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满庭芳》 进宫卷 第一章 清贫之家 宝珍恍惚听见外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想着一定是奶奶起来了。她侧头看了看,身旁还在安然熟睡的弟弟,轻轻地翻x下炕。

过了六月的天气,就像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弄得屋里也跟着阴沉沉的一片。

宝珍摸摸身上潮乎乎的衣裳,无奈地摇了摇头。两年前的她,在一次交通意外之后,阴差阳错的从中医学院的大一学生,变成了生活在古代时空的十岁女童。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宝珍甚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而高兴,就踉踉跄跄地进入了自己的新角色—一户五口之家的长女叶宝珍。值得庆幸的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将自己的记忆丝毫不差的留给了她。凭着这孩子的记忆,宝珍慢慢得知自己正处在封建社会的最辉煌时期—康乾盛世,而此时的年份,则是康熙三十六年。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匆匆打断了宝珍的思绪。

宝珍晓得奶奶是在催促她,便不敢耽搁,趿上鞋子推门出去。

外间的炕上正坐着一个壮实的老妇,容长的脸儿,高颧骨,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她欠起头来按了按髻上的木簪,略一侧首,冲着宝珍开口道:“快洗脸去,一会儿还得出门呢。”这老妇便是宝珍的奶奶,平日里人们都唤她为叶大娘。

叶大娘是一个颇为能干的女人,独自辛苦了半辈子才把唯一的儿子阿林拉扯长大。不料,还没等过上两天清闲日子,儿子阿林就被征丁收去劳役,这一走就是两年。儿子不在,只剩下她和媳妇领着两个孩子过日子,自然会有诸多的不易。好在,叶大娘还有一点手艺,就是做豆腐和豆花。全家人正是靠着这点收入才能勉强糊口度日。

宝珍闻言点点头,赶忙一路小跑地往院子去。院里有一个大大的酱黄色水缸,她掀开缸上的盖,用瓜瓢舀水来给自己洗脸。

从水中倒映出来一个女孩,梳着双丫髻,除却一双眼睛莹然有光之外,其他都是平平。单薄瘦小的身材,好似终年没有吃过饱饭一样,让人看着很是怜惜。她今年已有十二岁,可因为自幼营养****,身形依然像是个八九岁的幼女。

叶大娘才把头梳好,端着盆子出来洗脸,待见宝珍蹲在地上发呆,开口道:“发什么楞呢?洗完了就赶紧起来。”

宝珍闻言,起身陪着小心地给她让地方,继而将洗脸水浇到旁边的树根下面。

叶大娘稍微瞟了一眼,又嘀咕道:“啧!也不知道省着点,这点大的小孩洗个脸,水用得比大人还要多!”

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宝珍发现,叶大娘不但脾气急躁,而且还非常的不喜欢自己。平日里的她,除了跟弟弟宝祥有一点好声好气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板着张脸。

面对叶大娘这样冷漠的挑剔,宝珍虽偶有抱怨,却并没往心上放。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自己的长辈。而且,这个时候的人,几乎人人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宝珍实在没理由也没必要去跟她怄气。

忽然,宝珍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猜着是母亲阮氏也来了。便立马绽出一个笑脸,边回头边道:“娘,您起来了。”

几步之外,一个娇小身材的少妇应声走来。阮氏穿着朴素,约莫二十八九岁左右,相貌甚美,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很是苍白.她走到宝珍的身边,抬手用自己的长袖给她擦擦脸颊上的水珠,温和道:“去,回屋叫你弟弟起床吃早饭。”

宝珍闻言点点头,只拎着小木盆一路往回走。

叶大娘忍不住回头睃了阮氏一眼道:“这才什么时候,你就让祥儿起来。”

阮氏不紧不慢道:“也不早了,已经卯正了。”她虽然容姿秀美,面上却隐隐透着一丝清冷。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像是在跟什么人较劲儿似地。

叶大娘闻言,眉心微蹙,自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叶大娘对于媳妇阮氏却不甚中意,特别是儿子走后,她对阮氏更越发地看不顺眼了。

阮氏的模样太好,平时只要一出门,总能惹来周围不少花花绿绿的目光。叶大娘发觉之后,心里着实不安生起来。就怕,她哪一天趁着儿子不在家的时候,跟外面的人勾勾搭搭,扔下这个家跑了。于是,为了牢笼住她,叶大娘便不在让她出去摆摊子做生意。宁愿自己一大早起来,带着宝珍沿街卖豆花,吃下不少辛苦。

阮氏当然知道叶大娘的用意,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因为这件事,婆媳两人几乎闹翻了脸。叶大娘先是拿出一大堆的妇道规矩来压她,后来,她又想在宝珍的身上开始做文章,说起话来不管不顾。最后,阮氏纵然不甘心,却还是为了宝珍忍下了这口气。在阮氏的心里,一直对女儿宝珍怀有深深地愧疚,恐怕这一辈子都褪不去。而那其中的缘由,她自然已经不想再提了。

好在,阮氏是个有长远打算的人。她深知,一家人光凭着卖豆花来糊口,根本不能长久。所以,便背着叶大娘攒下了一点点本钱,买来了花线绸布,做一些绣活儿来托人卖。

两年下来,虽没挣到什么大钱,却也暗中攒下了几两银子。这点钱,阮氏自然是给女儿宝珍准备着的,以防他日不时之需。

宝珍回了屋里,挨着炕沿儿坐了下来,拍拍还眯在被子里的弟弟宝祥,温和道:“祥儿,该起床咯。”

叶宝祥今年五岁,正是开始渐渐明白事理的时候。

在宝珍的记忆里,这个弟弟几乎就是她一手照顾大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每样她都得管。许是,自幼粘在宝珍的身边,宝祥也沾染上了她的好脾气好性格。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心疼姐姐,反倒是不怎么喜欢和惯着自己的叶大娘亲近。

因为这件事,宝珍还曾经特意问过他:“奶奶对你那么好,什么好吃的都给你留着。你干嘛还总不搭理她?”

宝祥闻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宝珍,稍微往她跟前凑了凑,偎在姐姐的身旁,嘟嘴道:“奶奶的身上总有一股味道,怪怪的,我不喜欢。”

宝珍记得,自己当时是哭笑不得,只能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含笑道:“还敢说别人有味道,你自己还不是脏兮兮的,不爱洗手。”

宝祥闻言,立马撅起嘴伸出小手,委屈道:“哪有哪有?姐姐你看看,都是干净的。”

每见到弟弟这样,宝珍都会故意逗他,摆出一脸认真的样子查看他的小手,过了好半天才道:“恩,先勉强过关吧。”

这样的回忆还有很多,它们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提醒她,自己和弟弟曾经温馨的点点滴滴,让她替原本的宝珍好好照顾这个弟弟。

忽然,宝祥翻了一个身,抬脚蹬走薄被,小小的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

宝珍这才回神,又用手轻拍了拍他的小肚皮,接着道:“懒床不是好孩子,你再不起来,可就没早饭吃了啊。”

宝祥哼哼唧唧地睁开眼,撒着娇道:“要有白米饭吃,我才起来。”说完,他拉了拉宝珍的衣裳,好似求着自己的姐姐能马上变出来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宝珍闻言,心中有个地方忽地一软,看着宝祥问道:“小馋猫,就那么想吃吗?”

宝祥应了一声:“唔,做梦都想。”

“白米饭。”宝珍看着弟弟,暗自叹了一口气。叶家的生活清贫,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破例吃上一顿白米饭。这两年父亲出门在外,家里的日子过得更为拮据,连吃白米饭也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想起自己穿越之前,随意浪费食物的时候,宝珍不免觉得惭愧。她一把将弟弟拉起来道:“只要你好好听话,姐姐保证,以后一定让你天天吃白米饭吃到撑。”

小孩子终究是好哄的,有这一句话便满足。宝祥笑盈盈地抬头看她,开心道:“祥儿一定听话,姐姐不许耍赖反悔。”

宝珍点了点头,带着弟弟出去洗漱,准备吃饭。

早饭她们吃的是杂菜汤面疙瘩,黄黄绿绿的,黏糊糊地盛在大瓷碗里,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没食欲。只是,现在还不是挑剔的时候,毕竟,一家人还能有吃的果腹就不错了。除了面疙瘩,桌上还放着小半碟儿的萝卜块,咸的不像话,只要吃上一块便能就着喝下半碗面汤。

四个人分作两边,各自闷头吃饭,谁也没说话。不过,虽然没人说话,可桌上的动静却不少,特别是叶大娘唆尖了嘴,每吃一口都要呼哧呼哧地吹上半天。而宝祥一直都用不利索筷子。这会,他反手笨拙地去夹萝卜块儿,眉头紧蹙,就好像在跟小萝卜块儿较劲似地。

宝珍含笑瞄了他半天,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伸手替他夹起一块儿给他放进了碗里,道:“泡一泡再吃,免得太咸。”

宝祥闻言点点头,端起碗来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阮氏看了看宝祥,忽然开口道:“别吃得那么大声,一口一口的慢慢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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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二章 叶阿林 宝祥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阮氏,立马不再出声了,轻轻地用筷子拨着面疙瘩往嘴送。

虽然,同为自己的孩子,阮氏却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当年的她,若不是为了保全腹中的宝珍,也不会留在叶家,更不会委身于叶阿林生下宝祥。许是,自己心里面一直有个疙瘩。对待宝祥,阮氏总是少了几分亲昵,多了几分严厉。而她这样的行为,恰恰也是叶大娘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的。为人娘亲的,放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不疼不爱,偏偏只对宝珍那丫头上心。

上了年纪的人,脾气总是有几分倔强。叶大娘瞧着闷头吃饭的宝祥,只道:“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咱家可没有那么多的闲规矩。”

宝祥闻言,蔫蔫地也不接口。在他的眼中,虽然娘亲的嗓门没有奶奶高,可她不笑的时候,却更让人觉得生畏。

吃过早饭,叶大娘照例领着宝珍出去卖豆花。一推开院门,便见对面的****王氏,双手合抱在胸前倚在门旁看来往的热闹。她的眉眼生得极俏,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三分轻笑,黏黏的。

待见叶大娘和宝珍,王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打招呼道:“早呀,叶大娘。又带着孙女出去卖豆花呀?”

叶大娘对王氏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却还是点一点头,回道:“是啊,是啊。”

王氏的眉眼一转看向宝珍,歪着嘴笑道:“起得早呀,宝珍。”她的眼神黏在宝珍的身上来回打量,毫无顾忌。

宝珍向王氏勉强一笑,没有吱声。

这会,天已经亮透了,整条巷子也跟着活络起来。

叶大娘挑着担子慢悠悠地吆喝着,宝珍跟在她的旁边,时不时敲一下手中的小竹筒算是附和。二人沿着胡同一路往外走,见到有人应声开门,便急忙忙地凑上去询问。

一碗豆花卖两文钱,扣除成本之后,她们可以挣上一文钱。

今天的生意不错。叶大娘看着见了底儿的木桶,心情甚好,将宝珍挂在身前的竹筒拿下,从里面数出了十几文钱来道:“我去买些面粉,你自己先回家去。记住一定把钱看好喽。”

宝珍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双手护住胸前的小竹筒,应了声是。这点钱,可是全家人好几天的饭钱,她就算丢了自己,也不能丢了它。

叶大娘还是不放心,扭头又叮嘱她好几句,方才挑着担子离开。

宝珍抱着竹筒一溜小跑地往家走,只见胡同里挤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哄笑。心下顿感不妙,急忙忙跑过去一看,果然弟弟宝祥正被人堵在墙边欺负。

宝祥憋红了一张脸,用手指扣着旁边的砖缝儿,也不敢抬头跟别人回嘴。

宝珍见状,心里又气又急,伸手拨开了那些围着的孩子,护在弟弟的身前,厉声道:“你们几个干嘛?”

那几个孩子闻言,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开口道:“哼,就知道猫在你姐的身后!胆小鬼,真不知道害臊。”

宝珍看着他们几个,故意冷下脸来道:“我看你们才不害臊呢!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说完,宝珍便回手拉住弟弟,径直往家里走。

两人的身后传来那些孩子的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十分地吵闹。

回家之后,宝珍先将竹筒里的钱收好,然后,将闷闷不乐的宝祥拉到身边,问道:“他们为什么又欺负你?”

宝祥只是垂着头,一声也不吭。他天生胆小,脾气秉性又像极了他爹叶阿林。胡同里的孩子们都认准了他好欺负,所以三番两头地来找麻烦。

宝珍见他不言语,接着道:“好了好了,姐姐唤小鸟来给你看。”

宝祥闻言,抬起头来看姐姐,显然是来了兴趣。

宝珍清清嗓子,然后从自己的喉间,发生一连串唧唧啾啾地声音,乍听之下,音准竟然和麻雀的叫声一模一样。片刻,只见不知从哪儿蹭地飞来几只麻雀,落在院子的树上跳脚张望,似乎在探寻着声音的来处。

“叽叽喳,叽叽喳---”

“吱吱喳,吱吱喳——”

宝珍就好像能跟它们对话一般,有来有往。拥有这样特殊的技能,连她自己都觉得纳闷。对于声音的模仿,宝珍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虫鸣鸟叫,只要稍加练习,自己便可一一学来。

宝祥暂且忘掉了刚刚的沮丧,仰头看着树梢上的麻雀,嘟着嘴跟姐姐一起学鸟叫。

两人正玩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忙乱的动静,惹得树梢上的麻雀也跟着受了惊飞走。只见,叶大娘满身狼狈地推门进来,她的脸上有几道通红的巴掌印十分的醒目。

宝珍见状,忙跑过去扶她,待走近一看,才发现叶大娘的嘴角都破了。

叶大娘疼得直蹙眉,将手中的扁担推给了宝珍,咬着牙恶狠狠道:“那帮天杀的混蛋,早晚都得被雷给劈喽。”原来刚才,她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地痞滋事。为了保住那十几文辛苦钱,她免不了要和那帮人纠缠。不过,既然是地痞,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善茬。这一顿打,叶大娘着实挨得无辜也无奈。最近两年天灾不断,哪怕是生活在天子脚下,老百姓的日子也没那么太平如意。

平白无辜的失了钱,叶大娘很郁闷,一个人歪在炕上连连叹气。阮氏倒没多说什么,只亲自过来给她擦脸擦药。

阮氏平时就总冷着脸。按说,一家人生活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可这会,叶大娘心里正窝着气,待见如此,顿时就觉得她在给自己摆脸色看,没好气道:“唉,都怨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触了什么大霉头,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上,这就是命啊!”

阮氏觉得她话中有刺儿,心里发烦道:“家里还剩下些钱,我等会儿就出去买粮。”一面说,一面端着水盆出去了。

叶大娘一听她要出门,虽不乐意,却没出声拦着。家里还等米下锅,她不愿意让宝祥跟着饿肚子。她歪了歪身子,想趁着中午睡一会儿,却疼得怎么也不睡踏实,心里免不了又将那些抢钱的混蛋大骂了一通。

阮氏从自己攒下的钱里拿出了一些来应急。晚上,她用买回来的糙米给家里人做了野菜粥。阮氏的手巧,不过是极普通的材料,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一家人正吃着饭,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宝珍随即放下碗筷,跑过去问道:“谁啊?”

此时,叶阿林正站在自己的家门外。他原本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不过,两年的劳役让他整个人几乎就像是脱水般地变了样儿。幸亏他的身体底子结实,撑过了这两年,不过,左腿却瘸了,走起路来很不利落。

宝珍开门看着他,竟然都没有认出来,客气地问他要找谁。

叶阿林仔细看了看宝珍,眼圈顿时红了道:“闺女,是爹回来了啊。”

宝珍听了,定睛一看,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叶阿林。松松的头发结成一股长辫子,盘在脑袋上,就像是一根破旧的麻绳。瘦长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褂,单薄的很,上面又皱又脏,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洗过了。x下的裤子挽到膝盖,黝黑的小腿满是溅上的污泥。

“爹—”宝珍看了看他,又回头向屋内望去,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叫道:“奶奶,娘,爹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叶大娘最先从屋中奔了出来,看望着站在院中的儿子,大步上前,双手捧住他的一只手,口中连连叫着阿林。两年了,她每每遇庙就拜,一心一意替他祈福,就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家人重逢,叶阿林忍不住抬手擦擦眼睛,阮氏领着宝祥也跟出来,离着他们还有几步的距离。

阮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没有想到丈夫会这般突然回来,一时定不下心绪,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叶阿林偏过头看向妻子阮氏,只是**一笑却没有说话。

叶大娘的心情激动,拉着儿子好一阵子地痛哭流涕。片刻,她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将宝祥拉到身前,推给儿子道:“傻孩子,快过来让你爹瞧瞧。”

叶阿林闻言,随即俯身好好的打量着宝祥,摸摸他温热的小手,感叹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宝祥有些怕生,转过头去看向姐姐宝珍,宝珍连忙冲着他点一点头道:“祥儿,快叫爹啊。”

宝祥闻言,方才往前凑了凑,开口喊了叶阿林一声爹。他一说完,便扭身跑回宝珍的身旁。也难怪,他会不好意思,叶阿林离家出门时,他不过刚满三岁,想必记忆还恍惚的很。

须臾,一家人重新回到屋中,叶大娘将自己的粥递给儿子,关切道:“阿林,你一定饿了吧。来,趁着还温乎快吃。”赶了一整天的路,光吃菜粥肯定不够的。

阮氏想了想之后,便扭身出去再给他张罗一些吃食。她特意向对面去借两个鸡蛋,王氏一见是她,倒也没犹豫,立马回屋拿了两只鸡蛋出来。

阮氏想要算钱给她,不料,王氏却眯着眼笑道:“可别逗了。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不过才两个鸡蛋还算什么钱啊,拿去吃吧。”

王氏本不是这样大方的人,平时和过往的小商小贩砍价都能争执半天。这会,她却对阮氏一副爽快大气的模样,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要说,王氏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家里做了点小本买卖,还算得上有几个闲钱。最近,有意差她给自家那痴傻的小儿子觅一个姑娘成亲家。王氏左瞧右看,倒是看中了自家对门的宝珍。不过,这会她还没想提,抻得越久,表亲家里就越着急。王氏的目的,自然也是想要多一点的媒人红包。

阮氏从来不喜占人便宜,所以执意塞了几文钱过去。

王氏见她如此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瞧瞧手里的钱,撇着嘴笑了笑。

另一头,叶大娘盯着儿子那条蜷着的腿,眼泪禁不住又落了下来,接着道:“阿林啊,你这腿是怎么弄坏的?”

叶阿林闻言,叹口气道:“一年前被派去修桥。我不小心从高处滑下去,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可腿却摔断了。”

叶大娘在旁听得心惊胆颤,想着儿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忍不住骂道:“那帮狗仗人势的混蛋,良心都跑到哪里去了?”

“唉,算了。娘。”叶阿林低头应道:“只是瘸了条腿,总好过去那些去打仗的,连命都给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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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三章 十两银子 一大碗滚烫的热汤面,外加两个荷包蛋,和一小碟的萝卜咸菜。阮氏将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

叶阿林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道:“真香啊。”说完,便赶紧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想必真是饿极了,也顾不上烫嘴,不一会儿便热得满头是汗。

阮氏爱干净,此时见他这般模样,不免又出去给他拿了块毛巾擦脸。

叶阿林稍微抹了把脸,却看见宝祥坐在对面,正瞧着他碗里的荷包蛋,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

叶阿林连忙探身过来,将那两个荷包蛋夹给了宝珍和宝祥。含笑道:“来,你们俩也吃。”

叶大娘见此,忙出声阻止:“嗳?这是特意给你做的。”说完,她故意望向宝珍道:“孩子们不是还有粥呢。”

宝珍本就是懂事的孩子,听了叶大娘的话,忙将荷包蛋又递了过去,道:“我已经吃饱了。”

宝祥见姐姐如此,也跟着有样学样,“我也吃饱了。爹,你吃。”这一声爹,他唤得十分自然,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的吞吞吐吐。

叶阿林听后,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心道,俩孩子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难为他累死累活的撑过这两年,到底是没有白白辛苦。想到这里,他低头吸了吸鼻子,伸手将自己搁在脚边的包袱拿到桌上。

半大的蓝布包袱里放着一些衣服和草鞋,叶阿林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笑道:“想吃什么?明天爹统统都给你们买回来。”

一家人闻言都不免看着那个纸包,似乎隐约猜得出里面包的是什么了。

叶大娘最先开口问道:“这是钱么?”

叶阿林点头,道:“恩,是我两年来的工钱。”原本,收编的时候说得是每人每月发一两银子,可是,这期间东扣西扣的,到最后却只拿到了十两银子。不过能有这些,叶阿林也已经很知足了。

纸包展开,露出来一顶白润润的银锭子。

叶大娘见此,直挺挺站起身,哎呦一声道:“我的老天爷,这是多少钱啊?”

“十两银子。”叶阿林忽然抬头,望向妻子阮氏笑道:“有这些钱,咱们家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点。”说完,他又看了看家里的摆设,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一并收拾收拾屋子。

宝祥对钱的意识不高,看着奶奶瞪得大大的眼睛,一只手拉了拉姐姐的衣角,问道:“姐姐,十两银子是多少?”

宝珍顿了一顿,回道:“我也说不清。不过,应该能买很多很多的大米和白面。”

宝祥闻言,拍拍手道:“好哇,好哇。有银子吃米饭喽。”

“祥儿。”叶大娘道:“小点声儿,仔细让别人家听见了。”

叶阿林见儿子高兴,跟着笑道:“由他说去吧。”

叶大娘闻言,摇头蹙眉道:“儿子,你别以为这里还是从前的那条水车胡同。人心隔肚皮,光是出去走一圈都会遭上贼呢。这点银子,可是你用半条命换来的,千万不能让旁人给惦记去。”

叶大娘的担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近两年,原来的老街坊走走搬搬,这水车胡同里竟招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比如说对面的那个****王氏...见自己想得远了。叶大娘忙伸手拿住那锭银子,重新用纸包住道:“我看还是先收起来稳妥些。”

相对,叶大娘的诚惶诚恐,阮氏的表情倒是要淡定的多。别说十两百两,恐怕,再多上好几倍的银子也未必能让她觉得惊慌。

趁着吃饭的功夫,宝珍暗自将关于叶阿林的记忆又过了一遍。很清晰,记忆中的叶阿林一直都是一个慈爱温和的父亲。不论对女儿还是儿子,他都是一样的疼爱。

吃完面条,阮氏起身出去洗碗。叶大娘便开始拉着儿子说话,恨不得将这两年里每天的事情都说了个遍。其中,自然也免不了夹杂着她对阮氏的种种抱怨。

叶阿林心知母亲的脾气不好,所以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一直看向两个孩子,想着要怎样才能和他们亲近亲近。

宝祥年纪小,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阮氏进来见他犯困,便让宝珍领着回屋去洗洗睡觉。

叶阿林望着两个孩子,微笑道:“早点睡吧。爹爹,明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宝珍见他那略带讨好的笑容,心中不禁微微泛酸。离家两年,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腿,揣着辛苦得来的银子回家,想必,其中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不过,宝珍看得出来,母亲阮氏对于他的意外归来,似乎并没有显出有多么的高兴。反而,眉眼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惆怅。

夜已经深了,可还是看不见月亮。

阮氏端了一盆清水,进屋来给叶阿林擦腿洗脚。

叶阿林低着头,把两只手轻轻地按在阮氏的肩膀上,好半天才道:“我不在家的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阮氏平静道:“别这么说。不过是正常的持家过日子而已。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

叶阿林闻言,以为她还在介意母亲刚刚数落她的话,不由弯下腰来,半蹲在阮氏面前道:“我娘那人就是心直口快,她的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说到这里,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阮氏的脸颊,接着道:“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是向着你的。”

这样充满温情的动作,并没有让阮氏的情绪有任何的起伏,她没有接话,只扶着叶阿林站起来,拿过他换下的衣服,道:“你先睡吧,我去把这些衣服洗洗。”说完,便端起水盆转身出去了。

叶阿林见此,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失落,独自一个人先躺下了。他仰面躺着,却并没有睡。阮氏的样子没变,和他每天的梦里一模一样。只是,她依旧不爱笑,尤其不爱冲着自己笑。

虽然,叶阿林是一个粗人,却并非不懂得感情。他深知,当年的阿阮会委身嫁给自己,完全是为了报恩。要不然,单凭自己一个清寒无能的穷小子,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她。所以,这些年来,叶阿林对妻子阮氏一直抱着感激的心情。别的不说,单凭她给叶家生下了宝祥,就值得自己一辈子感恩了。

想着想着,叶阿林忽然觉得自己的神经有些松弛下来,便趁着这股恍惚劲儿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阮氏是第一个起来的,她并没有因为丈夫的归来而松懈。不过,她今天没有做豆花,只是做了一板豆腐,留着稍晚的时候去买。

片刻,叶大娘也跟着起来了。看得出来,她今天的心情不错,没有急着催促宝珍起床,而是,先走向灶台想亲自为儿子做点吃的。

不料,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探头出来的叶阿林,出声劝阻:“娘,别做了。家里能吃的,不是都已经被我吃光了吗?”他掏出了一小串铜钱,摇了摇道:“我看还是买些煎饼果子回来好了。”

这会,阮氏正好进来,待听得他要出去买早点,忙道:“还是我去吧,你的腿脚不方便。”

叶阿林见她,跟着把钱递了过去,嘱咐道:“今天,别做生意了。你领着孩子们出去买点好吃的和新衣服。昨天,我看宝珍身上的衣服都磨破了。”

阮氏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出门了。

待她走后,叶大娘猛地扯了儿子一把,满脸不快道:“你啊你,别总那么糊涂。宝珍那丫头算咱家什么人?你自己心里面最清楚。这才刚有了几个钱,就巴巴地要给她买衣服,真是.....。”

叶阿林闻言,忙道:“娘,宝珍都长这么大了,连一件像样点的衣服都没有,实在太可怜了。再说,她既然喊我一声爹,那她就是我的孩子。以后,这话您就不要再说了,万一让阿阮给听见,她又该伤心了。”

叶大娘顿时心里不痛快起来,剜了一眼儿子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让她听见了,又能怎么着?亏你还是堂堂男子汉,一见着媳妇,就想软了骨头似地,没出息!”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叶阿林见她越说越大声,立马好声好气地劝她,不想惊动了睡着的孩子。

不料,叶大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打断他道:“得了得了,钱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不管。”话虽这么说,可她打心底不愿就这么放手由着儿子,所以,待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叶大娘还是故意一起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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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四章 逛京城 穿越两年,宝珍还从来没有好好地逛一逛京城。平时的她,活动范围只有家附近的那两条胡同和小路。此时,她和弟弟两人手拉着手,瞧着眼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倒有点茫然了。

眼前竟是琳琅满目的小摊和店铺,不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侧耳听去,有各种各样的吆喝声,讨价声,买卖声连成一片,热闹至极。

宝祥瞪大了双眼,兴奋地拉着宝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乐不知疲。而这会的宝珍,也被弟弟的心情感染,陪着他一同欢喜雀跃地像个孩子。

不过,他们俩还走上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拦住。回头一看,竟是叶大娘追上来,厉声道:“你们两个乱跑什么,也不怕被坏人拐了去。”说完,她又瞪向了宝珍,皱眉道:“你是姐姐,可得把弟弟给我看好了,听见没。”

宝珍闻言,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一旁的宝祥出声打断道:“姐,你看,你看那是什么?”说完,他也没理睬叶大娘,拉着宝珍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叶大娘跟在他们后面,忍不住又追又喊道:“哎呀,我的小冤家。慢着点,慢着点啊。”

阮氏扶着叶阿林跟在他们的后面,两人并肩行走,引来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须臾,宝珍和宝祥停在一个小摊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那些油明发亮的烧鸡,露出满脸的馋像。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宝珍几乎已经记不得了。自从,穿越到了这里之后,她就根本没尝过肉的滋味。说实话,别说是肉了,连鸡蛋都没吃过两次。如今,瞧见这样诱人的吃食,自己倒是有些把持不住了。

叶大娘喘着粗气追上来,刚想要开口数落他们,却瞟见旁边的烧鸡摊免不了也跟着仔细闻闻味道。

摆摊子的是一个中年大汉,满脸油腻,手中正捧着一只色泽鲜亮的烧鸡,向过往的行人大声吆喝来招揽生意。待见站在自己摊子前的这一老二少,十分热情道:“来来来,买只回去尝一尝啊!保证是又香又嫩的。”

叶大娘往前凑了凑,问道:“你这多少钱?”

“五十文钱一只。”

“啊?五十文?”叶大娘吃了一吓,“你还不如直接去抢好了。”说完,她伸手按住两个孩子的肩膀,呼喝道:“咱们走!”

谁知此时,叶阿林从后面赶上来,匆匆数出五十文铜钱,开口道:“老板,给我来一只。”

“好咧!”中年汉子痛快地应了一声。接着,手脚麻利的用油纸包好烧鸡,递给叶阿林道:“这位爷,您拿好喽。”

叶大娘见儿子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又忍不住责怪道:“这么贵你还买?”

叶阿林笑了笑道:“难得吃一回,图个高兴嘛!”今天出来逛逛,他为的就是让全家人好好地开心一回。所以,甭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玩的,只要孩子们看中了,叶阿林都会立刻掏钱去买,一人一份,没有丝毫犹豫。如此逛了半天,宝珍和宝祥的手中都提满了吃食和玩具,叶大娘跟在旁边一直唠叨也不顶用。到最后,还是阮氏出声劝说,方才打住了他高涨的兴致。

又过了一会儿,叶大娘有些走不动了,便张罗着要回家。“我看买的东西够多了,咱们回去吧。”

叶阿林见孩子们逛得正起劲儿,只好,陪着叶大娘在路边小摊坐下歇脚,两人点了一壶茶和四个肉包子。而阮氏则带着两个孩子去前面的布庄看看。

阮氏有着一手好女红,所以家里的衣服都是她来做的。不过,这两年因为生活不易,她们有好久没添置过新衣物了。

宝珍是第一次来到布庄,抬头看看上面的牌匾,轻声念道:“锦绣布庄。”

阮氏闻言,回头望了她一眼,微微笑道:“这些字你还认得?”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堂,一辈子都认不得几个字。好在,阮氏自己曾经念过书,所以还能教教两个孩子识字。不过,宝珍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认得的字肯定要比阮氏多了。只是,这一点她暂时还不能表露出来。

宝珍点点头,“娘,您之前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阮氏闻言,很是欣慰地说了一句:“好孩子”

宝祥在一旁听着羡慕道:“我要是也能像姐姐那么厉害就好了!”他的脑袋不及姐姐的灵光,光是记住自己名字那三个字,有时候还记不准呢。

宝珍淡淡笑道:“没关系,往后我和娘一起陪着你学。”

宝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布庄,迎面便有热情的伙计上来招呼,他先是打量一下来人的穿着,见她们通身朴素的打扮,继而招呼道:“请问是要买布还是要裁衣啊?”

阮氏回道:“买布。”

伙计闻言,忙领着她们娘仨儿来到左手边的柜台,那里放着的都是一些样式普通的印染棉布。穷人是穿不起丝绸锦缎的,所以,伙计也就没费神向她们介绍。

按着,家里的人头阮氏各扯了几尺布。其中,特意给宝珍选了浅绿色,给宝祥选了青色。待到母子仨人从锦绣布庄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一家人在小摊子那里会合,叶大娘吃过包子,似乎又有了些气力,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在心里合计着全天上下到底花了多少钱。她一边算着一边回头瞄着每个人手里的东西,惹得宝珍和宝祥开始有点不自在起来。

宝珍猜的出她是在算钱,而宝祥却以为奶奶是盯上了自己手里的好吃的,随时可能要讨了去。

快到家时,叶大娘终于算了个差不多。就这一天,他们就花了将近三百文钱。她不由啧啧叹道,三百文啊!要是搁到平时都够家里吃小半个月了。

不过,叶阿林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原本想买的东西多着呢。要不是,最后阮氏拦着他,恐怕花出去的还不止这三百文铜钱。

回到家后,阮氏将买回来得烧鸡切好,还特意给丈夫温了一瓶水酒。难得能吃上一回肉,宝祥欢喜得不得了。瞧着碗里的鸡腿,盘算着自己要先咬哪里才好。

叶阿林将另外那只鸡腿夹给宝珍,叮嘱道:“珍儿也多吃点。”而他自己则就着鸡头鸡爪下酒,喝得一张脸红扑扑的。

宝珍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低头咬了一口鸡腿,顿时激动不已。这鸡肉肥而不腻,烂而不散,咀嚼过后,更是唇齿留香。没想到,这时一个路边小摊的手艺都会如此精湛。真难怪,从清朝能兴起技惊四座,名誉四海的满汉全席。

这一顿饭,全家人吃得很是满足。特别是宝祥,晚上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冲着宝珍悄悄道:“姐,以后我也要学爹爹出去挣钱,回来给你们买鸡腿吃。”

宝珍听后笑了笑,却没有吱声,只是侧身给弟弟盖了盖薄被。

宝祥见她不答,习惯性地往她的身旁凑了凑,片刻,便开始犯起了迷糊。临要睡着时,他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姐,爹回来真好。”

宝珍闻言,也不免在心里默默感触。幸亏爹爹安然归来,要不,她们一家四口往后的日子,还真是困难重重。叶阿林带回来的不仅仅只是银子,还有,家里人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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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五章 邻居王氏 许是,因为肚子里太久没沾过油水,结果,第二天全家人都跟着害了肚子。其中,要数叶大娘害得最严重的,折腾得她连生意都不愿意起来做了,一个人歪在炕暗自埋怨道:“哎呦,我这真是花钱买罪受。”

昨晚,阮氏没吃几块儿肉,所以身体还不至于难受。她先起了床,然后将在凉水中泡着的豆腐拿出来,想要赶快拿去卖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对面的王氏便突然过来敲门。这大早上的,倒是让阮氏觉得有几分意外。

王氏款款而来,左手上还挎着一个藤编篮子,冲着阮氏含笑道:“讨饶了,小嫂子。”

阮氏对她这种热络的称呼,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客气地将她让进院子,点一点头道:“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氏闻言笑笑道:“说来真不好意思。我想,劳烦你家宝珍过去帮我照看一会儿屋子。”

宝珍?阮氏一听,有些不解道:“看屋子?”她们两家虽是对门儿,却也没熟络到这种地步。

“唉。都怪我这人糊涂。”王氏微微蹙眉道:“本来今天,我有一个亲戚要过来串门子,正好顺道替我稍点东西过来。只是,我突然有件急事要办,所以这才,想劳烦你家宝珍姑娘帮我照看一下,顺道把捎来的东西收下。不至于让我那亲戚白跑一趟,难为她也是个上了岁数的人。”

阮氏听后没有马上答应,王氏见她犹豫,不免接着道:“我那亲戚送来的都是一些山货和药材,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我也就是念她一片心意,所以...”

她的话说到一半,抬眼见从房中一瘸一拐地走出的叶阿林,微微诧异。自己搬来这里大半年,她还从没见过叶家进出过什么外人。眼前这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王氏的脑子里飞快一转,随即明白过来,曾听说过叶大娘的儿子一直离家在外,难不成是突然回来了。

“哎呦。”王氏斜瞟着站在阮氏身后的叶阿林,故意问道:“小嫂子。不知这位是?”

阮氏闻言,回身看了一眼,道:“他是我的丈夫,刚刚回家。”

“这么说,他便是叶小哥了。”王氏平时跟谁都自来熟,哪怕,对方是男人也不知道有所避讳。

叶阿林这是第一次见到王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点一点头,算是打过照面。接着,便转身重回了屋子。

王氏见此,不免收回自己的目光,接着道:“小嫂子,你别担心,我那亲戚来过就走,不多留的。”

阮氏想了想,便也没再拒绝,回道:“那好吧。”

“多谢,多谢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今儿个啊,可是真让我受用着了。”王氏一面笑,一面将手中的篮子递给阮氏,“烦劳你们了,这点鸡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留着吃吧。”

阮氏并没有接过篮子,只道:“既然都是邻居,大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怎么能收东西呢?”

“一点心意而已。小嫂子,就别客气了。”王氏的声音稍微有些高起,“可怜我家那位去得早,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以后,指不定还要来烦扰你们呢。”说完这句,她也不等着阮氏回话,把自己手上的篮子往地下一搁,匆匆回走。

这会,听见院里动静的宝珍,闻声走出来道:“娘,您要出门吗?”她的脸色不太好,昨儿闹了****的肚子,根本就没怎么睡踏实。

阮氏闻声,上前来瞧瞧她,道:“回去多睡一会吧,等我做好早饭再起来。”

宝珍摇摇头,她已经起早起惯了。与其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不如直接起来的好。

阮氏用昨天剩下的碎肉和骨头煮汤,又往里面加了面,做好了全家人的早饭。

喝了几口热汤之后,叶大娘的肚子稍微好受了点,无意间她瞧见搁在院子里的篮子,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阮氏道:“鸡蛋,刚才对门王氏拿来的。”

叶大娘一听,便道:“平白无故的,她拿鸡蛋来干什么?”

阮氏接着道:“她说有急事要出门,想让宝珍帮忙看会儿屋子,替她收一下亲戚捎来的东西。”

宝珍闻言,微微一愣,心想,这王氏还真有些奇怪,这么多的街坊邻居,干嘛非要找她一个小孩子家呢。不过,虽然觉得纳闷,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收什么东西?你没问问。”叶大娘对王氏一直不怎么待见,“别是什么怕磕怕碰的东西,回头再赖上咱们没收好。”

“她说是一些山货和药材,不贵重的。”

叶大娘闻言,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想想道:“这么点小事儿,还值得她拿鸡蛋过来。等会儿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阮氏自然没有反对,原本她还想着自己过去的。这会,叶大娘倒是先替她应了。

旁边的叶阿林,吃完面条抹抹嘴道:“娘,帮个忙而已,不至于您也过去吧。”

叶大娘哼了一声,当着俩孩子的面,也不好数落那王氏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只道:“你就别管了。”说完,她又看向宝珍道:“一会儿,你跟你娘出去卖豆腐,我去对门帮她看着。”

宝珍点点头,她自己本来也不想过去呢。

须臾,叶大娘带着那篮子鸡蛋去了对门。王氏待见是她,神情不免有几分意外道:“叶大娘,您来了?”

叶大娘笑笑,将篮子提起来还给她,道:“听我媳妇儿说,你找人帮忙看屋,这不,我过来帮你看着。”

王氏微微抬眉,嗳了一声道:“这不是麻烦您了?我还以为来的是宝珍呢。”

“宝珍那丫头手上总没轻没重的,还是我这老太太稳当些。”叶大娘说完,便抬脚迈紧她家,接着道:“不是说有急事儿吗?快别耽搁了,我一定代你把东西收好,你就放心走吧。”

王氏听到这里,心里堵气的很,自己哪里有什么急事啊?只所以会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寻个借口,让宝珍能过来她家一趟。也好能让她那急着找媳妇的亲戚过过眼。如果要是看中了,她就赶紧准备找机会想向叶家提一提。哪知道,居然让这个老太太给搅了局,真是麻烦。

叶大娘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弹,接着道:“你不会是信不过我这个老婆子吧?”

王氏闻言忙谢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容道:“怎么会呢?有大娘在我可是更放心了。”

王氏一边往回走,一边暗地啐了一口。她脑子转了转,立马编个理由,说自己记错日子,笑着打发走了叶大娘。

叶大娘见她变卦,也没多言语,便转身离去。在她看来,这王氏一定是存了什么猫腻儿,往后,自己可得多留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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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六章 豆花米线 叶大娘一走,王氏那亲戚没一会儿便到了。这****姓周,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姓张的厨子,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特别是这两年,家里开始做了些小生意之后,手头也充裕了。只是,周氏的长子大春,天生痴傻,倒成了自己现在最大的一块心病。王氏是她的表亲,平时常常过去串门陪她说说话,所以,彼此还算是有点交情。

周氏见是她开门,脚步一滞,问道:“那孩子呢?”

“姐姐,你先进来。”王氏熟络地拉过她,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进了屋子,王氏一边忙着给她斟茶,一边无奈道:“那孩子,今儿没过来。”

周氏闻言,不免蹙眉道:“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王氏笑笑道:“也不至于白跑,等下我陪你去这附近走走,没准儿就碰上了。”

“今天能看一眼最好。你也知道孩子他爹着急的很。天天念叨在我耳边念叨说,实在不行就去乡下买一个童养媳回来,省得这么费事儿。”

王氏闻言,赶忙出声道:“乡下姑娘有什么好?土里土气的。岂不是委屈了咱们大春。姐姐,你就放心吧。听我的准儿没错。”

两人又絮叨了一会家常琐事,接着起身出门走走。说来赶巧,真就正好遇见了卖完豆腐回来的阮氏和宝珍。

王氏见此,暗中给旁边的周氏是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对面来的就是了。接着,她免不了又故意和她们娘俩寒暄起来,说了几句天气太热之类的废话。

旁边的周氏趁着这功夫,赶忙将宝珍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她微微眯眼,那神情就好似在打量着肉贩案板上的猪肉,计较着肥不肥,瘦不瘦?片刻,她又瞧了瞧阮氏,心中一惊:这孩子她娘,长得还真不错啊!

宝珍被自己面前这个满脸脂粉的****,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免往阮氏身边靠了靠。

看过之后,周氏显然还算满意。那孩子的皮色还算是白净,只是太单薄了,好像一阵风都能给刮跑了去。心想千万,别是个身子不济的,以后耽误了传宗接代。

王氏见她半天没说话,不由问道:“怎么样?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周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推说自己回去再思衬思衬。

王氏一时也摸不清楚,周氏到底没看没看上,也没急着催问,便送她走了。

*******

接下来的几天,叶阿林一直在家中休息。不过,呆的时间越长,他便越觉得不自在。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不去考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活。

叶阿林是农户出身,自小便开始卖力气挣钱,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特长。如今,他又瘸了一条腿,这力气活,恐怕是不能做不下去了。

一家五口人,光靠着每天卖豆花过活,肯定是行不通的。他左想右想,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天吃过晚饭,叶阿林和家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在京城做一点小本的生意,摆个摊或者卖点吃食,反正现在,自己手中还算是有了点本钱。

全家人听后,叶大娘第一个开了口,她自然是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好不容易,家里有了一点积蓄,难能用它去做那样打水漂的事。

不过,阮氏和宝珍对这个提议,倒是一致表示了赞同。天底下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只要肯吃辛苦,用心经营,自然也会有所收获。

阮氏的赞同,让叶阿林顿时又自信了不少。不过,叶大娘还是不同意,只道:“小本生意说起来容易。可是,我就算是让你摆摊,你准备卖什么?总不会,还是想卖豆花吧。”

叶大娘这一问,还真是问住了叶阿林,他确实还没有想好。谁知,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宝祥,突然道:“卖烧鸡!然后,我天天都能有鸡腿吃了。”

原本有些沉默的气氛,被他这天真的一句话缓和了下来。

叶大娘假意嗔道:“你这孩子,当咱家是有钱人呢?天天都吃鸡腿。”

“烧鸡太贵了,需要的本钱也多。而且,咱们家也没人会做。”宝珍小声向弟弟道。

宝祥闻言点点头,重新摆弄起手中的玩具,不在插话。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阮氏望向叶阿林,开口道:“可以摆摊买豆花米线。天热的时候吃,正好。”

米线?对于这个词,宝珍倒是熟悉的很。没穿越之前,她可是过桥米线的忠实食客,时不时都会和三两个同学,结伴跑去痛快地吃一回。

“米线是什么?”叶阿林看着妻子阮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食物名字。

阮氏微微垂眸道:“米线,也叫米糷。是一种我家乡的吃食。”她也是偶然想到了这个,却忘了这东西京城是没有的。

宝珍一听,微微愣住,她知道米线出自云南,而且,还有着很多流传民间的故事。不过,真没想到,阮氏的家乡居然是那风景如画的彩云之南。

“什么米线,听都没听过得东西,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叶大娘跟着道:“我看,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卖豆花吧。”

叶阿林却不这么认为,难得妻子陪着自己参谋,他倒是愿意试一试。最后,阮氏决定先做一碗成品给大家尝尝,卖与不卖,到时候再决定。

这天晚上,宝珍失眠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对母亲阮氏的过去,几乎完全不知。她的娘家,她的亲人,还有她的家乡。宝珍将所有回忆的点点滴滴都重放一遍,除了今天之外,阮氏从没有提过她的过去和身世。这是第一次,她说起了她的家乡。

宝珍轻轻地翻了个身,以前,她总是觉得阮氏很美很温柔。可是今天,却突然发现,阮氏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言行得体还念过书,却嫁给了一个目不识丁的穷小子。她有一手好得出奇的女红,绣什么都亦幻亦真,栩栩如生,却甘心做一个干粗活的民妇。还有,她的家乡是远在千里的云南,却会生活在京城....思来想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宝珍,阮氏绝非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那么,她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次日上午,宝珍陪着阮氏一起去买制作米线的材料。一路上,她时不时地瞄向身边的阮氏,显然,心中的那些疑问还让自己有些困扰。

昨晚,阮氏特意将需要的食材在心里默背了一遍,盘算好了应该先买什么后买什么。无意间,她发现女儿宝珍正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免问道:“珍儿,怎么了?”

