白幼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求了你这么久,你居然……你不会也看上她那张脸了吧!” 苏柳之敏锐的抓住了白幼宁这句话的关键点——也。 她微微蹙眉,垂眸思考。这些年她的确有追求者。但是那些人和白幼宁有什么关系了,能让她用上一个也字? 不过,这蹙眉到了乔楚生眼里味道就变了。他瞧了苏柳之一眼,咳了一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虚,压低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都是记者,我带你去,不带她去。她回去怎么写你做主啊?申报什么发行量你不清楚啊。”乔楚生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做了决定:“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别去。” “去!”白幼宁半点不带犹豫。为了苏柳之浪费这个机会不值得。挽着乔楚生就往外走。丝毫不给苏柳之说话的机会。 苏柳之丝毫不介意,反正她只是顺路逗逗白幼宁。 牢房阴冷,走进去的时候,就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尽管穿着风衣,可凉意还是钻了进来,顺着腿往上走了。苏柳之忍不住紧了紧外套。走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作为最后一个进去的苏柳之自然也是最后一个看见这个所谓的嫌疑人的。 然后,她就愣在了原地。 得,现在非但是路垚玩脱了;她也玩脱了。 第131章 楚柳绵绵2 看见苏柳之的第一眼,路垚就眼尖的看见了对方眯了眯眼。凭借多年相爱相杀,相互推锅的经验,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苏柳之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来捞自己的。这表情,她甚至都不打算认识自己。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趁着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到了苏柳之身边。高大的身躯缩在一旁,一手紧紧的抱着对方的右臂。一手揪着自己的领口,委屈的样子活像是遭遇了什么非人待遇的小媳妇。 “嘤——苏苏~你怎么才来!!!人家委屈死了!!!” 虽然是假哭,但是这语调荡气回肠的,简直让人心碎。 路垚一贯没皮没脸,把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当作人身准则。这点,苏柳之是很清楚的。平时笑两声就好了。可如今,此情此景,她真的很手痒。 勉强维持着假笑,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肯定选择用脚踹。 这戏剧性的一幕,就算是乔楚生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是白幼宁最先反应过来,一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表情拿出了相机狠狠的拍了两张。嘴里还在念叨“你也有今天”,明显就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乔楚生白了她一眼,伸手挡住白幼宁的相机镜头。另一只手指了指在审讯室里搂搂抱抱的两个人:“阿斗,把他们给我分开!” 被强行拉开的路垚一脸愤慨:“你们干嘛呀!干嘛呀!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吗!” “你们什么关系!”白幼宁一脸八卦,恨不得把路垚的嘴敲开自己看一样答案。 “她是我律师,是来保释我的!” “我们是同窗,很久没联系了。” 异口同声,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 乔楚生把手搭在椅背上,又是“哦”了一声。对苏柳之真正的来意大致有了新的认识。但也不揭穿,而是笑着反问他们俩:“同窗?律师?我是应该信谁的呢,苏小姐。” 苏小姐大概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男人的笑闪了眼。一时,没能立刻回答。 反倒是被抓住的那个,表达了抗议:“不是,凭什么不问我啊!” “别急呀,路先生,一个个来。”乔楚生好整以暇,等着苏柳之回答。 苏柳之清了清嗓子回答:“康桥的同窗,回国之后确实很少联系。” 白幼宁翘着二郎腿,哼了一声:“这么亲密,谁信啊。” 乔楚生也不太信,但也没说。侧头去问路垚。 路垚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望着苏柳之:“苏苏,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绝情。难道你忘记了么?那年泰晤士河畔的星空下,你我执手相望泪眼,无声胜有声……” “嗯,记着呢。”苏柳之承认的干脆,顺便坐到了白幼宁旁边的椅子上,还理了理自己的旗袍。语调轻佻:“毕竟你顺走了我手上的南红蛋面的古董戒指,然后你就去了巴黎醉生梦死了半年。记忆犹新啊。说起来,这戒指钱,你到现在都还没还清呢。” 路垚泫然欲泣的模样僵在脸上,狠狠的呛了两口,不再去理会苏柳之。扭头对上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对他的嫌弃的乔楚生:“乔探长!你这样不合规矩吧。哪有让记者旁听的,舆论会影响司法公正的呀,这个是基本常识!而且你居然一带还带俩。” “哟~”乔楚生来了兴致,拉开椅子坐好。 “你和苏小姐~”说到这里,乔楚生舌尖卷过上颚:“关系斐然,知道她是记者正常。你是怎么知道她也是记者的?” 后一个她,乔楚生指着白幼宁。 关系斐然什么的,路垚丝毫不解释。示意乔楚生给自己松开之后就坐到了他对面,把白幼宁从头到脚分析了一遍:富家女,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了。 顺便对她所在的星月日报给了个评价:街头小报。并且还用申报做了对比。气的白幼宁伸手就把笔盖儿砸了过去。路垚抱头一躲。从眼睛缝儿里看着白幼宁又重新坐回去了,才放下手臂。见苏柳之在偷笑,开口就喷了过去:“别以为我在夸你啊,苏柳之。你上回写的那篇期货市场的报导我真叫……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对方都接受你的采访了,允许你报道了,早一天告诉我这个消息会死啊。你要早告诉我,我至于让陈老六的股票爆仓吗!他的股票不爆仓,我至于去讨债吗!我不讨债,我现在至于在这里吗!你看看,都是因为你!你还不把我捞出去!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面对路垚义愤填膺的质问,苏柳之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甚至还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卷发。 “追债?”白幼宁在奋笔疾书的同时,还捕捉到了关键点:“所以,你追债不成,反被当众羞辱。于是,你就心生杀机。” 路垚翻了个白眼:“乔探长!虽然你是个新手,但是你也不能让一个白痴替你审案吧?传出去你不嫌丢人啊!” “你骂谁白痴呢!”白幼宁气的又想动手。 但是,又被乔楚生一声“坐下”呵斥住了。他坐直了身子,问路垚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是个新手。 路垚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分析了一下乔楚生这个刚上任的探长的情况。 顺带还分析了一下乔楚生和白幼宁的关系——白幼宁的父亲就是乔楚生背后的人。 白幼宁的父亲是谁,苏柳之当然知道。连带着乔楚生四爷的名号也就知道了。难怪身上有股匪气。 “……就是因为这种关系,所以你才不得不违反规定,让一个记者参与旁听过程。带一个进来是带,带两个进来也一样了。不过友情提醒一下,乔探长,”路垚往前靠了靠,神情猥琐:“苏柳之这姐们,可是一朵霸王花。” 路垚的意有所指让乔楚生挑了下眉毛。他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苏柳之。小姑娘坐在那里,拢了拢自己的外套。 牢房里头,是挺冷的。 “阿斗!去聂府,把看车人叫过来核实他的口供。”乔楚生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警服,顺便问了问苏柳之:“苏小姐,还要保他吗?” 苏柳之丝毫不意外乔楚生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也丝毫没有半点自己刚刚撒了谎的羞愧。同时也无视了路垚的疯狂暗示:“不用。我相信乔探长是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的。今天真是给乔探长添麻烦了。” 乔楚生表现的很大气,表示没关系。 “呵!”路垚冷哼了一声:“我有时间证人,我不用你。但是苏柳之,你还是会遭报应的!” “垚垚。”苏柳笑得千娇百媚,但是眼睛里没什么柔情蜜意:“有什么报应比认识你还恐怖呢?” 路垚皮笑肉不笑:“客气了。” 苏柳之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走出审讯室,乔楚生还盯着苏柳之的背影瞧了两眼。 “有这么好看吗?大家不都长这样吗?她走路也没扭成花啊。”白幼宁翻着白眼问乔楚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是眼睛没问题的都不会否认苏柳之好看这一点。但是乔楚生不能这样和白幼宁说,而是问白幼宁和苏柳之什么关系。 “圣玛利亚女中的同学。”白幼宁站在他边上没好气的回答。 “同学?那怎么见面就掐?”乔楚生不是很能理解当年也就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儿。 可白幼宁的脸色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但看着,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乔楚生还不太了解苏柳之,但是他了解白幼宁。虽然看着不待见对方,但要真不待见,她的脾气是连句废话都没有的。 “反,反正和你没关系!”白幼宁色厉内荏:“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用你们管!” 乔楚生笑了,把这当作俩姑娘之间小矛盾,丝毫不放在心上:“当我稀罕管你那点破事儿。” 说完,萨利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抬脚就往外走。 白幼宁当下也顾不得在这里悲伤秋月的,小跑着跟了上去:“哎,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去哪儿啊?” “我去哪儿需要向你汇报吗?” “哎呀,是不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刚刚萨利姆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乔楚生回答的干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哎呀,哥~” 乔楚生心累。他叹了口气,和她分析了一下利弊。这是他的第一个案子,上海滩有太多的人等着看笑话了。而他要是闹笑话了,白老大脸上也没光。 当然了,他也没指望这个在和她爹吵架的姑娘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于是换了个法子:“你乖啊,这个案子一有什么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确定?不会去告诉苏柳之吧?” “那我也要有人联系方式才行。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去找老爷子问点事儿。”乔楚生敷衍了一句,在白幼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利索的上了车。 错过了蹭车机会的白幼宁后知后觉的“哎”了一声。但是,乔楚生的车子也没回来。白幼宁左右看了看,见苏柳之也还在。想了又想走了过去,敲了敲苏柳之的车窗。 苏柳之摇下了车窗,但没开口。连一句“干嘛”都不问。 白幼宁憋得慌,主动开了口:“你,和这个路垚什么关系啊?” “同窗关系。”回答的敷衍。 “……那你也应该挺了解路垚的吧?” 苏柳之侧头看了一眼一脸为了新闻我忍了的白幼宁,哂笑了一声。有些时候,白幼宁没什么眼力见儿的样子,真的怪可爱的。 “还行吧。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那你和我说说呗。” “不太好吧,背地里说路垚坏话不合适。”苏柳之表现的非常为难。 白幼宁却对她嗤之以鼻:“哎哟~真没看出来你们俩友谊还挺深厚?” “倒也没有。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比和你强不是。” 白幼宁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否则自己怎么会问苏柳之这个问题。 看着白幼宁这副样子,苏柳之问她:“要我捎你一段吗?” “不用!” 苏柳之应声就踩下了油门,走的毫不犹豫,一秒钟都不耽搁。 白幼宁:…… 第132章 楚柳绵绵3 面对路垚抱着个纸箱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苏柳之别说没有同情心了,她直接翻了个白眼, “苏柳之,我都失业了,你都不心疼一下我的吗?”路垚的语气,简直心疼死他自己了。 心疼得苏柳之简直没眼看。 其实接到路垚的电话的时候,她刚刚写完第二天的稿子,本也正打算去犒劳一下自己。所以对于路垚所谓的我需要安慰,实际上就是对方想来蹭吃蹭喝的行为也大气的保持了默认态度。毕竟之前社会版块的佟肃薇送了自己一瓶新上市的香水还是因为自己从路垚那里打听到的一点关于乔迁宴惨案的内幕消息。 看在香水的面子上,苏柳之忍了这个戏精:“我请客。乖,别闹了,怪丢人的。” 路垚把箱子直接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到了苏柳之面前:“我没和你演戏,我真的被开除了。” 苏柳之愣了一下,放下咖啡杯,坐直了身子,伸手翻了翻路垚的纸箱子。她去过沙逊银行不止一次。也去过路垚的办公室不止一次。路垚的这一箱东西,的确是他在沙逊的私人物品。那只贱兮兮的招财猫还是她在路垚被录用的时候送的。 于是她乐了,而且笑得丝毫不掩饰:“你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终于让沙逊先生看在钱的面子上都不愿意忍受你了?” 面对苏柳之的嘲讽,路垚狠狠的塞了自己两大口甜点,然后才恶狠狠的开口:“还不是那个死变态烫头女!你没看她写的报纸吗?” “看了标题就看不下去了。她这恶趣味,我受不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来了兴趣。”苏柳之说着,随手就把路垚带过来的新月日报捡了过来,深吸了口气,浏览了一遍。 之前的惨案已经水落石出。当年聂成江为了这套豪宅找了陈老六帮他拆迁村子。其中有个孤寡老太太死活都不不愿意搬走。陈老六就直接往屋里放鞭炮,把老人家大半夜吓得心脏病发去世了。这位老太太就是如今聂成江的家庭医生的母亲。这位医生就是杀人凶手。 虽然白幼宁的文笔,和她的取标题的能力一样,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事实也没有被扭曲,而且整起案件手法写的非常详细。同时还对路垚有了生动形象的描写。 苏柳之着重看了这一段,认可的点了点头。毕竟,路垚干过的缺德事儿她知道的更多。报纸上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我还真不知道,白幼宁看人这么准。”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再说了,方式方法重要吗?我帮他赚钱了呀。我是他们银行给他赚钱赚的最多的人了!开除我是他的损失!他总有一天会为他今天的行为而后悔的。” 苏柳之根本不过脑子的敷衍他:“那必须的啊。我们路少爷这样的人中龙凤,到哪儿都是抢手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就~是!”路垚抖了抖自己的西装,然后又蔫儿了下来。“那什么”了一句之后,冲着苏柳之挤眉弄眼起来。模样之猥琐,一点都没有对不起白幼宁对他的描写。 苏柳之顺了顺自己打理的很好的螺旋卷发,端着架子:“有事启奏。” 路垚立刻顺杆往上爬:“您帮小的引荐引荐呗。” “我?” “对啊,你经济版块的,认识这么多上海滩的商业大佬,随便给我介绍个谁呗。” “我疯了吗?”苏柳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路垚:“再让你去假借他们的名声威胁恐吓别人?我还混不混了。回头我难道也去新月日报吗?” “那你又不差钱!” 苏柳之乐了:“我的钱,和你什么关系。” “我也不要你的钱啊。我就想让你帮我介绍一份工作。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难道还比不上一份工作了吗?” 苏柳之神色不改:“咱俩的情分不在当初就被你用来抵押贷款了三个月房租了么?你要把钱还我,你才能赎回情分继续用呀。” “……那,那我帮你炒股赚了这么多钱呢!什么时候收过你佣金了!” “那不是你说的,佣金就权当是还我那戒指了么。要我提醒你,还差多少吗?” 路垚惨败。决定放弃尊严开始撒娇:“姐~我叫你姐还不行么,苏姐,我求你了~苏苏~柳柳~之之……绵绵,绵绵~~” 绵绵,是苏柳之的乳名。 路垚试图唤起两人小时候一块儿玩泥巴的纯洁友谊。 然而,苏柳之只想起了对方的乳名。 “毛毛~”苏柳之回应的情真意切,然后冷酷无情地甩开了路垚的手,没什么感情地建议道:“你可以考虑巡捕房啊。现成的呀,你看你的天分多好啊。而且你刚刚办好一起案子,拿着这份履历去找乔探长,人肯定愿意要你啊。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乔探长平起平坐了。” 路垚翻了个白眼:“用你说。“ “不是吧,被拒绝了?”苏柳之很诧异,诧异之中还有点愉快。 “怎么可能!对方亲自来了沙逊银行邀请我当他的探案顾问。而且报酬丰厚。”路垚一脸得瑟:“但是我拒绝了。” 苏柳之看路垚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像刘默。” 刘默是当年路垚的同学,因为挂科,还在康桥多读了一年。 当下,路垚就炸了:“滚!老子哪里是那个白痴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是是是,抱歉抱歉。”苏柳之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敷衍了两声,继续说:“那你把送上门的工作拒绝了。” “那我天生就是西装革履在办公室喝咖啡的精英呀……你还好意思提巡捕!之前我让你来巡捕房捞我的事情,我还没问你呢。你要把我捞出去会有现在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苏柳之也冷哼了一声:“我原本是打算旁听完之后叫人来捞你的。但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非要来这么一出呀。现在来怪我?” “你直接把我带走不就完了吗。干嘛非要这么麻烦……” 苏柳之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那天心血来潮和白幼宁掐了一下的心思。 “你和她还是中学同学?”路垚震惊了一会儿:“就你那几年被送来上海读书的时候的同学?” “嗯。”苏柳之点了点头。 路垚来了兴致:“你们俩什么矛盾,掐到现在。” “我真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有人看不惯我,说我整天装模作样的,端着架子,白幼宁还帮我说话来着。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天,她就看我不顺眼了。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这点,路垚不相信。苏柳之毕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但是,如果苏柳之要干点什么,凭白幼宁的智商,估计也发现不了。 “那你要真看她不顺眼,分分钟虐死她不就完了。至于留到现在吗?” “谁说我要虐她了?” “那你和她磕?不对,你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雅致了?这样的你都看得上眼?” 苏柳之没有反驳路垚的话,而是问他:“你不觉得看着她张牙舞爪的,但是却奈何不了你的样子很有趣吗?我要是把她虐死了,我上哪儿找乐子去。” 路垚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恶趣味啊。” “你管我,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当个顾问什么的。我主动去找白幼宁太掉身价了。但是她要跑新闻一定会去找乔探长,到时候我就来看看你。她让你丢了工作,我帮你气气她啊。” “凭什么!你自己想逗她就自己去,关我什么事。不干!我跟你说,你这人就是爱端着!迟早累死你!想逗个人还这么乱七八糟的。我偏不帮你,憋死你!”路垚拒绝的无比果断,但是又反转的很现实:“当然,你帮我交一下房租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苏柳之:…… 第133章 楚柳绵绵4 苏柳之和乔楚生的第二次见面是在犯罪现场。当然没有半点血腥场面。这是华康电车公司的电车被劫持之后的场面。夜班电车连同一整车的夜班女工被原地消失的案件。一大早的就成了上海滩的新谈资。 苏柳之当然也知道了。 因为她下午要去采访的就是华康电车公司的区域总裁,乔治先生。所以,自然也到了现场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在采访稿里加几个问题。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在她面前仰着脖子铁骨铮铮的喊,自己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巡捕房当顾问的路垚。 又一次刷新了对路垚底线的认识的苏柳之踩着自己的牛津皮鞋走了过去。 走到乔楚生边上的时候,刚好听见了他们在讨论马路上伪装的恐龙脚印。 那脚印,只有样子,没有半点塌陷,一看就是故弄玄虚。而且本事没学到家,不伦不类的。 乔楚生对这个评价是:障眼法。 顺嘴,她就接了一句:“也可能是栽赃嫁祸。” “苏小姐?”乔楚生听见声音,侧过了身。 姑娘今天穿的是一件浅咖啡色的洋装连衣裙。比起她穿旗袍的样子,利索了很多。 苏柳之应声,笑着和乔楚生打了个招呼:“又见面啦,乔探长。” 看了路垚笑话的苏柳之心情不错,所以笑得也挺真诚。 乔楚生眉毛一挑,捏了捏姑娘主动递过来的手。不过指尖,很是绅士的样子。姑娘的手和他想的一样细皮嫩肉的,也很小巧。只不过指尖薄薄的一点小茧子,怎么来的他一下子想不到。就一下,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好似那层细腻的触感能回味一样。 因为苏柳之拒绝帮自己交房租和水电费,导致现在不得不和白幼宁合租的路垚对苏柳之怒目而视:“稀奇呀,你居然开始跑新闻了啊?” 苏柳之还没回答,就又被白幼宁打断了。对方对于苏柳之的出现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别紧张,白小姐。我是因为下午要去采访华康电车公司的乔治先生所以来看看的。” “华康电车?”乔楚生反问了一句:“苏小姐刚刚说的栽赃嫁祸是什么意思?” “乔治先生很喜欢恐龙化石。他曾经在一场拍卖会上一掷千金,这件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白幼宁非常上道:“所以,这是想让迷惑大家,让我们都以为这是贼喊捉贼?” 路垚眯了眯眼,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几个“恐龙脚印”。然后立刻问苏柳之:“你一会儿要去采访这个乔治是吧?” 苏柳之没回答,而是挑了挑眉。 路垚舔了舔嘴角,一脸认真:“帮个忙,正事,多问两个问题。” 乔楚生也扫了一眼苏柳之:“这不太合适吧,苏小姐毕竟是个记者。” 路垚赶紧打断乔楚生:“就是因为记者,对方才会放松警惕呀。而且,乔探长,第一天我就和您说过了,千万不要小看她。苏柳之小姐,可是我们康桥的优秀毕业生。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去当了记者,现在肯定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大律师。和某些小报记者可是天壤之别。” 路垚口中的小报记者白幼宁当下就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从他面前大步踏过。 已经和路垚合作过一次的乔楚生对路垚这孙子这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行为已经有了免疫。但是,这回路垚夸的是苏柳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扎得慌。 挑眉垂眸,卷了下舌头:“那,就辛苦苏小姐了。” 不是什么难事,苏小姐应了下来:“举手之劳。” 不过,好歹是受了委托的苏柳之在去采访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多问了几个关于电车失踪的事情。对方意外的配合。 乔治也很直接的表达了,毕竟现在舆论哗然,他们也希望申报能给他们更多的正面报道。 这是友好互助。苏柳之欣然应允。 结束之后,苏柳之就驾车去了巡捕房。 但是才刚下车,就遇见了出门的路垚。她伸手就拉住了对方的衣领:“你干嘛去?我都给你问完了!” 路垚也不瞒着苏柳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我记得之前沙逊投过华康的股票,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情,我打算做空,赚一笔。你把车借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找林小白。” 林小白,是路垚之前在沙逊的同事。众多看不惯他的同事之中,还把他当人看的一个好人。苏柳之也有印象。 但是,她拒绝了。 “不是,姐,我是去赚钱!你还想不想我还你钱了?” “正因为我想,所以我才不让你去的。华康公司的股东里,有白幼宁的爹。怎么,尸沉黄浦江之后,你打算用冥币还我吗?” 路垚后脖子一凉,本能的从心。但又极其不甘心:“我上辈子欠了白幼宁的啊!” “你欠没欠我不知道。但是就算白老大没入股,你也没戏。” “为什么?” “因为华康电车之前就买了巨额保险。发生这样的意外,所有损失均有保险公司承担。”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路垚进一步求证:“真的假的?!” “乔治先生亲口和我说的,能有假?不信的话,让白幼宁或者乔探长回家问问白老大就知道了。” 路垚思考了一会儿,转身又回去了乔楚生的办公室。 乔楚生正因为白幼宁写的这篇乱七八糟的《黑帮入股真相难明》的报导和现在陷入僵局的案情儿气得七窍生烟。瞧见去而复返的路垚和苏柳之也没能缓和一下。 路垚也不介意,直奔主题:“华康公司可能存在骗保行为。” 乔楚生这才缓和了脸色。刚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但话到了嘴边,意识到了大概是苏柳之说了什么。于是他望向了苏柳之:“苏小姐是问到了什么吗?” 苏柳之点了点头,把自己问得说来出来。也不在意现场还有一个奋笔疾书的白幼宁。毕竟来之前,她就给佟肃薇打了个电话了。 因为十年前华康电车公司发生的了一起事故。有个捡破烂的流浪汉被电车公司的电缆电死了。死者的家属要求赔偿,请了律师,媒体。华康为了消除不良影响,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出现,所以他们买了这份保险。 “所以,华康公司因为资金短缺而自导自演这一出。为的就是这份巨额保险。”白幼宁拿着笔,分析道。并且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发展,眼睛都放光了。她甚至都想好了明天的标题。 乔楚生无力的叹了口气,觉得要是在不破案,他就要被白幼宁这个不长脑子的给气死了。 苏柳之看着白幼宁的样子,不紧不慢的泼冷水:“这份保险金除了填补这次的亏损之后,剩余的会全部用来赔偿女工家属。” 白幼宁撇嘴,冷哼:“这话你都相信?” “信不信,可以问问你爹呀。他是可是股东。乔治先生正打算召开股东大会商量这件事情呢。”说这话的时候,苏柳之一副极其散漫的模样,低头欣赏自己的指甲。 无论是苏柳之说的话,还是苏柳之的动作,都成功的让白幼宁浑身不通畅:“我报社还有事情,先走了。” 又一次成功的膈应了白幼宁的苏柳之心情也不错。 收起了自己的手,抬了头。直接就对上了乔楚生的眼睛。 乔楚生那样身份的人。苏柳之一直会以为对方的眼神会是犀利的,收敛的。但是乔楚生不是。他虽然有一张冷峻的脸,可眼神却很亮。 还是和路垚的那种单纯没心眼一览无余不一样。 乔楚生的眼睛,炯炯有神,但却又深不见底。 倒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苏柳之在心里评价了一下,不再去深究。反倒是乔楚生问了问她,和白幼宁到底是什么矛盾。 “这个~乔探长还是去问问白小姐自己吧。如果你能问出来,也劳驾和我说一声。毕竟,我也是莫名其妙就被针对的。” 苏柳之笑盈盈的站直了身子,不再靠在沙发上,分享了最后一个消息。乔治的办公室有不少的恐龙化石。她看了看,有几块上面确实有血迹。如果他们担心是灯下黑的话,可以去做个鉴定。 苏柳之走后,乔楚生问路垚:“你什么时候让她留意一下恐龙化石的?”毕竟,路垚说是说让苏柳之帮忙问两个问题,但其实什么都没和苏柳之说。他还以为是背地里交代了什么。 “我没有啊,她自己看的。”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我连对方办公室有化石我都不知道。” “那你让她去?”乔楚生依旧很疑惑。 “想知道吗?”路垚一边问,一边示意乔楚生把今天的咨询费付了。 说好的,咨询费一天三块大洋。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从兜里套了三块大洋。 路垚拿了钱就开心:“苏柳之主修法学,各种类型的案件卷宗她看得比我们俩加起来都多。虽然不是警察,但是这些蛛丝马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我不用和她多说什么,她自己就能顺藤摸瓜。反正她是要去采访的,帮我们跑一趟,替我们节约时间不好吗?” 乔楚生不置可否,换了个站姿问他上午就想问的问题:“你很了解她么?这可不太像是普通的同窗关系啊?” “我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她还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 “哦~青梅竹马?”乔楚生评价了一下,语调耐人寻味:“欢喜冤家?” “我疯了吗!我喜欢这朵霸王花!”路垚一蹦三尺高。 乔楚生被逗笑了:“不至于吧,就算是带刺儿的,那也是朵玫瑰花。” “那是你还不了解她。这姑娘,是真没表面看起来这么柔弱。真心的奉劝您一句,轻易别招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这么不开眼选她呢。” 想当年还在康桥的时候,有位富豪花花公子,在舞会上见了苏柳之一面,对她惊为天人,死缠烂打,目的不纯。苏柳之不厌其烦,最终答应了和他吃饭。然后那哥们就食物中毒进了医院。苏柳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差点连他都被骗了过去,别说警察局那帮笨蛋了。而且她把量控制的很好,不会死,但是生不如死。 那时候路垚贱兮兮地去医院看过那哥们,上吐下泻,简直惨不忍睹。现在想想,路垚都忍不住打颤。 于是,真心地劝了劝乔楚生:“哥,她是好看,但是红颜易老啊!” 乔楚生虽然出生江湖,但是这么两天相处下来,其实人还不错。但也毕竟花名在外。苏柳之的武力值在乔楚生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她靠脑子啊。 乔楚生不清楚路垚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舌尖扫过牙齿,轻笑了一声。 第134章 楚柳绵绵5 电车失踪案虽然有了进展,但是依旧没有头绪。乔楚生把手上的线索都理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之后,决定去娱乐场所放松一下。但是才喝了两杯,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苏柳之。虽然只是背影,但是乔楚生还是认出了对方。 今天的小姑娘不是之前的螺旋卷发,而是一头卷发都散了下来,顺在右侧。露出的半边脖颈,细腻修长。穿这件藕色的蕾丝收腰裙,柳腰纤细。乔楚生远远地瞧着都觉得不足盈盈一握。 而姑娘旁边的人……乔四爷骂了一声。那是刘显贵,上海滩的大亨,之前和他们家老爷子一起做生意,结果后来搭上了英国人就把他们家老爷子踹了,还吞了自家一个化工厂。去年还和他们家老爷子抢会长的位置来着。 看样子,是刘显贵想邀请对方喝一杯,小姑娘是在拒绝。 乔楚生在吧台上把酒一饮而尽,走了过去。走到人身后的时候,刚巧听见对方在说自己酒精过敏,喝不了酒。而刘显贵那厮没皮没脸的提出那就跳支舞。 乔楚生当下就跨步走了过去,强行加入了话题:“抱歉啊,刘先生。柳之已经有舞伴了。” 为了让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乔楚生伸手搭上了苏柳之的腰。毕竟刘显贵不是街头小子,他说句话,露个脸对方就屁滚尿流了。双方都需要给彼此三分面子。所以,做戏也要做足了才行。 乔楚生忽然出现是苏柳之意料之外的。更别说对方出面帮自己拦人了。她低头看了眼桥楚生的手,选择了默认。 然而乔楚生的气息太强烈,也太有侵略性。这让苏柳之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乔楚生虽然和苏柳之挨得近,瞧着暧昧。但实际上,他只是虚搂着,把手腕搭在对方的腰上。仅此而已。 可是姑娘一点一点的紧张,他还是感觉得到的。 看来,的确是涉世未深啊。 刘显贵没少和白老大打交道,自然是认识乔楚生的。 看不惯对方,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情起争执。 “原来苏小姐是和乔四爷一块儿来的。那就不打扰四爷的雅兴了。”顿了顿,他又冲着苏柳之笑盈盈道:“苏小姐,我们回头再聊。专访、闲聊,刘某都欢迎。” 苏柳之皮笑肉不笑敷衍了一下。 乔楚生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他说这个老色鬼怎么这么好打发呢,敢情是等着以后。 “这样的人也有采访的必要吗?”乔楚生一边问,一边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柳之也往后退了一步才回答:“原先是有的,毕竟是商会会长的有力竞争者。但是刚刚和他聊了两句发现……他应该有个极其厉害的军师。” “军师?”乔楚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美人在怀的刘显贵,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毕竟是和自家老爷子掐的厉害的人。他多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乔探长,我虽然不是实业家。但我有专业知识。我的专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采访的。” 这话,透着些傲娇的小性子了。 乔楚生忍不住笑了下,发出邀请:“赏脸喝一杯吗?算是谢谢之前帮的忙。” 在苏柳之回答之前,又帮她圆了谎:“果汁。” 苏柳之今天过来这里是因为这是报业同行之间的一个聚会。吃完饭,大家都想过来放松一下,她也不好扫兴。现在气氛都上来了,认识的人都去舞厅跳舞了。而她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所以才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的。 刘显贵也不是第一个过来搭讪的人了。就算乔楚生不出现,她也有法子自救。这些年她见过不少见色起意的人。不过,乔楚生也是好意,而且行为举止也不算过分,所以她才说了刚刚那句,也算是还人情。刘显贵和白老大掐得厉害,他们记者都知道。如果白老大能把刘显贵背后的人挖走,那刘显贵也蹦哒不了几天了。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乔楚生的邀请。毕竟,和乔探长聊天,比起别人周旋好太多了。两人在就近的包间入了座。乔楚生还真给她点了杯果汁。 “今天的聚会,只有你们申报的记者吗?” “不是,大公报的也有。哦,新月日报也来人了。何有为,何主编在那儿,还有两个小姑娘。”说完这话,苏柳之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也不是每个人都来的。像我们跑社会治安那一块的记者,也还在加班加点呢。” 乔楚生咳了一声,顺着苏柳之给的台阶走了下来。毕竟白幼宁的文笔,他也很清楚。被行业内的人看不上的事情,他们家老爷子还气的摔过杯子。 “对了,乔探长。电车消失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怎么,苏小姐打算从经济专刊转到社会治安这块吗?” “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喜欢经济。只是之前去采访过电力公司的吴总裁,后来三土看了报纸,还给我打了电话,问了我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字里行间透露出吴先生也和本次案件有关。我这接连采访的人都和案子掺合在一起了,总归是有点不放心的。” 乔楚生想了想,也没瞒着她:“路垚之前查看了电车公司和电力公司的合同。发现有段时间的电价比以往的都要贵很多。所以就又去问了问。” 苏柳之恍然大悟:“商业合并,趁火打劫。” 乔楚生沉吟一声,夸了夸她:“苏小姐果然聪明。” “乔探长谬赞了。不过好歹学了几年,这些事情还是看得懂的。” 乔楚生笑了,随意的问了问:“你一个大家闺秀,又是留洋回来的,怎么就想着当记者了呢?刚刚的事儿,没少碰到吧。” “那乔探长觉得,刚刚的事情,哪个行业比较少呢?” 这倒是把乔楚生问倒了。毕竟他三教九流都接触过,那些肮脏事儿,也没少见。 于是,乔四爷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是记者呢?这么累又这么辛苦,一个女孩儿,吃的消吗?” 这个问题,苏柳之想了想,眼眸微转。然后她撑着下巴问乔楚生:“那乔探长呢?在江湖上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为什么要去当租借巡捕房的探长,受外国人的气呢?” 呵。 乔楚生舌尖卷过牙齿,直勾勾的对上苏柳之的眼睛:“苏小姐,你胆子很大呀。” 苏柳之好似没听出这话带着的些许讽刺和暗示。反而很骄傲这声“胆大”似的,还露出了一个浅笑。 一时间,乔楚生真有点摸不准对方是涉世未深,还是故作天真了。 但苏柳之没有去给乔楚生深究自己的机会,而是坐直了身子,拿过了旁边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冒犯了,乔探长。这杯酒算我给您赔罪。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刚刚的话,对我来说也挺冒犯的。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谢谢您的款待。” 乔楚生看了眼空掉的杯子,眼神暗了一下。杯口还有姑娘留下来的口红,看着怪暧昧的,也怪让人想入非非的。他的拇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透过人群瞧见了和同事打了招呼就走的苏柳之。轻笑了声:“气性儿还挺大。” 但是,他刚刚的话,哪里冒犯她了吗? 电车失踪的事情因为发现了混混毛三的尸体才有了进展。这是电力公司的吴天鹏一手策划的。他想低价收购电车公司,所以找人故弄玄虚大半夜的劫走了电车和车上的女工,想要借助媒体舆论的力量低价收购电车公司。却没想到,这件事情被一个小混混毛三看在眼里。所以毛三就来他办公室敲诈勒索。他一气之下,就把他用雪茄烟灰缸砸死在了办公室。之前路垚问苏柳之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在报纸上看见了她拍的照片,吴天鹏的办公室和他之前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他来问问时间。 案件水落石出之后,乔楚生一边结账,一边问了问路垚那个问题。 沉浸在领了薪水的愉悦和白幼宁承诺了案子破了她就搬走的幸福里的路垚,对于乔楚生和苏柳之两人居然一块儿喝了酒的事情震惊了半天。 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才回过神来。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苏柳之疯了居然要对乔楚生下手了。毕竟乔楚生虽然好色,但还算有品。最重要的是,现在对方是自己的钱包,他当然要保护一下。 他清了清嗓,回答了这个问题:“苏柳之胆子是挺大的。但最主要的,是她从小就要强。男生能做到的事情她觉得自己都能做到。你那话,让她觉得你是在说她吃不了苦。没事儿,她就这毛病。所以我才说,别看她的外表那么柔善,实际上就是朵霸王花。” 乔楚生倒不觉得姑娘要强就是朵霸王花了。就算是那气性儿,在他真刀真枪的乔四爷面前,那也就是小猫叫。喊得再凶,那也是一声“喵”。 “既然对你来说,都是霸王花,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幼宁啊?” “这能一样吗!大哥。苏柳之是要强。她强她的,和我又没什么关系。白幼宁……她那是霸道,不讲理!简直辣手摧花,我能和她相处吗?” 乔楚生琢磨了一下,苏柳之和白幼宁的确不一样。幼宁没有苏柳之身上的那股高傲的劲儿,但是她是全家人都宠着长大的,所以确实也有一股骄纵,脾气也臭。 而苏柳之吧。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哪怕是不对付的白幼宁,那天她也算照顾了面子。而且,并不矫揉做作,明褒暗贬,那台阶他踩得舒服。但人也真骄傲。是浑然天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性。 想到姑娘最后给自己“赔不是”的样子。乔楚生忍不住笑了笑。 但这脾气,也不算小的。 第135章 楚柳绵绵6 这晚是上海方氏药厂的千金方茹订婚。方茹是苏柳之在康桥留学时候的同窗,关系极好。乔今天自然是坐上宾客。 楚生则是陪着白老大来应酬的。一进会场,乔楚生就看见了苏柳之。她又换了个新发型,手推波纹的盘发,配上一件绯色的绣花旗袍,婀娜多姿。 乔楚生瞧准了空档,就上去打了招呼。不可避免的又聊到了最近的案子。因为苏柳之有在这件案子里,当了个擦边球。 闸北警察厅的命案。警察厅的沈科长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几乎砍掉了脑袋,死状惨烈。这位沈科长是因为十年前抓住了四处杀人的刽子手才有了如今的仕途。但实际上,当年抓人的是如今的厅长。只不过在抓捕的过程中,不小心误杀了一位教书先生。当时沈科长但是正在巡逻,刚好目击了整个过程。两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狼狈为奸,把误杀的教书先生也按到了刽子手身上。 原本以为就此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当年的教书先生有一个相好的是青楼女子,这十年来都在孜孜不倦的调查这件事情。并且还让她找到了蛛丝马迹。于是她就威胁了沈科长让他自首,不然她就登报。 沈科长慌了阵脚,就去找厅长商量对策,结果却被下了黑手。 而那位青楼女子十年前就赎了身,又上了两年学,如今成了知名撰稿人。 还是申报的知名撰稿人,笔名成蹊。 从白幼宁那里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他们就一块来找了苏柳之。因为路垚在苏柳之这里听过这个名字。知道两人关系还不错。 于是苏柳之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帮忙联系了成蹊。但苏柳之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乔楚生那晚走的时候和她道了个歉,因为之前的“冒犯”。 事实上,如果乔楚生不提,她早就忘了那天的事情了。也正因为如此,她受了乔楚生刚刚的道谢。因为,这位乔探长挺较真儿。 碰了杯,喝了酒,苏柳之好奇的问乔楚生:“你们家老爷子没生你气啊?” 因为分厅的厅长是白老大的门生,为了不影响这位门生的仕途,所以才让乔楚生这个租界探长也去掺和了一脚。结果杀人的就是这位厅长。据说乔楚生是没什么犹豫的就在法律和兄弟之间做出了选择。 但是对于白老大来说,那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了。 “气,老爷子气的都砸杯子了。但是,不是气我。”乔楚生回答的没什么心眼儿。甚至语气居然还有点玄耀的意思,不禁让苏柳之忍俊不禁。 堂堂乔四爷,居然还有这样的孩子气的语气。 笑得过于自然,不经意间杂了点熟稔的亲昵。倒让那双眼睛天生的多情都逊色了。乔楚生这回没有什么心猿意马的心思,反倒是一股真切的欢喜。 他对苏柳之有意思。从见的第一面就有意思了。之所以没什么行动,主要是因为苏柳之那张脸占了大头,可她又不是一般姑娘。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自视甚高,让他止步。这样的姑娘,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现在,他想试试。 于是,他放下了酒杯,做出了邀请:“不如,我们也去跳支舞?” 苏柳之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抬眸望着乔楚生。要说乔楚生对她献殷勤吧,其实称不上;但要说没意思吧,最近几次见面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还挺直白。 当然,她本人,难得不排斥这个人。 乔楚生也不介意苏柳之的犹豫,笑着和她分析了一下:“我刚刚都看见了,方小姐有意撮合你和她的一个朋友。你并不感兴趣,可你拒绝不了她。与其一会儿和对方周旋,不如和我跳支舞?” 苏柳之还是瞧着他,眼神似醉非醉,勾的他心痒痒。 他舔了下牙齿,循循善诱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震一个公子哥儿的能耐还是有的。” 理由很充分,所以苏柳之把手递了过去。 这回,乔四爷是实打实的把手掌贴在了姑娘的腰上。 啧,腰是真的细,人也是真的美。就连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 美人在怀,乔楚生也艰难的分了点心神往边上瞧了瞧。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周围离开的男人还真多。 “苏小姐打算怎么谢谢我?”乔楚生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苏柳之问她。 热气儿呼到了苏柳之脸上,让她不受控制的缩了缩。但是面上却又不示弱:“乔探长不是说,成蹊先生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我吗?” 姑娘嘴硬,但耳尖其实已经红了。乔楚生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逗她。也就是不经意的,把姑娘搂紧了些罢了。 一曲毕,苏柳之毫不留情的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松了口气的苏柳之遇见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又不太想见的人,叶青敏。 但想想,叶青敏如今是沈家大少奶奶,她婆婆就是上海人。所以沈家和上海有往来。她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叶青敏看见苏柳之倒是很喜出望外的样子:“真的是你呀,柳之。我刚刚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想着这方家和你们家也没交情,你怎么会来呢。” 苏柳之没搭话,专心致志的给自己洗手。 叶青敏自讨了个没趣。但又有点不甘心:“柳之,你怎么和黑帮的人混在一起了呀。你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你怕不是又要被家法伺候了。这打在身上多疼啊,我听说那年你半个月没下床呢。” “沈太太多虑了。”苏柳之擦了擦手,笑得讳莫如深:“这宴会上知道我爹是谁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我们家和沈家早就没了往来,他怎么会知道呢。” 叶青敏抿了下嘴角,可面色却是十分自责:“当年的事情,我知道是二弟昏了头,我这个当嫂嫂的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如今和绍荣在一起的也该是你。你要怪我,我也认了。可是,柳之,你要相信我,当初沈家退了你家的婚事,来我家提亲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如果我当时在家的话,我一定会拒绝的。” “是吗?”苏柳之故作吃惊:“那你当初写的情诗,都是给谁的呀?” 瞧着叶青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苏柳之冷笑了一声,懒得和她废话:“叶青敏,咱俩好歹认识一场,谁不知道谁呢?你的那些事情我当初不说,那是给我自己留体面。当年那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更没必要摆你沈家大少奶奶的威风。因为,沈绍荣我是真看不上。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的事情我也做不来,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要还是害怕,那就早点回杭州。我们都能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这话,苏柳之连个眼神都没丢给叶青敏,提着自己的手提包就走。 苏柳之和叶青敏都是杭州城那一圈的,打小就认识。叶青敏喜欢沈绍荣,苏柳之一直都知道。可偏偏当年苏家和沈家订了婚,所以叶青敏明里暗里总喜欢和苏柳之较劲儿。 当年沈家退了婚,改去了叶家提亲之后,叶青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而想起当年的事情,苏柳之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婚本不放在心上,原也就是要退的。可这婚事牵扯出来的事情,现在却是成了自己心头的一根刺。 苏柳之心里头不爽,拿过一旁的酒水,仰头就是干。一连喝了不少。 方茹过来的时候,都差点没被吓死,伸手就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我的小祖宗,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 “果酒,能醉到哪里去?” 方茹平时也不爱喝酒,这五颜六色的,她闻了闻,还甜甜的,她也就以为是果酒了。但也还是板着脸:“那也不能这么喝呀。不是,是不是乔四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苏柳之笑了一声:“没有。我就是和乔探长跳了支舞。” 听苏柳之这么说,方茹也算是安了心。于是开始聊八卦:“哎,你和乔四爷是什么情况啊?这么多人请你跳舞你都没看上……怎么,你该不会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了,苏柳之觉得自己有点发热,尤其是腰窝那,之前乔楚生搂着的地方,好象烫的不行。 “……你胡说什么。是路垚最近在巡捕房当顾问,我和乔探长也接触过,人不错。和他跳舞,总比和陌生人来得好。” “那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是不是有别的人惹你不开心了?有谁不开眼了?” 苏柳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以前的一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两人关系好,所以方茹也知道苏柳之不爱提自己家里的事儿。这宴会上出了自家的亲戚朋友,还有不少男方宾客,说不定就有苏柳之认识的,也不足为奇。于是,她也没多问。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然后苏柳之才提出了告辞。因为今天是自己去把苏柳之接过来的,所以方茹自然也是要让司机把人送回去的。 但是,苏柳之拒绝了。 因为,她想散散心。 第136章 楚柳绵绵7 苏柳之的酒量不好,所以她在外面一般不喝酒。甚至很多人都真的以为她酒精过敏。但酒量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几杯果酒就醉。所以走的很放心。可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就有点飘飘然了。但意识还算清楚,就是有点……酒壮怂人胆了的感觉。 方家豪宅占地大,这条路上也没有别人。苏柳之往两边看了看,索性脱了高跟鞋,赤着脚走在地上。但是走了两步,就踩到了一颗碎石头。 疼得苏柳之倒吸了一口凉气,缩了一下。 也听见了身后加急的脚步声。她警惕的转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乔楚生。因为出门的时候没觉得自己会醉,所以没想这么多。现在酒劲儿上来了,脑袋越来越沉,苏柳之心里头是后怕的。现在看见乔楚生,反倒是松了口气。 乔楚生脸上挂着一抹坏笑问她:“脚不疼了啊?” 苏柳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光着脚,连忙把鞋丢到地上,把脚伸进去。 乔楚生也不回避,就在一旁大大咧咧的看着,挪揄道:“大晚上的,看不见。” 苏柳之没理他,执意把鞋子穿好了,站稳了才和乔楚生开口:“乔探长怎么在这里啊?” “在二楼看见你一个人走出来,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倒也没想到能看见姑娘脱鞋的一幕。但是这样子,他喜欢。那双脚,他也看见了,小巧玲珑,他一只手都能拖起来。 收回自己的心思,乔楚生看着已经有点晕乎乎的苏柳之开口:“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就几杯果酒。”苏柳之无意识的嘟嘴:“五颜六色的,颜色很好看的那个。” 喝酒,乔楚生是行家。就冲这苏柳之现在的描述和状态,他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果酒。是特调酒。也不知道是哪些酒混在一起的,他轻易都不敢多喝。 他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柳之站着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没什么风情,干干净净的。 乔楚生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还真有点觉得自己是在拐卖妇女儿童的心虚。咳了一声,补了一句:“你是三土的朋友,要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了,我以后怎么喊他帮我破案啊。” 苏柳之这回出了声,语调软绵绵的:“那,你的车呢?” 乔楚生的车当然是在方公馆了。原本他是想和人一块儿往回走开车的,毕竟留她在这儿也不安全。但是看着苏柳之这个样子,他忽然起了坏心思:“我今天是陪我们家老爷子来的,也没开车。不如~我背你啊。” “……乔探长,我穿的是旗袍。” 乔楚生:“……” 乔楚生挑了挑眉,暗叹自己失策了。还有点尴尬。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一点儿也不想收回。于是他咳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了过去。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多说了一句:“苏小姐,该不会是不敢吧?” 这是激将法。若是平时,苏柳之未必会上当。可现在,她的酒劲儿上来了,全靠自己撑着。哪里还想得了这么多。伸手就把衣服拿过来,穿在了身上。一股属于乔楚生的味道,把她包裹的彻底。 没什么男士香水的味道,反倒是一股阳刚气息,让苏柳之越发软绵绵了。 这衣服是白老大刚给乔楚生买的。英式风衣,长款的。他穿着正好。可到了苏柳之身上,就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怪滑稽的。 乔楚生上下看了两眼,强忍着笑。 那模样,看的苏柳之的小性子上来了,借着酒劲儿,仰着头,颐指气使的对着乔楚生:“你蹲下!” 吼! 这回乔楚生是真的乐了。纵横上海滩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个女人这么使唤自己。 苏柳之一点都不怕,仰着脖子,振振有词:“你不蹲下,我怎么上来?还是~四爷反悔了?” 四爷眯了眯眼,舔了下嘴角。 因为苏柳之现在的模样。她自己可能觉得挺凶,可醉意朦胧的样子,只剩下了娇媚。可就这样了,这份妩媚里,也还是一点都没有讨好别人的意思。相反,干净清澈,还挺傲。让人想欺负。 所以,他半蹲了下去。背对着苏柳之,他都能想得到她脸上傲娇的模样。等人压到了自己身上,他伸手就把手掌贴到了姑娘的腿上。 还治不了你了。 苏柳之没有穿丝袜,他的手毫无保留的贴在她的肌肤上。最上好的羊脂白玉都比上这样的细腻。乔楚生的拇指甚至还摩挲了两下。 嫩得,他都觉得自己这掐了两下,姑娘的腿都能红一块儿。 “乔楚生!”苏柳之被吓得不轻,扒着乔楚生的脖子,酒都醒了一半:“你,你的手别乱动!” “我的手怎么了?” “你……”苏柳之就算脑子清醒,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乔楚生,在姑娘说出“你放我下去”之前,就很及时的收了手,双手握成拳,架在了她的膝盖窝底下。 “你故意的!”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是故意的。乔楚生在心里这么说,但是嘴巴上振振有词:“刚刚是起身,不抓稳了,你掉下去怎么办?你穿的可是旗袍。” 苏柳之抿着嘴,哼了一声,趴在乔楚生的背上,一声不吭。 “生气啦?”乔楚生慢吞吞的走了一段路之后问她。 苏柳之没接话。 乔楚生也不介意,毕竟姑娘气性儿大,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也愿意受着,放软了语气:“你要是困了,就趴着睡一会儿。” 苏柳之是有点困了。一方面是酒劲儿,另一方面是乔楚生的背很宽,而且一点也不瘦弱。隔着衬衣她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肌肉线条和温度。她趴在上面,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但,她不承认。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嘴巴确实没闲着:“乔探长一定送过不少女孩儿回家吧?” “苏小姐对我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吗?” “我才没有……我就是,无聊,随口问问。” “哦。”乔楚生应了一声,然后回答:“莺莺燕燕,逢场作戏确实不少。但是送女孩儿回家……没有。背女孩儿回家的,更是只有你。” 甜言蜜语,苏柳之听得多了。但那大多数都是鬼话。可乔楚生前面带了句真话,以至于后面的话也像是真的了。苏柳之忍不住强撑起了眼皮,身子也动了动,想去看看乔楚生什么表情。 她一动,乔楚生自然有感觉,于是配合的侧过了脸。眼里,还闪着笑意。 挨得近了,呼吸也近了。不知道是因为酒劲儿越来越上头,还是怎么了,苏柳之觉得自己越来越晕。 “那你呢,”乔楚生问她:“别人背过你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啊。”苏柳之下巴抵在乔楚生肩膀上嚷嚷着反问他。语气,一如既往软绵绵的。 “一人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我可都回答你两个了。”乔楚生像是哄小孩儿一样。 “……没有,没人背过我。”苏柳之沉默了一会儿,乖乖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乔楚生很自然的接了句话:“没事儿,以后有四爷背你。” 乔楚生混迹风月场所多年,虽然甜言蜜语说的不少,可这样的话也是头一回讲。讲完之后,自己也有点懵。而苏柳之也是半天没有回应。一时间,怪尴尬的。 他正准备说点别的什么缓和一下的时候,肩膀忽然一沉。 是苏柳子扛不住酒劲儿,整个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乔楚生哭笑不得,叹了口气,继续朝苏柳之家走去。 之前因为成蹊先生的事情,去过一次,所以他认识路。这回来开门的还是吴妈。 乔楚生已经把苏柳之放了下来,现在是抱在怀里。吴妈看见这一幕,被惊得差点没叫起来。 “没事,柳之就是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乔楚生全当没看见吴妈眼里的“不合规矩”,只解释了一句,就往楼上走。 而二楼的楼梯口,趴着贝姐。那模样,乔楚生乍一眼以为是狼。 贝姐见着人倒也不怕,尤其是乔楚生怀里的还是苏柳之。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就窜了下去。吓得乔楚生抱着苏柳之就往后退。 “哎哟!贝贝!贝贝!不要上蹿下跳的!哦,乔探长,这是贝贝,是狗,不是狼,是小姐的宠物。”吴妈刚关回过神来上门就听见了声响,连连跑过来解释。然后冲着贝姐呵斥:“听话!贝贝!不要闹啊!小姐睡着了,不能吵醒她的!” 乔楚生:“……” 上回他们来的时候,路垚在门口特别问了一声“贝姐呢”,当时苏柳之回答在她房里。他还以为是苏柳之的姐姐什么的。毕竟路垚那性子,认怂的时候都叫姐。所以,他确实没想到,这个贝姐是宠物。还是一条,这样的狼狗。这姑娘还真是不一般。 乔楚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的恢复了正常脸色。把苏柳之送回房间之后,叮嘱了一直欲言又止的吴妈好好照顾苏柳之就离开了。 但站在院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柳之的卧室。看完之后,乔四爷笑着骂了自己一声:“妈的,越活越回去了。” 第137章 楚柳绵绵8 六子接到乔楚生的电话,二话不说就开车到了乔楚生所在的,苏柳之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乔楚生一个人坐在边上的长椅上,靠着椅背,脑袋向后仰,闭着眼睛。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他瞧了两眼,还乐了两声。 乔楚生在宴席上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为的就是送一个姑娘回家。而且还是亲自背回去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还一块儿八卦了一下。 “别得劲儿啊!”心情不错的乔楚生对于这样的八卦,也只是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然后又问他:“之前让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哦,有消息了。”六子连忙收了笑,正色道:“这个路垚呢,是海宁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父亲是知名学者,之前还参加了巴黎和会。他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是政府高官,手握大权。他姐姐之前也是机要大臣的秘书。哦,我还查到,他姐姐和工部局的英国董事也有关系。” 路垚留学海外,家境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乔楚生心里也有底。但是影响力度这么大的,确实是超出预料的。震惊之余,还有点人不可貌相的感慨。毕竟,路垚太怂了。 “行,回头我去告诉老爷子。也让他安心。” 六子笑了笑:“不是我说,就路垚这样的,再来十个也不是小姐的对手。” 乔楚生不置可否。想起白幼宁的样子,叹了口气。等着六子的下文。毕竟一个是和白幼宁同居的人,一个是曾经和白幼宁同学,但是现在互掐的人。 而白老大在白幼宁的事情上,一向草木皆兵。所以,苏柳之自然也是要摸个底的。 “苏小姐呢,我们按您的意思,就探了个底儿,都没细问。杭州人,正经大户人家的小姐。和洋人没什么交情。就是……”说到最后,六子吞吞吐吐起来。 “就是什么呀?快说!” 六子看了一眼乔楚生,不确定的开口:“就是,好像听说苏小姐在杭州有个未婚夫。” “你说什么?!” “不是,四哥。您,您别激动。这就是个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确定呢。就是刚刚手底下有个小子,听见了这么一句。好像还是今天方家宴会上的人。还没查实呢。就……” 方家宴会这四个字,让乔楚生定了定神。毕竟方家小姐还在给苏柳之介绍对象的。但是,如果不是有人亲耳听见的,六子也不会告诉自己。 “四哥,要不派人去杭州城查查?” “查个屁!”乔楚生的暴脾气上来了:“苏柳之的脾气我要查了,她能咬死我你信不信。” “不至于吧,就是……” “什么不至于,这还算好的。”乔楚生斥了一句:“还有啊,这万一要真有一个,怎么,你给我弄死了呀!” “那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吗!” “你快给我闭嘴吧!我要真干了,这姑娘我还要不要了!” “那,那您说怎么办?”六子哼哼道:“就,就这样啥都不干,这姑娘就跟你了?” “闭嘴!” 乔楚生没好气地磨了磨后槽牙,心里乱糟糟。 毕竟是他也是头一回想对一个姑娘认真一下。而且还是气性挺大的姑娘,弄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愣头青一样。结果现在还搞出这种事情。 一时间他都说不清什么感觉。最清晰的反倒是苏柳之的未婚夫应该是和她门当户对这一点。 “四,四哥?”六子吞了口唾沫:“你,你没事儿吧。” 乔楚生投了个眼神,不咸不淡:“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那……回家?” 乔楚生没回家,而是让六子把自己送去了常去的酒吧,顺便打了个电话把路垚喊了过来。 毕竟警察厅案子的尾款还没有给他。一听是给钱,路垚一改之前嚷嚷着“大晚上的我要睡觉了,有案子也明天再说”的消极态度,态度积极的换了衣服,出门赴约。 给钱就是老板。 路垚数着手里的钞票,笑得谄媚:“谢谢乔老板。” 乔老板斜睨了他一眼,主动开了口:“钱够花吗?” 路垚笑得羞涩:“就维持个温饱。” “那怎么不问家里要啊?” 路垚喝酒的动作顿了下,慢悠悠的放下酒杯,神情难得认真。他反问乔楚生:“查我底了啊?” 乔楚生承认的干脆:“查了。给我吓一跳。这么殷实的家底儿,干嘛过的这么狼狈啊。” 乔楚生查了自己底儿的事情,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路垚并不是不介意,但也确实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身边的这些人,他家老爷子说不定也查了。而且,他和白幼宁住在一起,就算乔楚生不查,白老大也会查。 这样算算,还是乔楚生查自己,可能会给自己留点面子。 于是,他问乔楚生,钱和脸如果只能选一样,他会选什么。 乔楚生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肯定选脸呀。” “那咱们也算是物以类聚。” “那以后就常聚。” 路垚坦然自若的和他碰了杯子。 乔楚生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的开口:“你和苏柳之,认识多久了?” 路垚也没多想,随口就回答:“从小就认识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怎么好端端问起她了?” 回想起之前他们一起去苏柳之家问成蹊先生的事情。最后乔楚生又在苏柳之家门口和她说了点什么的事情,路垚放下酒杯,一脸八卦:“怎么,你该不会是真想追她吧?” 乔楚生扫了一眼路垚,笑了声:“我想追有什么用啊。人不都有未婚夫了吗。” “咳咳咳!”路垚被乔楚生这声未婚夫吓得连酒都喷了出来。呛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喘过气儿来,他指着乔楚生,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楚生一直等着路垚能说点什么。但是这么半天,把他最后的一点耐心都给熬没了:“你倒是说啊。” “我……哥,你,你没查苏柳之吧?”路垚试探性的问了问。 乔楚生回了个鼻音:“她又不和幼宁住一块儿。就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有点矛盾再加上幼宁也就是看着和她不对付。所以就探了个底儿,家世清白就好。没了解这么多。” 路垚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想想,也觉得乔楚生没说假话。要是真查了,也就该知道苏柳之的婚早就退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确定:“那,那你怎么知道她订过婚?” 乔楚生挑了挑眉,从路垚的这话里抓住了重点:“订过婚?现在退了?” 路垚浑身一激灵:“别说是我说的哦。” 乔楚生喝了口酒:“为什么退了?” “不合适呗,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路垚嫌弃的看了一眼乔楚生,装模作样喝着酒,顺便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不去看乔楚生:“这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婚姻也自由了。” “就这么简单?”乔楚生明显不相信:“这么简单你刚刚这么激动做什么?幼宁也有过娃娃亲,但是长大了没看上人家,这不也就算了吗。怎么,还是说……” 乔楚生沉声道:“苏柳之喜欢他啊?” “怎么可能!”路垚想也没想就否认:“苏柳之连军阀大公子都看不上,还能看上沈绍荣那个孬种!?” 看路垚这反映,乔楚生就断定这里面有故事。 “那,这故事,您看值多少钱?”路垚放下酒杯,贱兮兮的舔着脸问。 乔楚生真的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原本他看路垚那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想夸他一句呢。但是,他还是从兜里掏了一卷钞票给他。 金钱的味道,让路垚迷失了自我。他想都没想的开口就说:“苏柳之她妈和沈绍荣他妈是小姐妹。所以也是打小就给他们口头定了亲。在苏柳之十五岁的时候,沈家就下了聘,据说连婚期都定了。但其实苏柳之的爷爷一直瞧不上对方。婚事定下的时候,老人家在北平,回来才知道的。所以就把她送来上海读书,不让两人有接触。想找个机会把婚事退了。但是在苏柳之上学期间,沈绍荣这混蛋就和叶家小姐叶青敏暗通款曲了。虽然苏柳之看不上沈绍荣,但是毕竟有名分在。沈绍荣的行为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所以,就算退了婚,我们也没人敢在苏柳之面前提。谁提谁倒霉。卢佑嘉当年还是想帮她揍一顿那孬种出气都没个好脸色。她就那脾气,你知道。” 今天刚被姑娘使唤“蹲下”得乔楚生,确实知道。 “知道苏柳之退了婚,你挺开心啊。” 乔楚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挺开心的:“这么明显吗?” “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你第一次见她的眼神就不一样。就和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 乔楚生面露嫌弃:“你这什么比喻。” 说完,他又有点迟疑:“你说,她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她应该会喜欢……”路垚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乔楚生的样子,然后打了个响指,笃定道:“你的脸。” 乔楚生的表情难以言喻。 路垚倒没去在意乔楚生这个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而是问他:“哎,你都没见过她几次,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那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儿这么多为什么?” “……这倒也是。行吧,那希望你不会死的太惨。念在你给我发工资的分上,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千万想清楚了。” 乔楚生舔了下牙齿,露出个笑。他敲了下吧台,咬字清晰,抑扬顿挫:“卢佑嘉,皖系军阀卢家军的大公子。” 路垚浑身一个激灵。这真是说多错多。这要是乔楚生真追到了苏柳之,以后说起这事,那苏柳之还不变着花样弄死自己。他抖了抖,气沉丹田,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这必须是另外的价钱!” 在乔楚生甩脸之前,他情真意切的为自己解释:“那苏柳之长得好看,您眼光这么高您都看上了,更别说别人了多吧。那她的风花雪月史,我说了,她不弄死我啊,我要用来逃命的呀!” “那就让你命留着吧。”乔楚生想了想,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拍了拍路垚的肩膀:“走了!” “哎,你不听了啊?跌宕起伏啊!”路垚假惺惺的挽留。 乔楚生哂笑了一声,没有去揭穿路垚的小把戏。 只说了句“她又瞧不上,我听来干什么”。 第138章 楚柳绵绵9 因为乔楚生送了自己回家。所以苏柳之亲自去了巡捕房还衣服,并且邀请对方吃晚饭。乔楚生费了点口舌,说服了对方,让自己作东。 傍晚时分,苏柳之到餐厅的时候,乔楚生已经就坐了。等她入座了,就把菜单递给了她,让她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过,苏柳之没着急点餐,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个小方盒。放在桌子上,推给了乔楚生。 “这是?” “送你的礼物啊。”苏柳之说的坦然自若。 乔楚生却是蹙了下眉:“不是说好了,不和我客气的吗?” 苏柳之一点儿也不介意乔楚生看穿了自己的意图,笑的狡黠:“当然不和你客气啊。你请客,我一定选最贵的。可这和我送你礼物又不冲突。怎么,乔探长是看不上我送的礼物吗?” 当然不能是这个意思了。 乔楚生沉吟了一声,拿过了礼物。毕竟是自个儿挑的姑娘,在伶牙俐齿,他都要捧着。 打开看了看,是一块手表。这回,乔楚生挑了挑眉毛。因为这手表怎么看都是需要提前定制一个月才能拿到手的。 苏柳之倒是满不在乎的解释了一下:“是之前瑞士的朋友来上海出差给我带的。他们家就是手表商。男士手表,本来就是当过礼物送人的。” “哦~”乔楚生应了一声,又问了:“那怎么就想着送我了呢?” 说起这个,苏柳之笑了,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这不是,乔探长的手表,丢了么。” 乔楚生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因为他的手表是因为之前闸北的案子,被路垚当作顾问费坑走了的。 他舔了舔嘴角,一边给自己带上,一边挪揄道:“苏小姐,对我观察得也很仔细啊。” 苏小姐直起了身子,拿过了菜单。一边给自己点菜,一边回答:“我对每个人都看的很仔细。” 乔楚生笑了声,把所有的调侃都点到为止,没抓着这点不放。整理好手表,问苏柳之:“合适吗?” 苏柳之看了一眼:“嗯,表是真好看。” 乔楚生笑了,也点评了一句:“你还是喝醉的时候乖。” 苏柳之有点不相信,毕竟她上一回喝得伶仃大醉的时候,好像很丢人的样子。但是,具体的她也想不起来了。当然也不想去回忆。索性,不想,继续点餐。 乔楚生平时不爱吃西餐。今天选择里,纯粹是为了因为要和苏柳之吃饭。在他这儿,算是约会,总要有点氛围。所以,点餐就全让苏柳之做主了。 苏柳之也不客气,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就自己做了主。 一顿饭,两人吃得都很开心。甚至是起身离开的时候,都还是有说有笑的。 但是,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苏柳之的笑慢慢退了下去。 因为,她正面遇上了沈绍荣和叶青敏。 真的是触霉头。苏柳之在心里骂了一句。 乔楚生不认识那两人,但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对面的人和苏柳之有关系。 男的看起来很激动,女的看起来很紧张不安,甚至还很害怕。苏柳之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扫了一眼他们就继续往外走。 可只走了两步就被人挡住了。 “柳之,真的是你啊!” 这声荡气回肠的呼唤听得乔楚生手痒。听的苏柳之忽然有点想笑。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看见她的的开场白都一样。 “柳之,我是……” 沈绍荣的第二句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叶青敏掐断了:“柳之!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啊。” 叶青敏两只手都紧紧的攥着沈绍荣的西装袖子,之间都泛了白。她盯着苏柳之:“柳之,你是在和乔四爷约会吗?” 叶青敏问得很急,却也不要一个回答,转头就对着沈绍荣,一副和苏柳之很熟络的样子介绍道:“绍荣,这位乔四爷是租界巡捕房的乔探长。也是啊,这上海青龙帮的乔四爷。之前方家小姐订婚宴的时候,柳之就是和人乔四爷一块儿去的。” 苏柳之和乔楚生两个人都表情微动了一下,出人意料的如出一辙。但,针对的地方不一样。 苏柳之是感慨叶青敏最后的那句话说的真有意思。 而乔楚生则是把眼前的人和昨天路垚说的那件事情对上了。 但一样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对叶青敏的这话有什么表示。一个没打算介绍,一个也没打算认识。 而沈绍荣听了叶青敏的这话,一改刚刚激动欣喜的神情,竟然还露出了一副自己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乔楚生是江湖上摸爬滚打起来的,浑身上下的气场收敛的再好,也依旧压人。沈绍荣看见苏柳之的自然也看见了乔楚生。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朗女的娇俏,般配的很。刺得他眼睛疼。而且,乔楚生身上有一种血性儿,让他本能的以为这就是当年他们说的那个嚷嚷着要给苏柳之出气的军阀公子。以为,苏柳之这些年没回杭州,是因为在家里也没了立足之地,所以就跟了对方。