宝珍回过神来,轻轻的笑道:“没事。”

阮氏以为女儿是没睡好,还觉得疲乏,便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待到母女二人把材料买齐时,叶阿林正在家里给阮氏做用来压米线的小木筒子,他稍微会一点木工,所以,阮氏的要求,基本都能做到,包括,木筒子下面那些需要凿出来的小眼儿,也是大小正好,排列整齐。

叶大娘听见动静出来,待见阮氏买了一大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顿时生气道:“哎呦,这日子是要不过了?”

阮氏把东西放好,然后起身解释道:“这些材料都是用得着的。”

叶阿林也跟着帮腔道:“娘,你先让阿阮试一试。”

叶大娘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免不了又要数落她们俩几句,赌气回了屋里倒着。

阮氏没把婆婆的责难放在心上,洗了把手,准备马上就开始做米线。虽然,自己的手艺荒废了多年,但她做起来依旧是干净利落,有模有样。

宝珍跟在旁边,看着阮氏如何将洗过的米放在凉水中浸泡。然后再放掉水,控干米粒,将米碾成面。她一面看一面默默在心里做笔记,不愿意漏下制作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步骤。生活在古代,多会一门技艺,便是多了一条生路。特别是这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手艺,若能够学好,将来一定是受益无穷。

阮氏见女儿看得投入,便让她也跟着一起做,时不时帮自己打打下手。

阮氏每做一个步骤都会耐心的讲给宝珍,接着,她还会让宝珍亲自动手做一下。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怎样把米面加水合成粑。因为,和好的面粑,表面必须平整且不能成疙瘩,所以,要求米面和水的比例十分精准。毫不疑问,在宝珍看来,母亲阮氏绝对是一个好老师。仔细想想,她几乎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

如此,母女俩人忙乎了一下午,方才,将煮熟的米线晾在了院子里。阮氏说过,煮好的米线不能马上吃,要晾过一天之后,使之回生,再用水浸泡散开来。

豆花米线的做饭是凉拌,阮氏先把晾好的米线用热水烫过,放在一个大瓷碗里,然后在面头舀进一大勺豆花,再依次放上所需的各种调料,即可大功告成。

叶阿林看着面前这碗食材丰富的米线,最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接着,他满脸吃惊的开口道:“恩,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叶大娘闻言,不免抬头剜了一眼儿子,暗道:没出息的家伙,不过就是一碗面条,还至于夸成那样。我就不信了,能有什么好吃的。她漫不经心地挑了一根放进嘴里,只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爽滑的“面条”,不禁又夹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摇头道:居然能这么劲道儿,还真是奇了。

宝珍是第一次吃凉拌的米线,不免也被它可口的味道所征服。这会,天气变得越来越热,来一碗凉爽可口的豆花米线,确实不错。

须臾,叶阿林认真决定,往后家里就开始卖这豆花米线了。叶大娘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没再出言反对,因为,刚刚她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两碗米线。

进宫卷 第七章 隐忧 小本买卖,重在薄利多销。为了谋得个开门红,一家人用心准备了好多天,方才,在水车胡同前面的街道上,正式开起了卖米线的小吃摊。

开业的那天,为了多多招揽顾客,叶阿林敞开嗓门,朝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热情的吆喝起来。虽然是第一次,却没有觉得不自在,引得临边卖牛肉面的小贩,时不时扭头张望。

只是,吆喝了好半天,喊得嗓子里都干了,也没见有人走过来问一句。宝珍瞧瞧泡在凉水里的米线,心想,这些要是卖不完,这么热的天,明儿肯定要坏的。歇过一会的叶阿林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抹了把脸,起身准备继续吆喝。不过,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宝珍闻此,跟着起身开口道:“快来看啊,新鲜的豆花米线,又香又甜。包您吃完之后还想吃。”这词儿,是她自己现编的。虽说有点罗嗦,但听起来倒还算押韵。

叶阿林和阮氏顿时一愣,完全没想到女儿竟会这么闯试,而且,那些说词儿,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一声喊出来之后,宝珍便没觉得那么尴尬了。她瞧见爹娘一脸的吃惊,不免笑了笑,继续吆喝起来。须臾,她的卖力,终于获得了成效。

不远处,几个结伴而行的男子闻声而来,稍停在她们的小摊前,瞧着那上面得各种配料,好奇道:“你这儿卖的是什么东西啊?”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宝珍免不了要热情的招呼介绍,把这豆花米线的美味,说的绘声绘色。

来人见她个孩子家,居然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便好心坐下来尝尝。没想到这一尝,还真就尝出了惊喜。米线本身滑爽回甜,再加上,各种配菜和调料一起拌匀而食,的确令人回味无穷。此时,正值晌午,天干气燥。那几位客人吃过之后,顿感浑身爽快,十分惬意。

眼见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宝珍不免吆喝得更起劲儿了。伴着一声声的吆喝,停在小摊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宝珍瞧着,身后坐得满满的两张小桌,欢喜不已。

待到晚上回家,阮氏将这天的收入拿出来一数,正好是二百文钱。扣除其中所需的成本,还能净赚将近六十文。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总好过卖豆花挣得多。

随着盛夏的临近,小摊的生意也开始渐入佳境,叶大娘见状,也不再唠唠叨叨,一门心思的在家带着宝祥做豆花,煮米线。而宝珍则跟着爹娘出摊子,每天快到黄昏的时候才回家休息。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时间一晃匆匆而过,日子已经到了九月。

为了适应天气,阮氏从凉拌的豆花米线,改卖了热乎乎的小锅米线。因为配有浓郁热汤,米线的味道更加可口,所以,小摊的生意也变得更加红火了。不过,在京城摆摊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要有手艺和按时交租,还得妥善打点那些来往的地头蛇,每次最少也要百十文钱,日积月累,这其中花的钱也不容小觑。

其中,有几个人更是经常过来大吃大喝,而且,从来分文不付。叶阿林虽然对他们心生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这帮地头蛇,都是一些难缠的角色,实在不能轻易得罪。据说里面那个尖耳猴腮的男子,还真有点背景,所以,平时人们都得尊称他一声“小三爷。”

每次,宝珍看见这个“小三爷”都气不打一处来,他白吃白喝不算,还总没事欺负人,这城西一带的小商小贩,几乎没有不被他讹诈欺负过的。

这天,小三爷又带了几个狐朋狗友过来吃饭,叶阿林一见他来,便忙嘱咐阮氏道:“他们又来了,你先回去,我和珍儿一会儿就收摊。”他这么做,并不是没道理的。最近,那小三爷每每过来,都会故意地盯着阮氏上下的打量,那眼神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幸好,阮氏做生意时,一直都蒙着脸,哪怕是三伏天也不曾摘下来过。她会这么做,都是叶大娘特意叮嘱的,没想到,还真算是有了先见之明。

阮氏闻言,稍微点了点头,跟着解下了围裙往家走。

眼见妻子渐渐走远,叶阿林方才回身,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招呼那帮人道:“小三爷,您来了?快请坐!”

小三爷闻言,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只啪嗒往长凳一坐,开口道:“叶瘸子,生意不错嘛!”

“三爷,您说笑了。”叶阿林淡淡笑道:“我这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得得得,别搁这儿跟我哭穷。”小三爷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拿吃的来。”

叶阿林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煮米线的宝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手脚快一点。

宝珍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待见父亲身后的那几个人,微微蹙了蹙眉,心道:这帮恶豺狼怎么又来了?。须臾,她将煮好地四碗米线端上去,无意间,却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其中一个道:“我说三爷,就凭您这响当当的身份。何必来这种小地方来吃东西呀?”本以为,今天跟着三爷出来,肯定能有一顿好吃好喝候着。没想到,居然是来这种小地摊,害他白欢喜了一场。

小三爷没吱声,心想:还真当我三爷是傻子呢?就你们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想要占我三爷的便宜,哼!等下辈子吧!

见他没吱声,旁边一个立马接话道:“亏你跟着三爷这么多年,三爷的心思你还不了解?”那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奸笑,接着道:“这里一定是藏着什么奥妙了?”

小三爷听罢,忽然哈哈地大笑出声,惹得旁边端碗的宝珍一惊,赶忙将他们的米线上齐,回身继续忙着煮米线。不过,她的耳畔依然还听得见,身后那帮人的笑语声。

“还是你小子有点脑子。”

“哈哈,三爷真是好雅兴!不过,我刚刚看了半天,可没见着什么姑娘啊。”

“没错,我也瞧了,除了一个瘸子和小丫头,没别人儿啊?我说..三爷,您不会是想.....”

突然后面传来“啪”地一声,接着道:“狗东西,爷可没你那么歪兴儿!”

“三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三爷,您到底是看上谁了呀?倒是说出来,也让我们哥几个跟着开开眼。”

“哼,给你们开开眼?爷我自己还没看个透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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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八章 横祸 听到这里,宝珍的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们说的这些话,分明是别有含义。什么开眼?什么没看透亮?小摊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宝珍不禁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母亲阮氏。

宝珍回头,看着身后的那帮地痞无赖,不禁真心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想错了。

须臾,好声好气儿的送走小三爷那帮人,叶阿林便开始准备收摊。宝珍将卖剩下的食材收好,想要带回家做晚饭用。

叶阿林将木桌长凳一并放在板车上,然后,带着女儿慢慢地推着车回家。

水车胡同是一条老巷,风风雨雨了几十年,所以路面都变得坑洼不平。天黑以后,若不小心踩突的话,很可能会崴着脚。父女俩正走着,只见,前面黑隆隆的胡同中多了灯笼光亮。接着,传来一声问话:“前面的是珍儿吗?”

宝珍闻声,便知是阮氏迎他们来了,随即回道:“娘,是我。”

阮氏提着灯笼款款而来,待走近之后,她将灯笼递过来道:“珍儿,你来照路。”

宝珍应了一声接过灯笼,走在了两人的身前,替他们照亮儿。

阮氏一边帮着丈夫推车一边问:“他们没找什么麻烦吧?”

叶阿林摇摇头道:“没,就是过来吃了两碗米线。”

阮氏闻言,还是隐隐觉得不踏实。这段时间,那帮人比往常来得更勤了,以后要是还这样,一定得连累他们做生意。

叶阿林见妻子没说话,不免又安慰她道:“你别担心,大不了让他们再多吃几碗,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破财免灾?宝珍在前面提着灯笼,心想,如果真能如此就好了。

之后的几日,宝珍的心里都不踏实,每天除了忙着招呼客人之外,还时常抬头张望,留意着那帮无赖,有没有再过来。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薄暮时分,小三爷带着几个无赖又来了。

这会,小摊的生意正忙,所以,等到宝珍发觉不对劲,想要告诉阮氏时,早已经晚了。那帮人找了张桌子一坐,便冲着他们喊道:“赶紧来人,把这张桌子给爷擦干净了。”

他们这一出现,立马把旁边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宝珍微微皱眉,随手拿起抹布过去擦桌子。刚一走近,她便闻到满鼻子的酒味,顿感不妙,神情立马多了几分警备。果然,还没等她来得及收拾好桌子。就见,其中一个瘦脸男子突然起身,走过去将正在煮米线的阮氏给拽了过来。

阮氏自然不肯,用力地挣了两下,厉声道:“你干什么?”

叶阿林挺身护在妻子的身前,瞧着那瘦脸男子,忍住怒气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千万别动手动脚的。”

“去去去,这儿没你什么事儿。”瘦脸汉子从怀中掏出几十文钱,然后,“哗”地一下扔向了叶阿林,道:“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叶阿林不肯服软,只盯着这帮无赖,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时,小三爷旁边的另外三个人也跟着站起来,对着叶阿林推推搡搡道:“死瘸子,再多说一句废话,小心爷几个把你那只腿也打断喽。”

叶阿林的腿脚不好,和他们纠缠没几下,便被踢倒在一旁。而阮氏则跟着被她们拽下了面巾,露出那张一直藏着的脸。

宝珍见此,心中顿时慌一下,

“嘿,三爷。真让您给说中了。这小娘子长得还真标致啊!”

阮氏的姿色,着实让那帮人眼前一亮,特别是小三爷,更是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道:“叶瘸子,好福气啊。居然背地里藏着这么个大美人儿,看来,爷平时还真是小看你了。”

阮氏冷着一张脸,先是把宝珍拉到了自己身边,接着,又俯身想去扶起地上的丈夫,不料,她的手刚一伸出去,便被那小三爷中途拦住,厚颜无耻的摸了一下。

阮氏哪里能容得这般轻薄,跟着反手重重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闷响闷响的。

一听就知道,阮氏这巴掌打得极狠,小三爷先是一怔,继而捂着自己的火辣辣疼的半边脸道:“你敢打我?”

叶阿林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道:“三爷,这打是您自己讨得?怪不得我们。”

“好啊,说你胖你还给我喘上了。”小三爷又是拍桌子又是踢凳子,满脸的气急败坏道:“今儿老子非把你们打得跪地求饶不可。哥几个还不给我上!”

听他这么说,那其他三人便不在犹豫,借着满身的酒劲,抬手就拿起长凳狠狠地砸了过去。叶阿林忙护着妻儿往后退了两步。

宝珍看着他们砸出来的一地狼藉,心里真是又气又急。这会,她无意间看见了还在炉子上坐着的热汤锅,也顾不得多想便跑过去,舀起一勺滚烫烫的汤就泼过去。

这勺热汤,顿时把他们烫得一吓,其中,那个圆脸的男子,更是疼得直咧嘴,哎呦哎呦个不停。

宝珍赶忙又舀了一勺,对着那想过来踢翻炉子的人,道:“再敢过来,我就把这热汤全泼到你的脸上。”说完,她便做出一个要扬水的姿势。吓得那人连忙回撤了两步。

叶阿林和阮氏见此,也跟着拿起几只瓷碗从锅里舀汤,陪着女儿一起与他们对峙。见有人敢往前靠过来,就立马甩手泼汤,毫不客气。

小三爷见状,不由冷笑道:“哼!就一锅破汤,我看你能撑到到什么时候?”说完,他招手示意其他人都住手,接着道:“哥几个先歇歇,等会儿汤干了,再打也不迟。”

旁人闻言,立马附和道:“三爷说的是,咱们今儿跟他耗定了。不要命的狗东西,竟然敢烫我!”

见他们住了手,宝珍不禁低头瞥了一眼黑锅,白浓的汤水咕嘟咕嘟地吐着泡,冒出来腾腾的热气。

这样下去不行,叶阿林护在妻儿的身边,心想着,自己不论如何要想个办法,让阿阮和宝珍先跑走,绝不能让她们被这帮混蛋欺负。

想了又想,叶阿林扭头冲着宝珍小声道:“等会儿,爹一把锅端起来,你就赶紧拉着你娘跑,千万别回头,不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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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九章 困境 宝珍闻言神情陡变,伸出一只手拉住叶阿林的袖子,摇头道:“爹,不行..”只是,她的话刚说一半,身体便被叶阿林硬生生的推开,跟着撞在了阮氏的身上。

母女二人顺势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耳边便听见叶阿林一声大喝:“你们快跑。”

忙乱之间,宝珍看着那帮人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不禁下意识地拽住阮氏,又匆匆后退了两步。

“三爷,她们要跑!”

“他奶奶地,还不赶紧给我上!哎呦,死瘸子,你还敢耍花招,老子今儿非灭了你不可!”

叶阿林闻言,猛地抬起那口黑锅,将里面的热汤一股脑地冲着他们泼去,全然没有惧意。

阮氏见此心里一颤,心里想要留下来,却又怕连累宝珍受伤,因此暗自咬紧牙关,攥紧女儿的手,转身便跑。

这时,小三爷带人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按住了叶阿林,抬脚就朝着他的脸上身上一阵乱踢。他们一边踢,一边嘴里流水似地谩骂。刚开始,叶阿林还挣扎着想要还击,然而,这么做无疑更加激怒了对手。他们踢得更重了,每一下都恨不得都要了他的性命。挨了几番拳脚之后,叶阿林忽然痛苦地嗳了一声,便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三爷,他没声了。”

小三爷闻言,酒意顿时醒去一半,吩咐他们住手,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叶阿林,微微蹙眉。虽然混迹街头多年,他却依然不愿意闹出人命官司。

这时,有人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呢,应该是昏过去了。”

没死就好,小三爷低头,瞧瞧这一地狼藉,倒也消气不少。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阮氏,今儿这么闹,只为给她们留个教训。想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就得乖乖听老子的话,否则,我三爷一定绝了你们的财路。虽说,天下****一般黑,却也分为三流九等。而这其中最可怕的便是地痞,小三爷就是地痞,整天游手好闲,闲着满身的力气去敲诈勒索。他们就好比那无头苍蝇,一旦盯上了谁,便闹得你天天不得安宁。

小三爷朝着趴在地上的叶阿林,重重地呸了一口,接着道:“哥几个,咱们走,以后再慢慢找他算账!”

眼见他们渐渐走远,围观的路人才有敢走过去的,好心将叶阿林从地上扶起,只见他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沫子,有气无力道:“他们走了?”

临边儿卖牛肉面的伙计,向身周张望了几眼,见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便回道“你别担心,他们都走了。”

叶阿林闻言,微微点头,暗暗吁了一口气道:“小哥,麻烦你,扶我站起来。”

那伙计看他这一身的伤,不免担心道:“你这样能行吗?我看,还是去找人来帮帮你吧。”

谁知,这时从身后匆匆跑来两人,阮氏和宝珍抢上前来,待见地上那满脸是血的叶阿林,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她们并没跑远,只是躲进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可心里实在放不下,不免又跑了回来。

伙计一扭头,发现是阮氏和宝珍,忙出声道:“他伤的不轻,你们赶紧给他找个大夫吧。”

阮氏和宝珍闻言,顾不得收拾一片狼藉的摊子,赶忙将叶阿林搀扶回家。

木门一开一合,叶大娘从屋中探出身来,待见儿子满脸都是血,惊得突然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迎出来道:“阿林,你这是怎么了呀?”

叶阿林疼得直喘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由着家人将自己扶到了炕上。阮氏安置好他,便立马转身跑出去寻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叶大娘才止住了自己的哭声,红红眼睛瞧着宝珍,声音抖得完全不成样子,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说..。”

宝珍站在旁边,终究不忍抬头去看炕上,只低着头道:“刚刚来了一群****过来捣乱,爹为了保护我们,跟他们理论就...”话说到后来,宝珍俨然有了哭音,却有不想发出声来,只低着头不再说话。

叶大娘听完,顿时心痛如绞,她的嘴唇抖了好久,方才大哭道:“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叶大娘的哭声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宝祥,他揉了揉眼睛下了炕,走到外间,只见,炕上躺着多了一个血人,不禁被吓了一跳,立马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哭出声来。

宝珍见他出来,忙抹掉脸上的泪水,上前一步将弟弟抱进屋里,哄着他道:“祥儿,不怕。祥儿,乖,不哭了。”

宝祥抬头看她,带着哭腔问道:“姐姐,爹怎么了?”

宝珍吸了吸鼻子,含泪道:“爹爹生病了,需要看大夫,你别害怕。”

宝祥听完,怯生生的依偎在姐姐怀里,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个不停。

屋外,叶大娘又哭了好一阵,时不时抽泣道:“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宝珍闻此,只觉脸上一阵阵地凉,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

叶阿林一共骨折了三根肋骨,大夫说并没有错位刺伤内脏,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在伤好之前,他只能卧床休息,不能做任何的体力活。宝珍知道,这种伤病重在休养和调理,而且,需要的时间较长。为了避免再遇上那帮人,阮氏决定暂时不再出摊,以免得不偿失。

不出去摆摊,一家人也没有了收入。阮氏拿出这几个月做生意攒下的钱,一共是三两,再加上,之前的积蓄也不过才到七两银子。叶阿林的伤病,需要日日进药调养,而且,每天各两服。

一副药是五十文钱,两服药便是一百文钱。光靠着七两银子,恐怕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阮氏为了每天照顾叶阿林,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而叶大娘也因为儿子的事,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觉得没力气,就连每天下床活动都得宝珍扶着。

突然之间,叶家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作为长女,宝珍一心想帮家里分担一二。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能外出打工,只得天天做豆腐赚个十几文钱。可眼下这种情形,这一点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什么忙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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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章 第一场雪 为了给叶阿林治病,全家人就在这样窘困的环境下艰辛维持。只是,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的伤病依然没有好转,而且,因为每天卧床久了,咳出来的血痰只增不减。

宝珍之前看过大夫开得药方子:当归.柴胡.黄芩.黄芪.赤芍.桃仁.大黄.陈皮.大白.川朴.丹皮,枳实,红花,甘草。全都是一些行气化於的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十一月过后,叶阿林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发起了一天****的高烧。

这会,宝珍忙跟阮氏说,重新再找一位大夫来看诊。因为,她觉得叶阿林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最害怕他是真的伤到了内脏。

阮氏听后,揣上了家里仅剩下的一点银子,请来了在城西颇有名气的薛郎中。不料,薛郎中十分仔细地查看过后,十分遗憾地告诉他们,其实,叶阿林的肋骨断了划伤内脏,感染发炎。因为误诊的太久,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薛大夫说出的这四个字,无疑犹如惊天霹雳,重重地砸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阮氏闻言一愕,立马跪在薛郎中的面前,磕头道:“求您,求求您~想办法救救他~~钱我可以想办法..”

薛大夫满脸无奈,心里对她们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眼下的情况别说是他,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乏术了。“太晚了,老夫真的帮不了他。”

闻此,叶大娘终于支持不住了,她神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仰头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悲鸣;“老天爷啊!你要拿就拿我的命,拿我的命....”

宝珍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只觉自己全身地血液都一股脑地涌上了喉咙,压迫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痛苦和悔恨化成一把利刺横在心间,硬狠狠地痛。她悔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来叶阿林的异常,她悔自己出事那天,不该留下父亲叶阿林一个人逃跑。她恨那帮仗势欺人的畜牲,她恨那个骗人的草包庸医误医误诊,害苦了他们一家。最后,所有的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恨和愤怒。

薛郎中临走时,阮氏哑着声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熬不过这个冬天。”

当天晌午,已经被愤怒击昏的宝珍,独自上门找到了那个庸医。难为她一个单薄瘦弱的孩子,却能紧紧揪住那矮胖男人的辫子,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抓瞎了他的眼睛。胖庸医被她的行为彻底吓傻了,他单手捂着眼睛,连还击都不敢,只匆匆地奔出门外找人帮忙。愤怒有时就像是魔鬼,能催化一个人做出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个孩子,也能爆发出让人恐惧的力量。

围观的人们看着宝珍,只把她当成发了失心疯的疯子。最后,有几个大人将她重重地扔到了街边。宝珍趴倒在地上,神情凄然,刚刚的纠缠,让她使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此时的她,只觉手脚酸软,根本站不起来,缩着身子默默哽咽。看热闹的人们见她哭泣,没有丝毫动容,却又没有急着散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后戏。

半响,宝珍的面前多了一双黑色马靴,暗纹厚底,质地颇好。她猛地抬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挺,还以为是那庸医叫来帮手的人。不料,身前那男子却突然俯身蹲下,直视着早已哭红眼睛的她,若有所思。

宝珍一惊,支着身子又往后挪了挪,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那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着宝蓝色马褂,略显贵气。

宝珍抬眼看着他,微微蹙眉,心里盘算着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此人眸正神清,看上去并不像是奸佞之辈。

这时,那蓝衣男子突然从袖子中掏出碎银子,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宝珍见此,不免变了脸色,她先是抬头瞪了那男子一眼,继而自己使劲儿站起来,扭头就走。

谁知,身后那人却叫住了她,“小姑娘,请等一等。”

宝珍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无奈,自己人小腿短,几步之内就被那人给追上了。

“小姑娘,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说完这句,蓝衣男子并不在多言,从容地转身走了。此时,宝珍的心情悲伤沉重,根本无意理会像他这样奇怪的人。只是,龙凤茶楼这个名字,她却不知为何给记住了。

自此之后,叶阿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阮氏的内心虽然痛苦,却从不当着丈夫的面前哭泣,每天照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有时候,叶阿林稍微有了点精神,便会叫宝珍和宝祥过来身边。他现在基本已经说不了什么话,只能微微伸手摸摸孩子们的手,算是一种亲近。

每次,宝珍见他如此,都会低头暗暗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笑一笑。

到了晚上,宝珍会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弟弟的耳朵,不让他听见父亲那痛苦万分的****声。宝祥则会依偎在她的身边,小声的哭。有次,宝祥突然止住了哭,睁着潮湿的大眼睛,问道:“姐姐,人为什么会死?”

宝珍被他问得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回答才好,于是,只伸手紧紧的将弟弟搂进怀里,偷偷流泪。

十二月初三,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少,风却很大,刮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沉沉。

今天,叶阿林的精神非常的好,他不但没怎么咳嗽,还喝了一小碗粥。全家人见此,不免心中是又高兴又难过。果然,好景不长,到了下午的时候,叶阿林突然咳出一大口血,阮氏守在他的旁边,赶忙给他擦脸擦嘴。不料,他却轻轻抓住阮氏的手,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阮氏闻言,顿时红了眼眶,摇摇头道:“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是不是又开始难受了?”

叶阿林勉强地笑了笑,微微阖眼道:“没..我是..窝囊..人,想出事都出..不..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再没有睁开,最后,连呼吸也静静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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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一章 龙凤茶楼 京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寒风阵阵,一韧韧的扎在脸上。宝珍刚开始还觉得生疼,到后来便疼得没有知觉了。叶阿林今天出殡,阮氏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办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

初雪过后,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惹得抬棺的扛工们时不时会脚下打滑,好在,他们并没有失衡偏了肩上的棺木。

宝珍因为是长女,所以。独自走在棺前身背大串纸钱,手里还拿着一叠,每每经过十字路口、桥梁、井台、祠庙和城门时,都要高高扬起手中的纸钱。这一天对她来说,过得异常的漫长,直到浑浑噩噩回了家,方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经冻得又红又肿,大得不像话。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叶大娘的精神渐渐开始不济。每天,她都坐在屋中呐呐自语,然后突然的嚎啕痛哭,她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眼睛里空洞洞茫茫然的,好似着了魔障一般。也难为她,就快六十岁的人,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也抗不住了。

为了养活这一家老小,阮氏白天做豆腐,晚上接绣活儿,她仗着自己年轻,也不怕落下毛病,到了没让全家人饿着冻着。而宝珍则负责打理家务,和照顾精神恍惚的奶奶。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宝珍的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她曾在叶阿林的坟前保证过,一定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城西这片儿,街里巷间,小三爷的臭名,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会,听说他又闹出了一条人命,却还敢大摇大摆置身于闹市之中,不免有人叹道:“真是狗仗人势的混蛋,他自己也不怕哪一天会遭了报应。”

又有一人阴阳怪气道:“报应?人家的大舅爷,可是有大能耐的人,和很多的官员都打过交道,手段多的很。保他这条小命,还不跟玩似地。”

“这叫什么世道,我看那些当官的统统都是狗屁!”

“唉,你小点儿声,谁知道这世道还会怎么折腾。别因为说句话,就不着四六地犯上人家。”

话说这儿,谁也不言语了,继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宝珍正巧从他们的身后路过,听见这些话,心里顿时愠怒不已。夜里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眠。若要等着报应来收拾他们,还不知又要搭上多少人命。那个小三爷既然敢如此猖狂,想必,平头百姓想告他的状,根本就是无望。思来想去,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名字,“龙凤茶楼”,还有那个男子说过的话,“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

穿越两年,宝珍还从来没有去过茶楼,只是在门外张望过几眼。京城里的茶馆,还是颇有讲究的。有的茶馆只卖清茶,有的茶馆加演评书,还有的茶馆虽然也卖酒,并不准备下酒菜儿,只有门前零卖羊头肉、驴肉、酱牛肉、羊腱子等,不相羼混。

这会,宝珍站在这座华贵的门楼前,抬头看着顶上那斗大的牌匾,轻轻吁出一口白气。她也不知怎么了,自己鬼使神差的寻到这里。

正犹豫着,只见,门前的厚帘子掀起,一个青衫堂倌儿,探出半个身子道:“小姑娘,我们这儿不许卖私食儿。你快走吧。”

宝珍摇了摇头道:“有一个姓尤的人叫我来这里找他。”

堂倌闻言,先是“呦”了一声,接着替她掀开帘子道:“姑娘请吧,我这就让人通知当家的。”

当家的?宝珍有些意外,没承想,那人居然会是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装饰很幽雅,内部雕梁画栋,四角都设有楼梯,供人上下,通往二楼的贵宾间。大堂中内设有方桌、椅凳,还有供人休闲的棋具。靠左边的檐下挂着小木招牌,上写“龙井”、“雨前”、“毛尖”等茶叶名目,每一条小木牌下坠以红布条,看上去一目了然。

茶馆中的茶客很多,喝茶的,听书的,闲谈的,十分热闹。此时,宝珍一身孝衣,衣服又有些肥大,看起来摇摇晃晃,倒是和这里热闹的气氛不搭调。须臾,堂倌让着自己的当家过来了。“爷,就是这位小姑娘找您。”

宝珍微微抬头,有点担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不料,那人却十分客气地笑了笑,点一点头道:“姑娘,请先过去坐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咱们稍后再谈。”说完,一扭身吩咐堂倌替宝珍找一处位置坐下。

见他这般忙碌,宝珍不禁想要回去了,本来,她这次来得就有些底气不足。谁知,那堂倌立马就给她安排了一张桌子,客气道:“姑娘先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上茶。”

宝珍闻言,忙摆手说“不要”,她可没有钱在这种地方喝茶。可是,那堂倌哪里会听她的,当家亲自吩咐的人,自己自然不能给怠慢了。

片刻,堂倌端着大托盘上来,给宝珍上了一壶新沏的茉莉花茶,还有,豆沙饼,卤煮茶鸡蛋、炸豆腐、落花生、瓜子等等等等。

宝珍一见,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突然涌上一种进了黑店的感觉。这么多的小吃,少说也得百十文钱啊!

过了一会儿,那位当家的终于来了,利落的坐到宝珍的对面,待见她茶也没吃,点心也没动,不免含笑道:“今天这茶,我请客。姑娘不要客气,尝尝吧。”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心道:陌生人请吃的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那人见她还不动,倒也不再劝了,自己先喝了口茶,又拨了颗花生吃,好似在向她证明这茶并没有问题。

宝珍垂眼想了一会儿,接着,开口客气道:“尤老板,我...”

“姑娘叫我尤先生就行了。”

“好,尤先生,您之前说专门帮人料理麻烦事,我想知道,找您办事,需要多少的报酬?”宝珍问得开门见山,大大方方,完全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的语气。

尤如白闻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仔细打量了宝珍几眼,觉得这孩子似乎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合适。临近年关,他手里的名额正好还差一个,这孩子来得很及时。想到这里,他不免和气道:“姑娘既然这么问,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吧。我尤如白帮人办事,从来分文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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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二章 生意 尤如白的回答很干脆,却是让宝珍心头一震。历来,她都认为这世间能用钱财了结的,都不算最难的事,可唯独这不需要用钱的人情债,才是最最难还的。

“尤先生,您这话的意思是?”

尤如白见她神情有变,忙道:“姑娘别误会。我是个生意人,收益钱财乃是本分。不过,帮别人解决麻烦,这其中需要的功夫和代价。若是要用银子算,那我可就真是亏了。”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我十二岁开始经商,至今还从没做过一笔亏本的生意。”

听到这里,宝珍心知,自己对面的这个尤先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实在,可是仔细品品,却不免心中生出一丝凉意。自己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些冒失了。

“好了,姑娘。”尤如白换了一副声调,继续道:“你来这里,并不是听我来说话的。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姑娘,不妨直说。”

宝珍向他看去,索性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将叶阿林枉死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家父死得冤枉,死得不值,所以,我不甘心...”

尤如白听完,点头不语。市井泼皮,可恶之极,那位小三爷的臭名,他也不是第一天耳闻了。跟着,他取了桌上的茶碗在手里,并没有吃,只是盯着碗盖儿若有所思。这孩子的意图,自己的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她之所以没去官府告状,显然已经预料到在那里讨不回来什么公道。而过来这里,想必要得就是过命的买卖了。

宝珍见他不答,不禁突生了几分心虚,好在尤先生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只是喝了一口茶,跟着道:“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宝珍闻言,心下一动,盯着他道:“这么说,尤先生是愿意帮我了?”

“这件事,其实,成与不成的关键并不在于我。”尤如白道:“而是在于姑娘的决心。”

“我的决心?”宝珍仔细看了一眼尤先生,道:“这话,还请先生明示。”

“姑娘,我说过了,我是个生意人,而且还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不论什么事情,在我这里都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哪怕是姑娘此时心中的所想所愿,也是可以谈的。不过,世间凡事都得需要付出代价。其实说白了就是,姑娘肯为了亲人,拿出怎样的决心来交换,才是你我这笔生意的关键。”

宝珍闻言,面色一白,没有想到这个尤先生会这般实话实说。微微静了半晌,方才低头道:“不瞒先生,小民女一穷二白,自幼身无长处,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尤如白对于宝珍的回答,自然是一笑带过的。如果,他要找出身富贵,技艺过人的孩子,又哪会让她这个小丫头来自己的茶楼?但是,眼下他还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毕竟,事关重大,他要让每一个来投奔自己的人,都心甘情愿,再无杂念。

尤如白道:“敢问一句,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宝珍闻言,机警地看了尤先生一眼,想着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回答。“是这样的,姑娘。”尤如白接着道:“我手中有份差事,正好还有一个名额,姑娘若是愿意,便可顶下这最后的空缺。不过,话还得说在前头,一旦姑娘决定好了,便再不能反悔,否则...尤某可就难做了。既然,你家中尚有亲人,我劝姑娘还是回去家和她们商量一下,免得决定的太过仓促,得不偿失啊。”

宝珍问道:“尤先生,您说的差事是什么?”

这时,大堂中的说书人,正巧,说到了故事的****部分,引得台下台上的看客拍手叫好,赞声不断。可是,就算周围再吵,宝珍还是听见了尤先生的回答。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宝珍却依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她是真的受了惊吓,暗道:面前的这个尤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还能安排这样重要的事。

人人都说京城之中,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宝珍还原以为是历史中的故意夸大,今儿一见,当真真是这般了。连个茶馆的老板都有这样的能耐,天子脚下的这片人海,究竟得有多深啊?

宝珍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很久。

这期间,阮氏担心得不得了,中间,自己还出去找过了两趟,可惜都没有寻见,不免埋怨起自己,不该只忙着做活儿,让宝珍一个人出去。

看见宝珍,阮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蹙眉道:“你跑到那里去了?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

宝珍吓了一跳,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儿说过话。她抬头一看,却见阮氏的眼中闪着泪光,便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家里现在这种情况,阮氏已经不住谁再有半分的闪失了。想到这里,宝珍忙出声安慰了母亲几句,胡乱编了几句话应付过去。

阮氏听了,倒是相信了。完全没想到,女儿背着她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异事。

宝珍的心,显然被尤先生的话给盘活了。犹豫了一整天,她却终究是没能做出决定。几乎没过多久,自己就要唤一个主意,去还是不去,不去还是去。两个答案,就是好比是两个极端,无论怎么选择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忍耐。

吃过晚饭,阮氏发现了女儿的异样,便将让她到屋里说话。宝珍一见阮氏,突生了几分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阮氏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

宝珍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想要给爹爹报仇。我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帮恶人。”

阮氏闻言大惊,然后盯着宝珍道:“我不许你胡闹,你一个孩子怎么报仇?”

宝珍道:“有一个人愿意帮咱们,我看他并不像是个骗子。”

“什么人?”阮氏从炕上站了起来,拉着宝珍的手,大声道:“你到底见过谁?快说!”

宝珍本来也没想瞒她,便把自己认识尤老板的前后,仔细地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阮氏恼了,真的恼了。她虽然明白女儿的用心,却不能担心对方的目的。宝珍也知道自己的鲁莽很危险。这会,看见气得脸色雪白的阮氏,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珍儿,陌生人的话,你怎么可以随便相信。而且,咱们家这么穷。那人要是没有目的,又怎么肯愿意帮忙?”

宝珍垂着头道:“尤先生说了,只要我愿意接下一份差事,便可出手相助。”

“什么差事?”阮氏颤声问道。

“进宫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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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三章 决定 阮氏闻言,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片刻,她终于出声了:“我不许你做这样的糊涂事,也不许你再去见那个什么尤先生。”说完这话,阮氏惶惶地坐回炕上,低头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绣。只是,她的手一直在发抖,第一针便绣错了,跟着又错了第二针,第三针...

宝珍见状,轻轻地走到阮氏的身前蹲下,只见,母亲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悄然落下,打在自己的手背上,砸出一点点水花。

“娘..”宝珍慌乱地往前凑了凑,好似安慰一般地抱住了阮氏的胳膊,柔声道:“珍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您别哭。”

阮氏忽然抬起头来,紧紧捏住宝珍的肩膀,道:“珍儿,你,你绝对不能进宫,决定不行..”说完,她忍不住一把搂住女儿,伤心难过地哭出了声。

宝珍闻声一颤,从小到大,她还从见过阮氏这样激动的样子,悔自己不该说出这些事来,随即用力地点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这天夜里,阮氏****都没有合眼,静静地坐在炕沿儿上看着熟睡地两个孩子,思绪万千。

为了不让阮氏伤心,宝珍再也没提起进宫的事情。原本打算找机会去知会一声尤老板,不料,自己天天被母亲禁足在家中,哪里都去不了。

临近年关的某天,叶家的大门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短棉袄,外面还套了一件马甲儿,打量着前来开门的宝珍,微微蹙眉:“这儿可是叶阿林的家?”

宝珍点一点头道:“请问您是?”

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边看边念道:“正白旗士卒叶阿林,育有一女一子,其长女—叶宝珍,生于康熙二十四年四月初五...”

阮氏闻声赶来,待见那人,不免打断他道:“等等,这位大爷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家孩子的生辰?”

那人合上册子,瞟见旁边的阮氏,微微眯眼道:“哦,你家姑娘入了小选。”

“小选?”

那人见她不明白,忙接着道:“宫中明年的选招宫女。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阮氏闻言一惊,连忙摇头道:“不行,我家的孩子不能去。”

“啧,这事儿可不是你说的算。这册子上记名的,若是不服从的,统统都得算作抗旨。我劝你们娘俩儿,还是想明白点儿的好。”

“今儿,我来就是知会你们一声,明年二月初一辰时,让这孩子到宫外的神武门候着。记住!千万别去晚了,否则,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阮氏见那人要走,忙拦住他道:“这位小哥,我丈夫他已经去世了,能不能求您帮帮忙,除去上面我女儿的名字。”

“嗳!我跟你这儿说了半天,敢情你还不明白啊。示范这册子上的人,都是在旗的,到了二月初一那天,一个都不能少。你就别跟我废话了。”

阮氏万万没想到,自己最怕什么便来什么。事情兜兜转转,宝珍终是免不了进宫为奴的命运。叶阿林是包衣三旗的身份,哪怕已经死了,这身份也要继承在他的儿女身上。到了明年,宝珍正好满十三岁,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阮氏在门口,好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宝珍侧首向她望去,手心里微微出了汗:“娘,咱们进屋吧。”

母女俩一起回了屋,宝祥刚才在院子玩,待见,她们两人进屋也跟着跑了进去。

阮氏还是没有反应,此时,她的脑中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各种各样复杂地情绪,完全搅浑了她的意识,只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好似全身地血液都被人抽空了一般。

宝珍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娘,您怎么了?娘,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跟着伸手去拉阮氏的手,只觉冰冷冷的,自己怎么捂都捂不暖。感觉到了手心的温暖,阮氏不免看向宝珍,就那样痴痴地,静静地望着,恨不得能将她看进自己的眼中,好好藏起来。

这会,宝珍已经急出了眼泪,紧紧地攥着阮氏的手偎在脸颊,哽咽道“娘,我会没事的,求您别这样好不好?嗯?”

阮氏闻言,眼睛里顿时蒙上了层雾气,心里疼得都快要撕裂了一样,缓缓开口道:“珍儿,娘对不起你..”说完这句,她忽地抱住宝珍失声痛哭:“娘..对不起..对不起你..”

宝珍闻言,立马也抱住母亲阮氏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哭了起来:虽然她曾经想过要进宫,可这会儿,眼看真的要去了,心里也免不了要变得忐忑不安。

大清**,那个已经被无数次搬到荧幕上的地方,虽然,从来不缺风花雪月的桥段,但还是会让宝珍感觉到一丝阴沉沉的压抑。

宝祥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小小地身子藏在门后,不敢再像平时那样跑过去找姐姐撒娇。

痛哭过后,阮氏稍微地回过神来,随即下意识地冒出一个想法,便是马上带着全家离开京城,然后,跑得越远越好。不过,这想法只是匆匆一闪而过,毕竟,宝祥年幼,叶大娘精神恍惚,全家这样子去逃,肯定是走不远的。

宝珍想得比阮氏现实一些,进宫之后,她没有什么好盼的,一来不盼攀龙附凤,二来不盼赚到金银满钵,只求能平安度过这十几年,留得性命出来和家人团聚。好在,清朝的历史,自己还算了解,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那些大事件,基本上能做到心中有数。有了这样的准备,想要在紫禁城中保命,应该也能多了几分机会。

虽然,心生不舍,宝珍显然已经接受了准备进宫的事实。俗语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与其一味地逃避,还不如积极坦然的面对,说不定,再加一点点运气,便可从容逆转。为了能分散紧张的注意力,她每天不是忙着干活磨豆腐,就是缠着阮氏学刺绣,任谁也劝不住。于是,绣来绣去,虽然技艺不佳,却总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原本,阮氏每天还是心事重重,后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女儿再一起的时间已不多了,便不愿再浪费时间抹眼泪,天天尽量多去陪着宝珍。

不过,除了做这些必要的准备,宝珍心知自己还有一件事等着去办。那就是,她想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筹码能和尤先生做“生意”。

ps:女主终于要进宫了!后面的剧情,我会多多用心加料的~~希望,各位亲们在看书的同时,也能多多支持和指教~~柒柒一定洗耳恭听~~多谢~~

进宫卷 第十四章 惊险 隔了几天,宝珍再次来到龙凤茶楼。这点,尤如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宝珍一进来便被直接请到二楼的包间。须臾,堂倌儿过来送茶和点心,并且传话说,他们当家的过会儿就到。宝珍感觉得出来,这位尤先生是个每一天都很忙碌的人,想必,他除了忙着应酬里里外外的客人,也忙着和像她这样的人谈讨“生意”。

此时,楼下的大堂之内,说书人正半坐在高脚凳子,窜上跳下,展着一把宽大的纸扇,讲得异常热闹。人们围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笑着,时不时,还有发出几声略显夸张的嘘声。宝珍没心思听书,越听越觉着,自己和眼中这热闹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毕竟,她来此的目的不是喝茶开心,而是夺人性命。

想到这里,宝珍的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这时,门口的珠帘忽然被人掀起,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带着扯断线绳,明晃晃的珠子掉了一地,发出清脆地响声。她刚一回头,只觉有道黑影儿朝着自己地奔了过来,仔细一瞧,方才,发现那人的手中还拿着把细长的剑,发出阵阵金白之光。

宝珍吃了一惊,只见,那白光正朝着这边比划过来,急如闪电。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她却没有,她连忙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跟着缩起身子往后倒去。“咚”地一声,这下她着实摔得不轻,却及时地躲过去了刚刚的危险。

到了这会,宝珍方才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模样,那人年纪很大,满脸胡茬儿,而且身材魁梧。一抬脚就要踩上靠边的围栏,那架势,好像是要从这里跳下去。谁知,不过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他的腰上就被缠上了一条软鞭,鞭子跟着收紧,那人便重重地趴倒在了宝珍的脚边,而且,几乎差一点就要碰到了她。

不知何时,包间的外面又多了两个身影,还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年纪不大,容貌清秀,腰悬短剑,盯着那倒地的男子,嘴角微含笑容,“嗖”地一声收回了自己手中的软鞭。而她旁边的男子大概也就是十八九岁,双眼睁得大大地,满脸戾气,“你这个老叛徒,居然敢偷偷藏在这儿。要不是,主人说了要亲自见你,我今儿早就一刀解决了你。”

这两人都带着武器,宝珍也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她们二人只是过来擒住,那个还在挣扎的大汉便转身离开了,这边连看都没看一眼。

宝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楼下的早已没了说书声。宝珍扭头一看,只见,尤先生在跟那个绑人的少年说着什么,那少年听完对他点一点头,算作是回答。

惊慌过后,堂倌儿惶恐地进来查看,待见宝珍毫发未伤,不免松了口气,却还是得客气问一下道:“姑娘,你没事吧?”

宝珍闻言,稍微摇了摇头,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拍。

“没事就好,我这就给姑娘换个包间,请跟小的来吧。”

折腾了好一番,宝珍方才重新坐定,堂倌儿也跟着给她换了新茶。须臾,尤如白赶来了,他还带了一些东西,只是用纸包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再见尤先生,宝珍虽然心中忐忑,却依旧有话直说,不拖不沓。

尤如白一听她入了小选,先是有几分意外,继而点一点道:“我没想到,姑娘也是旗人家的女儿。”

宝珍点点头,接着道:“尤先生,不知现在,您还愿意同我做交易吗?”

尤如白闻言,看向宝珍淡淡笑道:“我说过,你我的生意成与不成,全在姑娘的决心。”此时,他这么说,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让她再加筹码。

宝珍心里当然明白,所以,见他总是话里有话,不免单刀直入道:“尤先生,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想您帮我惩罚那些害死家父的人渣。所以,我也希望,您能有话直说?”

她的大胆和爽快,倒是让尤如白颇为意外,于是道:“姑娘这话说得很中听,我看咱们的这笔生意应该是能成了。”

“那您的条件是?”

尤如白将刚才拿进来的那个纸包递给了宝珍,道:“你先打开看看这个。”

宝珍伸手接过了纸包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黑乎乎的东西,一块块地,好像是木头一样。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子腥涩的怪味。

宝珍不解道:“这些是什么?”

尤如白回道:“这是很稀有的药材,十分名贵。”

宝珍听了这话,暗暗慌张道:他不会是想让我把这些怪药带进宫里吧?要知道,宫中戒备森严,规矩繁琐,谁要是想往里面带点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药材,更是关乎重大,难上加难,搞不好连命都得搭上。再说,皇宫里什么珍稀的药材没有?还有,这些药又是送给谁呢?

“先生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送药进宫去吧?”

尤如白闻言,微微摇头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我最清楚不过。这些东西,凭你一个人肯定是带不进去的。这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我不会连累你送了性命的。”

宝珍显然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他到底是想干嘛呢?

尤如白见她一脸纳闷地看着自己,又笑了笑道:“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宝珍姑娘。进宫以后,那里自会有人和你接应,告诉你怎么做。不过,你现在一定要记住这个东西的味道。”

宝珍听得心里咯噔咯噔的,那里可是皇宫啊!这个尤先生究竟谋划这什么事情?还有接应?还有任务?不过,她低头闻了闻那东西,心想,这么难闻恶心的味道,自己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

过了一会儿,尤如白将那包东西拿过来,跟着小心翼翼地包好,好像十分宝贝似地。

宝珍被熏得都快头晕了,感觉自己鼻子里都跟着涩涩的,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尤如白将纸包放好之后,再次看向宝珍道:“下面,宝珍姑娘,咱们谈谈你的要求吧?”

进宫卷 第十五章 惜别 除夕这天,京城刮起了不大不小的冷风,奇寒透骨。

这会,城西的街道上又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双眼皆瞎聋,手脚俱废,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儿,整个人只能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爬。看得出来,他非常的痛苦,嘴里不断发出呜依依地叫声,有点像是哀哀的狗哭。

街里街外,眼下全然一片喜庆的气氛,没人愿意注意这个残废的乞丐。其中,唯独有一个女孩不同,她静静站在旁边,只冷眼看着那个乞丐,半响,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笑。

看着眼前这一幕,宝珍似乎能够理解,尤先生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了。那天在龙凤茶楼,她曾经问过尤先生,为什么会相信她进宫之后,还能继续履行两人之间的协定。

那时,尤如白曾说道:“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就算死也不会忘记。如今,我能帮你卸下了这份痛苦,便是宝珍姑娘真心感激的恩人。所以,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忘恩负义的。”没错,这份人情债,宝珍是心甘情愿地欠下了。小三爷的下场足够凄惨,只所以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并非自己的心中起了一念之仁。而是,为了要让他经历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果然,小三爷没能扛过几天,最后,还是活生生地饿死在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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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家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可是,阮氏还是足足收拾了好几天,她本想着给宝珍添置几身衣服,却被她阻止道:“娘,宫女的衣服都是统一发配的,不能随便穿。您还是留着那些钱,以后给祥儿做吧!”

阮氏闻言,拉过她的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女儿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别,再见恐怕就难了。如此想着,阮氏的眼圈又红了,接着,她伸手从自己的衣领里摘下一块用细红绳儿系着的血玉,这块玉,她从出生到现在便一直带着,可谓是自己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阮氏将血玉轻轻地系在了宝珍的脖子上,轻声道:“这血玉很有灵性,一定能保你平安的。”

宝珍低头看着那块玉,只见,那上面刻着几个她看不懂的字,不免问道:“娘,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阮氏闻言,微微垂眸道:“是岁岁今日,年年今朝的意思。”说完这句,她便唤来了宝祥过来,这两天,因为知道姐姐要进宫去,他每天都哭得跟个泪人儿似地。

此时,宝祥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看了阮氏,又看了看宝珍,一步也不往前走。

宝珍见状,故意笑了笑,冲着弟弟招手道:“祥儿,快过来。”

宝祥年纪小,显然还不能理解,姐姐的突然离去。所以,稚嫩的心理上着实受到了一番伤害。

宝珍见他既不过来,也不回话,便主动走过去,拉住他的小手道:“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宝祥木着脸,红红的眼睛看着姐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宝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人手牵着手,一并出了家门。

临出门时,阮氏给她拿了十几文钱,让她和弟弟去买些零嘴吃。

因为,进宫之后,每个人的家里可以领上一笔安家费。所以,宝珍暂时还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那十几文钱,宝珍统统都花给弟弟宝祥,给他买了糖葫芦和糖块。希望能让他能高兴一点儿。可惜,宝祥的心情并没有这些好起来。

两人又走了一阵,宝珍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的,便蹲下身子温和道:“祥儿,是不是累了?来,姐姐背你走好吧?”

谁知,宝祥听完,不知怎地忽然就哭了出来,小手轻轻地推了她的后背一下,委屈道:“我不要你背,你都不要我了,姐姐是坏人。”

宝珍闻言,暗叹了口气,只抚了抚他的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宝祥越哭越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跟着他忽然紧紧地拽住宝珍的衣角,哽咽道:“姐姐你别走,你别走..我不要你走..”

宝珍心里一酸,伸出手来将他拉到背后,跟着把他背起来,道:“真是爱哭鬼,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也不怕羞。”

宝珍背着弟弟一路往回走,低声说:“祥儿,姐姐不是不要你。要知道,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只是,现在没有办法....以后,姐姐不在,你要乖乖听娘的话。还有,往后要是再敢有人欺负你,我不许你再躲着哭鼻子。他们怎么欺负你,你就怎么还击给他们,要有勇气,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宝珍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也不知弟弟听没听进去,只是,宝祥的哭声渐渐小了。伸出小胳膊紧紧搂着姐姐的脖子,出着神。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宝珍便起来了。她得趁着弟弟没醒的时候走,否则,这小家伙一定又会大闹一场了。

宝珍俯身凑到弟弟的身边,郑重的亲了亲他的小脸,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阮氏比她起的还早,特意给她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有几盘小菜。

宝珍微微一笑,跟着坐下端起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她已经几乎适应了现在的穿越生活,可这会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心里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只能借着不停的多吃东西,来分散心神,好让自己尽快的镇定下来。

吃到一半,宝珍发觉阮氏仍旧站在那里眼睁睁的望着自己,便故作没事地笑了笑,道:“这面条真好吃!”

阮氏闻言,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却又不想惹得孩子心里也一起难受,便转身又找了点儿活干。

饭后,阮氏陪着宝珍一起出门,因为,叶大娘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她便不能亲自送宝珍过去西华门。母女二人,只得在胡同口那里依依惜别。

“珍儿,宫里人心险恶,你自已要多多留心,千万别大意了。”

宝珍闻言,眼睛微涩,神情认真的点一点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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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六章 进宫 神武门前,宝珍和众多女子排成长长的一队,逐个等待着门前管事太监察视和挑选。那几位管事太监对宫女的挑选极为严苛,凡是发现身材看上去稍有一处不周正的,说话声音难听、语调混浊或者口吃的,统统淘汰出局,不予留任。那些没被选上的女孩子,很多都因为落选而嘤嘤哭泣,然后,带着一脸的失望离去。

待到宝珍回话时,管事太监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跟着让她报上自己的籍贯、姓名和年岁。

宝珍垂下眼睛,十分恭谨地回了话。

那太监闻言,又扫了一眼宝珍,说实话,她看起来有点小,根本就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女子。不过,管事太监还是让她在宫契上按了红手印,道:“顺着那小门站着,等会儿,有人带你们过去剃头。记住!进宫之后,眼睛别总满处瞧,都给咱家低着点头。”

宝珍听完,点一点头道:“是,公公。”

须臾,从宫门里走出来一位略微年长的宫女嬷嬷,她先是冲着几位管事太监客气的点点头,接着看看一边的这十几个人,板着一张脸道:“你们跟我走吧。”话音刚落,便转过身蹬蹬就走,脚下一点都不等人。和宝珍同行的正好有十一人,宫里的讲究众多,这其中的一条便是“成双不成单。”其中的含意,应该是为了讨个吉利。

宝珍记着那太监的话,微微垂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向周围张望一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踏进皇宫之后,自己仿佛连空气的味道都跟着变了。

没多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一处小院里的厢房。进屋之后,只见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剪头发的工具,桌子的旁边还摆着五个小圆木凳。须臾,四个小太监打外面进来,准备这帮新进宫的宫女剪发。宫女入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剃头和洗澡,只有等年纪稍长时才可以把头发留起来。

这时,嬷嬷在旁吩咐道:“可都得看仔细了,凡是有虱子的,都给我做个记号。”

小太监们闻言,压着声音道:“是,王嬷嬷。”

宫女的头发必须统统盘起来,露出整个脑门,不允许有一丝一毫地凌乱。这几个小太监的手艺还成,可是,无奈手中的力道太大,宝珍的头发被揪得生疼,却只能忍着不作声。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王嬷嬷又将她们领到另外一边的屋子,然后,给每人领了一个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自己的名字。说是洗澡,其实还是察视,冒着热气的浴房里早已候着三四名嬷嬷,仔细查看着每一个人的身体,最后,还有一位稳婆负责为她们证明验身。如此这般折腾,宝珍虽然脸色有了几分难看,却没有像旁的人那般惊慌失措,惹得嬷嬷和稳婆好一顿地责骂奚落。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宝珍这一帮新晋宫女才统统换好衣裳,干净整齐的重新站成一排。王嬷嬷先是走到跟前,将她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继而缓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淡淡道:“从今儿起,你们都是这宫里的人了。以后,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千万别把宫外那些下三滥的习性带进来。这里是皇宫,主子们的眼里可容不得你一丁点儿的差错儿。要是想自己的差事做得长久,过得长久,便要知道分寸,分得清什么是能知道的,什么是一点都不能知道的。分得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到死都不能说。”

王嬷嬷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严厉,每个人闻此都低着头,不敢抬起头看她一眼。

须臾,王嬷嬷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从明天开始,内务府会派人来教礼仪和规矩。到时候,你们都得给我认真学着,要是被我抓到谁敢偷懒,一定重重处罚。”

王嬷嬷又说教了半天,便被打外面来的一个小宫女给叫了出去。而宝珍她们则被安置在了后院的那排小厢房的第一间。

这厢房的光线较好,里面有桌有凳,角落里还有个用木头做成的脸盆架子,每间大约能住五六个人,不过,这会屋子里没有点火炉,所以,还冷得很。

待到嬷嬷们一走,屋子里便马上有人出了声,道:“哎呦喂,这么冷得屋子,咱们晚上可怎么睡呀?”

宝珍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皮肤微黑,身材结实,此时正把双手缩在袖子里,冷得直跺脚。

因为,有人说了第一句话,其他人也跟抬眼打量起了这间屋子,有人拿起床上的微微发潮的被褥,闻了闻道:“这上面还有一股子头油味呢,也不知道是谁盖过的?”

片刻,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来,宝珍也趁机记住了和自己同住这些人的名字。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儿叫平安,长着一般的瓜子脸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很温柔。刚刚那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叫小翠,她不是旗人,只是被自己的父母卖进宫里的。很巧的是,这屋里还有一对是亲姐妹,分别叫大妮和二妮。只是,妹妹二妮,看起来好像胆子很小,从进屋开始就一直藏在姐姐的身后,也不愿开口和别人说话,最后剩下的那个姑娘叫紫雁,年纪是屋里最大的,今年已经有十五岁了。

稍微收拾了下屋子之后,宝珍将随身带来的小包袱搁在枕头下面,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些阮氏给她做得烧饼。

此时,紫雁正蹲在地上用打火石生炉子,渐渐地屋里开始有了暖和气儿。大家都折腾了小半天,这会好不容易能暖和暖和,不由都跟着生出了几分混沌的倦意。

沉静了半晌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跟着进来一位小宫女道:“嬷嬷叫你们去前院吃晌午饭。”

这是她们进宫来的第一顿饭,厨房做的是砂锅炖,里面放着大白菜、白肉和萝卜,咕嘟咕嘟地一大锅,腾腾地冒着热气,看上去倒是很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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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七章 第一堂课 饭还没有开吃,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长宫女,她身材微胖,脸盘大大的,看人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见她进来,屋里那些安排饭菜的小宫女忙躬腰道:“见过宁姑姑。”跟着,又向宝珍她们递了个眼色,小声道:“这位是宁姑姑,往后,你们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她来管。”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半分,连忙跟着起身扯扯衣襟,理理鬓角道:“宁姑姑好。”

宁姑姑的神情依旧不怎么痛快,只从斜襟抽出一条月白色的手帕子,点了点自己鼻尖上的油光,片刻才道:“人都齐了吗?”

“齐了,都是王嬷嬷交代下来的,不多不少,一共二十六个。”

宁姑姑缓缓落座,将手帕子重新掖在左胸前的斜襟里,瞟了众人一眼,指着站在屋里最右边的二妮道:“从你开始报名字。”

二妮闻言一惊,先是红了脸,继而紧张结巴道:“我叫..赵二妮。”

话音刚落,宝珍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进宫之后,怎么还能用“我”这个字,不论何时何地,一定都要自称“奴婢”才对啊。

果然,宁姑姑的脸色一变,蹙眉道:“给我掌嘴。”说完,从门外又进来了几个宫女,看起来都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了。

赵二妮本就胆小怕事,这会,其实还没有怎么着,就急出了眼泪。她偷偷瞟向身后的姐姐求救,正好,被宁姑姑悉数看在了眼里。

这才一巴掌打下去,赵二妮便低低地****出了声,宁姑姑闻此,便又命人更加重重地打,直到她不会出声为止。可惜,二妮是个不争气的姑娘,挨了打只知道哭,最后,索性也不管不顾起来叫喊着姐姐大妮救她。

眼看着妹妹被打得满嘴是血,赵大妮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扑通”一下地跪在宁姑姑面前,磕头求道:“姑姑求您饶了她吧。我妹妹初来乍到,一不小心才会说错了话,求姑姑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吧!”

宝珍在旁听了,不免一颗心沉到了底儿,看样子,今天这赵家俩姐妹恐怕都要倒大霉了。

宁姑姑望了望她们姐妹两人,摇头冷笑道:“啧啧,真不知道内务府派去的公公,怎么会挑上你们的。来人呐,给我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谁敢再求饶一句就多加一板。”

赵大妮闻此,立马吓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作声,只由着被她们带出去挨板子。而此时,二妮也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地哭声。

看见眼前这一幕,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出声,须臾,只听宁姑姑轻哼了一声道:“今儿,我教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奴婢就是奴婢。”

“还有,今儿我教你们的第二件事,就是挨罚时不许出声。别说只挨上二十板子,哪怕以后,是主子们当场要了你的性命,也绝不允许顶嘴求饶。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立马异口同声道:“回姑姑的话,奴婢明白。”

宁姑姑挥挥手,接着她们报上名字。待到宝珍说完,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宝珍低头恭敬道:“回姑姑的话,奴婢今年十三了。”

宁姑姑又道:“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宝珍闻言一愣,随即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完全不知道宁姑姑的用意何在。

宁姑姑看了看那双还算白净的手,点了点头,又让宝珍退了回去。今天,她过来只是来认认人,这会儿,心里基本上算是有了谱儿,便没再多留,匆匆地带着人走了。

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宫女们各自回了厢房休息。宝珍这间屋里,因为少了两个人,大家不免都觉得有些不安。

沉默中,小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大妮和二妮会没事吧?”

宝珍闻言没吱声,这二十大板打下去,虽说死不了人,可是,万一她们俩又没忍住开口求饶,那就真麻烦了。

这时,年纪最大的紫雁回道:“会没事的。宁姑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咱们这帮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哪里会真的怎样了她们。”

小翠听完,转念一想,又道:“那个宁姑姑是杀鸡给猴看,说不定,一生气真的会对她们下重手呢。”

正说着,那赵家姐妹俩就被人给搀了回来。其中,二妮的伤势最重,整个人已然昏死过去,没有了动静。大妮虽然也被打得不轻,却还能强忍着剧痛开口说几句话。大家见姐妹二人落得这般狼狈,立马上前帮忙将她们安置到了土炕上。送她们回来的小宫女倒是心肠很好,临走时还留了一盒药膏,说是可以治伤的。

过了片刻,大家帮着她们二人都上好了药,宝珍还拿了自己的烧饼出来,赵大妮疼得直流眼泪,趴在炕上接过烧饼,哽咽道:“谢谢大伙了。”

紫雁用手巾帮她擦了把脸,叹道:“咱们都是可怜人。有什么好谢的。”

这天夜里,宝珍一晚都没睡好,朦胧中似乎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哭。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梦,后来才知道是睡在自己身边的平安。

宝珍微微侧身,只见,她将自己整个人裹进棉被里发着抖,就像是臃肿的蚕蛹,一颤一颤的。

白天的时候,宝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却也忍不住要开始想家了。不知,祥儿知道她偷偷走了以后,会不会又哭又闹?不用想,他一定会的。那个爱哭鬼.....想着想着,自己身旁的哭声渐渐低了,宝珍用袖子抹干净眼泪,朝内翻了个身静静阖眼。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跟着有人推门进来道:“卯时了,都该起来了。”

宝珍睡得很轻,待见来人正是昨天的宁姑姑,连忙从炕上跳下来道:“奴婢见过宁姑姑。”

宁姑姑先是瞟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刚刚坐起来的平安,厉声道:“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梳头洗脸,然后统统给我去院子里集合。谁要是晚了,一律责打二十大板。”

进宫卷 第十八章 择入永巷 刚进宫的生活,远远比宝珍想象的辛苦和艰难。身为小宫女,她们要学习掌握的规矩和技艺,包揽了皇帝家衣食住行等各种事务。从最基本的请安执帚,到最难学的女红绣锦,每一样都不容易过关。而且,管教嬷嬷平时都非常严厉,只要有人误错半分,便会非打即骂,受罚挨饿。

宝珍虽然十分小心谨慎,偶尔却也免不了要饿肚子。好在,这般同屋的小姐妹们都很贴心,只要见了有人受罚,便会在吃饭时偷偷地留半个馒头或饽饽,藏在袖子里带回来给她。几番相处下来,宝珍和平安,紫雁二人最为投缘交好。平安的性格温婉,是个极安静的女孩子,而紫雁,许是因为自己年纪略长的缘故,平日里特别喜欢照顾人,里里外外的帮了大家很多忙。

这天晌午,王嬷嬷照例过来检查礼仪和品行,吩咐着她们逐个一一来上前请安。待看过了几个人之后,王嬷嬷抬手叫停,皱着眉道:“学了好几天,你们就给我学成了这副德行?”

众人闻言,皆是低头无言,心想,今天肯定又要挨嬷嬷的训了。

“这请安是一门学问。你们进宫为奴,除了事无巨细的伺候好主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每天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展示出来。这宫里的主子们,都是水晶心肝玻璃儿人,眼睛里从来容不下任何有瑕疵的东西。日后,若是想要觅得份好差事,这请安便就是你们的第一次露脸的机会。明白吗?”

王嬷嬷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她们的反应如何,跟着缓缓起身道:“站好了,跟她学着做。”说完,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道:“春玉,你给她们好好示范一遍。”

“是,嬷嬷。”

春玉闻言,上前一步,她将双手心向下,左手上右手下互叠于胸腹前,双眼看着三尺前地面,左脚向后挪半步,双肩平齐、上身板直,跟着下蹲,双手随之虚按,开口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众人见她这般利落,连忙都跟着做了一遍。王嬷嬷在旁审视,随即从里面指出了两个人,训道:“你们两个,给我重做,动作别那么卖弄。”

宝珍闻言,稍微瞄了那二人一眼,却发现其中还有自己同屋的小翠。

小翠这姑娘的胆子很大,平时和她们闲谈的时候,丝毫也不去掩盖自己,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愿。说实话,她的模样并不算得上出挑,若想在这宫中争得一份出头的机会,恐怕并非易事。

须臾,王嬷嬷审视过后,扭头和自己身旁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只见,那个宫女在她的背后眯起眼睛,朝着队中指了指几下。

王嬷嬷见此,微微点头,便吩咐她们几个上前一步,宝珍和紫雁正好也在里面。“你们几个,等会儿收拾收拾,酉时过后随我走。”

宝珍和紫雁彼此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随即微微屈膝回道:“是,嬷嬷。”

王嬷嬷带着人走了,刚才那几个被点名的宫女,这会都跟着着了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平安忧心忡忡地看着宝珍,急切道:“王嬷嬷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你们走?”

宝珍摇摇头,思前想后,她也没想出来自己刚才有了什么差错。这会,身旁的紫雁开了口道:“咱们先别急,说不定不是坏事呢。”

宝珍闻言,扭头看向紫雁,只见,她正打量着自己身旁的其他人,若有所思。

大家各回了屋中,平安帮着她们二人收拾东西,宝珍见此,忙拦住她的手道:“就是几件衣裳而已,也没什么好归置的。咱们还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平安听完,水灵灵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她又不爱说话,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伴儿亲近,这会却又得分开了。

宝珍见她要哭,不觉嗳了一声道:“好平安,你别哭啊。”

屋里其他人见此,也免不了开口劝说,特别是小翠,更是坐过来推了推她的胳膊道:“真是的,你这不是成心让大家心烦么?再说了,走得又不是你,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平安闻言,忙背过身将自己的眼泪擦了擦,好半天都没说话。

酉时快到了,宝珍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和大妮二妮和小翠道了别。又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平安,温和道:“平安,我要走了。”她最受不了离别的场面,这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平安低低的应了一句:“嗯。”虽然,满肚子的不舍,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哭。

紫雁瞧了瞧大伙儿,开口道:“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以后一定还能见面的。大家多多保重!”

宝珍点一点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虽说,咱们只有这十几天的缘分,但是,我也会好好记住大伙儿的。”说完这话,她便听外面有人出声道:“叶宝珍,沈紫雁,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呢?”

宝珍闻言,立马不敢再耽搁,和紫雁急匆匆地跑出去。幸好,王嬷嬷此时还没有来,只派了身旁的的两个宫女先过来。

那两名宫女挑着宫灯查点人数,眼睛跟着在她们的脸上扫了一遍,道:“听好了,王嬷嬷等下会过来带你们去永巷。这一路上,决不许你们四下张望,交头接耳。如果,要是碰巧遇上了哪位宫中的主子,你们都要按着嬷嬷叫你们的规矩去做,谁也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永巷?宝珍闻言,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不过,身旁的紫雁倒是很高兴的,看过来的眼神闪了闪,那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她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待到王嬷嬷过来时,宝珍的心绪俨然已经平伏了下来。

不过一路上,宝珍还是觉得自己有几分恍恍惚惚。这会,天色渐深,淡淡的月光投在高大的宫墙上面,形成了一丛丛黑漆漆的影子,让人完全看不清轮廓,微微抬眸,只见,那两盏微微闪烁的宫灯,静静地散射出柔和的光亮,很有点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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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巷卷 第一章 永巷 不远处的宫门前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其中一人正背向着她们,待听闻动静之后,方才缓缓转身。那人的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瘦骨脸儿,细长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王嬷嬷见此,脚下不禁加快了脚步,领着小宫女们匆匆来到那人面前,恭敬道:“奴婢给孙公公请安。”身后的宫女们见此,连忙跟着俯身行礼,动作十分地整齐利落。

宝珍是第一次听见王嬷嬷的这样恭谨的语气,心想,这位孙公公肯定是个有来头的。

孙公公闻言,向王嬷嬷轻轻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回道:“谢公公。”

王嬷嬷端正起身,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孙公公身后那人,发觉是张生面孔的小太监,心中顿时一紧。

“王嬷嬷,咱家听内务府的陈公公说,今年小选招上来不少人。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到时候,你可得帮咱家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啊?”

这位孙公公的声音没有小太监那么尖利,显然是年纪大了。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有几分上扬,听起来还是颇为乍耳。

王嬷嬷闻言,微微含了几分笑意,回话道:“孙公公,真不瞒您说,今年选上来的人确实不少。可惜,不是笨的没脑子,就是粗的入不了眼。奴婢就算想多教出几个称心的给主子们使唤,也是有心无力啊!”

孙公公跟着笑,看着王嬷嬷的眼睛慢慢道:“听你这话,这百十来人里头,嬷嬷你就瞧上眼了这几个啊?”他一边说,一边踱步到她们跟前,滴溜溜的眼睛连忙在各个小宫女的身上转了几转。

“奴婢,这是没办法,只能在矬子里面拔大个了。这两天,内务府催着奴婢送人,说东西六宫都不够人手伺候,都急着呢。”

小宫女们听此,不免心里跟着活络起来,暗自期盼着他日真的能觅得一位好主儿,过上自在的好日子。只有,宝珍未有半分心动,她想得总要比别人长远些。

孙公公跟着咳嗽了一声,理所当然地吩咐道:“那你可得抓紧,千万别耽误了主子们的事儿。得,赶紧领着她们回吧。”

王嬷嬷含笑屈膝道:“是,孙公公。奴婢告退。”说完,她便微微抬手,示意小宫女们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待走她们过了一扇宫门之后,宝珍只听,王嬷嬷身边的宫女,轻声问道:“嬷嬷,您说这个时辰,孙公公不在毓庆宫伺候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此时,王嬷嬷脸上的笑容早已敛了起来,微微蹙眉道:“哼,谁知道他那肚子又憋了什么坏水?当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生啊!”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招手将身边的宫女唤过来,附耳仔细叮嘱了她两句。

众人又走了一阵,终于走到了永巷后身的院子。抬眼看去,宝珍觉得这里的环境要比之前的好些,地方也大了不少。

王嬷嬷早给她们安排好了房间,由着春玉领着她们回屋休息。每间屋子住十个人,睡得依然是通铺的大炕,不过,上面的被褥看样子像是新的。

春玉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打今儿开始,你们就要在这里学规程和读写,如果成绩出色的,便可当差领月钱了。”话音刚落,其中便有人开口问道:“春玉姐姐,我想问问,以后要是能当差的话,我们能领上多少月钱啊?”

春玉闻言,看了一眼那丫头,含笑道:“当然是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便能挣上多少的月钱。这不好说。”言罢,她从扯起手绢子的一角掩了掩嘴角,道:“这屋子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新的。嬷嬷待你们如此不薄,你们可要好好用心学规矩,千万别给嬷嬷惹什么麻烦,知道吗?以后,每天卯时起床,亥时就寝。平时要是没有管家嬷嬷们的允许,绝对不许踏出这里一步。”

虽然,同为宫女,可春玉是前辈,又是王嬷嬷身边的得力人儿。所以,她交代的每一句话,大家都要毕恭毕敬应允。

交代一番过后,春玉便匆匆走了。只留下这一屋子沾沾自喜的小宫女们,因为自己能来到永巷受训而高兴。想来,刚才王嬷嬷说的话,俨然让其中的某些人心中激动。宝珍和紫雁自然也很高兴的,但却并没有像旁人表露的那么明显。

次日清早,宝珍她们便迎来了一位新的管教姑姑—宁姑姑。

宁姑姑看上去三十来岁,明眸善睐,朱口细牙,想必,年轻的时候也该是颇有几分姿色。

宝珍曾经听人私底下议论过,这位宁姑姑原本可是在景阳宫里当差的,只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宠,被主子罚到永巷来教新晋宫女们读书写字。

教书的第一天,宁姑姑没有急着教大家识字,而是给了每人一本书,让她们先念诵一下。只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大家的底子。进宫为奴的,基本都是贫寒之家出身的女子,想来,一般能识字的并不多。

宝珍虽然有底子,却不敢表露的太明显。所以,她念书的时候,故意停顿了几下,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卒衣,根本不会有条件让她读书。

不过,宁姑姑对她还是颇为注意,她站到宝珍的跟前,问道:“你以前读过书?”

宝珍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自己还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连忙回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并没有念过什么书,只是,小时候由母亲教过几个字而已。”

宁姑姑又道:“恩,你的基础不错,以后更要多用点功才行。”

宝珍忙道:“嗻,奴婢一定用心学习。”许是,因为她识得字,还生的颇为白净秀气,宁姑姑对她的印象倒是好过旁人。

学了一整天下来,其他的宫女不免也发现了这点。心里不禁都对宝珍生出了几分羡慕,毕竟,这个时候,谁优秀谁就能够趁早当差。

晚上就寝之后,紫雁拍了拍身边的宝珍,小声道:“我看宁姑姑对你印象不错,没准儿,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当差了。”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道:“紫雁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紫雁看着她,沉默了好半天,方才继续小声道:“我可不是开玩笑,只要有机会,你一定要去争取。你别看这里一团和气的,其实,每个人都暗自叫着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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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巷卷 第二章 受罚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会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新晋宫女们已经在永巷受训了整整两个月。这期间,宝珍的表现一直颇为出色,宁姑姑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得意弟子,时常提点左右。不过,风头太劲,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件好事。宝珍的表现,俨然已经对其他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然,平时大家还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但是,眼红宝珍的人这么多,对她私底下也自然说不出来好话来。

这天,宝珍从外面打水回来,却碰巧听见了同屋的晓梅在跟旁人编排自己。“不过就是多认识几个字,也值得那样得意洋洋。今天,你们不是也都看见了吗?宁姑姑只随口说了句要抄书,她立马就抢着去拔头筹了。哼,大家虽然都是奴才,我却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巴结相。”

宝珍闻言,倒是没往心里去。不料,紫雁这会突然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跟着抬手一把掀起帘子,盯着屋中还在说话的那两人,微微蹙眉。

晓梅回头,待见被她们二人听了个正着,满脸的无所谓,只是斜剜了一眼紫雁,回身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

晓梅身旁那人见此,故意开口道:“晓梅姐,你少说两句吧,仔细别让旁人听见多了心去。”

晓梅闻言,索性又扭头冲着刚进屋的宝珍继续道:“听见了又能怎么着?我说我自己的,谁让她们自己愿意跟在后面捡骂呢?”

紫雁终于忍不住动气道:“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

“紫雁姐,由她们说吧。”宝珍闻言,连忙轻碰了碰紫雁的胳膊,不想让她为了自己和别人起冲突闹矛盾。

谁知,平日里一向温和的紫雁,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跟着便道:“我最看不起这样嚼舌头的小人,什么话有本事直说,别搁背地里指桑骂槐的!”

晓梅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赤着脚就从炕上跳下来,道:“我就愿意指桑骂槐,怎么了?真不知你得了她的什么好处,天天跟在人家身前身后的转悠讨好,难不成,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给攀上了?哼,我呸!”

紫雁到底是年纪轻,脸皮儿薄,听见她这样的话,再也忍不下去了。随手从脸盆里捞出来吸满着水的手巾,照着晓梅就打了过去。

晓梅迎面重重地挨了这下,不觉一呆,前襟也跟着湿了大片。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道:“你敢打我?”

紫雁将毛巾提溜在自己手中,板着脸道:“打的就是你。”说完,她挥手又打了一下,惹得晓梅顿时哎呦一声,恼红了一张脸奔过来还手。

宝珍赶忙上前,护着紫雁,拦住晓梅道:“你再闹,等会儿引来了王嬷嬷她们,咱们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被宝珍这么单刀直入的一说,屋中的其他人也站不住了,生怕晓梅把事情给闹大牵连自己,急忙忙地劝阻晓梅道:“好了好了,都在一个屋子里住着,何必闹成这样呢。”

这会,晓梅见大伙儿都过来拦着她,免不了心里更加添堵,大声道:“你们都拦着我干什么,没看见刚才挨打的人可是我!”

一来二去的,屋里这时大时小的动静,到底还是引来了嬷嬷身边的宫女过来查看。众人见此,不免都心里暗道不好,连宝珍也是身形一僵,不安地咬着下唇。

须臾,王嬷嬷带着春玉匆匆赶来,她先是往四下一看,待见地上的水渍和满身狼狈的晓梅,神情微变道:“你们的胆子都不小啊?”

众人闻言,立马跟着跪倒在地,不敢多言语。不料,晓梅依旧不肯罢休,她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哀声道:“嬷嬷,您可得给奴婢做主.....”不过,她这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王嬷嬷犀利的眼神给吓得收了声。

王嬷嬷平日里有一个大忌讳,凡是在她手下呆过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最讨厌自己手下的宫女争吵滋事。

这时,春玉开口道:“刚才是谁先动得手?”她的话音刚落,紫雁便连忙向前跪行了两步,到王嬷嬷的跟前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宝珍跪在她的后面,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不知嬷嬷会如何处置她们。

王嬷嬷冷着脸,抬脚就冲着紫雁的胸口踢了一下,怒声道:“看你这么个作法,恐怕也活不长了。”

紫雁被踢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疼得匍匐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之后便伏在地上不动了,好似已经晕了过去。

宝珍看得心里一惊,赶忙抬头想要向王嬷嬷求情,却被旁边的春玉用眼神给制止了。

晓梅见紫雁晕了,刚开始心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可是,待见王嬷嬷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身上,不免心中又哆嗦起来。果然,王嬷嬷又开口厉喝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掌嘴!”春玉闻言,两步上前,重重的巴掌就甩到了晓梅的脸上。

春玉看起来虽然消瘦,可手上的力道儿却不小,几下过后,晓梅的嘴里便痛苦地吐出来一口血沫子,还顺带出来一颗被打掉的牙齿。

王嬷嬷瞧着其他人道:“今天,我只是先给你们一个教训而已。日后,谁要是再敢在宫中逞口舌之快,就等着分配到辛者库受罪去吧。”

辛者库!众人光是听见这三个字,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要知道,在那里关着都是一些待罪受罚的奴婢,每天身加苦役,几乎永无出头之日。

王嬷嬷说得这话,并非完全只是在吓唬人。她在宫中当差多年,****过的宫女好说也有成百上千个了。那些经过她手里的宫女们,有不少人都已经在东西六宫混的有头有脸了。她可不能因为这几个不上道的小宫女,而砸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好名声。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受了罚,每个人都得在院子“板著”一个时辰。这“板著”之罚十分苛刻,每个受罚宫女要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紧紧地扳住两脚。期间,不许身体有一丝一毫的弯曲,否则,重新加倍惩罚。而晕去的紫雁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之后,也跟着同去院子里受了罚。

春玉见状,凑到王嬷嬷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王嬷嬷听了,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开口道:“你留下来看着她们。挨不到一个时辰,谁也不能回屋睡觉。”

春玉闻言,微微屈膝道:“嗻,奴婢明白。”

永巷卷 第三章 去处 待王嬷嬷走后,宝珍侧着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紫雁,轻声道:“紫雁姐,你还好吗?”

紫雁脸色发白,咬紧了牙关道:“我没事。”

宝珍闻言,偏头看着从她脸颊上滑下的一滴滴汗珠,暗暗担心。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时辰,小宫女们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便胡乱乱地歪倒在地上,脑子一阵阵地发晕,只想呕吐。

春玉见她们这般狼狈的模样,上前两步道:“今天的教训,你们最好记住了。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们疯疯癫癫的没规矩。以后,谁要是再敢做这样讨打的事,我保证,她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那些原本对宝珍眼红眼热的人,也不敢在随意开口挑事了。尤其是晓梅,自己好生生地被打掉了一颗牙,心里就算不服气,却也只能先咽回肚里。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半年的受训即将结束。宝珍因为表现出色,已经被王嬷嬷给内务府留了名,不过这会,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的去处会是哪里?

时进八月,康熙开始巡行塞外,将朝中的一切朝政事务全部交由皇太子代办。而**则是暂时交给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和九阿哥的生母宜妃一同协理。

虽然,身为小宫女,还不曾踏出永巷半步,可是,对**的重大消息还是或多或少的有所耳闻。每晚熄灯之后,宫女们总会侧躺在炕上,三三两两地在一块议论起宫中的种种传闻。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很多宝珍需要掌握和了解的信息。

当今的宜妃可是康熙皇帝的宠妃,进宫十余载却一直深得君心,确实是难得。而惠妃身为皇长子的生母,在**的地位也自然不容小觑。如今皇后之位空缺,这会两人共同掌管**,名为协理,实则各自为伍,暗自竞争。

内务府面对这样的局面,不免变得更加地小心翼翼。一方面,他们不想怠慢了惠妃娘娘,另一方面,他们又想在宜妃的面前买好,宫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因为,王嬷嬷在早年前,曾经得过宜妃娘娘的帮扶。所以,她对宜妃俨然要多了几分在意,再得知延禧宫中缺少人手的时候,便赶忙亲自挑选了二十名宫女上报送了过去。很可惜,宝珍和紫雁却并未在列。不过,俩人依稀从春玉平时的只言片语听出来,王嬷嬷似乎对她们另有安排。

隔了几天,王嬷嬷果然又来了。宝珍和紫雁规规矩矩地立在她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请安道:“奴婢见过嬷嬷。”

王嬷嬷看起来心情不错,见二人态度温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今儿,我要告诉你们俩一件好事。三天之后,毓庆宫的孙公公会来这里择选,选上的人,都可以去太子爷的身边当差。你们两个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宝珍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惊愕勉强微笑,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神色不定。而身边的紫雁,她显然是欢喜地稍有大意,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几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王嬷嬷将她们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着道:“孙公公的眼光很挑剔,你们俩能不能入宫当差,到时候还得看那天的表现如何。记住了,到了那天,千万别给我丢人现眼,免得连累我担上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喳,嬷嬷的吩嘱奴婢谨记在心!”宝珍和紫雁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回道。

此时能在太子爷的身边当差,自然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宝珍却知道太子最终会被康熙废黜的历史,到了那时候,恐怕要有无数人都要跟着受牵连,而这太子身边的宫奴们,一定是牺牲最多的。

两人回去之后,立马被室友们给围住了问长问短,就连之前闹过矛盾的晓梅,也凑到旁边竖起耳朵听着,暗自嘀咕道:这两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好命,刚过半年,就能有机会去太子爷身边当差,凭什么?就凭叶宝珍那张说瘦弱的寒酸样,她也配!

宝珍进宫并非想求攀龙附凤,大富大贵。她想要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届满出宫,然后和阮氏和弟弟一家人团聚。

是夜,宝珍和紫雁二人都有些睡不着,可是,失眠的原因却完全不同。宝珍在心里盘算,三天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那天,她故意表现的不好,一定会引来王嬷嬷的责怪和怀疑。毕竟,太子爷就是未来的皇帝,有谁会不愿意巴结他呢。可是,如果那天,她表现的好,万一给孙公公选上了,岂不是给自己又下了一招险棋。

想着想着,宝珍有些恍惚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紫雁听了,轻轻碰了一下她,小声问道:“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宝珍闻言,稍微回过神来道:“没事儿,只是觉得有点累。”

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紫雁对宝珍脾气性格也有几分了解,她这个人有什么事,总喜欢藏在自己心里,从来不愿和旁人倾诉。于是,便没有再多问。

第二天,宝珍因为没怎么睡好,免不了偶尔会有一点分神儿。宁姑姑瞧见了,随即将她叫到了一旁询问。

宝珍只说是自己累了,不过,宁姑姑到底是宫中的老人儿,这大大小小的消息也是略有耳闻的。于是道:“我听说,毓庆宫的孙公公要在你们中间选几个宫女过去当差,这事你知道了吗?”

宝珍听她一下子揪住了自己的心事,不免点了点头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已经知道了。”

宁姑姑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宝珍闻言,低垂着眼睑,并没有表现出宁姑姑想看到的欣喜和高兴,只淡淡道:“是,姑姑。”

宁姑姑见她这般神情,稍微想了想道:“我原以为王嬷嬷会把你留在身边,没想到,她会愿意送你去毓庆宫。”

宝珍听了没言语,心下猜测,宁姑姑后面应该是还有话说。果然,宁姑姑继续望着她,轻声道:“毓庆宫的水,深不见底,你们自己可要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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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巷卷 第四章 中选 择选当天,王嬷嬷特意吩咐宝珍和紫雁换上了新制的宫装。淡淡的绿色,透着整个人都润泽起来,看上去很清爽。

这会,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是被王嬷嬷精心挑选出来的。她就不相信,今天,孙公公还能在自己这里挑出茬儿来。

突然,门外有人碎步跑到王嬷嬷身旁,轻声道:“嬷嬷,孙公公来了..”

王嬷嬷闻言,微微挑眉,冲着众人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声:“好好表现。”

须臾,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宝珍和十八个一样装束的小宫女规规矩矩站在院中,迎接着孙公公的到来。之后,待到孙公公和王嬷嬷并排而坐,她们方才微微屈膝,异口同声说道:“奴婢给孙公公请安。”

孙公公闻言,微微点头道:“起身吧。”王嬷嬷接着道:“都抬起头来给孙公公看看。”

随着话音,宫女们连忙纷纷起身,微现缅腆的抬起头。

孙公公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众人,心里还算满意。看得出来,王嬷嬷确实做了准备,挑出来的女子全都干净清秀,没有一点香艳的感觉。

孙公公道:“你们都把手伸出来。”

孙公公看过一遍,稍微点了点头,微笑着对王嬷嬷道:“嬷嬷果然没有让咱家太失望,这几个宫女选得还算尚可。”

王嬷嬷闻言,见他用了“尚可”这两个字,便知他又要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僵。果然,孙公公眼望着第二排左边的位置,手上稍稍做出一个兰花指的样子,指着道:“你们几个退下。”

被指中的宫女们听罢,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失望,跟着匆匆往后退了几步。

身为内监管事,孙公公从太子爷年幼时便一直伺候左右。所以,深知太子平时的喜好厌恶,哪怕是最最细微的小事。太子爷天生洁癖,凡是想在他身边当差做事的人,必须都长得白净端正,特别是双手和五官,决不许半点瑕疵。

原本出列的二十个人,被孙公公挑来挑去之后,只留下了一半。

宝珍和紫雁很“幸运”地没有被淘汰,宝珍站在第一排的末尾,听见身后那些不甘心的微微叹息,心情复杂。

孙公公择选过后,王嬷嬷抬眼看去,发觉他今天筛掉的所有人,都是看上去眉梢眼角间有几分娇媚的。这不禁让王嬷嬷有些不解,暗道:放着现成的美人胚子不要,这个老狐狸怎么突然转性了?