却没想到,苏柳之居然还在招蜂引蝶。 他看着苏柳之的眼神又多了一层受伤,还很难过,很唾弃。他甚至浑身都在抖:“苏柳之!你怎么能……你可是出身名门啊!” 这话看着是在说苏柳之做了什么有辱身份的事情。当然,沈绍荣的确是在说她有辱身份。但同时,也是在标榜他自己的身份。因为当年他们定的娃娃亲。但是长大之后,其实沈家看不上她,嫌她过于张扬,原本就想不了了之。但后来之所以又来下聘,是因为沈家其实已经没落,只不过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着好看;但却又从她母亲那里听闻了她的嫁妆是他爷爷准备的,下了血本的。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可沈家人自己心里清楚。沈绍荣心里就一直有芥蒂。他们没见过几次,但只要不当心遇见了,沈绍荣也都是极其不自在的,扭捏的还有点厌恶她。原先苏柳之不清楚,只觉得双方都不满意退婚就方便了。后来知道以后,才明白沈绍荣那是什么意思。 想想,苏柳之也觉得恶心。她也没打算忍,狠狠的皱了眉头。 叶青敏像是抓住了什么,面露关切,又不怀好意的把视线往下移:“柳之,你该不会是……” 苏柳之简直被她气笑了:“放心,我不是因为看见你们,是这儿的牛排太腻了。” 乔楚生适时地低了头,噙着笑意冲她不轻不响的开口:“这里不合你的胃口,以后咱就不来了。” 这话说地太不合场合了。 但,苏柳之却是笑了。她也是头一回,对乔楚生笑成这样,和透着蜜似的。 “好。”苏柳之微微仰着头,回他。 苏柳之和自己订过亲。即便现在退了,沈绍荣也依旧觉得还有点关系。而且,当初退婚就是因为她德行有失;现在,她居然还和别的男人如此亲昵,让他觉得自己的脸又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还觉得自己脑袋上绿得慌。 “我原还不信他们说的,可如今……” 但苏柳之没理他,更是不想听他胡说八道什么。而是直接对上了叶青敏:“叶青敏,上海的精神科不错,回杭州之前啊,带他去看看吧。有病啊,就早点治疗。” 这话,简单干脆,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让乔楚生笑了一声。他甚是好心的慢了半步,表示远来是客,如果需要帮忙预约挂号,可以找他。 餐厅门口不好停车,两人都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走过去的时候,谁也没先说话。到了车边上。苏柳之才问他:“你不问我吗?” “我想。”乔楚生也承认的干脆,但他又说:“但是你不想说。” “所以呢?”苏柳之歪着头问他。 “不想说,那就不说。” 他看得出来,苏柳之对他们的态度和对白幼宁的完全不一样。苏柳之虽然爱和白幼宁呛两句,但那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受白幼宁的影响。而刚刚的沈绍荣和叶青敏。却是刚好反过来。苏柳之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们,可却能被他们影响心情。这其中,一定有故事。而且,绝对不是路垚那天晚上诓骗自己的那个。 他看得出来,叶青敏害怕沈绍荣和苏柳之碰面,碰面了都不想两人说一句话。这点或许还能理解,毕竟两人有过婚约。但是,如果真的当年好上了,也没必要怕成这样。而沈绍荣,看着苏柳之的眼神。很明显的是余情未了。他的神情和他的话看起来、听起来与其说是他和别人暗通款曲了,倒更像是苏柳之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他了。 这让乔楚生也压低了眉头,眼神沉了下去。 但是路垚有一点没骗他,这件事情,谁都不敢在疏柳之面前提。 乔楚生深吸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我开车了,乔探长。” “可你不适合开车。” “……” 苏柳之自然是乔楚生送回去的。 到家后,她就给自己洗了澡。洗完澡她盖着条毯子,散着头发窝在沙发上,手里摊着一本书。但她的眼睛没什么焦距的望着地毯。 “扣扣扣” 是吴妈端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她亦不知道今天苏柳之遇到的谁,只看见了她出神,就以为苏柳之是在想乔楚生。 当下,面露担忧。 因为天色阴沉沉的,一看就是要下雨的迹象,所以尽管苏柳之是开车出去的,吴妈也就站在窗边上守着。自然就看见苏柳之从乔楚生的车上下来的时候, 其实之前,乔楚生送苏柳之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担心了。若是以前,别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就是普通人家,这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会被个男人大晚上的抱回家呢。 而想到以前的事情,吴妈看着苏柳之又心疼起来。 “小姐,有句话,侬可别嫌我老太婆多嘴啊。我是真的同小姐侬……” “我知道,我从小就是嬷嬷你照顾长大的。你在我心里呀,也是长辈。”苏柳之拉着吴妈一块儿坐到了沙发上过:“有什么,你就说吧。” “那我就说啦,”吴妈做了个深呼吸,问她:“侬同我讲实话,侬是不是在同乔探长谈朋友啊?” 苏柳之的牛奶差点吐出来,她一脸震惊的望着吴妈,有点不太相信“谈朋友”这三个字居然从吴妈的嘴里说出来了。虽然这如今已经不是大清朝了。但是吴妈那样的老人毕竟是从清代走过来的。什么“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这样的话,明明都已经到了嘴边上,都能生生咽回去。平时对她喊一句“您”,她都能诚惶诚恐,然后一脸严肃地讲大道理。怎么就来了上海这么点时间,都这么新潮了? 吴妈把苏柳之的震惊当作了自己猜中了,跺着脚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崇尚什么自由恋爱,说什么门第观念,婚姻包办都是什么要不得的。花里花俏的。” 这话,吴妈说的脸都皱在一起了,可想而知,她是极其不认同的。对“恋爱自由”这四个字,还是很羞耻的。整句话,也就最后的“花里花俏”才是真心话。但是又逼着自己说出来的样子,让苏柳之不太想解释了。因为解释的话,就是必要打断她。但她想听吴妈说这些她眼里的“没规矩”。 “我虽然也不懂这些。但是啊,我现在也是真的觉得,对小姐侬好的才是真的好。乔探长虽然做事情……”吴妈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确实是没规矩。夜里了呀,居然抱你进房间,还帮你盖被子,不给我插手……我也不讲了。但是,我看的出来,他人是真的靠得牢的。我也问过路四少爷了,他也讲乔探长人很仗义的。路四少爷讲蛮好的人,肯定是蛮好的。虽然出身差了点,但是他要是对小姐侬好,也是可以做上门女婿的呀。我想过了……” 话,终于到了苏柳之听不下去的地方,她连连出声打断了吴妈。这段话,除了说乔楚生没规矩,也就后面的“上门女婿”很符合吴妈的心了。 “嬷嬷嬷嬷,嬷嬷!你这话呀,以后可别乱说了!乔探长的身份……哎呀,和你也说不清楚。我们睡吧,你看天都不着了。睡吧。你听外面起风了,看样子一会儿是要下雨,你楼下窗户关了吗?别回头雨下进来了,贝姐再一踩,满屋子都是狗脚印了。” 吴妈一听这个,哎哟了一声,连连跑下楼去。 苏柳之松了口气,却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吴妈骨子里也还是那个思想。但是也真的是对她好。只是,这让乔楚生住上门女婿的事情,也亏她想的出来。 苏柳之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头那点郁闷也就散了,喝了牛奶,刷了牙就上床睡觉去了。还没睡着,外头就下起了雨,电闪雷鸣的。 门口,也就传来了贝姐一边“呜咽”,一边刨门的声音。 苏柳之认命的站起身来打开门放了它进来。贝姐撒丫子就蹿上了床,转着圈,“呜咽”的喊苏柳之快上床陪它。 苏柳之无奈的摇头,钻进了被窝,狠狠的揉了揉贝姐的耳朵,才准备熄灯睡觉。但是都碰到床头灯的开关了,苏柳之又转了回来,盯着贝姐看。 贝姐趴在她腿边上,也歪了歪头。 贝姐虽然胆小,但的确是条不折不扣的狼犬。而且这毛色上来看,还是这狼性血统回血都回到了它身上的。所以,可以说是很健美的,也很野性。只不过,那双神来之笔的眼睛,硬生生的让它没有半点野兽的凶狠和冷酷,不犯蠢的时候,也不傻,就是看着很亲切,很温和。 苏柳之盯着它看了很久,诡异的想到了乔楚生——冷峻的脸庞,可眼睛却亮的像是黑曜石。身为黑帮大佬,但为人其实幽默风趣还爱笑。笑起来……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就容易想到吴妈的大言不惭。 “汪!” 贝姐叫了一声,让苏柳之清醒了一点。她咳了一声,但一时间难以正视贝姐的脸,伸手一掌糊了过去:“贝姐,我们今天打个商量,你……睡沙发行吗?” 贝姐往后一索,脸从苏柳之的手下逃离。俩眼镜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苏柳之。 三秒后,苏柳之败下阵来:“好好好,当我没说。但你睡脚那边去行吗?我们一人一头?” 贝姐当下呜咽着往前面匍匐,往苏柳之怀里钻。 苏柳之:…… 身形矫健的狼犬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住。 最终,还是小祖宗获胜。贝姐还成功的在苏柳之的枕头边上蹭了个位置。 第139章 楚柳绵绵10 “你怎么才来啊!”路垚看着姗姗来迟的苏柳之,白眼翻出天际:“你不来我都不敢点东西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没带钱。” 路垚明显不相信。 苏柳之摊了摊手:“你打电话喊我出来,说十万火急,我就连包都没拿。” 路垚大失所望:“那你来干嘛!” 苏柳之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别别别别别!姐,苏姐,我错了,我错了。”路垚连连拉住苏柳之:“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吃个冰激凌怎么样?再来个布丁?他们家的小蛋糕也好吃。” “说吧,什么事情。”苏柳之捋了一下大衣,重新入座。 路垚陪了笑,先点了一堆吃的,然后才开口:“林姜你还有印象吗?” 林姜,他们在康桥大学的学姐。苏柳之记得,但可能处于女人间的气场不合吧,所以平时没有过多的交集。 苏柳之拿过服务员送上来的红茶,抿了一口。 最近上海滩有出了一件奇闻逸事。即之前有人目击了“有人”一接触阳光接自燃被烧死之后,上海滩一夜之间死了五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是脖子上留有血牙印,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一时间,吸血鬼杀人的事情被传的有模有样的。 尤其,这五个人还是帮派分子。以至于舆论都把这些吹成了吸血鬼替天行道了。 而林姜这是第一个被吸血鬼袭击的,但是也是唯一一个没事情的人。 换句话来说,也是最大的疑点。 路垚虽然好吃但真的并不懒做。尤其是工作。 所以,苏柳之也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对林姜的态度。 “她很有科研精神。但是……我不喜欢她。” 这路垚就很费解了:“不是吧,大姐。你连白幼宁都能看得上啊!你怎么就不喜欢林姜啊?我一直都想问你来着。” “因为白幼宁比林姜实在。” “……比如呢?” 苏柳之放下甜点勺子,就和路垚分析:“林姜吧,她如果努力深造或许真的会在医学史上有突破性的发现。可是,她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总有一种不切实际、和高高在上。我这种俗人理解不了。而白幼宁虽然没有林姜有本事。但是如果大家一起遇到事情了,白幼宁绝对是站在大家前面的那个。” 路垚沉默了一下,又问她:“那你觉得,最近的事情,会和林姜有关系吗?” “案子是你在查,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苏柳之吃完了一个布丁,擦了擦嘴角。然后才问路垚:“怎么,还是你的白月光啊?” 路垚想了想,轻笑了一声:“当年少啊~” 路垚感慨了一声。低头看着满桌子的西点都被自己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连连坐直了身子。借口自己要去查案的理由逃得飞快,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苏柳之别忘了让人送钱过来埋单。 苏柳之倒也没什么意外,毕竟都已经习惯了路垚这一贯的行为。而且,她也依旧喝茶喝的坦然自若。因为虽然没带包,但是身上也还是会放一个手掌大的搭扣小包,里面放着几张钞票以备这样的不时之需。 乔楚生替他们老爷子去看了一眼良叔家里人,回巡捕房的路上,就看见了苏柳之坐在这露天咖啡吧。于是就来了趟偶遇。 看着这一桌子的杯盘狼藉,他倒是笑了:“我上回没问他怎么没管你要钱,真是抬举他了。” “这他倒也真的不会。顶多就是蹭个一日三餐什么的。”苏柳之一本正经地给路垚辟谣。 虽然之前看见贝姐都会想起乔楚生,但那到底是因为受了那天事情的影响,夜深人静的容易浮想联翩。苏柳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有已经坦然自若地对着贝姐又搂又亲了。 现在见到乔楚生,也不觉得有任何的尴尬。相反,很自然,就像是她约的乔楚生出来喝下午茶一样。 乔楚生也觉得很自然,无声应了这个解释,就问她:“他来找你是因为华兴药厂吗?” “华兴药厂?”苏柳之反问了一句:“没有,路垚只来问了问我对林姜的看法。” “林姜?我还以为,他是想让你借着采访的名义,带他进去搜证呢。” “搜证?” 乔楚生点了点头,给苏柳之解释了一下。路垚怀疑这次的案件可能和林姜在华兴药厂之前的一个被叫停的药物研究有关系,可惜没有证据。乔楚生上面有洋老板,药厂还有洋股东,自然不能贸然行动。 苏柳之虽然关注新闻,但是案件还在调查,很多线索都是不方便和媒体透露的。但是现在乔楚生提到了华兴,她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因为曾经林姜拿着一份研究资料去找过方茹。就是因为华兴要终止这个项目。她希望方茹能够帮她,支持她继续研究。只不过,方茹当时也拒绝她了。 苏柳之对医学也只是略懂皮毛,还是当初熬夜学习的食物相生相克这部分。所以就带着乔楚生一块儿去找了方茹了解情况。 方茹对于苏柳之居然和乔楚生一起来找自己,表现出了强烈的八卦。那眼睛亮的,就算是乔楚生一时半会儿都不忍直视。 反倒是苏柳之,在她的办公桌对面,面不改色的开口:“公事。” 方茹真的是很嫌弃苏柳之这种天生的傲娇属性,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过头去看着乔楚生。 乔楚生相当明白方茹的眼神,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顺带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然后带着笑回答:“她说了算。” 方茹秒懂。 双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让秘书去把研究主任李主任喊了过来。 毕竟她是负责公司的运营,对于药品的研究开发,是有另外的人专门负责。当初林姜来找她的时候,具体内容也都是李主任帮自己把关的。 当初林姜的研究是关于如何治疗卟啉症患者。 卟啉症患者虽然是少数。但其实患病人群其实相当痛苦,因为会在阳光下产生有害物质。尤其是到了中后期,甚至会惧怕阳光并且患有严重贫血。会变得牙齿尖锐并且面无血色。 所以,如果是真的能开发出有效的药品,方氏自然也是愿意资助的。 而李主任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现在的医学理论体系,并不足以支撑起林姜的这个假设。 而且,林姜还刻意隐瞒了实验后期的具体情况。李主任为此也明察暗访过,虽然得到的答案也比较模糊,但是的确不是好消息。所以,他希望林姜可以暂缓这个项目。等到合适的时候,重新开始。 “所以,这些吸血鬼骑士就是卟啉症患者啊?”方茹听完之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李主任连连摆手:“总经理,外貌上很相似,但是卟啉症患者只是严重贫血并不用吸血。这其中,可能也有什么误会吧。” 其中的误会,大概就是那些死者的全身的血并不是被吸干的,而是被人用针筒抽干的。 苏柳之看着乔楚生的眼神沉了下去,也没有当场问他。毕竟和方茹也熟的很,不需要过多的客套。问完了自己想知道了,约了又空一起喝下午茶逛街,就说了再见。 乔楚生回了一趟巡捕房就很效率的去了华兴制药厂。苏柳之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她去,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看戏。看的是路垚的戏。因为桥楚生拒绝了他开搜查令,但是他的性格,如果真要查,那就一定会来查。 而且还会喊上白幼宁。这话,是乔楚生说的。 看着两个人一块儿偷偷摸摸的翻墙进去,然后被一条黑背吓得搂在一起的画面。苏柳之无声的冲着乔楚生点了点头。 “值回票钱了吗?”乔楚生问的是下午她被路垚坑的那顿下午茶。 “值了。” “那就好。” 乔楚生这才把纸包着的肉骨头丢了过去。然后轻轻松松的打开了华兴药厂的铁门,和苏柳之一块走了进去。 “你俩,背着我们谈恋爱呢?”乔楚生把手电筒直接对上了他们,调侃道。 路垚和白幼宁像是被压在一起之后失去了压力的弹簧一样,蹦的老远。两人张口结舌的解释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不对啊,你们俩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吧!”解释到一半,路垚忽然反应过来有贼心的是乔楚生自己。 白幼宁也抓住了这一点:“就是,你们俩大晚上的怎么会在一起?苏柳之一个经济专刊的,难道也是来查案的吗!” 说完这句,白幼宁愣了三秒。手指在乔楚生和苏柳之之间来回的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是,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苏柳之想了想:“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桥楚生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瞎。乔探长都带新手表了你没看见啊。” 白幼宁龇牙咧嘴的打了两下路垚。 诚如白幼宁刚知道她和乔楚生的关系最近不错一样,苏柳之也是第一天看见路垚和她的相处方式。 “他们一直都这样。”乔楚生解释了一下,然后冲着路垚喊:“我和柳之下午去了趟方氏,林姜之前拿着部分的研究成果去找过方茹。研究的是卟啉症。” “什么症?”白幼宁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卟啉症!”路垚回答了一句,转身就朝里面走。 “不是,卟啉症是什么症啊!” 乔楚生在路上好心的和白幼宁解释了一下卟啉症患者的情况。 “所以说,那些吸血鬼其实就是这些病人!?”白幼宁理清楚了这个关系,一边翻阅办公室的档案,一边继续反问。 “是的。而林姜很有可能就是主谋……” “我找到了!”路垚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乔楚生的话。 一行人连忙都围了过去,想看看这份档案。但是,资料都才刚刚拿出来,屋外就传来脚步声。 苏柳之只觉得自己被拉了一下,然后就被藏进了角落里。 柜子和墙壁形成的三角地带,面对面挡着她的是乔楚生。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还非常的滚烫。这种陌生感觉让苏柳之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微微仰着头望着乔楚生。 这一望,就又撞进了乔楚生的眼睛里。 是夜里,但也没有很晚。苏柳之也还能清楚的看见乔楚生的眼睛。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认真的看他的眼睛。依旧很亮。且,盈盈润泽,很是温柔。 “……乔楚生,”乔楚生的呼吸打在她脸上,让苏柳之不太好意思开口,微微测过脸去:“我们,有搜查令。” 乔楚生:…… 来的时候说好了一起看看路垚的笑话的,所以就没有直接把搜查令拿出来。结果现在,还真把自己当贼了。 进来的人是林姜。 路垚当着她的面还原了作案手法。第一次遇袭只是假象。追林姜的是一个人,而被烧死的则是另一位已经去世的卟啉症患者。被事先安排在弄堂口,浑身都贴满了火纸。在阳光升起的时候,恐吓林姜的人佯装逃进了这个弄堂,利用了目击者先入为主的错觉,制造了吸血鬼见光死的流言蜚语。之后,就先用大孔径穿刺针抽干被害人的鲜血,再用特制的牙套咬出牙印,接着当众抛尸。舆论彻底爆发。 为的,是得以重启这个项目。因为之前他在医院见过药厂老板去找她。 但是,路垚说错了一点。这件事情,并不是林姜策划的。她的确很想重启这个项目,但她信奉科学,不屑于利用民间传说去制造恐慌。 可作案的确实是她的卟啉症患者。 苏柳之全程都在边上看着。看着一群病入膏肓寄希望于林姜的病人面对乔楚生的指控甚至都没有辩解。只在求林姜在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可当乔楚生问他们还有没有共犯的时候,却是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这一点。 苏柳之转过去看了看神色不忍,欲言又止,心存愧疚,但除了哭着说“对不起”别的什么都没说的林姜。 林姜或许如他所言没有参与,但她未必不知情。 果然,相比较之下,还是白幼宁看得顺眼。 晚上,乔楚生送她回去的时候,问她:“你相信林姜是无辜的吗?” 苏柳之想了想,不咸不淡的回答:“没有证据,疑罪从无。” 姑娘的这个答案,出乎乔楚生的预料。他以为,苏柳之会说什么“要真的无辜,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反应”之类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些疲倦的苏柳之。好像有点理解路垚说的那句“不是省油的灯”到底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了乔楚生的目光,苏柳之也转了过去,抬眸望着他。因为刚刚掩面打了个哈切的缘故,眼角带了些水雾。但眼神直白——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嘛! 这小性子耍的。 于是,乔四爷笑了。姑娘聪明就聪明吧。看待问题通透也好。他总不能把她时时刻刻绑在边上。她一个人的时候,聪明点儿也不会吃亏。 第140章 楚柳绵绵11 清远阁是上海的一家高级私人会所,同时也是一家画廊。 今天,这家会所举办了一场画展。画展展出的是前段时间葬身火海的画家叶歌蕊的遗作。 这位年轻的女画家生前最喜欢画的就是在烈火中翩翩起舞的少女,只不过知名度不高,画作也是一文不值。如今,随着她自己也葬身火海,并且在熊熊烈火中翩然起舞;直接让她成为了艺术殉道者,蒙上一层神神秘的色彩。她的遗作,一夜之间,备受追捧。 而这层神秘的色彩,也落到了今天的画展上——叶歌蕊的画,又起火了。 乔楚生接到路垚的电话后,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现场。一进院子大门,就直奔苏柳之面前。 “没事吧?” 乔楚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苏柳之打量了一圈。确定了她一点事情都没有,才算松了口气。然后扭过头去就骂路垚:“你说你也是,查案子你就查案子,你带她来干嘛呀!出了事情你负责啊!” 路垚站在一边,目瞪口呆,觉得相当没天理。更可恨的居然是苏柳之站在边上一句话都不讲。乖巧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乔探长,您老的心偏得没边了吧!我这是在给谁查案子!?再说了,这不是你自己谈起雷蒙德就一副那样的表情,连去他家里你都声称自己有别的事情不愿意嘛。” 雷蒙德就是这次画展的举办人。他是一个古玩字画收藏家,也是个犹太商人。叶歌蕊初到上海的时候,他就和她签订了条约。叶歌蕊的画作如今全都在他手上,至少价值十万元。 可以说,雷蒙德是叶歌蕊死后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也就成了这个案件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乔楚生不愿意看见雷蒙德,所以就放路垚自己一个人出门调查了。 他脸色不自然了一下,嘴硬道:“这和你带她过来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清远阁这种地方是个私人会所,不是会员,没有邀请函进不来的呀!苏柳之十六岁就是这里的会员了,我不找她我找谁。” 路垚喊的振振有词,倒让乔楚生无言以对了。 但是,他还是手痒。 “你别呀!今天这场火是雷蒙德放的,我有证据,你能抓他回巡捕房了。” “真的?”桥楚生反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情我会和你开玩笑吗?这直接关系我的房租的呀!不信你问苏柳之。” 苏柳之望着乔楚生点了点头。 路垚最开始来找自己的时候就说了,乔楚生和这个雷蒙德有过节。她原本还是不相信的。毕竟他最近和乔楚生的交往也算密切,对他也有了新的认识。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一般也不会和人有过节。但如果真的是有过节……那乔四爷也不是白叫的。 想到“乔四爷”,苏柳之对这个“过节”也有了些猜测。 “你说,是往事不堪回首吗?”路垚凑近了苏柳之问她。 苏柳之遥了摇头,看着在执行公务的乔楚生回答:“是莫欺少年穷。” 虽然乔楚生因为清远阁的这场火灾把雷蒙德抓回了巡捕房。但是在经过他们不懈努力地再三调查,最终确定了雷蒙德在叶歌蕊的案件里,是无辜的。 因为,叶歌蕊是自尽的。 叶歌蕊的画室的之所以会发生火灾是因为她画室镜子、玻璃摆件的位置很特殊,使得通过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从对面屋顶方向照过来的阳光,会被这些镜子和玻璃折射到她的画布上。她的画布上加了助燃剂,只要温度达到,画布就会自燃。 她会在烈火中翩然起舞是因为她画画用的红色颜料被换成了□□。烈火中翩然起舞的少女图所用的红色颜料剂量之大足以让她汞中毒而产生幻觉。 而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在赴死之前,她还给雷蒙德打了电话约在了对面的屋顶见面,为的就是嫁祸给雷蒙德。 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她已经是癌症晚期,本就时日无多;二是嫁祸给雷蒙德之后,她的画作所属权就会归她的未婚夫,会这样她的未婚夫就可以衣食无忧。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可乔楚生坐在办公桌前,却是连结案报告都没有心思写。 雷蒙德没有杀人,不需要伏法;清远阁的纵火案,清远阁选择了私了,也没有了后续。他只需要付一笔费用就好。 还只是傍晚,他也就只开了办公桌前的台灯,冷峻的脸庞明暗分明。柔和的灯光照着他的左脸颊越发的柔和,却也衬的右边脸颊略显阴郁。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臂,内侧小臂上方,是两个烟头烫出来的疤。 恍惚间,他的眼神暗了暗,像是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在十六铺扛大包的样子。那年自己几岁他已经忘了,只是记得自己不过就是弄脏了雷蒙德的皮鞋。 乔楚生索性关了灯。拎起了椅背上皮衣就走。 他去的是苏柳之家。 出来开门的自然是吴妈。还有贝姐也来凑了个热闹。只不过贝姐嗅了嗅乔楚生手上的东西不是什么吃的,也就没什么兴趣又回去了餐厅。趴在了苏柳之脚边上。 它上桌也就是为了口吃的。而苏柳之只在吃早饭的时候喂它。这么多年了,它也摸清楚了规律,别的饭点也从来不上桌。 吴妈一看是乔楚生,笑得眯起了眼睛。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像是件礼物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乔探长啊,快点进来,快点进来。侬来得正好,小姐刚刚动筷子。” 自打之前她和苏柳之提过“上门女婿”这件事情之后,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平时也开始留意乔楚生。而乔楚生上任以来屡破奇案,如今在民间的威望颇高。就算是她出去买菜,也总能听见不少人在说巡捕房的乔探长多少厉害。吴妈自然是越听越欢喜的。 大概就是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是一个道理。 苏柳之听到了声响,但是依旧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喝汤。看着乔楚生进来,也没句话。 吴妈快步进了厨房,给乔楚生拿了副碗筷:“乔探长,侬先坐,我再去同侬盛汤。” 乔楚生也丝毫不客气,应了一声就拉开了椅子坐在了苏柳之左手边。 “吴妈看起来很喜欢我啊。” 苏柳之不以为意,回答:“嬷嬷也挺喜欢路三土的。” “那不一样~” 乔楚生回了一句,然后把带来的礼物给了苏柳之。 苏柳之看了一眼,才放下勺子。拿过来拆开看了看,是一个漂亮的女士手提包。 “之前在清远阁的时候,看见你的包被蹭花了。所以就给你买了个新的。”乔楚生接过吴妈送过来的汤,也没急着喝,放在一边继续问她:“据说是最新款,刚到的,喜欢吗?” 吴妈很喜欢,笑着看了两个人一眼,就回去了厨房。 最新款的包,苏柳之当然也是喜欢的。但是她没有很欣喜,随手也就放到了一遍。她单手手肘撑在餐桌上,朝乔楚生凑近了些,目光幽幽的望着他。 “乔探长……一直都这么大方的吗?” 风花雪月的事情只多不少的乔楚生迟疑了一会儿,面色诚恳地解释:“亲自去买的,你是第一个。” “哦~”苏柳之的语调荡漾,顺便直起了身子,脸上的小表情一点都不掩饰。明晃晃地挂着“可把你能耐的”这样的意思。 乔楚生舔了舔嘴角:“我……” “嬷嬷!”苏柳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冲着厨房喊了一声:“乔探长饿了,给他盛碗饭。用那个面碗,他要吃三碗。” 苏柳之喊的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喊完之后也没看一眼乔楚生,自顾自继续喝汤。 乔楚生哭笑不得,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三碗就三碗吧。不就是吃饭吗。 但是他看见吴妈端出来的米饭时,眼角抽了一下。 这一面碗的白米饭山包,看着就很实在。 吴妈倒是没怎么留意乔楚生的不自在,而是笑盈盈地和他低声说:“小姐特地同我讲的,说乔探长侬饭量大,叫我多烧点的。”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乔楚生的预料。他下意识想要求实。但是却被吴妈无声的制止了。面部表情很明显的传达了一个意思:小姐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餐桌就这么点地方,乔楚生和吴妈的动静再小,苏柳之也不可能听不见。她现在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吃菜的样子,相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透着一股子苏柳之特有的骄矜。 等吴妈走后,乔楚生双肘撑在餐桌上,笑得异常灿烂地问苏柳之:“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啊?” 因为她在报社听说了雷蒙德洗清了嫌疑的事情后,就想到了乔楚生和雷蒙德之间的渊源。就觉得,或许乔楚生心里有芥蒂,会来找自己谈心什么的。所以,苏柳之就打了个电话喊吴妈多烧了饭,顺带多炒了两个菜。 想是这么想的,说,也是说不出口的。 于是,苏柳之佯装淡定:“我不知道啊。” “那你喊吴妈多做饭?”乔楚生难得的不依不饶。 苏柳之噎了一下,劲儿又上来了。 “那不管怎么样,你要来了的话,我总是要招待的吧。别的没有,饭总是要管够吧。” 这话,苏柳之是脱口而出的,语调漫不经心的。她的本意也是想显得自己不在意一些的。但是说完之后,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就算了。怎么听,怎么像自己好像很期待乔楚生过来一样。也像是在暗示乔楚生,只要你来,她一定准备了饭菜给你。 尤其是,乔楚生笑的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苏柳之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烫了。 她在座位上僵了一会儿,憋出一句“我吃饱了”,起身就走。 乔楚生伸手拉住了她,没收敛住自己的笑,但放软了语气,哄着她:“陪我吃。” 苏柳之脸上勉为其难的表情体现的淋漓尽致。但实际上她连两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顺从的坐了回来。抿着嘴,憋着笑的模样,格外的孩子气。 乔楚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因为他从苏柳之脸上看见了娇憨。 阿谀奉承,哄他开心的话,他成为乔四爷之后就没少听。苏柳之这样的话,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别扭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见。 但他却觉得很真实。像是在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踩到了实地上一样踏实。 乔楚生有了一个新的念头,一个从未有过的渴望——他想以后,都能吃着苏柳之准备的饭。 第141章 楚柳绵绵12 乔楚生和路垚一块儿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白幼宁正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上来回翻看这一把折扇。见他们回来了,连忙问他们:“案子结束啦?” 路垚随意应了一声,不想和白幼宁继续多说什么,反正回头乔楚生会给她看卷宗。他反倒对白幼宁手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坐到了沙发上还不忘问一句:“你手上拿着什么啊?” “哦,一把扇子。”白幼宁随口回了一句,然后趴到了沙发靠背上,双手翻着这把扇子,问乔楚生:“楚生哥,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啊?” 乔楚生才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路垚拿了过去。 路垚双眼放光,一改之前的疲态:“够有眼光的啊,乔探长。这做工,这扇面 。啧啧,还是玳瑁镂空的扇骨,还有这扇面作画,一看就是名家手笔。画的还是……” 看着这人物画的扇面,路垚忽然没了声音。反复来回翻看着扇子,一副很清醒的震惊模样。 对于他居然这么快从钱眼里爬了出来的样子,乔楚生和白幼宁也都觉得奇怪。 “画的还是什么啊?你怎么不说了。”乔楚生好笑的问他。 “啊,”路垚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这扇子,你哪儿来的?” 乔楚生垂眸看了一眼,解释了一下:“之前的一场慈善拍卖。老爷子相中的,让我给买下来。但这不是有案子吗,我走之前让人拍了给我送过来。” 白幼宁冷哼了一声。又是在腹诽她爹。 乔楚生不搭理她,继续问路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路垚把扇子还给乔楚生,神色淡淡的开口:“就,你们家老爷子眼光不错的。这可是宫里的东西。” 乔楚生“哦”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似,也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倒是白幼宁,又从手里拿出一个锦盒:“那这个呢?” 这个乔楚生只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就立刻伸手抢了回来。 “这什么呀?” “还能是什么呀,女士手链啊。”白幼宁冷哼哼,然后打算和路垚一起批判乔楚生的奢侈无毒:“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祖母绿,八颗!边上还有钻石。” 乔楚生没有反驳。 “你还是我认识的楚生哥吗?”白幼宁伸手去探了探乔楚生的额头。最近的日子,她听得最多的八卦消息不是来自电影明星,反而是乔楚生和苏柳之的。 乔楚生毫不留情的拍开白幼宁的手。 “追姑娘呢,你以为是对你啊。” 路垚咦了一声:“这么大手笔,你又惹她生气了啊?” “你这叫什么话啊,”乔楚生面露鄙夷,一副你真小看我的样子:“非要惹她生气了才能送礼物啊。” 顿了顿,他又想到了什么,威胁路垚:“但我警告你啊,路三土,没事儿少和她乱说!” “什么叫乱说,那长三堂你没去过啊!你没和长三堂的青黛姑娘咬耳朵啊。那苏柳之怎么说都是我发小,我不能骗她啊。再说了,我都没和她说你去逛窑子,我已经很兄弟了。” 长三堂听曲儿,他是常客,和青黛咬耳朵,那是人家姑娘自己凑过来,他站的很正义凌然。但窑子,从没有逛过。于是乔楚生丝毫不心虚:“谁去窑子了!我什么时候去过窑子了!” “就是,我楚生哥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还不抽大烟,不滥赌的。”最开始造谣乔楚生“又去逛窑子”了的白幼宁选择性忘了这件事情,面露不屑对着路垚:“再说了,你的发小苏柳之就好到哪里去了吗!风花雪月史也不一定比我楚生哥少。” “哎,苏柳之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这点不假,但是还真没有这点。” “吼,骗鬼呢。就她那张脸。” “她脸怎么了,长得好看,别人要追她又不是她的错。那是爹妈给的呀。自己怎么选择。就像你一样,如果能选择,你会选这张脸吗?” “路三土,你想死是吗!” 白幼宁和路垚两个人每天都掐。放在平时乔楚生都懒得看一眼。但今天难得伸手帮路垚拦了一下白幼宁:“你们俩到底什么矛盾啊?人都出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你都能记得。要不这么着吧,改天我做东,你们俩……” “不可能!”白幼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果断坚决。 “为什么啊?”路垚问得小心翼翼,但又忽然觉得自己悟出了真滴:“你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当初暗恋的人,也喜欢苏柳之吧?” 白幼宁冷笑了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我会看中这么肤浅的人吗!” 看白幼宁的样子,确实不是这么回事情。但是,却又有点心虚。那估计也大致八、九不离十。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就这些事情吧。 毕竟是自己妹妹,乔楚生心里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就行。 至于路垚,大概是被肤浅这个词刺激了,他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望着白幼宁有了这么点同情。苏柳之还真的是在逗她玩啊。 “你什么眼神啊!”白幼宁面色不爽,一副随时能打人的样子。 路垚本能地摇头。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说!” “那,我要说了,你不能打我。” 白幼宁回了个眼神,意思很明确,你不说我现在就打你。 路垚憋了下嘴,又看了一眼乔楚生,然后才开的口:“苏柳之呢……虽然性子确实不收敛,但也真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要放在以前,那也称得上是一个大家闺秀,和才女。” 乔楚生翘着腿,没说话。只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的敲了两下。 “……有那么夸张吗。我和她一起上学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厉害啊。”白幼宁的气势,下去了一点。 “她十六岁成为清远阁的会员是受邀的。非但不用交会费,人家还倒给钱的。她画的《西湖泛舟图》,现在都还被主人珍藏着。” “真,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不去杭州,你去清远阁问问啊。” 白幼宁下意识朝乔楚生看了一眼。乔楚生没好气的回她:“你看我干嘛,我也刚知道。” 白幼宁忽然也觉得是自己没意思了。抓过自己的包,起身就走。 路垚望了一眼依旧翘着二郎腿的乔楚生,深呼吸了一下:“那,我也走了。” “你等会儿。”乔楚生出声喊住了他。 “干,干嘛呀?” 乔楚生示意了一眼茶几上的扇子:“这扇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什么回事啊?” “别装了,这扇子和苏柳之有关系吧。” 路垚添了一下嘴角,重新坐会了沙发。但是张了嘴,又闭上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就当你没看错。” 路垚想了想,接受了这个假设。 “这扇子,如果我没记错,那就是苏柳之爷爷的扇子。” “不会吧。你确定你没看错?” 路垚回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嫌弃的眼神。 乔楚生卷了下后槽牙:“她们家送来拍卖的?” “不可能!她爷爷去世之后,这把扇子就留给苏柳之了,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拿出来拍卖的。” 乔楚生卷了下舌头。老人留下来的东西,也就是遗产。但要是绝对不会拿出来拍卖的,那一定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多问了一句:“这把扇子,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个问题,路垚想都没想就摇头:“这我不能多说,会没命的。” “我不告诉她啊。” “我是怕我知道太多了,你对我动手。”路垚说的很委屈。那苏柳之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主动去打听的呀。就当时他也在,就正好知道了呀。 “……”乔楚生现在就想动手。 “总之,你自己查查清楚吧。如果真的是苏柳之的……你就去和你们家老爷子讨回来吧。而且,是一定要讨回来。”路垚说完这句话就溜了。 热的乔楚生骂了一句。 他看着这两样东西,思考了一会儿,拿着就去了苏柳之家。 虽然白幼宁斥责他奢靡,但这也是他头一回送贵重的礼物给苏柳之。拍卖单上,他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苏柳之。 追起姑娘来,就是想把自己觉得好的都给姑娘的乔楚生当下就让人买了下来。 但,真的送给苏柳之的时候,忽然有点心虚——严格的来说,也确实不是第一次送首饰。但以前也就是她们自己去的店里买,签他的单。 他都做好回答的准备了,可苏柳之却是没问。但,姑娘伸了手,让他给带上。 别说,第一次给姑娘戴首饰,感觉还挺紧张。 但,这串手链确实很衬苏柳之,大小也很合适。祖母绿衬得苏柳之的手越发白皙,比他的掌心都要白。 而且,比他的手小很多。 乔楚生想握住,但忍住了。收回手的时候,最柔软的指腹划过苏柳之的指尖。 想起了今天路垚说的话,他明白了苏柳之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苏柳之也是第一次接受一个男人送的首饰,还是主动让对方给自己带上。心情也颇为忐忑。但,乔楚生的反应也确实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他看起来有点心事。 “……怎么,乔探长破产了?”她问。 乔楚生笑了下:“那不至于。” 那是怎么了?苏柳之用眼神询问。 乔楚生想了想,打开了刚刚就带进来的锦盒,推到了苏柳之面前。 苏柳之看见这把扇子,比路垚激动多了。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拿过了这把扇子。并且仔细看了这把扇子挂着的坠子。 因为这个坠子,还是当初她亲手编的。 “这把扇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乔楚生挑了挑眉。他还没见过这样的苏柳之。她从不矫揉造作故作风情,但总也挡不住双眼的多情。但现在,她有点慌张,还有点窘迫。 于是,乔楚生原样解释了一下。 “不过既然是你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呢?” 苏柳之略略冷静了一点,也摇了摇头:“都应该是在杭州租宅的。但平时也不常用,许是被偷了也没发现吧。” 想想,也是。毕竟是把扇子,也没有大冬天的拿在手里的。但苏柳之的表情看起来,总还有别的隐情。 “那你能帮我和白老爷子说一下吗?我出高价买回来。多少钱都可以。” 乔楚生被逗笑了:“放心,我们家老爷子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是你的东西被偷了,老爷子肯定愿意还。” “不行,这把扇子我必须原价买回来。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你们家老爷子。” 姑娘不愿意占便宜,乔楚生也知道。但这话,总也有别的意思。这层会让路垚觉得,自己会打他的意思,他极其想要知道。 “这扇子,有什么寓意吗?” 苏柳之抿着嘴,没好意思说。 乔楚生舔了下下唇,蛊惑道:“万一老爷子真的很喜欢。我也好和他说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对着乔楚生,她却是不知道怎么说。 若是以前,乔楚生也未必会追问。可就这件事情,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知道。好像,较劲儿了一样。 苏柳之欲言又止了两次,最终居然红着脸喊了声“嬷嬷”。 吴妈从厨房出来,不明所以。 苏柳之转过身去,背对着乔楚生,指着那把扇子:“这把扇子,你和他说。” 吴妈看了一眼,惊呼了一声。 “小姐侬同嫁妆拿出来作甚!?” 第142章 苏柳绵绵13 苏柳之被绑架了。 绑架她的人有两重身份。 第一重身份,是现任中央巡捕房的捕快。名叫阚大个,有几次苏柳之去找乔楚生的时候还和他说过话。虽然半边脸颊都被火烧伤了,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却难得的憨厚,为人也很仗义。乔楚生也很信任他,有几次凶案,乔楚生脱不开身,也是让他来叮嘱的自己注意安全,顺便检查检查周边安不安全。也正因为如此,苏柳之才会在对方大晚上的来找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好奇,而没有太多的警惕心。 又或者说,警惕心也是对别人的——因为今天早上在金沙湾发现了一具女尸,已经确定了是五年前失踪的何家小姐,何清漪。当年何小姐失踪之后,何家人碍于颜面,没有报警,但是坊间各类传闻不少。有迷信传言何小姐是被河神娶回去当老婆了;也有传言说何小姐是和相好的私奔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总归现在是一宗命案。而凶手是个逍遥法外的变态。 而阚大个的第二重身份,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系。他说,他叫徐远,当年是和何清漪是真心相爱,奈何家徒四壁,何老爷死活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甚至为了防止两个人的见面,还把何清漪带去了金沙湾的别墅关了起来。五年前,何清漪失踪的当晚,是他们约好了私奔的时间。可结果,何清漪失踪了,而他也成了嫌疑人。 五年前他被迫离开上海之后,隐姓埋名,不惜自毁容貌,改头换面才得以重新回到上海。他回到上海,进入巡捕房,为的就是能找到何清漪的下落。 找了五年,等来的是何清漪的死讯。验尸官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这五年来,何清漪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 他来找苏柳之,是希望她能假装自己被绑架,逼迫乔楚生和路垚两人能尽快破案。他能早日知道谁才是凶手。 但是,苏柳之拒绝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被绑架的原因。 阚大个揉着自己被苏柳之打了一拳的脸,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柳之。有点后悔。其实,苏柳之和白幼宁,他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是苏柳之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苏柳之看起来比白幼宁柔弱的多了。毕竟,白幼宁来的第一天,就把巡捕房的好几个兄弟给打了。虽然也是碍于她爹是白老大不敢动手,但下手也确实不轻。可没想到,苏柳之下起手来,也不轻。而且,和白幼宁比起来,更有章法,一看就是练过两招的。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给苏柳之左手手腕戴着手铐,另一头铐在自己找来的铁链上,拴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我真的只是想给清漪报仇。” 苏柳之当年的确和卢佑嘉学过两招,平时要对付个小偷小摸的还行。可要是遇上阚大个这样的,就算自己能出其不意的打对方一拳,但也依旧没什么用。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铐,紧了紧手——这上面,原本应该是乔楚生给自己带着的手链。只不过现在,在阚大个的手里。 “乔楚生和路垚都不会放过真凶。你如果真的要报仇,就应该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 说起乔楚生和路垚,阚大个也十分信任:“我知道,乔探长和路先生,一定会找到真凶的。他们都是好人。如果当年也有他们这样的人,清漪也就不会受这五年的折磨了。” 苏柳之的眼眸颤了颤。阚大个最开始只说希望自己能假装人质迫使乔楚生他们抓紧一切时间破案。她以为是阚大个因为五年前的事情不相信警察。而现在她明白了阚大个绑架自己最重要的原因。 他不是不信任乔楚生他们,是他想自己动手。 “清漪会希望你能做个好警察,能堂堂正正的活着。” 阚大个笑了笑,用眼神中闪烁着最初的憧憬:“我重新回来上海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做个好警察,做个好丈夫,和清漪过普通但是安稳的小日子。” 这个梦,他一直做了五年。一直到清漪的尸体出现,才彻底醒了。 “可惜……”阚大个长叹口气:“可惜,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我现在只想给她报仇。” 他往苏柳之面前递了纸和笔,让苏柳之给乔楚生写段话——乔探长,久闻大名。你的女朋友在我手上,限期三天。你若没来,我便娶她。河神。 苏柳之没有拒绝,只是改成了:乔探长,久闻大名。苏小姐在我手上,限期三天。你若没来,我便娶她。河神。 阚大个一看,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不写女朋友啊?乔探长对你还不够好吗?” 苏柳之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苏小姐,我知道我们都是粗人。但是……但是乔探长对你是真的好,哥几个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是真的不想对你动手的。实话和你说,我们几个在私底下,都管你叫嫂子。你是没看见,乔探长乐的和什么似的。” 苏柳之动容了一下,开口道:“徐远,冲你这两句话,你现在把我放了,我们一起去警局。只要你把你的身份自己告诉乔楚生,我保证只字不提绑架的事情。” 阚大个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手链,转身就走。这是他的执念。 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乔楚生的办公桌前。乔楚生第二天一上班就看见了。 路垚和白幼宁火急火燎的赶到苏柳之家的时候,乔楚生已经从吴妈嘴里了解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昨天晚上八点的时候,她在厨房给苏柳之热牛奶,窗外闪过一个黑影,贝姐还叫了两声。但是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忽然晕沉沉的昏过去了。醒来之后,自己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苏柳之不见了。 楼上楼下,就算是苏柳之的卧室,乔楚生都检查过了。苏柳之床头柜里放这的勃朗宁里面有几颗子弹,他都数了。家里什么都没少,反倒是客厅有些许打斗的痕迹。但并不明显,如果不是他经验丰富,还真发现不了。是凶手做了扫尾工作。 “打斗?”白幼宁反问了一句。 路垚解释了一下,苏柳之以前学过两招,防身用的。 但是那时候,卢佑嘉觉得反正谁要敢真刀真枪的欺负他苏姐,有他出头,就也真的是教了两招防一般小混混的。 想到这个,路垚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件事,当初就该让卢佑嘉把苏柳之拎校场上去。”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路垚随口敷衍了一声白幼宁,问乔楚生:“你之前说的纸条呢?” 乔楚生把纸条给了陆垚:“是她的笔迹。而且是连这我之前送的手链,一起在我办公桌上的。进出巡捕房都没人发现,身手确实不错。” 确认了是苏柳之的笔迹,路垚连忙把纸放平,果然看见了印子——苏柳之都能写字了,不传递什么东西出来,天理难容。 “这什么意思啊?”乔楚生看着用铅笔涂过之后显露出来的像是一把伞似的几何图形问路垚。 但是路垚皱着眉头,想不起来。 乔楚生快被路垚气死了:“你连她嫁妆你都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忘记了!” 陆垚很无辜:“那可是钱啊!我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原本还想和苏老爷子要过来当生日礼物的。结果苏柳之抢先一步要去当嫁妆了,那我能不记得吗!” “……我真是服了你了!” 白幼宁也是真的服了陆垚了。但还是帮着安服了一下乔楚生:“楚生哥,你也别着急吗,你让三土好好想想。” “就是嘛,着急有什么用……啊,我想起来了!”路垚在乔楚生抡起拳头的一瞬间,想了起来:“这代表我很安全的意思。” “安全个鬼啊!那是个变态!昨天的验尸报告你没看啊!何清漪从头到脚全是伤,你没看见啊!苏柳之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就她的性子,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吗?” 这回,白幼宁也不帮着拦乔楚生了。苏柳之的性子,平时她看着都觉得累。到现在,也就她哥惯着。想到这里,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白幼宁真想问问,原来你也知道啊。 路垚也噎了一下,但又难得有了底气:“就是因为我知道她什么性格,所以我才这么说。苏柳之之所以传递这么个消息给我们。她是在告诉我们,绑匪提的条件可信。只要三天内查出真相,她就是安全的。” “有道理啊……楚生哥,你就信三土吧。而且,苏柳之也一定是有什么把握才会这么做的。她都能传递暗号了,总不至于开玩笑吧。” “那要是三天查不到呢?” “一定能查到。你在意苏柳之,我也在意。对我来说,她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拿她开玩笑。” 乔楚生冷静了一点,点了点头。毕竟苏柳之现在在对上手上,他们处于劣势。 苏柳之的第二张纸条是在何清漪卧室的化妆箱暗格里找到的。 这次的纸条上,除了“河神的新娘”这几个字,没有任何的暗号。 可没有暗号,也代表着有消息——绑匪是内鬼,或者绑匪有内应。 因为苏柳之传递了暗号出来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这种关乎人质安全的事情,一个真正的警察是不会泄露的。就算是白幼宁,也不会在现在的时候写上报纸。 就算有别人利欲熏心,但也不会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在乔四爷头上动土。 所以,只有这么一种可能。绑匪知道了苏柳之在传递消息,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暗号被传出来的。 这才是苏柳之真正要传达的。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门窗都是完好的,但是屋子里却又打斗的痕迹。很显然是苏柳之一开始没有防备心,而后来才意识到了危险。 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眼底都有了青色的乔楚生忍不住骂了一句,相当自责。 “你也别激动,别激动。”路垚安慰他:“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 “这张纸条是在何清漪的化妆箱的暗格里找到的。这么私密的地方,日常进去打扫的丫鬟都不知道。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了。但是这个绑匪却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了体现这两者的关系,路垚还问了乔楚生一个问题:“苏柳之化妆台上的暗格你知道吗?” 乔楚生顺口回了句:“她化妆台上没有暗格。” 路垚双手一摊,一副“你看,就是这个关系”的意思。 乔楚生也不解释自己会知道还是因为苏柳之被绑架之后,自己上楼找线索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苏柳之抽屉里的一把勃,朗宁还吓到了他。 他舌尖抵了腮帮子:“这个何小姐和徐远,有感情。当年不是绑架,而是私奔。” “那,一个富家千金愿意和你私奔,你会虐待她吗?”路垚又问。 这个问题,乔楚生沉默了。 苏柳之不是何清漪,不会做出私奔这样的事情。而他也不是徐远,舍不得让姑娘和自己私奔。他要和苏柳之在一起,一定是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家门。 那是掌中宝,心头肉。 路垚嫌弃的咦了一声:“破案呢,认真点!” 乔楚生收回思绪,咳了一声:“假设,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今天的绑匪是徐远,那当年绑架何清漪的另有其人。那他绑架苏柳之难道就是为的是逼我们破案……这孙子是想自己动手。”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很有可能。所以,接下来,就要展示一下乔探长你身为乔四爷的能耐了。” 乔四爷冷笑了一声。 明面上的乔探长依旧和路侦探一丝不苟的查案子;暗地里的乔四爷让青龙帮的弟兄们紧紧地盯着巡捕房的每一个捕快。 在阚大个身边,多留了两个,因为他在街上遇到小偷抢包,见义勇为而被打了一拳的时间太巧合了。不仅如此,他对当年何清漪的案件细节也很熟悉。 在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路垚再一次登门拜访了何府,从管家手里拿到了一份何清漪寄回家的信。在这封信的信封上找到了线索——何清漪把自己所需要的必需品写下来让对方采购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张信封垫着,所以上面还有印记。 是几味中药。消炎的,和堕,胎的。 通过这张药单子,巡捕房连夜彻查了所有的药房。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当年六月份的购买记录,是何府管家,周文茂。 因为每个警察身边都有青龙帮的人跟着,所以乔楚生自然接到了消息。他们猜的没错,的确是阚大个。 路垚带人去抓捕了周文茂,乔楚生则尾随了阚大个到了闸北老仓库8125号。 乔楚生破门而入的时候,阚大个手里还拿着苏柳之刚刚写好的纸条正准备往外走。他抬脚就踹了过去。身后的人连连涌上前,把阚大个摁在地上。 “你没事吧?”乔楚生一边给苏柳之解手铐,一边问她。 苏柳之没有回答。 虽然阚大个对她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一个人被铐在荒郊野外的废弃仓库,她也害怕。这三天基本都不敢合眼,时刻提防着,生怕万一有意外。 现在看见乔楚生,她才松了口气,还特别没骨气的想哭。不过在那之前,她特别没面子的晕了过去了。 因为困的。 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火急火燎的等在急诊室门口的乔楚生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虚惊一场更值得庆幸。 第143章 楚柳绵绵14 何清漪的案子,彻底水落石出。 当年,何清漪和徐远计划私奔,周文茂是知道的。他假惺惺的说自己会帮助她,骗取了她的信任。却在她趁着夜黑风高独自撑船离开的时候,迷晕了她,把她藏在树林里的草丛里。然后跑回去佯装自己是在和大家一起找何清漪的下落。 徐远因为在火车站一直等不到人,所以才会跑去金沙湾的别墅。阴错阳差,却被当做了疑凶。 这五年来,何清漪一直都生活在周文茂的魔爪之下。是靠着心里对徐远的执念坚持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却又被周文茂发现。慌乱挣扎之中,周文茂失手溺死了何清漪。因为洋流的走向,尸体被冲到了金沙湾一带。这才让人发现。 如今,周文茂被被判死刑,徐远也因为绑架被判了有期徒刑。 “楚生哥去医院看苏柳之了?”白幼宁问路垚。 “不然呢。” “唉,”白幼宁叹了口气:“你说,苏柳之要是答应帮他,那会不会也就不这么遭罪了?” “大姐,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路垚翻了个白眼:“那万一他是凶手呢?明年清明我们都去给苏柳之上香吗?还有你哥,你没看见他这几天什么样了啊。苏柳之要真出事儿了他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那,那这不是……事实也证明了,徐远没有恶意啊。而且,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当年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如今为了给女友找出真凶,居然成了真的绑架犯。” 路垚听得目瞪口呆:“白幼宁,你真的是……如果徐远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会答应了?” “对啊。”白幼宁回答的理直气壮的。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他找了苏柳之。所以现在只是绑架犯,而不是杀人凶手。” 白幼宁啊了一声,显然是不明白路垚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不都查出来了,是周文茂吗?” 路垚勉为其难和她解释了一下:“是,我们是查出来了。但是是徐远最先发现的。他负责的药房不会有别人去调查。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让苏柳之写下地址后,带走周文茂,然后再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这个时候,我们去到周文茂家里的时候,只能是一个人去楼空的结果。当然,会有徐远留下来的闸北老仓库的地址。你有想过没有,当我们去闸北老仓库的时候,徐远会对周文茂做什么?” 白幼宁理了理这个关系。后背有点发凉。 “白幼宁,你呢,有同情心,也有侠义心。但是你这个脑子啊……”路垚恨铁不成钢:“事实的确证明了,徐远不会伤害苏柳之。但事实也证明了,徐远做好了绑架的准备。所以这个绑架的罪名,他一点都不亏。” 说到最后,路垚推了一下白幼宁的脑袋:“多大的人了,长点心吧。回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白幼宁难得没有和路垚呛回去。路垚还怪不习惯的。贱兮兮的问了句:“你,没事吧?” 白幼宁没有回答,而是问路垚:“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苏柳之啊?” “……你干嘛非要和苏柳之较劲啊。苏柳之有苏柳之的优点,你也有你的长处嘛。” “比如呢?” “比如……”路垚认真的想想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才疏学浅,刁蛮霸道,愚蠢无知……” 才听了三个,白幼宁就抄起抱枕抡了过去。 苏柳之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也很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医院的窗帘遮光性不是很好,病房里已经有了蒙蒙亮的感觉。守着她的是乔楚生。他就趴在病床边上,手还握着她的手,睡的比她还沉的样子。 苏柳之没敢动,怕吵醒他。 她就这样看着乔楚生。认认真真地看着。 她留下的暗号,是给路垚看的。毕竟她和陆垚认识的时间更久,也相对更了解。但她等着的人,却是乔楚生。 方茹有一次问过她,追她的人这么多,怎么就乔楚生入了她的眼。苏柳之自己也说不上来,有些时候,就是感觉对了。 于是方茹又问她,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给句准话。这个,苏柳之给出了准确答案。因为乔楚生之前的莺莺燕燕太多了。即便对她有所不同,但手段老练得让她想想都想狠狠咬他一口。 但看着他这么累,还有点心疼。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别人都是睡着的时候显得柔和,可乔楚生却是反过来的。他身材精瘦,脸上自然也没什么肉,所以骨相很明显。很凌厉。无论是眉骨还是鼻梁,都有锋芒。刀刻斧凿一般,非常俊朗。 尽管现在脸上胡子拉碴的,有点邋遢,却也丝毫不减弱这分气势。 可偏偏,笑起来却又像是个孩子。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细小的弧度就让人觉得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的,乔楚生在笑。苏柳之以为自己看错了,还努力看了看。 “好看吗?”乔楚生忽然问她。 他警惕性高,苏柳之一醒他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一直在装睡。姑娘喜欢看,那就让她看个够。但是,眼神越来越炙热,他还真有点受不住。 苏柳之偷看被抓包,脸颊都红了,恼羞成怒,只想把自己手抽走背过身去。但乔四爷没放。 “敢做还不敢认了?” “谁不敢了。反正又不是我在装睡骗小姑娘。” 装睡骗小姑娘的乔四爷哑然失笑,好脾气的认了错,然后给姑娘到了热水哄她:“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姑娘喝了水,但没领情:“嬷嬷等下会送来,不用你。” 语气娇蛮。 于是他抹了把脸,从一旁的茶几上把那把扇子拿了过来。老早就从白老爷子那里要过来了,还没来得及给,姑娘就被绑架了。 “知道你着急这把扇子。就随身给你带过来了。” 一见是这把扇子,苏柳之伸手就去拿。但是,乔楚生动作更快的收了回去。 “我给钱了。” “老爷子没收钱。说这是我们小俩口自己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 “……那就把钱给你。” “我不缺钱。”乔四爷非常壕横。但是下一秒又很从心:“我就缺个管钱的。” 乔楚生一怂,苏柳之就横了:“那我只会花钱。账房先生这个活,四爷还是找别人吧。” 被拒绝了的乔楚生一点也不气馁,反而是笑了。还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那……你帮我刮次胡子吧。” 苏柳之以为自己听错了:“干嘛?” 乔楚生心情很好的又重复了一遍,还把扇子递了过去。 苏柳之迟疑了一会儿,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于是她问:“什么时候?” “现在啊。”乔楚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理直气壮的。 苏柳之被气笑了,合着他就是故意的挖了坑等自己过来跳的。 但是,她还是拿过了扇子。然后果断的掀开被子下了床就朝卫生间走。 一边走还一边声明:“先说好,反正我是不会的。” 乔楚生跟在后面,丝毫不介意:“没事儿啊,我教你。” 但是他还没进卫生间的门,苏柳之就把门关上了。理由是,她要先给自己洗脸。 乔楚生怔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也只好等着。 等了半天,他都以为苏柳之是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才打开。他认真的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苏柳之有哪里不一样。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他刷了牙,洗了脸,拿着热毛巾认真的给自己敷了敷,给足了苏柳之心理准备的时间。 姑娘虽然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在感情上,却是一直在虚张声势。但他喜欢极了苏柳之的这副模样。 洗漱台上有一套刮胡子的工具,刚刚苏柳之就已经看过了。所以,很精准的拿过了剃须膏。 乔楚生刚想教她用旁边的刷子怎么给自己涂剃须膏,苏柳之就直接上了手。 乔楚生:…… 乔楚生选择闭上了嘴,手就手呗。 于是他双手撑在了洗漱台上,把苏柳之圈在中间,还微微压低了身子。姿态和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 但他大言不惭的解释,这是方便苏柳之,省的她垫脚了。 苏柳之想嗔一句,但又憋了回去。抿着嘴伸手给乔楚生抹剃须膏。 姑娘的手,一如既往的细嫩。 乔楚生现在觉得,手比刷子好太多了。 其实他的胡子并不长,只是冒了点头,摸上去硬硬的,还痒痒的。抹着抹着,苏柳之也起了玩性。把乔楚生抬高了头,往脖子上抹了过去。 “我胡子没长这么下面。”乔楚生笑着抗议了一声。 苏柳之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天晚上新长的。你看不见。” 乔楚生笑得更厉害了。他的喉结也动了两下。苏柳之觉得好奇,伸手碰了一下。但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乔楚生却是整个人都紧绷了。他甚至条件反射的抓住了苏柳之作祟的手。 “我……”她长了张嘴,但却没敢说下去。因为乔楚生现在的模样,是她没见过的。本就深不见底的眸子,现在越发幽深。 乔楚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真的会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一样这么不禁撩拨。 甚至,这都不能算是撩拨。因为那姑娘的眼睛里根本就没什么媚色。潋滟的眸子里,是一派懵懂。哪怕是未施粉黛也面若桃花的明艳脸蛋,瞧着也是楚楚可怜。 让他想狠狠的欺负。 闭上眼睛,乔楚生咬紧了牙口,鼻息沉长。 他握着苏柳之的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撑在洗漱台上的另一只手,抓着台面,指尖都已经泛白。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可苏柳之,他到底是舍不得的。 “以后再碰。”他平息了一点后,松开了苏柳之,压着嗓子开口:“现在,不合适。太危险。” 苏柳之不是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得到乔楚生说的危险。 也正因为这个插曲,所以,在刮胡子的过程中,她绝对的心无旁骛。但是,也太过于心无旁骛了,以至于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乔楚生的嘴唇都没注意到。 乔楚生刚刚硬生生压下去的旖旎心思又被勾起来了一点。 他垂眸看着望着苏柳之的无名指,燥得实在难受,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口,然后反口抿住她的指尖。 温热的气息,顺着指尖,变成了苏苏麻麻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全身。苏柳之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吓得浑身一抖。 剃须刀也就划伤了乔楚生。惹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了嘴。倒也冷静了。 苏柳之拿着剃须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乔楚生用手掌贴了贴被自己划了个小口子的地方。但是目光触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又是一阵羞赧,把剃须刀往乔楚生怀里一塞,喊了一句“刮好了”就逃离了卫生间。 乔楚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哭笑不得的。比起落荒而逃的苏柳之,他才是狼狈不堪的那个。 第144章 楚柳绵绵15 今天,乔楚生的办公室来了位稀客。 吴妈。 因为她的儿媳妇就要生了,她儿子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她回去。只不过正好遇到了苏柳之被绑架,所以她一直没说。现在苏柳之安全了。而且,最近的一个电话,是苏柳之接到的。 她给她订了三天后上午十点的火车。 这是人之常情,可总归也是伤感的。尤其是让苏柳之一个人留在上海。尽管苏柳之曾经自己在国外呆过。 所以,她来找乔楚生,是希望乔楚生能多加照顾苏柳之。 “原本这些事体,是轮不到我来多说的。但是……乔探长,侬也晓得小姐嫁妆被偷的事体吧。”讲到这里,吴妈叹了口气。难掩面上的羞愧和心疼:“是小姐的阿哥偷的。小姐打电话回去问过了,除了扇子,还有别的小东西。” 吴妈也没把事情全部告诉乔楚生。只是说了苏柳之的父亲叫人去把东西又买了回来。然后,回了苏柳之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就算了事了。 乔楚生错愕不已。一是对苏柳之父亲的这个态度,二是苏柳之自己的态度。 “小姐同家里……关系不好。讲句难听的,也就是在意这些东西是老太爷留给她的。要是别的,根本也就不放在心上。” 那是她爷爷留给她的,乔楚生知道。看着家里也不太像是重男轻女的意思。但这个态度有很奇怪。 吴妈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和乔楚生说了苏柳之的身世。 还是大清朝的时候,苏柳之的祖父苏老太爷在京城当过官。和她外祖父是志同道合的同僚,两人在京城一见如故。知道家里孩子年龄相仿,就给孩子们定下了亲事。这在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两户人家门当户对的,也没人觉得不妥。 等到年龄合适了,准备嫁娶事宜的时候,苏柳之的父亲却说自己和乳娘的女儿有了感情。年轻气盛,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死活要和苏柳之的母亲退亲。 当年的吴妈,也只是一个小丫鬟,所以细节并不知晓。只是知道,当时苏家父子闹的很不愉快。 苏老太爷早年在京城当官,后来才回的杭州任职,和自己儿子的关系本就不亲近。那件事体之后,就更像是仇人一样。后来,还是丫鬟的二姨娘李氏被苏老太太悄悄送走了。苏柳之的父亲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主动服了软,同意迎娶苏柳之的母亲,佟氏。 佟氏嫁过来之后,吴妈也就被拨到了她的院子里,当丫头。 可就在佟氏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李氏抱着孩子来敲了苏家大门。是个六个月大的男孩。原来那年,苏老太太表面把人送走。背地里则是养在外面,养作了外室。苏老太爷是勃然大怒,坚决不认这个孩子。 可佟氏却也因此动了胎气,导致苏柳之不足月就出生了。苏老太太当时就说,算是给苏柳之积德,求苏老太爷留下了李氏母子。 再后来,佟氏因为这次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了孩子。苏荔松就成了苏家唯一的男孩子。苏老太太自然是把他当作了命根子。李氏母凭子贵也在苏家站稳了脚跟。 但其实,就算没有伤了身子,佟氏也离了心,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亲近的举动了。甚至都没有一个好脸色。苏柳之自然和父亲也是不亲近的。 她从小就是佟氏教养的。佟氏也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苏柳之身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落。苏柳之都还跑不利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先生。 她的吃穿用度,佟氏从不含糊。甚至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平日里补得极多。可在功课上面,也半点不含糊。但凡苏柳之有一点错误,三下戒尺打得也很实在。 苏柳之聪明,也要强。这方面倒是基本没有被罚。她被打,都是在学规矩的时候。 佟氏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祖上荣恩,有些规矩还是宫里头的嬷嬷教的。而苏柳之偏生就不喜欢那些规矩,说了不学就是不学,打了多少次就是不学。到最后,索性直接伸手让佟氏打她吧。佟氏被气的不行,狠狠的打了一顿手板子后,罚她去跪了祠堂。苏柳之不哭不闹也不求饶,愣是一声不吭跪了一晚上也不愿意学那些规矩。 乔楚生都能想得到苏柳之跪在那里的模样。他算是知道了苏柳之这傲性是哪里来的了。哪怕是他刀尖上滚过来的,挨一下戒尺也还觉得疼。更何况是苏柳之那双娇嫩的手。可这样了,也依旧磨不掉。那些规矩,她不想学,但毕竟是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耳濡目染至今,所以才有了这骄矜的性格。只怕她自己也知道。乔楚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小姐的这个脾气啊,同夫人一模一样。又倔又犟,脖子硬的永远都不会低头。五年前头啊……” 五年前就是苏柳之退婚的时候。这点,乔楚生从自己和苏柳之还有路垚的日常对话之中摸索出来的。看吴妈的神情,自己猜的也没错。当年那场退婚也一定发生了什么。看吴妈的神情,苏柳之怕是还受了委屈。只可惜,吴妈到最后也没说。 临走之前,吴妈叮嘱乔楚生,千万不要和苏柳之说自己来找过她的事情,以及让他平时多让一让苏柳之。还给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满了苏柳之的饮食喜好和日常习惯。她希望乔楚生能给苏柳之找一个靠谱的人伺候她。 乔楚生确实很尽心尽力的给苏柳之找了不同类型的。但是,苏柳之一个都没看上。 白幼宁通过自己遍布上海滩的眼线确定了苏柳之所在的饭店包厢。当然,为此付给了给自己打电话的服务员一笔小费。 “你怎么来了?”苏柳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你当我想来啊。”白幼宁冷哼了一声。最近乔楚生和路垚又有了新案子,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时间和苏柳之出去约个会,逛个街的。