片刻,孙公公接着道:“这十个咱家先留下了。明儿一早,咱家会派人来带她们去毓庆宫。”

王嬷嬷闻言,点了点头,眼睛望向宝珍她们道:“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你们还不感激向公公谢恩?”

众人听罢,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行礼道谢。此时,孙公公的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摆摆手示意让她们先退下。

王嬷嬷见他还未有意离开,便开口问道:“孙公公,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孙公公稍微查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其实,咱家是想向嬷嬷打听一件事。”

王嬷嬷闻言,微微抬眉,回道:“孙公公请说。”

孙公公跟着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轻轻的递给王嬷嬷道:“咱家想问问嬷嬷,平时有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王嬷嬷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继而又将它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些吃惊道:“这个味道不会是..?”

孙公公用眼神适时地止住了她下面的话,将纸包重新拿回来包好,跟着放回自己的袖子里。

“公公,这东西您是从哪儿来的?”

“从宫女的身上搜出来的。”

王嬷嬷闻言,满脸的震惊,这种禁药出现在**之中,可是大忌啊!因为事出突然,她也不好细问,究竟是从哪个宫中的搜出来的,便有些试探道:“这...公公您准备怎么办?”

孙公公稍微想了想道:“按说,这件事该交给两位娘娘处理,只是,咱家害怕牵连重大。万一有人趁机散布谣言,那就不妙了。所以,咱家便没有着急上报,想查一查再说。”

王嬷嬷闻言,心里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暗道:这么严重的事,孙公公为何要告诉我,而且,他知道我和宜妃娘娘有交情,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她吗?

“敢问公公,现在可有什么线索了?”

“那宫女还没等挨到盘问,就自己咬舌自尽了,倒是没留下什么线索。”

宫女虽然是奴婢,却不可轻易处置。按说,一个宫女死了,内务府肯定会追查的。可是这会,宫中尽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想必,孙公公已经把这件事给偷偷地压了下来。

孙公公见她不言语,意识到眼下气氛的紧张,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嬷嬷既然不知道,咱家也就不便多扰了。想必,太子爷这会也该回宫了。”

王嬷嬷急忙站起来蹲下行礼,道:“公公慢走。”待见他走后,王嬷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厢房里,宝珍和紫雁因为被选中去毓庆宫当差,而被其他人羡慕得不得了,大家纷纷过来祝贺,说上一两句讨喜的话。

这天夜里,宝珍很早就睡下了,她深知一旦进了毓庆宫,自己每天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决不能被动的成为历史中的牺牲品。而紫雁却是几乎兴奋地睡不着觉。本来,她还担心会选不上,但现在不安俨然已经被深深地喜悦所代替,心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次日一早,宝珍和紫雁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由着孙公公派来的宫女彩云,匆匆赶往毓庆宫。兜兜转转走了好一阵,彩云才将她们十人领到一处宽敞整洁的院子。

彩云道:“这里便是你们住的地方。以后,你们没有当差的时间,都要回到这里候着,绝对不能随便乱跑。等会儿,钱嬷嬷会过来分派工作,现在你们先进屋收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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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一章 寒心 毓庆宫位于内廷东路奉先殿与斋宫之间,当年是康熙皇帝特意为太子居住而修建的。它的前后共四进。正门前星门,门内为第一进院落,有值房三座,西墙开阳曜门与斋宫相通。过院北祥旭门为第二进院落,正殿惇本殿,东西配殿各三间。宝珍现在的位置在第四进院东侧的耳房,连接着高堂下东边的厢房,也被称为后围房。

须臾,彩云带着宫女们去了各自的房间,略做休整,便又陆续重新聚集到院中来。每个人都异常兴奋而严肃,分立两侧,宝珍和紫雁站在最前面。

钱嬷嬷本人,和宝珍事先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她上了些年纪,但是人老了,眼睛却没老,微蹙着眉,想必是喜欢存心挑剔。此时,她将众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嘴角向上牵动了几分,心中暗道:孙公公这次挑的不错,个个模样清秀,倒是没有什么可以媚惑太子的美色。

小宫女们直挺挺地站在太阳底下,好半天也没见钱嬷嬷发话,还以为是哪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各自偷偷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须臾,钱嬷嬷终于开了口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里是毓庆宫,你们的主子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所以,往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不管你们有任何的理由,都不能疏忽大意,有亏职守。万一,要是有人敢出了什么差错,我保证严惩不贷。还有,如果让我发现,有谁敢偷偷地动什么歪心思,****和损耗太子爷的身子,当心你脖子上的人头。”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垂眸,立马表现出来一脸的恭顺。但也有几个宫女的脸色跟着微微发白,好似真的被她的话给吓到了。

钱嬷嬷在旁,心里自然把那些脸色变化的几个宫女给记了下来,准备往后再多观察观察。

一番训话过后,钱嬷嬷还惦记着去给嫡福晋回话,便吩咐彩云和自己身边的宫女采薇,让她们两人暂时管教这批小宫女。

她们二人均是钱嬷嬷一手****出来的,所以,管教的方法也是继承了钱嬷嬷的严苛冷酷。不论是绣工劳役,还是吃饭睡觉,统统都有繁琐的戒律规范,稍有偏差,就要挨饿罚跪。

短短几天下来,宝珍原本刚有些红润的脸庞,渐渐又变得微微发黄。不过,光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是可以咬咬牙坚持下去的。可是,她们要承受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因为是新人的缘故,所以,那些年长宫女都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丫鬟一般使唤。特别是彩云和采薇二人,更是专横到了一定的程度,有时就连夜间出虚恭的便桶,也要吩咐她们过去清理。

天天生活的如此艰难,终于有几个宫女因为坚持不住而病倒,而紫雁便是其中的一个。她病的不轻,只不过是几天,整个人便憔悴不堪。眼看着她的身子一天不及一天,宝珍免不了跟着担忧。

这天清早,宝珍照例早起了一些,准备去给紫雁烧点热水。不料,她刚一出门,便见几个粗壮的宫女,迎面而来。

她们待见宝珍,神情十分不耐烦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病了?”

宝珍闻言,心中一紧,抬眼看着来人道:“你们是谁?”

宫女们见她不答反问,将身前的宝珍一推,抬脚匆匆走进屋中。她们都是安乐堂的宫女,奉命过来将病重的人带走。在宫中,凡是宫女生病一律无医,只能靠自己的生命力自生自灭。为了不把病气传给主子们,一旦发现便会被安置到安乐堂。

半梦半睡的紫雁见此,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慌之色,虽然她的身子根本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冲着来人道:“我没病。”

安乐堂的宫女们见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由分说,两个人同时上前架起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宝珍站在门外,看到被夹持着的紫雁全身发抖,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一颤。她走上前去,伸出手,紫雁双手握住了它,含着哭音道:“宝珍,我完了。”

宝珍听罢,立马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不,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别担心。”

宫女们见她们拉拉扯扯的,不免露出气恼之色,啐道:“居然还敢磨蹭?我看你们是想讨打了!”说完,那宫女便使劲儿扭住紫雁的胳膊,还不忘向宝珍的身上踢了一脚。

紫雁痛苦地****了一声,随即便被那两个又高又大的宫女,连拉带拽地拖出了院子。

宝珍跌坐在地上,浑身气得微微发抖,片刻,同屋的春双和巧儿,轻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道:“先进屋吧,要不,该被彩云姐姐她们瞧见了。”须臾,几个临屋的宫女也跑过来瞧瞧,大伙儿一见,紫雁那空落落的床位,心里顿时先冷了起来。

安乐堂是什么地方,凡是进去的人,最后,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紫雁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终于开始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唉,在这样下去,估计咱们最后不是累死就是病死。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吃不饱睡不好,还得任由那些宫女们的欺负。”

被她这么一说,屋中气氛顿时变得悲伤起来,两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偷偷抹起了眼泪。

这会,宝珍没有哭,现在还不是她哭的时候。眼下的生活,已经让她完全寒了心。虽然,她早抱定了默默忍受的原则,一心想着只要能平安度日,挨到届满回家,自己就知足了。可是,如今看来,她原先的想法几乎成了个荒唐的笑话。刚刚紫雁临走时那般绝望失措的模样,让她焉地悟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了。

这里是皇宫,你想要平安,也要看别人肯不肯给你这份安宁。身为奴婢,自然是落叶柳絮随风摆,又有什么资格和这偌大的紫禁城说一个“不”字。想到这里,宝珍不禁暗自咬紧了牙关:没错,我是没有资格说不,但是,我可以去争,可以去谋。

不知为何,宝珍突然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挺着胸,双眼直直盯着窗外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天。虽只有片刻,却好似想明白了一切,此时此地,自己已经再没有其他选择。须臾,外面传来了节奏一慢一快的打更声,紧跟着窗外灰沉沉的云团,渐渐地泛出一片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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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二章 寻找机会 自从,宝珍下定决心之后,就好像完全摒弃了杂念。平时的她依旧认认真真干活,和和气气待人。可是,私下里已经开始有意收集一些宫女们对于太子的只言片语。不过,小宫女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实在很少。有时候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些夸赞太子爷长相俊朗的闲话,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宝珍自己在心里大致推算了一下,这时的太子,应该还是深得康熙的器重和厚爱,是大清朝中实至名归的储君。

不过,虽说九龙夺嫡大幕还尚未拉开,可是,年关之后,康熙特意给诸位成年的皇子封了名号,还是引起了朝中上下不小的议论。眼见众阿哥们得益,太子爷自然也跟着感受到了些许的压力。特别是在康熙出巡之后,朝中的文武大臣对他的表现,也渐渐开始颇有微词。

因为,宝珍她们是新人,所以,还没有资格在太子爷和各位福晋的身边当差。于是,钱嬷嬷并把她们分成两组,负责三院里里外外的洒扫维持。这里是太子爷平日读书写字的书房,所以看上去,除了装修极为考究奢华之外,还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内敛悠然的书香气。

紫雁走后,宝珍便和同屋的春双和巧儿多了亲近,春双的性格比较直爽,巧儿的性格比较温和,相处起来倒也融洽,一来二去的三人渐渐要了好。

这天,宝珍正和春双在屋子里叙闲话,却见,巧儿满脸委屈的回来,一个人坐在榻上闷闷不乐。

宝珍见此,和春双对视一眼,随即起身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巧儿闻言,不禁向她们二人说起自己刚刚受得委屈。今天一早,彩云吩咐她过去给书院里的整理花草。谁知,就因为她无意间碰掉了几朵小花,便被钱嬷嬷狠狠训斥了好一通。

巧儿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春双在旁,连忙跟着安慰了她两句。“好了,钱嬷嬷本来就是挑剔的人,再加上,她这两天心里不受用火气大,难免要找咱们的麻烦。”

宝珍闻言,立即问道:“钱嬷嬷因为什么事情不痛快啊?”

春双道:“我也说不好是为什么,不过,无意间听采薇姐姐她们提过,最近太子爷的心情不好,吓得身边的奴才们都跟着偷偷捏了一把冷汗。钱嬷嬷自然也是了。”

太子爷的心境如何,直接牵动着毓庆宫中每一个人的神经。特别是那些在他身边当差的宫女太监们,更是每天绷紧心神,谨言慎行的伺候左右。

之后的两天,宝珍果然察觉到了毓庆宫里的气氛紧张。尤其是钱嬷嬷,许是因为偷偷上火,连嘴角都起了水泡,连饭都吃不下多少。

钱嬷嬷是太子爷身边的老人儿,想必能让她如此的着急上火,肯定不会是小事情。

傍晚时分,她照例过来给小宫女们训话,彩云和采薇分站两侧,时不时地抬眼打量一下众人。今天,宝珍正好负责给她奉茶,所以在茶水里,她自己大胆的做了一点小小设计,只是,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得钱嬷嬷的欢心。

须臾,钱嬷嬷喝过茶后,微微蹙眉道:“这茶是你沏的?”

宝珍微微屈膝道:“是。这茶是奴婢亲手煮的。”

钱嬷嬷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里没人告诉你,我平时喝茶的讲究吗?”

宝珍回道:“回嬷嬷的话,彩云采薇姐姐已经告诉过奴婢了。嬷嬷您平时只喝花茶。”

身旁的彩云和采薇闻此,微微蹙眉,暗道: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儿,明知故犯,瞧瞧这儿端来的是什么?

宝珍此时,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慌乱,只是低头恭敬道:“嬷嬷,奴婢今天做的确实是花茶,只不过在里面多添了几味材料。”

钱嬷嬷闻言,跟着又喝了一口,垂眸瞧着茶碗,问道:“说说,你这里都放了什么?”这会,她的声音淡淡,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宝珍只好点一点头,接着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在这里放了金银花,竹叶,生地,芦根和通草。都是一些清热泻火的中药,常饮此茶的话,便可达到除烦止渴,排毒消肿的功效。”

钱嬷嬷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听着甚是顺耳,只是也免不了疑心道:“这些药理的东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奴婢对药理所知甚少。只是在进宫之前,曾经和家母学过一点制作凉茶的方法。”

宝珍这话并未真言,自己这番凉茶的手艺,乃是穿越之前,得益于她的专业和外公的亲手传授。可是,这会她自然不能是实话实说的。

“凉茶?”钱嬷嬷接着问道:“除了这个,你还会做什么其它的吗?”

宝珍闻言,心知钱嬷嬷已经有了兴趣,清晰回道:“回嬷嬷的话,这凉茶的口味和功效都不相同,还得需要看看喝茶之人的体质如何才好配制。”

钱嬷嬷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单薄的小丫头,居然有这样的独门手艺,不由声音轻缓道:“嗯,好。明儿开始,你每天过来奉茶。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凉茶的作用到底怎么样?”

听到这里,宝珍不禁赶忙应了一声,心知,自己这次绝对把握住了机会。

此时,站在旁边的彩云和采薇见此,不免抬眼看着宝珍,暗道:怎么回事?嬷嬷还真让这小丫头出了风头。

事后,彩云不禁向钱嬷嬷说道:“嬷嬷,单凭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能行吗?”

钱嬷嬷闻言,好似并没有在意,暂且不说,这凉茶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效,单单就是,这入口的味道,就让她觉得很满意。

一连三天,宝珍都过去给钱嬷嬷奉茶,不但治好了她的口疮,还赢得了奖赏。有了钱嬷嬷的重视,宝珍的日子也稍微好过了一点。彩云和采薇不在让她做太繁琐的劳役,只留了她负责每日清扫太子爷的藏书阁。

这样,宝珍便实现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做的,不仅仅只哄得住钱嬷嬷,还要趁早地创造机会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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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章 顶替 临近月中,宫女们终于领到了第一次的月钱—二两银子,这比自己预期的少了一点。按例,宫女月钱的多少并无定制,只是,最低不能少于四两。很明显,大家少去的那一半,几乎都是被钱嬷嬷找了个“合理”的说法给扣下了。因为这事,小宫女们都在私底下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钱串子。”

在宫里能用钱的地方很少,宝珍将月钱放在枕头下的荷包里攒起来,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捎给自己宫外的家人。

须臾,春双凑过来和她同坐,见她静静地低头摩挲着那只荷包,不禁问道:“你这荷包真好看,是自己绣的吗?”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道:“这是我娘绣的。”

春双露出一脸亲和的微笑,随即道:“你娘的手可真巧,借我看看成吗?”

宝珍将荷包递了过去,只见,春双瞧着那荷包上面的图样,微微困惑道:“嗳?这上面绣的是什么?我怎么认不出来呢?”

宝珍微笑道:“这上面绣的是燕子。”阮氏的绣法用色大胆,自成一派,技艺和京城的绣法完全不同。

春双闻言,点了点头,低头仔细瞧着那荷包,隐隐在心里盘算起了它的针法。

两人正说着,只见,门外有人小跑进来道:“宝珍,钱嬷嬷有急事叫你过去一趟。”

宝珍听了,连忙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起身回道:“我马上过去。”

春双跟着把荷包递给她,小声道:“这会还没到奉茶的时候啊?”

宝珍将荷包重新收好,看了看她道:“可能,嬷嬷有什么别的事情吩咐吧?我先过去看看。”

出了耳室,宝珍匆匆赶到了东边的厢房。平时,钱嬷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主持大局。

宝珍微微屈膝:“奴婢给嬷嬷请安。”

此时,屋中除了钱嬷嬷之外,还站着一人。宝珍虽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们的长相,鼻尖却跟着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中药味。

钱嬷嬷轻轻开口道:“起来吧。”

宝珍应声起身,视线无意间和对面的宫女对了个正着,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宫女,身材丰满,粉面桃腮,站在那里就如同桃花的花苞一般娇柔可人。只是,这位美人此时正是满脸委屈,瞧着宝珍的目光还隐约带着一丝怨气。

宝珍被她看得一愣,随即微微纳闷:这人是谁?干嘛这样看着自己?

这时,钱嬷嬷看向那名宫女道:“春桃,等会儿,你把太子平时的忌讳和喜好都跟她交代清楚详细了。”

宝珍闻言,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太子的忌讳和喜好?难不成,钱嬷嬷是要.....

那名叫做春桃的宫女听了,立马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声音沙哑道:“嬷嬷,我服侍太子爷已经整整三年了,凭什么要让这个小丫头来替班?”

钱嬷嬷见她不肯,微微蹙眉道:“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都哑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让你去太子爷的身边奉茶。孙公公的规矩,你应该最清楚,不管何时何地,立在太子跟前的伺候的奴才,必须都得是一个一个健健康康,清清爽爽的。”

春桃是太子爷贴身的二等宫女,因为样貌出挑,平时深得太子的喜欢。所以,钱嬷嬷对她也是给足了面子,语气很是平和。

宝珍跟在旁边,不禁怀疑起身旁之人肯定不是一个奉茶的宫女这么简单。因为,从刚刚开始她就从没有自称过自己一句“奴婢”。

果然,春桃听罢,神情仿佛委屈的就快要哭出来一般。心里埋怨自己病得真不是时候。本来是心疼太子爷,想着帮他分忧解闷,不料,自己倒先上火着急患了热病。

钱嬷嬷见她红了眼眶,不免又缓了缓神情,继续道:“我说了,让她替你只是暂时的。再说,太子爷平时待你不薄,等你的嗓子好了,自然会吩咐孙公公叫你回去的。”

话说到这,春桃就算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认了。片刻,她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了宝珍,开口道:“嬷嬷要换我可以,只是,既然要换,您也该找个妥当的人。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到时候也能入得了太子爷的眼?”

钱嬷嬷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没了刚才的好心儿气。“春桃,你该知道孙公公用人,从来不讲究年纪大小。同样的一件差事,谁做得好谁做的稳妥,谁就有机会去伺候太子。别忘了,当年你能安安稳稳的侯在太子身边,也是因为这点。再说,主子的心思如何,可不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猜测出来的。”

春桃闻此,微微一皱眉头,抬眼看了看钱嬷嬷,没再言语。她知道今天,钱嬷嬷肯这么客气的同自己商量,全仗着太子对自己还有心思未尽。所以,春桃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太过放肆。万一真的得罪了她,往后,行事便要处处受制肘了。

须臾,钱嬷嬷方才看向宝珍,淡淡道:“从今儿开始,由你去书房给太子奉茶。”

宝珍闻言,心头一震,随即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钱嬷嬷恭敬回道:“喳。”

这会,钱嬷嬷也不用春桃开口,自己便向宝珍交代了一番太子的忌讳和喜好,另外还多叮嘱了几句,千万用心,不要乱说话等等之类的。

宝珍每句都十分恭谨的答了话,钱嬷嬷对她毫无慌乱的反应很满意。原本,她还因为决定用谁而头疼,这会倒是能先松一口气。要知道,毓庆宫中每一处都是福晋们的眼睛,她手中也正是无人可用,宝珍的出现,倒是替她解了这燃眉之急。

须臾,钱嬷嬷吩咐春桃带着宝珍过去茶房,好好准备给太子爷奉茶。

春桃板着一张脸瞧着宝珍,冷冷道:“你跟我走吧。”

宝珍闻言,点点头,匆匆地跟了过去。

茶房距离这里的厢房并不远,只是,平时没有嬷嬷的命令,宫女们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一进屋,宝珍便见里面还站着两个小太监,年纪都不大,正微感诧异地看着她。

其中,个子较高的开口问道:“春桃姐,这人是谁啊?”

“她是新来的,从今天开始给书房奉茶。”春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扭头离开。

那两个小太监闻言一惊,彼此之间使了个眼色,连忙向宝珍微笑道:“姑娘请快准备吧。太子爷马上就要来书房了。”说完,他们便回身先给宝珍端来了一盆温水洗手,原本那微微吃惊的模样早已消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

太子卷 第四章 初见太子 这两名小太监都是孙公公信得过的人,如今在茶水当差也有两年多了。其中,个头较高的叫做小李子,没进宫之前,家里面是开糕饼铺子的,所以,他能做得一手的好点心。另外那个叫做小贵子,长得虎头虎脑,还有一双机灵灵的大眼睛,平时负责烧水和料理茶具。

配茶之前,宝珍暗自将钱嬷嬷的叮嘱全部回想了一遍,随即着手开始准备。她今天煮的茶是凤凰单从。因为这茶叶,本身的滋味醇厚鲜爽,回甘力强。宝珍便特意嘱咐小李子,做了两道清淡的点心佐食。

原本,小李子和小贵子还暗暗担心,她这个新来的手忙脚乱,会一不小心连累了自己。这回看来,这小宫女的手艺,可是比以前的春桃好得多了。

申时刚过,前殿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太子马上就要到了,让她们抓紧时间准备。

小贵子闻言,连忙将茶水点心放好在绘有朱漆云气纹的托盘上,轻轻地递给宝珍道:“你快去吧,太子爷刚刚议事回来,想必疲倦的很。”

宝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漆盘,冲着他们二人微微点头。随即,转身跟着那名传话的小太监,亦趋亦步地往维德堂赶去。

片刻,小太监将她带到书房的门前,恭敬道:“太子爷,茶送来了。”跟着,从房内里传来一略显熟悉的声音:“进来吧。”宝珍一听,便隐约猜出那说话的人是孙公公。

小太监闻言,赶忙向宝珍递了个眼色,跟着转身守候在门外。

宝珍微微垂眸,轻手轻脚地走入书房之中,她以眼角余光匆匆地瞄到两个人影儿,随即盈盈屈膝道:“奴婢给太子爷请安。”

待她起身的那一刻,便正巧迎上了太子胤礽审视的目光。宝珍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无上尊贵的大清国储君,竟会有这样一张过于俊美的面孔。他脸颊圆润丰满,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双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闪亮让人几乎不敢对视。

想着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太子,宝珍暗暗地吁了一口长气,方才平复下了自己紧张的心绪。只是此时,除了太子,她还被旁边的孙公公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孙公公十二岁便进宫为奴,早就练成了过目不忘的好本领。宝珍的脸庞,他只在脑子里转了两转,便立即回忆了起来在哪里见过。之前,钱嬷嬷跟他有过交代,这次,她选得是毫无背景的新人。宝珍的样子清秀稚嫩,正和孙公公当初的意愿。只是,他还不知道,太子爷这会能不能舍得换掉春桃。

宝珍缓缓上前,安安静静地将托盘中的茶水点心,一样一样地摆好在太子胤礽的面前。

这会,胤礽的目光早已收回,他单手只在支在扶几上,忽然冲着孙公公问道:“春桃呢?”

孙公公闻言,连忙躬身向他回道:“回太子爷的话,春桃突然患了热病,奴才怕她不小心将病气染给您,便吩咐她回去休息几天。”

胤礽听完孙公公的话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取了茶来吃。刚吃了一口,便觉这茶和平时的味道完全不同。浓浓的茶香和入口的回甘,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许地惊喜。

孙公公见太子不言语,便接着道:“这小宫女,虽然刚刚进宫,却能泡得一手好茶,连钱嬷嬷也在奴才的面前夸赞过她呢。”

此时的宝珍,双手交错搁在身前,默默地侯在一旁。突然被孙公公这么一说,不禁微红了脸。谁知,胤礽随即望向她,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宝珍赶忙回道:“回太子爷的话,奴婢的名字叫叶宝珍。”

胤礽闻言,又看着她道:“你今年多大?”

“奴婢今年十三了。”

“十三..”胤礽听完,不知为何地,突然微微抿起嘴角,仿佛在笑。他笑得并非是宝珍的年纪,而是,笑自己那位大福晋的无聊手段,那女人还真是天真。以为把他身边稍有姿色的女人全部清走,换来这一班这样还没长开的孩子,就能拢住自己的心了。笑话!

孙公公见主子莫名笑了,一时也猜不出来他的意思,不免跟着赔笑道:“太子爷,您觉得今天这茶怎么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今天”这二字上加了重音。只所以会这样说,便是想探探主子的心思。如果,太子说不好或者不喜欢,那意思就是还得让春桃重新回来伺候。

事关自己的去留,宝珍在旁候着,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紧张。

谁知,胤礽竟然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道:“往后就留她伺候吧。”

孙公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附和道:“喳。”他没想到,主子会这么痛快地舍得下春桃。也就是几天之前,主子还有意要收了她呢?不过,他毕竟是跟了太子这么多年,稍微转念一想,便有些理解了他的用意。近来,太子和大福晋的关系异常紧张。搁在以前,太子不论是看中了谁,大福晋都是从来不管不问,只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她却是一反常态,恨不得将太子爷身边的女色全部清走。

钱嬷嬷是大福晋的半个眼线,与其这样换来换去,倒不如就留一个她们放心的人选,省得麻烦。只是,其中的这些缘由,宝珍此时还尚不知晓。

须臾,太子胤礽又喝了几口茶,便吩咐宝珍暂行退下,只留了孙公公在旁伺候。

待她回到茶水房,便见小贵子和小李子,满含笑意向自己道喜。毕竟,从现在开始,她完全接替了春桃的位置,一下子就成了太子身边的二等宫女。

这样的好事,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遇不可求,宝珍立马便成了小宫女们偷偷羡慕的对象。

稍晚的时候,宝珍特意过去给钱嬷嬷请安道谢,要不是她的推荐,自己也不能有机会谋得这份差事。

钱嬷嬷见她恭顺的模样,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持重谨慎,他日肯定大有发展。记住往后,你要更加用心做事,千万别辜负主子们的信任才好。”

宝珍闻言,顺从地应了一声道:“奴婢谨遵嬷嬷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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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五章 脾气 因为,宝珍只是负责在书房给太子奉茶,并未真正意义上的贴身宫女。所以,她平日的起居还是在后围房中,一如往常。

傍晚时分,宝珍刚一回到耳室,便见春双和巧儿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地拥住她,满脸笑容道:“宝珍,恭喜你。”

春双更是拉住宝珍的手,搁在自己的手心处一阵轻揉道:“我早说过,妹妹有这么一双天赐的巧手,一定有机会获得主子们赏识的。”

巧儿闻言,点头附和道:“没错。宝珍妹妹就像那句古话说的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宝珍听了,不觉脸红地摇了摇头道:“两位好姐姐,你们快别这么说了。要不然,我自己可要先找个地缝儿转进去了。”

春双个巧儿哪里肯依,赶忙将她拉到榻上,一同坐下道:“快和我们说说,太子爷究竟长什么模样?”平时,她们一直都在后围房里当差,根本没机会亲眼见到太子的真容,这会自然免不了要私底下和宝珍打听打听。

宝珍见她们二人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禁故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犹豫道:“太子爷....”

巧儿见她答得吞吞吐吐,忍不住嗔了她一眼道:“宝珍你快点说嘛!”

春双跟着抬起双手,送到手边哈了口气,摆出一副马上要挠她痒痒的架势。

宝珍笑着躲一下,连忙道:“好姐姐,我说就是了。”因为,太子胤礽的俊朗长相的确让宝珍觉得印象深刻,所以这会,自己也不吝啬用那些赞美的词汇来形容一下他。

春双和巧儿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女,就算在生活上承受再多的辛苦,心中却依旧保持着某种梦幻般的憧憬。一个风华正茂的太子殿下,无非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们心中若隐若明的憧憬对象。

特别是,巧儿光是顺着宝珍的话联想一下,自己就已经开始有些心神波澜,脸也跟着红了。宝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灵魂,并非是她们这般稚嫩的年纪,否则,没准儿自己也要犯花痴了。

不过,历史就是历史。不管此时的太子怎样的春风得意,却依旧改变不了他最后悲戚戚的结局。一想到这里,宝珍微微垂眸,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几分。

春双和巧儿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说笑了几句之后,不免一脸羡慕地望向宝珍道:“妹妹是个水晶心肝儿的人,往后得意了,可要多提点一下我们这些小姐妹啊。”

宝珍微笑:“春双姐,快别这么说。宫中的生活本就不易,咱们都是同命人,往后要更加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才行啊。”说完,她便亲昵地拢住了她们二人的胳膊。

春双和巧儿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次日申时,宝珍照例过去书房奉茶,不料,她刚一进屋,立马就察觉到了书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用眼角余光偷偷在太子和孙公公身上来回睃了一下,只见,胤礽微微蹙眉,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手中的扇子,而在他跟前的孙公公好像正因为什么事情心烦,微有愁容。

宝珍见此,顿时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起来,轻轻地将泡好的庐山云雾茶放在了胤礽的书桌上。

孙公公跟着摆一摆手,示意她先下去候着。

宝珍见此,往后连连退了两步,跟着轻手轻脚地带上了书房的门。她在外面足足侯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听见孙公公提起嗓子唤她进去。

书桌上的茶和点心,一动未动,这会早已经凉透了。

宝珍缓缓上前,准备将茶杯拿下去,再换一杯新的来。不料,胤礽却突然抬手,径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宝珍见状,心中一紧。幸好,茶虽然凉了,味道却依旧清爽甘甜。

孙公公在旁见此,赶忙道:“主子,这茶凉了,还是换杯新的吧。”

胤礽微微摇头,放下茶杯道:“不必了,你赶紧把去把四贝勒请来,说我有急事。”

孙公公闻言,看了一眼太子,连忙道:“喳,奴才马上就去。”说完,躬身匆匆地退出了书房。

这会,胤礽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了几步。宝珍一个人侯在旁边,站得笔直,始终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睛盯着太子衣摆上的锦金花纹来回移动。

一盏茶后,孙公公急匆匆地赶回来,冲着胤礽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四贝勒一大早就出宫了,这会还没回呢。”

胤礽闻言,脚步一停道:“出宫?他自己去的?”

孙公公点了点头:“是的。”

胤礽神色间俨然有了几分不悦,“他还真清闲!”

孙公公跟着道:“主子,这会快酉时了,贝勒爷应该在回宫的路上了。要不,奴才再差人过去看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胤礽用不耐烦的手势打住,声音低沉道:“罢了,明天议事之后再说吧。”

宝珍知道,此时他们口中所说的四贝勒,便是在日后的九龙夺嫡中胜出的雍正皇帝。许是,因为他的故事太过于传奇性了,宝珍心中不禁萌发出了一种想要亲眼见见他的冲动。不过看来,今天她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须臾,后殿的小太监过来问话说:大福晋亲自为太子爷备好了晚膳,想请太子爷过去一聚。

胤礽闻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微微摆一摆手,示意那传话的太监先下去。

小太监见此,也不敢贸贸然询问,只好,侯在院子外面随时等候着太子的吩咐。

书房中,一旁立着的孙公公上前轻轻的道:“主子,您有好久都没去看过福晋了。不如趁着今天过去一趟吧。”

胤礽微微挑眉道:“怎么?现在连你也要替她说话了?”

孙公公听了,随即赔着笑脸道:“奴才乃是卑贱之身,哪里有资格敢替大福晋说话啊。奴才只是想起年幼的小郡主,她一定天天盼着主子能过去呢。”

此时,胤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口吩咐道:“出去吩咐膳房,今天,我哪处也不去,就在这里用晚膳。”

孙公公闻言,心知,太子爷这是存心要把大福晋冷落到底,便不敢再多言。

这天,太子胤礽不仅在书房用过晚膳,还又多留了一个多时辰看奏折。直到戌时,方才起身回了寝宫休息,至始至终,也没有去看过大福晋一眼。

胤礽这样的做法,无疑让大福晋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连宝珍都觉得有些不解,虽然没亲眼见过大福晋,却听小宫女们在私底下议论过说,大福晋的才貌过人,完全就不输给其他的几位侧福晋,可惜,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从来没赢得过太子的喜欢和中意,以至于,如今膝下只育有一位小郡主而已。

宝珍才在书房当差两天,还完全摸不清楚太子的脾气秉性,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点体会了,那就是太子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情善变和很难相处的人。特别是,他有时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都会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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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六章 四贝勒—胤禛 晌午刚过,宝珍便特意早早地过去了茶水房准备。挑起帘子进屋,只见,小贵子和小李子二人正坐在桌前整理分放内务府刚刚送来的茶叶。待见她过来了,小贵子忙从桌旁抽出一张清单递给她道:“宝珍姑娘,你来看看单子。”

宝珍应声接过了清单看了看,因为是给太子的份例,所以,每个月送来的茶叶都是极其名贵的品种。不过,康熙皇帝崇尚节俭,素来不喜欢宫中用度的铺张浪费,所以,每次茶包的份量都不太多。

小李子见她放下单子,随即问道:“姑娘,今天想要怎么安排?”

宝珍稍显想了想道:“今天我要煮凉茶,所以点心就不做了,只配点果脯就成。”

小李子闻言,有些不放心地道:“姑娘,这会天气凉了,咱们给主子喝凉茶恐怕不合适吧?”

宝珍淡淡笑道:“放心,我配的凉茶方子是补元气的,而且,喝起来也是温热的。”其实,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凉茶热饮”。

因为,这是第一次给太子煮凉茶,宝珍配制的异常小心,甘草和仙草也只放了一点点。最后,为了调和味道,她还往里面加了一小勺野生蜂蜜。

小贵子和小李子见状,面面相觑,这种手法,他们以前还来没见过,再看看,那成色较深地茶汤,更是又吓了一跳。

小贵子终于沉不住气,小声问道:“宝珍姑娘,这是茶汤吗?”

宝珍见他们一脸忧心忡忡地模样,从手边拿出一只茶碗,盛了一小勺递过去道:“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尝一下。”

小贵子有些为难地接过杯子,先是吸着鼻子闻了闻,待喝过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由惊转喜。“嘿,这味道真没得说了!”

***

书房中,太子胤礽看着桌子上那一本本的奏折,微有怒容,一连七天了,接踵而来的都是南方蝗灾泛滥,难民凄苦的消息。

明明该拨得银子拨了,该派的灾粮也派了,可难民却是变得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皇阿玛一定会提前回朝,到了那时,那些等着说风凉话的大臣们,还不知道要说出怎样的高谈阔论呢。

想到这里,胤礽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绝不能让那些人找出借口,绝不!

此时,宝珍端着托盘进来奉茶,待见屋中只有太子一人,不禁暗自纳闷道:孙公公,今天怎么会不在?

宝珍见胤礽的眉头紧蹙,连忙收回目光,规规矩矩放下茶碗道:“主子,请用茶。”

胤礽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端起茶杯,不料,刚一开盖,自己就闻见了一股夹杂着淡淡药味的香气。

胤礽微微垂眸,盯着茶杯,目光锐利道:“这是什么?”

宝珍连忙就朝着胤礽福身一礼道:“回主子的话,这是奴婢亲自为您调制的凉茶。”

“凉茶?”胤礽剑眉一挑,好似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随即问道:“这明明是热的,为何还要叫做凉茶?”

宝珍道:“回主子,凉茶的其实是添加了中草药植物的茶汤,凉热均是可以饮用的。”

胤礽听罢,心里不禁有几分怀疑,自己在宫中品了这么多年的茶,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凉茶。特别是加过药材的,喝过的也只有参茶而已。

宝珍见此,连忙又道:“主子请放心,这凉茶其实是凉而不寒,清热而不伤脾胃,而且,味道也很好。”

胤礽的目光移到宝珍的身上,心想: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不过,这几天下来,他对宝珍的茶艺,还是颇为欣赏的。甚至有时候,喝过了她的茶之后,再喝旁的,都觉得差了几分火候和滋味儿。

胤礽呷了一口茶,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一些。

宝珍见状,着实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会,孙公公迈着一溜小步地走到屋中,待见太子正在喝茶,随即轻声道:“主子,四贝勒在外求见。”

胤礽原本刚开始有了一点喝茶的兴致,这会却马上调整表情,放下茶杯道:“让他进来吧。”

“喳。”孙公公闻言,躬身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去请侯在门外的贝勒爷。待走到宝珍身旁时,还不忘吩咐道:“你随咱家一同下去。”

宝珍应声屈膝,连忙跟着他一起退出了书房。

两人刚出了门口,宝珍就见孙公公朝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客气道:“贝勒爷,您请。”

“有劳公公。”

宝珍一直微微低着头,并未看见四阿哥胤禛的模样,只能一直盯着地上那抹硕长的影子,手心微微冒汗。

待到四贝勒进屋之后,孙公公方才转身,低低地在宝珍的耳边道:“宝珍丫头,赶紧下去给四贝勒备茶,记住,一定要用最好的信阳毛尖。”

宝珍记得,她曾经听外公说过,从一个人爱喝哪种茶叶,便能推断出那人的三分性格。信阳毛尖茶素来以“细、圆、光、直、多白毫、香高、味浓、汤色绿”而扬名天下,真不知道未来传奇的四阿哥胤禛,是不是也有着这般醇正的性格?

因为,茶水房从来不断开水,所以,宝珍只用了极少的时间,就重新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再次回到书房,宝珍静静地走到已经落座的胤禛身旁,跟着把茶水奉上,轻轻屈膝道:“贝勒爷,请用茶。”

“嗯。”胤禛闻言,并没有急着去喝茶,而是先跟太子寒暄了几句。

宝珍侯在一边,眼睛也不敢随便乱看,只能微微垂眸,听着他们从宫中琐事说到朝政,从政事说到眼下的蝗灾。

虽然,此时的国家大事,宝珍并不知道多少,但听二人的对话,也能略微跟着明白几分。太子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他毫无避讳地向胤禛说出了他对朝中几位大臣的不满。而胤禛在话里话外,倒是显得要严谨的多,从来不过多地表态讨论谁,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

突然,宝珍听到了杯盖轻磕茶碗的声音,然后,有一个略带赞赏的清朗声音:“嗯,这茶真不错,不但茶叶上乘,这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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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七章 受伤 宝珍闻言,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着。

倒是太子胤礽听过这话,先看了一眼四弟胤禛,又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垂目的宝珍,淡淡笑道:“真是难得,今天能听见四弟亲口称赞一个人。宝珍,你的本事确实不小啊。”

宝珍听到了太子的话,忙上前向四贝勒胤禛屈膝行礼道:“承蒙贝勒爷谬赞,奴婢实在愧不敢当。”

胤禛的样貌虽不及太子俊美,却自有一派俊逸神采,特别是他的鼻子,高挺挺地,更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这会,他的表情有些讶异,似乎完全没想到,手中这碗地道的功夫茶,居然是这么一个小小少女亲手所煮。胤禛的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自己这个历来喜欢笼络美色的二哥,是怎么了?居然会在身边搁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于是,轻轻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宝珍应了一声,微微抬头,只见,四贝勒胤禛正盯着自己的手看,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无疑,这不经意间的小小动作,也正好被他看进了眼里。

素白的小手,十指芊芊,犹如嫩笋春葱一般,再加上,最近都不用干粗活,所以,原先磨出来的茧子,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见他这么一看,宝珍感到自己手心都冒了汗,是紧张?还是害怕?她自己也说不好,也许想来想去,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男子,会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吧。

一盏茶过后,胤禛轻轻地合上杯盖,脸上似乎还带这样一丝意犹未尽的神情,他本是爱茶之人,若是平时偶有清闲,也会自己动手烹茶来吃。只是,手艺和今天这个小宫女相比,倒是有些差距了。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瞟了一眼对面静候的宝珍,方才发觉,此刻的她,没像刚刚那般低垂着头,所以,完全露出了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又黑又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落进去了一样。

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小宫女,虽然不是绝色,身形也未成,但是,眉眼间隐然藏着一股清雅如兰的秀气。

眼见,政事说得差不多了,胤禛便有意起身告辞。因为今天,他要按例去给生母德妃请安。胤礽闻言,倒也没有多留,只是,让他替自己问候一下德妃娘娘。并且,还吩咐宝珍亲自送他出去。

话音刚落,原本还要迈步上前的孙公公,立马收住了脚。虽然,宝珍也觉得有点奇怪,却还是跟在胤禛的身后,一并出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院中,胤禛缓缓踱着步,待走到转角的回廊之上,宝珍方才看见那里有人等候,不用多说,来人一定是胤禛的贴身太监。

果然,待见胤禛过来,两名小太监上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四爷请安。”

胤禛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转身又低头看了看身后的宝珍,问道:“你叫宝珍?”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道:“是。”

胤禛再道:“嗯,是个好名字。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喝到你煮的茶。”说完,他也没等宝珍的回应,便领着两个小太监走出维德堂。

宝珍听了,虽觉有几分愕然,却还是下意识地朝着他的背影屈了屈膝。

***

宝珍跟着重新回去书房,却见太子胤礽和孙公公早已不在,便连忙拿起托盘,将桌案上和茶几上的杯碗果盘一并收拾下去。

不料,她刚一出屋门,就见春桃也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圈,不过,气色看起来倒是还好。只是,她的的脸上,不知是不是扑了胭脂,显得有些太过红润了。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春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三分,随即不冷不热道:“这不是钱嬷嬷身边的小红人吗?”

宝珍心知,她对自己有不少的埋怨和意见,便淡淡回道:“春桃姐姐好。”待见,她的托盘上放着汤碗和汤煲,不禁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春桃闻言,语气得意道:“我是来给太子爷送清汤雪耳。这是侧福晋交代的,要我一定要亲自给太子爷送来。”

宝珍见她有意地加重“亲自”二字,略显无奈道:“姐姐来的不巧,太子爷这会并没在书房里。”

春桃看了看宝珍,蹙眉道:“不可能,太子爷每天都要在书房里待到戌时。”

“姐姐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春桃闻言,也不和她多说,端着托盘匆匆走进屋中一看,果然大失所望。难为她特意去后殿费了半天的劲,才说通了侧福晋身边的嬷嬷,拦下这个送汤水的差事。她为的就是能见见太子,然后,重新获得他的注意。

不过,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毫无疑问,她今天是白跑了一趟。春桃满脸不甘心地跺了一下脚,托盘上的汤水跟着溢了出来。

宝珍见此,站在门外道:“春桃姐,你还是赶紧去别处看看。太子爷也是刚走没一会儿。你肯定能追上的。”她并非有心劝她,只是,这里是书房,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能久留的。

谁知,春桃转身,脸色变了变:“哼,少在这儿跟我猫哭耗子假慈悲。告诉你,我春桃可不吃你这一套。”她在太子的身边呆了三年,除了学会谄媚之外,脾气也长了不少,原本,她就没把宝珍放在眼里。结果,却莫名其妙地被这小丫头抢了差事,心里面自然是气不过了。

宝珍闻言,神情有些微愠,正待反唇相讥,却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了动静...顿时,压住心口的火气,故作温和道:“春桃姐,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姐姐你误了送汤的时辰,....”