而苏柳之最近天天换着花样上饭店雅间吃饭。虽然大家面上不敢说,但是私底下都再议论纷纷,两个人是不是掰了,并且对是谁甩了谁好奇的不得了。 白幼宁当然听不下去了。所以就亲自过来找苏柳之了。 “平时和我楚生哥约会也没见你这么爱在外面吃饭啊……你该不会是想尝尝各个饭店的手艺,然后让我楚生哥帮你把厨子拎回家吧?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苏柳之翻了个白眼:“都不是那个味道了,在哪儿吃就都一样了。我碰巧路过,就进来了。” 苏柳之和吴妈的关系,白幼宁也听路垚讲过。是从苏柳之萝卜丁那么大的时候就照顾她的长辈。如今她回老家了,心里比较痛快也正常。她抿了抿嘴,索性把外套都脱了:“看在我楚生哥的面子上,本小姐勉为其难和你喝一次酒吧。” “路垚不在家,没人做饭,你是来蹭饭吧?” 白幼宁噎了一下:“我给钱,和你对半劈行吧!” “那可以。”苏柳之也很爽快。 酒桌上总是适合夸夸其谈的。酒过三巡,白幼宁就打开了话匣子:“哎,那个徐远脸上,真的是你打的啊?” 苏柳之其实只打算小酌。但是她毕竟也没和白幼宁一块儿吃过饭,低估了她的酒量。同时,也非常不愿意示弱。现在,酒劲儿已经开始上来了。 “不然呢,他自己撞的吗?” “没看出来啊……不对呀,我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一上体育课就请假,身体弱的和林妹妹一样的吗。” 苏柳之没说话,回了个眼神。白幼宁会意了一下。中学的时候,她们平时都是三三两两的,唯独苏柳之是形单影只。这种时候,体育课上,就尤为的突兀了。 “谁叫你天天这么端着。”想起苏柳之那幅姿态,白幼宁就嫌弃。 苏柳之提高了音量反问回去:“谁端着了!” 白幼宁还乐了一下:“你还没端着?就你那一副我什么都会的样子。不就琴棋书画吗?骄傲什么呀,瞎显摆什么呀?谁不会了。” “白幼宁,我骄傲,我承认。”苏柳之撑着下巴,指着自己,冲白幼宁开口:“但我什么时候显摆了?” 白幼宁噎了一下,因为她意识到上学的时候,苏柳之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也没有展露过任何的才艺。纵观女中期间,她也只是此次考试的第一而已。 “……不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又不是只有你会了。而且当年我们排练各种集体节目,你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啊。” “我不参加是因为我们不在同一档次。你们达不到我的水准,我也做不到降低自己的水平。如果我强行加入的话……就像是一只木桶有了一块长板,装不了更多的水,反而会显得很丑。”苏柳之一字一句的解释:“而且,我骄傲又不是因为这些。” “怎么,你还会别的啊?” 苏柳之笑了声,没回答,反问:“你打过架吗?” “当然!最近收敛了很多,但是小时候常打。而且,我打架可厉害了。”说起这个,白幼宁就来劲儿了。 “为什么打架啊?”苏柳之又问。 “小孩子打架还有什么理由啊?” “那打完之后呢?” “之后……就……谁还没个调皮捣蛋……你问这个干嘛呀。” 苏柳之一口饮尽酒杯里的红酒,盯着白幼宁:“我打过两次架。一次是苏荔松骂我娘,我让他道歉,他不高兴反而越骂越起劲,于是我就打到他到道歉为止;还有一次是有个男孩子欺负女孩子,还说什么女人是不配读书的,我也先让他道歉,可他不愿意,那我也只好打到他道歉。” “打得好!就该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时候啊。失敬失敬。冲着个,我必须敬你一杯。” 白幼宁连连给苏柳之到了杯酒。 虽有年少气盛的冲动,但如今讲起来也依旧是大快人心。苏柳之一饮而尽红酒,继续说:“然后我主动领了家法,二十戒尺,罚跪了祠堂。” “不是,为什么呀!你又没错!” “他们有错在先,而我先礼后兵是他们自己不领情,我打他们,问心无愧。可家规如此,德行二字,我的确行为有失。所以,家法我也认。” 苏柳之一字一句道:“白幼宁,这才是我骄傲的地方。” 大概是喝醉了,也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事情。苏柳之又喝了一杯红酒之后,摊开了自己的手给白幼宁看。 “白幼宁,你们说我端着。那你们知道我的两只手掌心,挨过多少戒尺吗?我苏柳之的骄傲,从来都不是浮在表面的那些东西,是这么一下一下自己砸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凭什么要为了你们就收起来!” 白幼宁没有喝醉,但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苏柳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她想到了自己和苏柳之暗暗较劲儿理由,觉得很羞愧——还是那年,某天放学,有个隔壁学校的男生拦着她给她递情书。但是,她连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那个男生居然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柳之了。那花痴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无关乎喜不喜欢,但是关乎面子。但如今对比一下,却是越发的没面子了。 “我,我自罚三杯,给你道歉。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不用。”苏柳之摆摆手:“你的小心思,我根本就瞧不上。” “你……知道?” 苏柳之端着红酒,笑了一声。乔楚生和她说过白幼宁较劲的理由大概就是这个。所以她也努力想了想。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段记忆。毕竟她当时只是路过,不记得很正常。只是有心想一想的话,也能通过前后的对比确定一下。 “白幼宁,认真算起来,我们两个。你自己才是你嘴里那个又任性又娇气的大小姐。” “我……”白幼宁下意识的要反驳。可却找不到一条理由。她索性拿过一瓶红酒,狠狠的喝了半瓶。苏柳之看着她的样子,打了个酒嗝,感觉有点恶心。 “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那你搭理我干嘛呀!” 这个问题,让苏柳之努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然后撑着自己的下巴,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眨吧着望着白幼宁。 醉意朦胧,却也清澈明亮。只是平静得白幼宁胆战心惊。 “因为我羡慕你。”她自言自语道。 “你什么?我没听见,不算!重讲!” 苏柳之说了什么,白幼宁没能从苏柳子嘴里听见。因为乔楚生接到了饭店的电话,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着满桌的酒瓶,乔楚生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二话不说,给苏柳之裹上外套,抱起她就往外走。 白幼宁一看,急了。嘴里嚷嚷着“她还没说呢!”伸手就想拉住他们。不过被路垚拦住了。 “姑奶奶,苏柳之酒量比我还差。你今天和她喝了这么多,是生怕你哥不回来揍你一顿是不是。” 乔楚生倒真有在这个想法,但暂时没这个功夫。 之前一次苏柳之喝醉,他是背着的,没见过表情。现在看见了,到是被气笑了。苏柳之很乖的坐在副驾驶上,不哭也不闹,很乖巧的样子。但就是望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 乔楚生一边开车一边问她:“这么想喝酒啊?回家我陪你喝啊。和幼宁有什么好喝的。还有,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才不好呢。” “那你和她喝酒。她从小就在酒桌上长大的,我都自愧不如。” 苏柳之垂下眼眸,口齿不清的回答:“因为我羡慕她。” “你什么?”乔楚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羡慕她?羡慕她什么呀?没心没肺啊。” “……是啊,没心没肺。”苏柳之呢喃了一声:“闹个离家出走,公寓周边还都是白老大的人。可笑的是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了。” 公寓周围的人,乔楚生知道。这些人都藏得很隐蔽。白幼宁不是天真,而是道行不够。她毕竟是黑帮千金,对这些手段也都很清楚,要想骗过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如今,连她都骗过了,苏柳之却是知道。这让乔楚生意外。 “你怎么知道的?” “卢佑嘉当兵之后,和我们显摆过侦察和反侦察,我就学习了一下。”苏柳之脑袋晕乎乎的,听见问题,随口的回答了。整体思维却还在白幼宁身上。 “其实,她之所以敢这么闹,不就是因为白老爷子还在意吗?她也还会闹,又何尝不是自己也在意白老爷子呢。” “……” 乔楚生已经知道了苏柳之家里的那些事情,自然也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嫁妆被人偷了出来辗转都到了上海的拍卖会,她也只是打个电话让把东西都找回来。这不哭不闹的并非是怯懦,而是她浑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了。看着冷漠,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的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呢。 看着苏柳之平时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事儿就喜欢逗两句白幼宁。可心底里,其实是她不愿意说出口的羡慕。若非是吴妈走了,她心情不好喝醉了,只怕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没事儿,以后四爷宠你。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苏柳之哼了一声:“谁敢欺负我呀。就你乔楚生。” 乔楚生表情微妙了一下,笑得些许暧昧:“那不一样。” 乔楚生把苏柳之抱回房间的时候,还以为苏柳之睡着了。但是,当他轻手轻脚把姑娘放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姑娘睁着眼睛看着他。 “贝姐吵醒你啦?” 他们回来之后,贝姐叫唤了两声。 苏柳之摇了摇头,然后问乔楚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以后,都宠着我。” 孩子气的有点傻,傻的乔楚生有点心疼。 “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乔楚生依旧保持着俯腰的动作。两人凑得很近,甚至是鼻息都能交缠在一起。暧昧无比。 苏柳之歪了歪头,大胆的望着乔楚生。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骨,又虚摸了他的眼睛。乔楚生配合的闭了眼,睫毛扫过指尖,痒痒的。 两人的呼吸都加重了一些。 “好看吗?”乔楚生又问了这个问题。 “好看。”这回,苏柳之回答的很诚实。她喜欢乔楚生这双温柔的眼睛。 “那,喜欢吗?”乔楚生又问。 即便喝醉了,苏柳之也依旧害羞。这么直白的问题,让她咬了咬下唇。多情的眸子里,也都是小姑娘的羞涩。但却又一躲不躲的望着乔楚生。 又纯又媚,撩拨着他。 “喜欢。”她说。 乔楚生一直都在姑娘脖子下面的手臂动了动,揽过肩膀一用力,重新把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抓着苏柳之的膝盖窝轻轻往自己腰间一带。 苏柳之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几乎本能地顺从乔楚生的动作。只觉得自己转了个圈,莫名其妙就搂着乔楚生的脖子,跨坐在了他腿上。乔楚生垂眸看了一眼苏柳之像是小孩子趴坐在地上的坐姿,笑了一声。 苏柳之嗔了一句:“你干嘛呀。” “不干嘛,别怕。”乔楚生软着语气哄她。左手轻轻拍了拍苏柳之的小腿,示意她伸展开来。 “这样腿不会麻。”乔楚生蛊惑她。 苏柳之喜欢旗袍,但上班工作的日子穿的都是洋装。今天这身还是英伦风的格子裤,所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她慢慢的放松了自己。双腿也顺着乔楚生的指引,圈着他的腰,在他的身后交叠。 她尚且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磨人。只是懵懂又大胆的望着乔楚生。最近她都没有做发型,只是一头长发别了个发卡。现在也有些松散了,两边都垂了些碎发。乔楚生索性伸手替她摘了发卡。长发散落下来,及其的不端庄,可却是乔楚生最喜欢的样子。 苏柳之在他面前醉过两次。上一次接触不多,尚有防备。而今天,却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着他。眼角虽带着娇蛮,可却也格外的乖顺。 他捏了两缕碎发,替苏柳之别到耳朵后面。露出的耳朵小巧精致,耳垂还因为害羞泛着红。乔楚生凑近了她,贴着她的耳朵:“我也喜欢。” 热气儿吹在苏柳之的脖子上,惹得她躲了一下。但也没真的躲开。远比之前更酥麻的感觉,让苏柳之又害怕又期待。她侧过头去,望着乔楚生,所有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两人凑的极近,就算是说句话的动作,就能碰上。 乔楚生轻轻的碰了一下,根本算不上亲。毕竟这样的行为在苏柳之耳濡目染的那些规矩下估计都能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乔楚生知道自己这算是趁虚而入,可情难自禁。他压抑了一下,若是苏柳之躲开了,那便作罢。 可苏柳之颤了一下,却也没躲开。得到了默许,乔楚生的胆子就大了些。 柔软又温润的感觉,让苏柳之有一种悸动;但本能的感觉到了不知名的危险,让她缩了一下,浑身紧绷。 “别怕。”乔楚生贴着她的唇瓣,继续蛊惑她。然后,一点一点瓦解她。 野兽捕食猎物,最开始的时候,总是极有耐心的。但是当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发起进攻的时候。 乔楚生现在就是这样。他的动作相当轻柔。一点一点,浅尝辄止得麻痹苏柳之,让她慢慢放松自己。可他的眼神却幽幽的泛着光。只不过垂着眸,苏柳之看不见而已。当苏柳之彻底放松下来,甚至顺应某种本能重新攀上他的肩膀的时候,他眼里的掠夺也就一览无遗了。 乔楚生霸道,又有掠夺性,苏柳之早就知道了。可刚刚的温柔早就让她适应了他的亲密,现在的掠夺也丝毫不让她反感。 相反,她就像是置身暴风骤雨下的海洋,而乔楚生是那块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她紧紧的抓着他,随波逐流。 此刻的苏柳之乖巧软绵的不像话。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意乱情迷,是她从未有过的媚色。卸下了所有的锋芒,只留下天生的柔情。喘,息间,乔楚生只看了一眼,便再度沉沦,重新亲了上去。 他搂着苏柳之细腰的手也不安分起来。掀开那件毛衣小马甲,滚烫的手隔着衬衣贴在她身上。 摩挲了两下,便开始撕扯。 “汪!” 忽然的一声犬吠吓了两人一跳。尤其是乔楚生。毕竟苏柳之还是个喝醉的人。 贝姐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甚至还跳上了床。它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以前也没见过。只摇着尾巴强行挤到了两人中间,相当热情的样子。 乔楚生略略冷静了一下,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 次日,苏柳之下楼就看见了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饭。 而椅背上,还挂着一件皮衣。眼熟得很。 “哟,起来了啊。刚好,把蜂蜜水喝了吧。”刚从厨房出来的乔楚生看见苏柳之,和没事人一样。 苏柳之抿了抿嘴:“没看出来啊,四爷,还会干这些呢?” 正在卷袖子的乔楚生闻声抬头。别说苏柳之的语气了,就这副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耍小性子模样,他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迟疑了一下,语调随意:“哦,刚学的。”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当然喝醉过。不过糙汉子喝醉了就喝醉了,起来喝口水洗把脸就完了。但是苏柳之不能这么对待。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所以打电话去了白公馆问了家里的老人。 但乔楚生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嘴里说的“正常杯子的量,放两勺蜂蜜就好”,这到底怎么样的杯子才正常,两勺又是什么样的勺子。 反正就看着来了一杯,按照苏柳之平时的口味,又多加了一勺。 所以,他又认真地补了一句:“我也没干过,就随便来了一杯,你凑合喝吧。” 苏柳之随意地哦了一声,喝了一口,味道刚刚好。挑不出刺儿来,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她指了指桌上的早饭,问他:“这些,也是四爷刚学的?” “啊,这些……”乔楚生忍着笑:“刚买的。” 苏柳之又是没什么表情的“哦”了一声。 乔楚生笑了:“生气啦?” “哪能啊。四爷亲手买的早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嘴上都能挂油瓶了。”乔楚生调侃了一句。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放软了语气:“委屈啦?” “你欺负我喝醉了。” “那我把自己灌醉让你欺负回来。”乔楚生一副特别大气的样子。 苏柳之被他这副无赖样子气笑了:“乔四爷,你要不要脸啊。” “都有你了,我还要脸干嘛呀。” “花言巧语,就会哄女孩子开心。” “开心了那就是不生气了,嗯?” 苏柳之嗯了一声。顺着乔楚生坐到了餐桌前。 忙活了一早上,乔楚生其实也没吃。也打算拉开椅子入座的时候,贝姐轻巧的跳上了他拉开的椅子。苏柳之顺手也就把包子皮放进了贝姐前面的碟子。 第一次和苏柳之一起吃早饭的乔楚生:…… 一直以来都这么吃早饭的苏柳之:…… 吃早饭必上桌且吃完了包子皮的贝姐:汪! 第145章 楚柳绵绵16 路三土作死日常——和白幼宁“小赌怡情”,结果把自己输的连饭钱都没有了。于是他混了一套警服去了巡捕房一起领红包。因为每个月的初五,也就是今天,乔楚生都会给巡捕房的弟兄发红包。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因为“骗取公款”被乔楚生关进了监狱。 白幼宁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去了巡捕房找乔楚生理论一番,让他把路垚给放了。但是乔楚生没答应她。于是她恶狠狠的指了指乔楚生的鼻子,威胁他“你给我等着”之后,邀请了苏柳之喝下午茶。 苏柳之听完了她的陈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然后,就没有了然后,矜持地喝了一口咖啡。 白幼宁等了半天,苏柳之也没再说一句话。 “不是,没啦?”她震惊于苏柳之的淡定:“你就,哦了一声,就没了?不表示点什么吗?” “要表示点什么吗?”苏柳之也很无辜。 “苏柳之,路三土可是你的发小!” “所以呢?” “……不是,路三土已经被关在巡捕房大半天了。他这么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这大冬天的,巡捕房的地牢,你没去过啊。这么阴冷潮湿,他怎么受的了啊!”白幼宁简直服了苏柳之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你居然还在这里喝下午茶!!” “下午茶不是你请我喝的吗?” “我……”白幼宁被自己狠狠的噎了一下:“我是请你喝,但是我请你是想让你去和我楚生哥说,让他把三土放了的。他到底是不是你发小!” “是啊,他当然是我的发小。所以,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苏柳之好笑的看着白幼宁,脸上写满了戏谑。 “我……我是……我是他的室友。”白幼宁嘴硬:“再说了,他不回来,我晚上吃什么呀。” “哦,楼下饭馆呗。你们家楼下的面不错。” “你就,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的吗?” “你和立方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巡捕房,你看我着急了吗?”苏柳之挑眉反问。 白幼宁:…… 一定是之前喝的那次酒让她对苏柳之产生了什么幻觉。 把白幼宁像是吞了只苍蝇的表情尽收眼底的苏柳之笑了笑,问她:“白幼宁,你不会真的以为乔楚生把路垚关进去是因为假扮巡警,骗取公饷吧?” “我要没想到,我至于来找你吗!”白幼宁冷哼了一声。但是却又极其不甘心,装腔作势起来:“你就,这么听我楚生哥的话吗?” 这个问题,成功的让苏柳之搅拌咖啡的动作停了一下。只一下,她就面色不改的放下了勺子,她比白幼宁端的自在多了:“乔楚生,没让我做什么啊。” 这熟悉的神态,让白幼宁翻了个白眼。她拎起包,丢下一句“自己埋单!”就走。 苏柳之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喝了一口咖啡。 乔楚生确实没有让她做什么。但她又不笨,猜得到对方是想让白幼宁主动回家去。毕竟上海滩能吩咐乔楚生做事情的,也就是白老爷子了。 苏柳之抿了抿嘴。 “倒把我想的真大方。”她嘟囔了一句,也拎起了自己的包。对于埋单的事情,她给服务员塞了小费,然后笑容可掬:“签乔四爷的单。” 他这么相信自己,那怎么着也要让人知道事情办妥了不是。 乔楚生接到付款通知的时候,笑了。姑娘这是摆明了又在和他闹,可这感觉他其实还蛮受用。乔楚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喜欢一个姑娘这天天和自己耍小性子。而他还哄的乐此不彼。尽管这是个误会。他是真没想到,之前嚷嚷着绝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白幼宁,就这么喝了一次酒,居然就拉下脸去找苏柳之帮忙了。 他都有点好奇,那天苏柳之和白幼宁两个人都在酒桌上聊什么了。于是在晚上陪苏柳之参加一个舞会的时候问了问她。 这个舞会是上海一位商业大亨举办的,苏柳之作为经济专刊的知名记者自然受邀在列。乔楚生作为她的男伴和她一起出现的时候,还引起了些许躁动。 毕竟前段时间人云亦云。而且,还是不相信两人在一起了居多。甚至还有几个公子哥儿壮着胆子,过来邀请过苏柳之跳舞。只不过都被乔楚生拒绝了。 现在,是他们俩在跳舞。 面对乔楚生问的这个问题,苏柳之倒也不是觉得喝醉了说了那样的话丢人。也就是喝醉之后,情绪控制了自己。平日里的,她并没有这么矫情。所以也没具体回答,只一笔带过。 “就聊了聊小时候打架的事情。” “你小时候也打架?”乔楚生来了兴趣。 “怎么,看着不像吗?” 乔楚生卷了卷舌头:“像,而且,一看就是没输过的。” 苏柳之一副那当然的模样:“别小看人,我的枪法也不错的。打靶成绩也不比你们差的。” 乔楚生哦了一声,揽着苏柳之的腰跳舞的手紧了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到了自己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又是,卢佑嘉教的。” 仰望乔楚生的感觉,让苏柳之眯了眯眼。大概是想表现的凶狠一点。只可惜,她现在望着乔楚生的时候,眸子里都是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柔情。刚刚的动作,只让乔楚生觉得心痒痒。 苏柳之的力气比不过乔楚生,自然改变不了这个局势。于是她索性低头,看准了乔楚生的舞步,然后一脚踩了上去。她整个人都踩在了他脚上,还踮起了脚。尽管还是比不得乔楚生的高度,但在气势上旗鼓相当了。 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望着乔楚生。 “小东西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乔楚生眯起了眼睛,佯装斥责。指挥自己蹲下不算,这如今还踩到自己身上了。 苏柳之有恃无恐的:“可不是嘛,人家背后可有乔四爷撑腰呐。” 乔四爷本尊哭笑不得。现在的苏柳之和以前的比起来,简直是无法无天。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原本只是三分的小性子如今长了七分,全是他纵容出来的。可又偏生这么恰到好处,像是专门来治他的一样。 尽管他在意这个卢佑嘉似乎并不像是路垚说的那样“苏柳之连军阀大公子都看不上”,可只要苏柳之不愿意说,那他也绝不问第二遍。不过他“咬牙切齿”捏了捏姑娘的腰,算是惩罚。 跳完一支舞,两人下场回席位的时候,苏柳之忽然开口:“是我表哥教我的。” 乔楚生挑了挑眉毛,等着她的下文。 苏柳之憋着笑,和乔楚生说了自己和卢佑嘉的关系。和路垚一样都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卢佑嘉比他们都小一岁,虎头虎脑的。从小就管她叫姐姐,乖巧的不得了。尤其是在路垚的对比之下,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苏柳之自然也更照顾卢佑嘉一点。也正因为如此,从小因为学习不好而总被路垚嘲笑的卢佑嘉自然就粘着苏柳之,如今长大参了军,也还是把她当姐姐。 防身术和侦查学的确是他教的,但也都是自己喊他教自己。 “你喊他教的。” “那我身边又没别人会了。难道让叫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乔楚生摸了摸下巴,相比较而言还是卢佑嘉比较安全。 想起之前寒暑假从国外回来住在路垚家,让卢佑嘉教自己的日子,苏柳之瘪瘪嘴:“也就侦查内容,我骗他是给他做实战演练,所以他把我教会了。防身术,他压根就是逗我玩的。” “这么想学啊?”乔楚生好笑的反问她。 “学两招,有备无患啊。” “那我教你啊。” “真的教吗?” “那还有假。” 一言九鼎的乔四爷在第二天就开始了对苏柳之的教学计划。姑娘看着娇嫩,但是能吃苦。 苏柳之以前还和她爷爷学过推太极,所以马步扎得特别扎实。即便是这么多年都没在推过了,现在也还能推的有模有样的。乔楚生还和她开玩笑说,以后能和他们家老爷子交流交流心得。 卢佑嘉虽然教的不多,但是底子给她打得好。看得出来之前打徐远的那一拳对方也是没有放水的。 但终究苏柳之是个姑娘,不是他这样的糙汉子。也不可能让她去和别人拼力气。所以乔楚生教的也多是技巧。 苏柳之学的认真,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乔楚生连着办了两个案子的时间,苏柳之已经能在他手上过三招了。 这日,他忙完了巡捕房的事情,熟门熟路的回去苏柳之家。把外套挂到玄关处的衣架上的时候,还朝厨房看了一眼。 为了庆祝自己学有所成,苏柳之表达了感谢,问乔楚生想要什么礼物。于是,乔四爷很不客气地讨了一顿饭。一顿,苏柳之亲手做的饭。 苏柳之其实不会做饭,但她硬着头皮答应了。为了做得不太过分,她还去找路垚学了学。 路垚当时的表情,简直比听到苏柳之说自己破产了还严重。他甚至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确定苏柳之不是烧糊涂了之后,就开始了冷嘲热讽的模式。毕竟当初在英国的时候,苏柳之宁愿花钱让他做饭,都不愿意进厨房。但是在苏柳之阴测测的眼神和两张钞票之下,他又很积极主动的开展了教学。 但,厨艺这个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也不能让乔楚生等过去看,显得自己像是要赖账,于是就定了今天。 乔楚生提这个要求本也只是开个玩笑。但是姑娘当真了,那他也有了期待。无关乎味道,只是期待苏柳之为自己洗手做羹。 也期待,他下班回到家,有人在家里给自己做饭的感觉。 老实说,真切的他觉得不属于自己。 “啊!” “汪!” 厨房传来一人一狗的尖叫声,还有乱七八糟的声音让乔楚生一惊。他拔腿就朝厨房快步走去。但是还没到厨房门口,甚至是名字都没叫出口,就被从厨房蹿出来了的贝姐扑了个满怀。大概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贝姐抱着乔楚生还不断的想往上爬。 或者说,是在他身上乱扭。 想要看一眼贝姐有没有事情而跟出来的苏柳之:…… 尽管是冬季,贝姐身上的皮毛都旺盛了,但它并不是虚胖。敦实的质感,配上那样的冲击,乔楚生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贝姐扛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后就看见了苏柳之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神情复杂且微妙。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别做了,咱出去吃。” “……我没事,就是鱼掉了。我洗洗还能行。你……你哄它吧。”苏柳之说完,就重新回了厨房。 还趴在乔楚生肩膀上的贝姐呜咽的哼哼了两声,似乎是在控诉,刚刚那条从锅里跳出来砸到它的鱼实在是太恐怖了。 乔楚生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我祖宗的祖宗。”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阳春面,拌酱油。 哦,还有两个还算凑合的荷包蛋。 乔楚生并不介意。苏柳之没有被烫伤,就好。至于吃什么,只要是苏柳之做的,都好。但苏柳之自己并不能接受。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面,然后决定给乔楚生弹一曲琵琶。 苏柳之多才多艺,乔楚生知道。但迄今为止,也只是见过她的画,和她的字。至于这“琴”,他确实没见过。 “我以为你是会弹琴。” 苏柳之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娘让我学的确实是是古琴。她觉得气质古朴,也更有风骨。只不过我更喜欢琵琶。” “为什么?”这是苏柳之为数不多的主动和自己说起以前的事情,乔楚生格外的感兴趣。 “就是觉得好听啊。” “那你娘让你学啊?” “原先是不让的。但是我答应了她不会把古琴落下,每天的功课也不会少。她才同意的。不过,这把琵琶,也是我娘找人给我定做的。”苏柳之取出琵琶的时候,还和乔楚生炫耀了一下。 大概是家教使然,比起钢琴和小提琴,苏柳之依旧更喜欢琵琶和古琴。洋装工作的时候方便,但平日里她也更喜欢旗袍。 今天刚好周末,她休息,在家自然也是穿了旗袍的。她弹琵琶的地方,放着定制好的凳子,下面垫着地毯。方便她赤着脚。 因为向来都是孤芳自赏,这样的行为自然也没有人说她的不是。以至于,今日有乔楚生在了,她也不觉得有何异样。抱着琵琶,在地毯边就把拖鞋脱了,赤着脚踩了上去。 从她脱鞋的那一刻,乔楚生的眼神就暗了下去。 姑娘的脚他见过,那时只在夜里,只觉得白净,较小。如今实在黄亮的灯光下,裹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别有另一番的风情。 纵然已经知晓了苏柳之在游刃有余的外表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懵懂。可乔楚生还是会忍不住感慨,苏柳之是个天生的尤物。 她从不矫揉造作的故作风情,甚至浑身都是傲性。可浑身上下却又柔若无骨,娉婷万种,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不经意间的流出来也是秋波荡漾。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苏柳之抱着琵琶微微低头坐下的时候,乔楚生就知道,大概是要对不住她的曲子了。 因为无论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他眼里便只有苏柳之这个人了。 他喜欢苏柳之,一眼惊艳的是她的容颜,二次感叹的是她的聪慧,第三次便是她的傲性。可如今他沉溺的却是这姑娘身上只在他面前才有的小性子和他一人独享的敛去锋芒的软绵柔情。 苏柳之是杭州人,学的琵琶是南派。她虽然像是她的母亲有北方姑娘的豪爽,可到底是养在江南的姑娘,骨子里的婉约也很好的体现的在她的乐曲上。 这是乔楚生从未听过的曲子。文曲细腻入微,但并不曲意逢迎。余音袅袅,又并不沉长累赘。 这并不是什么名曲。而是她当年的一位女先生写的曲子。她觉得好听,便学了。也曾问过这首曲子是给谁的,先生只说是写给她的一位故人的。 当年年少不懂。如今,也是乔楚生让她明白的这首曲子的含义。 一曲毕,苏柳之抬头问乔楚生,好听吗。 乔楚生强行敛去了自己眼里的危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些。但却又牙关紧闭,空咽了一口才开口。 并非夸赞,而是一声,过来。 这声“过来”从喉咙口溢了出来,让人听的并不真切,好似只是他嘴唇动了动。 苏柳之手指微动,但是没有动身。 乔楚生无声的笑了笑,看来是之前教防身术的时候把她教的太好了,都让她能感觉到危险了。他闭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睁眼,眼神都变得温和清明了,杂着平时一样的宠溺,语调蛊惑人心:“过来。” “过来我告诉你。” 第146章 楚柳绵绵17 路垚这回是直奔申报报社找的苏柳之。一副十万火急,天塌下来了的表情。和悠哉悠哉煮咖啡的苏柳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这是……把酒店烧了?” 之前白幼宁在家做饭,但是因为操作不当把公寓给点着了。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俩都住在酒店。 “不是!”路垚难得没有和苏柳之抬杠,随手把苏柳之办公室的门关上:“我看见叶青敏和沈绍荣了。” 苏柳之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 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路垚眨了眨眼:“不是,你,你早就知道他们在上海了?叶青敏找你了?” “没有。但是之前方茹订婚。沈绍荣舅舅家和男方家里有关系,就一起来了。” “这关系这么远,来干嘛!” “拉关系呗。叶青敏的嫁妆再丰厚,沈家这匹饿死了的骆驼难道还能救活不成?”苏柳之说的漫不经心,把咖啡递给了路垚:“大概是想在上海做生意吧,所以一直没回去。” 路垚抿了一口咖啡,算是了然。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她:“那……苏荔松也来上海了,你知道吗?” 这个消息,苏柳之确实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诧异,只是低头喝了口咖啡。之前她的嫁妆被偷的事情,就算不对外声张,可在家里,她爹还是要有所作为的。不管这个阿斗有多么扶不起来,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个举动也是想让苏荔松出来历练一下吧。 “中国这么大,广州不行吗?非要来上海。不知道你在啊。” “上海又不是我开的。他想来就来呗。”苏柳之说的云淡风轻。 “你……真不介意啊?”路垚忍不住问她。 苏柳之沉默了一会儿,端着咖啡朝自己的办公桌走过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路垚又是翻了个白眼:“苏荔松要是学得会这一点那还是苏荔松嘛!” “那就弄死他啊。”苏柳之端得无辜:“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路垚噎了一下,确实是没什么好犹豫的。苏柳之以前在杭州就敢单手撕苏荔松,更何况现在是在上海。她背后还站着个乔四爷。乔四爷身后有一条黄浦江能让苏荔松去躺着。 这么想想,确实是他大惊小怪了。 “我还是给乔探长破案去吧。你们家乔探长因为丁容先的案子头都大了……回头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我为你们家乔探长的政绩付出太多了。” 苏柳之啧了一声。上海名校树人中学的副校长丁容先失足坠塔的事情在上海滩闹出了不少动静。毕竟这位丁副校长是名校校长,主要负责招生。因此,几乎认识了整个上海滩家里有适龄孩子的达官显贵。 还是黑白通吃。 乔楚生还因为这事儿头疼了半天,因为对方认识的大佬比他还多。压力来自各方各面,他都开玩笑说自己都多长了两根白头发了。 “饭没有。不过,你欠我的不用还了。” “真的假的?!”路垚眼睛都直了,毕竟苏柳之是他最大的债主。他丝毫不给苏柳之反悔的机会,连连给苏柳之竖起大拇指:“苏姐果然大气!小的这就去鞍前马后。立马给你破案!” 路垚很信守承诺,走了不到三个小时,佟肃薇就接到了消息,说案子破了。然后她就急急忙忙的跑进了苏柳之的办公室。 进来之后,还装模作样朝外面看了看,才关门。 苏柳之正在写稿子,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声。 “干什么亏心事了?马上就要开会了,要是太大的话,我也帮不了你啊。” “不是我……不是,是你们家乔探长摊上事儿了。”佟肃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接到的电话,之前丁容先掉下玉宁古塔的案子结了。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这个案子了结了,应该是个好消息才对。可看着佟肃薇的样子,却是有什么隐情。 “是谁?”她问。 “凶手是他的秘书,谢臻。他因为不满丁容先买卖入学名额,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的,所以才痛下杀手。” 这个名字,让苏柳之眉头一簇。如果只是一个副校长的秘书,那不足为惧。可偏偏,这个谢臻有一个厉害的舅舅,胡竹轩。 除却黄包车生意,他还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佬。按辈分算,和白老大是一个辈分的。那在道上,是乔楚生的长辈。 “虽然乔探长现在是探长。可到底是这个出身,这些规矩还是不能不遵守的。” 苏柳之哦了一声。 “……你,你不担心吗?”佟肃薇震惊于苏柳之的反应。毕竟乔楚生过来接苏柳之下班都好几次了,报社上下谁都知道两人在交往。主编之前还感叹来着。 苏柳之放下手里钢笔,没事人的模样:“我为什么要担心。乔楚生是租界巡捕房的探长,每天难道都是小偷小摸的工作吗?案件侦查是他的本职工作。他接触的穷凶极恶的罪犯远不止我在报纸上看见的。我要担心,担心的过来吗?再说了这个案子……胡竹轩的身份特殊,影响力大,工部局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真要论道。那他是乔四爷,道上的事情他比我懂。也轮不上我瞎操心。” 佟肃薇抿着嘴,看着苏柳之合上了自己的稿子。还弯腰去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所以呢?” “所以,”苏柳之把一条新买的还没拆封的丝巾放到了桌面上:“我有个专访调时间了,赶不回来参加会议了对吧?” “……这可是年度总结大会。主编三令五申让我们都不能缺席。” “我采访的是浙商会长白启礼。”苏柳之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下认输。”佟肃薇拿过桌面上的丝巾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这苏柳之怎么还不回来,马上要开会了都不晓得的啊。真的是……” “来来来,各位,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都先去会议室就坐等主编吧,也看看还有谁没在外面回来,也好想办法催催。” 等着办公室外面没声音了,苏柳之打开门溜了出去。她先去了巡捕房,却被告知乔楚生已经走了。于是二话不说叫上萨利姆就开车去了胡竹轩的大宅门口。 乔楚生的车,确实停在门口。 苏柳之撑了伞,下了车,却没有进去。 她对佟肃薇说的,并不全是口是心非。而且,胡竹轩要的未必是乔楚生的交代。只不过,乔楚生有乔楚生自己的原则和担当。 她撑着伞,垂眸看着地上的雨水。一直到听到了脚步声,才抬头。 乔楚生的右腿膝盖处明显有雨水浸染的痕迹,左腿裤脚的雨水痕迹面更广,看得出来是给人下跪了。而且上衣凌乱不整,胸口还有血迹森森的新伤。 苏柳之的心颤了一下,她分不清乔楚生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 而乔楚生撑伞出来看见苏柳之的时候就顿在了原地,他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坦开的衣服,并且想着这件事情如果苏柳之要和她生气,他该怎么哄她。 苏柳之不是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是什么都没说。撑着伞走近了乔楚生,问他要了车钥匙。 乔楚生的车是让萨利姆开回去的。而他本人坐的是苏柳之的车。 车上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乔楚生想说什么,可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不想让苏柳之沾染这些。这件事情原本也是想瞒着苏柳之的。可看见苏柳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他乔楚生,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血肉相连,剥离不开。 而苏柳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以为自己一直都清楚乔楚生的身份,也称呼过对方一声“乔四爷”。她以为自己明白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当乔楚生从胡家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尤其是当她看见了乔楚生按照医生的要求把上衣都脱了方便包扎,露出早年间留下来的疤痕时,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她对乔楚生曾经的世界,一无所知。 可她并不害怕,也没有不安。 相反,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不会去干涉乔楚生的决定,但是还是会去胡家宅院门口等着。 因为,她心疼。 所幸,这次伤的不深,不需要缝针。 苏柳之等医生给乔楚生处理好了伤口,仔细的记住了叮嘱。转头就去叮嘱乔楚生:“别喝酒,别吃辛辣的。也别沾水,让人给你擦擦就好。还有消炎药记得吃,别生扛。” 乔楚生听她说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 苏柳之没有料到这声对不起。心里像是针扎一样难受。她望着乔楚生。这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残留着少年的痕迹。他本该是个桀骜的人,何故在自己面前如此。 “这一刀,疼吗?” “不疼。” “划这一刀,心甘情愿吗?” “江湖道义,心甘情愿。” “抓捕谢臻归案,问心无愧吗?” “我是租界探长,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为何要和我道歉?” 乔楚生哑然。 他当然也希望苏柳之能懂他。可他又更情愿苏柳之无法无天的和他闹。因为,阅尽人生百态,尝尽五味陈杂,他才明白“我懂”这两个字所要承受的。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 “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苏柳之没等他吞吞吐吐的,就自己开了口:“把今天划自己的那把刀送给我吧。” 乔楚生下意识反问:“你要刀干嘛?” “你管我。” 苏柳之蛮横的回了一句。熟悉的语气一如既往,丝毫不体谅自己是个伤患。可偏,乔楚生却是笑了。 命中注定他有个劫数是苏柳之吧。躲不开,放不下,舍不得,管不了,得宠着。 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那把军刀,放到了苏柳之的手里。合着这把刀握住了她的手。 他乔楚生可以为了兄弟,为了老爷子去拼命。以前是,以后也会。 但以后,他一定会为了苏柳之,活着回来。拼了命也要活着回来。 第147章 楚柳绵绵18 “丁零零——丁零零——” 没什么凶杀案,正常下班前的一点时间,电话铃响了两下,乔楚生才接起电话。懒痒痒的“喂”了一声。然后“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眉头紧锁,恨不得现在就穿过电话,站到那人跟前去。 因为,打电话来的,是苏柳之。一声“乔楚生”,有气无力的。 “柳之你没事吧!你在哪儿呢?” “和平饭店,3302号房间。带上外套,带上人。” 一句“带上外套”让乔楚生险些失去理智。 “你别怕,我马上到,别怕。” 苏柳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把电话筒归于原位,只任由它被电话线拉扯着垂在半空中。她左手撑地,用力挪着自己靠到了墙壁上。左手满手是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糊糊的手掌印——她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握着拳头指甲就能抠住伤口——她一时大意上了圈套,昏昏沉沉之际,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方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也因为她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大衣,所以手放在口袋里,也无人发现端倪。洋装昏迷也未曾被人发现。 她的右手死死地握着乔楚生那天送自己的那把军刀,刀刃上是血迹。有她的,也有她对面的躺着的沈绍宗的。 沈绍荣的亲弟弟。相比,苏柳之虽然狼狈,但至少保持清醒。而他…… 苏柳之盯着他,眼神冰冷,能淬出毒液。 她的昏迷是装的,沈绍宗自然没能对她做什么。一个被酒色烟土掏空了身子的人,若是在平时本不必这么麻烦。只现如今,她自己实在过于头重脚轻,所以费了点功夫。 只不过,她尚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所以并不敢贸然的打电话。比起外面不确定的因素,她宁愿选择在房间里等着乔楚生。至少,沈绍宗已经没有了危险。她看了一眼门口,希望乔楚生能早点到。否则,她当然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闭上眼睛让自己眼不见为净。但若一直盯着沈绍宗,她害怕自己扛不住药效,神智不清,做出违法的事情。 幸好,乔楚生来的很及时。 他踹开门就看见了靠在墙边上的苏柳之。身上染着血迹,脸色苍白,却面露凶狠。像是一头陷入困境的小兽。他甚至都没有去观察房间内还有什么危险,一刻都不耽搁跨了进去。 “没事儿了,有我在了,都没事儿了。” 乔楚生把苏柳之小心翼翼地裹了起来,把她横抱了起来。 “我没事,”苏柳之靠在乔楚生的胸口,努力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乔楚生抱着苏柳之的手紧了紧,但又很克制,生怕弄疼了她。他不是毛头小子,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丁点暧昧的气味儿。可这不代表对方没有这样肮脏的想法。 而且,苏柳之受伤了。他忍着酸涩,低声哄她:“我替你挡着,没人看得见。” 走过沈绍宗的时候,乔楚生顿了顿脚步。阴狠地斜睨了一眼。 “还有苏荔松,是他绑的我。”苏柳之低着头和乔楚生说。苍白的语气,可却也让人听出了几分小孩子告状的意味。 “好,我替你抓回来。” 苏柳之靠着乔楚生,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想再扛着,索性闭上了眼睛。 乔楚生抱着苏柳之往外走的时候,整个和平饭店,空无一人。甚至是外面的马路上,也都安安静静。 整个上海滩,都没有人知道那天和平饭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有个风声说,乔四爷动怒了。 苏柳之的掌心,伤痕确实很深,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药效其实也已经退了,她也睡不安稳,就醒了。 路垚和白幼宁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在吃乔楚生让人给买回来的杏仁豆腐了。 他们当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留下白幼宁照顾苏柳之,路垚和乔楚生回去巡捕房提审绑架犯。 “你不是很警惕的吗?怎么会中这样的圈套?” “不是吃的,也不是喝的,更不是□□。” “那是什么?” “是一束花。木菊花。” 中国主要分布在云南那边,据说食用一片花瓣能让人睡上一天。这种花的气微香甜,但是容易使人昏昏沉沉。她今天只是照例去和平饭店楼下的咖啡吧喝下午茶。苏荔松是不请自来的。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自然不会浪费时间。走之前去了趟洗手间。在拐角处闻到的这个味道。 看似都是巧合,但仔细想想,不过也都是认为的恰到好处罢了。虽然对方让自己保持昏昏沉沉留有三分意识大概是想让自己生不如死。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念头,才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还有这种操作……那你到底得罪谁了啊?我楚生哥把消息封得这么死,各个报社,谁都没有接到消息。”白幼宁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苏柳之没有多说,只说:“绑我的人是苏荔松。” 苏荔松这个名字,白幼宁之前听过。据说是之前从杭州来的。来了上海就精准的扎进了那群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堆里。不出半天,上海滩就知道来了个钱多人傻的富二代。前几天,还因为欠了赌债,拿不出钱,嚷嚷这说自己是乔四爷的大舅子还被教训了一顿。 想到这里,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真是你……” “同父异母罢了,没什么感情。不过就是同一个姓氏。” 和家里也闹矛盾,但只是小打小闹的白幼宁敏锐的感觉了苏柳之眼神里的冷漠。和平时怼自己的时候,带着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完全不一样。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和苏柳之喝酒的事情。 “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啊,要有事也是苏荔松的事。” “我是说……你们家不会管吗?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怎么看看,你都是不受宠的那个。这话,白幼宁没说出口。 苏柳之笑了一声。莫名的白幼宁觉得那样子有点像乔楚生。整个人抖了抖。 “你……你该不会让我楚生哥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吧” “我们当初的体育老师国文也不至于你这个水平吧。”苏柳之嫌弃极了:“我们是这样的人吗?” 白幼宁难得没怼回去:“我是真怕我楚生哥以权谋私。” 苏柳之眼神颤了一下。 “不会的。” 乔楚生确实没有。他虽然动了刑,但没有作假。 现在,他正靠在办公室外的栏杆上抽烟。白衬衣配着枪套,标准的探长服饰。应该是最正义凛然的样子,但看着,路垚心慌慌。 比之前苏柳之被绑架的时候,更严重。 他看了一眼乔楚生脚边上的烟头。 “回去你还带着烟味,她会嫌弃你的。” 已经放到了嘴边的烟被乔楚生丢到了地上,皮鞋碾了碾。 “……你,一开始怎么不带巡捕房的弟兄过去啊。” 乔楚生没有回答,但是眼神里透露出了路垚从未见过的狠劲儿。像是深夜里的一匹孤狼。他大致也猜到了答案。乔楚生不是有了杀人的心,而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苏柳之没什么危险了,乔楚生也冷静了,可心里却是后怕的。如果苏柳之没有这么警惕,如果苏柳之身上没有这把刀,如果苏柳之没有和自己学这几招,如果……乔楚生根本不敢去想。 “你……是不是猜到了?”他问。 刚刚的审讯过程,他也在。沈绍宗说的那些话……乔楚生没在牢里动手,路垚都佩服他身为探长的自律。 “当年她也受了这样的委屈吗?”乔楚生自然猜到了当年的退婚。他见过沈绍荣,见过叶青敏。现在也知道了沈绍宗。他精通人情世故,自然看得出来其中的猫腻。 “当年倒也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路垚也没什么当初自己撒谎了的不自在,而是语气森森的讲起这件事情。 “其实她这门婚事,我真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佟姨当年生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苏柳之十五岁那年,佟姨生了场大病就撒手人寰了。也是那年,沈家人没皮没脸的上门来说当年是和佟姨定了娃娃亲的。那时候,苏老爷子带着苏柳之去了北平,她外祖父家。她爹也没管有没有凭据的就给她同意了这门婚事,直言等孝期结束就成婚。后来我没骗你,苏老爷子大发雷霆,就把苏柳之送来了上海念书,想着自己去把婚事退了。但是沈家不愿意。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婚约就一直都在。一直到我和苏柳之出国留学前两个月。” 路垚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应该这么说。最后破罐子破摔般的直接开口:“沈绍宗这龟孙子就单方面远远的见了苏柳之一面,□□熏心,扬言一定要娶她。不过那时候真的没发生这种事情。但那时候,苏柳之和沈绍荣的婚事还没能退成功。可想而知,舆论会是怎么样的。苏柳之那张脸……树大招风,你知道的啊。” 苏柳之长相明艳,乔楚生当然知道。哪怕是现在躺在医院里也朱唇玉面的。 往好听了讲,那是红颜祸水。 “沈家人拿着这个事情,主动登门退了婚。还说苏柳之不守妇道。说如果这样的媳妇进了门,以后一定会家宅不宁。退婚书送到之后,一副生怕苏家赖账的样子,扭头就去叶家提亲。这样的事情,对他们那样的家庭来说是给家族蒙羞。她父亲气得要对她家法严惩。” “她挨打了?”乔楚生不可置信。 路垚叹了口气:“苏老爷子年事已高,因为这件事情进了医院。医生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整个苏家,苏柳之只在乎她爷爷。那时候,她不要什么是非对错。本身她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议论。她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整个苏家没有人敢在苏老爷子面前提这件事情。能让苏老爷子在最后的时间里不再为自己劳心伤神,牵肠挂肚。所以,她心甘情愿受了家法。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以家法论家法,才能惩戒别人。惩戒那些在这件事情上嚼舌根的人。苏家家规,不可搬弄是非。苏荔松母子首当其冲,被杀鸡儆猴。丫鬟小厮,只要是说过一句的,她一个都没落下。雷厉风行,不讲情面。以杀立威,不是良策,但效果快。一直到老爷子去世,也没有人提过半个字。” 这件事情路垚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大姐当时去了杭州探望苏老爷子。回来和他们父亲说起,他才听见的。 那年,苏柳之满打满算,十八岁还缺两个月。 乔楚生心里五味陈杂。 从一开始,路垚就和他说过了,苏柳之远没有她的外表看起来这么柔弱。可他还是低估了这姑娘。她的傲性里,还有些不被世俗,至少是那样的家庭里无法理解的轻狂。 虽说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行事作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到底让他心疼。 沈绍宗人赃并获,巡捕房的效率很高。可苏荔松却没有证据。 沈绍宗是之前就接到了个匿名电话掐着点过来的,他只知道苏柳之会被送到那里。并不知道送苏柳之过来的人是不是苏荔松。 乔楚生和路垚在现场仔仔细细搜了半天,没有证据。相反苏荔松去找苏柳之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就甩手离开了咖啡吧这件事情,却有不少人证。也没有人看见他再回去。 他一定不无辜,那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 只伤了手,已经出院了的苏柳之听着在撸贝姐的白幼宁和自己说的这些消息,指尖敲了敲茶几面。 白幼宁抱着贝姐,看着苏柳之,欲言又止:“我楚生哥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回忆那天的事情。” “那你?” “我能说的也都说了。” “那就让苏荔松那个混蛋这么逍遥法外?还有他背后有这么个想害你的人,不抓啦?” “没有证据,总不能造假吧。” “……” “但如果苏荔松自首呢?” “姐,你伤的是手,不是脑子。” 苏柳之笑得讳莫如深,上楼去拿了个锦盒下来。打开是一对奢华古典的耳坠。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大姐,这不是贿赂能解决的事情。而且我楚生哥……也不要这样的贿赂。” “不是给乔楚生的。是让他拿给苏荔松看的。”苏柳之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白幼宁:“就说,是在现场……角落里发现的。” 白幼宁狐疑的接过这枚耳坠:“有什么典故吗?” 没有什么典故。只是,她的推测。 苏荔松会绑她。她也不会觉得意外。但是对苏荔松而言,撑破天也就是想要钱。 可现在,显然不是。那就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绍宗出现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猜测——叶青敏。现在,他们确定了现场没有线索,那她也能确定叶青敏参与了这件事情。因为,苏荔松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叶青敏有。 她自己和苏荔松之间的共同点,除了都姓苏,大概就是都看不惯沈家人吧。因为,苏荔松喜欢叶青敏。而叶青敏嫁给了沈绍荣。 原先苏柳之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苏荔松在这件事情低调的一点都没有自己往日的作风。还是苏柳之有一次意外看见了叶青敏戴的耳坠子才知道的。 那个耳坠子,并不是她手上这一对。但是很相似。是当年他们家老太太觉得苏荔松的母亲好歹给苏家生了了唯一的男丁给的奖励。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了块翡翠,仿了现在苏柳之手上这对给她母亲的耳坠,改了细节。如果不是仔细对比,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当初嗤之以鼻,如今却成了关键。也亏了苏荔松当初送给了叶青敏。 苏荔松既然会为了叶青敏做这件事情,那也一定会为她顶罪。 白幼宁捋了捋这之间的关系:“所以,是叶青敏教唆苏荔松这么做的?这个女人有病吗?” “一是嫉妒我。二是沈家内斗吧。沈绍宗是幼子,从小就被她婆婆的宠的没有边。要什么给什么。现在家族没落了也还是挥金如土的。如果是富贵,那养着一个纨绔也没什么问题。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沈绍荣又是个酸秀才。沈家几乎全靠她撑着,她一个大家闺秀被逼的交际应酬……可惜了,一个聪明的人,眼光不太好。” 白幼宁也啧了一声:“果然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啊。那……万一和你猜的一样,苏荔松全揽到了自己身上。那叶青敏不就……” 苏柳之倒无所谓:“本来也没证据。总比两个人都逃了强吧。” 白幼宁叹了口气,有点同情苏柳之:“也是。” 苏柳之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垂眸的时候,眼神暗了一下。 白幼宁把话带去的时候,乔楚生还啧了一声。大概是怪她不懂事去打扰苏柳之。但他丝毫不觉得苏柳之做的有哪里不对。对她这理直气壮诓骗行为还很赞同。 白幼宁被乔楚生这样的区别对待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路垚用了几个拟声词极其敷衍地安慰了她。 乔楚生和路垚演了场戏,假装在审讯苏荔松的时候,在现场新找到了这个物证。苏荔松果然当机立断一改前面的说词,承担了所有的事情,把整件事情都扛到了自己身上。是他知道了苏柳之每周都会固定去这里喝下午茶。所以事先给沈绍宗打了电话。约他这个时间去酒店的房间。他故意和苏柳之不欢而散,闹出了动静让人看见他离开,但事实上,他扭头脱了外套就从厕所的窗户爬了进去。洗手间一般都有花束,木菊花也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苏柳之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趁机把她送去了酒店的房间。 动机就是没有女人会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苏柳之骄傲,要面子就更不会说。而且也不会再嫁人,那她的嫁妆就能给自己了。 乔楚生听到最后,差点没动手。 他带着耳坠去找苏柳之的时候,苏柳之正在书桌前练字。 他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才进去:“今儿又写什么呀?” 纸上是他的名字,乔楚生。 “好看吗?”苏柳之问他。 “你是问字,还是问这个人啊?” 苏柳之轻哼了一声,收起了笔。 “苏荔松认了?” “认了。”乔楚生想了又想,没和她说原话,简明扼要的只说是为了嫁妆。 苏柳之噗嗤了一声,:“乔探长,我没你想的这么不谙世事。” 乔楚生当然知道,但他想把她当作小姑娘来护着。 苏柳之伸手举着扇子轻轻敲了敲乔楚生的额头。又举起了自己的掌心缠着纱布的手掌:“我都受伤了,四爷你不哄我就算了,该不会还想让我哄你吧。” 乔四爷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是他死心眼了。 他伸手握住苏柳之的左手。 “想让四爷怎么哄你?” 语调暧昧,说话间,也想把苏柳之搂进怀里。 而苏柳之一把扇子抵在他的胸口。 乔楚生低头看了一眼,又是一把玳瑁的扇子,但明显和之前那把不一样。 描金的,蕾丝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大冬天的,拿扇子干嘛?” “找耳坠的时候看见的,就拿出来了。” 乔楚生抓着扇子的另一头问她:“那你是喜欢扇子呢,还是喜欢玳瑁啊?” “都喜欢。”苏柳之回答,顺便从乔楚生手里拿过了那把扇子,打了开来。开始和乔楚生科普:“杭州有三绝,龙井,丝绸和杭扇。” “杭州扇子我也见过不少,不过传统的杭扇不都是丝绸面的吗?还有黑纸扇?和你这把不一样啊。” “……这是我在英国买的。我喜欢折扇,但是传统的折扇和我气质不符,团扇我又不喜欢……这是蕾丝面的,勉强也能算是瞧郎扇啊。”苏柳之强词夺理道。 “瞧郎扇~”乔楚生嚼了嚼这个词。 苏柳之没有解释,而是隔着扇面,瞧着乔楚生。 蕾丝的扇面,挡不住姑娘的芳华,顾盼生姿。 “瞧完之后呢?” “瞧完之后……” 苏柳之眼眸微转,放下了扇子,低下了头。青葱白玉的手指,慢慢地关上了扇子。完全合上之后,语调一转,转移了话题。 “之后,扇子传到了欧洲,就流行于贵族之间。欧洲人就更喜欢这样的扇面。法国还有红蕾丝的。这种扇子成了贵族夫人小姐们身份的象征。也为了提现矜持,还发明了一套扇语。” 乔楚生挑了挑眉毛,配合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顺便双手撑在苏柳之两侧。 “比如呢?” “比如说,”苏柳之望着乔楚生,右手握扇,画了个圈:“这表示,我心有所属。” 乔楚生笑了:“还有呢?” “还有,”苏柳之将扇子的顶端轻轻的放在脸颊处:“我对你有意。” 乔楚生没说话,站直了些。却也双手搂上了苏柳之的腰,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还有呢?”他的语调都暧昧了。 苏柳之将扇面半开,轻轻的遮着下唇。黑色蕾丝扇面下,红唇轻启。未施粉黛,却也娇艳欲滴。 乔楚生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拂开了那把扇子,单手捧上了苏柳之的脸颊,甚至低下了头。呼吸都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但…… “绵绵,”乔楚生摩挲了一下苏柳之的脸颊,哑着声音蛊惑她:“说出来,我想听。” 苏柳之的左手攀握着乔楚生的右臂,紧张的想要攥紧乔楚生的衬衣。但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让她松了手。却也没让她从此刻的迷情里挣脱。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她想躲开,但却沉溺进了乔楚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从未讲过如此露骨的话。 “……亲,亲我……唔。” 乔楚生吞下来她的尾音。肆意掠夺。 他亲过苏柳之三次。第一次苏柳之喝醉酒了,意乱情迷的任他索取;第二次苏柳之清醒着,虽未推开他但也带着些许躲避;唯独这次,娇羞矜持,却又大胆渴望。生涩的回应,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是这样吗,嗯?” 他坏心眼的问躲在他怀里的苏柳之。他喜欢极了苏柳之现在这副样子。 苏柳之恼羞成怒,伸手狠狠地掐了他腰间的软肉。 “嘶——” 乔楚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抓住她的手,求饶。 苏柳之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叫绵绵的?” “路垚告诉我的。”顿了顿,补了句:“预支了三个月房租。” “我明天就去告诉白幼宁他叫毛毛。” “淘气。” 苏柳之歪了下头,晃了两下腿。因为刚刚的亲密举动,乔楚生掐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就让她坐到了桌子上。此刻两人的姿势,也依旧暧昧。 可这样的动作,却又一派天真。 让乔楚生克制了一番,只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嗯,过两天,我要回杭州一趟。”苏柳之忽然说。 “因为苏荔松?”乔楚生也料到了。 “不完全是。” “那我……” “你不准趁我不在偷看别的姑娘!”苏柳之抢先了乔楚生,霸道的开口。 “我不看。再说了,有路垚和幼宁帮你盯着我呢。” “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见钱眼开,我才不信他们呢。” “那你就这么信我啊?” “……爱看不看,反正没我好看。” “那是,我们绵绵多好看啊。” 话是这么说了,但乔楚生还是哄着她做了保证。 “如果我看了别的姑娘,就让我以后再也关不住贝姐。” 苏柳之:? 第148章 楚柳绵绵19 苏柳之回杭州的事情,并没有和苏家提前打招呼。她是自己提着行李箱到了家门口,才被门童认出来的。 她进了家门,把东西交给了丫鬟,就去了苏老爷子的书房。老葛身为苏家的管家,是看着苏柳之长大,自然很清楚她。也没有说派人去请她父亲回来,只和她说了这书房每天都按照她的要求在打扫。 茶具定期用茶水滋润,没有干裂;棋盘上也还有棋局,像是有人刚刚还在博弈。 但,过于一尘不染,少了烟火气息。 苏柳之坐在了罗汉榻上,伸手从棋碗内拿颗棋子,想像以前一样和苏老爷子对弈一番。可都要落子了,她又收回了手。 静坐了很久,她才开口。 “爷爷,绵绵在上海认识了个人想同爷爷说一说。他叫乔楚生,从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他是小时候村里闹旱灾,逃难到的上海。他呢,在十六铺扛过大包,在码头表演过戏法……后来,机缘巧合递了拜贴,入了青龙帮。赤手空拳,拿命相搏,成了上海滩的八大金刚。大家会称他一声乔四爷。如今他是上海租界巡捕房的探长。” “他,不是个君子,但绝非小人;他并不光明,但非常磊落。他……是绵绵的心上人。” “绵绵,想嫁给他。” 她从小就是佟氏教养,但是佟氏终究过于严肃。大概是隔代宠吧,苏老爷子对她却是从小的疼爱。在感情上,祖孙两人更为亲厚。 从小到大,无论有什么事情,她最想先分享的,也都是苏老爷子。 这些话,虽然是女儿家的心思,她在乔楚生面前也还有三分害羞。可此时此刻,她说的却极为坦荡。就像是小时候吃到了一颗从没有吃到过得糖,就会欢喜的和苏老爷子说一说一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舒展了笑颜。大概是把心思吐露了出来,一些决定也变得越发明朗了,所以自己也感到了轻松。 她父亲是在天色变暗的时候才回来。苏柳之去到前厅的时候,她的父亲坐在主位,脸色不是很好。 看见苏柳之,脸色更是沉了一分:“你还知道回来。” 苏柳之挑了下眉,有些疑惑这个开场白。 毕竟沈绍荣他们也都为了这件事情特地赶回了杭州给他们家老太太一个交代了。苏荔松的事情,怎么着都应该传回来了。不然,他们的神情也不该会是如此。这次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事情,她父亲不好直接发作。可李氏怎么也如此这般沉得住气了? 她扫了眼对面坐立不安的李氏,淡淡的开口:“与其被你们打电话叫回来,不如就自己回来吧。” “你到底把我儿子怎么了!” 李氏终于按捺不住,在苏柳之都还没完全入座前就自己跳了起来。苏柳之没理她,坐下之后,还低头喝了口茶。 “你说话呀!你到底把我儿子怎么了!” “我无话可说。你应该去问问你儿子,他自己做什么。” “他……就算他做了什么。那他好歹是你哥哥,我们好歹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说?非要闹到巡捕房,弄的这么人尽皆知,苏家的脸面都没有,难道你自己脸上就有光彩了?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害臊!” 呵! 苏柳之冷笑了一声:“我可没你这么大度,把他当自家人。不过,你放心,我在上海滩还算有几个朋友。苏荔松是谁没人知道。苏家的这层脸面,也还在。” 李氏被噎的死死的,却又不敢对苏柳之发作。只好转身去和苏父哭诉:“老爷!你都听见了吧!你听见苏柳之是怎么说的了吧!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肯定是苏柳之这丫头使坏!我们荔松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就中计了呀!小时候,小时候她就打过荔松,你忘了吗?我们荔松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呀!” “当年你儿子怎么挨的打,你不知道吗!她打完之后,主动认了家法。你儿子回来之后敢认吗!你儿子如今的下场,全都是你惯的!” 苏柳之面露了一抹嘲讽。对她父亲而言,她全是她母亲教的;苏荔松就全是他母亲惯的。左右,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老爷!!”李氏哀嚎了一声:“荔松他是不懂事,但是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呀!是我惯坏了他,那我替他受罚。求您把他从牢里救出来吧!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儿子他娇生惯养的,怎么吃的了这个苦啊!” “好了!” “老爷!”李氏不依不饶:“他可是苏家唯一的儿子啊!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苏家是要绝后的呀!” “行了!你给我下去!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苏柳之作壁上观,一句话都没讲。看着李氏愤愤不平的离开,她面色不改,心底却也是有点奇怪的。 因为,苏父对李氏的态度,真的很奇怪。若是按照以前,那可是…… “李氏虽然不懂规矩,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毕竟是一家人。” 哦,是她想太多了。 “家丑不可外扬,我明白。所以,刚才也说了,在上海的时候也不曾声张。” “你是在指桑骂槐?” “是受教。”苏柳之站了起来:“父亲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舟车劳累,想先休息了。” “你站住!”苏父喊住了苏柳之,问她:“你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 当年的事情…… 苏柳之轻笑了一声:“子不言父之过。” “好一句子不言父之过。父之过……养不教啊!苏家百年清名,竟然出了你们俩个不肖子孙!你,我问你。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那个乔楚生,究竟,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苏柳之转回了身子,毫不犹豫:“两情相悦。” “大小姐!” “老葛你别插嘴!让她自己说!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一样。两情相悦,非他不嫁。” “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之心!”苏父被气的连着拍了两下桌子:“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现在是租界探长,可他以前呐!那是个黑帮!无赖!你简直,你简直……” “我若有违家训,愿领家法。” 苏父大概是被气得不行了,听见这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苏柳之根本不是为了苏荔松的事情回来的。而是为了乔楚生。今天她受了家法,以后谁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说事。而且,第二天就会有消息传去北平,她的外祖父不出几天就能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她是回来,就是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的。 苏父连说了几个“好”,指着苏柳之:“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心怀愧疚,我就真的不敢打你!” “我从未如此想过。” 苏父怔然,亦是勃然大怒。 “……老葛!上家法!” 老葛依旧面露不忍,可苏柳之本人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那是祠堂的方向。 苏柳之脱了外套,摘了自己的首饰,跪在了祠堂正中央。 “老葛,给我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老葛拿着戒尺,没有动手。 “打吧。”苏柳之说。 老葛叹了口气,扬起了戒尺。苏柳之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她爷爷也改变不了。 一下又一下,打到了苏柳之的背上。 苏柳之挺直着自己的脊背,望着前面的祖宗牌位,一声不吭。 她心悦乔楚生,也心疼乔楚生。乔楚生的过去,她没有参与。虽不介意,却也无法改变。既然没有参与,也无法改变,那就和他一起承担。 他在这颠簸流离的社会上赤手空拳闯出了一番天地,快意恩仇,也从未犯过江湖大忌,从未泯灭良知。因为她而被人指指点点的这些繁文缛节,她替他受下。 杭州的冬天,其实是湿冷的。苏柳之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寒风一吹,更是冷到了骨子里。这样的温度,戒尺打到身上,就算不是皮开肉绽,也是瞬间红肿。 苏柳之攥紧了手,紧紧的咬着牙关。 老葛皱着眉,打完了所有的戒尺,连忙想去扶她。可却被苏父制止。 “你可认错!” 苏柳之抬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父亲:“何错之有?” 这个眼神,让苏父想到了苏柳之的母亲。他怒极,从老葛手里夺过了戒尺:“好一个认罚不认错!你当真和你母亲一样,永远都不知道服软认错!为父今天一定要打到你认错为止!” “啪!” 戒尺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比刚才的都要清脆——苏柳之徒手接住了那一下戒尺。右手握着戒尺,略有踉跄的站了起来。 她直视自己的父亲,目光森森。她可以受家法,但是对她实行家法的人,绝对轮不到他的父亲。况且…… “未娶先养外室欺瞒正妻的是你;不顾纲常伦理独宠妾室也是你。犯错的是你,却要我母亲先服软认错?这是个什么道理!” 苏柳之天生一双桃花眼平添多情。即便没什么表情,也总是醉人的。可如今,这双眸子目光如炬,迸发出寒光,让苏父身为父亲却心头一颤,往后跌了一步。 苏柳之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忍不住苦笑一声:“父亲,母亲对我严苛,可却从没有逼迫我什么。她虽然恼我不爱学规矩,也有过严厉的责罚。可罚过了,也就过去了。唯独一件事情,她虽然从不罚我,可却是要我一定要做的。那便是和我说,你永远是我父亲。” 苏父错愕不已。 半晌,他像是要解释一般的开口:“我,我……我当初,当初同意沈家的提亲。其实也是因为,沈家人和我说那是你母亲给你定下的婚约。我,其实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也是苏柳之不知道的。 她好似明白了一些李氏和她父亲之间微妙的变化。或许对她母亲而言,是些许慰藉,可对她并不是。她亦没有任何的感动和无憾,相反觉得可笑。 她也的确笑了一声。 “母亲生前,你无所作为。死后……这般惺惺作态,又有何意义?” 苏柳之离开上海的第二天,租界又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是《新月日报》的主编,何有为。由他牵扯出来的,是十年前的一桩歌女杀夫案。当时作为调查记者的何主编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持续报道,使舆论哗然。歌女叶瑛顶不住社会压力,承认了罪行。 乔楚生和路垚排查了和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人,认为刚刚从法国回来的楚家少爷,楚铭有很大的嫌疑。 楚铭曾经疯狂追求过叶瑛,后来叶瑛嫁给了别人逐渐退出演艺圈,也就不了了之。后几年叶瑛重回演艺圈,楚铭又展开了追求。叶瑛杀夫的事情发生后,楚铭还为她作证,称当时两人在一起共进晚餐。后来叶瑛杀夫事件不断的发酵后,楚铭被认为是叶瑛的同谋,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就去了法国。 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如果一个人心里有恨,那这十年,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是,他们前脚刚去过楚铭家,后脚第二天,楚铭就“畏罪自杀”了。死法和当年歌女杀夫案中的死法一模一样。 现场像极了自杀。但是凶手却露出了破绽。第一,楚铭有强迫症,酒柜里的酒都是一样的摆放,唯独一瓶的商标方向反了。第二,楚铭有洁癖,所有的餐具洗完之后都必须要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但是桌子上倒扣的酒杯上面却有水渍。第三,楚铭吃药已经习惯了用红酒就,可这次现场却故意留下了一杯水。 “那你觉得是谁呢?” “我觉得童丽很可疑。她不是想和我们合作知道案情的进度来写报道在大公报立足吗?”路垚振振有词:“这样,我们将计就计,晚上你去和她吃饭,就说楚铭是畏罪自杀。在给她的案件里信息里挖两个坑,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 乔楚生眉头一皱:“凭什么要我去啊?” 路垚一本正经:“不是,我连长三堂的姑娘都搞不定,更别说这个童丽了。她一看就是道行比她们高的多得多了。这种,只有乔探长你这样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才能应付啊。” “谁,谁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了!路三土,我警告你,别以为绵绵不在你就能胡说八道。” “哟哟哟,瞧你这样子,苏柳之没告诉你她不喜欢这个乳名啊。”路垚极其嫌弃乔楚生现在这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样子,随口怼了一句。 “为什么不喜欢啊?” 路垚愣了一下,接着又从善如流:“……你去和童丽吃饭我告诉你。” “我看你是想和贝姐吃饭吧?” 看见没有自己脚大的狗都能一蹦三尺高的路垚:“不带你这样威胁恐吓我的。” “行了,你不就是想要人家给你的二百大洋吗!”乔楚生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童丽也是新月日报的记者。如果说白幼宁和苏柳之就是掐两句的关系,那她和这个童丽就是死对头。何有为被害之后,新月日报没了主心骨,童丽就想要跳槽去大公报。并且,想借这个案子的追踪报道在大公报立足。 为此,还胆大包天的开车跟踪了他们,为的就是想知道案件的进展。并且愿意给出二百大洋的线人费用。 被戳中心思了的路垚舔了舔嘴唇,嘟囔了一句:“那毕竟是钱啊……”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财迷行为不作点评:“要去你自己去啊。我反正不去。” “但是,童丽是真的可疑。她和白幼宁死对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就这件事情跳出来要和我们合作了?而且那天去报社你也看见了,何主编又是给人送水果又是给人带特产的,很明显是对她很照顾。我也问过了白幼宁了,平时童丽和主编的关系很不错。很多报业联谊,主编都是带她去的。我还去问过申报的人了,日常聚会,童丽和何主编的关系很融洽。现在主编出事情了,她扭头就跳槽,一点都不难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见乔楚生有了松动,路垚再接再厉:“你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还是你看她知性优雅,风情万种的,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我揍你一顿,你看看我会不会手下留情。”乔楚生阴测测的威胁道。 路垚一点都不害怕:“反正你要不去的话,我现在就给苏柳之打电话说你见异思迁。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这案子没破也去不了。这个误会够你喝好几壶的。” “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所以你要是去吃饭了,我就和苏柳之说你这几天肝肠寸断,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乔楚生:…… 他指着路垚憋了半天:“她说的没错,没什么报应比认识你更恐怖的了!” 于是,乔楚生应邀去和童丽吃了顿饭。 他擅长交际,一顿饭吃的,公事公办,滴水不漏的。 “我还以为会是路先生过来,没想到会是乔探长你。” “他胆子小,怕幼宁打他。但又实在舍不得你给的这笔费用。” 童丽笑了:“那你呢,不怕苏小姐吃醋吗?” 乔楚生舔着后槽牙低头笑了笑:“报备过了,经过批准的。” 童丽笑得更灿烂了:“没想到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乔四爷,居然惧内啊?” 乔楚生丝毫不觉得丢人。毕竟是自己选的姑娘,得宠着。至于一不留神宠成个小祖宗,那也只能供着。 不过,在面上,他还是装模作样回了一句:“是尊重。” 童丽低头笑了笑,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聊了聊案情。 因为乔楚生把消息给了童丽,童丽自然就写了这片报道。何有为是被一只钢笔戳破了大动脉而死。但是这点,乔楚生并没有告诉童丽,更别说是什么牌子了。但是童丽却写的很精准。 而且,他们为了逼真,这件事情没有告诉白幼宁。童丽的报道出来之后,白幼宁自然拉着路垚去了大公报闹了一场。路垚当时手上拿着法棍,在争吵之中不小心掉了一根。童丽捡起来,还特地将它换了一边放进购物袋。把法棍换一边放进袋子里,这是法国人才有的习惯。 以这两点为突破口,顺藤摸瓜,他们确定了童丽就是当年被亲戚接去法国抚养的,叶瑛的女儿。只不过在法国的时候,和真正的童丽换了身份回了国。这两起案子,都是她做的。 童丽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很清楚当年的案子,根本不是她母亲干的。可她认为,就是因为何有为的报道,和楚铭的销声匿迹才害得她母亲如此下场。所以,她恨这两个人。 但其实,十年前的杀夫案,应该是杀父案。 十年前,童丽她的父亲染上鸦片,经常虐待她和母亲。童丽当时建议她的母亲离婚了,可她母亲却因为舍不得她而没有同意。于是,她为了保护母亲,就痛下了杀手。原本,她也应该死于那场一氧化碳中毒的。只可惜,造化弄人。 叶瑛用生命换来了自己女儿能重获新生的机会。只可惜,她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童丽是很可怜,但她却也实在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何有为以及楚铭。更没有资格,行使这样的权利。 把童丽送进了巡捕房之后,乔楚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想到了自己的小姑娘,当年是先自己受罚之后,才以家法论家法的。 “想什么呢?” “没什么。”乔楚生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又问:“你还没说,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乳名呢。” 路垚噎了一下,他当时就是随口一说的……但他急中生智:“因为她这两个名字加起来,就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后半句,你懂的啊。” 乔楚生:…… 第149章 楚柳绵绵20 暗濛濛的杭州城,连买早饭的小贩都没有起床。 苏家大宅,却是亮了灯。 老葛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身上还沾了些雾气。 因为苏柳之的伤刚好,她就走了。他跟着去送了一段,被打发了回来。 回来看见苏父,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苏父叹了口气:“这性子呀,若是的男儿,随她怎么去闯,必定大有作为。可是个女儿……这性子,几年没见,越发猖狂了,这以后谁受得了呀。还有这这眼巴巴的回上海,像什么话!” “大小姐自有自己的考量。” “我是管不了她的。就看她外祖父能不能让她悬崖勒马了。” 老葛这回没有说话。只侧头瞧了眼天际。 苏柳之一个人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在火车站前的街口,看见了叶青敏。 驻足半晌,苏柳之轻蔑的笑了下便走。 叶青敏被苏柳之的态度刺激的脸色铁青,当下撕破了脸皮:“苏柳之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嘛!现在的苏家有谁正眼看过你了。让我猜猜,你如今回来了,怕不是又挨了顿打!伤都没养好就被撵出来罢了!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对着这些问题,她一向是不与不知者论。可今天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任性。 “叶青敏,”她慢慢悠悠的开口:“我自己也不想的。可我偏就是这苏家大小姐。这点我不需要自以为是。他们确实不把我放在心上,可他们谁敢把我划出族谱?我确实领了家法,可若不是我心甘情愿,谁又能逼我跪下?领不领家法,从来都是我自己愿不愿意,而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你明白吗?” 这三个问题砸的叶青敏面目狰狞:“是吗?如若是这样,这几年你为何有家不回?甚至这杭州城都不曾跨进一步!” “自然是不想回来。”苏柳之说的云淡风轻:“我如今回来了,苏家可有人敢拦着我不让我进?” 苏家无人敢拦。 “杭州城里确实还有流言蜚语。可是他们谁敢在我面前说一句。”苏柳之用的陈述句。讲到这里她还笑了笑:“不若我们等上一等。等人来人往了,瞧见我们站在这街头了。他们是会对谁指指点点。是我,还是你?” 叶青敏攥紧了自己的手。她当然知道答案了。比起苏柳之只是几年前的那件众说纷纭的事情,沈家这匹饿死的骆驼,都快被腐蚀的连骨架都不留下了。尽管他们依旧打肿脸充胖子,可底子已经没有了。外面是别人的闲言碎语,家里是丈夫婆婆的冷言冷语。叶青敏最后的一点理智都被磨灭。她不甘心。不甘心苏柳之事事都压她一头。所以才会在这凌晨等着她。哪怕是在言语上赢过她,那心里也舒坦些。 苏柳之哪里不知道叶青敏的心思呢。她表情冷漠,毫不留情的撕下她最后一层自以为是的体面:“所以呀,叶青敏。不是你大早上的在这里守株待兔,而是我瓮中捉鳖。还有呀,你以为上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吗?” “……什,什么?” “让我猜猜你和苏荔松说了什么吧。说你活的很辛苦。说沈绍宗在上海遇见了我之后就念念不忘,说他心里没有你。你大概还哭了。然后你又说,你不是想害我,你只是想让你丈夫死了这条心。” 苏柳之每说一句,叶青敏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因为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因为苏荔松虽然心疼她,但是他不同意帮她做这件事情。 “最后你说,只有沈绍宗才能让沈绍荣绝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们是兄弟。为了说服苏荔松,减轻他的罪恶感,你还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说乔楚生配不上我。说沈绍宗没什么大本事,可到底是沈家二少爷。你也会让沈绍宗负责。我说的对吗?” “……是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叶青敏也撕破了最后的脸皮:“就算你猜的一字不差,可你能奈我何!” “原先我也挺恼的。但是现在我又觉得,这样挺好的。让我把苏荔松关了进去。你或许不知道,监狱里最不缺的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多半都是亡命之徒。” “呵,苏柳之,你可真狠心。苏荔松好歹有过犹豫,可你确实半点不愿饶他。” “他犹豫是因为他自己的良知,与我有什么关系。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又有什么好感动的?况且,他还是绑了我。而且,他这个宠坏了的纨绔,在那里受点教育说不定还能做个人。至于你。” 苏柳之笑了,伸手替叶青敏理了理大衣:“你要好好的当你的沈家大少奶奶。因为我向你保证,无论是上海还是广州北平,亦或者是香港,你们沈家永远会有生意做。只不过,永远不可能东山再起。永远都维持这个不尴不尬的地位。” “你……” “你大可试试,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懒得和你们斗,只是不屑,可我从未讲过,我不敢呀。是你非要不开眼以为我是个面团,好捏呀。我虽然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我不会触犯法律,可也没那么良善。” 叶青敏的脸色褪尽。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在苏柳之擦身离开的时候,她像是疯了一样吼出来:“苏柳之!你自诩骄傲,可最终也不过如此!自甘下贱!他乔楚生,客气了,大家管他叫声乔四爷,乔探长,可说到底不过就是个黑帮,上不得台面!” 苏柳之驻足,回头瞧了她一眼,脸上的讽刺不减:“这些话,你敢在乔楚生面前讲一遍吗?” 认识苏柳之这么久,叶青敏对苏柳之是极其关注的。可却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模样。这语气细细品,竟然还有些炫耀和显摆。 叶青敏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把自己噎得不上不下。 “叶青敏,高低贵贱,看的是人品而非身份和出身。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太过深奥你可能不懂。那就直白一点吧。我和乔楚生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坐在火车上,苏柳之还笑了笑自己。大概是真的被乔楚生宠坏了,对着叶青敏都要这么呛回去了。 一窝蜂的人流,苏柳之走在最后面,乔楚生一眼就看见了她。姑娘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不是洋气流行的螺旋卷发,也不是自然卷的散在身后别着发卡。而是偏中式的编发,把长发拢在左侧,编成了鱼骨辫。似乎还带着点翠的首饰,离得远,看不真切。穿的既不是洋装,也不是旗袍,而是中式裙褂。黛青色绣花勾边上衣,颜色略深的长裙。裹着一件裘皮领的藏青刺绣斗篷。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像是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一般。深邃静谧的颜色,让她那样一张明艳俏丽的脸蛋都显得孤傲冷清。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因为,姑娘看见自己了。看见自己了,她就笑了。她笑起来,整个人都明艳了。 乔楚生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的眸子只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才会这般明亮。 苏柳之看见乔楚生的时候,其实是诧异的。毕竟,她挨了顿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车票都是现购的。不过想想,乔四爷想知道她什么时候的火车,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是想给个惊喜。结果成了他给她的。 苏柳之小跑着扑进了乔楚生怀里。 “哎呀~这么想我啊,嗯?”乔楚生接的稳稳当当,连着她的斗篷一起搂在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鬓。在她耳边呢喃:“这么想我,怎么不知道早点回来?” 苏柳之的热情连三分钟都没有,哼了一声,从乔楚生的怀里出来。挑着眉毛问乔楚生:“我放你在上海一个人多潇洒两天,不好吗?” 乔楚生装模作样想了想:“好,好得不得了。每天晚上孤枕难眠的时候,贝姐还会叫两声。” “这话说的,好像之前我们是同……” 乔楚生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这小别胜新婚的,又是大庭广众,你可别随便撩我啊。我可是定了位子,要给你接风洗尘的啊。” 虽然热情,但还是脸皮薄。乔楚生也不再闹她:“走吧,带你去吃饭……你行李呢?” “我没有行李啊。”苏柳之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抬头对上了乔楚生的眼神,鼓足了勇气:“我只有嫁妆。” “我的嫁妆在杭州,乔先生敢去取吗?” “你的乔先生有什么不敢的。” 第150章 楚柳绵绵21 苏柳之回了上海,乔楚生无疑是最开心的。但是表现得最为欣喜若狂的就是路垚了。 最近没什么事情,整天在苏柳之面前鞍前马后的。比乔楚生这个正牌男友还要积极。 因为他想把苏柳之哄开心了,让苏柳之赶快把蒋志卿这尊大佛送走。 作为朋友他很欢迎蒋志卿来上海,但是蒋志卿是带着他父亲和他大姐的命令来把他带去广州的,那就不一样了。蒋志卿背靠他家,他没办法。但是苏柳之有啊。 苏柳之背后有她外祖父,还有她的舅舅表哥全都是政府高官,蒋志卿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路垚当小弟当的劲头十足。 苏柳之逛街,他拎包;苏柳之烫头,他……等睡着了。 所以,他错过了一场好戏——苏柳之在烫头发的时候,遇到了长三堂的青黛姑娘和燕玲姑娘。 这两人都和乔四爷谈过风花雪月。后者如今跟了个大亨,自然不会再想着乔楚生。但是青黛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对了个眼神,就一左一右挨着苏柳之坐下,然后夹着苏柳之款款而谈起来。 衣服首饰跳舞,还有乔四爷。 苏柳之神色不变的听完了她们的对话。 做完头发准备结账的时候,店长笑得谄媚:“不用,乔探长早就亲自打了电话吩咐过了。这个精油也是之前他让我们给您准备的。说您那瓶快用完,早早就让我们备上了。” 乔楚生之前的莺莺燕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当然知道。如果不是看开了,她才不会和乔楚生在一起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她们讲的再起劲她都没什么反应。比起和她们逞口舌之争,她更愿意回去让乔楚生哄自己。 不过现在,她透过镜子看见了青黛的表情,心情也是越发舒坦。 把精油往睡得四仰八叉的路垚身上一扔,决定就今天的事情,对乔楚生大方一次。 当晚,四个人一起涮火锅的时候,路垚就自己今天的不负责任对苏柳之大献殷勤,看得乔楚生和白幼宁都想把火锅底料泼他脸上。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好好吃饭吗!” “你吃你的,我又没碍着你。”路垚反驳的一点都没有对乔楚生这个埋单的大佬应该有的尊重。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把苏柳之面前已经堆成山的碗和自己的碗换了一下。 “你干嘛呀!要吃不会自己涮啊!” “都凉了!而且她又不爱吃这鸭血。” “……哦哦哦,那你吃,那你吃。小的再给苏姐您涮新的。想吃什么和小的说。”路垚殷勤的不像话。 苏柳之丝毫不感动,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吃自己的。 这顿饭路垚吃的很满意,借花献佛,还手有余香。 次日,苏柳之刚回去报社上班,蒋志卿就来拜访了。还带了一束鲜花。 “你路淼姐让我给你带的东西。东京带回来的化妆品什么的,我也不懂。都是你们女孩子的东西。” “果然还是大姐知道心疼我。” 蒋志卿不置可否,笑了一声。苏柳之和路家姐弟亲近,是从小的事情。女孩子大概就是会比男孩子贴心,所以路淼也是打小就对苏柳之比自己的三个弟弟都要好。 “巧克力还有那香水,可是我买的啊。”蒋志卿半开玩笑的说。 “谢谢志卿兄。”苏柳之改口改的极快。然后,也从旁边拿过了一个小手提箱递给蒋志卿。蒋志卿面露好奇,打开看了看,是十条小黄鱼。 他的面色变了变:“你这是……” “你不是在筹集军饷吗?我打听了一下,还差一点。所以我替你凑上。这样,你也好早点回广州交差。” 蒋志卿笑了。他虽然受了嘱托说服路垚一起去广州,但是他来上海的本职工作确实筹集军饷。如果军饷足够了饿,他势必是要自己送去广州的。而且是越快越好。 苏柳之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但也是在和他说,快点离开上海。 “柳之啊,你说你这么通透的人,怎么就……”蒋志卿当然知道苏柳之家的一些事情。也知道她在自己父亲面前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刚烈和执拗。他虽然不能笃定她回家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得到,这姑娘宁折不弯的态度。 “你和路垚也算是青梅竹马,又一起出国留学,现在又是在上海相互扶持,你们俩怎么就……”蒋志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们两个孩子,你们要是在一起了,现在哪里还有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路伯父做梦都能笑醒。你外公他们也放心。” 她和路垚? 苏柳之浑身抖了抖,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和路垚连对方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能知道的关系,是朋友是亲人。会遭天谴的。 “那为什么非要是乔楚生呢?他的江湖阅历,社会经验,甚至是感情生活,都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遇到乔楚生之前,她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事实上,他们就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 “可到目前为止,已经一波三折了,不是吗?你的父亲你可以不在意,那你的外公和你的舅舅如果反对呢?” “生活要都这么一帆风顺,那还叫生活吗?志卿兄,你可一个投身革命的人啊。” 说起革命,蒋志卿提了口气。因为苏柳之对他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乔楚生,他这段时间也有了不少了解。平心而论,乔楚生这样的人,若是参军,假以时日必定会大有作为。 而他们,正准备筹备一间军校。乔楚生,也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实战教官。 “柳之,如果乔楚生也投身我们,那你们之间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了。” 苏柳之抿了抿嘴。她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她自己的事情她比蒋志卿更明白。哪怕是他爷爷还在,那她和乔楚生之间也还存在阻碍。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她还是想把乔楚生放在未来。 尽她所能,不被这些世俗所及。 “他如果有这样的决定,我一定支持。可他若志不在此,那谁也不能比他点头。” “柳之……” “志卿兄,我也是个利己主义者。雪中送炭过于高尚。”苏柳之打断了蒋志卿的慷慨陈词。并且替他合上了手提箱,往他面前推了推:“我只适合锦上添花。” 蒋志卿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提着苏柳之的“花”和她说了再见。和路垚一家希望他走上仕途不同,苏家和佟家,并不要求苏柳之如此。 所以,在他离开上海之前,他请了路垚吃饭。并且,在酒水里下了迷药。 乔楚生和苏柳之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被塞到了麻袋里,带到了码头。 “你在车上千万别下来。蒋志卿的人不敢动你。但是他们人多,一会儿打起来万一伤到你。”乔楚生脱了自己的外套叮嘱苏柳之:“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苏柳之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跟着乔楚生一块儿下了车。 “乖,听话。快回去。” “我没闹。要是背着我,蒋志卿一定不会手软。但是当着我的面。”苏柳之冷哼了一声:“我看谁敢动你。” 这下轮到乔楚生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蒋志卿面前。周围还真的没一个人动手。 老实说,一直以来都是扛把子的乔四爷,觉得现在的心情很微妙。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还是有点不能适应。 蒋志卿对带走路垚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如果可以,那最好。如果不行,也不强求。 但他今晚,是要见一见乔楚生的。 “乔探长,久仰大名。” 乔楚生心态调整的很快,和蒋志卿握了握手。 “蒋先生,幸会。” “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想娶苏小姐,不是抬个嫁妆这么简单的。” 这话,多半就是苏柳之的外祖父一家让人带过来的话了。 乔楚生卷了下后槽牙,笑了笑:“知道。也劳驾蒋先生帮我带句话。聘礼晚辈已经准备好了。” 把路垚送回去的路上,苏柳之问乔楚生:“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聘礼啊?” 乔楚生侧头瞧了她一眼,嘴角上扬:“我以身家为聘啊。” 他想娶她,倾尽所有。 “都给啊?” “不怕,我这个人肯定是给你的。” 苏柳之嗔了一句,又问他:“那我外公要是不收呢?” 乔楚生半点不犹豫,伸手握住了苏柳之的手,亲了亲。 “那他老人家不是亏大了。这么个宝贝外孙女心都在我这儿了。” 他想娶她,绝不放手。 第151章 楚柳绵绵22 苏柳之最近很忙。因为刘显贵死了。 她当然没有改行去社会板块。只是刘显贵身为上海经济圈举足轻重的大佬。尽管只是个傀儡,但毕竟在上海滩有举足轻重的身份。他的离奇死亡无论是对上海滩的格局还是整个经济体系都造成了重大影响。 直接导致了苏柳之之前写的很多稿子都作废了。 这天她在报社加班结束,估摸着乔楚生也因为这件事情肯定还没有吃饭,于是她打包了宵夜去了巡捕房。途径一个糖炒栗子的摊贩,又买了一斤糖炒栗子。 上楼梯的时候,还遇到了过来送报告的阿斗。乔楚生他们怀疑刘显贵的发妻金梦兰和他们名下的酒店经理有染。是一出“串通情,夫谋杀亲夫的人间惨剧”,所以特地放了回去,派了懂唇语的警察在暗处盯梢。 这份报告内容,就是两人说了什么。 两人刚走到乔楚生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他和路垚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刘显贵生前从长三堂赎走包,养的人。 路垚问乔楚生知道是谁吗。 隔着门,看不见表情,只是听见乔楚生随口回答:“见过,但是没说过话。” 语调很随意敷衍,苏柳之一听就假。 她微微侧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斗。 虽然在平时也八卦过乔四爷艳福不浅,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看上了他。但是就这么一眼,阿斗就深刻明白了一个真理。但凡能得到千金小姐的青睐的,那也要降得住千金小姐才行。 反正,他是不行。 “苏小姐,我,我刚想起来我家里好像没关煤气。我就先回去了,这份报告就麻烦你了。” 苏小姐很善解人意地接了过来。 办公室里,在路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下,乔楚生已经承认了两人看过了电影,但是同时也强调了连手都没拉过。但是按照这个层层递进的关系,也能推断得出来,还有点什么。苏柳之回忆了一下那天做头发的时候青黛和燕玲聊天的内容,呵了一声。 那位说的可是还搂过腰跳过舞呢。 “你把嘴给我闭上!”办公室里的乔楚生忍无可忍,呵斥住了路垚的进一步八卦。 苏柳之推开了门,神色平常,甚至还笑了一声:“发生什么事情了?三土又气你了?” 路垚没说话,翘起了二郎腿看乔楚生。苏柳之在门口要没听见,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乔楚生当然也知道,脸色都变了:“你,你怎么来了?” 苏柳之把阿斗给自己的东西递给了他们。然后也不管他们,就把带来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挨着乔楚生坐下:“知道四爷你肯定没吃饭,就给你们带了牛肉羹。” 路垚二话不说放下了报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拿了一碗,然后重新坐回沙发看好戏。 乔楚生那碗,是苏柳之给他送到手上的。他觉得有点烫手。 “……你怎么没给自己买一份啊。” “我吃过了,觉得味道不错才买的。” 乔楚生哦了一声,润了润唇,咳了一声:“我们刚刚……” “她叫燕玲吧。”苏柳之一边剥糖炒栗子一边截了话头。 “……嗯。”乔楚生艰难的点了点头。 苏柳之笑了笑,把栗子喂给了他:“那就对了,刘显贵半年前给她赎的身,养在哪里不知道,但是她在法租界的一个法国人那里学跳舞。应该是法租界华荣路23号。” 讲完之后,她问乔楚生:“你怎么不吃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乔楚生喝了一大口,给自己压压惊。 路垚继续看戏:“姐,你怎么知道的啊。” “之前做头发的时候,她和青黛两个人聊天,我听见的。”苏柳之继续剥栗子,头也不抬的回答。 乔楚生猛地呛了一声,他决定说点什么。 “绵绵……” 绵绵很贴心的给递上了手帕,还叮嘱他慢点。 乔楚生拿着手帕擦嘴,扭过头去,对路垚露出了个凶狠的眼神。那天做头发,路垚也是去了的。 路垚这就很无辜了,因为他真的没印象啊。 “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了。” “你看,不是我不和你通风报信吧。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话,我一定和你一起串供的呀……” 苏柳之捏了一下手里的脆皮糖炒栗子,沿着栗子原本的开口裂了一下,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就像是烧柴火的时候,蹦出来的清脆声。 苏柳之青葱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松松的从壳里捏出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 路垚吞了口口水,放下了手里的碗,拿过了苏柳之刚刚拿过来的报告:“我,我去查案子,您二位慢吃。” 他溜得比谁都快,也不忘了回来帮两个人把门关上:“我会和巡捕房的兄弟们说可以下班了的。” 乔楚生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把碗也放到了茶几上。调整了一下表情。但是刚张口,苏柳之又给他塞了一颗栗子。 “你别光给我剥呀……来,我也给你剥两个。” “我上火,吃不了。” “……”乔楚生觉得头皮发麻。 他往前挪了挪,从后面圈住了苏柳之,埋在她的颈窝里。 “以前的我惹你不开心了,嗯?” 热气闹得苏柳之怪痒痒的,于是她躲了躲。微微侧身,一边把栗子喂给乔楚生,一边好笑的问他:“我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要真生气了和你闹,还挑个场合了?” 苏柳之要和他耍小性子,张弛有度,恰到好处,但还真从来不挑场合。 趁着乔楚生琢磨的时候,苏柳之的指尖摸了一把乔四爷的下唇。 算是调戏。 乔楚生血气方刚的,根本不需要苏柳之怎么撩拨。当下就想低头亲她。 苏柳之很顺从的往后倒了倒,左手手肘撑在沙发上,但没让乔楚生亲到她。一根手指轻轻摁在他的唇上,就挡住了他。 姑娘眼波流转,甚是大胆。手指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乔楚生也配合,抬了抬下巴。 但,姑娘一笔带过了,没去碰喉结就落到了他的领口。然后,顺着西装马甲往下。明明隔着马甲,还有衬衣。苏柳之也根本没用力气。但是乔楚生却觉得一路都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最后,苏柳之的手指还勾住了他的皮带。 她根本不通男女之事,所有的都是和乔楚生日常相处的时候,从对方的亲密举动了学会的。 但现在的,乔楚生可从没干过。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乔楚生眯起了眼睛,主动贴近了她。 “吃醋啦?” “四爷说笑了吧。上海滩追我可不比追你的少。真论起来,谁吃谁的醋,还不知道……唔!” 前有撩拨,后有刺激,场合还是在办公室,乔楚生差一点点就不当人了。 苏柳之的口脂早就被他吞的干净,可脸颊绯红,翦水秋瞳尽是春水。 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少了最初的害怕,多了被他疼出来的娇媚。 粉落香肌汗未干,两脸夭桃从镜发。 是他的姑娘。 乔楚生捏了捏苏柳之的脸颊,笑着威胁她:“别说上海滩了,就算是北平城。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的不要命了。” “这么霸道啊。” “你说呢。” 乔四爷这天才信誓旦旦的喊了这句话。不过几天,破了个案子的功夫,就有人来了巡捕房踢馆了。 来的这个小伙子浓眉大眼,精神抖擞的。笑得也挺客气。看穿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是瞧着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因为他来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 “我叫卢佑嘉,来找你们乔探长打架。” 冲这个名字,乔探长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所以,现在两人正打着呢。 路垚接到巡捕房电话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没忍住:“我去!还真是这臭小子!!!” “谁啊?” 路垚没解释,火急火燎的给苏柳之打电话。但是打完电话,他就踏踏实实的站在一边看两人肉搏了。很明显,乔楚生略占上风。 “不是,这人到底谁啊?” “卢佑嘉,我和苏柳之的学弟。放心,老乔知道,下手有分寸。”路垚丝毫不放在心上。 白幼宁不认识卢佑嘉,以为是他们康桥的学弟。顺便还给他按了个暗恋苏柳之的头衔。 “什么有分寸啊!打情敌要什么分寸啊!”她翻了个白眼,冲着乔楚生:“楚生哥,往死里打,别客气!” 乔楚生真想吼一句“谁特么和他客气了!” 路垚不会打架,但是也看过卢佑嘉他们对抗。还有在上海见过几次乔楚生打架。现在,也看出了三分端倪,卢佑嘉这小子居然来真的。 苏柳之谈个恋爱,卢佑嘉会给对方找找茬他意料之中。但是现在看着不像是找茬啊。 “臭小子!那可真是你姐夫!回头小心你苏姐……” 路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怒喝:“卢佑嘉!” 卢佑嘉分了分神。眼角余光瞟见了满脸怒气的苏柳之,忽然就怂了。 原本打得难舍难分。现在卢佑嘉分了神,可乔楚生的拳头却是收不住了。一下就砸在他颧骨上。一个踉跄,卢佑嘉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姐,”他也没再去管乔楚生,揉着脸颊就直奔苏柳之:“姐,你看,他打我!你看,都打肿了。”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舌头卷了下口腔,往边上吐了口血水。 妈的,臭小子往他脸上揍的那拳是真的没留什么情面。 “你该!” 苏柳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直径朝乔楚生走过去。 哪怕都进了乔楚生的办公室,苏柳之也没给个好脸色,一心都在乔楚生身上。 卢佑嘉觉得挺委屈的,看着乔楚生越发不满:“姐,你心疼什么!就这两下,和之前你……” “之前我在电话里和你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苏柳之手里拿着棉签,没好气的反问卢佑嘉。 她之前回杭州,卢佑嘉就接到了消息的。只不过他那会儿在训练,实在出不来,只能打个电话过来。接电话的是家里的丫鬟,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让他知道了。那时候,他就想找机会打一顿乔楚生了。苏柳之三令五申不准他把这事儿说出来。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没憋住。 “我不管,反正谁想娶我姐,就得把我打趴下。” “行啊,改天咱俩挑地方再来啊。” 这回,苏柳之轻拍了一下乔楚生:“你还真和他闹啊。” “我没闹!我认真的!” “行了行了,佑嘉,”路垚连连拉住卢佑嘉,开导他:“你苏姐已经不是你以前的那个苏姐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老乔了。接受现实吧。来来来,和哥说,你怎么来上海了?” “我就是有个假,就过来看看你们。”卢佑嘉说的随意。但是,在场的另外四个人,都不相信。 “真的!我发誓!”卢佑嘉当下就竖起了三根手指。 “确定?”路垚挑了挑眉。 “这有什么确定的……哦,对了,姐,之前我爹从北平回来了一趟,说这封信是你舅舅给你的。家书,托我给你带过来了。” 打了一架,信都变得皱巴巴的了。卢佑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白幼宁悄悄扯了扯路垚:“这人怎么两副面孔啊。刚刚打得这么狠,怎么在苏柳之面前这么憨。” 路垚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老乔在苏柳之面前不也挺傻的。” 白幼宁:…… 苏柳之拿过来看了看,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写的都是家长里短。还有三月份的她外祖父大寿,让她提前回北平一趟。 没有任何的问题。 也包括卢佑嘉,在上海呆了两天就回去了部队,真的就一副放了小长假过来看看她和路垚的样子。 就是走之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和苏柳之一起来送他的乔楚生。 “对我姐好点,你要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放心,我绝对不欺负她。但咱俩谁打谁还真说不好。” 卢佑嘉撸起袖子就像动手。但是碍于苏柳之,生生压了下去。 可他心里实在不甘心:“我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忍了。但是我警告你乔楚生,没有下一次!” “行了,快回去吧。误了时辰被你爹军法处置我可不管。” “行,那我走了哦。你受欺负了你就给我打电话!要你舅舅他们……你就,你就别和他们刚。” “好啦。我知道。快走吧。” 当着乔楚生的面,卢佑嘉没多说。最后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才走。 苏柳之眼睛转了转才回头。冲着乔楚生开口:“四爷不会和一个舍不得姐姐的弟弟较真儿吧?” 四爷细细打量了一眼苏柳之。卢佑嘉不经意间的话里有话,并非是在暗示什么,而是隐瞒什么。 但是,苏柳之不想说。 于是,他卷了下后槽牙:“现在他就这样,那等你出嫁,他不哭死过去啊?” 苏柳之也笑了,带着点挑衅::“乔先生,你要想看他哭,那你要先让我外公笑。” 乔先生故作后知后觉。但又丝毫不含糊:“三月份,我和你一起去北平吧。” 苏柳之不愿意说。但他也能推出一二是苏柳之回杭州发生了什么。肯定不是单纯的因为苏荔松。毕竟路垚的父亲可是连亲儿子都能绑的作风。苏柳之家,大概不逞多让吧。 那么,北平佟家,他和她一起去。 乔楚生的这个提议,苏柳之愣了愣。不过,她不做他想就笑着同意了:“好呀。” 他们接受,那我们就留在北平一起给外公祝寿。他们如果不接受,那我们尽了孝心就一起回上海。 第152章 楚柳绵绵23 卢佑嘉刚走没多久,乔楚生就接到了个消息。 北平佟家来了个人。是苏柳之的大舅母,江意礼。 说起这点,六子就特别羞愧。 “这位佟太太……是和卢大公子同一天到的上海。” “你说什么!?”乔楚生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四天前的事情,你现在和我说?你们就这么给我留意她家里人的动向的?” “这,四哥,你也不能怪哥几个。卢大公子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上海,别说我们了,大家谁不是盯着他的。”六子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怎么说。 乔楚生也噎了一下。因为那几天,他自己也都只关注卢佑嘉。 而到头来,那臭小子的确是休假了,但也是颗□□。真正的人是这位江意礼。 和苏柳之在一起之后,他也了解过苏柳之的家庭情况。苏老爷子已经去世了,苏父转商略有逊色,但如今依旧是杭州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佟家一直都是如日中天。这位佟夫人,虽然平日里很低调,但是却是将门之后。即便大清亡了,打仗也输了,可是那些血性总归是藏在血脉和家教里的。 当年乔楚生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还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迹。尽管坊间传闻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也绝不是凭空捏造。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他挑了挑眉:“那她这几天有什么动作吗?” “别的都没什么,毕竟是佟家大夫人,来了上海总有些应酬。但是见过的人也没什么异动,该干嘛干嘛了。不过,她还见了轩叔。” 轩叔,胡竹轩。 “四哥,你之前因为谢臻的案子和轩叔结了梁子。”六子琢磨着开口:“你说这佟夫人是不是想借轩叔来对付你……” 六子话还没说完,乔楚生就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可能。佟家对他有意见,想要杀杀他的锐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不会去找轩叔合作。 高门大户,清高着呢。 “那,这佟夫人找轩叔干嘛?” 乔楚生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晦暗不明。他是真的摸不清苏柳之她舅妈走这步是什么意思。 六子在旁边也跟着琢磨了一下,试探性的开口:“四哥,你说嫂子知道这事儿吗?” 乔楚生想也没想就摇头:“她要知道会告诉我的。” “哦,那,那咱现在怎么办啊?” 乔楚生卷了下后槽牙:“现在,先按兵不动。但是暗中部署细密些。佟家是一家都是政府高官,绵绵的表哥都手握大权,外祖父也是泰山北斗。总归不能松懈。佟家要动手,不会比路家的手段低的。又是长辈亲自来……总之,绝对不能发生意外。” 他的小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绝对不能在出错了。 “明白!”六子非常爽快。 顿了顿,乔楚生又喊住了他,补了一句:“但毕竟是绵绵的长辈,礼数不能少。” “……明,明白。”六子,其实有那么点不明白。 乔楚生想给苏柳之打个电话。但是拿起了话筒才反应过来姑娘今天出门采访了。于是他想了想,就去找了路垚。 问了问路垚,苏柳之的舅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垚对佟家倒不是很了解。但是江意礼却又是听说过的。他想了想,回答:“什么人我也没打过交道。但是,她是个能代表佟家的人。你和苏柳之的事儿成不成,她能说的算。” 乔楚生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家里长辈来了却也不通知小辈,还去见了个结了梁子的人。他怎么想都是来者不善。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他家老爷子之前说的那句话了。不能打,不能逃,还不能怂。 路垚看着乔楚生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但是还是问了问他:“老乔,要他们非要带走苏柳之,你怎么办?” 乔楚生眯了眯眼,舌头下意识的抵了抵牙齿。 “那就让她先回去。”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合个良辰吉日,我八抬大轿给她风风光光地抬回来啊。” 路垚笑了一声:“你知道北平离这儿多远吗!” 乔楚生也笑了:“多远我都乐意。” “就冲你这话,我一定站你这边。” “够兄弟。” “咱俩谁跟谁啊。你和苏柳之都是我朋友,你们凑一起了,我份子钱还少包一份呢。” 乔楚生真想动手抽他。但是被萨利姆一声掷地有声的“sir”制止了。 路垚仿佛看见了保护伞一样:“有案子了,有案子了!” “不是案子,是工部局的董事,想找乔探长了解一下最近的工作。” “最近的工作?不是刚开过会做过报告吗?” 萨利姆摇了摇头:“不知道。”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起身去应付这群外国人。 其实,这位美国董事也在应付乔楚生,因为他受了苏柳之舅妈江意礼之托,过来拖住乔楚生。 而她本人,去找了苏柳之。 苏柳之对于自己舅妈忽然出现在家门口,是吃了一惊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挽着对方进了家门。 “舅妈您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江意礼佯装温怒的轻打了一下苏柳之的手被。然后抚了抚她的后背,柳眉一簇。苏柳之回家受家法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都好全了吗?还疼吗?” “早就好了。也不疼了。”苏柳之靠着江意礼的肩膀撒娇讨饶:“就是,让你们担心了。外公,没生气吧?” “你说呢!”江意礼瞪了一眼苏柳之:“你外公听到这事儿之后,最喜欢的茶盏都直接扔地上了。吹胡子瞪眼睛的,恨不得就飞到杭州去打一顿你那个爹。” 说到苏柳之的父亲,江意礼也沉了口气:“这事儿,你敢认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父亲……是我们佟家给他脸了,他还真敢打了!” 苏柳之连忙给江意礼顺气:“不是他打的,我让老葛动的手。” 江意礼“嘿”了一声,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说你,一个乔楚生而已,你至于吗!” 苏柳之嘟了嘟嘴:“不是至于,是值得。” 江意礼被气笑了:“谁和你说家法的事情了。我说的是苏荔松和沈家。” 苏柳之扭捏了一回:“是,是他们先动手的。” “那苏荔松依法处置了,那叶青敏呢?” 叶青敏的婆婆溺爱小儿子。因为这件事情在家里闹的不可开交。如果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叶青敏策划的,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叶青敏丢进去。不能立刻换了沈绍宗出来,但能少几年也是好的。 当然,沈绍荣如果知道了,按照他假清高的性子,也一定会大义灭亲。 总之,如果真的想,那还是有办法能把叶青敏也关进去。 苏柳之难得紧了紧嘴,没有说话。如果叶青敏只是针对她,那把她关进去也就算了。可叶青敏绑她,不单单是针对她,还有针对乔楚生。叶青敏看准了乔楚生的江湖出生,骨子里藏着一份血性。租界探长知法犯法的场面,才是她想看见的。 如果她没能自保,乔楚生当场动手的几率有多大;进了巡捕房,乔楚生动手脚的几率有多大。哪怕乔楚生足够理智,但是最后却没有证据要把人放回去,那他屈打成招,做伪证,还是让帮派动手…… 乔楚生黑白两道都风光,但是黑白两道也都想把他拉下水。别的不说,放在明面上的胡竹轩就因为自己外甥的事情明里暗里盯着他。 牢狱,固然会让叶青敏颜面扫地,但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充满绝望,但其实也没人看见。而且是别人在践踏她的尊严。可她让叶青敏永远都有生意做,可却又永远都无法东山再起,却是要她永远都放低姿态,对别人笑脸相迎。这些别人里不缺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但她只能受着。这等同于她自己把自己的尊严踩进了脚底下。 这对叶青敏来说,不亚于倚门卖笑。而回到家,还有婆婆无尽的苛责和丈夫的毫不作为。 对比之下,坐牢都成了一种解放。 叶青敏想看乔楚生的笑话,那她非但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还要加倍百倍的还回去。让她成为一个笑话。 “您都知道啦?” 江意礼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来了上海几天,调查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原本也只是一个猜测。却没想到,是真的。苏柳之自有苏柳之的傲性。因为乔楚生领家法情理之中。可这样的事情,就是意料之外了。 “我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你们俩的事情来的。” “反正我喜欢他。” “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先护上了!怎么,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那……外公同意吗?”说到底,苏柳之也还是希望家里人能同意。 江意礼好笑的反问:“你领家法之前怎么不问问我们?” 苏柳之晃了晃江意礼的手臂。 “你外公说了,让我来看看。这样吧,就明天晚上吧。吃个饭,我见见他。” 苏柳之点点头:“好,我来安排。” “不,让他安排。”顿了顿,江意礼又说了一句:“我单独见他。” 苏柳之啊了一声,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担心他啊?”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别说您了,就算是外公来了,我也不怕。反正,他待我好。” 乔楚生也不怕,但就有点心里没底。他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精通各种人情世故,也善于周旋交际。但这种面见家长的场合,头一回,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江意礼笑打量着他。 苏柳之在上海,他们没派人跟着,但是大致的事情他们也都清楚。乔楚生这个人也略有耳闻。只是也没细细了解过。如今乔四爷的事迹打听起来到现在都还没听完。乔探长的功绩理一理也是厚厚的一沓。 但是听得再多,也确实没有见一面来的有用。大概是自己出身将门,比起那些文绉绉的秀才,乔楚生这样的血性但并不杀戮的男儿,她瞧着更喜欢。 放下筷子,她擦了擦嘴角,直奔主题:“你们的事情,绵绵的外公只让我带句话给你。只要你敢来提亲,他就把绵绵嫁给你。” 乔楚生有点意外,一时半会儿没能接上话。 “怎么?你不敢?” “当然不是了……不是,晚辈的意思是,当然敢……是,求之不得。” “你很惊讶?” “我……”乔楚生笑了笑,松了口气:“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不用紧张。儿孙自有儿孙福,绵绵既然选了你,自有她的道理。自家姑娘,什么眼光,我们信得过。况且日后也是你们过日子,她欢喜了才是最重要的。今天这顿饭,的确是我想看看你。不让绵绵跟着,也是我自己有两句话想和你说。” “您请说。” “苏家什么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乔楚生没有隐瞒。无论是之前吴妈和自己说的,还是后来苏荔松的事情,苏家的情况,乔楚生已经比路垚更清楚了。 “吴妈说,绵绵的性子很像她的母亲。但晚辈现在觉得,她和您也有点像。” “像不像我我不知道,但要说像她母亲……”江意礼摇了摇头:“绵绵若真的要像她母亲,那她就不是现在的绵绵了。” “……不像吗?” “当然不像了。我那小姑子自尊心强不假,看着也是个要强的人。可骨子里却是个循规蹈矩的。当年啊……” 当年佟氏瞧着是刚烈的样子,但在她看来就是被一个外室逼进院子还没有什么作为。甚至都比不上当年的敢在苏家老太太面前打苏荔松的苏柳之。而且,若是当年若是佟氏敢于和离,带着苏柳之回北平,后面的很多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了。 可江意礼到底也没多说,毕竟乔楚生只是个晚辈:“可绵绵不同。她呀……虽然受了些她母亲的影响,但若是触犯了她的底线,她也是绝不留情的。且不会给对方丝毫反击的机会。就像沈家。” 乔楚生挑了挑眉毛。沈家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但在他看来,只要姑娘心里舒坦了,这些都是小事。 但是…… “我和您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生逢这乱世,我也不想说那些指天盟誓或是逼你做什么金盆洗手这样的虚把式。但你心里要明白,喜欢一个人和想和她成亲是不一样的。成了亲之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以后无论你做什么,你都要记得,总有人在等你回家。” “晚辈明白。” “你明白就好。” 送江意礼回她在上海租下来小住的小公馆时,乔楚生没忍住问了问江意礼为什么要去找胡竹轩。 江意礼没有瞒他:“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儿,不涉及帮派。就是身为长辈,为了各自的外甥聊了聊。” 这是第二次,身为扛把子的乔四爷有了那么点不习惯。 江意礼进门之前,从包里拿了份请柬出来递给乔楚生:“绵绵外公三月份大寿的请柬,他老人家亲自写的。记得,带绵绵一起回来。” “一定。” 第153章 楚柳绵绵完结 圣玛利亚女中发生了一起命案。毕竟是自己的母校,接到消息的白幼宁第一时间砸醒了还在做梦的路垚,拉着他去了学校。 颇有起床气的路垚一脸不耐烦的拖拉着脚步走进礼堂。途径已经在现场的乔楚生的时候脚不一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他——乔楚生没换衣服就算了,衬衣看起来还有点褶皱。 仔细闻一闻,味道也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你……” 他有那么点猥琐的想近距离观察一下。 乔楚生翻了个白眼,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反手打了他一下,没好气的开口:“你看我干嘛,死者在那儿呢!” 死者是学校的钢琴老师,秦舒同。一枪毙命,是在钢琴前。 反应这么大,一定有问题。 路垚一边腹诽,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走了过去看了两眼死者。 “哎,你认识吗?”他问正在拍照的白幼宁。 白幼宁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应该是外校的老师吧。” “是前两年聘请的钢琴老师。” 白幼宁一听这个声音,猛的转过身去,一脸懵逼外加不可置信:“苏柳之?你怎么也在啊?” 路垚一边用钢笔戳了戳秦舒同,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老乔昨晚留宿她家了。她知道消息可比你早。母校出事情,当然过来看看了。” 对于留宿的事情,苏柳之和乔楚生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如出一撤的微妙。但也都没有辩解。 白幼宁目瞪口呆,简直五雷轰顶,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是,你们……你们……”白幼宁的眼神猥琐起来,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就算你外公都同意了,你们也太嚣张了吧?你舅妈都还没走呢。”路垚也一副对苏柳之恨铁不成钢的娘家人的模样。但是小眼神里透露了那么一点“你也有今天”的得瑟。 苏柳之翻了个白眼。 “我睡的沙发。”乔楚生打断了他们的猜想:“你们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我们……”白幼宁和路垚两人词穷。 “我们就想,想你家就没个客房什么的,非要让我哥睡沙发吗?” “哎,对!就是!就算老乔是个糙人,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客房是有的。 但乔楚生睡的沙发,在她房间。 昨晚上本来是挺正常的吃饭的。毕竟家里人都不反对他们,白老大更是恨不得他们明天就能领证结婚摆上几十桌酒席的态度。所以他们也喝了点香槟庆祝一下。你侬我侬的,今时不同往日的,乔楚生就不太想和以前一样回自己家了。 苏柳之的骨子里确实有那么点离经叛道。更何况是从未触碰过的东西,总是会少几分理智,多几分冲动的。喝了点酒也就失了白日里的分寸。还是乔楚生自己靠着最后的毅力,把持住了自己。最后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上。 苏柳之轻咳了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把刚刚自己从那群女学生那里问到的话转述了一遍:“昨晚的目击证人是学校的方玉老师。死者秦舒同的未婚妻。昨天晚上听见了枪声第一个赶到了现场。其后的就是在排练舞蹈的学生。但都是在门口就被吓到了。整个案发现场,没有人靠近过。” 这么拙劣的转移话题,路垚真的很想大做文章。但是被乔楚生抢了话。 “作案用的□□已经送回去了,枪身上发现的指纹也已经采集了让他们做比对了。” 一听这个,路垚也暂且收起了八卦,皱眉反问:“指纹比对?和谁比对?” 白幼宁代为回答,并且做出了推测:“这是英国人办的学校,师生的信息采集都包括指纹和血型。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凶手是这所学校里的人,那很快就能结案了!” “你尊重一下凶手好不好?凶手也是有脑子的。明知道指纹有备案,杀完人之后还把沾有指纹的凶器扔在现场,太为我们着想了吧。” “……那照你这么说,凶器上的指纹不是凶手的,而是受害者的。凶手想要陷害他。” “那么漏洞百出的陷害,你以为凶手和你的脑回路一样吗?”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去抽路垚。 恰此时,学校的中方校长郭校长匆匆赶来。毕竟正校长威廉姆斯不在,学校的事情全由他做主。发生了这样的命案,他要负责配合巡捕房办案。 郭校长看见乔探长很热情;看见路侦探也很热情;看见苏柳之更是热情;唯独看见白幼宁,脸色都变了。甚至还有点不太想认识她。 因为白幼宁在学校的那段日子,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岁月”。 乔楚生挑了挑眉毛,侧头过去用眼神询问苏柳之。苏柳之的表情也挺微妙的,但是还什么都么没说,就被白幼宁威胁了。 “我警告你啊,不准乱说。” 苏柳之立刻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乔楚生笑的讳莫如深,甚至还眯了眯眼。那段难忘的岁月里,他家小姑娘估计也不为人知的参合了一脚。 “行了行了,办案呢!能不能别眉目传情的,敬业一点!”路垚从两个人中间挤了过去,然后哥俩好的勾上了郭校长的肩膀,开始问话。 去年九月,圣玛利亚女中也发生过一次命案。一个叫傅明月的女学生“自杀”的案子,所以并没有报官,而是私了了。傅明月和秦舒同一样,也是死在这架钢琴前的。死前弹奏的也是这首《致爱丽丝》。 而《致爱丽丝》这正是秦舒同教给傅明月的第一首钢琴曲。 更诡异的是,那把现场留下来的□□上留下的指纹经过化验比对出来的结果,就是和傅明月的一致。 这样的故事发展,除了灵异事件,就是师生恋了。 但是,当年秦书同矢口否认,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学校追查了很久,无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悲剧——傅明月最好的朋友,苗茜子为了朋友,策划了这次的凶杀案。 最好的朋友在最好的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朝气蓬勃的。可却因为衣冠禽兽的一步步引诱,而从此长眠。甚至都没有得到应有的交代。 死者不渴求,可生者何释怀吧。案子一破,乔楚生把报告一写,这事儿就算告了一段落。圣玛丽亚女中的毕业晚会也正常举行。苏柳之作为校友也在受邀之列,自然拉上了乔楚生一起参加。 圣玛丽亚女中的毕业晚会,来了太多的上海名流。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完全看不出来是孩子们的毕业晚会。而且是英属学校,自然也来了不少英国人。 苏柳之和乔楚生两个人都不愿意在里面待着,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溜了出来。 不过也毕竟是苏柳之的母校,也没着急走,而是在学校里散起步来。顺便聊聊苏柳之当年在这里上学的事情。 她的宿舍在哪个位置,经常会在哪棵树下看书,最喜欢吃学校食堂的哪一道菜,最喜欢吃学校小卖部哪个口味的冰激凌。 等等,杂七杂八的琐事。在这静谧只有他们脚步声的夜晚,很是美好。甚至都不觉得黑。 乔楚生一直看着他身侧的苏柳枝,眉眼所及皆是温柔。 苏柳之带他去看了女中的一颗奇怪的树——树干上钉满了钱币。 她解释了一下,这个“金钱”树象征着愿望。这个是当年一个英国学生带过来的许愿方式。像是中国的祭祀。在英国的一些地方,传说只要把钱币钉进树干,这种树就会帮助驱走人们的疾病。慢慢的,就成了许愿的一种方式。 乔楚生了然,同时又很好奇:“那你们都许过什么愿啊?” “花季少女,还能许什么愿啊。” “奥~”乔四爷语调荡漾:“你也许了啊?” “我信奉科学,从不相信这些。不过……”苏柳之转过身去,对着乔楚生。伸手从他口袋里拿了块银元出来。 “我现在想许一个。” 乔楚生笑了,明知故问:“许什么呀。” 苏柳之拿起乔楚生的手,像是把银元钉进树干一样,把银元嵌在他的指缝里。理直气壮的。笑容里还透着愿望达成的骄傲:“许你。” 她不信这些鬼神传说,可她相信乔楚生。 乔楚生其实是准备了戒指的。虽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也已经在和白启礼一起拟定聘礼单子了,甚至开始置办婚房了。但他也还为苏柳之订做了一枚钻戒,想要给姑娘一场正式的求婚仪式。只不过,钻戒送来之后他总觉得不够好,配不上他的姑娘。以至于现在都还没有把求婚提上日程。 但是现在,他看着手里的银元,还有眼前的姑娘,伸手提了提自己的西装裤,就跪了下去。 举着那枚银元。 “我愿倾尽一生,许你一人。不悔相遇,不负所托。” ——不久的将来—— 这天下班后,乔楚生顺路来拿之前两人拍的婚纱照。照相馆里两个来拍照的小姑娘拿着扇子在嬉闹。大概是因为其中一个女孩子拿着把扇子也在询问另一个“这个动作表示什么意思”的缘故,所以他看了两眼。 想到了那年苏柳之和自己说的,也忍不住回味起来。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把扇子这样慢慢的合上,你可以明天和你小峰哥哥这样。” “我,我为什么要对着他啊。” “因为这代表,你一定嫁给他呀!” 已经拿着照片走到了门口的乔楚生猛的顿足。 那年,苏柳之也是这样对着他慢慢地合上的那把扇子。 苏柳之从来都不是回了杭州之后才决定嫁给他的。而是为了嫁给他才回去的杭州。 原来,她愿意嫁给他,比他知道的要早的多得多。 第154章 冰糖炖雪梨 故事的开始,是叶书学领了新闻社的任务去采访校冰球队的越前龙马黎语冰,然而对他……的那张脸惊为天人。 然,黎语冰却把她错认成了压榨了自己小学六年的同桌棠雪。 毕竟,小学整整六年的时光,黎语冰都活在某位棠雪的魔爪之下。以前没遇见的时候也没成天想着。他最开始也有点怀疑,眼前这个棠雪是不是同名同姓而已。但是对方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是那所小学的,也是那个班级的,可又是一副完全不认识自己态度,成功的激起了黎语冰的某些幼稚心理。 毕竟是她想要采访他。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甲方”和“乙方”的关系一目了然。于是他磨刀霍霍向猪羊,把早就已经遗忘进了犄角旮旯的事情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全都翻出来……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想了那么两件就睡过去了。但是不管如何,现在这个棠雪简直是个逗比。根本不需要以前那些催化剂就能逗得自己心情美丽。而且,他现在非常喜欢对方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只河豚,很好戳的样子。 纵然是沉迷黎语冰的容颜的叶书学在几次三番被捉弄之后,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被针对了。其实从接触开始她就发现了对方那张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很好看的俊俏脸蛋之下是怎么样的寡廉鲜耻和臭不要脸以及首屈一指的装x水平。但……就像故事开头一样,这些全都被那张自带美颜滤镜的脸和谐了。 美男子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而且,黎语冰虽然有些时候仗着自己是甲方爸爸偶尔会想差使小弟一样差使她干点什么。例如今天就回复她说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有空,可以约着采访一下。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让她买了饭。但面对有些女生说她借着工作之余贴着他的时候,他会坦然自若的说实话,是他主动让她采访的他。 这么看看,其实还算是蛮实在的。毕竟是帅哥,众星捧月长大的,偶像包袱总要有一点的。于是叶书学反思了一下,难道是自己刚进入新闻社,急功近利了?她问了问黎语冰,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哪里惹到了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好。这些天他都快被眼前这个人无辜的眼神骗了,差点忘了对方之前干过什么了。 于是,黎语冰赏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浅笑。 那眼神……三分戏谑三分冷笑四分漫不经心的,就像是扇形图一样。 “你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做什么了!?”叶书学条件反射的反问。语调相当无辜。皱着眉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黎语冰有了准备,没有半点没有被影响,一脸莫得感情。 “不是,等等,你说以前?我们以前就认识?不可能吧。” 毕竟要真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怎么可能忘记。 黎语冰冷哼了一声。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是这个反应。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承认认识他。 装,再装,使劲装。看谁熬的过谁。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气定神闲。顺便在心里夸了一句,学会狗腿了,买的都是他爱吃的。 原本自信满满的叶书学看见气定神闲的黎语冰,忽然间怂了一下。 她努力回忆起来。她第一次去找黎语冰的时候,对方就迟疑地反问了她一遍“你叫棠雪”。接着就是问她小学和班级。 还都说对了。 她改名叫棠雪是高三爹妈离婚,她跟了老妈棠女士之后的事情。而高中她百分百确定没有黎语冰这么一号人。 她被受命采访黎语冰,当然对他也有点了解。虽然采访内容针对的是冰球,但是对他之前的事情也是略有了解的。黎语冰和她是一个小学的。 那么难道说,黎语冰是她的小学同学,发现脸和名字不太符合所以通过学校和班级来确认是不是她? 叶书学灵光一闪,仿佛悟出了真谛。 但是,依旧没什么用,她还是想不起来黎语冰这么个人。 于是,她也低头扒了两口饭。暗暗反思,难道黎语冰以前是一只有潜力小胖子,而自己因为“贪恋美色”这个唯一的毛病而伤害过他? 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可能。毕竟爱看帅哥又不是会随时diss非帅哥。 但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样一个可能会让她对黎语冰完全没有印象。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不可能都是可能。 于是叶书学放下筷子,把餐盘往边上推了推,趴在餐桌上,仔细的看看这位曾经被自己忽视过的同学。 黎语冰大概是被她忽如其来的骚操作整懵了,一时间都忘了吃饭。也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叶书学看的眼睛都不眨。 啧,眼睛真大,睫毛真长,皮肤真好,还有鼻梁,羡慕~ “哎?你这个眼睛下面的还是心形的……不是泪痣啊!是疤吗?”长得好看的人连疤都长的这么别致的吗? 眼睛下面的疤让黎语冰回了神。毕竟这个疤痕,是当年棠雪害他摔倒才留下的。当时那树枝,差一点就戳进他眼睛了。 他当时血流了满脸,哭的撕心裂肺,而罪魁祸首现在居然是这副不在意的样子。是故意开玩笑的吗! “棠雪,亏我还在为你开脱你是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所以忘记了。看来我错了,你是比以前更恶劣了。” 黎语冰的反应不算剧烈,但是,挺突然的。 虽然他几次三番戏耍她,但是从来都是脸上带着笑的。她甚至还色令智昏的把他和《疯狂动物城》的那只狐狸联系了一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沉迷美色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而刚刚他那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但问题是,和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过分了?难道是她砸的? 叶书学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出点什么。脑子一轴给棠女士打了个电话。 “妈,我小学毕业之后出过车祸失过忆吗?” 电话那头的棠女士翻了个白眼:“棠雪,我认真的告诉你,不管你想出什么幺蛾子,我都不会把户口本给你让你把名字改回来的。” “……我没有。”叶书学弱弱的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也不怪棠女士会有这个反应,毕竟当初她为了能把名字改回去,确实刚过不少缺心眼的事情。并且相当幼稚的在高三最后的生涯里,只让“棠雪”这个名字出现在自己的高考卷子上。 “没有就对了。你下雪天出生的,这个名字多好呀。而且你现在不也适应这个名字了吗?” 确实很是挺适应的。毕竟跨入大学这个新环境,哪儿哪儿都敲着“棠雪”这俩字,谁都这么叫她。因为她不习惯这个名字而闹出过无数个“别人在叫你名字你没听见吗”的乌龙而被迫习惯了。总不能叫她逢人就解释“我原名叶书学,爹妈离婚后老妈给我改名叫棠雪,我还不太习惯”,吧。 叶书学叹了口气,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她太难了。 “而且你成年了,先不说改名字很麻烦。你现在大学在读,改名字很有可能会影响你的毕业证的。听话啊,别任性。” “哦……”叶书学拖拉着声音应了一声。 “嗯,妈妈还有个会,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啊。拜拜。” “拜拜。” 叶书学挂了电话扭头就在qq ,微信两边一起联系自己少有的几个有联系的小学好友。 问了一圈,到了晚上陆陆续续都有了回复——没有人认识黎语冰。 所以,黎语冰是在逗她玩吗? 中午的时候看起来这么真实……难不成是个戏精?? 叶书学有那么点惋惜黎语冰那张脸。 “棠雪,你……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猥琐。” 叶书学啊了一声,咳嗽了一声,收敛了一下。仰头问她隔壁床的室友应雯:“没什么,怎么了?” “没事,想让你帮我拿一下我桌子上的耳机,我想看个恐怖片,怕吓着你们。”应雯笑得很腼腆。但是叶书学一想到对方看的恐怖片那个水琴的声音,冷不丁汗毛竖起。 她二话不说,立刻起身拿过耳机递给了她。那种像是和指甲盖扣黑板的声音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不想承受第二次。 重新坐回书桌前的时候,戏精boy黎语冰居然给自己甩了好几条消息。 因为采访约时间,所以只让是有联系方式的。但是翻翻聊天记录,都是她每天锲而不舍的舔着黎语冰。然后黎语冰高贵冷艳的回复她。现在黎语冰居然主动找她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伸手在平板上点了一下,跳出来几张截图。 叶书学一脸莫名其妙的戳了进去,然后露出了比刚刚更加猥琐的表情。还有那么点姨母笑。 众所周知,学校的冰球队云集了学校很大一批高质量的帅哥。而帅哥和帅哥之间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总是那么美好。怎么说呢,当一个女生相中了一棵草,但是发现这棵草心有所属的时候,会血量减半,并且会慢慢、慢慢透支。但是当她了解到对方属于另一棵草的时候,就一定能瞬间回血。甚至还能像是补了一棵千年老参一样流鼻血。 黎语冰发给她的截图就是一篇……别说是以他为模版的耽美文了,这是直接用了他的名字。这个作者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写的这么稳中带皮,清新脱俗却又不失颜色。暧昧朦胧,又不失车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不是因为发给自己的人是黎语冰本尊,叶书学真想和对方友好交流一下。 但是,发给自己看的是黎语冰。那这波操作,她又有点看不懂了。 于是,她缓缓地打了个一个问号过去。 对方的消息回得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是个社会小微笑。 在她打第二个问号过去之前,黎语冰发了消息,让她立刻马上去北操场出口边上的观众席找他。 找她干嘛呀?这故事情节写的,现在她看见他就会有画面。又是大晚上的,多不好意思啊。 于是,她一边憋笑,一边回了“不太合适吧”。 对方回的又很快,但是显然对方误会了什么。 因为他回复:怕什么,我的眼里不是只有蒋世佳那双眼神隐忍克制的深邃眼眸吗? 这话说的,更让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了。但是,叶书学就这样咧着笑去找了黎语冰。这是他一贯给自己体能加训的地方。叶书学被叫来过几次,都是采访的外衣下送水送饭的本质。但是今天,却是没有的这样的要求。 但她大概是习惯了,路过贩卖机的时候,主动给对方买了瓶水。 黎语冰也不客气,停了下来,拿过水就灌了好几口,然后丢给她两个字“删掉”。 “啊?” “我说,删掉。” “删掉什么删掉?我倒是想删。我都围着你转了一个月了,一篇稿子都没写出来。你这马上都要开始新的季赛了,我再不交稿子就要被学姐血刃了。”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叶书学也不着急,毕竟黎语冰说了只要她采访。这大概是一种另类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我说的是小说。” “什么小说……等等,你怀疑那篇,是我写的!?”叶书学满脸不可置信。更加不可置信的是,他居然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大晚上的叫出来。 “不是,就这事儿,你打个电话不行吗!” “不行。”黎语冰神色淡淡的,但是却又说不出的理直气壮。 叶书学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越发确定了对方是个戏精,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不是,黎语冰,这,这真不是我写的。我文笔可没这么好。” 黎语冰额头上青筋凸了一下。但是他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一下。那篇小说里很多事情,是他这一个月来断断续续的采访之中和她说的。换句话说,是她才知道的事情。 叶书学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表示虽然稿子还没能写出来,但是他的人气太高,毕竟人送外号“冰神”,所以零零总总的采访内容她全都第一时间被编辑部的各位学姐拉着第一时间就分享了。所以,这篇小说,谁写的,真的不好说。 黎语冰冷笑:“那你是不是也到处和别人说我小时候又矮又瘦,都没你高啊?” 说这话的黎语冰阴测测的,一边说,一边逼近叶书学。 这一八八的身高,压的叶书学往后退了两步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欲哭无泪,同人小说嘛,真真假假的,为了情节需要,还玩了一把青梅竹马梗。写的大概就是小时候受弱的黎语冰经过了二次发育成功的从一个受弱的0成长为了毫无疑问的1。她刚刚也看了两眼,做了个点评,觉得作者的脑洞真是恰到好处…… 等等,她怎么会知道黎语冰小时候比她还矮的事情啊。 “棠雪,都到了这份上了,有意思吗?” “黎语冰,我是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啊,我亲爱的小学同桌。”黎语冰一脚踩在了观众席的水泥台阶上,右手搭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叶书学:“拜你所赐,我小学六年没有花过一分自己的零花钱,每天上下学都背两个书包。知道我怕虫还特地抓给我看,每天放学你不回家我就不能走。你想考第一名就威胁我不能考满分……想起来了吗?没有的话,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叶书学听的目瞪口呆。但是在黎语冰真的打算重新开口之前,连忙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喊住他:“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 黎语冰挑了挑眉,示意她快点认罪。 叶书学一本正经,感情丰富:“我想起当年我妈其实是给我订了一门娃娃亲的。他就住在我对门,打小他就对我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带早饭,在家门口等我一起上学。放学后还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回家,只要我想吃的,他都买给我。我害怕老鼠,他就连仓鼠都不养了。可惜后来我搬家了,从此也就没联系了。我只记得他叫张新成。” 黎语冰:…… “你以为我是智障吗?” “那我看起来就很蠢吗!”叶书学推开了黎语冰:“反正我们俩现在肯定有一个是智障。就看谁能说服谁了。” 黎语冰被气笑了:“棠雪,你那年跳级是把智商都透支干净了,脑子里就剩豆腐了是吗?” “谁透支智商,谁脑子里就剩豆腐了……”叶书学本能的反驳,但是反驳到了一半,忽然卡壳了:“跳级?谁,谁跳级了?你?” 叶书学虽然了解过黎语冰,但是毕竟采访的是和冰球有关系的内容。而进入大学之前,黎语冰这厮活的挺低调。所以学校的事情,她也就只看了一眼。还真没留意他是个跳级生。 “是啊,我也跳级了。” “……你,你不用用也,因为我没跳过。” 黎语冰:? 这下轮到黎语冰懵逼了。 “你没跳过级?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嘛,跳级这么光荣的事情。” 好像有点道理…… “你……小学班主任是谁?” “冯老师。” “你高中真没跳过级?” “我又没失忆,我当然确定了!” “那你来找我的时候神情诡异,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她那是,那是对他的容颜惊为天人,当场犯了花痴。毕竟是有工作的,万一太过分了,被拒绝采访了怎么办?当然,这话之前不能说出口,现在就更不能说出口了,要脸。 黎语冰以为她心虚了:“我喊你名字你还欲言又止,要答应不答应的样子?” 那是她虽然习惯了棠雪这个名字,但是那不是沉迷美色么。条件反射自己另一个名字,当然一时半会儿没答应了。欲言又止也是条件反射想说自己叫“叶书学”。 “你说你没跳级,证据呢?” “我……高中有那个机器人联赛。我记得你也参加过,我在你一张申请表上见你写了。你可以去查,我参加了三年,年年团体冠军……奥,我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你们学校是万年老二啊!” 万年老二刺激到了黎语冰,他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可能!团体冠军队伍我知道,就一个女生。叫叶……叶……” “叶书学!” “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同一个人的关系。我高三改名前,就叫叶书学。” 黎语冰一脸懵逼。他气沉丹田,打算再说点什么扭转一下乾坤的时候,叶书学直接从手机里翻出了他们高举奖杯的合照。宛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他头上。 她真是叶书学。 所以,他觉得她眼熟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比赛过。只不过她改了名字,所以他也就忘记了。同时还在怀疑“棠雪是长这样吗?”的时候,错误的带入了“叶书学”的眼熟。 她确实是和他一个小学,她的班级号也是同一个,但是她小学比他高了一个年纪。是他就对方真的不认识他的事实,脑补过度。 黎语冰脑袋里现在无限循环着叶书学刚刚那句话——反正我们俩现在肯定有一个是智障。就看谁能说服谁了。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我……”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但是,叶书学尔康手阻止了他。 “你等会儿,我理一下。你是……把我当成了那个欺负了你六年的那个小学同桌棠雪,所以才这么针对我的?” 黑夜里的黎语冰,耳朵都红了。 “……抱歉,我……” 这个发展,对他们都挺突然的。 叶书学也觉得现在的心情挺微妙的。 明明之前黎语冰毫无理由的针对她,她都靠那张脸调节心情。而现在,终于找到理由了,却调节不了了。 可黎语冰的脸,还是那张脸。皮肤白皙,眉眼周正,俊朗但并不张扬的美少年。就连睫毛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还觉得有点委屈。 “黎语冰,你有劲没劲?都快一米九的男人了,心眼居然小成这样。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居然现在都还在斤斤计较。哎,我采访你一下,你现在仗着自己长高了,长大了,能欺负回去了,所以就不是欺软怕硬了嘛?你要真有本事,你当时就打回去啊!你放现在,现在……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人家过分?你现在的行为和她当年有区别吗?!幼稚!” 叶书学吼完这话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买的水。 “你,你还认错人!你还不如她呢!” 水,黎语冰已经喝了一半了。她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二话不说当着黎语冰的面就丢了进去。好像那瓶水就是黎语冰一样。 黎语冰张口想解释,但是才喊了一个“棠”字,就被叶书学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叫叶,书,学!!!” 叶书学气势汹汹的走了,黎语冰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黎语冰这个晚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心里头堵得慌。 现在想想,明明有很多时候都能发现这是个乌龙的。他怎么就选择忽视了呢?他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想来想去,他拿着手机把备注“小河豚”改成了叶书学,然后发了三个字:睡了吗。 没有红叹号,但是石沉大海。 黎语冰烦躁的扯过被子。脑子里全是“黎语冰,你是智障吗!”。 甚至于迷迷糊糊第二天被蒋世佳惊醒的时候,还大喊了一声“我就是智障”。当时宿舍的人看他,确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黎语冰:…… “不是,冰冰,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事。” 黎语冰翻身下床,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随口解释。还点开微信,看叶书学有没有给自己回消息。 什么都没有,连骂他的话都没有。 他手指动了动,又发了一条:“下午的毛概公共课下课后,我们好好聊一聊,好不好。” 从表情包里翻出叶书学给他发的卖萌的表情。 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向你道歉。 蒋世佳见他在发微信,忍不住啧了一声:“又催人家小姑娘给你带早饭啊?不是我说你冰冰,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要你给她买早饭才行。” 黎语冰被水呛了一下,呛得面红耳赤,艰难的反问:“追?” “你难道,不喜欢人家啊?”蒋世佳也有点懵逼。懵完之后一脸嫌弃:“别装了。当我们没看见啊,人家第一次来你看人的眼神都发光的。看见她过来你就开始笑。这都不叫喜欢啊?” “……” 黎语冰没有解释,逃似的进去洗脸刷牙。 给自己买早饭的时候,顺口就多要了一袋牛奶和两个奶黄包。之前叶书学给自己带早饭的时候,都会给她自己也买一份,然后就在操场边上边吃早饭边问他两个问题。 但是,买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他不知道上哪儿去给她。他看了眼时间,还早,就去了她宿舍楼底下等她。但是等到的只有她的舍友。被告知,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最后,这俩包子和牛奶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下午毛概课的时候,黎语冰坐在老位置等叶书学。她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她。连忙坐直了身子。 别说,看着她走过来,还有点紧张。还有点失落。 因为以前,叶书学看见她都是欢天喜地的笑着跑过来,第一时间凑到他边上的。 现在,她是板着脸过来的。 “叶……” 叶书学理都没理自己,直径往后走,和她舍友坐在了一起。 黎语冰旁边空当当的,心里头也空当当的。 但是好在,叶书学下课后没走。 空当当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黎语冰想了一天的措辞,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以前自觉的叶书学气鼓鼓的很好戳,但是现在她真生气之后,他开始自责了。 “要不你骂我吧,或者你打我也行。只要你不生气,你怎么样都行。” 叶书学到也不是生气,毕竟不就是认错个人吗。黎语冰也就语气狠了一点,装x了一点,但其实真没有像是他小学同桌对他那样对自己。甚至像是这节毛概公共课,以前为了采访和他凑一起的时候,他还会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划重点。 现在误会一场,解开了就好。 但,就是心里堵得慌。越想黎语冰对自己挺好的,她就越觉得堵得慌。而且,要把名字改回去的念头,远比高三的时候更强烈。 “……就……”叶书学有点扭捏。 “你说。”黎语冰很激动。 “……就,采访。你,你是,是想让谁啊?” 他是想让谁呢? 之前说那话的时候,顺其自然的。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叶书学有两个名字。闹了乌龙之后,他就想着怎么道歉,想让叶书学原谅自己。现在叶书学问了这个问题,他倒是清醒了。 他一次次忽略那些本就可以立刻解释这个误会的问题,就是想多个借口找叶书学。他逗她只是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就像蒋世佳说的那样,第一次在溜冰场见她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已经亮了。那时候,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还真是个智障啊。” 叶书学:……? 故事的后续,是之前叶书学怎么围着黎语冰转的,黎语冰就十年如一日的怎么围着叶书学转。有过而无不及。 第155章 传闻中的陈芊芊 作为花垣城的三公主,陈芊芊一直活的呼风唤雨。但那其实就是仰仗了城主老妈的偏爱,至于她自己在别的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德行,她心里其实很有b数。也想过以后或多或少总会有报应。 但是,她没想过报应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鬼上身”。 尽管陈小千再三纠正,她只是发生了灵异事件,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剧本而已。并且称他们现在,就好像是绿巨人浩克一样。或者就是龙葵和红葵的区别。就这些人物,进行了不厌其烦的介绍。但她依旧坚持这么认为。 就陈小千不厌其烦的科普的这些匪夷所思的词汇和光怪陆离的知识之后,她也就接受了。不就是见鬼了吗,有什么呀。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谁“醒”过来,谁就主导自己的身体,另一个人就睡的和死猪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也不会知道另一个人干了什么。而且,什么时候“醒”过来,全看天意。 有时候是很正常的大晚上睡一觉,第二天换个人。有时候就莫名其妙明明在吃饭就换了个人。以至于,如今坊间都有了传闻,说她陈芊芊疯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小千能成功的谎称自己有孕从而救出韩烁的原因。想想这个,陈芊芊都还觉得怒不可遏。 但是现在,大概是短暂的融合期过了。她们现在非但能自由切换由谁出面应付,还能自由自在的无障碍交流。就像……尽管对方掌握着方向盘,但是自己就坐在副驾驶一样。 看着,很和谐。但其实并不和谐。 一开始,陈芊芊是想弄死陈小千的。 虽然知道了自己是个纸片人,但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她有血有肉,这个世界活的有自觉,挺好。可偏偏,编剧剧透她是出场五分钟就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的命。 那这就相当过分了。 但毕竟,陈小千住在她身体里,想要弄死她,大概率是把自己一起弄死。 风险系数太大,不值得。 于是,她忍了。 并且和她形成了战略联盟——她帮她回家,她给她改写。 但是,这个联盟刚刚形成,就立刻土崩瓦解了。因为,她们的战略统一不了。 陈小千是想推动剧情——她家二姐历经磨难,终于登上城主之位。继任大典当天,天降祥瑞,日月同辉,天门大开。这样,她就能回家了。 这点,和陈芊芊不谋而合。但是出入就在于,剧情还有陈楚楚和韩烁的爱情线。 而陈芊芊要弄死韩烁。 【不是,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这么暴虐,动不动就想弄死个人。人招你惹你了,你就想弄死他。】尽管是自己写的人物,但是陈小千依旧很头疼。 打个比方,剧里陈芊芊有多受城主老妈的喜爱,剧外就又多不受她这个亲妈的不待见。她现在觉得,给她五分钟都多了。 陈芊芊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酒:“韩烁来花垣什么意图,你不知道吗?” 【……】陈小千噎了一下。 韩烁来花垣的目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但是,他确实对我下毒的对吧?” 陈芊芊再接再厉。 【……】陈小千又噎了一下。 剧本里,不单单下毒了,还成功了。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神展开,陈芊芊早就领盒饭了。 “按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来说,那也是他先动手。” 陈芊芊磨刀霍霍。 这点,陈小千不敢苟同。 【哎,不不不不不,是你先在大街上抢婚,巧取豪夺的!所以,是你,是你先动手的。】 “我抢婚是我准备动手。但是我还没动手!本来想着小模样挺标致的,也活不过二十岁了,只要不兴风作浪,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作妖的话好歹留个全尸。谁知道这个孙子这么狠。”陈芊芊恨道:“我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嘛!” 陈小千都要哭了:【不是,三姐姐!你要把韩烁弄死了,没有人帮楚楚了,她怎么当城主?她不当城主,我怎么回去啊。】 “我二姐当城主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帮忙了?少了韩烁威猛山的山贼也一样继续猖狂,这又不影响楚楚剿匪立功。也不影响她后续继任城主之位。只要楚楚继位,天降祥瑞,你不就能回去了吗?同样的结果,过程当中少点波折不好吗?” 【……】 陈小千半天没说出话来。 【但是,但是,你要这样了,我这剧本不就……不就不一样了吗?】 “你的剧本里,我五分钟就死了,但是现在我还活着。还多了个你。不早就不一样了。” 【……】 陈芊芊乘胜追击,装模作样道:“不过好像确实是应该按剧本。毕竟这两天韩烁变着法的想弄死我……我们。想想琉璃盏的毒,想想教坊司的剑,还有院子里的弓箭手,如果不是我恰到好处的醒过来,你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就是不知道,一命呜呼之后,你回去的概率有多大。” 陈小千二话不说:【弄,弄死他!】 陈芊芊:完美。 成功被陈芊芊洗脑的陈小千坐在副驾驶的时候还是有点懵逼:【不是,你怎么知道韩烁来花垣意图不轨的?】 陈芊芊单手撑着几案,闭目养神,顺便回答在脑子里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对,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了。不然你干嘛当街抢人!】休息了一晚上,思路都变清晰了的陈小千斩钉截铁。 陈芊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副云淡风轻但是又相当鄙夷的模样:【我干嘛抢人。你是编剧你问我啊?搞笑。】 最后两个字过于轻飘飘的显得格外看不起人,让陈小千当场选择自闭。 同样,韩烁也被陈芊芊忽如其来的讽刺表情整懵了。毕竟陈芊芊和传闻之中对得上的只有一个词,叫做阴晴不定。其余的……想想之前自己无论是下毒还是布置弓箭手全都失败了的暗杀手段。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陈芊芊只是在装疯卖傻。 今天说要带自己去教坊司听曲,八成又是一场阴谋。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安排了刺客。 谁怕谁呢。再说了,教坊司,还有自己安排的细作。 这么想着,韩少君的心情也就豁然开朗了。 在教坊司内,陈芊芊果然安排了毒酒。只不过教坊司的乐人急于谄媚,一不小心洒了酒,沾染了乐人佩戴的银器…… 说时迟那时快,韩烁还没来得及借题发挥。陈芊芊先贼喊捉贼喊了一句“有刺客!”。 毕竟白芨自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属性。听见如此,立即挥手,带着埋伏的人破窗而入。 韩烁和陈芊芊两人默契十足,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就把对方推出去挡剑。 那之后的场面就很混乱了。 尤其是,躯壳里有两个人的时候。陈小千鬼哭狼嚎陈芊芊已经很头疼了。她居然还试图掌控方向盘! 违背了安全驾驶法则,自然就出了车祸。 车祸不大,也就是手臂受了伤。但是车祸也不小,因为她喵的这伤是她弄巧成拙,画蛇添足给韩烁挡的。 这诡异的一幕,别说陈芊芊想骂人了。就连韩烁都被吓得捂了捂心脏,猛的咳嗽起来。 天大地大少君最大的白芨以为是韩烁心疾犯了,第一时间带人撤了出去,好让他们家少君吃药。 打斗发生在自家教坊司,林七当然第一时间参与了混战。现在人莫名其妙退了,她也收起了鞭子。 看见陈芊芊受伤了,眉头一簇:“陈芊芊!你居然为了一个入赘的玄虎病秧子挡剑!你还是不是……” “闭嘴!林七!” 她现在,真的想杀人。 陈小千: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三公主陈芊芊遇刺的事情,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城主。于是手握司军之职的陈楚楚理所当然地挨骂了。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不能正面刚,也不能急功近利,那就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了。博得韩烁的好感,降低他的警惕,然后…… 也就是,温水煮青蛙。 当然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陈芊芊是拒绝的,她让陈小千上。但是,陈小千胆子小,不敢面对韩烁。毕竟韩烁是怎么样的心狠手辣她知道。所以,她还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靠谱。 陈芊芊叹了口气。觉得挺新奇,毕竟很少会有她因为别人感到心累的时候。 “你,确定,你是编剧吗?” 【我当然确定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鄙视我呢?】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 陈芊芊是个行动派,刚刚做了决定,立刻就喊了梓锐进来。 “那个,和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好好学玄虎城的菜品,韩烁吃不惯花垣的菜。” “好嘞~一会儿就给您端上来……您说什么?” “我说,韩烁身体不好,吃不得油腻辛辣,以后厨房做饭菜以清淡为主。” “可您无辣不欢啊。” “……我也养生不行吗?” “……行。” “你再去找白芨,了解了解忌口什么的。还有,他院里,多给他置办点玄虎的东西,让他感觉亲切点。有,家的温暖。” 梓锐:? 陈小千:【are you sure 不会让他思乡情切?】 陈芊芊:【那你来?】 陈小千:【不了不了不了……】 “还有,他毕竟是玄虎男子,花垣城的规矩……在月璃府,他可以不用遵守。府上上下,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 说到最后,陈芊芊自己还有点咬牙切齿。 “三公主,您,您是伤了手臂不是伤了脑袋吧。” 陈芊芊气沉丹田,想喷不死梓锐。但,毕竟是自己惯出来的。得忍着。 “三公主,不是我说,您都为他挡剑了。可他呢,半点没表示。您现在还……我都替你憋屈。” 陈芊芊眼睛一亮,忽然不觉得生气了:“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就是要这个效果。对了,再请裁缝师傅上门,明天给韩烁做新衣服。” 梓锐:完了完了完了,三公主是真的傻了。 但是,三公主再傻,也是自己的三公主。 于是他一脸恶狠狠的去找了白芨,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和白芨说了。还生怕韩烁听不见,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整个花垣城,也就我们三公主这么傻对个男人这么好了!不像某些人,三公主受伤了,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给送个药。这要是别的人,早就给休了。” 韩烁:…… 翻着白眼送走了梓锐,白芨一脸深思熟虑的回屋。 “少君,您说三公主这是……怀疑我们又要动手了吗?” 又这个字,非常准确。因为陈芊芊每次都能精准的发现他的手段。然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和他斗智斗勇,化险为夷。 不过这次他摇了摇头:“如果怀疑,她就不会替我挡剑了。甚至会以此试探。” 白芨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又莫名其妙。 “那这三公主是为什么呀,这前后态度转变也太大了吧。之前还明里暗里的透露她对您不满,一副要弄死您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是让厨子做菜,又是给您做衣服的,是什么新套路吗?” “……不管她想做什么,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 信心满满的韩少君第二天大大方方的让陈芊芊请来的裁缝师傅为自己测量。哪怕是被软尺圈住了脖子也纹丝不动。 陈芊芊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吃着瓜。却忽然被裁缝师傅问要给韩少君做什么颜色的。 爱什么颜色什么颜色呗。陈芊芊腹诽,又不是她穿。 然,韩少君一脸妇唱夫随的样子,让三公主做主。 于是三公主不得不看看送过来的布料。还时不时的装模作样比划一下,再冲韩烁假笑两声。 整个氛围,诡异的很。哪怕是陈小千都搓了搓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陈芊芊问陈小千,韩烁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陈小千才刚回答,陈芊芊就立刻拍板做白色的,并且一脸认真:“白色皎皎,更能体现少君的高洁品质和宽厚纯善。” 陈小千:【我知道你目不识丁,但你至少会说吧。你是对这两个词是有什么误会吗?】 陈芊芊:【闭嘴,我恶心他呢。】 梓锐: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三公主这是瞎成什么样了才能对一个给自己下毒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啊。 白芨:三公主居然……如此认可我家少君? 韩烁:她……竟然是这般想我的? 于是,韩烁提议,裁缝先生来都来了,三公主也做件衣服吧。 “虽然花垣以女子为尊,但毕竟男女有别。况且三公主又是成了亲的,所以就让韩某来替三公主量体吧。” 做衣服不可怕,可怕的是韩烁给自己量尺寸。陈芊芊差点一蹦三尺高:“什,什么?!哎,韩烁,你别……” “别什么?都是夫妻,害什么羞。而且按照花垣规矩,夫君侍候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梓锐附和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了!还不赶紧的!” 陈芊芊:现在管教梓锐还来得及吗? 陈芊芊混迹教坊司,应该是对男人很熟悉的。但韩烁和教坊司的不一样。没什么胭脂俗粉,反倒有几分药香。 但即便是心疾缠身,气息也依旧很强烈。或者说,是强势。 四目交汇,陈芊芊都能感觉到盈盈浅笑之下的刀光剑影。 量脖子的时候,韩烁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肌肤,凉凉的。 她甚至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别过脸去。 “哈,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梓锐拍了下手,感慨了一声。 陈芊芊&a;陈小千&a;白芨:你是瞎吗? “三公主想要做什么颜色的呢?”裁缝师傅问。 “红色吧。”韩烁代为回答,似乎心情很不错:“显得三公主明媚大方而且……活泼。” 活泼这个词,刺激到了三公主。她抖了抖,为了不让自己一巴掌抽过去,她转身就走。 白芨一脸懵逼:“三公主这又是怎么了?” 韩少君笑而不语,方才他凑近的时候,看见了。陈芊芊脸红了。妆容虽然艳丽,但是胭脂下面依旧有绯色。而且…… 他低头看了眼指尖,刚刚碰到了肌理,发热。 大概是害羞了? “白芨。”韩烁负手而立,问他:“当街抢亲的时候,三公主说了什么。” “三公主说,小模样挺标致……是夸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她刚刚又说了什么?” “……品行高洁,宽厚纯善……您是说,三公主其实对您……不对呀,那她大婚当夜怀疑您下毒,还把您关大牢。虽然后来救了您,但是三公主那时看您的眼神,恨不得撕了您,就好像救您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想起这个,韩烁也眯了眯眼。当时,听到“传嗣有功”的时候,陈芊芊的反应比他还大。就像是白芨说的那样,仿佛不是她救的自己一样。 问题一旦继续思考,韩烁也就冷静了。那些许的心猿意马也就被压了下去。 如果刚刚的行为也是假装的……那陈芊芊,就是花垣城里城府最深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韬光养晦,扮猪吃虎。传闻中的陈芊芊,不过是她的伪装。 “陈,芊,芊。” “少君想怎么做?” “如果她是在对我使用美人计,那我何不用上美男计呢?” 白芨:…… “……少君,英明。” 接下去的日子里,陈芊芊和韩少君夫妇一直都在努力“琴瑟和鸣”。 陈芊芊:“原来少君不通乐理啊?无妨,我们一起去教坊司啊,我让苏沐教你。” 韩烁:“三公主的字写的着实不雅了些。无妨,韩某亲自教你。” 陈小千:妈妈,救命,我写的剧本它成精了!还有两个变态。 这天,韩烁路过后院的时候,正巧看见陈芊芊穿着劲装在练武,小鞭子耍的,英姿飒爽。和平日里的她看起来,迥然不同。 双眼明亮,炯炯有神。和平日里的她又是迥然不同的样子。甚至比起二君主陈楚楚都更有气势。 扮猪吃虎这个可能性,冒了出来。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花垣城的三公主陈芊芊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了。 陈芊芊专心致志的甩鞭子,陈小千就是个拍手看杂耍的吃瓜群众。冷不丁看见了韩烁,本能地尖叫了一声。吓得陈芊芊一个激灵,鞭子差点抽到自己脸上。 关键时刻,是韩烁挺身而出,救了她。 一手抓住了鞭子,另一手揽住了陈芊芊的腰。 练武,自然是不施粉黛的。 所以这次,韩烁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陈芊芊脸上的绯红。 但其实,她更多的是被气的。这么丢脸的事情居然被韩烁看见了,简直不能忍!但是最近还在温水煮青蛙,不能动粗不能动粗。 韩烁看着陈芊芊,只觉得对方是仓皇而逃。 于是,开始脑补陈芊芊对他有意。晚上陈芊芊让梓锐给他送来金创药,就越发让他笃定了。因为他徒手接鞭子,受了点伤。 一点小伤而已,根本微不足道。不抓紧上药的话,都快好了呢。 “可三公主当初新婚当夜就把你送进大牢……” “毕竟确实是我想下毒在前,许是我们露出了马脚,她知道了,气不过吧。毕竟,是新婚之夜。” 白芨:少君您看起来很期待是怎么肥事情? “而且,她第二天不惜自毁声誉救我们出来了呀。最重要的是,她事后严肃的告诉我是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的样子,显然是怕我误会她。” 白芨:少君您以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而且,她如果真的要有心害我。那天我院子里布满了弓箭手,以她的耳力,早就听出来了。当时如果动手,那就是人赃并获,她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可她不也没有,就这样退了出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白芨:少君您是忘了三公主往我脑袋边上射的金簪了吗? “可是少君,我们来花垣的目的……您当初不是说,二郡主才是最优秀的郡主,您得到她,就能得到龙骨,得到邬石矿吗?” “我当时也是被表象骗了。可如今我们与三公主朝夕相处,你还觉得她如同传闻中一样暴虐成性,目不识丁,嚣张跋扈吗?还有偶尔的疯疯癫癫,不过是她的伪装,韬光养晦罢了。此女子,极其聪慧。” 白芨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有点矛盾。 “可是花垣城城主对三公主宠爱有加。她又何必如此?” “自然是为了降低二郡主的猜忌。长此以往的迷惑对方,才能一击致胜。” 白芨醍醐灌顶,觉得很有道理。同时白芨又觉得对方是个劲敌。 “那少君,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韩烁挑了挑眉:“既然三公主想要城主之位,那我们就助她一臂之力。到时候……” 韩烁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白芨茅塞顿开:“所有的,还是少君您的。” 于是,最近陈芊芊和陈小千都觉得韩烁有点神经病。 这天,天降一道雷,劈到了林七家的矿洞山,困住了一百多个矿工。 陈小千二话不说先去找了陈楚楚,但是陈楚楚因为原先出错而受到母亲的责罚,所以拒绝了她。毕竟是福脉。如今朝堂上争论不断,就算是城主都还没有下定决心。如果这个时候她贸然动手,矿工不知是否能救出,可福脉却是一定会被炸毁的。如此,风险太高。而她经不起母亲的再一次责骂。 从陈楚楚家出来的时候,陈小千还有点浑浑噩噩。 “不应该啊,楚楚是女主角,这本来就是女主角会做的事情。她怎么能为了不被母亲责罚就……难道这比人命还重要吗?我的女主角怎么这么畏手畏脚的!” 陈芊芊也很安静。坐在副驾驶的她,安静的不像话。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楚楚不愿意炸,那我们怎么办啊?眼睁睁的看着矿工在里面吗?” 【……楚楚不愿意,还有一个人愿意。】 “谁啊?” 【韩烁。】 “他?他怎么可能啊。他做的都是为了帮女主角的。现在女主角都不愿意,他怎么会愿意啊。” 【他会的。因为,如果楚楚一直都是楚楚。那韩烁也一直都是韩烁。】 陈小千:? “你这是,什么绕口令吗?” 陈芊芊笑了:【小千,看来你不只是不了解我。你是不了解每个人。】 “什么意思?” 陈芊芊没有再解释,抢了方向盘,就去找韩烁。 韩烁听了陈芊芊的来意,只问了个问题:“你,第一个想到让我来帮你?” 陈小千:【是我的错觉吗?韩烁这只大猪蹄子还会娇羞?】 “是。” 陈小千:【你是在回我,还是骗他?】 【回你。】 陈小千:……你变了,你这只泡椒凤爪! 韩烁的动作很迅速,不过两个时辰就在矿山布置好了□□。 无形之中暴露了他来花垣城还带了大量杀伤性武器的本质。 一声巨响,响彻天空。 自然引来了无数人。 陈楚楚一脸痛心疾首的斥责陈芊芊居然如此不知轻重真的炸了福脉。 韩烁一脸懵逼的反问陈芊芊:“你不是说,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吗?” 陈小千:【人在江湖飘啊,哪有不挨刀啊~】 陈芊芊:…… 但炸都炸了,自然是救人要紧。 陈芊芊自幼学武,一点都不怕吃苦。韩烁原本也不怕,但他的心疾不允许。 矿洞内环境恶劣,韩烁没两个来回,就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已经塌陷了一半的矿洞,因为刚刚的爆破,虽然有了出口,但是里面的支撑原木也都岌岌可危。 更别提那些碎石头。 韩烁扶着墙打算吃颗药速救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碎石落下来。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把陈芊芊推开。 石头虽然没有砸他身上,但他却也因为心疾晕厥了过去。 陈芊芊第一时间把他运出了矿洞外面,喊白芨送药。 “这么大的药,是想噎死他吗!” 【这么大的药,是想噎死他吗!】 白芨:…… “少君一直都是这么服用的啊,这以前,也没晕过去过呀。” “……有水吗?” 梓锐左右看了看:“没有。” 陈芊芊实在没办法,一咬牙:“反正恶心的是他。” 于是他把药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两下,喂给了韩烁。 【不是,这,这这这这……这算咱俩谁的呀……】 【闭嘴,陈小千。】 药丸的效果,立竿见影。陈芊芊都还没有抬头,韩烁就醒了过来。 陈小千:【这速度,这是伸腿瞪眼丸吗?】 陈芊芊……都懒得喊她闭嘴了。 “……芊芊?” 陈芊芊反应极其夸张,伸手就把他推给了白芨,脸都红了:“韩少君身体不适,你好好照顾他。” “芊芊!” 陈芊芊没好气的回头。 韩烁撑起自己:“一定要小心。” 韩烁救过她三次,第一次是两个人的相互算计,第二次是单方面的弄巧成拙,这第三次却是他用命相搏。 “……好。” 之后的故事情节发展,已经没有了剧本原有的样子。但是一切却又那么顺理成章。韩烁没有在七夕的时候炸伤城主,点燃狼烟;陈芊芊也没有在韩烁送她令牌的时候就对他痛下杀手。 而最后花垣城城主,既不是陈楚楚,也不是陈芊芊,而是重新站了起来的大郡主陈沅沅。 天降祥瑞,天门大开的时候,陈小千也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至于,这到底是美男计成功了,还是美人计成功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小千走了,陈芊芊才只有一个人了。玄虎城新任城主和城主夫人才能开启培养下一代的第一步。 “小千,你之前说你改剧本是因为韩烁和陈楚楚两个人都是心思深沉的人,猜忌太重,不会有感情戏。那陈芊芊其实也是扮猪吃虎,那为什么这两个人就可以呢??” 后来,《传闻的陈芊芊》热播。陈小千作为编剧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想了想回答:“可能是因为……她抽烟喝酒蹦迪泡吧,但她是个好女孩儿。而韩烁是真的虎吧。” 陈芊芊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城主。但是她深知母亲的偏心,所以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回绝。但她只是自己不想当。并不是在施舍陈楚楚。 因为她一直都在寻找名医医治陈沅沅的腿。想让陈沅沅也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对她来说,无论是楚楚还是沅沅都是姐姐。 她很聪慧,但也单纯。 对韩烁,其实从头到尾陈芊芊都没有想要杀过韩烁。她只是从母亲那里知道了韩烁或许别有所图,就想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寿终正寝到二十岁就好。反正她臭名远扬,有的是方法来和韩烁胡搅蛮缠。至于后来的那杯毒酒,与其说是乐人谄媚,不如说是她自己最后故意手抖的。因为她虽然听了自己的话,很气愤韩烁之后会做那些事情,但那只是一时情绪。她不会因为对方还没有做的事情,就提前下手。 毕竟……陈芊芊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写的剧本。 陈芊芊:哦吼,你居然揣摩对了一次我的心理。 第156章 名侦探柯南 你是喜欢他的。只不过你不愿意承认。 就如同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你觉得,他是在多管闲事一样。 那年,你在游乐场勤工俭学。一天下班,被几个流氓小混混拦住了去路。当时的你,贴着假脸,戴着黑框眼镜,丢进人堆里就是一个呆板的读书小妹造型。任谁看见都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但其实这只是你的伪装。 你一路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实际上是打算把他们引到没人看得见的角落,方便自己动手。毕竟你更不想因为自己“身手不凡”而引起别人过度的注意。 但就在你准备动手的时候,他见义勇为了。 那时,他以为你害怕,介绍了自己,叫降谷零,是警校的学生。并且安慰了你。 尽管你不愿意承认,但自那之后,你的确留意过他。像每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一样。但终究,你们没什么交集。 你们再见面,是在车站。当时,你换了张假脸,也摘掉了眼镜,他根本认不出你。但是你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和几个同伴在一起,背着乐器,像是要演出的样子。 你当下,就起了疑心。不是因为特工电影看多了。而是你对这样的手段也很了解。以及,他们让你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黑漆漆的地方。 因为,你出生在一个组织的实验室,是一个被记录在册实验品。组织养着你,就像是养着一只小白鼠。同时,因为你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所以他们也对你进行了培训。 只不过,十二岁那年你冒险诈死逃离了实验室。 你很幸运的遇到了披着魔术师外衣的怪盗基德黑羽盗一,是他收留了你。虽然他只是给了你一个名字,黑羽里奈,就把你丢进了学校。但他教会了你易容术和变声术,也不过问你以前的事情。 只是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抹去半分曾经的记忆。 而且,你还听见了他的同伴称呼他,安室透。 你当时只是因为诧异,所以对他有了过多的留意。本以为不会引起怀疑,但你低估了他的警惕。 被他盯上的你不得不开始和他周旋。 你不知道他是警察卧底,还是误入歧途,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和哪个组织有纠葛。所以,你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他是你知道的组织的人,如果他发现了你其实是易容的假脸——你太清楚组织的实验室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那段时间,你和他斗智斗勇,自然也和组织有了擦边的接触。他的工作做得很好,所以你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确定了他是公安警察卧底。这也还得益于你早就知道降谷零这个人的存在。 知道了他是卧底之后,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 你沉默了很久,最终决定离那个组织远远的。无论是安室透还是降谷零,都让他自己玩去吧。 按照计划,你原本是有机会一劳永逸地离开的。只可惜…… 那时,组织也在特殊时期。因为出现了内鬼。在你的死遁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时,组织清除了一个卧底,苏格兰威士忌。原名诸伏景光,是他的发小,是他的同窗好友。 一个卧底的死亡,对组织来说,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作为对方的好友,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但是,组织通过他,发现了你。或者说是贝尔摩德发现了你。 你说,是自己百密一疏。但其实,你是为了帮他摆脱嫌疑罢了。你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组织自己就会把事情摁倒你头上。但是,那些事情你确实也帮过他们。 你看,你其实很早就开始帮他了。 而贝尔摩德对你大概是有迁怒的。因为你们都在实验室呆过。你很清楚她不老的秘密。当然,她也比谁都知道你是谁。 落在她手上,你九死一生。 贝尔摩德虽然给了你一枪,但是却也喂了你一大把组织的药。命中注定,你命不该绝。但是,你缩成了七岁的小豆丁。 还很凑巧被他把你捡了回去。 于是你住进了他家,花着他的钱,吃着他做的饭,甚至冠上了和他一样的姓氏。虽然,只是安室。 但其实,你还是窃喜的吧。 只不过,他执意让你去读小学一年级的事情,让你三天没理他。 第四天的时候,你背着书包和隔班级的少年侦探团一起去了他工作的咖啡吧找他。 咖啡吧里坐满了顾客,多数还都是十七八岁的女高中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安室先生真的是温柔绅士了”。 他无疑是温柔绅士的。但和曾经那个打最狠的架却扬着最阳光的笑容的降谷零比起来,你觉得虚伪。 可看着周遭的花痴表情,你脸色一沉,在心里冷笑:29岁高龄的老男人了,在这里骗什么小姑娘啊! 于是你大步流星走到了他腿边上,扬起脑袋一板一眼的开口:“爸爸!我饿了!” 你身高不够,但是你声音响亮啊。 他低头看见是你,差点没原地打滑把自己摔死。 “奈奈……” 旁边的一个女高中生惊呼了一声:“骗人的吧!安室先生居然有女儿了!” “我叫安室奈奈子,今年七岁了。”你面无表情的转过去,凉凉的望着她:“我和爸爸长得不像吗?” 你的冷白色皮肤和他的黑皮怎么看都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29岁的男人有个女儿不奇怪吧?”你继续反问她们。 “……” 一片寂静的现场,是少年侦探团的一个小姑娘打破的。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安室同学真的是安室哥哥女儿吗!” 你转过身去,认真地纠正她:“是安室叔叔。” 小孩子们从善如流的改口。 他:…… “怎么了嘛?爸爸不想承认吗??” 最后,你仰头问他。 他能怎么办呢。自己捡回去的孩子,当然要宠着啊。 于是他弯腰抄着你的胳肢窝就把你抱了起来。他左手单手抱着你,右手捏了捏你的鼻子:“不准调皮。” “哦~”你托着长音回答。然后转过身去,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那群女高中生。 他无疑是很忙的,毕竟是要拿四份工资的人。忙到两三点是常有的事情。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是知道的。有时候,你常常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你是谁了。毕竟当初他把你捡回去之后,你醒过来就在医院了。虽然是做戏,他问了两个“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之类的问题。 但他是公安,“查无此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可他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 经常早出晚归,虽然面露抱歉,可永远是一副“抱歉抱歉,可我下次还这样”的做派。丝毫不收敛。实在不是对一个小孩子应有的态度。 可你,又不敢问。 凌晨三点,你和往常一样醒了过来。轻手轻脚的下床,绕过趴在你房间的毯子上的哈喽出了房门。 他的房间,果然还亮着。 你回房间抓过了自己床上那只他买给你的兔子的耳朵,拖着它,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隐私的拉开了他的房门。把他吓了一跳。 “奈奈?怎么了?”他一边合上电脑,一边起身走过来,然后蹲在你面前和你平视。 你一脸大爷似的,口吻也平淡的和白开水一样:“做噩梦了。” “……” 不怪他是这个反应。毕竟就算是你手里抓着一只兔子,你也真的一点小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面无表情的,噩梦都能被你吓跑。但是,他还是好脾气的安抚了你。 被揉了发顶的你还是不知足。得寸进尺的冲他伸手:“我要和你睡。” 他大惊失色:“奈,奈奈……这,这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 “……你是女孩子。” “我是小孩子。” “……” “你让我去上学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吗?我还小。还小的话,你怕什么?” 你直勾勾的盯着他,试图看出什么破绽。 于是,他妥协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进来吧。但是只此一次。” 你全当没听见,迈腿就爬了上去。 有你在,他当然是不能继续工作的。所以也只好躺在你边上。 床不大,但你足够小。两个人中间横了一只兔子也依旧宽松。 但你,是真的睡不着。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让他能早点睡觉,但是你依旧不承认。 他叹了口气,侧过了身子,面对着你。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你。 “睡吧,我不走。”你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在梦里听见有人和你这么说。 这一晚,你睡的很踏实。 甚至他起床离开,你都没有一点感觉。还是哈喽跳上床,把你舔醒的。你揉着眼睛出房间,他已经完成了晨间锻炼,给你做好了早饭。 因为咖啡吧的老板也知道了他居然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所以特地忍痛割爱,让他拥有了周末的休息日。 “毕竟单身爸爸照顾女儿不容易。”这是老板的原话。 所以吃过早饭,他就带你一起去了超市采购。你没走两步就喊自己累了。站在原地就冲他没皮没脸的伸手。 但毕竟他要一手推购物车,一手拿东西,抱着你着实不方便。于是,他把你举过头顶,让你骑在他肩膀上。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瘦弱的人,这点你一直都知道。但是,坐到他肩膀上的时候,你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高大。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你没两秒钟就晃了晃腿,沾沾自喜起来。 “不要闹,小心掉下来。”他一边选购东西,一边还不忘叮嘱你。 于是,你双手圈住了他的脑袋。 他的采购颇为单调,除了生活用品,就是日常所需的可以长时间储存的食材。 而你其实买零食。因为,它们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但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理由很充分:会长不高的。 “不会的!”作为一个已经长大过的人,你理直气壮的反驳:“我长大了很高的!” “你怎么知道?你长大过吗?”他挑着眉毛反问你。 “……” 你终究还是没有说。但是抱着他的脑袋,一个人生闷气。还是自己把自己气到了。 你以为他没看见,但其实,你撅着嘴的样子,他在对面的玻璃冷柜上看的清清楚楚。更别说,你还是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于是,他带你去买了一辆粉色的儿童自行车。 一半是为了哄你,说多运动能长高。一半是因为他答应了一位咖啡吧的常客教他们家的小孩子学会骑自行车。 有的时候,你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不然怎么能一边是个阴郁的黑暗组织成员,一边又是一个懂得用假面超人哄小孩子开心的人。 但是,你看着他扶着小孩子的后座教他骑自行车的样子,却是笑了。 “啊!奈奈子姐姐笑了!” 闻声,你和安室透四目相对。你们都愣了一下。 小胖墩的声音很激动:“奈奈子姐姐也是在夸我聪明吗?我终于学会了呢!”小孩子的声音,很激动。 但是,你收起了笑,没什么感情的否认:“不是。是因为打哈切抿嘴而已。你学的太慢了,我都看困了。” “……” 因为你这句话,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哄要哭不哭的孩子:“不是,不是,奈奈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你又开口:“但是,你不怕摔倒,能够坚持。真的很勇敢。” “真的?!”小孩子的眼睛亮的吓人。 让你难得生出三分愧疚。但,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下一秒,你就开口,没皮没脸:“当然是真的了。所以,能把我爸爸还给我了吗?我胆子小,骑不稳,怕摔。” “嗯嗯!安室叔叔,你去帮奈奈子姐姐吧。”小孩子一脸天真。 “……” 傍晚,把小胖墩送回家后,你们一起回家。 你骑着车,他牵着哈喽走在边上。路过一家小卖部的时候,你停了下来。因为要吃冰棍。 他大概也热了吧,所以很爽快的同意了。 你带着哈喽坐到了边上的长椅上等着。远远的,还听见小卖部老人家慈祥的声音:“是哥哥带着妹妹来学骑自行车吗?” 你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连连摆手的姿势,应该是否认的。然后,你又看见了他凑近了老人家,神秘兮兮的说了什么。让老人家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但是因为他走过来的时候,洋溢着不一样的浅笑。所以,你没有去多问。大概是觉得,他开心就好。 夏天天的傍晚,吹着风,吃着冰棍,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他两三口就吃完之后,惬意的往后一趟,双手都搭在长椅靠背上,双腿也往前一伸展,仿佛人生达到了巅峰的样子。 “真舒服啊~”他感叹:“真想一直都这样。” 你吃冰棍的动作一顿,抬头问他:“你想一直都这样?” “啊!”他连连否认自己刚刚说的话:“不是,不是!我们奈奈要长大才是最好的。” 你没有应声,只是转了回去低头专心的吃冰棍。但其实,你心里想的是:我早就长大了。你也见过了。你只是不知道罢了。 你沉浸在被伤秋月,所以没看见他顽皮的笑容,渐渐变得认真起来。眼底,还有回忆。 第二天,你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家就开始做作业。等着他回来给自己做饭。但是,一直等到了九点多,他都没回来。门口传来一点异动,你和哈喽都立刻扭过头去。 但,只是风声。 等不到他,你只好自己打开了冰箱和橱柜。但是你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哈喽吃的是狗粮,而你自己也就给自己煮了包拉面。 吃完饭,你把东西往水池里一放,就坐在沙发上继续等他。 一直到了后半夜,他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抱着哈喽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但其实,你睡的不安稳,他弯腰想抱你回房间的时候,你就醒了。你伸手推开了他。 因为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硝烟的味道和些许的血腥味。其实已经很淡了,但你对这些敏感。当下就面露了警惕。还有凶狠。这些,藏在你的骨子里。很深,不容易被发现,却也忘不了。 “抱歉抱歉。”他好似没看见一样,也丝毫没有对你如此的警惕感到意外。只连连和你道歉,语气极软:“我先去洗澡,然后再来抱你。” 但他洗完澡,你已经自己回房间了。可他还是进了你的房间,在你床边上坐了一会儿,给你捻了被角才走。 他一走,你就睁开了眼。 房间黑漆漆的,可你心里却和明镜一样。你无比清晰的明白了一点。这样乌托邦式的平静温馨,其实是你们两个人的心知肚明和心照不宣。 秋去冬来。 组织闹出来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其实这也预示着这个一直藏匿在黑暗里的组织在一点点暴露出来。 更直观的体现就是身边和组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人也在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和你一样吃了药缩小了的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来日本度假的fbi们,还有易容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以及他的一家子。等等,等等。 可你们之间却没有一丁点的变化。没有人打破这个表象。 你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隐约觉得颇为沉重。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和他的身份,这样的走向,你其实并不意外。你甚至在心底就做好了某个准备。 一如之前你不害怕一样。现在你也不害怕。相反你很知足,因为身为安室奈奈子的你,享受了他太多的纵容。 一直到有一天,他给你吹头发的时候忽然感慨了一句“奈奈长了一定很好看”。 你虽然嘴上说着“我不长大也好看”,但其实心里忽然酸涩。 这个时候,你才忽然意识到,你有一个遗憾——虽然现在也是你的真面目。但是,他称不上见过你真正的样子。 而你,没有一张照片。 你原本想坑一把服部平次,把他易容成你的样子拍张照。但是想了想,那也只是一张皮而已,不是自己,于是作罢。 可你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画了一张自画像。但最后,你还是把它撕了。 柯南问你为什么不留着。你回答:“以后看人不好吗?” 这是你的心里话。只不过只是一半。另一半是……如果不能真正的和他站在一起。那么,也没有必要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了。 可最后,牺牲的人却是他。 他的后事完全处理好之后,风间给了你一本相册。相册里全部都是你的照片,是你缩水成七岁模样时候的照片。这是他生前拜托给风间的。但是他的原话是,如果他不幸没能回来,就请风间毁了它。因为,他也不希望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降谷先生,大概是想送您一个童年吧。” 你问风间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就是黑羽里奈的。因为他从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斗智斗勇的时候,你也不曾给自己编造一个名字。 但是,风间摇了摇头。不过,他说:“您的事情降谷先生从没有和我多说过。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情。当初,您不是他碰巧捡回来的。您是他不眠不休找了三天才找到的。” 你逃似的离开了警视厅,抱着相册牵着哈喽漫无目的的乱走。或许是跟着哈喽走吧,所以又到了那家小卖部。你驻足良久,给自己买了一根冰棍。小卖部的老人家还是这么慈祥,她觉得你很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不过她看见哈喽的时候,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啊!” “什么?” “其实啊,我见过您的先生和女儿呢。之前夏天,您先生带着她在前面的公园学骑自行车对不对?您女儿简直和您长得一模一样呢。不是我说,您二位确实是太年轻了。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兄妹呢。但你知道您先生怎么说吗?他说啊……” 【她不是我妹妹。她可是我的小情人。】 “……这女儿不就是父亲的小情人吗!” 你没有接话,直愣愣的拿着冰棍就坐到了之前的长椅。 咬了两口之后,终是泣不成声。 第157章 哈利波特(狗爹) 如果问丹妮琳哈珀是个怎么样的巫师。 卢平会回答,她是一个不那么“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 如果问丹妮琳哈珀和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卢平会回答,她不是我们的朋友,但是对我们做了朋友才会做的事情。 终归是三言两句都能说完的话。 但如果你问丹妮琳哈珀和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什么关系。 他会沉默一会儿,然后才回答,这是个很长的,甚至是小天狼星自己都说不完整的故事。 1 他们的缘分,或许从入学霍格沃的那一天就注定了—— 开学的第一天,丹妮琳哈珀,一个名不见经传姓氏的小巫师被分院帽分到了斯莱特林。而来自“古老而高贵”的“世世代代斯莱特林”的布莱克家族的长子,小天狼星布莱克,却被分到了格兰芬多。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俩的名字就会经常一起被提及。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是分院帽搞错了。 但,分院帽从来不会错。 小天狼星爱冒险和不安分的性格得到了释放,由内而外的符合格兰芬多小狮子的特征。 而丹妮琳。 她天赋极高又极其聪明,同时非常的冷静理智,从不像格兰芬多的小狮子那样冲动;没那么趾高气昂,谦逊好学也不假,但却总是独来独往。 小天狼星肆意张扬,调皮捣蛋;丹妮琳内敛克己,遵纪守法。 他们像是两个极端,根本没什么关联,但却好像又被什么关联在一起。 2 他们开始有交集,或者说,小天狼星开始留意丹妮琳,是因为卢平。 那是他们二年级的时候,小天狼星开始怀疑卢平“狼人”的身份了。 某个月圆之夜,卢平实在甩不开他的三位好友——小天狼星布莱克,詹姆斯波特和小矮星彼得——的时候,是丹妮琳帮了他。 她撒了谎,说邓布利多让卢平单独去找他。这成功的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摆脱了三个伙伴。因为邓布利多知道自己的秘密,这个时候是不会找自己的。 以及,再后来的他们都知道卢平是狼人,打算通过练习阿尼玛格斯来陪伴卢平的时候。 丹妮琳问了麦格教授“如果我想学习阿尼玛格斯,第一步我需要做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 当时,他们四个人因为破坏校规正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罚抄校规。 毫无疑问,校规过手不过脑,麦格教授的回答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这都是在帮他们,可也暴露了两个问题: 第一,丹妮琳是怎么知道卢平是狼人的。 第二,丹妮琳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学习阿尼玛格斯的。 后者可以说是凑巧,但是前者呢? 小天狼星旁敲侧击的问过丹妮琳。 但是,毕竟是分院帽才碰到她的头发就喊出了“斯莱特林”的小蛇,总也是狡猾的吧。所以,小天狼星什么都没问出来。 但是,他至少也确定了,除了丹妮琳没有别人知道。 3 五年级的时候,小天狼星终于成功的学会了阿尼玛格斯,变身成了一头和熊一样大的大黑狗。那年暑假,他也是利用的这一点逃离了那个他受够了的家庭。 不知是激动还是疯狂,小天狼星闯进了一片林子,还惹上了一头熊。不过,没有打赢,还被咬伤了腿。 是丹妮琳救了他。 丹妮琳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小屋。一幢绕着一棵参天大树建造的树屋。因为施有魔法,所以屋子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的多。 即便是他现在的体型,也没有显得拥挤。就是,蹭掉了桌子上的花瓶和踢翻了两把椅子。 但是丹妮琳是毫不介意的,她挥舞着魔棒,从一旁的橱柜里拿过魔药和绷带就开始绑扎。 小天狼星丝毫不会担心丹妮琳会弄错,因为她的功课永远都是最好的。而她最擅长的也恰恰是救治咒语。庞弗雷夫人都不止一次的夸过她。 他现在,懵逼于这栋树屋。 树屋里有不少麻瓜的东西,他好像在学校的麻瓜研究课上见过,也好像没见过。比如那几个两个轮子的什么玩意儿,他看了好久。 屋子里还有很多的小动物——猫,兔子,松鼠,小鸟,还有一只小鹿崽等等。 全都不怕人一样。 当然,最让他吃惊的,还是丹妮琳本人。 在学校的丹妮琳永远都穿着整洁得体的巫师袍,衣服上半点褶皱都不会有。包括她的头发,永远都打理的很柔顺,偶尔还会用一根绿丝带绑一个蝴蝶结。 好几次的恶作剧,她都是面不改色仿佛一个面瘫一样。 他们私底下还曾经说过她是个古板的斯莱特林,活的就像个模板一样没趣。 可现在的丹妮琳,她穿着一件连衣裙,内搭一件绸缎的衬衫,衬衫袖子随意的卷着,有一边的衬衣领子还被裙子压着。腰间绑着一个腰包,上面还卷着两片落叶。她的鞋……大概是刚从泥坑里□□的。比他的狗爪子都还脏。 还有她的头发,随意的绑了起来。比起她在学校的样子,简直就是乱糟糟的。 如果不是因为在旁边看见了她的作业,小天狼星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是丹妮琳哈珀的双胞胎。 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小天狼星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他觉得有趣极了,也好奇极了。他想保持这样子留下来好好看看。 “丹妮琳小姐,老夫人让我来喊您去吃饭……啊啊啊啊!您居然带回来了一头熊!!!” “它不是熊,是一只狗,只是比较大。” 丹妮琳头都没回,解释道:“它受伤了,我不能不管它。” “但是,如果让老夫人看见它……” “祖母不会过来我的树屋的。”丹妮琳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对方:“而且当初我们就约定好了的,她不干涉我在树屋的一切。” “是这样的没错,但同时,您也保证了,在外面永远都保持礼仪得体的淑女形象。” 小天狼星看见了丹妮琳抿了抿嘴,嘴角都向下压了压。同时,他也看见了从丹妮琳身后探出了身子的家养小精灵。 小精灵似乎也注意到了丹妮琳的脸色,不免惊慌失措。看样子,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想要惩罚自己。 但是被丹妮琳一魔杖点在了脑袋上,成功的阻止了她自己以头撞地。 “你说的只是实话。” 然后丹妮琳就站起身来,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 家养小精灵双手交叠,回头看了小天狼星一眼,好似有点害怕这么大的狗。它急急忙忙跟在了丹妮莉身后。走之前还不忘顺手捞走那两只松鼠,似乎是怕自己会一口吞了它们。 “但是,您不喜欢。”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回,小天狼星没能看见丹妮琳的表情,他只听见丹妮琳莫名其妙的问:“饭后甜点没有准备布丁吗,杜宝。” “布丁是丹妮琳小姐最喜欢的,杜宝当然准备了!” “那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丹妮琳一边回答,一边挥动着魔杖,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行头。一身一如她在霍格沃滋的时候的行头。小天狼星不懂那些女孩子东西,只觉得差不多。 再走之前,丹妮琳不忘安抚自己带回来的大狗:“安心在这里休息,等下我会给你带完饭回来。” 确定丹妮琳已经离开了,小天狼星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模样,瘸着腿到了窗边——这栋树屋是在一个庄园的后花园,隔着一块草坪和一条小溪,靠近一片树林。 他在树屋内,也发现了丹妮琳的全名,丹妮琳·斯图亚特·哈珀。 斯图亚特,纯血巫师家族之一。 3 壁橱上有丹妮琳父母的照片。 丹妮琳和她妈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丹妮琳继承了她父亲的黑发。 而她妈妈,是个斯图亚特。斯图亚特家族的族徽,小天狼星见过。 丹妮琳是一个斯莱特林,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血统,都相信她至少是个混血。但,也没有人觉得她是个纯血。 因为他父亲哈珀的这个姓氏。 但如果是斯图亚特,那一定是纯血。 “真奇怪。” 小天狼星嘟囔了一句。 因为开学典礼上的事情,丹妮琳在学校,在自己的学院都没少被指指点点。但她一次都没有说。 他打量着树屋内的陈设,有些犯旧了的沙发,柔软的毛毯,自己在写作业的羽毛笔,还有在打量他的画像。 以及屋里子那些不怕人的小动物。有两只松鼠已经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其中一只脚一滑,掉下去之前还揪了一把他的头发。 小天狼星一只手就揪住了它们的后脖子,丢到了一旁书架上。 和他家比起来,这栋房子有点乱糟糟的。一点都不斯图亚特。 甚至,和他见过的那些堂姐妹们的房间,也都不一样。 有花花草草也有娃娃,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黏糊糊的。 树屋中间的树干上,刻画着丹妮琳的成长。从一个四脚并用的婴儿,一年一个样儿的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每一个样子,都是小天狼星没见过的。 他瘸着腿,绕着走了一圈。 围绕着树干,还有参差不齐的垂挂着的是一个个的闪着光的花骨朵。 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 他没忍住碰了一下。花瓣舒展开来,钻出一圈光芒。 像是一段记忆。 小天狼星看见了广袤无垠的非洲大草原,五六岁的丹妮琳骑在一只猎豹的背上。 肆意飞扬。 虽然只是短暂的记忆,但是给自己的冲击却不小。小天狼星一时间都说不清楚是因为那只豹子,还是那广袤无垠的草原,还是因为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丹妮琳。 虽然已经从刚刚的对话里听出了几分意思,可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他忍不住看了存在这些花骨朵里面全部的记忆。无一例外,都是丹妮琳的,也无一例外都是在野外和动物们在一起。有普通动物,偶尔也有他没见过的魔法生物。 更无一例外的,是迥然不同的丹妮琳。 是的,他相信了,这是丹妮琳。 因为她会救助意外受伤的小动物,小兔子,小狼崽;也比如他。但是面对野兽捕食,肉弱强食的生物链,她又非常的冷静。 “真不愧是斯莱特林。” 小天狼星这般评价。 4 小天狼星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啊,一个特别的恶作剧。 以狗的样子留在丹妮琳身边,然后发掘她的秘密……他想,之后能看见丹妮琳神色大变就觉得非常有趣。 于是,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每天看着丹妮琳在树屋内天马行空的捣鼓各种实验的时候,他也会兴致勃勃的发表一下意见——简单粗暴的用狗爪子把他认为对的东西推倒丹妮琳面前。有些时候力度掌握不好,就直推翻了那些东西。 更多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变得灰头土脸的。 但是丹妮琳从不生气,偶尔还会笑两声。 在一块儿的这几天,小天狼星发誓,他看见丹妮琳笑的次数比他之前五年在霍格沃滋加起来的都多。 不过,他觉得这样的丹妮琳更讨喜一点。 唯一让他很嫌弃的就是丹妮琳想给他取个名字。什么“大黑”、“牙牙”、“杜比”、“卡卡”。让小天狼星相当嫌弃,甚至想吐槽这就像那些经常来串门的小动物们。风格一点都不斯莱特林。 不过,丹妮琳似乎对此乐此不彼,一副绝对要取一个让他答应的名字。 小天狼星的狗脸没什么表情,甚至还趋于动物的本能,歪了歪头。但是心里话是——名字随便取,但凡叫一声,就算他输。 等他的腿好全了,丹妮琳出去野外撒欢冒险就带着他一起了。 甚至,她见他看见野兔什么的从不会主动去追,还会教他捕猎一副比他还像一条狗的样子。 小天狼星一边在心里翻白眼,一边又觉得既然你教的这么认真了,那他勉为其难动动腿吧。 然后……完美符合了真香定律。 小天狼星的脾气不算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狗,所以也变得温和了。 会主动把丹妮琳装着午饭的挂包挂在自己身上。有松鼠坐在他头上他也不会甩开了。而且,他还蛮喜欢那两只经常给自己抓虱子的猴子的。 大概是因为朝夕相处久了的缘故,所以小天狼星对着丹妮琳也相当的不客气。一起在小湖泊边上喝水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湖水溅了丹妮琳一身。 于是,他们就忘记了出门干什么的,而是玩起了泼水游戏。 从一开始只是站在湖泊的边缘,到后来,两个人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 毕竟他现在是狗的样子,实在是不方便。于是它索性扑倒了丹妮琳,把她直接扑进了水里。 丹妮琳虽然骂了两句“坏狗”!和“坏塔塔”、“坏lucky”!之类的话,但却还是笑的很开心。 小天狼星原本也是开心的。但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变得安静了。等丹妮琳给她们俩都丢了几个清洁咒和干燥咒之后,他还是很安静。 安静的,丹妮琳还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让他不开心了。毕竟,她一直都觉得,对方聪明的不像是一条狗。甚至怀疑过对方是个阿尼马格斯。但是记录在册的阿尼马格斯并没有这样体态的。 “嘿,大家伙,我没有怪你。”她伸手搂住了小天狼星的大脖子,揉了揉他此刻蓬松的毛发。 “事实上,我很开心。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玩过啦!” 丹妮琳确实很开心,他能感觉得到。甚至他都觉得,丹妮琳乌黑的头发因为阳光泛出的光泽都是快乐的。 小天狼星站在一边看着她,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点——丹妮琳哈珀,其实是一个非常爱笑的姑娘。而且还是一个笑起来,非常好看的姑娘。——这就是丹妮琳哈珀最大的秘密。 可这个恶作剧,现在一点都不好笑。 5 丹妮琳有很多的小动物,但是这只是她亲近自然。这些小动物,都不是她的宠物。小天狼星也真是因为这一点,才能一直留到现在。因为,就算他离开两天,或者每晚碍于性别而幻影移形去找死党詹姆斯,丹妮琳都不会起疑。 但这一次,他离开树屋的原因,他自己很清楚,不一样了。 他想终止这个恶作剧了,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个人在野外的山洞里呆了两天,最后决定直截了当的来。 他一路到了树屋,深吸口气变回了人样就抬脚往楼上走。但是走到一半却看见丹妮琳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树屋边上的河边上。 他站在楼梯上看了好一会儿,隔着点距离似乎都感觉到了丹妮琳的心情低落。 但其实,除了第一天,和那只小精灵的对话,丹妮琳从没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顿了顿,小天狼星望向了灯火通明的斯图亚特庄园,剑眉一沉。 虽然只是和这栋树屋隔了一条河和一块草坪。但是,这可以说得上是丹妮琳的分界线。 思来想去,他重新化作了大黑狗的样子,甩着尾巴跑了过去。 丹妮琳看见“它”,虽然笑了笑,但是也很敷衍。 “嘿,熊仔,你回来啦?这两天玩的开心吗?” 小天狼星照久没理这个新名字,但是他主动蹭了蹭丹妮琳。 丹妮琳果然就顺着自己靠到了他身上。 “你知道吗,明天就是我生日了。” 小天狼星当然不知道了。他原本只想过来缓和一下气氛,然后就开诚布公的。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解开误会。可“大黑狗”的样子,却能陪着她。 “你看见哪儿了吗?那栋大房子。杜宝现在就在那里准备明天的宴会。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都来,都会和我说生日快乐,也会给我带好多礼物。明天,会很热闹。” 但是,丹妮琳的语气一点都不快乐。 她常叹了口气,双手向后撑着自己,仰着脑袋看着满天的繁星。 丹妮琳喜欢的,一直都是在野外的无忧无虑。喜欢的,是他的父母还在的时候,带着她四处旅游,毫无拘束的生活。 可那样的生活,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结束了。 小天狼星看了一眼庄园,又看了一眼丹妮琳,忽然站起身来。 他叫了一声。 深灰色的眸子盯着她。 然后曲膝趴了下去。 丹妮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站了起来,站到了他身边,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发。 “我可以上来吗?”她问。 小天狼星没有犹豫,又叫了一声。 于是,丹妮琳二话不说,抓了一把他的毛发,翻身骑到了他身上。 小天狼星的体型足够大,大到丹妮琳可以安全的骑在他身上。他缓缓起身,向下压了压身子。 “我准备好了。” 丹妮琳抱着它的脖子。 下一秒,小天狼星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树林。 刚开始丹妮琳还稍有顾忌,只紧紧的抱着小天狼星。但是,这久违了的自由的感觉随着风一点一点渗透进自己的皮肤的时候,丹妮琳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开始欢呼起来。 整个森林都回荡着她爽朗的笑声。 小天狼星带她去的是一处峭壁,并不陡,但是视野开阔。站在那里,向下能看见整片密林,向上是满天的繁星。 丹妮琳利索的翻身下地,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简直太棒了!!” 小天狼星也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两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实的模样,抬起爪子就去碰了碰丹妮琳的头发。 丹妮琳回过神来,也不可思议的拿起了一缕头发。 然后她笑了,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 因为她第一次魔力的波动就是自己的头发——因为极度的快乐,她的头发就会发光。并不是那样的刺眼的灯光,就像是碾碎了星光。朦胧又不真切的。 而且还会影响周边——所有的花都开了,所有的绿叶也都舒展了,植物们仿佛都苏醒了,也星星点点的,闪烁着朦胧的星光。 “有些时候它就会这样,但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判定标准是什么。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是的,我确实很快乐。而且,是因为你。” 丹妮琳搂着小天狼星的,在对方配合的低头下,点起脚蹭了蹭他的额头。 “谢谢,谢谢你。这真的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小天狼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当然很懊悔自己居然是一只狗的样子,而且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变回来。可同时,他却又很庆幸,庆幸自己是狗的模样,不然一定见不到这样的丹妮琳。 “嘿,我知道了!我知道该叫你什么了。” 丹妮琳松开了小天狼星,伸手指着天上。 “看,那个方向,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那是天狼星,它是大犬座里最亮的一颗恒星。”丹妮琳转过身来,再一次对上小天狼星的眸子。 “也是,dog star.你就是我的dog star!” 6 今年的圣诞节,丹妮琳依旧没有回家。 因为留校学生不少,所以霍格沃兹也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派对让年轻的巫师们放松一下。 但毕竟是派对,总也有些暧昧的事情。 例如丹妮琳,就被高一年级的斯莱特林学长缠上了。 丹妮琳当然不喜欢了。只不过,在外的面具带的久了,也就有了这样的样子。 正当她还在周旋的时候,小天狼星突然非常突兀的闯了过来。 “嘿,傻子,你难道听不出来她在拒绝你吗?她笑得这么假你都看不出来吗?” “……” “……” “为什你不直接开口说你不想和他废话了呢?就像你根本不喜欢蛋酒。” 在两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小天狼星又说道。 这回,丹妮琳是真的愣了一下。她看着小天狼星,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小天狼星说对了。 其实这个学期以来她就发现了小天狼星的怪异之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她一直在寻找这到底是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布莱克先生?怎么没回家呢……哦,我忘记了,你被自己的母亲除名了。是无家可归了吗?” 小天狼星的脸色一沉。 但是丹妮琳抢先他开了口:“抱歉,戴维斯。我也没回家。” 顿了顿,她又说:“事实上,我确实不喜欢蛋酒。” 讨了没趣的戴维斯自然不会继续待下去。 怼走了这个不认识的人,小天狼星的心情不错。但是转过身来对上丹妮琳的眼神时,微愣了一下。 “或许你应该说声谢谢。” “谢谢,小布莱克先生。”丹妮琳从善如流:“但是我很好奇,小布莱克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不爱喝蛋酒的?” “……我猜的。” 丹妮琳眯了眯眼。 小天狼星自己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轻咳了一声。 “嗯……我只是觉得,或许,你需要来点布丁。” 小天狼星的手里端着一块布丁。 丹妮琳露出了越发不可思议的神色,相比蛋酒,她确实更想来一块布丁。 她垂眸看了看布丁,不知想到了什么,反问了一句:“这又是小布莱克先生你的恶作剧?” 又这个字让小天狼星微妙的回忆起了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因为想知道丹妮琳是怎么知道的卢平的秘密而做的一些恶作剧。 只不过,在丹妮琳的树屋里,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丹妮琳的父亲对动物或者对魔法生物颇有研究。而丹妮琳本人,对于人,只怕她更了解动物。在同样的环境下,她甚至会更在意动物。如果丹妮琳不知道卢平的秘密,那才不正常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吃点东西了。毕竟那没眼力见的家伙一只拉着你说些废话。” “不了,谢谢。”丹妮琳直接拒绝。 “好吧,”小天狼星收回了手,给自己挖了一块,啧了啧舌:“不得不说,霍格沃兹的布丁确实比不上杜宝做的。” “非常感谢,小布莱克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直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家养小精灵的名字的,小布莱克先生?” “我……”小天狼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天狼星身材高大,长相俊美。性情飞扬,天生的骄傲,眉宇间也带着桀骜。但是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却格外的多情。 丹妮琳望着那双眸子,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小步。 “你的眼睛……” 丹妮琳有了一种让她浑身都颤栗了一下的猜测。 “你,是谁?”她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他清楚的知道,这会让丹妮琳动怒。 但是,他应该早就说了。 “dog star.因为是大犬座里最亮的那颗恒星,所以这么称呼。也就是,天狼星。” 