春桃哼哼冷笑了三声:“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别以为,给太子爷奉了几天的茶,你就得意了。今儿我就告诉小丫头,早晚有一天,太子爷会让我回来的。”

宝珍闻言,暗暗叹了口气,这春桃的确姿色过人,可是,脑子却实在不够聪明冷静。这样大不敬的昏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出口乱说。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宝珍也不想看着春桃倒霉,只好接着道:“好了,姐姐的话,我都记下来了。你还是赶紧去给太子爷送汤吧。”

春桃闻言,还以为她是怕了自己,随即白了宝珍一眼,不管不顾地用托盘向她顶过去,“你给我,,躲开躲开。”

宝珍微微一愣,随即往门旁躲了一下。不料,春桃逼得太快太近了,她还未来得及迈步,就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这一下,宝珍着实摔得不轻,好在,她及时地用手臂和身子护住了那两个贵重的茶碗。不过,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却洒了她一身。宝珍只觉自己的手臂一痛,好像跌倒时被旁边的树枝给划破了。

春桃见此,不免幸灾乐祸起来,轻笑出了声。只是,她的笑声,很快就被一声低喝硬生生地打断了。

书房外的小院中,孙公公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直直地盯着春桃,眉头紧蹙。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这会,也都是木着张脸。

“春桃呀春桃,你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太子卷 第八章 嫡福晋(上) 春桃愕然转身,待见一脸愠怒的孙公公,身子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跟着,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秀丽的小脸满是慌张道:“公公..”这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大错,可是,话已出口,再怎么辩解都已经晚了。

孙公公见她慌张的样子,眼神凌厉道:“来人啊,把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春桃闻言一惊,忙不迭地叩头求饶道:“公公饶命,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不知死活的东西!”孙公公听了,抬手一指春桃,尖起嗓子喝道:“你个刁奴,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求饶!就凭你刚才的那番话,挨二十大板已经是轻饶你了。”说完,便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示意他们的动作快一点。

两个小太监赶忙上前,架起还在地上磕头求饶的春桃就往院外走。春桃的身体一直打着颤,想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拖出去受罚。

这会,宝珍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孙公公瞧见了她左边袖子的破口,缓了脸色道:“下去上点药,以后长些记性,千万别再扰了主子们的清净。”

宝珍闻言,十分恭谨地应了一声。经过这一回,孙公公已经认定了,宝珍是个性格温顺的孩子。所以,也就没有责备她,只吩咐她先退下了。

回到耳房的宝珍,撩起袖子一看,果然,手臂上多了一条血淋子。好在,这伤口划得不深,上点药就不碍事了。

亥时刚过,宝珍平躺在榻上,脑子里就像是过电影似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特别是关于四贝勒胤禛的片段,更是回想的十分仔细。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了光亮,跟着有人敲门道:“宝珍,书房那边叫你过去伺候。”

宝珍闻言,忙应了一声坐起来,穿上了枕边放着的布褂。睡在对面的春双,见她摸着黑整理头发,便跟着下床帮她点了根蜡烛。

略略收拾了一番,宝珍急匆匆地赶到茶水房。今儿是小贵子值班守夜,待见,她进来之后,凑上前小声道:“等会儿,姑娘可得多注意些,听说,太子是从后殿生了气才过来的。”

宝珍闻言,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不禁又快了些。

***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太子胤礽“啪”地一下扔下刚翻了几页的书,沉默了半响,方才望向孙公公道:“你过来陪我下盘棋,解解闷。”

孙公公在旁,连忙躬身道:“回主子,奴才愚笨,不长于此..实在不敢献丑..”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礽冷冷地打断:“还要让我说第二遍吗?赶紧摆棋去。”

孙公公闻言,灿灿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连忙回身取来了棋桌棋盘。

片刻,宝珍端着茶水点心进屋,待见,他们主仆二人正在下棋,便不敢轻易出声,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孙公公的棋艺平平,不过一会儿,便被太子的黑子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一脸犹豫地捏着白子,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此时,门外突然有人传话道:“大福晋到。”

胤礽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将棋子重重地下在桌上,神情微愠。

孙公公见此,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听胤礽说道:“坐下,接着下。”

孙公公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可是,主子...”他还想为大福晋说几句话,却见胤礽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便立马噤了声,重新坐下。

这会,宝珍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二三岁,一张瓜子脸儿,秀丽美艳,却掩不住容颜中的英气,单单是在屋中这么一站,浑身上下,便自有一派雍容华贵之致,让人肃然起敬。此人,就是皇太子胤礽的嫡福晋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出身名门,自从嫁给太子以来,行事十分的守礼也很讲究分寸。眼下的这般突然到来,却是与她平日沉稳的性子有些不同。但是,她今天似乎有着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瞧着眼前还在悠然下棋的太子,神情严肃。

宝珍见她进来,赶忙屈膝行礼道:“福晋吉祥。”

孙公公见此,也准备跟着起身行礼,谁知,胤礽的眼睛微眯了眯,跟着又“啪”地一下放下棋子,淡淡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瓜尔佳氏闻言,脸有些沉,跟着福一福身,道:“太子,臣妾有话要和您说。”

胤礽的目光依旧放在棋盘上,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先跪安吧。”

瓜尔佳氏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声音却依然平和温和道:“太子,臣妾的话,必须现在就说。”她既然做了决定来这里找他,就不会被这么一两句话给打发走。

胤礽微微扯起嘴角,抬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她,道:“好,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瓜尔佳氏扫了一眼屋中的孙公公和宝珍,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候着。”

宝珍闻言,赶忙躬身退出了书房,孙公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暗道:我再在屋里待下去,非得跟着遭殃不可。

宝珍和孙公公守在门外,虽然关上了门,却能听见屋中的对话。

书房之中,瓜尔佳氏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太子爷,今天是不是见过四阿哥?”虽然,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可是,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

胤礽看了她一眼,手中摆弄着棋子,冷冷道:“福晋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要再问我呢?”

瓜尔佳氏道:“那臣妾想知道,四阿哥今天过来时都说了些什么?”

胤礽眉头微蹙:“朝政之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瓜尔佳氏闻言,不禁心急道:“太子,臣妾曾经说过,四阿哥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您一定要多多堤防他才行。虽然,现在他表面上对您马首是瞻,可是,私底下的四阿哥,却已经开始想要分化您手中的权利了!要不然,四阿哥也不会借着这次机会,插手南方的赈灾为自己建功。”

呵-果然又来了。这样捕风抓影的阴谋论,他真是听够了。忽然,胤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稍显烦躁道:“四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这些编排之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不说也罢。”在他的心里,就凭四弟胤禛那不温不火的性格,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有野心的人。相比之下,自己的众兄弟中,还是八阿哥和九阿哥才更让人觉得头疼和麻烦。

听了太子的话,瓜尔佳氏也跟着站起来,急促道:“臣妾的话,怎么会是无稽之谈?如今,您身居的储君之位,这宫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眼睛里盯着,心里面算着。更何况,万岁爷现在即将回朝,可南方蝗灾的事情,您还没有半点对策..”

“瓜尔佳氏.瑾萱。”胤礽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堂堂一个嫡福晋,这些也是该你说的话吗?”

瓜尔佳氏闻言,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满脸诚挚道:“太子,臣妾说的都是赤字直言。四阿哥此人绝非是甘于平庸之辈,您不能轻易地小看了他。”

胤礽低头看着她,露出一个颇带嘲讽意味笑容道:“呵--我看我不是小看了四弟,而是小看了你啊。”

瓜尔佳氏闻言,反射性地抬头看他,略带不解道:“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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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九章 嫡福晋(下) “福晋,你既然这么冰雪聪明看得透人心,那也该清楚一点,**妃嫔擅涉国政是何罪名?”太子从来不喜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或许,还是因为年轻气盛的原因。朝中上下除了皇阿玛——谁想要念他的不是,还要好好掂一掂自己的份量再说。

瓜尔佳氏闻言,微微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显郑重道:“臣妾惶恐,并不敢擅涉国政,只是局势所迫,岂能轮到臣妾选择。眼下,六位受封的皇子皆以参与朝政,大阿哥意在礼部,八阿哥意在户部,其中只有四阿哥意于兵部。而**之内,四贝勒的福晋更是整日忙于笼络人心,蓄积人脉。正所谓‘当面输心背面笑’,四贝勒佯装平庸无志,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而已。这样的心机,太子您不能不防啊?”此时,她的神情略显踌躇,却还是毫不避讳地把话说了出来:“难道,太子您不记得史书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吗?”

胤礽听得大怒,狠狠地甩了衣袖,一把掀翻了身旁的棋盘,语气森然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他若不是念及瓜尔佳氏是自己的嫡福晋,真恨不得立马唤人将她给拖出去重打一番。

飞出的棋子直奔瓜尔佳氏而去,她也没躲,任由全数的棋子砸在自己的身上,打得生疼。

这会,侯在门外的孙公公和宝珍听见动静,互相对视一眼,赶忙探身进屋,朝着太子的方向,叩头道:“主子请息怒,主子请息怒!”

胤礽这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撒,此时瞧见,孙公公护在了大福晋的身前,不免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孙公公的胸口道:“谁准许你们进来的?统统给我滚出去!”

孙公公受了太子这么一脚,虽然疼得脸色煞白,却硬挺着哼都没哼一声,利落地重新跪好,不停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宝珍欲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大福晋,不料,瓜尔佳氏径自站了起来,目光灼灼道:“太子,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够了!”胤礽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怒气更盛道:“大福晋失心疯语,你们赶紧带她回宫叫个太医看一看,往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可在踏进维德堂一步。”说完,他便背身而立,再不看瓜尔佳氏一眼。

瓜尔佳氏闻言,心痛如裂,深知自己今天这番冒死苦劝,一定又是无果。太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根本听不进......

此时,宝珍站在她的身后,心里对这个直言不讳的嫡福晋深感佩服。她真的很不简单,要知道,作为一个久居深宫之中的女子来说,她的推测是多么神奇的精准哪!

不敢相信,如果,此时此刻,太子和瓜尔佳氏的感情并非如此紧张对立。也许,历史真的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惜,这世上从来不会有如果。大福晋这般急进的做法,最终,只会让她和太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大福晋走后,孙公公跪在地上抬眼瞧了瞧,站着一动不动的太子,挥手命宝珍先行下去。须臾,他自己也跟着从屋中退了出来。

宝珍见他捂着胸口,忙轻声问道:“公公,您没事儿吧。”

孙公公毕竟上了些年纪,刚才强忍住疼也没敢吱声,这会,却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叹道:“咱家还挺得住,宝珍丫头,你去把刚才在书房外面当差的宫女太监,统统叫过来。”

宝珍应了一声,随即小跑着将众人召集在院子里。

想必,刚才太子动怒的那一幕,很多人心中都尚有余悸。他们也不是存心要偷听,只是,太子的声音是在太大了,想听不见都不行。

孙公公扫了一眼众人,然后以目相询宝珍,示意所有人是不是已经到齐了。

宝珍在心里查数了一遍,发觉没错,便点了点头。

孙公公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许对旁人提起半句。尤其是有关太子和大福晋的。如果,要是有人走漏了半点风声,你们就全部等着去辛者库受罪去吧!”

话音刚落,院中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起身一拜道:“喳。”

这夜,太子胤礽一直在书房留到亥时末了,方才起身回了毓庆宫中休息。今天,他彻底地失眠了,脑海中除却对瓜尔佳氏的愤怒,还有就是那句挥散不去的“难道,太子您不记得史书上记载的“玄武门之变”吗?”

“李世民..玄武门..”一想到这里,胤礽的瞳孔忽地收缩起来,只要事关储君之位,就算是在细微的提及,也会让他整个人敏感起来。他虽然气愤,可却不愚蠢。想着:刚刚那个眼神清澈,未来一片光明的瓜尔佳氏,此时却要拼死拼活的向我谏言,所言也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会,胤礽眼中波光一闪,心里终究还是觉得不踏实。随即便叫孙公公派人打听一下四贝勒在外面的事情。过了二三日,孙公公果然带来了一个让他极其失望的消息。

四贝勒胤禛确实在南方赈灾时有了不少的作为,其中,就包括用他自己的私钱设立救济站,使得不少地上的官员纷纷给他上奏请功。

胤礽听罢,赶忙连夜将堆积未批的折子逐一看完,果然,找出来了十几本的请功折子。他冷笑着,将那些折子一并收好,然后,竟能按下自己的一肚子的火。待到两人相见的时候,更是装作无事,亲切如常。

胤礽深知,自己的这个四弟胤禛办事一向谨慎,滴水不漏,单是从赈灾此事,自己根本就找不出来他的毛病。反而深究起来,只会让朝中大臣对他这次的贤德津津乐道。

宫廷之中,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斗争。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所以,胤礽十分清楚自己能够借谁之手,轻而易举的遏制住这个“伪善”的四弟。

想到此处,胤礽忽然笑了,可那一双眼睛,流转间,却闪烁着凛冽彻骨的寒意,就仿佛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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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章 德妃生辰(上) 九月初五,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太子胤礽亲自前往景仁宫拜见德妃娘娘,跟随的人除了孙公公之外,还有宝珍。今天是德妃娘娘三十九岁的寿辰,虽然,万岁爷还在南巡尚未回朝,却已经传令内务府上下要好生操办,并且,还从宫外特意派人送回来一份贺礼。如此可见,康熙皇帝对她的宠爱和重视。

景仁宫的布局不凡,简洁对称,每处皆是内敛古朴,突显沉稳,全无一丝炫耀之意,看得出来德妃虽然久沐圣宠,却依旧是个不喜张扬的低调之人。

因为,胤礽故意来得较晚,所以,那些早来请安的嫔妃们已经各回各处了。倒是有几位格格们还没走,小心翼翼地留下来陪着德妃娘娘说话。

这会,太子一到,只见,屋中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子聚到门口,然后,大家全都起身盈盈下拜,口中齐说:“恭迎太子殿下。”

胤礽见状,连忙摆摆手,含笑道:“这没外人,大家就不用多礼了。”说完,他便上前几步,朝着站在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恭贺母妃寿辰,祝愿母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如意,福乐绵绵。”

太子这一声“母妃”叫的十分亲切,果然,对面马上就传来一声悦耳之音:“殿下快快请起。”

胤礽应声而起,宝珍也在他的身后趁机望去,顿觉眼前一亮,面前的德妃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脸上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仪态万方,绰约多姿,肤色白嫩,竟似不逊于她身旁的年轻格格....

德妃请胤礽在自己的旁边坐下,胤礽笑着坐了,跟着又望向了旁边的姊妹们,笑道:“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胤礽便又和德妃例行公事般地寒暄了几句,“母妃,最近的身体可好?”

“恩,本宫很好。有劳殿下记挂了。”

胤礽说完,随即朝着对面的孙公公使了个眼色,孙公公见状,赶忙躬身上前了几步,双手递过了一只四方形的礼盒。

胤礽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母妃,这是儿臣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够喜欢。”

德妃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待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不免有些惊讶地看了胤礽一眼,道:“太子殿下,这礼物太贵重了。”

今天,胤礽送的是一条用八十六颗翡翠和珍珠镶嵌而成的项链,当中的每一块玉石,都是通透清澈,晶莹凝重,碧亮喜人。

胤礽笑了笑说:“母妃就不要同儿臣客套了。”此时,他旁边的孙公公跟着帮腔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上面的每一颗玉石,都是太子爷亲手挑选的。”

德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对太子的这份用心更加受用了,亲切地拉过胤礽的手,一个劲儿地问长问短。

屋中的气氛立时变得轻松了不少,胤礽忽然看了一眼旁边乖巧的格格们,开口问道:“母妃,我怎么没见着十四弟呢?”

一提起十四阿哥,德妃含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嘴角微微翘起道:“那孩子一大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只让何姑姑留了张纸条说,要给本宫一个惊喜。”

“哈哈。”胤礽闻言,笑起来道:“十四弟,果然还是那么古灵精怪,难怪连皇阿玛都要叫他“开心果”。”

被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不禁都跟着笑了起来,有几个小格格也在小声地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十四阿哥等下又会想出来什么新花招。

宝珍见此,暗自心里盘算了一下,此时的十四阿哥,估计应该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好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不过,既然生长在帝王家,想必,再贪玩也不会太过分。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胤礽的目光落向了一直静静站在孙公公身后的宝珍。继而,侧首望向德妃接着道:“母妃,前几天,儿臣托人从宫外寻了些新茶,正好想着让母妃尝尝鲜。”

德妃微笑着点一点头道:“嗯,好。”

胤礽闻言,望向宝珍道:“宝珍,今儿是德妃娘娘的生辰,你可要好好表现。”

宝珍听了,赶忙从孙公公的身后上前两步,跟着微微屈膝,向太子和德妃应了两句吉祥话。

德妃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单薄的小宫女,微微挑眉道:“太子,这是...?”

胤礽笑了笑道:“母妃,这个小宫女煮茶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之前,四弟去儿臣那儿的时候,也对她的茶艺赞许有加呢。”

“哦?”德妃难得听到太子这么推荐一个人,看向宝珍和颜悦色道:“抬起头给本宫看看。”

宝珍应声抬头,正好,对上了德妃略带审视的目光,脸颊微红。

德妃见此,不由十分满意地抿嘴一笑,微微点头,道:“那好,本宫也想试一试这孩子的手艺。”

胤礽微一点头,孙公公则打了个千领着宝珍缓缓退下。

须臾,宝珍将煮好的茶亲自送到了德妃娘娘的手中,谁知,德妃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门外跑进来的何姑姑给吓一跳。

她是德妃身边的老人儿,因为办事谨慎,品行端正,而被德妃派去阿哥所照顾十四阿哥的衣食住行。何姑姑显然走得很急,跪在地上还在不停喘着粗气。

德妃放下茶杯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何姑姑面露难色道:“娘娘,十四阿哥他..不见了。”

德妃闻言一怔,接着道:“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怎么会不见的?”

“回娘娘的话,本来从早上开始,奴婢就跟在十四阿哥的身边,一步都没离开过。可是,谁知,刚才奴婢有事就离开了一小会儿,那帮小太监就把爷给看丢了。”

胤礽听罢,劝慰德妃道:“母妃先别着急,宫里这么多人伺候着,十四弟一定走不远的。”说完,他又看向孙公公道:“你也带着几个人出去找找看。”

孙公公应了一声,叫上了几个小太监就出去了。

德妃在旁,脸上露出一个既焦急又无奈的表情,道:“这孩子,真是一天都不能让本宫省心。”

太子卷 第十一章 德妃生辰(下) 十四阿哥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不见了,那些他身边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本以为今天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十四阿哥就算再怎么调皮和不安生,也能本本分分地坚持下来这一回。谁知,这位小祖宗,还是依然故我,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大家伙儿出难题。

足足找了半个时辰,众人几乎将景仁宫的里里外外地都翻了个遍,也没寻见十四阿哥的影子。眼见着天色渐沉,德妃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冲着一脸焦急的何姑姑道:“你去把胤祯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都叫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们。”

片刻,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儿,然后,几个面相干净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朝着站在屋中的德妃和太子,异口同声道:“奴才给太子爷,给德妃娘娘请安。”

这会,胤礽的神情也有点急,立在旁边等着德妃娘娘对他们发话。

德妃娘娘扫了一眼他们,跟着道:“小春子,你和本宫好好说说,十四阿哥是怎么突然不见了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粗实的小太监就跪行两步,叩头道:“回娘娘的话,今儿晌午刚过,十四爷就叫奴才们全部聚在院子里,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吩咐。谁知,奴才们不过才刚换好了干活的行头,爷就不在院里了。”

小春子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偷偷打量地德妃娘娘的神色,似乎有些心虚。

德妃见此,只觉他这话里面漏洞百出,于是,她便故意冷下脸来,逐一盘问了其他人。果然,一番询问下来,终于有人扛不住压力了,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全部。原来,十四阿哥根本不是突然不见了,而是自己带人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德妃闻言叹了一口气,连忙吩咐所有人过去御花园里去找。宝珍虽不是景仁宫里的人,也被太子胤礽临时受命,一同前去。

此时,天就快要黑了。因为,御花园占地太大,众人只好分散开来寻找。宝珍和一个叫寒香的小宫女同行,她似乎有点胆小,一直紧跟在宝珍的身后,十分不安的四下张望。

宝珍提着一盏小小的宫灯走在前面,时不时看向身旁各种造型千奇百怪的山石盆景,暗暗纳闷道:这个十四阿哥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正想着,身后的寒香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惊慌道:“你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宝珍被她吓了一跳,赶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的黑突突的假山上好像有一个矮矮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可惜,此时的光线太暗了,宝珍根本看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只好,提着宫灯又往前凑了两步,却被身后的寒香拉住,小声道:“你别过去。”

宝珍说道:“没事的,你先别怕,没准儿就是一推杂草呢。”

寒香不敢过去看,只道:“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

宝珍见她不敢,就没再说什么,自己个提着灯笼缓缓往前走。

那假山看起来有一人多高,宝珍只顾看着上面那个缓慢移动的黑影,却没太顾上注意自己的脚下。忽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子儿给咯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料,寒香见她栽歪了一下,还以为那里真的有了什么古怪,小姑娘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竟转身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宝珍听见自己身后的动静,连忙提着宫灯回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她刚想要喊住她,却听见从假山上传来一声略带无奈的啧叹声。

宝珍闻此,顾不上多想,赶忙提着宫灯向假山上照过去。立马吃了一吓,只见,微黄的光亮中出现了一个清秀男孩的脸,他的头上还戴着顶金丝镶边的青皮小帽,光是看那上面镶嵌的玉石,便知价格不菲。

那男孩儿见到宝珍,似乎也有些吃惊。他睁着那双孩子气十足的眼睛,趁宝珍还未发出声音,便一把用小手捂住了她的嘴。

宝珍愣了一下,只觉,眼前那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稍显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嘘———”男孩儿将食指抵在唇前作了一个收声的动作,接着,又指了指头上,轻声道:“小声点,别让它知道我在这里。”

他?宝珍闻言,十分警觉地瞄了一眼上面,这里除了树叶就是树枝,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男孩儿见宝珍没出声,又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其实这会,宝珍已经猜出来他就是那个大家都在寻找的十四阿哥,却因为还被他捂着嘴,只好先摇了摇头。

十四阿哥见她不知自己,顿时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跟着仰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树枝儿,小声道:“我现在有一件大事要办,你千万不许给我捣乱。听见没?”

宝珍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跟着点了点头。

十四阿哥看着她,又眨了眨眼睛,方才松开了自己的小手,轻声道:“把你的灯笼慢慢的递给我。”

宝珍听罢,虽然弄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却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默默地配合。就是,十四阿哥接过灯笼之后,宝珍忽然听到一阵“科科..科科..”地鸟叫声。

十四阿哥忍不住心急道:“不好,它要逃跑了。”说完,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得清楚,就一把将宫灯扔了,张着手上的长线网向前好一通的乱拢。

宝珍跟着爬了上去,见他在假山上摇摇晃晃的模样,顿时心里一惊,暗道:他这是要有了什么好歹,德妃和太子一定不会轻饶自己的。于是,连忙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开口道:“小心!”

谁知,十四阿哥根本就不听她的,蹦蹦跳跳地不得消停,跟着,一个机灵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前的线网,欢呼雀跃道:“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宝珍也被他带了一个屁股墩,自己坐在地上疼得够呛,手中却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摆。

这会,众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提着灯笼跑过来。一连串焦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过后,何姑姑满脸惊讶地看着坐在假山上的十四阿哥和宝珍,惶恐万分道:“十四阿哥,您可千万别乱动!别乱动啊!”说完,抬手示意两边的小太监,指挥道:“你们赶紧上去把主子给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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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二章 画眉 何姑姑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只见,十四阿哥胤祯小心翼翼地将线网收好,冲着对那几个小太监扬了扬手道:“我自己能下去,不用你们几个背。”说完,自己就要一个挺身站起来,却觉后背的衣服发紧,不免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宝珍

宝珍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却正对上他闪亮的目光,立时缓缓表情,低头恭谨道:“奴婢见过十四阿哥。”

胤祯听了,眨眨眼也没理她。只是,回手一下子拽出自己的衣摆,然后,轻松利落地从假山上跳了下去。看他那潇洒的架势,好像根本就没把这高度放在眼里。

何姑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匆匆几步上前,俯身拢住胤祯的肩膀细细打量,待见他安然无事,不禁开口喃喃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胤祯颇有些不自在地挪动身子,道:“何姑姑,放开我。”

何姑姑闻言,转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松开了他道:“小祖宗,您可把娘娘她们给着急坏了。”

胤祯一听,心中暗道:不好,自己光顾着捉鸟都忘记了时辰,这会天都黑了,额娘肯定要担心的。急归急,他还是特意派人去找来了只精致的鸟笼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线网里还在“嘎—叽—嘎—叽”叫着的小鸟放了进去。

旁边有人认出来惊奇道:“主子,您抓到这是画眉吗?来,奴才帮您提着。”

胤祯闻言,脸上有些小小得意道:“不行,这是要送给我额娘的,你们谁也不许碰。”说完,自己一仰脖,乐颠颠地随着何姑姑往回走。

一直立在他们身后的宝珍,抬眼看了看个头还不及旁人肩膀的胤祯,却又很快又重新垂下了眼帘。暗暗道:难怪,他长大以后能成为骁勇善哉的将军,光看这小时候就够神气的了。

***

这会,德妃正端坐在朱漆雕花木椅上,看看眼前蹭着一身灰土的胤祯,抬手揉了揉眉心。

胤祯看着德妃娘娘,讨好地嘻嘻一笑,接着,举起手中的鸟笼,兴高采烈道:“额娘您看,这是画眉鸟。师傅跟儿臣说过,它会学说话,还会学小猫小狗叫..对了,它还会叫如意如意。”他一边说一边逗弄着笼子的画眉,轻声道:“快叫一声“如意”!快点!”

笼子里的画眉显然受了惊,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一个劲儿地抖动着小翅膀,跳脚发出来“嘎叽嘎叽”的声音,似乎时刻准备着要冲出这个笼子。

德妃的脸色微沉,落手时顺势地拍了一下桌子,道:“胤祯,额娘是不是和你说过,绝对不允许在宫中随便乱跑。为何你非但不听话,还让那帮小太监帮着你圆场。”

胤祯闻言,大咧咧的一笑道:“额娘,您别生气,儿臣是为了抓它才回来晚了的。”

德妃听他用了一个“抓”字,不禁微微挑眉,有些意外道:“这是你自己抓的?”

胤祯点了点头,眼角眉梢满是得意,道:“当然了,儿臣已经盯它好多天了,所以才能知道它的窝藏在哪棵树上。”

德妃听了,心中顿时后怕不已,暗道:这孩子又是上树又是抓鸟的,万一要是摔到碰到,那可怎么办?于是,她全然不在像以往那般温和大度,而是沉下脸来,十分严厉地批评了儿子一通。

胤祯到底年纪小,而且,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挨了骂,不免心生委屈,一脸沮丧站在正中央,悄悄把头低下。

太子胤礽看出他的难堪,扭头看向德妃娘娘,轻声道:“祯儿也是一片孝心,想要给母妃一个惊喜,您就别责怪他了。”

德妃一直把胤祯当成是心头肉,从来不愿意委屈了他,这次要不是怕他不长教训,以后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过这会,被太子这么一说,她自然是舍不得再多说了。

胤礽亲自上前抚了抚胤祯的头,蹲下身子看着那笼子的画眉,故意道:“刚刚不是说,它会学说话吗?来,快让我听听。”

谁知,胤祯这会多了点小孩脾气,顺手将手里的鸟笼往地上一放,委屈道:“都怪这只笨鸟不会叫,害我挨骂。”

太子胤礽闻言,“哈”地一声乐了,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笑道:“瞧你这小子,脾气还挺大的。”说完,他伸手逗了一下那画眉,继而,望向了旁边的孙公公,道:“你不是对鸟挺有研究的,过来看看,它为什么不会说话?”

“喳。”孙公公躬身上前,仔细地观察一番道:“回主子的话,依奴才之见,这只画眉应该是受了惊吓,所以,一直不断发出这样尖锐的叫声。这是它的一种本能。奴才估计留它在笼子里多饲养一阵子就好了。”

胤祯听罢,随即问道:“那它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

“回十四爷的话,其实画眉并不会说话,只是,偶尔可以模仿人的声音。要它学这个必须得有人在旁****才成,最好是再给它找一个伴儿放在一起养。”

胤祯轻轻地摇了摇头,冲着胤礽小声道:“太子哥哥,我抓一只就这么费劲,以后可也不抓了,免得回头再被额娘骂。”

虽然,他说的声音很小,德妃却还是听到了,她嗔怪的瞥了儿子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回不用你抓。”胤礽略微弯下腰,将鸟笼递给孙公公的手上,吩咐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从明儿开始,就由你负责****这鸟。不管用什么法子,一个月之内,必须得让它学会说话。”

孙公公闻言一愣,双手接过鸟笼,脸上的表情略显几分尴尬道,身为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本来平时忙得连觉都睡不踏实了,哪还有什么功夫遛鸟啊。他虽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露出笑容回道:“喳,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胤祯听见这话,心情就忽然好了起来,仰头看着胤礽高兴地竖起了大拇指。

胤礽的嘴角微翘,轻弹了下他的脑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德妃见他们哥两儿好的模样,不知为何,虽然人在笑,眉眼间却颇有些怅然。

经过了这番折腾,胤祯又逗得德妃娘娘高兴了起来。如此说说笑笑一阵,众人已经都觉得有点饿了。片刻,御膳房派来的人便到了,说已经在万春亭备好了庆生宴,尊请德妃娘娘,太子殿下和众位阿哥格格们移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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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三章 宴席 离着万春亭还有些距离时,众人便见眼前的那一片灯火通明,丝竹声声,奢华绮丽,犹如是神秘传说中的仙楼玉阁,如梦如幻般地浮在那里。

今晚的寿宴,来的人并不多。其中当属,宜妃,惠妃和荣妃三位娘娘的风头最劲,就连身为寿星的德妃,面对她们也要礼让客气三分。因为服侍太子的关系,宝珍有幸能亲眼见一见,如今在后*宫之中地位最尊贵的四位皇妃。

宜妃的脸蛋微圆,笑容甜美,说起话的声音温和清脆,周身都透着一股温婉贤淑的气息。旁边的惠妃,虽然是年纪最大,眉眼间却依旧媚态横生,只需微微一笑,即可艳丽无匹。和她们二位相比之下,荣妃娘娘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出众了,她说话得体,表情到位,只是,偶尔在看人的时候,眼神中会带着几分孤傲。

宝珍见此,不禁在心中暗道:真不愧是久沐圣宠的康熙四妃,果然是各有春秋,难分伯仲。

正当她在感慨时,周围早就有伶俐宫女摆好椅子,服侍着众人一一落座。依着宫廷设宴的规矩,嫔妃与阿哥格格们需各自分开为席。因为,康熙皇帝和太后娘娘皆不在宫中,所以,今晚正席的主位自然是给了寿星德妃娘娘。而太子胤礽则是和诸位阿哥们坐在左侧,离着正席,稍微有一点点的距离。

宝珍虽是太子的宫女,这会却没有资格接触御膳房的食物酒水,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无奈,她伺候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待见宫女们端着一盘盘精致的佳肴从身边走过,免不了要偷偷地咽下自己的口水。

为了转移注意力,宝珍把自己的视线落在席面上,在座的那几位阿哥,她只认得四贝勒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祯。渐渐地,她发觉,胤禛今天的状态似乎有点反常,落座之后,他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沉默地在人堆里温和微笑,倒是有点和边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气氛不搭调。

这会,席上正有人起哄,要让十四阿哥胤祯尝尝进贡来的汾酒。他的年纪太小,平时在家宴上只喝过口味淡淡的清水酒。此时,他好胜地将那半盅酒一口饮尽后,脸颊登时就烧了起来,红的吓人。

“好,咱们十四果然是好样的!来,再来一杯。”

胤祯显然已经有些扛不住劲儿了,却噌地站了起来,冲着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俊朗男子,仰头道:“来就来,谁怕谁!”

谁知,四贝勒胤禛却起身抬手挡住酒杯,含笑道:“九弟,十四还小,你别逗他了。”

九阿哥胤禟闻言,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不冷不热地笑:“好吧,四哥既然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呢?”说完,便收回酒杯,自己个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胤禟是宜妃娘娘最疼爱的儿子,许是,因为从小一直在宜妃的溺爱宠惯下长大,致使他的性子有点骄纵。特别是面对四哥胤禛,不知为何,似乎在情绪上总带着几分抵触。

此时的胤祯,已经开始有点站不住了,接着,自己摇摇晃晃地跌回到椅子上,歪着头,皱眉咂了咂嘴。

胤禛见此,赶忙抬手夹了一块蜜金钱桔喂他,然后,又示意身后的宫女端茶水来给他漱口。

胤祯迷糊糊的嚼了嚼两下,就把蜜果整个的给咽了下去。他的脑袋有点晕,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桌子上的其他人,纳闷道:“嗳?三哥,四哥,你们晃来晃去的作甚?”

话音刚落,引得众人笑声连连,连后面那些不敢出声的太监们也跟着动了动嘴角。

太子胤礽满面笑容,摆出一副宽仁慈爱的兄长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四啊,你喝醉了。”

胤祯摇了摇头,微微阖眼道:“我才没..”不料,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小脑袋便往旁边一歪,整个睡倒了过去。

胤禛见此,随即抬手示意太监们都别动,跟着大步迈向十四,将他利落地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胤礽见状,不禁出声道:“让嬷嬷们把他送回东宫吧,咱们兄弟几个接着喝酒。”宫中的规定森严,凡是年满六岁的皇子,都要搬到东乾十二所里去住,直到成年受封之后才能准备搬出宫外。

胤禛的嘴角一直含着淡淡的微笑,摇头道:“我也有点头晕了,正好送他一起回去。”

胤礽见他有意要离开,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点一点头。

正席之上,德妃见胤禛背着满脸通红的十四过来行礼,有些意外道:“四贝勒,祯儿这是喝酒了吗?”

胤禛闻言,微微垂眸,开口道:“嗯,十四弟刚才喝了杯进贡来的汾酒,醉了。”

德妃闻言,似乎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嘴却被旁边的惠妃抢了白:“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刚喝一杯就醉了。呵呵..”她一边说一边还用真丝手帕捂住嘴笑,却不知道,此时看着她的荣妃目光中正流露出了一丝厌恶。

德妃起身,亲自抚了抚十四红彤彤的脸颊,扭头吩咐道:“筠雅,烟儿。你们过来把十四阿哥送回去。”

不料。胤禛亦是摇头道:“十四都睡着了,就别再折腾他了,儿臣也正好要回去。”

德妃闻言,脸上稍显犹疑之色,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十四,方才跟了一句:“那就麻烦四贝勒了。”

她的语气客客气气的,却让胤禛的心里稍感几分难受起来,于是,躬身行礼,声音淡淡道:“儿臣告退。”

惠妃见此,不禁暗自在心底哼了一声道:德妃啊德妃,亏这宫里面人人都说你豁达大度,宠辱不惊。可是,对待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你还不是一样厚此薄彼,全无心肝吗?说句实话吧,只所以今天你会如此的冷漠四贝勒,就是因为你心里还在记恨着佟佳氏,记恨着皇上吧?

想到这里,惠妃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真可惜,佟妃就这么去世了,要不然,本宫也能看一看你德妃输得气急败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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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四章 传言 自从,德妃的生辰之后,太子胤礽便会时常去景仁宫请安问候。不但,摆出一副诚心诚意的姿态,还精心准备了不少贵重的礼物,真可谓是里里外外下足了功夫。

人人都说母凭子贵,可在后*宫之中,皇子的命运却是和生母的地位,相辅相成,紧密相连。不论是哪朝哪代,皇帝耳边的枕边风,威力都不可小觑。所以此时,太子急需一个坚实稳妥的后*宫力量,整理人心,而德妃娘娘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德妃一向善于观察,审时度势,太子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一清二楚。只是,她心里显然还有其他的打算,所以,对待太子如此的热络,倒也是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起话来避重就轻。

她不顺着太子的思维走,太子也不好直来直去的提及四弟胤禛的事,于是,两人互相试探,婉转了许久,也没有捅破最后的那层窗户纸。好在,胤礽的原意,也是点到为止,让德妃能警醒点四弟,趁早别再玩火上身!

***

这天,太子从景仁宫回来之后,就直接回了正殿休息。宝珍也难得能跟着偷闲半日,因着离晚膳的时辰还早,她就和小李子小贵子二人打过招呼,独自回了后围房休息。

同屋的春双,巧儿都出去当差了,宝珍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片刻,宝珍恍恍惚惚地被屋子里的动静弄醒,还以为是春双她们回来了,就没急着起来,蒙着被子准备接着补觉。

不料,忽然有人坐到她的榻上,用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迷迷糊糊间,宝珍从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扭头瞧了瞧旁边那人,顿时意外地说不出话来。

大半月没见,紫雁几乎整整瘦了一大圈,尖尖的下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好在,她的气色还不错,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宝珍愣了一下,跟着猛地扑到紫雁的怀中,又惊又喜道:“紫雁姐,你回来了。”原本还以为,两人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因为,像安乐堂那样恶劣的地方,人一旦进去了,几乎就没可能再出来。幸好,紫雁挺过去了,好好地回来了。

紫雁见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笑似叹地吁了一口气。

宝珍显然是高兴坏了,眉眼间皆是抑不住的笑意,握住紫雁的双手道:“我曾求过钱嬷嬷托人给你捎过去吃的东西。姐姐,在那里都收到了吗?”

紫雁点了点头,眼圈渐渐发红,哽咽道:“全凭妹妹捎来的那些吃的,我才能勉强撑过来..要不然..真是..”

宝珍见她落泪,心头亦是一酸,连忙拿手帕替她擦擦眼睛,安慰道:“没事就好,咱不哭了。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该要高高兴兴的才是。”

紫雁闻言,含泪点了点头道:“是该高兴。连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回来的一天。”说完这话,她随即缓了缓神情,看看周遭,冲着宝珍微笑道:“我听说,妹妹如今大半算是太子的人了,这真是太好了。”

宝珍听罢,担心她有点想歪了,不免摇头道:“我不过就是奉奉茶而已,实在算不上是太子身边的人。”

果然,紫雁听了,赶忙凑到她身前小声道:“宝珍,你和我说句实话,太子对你真的没有...”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珍抬手打断,语气认真道:“紫雁姐,这种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奉茶的小宫女,怎么敢逾越本分觊觎太子爷呢?”

紫雁闻言一愣,见宝珍正蹙眉看着自己,便以为她恼了。随即有些无辜道:“我..这也是听旁人传来传去才说的。妹妹,你千万别生气啊。”

别人传的?宝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问道:“这传言从哪儿来的?”

紫雁道:“我今天一回来,无意间就听到了后围房里的宫女们在议论,刚开始,我还以为她们说的是别人,后来,一听见妹妹你的名字,才发现不对劲。其中有三两个人说,你的本事大手腕高,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让太子爷一见到你之后,就把身边原来那个妖娆的春桃换走,半分都不犹豫。”

宝珍听罢,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传言,既然刚回来的紫雁都能听见,那春双和巧儿一定也是知道的,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起过呢?

紫雁见她,眉宇间一片凝重,跟着道:“宝珍,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估计她们也就是因为嫉妒你,所以才故意这么编排的。你也晓得这宫中的人有多坏有多势利的。”

宝珍闻言,频频摇头道:“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万一让那些有心使坏的人听去,我就麻烦了!”

“有这么严重吗?咱们既然没有异心,就不怕她们瞎说。再说,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谁还敢随便过来招惹你。”

她的话,并未让宝珍觉得安心,她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道:“确实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姐姐可知,这宫中人多口杂,如此传来传去的事情,不晓得暗地里有多少人要拿它去生是非呢。当然,他们生惹是非的最终目的,并不会是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宫女。可惜,一层压一层,最终需要委曲求全,受罪牺牲的人,却只有我。

紫雁闻言,一时也变了脸色,急急道:“哎呀!都怪我!随便把这些听来的胡话说给你听,叫妹妹心烦意乱的。”

宝珍看着她摇摇头,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道:“不,若不是姐姐及时回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就真的危险了。”

紫雁听了,连忙握住她的手,低低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传言已经流出来了,想必,这后围房里的人应该都传开了。”

宝珍虽然不安,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每天她还要继续给太子奉茶,还不能分身去做旁的事情。于是,她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眼前了。”

紫雁又叹了一口气,深深无奈道:“唉,怪只能怪,咱们福薄投错了胎,来错了地方,如今留在这里活受罪。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宝珍闻言,望着她,稍稍和缓了神色道:“紫雁姐,谢谢你。”

紫雁连连摇头,温和道:“谢什么?妹妹这样说就见外了,咱们俩是什么样的情分。别忘了,我这条命也是你救下来的。”

太子卷 第十五章 鸟鸣 临近十月,日子在宝珍的戒备和不安中一天天地过去。几场萧瑟的秋雨过后,京城天气渐渐转凉,而宫中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因为,康熙皇帝将于下个月初班师回朝。随之,太子胤礽每天在书房留得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候,甚至为了批阅完各地上报的奏折,挑灯熬夜直到天亮。太子不休息,宝珍和书房内外的宫女太监们也不能歇,经常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待到恭送太子离开的时候,膝盖便会僵硬地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这会,夜已经很深了,胤礽慢慢靠在后面的椅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孙公公在旁瞧见,忙上前一步道:“太子爷,身子重要,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胤礽闻言,闭着眼睛没吱声,孙公公也不敢再多问,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候着。然后,用自己的袖子遮住脸,悄悄地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的脸一直浮肿的很厉害,想必,也是因为太累又没睡好的缘故。

这时,宝珍趁着换茶水的由头,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透口气。夜里的冷风吹过,惹得她才刚一出屋,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茶水房里只剩下小李子在烧水,待见宝珍推门进来,起身问道:“主子还没回呢?”

宝珍略显无奈地点点头道:“估计怎么还得个把时辰吧。”

小李子闻言,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蹲在地上去烧水。

这****,胤礽果然又留到了子时才走,宝珍困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地按着每天的习惯往耳房走去。

同屋的人都睡了,宝珍也懒得洗漱换衣,便一头栽倒了床上。不料,x下却被什么东西给咯了一下,她直起身子用手一摸,借着窗外淡淡的光亮,方才看清楚是用纸包好的酥饼。不用多想,这一定是紫雁留的。自从,她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友情变得更加深厚了。而宝珍,也把紫雁当成了可以用心相处的好朋友,这是她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

第二天一早,宝珍比平时起来的稍晚一些,好在,钱嬷嬷对她颇为照顾,并没有责怪她。待宝珍收拾妥当来到前院时,便见孙公公焦躁的在一棵树下走来走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孙公公抬头望来,跟着淡淡道:“宝珍丫头,你过来。”

宝珍见他一脸愁容,随即上前乖巧道:“奴婢见过公公。”话音刚落,她便瞧见了树枝上挂着的一只鸟笼子,仔细再看,方才发觉原来是那日十四阿哥抓来的画眉。

这只画眉看起来有点打蔫,完全不像刚抓回来那般欢实的惊悸乱扑,支脚站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

孙公公吩咐道:“今天,咱家要去陪太子爷办事,你暂时不用去书房候着了。就全心全意帮咱家把这只画眉给看好就行。知道吗?”

宝珍闻言一愣,随即点头道:“奴婢遵命。”

孙公公见她乖顺,便道:“嗯,咱家还是交给你放心些。院子里的那些手笨的,准得把事儿给办砸了。”说完,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宝珍道:“这里面是粳小米,时不时喂它点儿,它要是不吃,你就去小花园里抓两条虫子去。”

宝珍接过瓷瓶,点一点头,暗道:今天,自己可算是轻松了,光是溜溜鸟就成。

孙公公走后,宝珍便提着鸟笼子去了小花园,然后,将它挂在树枝上晒晒太阳。而她自己,则选找了处石凳坐下,自顾看向头顶的天色,难得清闲地发了一回呆。过了一阵,她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过去看笼子里面的画眉。

宝珍见它的模样精巧可爱,便免不了故意出声逗它几声,不料,那画眉闻此,顿时警觉地跳了跳脚,仰脖“秋”地叫了一下。

宝珍凑得近了些,故意学着它的声音,也“秋”了一声。虽然,她不怎么懂得养鸟,可是,却很喜欢模仿鸟的叫声。特别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弟弟宝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许是,因为勾起了自己的回忆,宝珍忽然收了声,只瞧着笼子里的画眉,低声说道:“可怜的小东西,你也想家了么?”