没有人知道丹妮琳哈珀和小天狼星布莱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就一个晚上的事情。 虽然一如既往的,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那样的暗潮涌动,就算是邓布利多教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天狼星想要解释。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因为丹妮琳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谎言。 他尝试过示好。 不过,无一例外都被丹妮琳拒绝了。 因为丹妮琳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 这是个玩笑,小天狼星自己都承认了。一如他当初的那些把戏一样。她明明可以置之不理。也一如当初一样,就当自己没看见。 但是她做不到。 不知道那是小天狼星的阿尼马格斯形态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可现在知道了,自己就再也无法单纯起来。 “是小天狼星一直在陪伴自己”这个事实,让丹妮琳浑身都不自在。甚至在她自己的梦里 或许,这也就是丹妮琳身为斯莱特林的一个原因,藏在骨子里的极端。 而小天狼星也有自己的骄傲。 那是他们本身就很敏感复杂的年纪。刚刚萌芽的懵懂感觉让他们彼此关注,但是常年的骄傲和锋芒又让他们相互躲避,不愿低头。 但越是如此,就越发的关注。 所以,丹妮琳在听说了斯内普被打人柳打成重伤还是小天狼星送回来的消息后,丹妮琳就立刻离开了休息室。 因为她也知道打人柳背后的秘密。 斯内普不会无缘无故去打人柳那边。而刚好下午的时候,小天狼星刚和斯内普起了冲突。 她先去了医疗翼。 邓布利多看见丹妮琳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小布莱克先生一点事情都没有,哈珀小姐。但是,我想他现在需要有人陪他。他的两位朋友正在陪另一个朋友。而我们也找不到他。或许,你知道他在哪里。” 丹妮琳确实知道小天狼星在哪里。 在一个偏僻的小塔楼。少有人去。她在那里找到的小天狼星。 一个人,脸色苍白,了无生气。 他看见丹妮琳,眼神颤了一下。 “……他还好吗?”他问。 “已经没事了。” “我确实,很糟糕吧。”他又问。 这回,丹妮琳的眼神颤了一下。 她从小和父母在旅行中长大,他的父亲是个纯血巫师,但是在麻瓜世界也有个身份,是动物学家。所以,她从小天南地北的跟着和动物们相处。 无论是大自然还是某些原因,她最敬畏的就是生命。 所以她当初会察觉到卢平是狼人的身份却选择不说。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卢平和邓布利多他们所做的努力。保护这个秘密,是在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以及保护卢平。 和她知道了他们居然想自己练阿尼马格斯一样,她会帮忙问一句麦格教授。因为,阿尼马格斯如果出错,那将会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这个恶作剧本是触及自己底线的。 但是,却因为他是小天狼星,她动摇了。 她挨着小天狼星下一层的台阶坐了下去,低着头,让小天狼星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7 丹妮琳他们毕业的时候,正是伏地魔最为猖獗的时候。这个十四年前就开始招兵买马的黑巫师高举纯血主义的旗帜,掀起了整个巫师界的动荡不安。 小天狼星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邓布利多的凤凰社,站在了对抗伏地魔的第一线。 他当然也希望丹妮琳能和他一起,就像詹姆斯和莉莉一样。 虽然丹妮琳也来自纯血家族,虽然也是个斯莱特林,但就像小天狼星某位的嫁给了麻瓜的堂姐安多米达一样,所有人也都认为丹妮琳会和小天狼星站在一起。 因为,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 但是,回来总部的只有小天狼星一个人。一个头发疯长过了的小天狼星。 丹妮琳依旧留在那个古老的纯血家族。 这次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发生了,因为回来的小天狼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的伶仃大醉。 但是第二天又是那个意气风发,走到哪里都受姑娘喜欢的小天狼星。 只不过,再也没有提及过“丹妮琳”这个名字。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不过,他给名为“丹尼尔”的同伴都取了个绰号。 一年后,在詹姆斯和莉莉的婚礼上,小天狼星又喝的伶仃大醉。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把她和那群迂腐的纯血主义同等对待!”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们都知道。小天狼星自己也知道。 因为当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一位凤凰社的成员特受了伤,而他们的秘密点也不安全的时候,小天狼星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去了丹妮琳的树屋。 丹妮琳身为圣芒戈的医师,帮忙救治了伤患。 别的傲罗不是在屋子外面放哨,就是外出探路。屋子里醒着的只有丹妮琳和小天狼星。 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了。 小天狼星还是那个小天狼星,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但是,他又变得不一样了。他变得成熟了,他的朋友们都很信任他,但是却也变得越发的玩世不恭了。 丹妮琳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自己的魔药。 小天狼星也在看着丹妮琳。 一年没见,丹妮琳自然也不一样了。以前的丹妮琳是青涩的,而现在的则是成熟的。但是比以前,更冷清了。 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毕竟上一次的见面,他们不欢而散。 沉默了许久,小天狼星先开了口:“你祖母的事情,请节哀。” 丹妮琳的祖母,不久前去世了。 丹妮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只嗯了一声。 “……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丹妮琳又是一顿。 “等明天吧,现在使用幻影移形,他承受不了。这里有咒语保护,食死徒发现不了的。” “……好。谢谢。” “……不客气。” 天蒙蒙亮,他们就急急忙忙动身离开了。走之前,小天狼星停留了几分钟,越过清晨的迷雾,就这样望着斯图亚特庄园。 丹妮琳就站在窗前。其实根本看不清,但她还是站在那里。 一直到初旭的光芒升起,退散了浓雾,只看见了孤零零的树屋才转身离开。 屋子空荡荡的,却并不安静。因为斯图亚特老夫人的画总是很热闹。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在他的眼里,凤凰社比你重要多了。但凡你不愿意加入凤凰社,那他一定会弃你而去的。” “你和你妈妈一样,就是会被这种所谓的爱情迷昏了头。不管不顾的就和人家跑了!可结果呢,你那个短命鬼父亲一走,她把你送了回来就殉情了!” “你别忘了,你是发过誓的!绝不会加入凤凰社,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是斯图亚特唯一的血脉了,我不能让你和你妈妈一样飞蛾扑火!更不会让你去参加什么凤凰社!” 面对这样尖锐的声音,丹妮琳面无表情,神色自如,仿佛没听到一样。 可她偶尔总会在梦里惊醒——那个被迫立下的誓言,是黑魔法,不同于赤胆忠心咒或牢不可破咒。如果她违背誓言,那么承受代价的,会是小天狼星——她的誓言就是,绝不会加入凤凰社。 他们再见面是三个月后,圣芒戈被食死徒袭击。 当时,丹妮琳还在圣芒戈。 在一片混乱中,丹妮琳险些被咒语击中。 是忽然出现的小天狼星替她挡开的。 被咒语击碎的墙壁瞬间爆炸,乱石飞溅。也还是小天狼星把她护到了自己的臂弯下。 “快离开这儿!”小天狼星把她带到了相对安全的角落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还有别的任务。 一场混战,食死徒伤亡惨重,节节败退。 结束后,小天狼星又跑去刚刚随手一塞丹妮琳的地方。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也没什么黑魔法的痕迹。 他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失落。 “嘿,小天狼星!你在这儿做什么?” 是詹姆斯。 小天狼星深吸口气,随手抹了一把脸:“没事,检查检查。对了,你们都没事吧?那些病人呢?还有那个送过来的麻瓜。” “当然没事了!多亏了你派来了你的守护兽带我们去了五楼的拐角处的密室让我们躲了躲。” “你说什么?”小天狼星听的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詹姆斯也莫名其妙的。 “我带你们去的密室?” “不然呢?那么丑的狗,和你的阿尼马格斯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你还能是谁。” 小天狼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詹姆斯,我根本不知道圣芒戈还有密室。” 8 小天狼星本该去找丹妮琳问清楚这一点的,但是,并没有。 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因为一个预言,关于伏地魔和一个男孩儿的预言——在这个月底会有一个男孩出生,他会打败伏地魔。 伏地魔认定这孩子是詹姆斯和莉莉的孩子。所以,他们不得不躲起来。他作为他们的保密人,也不得不躲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去找丹妮琳,风险太大。 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丹妮琳。走之前,他拜托邓布利多保护丹妮琳。 伏地魔之前会允许丹妮琳保持中立 无外乎也是看中了她古老的纯血家族。但是平时也没少打扰她。 现在,小天狼星害怕。害怕伏地魔会从她入手。潜藏在心底的还有,如果丹妮琳被抓了,他怕自己会动摇。 邓布利多亲自登门,聘请了她成为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教授。 并且声称,一年后会有一个惊喜等着她。 于是,丹妮琳去了。 而一年后,伏地魔被打败,神鬼不知,食死徒土崩瓦解,持续了十一年之久的巫师大战结束。 但是,藏匿了一年的波特夫妇为此牺牲,只留下了当年那个预言中的孩子。 而小天狼星却成了凤凰社的叛徒,成了一位食死徒——那个,背叛了波特夫妇,把藏匿地点告诉了伏地魔的人。 他甚至心狠手辣的杀了前来阻止自己的朋友小矮星皮特,炸死了一条街的麻瓜。 劣迹斑斑,罄竹难书,根本没有受审讯就被投进了阿兹卡班。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不过,丹妮琳还是利用斯图亚特这个姓氏和一些手段,见了一面小天狼星。 阿兹卡班的小天狼星,不过一个星期,就身形消瘦了起来,面色也沧桑了,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他看见丹妮琳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灭了下去。 他拖着身子,从角落里走过来。 丹妮琳还没有开口,他就自顾自说了起来:“是我害了他们。” “我本该是保密人。” “是我错信了小矮星皮特。” “是我害死了詹姆斯他们。” “皮特也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小天狼星疯了,因为在阿兹卡班的犯人,没有几个是不会疯的。 丹妮琳相信他说的。 可丹妮琳却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看着小天狼星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疯狂大笑,一个人……放弃了自己。 “所以,即便给你机会申述,你也不会说,对吗?” 她问。 小天狼星忽然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他垂着头,沉默。 “丹妮,”他抬头,眼里是绝望和懊悔:“我有罪。” 丹妮琳走了,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就离开了阿兹卡班。但是走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 她想到了自己的祖母。 她似乎体会了几分那位老人最后的疯狂——她知道这是小天狼星对自己的放逐,但是她也还是想让他活着。 她从霍格沃兹辞职了,理由不详。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和小天狼星有关系,并且觉得她疯了。 海格来送了送她,非常不舍。因为他们这一年因为动物所以关系不错。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没必要这样做,哈珀,我的朋友。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为了一个布莱克离开霍格沃兹。那晚我看见了,他就在现场。他始终是个布莱克。” “是吗,海格。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什么?!”海格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因为小天狼星?” “什么?!”海格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因为小天狼星?” “不是。”丹妮琳面无表情:“因为我始终是个斯莱哲林。你忘了吗?我一贯如此。” 自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丹妮琳。 9 几年之后,小矮星彼得被在霍格沃兹抓住,小天狼星被无罪释放。 事情发生的也极其突然,一如当年他锒铛入狱。 “你们是怎么想到的,他还活着,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在圣芒戈接受治疗,有所好转的小天狼星问卢平。 卢平递给了他他们曾经制作的活点地图。 故作轻松地说道:“谁叫他被韦斯莱家的小子当做了宠物呢。” 小天狼星也笑了一声,但他又发现了端倪:“这不是被费尔奇那个笨蛋收走了吗?” 卢平迟疑了一会儿,回答他:“是哈珀。她在霍格沃兹任教的时候,从费尔奇那里拿走的。” 小天狼星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他装作不在意的翻了两下地图。 卢平看着小天狼星,叹了口气:“她不在了。” “什么?”小天狼星先是反问了一句,然后强颜欢笑了一声:“我知道,她不在这上面,毕竟现在是暑假了。” “小天狼星,我是说……她不在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小天狼星轻笑了一声,想让气氛不这么压抑,语调也故意漫不经心起来:“莱姆斯,你骗不了我的。伏地魔都已经不在了,食死徒也都自顾不暇了,巫师大战也早就已经结束了,她怎么会……她怎么会……” 说到最后,小天狼星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因为,卢平的神情过于认真。 小天狼星的语调开始颤抖:“……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吗?这是新的整蛊套路对吗?” “我……很抱歉,小天狼星……” “我不想听这个!”小天狼星忽然尖叫起来:“这不可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邓布利多和我保证过!邓布利多呢?我要亲自问他!” 小天狼星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但是他太过虚弱,一把就被卢平摁回了病床。 “没有人动手!小天狼星,没有人。你入狱之后,她就离开了霍格沃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这几年做了什么。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定和你有关。” “……” 小天狼星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望着卢平,灰色的眸子,毫无光彩。 但他不挣扎了,他颓然的仰面躺在病床上。 摄魂怪这几年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丹妮琳哈珀差点做到。 他尚未痊愈,但是第二天就任性的出了院。他几乎翻遍了斯图亚特庄园,翻遍了丹妮琳的树屋,也翻遍了那个峭壁,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杜宝对他敢怒不敢言,和斯图亚特老太太的咒骂。 他也回去了空无一人的霍格沃兹。曾经的阁楼,丹妮琳常坐的图书馆角落,甚至是两个人一起上课的教室。 走过某间空教室,他忽然驻足,然后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教室空荡荡的,因为许久没有人烟,染上了灰尘。 这里,只有一面镜子。 “你看见了什么?”邓布利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小天狼星没有回头,但回答了这个问题:“詹姆斯和莉莉,莱姆斯,隆巴顿夫妇,健康正常的隆巴顿夫妇,安多米达……彼得,小矮星彼得也在。” 邓布利多没有多说,只感慨了一声:“朋友们。我想一定非常快乐。” “……是的。” “但是这不是真的。” “我知道。厄里斯魔镜。”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找了一天却徒劳无获的缘故,小天狼星都变得冷静了。他转过身来问邓布利多:“你知道原因,对吗。” “是的。一个诅咒。” “什么诅咒?” “家族遗传。就像她的父亲,天生体弱,不得寿终。” “体弱?” “是的。丹妮琳只是……这个诅咒的确是隔代遗传的。丹妮琳本应该是安全的。但是,诅咒始终在她的血液里。而她,受到了刺激。” “什么刺激?” “她自己的誓言。” 小天狼星的眼神颤了一下,丹妮琳的誓言他已经从杜宝那里听说了。但是,正因为他明白,所以才意外。 他不明白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事实上,小天狼星,我们必须要承认一点。丹妮琳是一名凤凰社成员。”邓布利多如此说。 “什么……她……怎么……” 这个消息过于震惊,震惊到小天狼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是的,她从没有说过,但是她做了。当她在你们穷途末路的时候收留了你们时候,当她让守护神兽带你们去密室的时候,当……她哪怕受了钻心咒也不愿意加入食死徒或者吐露你的半点消息的时候……小天狼星,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不在言语上,但是在行动上。魔法,比我们更加清楚应该如何去区分。所以,她的誓言应验了。” 邓布利多的话,就像是对自己施展了钻心咒一样。 丹妮琳的誓言如若应验,那应该是他。 半晌,他才从嗓子底挤出一个反问:“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小天狼星。所以,你正在受惩罚。”邓布利多说:“就像它知道如何去判断丹妮琳的行为一样,魔法,也知道怎么惩罚你,小天狼星。” 邓布利多的话,让小天狼星宛如当头棒喝。 是啊,丹妮琳的死,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邓布利多走之前,把丹妮琳让自己转交的信笺给了他。 “如果你还是坚持你有罪,那你也有机会赎罪。你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教父的身份保护哈利波特。 但是,小天狼星,无论你是否承认,你这一生都欠了我的。” 小天狼星的表情木讷,好似无喜无悲,楞楞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镜子里举杯欢庆的人。 “新婚快乐,兄弟!” 是了,他们在参加自己的婚礼。 和丹妮琳的婚礼。 镜子里穿着婚纱,盘着漂亮的新娘发髻,带着鲜花花环的丹妮琳不再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是转了过来,看着自己。 然后,笑了。 不是日常的伪装的那样虚假,也不是在丛林嬉戏那般的率性,而是,像她在图书馆看书,他借了詹姆斯的隐形衣溜了进去,给她送布丁的时候。 小天狼星忽然也轻笑了一声,萧条的身影上,有了几分当年的漫不经心。 “你真不愧是个斯莱哲林,丹妮琳……布莱克。” 他深深看了一眼厄里斯魔镜,扭过身就走。 当阳光重新照在他的全身,他闭着眼仰面。 “我的确欠你太多了。” 第158章 一颗流星 潘心恒到达滩涂的时候,吴二白的队伍已经安营扎寨结束。她下车在车边上站了一会儿,远远的看着营地里的情况。虽然隔得远,但是那些人是谁,在干什么,甚至是脸上什么比松,她透过墨镜也看得一清二楚。 吴二白组建的这支考古队伍,明面上是来这里寻找在历史中被遗忘的古国遗址。但实际上,也是来寻找自己已经失踪了多年,生死未卜的弟弟吴三省。 想到吴三省,潘心恒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车顶。 “三叔啊~你这个坑,和女娲补天也差不多了。” 忽然,她顿了顿,摘掉了自己的墨镜,甚至还眯了眯眼——吴二白从帐篷里出来了,后面跟着的不是一贯和他形影不离的贰京,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身型偏瘦,但是并不羸弱。半长发,偏棕色,绑了个低马尾;可惜还不够长,没能全扎起来,脸颊两侧留了两撮。 海风一吹,也就乱了。不过,乱了也不影响。因为,那张脸足够小巧俊秀。没有半分女气,也不会因为长发显得阴柔,配上一副细边眼镜,反倒有些斯文。 潘心恒轻轻咬了咬墨镜腿,看着那人,神情意味不明。缓缓地吐出个名字:“刘丧。” 刘丧虽然是半路开始玩古董,但是混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和她俩眼睛视力极好——白天看得远,晚上看得清——像是望远镜加夜视镜一样,刘丧的耳力极佳。像是蝙蝠一样能听音辨位,就是一个移动的声呐;还自带画地图这一项功能。探起墓来一探一个准。 潘心恒之前就在一次考古任务中和对方打过交道。而一想起那次的交集,她就翻了个白眼。 语调颇为嫌弃,还有些惋惜:“挺好看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她一边唏嘘,一边从自己车子的后座拿出了自己的背包,一把甩在自己身上,然后就朝营地走过去。 到了营地,直奔刚才吴二白和刘丧进去的帐篷。手都还没碰到帐篷,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现在你们是一赔七,所有人都认为吴邪这次上不来。” 不用看都知道是刘丧在讽刺人。潘心恒索性不动了,等着对方的后半句。 果不其然,刘丧丝毫没有自己在给吴二白打工的自觉,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我也押你们上不来。” 呵!潘心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人都还没进去就接了话茬:“二叔,那你可得给他多加点工资了。免得人辛辛苦苦帮你干了一趟活,结果回去还落了个倾家荡产。别人会说你不厚道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又是一个女声,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侧头望了过去。就连靠着床头闭目养神的张起灵都睁了眼。 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柔和了不少。 比起张起灵的矜持,王胖子的反应就是喜出望外了,笑的满脸褶子的给了潘心恒一个熊抱。 “来之前我还在和天真说你会不会来。哎呀,我就知道以恒妹儿你的性子不可能不来。来来来,和你胖哥说说,最近谈没谈对象啊?长什么样,有照片吗?哪里人啊?” 潘心恒:“……” 潘心恒没理胖子,扭头格外乖巧地和吴二白打了个招呼,叫了声“二叔”。丝毫没有刚才刻薄吐槽的样子。变脸变得相当熟练。 吴邪看见潘心恒也是开心的。但是对于潘心恒也参加这次行动,他总归还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之前是他主动拉着她一起去了古潼京。不过出生入死,和汪家人拼命的时候,更多的是放手一搏的快意恩仇。可现在回归安定了,他的心情也不一样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点心思和他家二叔不想他过来的心情非常靠拢。 毕竟当年是他自己去把她接过来的,是她还未成年的时候的监护人。虽然这些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嘘寒问暖,被胖子取笑还没找对象呢,就先开始当爹了。可这后来……其实也就再没管过潘心恒,就算是学费也都是他家二叔出的。 但他指天盟誓自己绝对是关心潘心恒的。 于是,他把矛头直指自家二叔:“不是二叔,阿恒在大学呆的好好的,你把她叫过来干什么。” 吴二白嘿了一声:“我倒是叫的动她。” 语气有点长辈们通有的冷嘲热讽,也不知道是在对谁。毕竟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也是很头疼的。 吴邪噎了一下:“……那您不会劝她啊。” 吴二白当场翻了个白眼,冷哼的比刚才还过分:“我劝她?我连你我都劝不动我还劝她?她疯起来什么样你不知道啊。” 吴邪:“……” 是了,潘心恒虽然在二叔面前看着乖。但也只是看着。骨子里相当的不安分。还是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 吴邪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自己和潘心恒说。但是还没开口,就被潘心恒堵了回来。 “你连自己都劝不了,你凭什么劝我。” 吴邪:“……” 虽然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了,但是弥漫着的倒也不是尴尬,而是一方恃宠而骄的嚣张和另一方节节败退的惯着你,还有另外一群看着你吃瘪的幸灾乐祸。 这种气氛,颇有阖家幸福的感觉。 让刘丧觉得不自在。 于是,他一边解领带,一边口吻轻蔑的强行加入群聊。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说到这里,还转过头去,冲着潘心恒假笑了一下:“潘老师啊。” 潘心恒能被吴邪去接回来,本身当然也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在吴家也受到了吴家家学渊源的影响,自然也是下过地的。只不过,都是和吴家人一块儿。 在外,潘心恒的本职工作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大学讲师。 所以,按道潘心恒理应该是和刘丧没啥交集才对。 别说吴邪和胖子了,吴二白也愣了一下:“嗯?阿恒,你认识刘丧?” 潘心恒嗯了一声,解释了一下:“之前有次组队考古,我也参加了。地形太过复杂实在没办法,高薪聘请了这位刘大顾问。三生有幸体验了一回刘大顾问纯手工制作的……丧德地图。可惜制作过程的哨子声音穿的耳朵疼。” 丧德地图,是个好名字。王胖子当场笑出了声,直言这个名字极其的般配。 当事人刘丧倒也也不恼,丢了领带,慢条斯理的解了自己的衬衣袖口纽扣。 然后,抬头扫了一眼潘心恒,意有所指的开口:“还真是,挺好看一个人,可惜长了张嘴。” 且不说这话本身,就刘丧在说到“好看”这个词的时候,顿了顿,毫不掩饰的上下扫了潘心恒两眼,仿佛颇有质疑一样。 就特别的欠。 胖子当下就怼了回去:“怎么说话呢,你个死丧背儿!二叔你听听,这就是你请的高人,这说的人话么!真的是,你你你是瞎吗,我们家恒妹儿这么天生丽质风姿卓绝。别说当年了就是现在也天天收情书!” 潘心恒:“……” 刘丧依旧一点都不恼,嗤笑了一声胖子的后半句。不过,他非常赞同胖子的前半句。 “嗯,这话确实挺不像话的。是吧,潘老师。” 潘心恒皮笑肉不笑。 “你这仗着自己听力好,在背后偷听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胖子:? 胖子后知后觉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转过去看了一眼吴邪。对方的神情也比较微妙——毕竟,潘心恒的小嘴叭叭的,深得王胖子的真传,的确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那这就有点尴尬了。 一时不知道怎么挽救一下的胖子,在心里大骂刘丧这小子真阴险。 一石二鸟赢了嘴炮的刘丧,神清气爽:“我还特地带了耳塞,可惜,你的说话声还是有点响。不过,潘老师是敢说不敢认了吗。” 这孙子! 潘心恒啧了一声。 “没事儿,反正只有我听见了。” 刘丧特别善解人意的开口。顺带开始脱衣服。 正愁没地方发作的胖子当下就嚷嚷起来企图揭过这一茬。 “当着小姑娘面你脱衣服,耍流氓啊。恒妹儿咱不看,容易长针眼……” 话说到一半,刘丧已经把上衣脱了,精瘦的上半身,左胸膛上也有一大片纹身。 胖子定睛看了两眼,不说他耍流氓了,改骂他学小哥了。 因为那纹身和小哥身上的一样。 哦,也不一样。刘丧的没纹完,还差一半。 于是胖子又改骂他没诚意。身为脑残粉,居然追星都没诚意。 刘丧自动屏蔽了这些废话,麻利儿的给自己套了件圆领卫衣。然后,转过身去,还在用眼神挑衅潘心恒。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潘老师你不敢承认也没关系。” “嘿,你个丧背儿,这事儿你还没完了是吧……” 潘心恒伸手,轻拉了一下胖子。甚至还冲刘丧笑了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本来就是什么话说给什么……听的呗。” 潘心恒故意顿了下,没加个人字。怼的刘丧一秒变脸。 幸亏吴二白及时打了圆场。 “都少说两句。你们俩怎么着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都老大不小了,还和十五六岁的孩子似的。尤其是你,”吴二白半真半假的瞪了一眼潘心恒:“好歹你还是个老师,为人师表你懂不懂。” “他又不是我学生。”潘心恒嘟囔了一句。从胖子手里抓了几颗瓜子过来。 刘丧也没在和她继续胡搅蛮缠,转头问吴二白:“二叔,你喊我过来是不是想让我帮忙的?” 吴二白当然点头:“是。” “那这次行动是不是都得听我的?” 吴二白不着痕迹的思考了一下:“是!” 得到答案的刘丧第一时间把矛头潘心恒:“听见了吗,潘心恒。” “嘿,你个死丧背儿,说不过我们恒妹儿……” “我宣布!”刘丧朗声打断了王胖子的吆喝:“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方案都得听我的。不然二叔您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嘿,二叔您给评评理……” “闭嘴!” “はい!”(是!) 刘丧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开工吧。” 潘心恒嗑完了最后一颗瓜子儿,伸手拿过吴邪的手,把瓜子壳儿往他手里一倒,抬脚就往外走。 吴邪哭笑不得,还没骂她一句,倒是刘丧先开了口:“潘老师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啊,”潘心恒原地转了个身,表情格外无辜:“不是开工吗?我给您腾地方,方便您换裤子。毕竟男女有别。就算您不介意,我还怕自己长针眼呢。” 顿了顿,视线往下上下扫了扫,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 刘丧:“……” 艹! 第159章 两颗流星 说是说开工,但事实上,二叔的人把地听埋好之后,只有刘丧一个人在勤勤恳恳的工作。拿着个听诊器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听着。比医院里的大夫都要认真。 潘心恒他们几个斜靠在一旁的面包车上仿佛是出来度假的一样嗑瓜子儿聊天。潘心恒还问了问为啥不是花生。胖子说吴邪最近太穷了,买不起。顺嘴教育潘心恒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有的没的。 然后他就急需对刘丧挑三拣四地吐槽了。 小哥还是很安静,纯粹就是换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至于吴邪…… 吴邪先是问了问潘心恒和刘丧到底什么过节。潘心恒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她老气横秋地回了句:“大概是年轻气盛吧。” 到是胖子在旁边哼哼了两声:“看不惯这丧背儿多正常啊。” 吴邪:“……” 这个问题聊不出个所以然的吴邪,开始教育潘心恒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是不能像刚刚那样说话的。简直不成体统,像个小流氓一样。 潘心恒随口嗯了两声,装都不愿意装,敷衍的很。还伸手从胖子的口袋里重新掏了把瓜子儿。 胖子也很配合,抬了抬自己的胳膊肘,方便她拿。 这一大一小简直没心没肺,还异口同声的问他要不要来点水,说了这么久渴不渴。 吴邪:“……” 吴邪简直被气笑了。 “潘心恒我告诉你啊,你一个女孩子,不能什么都学这胖子!你得学点好!” “嘿,天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学胖爷我怎么就不好了?我和你说,恒妹儿,他就是吃醋。他妒忌你更喜欢我。咱不搭理他。” “你个死胖子!谁妒忌你了。我告诉你,阿恒到现在都嫁不出去都怪你。” “什么,什么就怪我呀。我们恒妹儿漂亮聪明,有房有车,凭什么便宜外面那些歪瓜裂枣的。再说了,恒妹儿一个九零后着什么急,结什么婚呐!你以为都和你这年纪似的。恒妹儿,我和你说,天真是被他二叔逼着相亲憋了一肚子火气,朝你发作来了。别理他,你听你胖爷和你说,结婚咱不着急,但是这个恋爱啊,你确实可以谈起来了。大好青春年华,不谈几场轰轰烈烈恋爱多浪费啊!就你们学校年轻的教授啊,讲师啊挑一挑……再不济,学生也行啊!黎簇他们几个我看就不错。你悄悄和胖爷说,有没有相中的,但是不好意思的说的。胖爷帮你啊。” 潘心恒:“……” 潘心恒一边喝水一边眺望远方,企图通过眼前这片不太美丽的“诗和远方”来暂时逃避来自家长唱脸谱式的催婚。 她宁可过去给刘丧打下手。至少还能怼回去。 大概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吴二白招招手把他们几个像是出来养老的人都叫了过去给刘丧埋炸,药,包。因为地下埋得太深,光靠地听还不够,需要爆破来确定方位。这种体力活是不能让他这样金贵的人来干的。 毕竟,他们这群人里面,他非但是薪酬最高的,而且还是唯一一个有薪酬的。 毫无疑问的,潘心恒拿到了距离最远的位置。以及刘丧假惺惺的一句“辛苦了,潘老师。” 潘心恒也假惺惺的回了一句:“不客气,刘顾问。” 虽然这是一次团队合作,但是吴邪他们打心底里还是想单干的。埋完之后,清理了一下小铲子直接就装到了包上背在了背上。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样子。还为此制定了一个不成熟的小计划——等着刘丧听音辨位结束,画地图的时候,潘心恒去现场把图记住,然后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胖子埋的炸,药,包没有在刘丧预定的时间里炸开。 于是,刘丧炸了。当场和胖子两人吵了起来。就在两人都准备动手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只鸟。和他们原先挖沙子埋炸,药,包的时候挖出来的一样的死鸟。 在场的都是和非常行业打交道的人,第一时间收起了这些恩怨情仇警惕地四处观察起来。 潘心恒的视力最好,在这样的黑漆漆的环境下就和在白天是一样的。她最先看见了不远处飞起来的土烟。 像是雪崩一样。 “快跑!”她话音刚落,刘丧就听见了山体滑坡和地面崩塌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顷刻间,他们还没有跑出去几米,裂缝就到了他们脚下。就和他们整齐划一的看死鸟落地一样,他们又整齐划一的跌落进了这个裂开的巨缝里。 是坚硬又潮湿的崖壁,沙石混着些许海水就像是瀑布一样往下倒。整个味道令人作呕。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沙流,他们在落地的时候摔得还行。 潘心恒一把抹开自己脸上的沙子,呛了好几声才撑着自己坐起来。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挥,四下打量了一下。裂缝很宽,也很阴暗。 虽然这点阴暗并不不影响她的视力,但是这样的空间还是让她微微蹙眉——她其实是排斥这样的地方的。 花了点时间适应了这个环境之后,她往上看了看,目测了一下距离,距离地面大约是五六十米。 “这么多年,吴邪这体质,不减当年啊。” 潘心恒一边吐槽,一边沿着面前仅有的一条路一边往外走,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走到一个岔路口时,她朝两边看了看,隐约看见了右边有光源闪烁。 是手电筒的光。 当下,潘心恒就抬脚朝那边快步走了过去。越来越靠近光源,她也听到了些许熟悉的声音。一声“胖子”,一声“天真”,就在前面的拐弯口传过来的。 潘心恒彻底松了口气,刚想也开口回应一声,就听见了吴邪的声音。内容很奇怪,让她愣在了原地。 “……就算你告诉他们,我也不会承认的。” 这个口气,和当初吴邪在古潼京的时候比起来,甚至还保持着他富贵人家小少爷一贯的温和。但是,吴邪从来不是随便乱说这些话的人。而且,这样的口吻,潘心恒还能确定,吴邪对面的人一定是刘丧。 她从拐角处出来的时候,预料之中的对上了刘丧的眼神。对方一副早就知道她在偷听的样子:“他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 潘心恒扫了一眼刘丧,没有说话。 吴邪有事情瞒着他们,她不会觉得奇怪。可若是吴邪不会承认的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可这样的事情,刘丧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有预料中的冷嘲热讽,倒是让刘丧诧异了一下。难得见她这么认真的像个人样,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他轻笑了一声。在对方抬头看他之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但也除此之外也没有再多说半个字,弯腰捡起了在地上的王胖子的外套和背包就往前走。 “走吧,他们俩就在前面。” 语气有那么点……懒得说这句话的感觉。 他们过去的时候,吴邪一脚踩死了一只海蟑螂。而王胖子的两只手放的位置非常的微妙。微妙的刘丧脸色都变了变,但又不着痕迹的偏了下头,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挡住了潘心恒。他咳了一声,把胖子的外套和背包都丢了过去。 大约也是看见了刘丧身后的潘心恒,王胖子连连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一边捡自己的装备,一边日常吐槽刘丧。 潘心恒看了两眼在前面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吴邪,抿了抿嘴。留了个心眼,到底也没表现出来。琢磨着上去之后再撬开刘丧的嘴巴。 最后一个和大部队汇合的是小哥。他还找到了出口,当下就带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只可惜还没走两步,这条裂缝居然又开始闭合起来。来势汹汹的,就像是余震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随着石壁闭合速度越来越快,这条阴沟变得狭窄拥挤起来,上面还不断有碎石混着沙砾往下砸。 刘丧一时不察被一块落石绊倒,潘心恒想回去救他,结果被一块石头砸在了后背上,整个人往前一扑,一头磕在石壁上,当下一阵晕眩。幸亏小哥身手敏捷又力大无穷。一手提着刚刚被绊倒的刘丧,一手还能及时把她也提走没让她被滚滚落下的石头给活埋。 不太熟悉但是记忆犹新的手法和力度让潘心恒一下子就清醒了,脱口而出三个字——轻点扔! 然鹅,并没有什么用。张起灵丢人,一如既往的简单干脆和粗暴。 他不惹尘埃又居高临下的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趴在地上的两个人,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之后,举起手电四下打量起来。 比起刚刚的天然的裂缝,这里显然是人为石壁。看样子,还是宫殿前的甬道。电筒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线索,也没什么异常。他又把光对准了已经爬了起来的两个人身上。他的手顿了一下,把光留在了潘心恒脸上。 “没事吧。” 潘心恒被光刺得下意识闭了眼。她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后辈明显的疼痛传遍全身。但是好在并不是刺痛。大概也只是淤青,一会儿也就好了,所以没放在心上。就是脑袋上的伤口,有点不尴不尬。 一旁的刘丧也看见了,他虽然没看见,但是听见了潘心恒往回跑的脚步声。面上还是异常嫌弃的啧了一声。但又麻利地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医药包。 潘心恒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开口:“我好的快,不用包扎。” 刘丧也没客气,非常诚实:“我是看在我偶像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帮你处理一下。再说了这种地方,谁知道有什么鬼东西,万一你感染了,倒霉的还是……” 刘丧话说了一半,忽然愣住了。因为把那些顺着脸颊往下流的血迹擦掉之后,潘心恒的伤口再也没出血。 伤口虽然不大,但也并不小。不应该呀!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一脸奇怪。因为潘心恒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面对刘丧的瞠目结舌,潘心恒撇撇嘴:“我说了,我好的快。” 这特么是单纯的好的快吗!!!! 虽然震惊,但是毕竟是粉了一位活了好几百年的堪称活化石的成熟粉丝,刘丧也很快的接受了潘心恒这奇怪的愈合能力。 但是大概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同情心吧,他伸手就一掌把根本用不上的纱布贴到了潘心恒的脑门上。力气不大不小,让她毫无防备的向后仰了一下,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 “刘丧你大爷的!” 第160章 三颗流星 给潘心恒“处理”好伤口之后,三个人一边在甬道里摸索找出口,一边找吴邪和王胖子。因为背上的伤也还有点没好,索性就双手抱臂跟在他们俩身后,一副旅游观光的架势。毕竟有小哥在,潘心恒格外的放心也很安心。 除了,有点烦嫌弃刘丧这个张起灵脑残粉。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不是在考古找线索,而是在看一场“追星少年刘丧之爱的告白”和回顾“倒斗界北哑的传奇人生”。 其中还穿插了两句对铁三角这一组合另外两位成员的嫌弃。 虽然小哥和刘丧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自己给吴邪他们发了敲敲话之后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全程对自己的这位狂热小粉丝没有半点回应,一如既往的冷漠,那态度还不如对她来的温和。但是,刘丧依旧在所有话的前面都加一句“偶像”。 仿佛在这个阴森森的甬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潘心恒听了一路,实在没忍住啧了一声,“我去”了一声。小哥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她。 潘心恒眨了眨眼,沉吟一声:“没有,就是忽然发现,空气中居然弥漫了一股绿茶的芬芳,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小哥不懂这些网络文化,微微歪了下脑袋:? 但是刘丧懂啊,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小哥大概懂了,是他们又在斗嘴了。于是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潘心恒的吐槽没能阻挡刘丧对偶像的热爱。而且他对偶像的热爱并不体现在语言上,他还有实际行动——自学敲敲话。 在小哥敲击墙面的同时,刘丧的食指也跟着在自己的手电上敲打。 敲敲话是吴邪他们这个铁三角独有的沟通方式。虽然平时对这个暗号也都大大方方的,丝毫不隐藏。胖子有时候还边敲边喊,曾经还就如何翻译和潘心恒解释过。但是这种暗号频率没什么规律,敲法还多。潘心恒眼睛好使,但是音律真的没什么天分,唱首儿歌都能跑调,和他们关系好但是也没默契到这份上。所以到现在都还是云里雾里的。 不过,用胖子的话来说就是“没事儿,反正我们三都会敲,要真一块儿下地了,你跟着我们就成。回头万一不小心恒妹儿你落单了,你就随便敲。我们也知道那就是你,会寻着声音过来找你的。” 虽然她不会,当并不妨碍她数落刘丧啊。 “别白费力气了,敲敲话不是那么好学的。” 潘心恒的语气煞有其事,让刘丧微微蹙眉:“怎么,你也会?” 潘心恒:“……” 不能实话实说,又绝对不能掉面子的潘心恒选择胡说八道:“我不用会啊。因为下地的时候,我和你偶像是捆绑组合。他会就行。” 刘丧:“……” 刘丧对潘心恒怒目而视,抬手就在墙上砸了起来。非常符合敲敲话的规律。 这一举动成功的引起了他家偶像的注意。他不瞪潘心恒了,而是一脸乖巧地和自家偶像解释起来,不乏在偶像面前夸奖自己的意思——他在声音系统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可惜,偶像还是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潘心恒噗嗤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刘丧的肩膀,然后快步跟上了小哥的步伐。 这条甬道很奇怪,明明是在古代南蛮地区,但是风格却更偏向中原的端正。 可旁边的壁画又不一样。色彩斑斓,浓墨重彩,引人入胜。仿佛画里有一个另外一张图一样。潘心恒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驻足观察起来。越靠越近,就差贴上去,连一旁刘丧对她这大惊小怪的嘲讽都没听见。 她专注于这壁画,四周也仿佛静了下去。她忽然又觉得眼前很黑。她没有闭眼,其实看的还是很清楚。可就是一种很黑的感觉。 ——是恐惧。 潘心恒压在心底,鲜为人知的,对这清清楚楚的黑暗的恐惧。 “嘶——” 忽然眼睛传来刺痛,让她下意识闭了眼。这一闭眼,恍惚的看见了些许光。 是刘丧的手电筒。 她继续眨了两下,逼出了些生理盐水,用手背擦了擦。看见的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小黑点。像是小虫子。 她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过身去看刘丧。他几乎和她一样都要贴到壁画上了,而且神情极木讷。她猛的睁大了眼睛,清醒过来,往后跌了一大步。被张起灵扶住。 “这壁画有古怪,会让人陷入幻觉。别看。” 潘心恒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她是因为眼睛过于刺痛才阴错阳差在幻觉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自己跳了出来。可刘丧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额头上溢出了层层冷汗,神情扭曲,很痛苦的样子。一看就是陷了进去。 小哥松开已经站定的潘心恒,伸手就掐住了刘丧的脖子,大拇指还用力摁了进去。那力道看的潘心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方法虽然粗暴,但是效果极佳。刘丧魂不守舍地喊着“救救他们”就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他护着自己的脖子,问:“我怎么了?” 之前和刘丧一起合作考古的时候,潘心恒就已经了解过刘丧的身世了。基于自己刚刚的恐惧感,对于刘丧口中的“救救他们”也大致清楚是那一场火灾。虽然平时嘴巴不饶人,但是也没必要戳人脊梁骨。她主动给刘丧递了水杯,解释了一下。 刘丧嗯了一声,接过了潘心恒的水杯,喝了两口给自己压压惊。 环境太过古怪,三个人没有过多的停留就快步离开了。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也还在地宫前面的甬道里。刘丧倒是吹哨子听了听,但是距离地宫还有一大段距离。 三人选了个空旷又挺安全的地方吃了些干粮,稍作休息补充了体力然后才继续出发。这个过程中,刘丧也从幻境给自己的带来的低气压下走了出来。贱贱的开始讽刺潘心恒一个女孩子吃的比他还多。潘心恒不甘示弱,讽刺他一个大老爷们刚刚居然喊走不动了,体力连她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正吵得旗鼓相当,忽然刘丧就闭嘴了。脸色还有些若有所思。 潘心恒一个激灵:“你听见什么了?” 刘丧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好巧不巧撞上了他家偶像的。 “……好像是雷声,前面传过来的。” 如果正常打雷,即便是地底下,那他们也应该听得见。刘丧也不至于用好像这两个字。潘心恒和小哥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一定是吴邪他们弄出来的声音。说不定就是找到了什么当年留下的东西。就像在气象站的时候,发现的磁带。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走。 正起劲儿的时候,小哥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那空荡荡的甬道里有什么东西。 潘心恒站在边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忽然眼睛一眯,好像看见了什么。她想往前走两步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却被小哥一把抓住。 “我好像看见了根手指,但又好像不太像。” 刘丧也竖起耳朵听了听。 “呼吸声,像是人,但是体积又不对。不过很多,四面八方都是。”说完,他想也想往前走走,想听的更真切一点或者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但是也被小哥一把拉住。 “你们俩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过去。” 说完,看了一眼潘心恒。 潘心恒冲他点了点头。 “偶像刚刚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我有危险记得赶紧跑,千万别管你。” 潘心恒说的坦然自若,说完还不忘冲刘丧笑笑。 刘丧:“……” 刘丧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从密密麻麻的呼吸声中,忽然听见了吴邪和胖子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提了口气刚想和潘心恒说,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生生憋了回去。竖起耳朵听了半听,然后在石壁上敲起来。 “你敲什么呢?” “我问问我偶像他找没找到出路。顺便说一下我们的方位。这儿和迷宫似的,稍有不慎就会走错。” 潘心恒看了他两眼,没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留意四周。刘丧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两眼,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了吴邪他们在往这边跑之后,连忙叫了一声潘心恒:“哎,我偶像说找到了路了,让我们过去。” 说完也不等潘心恒,自顾自煞有其事地往刚才小哥离开的方向走过去。潘心恒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是看刘丧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看了一眼身后,抬脚也就跟上了刘丧的步伐。但是才走过一小段路,刘丧就又敲了敲墙壁。 潘心恒不对劲儿的感觉越发明显。但是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听见了吴邪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她猛的转过身去。 “吴邪?” “阿恒?阿恒,是你吗,阿恒?”吴邪听见了潘心恒的声音连忙又喊了两声:“你和小哥在一起吗?你们没事吧?” 吴邪的问题奇奇怪怪的,让潘心恒一脸懵逼。她下意识看了刘丧一眼。后者带着做被抓包了的心虚。 潘心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丧,抬脚就往回跑。 才刚刚跑到小哥让他们原地等候的地方,就看见了站在甬道里的吴邪。他的肩膀上趴着的是一只像是被硫酸腐蚀过的然后在烂泥里滚了一圈的手。但是比人手更长,更粗,也更锋利。上面还驮着一个黑漆漆湿漉漉的贝壳。 潘心恒一下子就想到了吴二白给自己发过来的资料上面提到的那些贝类。 她掏出了身上的匕首,找准角度把匕首飞了过去。匕首连带着这只像是变异了的贝类一起钉在了墙上。可那里远不只这一只,吴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叫一声“阿恒”,就被后面冒出来的给拖了进去。 潘心恒骂了一句,抬脚就往前跑。却被跟着她一起跑回来的刘丧拉住。 “危险!” “不危险我过去干嘛?我跟你说,刘丧,我先进去救吴邪,你马上和小哥发消息,让他过来以防万一。”潘心恒卸下自己的背包,往刘丧怀里一扔,只拿着自己的匕首。 “对了,死也给我拦住那个死胖子!别让他进来!” 看着潘心恒嗖的一下就蹿进去的背影,刘丧神情复杂。 他的确想吓吓潘心恒和那死胖子。但是也只是想吓一吓。想看他们走那段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糗样子,他没想过会真的出事情。 咬咬牙,狠狠地在石壁上砸了起来。 这大概是人手贝的巢穴,满墙壁都是石孔。潘心恒往里面瞧了瞧,有些孔里甚至都还不止一只。 但她一路走过去,这些鬼东西都没有攻击她。只或多或少的潜伏在洞口。而等她找到吴邪,蹲下身去扶他的时候,一只只全都跳了出来。 潘心恒敢一个人进来,自然也是有自信的。一手扶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吴邪,一手拿着匕首,也没让它们把他俩拖到墙壁上锁起来吞了。 但,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所以,进来之前,让刘丧通知了小哥。 小哥来的及时的不得了。甚至超过了潘心恒的预期。从天而降的时候,简直自带背景音乐。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了一坛酒,往石壁一扔,黑金古刀一划拉,摩擦起火,整片都烧了起来。 漫天火海,滚烫的温度,连吴邪都热醒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小哥。笑眼弯弯叫了一声。 小哥嗯了一声,接过他就往外走,丢给辛辛苦苦护着吴邪的潘心恒两个字:“跟上。” 潘心恒: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巢穴外面是原本要揍一顿刘丧就进来,但是被及时赶到小哥一把拽住,然后安心在外面等着的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嚷嚷“要是天真和恒妹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这个死丧背儿扒干净丢进去喂海鲜!” 刘丧理亏,没回嘴。 两人见他们出来,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 “天真没事吧?恒妹儿你呢?” “我没事儿。阿恒,你呢?” 潘心恒没说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臂。袖子已经撩上去了,白白净净的手臂上有个黑色的伤口。伤口还挺深,向四周漫延着黑色的纹路。看着很严重的样子。 刘丧眉头紧锁,刚想开口问问她这个会像刚刚的伤口一样自己好全吗,就被潘心恒猛的拽住了手。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小臂上被什么东西扎进了皮肉。疼的他惨叫起来。 看他叫的差不多了,潘心恒才松了手。不甚在意的把手里的凶器往地上一扔。 是一只人手贝,只不过没有壳。半大不小,和她的手差不多大。用一块破布裹着,防止它咬人,只露出几根手指似的触须,已经被潘心恒捏的半死不活了。丢到地上都没爬走,还被她一脚踩死了。 这番操作她做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算是嚷嚷着要削死刘丧的胖子都一愣一愣的。第一反应是“最毒妇人心”。 在他们的四脸懵逼中,潘心恒一脸云淡风轻:“不用内疚,我死也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刘丧:“……” 第161章 四颗流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哥。 他扫了一眼潘心恒,不咸不淡的开口:“这种贝类确实有毒,但是不致死。” 潘心恒是在里面看见了那几位前辈的遗憾才断定的这件事。所以才在走之前顺了一只。但她也不介意小哥戳穿自己,哼了一声:“我也是和你开个玩笑。一人一次,扯平了。” 刘丧当然知道他这是说的自己刚刚和吴邪他们开的玩笑。他现在的心情还有点复杂,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胖子,哭笑不得,骂了一句“疯丫头”。 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吴邪问小哥那到底会有什么后遗症。 小哥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一眼潘心恒才说:“会让人亢奋,就像……喝醉了一样。” 这个答案让吴邪和王胖子都精神抖擞起来,两人齐刷刷的朝潘心恒看了过去。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期待和幸灾乐祸。 因为潘心恒这姑娘太特殊了,除了俩眼睛视力好之外,她最大的bug其实是她的体质。她虽然会受伤流血但是自愈能力极强,就像她脑袋上的伤,早就好全了。同时她的新陈代谢也特别快,快到不可思议。是真正意义上的狂吃不胖和某种程度上的千杯不醉。 胖子曾经不信邪,非要和她拼酒,但是最后把自己喝吐了,潘心恒脸都没红。 老实说,潘心恒自己也挺好奇的。认真的感受了一把。她感觉到了自己心跳加速了,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特别的变化。为了对比,她看了看刘丧。 刘丧也看了看她。 “不会,这能也能被代谢吧?” “你有没有常识,顶多就症状轻一点。” “那怎么还没反应?这丧背儿也没反应啊。该不会是这人手怪太久没蛰人,退化了吧?” 胖子话音刚落,潘心恒就“嘿嘿”笑了两声。和刚刚牛逼哄哄的蛰了刘丧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傻啦吧唧的。 看着她这个样子,吴邪和胖子两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潘心恒,一副好似对这副样子很熟悉,但是又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 潘心恒看见了胖子,笑的更欢了,伸手就扑了过去,抱住了他,像个学龄前儿童一样:“胖妈妈!” “哎呀!”胖子接了个满怀忍不住吐槽:“敢情喝醉了就和回炉重造成学龄前儿童一个样儿啊。那还是别喝醉了。怪折腾人的。乖啊,去找你天真叔叔。” “嘻嘻,天真叔叔!”潘心恒笑的人畜无害,乖巧软萌。吴邪看的头疼。学着胖子的样子把她往边上送。 “阿恒乖啊,找你瓶仔叔叔。” 潘心恒没能扑到她闷油瓶叔叔的身上,因为刘丧不允许别人碰他偶像。 潘心恒不服气,戳着刘丧的肩膀和他炫耀:“你偶像当初还给我喂过饭呢!亲手喂的!” “你胡说!” 胖子在一旁看戏,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件事情,他们三个人石头剪刀布,小哥输了,被迫给潘心恒喂饭。那场面,简直了!他忍不住举手发言:“哎,我作证,她没胡说。” “你闭嘴你个死胖子!” “不准你骂我胖妈妈!” 胖子:“……” 潘心恒和刘丧两人当这张起灵的面吵了起来。眼睛好的拿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快来讽刺对方,耳朵好的用耳朵听见的世界远比眼睛能看到的要全面的多怼了回去。 这吵架水平比起在地面上的时候水平直线下降。简直就是小学生吵架。 吴邪嘴角抽了抽,大概知道了这两人为什么不对付了。胖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是我们老了吗?现在的九零后都这么无聊?不行,我得给恒妹儿拍下来,回头清醒的时候让她自己好好看看。” “你可别,回头这丫头分分钟把你手机砸了。” “害,砸了她再给我买个新的我也不亏啊。刚好想换个新的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胖子刚拿出手机,潘心恒的劲儿就差不多过了。毕竟她体质特殊。和刘丧两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凑得还挺近,回过神来让她一个抖机灵伸手就一巴掌呼开了他。 小哥还算仗义,伸手扶了自己小粉丝一把。 刘丧一下子就不骂潘心恒有病了,一脸憧憬的望着自己偶像。 他家偶像一脸莫的表情的松开了他。 潘心恒劲儿是过了,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也还留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这个印象让她不太愿意相信。 吴邪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指了指还没回过神来的在潘心恒眼里就宛如一个智障的刘丧。 “你刚刚和他一样。” 潘心恒:“……” 胖子调侃她:“感觉怎么样啊?喝醉了的感觉,爽不爽?你说你,从来没醉过酒,结果来这里醉了一回海鲜。哎,要不胖妈妈进去再给你看看,有没有活的,给你带两只上去养养。等以后你万一要是失恋分手啊什么的想要一醉解千愁的时候没准还能用得上。” “闭嘴!”潘心恒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样,然后挨个儿威胁他们三个:“谁也不准把这事儿说不去!” 吴邪好脾气的敷衍她:“不说不说,肯定不说。二叔京叔都不说。” 潘心恒的体质特殊,所以醒的快。但是刘丧就没这么幸运了。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表达自己对偶像的崇敬。远比之前清醒的时候,胆子也大了很多,甚至都想要动手。 眼看着小哥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了,胖子也要磨刀霍霍了,潘心恒接收到了吴邪天真的眼神,大义凛然道:“你们先走吧,去找三叔留下的线索。我留下来等他,反正他就一雷达,能找到你们。” 吴邪一开始还想假惺惺的客气一下。但是才一开口就没忍住说了心里话:“倒也大可不必刻意找我们。在主殿汇合就好。万一有什么危险……” “你就赶紧跑,别管着这丧背儿!” “……让刘丧给我们发敲敲话定位,让小哥来救你。” “明白!快走吧,再不走他一会儿说不定真的抱着小哥亲了。” “哦,对对对,快走快走。小哥你先走,我们殿后。哎,一会儿这孙子要是兽性大发,恒妹儿你千万记得往死里打啊!千万别手软。” 潘心恒抬脚就踹了一下胖子圆润的腚。 小哥挣脱开刘丧,走之前还是看了一眼潘心恒,后者一如既往点了点头。 小哥一走,刘丧本能的想要拉住他。但是被潘心恒拦住。 “丧丧乖啊,你偶像要去干大事了。来,姐姐和你玩。” “潘心恒?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叫谁丧丧呢!什么就姐姐了!恶心谁呢!咱俩一边大!不对,你几月份的?” 潘心恒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月!” 刘丧愣了一下,大概是脑子还不太好使,在那里算了算时间。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你胡说!” “我没有,我就是一月份的。叫姐姐。” “滚!” 毕竟毒素还没清干净,刘丧依旧很亢奋。潘心恒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撬开他的嘴巴知道之前吴邪是什么事情不会承认的。也不知道是药效快过了,还是怎么了,刘丧都张嘴了,可就是没说。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反问了潘心恒为什么要下地。 潘心恒:? “你不是害怕吗。”刘丧有理有据的开口:“我都听见了,你一个人的时候,心跳加速,呼吸也和平时不一样。你紧张了。你在害怕。你都害怕了你下什么地呀?” 如果不是刘丧的神情不对,潘心恒都要觉得这货的药效已经过了。她盯了刘丧一会儿,心里有了思量,慢悠悠地开了口:“刘丧,你这耳朵和你这张嘴一样讨厌。” 刘丧的药效也确实快过了。潘心恒说了这样一句,都没有怼回去。 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潘心恒正蹲在那里玩手机扫雷。 “嘭”的一声,惨败。他当仁不让的讽刺了一声。 “哟,丧丧弟弟醒啦?”潘心恒也没有了刚刚被揭穿的温怒,收起手机站了起来,笑的还挺慈祥。 刘丧被这个称呼惊得俩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潘心恒你发什么疯!恶心谁呢!” “谁发疯了,你刚刚自己承认的。” “不可能,除非我疯了!”刘丧条件反射的反驳,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我刚刚都干了什么?” 潘心恒煞有其事的想了想:“挺多的,我帮你回忆回忆啊……” 看潘心恒的架势,刘丧一秒拒绝:“不用了,谢谢。” “别呀,在自己的追星路上成功把偶像送出了千里之外的壮举,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确定不听一听?” 已经弯腰去捡自己的装备的刘丧长叹了口气,气沉丹田:“你最开始管死胖子叫什么来着?还有你刚刚唱的是两只老虎吧?跑调都跑成小白兔了……” 潘心恒:“……” 艹! 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别废话了,醒了就快走,你偶像说了在主殿汇合。” 刘丧在后面切了一声,露出个嘲笑,背上自己的背包,快步跟了上去。 大概是双方都知道了彼此拿捏着自己的黑历史,所以一路上相处的出奇的和谐。刘丧画图的时候,潘心恒还给他打手电筒;潘心恒采集样本的时候,刘丧也帮忙递个工具。 虽然,表情都是仿佛对方欠了自己几百万的,自己不过是在打发善心日行一善,拽的都不愿意装腔作势。 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轰隆——”一声。 潘心恒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刘丧了。过于灵敏的听力让他被这个声音刺的耳朵疼。但是下一秒他又认真的听起来——这雷声够响,整个地宫的构造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而且,他好像还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潘心恒问了句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感觉,密密麻麻的。” 密密麻麻的这个形容词让潘心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人手贝。二话不说立刻收拾东西让刘丧带路去主殿。 “传说里,南海王也就是哑巴皇帝因为自己的女儿而祈求上苍。上苍被感动之后降下雷声来帮助他。无论是贝类上岸咬人,还是纸人兵马就地复活全部都发生在雷声过后。” “你是说……”刘丧的话没有继续讲下去,但是他也明白了潘心恒是什么意思。就拿刚刚他听到人手贝的事情来说。在那之前,他先听见的是雷声。 而刚刚又有了雷声,而他又听见了声音,那一定又有什么东西被叫醒了。 地宫前面的甬道修建的迂回繁琐,潘心恒和刘丧两个人跑了半天都还没有看见主殿的大门。反倒是身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人手贝,成千上万只。” 潘心恒骂了一句。把自己的背包甩到前面来,掏出了里面雷,管。 刘丧侧头看了一眼,震惊的不得了:“你一个考古人员还带这种东西?!” 潘心恒翻了个白眼一边点火一边回答:“从胖子那拿的,以防万一。就吴邪的体质,你偶像这些高光时刻都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啊!” 说完,往后一扔。然后扭头一掌扣在了刘丧脑袋上。力气之大,愣是把他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摁到了她这个一六五的小身板怀里。 甬道非常顽强,爆破之后,只有些许碎石头。不少砸在他们身上,还有不少落到了地上的水坑,溅起不少水花。 巨大的回音让刘丧都产生了耳鸣。他难得没有掏耳朵,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还把手搭在他背上的潘心恒。 潘心恒在回头检查后面的情况。一股海鲜熟了的味道。 但也只是烤熟了跑在最前面的人手贝。甬道只是掉了几块石头,连一个角都没有塌陷。后面的人手贝依旧在前赴后继的爬过来。有些甚至还踩着墙壁扑过来。她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地宫是个海鲜养殖场吗!” 刘丧觉得,潘心恒真的是可惜长了张嘴。他收起了刚刚的感动,反手拉过她就跑,还不忘吐槽她逃命都这么不专心。 跑了两步,刘丧的耳朵动了动。 “我听到敲敲话了。是偶像,他问我们在哪儿!” “就你也好意思说我?快回答啊!逃命呢!陶醉个屁啊!!” 潘心恒简直怒其不争,揪着他的衣领,反手就他甩到了自己身后的墙壁上。 外面没有打雷,但是地宫里有打雷声,那一定是吴邪他们。他们已经到了主殿。听到爆破声能问一句,就说明主殿还是安全的。能腾出手来救他们。 可惜,在小哥来之前,还得靠她自己。 第162章 五颗流星 小哥来的还是很及时。依旧是从天而降,在潘心恒脑袋顶上飞过,落到了她跟前。连头都没回丢给她四个字:“你们先走。” 简直帅到不行。 “明白!” 潘心恒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倒是刘丧放心不下,想过去和自己偶像并肩作战。被潘心恒一把拉走。 “你偶像不用你拖后腿。” 两人跌跌撞撞在甬道里往前跑,都还没到主殿,小哥就跟了上来。和他们的灰头土脸比起来,小哥还是那么衣不占尘。一点都没有刚刚血战人手贝的痕迹。 潘心恒忍不住摇头叹息:“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你还和我偶像比?” “刚刚是谁替你挡了人手贝的?” “我……”刘丧感想继续反怼回去,忽然脸色一变,朝前面望过去。 潘心恒不明所以,下意识以为是又来一波人手贝的攻击,但是还来得及哀嚎一声,前面又传来了一阵雷声,远比刚才的还要有气势。简直震耳欲聋。 刘丧捂着自己的耳朵,极其痛苦。但这回,他非常仗义。 “是吴邪。他和胖子好像出事了!” 小哥一听,二话不说立刻就往主殿方向跑。潘心恒伸手扶着被雷声折磨的就像是女孩子因为生理痛而蜷缩起来一样的刘丧也往前面跑。 小哥宛如神邸能飞檐走壁,但他们俩是普通人只能脚踏实地。 到了主殿的时候,只看见这场意外的尾巴——吴邪听雷听的出现了幻觉,不受自己控制地暴揍胖子。最后就算是意识醒了,也控制不住自己,差点为了不伤及胖子而一铁锹打自己头上。幸亏小哥回来的及时,夺了他的凶器,转手就砸到了放在一口钟下面的录音机上。 录音机被砸的稀巴烂,雷声也戛然而止。 刘丧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潘心恒见他回过劲儿来了,也松开了手。站在主殿门口看着铁三角。 即使吴邪是因为雷声而产生的幻觉暴打的胖子,但是那满口的血,一看就知道下了狠手。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被小哥拉起来之后就开始吐槽吴邪这个小身板不行、但回去必须要请他吃一顿火锅不然不能弥补他。 潘心恒笑了一下,看着他们三个人站在那里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看见了第一次看见他们三个的时候。 吴邪还是那个吴邪,胖子还是那个胖子,小哥…… 潘心恒卡了一下。默默的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第一次”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三个人,小哥是第二次见了。那之前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单独的小哥。 那时候,还是一只野生张起灵,丝毫没有什么烟火气息。如果不是那张脸太绝色了让人过目不忘,也让人觉得不会有第二个人,潘心恒一定会觉得自己认错了。 “刘丧,”潘心恒忽然开口:“你真的觉得,吴邪和胖子是你偶像的拖油瓶吗?” 刘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怔怔地看着那三人。 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悲伤秋月,因为他听见了比之前更密密麻麻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在朝主殿方向涌过来。 四面八方全都是。 没法正面突击,五个人只好被逼爬上了主殿中央的那艘距离地面有一段高度的船。已经不能攻了,那至少这个地方还能守一守。 潘心恒和刘丧目前为止只见过人手贝,对所谓的皮俑和纸人兵马还没有经验。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因为体内寄居了一只人手贝之后就能行动自如的场景忍不住口吐芬芳。 其实单论武力值来说,潘心恒和小哥之间差了一位黑爷,可能还能再塞半个花爷。毕竟她没有接受过那样非人类的训练。但好歹当初也算是实践出真知,后来也正经学过格斗。在这五个人里面当仁不让的排第二。所以,她和小哥一人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当着扛把子。 小哥几乎不会累,当初被人扒光了丢进了粽子堆里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也能安然无恙自己走出来。潘心恒的体质特殊,因为代谢快,所以体能也比一般人强很多。 他俩面对这无穷无尽一般的人手贝和纸人兵马人皮俑,都能继续坚持。 但是,中间的三个不行。 吴邪从倒斗开始这体力就没有合格过。当初为了古潼京一行,他也是玩命锻炼自己才有了那水平。顺便一提,潘心恒的武力值也是那时候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现在,她依旧可以当一个扛把子,而吴邪早就已经成功修养回了以前的身娇体弱。 胖子以前也算是扛把子,但是现在没装备,他的包都在几十米之外的地上躺着。而他本人刚刚还被吴邪揍了一顿,脸上的血迹都还没干。 至于刘丧,他的耳朵过于灵敏,船上一口大钟,时不时被人手贝撞上发出的回音就能让他崩溃。 一声钟响,潘心恒回头看了一眼。刘丧果然受不住耳朵的刺痛蜷缩了起来,一把被踩着同类爬上来的皮俑拽住往下拖。 她当然伸手拉了一把他。结果人手贝的力气之大,差点把她也一起甩出去。幸亏她身手敏捷,一脚蹬在了船舷上,像拔河一样和人皮俑一起拽着刘丧。 人皮俑体内是一只人手贝,具体在哪儿,潘心恒也没个透视眼。所以只好选择一匕首甩过去,断了它的手。 拔河失去了平衡,她和刘丧两人因为惯性节节后退。她直接被刘丧扑倒在船上的仙鹤造型的灯柱上。肩膀撞在它圆润的后脑勺。受力面积小,潘心恒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碎了。 当然,刘丧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一下巴磕上去,把牙齿磕掉一颗。 “你没事吧?”嘴里是血,刘丧问的含糊不清。 潘心恒也没什么同情心:“你说呢?上去之后,健身房了解一下?我认识个不错的拳击教练。” 刘丧当场翻了个白眼:“等上去了再说……” 他话都没说完,又一次屈服于一阵钟鸣。 吴邪倒是醍醐灌顶,冲着小哥大喊了一声。凭借着多年来的默契,小哥立刻就明白了吴邪的意思——把这吊着这口钟四周的铁链砍断,让它砸了这船。 他足尖轻点,一跃而上,抓着一根粗铁链,挥动黑金古刀,一下一根,分分钟就让这口钟只由一根铁链吊着,岌岌可危地在空中晃着。 “快上来!” 潘心恒四人应声就跑,抓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铁链就往上面攀爬。等他们四个都爬了上去之后,小哥二话不说就砍断了最后的铁链。巨大的青铜古钟砸了下去,连着那艘船一起带着所有的皮俑和纸人兵马都砸到了水底。 因为距离足够高,所以它们也上不来,一个一个都像是丧尸一样挤在下面。偶尔有几只踩着同伴的往上爬了爬,又被其他的拽了下去。 不少没有寄居的人手贝也在试图跳跃,但是最高的也只是碰到了潘心恒挂着的那那根铁链。 虽然指标不治本,但好歹能腾出手和脑子来讨论一下应该如何脱险。但是这个话题都还没开始,他们就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刚刚那么一砸,把地下的沼气全都砸了出来,现在整个湖面就像是丢了泡腾片的可口可乐一样。 而且按照这个沼气的浓度,等它蔓延到他们现在的高度,都不用十分钟,他们就会全身麻痹,窒息而死。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胖子在一旁哀嚎“天妒英才”,大概是想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祈祷有奇迹的出现。不过才嚎了两句,就被刘丧喊了句“闭嘴”。 因为,他听见了从地面上传来的摩斯密码。 毕竟他们在地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地面上也有对应的反应。吴二白凭借自己的经验,选了他们现在头顶上的地方进行气弹爆破。 虽然有赌的成分,但是他们也确实是命不该绝。 他们顺着二叔放下来的绳索在两边都有混杂着砂石的淤泥倾泄下来的洞口向上攀爬的非常努力。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胖子他们都成功上岸了。 可偏就轮到刘丧的时候出了意外。 这厮大概是从来没有在一个斗里倒过三十多个小时,也没有过和一群“丧尸”搏斗的经历,体力不支,一个手滑就掉了下来。 潘心恒在他左边,又是和他挨得最近的人,理所当然的伸出右手拉了他一把。那一瞬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之前肩膀撞的实打实,现在也还没有好全。毕竟她只是自愈能力快,又并不是金刚狼,总还是需要过程的。原本自己往上爬的时候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还负重一个一米八的刘丧。她几乎都能从肩膀那里传来的疼痛感觉得自己的这块骨头都要裂了。 刘丧是知道潘心恒肩膀受伤的事情的,他甚至一动都不敢动,面色紧张:“你没事吧!” “我有点事。所以,我松开腿。你来抓绳子。我抓着你。这回,你可别掉了。” 刘丧连连点头。等着潘心恒一松开锁着绳子的两条腿,他立刻就抓了上去。但是,潘心恒还没来得及把重量放到抓着刘丧的右手,自己就先掉了下去。因为腿松开之后,她所有的重量在那瞬间是全靠自己的左手的,而她的左肩膀不允许。 老实说,潘心恒一直都知道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幸运”这两个字确实是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的。就算有,那大概也已经在当年被铁三角带回吴山居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但它还是忍不住吐槽,这次南海网地宫一行,简直又刷新了她的倒霉新高。 因为她掉下去的时候,好巧不巧落在那片莲花瓣状的青铜片上。尖尖头从后背刺进了她身体。她微微低头,因为正面没有看见青铜片,所以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一下有没有直接刺穿。她只知道痛,痛的她都麻木。连旁边那些皮俑和人手贝她都不放在心上了。 刘丧是被小哥拉上去的,因为吴邪刚爬上洞口听见了声响立刻把绳子在腰上一绑就跳了下来救她了。 “阿恒,你忍着点啊。” 潘心恒痛到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晕过去之前嘴巴动了动,吴邪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一狠心把她抱了起来就让上面的人动手把他们拉上去。 青铜片拔出去的瞬间,潘心恒活生生的被痛醒。微微睁眼就看见了趴在洞口一脸焦急不安无比担忧很是自责的刘丧。她的嘴巴又动了动。 和之前她和吴邪说“没事儿,我好的快”一样,刘丧把这话也听的清楚。 她说:“刘丧,你给我等着。” 第163章 六颗流星 潘心恒被救上去之后,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放上了吴二白让人抬过来的担架上。后背一片暗红,染透了她的衣衫。 她处于半昏迷状态,话已经说不出来了,颠簸一下,张了张嘴,只吐出一口黏糊糊的血来。 吓得他们连连让伙计把人送进帐篷。 是贰京负责给她处理伤口。 他怕扯到伤口,没有动她,只拿过剪刀把她的外套剪开,里衣后背也剪了个大洞,把半个背都露了出来。所幸这次的伤口虽然深,但没有穿透。虽然也还没有愈合,不过流血的速度已经减缓。 止了血,又给伤口处理干净消过毒之后,都没有缝两针,就给她盖上了纱布,两边小心翼翼地用医用胶带贴好。他找了条干净透气的小薄毯子给她松松垮垮的盖上,轻声叹了口气就端着东西走了出去。 他们一行人碍于性别都在外面等着,一见贰京出来,都围了上去。 “二爷,小三爷,都处理好了。也给阿恒打针了。等晚上的时候再给她换个药。按照阿恒的愈合速度,明天伤口差不多就能好了。然后就等她醒了就没事了。” 都是跟着吴二白出生入死的,这些外伤根本不在话下。他都这么说了,他们也都松了口气。 由于潘心恒这姑娘因为自己的体质,在受伤这方面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也受过一次伤,比这次还严重,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得半死。不过也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大致也对潘心恒的自我修复过程有了了解。再重的伤,只要处理的及时,那对她来说就不会造成致命影响。 但是刘丧显然是没经验的,他一脸懵逼的反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了,”吴邪咳了一声回答了他:“阿恒的体质特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京叔给她打的针不是一般的药,就是专门给她准备的,以防万一用的,可比去医院有用多了。” 刘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因为他一直都听着潘心恒的心跳。吴邪刚把她抱上来的时候最弱,但是现在,血都止住了,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的呼吸也恢复了细密绵长,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是,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一股陌生的情绪。他说不清这样的感觉,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被压着,他喘得过气,但是很闷,无处发泄。 他有点想和潘心恒互怼。因为怼她的时候,很畅快。就算怼不过,那至少自己还能骂一声,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憋得慌。 他想睡觉,睡着的时候总不会烦了。可他又睡不着,辗转反侧。明明在地下呆了三十多个小时,都快虚脱了。但他却好像很精神似的。 刘丧翻身起来,灌了自己一大瓶矿泉水,然后重新倒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 他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顺着外面海水的声音放空自己。 虽然他们之前在地下折腾出了大动静,但可能是因为吴邪为了防止那些纸人兵马逃出来,所以出来之后丢了个打火机把它们都烤熟了;而整个地宫也因为技术还不完善所以暂时封存保护了起来,现在的海面是出奇平静。微风习习,只有浅浅的水波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仿佛自己置身在小船上悠闲自在一般,倒让刘丧满满的平静了下来。 顺着这个声音,好似就要碰到最边界的宁静的时候,刘丧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是潘心恒的声音。 他骂了一声,翻身下床,掀开帐篷的帘子朝她的帐篷走了过去。但是,也没进去,就在门口踱步等着。因为吴邪在给她换药。 吴邪出来后,差点没被在外面的刘丧吓一跳。他翻了个大白眼:“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吓唬谁呢……” 顿了顿,吴邪回头看了一眼潘心恒的帐篷,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刘丧,眼神让刘丧浑身不自在。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太吵了,睡不着,路过。” 吴邪:……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刘丧清了清嗓子,假装刚看见吴邪手上的东西,问他:“她……好点没。” 吴邪笑了:“你不是路过么?” “是,我当然就是……路过……但,她是为了救我。我……就顺口问一句。” 刘丧的样子非常扭捏,让吴邪起了两层鸡皮疙瘩。在心里骂了句“什么毛病”,嘴上还算客气的回答了他:“虽然还没醒,但已经没事了。刚给她换药换纱布,伤口都愈合一半了。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连血痂子都看不见了。” 刘丧嗯了一声,想着刚刚潘心恒的声音,又问了问:“怎么也不给她打一针止疼药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吴邪一下子没接上。因为他们知道答案,而且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操作。 “阿恒代谢太快,麻药对她没什么用。” 刘丧愣了一下,但是没有办法反驳,下意识朝帐篷看了一眼。 “咳咳咳!”一阵海风吹过,吴邪呛了两声。 刘丧听着声音,皱起了眉头:“你的肺……” 但是他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吴邪打断。 “刘丧,我的肺自己心里有数。还是那句话,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 刘丧提了口气但又咽了回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最后冲吴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帮他继续瞒着。 次日,他们一行人收拾了东西,做好了扫尾工作就离开了滩涂。在高速上开了大半天,就近选了个村庄,入住了一家农庄民宿,改善一下这两天的伙食和住宿环境。 顺便他们让民宿的小姑娘帮潘心恒简单的擦了擦,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潘心恒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恢复的很不错,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本人也是连发烧都没有。换好衣服之后,也不用趴着了。刘丧听了听,无论是心跳和呼吸,都比吴邪好的太多了。仰面躺在床上,一点都不像是养病,就像是睡着。 但就是没醒。 胖子和吴邪两个人在旁边嘀咕。 “怎么还没醒啊?不能够啊,伤口都愈合了,连个疤都没有了,差不多了吧。上回中了两枪,也就二十来个小时吧。” “我也不清楚。”吴邪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青铜片的关系?” “啊?那恒妹儿不会有什么隐藏的危险吧?” “不会,要真有,阿恒早就发出来了。她的体质,藏都藏不住。” 胖子点了点头:“也是,来的快去得快。” 顿了顿,他又把问题拉回了最开始的时候——“那怎么还不醒啊,怪折磨人的。” “应该是青铜片的缘故。”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哥忽然开了口:“杨大广家的青铜片我仔细看过,比起一般的冷兵器,同样外观的伤口,伤害程度其实更严重。他如果是仿造的南海王地宫,那这些青铜片也是一样的。甚至南海王地宫的应该更厉害。她的外伤已经好了,内里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话,诡异的让人突然安了心。 不过,吴邪些许有点不放心,琢磨着这回回去还是带潘心恒去医院做做检查吧。做个ct什么的。 忽然,胖子又一惊一乍起来:“不是,现在已经过了24小时了。那更严重的话,她不是又要……” 登时,吴邪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刘丧不用摘耳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胖子的话明显还没有讲完,但是声音忽然没了,他也疑惑的抬了头。 经过一晚上,他其实也理出了一些头绪。一些忽略的事情他也都意识到了。潘心恒受伤,吴家人虽然都很担心,但其实忙中有序,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贰京处理伤口的娴熟程度一看也绝对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都随身携带试剂,做足了有备无患的准备。 所以,他才更好奇会有什么事情能让那两人露出那么如临大敌的神情。 甚至是他家偶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似乎都看出了些许的不自在。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被胖子怼了。 “看什么看,都怪你这个丧背儿,不然恒妹儿会出这档子事儿吗!我告诉你,恒妹儿要真的……我饶不了你!” 刘丧:“……” 刘丧看着吴邪连推带哄地一边喊着“这事儿和刘丧没关系,是阿恒自己的体质,我们下去吃饭吧,二叔都在楼下等着了”巴拉巴拉的,一边把胖子推出了房间。他觉得那话里有话,但是对方没有说出来。 他下意识的喊住了自家偶像。 “偶像,潘心恒她……没事吧。” 小哥这次颇有耐性的听完了他的问题,并且回了两个字:“没事。” 得到了偶像回答的刘丧这才算松了口气,吐槽了两句死胖子的大惊小怪。关上房门也准备下楼去吃了晚饭。 走之前还不忘多看一眼潘心恒,顺带吐槽一句:“又不是睡美人,睡这么久干嘛。” 名宿的饭菜比起海边的干粮好太多了,而且有ktv,也有桌球,麻将桌,大家吃的满足,玩的也很尽兴。吴二白都一起唱了一首粤语歌。 大约是这次不同寻常的经历,也身边受气氛的影响,刘丧站在一旁也跟着哼了两句。 忽然的,脑子里就跳出了《两只老虎》。 他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潘心恒这个智障居然能把儿歌都唱跑调。 突然喝酒的动作一顿,他听到了潘心恒的声音。 他猛的放下酒杯,但才跨了条腿出去又觉得自己这么积极地单独过去有点别扭。于是扭头想和旁边的人说。但是大家一副沉浸在音乐里的样子又让他有点嫌弃。唯独自家偶像遗世独立,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能让偶像去干。 于是,他还是自己去了。 潘心恒确实醒了,就像是刚起床一样,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拿过旁边放着的水喝了两口,一脸懵懂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见刘丧进来了,也没个反应,就是睁着眼睛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表情有点呆,还有点无辜,诡异的非常的人畜无害。如果不是心跳是一样的,刘丧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被易容掉包了。 而且她这么不加掩饰的望着自己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有点心虚。 “他们……都在吃饭,我就是听见了,所以先来确定一下。” 潘心恒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但是表情有很丰富。她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咳,”刘丧以为她还没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就问她:“你,感觉怎么样啊?” 潘心恒这回给了点反应,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又反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背。 “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点疼,但是又好像不疼。”她歪了歪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调轻快:“可能是我又不小心弄伤自己了吧。不过没事,漂亮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好的快!” 刘丧:? “你,你叫我什么?” 有生之年,刘丧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漂亮哥哥!”潘心恒吐字清晰,语调活泼的又喊了一声,带着一股孩童的天真让刘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漂亮哥哥你叫什么,但是你长得好看!” “我不需要你夸我好看……不是,”刘丧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一副防御状态:“潘心恒,你,你到底想干嘛?” 潘心恒露出了个委屈的表情:“你没想干嘛呀……我就想问问,刚刚是漂亮哥哥你在说睡美人的故事吗?我听的不清楚,但我听见了睡美人,而且是你的声音。” 刘丧当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吐槽的,他翻了个白眼。 “我就顺口说了一句,你至于吗。这幅样子你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呢!” 顿了顿,刘丧忽然想到了他吐槽之前王胖子和吴邪他们的反应,还有他家偶像为数不多的,微妙的表情。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僵硬了一下。木愣愣的盯着潘心恒。心跳没变,呼吸正常,不存在任何的问题,这就是她正常的状态。 气氛一下寂静起来。 倒是屋外,传来了胖子的声音。是有人发现了他不见了,坎肩儿问了句,民宿老板给他们送酒的时候顺口回答的他们说看见他往楼上走了。 潘心恒来的时候还在轮椅上,所以就近选了第一间卧室给他他们在楼梯口探个头就能看见她的房门开了。 “哟,该不会是恒妹儿醒了吧!嘿,这丧背儿,听见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嘿!丧背儿?!” 胖子声音嘹亮,潘心恒也听见了,她歪了歪头:“漂亮哥哥,你叫丧背儿啊?” 刘丧条件反射回了句:“我叫刘丧!个死胖子!” 潘心恒忽然眼睛都亮了,她掀开被子就下床朝刘丧扑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你就是刘丧啊!” 刘丧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接了她一把,然后又反应过来把她扒拉开:“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刘丧刘丧,你快告诉我我让你等我什么事儿了,我就记得让你等我了,但是我忘了是什么事请了,你一定知道吧!” 刘丧:“……” 刘丧在那一瞬间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甚至也都忘了继续把潘心恒扒拉开。因为他当然记得潘心恒最后那句无声的威胁了。但是怎么个意思,让他自己说出来? 胖子就是这个好似时间静止的时候跨进的房间,定睛一看潘心恒和刘丧两人的造型,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干嘛呢!” 潘心恒睁着眼睛转过身去,一脸疑惑的看着那群人。 作为见过潘心恒这个模样的胖子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这个状态。是伤的太重,虽然好了,但也回炉重造,成了低龄儿童了。 他怒不可遏:“丧背儿你个禽兽!连个孩子你居然都不放过!” 第164章 七颗流星 潘心恒现在的状态,的确谁都不认识。刘丧对她来说,反而是最熟悉的。所以,王胖子一声呐喊,她下意识的躲到了刘丧身后去。 胖子:“……” 刘丧:“……” 就,挺突然的。 刘丧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这状态太诡异了。他本能的寻求自己的偶像。但是,他才叫了一声,身后就有传来了个天真无邪的疑问:“这个胖叔叔是你的偶像吗?” 刘丧:“……” 胖子:“……” 吴邪:“……噗嗤——” 吴邪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之后赶忙拉住气得撸起袖子想打一顿潘心恒这个小混蛋的胖子。嘴里还不忘提醒胖子潘心恒现在神智不清还不认识他们。 然后他笑的温柔慈祥的样子哄潘心恒,让她先从刘丧身后出来。 潘心恒虽然不认识他们,但那只是脑子的短暂性抽风。她本身对这些人都还是很熟悉的。她没多想,也就挨着刘丧走了出来。还很乖的叫了一声“叔叔好”。让刘丧觉得她这个bug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 吴邪倒是很淡定,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叫叔叔了,他笑的也有那么几分叔叔的味道,给她挨个介绍了一下二叔京叔,并且把他升级成了爷爷辈。俩人都非常熟悉这个流程,笑容慈祥的和她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第一次的遇上的时候的一脸懵逼,以为吴邪又想了什么幺蛾子让潘心恒和他一起演戏来赖账。更没有觉得新鲜得很掏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小哥听见她叫自己瓶仔叔叔的时候,也轻轻勾了勾嘴角。其实抛开喂饭的事情,他还蛮喜欢这个分外听话的潘心恒的。到胖子的时候,胖子冷哼了一声。 脑子进水了的潘心恒和正常的潘心恒比起来,简直乖到一种境界。她大概猜到了胖子是在哼她刚刚下意识的躲到了刘丧后面。于是,她给胖子道了个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还说自己一点都不怕他。 小孩子家家,傻啦吧唧,但是又格外认真的话。 胖子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潘心恒立刻眉开眼笑。然后她扭过头去,喊了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人。 “刘丧哥哥!” “不是,凭什么刘丧是哥哥,我们就是叔叔啊。”这回吴邪也没忍住,笑着问了问这不公平的区别对待。 潘心恒一脸认真:“年纪小的叫哥哥,年纪大的叫叔叔啊。” 依旧是小孩子家家,傻啦吧唧,但是又格外认真的话。简直杀人于无形。 吴邪:“……” 胖子我不拦你了,打吧。孩子不打不成器。 这回吴二白笑了笑,半点不掩饰自己对自家大侄子的讽刺,顺带催了个婚:“怎么,还以为自己刚大学毕业呢。我都当爷爷了。这次回去就给我好好相亲去,阿恒面前你还能舔个脸,回头人孩子都有了,我看你怎么好意思。” 吴邪:“……” 潘心恒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二爷爷,我还小。” 吴二白非常想让吴邪有个孩子的心思已经让她面对潘心恒管他叫二爷爷的时候都一脸坦然了,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副真的是在逗小孩的模样:“对,我们阿恒还小,是我说错话了。阿恒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好吃的?” 睡了快三十个小时了,虽然途中挂过一次葡萄糖,但总归是饿了。她一听这个提议,震动式的点头。走之前还不忘叫上刘丧,一副亲昵的样子。 现在这个潘心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刘丧的偏爱。具体表现在她要和刘丧一块儿走;她要和刘丧挨着坐;她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要献宝一样和刘丧分享一下说“这个好吃”。 总之,现在不单单是刘丧,吴邪和王胖子也觉得潘心恒脑子进水了。他俩坐在对面,目光审视这潘心恒和刘丧。 “这又不是属鸟的,看见个第一个人就以为是妈妈了。难道还看脸?不能够啊,这丧背儿也没多好看啊,还能比得过花儿爷?当初恒妹儿醒来第一眼看见花儿爷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啊……还是这孩子审美畸形,咱一直不知道啊!?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找个男朋友,感情问题出在这里!怪我怪我,当初没好好引导她。” “拉倒吧,阿恒就是看你看多了。”吴邪翻着白眼挤兑胖子,然后问了问小哥知不知道这怎么回事情。 因为,潘心恒被带回来之后也出现过三次回炉重造的情况,但是每次醒过来都是一样的大家都不认识,丝毫没有任何的偏心。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出现过对一个人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反应。 “难道真的是青铜片的缘故?” 小哥没有回答。 “就算是青铜片,那和这丧背儿有什么关系?翻什么白眼,说的就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刚刚对恒妹儿做了什么,你别不承认啊!” “我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个这么大的麻烦?” “我不麻烦的,我很乖的!” 刘丧:“……” 刘丧伸手故意夹了块茄子,往潘心恒的碗里送。 贰京看见了,刚想出言阻止一下,说潘心恒不爱吃茄子,但是才抬了个手,就被吴二白拦住了。他示意贰京随他们去。 于是,这块茄子落到了潘心恒碗里。 潘心恒确实没有动,她看了一眼刘丧。 刘丧皮笑肉不笑:“多吃饭,少说话。” “哦~”潘心恒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那块茄子,皱了皱鼻子,最后还是夹起来塞进了嘴巴里。 贰京:嗯? 吴二白:嗯。 胖子被刘丧这厮仗着潘心恒脑子不好使的时候耀武扬威的行为非常不满。 “你个死丧背儿,你教训谁呢,你问过我了吗?” 刘丧一点都不恼,怪挑衅的开口:“你先问问她,她听谁的。” 胖子都不用问,潘心恒就自己回答了:“听丧丧的。” 胖子:……那些年,终究是胖妈妈错付了。 “潘心恒,你个小白眼狼!我告诉你,回头你醒了我再和你算账。” 看到胖子吃瘪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刘丧给潘心恒夹了块牛肉,刚刚她还和他分享来着。 “谢谢丧丧!” “……说了别叫我丧丧。” “哦……” 潘心恒虽然答应了,但是听这个语气就知道是“我知道了,我下次还敢”。刘丧也懒得再说她,抬了抬手,手肘撑在桌子上也打算吃块牛肉。 牛肉还没夹到,就对上了自家偶像的眼神。 偶像主动和他说了话。 “你真的不知道?” 刘丧:“……” 偶像和我说话了,但是我有点慌。 刘丧当然是不敢再骗偶像的,但是这个理由吧……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如果真的是……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她醒来之后,就说她记得让我等着她。但是我不知道什么事儿。” 潘心恒点了点头:“嗯,是的,是我说的。” “等?等什么?千年等一回吗?美的你!” 对这个到底是什么事情也非常的想知道的潘心恒立刻就问了胖子:“胖胖,千年等一回是什么?是说我和丧丧吗?” 你和丧丧个鬼啊! 胖子差点就叫起来,连连给潘心恒解释那是个美女蛇专门吃小孩的鬼故事。 “是吗,丧丧?” 刘丧极其敷衍地点点头,随手给她夹了菜,让她多吃点,再不吃就被那个是胖子吃完了。 饭量本来就挺大的,又躺了三十个小时左右的潘心恒立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专心致志地扒饭。 胖子还想呲两句刘丧,但是这回被吴邪拦了下来。他象征性地安抚了胖子两句,然后就开始打量刘丧和潘心恒,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刘丧没撒谎,潘心恒现在就是个傻白甜也没撒谎。那么这个“等”肯定是真的。不管是等什么,反正是被区分开来的。 小年轻的区别对待,还有什么理由。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情的吴邪,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心想潘心恒这姑娘藏的还挺好,结果被自己给暴露了。等几天后醒过来,指不定是什么表情。 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吴邪在晚上潘心恒非要让刘丧给她讲睡美人的故事才肯睡觉的时候,在旁边当着神助攻。 “刘丧,我知道你为难,但是也没办法,阿恒现在就认你。” “怎么说,阿恒也是为了救你不是,她现在这样,你是有责任的。” “她看着挺乖的,但是她到底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疯起来没人拦得住。打起架来也厉害。总不能回头让小哥打她一顿吧。打赢打输我们先不说,回头打哭了,小哥也不会哄,我们……她又不要,还是你来哄。” 这场拉锯战里,他还有个辅助,吴二白。 “刘丧啊,我也知道这事儿挺不是事儿的。我请你来的时候也没想过事情会这样。你一个年轻小伙子,确实也没经验……这么着吧,我给你额外加钱。你照顾阿恒的事情,我也按你的下地的报价给你算。” 在他们俩的一唱一和下,胖子的反对意见都没有什么机会发表。 刘丧:“……” “行了,吴邪,你别说了,我念。二叔,你也不用给我加钱,毕竟她是为了救我。” 刘丧拖了把椅子坐在潘心恒的床边上,按照手机查出来的睡美人的故事,口气就和白开水一样念了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有他的读书声和潘心恒的呼吸声。 刘丧的声音其实很安静,好好说话的时候,是温柔的。浅浅的读书声,配着房间里暗黄的灯光,是一种朦胧的温暖和温馨。 潘心恒其实早就睡着了,刘丧听着她的呼吸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继续把这个故事念完了。因为他自己也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一种,他明明听见了楼下各种喧闹,甚至还有隔壁民宿的吵架声,但是却又觉得很平静的感觉。 他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了一眼潘心恒。情不自禁的浅笑了一下,起身准备关灯离开。但是碰到开关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潘心恒在地宫的时候,不一样的心跳声。他想了想,拉了一下旁边的床头灯,调了下亮度,然后才关了主灯。 准备走的时候,看见潘心恒因为一缕头发落在了脸上,估计是有点痒,所以伸手拨了一下。但是没成功。 刘丧嫌弃了一声,但是难得动作轻柔的替她拨到了耳朵后面。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呓语:“潘子爹……” 刘丧的手顿了顿。吴家潘爷,他也有所耳闻。潘心恒虽然是吴邪他们带回来的,但是却和潘爷关系最好。理由不清楚,但是潘爷把她当闺女宠是现在圈子里的人聊起潘爷都还会说一句的事情。当年潘爷回长沙退隐的时候,还是带着潘心恒一起回去的。不过,因为吴邪又出了山。可惜,一趟张家古楼……吴邪一身孝衣去把潘心恒重新接回了吴山居。 刘丧还没从对潘心恒的同情里走出来,她倒是又叫了个名字:“胖妈妈。” 刘丧当下就脸色就变了,也不怕吵醒她的动作都粗鲁了。 “还真是个小白眼狼!” 骂了句,还不解气。索性伸手还把她头发弄乱了,差不多挡了她整张脸。完了之后,才舒心地走了出去。 第165章 八颗流星 大概是童趣了一把,所以刘丧很难得睡了个及其安稳的觉。 其实按照他的听力,每晚睡睡醒醒早就应该习惯了,脾气再坏,也应该被磨得没有起床气这点了。毕竟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他发家致富靠的是自己的耳朵。 可今天,大概是因为前面睡得太美了,唯独这个起床不太美妙,所以直接导致了这份不美丽被极速扩大。起床的时候,发质极好的头发都因为几次三番埋进枕头的动作而变得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不美丽的原因,是潘心恒。 准确的说,是在胖子的带领下,唱《我们一起学猫叫》的潘心恒。 就潘心恒那跑调跑的都到北冰洋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在下面唱了这么久。刘丧给自己刷牙的时间都缩短了,头发都没扎,就冲了下去。 都还没开口喷不死旁边的王月半,潘心恒就一眼看见了他,欢呼雀跃起来:“丧背儿!” 语调活泼又开心,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亲昵的昵称。亲昵得刘丧差点脚底打滑,摔个四脚朝天。偏偏始作俑者一点感觉都没有,舔着脸夸他头发放下来真好看,像个小公主。 刘丧给自己砸头发的时候都扯掉了两根头发。扎完之后,他看着一脸傻样儿的潘心恒,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说她。 他真心觉得,潘心恒做到了。不管她自己是否记得“刘丧,你给我等着”这句话的含义,但她都做到了。 他气沉丹田,吐出一口浊气,憋出一句干巴巴的一句:“潘心恒,不准这么叫我。” “为什么呀?你不喜欢丧背儿这个名字嘛?我觉得很好呀。胖妈妈说我叫恒妹儿,那你叫丧背儿,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因为潘心恒忽然间很粘刘丧而看刘丧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胖子原本在旁边看戏咳瓜子。心里美滋滋的,颇有一种,让你得瑟的意思在。可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哎哎哎,恒妹……不是,疯丫头,我可不是这意思啊,我意思是……” 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的胖子,最后强行下定义:“他这人丧啊!” 刘丧一肚子的火感想发出去,潘心恒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我知道呀,他就叫丧丧啊。” 语调坦然又疑惑。 胖子被噎了一下。 刘丧那一肚子火,好像忽然灭了。倒不是看胖子吃瘪。而是潘心恒的语气。 最后带了个轻飘飘的“啊”~ 把王胖子整句话的意思都扭转了。 他侧头去看了看潘心恒。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潘心恒其实算娇小。 但教养她长大的都是吴家的大老爷们,所以她的很多行为举止都像他们。其中她走路的姿势,吴二白都说过,深得潘子的精髓。军人的站姿和走姿,让她给人远比真实身具有高更高挑的气场。 不过现在,她的心智像个孩子,浑身也都没有那么多锋芒。看着,就很无害。 虽然还是那双柳叶眼,但是眼眸亮晶晶的惯满了清澈。 刘丧这才注意到,潘心恒的脸很小,但是脸颊是有弧度的,像是婴儿肥肉嘟嘟的感觉。迎着光,鬓角往下一点儿的地方,好似也还有一层细密的绒毛。活像个小孩子一样。怪可爱的。 怪可爱的,这个想法出来之后,刘丧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丧丧你怎么啦?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我就不叫你丧背儿了。” 刘丧边呛,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没事儿”都滚到了嘴边,但是又咽了回去。 胖子站在旁边,破有种生无可恋的样子。吴邪过来的时候取笑了他一声:“还在做无谓的挣扎呢?” 胖子对昨天吴邪和自己说的依旧很忧伤。他确实想让潘心恒找个男朋友,有个喜欢的也好,他给她绑过来啊。但是他没想过,还是这个圈儿的呀。虽然平时平辈称呼,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大概是真的上了岁数了,潇潇洒洒了一生,现在居然有点矫情了。 “不行,她现在神志不清,不做数,不做数。” “你就自欺欺人吧,小孩子才藏不住事儿,有什么说什么。行了,差不多行了。二叔还等我们开会呢。瞎子在哑巴村出事儿了。” 昨天后半夜吴二白和吴邪聊南海王地宫和吴三省的事情,到最后的时候,接到了东南亚那边的电话。焦老板的人也去了哑巴村。 黑眼镜只有一个人在那边,很有可能陷入困境。 开会的时候,潘心恒很乖的很听话没有非要一起。只在刚开始自以为很悄悄地给才爬起来还没吃早饭的刘丧手里塞了个她觉得很好吃的热乎的豆沙包。然后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民宿的回廊下面看雨,也玩两把扫雷。 她虽然不记得了那些事情,但其实她还有感觉。她对自己现在的状态的认知,处在真是和虚幻的边缘。就像,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她知道自己是认识他们的。 而对自己不认识的人,其实她并不开朗。民宿的人和她说笑,她很有礼貌但是神情也都是淡淡的。 不过,对面拴着的汪,她很感兴趣。 刘丧开完会出来的时候,潘心恒已经和对面的汪“交流”上了。她把脑袋往这边倒,那只汪也把脑袋往这边倒。然后她再倒另一边那只汪也跟着倒另一边。一人一狗,丝毫不觉得无聊。 吴邪也笑了笑,和他解释了一下:“阿恒天生招狗喜欢。第一次带她回家吴山居的时候,小满哥都歪着头看了她好久。奶奶就常说,要是我家老爷子还在,一定很喜欢她。可惜了老爷子那一身训狗的本事。” 潘心恒听到了声响,扭过头来,看见他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跑了过来。 对面那条汪见她走了,还蹦了两下,颇为不舍。 胖子笑了一声:“嘿,还是这么招狗喜欢。这是单身狗的相互吸引吗?” “唉,这话说的。说不定那狗有对象呢。” 刘丧:“……”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揣风衣的兜就摸到了那个被潘心恒装在保鲜袋里给他的豆沙包,刘丧难得没有对她欢呼自己“丧丧”发表意见。 他改嫌弃她的头发了。潘心恒留了头过肩膀的长发,平时也挺爱美,花高价弄了个法式慵懒烫。下地之前她是自己绑了个马尾辫的,有点弧度也没人在意。但是现在散下来,而且也没打理,慵懒过头了,就有点乱糟糟的。尤其不知道谁给扎了俩辫子,一上一下,一松一紧的。 胖子哼了一声:“大老爷们也就你扎个小辫,你来啊。” 吴邪伸手拍了一下胖子,然后以退为进:“刘丧,离出发还有点时间,你就给她重新梳个头,这个……确实丑了点。” 刘丧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潘心恒一听刘丧要给自己扎头发,可开心了。 “丧丧,你会扎哪吒头吗?之前胖妈妈给我看的照片,但是他扎坏了。你给我扎一个好不好?” 刘丧看了眼潘心恒都快怼到他脸上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 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忽然觉得胖子扎的也还行。 胖子看出了他的囧,当仁不让的第一时间把他的后路给堵了。 “哟,怕了啊?” “……谁怕了。坐好。” “好!” 刘丧前后扎了三遍,终于成功的让潘心恒顶着一个合格的哪吒头吃了午饭,开开心心的和他们一起踏上了去哑巴村的路。 大概是这个发型深得她心,一路上她都开心得不得了。精力旺盛的刘丧头疼。 因为潘心恒的执意要求,他和潘心恒跟铁三角一辆车,就挨着他家偶像。 但是挨着偶像也无法平息潘心恒他带来的阴影。 因为她想让他和她一起唱《我们一起学猫叫》,他拒绝了。然后潘心恒小脸一垮,就开始循环的“丧丧丧丧丧丧……” 有《云宫迅音》节奏的,有《好汉歌》节奏的,甚至还有《新闻联播》前奏的。而且还跑调。但是这回跑的很有水准,她把这三个旋律无缝衔接起来了。 要夸她吗,不是看名著就是看新闻。 胖子和吴邪耳机一戴,把音量开大之后,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他家偶像本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他不行,他的耳朵要废了。一分钟没到,他就缴械投降。 基于求生本能,他气急败坏的吼了句:“你闭嘴我就唱!” 潘心恒立刻闭嘴,几乎是和他一起消音的。然后,一脸憧憬的看着他。 刘丧:“……” 刘丧企图通过现在潘心恒对他的听话程度自救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潘心恒,努力措辞。最好能成功堵住前面俩人。 吴邪摘了耳机,回头看了一眼小哥,使了个眼色。 小哥垂了眼帘,掩盖了眼里的笑意。在刘丧刚开口“那个……”的时候,开了口。 “你答应她了。” 刘丧:“……” 吴邪和胖子两人,在前面咬着手憋笑。 刘丧努力了两把,连脖子都红了,耳朵红的都能滴血,闭着眼睛开了口。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胖子,吴邪,你们给我闭嘴!把录音给我删了!” “丧丧,你还没唱完呢!” 第166章 九颗流星 刘丧版的《我们一起学猫叫》最后也只唱了前面三句,得益于潘心恒的察言观色和难得的善解人意。 但其实也没什么用,反正该丢的脸已经丢了。而潘心恒现在还属于心智不全的状态。真和她理论吧,赢了没意思,输了还不光彩。 刘丧长叹了口气,有那么点心力交瘁,心疼自己。 潘心恒大概也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刘丧的心累。在晚上换乘了吴二白早就准备好的直升飞机后,依旧厚着脸皮凑在刘丧边上。看着大家好像都闭上眼睛睡着了的样子,悄悄地凑近了刘丧和刘丧道了个歉。 其实刘丧也是一副闭了眼睛睡着了的样子,但是潘心恒本能的觉得,刘丧听得见。 刘丧确实听见了,因为他觉轻。潘心恒难得压低了声音,还一副服软的样子,声音听起来都糯糯的了。乍一听,还有点委屈巴巴的意思。 刘丧就觉得更心累了,跟自己怄的。他睁了眼,微微侧头,看了眼潘心恒。 自打注意到了潘心恒微不可查的嘟嘟脸之后,他就越看越觉得明显。现在还看出了一股无辜的感觉。让他忽然觉得是自己在难为她了。 他伸手把盖在了她的脸上,把她往后一推。 “睡觉。” “哦。” 潘心恒很乖的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睫毛扫过刘丧尚未来得及拿开的手掌心。 痒痒的。 他们这次拼死拼活连夜赶路是为了支援黑眼镜。他们一落地和哑巴村附近的人汇合,就开始准备工作。 焦老板财大气粗,带了一群武装雇佣兵。光靠他们几个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所以吴二白第一时间把东南亚全部的安保公司全都联系了一遍。除了人,还有武器。 潘心恒“第一次”见这些东西,好奇的不得了。伸手就去拿了一把狙击,枪,然后问小哥,这是什么型号的。 小哥看了一眼,顺口就回答了。 刘丧:? 按照潘心恒那几乎算是恢复出厂设置的状态,不应该知道这件“没有人和她说过的事情啊”。毕竟一开始连人都不认识。而且,刚刚她对小哥的称呼,不是“瓶仔叔叔”,就是“小哥”。 潘心恒自己也挺奇怪的,一手拿着狙击,枪,一脸疑惑,也在想这个问题。 “没事儿,没事儿。”胖子安慰她:“你现在是设备正在更新,进度条百分之五十,不慌。” 说着,胖子顺便把她手里的狙击放了回去。 “这玩意儿不好玩。走,胖爷带你放炮去。” 一听要去放炮,潘心恒立刻不管刚刚那奇奇怪怪的感觉了。欢欢喜喜地和胖子还有刘丧一块儿去埋了□□。然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着。 按照吴邪的计划,小哥一个人先去吸引火力,把他们都引过来,进入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雷区。刘丧负责听声音,胖子负责炸。等小哥一过危险区,就开始炸。 爆破四起,泥土飞扬,整片林子都变的乌烟瘴气的。 刘丧差点没被这个声音给“炸”上天。扯掉了耳机,捂着自己产生了生理痛的脑袋。自己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开始嫌弃也在旁边用小拇指掏耳朵的潘心恒。 “让你别凑热闹,你非要过来。现在难受了吧。” 潘心恒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 她的哪吒头昨晚上就拆了,刘丧没什么经验,一味的追求不能丢人,要好看,给她扎得紧,拆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爽感。所以她今天很识相的松松垮垮地绑了个加长版的刘丧同款。 他们三蹲的距离爆破区域并不算远,颇受气流影响,还有不少的砂石飞溅。潘心恒现在的头发乱糟糟的不算,还沾了两片枯树叶。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刘丧啧了一声,一脸颇为大方的样子,伸手给她理了理。 “谢谢丧丧!” 在旁边原本很开心的把这群孙子炸的连娘都不认识了的胖子:“……” 他一脸没好气的开口:“行了行了,任务完成了,该回去交差了。” 说着,还一把拉过了潘心恒,叨叨什么喜欢摸女孩子头的男人都是坏男人。 刘丧:“……” 这次营救很成功,至少村民们没有多余的伤亡。就是黑眼镜一开始孤身一人的时候腹部受了伤。 给他处理完伤口,大家都散了,只留着他这回任务的时候遇上的一个姑娘照顾他。潘心恒走的很慢,还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 刘丧听见她的脚步声停了,也停了下来。看看她,也看看黑眼镜躺着的屋子。刚刚他们一起围观黑眼镜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潘心恒的心跳不一样了。他垂眸想了想,走了回去。 “他没事儿了,晚饭的时候,差不多就能醒了。” “真的吗?” 刘丧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见的,心跳已经正常了。” 基于对刘丧耳朵的信任,潘心恒的心情阴转晴,露出了个安心的笑容。 刘丧有点不自在,嗑了一声。 “走吧,二叔有事情找我了。” 吴二白确实在找刘丧。因为派出去收拾残局的人回来说了,村子周围全都是雷区。村子里不少人都缺胳膊断腿的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打算让刘丧去排雷。 刘丧听完表示问题不大,他收拾一下叫两个人就去。然后在潘心恒开口之前就指着她说:“你不准去。” “为什么呀!”潘心恒不乐意了。 “因为我是去排雷,不是去扫雷。” “不都是雷嘛!” 刘丧:“……” 都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了,没给自己长点常识吗?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争论起来了,吴二白连忙开口:“那个,刘丧,你就带她去吧。不然她吵起来我耳朵疼。” “不是,二叔,这是雷区……” “啊,我知道啊,但这不是有你吗!” 刘丧:“……” 刘丧噎了半天,但又好像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于是只好妥协。 “带你去可以,但是你绝对不准乱跑。不然缺胳膊断腿的,你自己负责。” “我知道啦!保证不乱跑,你走哪里,我就走哪里。” 虽然傻,但是又觉得蛮受用的。 刘丧嘴角刚起来,就忽然意识到边上吴二白他们还在看着。连忙收敛,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那个,二叔,京叔,那我们就去了。” 吴二白连连点头:“去吧去吧。” “二叔京叔拜拜!” “拜拜拜拜。” 等两人上了车开远了,贰京有那么点嫌弃的开口。 “二爷,您这也太明显了吧。” “嗯?明显吗?” 吴二白明知故问。 贰京一脸“您说呢”的表情。吴二白也没当回事儿。 “就算明显,人刘丧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不是,阿恒这两天就恢复了。她……” “她什么?她自己凑上去的,又没人逼她。哦,你还怕她和我急啊?她敢!我扣她零花钱。” 贰京哑然失笑,看着吴二白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朝刘丧和潘心恒排雷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以后得多鸡飞狗跳啊。” 其实也不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但就是不太平——原本刘丧都还在和潘心恒立规矩,如果要跟着他,不能干嘛不能干嘛的,不过才说了一条不能一惊一乍大声说话,潘心恒就一脚踩到了一颗雷。 刘丧:“……” 刘丧让她别动,千万别动。然后认命的亲自趴地上给这个小祖宗救命。 安全处理好这一颗雷之后,刘丧把潘心恒一步一个脚印地拉到了雷区外面。从车里拿了个小马扎给她撑好,把她摁到了马扎上。 “乖乖在这坐着,别动!我排完雷就来找你。” “可是……” “没有可是。无聊你就自己玩扫雷。” “……” 刘丧叹了口气,看着她一副孩子的样子,也从这两天的相处里摸到了一点规律。 潘心恒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也放软了自己的语气:“我知道你好的快,但是炸伤了也很疼的。听话,乖乖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潘心恒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刘丧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从包里拿了一小袋瓜子给她。 潘心恒看见瓜子,眼睛都亮了。让刘丧很嫌弃,心里吐槽好好一姑娘,全跟胖子学坏了。 嫌弃归嫌弃,刘丧在排雷的时候,也抽空听一听潘心恒在干嘛。生怕这姑娘一不留神又给她踩一个。 临近黄昏,他们一行人排雷工作结束。回来的时候,瓜子壳被丢了一地,她本人也在专心致志的玩扫雷。技术一如既往的菜,没两下就死了。 不过,她也没在意,好似对自己这点非常习惯。看见刘丧就喜开笑颜。一边喊着“丧丧”,一边把口袋里的瓜子仁拿出来递给他。那一小袋,都被她剥成了瓜子仁装在那里。 刘丧愣了一下,看着那白白胖胖的瓜子仁,一时有点懵。干扁扁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自己吃啊。 “胖胖喜欢嗑瓜子,所以身上总是带着瓜子。丧丧你也带,一定也喜欢吃,所以我就都给你剥了!”潘心恒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还强调了自己拿消毒纸巾擦了手的。 刘丧的心情还是很微妙。 这小袋瓜子是他出发前,正巧遇上了吴二白的人在搬行李,从王胖子的包里看见的,他就装了一小袋。 是给潘心恒装的。 这事儿,他可以做,但是还真说不出口。尽管现在这个潘心恒还是个孩子。 但也是潘心恒。 不过,“我不爱吃”这几个字,他也有点不想说。 他看着潘心恒,不清不楚的嗯了一声,就伸手拿了过来。不过也没吃,而是放进了口袋里。用“回去就吃饭了”搪塞了潘心恒。 潘心恒没有多想,上车的时候还挺兴奋,想着回去有什么好吃的。 刘丧难得没说她烦,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开车。时不时看一眼潘心恒。 到了村子的时候,刚巧听见胖子在问他们俩去哪儿了。听说排雷还带着潘心恒,又开始说他不知轻重,和不安好心。 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忽然心虚,刘丧心跳都快了。明知道潘心恒什么都听不见,还是欲盖弥彰的摁了两下喇叭。 把他们全都引出来之后,不忘回一句“死胖子”,心里才算舒坦一点。 他把车停好之后,潘心恒跳下车,嘴里喊着“胖胖!”就跑了过去。 刘丧心里骂着“小白眼狼”,嘴上喊着“你投胎啊,跑慢点!” 之前中了枪,刚刚才醒的黑眼镜挑了挑眉毛。勾搭着胖子的肩膀:“看来这南海王地宫也不太平,这疯丫头都回炉重造啊。” “可不是嘛。以前就是死机,这回倒好,还染一病毒。说起来我就气。不行,回头我就把他腿打断了。” “打呗,她三小时就能好。” “谁说打恒妹儿了。我也打不过她。我说刘丧这丧背儿。” 刘丧:“……” 胖子丝毫不介意自己说的被人刘丧听见了。拉着潘心恒就走。还不忘介绍这儿的村民打捞上开的河虾不止肥美而且巨新鲜。他们特地让人白灼了两盘。 潘心恒哇了一声。同样激动的不得了。 但也不忘把刘丧拉着一起跑。 刘丧仍由潘心恒拽着自己的手往前小跑,路过胖子的时候,还不忘回个表情。 就挺嘚瑟的。把胖子气得不轻,直骂潘心恒是个小白眼狼。 但是到了餐桌上,他又没忍住给潘心恒剥了个虾。 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刘丧觉得没眼看,让潘心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潘心恒有点为难,但还是哦了一声,真就听话自己吃虾。胖子都给她剥好了,她都忍痛没吃。对着胖子摇了摇头。 但是眼睛滴溜溜的一直看着那虾仁。 胖子一脸难以置信。 “我这辛辛苦苦看着长大的辣白菜,怎么就,就成了棵蔫儿白菜了?这都百分之五十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回去了?不是……” 他还没指着刘丧让他别太过分,就被吴邪拽住了。他示意胖子看看刘丧的动作。 刘丧在剥虾。 他睨了一眼眼巴巴的盯着胖子给剥好的虾,在吐虾壳的潘心恒。想到了那袋瓜子仁,就自己动手给她剥起来。虽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连虾线都去的很干净。 递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损一句“出息”。 潘心恒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提了个要求:“丧丧,我还想蘸一蘸。” “……酱油还是醋。” “都要!” 刘丧嫌她事情多,但又照做了。见她吃的满足,还不忘问句“还要吗”。 潘心恒重重的点了点头。 胖子:“……” 就,忽然,更难受了。 黑眼镜摇了摇头,把自己面前那一盘白灼虾也放到了潘心恒面前。 第167章 十颗流星 月明星稀,哑巴村出奇的寂静。只有风声和虫鸣声。 刘丧抱着脸盆从洗漱室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要去洗漱的吴邪。对方和他打了个招呼,理所当然地问了句”阿恒睡啦?” 刘丧也没觉得对方这么问自己有什么不对,顺口也就回了一声。即将擦肩的时候,忽然想起下午胖子说的那句话,他微微侧身喊住了吴邪。 “那个,她什么时候醒啊?” “哦,快了。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最晚明天晚上。” 刘丧下意思轻轻的啊了一声。颇有几分“这么快”的意思。 吴邪笑了,调侃他:“怎么,舍不得了啊?” 一听这话,刘丧就像是忽然被戳了一下的猫一样,反应颇大。尤其是他的表情,恨不得潘心恒现在就能恢复一样。 “你胡说什么呢!我巴不得呢!真把我当保姆啊!” 他啧了一声,扭头就走,回了自己房间。但是脱鞋躺下之后,也睡不着。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眼巴巴的望着天花板。他摘掉了眼镜,拿过手机打算冲个浪。但是拿手机的时候,就看见了那袋瓜子仁。他看了一会儿,把它装进了包里。然后拿过了手机打开了微博,才刷了两条,就刷到了编发教程。 “……” 刘丧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摁黑了屏幕把手机往枕头边上一扔。 他索性放纵了自己,听了听潘心恒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毕竟就这么点地方,他们的房间隔的也不是很远,他不用刻意都听得很清楚。她呼吸和心跳都非常的稳定,是熟睡的状态。他听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呼吸也跟上了同样的频率。渐渐的倒也有了些困意,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大天亮,刘丧是被自己惊醒的。总之对于自己昨晚上入睡的方式,感到非常的心虚。所以,一早上就是一副“耳机一戴,谁也不爱”的状态。 对于这次探索雷城的工程,吴二白从一开始就不支持自家侄子参合进来。毕竟他深知和自家倒霉弟弟相关的事情绝对不简单,而且危险重重。南海王地宫一行让他越发坚定了这一点。所以他委托了黑眼镜去做劝导工作。 结果对方一言不合就下药迷晕了他和胖子两人。 方法及其的简单粗暴,但是效果相当好。把他们搬上车的时候,都睡得像是猪一样。吴二白顺手就给他们定了一条豪华游,让刘丧顺便把潘心恒这个不省心的也带走,免得她一会儿就恢复了,分分钟化身吴邪的内应。里应外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潘心恒一听可以去海边玩,龙虾海鲜随便吃的时候,脑子里根本装不下别的了,二话不说就坐上了副驾驶,开开心心的和吴二白说了再见。 但是,她非但没吃到这顿海鲜大餐,还差点成了海鲜的大餐——他们开车都还没几十公里,还在盘山公路上兜着,就被个神经病追杀,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刘丧的飙车技术相当不错,不单能几次三番把对方甩掉,还能利用天然地势把企图超车拦截他们的人逼到翻车。当然,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拐弯的时候遇上了大货车,一个急转弯就撞破了栏杆从下了悬崖,掉进了海里。 所幸的是,她现在毫发无伤,虽然抱着块木头还在海水里,但是距离岸边不远,而且回炉重造的过程也结束了,脑子很清醒。但不幸的是,她和刘丧他们被冲散了,她环顾了一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衣服因为浸透了海水重的不得了,所以她上岸就把外套脱了,随手丢在一边。确定了没有人,把短袖也脱了下来拧巴了两下才穿回去。挨着块石头坐下,倒了倒马丁靴里的水。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但是确实不知道那个要他们命的人是谁。眉眼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她在岸边也没多做停留,稍作了休息,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就先回去了哑巴村神庙。如果吴二白他们没事,那么一起找吴邪他们也方便;如果出事了,那么那混蛋八九不离十也就是焦老板的人,他们也会想要找到吴邪。总归,都是比她一个人大海捞针有效率的多的。 心里有了坏的打算,回去的时候没有大摇大摆,走的都是丛林小道,还特别留意了神庙附近的制高点。果然全都换成了焦老板的那群人。神庙门口也还有还有人,说明吴二白他们还在地下河,没有被抓住。地下河的走势复杂,她还记得自己之前跟刘丧过来听走势的时候看见他画的地图。自家二叔什么老谋深算,她再清楚不过。 她想了想,悄悄离开了神庙,探到了焦老板现在所在地方的附近。门口也还是一排排的一辆接一辆的车,人数不少。焦老板附近,守卫森严,让她也摁下了擒贼先擒王的不成熟的打算。她盘算着,回头和二叔建议一下,以后出门,排面一定不能比别人少。 透过两片叶子中间的细缝,她清楚地看见了刚刚和他们上了一场飙车戏码并且冲他们开,枪的那个神经病现在就站在焦老板的阵营里。旁边还有一个在打电话的女人。那张脸,让潘心恒吃了一惊。 因为像极了一个死了的人。一个能和吴邪扯出点故事的人,阿宁。 同时,她也想起来了,那哥们儿的眉宇间为什么让她觉得熟悉。因为也长得像阿宁。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潘心恒真想现场算算这都是什么关系。不过,她也存了个档,打算一会儿和吴邪这个当事人一起吃一下这个瓜。 她的视力好,所以学了点唇语。大致推算了一下他们和焦老板的对话,和吴邪有关系。 相比那边有黑眼镜和小哥,潘心恒确实更担心另外三个人。所以没有太多的犹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上车之前就躲进了停在最前面的一辆车的后备箱。 山路颠簸,潘心恒愣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保持一个动作支撑自己,没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呼吸都没乱。 而等车开进了一个矿场,神似阿宁的女人拎着现金下车之后,车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潘心恒还是维持着原样,一动都没有动。 五分钟后,江子算接到了焦老板的电话,说吴二白已经在他掌控之内了,问他的进展如何。江子算给三叶打了电话,对方说一切都办妥了,让他上去。 江子算不疑有他,挂了电话就走。等他走远,潘心恒立刻起身,蹲在后备箱,透过玻璃观察四周。 她一边找刘丧,一边在心里夸吴邪真是到哪儿都能搞事情。同样是坠车掉崖,她就安安全全的,他们就能进个贼窝。扫了一圈,忽然就看见了刘丧,披头散发,怪狼狈的,衣服都破了。 不过,他身后那着□□,一副狗腿子样子的人,居然是胖子? 潘心恒微微垂眸思考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再抬眸,就和刘丧对上了。 刘丧听见了,这辆车里,有潘心恒的心跳声。他微微蹙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悄悄比了个手势。因为稍有停顿,还被胖子踹了一脚。潘心恒单方面确认,这一脚是公报私仇。 和刘丧通了气儿之后,潘心恒也略略放了心。在车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松了松筋骨,刚刚实在是太紧张了。但是松到一半,人也松了一口气,她就想起了这回回炉重造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王胖子忽悠她唱《我们一起学猫叫》;吴邪以为她暗恋刘丧;而她一口一个“丧丧”的跟个二百五一样跟在刘丧身后。 艹! 潘心恒转过头去,看了眼被留在车上的车钥匙,蠢蠢欲动。 明人不说暗话,她不太想救他们了。反正看他们刚刚的架势,也能自救。 因为太丢人,她看着吴邪他们大摇大摆胁迫了人出来的时候,也没动一下,依旧盘腿坐在后备箱。刘丧知道她在,上车的时候还往后看了一眼,分了点神。 就这个功夫,手上的枪被江子算抢了过去。江子算转手就朝半个屁股都还没粘上车椅的吴邪射过去。吴邪被逼躲下车。 刘丧趋于本能朝胖子的方向躲了一下。倒是腾出来空间方便潘心恒跳出来。她一把抓住江子算的手,控制住了他的动作。毕竟他是坐在副驾驶的,本身动作就并不方便。胖子和刘丧都还没回过神来,潘心恒已经从江子算手里抢下了枪,她一手掐着他的后脖子,把他摁在座椅上,一手拿枪抵着他的脑袋。 “帅哥,惊喜吗?” 江子算确实没有往有人会藏在自己车上这条想。按照他狙击手的警惕,刚刚只有两个人本也应该有所感觉。只可惜,他一门心思都在吴邪身上。 “太惊喜了!恒妹儿!你简直是神兵天降啊!”胖子一把推开了挨着他坐着的刘丧,支起半个身子,拿着刀背在江子算的脑门上敲了两下:“让你偷袭,让你偷袭,我让你偷袭。唉,天真,你没事儿吧?天……哎哎哎!天真你干嘛呢!” 潘心恒回了半个头,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拿枪胁迫这这儿的领头人的吴邪,主动把枪交了出去。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 “吴邪,你干嘛呢?” 潘心恒:“……” “你早说呀。你早说,我刚刚就不出来耍帅,直接让他们开车走了。我半路动手也行啊。” 吴邪被顶着,歪着个头,费劲儿的伸手虚拍了她一下,挤出个笑:“别贫!九爷是个讲理的人,我们好好聊一聊,也不是不能做个交易。是吧,九爷。” 是的呢,人家把枪顶着你的脑袋,可不就一副老子很讲道理的样子吗! 潘心恒做了几秒钟无谓的挣扎,泄愤似的把江子算打晕了,然后也把武器交了出去。用眼神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吴邪。 吴邪没搭理她,和金九爷表示可以和他谈钱。谈多少钱都行,不用顾及感情。顺带,他还能帮他不伤及其他兄弟感情的解决他的内患问题。比如,他的那个副官。 只要,金九爷愿意借他几个人去救吴二白他们。 潘心恒听完了整个过程,不由地啧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权利和金钱,果然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唯一听清楚的刘丧:“……” 清理了门户,又赚了一大笔的金九爷对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称自己非常愿意帮忙救出他们的二叔和其他朋友们。 在金九爷都贡献了武装直升机的的火力支持下,他们的营救行动非常顺利。几乎在顷刻间就把局势反转了。 焦老板满身狼狈,穷途末路,但是也丝毫不畏惧的冲他们叫嚣。胖子听不下去,一枪杆把他砸晕了。 吴邪想喊他别太粗鲁,回头醒了还要严刑拷打呢。但是才开了口,就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啊,天真。我们也都知道你上了年纪了,但你也差不多行了。再嗑,你戏就过了。”胖子看着吴邪的样子,贫了一句。 “他没装。”说话的是刘丧。声音不大,但是大家都听到了:“他确实就要死了。” 吴邪原本还想阻止一下刘丧,但是提了口气,没说出话来,反倒是吐了一大口血。就落在潘心恒脚边上。 潘心恒的大脑嗡了一声。她想到了他们之前掉入南海王地宫的时候,刘丧和吴邪的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刘丧眼神闪躲了两下,但也说了实话。像是在和他们解释,也像是在回答潘心恒。 “他的肺已经烂了,最多只有三个月时间了。” 吴邪大口大口的鲜血和不间断的流鼻血都在证明,刘丧说的是实话。吴二白立刻就把人送去了县上的医院。就现有的设备做了个全套检查。 是肺癌晚期。 潘心恒坐在回廊的栏杆扶手上,靠着一根承重木,曲着一条腿,左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夕阳。贰京拿着两罐啤酒走了过去,递给了她一罐。潘心恒接过来,单手打开就喝了一口。 “不去医院看看小三爷吗?” “不去了,我怕自己去了,忍不住把他打一顿。他这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阿恒……” “我没事儿,京叔,反正要死的也不是我。”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潘心恒什么性子,贰京很清楚。对外人,那是棉花糖的嘴黑金刀的心;可对自己人,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了。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 他轻叹了口气,没有去接她的话茬。而是和她说这次的行动,吴二白会继续。不过,也会尽一切办法,不让吴邪掺和。在这个过程里,要求潘心恒不能对吴邪有支援,不能悄悄暴露行踪,更不能借钱给他,哪怕是一分钱都不行。 “我知道了,京叔,我保证……”潘心恒猛的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然后,她骂了一声:“姓焦的逃了!” “焦老板?哪儿?”贰京连忙望了过去,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边跟上潘心恒的脚步,一边问她。 “西南方向,直线距离大概四百米!” 贰京:“……” 贰京刚想喊人和他一起开车去追,就被潘心恒拦住了。她摆摆手:“追不到了,他们有人接应,已经上车走了。” “怪我,”贰京颇为懊恼:“忙着小三爷和考古申请沟通的事情,把他们几个疏忽了。” “也不能全怪您。吴邪出事儿了,我们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等等!刘丧呢?他也去医院了?” “没有啊,二爷让他去完善地下河的走势图了。尽可能多听一点。” 潘心恒哦了一声,放心了点。因为如果是刘丧的耳朵,如果他在那焦老板的动静,他早就听见了才对。她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呢。 “嗯,那个,京叔,他一个人吗?” “是啊。怎么了?” 潘心恒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神庙在刚刚的激战中,上层建筑已经被炸毁了,但是地下河的入口还在,清理过后,已经能出入自由。潘心恒刚走到洞口,刘丧就从下面钻了出来。她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 然后,有点尴尬。 是双方都有的尴尬。 “咳,你,你怎么来了?” “哦,焦老板的人来救他了,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来看看你有没有遭毒手。” 刘丧:“……” 潘心恒:“……” 尴尬个屁! 刘丧没好气地皮笑肉不笑:“劳您费心了,我活的好好的。” 第168章 十一颗流星 哑巴村到了晚上,还是这么安静。不过这层静谧之中,夹杂着些许硝烟的味道。让人感觉安全舒适的同时又知道危机重重。 就像他们这次行动。 大约是焦老板居然能逃走给了吴二白更多的压力,所以他连夜马不停蹄的准备后面的事情。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吴邪送回去。 之前吴邪还能恃宠而骄的和自家二叔做个交易。但是现在的这个身体情况,连基本的筹码都没有了。甚至是小哥,都站在吴二白这边。他挣扎着在哑巴村多待了一天就被吴二白打包好了送回去。 潘心恒送他上大巴的时候也还有点伤感。又想着吴二白之后为了逼迫吴邪能安心养病要使用的雷霆手段,琢磨着要不要有点人文关怀,给他留张卡什么的,至少之后活得体面一点。让吴邪做到不和二叔低头她也不想了,但在和二叔低头的时候,也能不至于那么难看。或者说,能多坚持两天,说不定就能谋取到什么福利。 但是这样的话,她又有点怕二叔亲自动手让她再一次回炉重造一下。 吴邪误解了潘心恒略略皱眉,以为是对方依旧沉浸在过分的伤感里。于是想转移话题,刚好瞟见前方带着耳机走过的刘丧,找到了素材。 “唉,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次行动,刚好也能多接触接触,观察观察。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就别玩小学生的把戏了。” 潘心恒没跟上吴邪的思路,有点懵逼地站在那里。 吴邪继续和她说:“同样是春心萌动,你学学人家楚楚姐姐啊。你看她对瞎子的多主动啊!” 意识到吴邪在说什么的潘心恒当机立断放弃了牺牲自己的这个念头,并且朝吴邪翻了个白眼。 吴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亿,依旧拉着潘心恒苦口婆心的劝:“你看瞎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边上有个女人了。妥妥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算得上是一朵高岭之花了吧?可不就被人姑娘给攻略了吗?虽然没承认,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所以,主动点。” “你可拉倒吧,瞎子都算高岭之花,那小哥算什么?” “小哥那是神明啊。”吴邪半点不带犹豫的回答,眼神分外虔诚,虔诚的透着虚假。潘心恒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神明。那我就替神明的人间看好他,不被私生饭骚扰。” 吴邪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和着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啊!” 潘心恒想要为自己辩解一句,那时候认刘丧纯粹是因为最后自己怨念太深。但是,话到了嘴边上,又忽然想到自己那几天缺心眼的行为。一来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二来摸着良心说话,刘丧嘴巴虽然欠,但是身体力行其实对她不错,又是梳头,又是剥虾的。她现在说这话,实在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尚且还有良知的潘心恒选择了闭嘴。她打算让胖子帮她说两句。 胖子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给了回应。他语重心长的开口:“这丧背儿虽然丧吧,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当然了,你欺负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虽然我还是看他不太顺眼,但是胖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年轻谈个恋爱正常,能好就好,回头给他立规矩,不能好就散,下一个更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潘心恒眨巴着眼睛看着王胖子,是吴邪病太突然受刺激了还没好,还是她失忆了? 胖子大概是属于前者,而且还是封建迷信的那种:“要真的是这丧背儿了,还能算是给天真冲喜。丧成这样,冲进来,也算是个以毒攻毒吧。” 聊不下去的潘心恒扭头去走,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感情。面对胖子嚷嚷着什么“记得报平安啊”也只是随手比了个手势,头都没回。 走到一半就看见了挎着一张脸,斜着半月眼站在那里的刘丧。满脸都写着“我都听见了”。 继昨天之后,潘心恒现在还有点心虚。她摸了摸鼻尖,打算解释一下。可对象是刘丧,她花了点时间低头打腹稿,企图做到尴尬但绝不失优雅。 好不容易有了个样子,刚打算开口,结果刘丧扭头就走,连个眼神都没有。 潘心恒:“……” 潘心恒现在觉得自己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对着刘丧的背影骂了句“什么毛病啊”。 还要她哄哄他吗? 让这段相互看不顺眼见面就怼的单纯关系变质的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锅。她是系统设定,控制不了自己。他刘丧一直都是自主选择的,清清楚楚的不需要复盘。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她有点缓冲时间做个心里建设都不行吗? 小气! 潘心恒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了自己还是因为救刘丧才出了这么一系列的乌龙,她就更气了。看刘丧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潘心恒对刘丧的怒目而视就算是坎肩儿都注意到了,更别说被针对的刘丧了。 刘丧觉得潘心恒简直莫名其妙。大早上被人挤兑的是他。就那死胖子说的话,放她身上她肯定分分钟炸的比他还厉害。看她的样子本以为是要和他解释解释的,那他也愿意等等。结果等了半天连个音儿都没有。不说就不说,还摆出一副样子给谁看啊。现在居然还和他甩脾气,傻了两天还真把自己当个宝宝了? 惯的! 虽然在思想上有不为人知的偏差,但是在行动上倒是出奇的一致——进屋开会的时候,还是挨着坐在一边。 俩人一块儿拉开凳子的时候,场面就很尴尬。但是秉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原则,愣是淡定的强行入座了。吓得坎肩儿都不敢做那边,搬着凳子在黑眼镜边上挤了一下。 别人确实挺尴尬的。吴二白当下差点就想把会议放放,先把他俩骂一顿了。 开会期间,潘心恒嗓子痒,咳了两声。 刘丧坐她边上一脸不耐烦的,凳子往后一翘,伸手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过一瓶矿泉水就丢给她。顺带还有一句“嗓子痒就喝水,吵着别人了不知道吗?” 就咳了两声的潘心恒:“……” 她深吸一口气,拧开矿泉水,“屯屯屯屯”当着其余六个人的面,愣是一口气把矿泉水喝完了。然后还冲刘丧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看的吴二白觉得太丢人了,想把潘心恒一起打包送回杭州。 会议结束,一行人在外准备装备,清点物品。大家都有点私有物,让伙计帮忙的时候难免叮嘱了两句,在旁边看看。其中有个箱子往车上搬的时候,没抓稳,一不留神直线落在皮卡后车身。撞击声不是很大。但刘丧就站在边上,耳朵被刺激了一下。 潘心恒双手环胸,叭叭的开口:“知道自己耳朵脆,不会把降噪耳机带上,也不知道想碰瓷儿谁。” 就只是稍有不适,揉了揉就好了的刘丧:“……” 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当着潘心恒的面把自己俩耳朵塞的严严实实的,顺便附带了一枚假笑。 小哥也在边上,他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看了整个过程之后,选择了闭上眼睛。 由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争锋相对严重影响到了身边的人。让吴二白手痒得不得了。贰京其实是想笑的。非常隐晦的流露出了“我提醒过您”的意思。但是在触及吴二白的眼神的时候,他立刻收敛了笑容,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表示自己会去和潘心恒好好聊一聊的。也会让黑眼镜去和刘丧好好聊一聊的。并且非常有执行力的立刻就付诸了行动。 和潘心恒聊天并不费劲儿。虽然她的经历也不同寻常,丢到外面也算颇有能耐。但一来终究是年轻,比不上他的城府;二来被接回吴家之后就一直被护在吴家的羽翼之下,天然带着亲昵。三两句之后,潘心恒就对着贰京噼里啪啦把刘丧吐槽了个遍。 贰京装模作样嗯了一声:“你轻点,人听得见你在背后骂他。” 潘心恒说得正欢,哼了一声:“就是说给他听的!” 顿了顿,潘心恒反应过来了:“京叔!你坑我!” 这么点地方,她刚刚说的,刘丧不摘耳机都能把标点符号都听的清清楚楚。 贰京一脸无辜,但又挪揄她:“我怎么坑你了?你自己不也说了么,就是说给他听的。再说了,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跟俩小孩似的。” “……” 看着潘心恒其实已经没什么了的贰京以退为进:“行了,回头叔让他给你道个歉。男孩子么,本身就要大气一点。但是人给你道歉的时候,你不能得寸进尺啊。” 果然,潘心恒就干瘪瘪说了不用。其实也就是那个劲儿,刚刚说完了,也就没什么了。她也没那么小气。 贰京偷笑了一下,装出一副“行吧”的表情:“那是你自己说的哦,回头别又掐起来。后面事情还多着呢,别影响进度。要是二爷真要把你也打包送回去,我可帮不了你。” 潘心恒连连保证,并且说到做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挺像个正常人了。看了眼刘丧,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但没那么剑拔弩张的了。 当然,刘丧也是。潘心恒的话他都听见了,自然也知道了那是个误会。怎么说呢,也挺不好意思的。 对黑眼镜那句“其实疯丫头这姑娘还是很讲道理”表示认同。并且自己也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于是挨着潘心恒坐下的时候,比起上午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现在的脸色都是温和的。 两人都是一副准备和平共处的样子。但是,一动筷子,就夹住了同一只虾。 潘心恒动作快,非常淡定的先松了手,转手就去夹了别的菜。仿佛刚刚就是个错觉。 不过,她夹的是茄子。 夹回来之后,就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大约是这个动作取悦了刘丧,让他忍俊不禁。他夹起那只虾,蘸了酱油和醋,就放进了潘心恒碗里。 对面的黑眼镜手动给他点了个赞。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潘心恒也挺受宠若惊的。侧头看了眼刘丧。就觉得也挺开心的。想了想,压着嘴角主动和刘丧说了声谢了啊。 这声道谢大约是出乎意料的,刘丧都条件反射的轻声啊了一下。然后他的嘴角也有点上扬,不过又清了清嗓,故作轻松:“没事儿,反正我也不爱吃。” 潘心恒:“……?” 刘丧:“……!” 潘心恒皮笑肉不笑:“真是不好意思了,让您特地从我面前给我夹菜。” 第169章 十二颗流星 大约是礼尚往来相互成功的噎住了对方一次,两个人意外地找到了诡异的平衡点,从而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三天就是个bug,谁特么再把它当回事情觉得这人还不错谁就真的是个傻子。