小鸟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依旧“秋秋”地叫了不停,宝珍略显苦涩地笑了笑,随即,拿出孙公公给它的瓷瓶,往它的食盒里倒了一些。“吃吧。”

野生画眉的性子都极强,特别是成鸟,更是很不容易去驯服****。可是,宝珍和这只画眉倒是相处的不错,它不但乖乖地吃了食,还时不时地会鸣叫两下,声音很是委婉动听。

此时,身后的不远处,有人突然出声道:“宝珍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宝珍闻言,扭头一看,只见,孙公公不知何时站在后面,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随即,他便笑着大步走过来,道:“这都多少天了,咱家用变了法子,它也学会叫上一声。没想到,今儿倒是让你给教会了。”

宝珍故意避开孙公公探询的目光,低头道:“公公,奴婢不过一时侥幸,逗着它玩罢了。”

“不对不对。这可不是侥幸。”孙公公微微摇头,依旧含笑道:“你可真是个宝丫头,浑身都是能耐。这回更是帮了咱家一个大忙,要知道,十四阿哥那边,还天天惦心这画眉鸟呢。”

宝珍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倒是对他的夸奖有些不敢受用。

孙公公跟着道:“宝丫头,下午你跟咱家一起把这画眉赶紧给十四阿哥送去。”说完,他便吩咐宝珍把鸟笼子拿下来,往上面罩上遮光的笼衣。

这次,他们去的不是景仁宫,而是东乾五所。宝珍一路跟在孙公公的身后,盯着那只被蒙上的鸟笼,暗暗嘀咕道:这孙公公也太心急了,万一,这画眉到来十四阿哥那儿,又不叫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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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六章 商量 由于东乾五所是皇子的居所,所以,平日除了内务府管事和众阿哥们的亲随之外,旁人是很难进来的。哪怕是孙公公,也要在外面静候片刻,方能进入千婴门。

乾东五所共有五组建筑,从西至东分别称头所、二所、三所、四所和五所。每所之间彼此独立,且均有南北三进院落,布局对称。

孙公公带着宝珍沿着小路向东走,才刚过了一处小门,便见对面缓缓走来几个人。除去随行的四五个小太监之外,其他人皆是身着华丽常服的年轻男子,其中,四贝勒胤禛从容地走在最前面。

孙公公见此,赶忙回头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跟着躬下身子,“蹬蹬蹬”地迈着小步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奴婢)给几位贝勒爷请安。”

随即,有个身影踱到他们二人面前道:“起来吧,孙公公。”

孙公公应身而起,宝珍也跟着目光一扫,只见此时,胤禛的左右还站着两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中那个穿石青色马褂的男子,粗眉大眼的,她倒是有点印象,却定不准到底是几阿哥。另外那一个通身宝蓝,长眉入鬓,样貌俊美,尤其是眉宇间的神色温和,不知为什么,竟完全不同于其他人那般冷漠高傲,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宝珍的眼睛一圈溜下来,最后却跟胤禛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登时微怔,立马垂下眼睑。

众人皆知,太子爷的身边从来离不得孙公公,这会,却见他领着个小宫女来此,免不了要询问几句。于是,那名神情温和的男子,先开口道:“孙公公,今天不用当差吗?”

孙公公含笑道:“回八贝勒的话,奴才是特意给十四阿哥送画眉来的,爷已经惦记说要好几天了。”

八阿哥胤禩闻言,看了看罩上笼衣的鸟笼,脸上露出一副了解的样子,笑道:“原来十四,天天念叨的就是这个啊。”

孙公公听了,笑眯眯地冲着他点一点头。最近这两年,八贝勒的势头正劲,尤其是她的生母良贵人,如今更是母凭子贵,大有蓄势待发的潜质。虽然,太子平时对他十分冷漠,可是,身为奴才的孙公公,却还需继续笑脸相陪。

如此打了个照面之后,孙公公和宝珍便施施然地退到一旁,目送着他们三位离开。待见他们走远,孙公公方才领着宝珍继续前行。

东五所的门外,一个样貌很是清秀的宫女迎了过来,待见孙公公和宝珍,稍微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孙公公。”

孙公公道:“咱家是给十四爷送东西来的,劳烦姑娘给通传一声。”

小宫女闻言,含笑道:“公公客气了,请随奴婢来吧。”说完,她便让着二人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主子刚从上书房回来,这会正在换衣裳呢,公公先随我去前厅等一下吧。”

不多时,十四阿哥匆匆赶到,一进屋,他便环视四周,待见提在宝珍手中的鸟笼,顿时笑道:“太好了,可算给我拿回来了。”说完,也不等二人给他请安行礼,就从宝珍的手里拿过鸟笼,欢喜地搁在桌子上。

十四阿哥一把撩开笼衣,亮晶晶的眼睛瞧着笼子的画眉,“咦”了一声道:“看着怎么有点打蔫了?”说完,一扭头看着孙公公道:“它会叫“如意”了吗?”

孙公公闻言,笑着上前一步道:“奴才无能,实在训不好这只画眉,好在,我们宫里的小宫女有法子,能让它先开口叫两声儿。”说完,他侧首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道:“宝丫头,赶快让十四阿哥见识见识。”

宝珍应了一声儿,抬眼看着正睁大眼睛打量自己的十四阿哥,福了福道:“奴婢献丑了。”

十四阿哥对宝珍还有点印象,原以为她是母妃身边的宫女,却没想到是毓庆宫的人。

宝珍走到桌前,俯身看着笼子里对陌生环境还有些茫然的画眉,心中暗道:画眉啊画眉,拜托这次一定要帮帮忙啊。

宝珍清清嗓子,然后,学着在小花园里的样子逗弄了几下。不料,这画眉好似还没缓过神来,只盯着笼外的人看,半响也没发出来一声动静。

瞬间,十四阿哥的神情变得有点扫兴,好在,他还有耐心等待。

孙公公见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向宝珍投去询问的目光,宝珍只得无奈地地摇了摇头,又往笼子前靠近了些,重新唆尖了声音逗它。

渐渐地,画眉鸟开始有了点动静,起先是“秋秋”地叫声,后来,终于随着宝珍的心意婉转地啼叫起来。

十四阿哥闻此大喜,抬眼看向宝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和我说说。”

宝珍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其实奴婢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巧合碰上了运气而已。”

十四阿哥听了她的话之后,自己也凑到笼子前,鼓着腮帮子出声道:“让我也来试试。”可惜,费了半天的劲,那画眉也不搭理他半分。

“奇怪了。”十四阿哥笑了笑,跟着对宝珍说:“看来,它现在只听你的话。”

宝珍闻言,微微低头,心想:这会自己还是不要吱声的好。

十四阿哥看向宝珍,开口道:“抓它的时候,你也在场。想必,它一定是恼了我,才不肯搭理我的。”

孙公公在旁闻言,暗道:呦?什么时候的事,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宝珍听罢,却觉得这十四阿哥虽顽皮得很,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于是,她低头温和道:“十四阿哥,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这画眉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鸣叫。”

十四闻言,有些惊奇道:“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宝珍沉住气道:“很简单,只要,十四阿哥愿意开恩放它回去,那它便可继续随着自己的心意婉啼,再不需任何人的训教。”

“放了它?不行不行。”十四阿哥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摇头道:“我为了抓它,可费了不少的功夫呢。再说,它是我送给母妃的礼物,怎么能放了。”

“十四阿哥,奴婢敢问一句,当日您御花园中能抓到它,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它的窝?”

十四点一点头道:“嗯,没错。”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只画眉,既然在御花园中筑了巢穴,想必,它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如果您把它放了,它一定会回家的。所以,十四阿哥往后再去御花园时,肯定还能听得见它的叫声,而且,说不定,它还会引来更多的画眉鸟来这里居住。到那时,您再陪着德妃娘娘一同去御花园闻音赏景,岂不是要比这般惬意和自在。”

十四阿哥听罢,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宝珍,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从小到大,还没有过人用这样从容的语气和他商量一件事情。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就是自己竟然打从心里面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太子卷 第十七章 瓜尔佳氏(上) 宝珍虽然比十四阿哥年长几岁,却因为从小营养****,身高与他基本相近。这会,两人面对面站着,十四阿哥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些探究,只觉,这小宫女倒是和旁人有些不同。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同,自己也一时间想不明白。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十四阿哥说话,孙公公不免轻咳了一声,十四阿哥随即回过神来,缓缓道:“你既然这么说,爷也只能放了它了。”

宝珍闻言,礼数周全地冲着他行了一礼。孙公公见状,示意她去提起桌上的鸟笼,含笑道:“奴才这就去御花园。”

不料,十四阿哥摇摇头道:“一起去。”说完,又扬声唤小太监进来,却见何姑姑最先从外头进来,口中轻道:“主子,咱们去不得御花园,到时辰该温书写字了。”

十四阿哥闻言,想起了今天师傅交代下来的繁琐功课,脸上立马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何姑姑跟着道:“主子,这只画眉就交给这位小宫女放生吧。奴婢认为,她一定能办好的。”

宝珍闻言,只见何姑姑看了自己一眼,微微点头,笑而不语。显然,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应该在外面都听到了。

十四阿哥没有回答何姑姑,而是,扭头看着宝珍道:“交给你了。”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记住,一定要给它放回,当时我抓到它的地方。”

宝珍方恭身答道:“是,奴婢明白。”

十四阿哥说完,便扭头随着何姑姑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好像生怕自己随时会改变主意反悔。

***

回毓庆宫的路上,孙公公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看着宝珍的眼中浮现出点点疑惑。

宝珍见此,心中一紧,于是,恭谨低首,如往常一般低眉顺眼地向回走去。

当天下午,因为得了孙公公的准许,宝珍带着紫雁一道儿去了御花园。紫雁还是头一回出来走动,忍不住心情有几分兴奋。

两人由着琼苑东门进去,跟着又沿着一条用彩色石子铺成的小路,穿过垂花拱门。一路上,紫雁几乎都不舍得眨眼睛,瞧着四周的幽雅景色,啧啧叹道:“这儿真是太美了。宝珍快看!快看!”

宝珍闻言,笑着过来,问她道:“真的这么喜欢,瞧你乐成这样?”

紫雁除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了,一脸惬意地在原地绕圈圈。而宝珍则自己一个人提着鸟笼来到树下,然后对着里面那只画眉,轻轻道:“你自由了,小家伙。”

笼门一开,那只画眉鸟先是警惕地向后蹦了一下,摆动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宝珍见它胆怯的模样,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让出来了足够宽敞的空间。

过了片刻,画眉鸟终于微微展翅,又抖了抖几下翅膀,跟着,动作迅捷地飞出笼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宝珍站在原地,仰着头,心思逐渐飞远。午后暖暖的阳光罩在她的身上,就如同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泽,干净而明亮。

紫雁难得见她这般出神,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臂道:“再想什么呢?”

宝珍闻言,扭头对她笑了笑道:“没事,咱们回去了。”

回到毓庆宫,钱嬷嬷突然来了耳房,说大福晋要见宝珍。宝珍听后,十分讶异,忖度着问了钱嬷嬷。谁知,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

宝珍心中稍感忐忑,暗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何以能让大福晋亲自召见。此时,她不禁联想起紫雁说过的那些传言,难道会是因为这个吗?

想归想,宝珍也不敢多做耽搁,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随着钱嬷嬷一同来到了二进院的后殿。

待到门口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宫女,她看着约莫二十来岁,打扮得很贵气,身上的那件紫褐色宁绸宫装,比钱嬷嬷的还要贵重。

果然,钱嬷嬷一见到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客气道了声:“锦华姑娘。”

这名被唤作锦华的宫女,当年是陪着瓜尔佳氏一同进宫的,眉眼间很是精明能干的模样,这会,笑起来更是极为俏丽:“锦华见过钱嬷嬷。”说完,眼风一转,落在了旁边的宝珍身上,接着道:“二位请随我进来吧。”

锦华挑起身后的织锦帘子,让着钱嬷嬷和宝珍来到屋内。刚进去,宝珍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熏香味。这种香味很特别,好似是用很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让她难以区分辨别清楚。

宝珍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向周围张望,只能随着钱嬷嬷冲着身前端坐的瓜尔佳氏,跪地行礼道:“奴婢给大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起来吧。”这是瓜尔佳氏的声音,宝珍还认得。因为,那天在太子书房的夫妻争吵,实在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锦华就贴心地扶了钱嬷嬷一把。

钱嬷嬷起身道:“福晋,这就是奴婢跟您提起过的小宫女。”说完,便给宝珍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紧张,失了规矩。

宝珍闻言,微微抬头,只见此时,瓜尔佳氏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而还带着几分轻松的神态。

瓜尔佳氏对宝珍倒还有点印象,所以,稍微点一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听嬷嬷说,你是今年刚进宫的?”

宝珍按着礼数规规矩矩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名叫叶宝珍。入得今年小选,进宫为奴。”

“难为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在太子爷的身边当差。”瓜尔佳氏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有丝毫的情绪,却让宝珍心中那根不断收紧的弦又紧了几分。

瓜尔佳氏眼角皆是笑意,继续道:“嬷嬷的眼光真好,怪不得嬷嬷身边的人,都规矩十足,精明强干。”

“奴婢不才,全凭大福晋当年的提点和太子爷多年的恩典,才能继续留在宫中为主子们分忧。”

“嬷嬷真是谦虚了。”瓜尔佳氏瞧了锦华一眼,锦华见此,跟着从袖兜里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钱嬷嬷道:“这是福晋给嬷嬷喝茶的,嬷嬷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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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八章 瓜尔佳氏(下) 钱嬷嬷闻言,忙谢了恩,含笑将银子收到自己的袖中。

瓜尔佳氏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和钱嬷嬷闲话了几句,方才将视线落在宝珍的身上,淡淡道:“听嬷嬷说,你有一手烹茶的好技艺,今天正好,也让我见识见识吧。”

她的话音刚落,锦华便轻轻地拍了一下手,跟着从门外进来几个宫女和太监,各自手中端着小木桌,茶壶茶碗和炭炉等等,然后,按着顺序一一摆在屋子的正中央。

宝珍见状,眼帘微垂,暗道:难不成,今天大福晋这般亲自召见,就为了当场考验她的手艺吗?

钱嬷嬷早已经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似乎对宝珍很有信心的模样。毕竟,宝珍是她自己一手****的,满意的很。这会让她多多历练一些,也放心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顶着不小的压力,宝珍还是从容地在大福晋的面前,正常发挥了自己的茶艺水准。只是,在这煮茶的过程中,瓜尔佳氏脸上的神情,却悄然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宝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将热气腾腾的香茶,小心翼翼地搁在一只福寿镶字漆盘上面。

谁知,瓜尔佳氏忽然淡淡地“恩”了一声,徐徐道:“有模有样的,确实不错。”

宝珍端着托盘的手一顿,还未将茶奉给福晋,就被再次进来收拾的宫女们接过去。看着自己亲手煮的茶就这么被人端下去,宝珍显然觉得有些意外,不明白瓜尔佳氏的用意。

钱嬷嬷察言观色,待见宝珍站在中央,无措地垂着双手,便含笑问道:“福晋,您今天特意召见奴婢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瓜尔佳氏略抬了抬眼睛,淡淡道:“也谈不上什么吩咐。最近朝中的政务繁忙,你们都是太子爷身边的得力人儿,所以更要加意伺候,不得大意。”

钱嬷嬷忙道:“福晋请放心,奴才们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太子。”

瓜尔佳氏闻言,露出一个称意的微笑,“有嬷嬷在,我自然要放心多了。”说完,她抬头揉了揉太阳穴道了一声“乏了”,便吩咐她们回去罢。

出门之后,锦华也赏了宝珍一点碎银子,含笑道:“姑娘的手艺不错,以后,有机会便常同嬷嬷过来,我们福晋也是个爱茶之人,到时候少不了给姑娘赏赐。”

宝珍闻言,故作温顺地点一点头,心中却道:既然爱茶,为何连喝都不喝一口,就让宫女们统统撤掉。看来,这个大福晋瓜尔佳氏的脾气真不好琢磨,往后自己要更加小心才行。

锦华将她们二人送出了院子,跟着重新回到屋中,来到瓜尔佳氏的身旁,小声道:“福晋,奴婢觉得这个小宫女有些不妥。”

瓜尔佳氏闻言,抿唇一笑:“你接着说。”

锦华道:“奴婢看她的年纪,也就不过十二三岁。可光是那一手煮茶的功夫,想必也得有年头才能练成。还有就是......”

瓜尔佳氏道:“还有什么?说话莫要吞吞吐吐的。”

锦华微微低头道:“是,想想她一个刚进宫半年的平头小宫女,就算再怎么精明能干,也不能这么让轻而易举的获得太子爷的赏识和抬举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显得有些谨慎,“福晋,书房以前的那个奉茶的宫女,您也是见过的。春桃比起这个小丫头,怎么看都是绰绰有余的。”

宝珍看上去还像是个孩子,确实和环姿艳逸的春桃,基本没有对比性。

瓜尔佳氏当然能看出来这点,说实话,她并不担心太子会对这个小宫女有什么心思。她更多疑心的是这个小宫女的出身和背景。

“你尽快派人出宫查一查,这个小宫女的底子。”

锦华闻言,点一点头道:“奴婢明白。”说完,便走到瓜尔佳氏的身后,伸手替她按摩太阳穴,轻轻道:“最近您一直没怎么睡好,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瓜尔佳氏微微阖眼,嘱咐道:“别惊动那么多人。就算太医来了,也不过就是开两副安神的药,又苦又没效果。”她自幼最不喜的便是吃药,所以,除却真是生了什么大病,否则,连碰都不会碰一口的。不过,瓜尔佳氏不愿意传唤太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给那些人制造流言的机会。每每太医来此,不需多时,宫中便会传开一些流言,议论她长期失宠难免心有不平,所以积郁成疾。或者是说她用装病装可怜,使得太子对她再添恩宠等等等等。

面对这样的流言,瓜尔佳氏通常都是不予理会。可惜,她的高姿态并没有消减那些难缠的是非。反而,大家都几乎认定了,太子的嫡福晋是一个不得宠又好欺负的人。

原本,瓜尔佳氏早已认定自己嫁错了人,对太子时好时坏的感情,也不在有什么的期盼。可是,小郡主的出生,让她不得不重新站出来,学会保护自己,学会争斗。因为,只有她强势起来,她的孩子才能在干这宫中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从小郡主出生那一刻开始,瓜尔佳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此时,锦华轻轻一笑道:“福晋您啊,做了额娘也还是小孩脾气,不苦的药是治不好病的。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也就见您怀着小郡主的时候,才肯心甘情愿的吃药。”

想到女儿,瓜尔佳氏心里泛起凉薄的苦涩,脸上露出一丝怅然道:“为了婉柔,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锦华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勾起福晋心中的惆怅,暗自懊悔不已。

好在,瓜尔佳氏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变了话题道:“锦华,过了今年,你也二十五了。想没想过要出宫?”

锦华闻言,惊得手中微微一抖,跟着,连忙跪在瓜尔佳氏的身前,道:“福晋,奴婢知错了,不该这般随便说话。求您不要.....”

瓜尔佳氏见她这般,微微一笑道:“瞧你吓成这样子,亏得还跟看我这么多年。我不是生气要赶你走,而是,诚心想要替你择一户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锦华闻言,心中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听见嫁娶这样的字眼,免不了有点点脸红。

“奴婢这条命是福晋给的。今生今世,奴婢会一直尽心尽力服侍您一辈子,绝无他心。”

锦华是她的家生丫头,一直带进宫来的,基本就如同自己的心腹臂膀。若真的失了她,确实是不小的损失。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最后问了锦华一次,道:“你想好了?真的不愿出宫吗?”

“奴婢不愿意出宫,只求能一直留在福晋您的身边,服侍左右。”

太子卷 第十九章 出宫围猎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二十的早上,宫中上下的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全神贯注地恭迎着万岁爷回朝。

寒风渐起,萧萧瑟瑟,宝珍缓缓行至窗前,只见,外面的天色阴沉沉地,似乎又要下雨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宝珍心想,康熙皇帝应该已经回宫了。

按宫里的规矩,这一天,太子和诸位阿哥们,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都要赶去太和门恭迎康熙皇帝的回朝。

今天,在众人之中,太子爷无疑是最惹人注意的。他身着杏黄色的三爪龙缎冠服,头戴一顶镶有红宝石的薰貂朝冠,自有一派未来天子的威仪气质。等待的过程实在很不轻松,大家都分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万岁爷的到来。就连太子胤礽也不例外,孙公公站在他的旁边,时不时的躬身与他低语几句,通报万岁爷现已到了哪里。

须臾,从宫门外传来一道高亢清晰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全都“唰”地一下聚到太和门,然后,太子带领着所有人起x下拜,异口同声道:“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眼望去,只见,在排列整齐威严的仪仗队和神情勇猛的羽林护军的正中间,一顶通高一丈五寸,垂黄缎幔幄,由二十八个人抬行的金辇缓缓而来。那其中端坐的尊贵男子,便是奠定了清朝兴盛根基的千古一帝—康熙。

突然,天空开始飘落下来,一点点零丁的小雪花,乍眼看去,还以为是纷飞的柳絮。小雪花刚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淡淡的水渍。

金辇行至人前,太子胤礽毕恭毕敬道:“儿臣恭迎皇阿玛归朝,恭祝皇阿玛圣体安康、福泽绵延。”

康熙仔细地端详了太子一番,淡淡笑道:“都起来吧。”虽然,他已年近五十,但身形却没有半分臃肿,面皮也是红润泛光,神采熠熠。

太子胤礽闻言,忙谢了恩,随即带领着文武大臣从容起身。

皇宫的内院,除了后妃公主、太监宫女外,外臣向来不得涉足。所以,康熙皇帝亲点由太子爷伴回寝宫,其他人一律各回各处,无需跟随。

胤礽随着皇阿玛回了乾清宫,本来以为,康熙要亲自考问自己代办的朝政。不料,康熙只是留他一道儿用了午膳,并没有询问起任何政事。

父子俩亲切地说了会儿话,期间,康熙告诉胤礽,自己这次回朝只是暂作休息,择日他还要围猎辉发。康熙对围猎历来十分重视。他一直认为满族是马上民族,既然身为满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坚持行围打猎,保持体魄强壮,也让皇室子弟们牢记大清先祖打江山的辛苦业绩。

胤礽闻言,稍显得有些意外,微微欠身道:“皇阿玛,您一路奔波劳碌,已经清瘦了不少。如今回宫该当好好调养才是啊。”

康熙亦笑道:“朕就是要赶上这次冬狩,好能打个痛快。”

胤礽自幼精通骑射,只是近几年,因为身居太子之位,出宫围猎的机会也没有几次。这会,被皇阿玛这么一说,心里立马来了劲,于是道:“皇阿玛,这次围猎辉发,儿臣能不能陪您一起去?”

康熙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眼中满是笑意道:“这次朕一定带上你的,再不操练操练,恐怕你连弓弦儿都拉不满了。”

胤礽闻言,微微一笑,抬头粲然道:“皇阿玛请放心,儿臣这身本事还在,保证一定给您猎回来一只最好的驼鹿。”

康熙哈哈一笑,满意点头道:“好,朕就等着看你的表现。”

这次冬狩计划,康熙除了要求太子随行,还准备多带上几个儿子。皇子十二岁时开始学习骑射,按说,十二岁以下的皇子,应该都不能同去。不过,十四阿哥却是一个例外。康熙本来就喜欢这孩子,特别是他身上那股虎头虎脑的劲头。所以,这样好玩的事情,一定漏不下他。

***

这次冬狩,宝珍和小李子要一起跟随太子出行。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是,两人还是按时做足了准备。因为要在户外走动,内务府给随行的宫女都做了新衣新鞋,衣服里加了棉花,鞋底也加了厚,连样式也很朴素。

十月二十二,出发这天,京城又开始下起了雪,雪下的很大。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就给紫禁城蒙上了一层白霜。

这次出宫,康熙没有像上次那样大费周章,而是轻装上阵,一切从简。

宝珍和十来个宫女一同挤在一辆四轮马车中,虽然不用挨冻走路,可是,路上却是颇为颠簸,周身无处不痛。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途的驿站,宝珍还得忍着难受,匆匆下车去给主子煮茶。刚下车,宝珍便觉一阵湿润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先打了个喷嚏。跟着,她一路小跑着往前,待来到太子乘坐的马车旁边,清了清嗓子道:“太子爷,奴婢前来侍奉。”

“进来。”

宝珍闻言,随即踩着踏凳,掀起帘子进了车中。只见,除了太子之外,旁边还坐着四贝勒胤禛和孙公公,连忙躬身道:“奴婢给太子爷,四贝勒请安。”

只听太子胤礽道:“罢了,车里地方小,你就不必多礼了。”

四贝勒胤禛见是她,不禁冲着太子胤礽半开玩笑道:“没想到,二哥把她也带来了。看来,我今天要跟着有口福了。”

胤礽点一点头道:“这丫头太厉害,现在再喝旁的,我已经不习惯了。”

宝珍闻言,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不料,烧水时正巧被热气给熏到,脸上跟着不自觉地一红。

太子胤礽见她这般,不知为何,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于是,随手从桌上的果盘中拿了一个橘子,递给宝珍道:“这个赏你吃。”

宝珍蓦地一怔,瞧了眼他的脸色,略欠身示意道:“多谢主子。”

按说,主子们赏赐的东西,应该要当面吃掉,方能以示尊重。可是这会,宝珍瞧着自己手中的橘子,倒是显得有几分犹豫。

孙公公见此,出声道:“宝丫头,太子爷赏你的,你就好好吃了吧。”

太子卷 第二十章 露宿 宝珍取了一块橘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稍微压下了自己胃中刚才的不适。吃完橘子,水也烧得滚沸了。宝珍动作利落地沏好两碗茶,清新的茶香顺势缓缓飘散开来。

胤礽和胤禛各自取了茶来吃,期间,胤禛微微点头,冲着宝珍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好香啊!难怪我哪儿都找不见四哥,原来是在二哥这里舒服自在呢?”突然,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笑着响起。

宝珍闻声,没抬头,立马退到旁边半跪在地上,只觉,身后有人踏前一步,跟着,利落地坐到了胤禛的身边,她微微抬眼,正好能看见那人的侧脸。

来人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身形微瘦,生得很是俊俏。想必,是在户外呆得时间太长了,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太子胤礽含笑看他道:“十三,你不是说要一直骑马到辉发吗?怎么?这才刚走了半天,就捱不住了。”

胤祥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轻快地微笑道:“这么香的茶,我当然要进来讨一杯尝尝了。”说完,他的视线顺着摆满食盒的桌案,看向侯在旁边的孙公公和宝珍。

宝珍见此,忙又重新备上一杯茶,轻轻地搁在胤祥的面前道:“十三阿哥请用茶。”

胤祥用过茶,略显诧异的瞥了宝珍一眼,似乎对她的手艺也很意外。

十三阿哥的性格直爽开朗,平时素与四贝勒胤禛较好,所以,和其他的兄弟想必,和太子胤礽的关系也亲近的多。兄弟三人坐在一处喝茶,免不了要天南地北地说了一会儿子话。

车声辘辘,太子胤礽渐渐觉得有些乏了,便半阖着眼睛,似乎朦朦胧胧直欲睡去。不料,马车却突然震了一下,然后,速度平缓地停了下来。

孙公公见状,连忙挑起车帘向外张望,只见,天色已经暗沉,不远处的空地上燃着一簇簇的篝火,于是,回头道:“几位爷,今晚咱们要这里扎帐露宿了。”

虽然是露宿野外,但是,各位主子们的衣食住行都要按着平时的规矩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宫中还特意拉了几辆专用的水车。

宝珍和十多名宫女一起负责准备食物和糕饼点心,此时,篝火上的铁锅煮着羊奶,不断“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

这时,一个宫女姑姑悄然凑到过来帮手,她先是瞄了宝珍一下,继而又搓着手呵气道:“这天气冷得可真快啊。”

宝珍见她在和自己说话,随即点一点头,算作是自己赞同的回答。

“我看你有些眼熟,不知姑娘是在哪里当差的啊?”

宝珍淡淡道:“我是今年小选刚进来的,现在毓庆宫中当差。”

那名宫女闻言,立马露出一脸惊喜和意外道:“真巧,我也是今年新来的。”说完,她稍微扫了一眼四周,继续道:“姑娘规矩十足,怪不得是太子爷身边的人。”

宝珍淡淡一笑,没有吱声,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我叫喜儿,姑娘呢?”

“我叫叶宝珍。”

喜儿是九阿哥身边的宫女,平时主要负责浣衣和扫除。她和宝珍同岁,可是,说话的声音却象个孩童,让人乍听之下会有一点不适应。

喜儿对宝珍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时不时就要凑过来和她说上几句话。宝珍原本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可自从进宫之后,她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宫中不必外面,她坚定言多必失,所以面对喜儿的热络,她只是默不作声地保持着微笑。

晚膳过后,宝珍揉一揉酸涩的肩膀,靠在篝火旁取取暖。

喜儿从锅中舀了一勺热腾腾的羊奶给她,温和道:“喝点这个更暖和。”

宝珍谢过她,双手捧着汤碗闷头喝了一口。这羊奶虽浓,却也夹杂着一股羊膻味,宝珍只喝了几口,便就喝不下去了。

喜儿见状,不禁劝道:“主子们在帐中议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休息呢。你还是趁热多个喝点吧。”

***

临时搭建的大帐内,康熙领着他的众阿哥们围坐在火炉旁边,用熟悉的温润淡然的语气,理论政事。看得出来,自从出宫之后,康熙皇帝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身为皇室子弟很少能有时间和机会,如父子间这般亲近的相处。于是,众人不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在自己的皇阿玛面前露一露脸。其中,属九阿哥胤禟的表现最为抢眼,好几次他的谏言都赢得了康熙的点头称赞。

不过,有人抢眼就会有人暗淡。眼见着九阿哥越说越有,其他人也不免参与进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使得谈话的内容渐渐变成了互相争论和钳制。此时的太子胤礽,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大有隔山观虎斗的姿态。

须臾,康熙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于是突然举起手,帐中的说话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他的神情没变,却让所有人感到一阵不安的紧张。天生的王者,本来就无需太多的表情和动作证明自己的张力,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便足以压倒众人。

众人屏息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方才伸出一指,指向一直不断往外瞧的十四阿哥道:“胤祯,说说你再看什么呢?”

胤祯闻言站了起来,微微低头道:“回皇阿玛,儿臣没看什么。”

康熙忽然笑了起来,扭头道:“李德全。”

“奴才在。万岁请吩咐。”

李德全是康熙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是皇宫的大内总管,按说地位与朝中四品大员一样。不过,太监就是太监。按着清朝的制度,凡是六根不全的人都不可能当官的。

康熙淡淡道:“你陪着十四阿哥出去看看那匹河曲马。”

胤祯闻言大喜,咧嘴笑道:“多谢皇阿玛。多谢皇阿玛。”

康熙一猜,这孩子惦记的就是那匹河曲马,于是道:“只许看,不许骑。那匹马,现在还野得很。”

“儿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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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二十一章 受伤 到了深夜,宝珍和喜儿回到马车中稍作休息,发现车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火炉上还特意点了一只熏香,掀帘便能闻见浓浓的香郁。

喜儿环视一周,很是意外道:“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样了?”

旁边的小宫女闻言,接话道:“前面来人特意吩咐的,让我们把这里拾掇干净。”说完,她们还不忘望向宝珍,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

宝珍自然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却并没有再往下问,只是,态度平和的向大家道了声谢。

此后的几天,除了每天给太子斟茶倒水之外,宝珍再无需做任何的杂事。如此,随行的宫女和小太监们,都知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于是,平时都不直呼她的名字“宝珍”,而是姑娘长,姑娘短的,语气又讨好又热络。

幸好,宝珍的心态都保持得很平静。面对这样的厚待,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和猜忌,她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说自己该说的话。对于,太子胤礽的吃穿起居,更是事无巨细,件件上心,渐渐地,就连孙公公也发了话,也让她往后的月例再多领二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二两,每月则是四两。如此一来,宝珍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二等宫女。

***

待到行至辉发,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短暂地休整两三天,康熙便带着诸位阿哥和八旗子弟,开始正式围猎。

第一天,太子胤礽就抢先拔得头彩,将亲手猎捕的一只驼鹿送给了康熙。康熙见此,不禁龙颜大悦,下令今晚就摆宴设席,和众人一同享用这份礼物。

夜里起风了,微微有些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炭烤肉的香味。满族先民是游猎民族,所以,他们都很喜欢肉食。不远处的大帐中,时不时便会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好生痛快。

不过,此时也有一个人暗自不高兴,那就是十四阿哥胤祯。今天的围猎,大家基本都算得上满载而归,无奈,只有他的骑射不精,折腾了大半天就打回来了几只半大的毛兔子。

胤祯这孩子心气儿高,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趁着大家都在皇阿玛的大帐畅饮之时,他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来到马厩牵马。

胤祯准备牵走的马,正是那匹枣红色的河曲马。按说,河曲马的性情温顺,气质稳静,很少会有失控或发狂的时候。不过今天,这匹马倒是有点不听话,它瞪着前来拉住自己的少年,不满地吁出一团团的白气。

胤祯紧紧抵拽住它的缰绳,用力地拉扯了几下,谁知,这匹马非常不想这个时候被人打扰,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胤祯不可作罢,微微皱起眉头,费劲了好半天的力气,方才将它连拉带拽地弄了出来。待他骑上去的时候,这匹马显然已经被他的行为激怒了,脚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果然,片刻之后,它就开始不安分的乱跑乱蹬,完全不顾背上的胤祯,撒开蹄子就往前跑。

胤祯的心里大急,神情也有点慌,只见,四周不断传出一声声惊呼道:“十四阿哥危险,危险,您快下来啊!”不料,胤祯忽然重心一偏,差点就要掉下去。幸好,他自己及时调整身体,尽全力维持着平衡,算是避免了摔下去的危险。

一时间,侍卫和太监们闻声而来,待见在马背上艰难维持的十四阿哥,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大事不好。

众人就这么围过来,非但没有机会救下胤祯,反而更加激怒了马的脾气。眼看着胤祯就要坚持不住了,万一他要是从马背上跌下来,后果一定是无法想象。

正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那匹马就已经冲着大帐而起。宝珍和几个宫女,刚刚从旁边经过,只听一片慌乱之中,一匹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

宝珍先是大吃一惊,抬眼向马背上一看,发现来人正是十四阿哥。这会,他整个身子已经歪向了一旁,只要,稍加不慎就会跌落下来,而等待着他的正是那一脚脚凶险的马蹄。

身旁的宫女们,早已吓得跑的跑,跳的跳,还有几个惊得全身僵硬,险些被马蹄给踢到。

宝珍一见躲不过去,第一反应便是想护住马上的十四阿哥。可惜,此时的胤祯已经坚持不住了,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正好迎面砸在了宝珍的身上。

宝珍牙关重重相击,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脑袋似乎被地上的石头磕破,血液留至脖领之中,微微地凉。而十四阿哥似乎晕了过去,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然而,这会还不是危险结束的时候,受惊的马啼再起扬起,宝珍本能地拽着十四阿哥的衣襟往旁边去躲避。不料,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马蹄最后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宝珍的身上。

噔!这一下的力道极重,剧痛随即袭来,宝珍痛苦地发出一声****,觉得口中涌出来一股腥甜的热气,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霎那被疼痛所湮没。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临闭眼前,她隐隐约约地看见,旁边已缓过神来的十四阿哥,正满脸惊异地看着自己。

帐中的众人闻声而来,待见躺在地上的宝珍和一脸仓皇的胤祯,康熙不禁叱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一见惊动了万岁爷,顿时吓得统统跪在地上,叩首结巴道:“万岁爷...饶命,奴才该..死..!”

说话间,康熙已经上前几步,抬手一把提拎起愣愣出神的胤祯,怒道:“这又是你闯的祸?”他还在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宝珍,好似完全没在意皇阿玛的怒气。太子胤礽因为多喝了几杯,没能看清地上的那人,倒是听见身边的孙公公,轻呼一声道:“这不是宝丫头吗?”

他的话音一落,胤祯有些回过神来,猛地清醒道:“太医,快叫太医。”

孙公公大着胆子都到宝珍身边,待见从她口中流出的鲜血,心里打了个突。随即,连忙伸手探一探她的鼻息,嗖地收回手道:“主子,这丫头还有气儿。”

康熙稍微瞥了一眼地上,铮然转首:“赶紧把太医叫来,好好医治她。”说完,手中一紧胤祯的衣领,蹙眉沉声道:“你跟朕进来!”

太子卷 第二十二章 因祸得福(上)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只暖炉,里面加了些新鲜的橘皮,散发出阵阵清香的橘香。在暖炉的旁边,摆着两个煨药用的陶罐,徐徐地冒着一缕缕水汽。

何姑姑撩起布帘走进屋中,只见,宝珍露着缠满药布的肩膀,静静地趴在铺满厚实被褥的炕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屋里有一个小宫女,是专门负责照顾宝珍的。待见何姑姑进来,忙起身打了招呼。

何姑姑摆一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随即望向床上的宝珍,轻声道:“宝姑娘,还没醒吗?”

小宫女点头道:“回姑姑的话,凌晨的时候,姑娘疼得****了几声,不过,人还没能清醒。”

“太医来过了吗?”

“半个时辰前刚来看过。”

何姑姑闻言,瞧着她手里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便吩咐道:“这里你小心伺候着,若是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打发了人过来找我要。”

“喳。”小宫女屈膝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坐在炕沿儿上,小心翼翼地给宝珍擦身。

宝珍这一次伤得极重,已经足足昏迷了两天。她的右肩严重挫伤,险些就变成了残废,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卧床休息才行。幸好,她救下十四阿哥有功。太子胤礽对她做了妥善的安排,并且,嘱咐太医们尽心医治,一定要让她早点好起来。

出事后,康熙严厉地斥责了十四阿哥的身边奴才和负责看守马厩的侍卫,每个人都被责打了二十大板,就连十四阿哥也被禁足在房间里面,围猎结束之前,都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否则,也要跟着一并受罚挨板子。

临近黄昏,宝珍在昏昏沉沉间似乎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有人影在眼前来来回回的晃动。不过,这会儿她的全身僵硬,除了能感受到强烈的疼痛之外,根本无力移动半分,只能,勉强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屋中的人听见她的动静,随即便有两个身着便服的一老一少来到炕边,其中的那名老者,抬起手轻轻地给她搭脉。

宝珍微微眨眼,极目打量四周,视野里竟出现了一个老者圆润的脸孔,正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自己。

宝珍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又觉得不对劲。正在这时,旁边有人问道:“王太医,宝姑娘的情形如何了?”

“嗯,从脉象看应该是平稳得多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她多休息,千万不可随意乱动。”

按着王太医的话,宝珍整整卧床了七天,身体才敢慢慢地动一动,不过,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需要趴在炕上,以防再拉伤到肩膀。在她清醒后,孙公公曾来看过她一次,还带来了一些太子赏赐的东西。孙公公对宝珍道:“主子说了,你救下十四阿哥有功,以后一定会多提拔你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宝珍闻此,点头谢恩,心中只求众人能念及这件事情,开恩让她早两年出宫。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宝珍身上的伤情如此严重。不过,这次冬狩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她也只能匆匆地随队回京。

这半个月里,宝珍再没有见过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倒是何姑姑隔三岔五的过来看看她,或者差人给她送来一些东西。

何姑姑本来对宝珍的印象就不错,这会又因为,她冒死救下十四阿哥,心里不禁更添喜爱了。

宝珍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要回拜道谢,无奈,她的身子动弹不得,顿时急红了一张脸。

何姑姑看着还要挣扎起身的她,忙道:“姑娘,你可千万别乱动,小心身子要紧。”说完,她便挨着炕沿坐下,微笑地安抚住她的情绪。从那天起,宝珍衣食住行都由何姑姑派人打理,以至于,其他的宫女和太监都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看待。

***

这天,天色已暗了下去,宝珍在马车里呆坐了一路,忍不住自己下来活动一下。她的肩膀不能用力,走路还算是没问题的。不过,她也不敢走远,只绕着马车附近走了一圈,呼吸呼吸户外新鲜的空气。

须臾,只见一队整齐的人马匆匆而来,其中,有一个扭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便忽地调转马头,重来到马车的旁边。

许是,因为自己被马蹄所伤,所以,宝珍再看这匹奔来的高头大马,顿时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幸好,那匹马并没有失控,安安稳稳地停在她的身前。

待见来人,宝珍不禁一愣,随即微微屈膝道:“奴婢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

“别多礼了。”胤禛抬手示意她起身,跟着,仔细打量一下她的气色道:“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宝珍微微垂眸道:“多谢四贝勒挂心,奴婢已经好多了。”

胤禛闻言,似乎还有什么话说,却被领命而来的太监所打断。只是,他在掉头离开时,瞥了一眼宝珍身上紧裹着那件皮褂子,微皱了下眉。

天黑之后,宝珍回到在马车中休息,却听外面传来一声道:“宝珍姑娘,您睡了吗?”

宝珍先是应了一声,身边的喜儿随即扶着她坐起来,只见,一个小太监探进来头,含笑道:“宝珍姑娘,四爷让奴才被您送两只手炉来,您收好喽。”

手炉?这可是主子们用的东西。宝珍神色恍忽,片刻才反应过来。跟着接过手炉,脸上露出一个故作镇定的笑容,轻轻道:“奴婢多谢四贝勒恩典。如今奴婢身子不便,不能亲自过去谢恩,还请公公回去替我代谢一声。”

小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冲她点一点头。

喜儿放下了帘子,帮扶着宝珍重新做好,突然对她一笑,忽然调侃地说:“宝珍,我可要给你道喜了!”

过了好一会儿,宝珍才抬起头来,见喜儿正笑容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发窘道:“怎么了?”

喜儿盯着她看了会,也不忍逗她,只一笑:“你还没明白过来?你这就那个..嗯...就是那个因祸得福啊。瞧瞧,如今四贝勒对你都这么上心,可见,你真是熬出头了。我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身上很快就要有好事发生了。”

太子卷 第二十三章 因祸得福(中) 喜儿一边说着,一边向她眨了眨眼睛,一副对自己的预言信心满满的样子。

两人这段日子里相处下来,宝珍已经逐渐摸透了喜儿不拘小节和言谈突兀的脾气。虽然一开始她还很难适应,但后来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宝珍听罢,正想要开口回话,却见帘子外有人影微微晃动,不禁连忙横了喜儿一眼,示意她噤声。

喜儿见她神情严肃,有些茫然,继而,跟着扭头向自己身后一看,纳闷道:“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人影就突然一闪,消失不见了。

喜儿连忙一把掀起帘子,一股湿寒之气扑面而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周围除了来回巡视的侍卫们,并没有再看见其他人。

喜儿深深地望了宝珍一眼,小声道:“刚才那是什么人啊?”