在这样的觉悟下,俩人相处的非常平静。没有刻意的阴阳怪气,也没有心虚的互相客气。 但就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各自绷着一口气,半点不愿意表露出自己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但又时刻关注着对方,生怕错过对方的蛛丝马迹。偶尔还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点小九九谁没看出来谁才是傻子。但是这又不影响他们这次的行动,也就随便他们去了。也就闲来无聊又没头绪的时候,忍不住一起嫌弃一下。好好地两个人,不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挺像模像样的,怎么就凑在一起之后活像是三岁半一样。 黑眼镜把这件事情当作这次行动途中的乐子,看完之后觉得还挺神奇,不由得和小哥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他们老了,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是真的不懂了。 小哥没理他,专心致志的盯着潘心恒。因为她在和吴邪聊天。 潘心恒没有和吴邪多说这次行动的事情,但是规律性的唠嗑还是会有的。吴二白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她每次聊天,都能被小哥精准无比的发现。 于是,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和这个轻易不用智能手机的百岁老人汇报了一下吴邪最近的情况——继在实习期就从l1升级到了l4和工作不满三年就被破格允许参加二层考试结果还考过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他还成功的把自己的顶头上司送进了公安局。他自己还是主管们看好的接班人。 这速度,比起他们在这深山老林里风餐露宿的,但是没法前进一步的状态,简直了。 几天前,他们重新下了地下河进行了一番探索,但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再三分析之后决定在地面上沿着河流走势寻找雷城的入口。 在刘丧的持续导航之下,他们找方向倒是蛮顺利。只不过在二维和三维层次出现了一点意外——刘丧指明的方向,是一片断崖。 刘丧确定自己一路走来的方向是对的。但是只能听到这里,因为再往前,就在悬崖底下,距离太大,而且风声干扰太大,他实在没有办法确定之后的路。 吴二白几番斟酌之后,让贰京联系了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带着探测设备先去探路。 但是这些人全都有去无回。 一筹莫展,他们退回了之前发现的青铜冶炼室附近安营扎寨,一边研究那些青铜片,一边寻找别的路线。 毕竟是荒郊野岭,而且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焦老板。所以晚上还是需要人工守夜。而今晚,刚好轮到潘心恒和刘丧守夜。 夜晚很静,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一行人。但是这样大环境的寂静反倒衬托出了别的声音的吵闹。风声,虫鸣声,还有柴火被燃烧的声音。都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潘心恒坐在小马扎上,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她拿着一根小木棍戳着篝火。然后仰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的是一层层压在他们头顶的乌云。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刘丧从帐篷里出来,刚好看见潘心恒仰面的样子。虽然讽刺过她,但是平心而论,潘心恒是个漂亮的姑娘。即便她的脸颊有肉,但是她的整体依旧和清纯无辜不沾边。一双柳叶眼,少了点稚气,多了分深邃。 这样安静的潘心恒会让人有一种她很乖巧的错觉。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和她还心智不全的时候拉着他一起数星星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候,眼里就只有星光,没什么烦恼。而现在,眼里是跳动的火苗,心事重重的。 越看,刘丧越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也觉得有些压抑。他换了一下视线,走了过去,随手把手里的雨衣丢给了潘心恒。 大约是这几天遭遇了瓶颈,潘心恒难得没和他计较:“把耳机带上,这鬼天气,说不定还是雷雨。这儿这么多青铜片,一会儿怕你受不了。” 刘丧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但是戴了一边之后顿了顿,伸手把耳机扯掉了。 潘心恒正在给自己雨帽两侧的伸缩绳打结,看着刘丧的动作,眉头一蹙,习惯成自然的反问他:“还没下雨就脑子进水了?” 习以为常的刘丧面无表情的看着潘心恒:“我是准备听雷。那条路危险系数太大,二叔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下去。但总不能这么一直干耗着吧?说不定,这场雷雨,会有什么发现呢。” 说完,他扫了一眼潘心恒,实在是觉得嘴痒,又呲了一句:“你以为都和你似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是没技术含量的,但是就是欠的慌。 潘心恒一记刀眼甩向刘丧,结果被一道苍白的光闪了眼。是一道闪电,苍白的光芒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直接撕开了黑压压的云层。刘丧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挪揄,都没顾得上闪电过后就是打雷,就问潘心恒:“你没事吧?” 潘心恒摇了摇头。她的眼睛虽然对光源也敏感,但是也没刘丧的耳朵那么敏感。刚刚那一下,就和正常人看见了闪光灯下意识闭眼是一样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声势浩大,潘心恒下意识捂了下耳朵。刘丧更是直接叫了一声。 因为雷声,旁边的青铜片都开始和雷声产生共鸣,震动起来。雷声混着青铜黄片的震动,源源不断加叠的声响让刘丧的脑袋都发疼。 潘心恒也顾不上捂自己的耳朵,双手就帮着刘丧一起捂耳朵。她想给他带上他的降噪耳机。但是才摸到耳机往他耳朵上塞,就被刘丧本人制止了。他非但拒绝了耳机,甚至还把她手也拿开了。 “刘丧你疯啦!” “别吵!” 在帐篷里的人也听到了声响,一个两个都出来。见他们俩站在那儿都想围过来,但是被刘丧喝了一声“都别动!” 他闭着眼睛努力的听着什么。潘心恒也没动,就和他站在一块儿。她感觉到了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不知道他是疼的,还是紧张的。多一道雷声,他的肌肉就多一份紧张。潘心恒的眉头也越蹙越紧。她能感觉到,刘丧在一点又一点挑战他自己听力极限。 雷阵雨来的凶猛,但是去的也快。只留下了青铜片的震动时,刘丧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穿着雨衣,但是眼镜上依旧布满了水滴。透过眼镜上的水珠,他看见了潘心恒,但是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你没事儿吧”。 不过因为刚刚自己作死的行为,整个脑袋都还是嗡嗡的。她的声音也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不太真切。 尽管不太真切,但是刘丧还是动了动嘴。 见两个人都恢复了正常,在帐篷门口的人才围了过去。黑眼镜拍了拍刘丧的肩膀,也问了句没事吧。刘丧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事儿。 “那你还不松手!疯丫头的手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刘丧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懵懵的,听着黑眼镜的话,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抓着潘心恒的手,把她的手整个儿都包裹在自己手里。他回忆了一下,是他阻止潘心恒给自己戴耳机的时候抓着的,然后就一直没放开过。到现在这姿势都还保持没变,手的位置还在耳朵边上。 刘丧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第一时间松开了手,差点没跳起来。眼神四处闪躲,都没敢去看潘心恒。 没有了刘丧这个外力,潘心恒倒也没松手。因为她的手里还攥着他的耳机。可能是刘丧表现的不淡定了,所以她就显得很淡定——她把耳机塞进了刘丧的耳朵里才收回的手。 吴二白现在没什么心思看这俩小孩儿谈恋爱,直截了当的问刘丧刚刚听见了什么。这个问题,让刘丧如获大赦。他指了一个方向就回答。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频率和和南海王地宫的那个雷声收集器收集雷声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感觉比之前接触到的装置都要大。不过距离超出了他听力的极限,具体位置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他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只要跨进他的听力范围,就一定能找到。 吴二白对他的业务能力并不怀疑,点了点头,让黑眼镜辛苦一下今天晚上替他们守个夜。让刘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探路,争取第一时间找到这个地方。 和刘丧一起去的,自然是潘心恒。 两人上车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但之后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一路上都很安静,连个广播也没有。但又很奇怪,谁也没觉得尴尬。 虽然是超出了刘丧的听力范围,但是他还能接收到折射回来的声音,那说明也不远。两个人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这个地方。甚至都不需要刘丧吹个哨子验证一下,潘心恒自己就能确定。因为那就是按照雷声收集器的样子倒过来建造的一栋楼。 这栋楼叫天麟楼,历史悠久,现在被改造成了民宿,还是个非常著名的景点。每天都有不少散客和旅游团过来打卡。 已经在深山老林里当了几天野人的潘心恒:“……” 这算什么?灯下黑吗? 还是逗他们玩儿? “别贫了,这栋楼里有回音,就在二楼的房间。这个楼梯口往右数,第四个门牌号,几零几。” 潘心恒顺着刘丧下巴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已经有了些许年头的门牌号上看到了数字:208。 确定了房间号的刘丧让潘心恒给吴二白他们发定位,自己则打算先去把这间房定下来。 为了不必要麻烦,他谎称自己是自驾游的散客。不喜欢虫子,想住楼上,又比较喜欢8这个数字。 民宿前台站着的是个年龄比刘丧大了几岁的青年小伙,他对刘丧的话不疑有他,帮刘丧查了查房间记录。这间房间确实还空着。 但是他没有立刻给刘丧订房间,而是和他确认了一下,确定是一间房吗? 想着只想把这间房间拿下的刘丧点了点头。 小伙立刻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问他:“哥们儿,你和外面那位在拍照的美女是一起来的吗?就那个扎马尾的,黑皮衣的。” 刘丧回头看了一眼,是潘心恒。他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小伙当下换了个表情:“208是个标间,两人间。不如我帮你开三楼的房间吧,318,楼上,也带数字8,风景好,视野好,而且是双人床。” 刘丧:? 刘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眼睛都瞪大了。他觉得自己都有点发烫,本能地想要解释一下。但是才开口一句“你误会了”,就被对方啧了一句。 “误会什么误会,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和你出来自驾游,还愿意和你一间房,都这么主动了,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矫情什么啊……还是你对人家没意思啊?没意思你开一间房是几个意思啊?就算是两张床那也是一个房间!小伙子,你这样的行为很不负责任啊!” 刘丧:“……” 第170章 十三颗流星 刘丧由于某些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思而在一瞬间卡壳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气沉丹田,站姿都调整了的他连眼神都变了。好似为这几天在潘心恒那里的收敛找到了一个发泄点。 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一声“还没定吗?改三楼吧,二叔要故弄玄虚坑人。” 刘丧:“……” 潘心恒还是站在外面,隔着他们一段距离。看样子是在和吴二白打电话。除了他,没人听见她在说话。看见他转过来,还附带了一枚眼睛都看不见了的虚假笑容。假的刘丧连白眼都懒得翻给她。 前台小哥也探了个头,啧了一声:“多好的姑娘啊,我经营这家民宿很多年了,不会看错人的。” 那是你瞎。 刘丧一边同意了开三楼的房间,一边腹诽。 小哥不清楚刘丧的心理活动,把房间定好之后还不忘热情的嘱咐一句:“要珍惜啊,小伙子。” 刘丧皮笑肉不笑:“是要珍惜。” 他们一会儿就说不定把你的民宿给炸了。 他拿着钥匙出门,喊上潘心恒就往楼上走。顺便问了问吴二白说了啥。 “二叔说,人多眼杂。既然确定了入口在二楼,就把大家的目光往三楼引。” 他们这一路走来身后肯定跟着人,明里暗里都有。有盯着雷城的,也有盯着吴家的。刘丧也门儿清。吴二白这样的手法根本不足为奇。 就像,他和潘心恒刚刚在楼下登记的身份信息也都是假的。 打开三楼房间的门,潘心恒卸了自己的背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丢就想去感受一下床的柔软。可那里方方正正的一张床,让她愣了一下。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极其的不自然。她做了个深呼吸,回头看了一眼把包也放在了沙发上的刘丧。 “一张床?!” 潘心恒的反问太过理直气壮,让刘丧噎了一下。但他仗着潘心恒也听不见他的心跳声,伸手松开了自己的头发,装作重新整理的样子挡住了自己的发烫的耳朵。成功的伪装成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来也就是装样子当幌子的,你管他几张床呢!” 他眼神飘忽了两下,又生怕自己暴露了什么,色厉内荏的挑衅:“还是,你心虚啊?” “吼!” 潘心恒被刺激到了,夸张的冷笑了一声,抬脚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双腿一交叠,马丁靴搭在床旗上,要多拽有多拽地用实际行动怼了回去。模样就非常想吴邪上回说她的那样——像个小流氓似的。 可惜,装过头了,本想潇洒的往后一靠,奈何用力过猛,后脑勺磕到了民宿的木质床头。不疼,但是有声音。 刘丧当然是不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的他,摘了眼镜,优雅的甩了甩头发,打算给自己重新绑个小辫子。 看的潘心恒牙痒痒。 刘丧才用自己的手梳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就忽然听见了楼下的声音,是吴二白他们到了。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但是却不是营地的全部,少了一半人。他们说喜欢安静一点,所以愿意花两倍的价钱包下三楼。对于三楼原有的住户,希望民宿老板能帮忙说服一下。为了表示歉意,他们愿意承担三楼原有旅客在民宿全部的费用。 民宿老板让他们稍等片刻。表示其实民宿早上刚走了两个团,三楼的房间都是空的,但是只有一对情侣刚刚办理入住,也要问过对方。 刚刚和潘心恒上了三楼的刘丧:? 刘丧把自己的听到的分享给了潘心恒,并且发表了疑问:“二叔不是让我们定三楼吗?” 已经收到了二叔微信的潘心恒脸色也有点微妙:“二叔说,就当做不认识。让我们想办法回去208,找到入口。” “你确定二叔是坑别人不是坑咱俩吗?” “……这不是为了更好的迷惑敌人么?” 刘丧翻了个白眼,给上来敲他们门的人开了门。是刚刚接待他的小哥。 小哥一改在楼下的时候热情的模样,一脸的不好意思。看见刘丧头发都解了,眼镜也摘了,脸色极其不耐烦的样子,就更不好意思了。颇为难为情的把刘丧听清楚了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他们这帮人看起来有点来头,一个个的都不太好惹的样子,我也怕他们找你们麻烦……” “不用说了,我们明白。那楼下房间号带8的房间还有吗?” “有的有的有的,208,特地给你们留了,二楼房间号带8的也就这间了,唉,就是有点对不住你们了。” 刘丧没有说话,但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既无辜又有点勉强但又不那么难搞,他扯了扯嘴角 毕竟,是他们如愿进了208。 进了房间之后,两人把装备一卸,倒是很默契地开始找入口。 是在靠里面的那张床的床头柜后面。拆了木板墙面之后,就是一面青铜壁。刘丧趴在那里听了听,是空心的,确定后面就是通道,有风声,依稀还有水声。 但他们没有工具,打不开。所以把消息发给了楼上的吴二白,就在房间里等着他们的“支援”。 大约大佬们都是沉得住气的。越是临近目标点越能沉住气的那种。他们把一副因为旅途劳累而只想在房间里休息的画面演的非常真实。一直到潘心恒和刘丧两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人一局扫雷的打发时间了,贰京作为代表才来敲门。 大摇大摆的敲开了他们的门,拿着两瓶红酒,脸上带着礼貌又歉意的微笑,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他来为上午他们的行为表达歉意。说见他们一天都没出门所以也没好意思来打扰,现在刚好饭点,看见他们叫餐了,所以过来送两瓶好酒给他们助助兴。 当时潘心恒和刘丧虽然陪着他演了戏,让他也进来喝两杯。但是他们关门之后的表情,明晃晃的是想把他来打一顿。 贰京心里很清楚吴二白这么做除了演戏还有就是“让这俩孩子待一会儿磨一磨性子,消停消停”。为了防止刘丧听见,还是写在纸上的。老大不小的人了,干这事儿的时候还一脸正气。 不过他面上一本正经:“做戏要做全。这里没有监控,全凭别人一张嘴。二爷这样做,这间屋子就没人在意了。” 磨了一天虽然有好转了但还是有脾气的刘丧和潘心恒依旧是那副表情。 贰京咳了一声不再多做解释,直奔主题,卸了装备,往外掏工具。他们这一行人进进出出不高调但是也不低调。每个人身上的背包从来都不卸还不让人碰。所以,他背着包过来,就算被人看见也问题不大。 贰京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把锂电电锯,调整了一下,就准备把这扇一厘米厚的墙给锯开。 “这么大动静,边上的人不会听见吗?” “都去吃饭了。二爷上午的动静故意闹大了,拿这个当借口,请大家去楼下吃大餐去了。这点时间,也够了。” 潘心恒一听,眼睛亮了一下:“有大龙虾吗?” 刘丧:“……” “能不能行了!” 潘心恒瞪了他一眼。拍下了自己的护目镜。专心看贰京“凿壁”。 这个洞口听着神秘,但是真的找到了,看起来其实相当的朴实无华,打开起来也丝毫不费力。贰京三两下就开了道口子,两边用力一推,洞口不大不小,刚好能过个人。 潘心恒贴着壁面往里面看了看,是阴森森的楼梯走道。很窄,但是越往里就越宽敞,到头是个拐弯。 刘丧也竖起耳朵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 目前没发现什么危险。几个人把耳机以及摄像头调试了一下,确定吴二白能在楼上看得清楚。 潘心恒身材最小,身手不俗,当仁不让是打头阵的人。刘丧本能地想开口,但是话都到了嘴边,嘴巴都动了,却愣是没有声音。 潘心恒抿了抿嘴,倒是笑了笑,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跟紧啦。” 说完她就弯腰钻了进去。 从一开始贴着墙壁往前挪,走过十几层台阶开始变得宽裕。再过去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三个人走的很谨慎,虽然目前也没什么地方需要他们谨慎的。因为,拐弯过去就是一口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井下别有洞天,刘丧能听出来。他尝试着在井口吹了吹哨子,想听一听地下的构造。但是声音折射回来的除了地形图还有危险——下面有水,声音会影响它们的流向。 吴二白没多想就让贰京先带他们回来了。刘丧制作地图的手法显然不适合在这地下进行,贸然让他们下去危险系数也太大。 几个人开了个视频会议,确定了今晚休息,明天派人下去实地勘察一下。而刘丧和潘心恒则是利用现在这身份,借着去周边旅游看风景的借口,在地面上听一听这条“地下河”的走向。 分工明确而且合理。会议也很简洁明了。 贰京合上笔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让他们去楼上房间也好好休息一下。这个入口,就他一个人来看着就好。 潘心恒和刘丧显然还没有跟上这份思路。 贰京看着他俩的反应,调侃道:“怎么,舍不得啊?” 两人同时面色一僵,伸手就从贰京手里拿走了钥匙,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去了三楼。 第二天大清早的踩着点装模作样在楼梯口汇合一块儿下了楼。吃了顿早饭就堂而皇之的出了门。 除了一开始在天麟楼背面找这条地下水源花了点功夫,剩下的事情对刘丧的耳朵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这条地下河面积挺广。虽然他们有车,但途径了一片密林,花费了点时间。 刘丧顺着这条地下流域的声音也是一路到了原先的悬崖附近。把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他们也没过多做停留就上车往回走。 潘心恒坐在副驾驶,靠在背椅看着沿途的风景。日落西山,余辉撒在她脸上;微风习习,倒是难得的惬意。恍惚间,潘心恒的脑海里删过些许片段。情不自禁的呢喃了两句:“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刘丧开着车,分了点神给她。对她忽如其来的雅兴很不能理解。 “身为人民教师,你这文学修养是不是有问题啊?就我们俩人,哪里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了?” 潘心恒也不恼,呦嘿了一声,很是新奇的样子:“您还会《兰亭集序》呢?” 刘丧哼了一声,一副混这个圈子的,谁肚子里还没点墨水了的样子。还挺傲娇。 潘心恒的手机刚巧震了一下,是吴二白发来的消息。他们的实地勘察工作也完成的很好,既然路线准确,那就准备明天上午就出发。 潘心恒啧了一声,表示有点遗憾。因为天麟楼有三天一次的烟花表演,她还挺想看的呢。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又吵又不环保。” 幸好潘心恒也不是真的喜欢,所以没有对刘丧这扫兴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她靠着座椅,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眼里难得没有焦距,她牛头不对马尾的开口:“以前过年的时候,潘老师给我买过一次小烟花。那种拿在手上的烟花棒。” 潘老师? 刘丧很难把有着“疯狗”名号的潘爷套上“潘老师”这样的称呼。但是潘心恒忽然和他说了点心里话,他也不想沉默处理。他舔了舔嘴角:“你,为什么和潘爷姓啊?” “我没有啊,我只是刚好和潘子爹一个姓。我是和潘老师姓的。”潘心恒理了理被风吹到了脸上的头发。给这个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误会做了个解释:“我是个弃婴,可能是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捡到我的是潘老师,是个支教老师。” “你不是……吴邪他们从一伙盗墓贼手里救下来的吗?”具体刘丧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个传说。 “……那是之后。潘老师重病难愈,想给我找个好点的人家。结果就被那帮盗墓贼给骗了,他们听说了我的眼睛。具体我记不清了,我当时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吧。”潘心恒努力想了想,但是也没想起来点什么。毕竟真的太小。她连潘老师的音容笑貌都没印象了,名字也忘了,只记得大家都叫他潘老师。就连那些伤感都被时间掩埋了。只是有这么个印象,潘老师会经常抱着她读一些古诗词。《兰亭集序》就是。 她的名字可能也是。 恒心,人所常有善心也。 大约是希望她能永远当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吧。 “可惜,有点对不起潘老师这个期盼了。” 刘丧算了算年龄差,潘心恒和那帮盗墓贼在一块儿也有五六年的样子。 明明自己活的也不咋地,潘心恒好歹之后在吴家生活的就有滋有味的了。但是刘丧心里头就是堵得慌。如果是之前他大概率是会嗤之以鼻,确实是浪费了这个名字。可他见过了潘心恒孩子一样的模样。那时候的潘心恒和现在这个看似天差地别,但其实只是长大了的潘心恒把那些都藏起来了。 “小时候”的她和他说话都压低声音,会让总是咳嗽的吴邪别吃辣的,会给胖子敲敲背……“长大”的潘心恒也总是在危险的时候把别人护在身后。 刘丧觉得喉咙口挺难受的,那两个字就已经挂在了嘴巴上,但是发不出声来。 潘心恒歪靠在副驾驶,看着刘丧一本正经的开车样子。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动了两下的嘴巴上。 她撑起了自己,不再是一副没骨头似的样子。 “谢了啊。” 她语调随意,倒是没看刘丧。 刘丧本人轻“啊”了一声,好似不太理解潘心恒这话。但是,又觉得有点被看穿了的羞赧。 潘心恒松了松头发,轻咬了一下下唇。 “我,懂唇语。” 所以,她看见了刘丧刚刚无声的发言:没有。 还有昨天晚上的时候,他欲言又止的那句“你不是害怕下地么。” 刘丧:? 刘丧肢体先于大脑的开口:“我,咳,我只是没清嗓……” 潘心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那么点手痒。 第171章 十四颗流星 确定了行动时间之后,吴二白的动作就又很快了。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分批进入了208号的隐秘入口。 井口往下是一个洞穴,底下山体极其相似,一不留神就容易串路。他们尝了口地下的积水,是海水——这里的水和海水相连,潮汐也会影响水位。 而且地形并非天然形成,带了人为的雕琢痕迹,影响了声音的折射传播。之前刘丧听见的“危险”也来自于此。好在吴二白已经派了探路的人在前面清理过了,所以他们一路走的还算顺利。 顺利得和之前的跌宕起伏比起来,过于的反常,也过于的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到一块还算空旷的地方,小哥忽然示意大家停下。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面前有两根石柱,石柱上面卡着一叶孤舟。从木头的腐朽程度来看,年代久远。他和黑眼镜一前一后跳了上去,还从上面发现了一具骷髅架。大约是以前的人也想来寻找雷城的秘密,但是被困死在这里。 潘心恒看了看往上走的他们,想着自己往下走两步看看。她才跨了一个台阶,就被刘丧拽住了。 “有我偶像在就行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潘心恒还没从刘丧嫌弃的语气里品出他的关心,他们的对讲机里就穿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海水倒灌。从他们正前方的过道里涌出来,水流速度之快,撞在壁面上声音不比爆炸声轻。 “快撤!” “可是偶像……” 潘心恒没有给刘丧把话说完的机会,拽着他把他往回推。自己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哥和黑眼镜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躲到了底下的石头背面,黑金古刀往地上一戳,既不会被水流冲击到,人也不至于像是浮萍无所依靠。恍惚间,她似乎还看见了小哥既有安抚又有担忧的眼神。 潘心恒一秒顿悟——她是哪儿来的勇气在同样的危险下去关心小哥和黑眼镜的。明明他们的危险系数远比那俩人高得多了。 海水来势汹汹,像是一头巨兽,在这个洞穴里要他们的命似的乱撞。只要被卷进水里,稍有不慎就会被拍到石壁上。目测这不低于八十千米每小时的水流速度,他们撞到石壁上,不死也是个终身残疾了。再声势浩大的水流声估计也压不住那样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幸好,地下地形曲着,来回的石壁也给了水流巨大的冲击,很好的减缓了水流的前进速度,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至少对潘心恒来说,是的。 不过,她被拉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混着泥沙的海水,导致她现在浑身犯恶心。果然是安乐窝里呆久了,这点苦都吃不起了。她一边干呕,一边尽力调整自己。因为抛开伤亡惨重的现实,还有人被埋在下面,还等着他们去营救。其中,还包括吴二白。 底下几乎全是水,和个吼泉一样,源源不断。 他们下来的时候,其实各种工具都带的很齐全,氧气罐都有备用的。其中也包括各类户外生存工具。但是,也没有想到还需要搞挖泥搬石这种原始的土木工程和排水建设。在现有的工具和人手基础上,他们的救援工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万幸,吴二白被卡在一个有空气的地方,还算耗得起。 三个小时过去,海水一点都没有要往回退的迹象,吴二白也还在往外救。不过,他们的信号倒是重新连接上了。坎肩儿迫不及待的联系了吴邪。虽然情况还是很糟糕,但是潘心恒也没有阻止他。因为吴邪在队伍里肯定有内应,连吴二白都心知肚明。他们出事的事情,估计他早就知道了。 而且,这次的事情太过奇怪。她相信直觉,但是从不相信巧合这两个字。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环的必然。 参杂了人为的因素,自己又亲身体验了一番,潘心恒非常确定是有人想弄死他们。不管是针对雷城还是吴家,折腾到了吴二白头上了,就不可能绕得开吴邪。就算他们不告诉他,对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知道。 她喝了口水,环顾了四周,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贰京听到了声响走了过去,其余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苦干。除了刘丧,他在听。潘心恒对上他的视线,挑了挑眉。 对方会意,不动声响,确定没有人注意,无声开口,传达了一句信息量非常大的话:“偶像说有二叔的人有问题。” 潘心恒脸色不变的用别人也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和他隔空对话:“装作不知道。” 吴二白被救起来的时候,距离出事点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不过他丝毫没有自己被困了很久的不安和焦虑。拉着贰京的手上来的时候,好似自己不过就是在攀岩。他没有多问什么,甚至半点也不多说什么,喝了水,吃了点干粮就让潘心恒现在就原路返回出去。 “我们出事了,吴邪一定会追过来。你上去,替我留意吴邪。不过,你不能让吴邪发现你,更不能被别人发现,或者暴露一丝一毫的行踪。在这段期间,除非是外人因素对吴邪造成了威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否则,你绝对不能出手。” 潘心恒思考了一下。这架势,住在楼里是不现实了。意思是让她在天麟楼旁边的荒郊野岭找个隐蔽的地方住下,既能不被人发现还能顺便留意天麟楼。她迟疑了一下:“二叔,您的意思是,您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没错。”吴二白点了点头:“后面会跟过来的人,除了吴邪一定还有别人。可能是焦老板,也可能是我们不清楚的人。我要让别人都相信我已经出事了,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需要里应外合。” “您有点损。” “还有更损的。我打算让刘丧和你一块儿上去。” 刘丧:? 潘心恒下意识看了一眼刘丧。她略微拔高了声量就喊“二叔”,有点想和吴二白理论的意思。 吴二白伸手打断了她的接下去的话:“现在不是你们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有刘丧在,你们俩还能相互照应,我也放心些。听话!出去之后,我们不能有任何的联系。随机应变。好了,快走吧。让贰京送你们上去。” 潘心恒抿着嘴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她的刘丧,又看了眼吴二白。转身走之前像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回去抱了抱吴二白。 “保重啊,二叔。”潘心恒拍了拍吴二白的肩膀,然后意有所指道:“还有,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吴二白:“……” 孩子大了,果然就不好管了。 他们之前下来时候自然是争取不走回头路。吴二白连三楼楼梯口的铁门都给锁了。还在三楼留了一手,一副三楼别有洞天的样子。208房间的入口自然也被他们焊死了,恢复了最初隐蔽的样子。现在重新出来,自然是要重新割开。 房间里现在入住的还是吴二白的伙计,装作了散客,住满三天看个烟花表演,做好扫尾工作。贰京叮嘱了他们两句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按原计划进行,万一遇上小三爷就当不认识;又叮嘱了潘心恒和刘丧两人注意安全。他拿了一些物资补给就又钻了回去。 潘心恒和刘丧借了洗手间各自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了套干净不起眼的衣服,收拾了户外生存的装备物资,从洗手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之前在天麟楼外面走过一圈,潘心恒对天麟楼周边的地形还算了解。找个合适的地方并不费劲儿。没有距离很远,直线距离三百米左右。但是地理优势,不容易被发现。 俩人除了带足了压缩饼干和罐头,其余一切从简,就连帐篷也就带了一个。树枝枯叶在上面撒了一堆用来隐蔽。帐篷周围一圈也留了几个小机关。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徒步在林子里绕一大圈走到这里,打理好周边天就暗了。 时间特殊,也不能点灯生火。黑灯瞎火门的一左一右两个睡袋安安分分的躺下。两人好似都把吴二白的话听进去了一样,相处的很是相安无事。谁都没有出言不逊。 大约是这个白天真的累了,共处一个帐篷,躺下之后就算有点异样的心思,但也抗不过生理疲倦。刘丧不知道从哪次呼吸开始放松了自己,困意袭来,他没两下就睡着了。潘心恒到没这么疲倦,刘丧呼吸绵长之后,她还醒着。侧头透过中间的那堆物资的细缝看了看看刘丧。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也闭上了眼睛。 接连三天,天麟楼都异常安静。没有人跟过来,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异样。他们俩人也趁着这段时间适应了户外生存的环境。 第四天,两个人席地而坐瓜分黑眼镜没能有机会带下去的罐头时,焦老板的人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但是一个个的看起来,除了江子算,都算不上是练家子。不是潘心恒自大,但是看起来确实是一群歪瓜裂枣。 如果不是焦老板大手笔的把二楼包了下来,潘心恒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都要破产了,雇不起雇佣兵了。 因为有了目标人物,她和刘丧的警惕性自然也提升了。一来吴二白他们还在那底下,二来江子算是个狙击手。她盯梢的时候,都不敢太过分,生怕被人发现。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江子算带人悄悄潜入三楼,她和刘丧也一人一边坐在帐篷口。暗中观察。 潘心恒远远的看着一群人在三楼来回转,瘪瘪嘴。 她有点好奇。 “刘丧,他们在说什么?” “江子算在喊吴邪。” “这怕不是深情虐恋吧?”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别以为你看不见我就不翻你白眼啊。” “谢谢,特地告诉我。” “不客气。” 刘丧:“……” 刘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被潘心恒看的清清楚楚。当然,刘丧也听见了,潘心恒笑了一声。纵然他看不见,但是他对每个自己听到的声音都记得很清楚。潘心恒的这个偷笑声,代表着心情愉快。 潘心恒对他的放松警惕让他这些天一直藏着的疑问溢到了喉咙口。但他没有马上问出口,他在犹豫是否要问。 潘心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问了句想什么呢。 刘丧深吸了口气,回答:“在想奸细。” 刘丧这个时候提及这个话题,是潘心恒没预料到的。她收敛了笑意,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刘丧丝毫不含糊,不说半点废话:“二叔怀疑我。让我和你待在一起,除了帮忙,还有让你近距离监视我的意思吧。” 吴二白虽然没明说,但是刘丧自己已经做了个排除法。他偶像不会,潘心恒不会。贰京是吴二白的得力助手,和吴二白都能是同吃同住的关系。黑眼镜虽然是拿钱办事,但是一向有信誉,而且和吴家关系亲密。而剩下的人…… 这样算算,刘丧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嫌疑是最大的。 潘心恒没有反驳他。虽然能第一时间就这么完整的暴露自己的,当初能瞒过吴二白的概率就不大。但是,对她家二叔而言,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她也很开诚布公:“二叔怀疑的,不止是你。” 意料之中的事情,刘丧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说吴二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对他一个头一回合作的人深信不疑,那才是有问题。 所以,刘丧就觉得自己有问题,因为他想知道潘心恒是怎么想的。就好像她信不信就能决定他是不是似的。明明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二叔最后的意思,是让你这段时间,对我保持警惕,别太相信我。” “是让我这段时间,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潘心恒扭过头去,看着刘丧。因为是晚上了,他也没带眼镜。眼神不至于暴露无遗,但总有些藏不住。例如紧张和期待。 她撑着下巴回答:“因为我相信我自己。” 看着刘丧现在这有点呆愣的样子,潘心恒忽然想逗逗他,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 刘丧大脑风暴了一圈,不是敲敲话,也不是摩斯密码。 “什么意思?” “猪也想知道啊。” 第172章 十五颗流星 315号房间,吴二白挂了青铜片。得益于之前在冶炼室旁边的研究。他发现这些青铜片按照一定摆放规律能发出让人陷入幻觉的声音频率。 白天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多,所以不会受影响。但是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了,这个声音的效果就出来。尤其还是闯入三楼的人,听的更清楚。但是对刘丧没什么用,因为他听得太清楚了,都能跟着打节拍。 江子算他们转了一晚上,除了感觉鬼上身了,别的什么收获都没有。不过越是如此,他们就越相信三楼一定有什么。只不过,三楼过于诡异,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焦老板他们到的第二天晚上,吴邪他们也到了,假装成了来旅游的散客。 他们紧挨着焦老板的到来就像是一趟浑水之中加进了一滴墨。让潘心恒微微蹙眉。但她什么都没说,继续窝在那里。 江子算是个狙击手,对形体有记忆,他一眼就认出了吴邪和王胖子。但他不知为何没有告诉自己的雇主。这无疑又是埋了个雷。 吴邪他们进入天麟楼的当晚,就迫不及待的去了三楼查看。吴邪身为病患,被勒令休息。胖子带人去的三楼。跨进三楼,他们就慢慢走进了幻觉,来回在三楼打转。潘心恒和刘丧照旧,一人一边在帐篷口暗中观察。 刘丧原本听得好好的,忽然他脸色一变,骂了一句“死胖子”。 因为他听见了王胖子说他死了,还是他家偶像动的手。他气呼呼的骂了两句:“这死胖子是不是有毛病?说好的铁三角呢?我偶像是这样的人吗?” 潘心恒连连安抚他,但是非常的敷衍,一看都不走心,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刘丧啧了一声和她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死胖子说,偶像怀疑我们全部都是奸细,大开杀戒了。我被捅了耳朵,你被戳双目,胸口还插了把刀。” 潘心恒:“……” 潘心恒也恶狠狠的骂了一声:“个死胖子,也忒狠了吧!” 刘丧听着潘心恒气呼呼的语气,心情舒畅了点,学着她的样子“安慰”她:“别生气么,都是幻觉,胖子也是担心你。而且,你又不是不能好。” 潘心恒没好气的反驳:“谁说的?!” 刘丧下意识地反问:“你不是所有的都能好的?” “当然啊。”潘心恒顺口回答:“我是好的快,我又不是金刚狼。只不过,一些致命伤口我也能比正常人坚持更久,及时治疗就很难不好而已。虽然,我这个致命伤和这个及时在你们眼里可能也不太一样。但本质上我也需要治疗。” 刘丧听完,觉得意外,但是想想其实又在情理之中。胖子他们应该也是知道的。因为在他的幻觉里,潘心恒是遍体鳞伤,“都快没个样儿了”。他忽然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对自己之前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对潘心恒这随意的语气。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潘心恒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也从不把这点放在心上。当然,很大的因素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胖子的幻觉里到底有多惨。 她现在更在意对面天麟楼里第一次和吴二白交锋的吴邪。 这也是潘心恒为什么说吴二白有点损的原因。虽然在意吴邪的安危,但是坑起他来也是丝毫的不手软。 也幸好,打小就被三叔坑得习惯了的吴邪扛得住。 他成功地破解了吴二白的障眼法,解救了小伙伴。 确定了这晚上不会再有什么波澜,潘心恒和刘丧也缩回了帐篷。 今晚两人都很默契的没什么睡意。当然,这和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也不是第一个晚上了。两人闲来无事耍嘴皮子的内容也已经涉及了“你晚上睡觉能不能别老翻身”这样的诡异的话题。 潘心恒睡不着,是因为她有心事。刘丧则是被她“吵”的。睡眠期间听习惯了潘心恒睡着了的心跳,现在这个醒着的频率,他睡不着。 潘心恒其实在想从焦老板到达天麟楼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上环环相扣。而且还有很多藏在背后。但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长松了口气,侧身准备睡觉。卷着睡袋,却瞄到了刘丧也还没睡。 她眨巴了眼睛,问了句:“你今天怎么还没睡啊?” 坚决不会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刘丧:“你不也没睡吗。在担心吴邪吗?怕他去找江子算?” 潘心恒生无可恋:“别说了,头疼。” 就在刚刚吴邪成功解救了小伙伴们之后,让他们先走,自己则是留在三楼把青铜片重新挂回去。就是这个空挡,被一直也在楼里暗中观察他们的江子算钻了空子。他直奔三楼,简单粗暴的直接对吴邪动手。幸好吴邪手脚麻利,已经把青铜片挂了回去,让江子算陷入了幻觉,才有惊无险的从他手里逃脱了。现在江子算还在三楼的房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通过刘丧听到的,他们摸清楚了江子算针对吴邪并不是因为焦老板,而是因为私怨。他是阿宁的弟弟,对自己姐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并且把这笔账算在吴邪的头上。 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告诉焦老板吴邪已经到了的原因。他和焦老板的想法确实如他所言不一样——他想弄死吴邪,但焦老板更想利用吴邪找雷城。 基于这点,他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因为闹大了,焦老板不可能不知道吴邪已经来了。而只要不闹大,吴邪身边有别人,那他就很难有别的机会下手。 这对他是个死循环,对吴邪而言就是一个意外的平衡点。 可偏偏208房间住的就是江子算! 三楼已经确定了是障眼法,吴邪一定会想办法找正确的入口。一旦他确定了入口就在208房间,潘心恒不用想都知道,吴邪不主动搞事情招惹江子算的概率为零。 绕来绕去绕不开一个江子算让潘心恒啧了一声:“这颗蒜我迟早拍了他,让他去看真骨科!” 看了一天已经发现了三叶对江子算的小心思并且从潘心恒嘴里知道了三叶和阿宁长一样的刘丧:“……” “你还是想想,怎么保护吴邪吧。” “昂——” 潘心恒哀嚎了一声。 吴二白虽然说的夸张,但是那只是个修辞。在天麟楼里,吴邪无论和谁撞上,对方想让他死的概率都很大。也包括焦老板,卸磨杀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终究是有个拉磨的过程,他们想从吴邪身上拿到自己想要的。这个过程,是足够潘心恒随机应变和里应外合的。 谁能想到还真有把刀挂在他脖子上了,不求其他,只求一条命的情况! 越想越头疼的潘心恒卷着睡袋原地扭了两下,闷声哼唧了两声。一副不愿意直面这惨淡的人生的样子。 刘丧抬眼瞟了她一眼。笑了一声。他看不清,也能猜得到,这时候的潘心恒应该像极了她回炉重造的时候,他们不让她干嘛干嘛她就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个设定一旦成立,刘丧又把很多情况都建立起了联系。 潘心恒虽然长大了,但其实在骨子里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就像她的脸颊的弧度一样,很好的隐藏在了她眉眼的锋芒后面。她的这些小孩子脾气其实也藏在她平日里的习惯里。她的性子也和小时候对着亲昵的人风风火火的,对着不熟的人客客气气的一样。 她现在虽然还是会和刘丧拌嘴,可比起当初的笑盈盈的笑面虎,现在是让张牙舞爪的,可更像是一只猫。 她听到了笑声,翘起半个身子,扭头瞪着刘丧:“你笑什么!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 “你死也拉上我这个垫背的。”刘丧懒洋洋的开口:“领教过了。” 潘心恒:“……” 刘丧的心情不错,想起了潘心恒吃软不吃硬,难得放软了语气:“睡吧,明天再想。” 其实要求真不高,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觉得被顺毛捋了的潘心恒哦了一声,重新躺下。大约是聊了两句发泄了一下,所以她入睡的很快。一夜好眠。 虽然,这对他们想办法没有半点用。 焦老板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天麟楼,连在三楼躺了一晚上的江子算都没等。因为昨天的一声爆破声。刘丧也听见了,从原先冶炼室的方向传来。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把冶炼室的青铜片搬到了天麟楼。潘心恒数了数他们来回搬运的次数,估摸着是把所有的都搬来了。 当天晚上,电闪雷鸣,雷雨交加。雷声混合着青铜片的震动,几乎让天麟楼都动荡起来。吴邪听出了楼里雷声的异样,冒雨跑到了旁边山林的高处俯瞰整座天麟楼,发现了它其实就是雷声收集器倒过来的样子。确定了这点,他也就进一步确定了入口一定就在天麟楼。 潘心恒看着吴邪出来之后,也悄悄跟在了他后面。因为焦老板的人都被雷声逼出了天麟楼,直接上车就跑远了,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但也没有靠近吴邪,躲在丛林里确定了他没什么危险,目送他骑着摩托回去了天麟楼,自己也回去了帐篷。 刘丧一直留在原地,一来即便是这个距离的声音,也不是他的耳朵能承受的音量;二来,总也要有人留意焦老板他们。 现在雷声已经停了,吴邪也已经回去了房间。焦老板他们刚刚回来。他没下车,只派了人回去询问情况。 雷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连雨都停了。刚刚还四处乱窜的人,现在都陆陆续续回到了房间。民宿的人甚至又开始继续准备一会儿要放的烟花。 今晚又是三天一次的烟花表演。 今晚也注定是一个不眠夜。过程比较复杂,精简来讲就是——吴邪发现了入口,吴邪被焦老板发现了端倪——刀驾到了吴邪脖子上了。 和刘丧偷偷摸摸潜回天麟楼的时候,潘心恒对吴邪的生命安全反而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比起江子算那一言不合的态度,焦老板对吴邪的态度简直就是有商有量了。 原先为了方便自己行动,焦老板把一楼的散客全都花高价请了出去。其中也包括吴二白留下的人。他们出去之后也都在周边留意天麟楼,潘心恒和刘丧一露面,就全都涌了出来。 现在楼里明面上只有焦老板的人,而他们的注意力都在208,潘心恒他们回去的时候,简直轻而易举。他们人虽然都顺应出去了,但是装备还全都在一楼的房间里藏着。进屋之后,就把家伙全都抄了出来。 潘心恒贴在窗边,透过细缝看了看楼里的情况。楼里很安静。或者说安静的过分。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焦老板他们的声音,压不住这种伺机而动的安静。 这种突然的压迫感让潘心恒感觉到了危险,可她心里的疑问也得到了印证——焦老板第一次都能花天价请一群武装雇佣兵,第二次卷土重来肯定不会这么寒酸带一群歪瓜裂枣。他有底牌,现在和他们一样,藏在楼里的某个房间。 刘丧也挨着窗户站着,他侧耳听了听。俩人回神的时候,视线还撞了一下。 二楼忽然传来□□的声音是一个信号。 吸取了之前哑巴村的亏,吴二白这次的队伍一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拥而上,杀了焦老板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混战之中,三个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女从219号房间蹿了出来。他们身手矫健,出手狠辣。甚至还有狙击手在暗中射击□□。片刻功夫他们就把局势扭转了。 潘心恒一脚把焦老板的一个人从二楼踹了下去,还顺带从一个黑衣青年的刀下救下了刘丧。她一把揪住了刘丧的后衣领把他往后一拽,推进了后面的房间,让刘丧和探出身子想喊他们俩进来的胖子撞了个满怀。 潘心恒借力往前,一个回旋踢把对方逼退了几步,一个闪身躲进了房间。 进屋看见除了吴邪,剩余的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里面。 “吴邪和二叔呢?” “二爷在吼泉入口,小三爷也在,暂时都很安全。” “他们安全,咱们不安全啊!”胖子看着外面惨不忍睹的战况,问她:“这帮人什么来路,恒妹儿你看清了吗?” 潘心恒咬牙切齿道:“看清了,汪家那帮孙子!” “谁?”胖子一脸震惊,又回头隔着窗帘看了两眼:“连窝都被端了,这姓焦的打哪儿把他们挖出来的?” 想着江子算和吴邪的私怨,潘心恒更加觉得,是汪家人找上了焦老板。她问刘丧,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刘丧听的很清楚,一共五个,三个打手,两个狙击手。知道他在听,一直都在变换位置。 胖子虽然震惊五个人居然能把他们几十号人逼成这样。但是又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和汪家那帮不要命的正面刚,他们这群人只有潘心恒和他们是势均力敌。 他脑袋转的极快,让贾咳子和刘丧这两个耳朵好的确定狙击手的位置并解决他们,剩下的三个他们往三楼引。 潘心恒不放心刘丧,和他搭档一块儿去了。中途处理了几个焦老板的人,还吵了两句。 “你早就知道楼里还有别人!”刘丧一路基本都和潘心恒在一起,汪家人出来的时候,潘心恒的那句“居然是姓汪的!”他听的清清楚楚。 潘心恒没有否认,而是回敬他:“你进楼就听出来了不也没说!” 两人一左一右各自解决了麻烦,居然站在原地无声对峙起来。 “干嘛呢!什么时候了,还吵!有这功夫!也不知道来帮帮忙!!!!!” 潘心恒循声望了过去,胖子和汪家人纠缠在一起,都快被人从二楼推下来了。她一咬牙扯下来自己的匕首还掏了个雷,头都没回就塞到了刘丧的手里。 “打不过记得先炸他!” 潘心恒才跨上二楼的走廊,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是个短发的汪家女人。 当初围剿汪家基地的时候,潘心恒被汪家一个狙击手命中过,还是两枪!虽然罪魁祸首据吴邪说已经死透了,但不妨碍她迁怒。 两人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方手起刀落,招招直逼要害。潘心恒反手去摸自己的匕首才想起来刚刚给了刘丧了。 稍微走神,小臂被对方划了一道。她退了两步,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扶着扶手,接力起身,直扣对方的手腕,角度刁钻让人使不上力气。潘心恒借着巧劲儿卸了对方的冷兵器后,两人改徒手搏斗,拳拳见肉,旗鼓相当,最后扭在了一起,双双滚下了楼梯。 到了平地,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单膝起身又摆好了格斗的架势。但是场面很尴尬——除了潘心恒,其他人都被汪家人制服了,反手绑着站在那里,听到声响,都转了过来。 胖子站在最边上,一脸我们努力过的表情。 潘心恒:“……” “呵,潘小姐,看来你的队友都不怎么样啊。”对方虽然还是端着架子,但明显已经放松了警惕,一副轻蔑的样子。 潘心恒丝毫不觉得自己乘人之危,抓住了这个空挡就出手,占据了先机,打得对方只能防守,半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还是己方被全部俘虏了的情况下,把敌方队员三下五除二打晕在地。 她拍了拍手,气定神闲,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口吻嫌弃:“那我也没说不打了呀。而且,你的队友也就这样么。” 汪家老大倒是很淡定,他还笑了笑,扬了扬自己手上的绳子,语气温和:“技不如人罢了。潘小姐,请吧。” 潘心恒也很配合,主动转过身去让人给自己绑上,然后加入了自己的队伍行列。面对队友们各色各样的表情,潘心恒目不斜视地开口:“干嘛,你们一群人都没打过他们四个。” 第173章 十六颗流星 被汪家人压着进入吼泉入口,潘心恒走在最前面。她只看见了焦老板一个人拄着拐杖在来回踱步。吴二白歪着脑袋坐在轮椅上,陷入了昏迷。但是现场没有吴邪。潘心恒环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焦老板对混在他们这群人当中的奸细也非常的感兴趣。他直言“他想和对方合作,只要对方愿意出来,其余的人全部都会死,所以不用有后顾之忧”。这个逻辑没问题,但是潘心恒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她来不及细究,就被焦老板当作了威逼利诱杀鸡儆猴的第一人选挨了一枪。 虽然身上传来的钝痛让她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真枪实弹,但是这样近的距离,又打在要害的位置,就算是她也暂时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一点时间,潘心恒还在思考,这会不会还在吴二白“随机应变”的范围以内。这个焦老板是他假扮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把奸细诈出来。 可她醒来之后,贰京说,她只猜对了一半。吴二白这么做一来是为了从焦老板手里保全他们;二来是为了让他把一张错误的地图交给他,防止他们找到雷城;三来也是为了给提前去找小哥他们的吴邪拖延时间。 逻辑很顺畅,没有什么毛病。但是,没有证据,这只是贰京的一面之词。吴二白本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贰京说,是为了让他取的焦老板的信任被折磨成这样的。霍道夫把了脉,但是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 “阿恒,他们不相信我就算了,你也不相信我吗?你在吴家长大,我对二爷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 潘心恒当然知道。她当年少不更事第一次接触耽美这个词的时候还以为就找到了吴二白这么多年都不结婚的理由。当时就被吴二白扣了半年零花钱,最后还是靠着出卖吴邪成功促成了两次吴二白安排的相亲才恢复了财务自由。 这次的事情,她怀疑过很多人。包括刘丧,她最初也怀疑过,甚至是现在或许也还留有余地。可贰京,确实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人。 可现在的情况,过于扑朔迷离。潘心恒深吸了口气,避重就轻的开口:“京叔,您先带二叔上去养伤。我们去找吴邪,他一个人在里面危险。” 贰京丝毫没有在意潘心恒表现出来的模棱两可,点头附议:“装备已经放在入水口了,你们快去,务必要追上小三爷。” 白昊天连连点头,抬脚就往里面跑。贾咳子李佳乐紧随。潘心恒才跨了一步,就被贰京拉住了攥住了手臂。 “他们去吧,你和刘丧留下。事情还有很多,二爷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潘心恒低头看了一眼吴二白,点了点头。她抬头对上霍道夫的视线。对方难得这么爽快的答应她:“放心,你照顾好二叔,我们一定把人带回来。” 回到地面上,他们先把吴二白安置在了没有被破坏的太过分的房间里。毕竟是偏远乡村的民宿,发展的还是度假旅游业,距离有专业的医疗设备的城市中心距离太远。所以他们也只是先请了镇子上的医生过来。 但也只是心理作用。 潘心恒给自己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了不少。她扯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刘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贰京和胖子在楼下收拾残局,清理焦老板的漏网之鱼。 她走了过去,挨着刘丧坐下。 刘丧把她的匕首递还给了她。之前他被汪家老大当场打晕,匕首也被丢在那间屋子里。还是他刚刚去找回来的。 这把匕首的款式很独特,不短,但是很小巧。刻有漂亮的花纹,还有一个“心”字。尤其是握手处,还有点弧度——刘丧侧头,潘心恒刚好握了一下,和那弧度无缝贴合。 “是潘爷送你的?” 潘心恒嗯了一声,顺口还介绍了一下,那是潘子给她定做的,为了回来帮吴邪从长沙离开的时候送给她的。和她说的是,女孩子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自那之后,这把匕首她就一直带着。 不过,她没由此展开话题和刘丧追忆往昔,真的就只是顺口说了一下就收起了匕首。她问刘丧,她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刘丧没有瞒她,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她晕倒之后,吴二白又连着开枪打了白昊天,李佳乐和贾咳子。再要开枪的时候,贰京就站了出来。他还拿出来证据,说是他发的消息,告诉的焦老板冶炼室的位置。 “说这些的时候贰京叔的心跳很正常,但是这不能判断是在演戏还是在说实话。不过很奇怪,之前二叔开第一枪的时候,他的心跳有波动,是后面三枪才恢复的。” 潘心恒的眼神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刘丧说的这些,更多的是因为刘丧居然在当时还能听的这么清楚。她转过头去盯着刘丧,问他:“你当时不害怕吗?” 刘丧也转过头去,正视潘心恒,解释道:“每个人心跳的频率都是不一样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二叔。而且你倒下之后,如果真的是子弹,你的心跳也会有变弱的趋势。可是没有。” 潘心恒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她现在很乱,乱的一塌糊涂。她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现在的心跳呢?” 潘心恒现在的心跳很不正常。 刘丧当然知道,潘心恒不是单纯的在问心跳。他伸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轻轻的捏了捏,安慰她:“死不了,活蹦乱跳的。” 潘心恒尚未对刘丧的这句废话做出点评,208房间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她和刘丧愣了一下,心头一惊,立即起身跑了过去。 208号房间入口的井口被炸了,被埋得死死的。潘心恒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情。贰京回答她:“是江子算。他趁我们不注意就逃了。之前出来之后,我就在井口留了机关以防万一,但还是没防住。他下去的时候碰到了,就炸了。” 潘心恒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圈因为爆炸而一片成了一片废墟的现场。这个洞口是他们目前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和地下连接的洞口。而吴邪他们还在下面。她思绪百转,但是这回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甚至是一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拉着人就开始继续工程建设。 他们接连挖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勉强看见一点井口的样子。还在计算如果完全挖开还需要多久的时候,白昊天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穿着潜水服,浑身湿透了,一副刚从水底上来的样子。她一进来就喊他们快点,因为底下的毒气弹爆炸了,吴邪他们坚持不了太久。 可是按照他们的现在的速度,要挖开就还需要六七个小时。 显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胖子当下就扔了锄头,找来了自己雷,管,决定重新炸一个洞口出来。 贰京第一时间拦住了他,因为这里再炸一次,很有可能就会彻底坍塌。这话一出,别说胖子了,就算是潘心恒都头一回对贰京说了脏话。比起可能性出现的洞口坍塌,六小时的挖掘时间,吴邪更是必死无疑。他们让刘丧听了哪儿的石层最薄,把炸弹一放就炸。 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的。他们成功的炸出了一个洞口,也没有出现坍塌的情况。吴邪被成功的从底下救了上来。但是他的情况依旧不妙,才说完让他们尽快把洞口重新埋起来,防止毒气蔓延,他就猛地吐起了血。当场就陷入了昏迷。 但他也没昏迷多久。因为霍道夫加重了剂量,也因为他自己有足够顽强的生命力吧,半个小时,吴邪就醒了过来。只不过,他在底下吸入了不少毒气,那些毒气他们正常人尚且还会有些许副作用,更别说吴邪这个肺癌晚期了。原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个星期。 或许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他命不久矣,而且之前的半个小时存在醒不过来的可能而太难熬,以至于他们对这个消息都喜极而泣。 而人,大约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一瞬间的欣喜若狂之后,他们就开始埋怨一周的时间太短了。 三更半夜,潘心恒实在是睡不着。她左思右想,最后去楼下拿了四瓶啤酒和两袋花生米敲开了刘丧的房门。 刘丧身心俱疲吃完饭就睡了一觉,刚刚醒了,才洗完澡,穿这件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还在擦头发。样子和之前比起来过分的居家放松,让潘心恒迟疑了一下。 她举着啤酒问他:“方便吗?” 刘丧拿着毛巾反问她:“不方便的话,你打算去找谁啊?” 潘心恒也没想,推了他一把就进了房间。毕竟刚刚就做过选择了。 刘丧住的是标间,从床铺痕迹来看他选了靠近门口的那张床。潘心恒丝毫不客气的踢了拖鞋就跨上了另一张床,盘腿坐下。她开了一瓶啤酒就伸手递给了坐在她对面的刘丧。 刘丧也没推脱,伸手拿了过来喝了两口。 “睡不着,来找我喝闷酒啊?” “准确的说,是睡不着,来看你喝酒的。”潘心恒嚼了颗花生米解释道:“我喝不醉,你又不是不知道。喝了也没用,还不如不喝。” 刘丧:“……” 刘丧简直被潘心恒这个理论气笑了:“哑巴公主里的人手贝真不该让偶像弄死。” 潘心恒没理他这句话,盘着腿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和刘丧说:“我刚刚去找吴邪了。他说,明天就让京叔把二叔送回去。让我们也回去。” 刘丧曲着腿坐在床上,也往后靠了靠,直言:“你不想回去。” 潘心恒摇了摇头:“我没想好。” 因为她有点害怕。吴二白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吴邪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比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墓里,更让她害怕。这是一种不安,没有退路的不安。 “刘丧,你说为什么二叔他们对我的影响这么大呢?明明,我们也不住在一起。平时我也没天天给他们打电话,也就逢年过节……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 其实那就是孩子对长辈无形的依赖罢了。 刘丧看了一眼潘心恒,想了想回答她:“因为二叔会定期给你打零花钱。” 潘心恒笑了笑,对这个答案表示赞同:“刘丧,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哲学家啊?” 刘丧斜睨了她一眼。忽然,他听见了什么,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他对跟着他正襟危坐起来的潘心恒开口:“贰京叔,把另一条路告诉吴邪了。” 家长里短的话题就此结束,潘心恒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刘丧盯着她,问她:“你现在,想好了吗?” 潘心恒想也没想指着刘丧就开口。刘丧知道她的答案,也知道她想和自己说什么。他不给她把话说出口的机会就堵住了她。 “你连自己都劝不了,你凭什么劝我。” 潘心恒:“……” “你别以为我不敢反驳我自己说的话。” 刘丧一脸坦然,甚至还挑了挑眉,一副你说你的,我听进去半个字算我输的样子。特别嚣张。 潘心恒也被气笑了。她深吸了口气,选择妥协。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睡吧,明天要赶路了。” 刘丧:?! 刘丧看着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睡这儿啊?” 潘心恒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民宿不是在帐篷。她一秒都没犹豫,坦然自若地掀开了被子,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第174章 十七颗流星 次日一大早,吴邪偷偷摸摸拿了伞包打算趁着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就走。结果刚出了天麟楼就看见了潘心恒和刘丧两人全副武装地挨着摩托车边打哈切边讨论近视眼出门会带几副眼镜的问题。他们看见吴邪,还嫌弃他跑路都不知道起早点。 刘丧看着吴邪摆出了说教的架势连忙撇清关系:“我是要去找偶像,和你没关系。” 潘心恒紧接着开口:“你也别说我没必要。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的。走到我自己认为的终点,不用你说,我自己就会停下来的。”顿了顿,潘心恒用下巴扬了扬吴邪的身后,是胖子他们。 “恒妹儿你也太不厚道了,这种给天真摆一道的事情都不知道喊上你胖爷我。以后花生都没你的份儿了啊!”胖子把自己的装备往边上的摩托车一放,回过身来看着吴邪:“怎么,又不着急走啦?还是要让贰京给咱们践行啊?不太好吧,大清早的,大家伙都睡着呢,拎起来多不人道主义啊。” 白昊天,李佳乐,贾咳子三人也一个个的表了决心。 吴邪看着他们,感动归感动,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一群人,笑骂了一声他们都是一群傻子。他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翻涌上来情绪:“走,现在就走!但是死胖子你别坐我这车啊,我怕超载。这山路崎岖的我怕一会儿翻车。”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气氛都没有那么凝重了。一行人相互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跨上了摩托车就朝原先放弃的悬崖断壁出发。刘丧和潘心恒早就来过,一路上还做了个介绍。悬崖很高,周围的山势也很陡峭,如果撞倒崖壁上,必死无疑。之前的几组人虽然都没有回来,但是有些设备落在下面,在报废之前也传回来过一些消息画面,下面的雾气很浓。他们也推断过,可能有毒。因为全部都是坏消息还被胖子勒令闭嘴。 骑车到了密林边缘,他们做了修整徒步走到了悬崖边上。在悬崖边上,他们确定了现在的风向和降落地点。峡谷的风力变化莫测,为了不偏离原来的预设点,他们决定尽自己所能的晚开伞,防止走散。 计划很精简,实施过程其实也蛮简单的——闭眼,跳。 山间狂风呼啸,像是野兽的嘶吼声,充斥在潘心恒的耳朵边上。强大的空气阻力让她觉得脸疼,也觉得自己的发际线都被往后吹了几厘米。空中噪音太大,他们纯靠着几个简单的手势临场发挥统一了打开伞包的时间。精髓大概就是“他开伞了,我也开吧”。 来之前他们的口号是“找小哥”,“找偶像”。 来之后,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小哥找到了他们。因为山林间的毒雾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即便带着防毒面具,但是一落地,他们就受不了刺激,都没来得及吱个声儿,陆陆续续晕了下去。 最后,还是被小哥一个个捡了回去。 幸好也没有吸入太多的毒雾,被拖回去之后呼吸到了正常空气也就一个个都醒了过来。久别重逢,胖子作为代表抒发了一下情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拥抱了小哥。潘心恒侧头看了一眼刘丧,调侃他是不是羡慕。刘丧翻抿着嘴朝她翻了个白眼,并且从她手里拿走了最后一块泡椒凤爪。 确定大家都没事了,黑眼镜介绍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在吼泉底下的时候,他和小哥通过声音找到了一个石壁较薄的空腔,凿开之后一路摸索到了这个悬崖底下。他们为了躲避外面的毒雾发现了避难所。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也是其中一个。这些都是当年日本人留下来的,大约是想利用这里的天然毒物搞事情,所以这里大大小小这样的避难所有很多。他和小哥推测,当年日本人进出运送物资,那么沿着这些避难所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外面的毒雾会在下雨的时候退下,他们俩就是抓着空档去到下一个个避难所。如果不下雨,就只能小哥一个人出去探险了,因为他的血有一定的抵抗性。这也是小哥今天能顺利捡到他们的原因。 这样的行动方式就有一个特别大的弊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而下雨的时候又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来确定下一个避难所到底在哪里。 所以,黑眼镜特别开心他们的到来。尤其是刘丧这个移动声纳和胖子这个雷,管胖叮当。 “那还等什么,出去炸呀!”胖子说着就掏出了自己包里的雷,管。但是被小哥阻止了。因为这里除了毒雾还有一种怪物。除非击中要害部位,一刀毙命,否则它们就像没受伤一样,丝毫不受影响,感觉不到疼痛,就像野兽一样。有点像是丧尸。而且,它们会寻着人的味道找过来。 黑眼睛在解说这部分的时候,还特地打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从某种程度上,它们和疯丫头这个bug挺像的”。刘丧对此还嗤笑了一声,被潘心恒顺手砸了两块小面包。 不轻不重的,刘丧接住了小面包往石桌上一放,起身到了洞口的木板边上听了听,确实和黑眼镜说的一样,周围有很多的动静。但是它们不是在靠近,而是在退出去。 “哈,那就说明快下雨了!这群怪物怕水,真是天助我们啊!”黑眼镜说着就开始行动起来。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把计划都在脑子里打过好几遍草稿了一样。以现在的避难所为中心,往边上确定了爆破点。贾咳子警戒,刘丧听方位,其余的人爆破。 当然吴邪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外出,被勒令在“家”好好休息,留下白昊天照顾他。 因为泥土能净化空气,所以他们用水和了泥土抹在了纱布口罩上,当作简单的过滤口罩使用。 蒙蒙细雨虽然不大,但是很好的帮他们冲洗掉了霭霭毒雾和逼退了他们活动范围内的所有怪物。小哥他们之前几天已经往外走了一段距离,并且找对了方向,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非常的接近避难所最密集的地方,也就是出口的位置。 时间也冲洗掉了除了避难所之外的人为痕迹,所以刘丧非常顺利地画出了这里的地形和精准的标出了所有避难所的位置。 只不过,回去的时候雨停了,他们遇到了那群传说中的怪物的偷袭。不得不说,那模样简直比丧尸还丧尸。 潘心恒端详了一下攻击她和刘丧的那只,愤愤的骂了一句黑眼镜什么破比喻。 刘丧忍不住吼她:“你再不动手,我们俩就都和它一样了!” “那也一定是我比你好看!” 潘心恒一边回敬,一边手起刀落直击对方的头颅。那不明液体四溅的画面,差点让她连匕首都不要的。 刘丧劫后余生,看着现场,面色犯恶心:“确实很好看。” 潘心恒:“……” 有惊无险,全靠小哥断后的一行人回到了避难所之后,对着刘丧画的地图开了个简单的会议——小哥断后回来之前还看了一眼天气,判断确定明天就会有一场雨——明天趁着下雨就沿着避难所的路线去找出口。今天晚上就先早点睡吧。 原地打地铺的时候,潘心恒自然是和白昊天挨在一起的。对方起了个大早又折腾了一天,侧着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但是,她睡不着。或者说,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她潜藏的警惕性让她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些许的声响,都能让她立刻睁眼,而且并没有半点不适应。 清晨,她再一次被细碎的声音吵醒。猛的睁开眼,是吴邪在偷偷收拾东西。她想起身,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在用力了,但是忍住了。她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慢慢放松了自己,又闭上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才重新归于平静。潘心恒轻巧的起身,意料之中,是吴邪,胖子和小哥不在了。 哦,还有刘丧。毕竟他的耳朵太过灵光。潘心恒想了想,没有吵醒黑眼镜之外的其他人,也掀开了被子走了出去。 外面下着细碎的小雨,没有雾气,也没有怪物。潘心恒走了一小段距离,就看见了吴邪和刘丧。隔了段距离,她也没在往前。 刘丧其实听到了潘心恒的动静,但他没有出声。因为吴邪在和他说不是什么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是潘心恒确实是个好姑娘。让他们回去之后像是正常小年轻们一样试试。万一有缘无分也不用强求,反正吃亏的一定是他。 他说完这些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潇潇洒洒的大步往前走出发去找雷城了。走过几步,就是在那里等他的胖子和小哥。胖子还嫌弃他居然矫情了这么久。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仿佛是去郊游。 刘丧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开口问潘心恒:“你再不追,就真的来不及了。” 潘心恒闻声走了出来。看着前面铁三角的背影,她摇了摇头。如果要追,她刚刚就不会当做不知道了。这条路一路走来,她已经参与的够多了。走到这里,也该是她在这个故事里的终点了。 “可吴邪他……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和我们告别,怕我们骂他。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长辈,临走前的这点愿望总也要满足他的。”潘心恒深吸了口气,问刘丧:“他还疼吗?” “不疼了。” “那就好。他其实还挺怕疼的。” 刘丧这人嘴碎惯了,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这么煽情,和潘心恒的相处也一贯都是你来我往。这时候,她明显的情绪低落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望着她轻声嗯了一声。 潘心恒好似也没指望刘丧能说什么,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就走。但是走了才两步又停了下来,她突然转身抱着刘丧哭了起来。 潘心恒什么都没说,但是刘丧知道,她不怕告别,她怕的就是他回不来了。 可这点,谁也无能为力。也没有办法用苍白的言语安慰。 他用脸颊蹭了蹭潘心恒的发顶,轻轻地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