宝珍默默摇头,手指不自觉地拨着手炉的盖子,一时间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特意过来探听自己的言谈。

喜儿见她半天没说话,也怕自己又会多嘴瞎说,便连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就不多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宝珍随意地应了一声,心里显然还在在意刚才的那个人影。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摇摇头作罢,小心翼翼地躺下休息。

***

很快进入了十一月中旬,康熙的出巡队伍终于顺利返回京城。此时,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为整个紫禁城一层厚厚的玉屑,静静地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回宫后,宝珍被钱嬷嬷单独安排在了一间耳室养伤。她的肩伤好了将近大半,只是,还不能做举手摆臂这样的动作。所以,暂时还不能去书房奉茶。

这天,趁着王太医来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宝珍询问过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活动自如。

王太医闻言,口中淡淡道:“依姑娘的病情来看,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之后,右肩和右臂基本可以活动自如。”说完,他将一盒红色的小圆盒子放在桌上,接着道:“这是老夫自行调配的通经活络膏,姑娘,往后每天早晚各在伤处涂敷一次,也可以帮助你尽快恢复。”

宝珍接过药盒,点头感激道:“多谢太医。”

王太医闻言,点一点头,又叮嘱了她几句“不要受凉风”“休息时千万记住要向左边侧躺”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他前脚刚一走,后脚紧跟着就来有人掀起帘子进来。春双和巧儿紧跟着进来,见着倚在榻上的宝珍,忙道:“宝珍,你没事儿吧?”

宝珍见是她们俩,客气道:“我没事儿,已经都快好了。”

春双早已耳闻,宝珍这次受伤的原因,于是,方才特意冒着被嬷嬷训斥的风险,偷偷带着巧儿过来探望她。

春双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发现仅仅两个月未见,宝珍好像清丽了不少,于是,发出低低的笑声道:“嗯,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红润润的。整个人也好像圆润了些。”

宝珍闻言,跟着含笑道:“天天不是窝在车上就是在床上,我想不长肉都难。”

巧儿闻言,也拉着宝珍亲热的说了一阵子话,虽然平时她不若春双那般能说会道,但是寒暄几句,还算过得去。

宝珍心知,她们二人这次过来是有意而为之。所以,自己一直陪着客气的微笑,只听不说。

过了片刻,紫雁挑帘进来:“呦,你们两个来到可真早。”说完,她又看向一边的宝珍,笑盈盈道:“我给你带了粥,你趁热吃点吧。”

宝珍见她,心头一轻,微笑道:“紫雁姐,真是麻烦你了。”

紫雁闻言,淡淡横她一眼,笑道:“跟我还用说这样的客气话?真是的。”

春双闻此,水灵灵的眼睛闪了闪,暗暗责怪自己来得太匆忙,要不也带点东西过来多好。眼下,自己跟紫雁这么一比,倒显得有点没诚意了。于是,没过多一会儿,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带着巧儿告辞了。

待见她们走远,紫雁方才重新挨着宝珍坐下,轻声问道:“她们俩又来找你问东问西了?”

宝珍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一直没怎么开口,她们也没问到什么。”

紫雁闻言,轻叹一口气道:“我以前没发现,春双那丫头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没想到,她要是想打听什么,话多的,倒是比谁都让人觉得头疼!”

紫雁一边说,一边露出嫌恶之色,好在,她及时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不想让宝珍心烦,便跟着错开话题,问起了她的伤势情况。

宝珍便将王太医刚才说过的话,大致和她重复了一遍。

紫雁听罢,不觉眉间紧了两寸,沉声道:“居然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好。那书房那边的差事,你岂不是要耽误了。”

宝珍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神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紫雁微叹一声,不由喃喃自语:“这样一来,孙公公他们肯定会找人来代替你的。万一,找来的又是像春桃那样的女子。到时候,等你好了,想要再回太子的身边可就难了。”

宝珍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她自己不是没想过。如果,真的失去了奉茶这份差事,她无疑又要从低做起。于是,她便语气坦诚道:“身为奴婢,本来就是落叶柳絮随风摆,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紫雁闻言,神色间就有了几份担忧,低声道:“其实,你没了这份差事也不算难堪,大不了咱们再做之前的杂役,日子也是一样的过。可是,我最担心的是那些之前对你传谣言的人,会不会趁着你失势的时候,难为欺负你。”

“唉,也许是我多想了,不过,这宫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还是多想些的好。”紫雁说到这里,拉了拉宝珍衣袖,故意压低声音道:“怎么说,你也是十四阿哥的救命恩人,一般人不敢轻易放肆的。”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跟着一个小宫女掀帘进来。紫雁被来人吓了一跳,打量着她,起身问道:“你找谁呀?”

这个小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矮矮胖胖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便立刻停在倚在榻上的宝珍身上,温和道:“请问,您是宝珍姑娘吗?”

宝珍点了点头。

小宫女闻此,赶紧上前两步,屈膝笑道:“宝珍姑娘好,奴婢是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接您过去受赏的。”

“这..请问您家主子是?”宝珍不解地问道。

“回姑娘的话,我家主子是德妃娘娘。”

太子卷 第二十四章 因祸得福(下) 不到半柱香时分,宝珍随着几名宫女来到景仁宫准备拜见德妃。没想到的是,觐见之前,宫女们先是带她下去梳头更衣,后来,还特意给她绞脸擦了胭脂。

宝珍见状,心里一凛,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德妃娘娘为何要如此地大费周章召见一个宫女。于是,她凝眸向镜,只见,镜中的自己,因着胭脂的淡淡红晕,显得气色转佳,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收拾妥当之后,小宫女见此,则在旁边扶她起来道:“好了,姑娘,咱们该去觐见万岁爷和娘娘了。”

万岁爷?宝珍闻言,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今天自己还有机会见到康熙皇帝!不由得一阵紧张和不安,暗暗地地深吸了口气。

更衣的耳室离正殿并不算太远,大概一百米多左右,宝珍在路上一直微微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临到门口时,那名宫女忙过来替她抚了抚衣摆,又整了整衣领。跟着,面带微笑道:“姑娘,请在这里静候片刻,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宝珍连忙微微屈膝,回道:“有劳了。”

小宫女匆匆进屋,过了片刻,便又重新出来掀起帘子,含笑道:“姑娘请进吧。”

宝珍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方才走了三步,便俯身叩头道:“奴婢给万岁爷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厅堂中,正中央的香炉内升起了一缕青烟缭绕,熏染的满室皆是檀香之气。自己的对面,康熙正和德妃并肩品茶,一副恩爱的模样,而十四阿哥独自坐在一旁,目光瞟向前来行礼的宝珍,坐姿立马笔挺了不少。

此时,德妃怡然一笑,倾身在康熙的耳边悄声道:“皇上,她就是围猎时受伤的那名婢女,现在太子的身边当差。”

康熙闻言,淡淡道:“免礼吧,你站起来回话。”

“谢皇上。”宝珍应声而起,紧张的鼻翼上多了点点汗水,

德妃今天的打扮很讲究,一身芙蓉色的纹锦滚宽黛白领口对襟小袄,边角处无规则的缝制上白色的雪狸绒毛,腰间的彩链上更是或串或镶或嵌着许多精美宝石,打眼看去光艳如流霞,自有一派皇室的奢华妩媚之美。

“抬起头来说话。”德妃细细打量着宝珍,见她的低头紧张的模样,不禁含笑道:“本宫听王太医说你的肩伤好了大半,不过,瞧你这身子骨儿还是不足的样子,看来还得叫太医们给你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宝珍听罢,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又再次福身行礼,微微吸了口气。

德妃见了,按着袖口,和颜悦色道:“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吧,皇上刚才已经免了你的礼了。所以,不必这样诚惶诚恐的。”

这会,康熙正靠在软枕上,抬眼看向缓缓起身的宝珍。这个小姑娘,目光清澈,面相还生嫩的很,年纪应该也就是和胤祯差不多大。于是,看向德妃开口道:“居然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难得她能在危急之时,忠心护主。看来,朕今天要好好奖赏她一番。”

德妃笑得亲切,“皇上说的是。”随即,又望向宝珍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有的话可以先说出来。”

宝珍闻言,心里登时一颤,她当然有想要的,那就是出宫回家。不过,提出这样的要求无非是一种危险的行为。真金白银也许可以求,但是自由,并不会德妃愿意听见的回答。

宝珍微微抬眸,只见,德妃的面上还淡淡地保持着柔和的微笑,但这抹笑容却没能渗透到她的眼睛里去。很明显,她明亮的眸子里,始终带着一种审视与评估的复杂目光来打量自己的。

宝珍深知,这会自己是不能冒险的,于是,偷偷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跟着,她谦卑地躬着身子,语气透着凝重与小心翼翼道:“服侍保护主子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应当的。所以,奴婢不求任何的赏赐。”

果然,德妃对她这番回答很满意,暗道: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说话得体,举止礼貌,倒是比其他的小宫女感觉沉稳多了。

此时,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胤祯,听到这里,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舒展的表情,好像有了什么想法。于是,突然起身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想话要说。”

康熙闻言一笑:“你又想凑什么热闹?”

胤祯猛地抬头打量了宝珍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了眼帘道:“皇阿玛,儿臣想留她在景仁宫。”

德妃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讶色,扭头看向胤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刚想开口,旁边的康熙已经以不解的语气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过,他的嘴角淡淡地向上勾着,似乎对儿子的话很好奇。

宝珍眼皮子突然一跳,完全不知道,这位十四阿哥又想出来什么新花样。

德妃故意笑道:“十四阿哥,你的身边又不缺人手伺候,再说,这姑娘又不是咱们宫里的人?”

胤祯闻言,连连摇头,觉得额娘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康熙扫了一眼胤祯,脸上露出笑容道:“胤祯,你说说,为什么要留下她啊?”

“因为..因为她厉害,胆子也大,而且,还会教养画眉。总之,她就是别人强,一个能抵得上十个!”

“哈。”康熙听罢,不禁龙颜大悦,笑指着站在中央的宝珍,“朕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的本事呢。”

宝珍闻言,微笑的嘴唇带着有点生硬的弧度,暗道:早知道会这样,自己还不如开口要些讨赏好了。

这会,德妃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微翕,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接过,不料又被康熙给抢了先道:“好,朕依你。找个胆子大的看着你,倒是也让你额娘跟着省心了。”

啊?德妃闻言,连忙以目光相询康熙,宝珍毕竟是毓庆宫中的人,此事,怎么也要和太子打一声招呼才行。不过,康熙却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儿,不过,就是自己赏给儿子一个宫女,还有什么要商量的。

胤祯闻言,脸上又抑制不住的自得之色,冲着宝珍道:“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宝珍的神色尴尬,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大声道:“喳,奴婢谢十四阿哥抬举!”

太子卷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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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时间,短暂而宝贵。宝珍准备一心一意地陪陪阮氏和弟弟,将和亲之事暂且深深地搁在了心底,珍惜这难得的阖家之欢。

公主府常年来冷冷清清,大门内从未踏进过半个生人。这会,宝珍带着宫人进来小住,府上里里外外多了几分生气。

宝珍念及长公主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吵闹打扰,仔细嘱咐了翠云交代其他人,日常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切勿惊扰了公主的静养休息。

女儿回来小住,阮氏自然欣喜不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引得宝珍和宝祥甚是开心。一家人团团围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水车胡同的日子。

用过晚饭,宝祥缠着宝珍讲故事,不料,她方才刚讲了一半,就见弟弟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阮氏在旁见此,含笑上前,轻声道:“今儿你能回来,这孩子高兴坏了。”说完,便走到水盆前浸湿了一块手绢,准备给儿子擦擦脸。

宝珍道:“娘,我来。”

阮氏不依:“你就别沾手了,累了一天了,你先回房洗个澡。”

“娘,还是让我来吧。”宝珍拿过手绢,细细地给弟弟擦了一把脸,心道:自己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这样照顾他了。

片刻,两人一起出了宝祥的屋子,阮氏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出声问道:“宝珍,你累不累?”

宝珍微微摇头,推开房门让着阮氏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好想着陪娘亲说会儿话。

其实,家事可以慢慢再叙,阮氏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婚事。

此时此刻,宝珍还不能和她说实话,只淡淡道:“娘,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宝珍终生感激不尽,这一辈子也还不完。不管太后她老人家怎么决定,女儿都愿意欣然接受。”

阮氏没料到女儿会这么说,连忙握住她的小手道:“珍儿啊,婚事大事,非同儿戏。”

宝珍听了,绽出一抹让人安心的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件事,孩儿自有分寸,请娘亲宽心。”

阮氏闻言,还是有点担心,但又怕自己唠叨打扰了女儿休息,没再多言。“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儿,宝祥那孩子肯定还得缠着你闹。”

阮氏前脚刚走,翠玉后脚就领着宫女们端着热水进来,准备服侍宝珍洗澡沐浴。

“格格,您跟夫人都说了吗?”

宝珍靠在浴桶之中,看着眼前缓缓缭绕地水汽,沉声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她们的时候。这两天,你们小心些说话,别让府中的人多了心去。”

翠云闻言,忙应了一声是。

之后的两天里,宝珍白天陪着弟弟看书写字,晚上陪着阮氏闲话家常,偶尔,长公主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去陪着她静静地呆上片刻。长公主还是认不得她,反应却不像上次那般哭哭闹闹了。宝珍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模样,暗自在心中说道:外婆,宝珍要走了,您老人家一定要多多保重。珍儿这一去,恐怕再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也不能再好好照顾娘亲和弟弟了。漠西虽然偏远,不过,宝珍会努力好好生活下去的。”

临别之时,宝珍故作无事,微笑着向阮氏道:“娘,往后宫里面的事情多,我可能得有一阵子不能出来看你们了。”

阮氏闻言,了然道:“嗯,没关系的,你自己多注意点就好。”

坐上马车之后,宝珍只觉自己的眼泪瞬时就涌了出来,翠云见状,忙吩咐春来驾车,心知格格不希望被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待马车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宝珍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好在街上热闹的声响,几乎完全淹没了她悲伤的哭声。

翠云在旁,偷偷地以手背抹了一把泪,不知该如何安慰格格,心想,这会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更好。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这期间,太后娘娘一直尽心照顾宝珍,希望让过于纤瘦的她,身子能再丰腴一些。另一边,康熙命内务府为宝珍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用度和排场堪比九格格大婚之时。

出嫁的前一天,宝珍亲手将一封书信交给太后娘娘,求她帮忙转交给阮氏。

太后轻轻地应了一声,一脸疼惜地拍着宝珍的手。“孩子,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亲自交给世珂的。”她早已想好,要好好地和世珂解释一下和亲之事。

宝珍恭敬地垂下了头,后退一步,跪地叩首道:“宝珍叩谢太后娘娘鸿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忙伸手搀她起来,温和道:“快起来吧,明天你就要走了,不用再和哀家拘泥于这般虚礼,好好回去歇着吧。”

“是,宝珍告退。”宝珍依言退了下去。

太后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随即重重的叹息一声,其中似乎含着无尽的忧郁与惋惜。

今晚,乃是宝珍身在皇宫的最后****,她自然没有半分睡意。于是,双手环住膝盖,看着翠云和兰芝为自己仔仔细细、反反复覆地检视明日需要佩戴的首饰珠宝。正中央的木衣架上,摆放着装饰华丽的大红嫁衣,嫁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绣织而成,其间点缀在图案上面得竟是小巧精致的蔷薇晶石,明亮亮如星光闪烁,透着过于奢侈繁迷的皇家贵气。

第二天晌午,喧闹的西门大街上,这会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万岁爷嫁女儿的日子。人头涌动,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努力从人缝中,挤来挤去想瞧瞧那格格,究竟生的什么模样。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是有如潮水般,源源不绝。

“听说这个格格,是万岁爷在民间收养的义女呢。瞧瞧,这才在宫里没呆上几天,就被嫁了出去,真是够可怜的”

“欸说的是啊,漠西那个鬼地方,这些年就没安稳过。要不是朝廷派重兵驻守边境,说不定那帮野蛮人就要打进来了。”

“那些蒙古人可不是好惹,啧啧啧”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人们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仰高脖子期待着。作为小老百姓,他们平时压根儿没什么机会见识这般大场面,更别说能亲眼见一见当朝的格格了。无奈,护亲的队伍戒备森严,把围观的老百姓阻拦在一米之外,不许靠近半寸。挤来挤去,除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之外,再没看见其他。

夜半时分,胤祯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他望着笼子里那对虎皮鹦鹉,默默出神。

宝珍临走时,将这对鹦鹉连同九格格的小狗小兔,一并都送给了他照看。

因为,上次在语莺斋大闹了一场,胤祯被德妃娘娘给禁了足。每天,除了贴身的孙嬷嬷和宫女之外,还有两个新来的小太监跟着,不管他去做什么都紧紧跟着。

胤祯虽然脾气倔强,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闹了几通脾气之后,便暗自懊恼起来。尤其是今天,他算着时辰,心知宝珍已经走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言不语。

不知为何,他一看见笼子里那对鹦鹉,脑海中就不断闪出以前的画面。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想起她在马蹄下救过自己的时候,还想起随南巡时,大家再一起游乐市集的情形。

想到这里,胤祯猛地坐起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那对活蹦乱跳的鹦鹉,沉声道:“没良心的家伙。自己的主人都走了,还这么无动于衷。”说完,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他用的力气不大,茶杯砸在了鸟笼上,鹦鹉却受了惊吓,本能地抖着翅膀,叫道:“格格吉祥,格格吉祥”

胤祯闻此,手上一滞,神色复杂。

门外听到动静的孙嬷嬷随即走进屋内,看到地上的瓷杯碎片和受惊的鹦鹉,忙道:“主子,您又怎么了?”

胤祯反手负背,突然的转过身去:“把这鹦鹉拿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它们。”

孙嬷嬷闻言,忙上前拿下鸟笼子,轻声道:“十四爷,奴婢给您熬了鸡丝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胤祯摆一摆手道:“我不吃,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别来烦我。”

孙嬷嬷听了,面露难色,悻悻然退出了屋子。

过了两天,德妃娘娘免了胤祯的禁足。按说,依他的个性,早该第一时间跑出来。无奈,他还是整天闷在屋里,不愿意出去。

德妃见状,将孙嬷嬷叫到跟前一问,才知他还在因为宝珍的婚事,和自己闹脾气不高兴。

“十四阿哥,每天都心浮气躁的,饭吃得也比平常少了。”孙嬷嬷一脸的担忧之色,自己跟了主小阿哥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德妃叹了一声:“十四阿哥,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十四阿哥,这次好像是真的很难过....”

德妃闻言,神情微变,打断她道:“胤祯还小,身边少了一个“好姐姐”自然舍不得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德妃继续道:“还有,本宫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抓紧去办。”

太子卷 第二十六章 身世(上) 天色晴朗如洗,银装素裹的紫禁城,此时,仿佛像是铺了一层无缝的白纱,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

瓜尔佳氏站在雕花窗前,只看着院外的满地白雪,默不作声。明媚的阳光投上她的脸颊,愈加显得她的妆容点得精致。

锦华进来福身给她行了礼,轻声道:“福晋,小郡主睡醒了。”

瓜尔佳氏闻言,盈盈回首,轻声道:“嗯,让嬷嬷把她抱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微胖的乳母嬷嬷,怀抱着刚刚睡醒的小郡主缓缓进来。“福晋吉祥。”

瓜尔佳氏缓缓转身,扶着锦华的手缓步移到嬷嬷面前,抿着唇浅浅微笑道:“婉柔,今天乖不乖啊?”

嬷嬷闻言,笑吟吟向她福了一福,温和道:“回福晋的话,小郡主今儿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从早上起来,就没哭也没闹。”

瓜尔佳氏小心翼翼将小郡主抱入怀中,她的姿势稳妥而娴熟,满含温柔的目光好像能沁出水来。

小郡主的肤色粉嫩,憨态可爱,小小的五官像极了太子,尤其是眉眼间的轮廓,更是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瓜尔佳氏对她还真是有些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到口中怕化了!。至于,太子胤礽虽然和瓜尔佳氏的感情冷淡,但对于这个嫡亲的女儿,却也可以说得上视若珍宝,娇宠万分。正是因为如此,瓜尔佳氏才会相信自己和太子之间的感情,还有转机。

这会,锦华已经撤掉熏香,重烧了暖炉,又吩咐小厨房炖了一小锅什锦蜜汤。

瓜尔佳氏把小郡主轻轻拢在膝上坐下,许是,因为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郡主的小脸上依依含笑,伸手去拨弄着她腕上的明珠手串。

母女二人正亲近着,只见,有宫女拨开重重帘帐,迈着小碎步悄悄地进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两只玉佩和玉坠子。

“福晋万福。”小宫女一福到底,双手呈上托盘道:“这些是德妃娘娘昨晚赏给小郡主的礼物,请福晋您过目。”

瓜尔佳氏大致地扫了一眼,微微点头道:“嗯,都收好了,回去都放在郡主的屋里。”

小宫女领话而去,瓜尔佳氏跟着把小郡主交给乳母嬷嬷,由她去伺候食用蜜汤。

锦华见此,便知,福晋一定是要有话吩咐,便微微垂首,侯在旁边。

瓜尔佳氏取过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那个宫女的背景,查了也快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有没什么消息?”

锦华闻言,急忙弯腰:“回福晋的话,并不是奴婢有意耽搁,当真是越查下去水越深。这个叶宝珍的背景,恐怕真的很难判定。”

“你这话怎么讲?”

锦华轻声道:“福晋,叶宝珍的母亲,完全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过去?”瓜尔佳氏的眉头皱了一皱:“人活在世,不论好的坏的,怎么可能会没有过去呢?”

瓜尔佳氏低低道:“你派人继续查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给我摸清她的底儿。要知道,她是从毓庆宫中出去的,往后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到太子的颜面。还有,德妃娘娘是个心似明镜的女人,如果,这个叶宝珍有什么邪心杂念,必然会让她捉到把柄。到了那时,咱们不但要担上居心叵测的名声,还要,惹得德妃娘娘的误会和猜忌。”

锦华闻言,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接着道:“福晋,她们一家三口昨天夜里突然不见了,奴婢派人将那水车胡同翻了个遍,也没寻着她们的影子。”

***

虽然,已经保持趴睡的姿势睡了大半个月,宝珍也还是依然很难适应。每天睡到半夜都会因为觉得胸闷而憋醒,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而起,用左手揉揉压得麻痹的胸口,好半天才能舒缓如常。

芳姑姑怜她虚体辛苦,便特意派来一个名叫翠云的宫女给她作伴,并且,连带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翠云的性子安静,年纪比宝珍大两岁,宝珍礼貌地称她一声“翠云姐”,而且,平日里但凡是自己能独立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麻烦她。

这天午后,宝珍才喝过汤药,外面就突然下起了小雪,她单手抱着枕头,侧靠在榻上望着望着香炉发怔,渐渐地,便觉得生出了几分困意。

刚要阖眼睡着的时候,翠云正捧了新柑,从外面掀起帘子进来了。待见她歪着那里,赶忙柔声道:“姑娘既困了,怎不去床上躺一躺。”

宝珍应声而起,歪头看向她道:“我这样天天躺着也酸得很,还不如坐着舒服些。”

翠云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姑娘,也别心急,往后养好了伤,就能和往常一样出去走动了。”

“翠云姐,我不是说了,咱们都是宫女,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翠云闻言,没吱声,挨在她的身边坐下道:“这是十四阿哥今儿新赏的柑橘,我剥给你吃。”一边说,一边三下两下地就剥好了一个。

宝珍将那个橘子掰成两份,才拈过一瓣要入口,却见又有小宫女进屋,冲着她道:“宝珍姑娘,德妃娘娘要见你。”

宝珍闻言,忙应了一声儿,由着翠云帮她理了理头发,穿好衣裳。

待进到厅堂,宝珍发现除了德妃娘娘,还有芳姑姑站在她的身边,正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宝珍福身请安道:“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闻言,目光悠悠的在她的身上一转,和颜悦色道:“起来吧。”

宝珍应声而起,只见,芳姑姑朝着屋里的春香扬了扬颌,春香连忙带着其他的宫女们退了下去。于是,屋中只剩下了她们三人,宝珍颇感有些意外,却依旧垂眸不语。

谁知,德妃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温和道:“你坐过来说话。”

宝珍有些意外的愕然,然后福身行礼道:“奴婢不敢。”

德妃安闲笑道:“你不用拘谨,本宫只想问你几句话,你就坐过来吧。”

宝珍诚惶诚恐地坐下去,也不敢坐得太实,只轻轻地搭了一个边儿。

德妃睨她一眼,微微含笑道:“本宫听芳姑姑说,你绣的荷包很特别,所以想亲自看一看。”

宝珍闻言,忙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道:“奴婢愚笨,手艺不精,让娘娘见笑了。”

德妃伸手接过,仔细一瞧,眉毛不禁微微扬起,道:“嗯,这针法确实不常见。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跟家母所学。”宝珍说完这话,眼皮子突然一跳。好端端的,德妃娘娘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德妃笑着点了点头,睨视着身边的芳姑姑:“你快去给她寻一套合身的新衣服和鞋子,本宫要带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太子卷 第二十七章 身世(下) 宝珍一怔,似是不能相信,抬眼看向德妃娘娘,犹豫道:“娘娘,这....”此时此刻,她完全猜不透德妃的用意,心里着实觉得有点慌,有点乱。

德妃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芳姑姑在旁继续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一路随着芳姑姑退下,宝珍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德妃的亲善态度和突然提议,都是完全不合常理之事,这究竟是为何呢?

思来想去,宝珍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顺从”,于是,忽地停下脚步,轻轻拉住芳姑姑的衣袖:“姑姑,请等一下。”

芳姑姑展颜轻笑:“姑娘,拜见太后的时辰,可不能随意耽搁。”

宝珍顾不得那么多了,神情认真道:“姑姑,奴婢身份卑微,岂敢如此贸贸然拜见太后,还请姑姑能明示其中的缘由。”

芳姑姑闻言,唇边绽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姑娘心细是好事儿,但实在不用如此处处防备。这会,有德妃娘娘带着你一道儿去,姑娘只管放宽了心吧。”

芳姑姑历来嘴严心细,看来,想从她的口里套话是不可能的。宝珍在心里暗叹一声:现正,自己安安静静地随她去了。

宝珍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细心打扮,粉绿色的宽襟大袖长袍,图案吉祥讨巧,在领口、和掖襟上面绣着几道彩色牙子,在外头还加一件对襟的兔毛坎肩。

一切妥当之后,宝珍盯着铜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心神有些恍惚,然而眼波一转,待见芳姑姑含笑的眼睛,微微低下了头。

德妃对宝珍的这身打扮很是满意,随即,便带上她和一并随从赶往宁寿宫。

一路无语,待到宁寿宫之后。德妃方才得知,此时,宜妃也正巧在太后这里闲叙话。

仁宪皇太后虽不是康熙的生母,却深得康熙皇帝的恭顺和尊重。自从,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更是成为了康熙尊重的唯一长辈了。所以,纵使一生无儿无女的太后,也能在宫中备受尊崇,甚至有时候,她的懿旨可以与皇帝的谕旨相提并论。

太后仪态安详,眸中依然闪着睿智的精光,完全没有因为岁月的沉淀而黯然。此时,坐在她旁边的宜妃,衣饰华贵,整个人就犹如一株盛开的月季,娇艳无伦。

德妃领着宝珍缓缓进殿,两人一前一后,德妃先是屈膝行了一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宜妃眼尖,侧首看见跪于德妃身后的宝珍,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个她未曾见过的女子,这会,宝珍已经将满心的不安放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俯身叩头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

太后见此,蓦然一笑:“都免礼吧。”他一向比较喜欢德妃这个人,性格温顺,知书达礼,虽然出身不高,但却识得大体,进宫伴君这么多年,从未因为争宠而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情。

虽然,宜妃和德妃同为皇妃,却因为德妃比她略长两岁,所以,先行欠身向她请安问好。

德妃微微颔首:“许久不见了。宜妃妹妹可好?”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德妃生辰那天,距今也有快两个月了。

宜妃点点头,温软笑道:“劳烦姐姐挂记,一切都好。”两人陪着太后又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宜妃听出来些话里话外的端倪,便立马寻了个合适的理由回宫。

宜妃走后,太后指了指自己跟前的位置,轻声道:“你过来坐下。”

德妃屈膝行了一礼,缓缓来到太后跟前,恭顺道:“臣妾早该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的,奈何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怕过来之后失礼于人。所以,臣妾今儿一来是向太后请安,二来也是向您请罪的。”

太后听着这话,心里受用道:“德妃啊,都是一家人,哀家还怎会计较这些虚礼。再说,你们能有这份心就行了,不用费力再特意跑一趟。”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宝珍,心知,德妃不会随随便便带个人见自己。于是,望着德妃问道:“那孩子是谁啊?”

德妃闻言,先是看了宝珍一眼,跟着笑道:“太后,这孩子叫叶宝珍,年初刚进的宫,现在臣妾的身边做事。太后,其实,臣妾今天来就是想和您说说她的事。”

“哦?那你说吧。”

“太后,这孩子虽看着普通,但却有着不同于人的身世。”说到这里,她稍微压低了一下声音,接着道:“事出突然,恐怕不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

太后闻言,明白她这话若有所指,便摆一摆手,示意侯在两旁的宫女一并退下,顺手合了屋门。“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妃见众人退去,没有言语,从袖中拿出一只荷包,跟着将里面的东西倒到自己的手中,轻声道:“太后,请您先看看这个。”

太后淡淡地扫了一眼,只见,那是一块血红色的玉佩,好像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于是,便抬手拿起它仔细瞧瞧。这一瞧却不要紧,她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诧异,突然抬起头来,眸光犀利地射向德妃道:“这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德妃看了站在一旁的宝珍,微微沉吟道:“这东西是那孩子母亲的。”

宝珍闻言,心里一沉,母亲?阮氏?德妃娘娘拿的是什么东西?

宝珍满脸不解地看向德妃,却见太后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地打量着自己。

太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微微抬手,指向宝珍苦涩的说:“孩子,你过来。”

宝珍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不料,太后却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将那块玉递到她的面前,“你见过这个吗?”

血玉?宝珍盯着那块玉佩,发现它竟然和自己带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这块玉佩上面并没有刻字。

德妃见她发愣,便接口道:“这是你娘的,她说你身上也有一块。”

宝珍的双手不自觉地摸上脖领,将自己的那块也掏了出来。

太后见此,不自禁的愣了一下,良久无语,重重地叹息一声,声音幽沉道:“真的是她。”

宝珍的胸口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忍不住问道:“德妃娘娘,您见过奴婢的娘亲吗?”

不料,德妃还未来得及回答,太后就攥紧那枚玉佩,眉心微蹙道:“这孩子的身份,现在还有谁知道?”

“除了臣妾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太后闻言,神情认真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万一冒然惊动了皇上,可就不好办了。”

“太后说的是。”德妃深深看了宝珍一眼,“你的母亲和弟弟,本宫已经派人都安置好了。你无需担心。现在,本宫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的听好了。”

宝珍紧张不安的回望着她,下意识地点一点头。

德妃和太后对视一眼,微微沉吟道“你的母亲并不是个普通人,她是和硕恪纯长公主的女儿。”

太子卷 第二十八章 乱臣之后 宝珍的身子一颤,脸上茫然的神情,表明她完全不能理解德妃娘娘的话。

太后见她这般,不免心生怜惜,伸手去抚住宝珍的脸,缓缓道:“孩子,你可听过平西王吴三桂...这个名字?”

宝珍闻言,脸色瞬间苍白。

“看来你听说过。”太后轻叹了口气,“唉,吴三桂虽是叛党乱臣,但也曾经是皇家重臣。若不是,当年他鬼迷了心窍,犯下那等大逆不道的罪过。你和你娘亲也不会落得这般境遇。”

听到这里,宝珍不觉脚下一软,无力的跪倒在地。她做梦也想不到,母亲阮氏会是吴三桂的后人,她将自己掩藏得实在太好了。

德妃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你别害怕,三藩之乱平息多年,皇上早已下诏慰藉公主,谓其“为叛寇所累”,赦免于她,不再追究。”

宝珍依然感到很恐惧,脑子里就像是一团糨糊,完全理不清楚思路。

太后低眸,安慰似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孩子。以后无论如何,哀家都会善待你们娘俩,不会让你们再受牵连的。”

宝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孩子,惊慌而无助,惹得太后心里又是一阵唏嘘,眼泪都流下来了。

德妃见此,也跟着流了几滴泪,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会,倒是可以放心了。进宫十余载,她深知,和硕公主一直都是太后和皇上心里面那道还没长好的疤。

过了片刻,太后定了定神,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德妃道:“世珂现在何处?也在京城吗?”她口中所说的世珂,正是宝珍的母亲阮氏。当年,刚满十一岁的她,在长公主的秘密安排下逃离京城,方才能幸运地躲过那场满门株连,成为了吴家唯一苟活下来的孩子。

德妃点头:“是,世珂她就在京城。本宫已经托了亲信之人,过去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

太后稍感意外,继而感叹道:“长公主要是知道的话,再不会每天以泪洗面了。”

这会,宝珍因为这话回过神来,急切道:“奴婢,想见一见她们。”

德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摇了摇头道:“不行,依你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出宫走动。咱们还是再等一等。”

宝珍重新低下头,整个人还没从突如其来的身世漩涡中调整过来。沉声道:“太后娘娘,刚才说的那个名字,可是,奴婢娘亲的真名?”

“是啊,你娘的名字叫做吴世珂,乳名为阿珂。”

原本,太后想留宝珍多说些一些体己的话,但又怕她一时间适应不了,便吩咐德妃派人先带她回去休息休息。临走时,太后亲自将另一枚血玉递给她道:“这个你拿好了,它们原本就是一对儿的。”这两块血玉是当年的顺治皇帝亲在长公主出嫁之时,亲手所赐。据说是百年都难以再寻到的宝贝。

宝珍接过玉佩,由于太过震惊,她整个人还有些提不起心神,好在,太后对她十分怜惜,并未强调那些虚礼。

德妃派了芳姑姑亲自送她回景仁宫,而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和太后谈论这事。

太后有片刻的失神,继而又很快微微叹息道:“这孩子很好。只是,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身子骨儿也太单薄了。”

德妃闻言敛容,轻声道:“娘娘安心,臣妾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太后轻轻地靠在手边的软枕上,喝了一口茶道:“嗯,你心细会疼人,交给你哀家自然放心。”

德妃跟着把宝珍一家人的情况大致说了说:“……世珂的丈夫去年没了,如今家中一老一小只靠着她和宝珍的月例养活,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太后听罢,更是痛心道:“原本该娇生惯养的孩子,却要受这种罪....等等,你刚才说她还有一个儿子。”

德妃颔首:“正是。那孩子今年六岁。”

太后缓缓点一点头,眉角轻拢道:“这件事,哀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皇上谈一谈。不论如何,都要让她们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得以相聚。”

***

回到西屋,翠云待见打扮过后的宝珍,乐孜孜地迎了出来,道:“姑娘可回来了。十四阿哥刚派人来交代,待姑娘回来之后便到清晏厅相见,十四爷已经先过去了。”

宝珍的心情沉重,根本没有留心听她的话,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回到榻上,微微发愣。

翠云注意到宝珍脸上沉重的表情,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宝珍摇摇头,还是默然不语,头却垂得更低了些。

翠云见此,微微有些着急,自己来这里呆了小半个月,还从没见过她这么黯然的样子。

刚要开口,便听外面的有人掀起帘子,“宝姑娘。”

翠云应声抬头,只见,来人是十四阿哥身边的宫女,于是,客气道:“宝姑娘刚进的屋,我正要过去通报一声呢。”

来人也很客气道:“我们爷备了些膳食小吃,想请姑娘过去一道儿尝尝。”说完,她稍微斜睨了一眼榻上,很快又垂下了眼帘。

翠玉闻言,回头看了看宝珍,故意“哎呦”了一声,道:“真是不巧,我们姑娘突然有点不太舒服,恐怕今儿都不能出屋了。”

来人闻言,有点意外,但转念想到宝珍伤病的身体,便点了点头转身告辞。不过,不到半柱香时分,她又来了,手上还多提了两个装得满满的食盒,说是十四阿哥特意留给宝珍姑娘的。

不过此时,宝珍无暇顾及这些,只打发了翠云出去歇着,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待到一个人时,宝珍将收于袖中的血玉拿出来,手指不自觉地抚着那光滑的壁面,想起自己进宫之前,阮氏的震惊和激动,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不敢相信母亲是如何从这刻骨铭的痛楚中解脱自己的,还是,她根本就没有释然,只是把还淌着血的伤口掩藏的更深,不让任何人轻易发觉。

想到这里,宝珍心中不由一阵酸楚。明明是相濡以沫的至亲,自己却不知阮氏的身上藏着如此幽怨的秘密。不,她不再是阮氏,她是吴世珂。缓缓闭上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出,各种滋味袭上心头,跟着,一股凛冽而清晰的寒意逐渐酝开,仿佛就要瞬时覆住她的心。

太子卷 第二十九章 皇恩(上) ****未睡的宝珍靠在榻上双手抱膝,抬头望望窗外,只见,窗户纸上一片白朦朦地透亮。

翠云轻手轻脚地捧着漱洗脸盆进来,瞧见她眉头微蹙的样子,诧异的问道:“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再看看,榻上那些叠好的被褥,方才意识到宝珍根本就没有休息。

翠云忙将脸盆搁在一边,信步来到榻前,有些担心的问:“姑娘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宝珍面无表情地坐起身,从榻上缓缓下了地,淡淡道:“我没事,劳烦姐姐帮我梳洗一下。”

翠云闻言应了一声儿,先拿了青盐给她漱了漱口。

宝珍想了****,强迫自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如今她是乱臣之后,即使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也必须要睁大眼睛抓住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地坚强和谨慎才行。而且,德妃娘娘……她暗自查清了这一切,绝非因为偶然,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宝珍定一定神,抬眼看向那面菱花镜中的自己,心中暗道:叶宝珍,从今天开始,你每一天都会犹如站立在刀尖上生活,稍有不慎,即有没顶之灾。

用过早膳之后,宝珍掩饰好自己心底的担忧,随着芳姑姑过去给德妃请安。屋内暖意融融,德妃的手中正拿着一张信纸默默地看着,宝珍上前请安时,她收起信纸,抿着的唇微微牵动,在本来默然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对我笑道:“宝丫头不必多礼,过来坐下吧!”

芳姑姑带着几个宫女在后面静立待命,两人手边的桌上放着各色鲜果糕点,德妃抬手拿给宝珍一个橘子道:“这是新贡上的果子,甜得很,你尝尝。”

宝珍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接在手里却没有拨开吃。

德妃见此,微微沉吟道:“瞧你那眼睛红成这样。昨儿的事,恐怕是念想了一宿吧。”

宝珍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奴婢实在惶恐。”

德妃目光怜惜地凝视于她:“宝珍丫头你放心,有太后为你们打算,事情一定可以圆满解决。虽然,你来景仁宫的日子不长,本宫却是很喜欢你这孩子。往后,你就把这心放在肚子里,认认真真地调养好身子。”

德妃的话说的甚是温和,宝珍在心下思量一番,不管她的目的如何,自己眼下可以依赖的人,就只有她和太后了。于是,跟着眼圈一红,扑嗵朝着德妃跪下道:“奴婢承蒙娘娘的细心照拂。今生今世,念念不敢忘记娘娘对奴婢的这份恩情。”

德妃见状,嘴角又向上牵动几分,笑着虚扶了扶她道:“起来吧。你身子骨儿不好,别再给抻着了。”

宝珍应声而起,德妃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了。往后来日方长,实在不急于这一时。”

“是。”宝珍听后晓得她的意思,点点头,抽出斜襟里的绣帕子擦了擦眼角,完全一副柔弱乖顺的模样。

“本宫瞧你养了这么多天,非但人没圆润起来,却又瘦了一圈。可是,这里小厨房做的东西不好吃么?”

宝珍摇摇头,正要回话,德妃已含笑道:“太后把你交给本宫照顾,你这孩子要是再这么瘦下去,不知道地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宫女缓缓进来:“娘娘,十四爷来给您请安了。”

德妃刚要抬手示意,便见外间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紧跟着,胤祯风风火火地大步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便服,宝蓝色的锦绣长袍,外加一件夹行裳,领口和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衬得整个人贵气十足。

“儿臣给额娘请安。”

德妃的脸色和煦,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多穿件斗篷挡挡风。”温和的语气中有一丝责怪也有宠溺。

“我不冷。”胤祯侧过头,待见坐在旁边的宝珍,有些意外道:“你也在。”

宝珍忙起身冲着他行礼道:“十四阿哥吉祥。”

胤祯纵然意外,却也十分高兴道:“昨儿,我差人送去的那些吃食,你喜欢吗?”这几天,自己一直想找机会见见她,可惜,师傅交代的功课太多,实在抽不出功夫过来。好不容易昨天有点时间,碰巧她的身子又不舒服,也没能见成。

宝珍点了点头,亦浅笑回应。

胤祯见她喜欢,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德妃默默的看着二人,随即回身吩咐芳姑姑,带着宝珍先行下去休息。

胤祯见状,不由开口道:“额娘,孩儿这才刚来,您就让她回去啊?”说完,本来挂在脸上的笑淡了很多,好像变得不太高兴。

德妃温和的声音响起:“宝珍那丫头身子本来就虚。又陪着本宫说了半天的话,早该觉得乏了。”

胤祯听得蹙眉,关切道:“太医不是说,她的伤不碍事了。可是,怎么还不见好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是说好就好的。”德妃望了他一眼,跟着道:“你可得记住了这次教训,往后不许再骑马胡闹。”

胤祯的心思显然还在想着宝珍,瞧了瞧德妃,笑意微敛道:“孩儿,已经知错了。额娘就别说教了。”

德妃听了嘴角微翕,倒也没再说话。

须臾,芳姑姑急匆匆地赶回来,“娘娘,宁寿宫差人来报,说太后娘娘突然晕倒了。”

德妃闻言,很是意外,随即起身就要过去瞧瞧,胤祯自然也一同跟了去。太后的身子一直都很硬朗,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晕就晕了呢。

***

宁寿宫。

太后平躺在内阁长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微微阖眼,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她的眉心紧蹙,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

德妃来得最早的,她轻轻地伏在太后的榻边,轻声道:“太后,您哪里不舒服?”明明昨天见面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

太后闻言,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咳嗽一声道:“皇上还没过来?”

“太后,皇上正往这边来呢。”德妃温和道:“先让太医们进来给您瞧瞧,好不好?”

“不...”太后微微摇头,随即与德妃对视一眼,轻轻道:“你吩咐出去,皇上过来之前,哀家不许任何人进来。”

德妃微讶,但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清亮,心中飞如轮转,蓦然明白,于是,松了一口气道:“是,臣妾明白。”

太子卷 第三十章 皇恩(下) 过了一会儿,康熙闻讯匆匆赶到,甫踏入寝宫之中,瞧见正在外间候着的太医们,蹙眉道:“你们不进去给太后看病,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躬身上前道:“回万岁爷,太后娘娘不准臣等搭脉看诊,臣等实在不敢贸然靠前。”

康熙的眉头遽然皱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听闻动静的德妃恭迎出来,冲着他福身道:“万岁爷请息怒,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康熙转脸看着德妃,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爱妃快起,随朕一同进去看看。”

胤祯和太医们侯在门外,虽然一脸地着急不安,却也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内室的空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薰香气,像是桂花的味道。太后神色怏怏地歪在床榻上,两个贴身的宫女侯在床沿边儿,满脸焦急。看见康熙进来,忙屈膝行礼道:“万岁爷吉祥。太后昨晚睡得就不安稳,一连醒了好几回,今儿更是一起来就头晕,站都站不稳了。”

太后闻此,睁开双眼,慢慢的将手递了出去:“皇上....”

康熙答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母后,您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太医们进来看看。”

太后轻叹一声:“哀家这把岁数,已经是大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诊来诊去的,无外乎还是那些个补气补身的药材......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分别呐。”

康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母后凤体康健,福寿绵长。朕不许您说这样晦气的话。”

太后苦笑:“哀家失仪了,还请皇上赎罪。”

“母后。”康熙不解太后的黯然,不免心生焦急道:“您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哀家啊,心里难受,想好好和皇上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康熙连连点头道:“好,母后请说。”

德妃见状,领着太后的身边两名宫女悄然退下,只留了她们母子二人单独说话。

过了许久,太后才沉缓开口问道:“皇上,可还记得十一月二十三是什么日子?”

康熙闻言,大致在心中过了一遍日子,静静道:“朕不记得了。”

太后的神色变得有些忧郁:“那天是恪纯长公主的生辰。”

康熙颇有些愕然,幽黑的眸光微微闪动,一时间不太明白,太后说出此话的用意。

“前两天,哀家派人去公主府看了看,谁知,她们回来说长公主又病倒了,整个人瘦得都不成样子...”

康熙听罢,神情一凛,继而又缓和了道:“明天一早,朕就安排太医过去给公主看诊。母后不要担心。”

太后澹然望住康熙,微微动容道:“皇上,长公主得的是心病,哪里是寻医问药就能治得好的。”

康熙闻言,本来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似乎有点不高兴道:“三藩之乱,朕从来没有忘记过。小姑姑确实受其所累,今天见她这般境遇,朕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母后,朕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太后的眼眶渐渐湿润:“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哀家明白,也不想为难皇上。只是如今,哀家找到了可以宽慰公主的方法。”

康熙听了,一脸非常困惑的样子。

“长公主有过一个女儿,皇上还记得吗?”

康熙轻轻地“嗯”了一声,显然还记得当年的情形,淡淡道:“当年,朕曾经派人去找过,可惜,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早已寻不见了。”

“不瞒皇上,哀家无意间找到了那孩子。而且,她的女儿现在就在宫中。”

康熙先是一愣,继而皱皱眉,认真道:“母后,此事非同小可,您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皇上,三藩之乱纵然可恨,但是,长公主也确实可怜呐。眼下,乱臣已死,只剩下她们这些个孤儿寡母的,还要受其牵连和拖累,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泪便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康熙见此,颇有为难,安慰道:“母后,三藩之乱平息时,朕早已下过旨,不再株连无辜,定会好好安置公主的。”

“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乃是堂堂正正的贤明之君。”太后拉着康熙的手求恳道:“皇恩浩荡,哀家只想再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俨然料到太后所求之事。康熙虽痛恨吴三桂谋朝篡位,却也不想多生事端,牵连无辜,更不愿累及长公主再痛苦一回。须臾,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母后,无需多言,小姑姑的事情,一切全凭母后做主就是。”

太后闻言,这才稍稍放心,提着的一口气缓了大半,含笑道:“谢皇上,哀家替长公主谢恩了。”说完,便意欲起身行礼。

康熙忙亲手把她搀坐起来,温言道:“母后先别动,赶紧让太医们进来请脉吧,到底您的身子最要紧。”

太后点点头,止了止泪,满面愁雾顺势消散不见。片刻,德妃领着几名太医缓缓进来,待见神情好了很多的太后,稍稍放心。

***

太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后*宫中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了一点什么。那就是景仁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几乎在****之间,就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宝珍是隔天搬去的宁寿宫,太后单独拨了个地方给她居住,并且,派了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吃穿用度也是特别吩咐过的。这天以后,她的生活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论是吃饭走路、还是喝药睡觉,身边总会有人在旁边看着跟着。虽然暂时还没有名位,却也算得上是主子了。

翠云因为对宝珍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所以,也被德妃分了过来。

这天早上,宝珍因着身子倦怠,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起来。翠云笑吟吟地服侍着她梳洗,高兴道:“姑娘,这两天喜睡,夜里也跟着安稳多了。”

宝珍淡淡一笑,没说话。她现在必须吃好睡好,赶紧养好身子,才能尽早地出宫和家人们团聚。太后交待过的,只等她的身子痊愈,便会亲自下一道恩旨,赐予她们一个合适的身份。

收拾过后,就有小宫女提着红木食盒进来道:“姑娘,这是太后吩咐小厨房给您做的马奶子,奶油灯香酥还有四京果1。”

宝珍见状,一径微笑:太后娘娘对自己真的很好,每天都变着法子的逗自己开心.....于是,她回头道:“翠云,帮我换一件素净点儿的衣服。”

每天,宝珍都要过去给太后请安,陪着她说上几句体己话,解解闷。虽然,太后赏了不少华丽鲜艳的新衣裳,但是,宝珍每次还是选择较为素净的装扮,避免让自己太过招摇。

ps:1四京果:提子干,酥核桃、杏脯肉、桂圆干。

太子卷 第三十一章 出宫 出门之前,翠云往宝珍的怀里递了一个手炉:“外面的风大,姑娘拿上这个暖暖手。”

宝珍低眼一瞧,发觉正是早先四贝勒送来的那个。

如此收拾一番便往寝宫去,雪后的路面打滑,宝珍携着翠云的手,步履缓慢。待行至寝宫门外,只见有小宫女让着俩人走出来。宽松式的紫貂大氅,石青色的八团倭锻长袍,即华丽又大气,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宝珍定身一看,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太子胤礽,忙低头屈膝下去:“太子爷吉祥。”

这个时辰,宁寿宫中甚少有外人走动,一般地阿哥们过来请安,通常都会选在午后或者晚饭前的时候,赶在早上的倒很少见。

胤礽原本脚步匆匆,没怎么注意旁人,正欲继续前行,却听见身边的孙公公,发出一声轻叹道:“爷,您看这不是宝珍姑娘吗?”

胤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起宝珍,意外道:“是你。”

这段时间,宝珍的身子恢复得很好,气色渐佳,人也圆润了些。再加上,通身的好行头衬得整个人玉立亭亭,倒让他有点认不出来了。

最近,宫中关于她的消息不少,太子自然也听得一二。要说,宝珍给他的印象,无非就是个老实干净的孩子,可没想到,这丫头的本事这么大,运气这么好。不过,就用这个把月的时间,就入得了太后老人家的心坎儿里,还真厉害。

宝珍缓缓起身,想着要答话,可又念起太后说过,不准许她在自称为奴婢,所以,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胤礽淡淡一笑,跟着道:“还是这宁寿宫里养人。今儿这么一见,倒是让我认不出来了。”虽然,他这话明明是对着孙公公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宝珍肤色如雪的脸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公公闻言,连忙抬眼偷偷瞄了他们二人一眼,待见,胤礽看着宝珍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想,这会自己还是别接话的好。

“看你的样子,身上的伤该快好了吧?”

宝珍恭顺道:“劳烦太子爷挂记,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了。”

胤礽微一点头,视线从宝珍的身上移开,接着道:“太后正等着你呢,进去吧。”

宝珍微微屈膝,应声而去,并无发觉,胤礽和孙公公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孙公公瞄了一眼主子的神情,轻声道:“太子爷,奴才听说,太后准备给宝珍姑娘封号了。”

胤礽看了他两眼道:“有点可惜了。”

孙公公一愣:“爷,何出此言。”

胤礽却没说话,脸上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身继续往前走。

***

屋内的暖炉里炭火熊熊燃着,温暖如春,甫一踏进来就能驱走了自己身上的寒意。

太后见到宝珍,嘴边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与她对视。

宝珍盈盈上前,行礼道:“娘娘,宝珍来迟了。”

太后含笑,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一点也不迟,过来坐吧。”

宝珍闻言,默默颔首,行至太后的身边缓缓坐下。

“今天,哀家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太后嘴角带着笑:“不过,你别光顾着高兴,还得仔细听好哀家的交代才行。”

“是。”宝珍连连点头。

“眼看着快到年下了,哀家派人安排了一下,后天带你出宫去见见家人。”

宝珍闻言,眼中瞬时泛起了水光,指尖微微颤抖,有点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太后见她泪光闪闪,充满怜惜道:“你娘在宫外过得很好。这次出去,你只能呆上半天就得回来,明白吗?”

“嗯!”宝珍用力地点点头,满脸感激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太后微微笑着,忙抽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角,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满足之色。

进宫将近一年,宝珍终于得到了出宫的机会。虽然,这其中的原因,带有几分曲折离奇的戏剧性。

这天一大早,她便拿上收拾好的小布包,和翠云一起坐上了太后安排的小马车。

驾车的小太监叫做春来,别看他的年纪不大,却是内务府周公公的亲信之人,不但脑子灵活,办事稳当,还是个厉害的练家子,身手十分了得。

准备妥当之后,春来挑起厚厚的帘子,探进头来,瞧着神情略微紧张的宝珍,客气道:“姑娘,咱们要出发了。”

“有劳公公。”宝珍闻言,连忙点一点头,只觉,心跳又跟着快了几拍。

片刻,外面传来一声高扬的吆喝,马车随之跟着动了一下,缓缓向前行驶。车声辘辘,宝珍的脸上有着难掩兴奋和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拨弄着暖炉上的金纽子,来来回回。

这一路上,因为有了太后亲赐的令牌,所以都走得很是顺畅。直到马车出了神武门,翠云才稍微撩开窗帘的一角,望向外面。

“姑娘,咱们已经出宫了。”

出了紫禁城,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宝珍顺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那高高的红墙逐渐地被他们甩到了身后。

没过多久,宝珍的眼睛就看见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跟着也听见了那些久违了的热闹叫卖声。

“刚出锅的包子馒头咧,热呼呼的包子馒头咧!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咧....”

“卖栗子味的面老倭瓜呃,卖马蔺韭菜嘞,卖萝卜胡萝卜便萝卜香椿嘞.....”

宝珍探出头,看着那些曾经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手扶在窗框上,慢慢退回到了车中做好。

翠云见她把头垂得低低的,于是,连忙替她窗户重新掩好,关切道:“天这么冷,姑娘仔细着了凉。”

宝珍点了点头,压住心中的复杂情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须臾,马车缓缓转进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胡同,停在了一处半大的院子外面。

春来提着马凳,动作轻盈地跳下马车:“姑娘,咱们到地方了。”

宝珍闻言,忙急急的起身跨出马车,却因为用力太猛险些跌倒。幸好,翠云一直在后面用手护着她,小心翼翼道:“姑娘别急,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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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二章 短聚 这小宅院是北京城典型的四合院,进大门后的第一道院子,南面置着一排朝北的房屋,叫做倒座,通常作为杂间。自此向前,经过那道双雕垂花门进到正院,方砖墁地,青石作阶,正中央有着一个可以栽花种树的长方形庭院。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屋子差不多十来间,外加几个使唤丫头和老妈子洒扫,里里外外完全是一派小富人家的模样。

迎接宝珍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长得白白净净,说起话来轻言轻语。宝珍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随着她来到向南的正房。

两扇朱漆木门前,小丫鬟举手敲了几声,木门跟着应声而开,一个老妈子迎了出来,瞧着宝珍她们三人,随即露出一个稍显惊喜的表情,低呼道:“夫人,姑娘来了。”

宝珍抬脚进屋,只听,内室传来瓷杯落地的清脆声音,一个杏红色的身影匆匆奔来。

阮氏的眼眶微湿,一步上前伸出双臂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轻颤道:“珍儿——”

宝珍的肩膀颤了颤,张了张口,却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木门又“咯吱”地一声打开,叶宝祥眨着两只红红的眼睛,急切切地跑进来,不敢置信望着母亲怀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阮氏定了定心神,拉过宝珍的双手,瞧着宝祥道:“快过来。”

宝珍闻声回头,看着明显长高长胖了的弟弟,眼睫轻颤道:“祥儿。”

叶宝祥直直地盯着她,抿着嘴不说话,双手攥成了小拳头,好似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宝珍见此,不禁迈步上前,弯身抱住了他。于是,宝祥终于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小嘴往下一弯,“哇”地一下哭了声来,牢牢地拉着姐姐的衣服道:“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宝珍一哽,搂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阮氏轻叹一声,稍微背过身去擦擦眼泪,伸手轻轻的抚上了两个孩子的头。“好了,咱们不哭了。”

身旁的老妈子早已备好了茶水和点心,跟着屈膝给阮氏和宝珍行礼,带着翠云先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她们母子三人,宝珍和阮氏携手并肩而坐,而宝祥一直紧紧地偎在姐姐的身边,不愿意挪动半分。

这样的相聚,夹杂了太多的情绪。尤其是,阮氏心里更是喜忧参半,握住女儿温热的小手,关切道:“宫里的日子,还过得惯吗?”

宝珍帮着阮氏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道:“太后娘娘待我很好,一点都没让我受委屈。”

一提起“太后”,阮氏的脸上就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抚着宝珍的脸颊道:“那些事,娘不该瞒着你的。你一定被吓坏了吧。”

宝珍微微摇头,涩然一笑。

“当年我是逃出来的....”阮氏的语气颇有些踌躇,不知该从何说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宝珍打心底里想知道一切,包括母亲的过去还有当年的波折。可是,今日的时间有限,门外还有那些旁人候着,实在不是细细说话的时候。

宝珍稍微压低声音:“我的身世是德妃娘娘查出来的。女儿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阮氏闻言,微微沉吟道:“可能都是太后的意思吧。再过两天,我和祥儿要搬去公主府去住,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千万要小心。咱们毕竟是罪臣之后,这安稳日子长不长久,没人能说得准儿。”

宝珍咬着唇,点头道:“女儿明白。”

一直站在旁边的宝祥,开口问道:“娘,阿姐还要走吗?她不跟咱们一起住吗?”

宝珍拍一拍他的手,温和道:“暂时还不行。”眼下太后是全家人的靠山,自己必须依着她的意思继续留在宫中,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宝祥闻言,垂眸不语,一脸的失落和委屈。

宝珍拿过自己随身带来的小包,递给阮氏道:“娘,这是我在宫里得的月例和赏赐,你们拿着。”

阮氏摇摇头:“这里吃的用的,什么都有。根本没地方花银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行。”宝珍将小包塞进了阮氏的怀里,轻声道:“那些都是旁人的。这个是咱们自己的钱,以防万一有什么急用。”

母女俩说了好半天的话,不知不觉地,窗外的天色渐沉,翠云进来悄悄在宝珍的耳边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宝珍闻言,双眸微黯,点了点头。

阮氏和宝祥一直将她送到了大门外,眼眶里再次地湿润起来。

宝珍看着心里难受,马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故作笑颜道:“别担心,我会常常出来看你们的。”说完,她弯身看向宝祥:“祥儿是堂堂的男子汉,往后不能再哭鼻子了,知道吗?”

宝祥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点头。

阮氏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底默默地叹气,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也许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太后娘娘的好心成全了。

***

彼时夜色深深,太子胤礽正在书房铺开一张宣纸作画。纸上寥寥数笔,大致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可惜,还没有画上五官。

孙公公在旁,偷偷地瞄了一眼,暗暗道:爷这画的是谁啊?难道,是又看上的哪位姑娘?

不知为何,胤礽突然将笔一撩,不再接着画,只留下了那张空白的脸。

孙公公见状,亲手斟一杯茶递于他,恭敬道:“太子爷,请用茶。”

胤礽接过茶杯,低头嗅了嗅茶香,摇头道:“味道还是不对。”

孙公公闻言,灿灿笑道:“爷,奴才这回找来的师傅手艺,真是不错。要不,您先尝一尝。”

胤礽放下茶杯,摆一摆手道:“罢了,你叫人端下去吧。”

孙公公应了一声,唤人将茶具一并收拾下去,跟着道:“爷,自打宝珍姑娘这么一走,您的茶吃得也少了。”

胤礽微微一笑,背着手离开书案,缓缓在帐内踱了两圈。脑海中想起在宁寿宫见到的宝珍,停住了脚步,薄薄的嘴唇向上一掀:“要说除了你之外,也就数宝珍那丫头伺候得最上心最叫人觉得舒坦。”

孙公公闻言,附和道:“爷说的是,这宝珍姑娘年纪虽然小些,手艺却是不错的。”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跟着道:“不过好归好,她毕竟是吴家的后人,留在爷的身边确实不太合适。”

胤礽淡淡道:“有太后的恩宠在,那丫头倒显得金贵了。皇阿玛要是在意她的身份,早就派人处理掉了,还会容至今日。”

孙公公听到这里,颇有不解道:“爷,您的意思是....”

胤礽微微挑眉道:“前两天不是有人呈了两匹花素累缎,你派人给她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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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三章 受封 自从见过母亲和弟弟之后,宝珍的心里踏实了不少,连翠云都觉着姑娘比以前爱笑了,特别是有时候,她还会跟大伙儿说几句玩笑话,开开心。

这天,宝珍陪着太后闲闲叙话,却见她一直含笑瞧着自己,不禁脸红道:“太后,宝珍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太后呵呵笑起来:“没有,哀家只是看你这几天总是笑盈盈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宝珍温顺道:“宝珍能得太后娘娘如此的厚爱和疼惜,是上天所赐求之不得的福分。所以,宝珍要心怀感激,高高兴兴地过好每一天。”

太后闻此,心中十分受用,欣慰地笑道:“好孩子,你这样想就对了。”说到这里,她停一停道:“哀家已经想好了,让皇上收你为义女。”

宝珍吃了一吓,随即犹豫道:“太后,宝珍的身份如此,实在不能.....”虽然,她很感激太后对自己的关心和疼爱,但是,这样的“恩宠”,她真的害怕自己消受不起。

“孩子你要明白,你娘如今已经嫁人生子,是不可能再得皇家恩典之名的。”太后见她神情沉重,继续道:“哀家知道你再害怕什么。放心,一切自有哀家来安排。”

***

十二月初五,康熙遵从了太后的仁德之意,下旨册封民女叶宝珍为义女,赐予和硕格格的名号。

这天的雪下得极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地上已是厚厚地积了一层,宫中不少人都称这场雪,是天降祥瑞之兆,寓意吉祥。

少时洗漱妥当,宫女和嬷嬷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宝珍端坐在菱花镜前安静地等着她们替自己梳妆打扮。从今天开始,她要脱掉一直穿着的宫装绣鞋,换上正式的旗装和花盆底儿。

宝珍心中虽然忐忑,却又不能随意表露出来,只得微微垂眸,默不作声。

一番装扮之后,翠云悄然凑过来小声道:“格格,您这样打扮真好看。”

宝珍根本没有留意她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焦虑之中。

“格格。”翠云见她不答话,又跟着唤了一声。

宝珍轻轻嗯一声,微微回神,顿觉头上顶着的珠钗头饰,十分沉重,压得自己的脖子很不舒服。

翠云已笑盈盈地蹲到了她的身边:“格格,咱们得去宁寿宫谢恩了。”

宝珍显然对“格格”这个称呼,还不能够适应。移目镜中,看见自己那张妆容精致的脸,顿时觉得有几分恍惚,好似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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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中,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宝珍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惊有喜,也有夹杂着不屑一顾的寒意。

宝珍按着嬷嬷事前交过的规矩,恭恭敬敬地给众人行礼问安。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是小心,生怕有任何的偏差。

康熙看着锦绣一身的宝珍,先是与太后对视一眼,随即含笑道:“免礼吧。”

宝珍谢恩起身,只听,太后开口称赞道:“嗯,到底是咱们满人家的孩子,这么打扮起来最好看。”

宝珍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太后慈爱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康熙很认真地打量了宝珍几眼,温和道:“朕听太后说,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所以,暂时先留在宁寿宫养着,等全好了,朕再给你另挑一处园子做寝宫。”

“谢皇上关怀。”宝珍再次福身行礼,却见做在一旁的德妃嘴角微扬,含笑道:“格格,怎么还叫皇上,如今,该叫皇阿玛才是啊。”

宝珍闻言,手心里忍不住沁出了汗,暗暗埋怨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于是,重新行礼道:“谢皇阿玛关怀。”幸好,康熙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她的失误。

开宴之前,太后将宝珍拉到身边,说了好一会儿热络亲密的话。

旁边的惠妃见此,暗自冷笑一声:人老了,就是不顶用。不过就是一个乱臣之后,也值得她这般心疼,还难为皇上给她封号,真是太不值了。虽然,她心里瞧不上宝珍,脸上却依旧笑得娇媚:“哟,咱们这位格格,长得真是白净通透。来,快近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宝珍闻言,先是看了太后一眼,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大大方方走了过去,礼数周全地参拜了惠妃,惠妃眉色盛春,故作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好水灵的孩子,真是招人喜欢。”

宝珍微微一笑,只觉,惠妃身上的熏香味太浓,无意中抬头,却正好看见侧首边的荣妃,正斜眸盯着自己,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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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四章 格格吉祥 宝珍假装没有看到荣妃看过来的目光,故作甜美地笑着道:“多谢惠妃娘娘夸奖。”太后早叮嘱过她,不论遇到什么情形,自己都要保持住该有的端庄仪态。

惠妃闻言,嘴角也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容,只是笑不达眼,显得不明不黯。

因着离晚膳的时辰还早,太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吩咐小厨房送来了些点心果品。小宫女们捧着紫檀木托盘上前奉茶,刚要行至跟前,太后却拍一拍宝珍的手,含笑道:珍儿,过去给你皇阿玛敬一杯茶,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宝珍和太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从容移步走到康熙的面前,奉上茶碗道:“皇阿玛请用茶。”

康熙闻言笑了,笑容里添了几许畅然,接过了茶杯轻轻啜了口。

众人如此说笑了一阵,跟着听见外头有人来报道:“九格格和十格格到了。”

宝珍回过头去,只见两个窈窕耀眼的身影联袂而来,缓缓走到了厅堂中央行礼问安。

她们二人的个头高矮相近,一个琼姿花貌,一个桃腮杏面,就像是从神仙画卷中走下来的可人儿。

九格格是德妃的女儿,娟娟二八年华,自幼聪慧机灵,三岁时就能咏诗,从小被太后抚养长大的,不仅深得她老人家的疼爱,亦颇受父皇宠爱。而十格格虽为庶出,却因为性格温婉柔顺,平时和九格格形影不离,在宫中也十分受宠。

九格格的眉眼相极了德妃,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她早就听说过,宝珍的很多事情,可今天却是第一次有机会相见。

太后瞧着她们,抬手刮一刮九格格的脸颊,笑着嗔怪道:“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过来?”

九格格闻言,向着太后撒娇道:“皇祖母,孩儿不是故意耽搁的,只是想到要见新妹妹,特意换了一身漂亮衣裳,才磨蹭到现在。”她的声音就犹如银铃一般,跟着瞧见太后身边的宝珍,呵呵笑道:“皇祖母,这位就是宝珍妹妹吧。”

太后微微点头,“嗯,从今儿起,你们就是姐妹了,往后可要好好相处。”

九格格闻言,连连点头拉着十格格一块儿来到宝珍的面前,细细打量了一回道:“我听说妹妹的身子有恙,不知都好了没有?”

宝珍先是规规矩矩给她们二人见礼,随之温顺回了话。宫人们端来几案,置于德妃的身后,她们三人纷纷落座。

九格格的嘴一向巧的很,几句话亲热得好似宝珍真的是她亲妹妹,惹得太后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过了一会儿,宝珍便发现九格格几乎完全就是德妃娘娘的小号翻版,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神色眼神都做出了一派大人的规矩派头来,叫人不得不佩服。而十格格倒是完全相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全露天真,说起话来娇声娇气,好不天真烂漫。

宝珍和她们站在一处,虽少了几分华贵之气,却更显得神清骨秀,惹人怜惜。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融洽,康熙看着她们三个亲昵的模样,目光中溢出一丝满足和欣慰。

用过晚膳之后,太后倦乏,康熙携着德妃去了景仁宫,惠妃明显心有不甘,临走时脸上隐约带着一股子怨气。至于,宜妃和荣妃素来是话不投机,巴不得互相客套两句就各自散了。

宝珍陪着太后下去休息,老人家忙活了一整天。这会歪在软榻之上,眉眼间的笑意渐渐散去,只瞧着宝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嬷嬷们教的那些新规矩。见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礼。你都记住了吗?”

宝珍仔细学了半个月的规矩,一招一式都没敢落下,所以,点点头道:“回太后,珍儿都记住了。”

太后接着道:“这几天,朝臣亲贵中闲言闲语纷飞,保不齐,还会有人继续对你的身世不依不饶,找后账儿。所以,往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小心,要学会做一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格格。”

宝珍在袖中双手紧握,用力地点点头,郑重答了声“是”。

太后看一看宝珍,道:“宫廷里没有闹着玩的事,你未来要走的路并不轻松,自己要做好准备才行。想要得宠,就得睁大双眼,看清人心,另外,耳根子要硬脸皮也要厚,扛得住别人的冷嘲热讽。明白吗?”

“珍儿都记下了。”

太后在衣袖下握住她的小手,稍稍和缓了神色道:“孩子,忍下这两年,哀家就会替你选一户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宝珍闻言,颇有几分尴尬,微红了脸并没有接话。

太后见此,还以为她犯了女儿家的心思害臊,便差人把她送回去休息。

***

回到自己的屋里,宝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撤掉头顶的扁头,换下脚上的花盆底儿,略微舒展了身体。翠云见她还想穿回绣鞋,连忙小声阻止道:“格格,这个您不能在穿了。”说完,示意小宫女搬来一个缎子面的脚蹬,“格格,是不是脚疼,奴婢给您揉一揉。”

宝珍闻言,忙摆一摆手道:“不用,不用了。”

翠云听了,微笑着站起身,将温好的马奶子和果盘递到了她的面前。

谁知还未享受片刻的平静,门外突然有人来报说:“格格,德妃娘娘派了人过来。”

宝珍闻言,赶忙重新穿好鞋子,略微整整衣襟,道:“让她进来吧。”

说话间,一个宫女规规矩矩地来到宝珍的跟前,行礼道:“格格吉祥,奴婢是奉德妃娘娘的话,送来这两对儿翡翠镯子来的。”

翠云闻言,接过托盘,轻轻地呈在宝珍的面前。除了镯子,还有一些首饰挂件,看起来每样都颇为贵重。

宝珍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道:“有劳,回去替我带个话,明日我一定亲自去景仁宫向娘娘道谢。”

小宫女闻言点点头,接过赏银,应声而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帘子又被人掀起来道:“格格,宜妃娘娘也派人来了。”说完,两个身着紫色棉袄的宫女捧着锦盒衣料迤逦而来,盈盈拜倒:“奴婢参见和硕格格,格格吉祥。”

东西六宫之中,诸位妃嫔的赏赐犹如潮水一般纷沓而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堆满了屋内的桌案。

太子卷 第三十五章 语莺斋 数天之后,太后将宝珍安排进了重新装饰过的语莺斋,她也终于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语莺斋是三进的院落,布局精致,静雅闲逸。正堂之中,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香气,设了一面江南风景的刺绣屏风、矮几、宫扇、香炉,还上悬着康熙亲自提笔御书的“兰蕙扬芳”匾额。

内务府派来了四名太监和六名宫女,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叩头请安道:“格格千岁千千岁。奴才(奴婢)给格格请安。”

为首的是一名叫兰芝的管事姑姑,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上去像是个性子稳重的。剩下的小宫女中,个头最高的叫烟儿,其他四个分别叫做春华、夏荷、秋实、冬离。最后报名的是新来的小太监,一个叫小顺子,一个叫小李子,一个叫小程子,身形最矮的那个叫小林子。

参拜完毕,宝珍缓缓地扫了众人一眼,含着笑意命他们平身起来,说了一句“赏”。

翠云闻言,拿出来事前准备好的银子,依次发了下去,太监宫女们满脸感激,连忙叩头谢恩。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头天当差,宝珍并不想故作姿态,只淡淡的吩咐了几句,便让她们各忙各的去了,留下兰芝一个人说话。

兰芝随着宝珍一同进了后堂,宝珍落座之后,含笑问道:“兰芝姑姑进宫有几年了?”

兰芝恭恭敬敬道:“回格格的话,奴婢进宫已有十年了。先前是服侍和硕端静公主的。公主出嫁之后,奴婢因为做事还算利落,便一直留在太后的身边。”

宝珍点一点头,心里登时安慰不少。太后吩咐过的人,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和颜悦色道:“姑姑既是服侍过端静公主的,必然是个聪明稳妥的人。我进宫的时间不长,往后,这语莺斋里的杂事小情就有劳你多多料理了。”

兰芝闻言,神情越发恭顺,语气恳求道:“格格这样说,真是要折杀奴婢了。格格乃是千金之躯,是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能侍奉您是奴婢今生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宝珍满意地笑道:“有姑姑这句话,我自然是放心了。翠云,再赏兰姑姑一锭银子。”

兰芝接过了赏银,缓缓隐身而退。再过半个时辰,既是用午膳的时候,她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准备。

须臾,兰芝再次探身而入,随着她的一声吩咐,宫女们手捧一盘盘珍馐佳肴进来,她们悄无声息地摆好桌子,手脚十分麻利。

待菜上齐了,翠云俯身引着宝珍入座,递上净手用的热毛巾,跟着又命人端来一杯温白水给她漱口,伺候得分外周到。

宝珍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方才适应了如此繁琐的用餐习惯。翠云跟着她一路走来,早已知晓她对食物的喜好,于是,布菜的时候,先挑几份她爱吃的菜色夹过来。

用过午膳,翠云亲自服侍着宝珍歇午觉,许是,因为换了地方不适应,宝珍歪了半天也没睡着。

翠云侯在榻前伺候,待见她发起呆来的模样,轻声道:“格格,您有心事?”

宝珍正念着母亲和弟弟,心绪缥缈,今时今日,自己的命运无疑已经完全改变了。往后,要想出宫见一见她们,恐怕又是难上加难了。想到这里,她暗叹了口气,独自翻了个身,面向翠云道:“你怎么这么问?”

翠云看着她的脸色,小声地说:“奴婢斗胆,是猜的。”

宝珍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有点闷。”

翠云闻言,忙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那倒不至于。”宝珍坐了起来,目光落在厚厚的窗户纸上道:“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正值隆冬时分,院子里花花草草早已谢得谢,秃得秃,没什么好看的。宝珍倒没在意,一心想着能透透气也好。

不一会儿,兰芝匆匆赶过来,瞧着站在院中的宝珍,恭敬道:“格格,这么冷的天,您仔细着了凉。”

宝珍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紧张,翠云在旁跟着道:“格格,只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

兰芝随即谏言道:“格格,咱们院子的后面,有一处藕香榭,那里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设有香亭火炉,不但能观景还能品茶。格格,不如去那里坐坐?”

宝珍闻言,心中一动,自然想要过去看看。

兰芝忙命人备下了茶水点心,随着宝珍一处去往了藕香榭。她说的话,果然没错,这里确实是一处观景的好地方。从窗口望去,水岸两边的梅花,开得正盛,素雪清凌,覆盖在无数花枝之上显得飘渺而绮丽。须臾,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音色清亮,曲调优美,倒是与眼前的美景相得益彰。

宝珍循声而望,无奈曲廊弯弯,根本分辨不不清笛声究竟从何而来。

“真好听。”宝珍思忖着,扭头瞧着兰芝问道:“姑姑,可知是什么人在吹笛子?”

兰芝闻言摇摇头,含笑道:“奴婢这就过去看看。”说完,便寻声而去,只是,七拐八转了好一会儿,也没寻见半个人影儿。

宝珍依依摆手作罢,心想,难得有笛声相伴美景,自己还是静静享受这一刻才好。不知不觉,桌上的茶杯都凉了。突然,身边的翠云小声道:“格格,外面下雪了。”

宝珍闻言,起身来至推开的窗前,瞧着纷纷扬扬的小雪,伸出手去接。她本不怎么喜欢冬天的天寒地冻,却唯独偏爱晶莹剔透的雪花。

翠云跟了宝珍这么长时间,很少见到她这般纯真的模样,大部分的时间,格格的话都不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只要是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快乐。

笛声戛然而止,宝珍也跟着收回了手,翠云见状,忙抽出斜襟里帕子给她擦手,又将手炉塞过去道:“格格,咱们回去吧。等会儿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宝珍虽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藕香榭,还没走上多远,便见对面缓缓走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小顺子,他匆匆跑到跟前,打了个千儿道:“格格吉祥。万岁爷和德妃娘娘过来看您来了。”

宝珍闻言,顿时脚下加快了几拍,带着宫人们回到寝宫。

康熙德妃并肩而坐,两人稍稍打量了一番屋子里摆设,康熙含笑道:“还是,太后她老人家细心,把这里布置得像模像样的。”

德妃闻言,点头附和道:“皇上说的是。这里安安静静,清雅别致,格格住着很合适。”

正说话间,宝珍领着众人匆匆而来,俯身行礼道:“给皇阿玛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康熙见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微微沉吟道:“身子都好利索了吗?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宝珍乖巧地点头道:“回皇阿玛,太医们都说没事了。”

德妃看着她,笑容满面:“出去走走也好,总闷在屋子里更容易生病。”说完,她望向康熙语气愈加轻柔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康熙赞同地点点头:“嗯,也对。”

德妃又道:“格格,在这里还住得惯吗?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本宫。”

“多谢娘娘关怀。语莺斋这里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的。”

康熙轻啜了一口茶,跟着道:“朕听德妃说,你会读书写字,便给你安排了一位师傅继续学习。你想什么时候开始上课都可以。”

宝珍听了很是开心,点头道:“谢皇阿玛。”

康熙见她态度积极,温和道:“你的这位新师傅很有学问,不少有学之士都非常尊敬他,拜他为师之后,你一定要好好跟他学习。”

***

第一天上课,宝珍稍微有点紧张,因为她虽然会读书,但写出来的字,却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得上很丑。对于那些做学问的人来说,见字如见其人,若是写的丑,会是一件很丢脸面的事情。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宝珍缓缓起身,只见,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信步而来。此人目清神正,眉弯鼻挺,通身上下皆是儒生之气,看起来应该是严谨认真的人。

“翰林院大学士徐元梦参见格格。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宝珍微微颌首:“徐师傅快快请来。”

徐元梦应声而去,恭敬道:“从今儿开始,臣会负责教导格格读书练字,学习一些诗词韵律。”

宝珍捧起之前备好的敬师茶,礼貌道:“有劳徐师傅。师傅请用茶。”

徐元梦见此,赶忙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谢格格。”

寒暄客气之后,徐元梦伸手让着宝珍做回座位,自己则来到书案前,从容道:“格格,在咱们开始上课之前,臣还有几句话要说。”

宝珍颔首一笑道:“徐师傅请说。”

徐元梦正色道:“臣在上课得时候,有三条不成文的规矩,还请格格能够配合遵守。”

“是。”

徐元梦将双手背后道:“其一,臣每天布置下去的功课,格格必须要按时完成,如若没有完成,纵然格格您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臣也会重罚。”

“其二,每天日诵半个时辰,复习上一天学过的内容。还有其三,就是读书必须过笔,这样才能加强记忆,熟读不忘。”

一听说要写字,宝珍的神情微变,跟着回道:“师傅的三条规矩,我都会好好遵守。但是,不瞒师傅,我的字实在是有点....”

徐元梦闻言,爽朗一笑道:“格格,不必忧心。练笔写字本来就是一件需要下功夫慢慢积累的事情,臣会妥善做好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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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六章 玩闹 徐元梦虽是科举进士出身,言谈举止却颇为风雅,讲课的方式也很新式,完全没有学究那派的顽固之气。宝珍方才跟他学习了几日,便开始暗暗佩服起了自己这位师傅的睿智博学,尤其是他的那一手好书法,字字铁画银钩,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用过午膳,宝珍还是没有歇午觉,身形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满脸专注地执笔练字。在她的身边,站着翠云和小顺子,一个负责端茶倒水,一个负责磨墨换纸。

写了将近半个时辰,翠云方才出声道:“格格,歇歇吧。小厨房做了酥核桃,您要不要尝尝?”

宝珍闻言撂下毛笔,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道:“不吃了,早前吃过的午饭,还觉得没消化呢。”

小顺子在旁,眼明手快,连忙将书案上的东西收拾整齐。

这会,门外的小李子匆匆跑进来道:“格格,九格格和十格格来了。”

宝珍听了,稍显意外,整了整衣襟走到堂前去迎。

九格格笑容清丽:“我们早就想过来看看妹妹,可是,前两天额娘怎么都不许我出门,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十格格嘴角微微翘起,伸手轻拉了下宝珍的衣服,故作小声道:“其实不瞒你说,咱们九格格今天也是偷偷出来的。”

“好呀你,刚过来就拆我的台。”九格格笑着睨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去来掐她粉嫩的小脸。

十格格笑着躲开,嘴里一个劲儿地告饶道:“好姐姐,好姐姐,我知错了。”

宝珍含笑,忙让着她们二人进屋,三人围着暖炉而坐。九格格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笑道:“这里布置的真雅致,正配妹妹安静沉稳的性格。”

十格格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说了一会子的话,十格格突然提议出去逛一逛,九格格颇为赞同,随即又瞧了瞧宝珍的气色,温和道:“妹妹,想出去走走吗?”

宝珍自然不愿扫了她们的兴致,笑着应了。

三人结伴来到御花园走走,本想选一处安静的地方赏赏景,不料,正巧遇上了出来耍冰猴的十四阿哥。胤祯想必是在外面呆得久了,连鼻尖都冻得红红的。他身边的小太监早已冷得跳脚,时不时地背过身去吸吸鼻子。

胤祯在玩这个方面,从来都是无师自通的,这会,扬手抽起冰猴的姿势,倒也是有模有样。随着“哗”地一声,冰猴在结冰的湖面上滑出一条浅浅的弧线。

“胤祯,快过来。”九格格一见是他,露出非常温和的笑容,两人是亲姐弟,平时一直很亲近。

胤祯正玩得起劲,听见有人招呼自己,忙抬起头来张望,待见她们三人,尤其是站在正中间的宝珍,忽然露齿一笑,呵出一口淡淡的白气。

自从受封之后,宝珍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四阿哥,如今身份不同,自己反倒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了。

胤祯大步地跑了过去,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跟上,无奈冰面太滑,再加上缺乏运动的****,害得他们差点摔跤,只能磕磕绊绊地勉强迈步。

九格格看着弟弟通红的脸,故作责备道:“瞧你冻成这样,要是让额娘知道,准得罚你去背书。”

胤祯故作讨好状,眨了眨眼睛道:“只要姐姐不去告状,额娘又怎么会知道?”说完,他扭头望向一旁的宝珍,脸上难掩惊喜之色。

宝珍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说道:“十四阿哥,好久不见。”

胤祯笑了,依旧是那种略带调皮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好不容易,咱们遇上了,不如你们和我一起玩儿吧。”

十格格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

九格格却摇摇头道:“你爱玩的东西都折腾得很,我们才不陪你胡闹呢!”

胤祯笑笑说:“我还没嫌弃你们娇滴滴的,你们倒是先嫌弃我了。”

十格格跟着道:“十四弟,你这冰猴先别玩了,想个新点子出来吧。”

胤祯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嗯....要不咱们比赛滑刺溜,看谁能在冰上滑的距离最长。”

九格格闻言,白了他一眼:“我们穿这样的鞋子,怎么滑?”

“真是麻烦。”胤祯见自己的提议被否定,不禁微微蹙眉道:“要不还是你们想吧,想出什么我都依。”

九格格和十格格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望向宝珍道:“宝珍妹妹,你来想一个。”

“我...”宝珍想了想,瞧着周围满世界的大雪,开口道:“我想,要不咱们一起堆个雪人吧。”

她的话音刚落,胤祯便拍手叫好道:“好点子,咱们就堆雪人。”

“雪人?”九格格和十格格跟着点点头,回身招呼过来各自的奴才,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滚雪球,越大越好。”

这一声令下,十来名太监宫女纷纷蹲在地上推雪。

纵使是生长在帝王家,每天循规蹈矩,故作温婉老成的模样,但是,孩子爱玩爱热闹的天性,依旧没有改变。明明是要堆雪人,却因为胤祯一击使坏的雪球,而演变成了打雪仗。

几番回合之后,胤祯的肩膀和后背都中了招,十格格被欺负的最狼狈吗,头上的簪花都掉了,只好远远地躲开,没力气的摆手道:“好了,好了,我投降了。算你们赢了,行了吧?”

九格格笑着将她回来,指着宝珍道:“胤祯这个偏心的,弄得咱们俩一身都是。你看,宝珍妹妹却一点儿事都没有。”说完,便接过奴才递来的雪球,朝着胤祯丢了过去。

听了她的话,胤祯摸摸鼻子,笑嘻嘻道:“我就是偏心。她救过我的命,从今往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宝珍闻言,眼睛无意间的一抬,便正好落进了胤祯清澈的眼睛里,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九格格几步上前,伸手点了点弟弟的额头道:“没规矩,怎么还她呀她呀的。宝珍,现在也是你的姐姐了。”

胤祯闻言,原本还想要开口反驳,只听身后的小太监们出声道:“爷,雪球滚好了。”他回头一看,随即抬脚跑了过去。

九格格嘴角带笑转身朝宝珍道:“走吧,妹妹。咱们也过去看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话时特别咬重了“妹妹”这两个字。

太子卷 第三十七章 醉 康熙三十八年一月初一,元旦之日,新年伊始,大吉大利。整个皇宫从子时开始进行了隆重的元旦诸贺典,待到礼毕之时,已将近是黄昏时分。冬天天黑得早,没过多久,整个紫禁城便变成了一片绮丽的灯海。伴着周围无数盏宫灯发出明亮的光芒,宝珍匆匆回语莺斋更衣,准备参加宁寿宫的夜宴。

每年元旦贺典之后,清廷照例要于太和殿举行盛大宴会,宴请诸臣及外藩使臣。每次筵宴约设宴桌两百多张,用羊百只、酒百瓶,与宴者多达近千人。而身为女眷,后*宫的嫔妃格格和诸位福晋则要前去宁寿宫与太后娘娘共度佳节。

夜宴之上,气氛欢庆热闹,大堂正中央,数十名的宫廷舞姬翩翩起舞,她们个个盛装燕姿,犹如是九天宫阙之上的仙子下凡,给整个夜宴笼罩上一层梦幻旖旎的色彩。

台上莺歌曼舞,台下众妃嫔又是吟诗作词,又是谈笑低语,好一派的繁华若梦。

宝珍静静地坐在宴桌后,正含笑听着九格格和十格格说话。今天这么多的女眷,她根本就辨别不清谁是谁,所以整晚,除了必要的寒暄问安之外,她几乎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宝珍却在心里隐隐觉得不真实。犹记得去年的今天,自己还和家人过着清苦悲伤的日子,回忆纷叠而至,惹得宝珍微微垂眸,片刻,只见有人递过来一只酒盅道:“妹妹,尝尝这个。”

宝珍应声抬头,九格格笑靥如花:“这是玫瑰露,喝不醉人的。”

宝珍含笑接过,凑到鼻尖处嗅一嗅道:“嗯,好香啊。”说完,轻轻啜了一口,顿觉唇齿间溢满甜酒和玫瑰的香气。

九格格已一饮而尽,宝珍见此,也跟着微微仰头,将杯中酒喝了干净。

宝珍很少吃酒,这会倒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连吃了三杯,小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九格格见了,掩唇而笑:“呵呵,没想到,妹妹平日静娴沉稳,喝起酒来却如此豪爽。”

这时,太后瞧见了宝珍吃酒,抬手招呼她道:“宝珍,来哀家这里。”

宝珍应声而起,笑盈盈地行至她的跟前。

“让哀家瞧瞧。”太后让她挨着自己的身边坐下,微微含笑道:“脸都红成这样了。”

宝珍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脸,娇羞的样子煞是可爱。“太后,宝珍敬您一杯,祝您老人家凤体安康,寿与天齐。”说完,亲自为太后斟上一盏茵陈露。

太后闻言,笑吟吟地道:“好孩子,好孩子。”举筷挟了些她平日爱吃的菜肴,堆在她面前的盘碟之中。

宴席将近尾声,宝珍的酒意涌上几分,太后见她半倚在案间,便吩咐宫女们搀扶回语莺斋休息。

夜间微风清冷,宝珍的神智有些迷糊,****也不怎么听使唤,所以,翠云和兰芝在旁边护着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小心,以免不小心滑倒。

人都醉了,再加上穿着花盆底儿,宝珍显然找不准平衡,刚走出几十米的距离,便脚下一歪,差点就崴到脚脖子。

翠云都吓出了声,赶忙吩咐小顺子回去抬暖轿过来。

“格格,咱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啊。”

宝珍点头站稳,突然抬头望向天空,长长地吁了口气,喃喃道:“今天晚上怎么没有星星呢?”

翠云和兰芝闻言面面相觑,心知她在说醉话,便附和道:“格格,想要看星星,等天气好了就能看见了。”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脚下还是发软,又开始往旁边歪。

“格格当心,再坚持坚持,暖轿就来了。”

正说着,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两个人,兰芝定眼一瞧,待见是四贝勒和孙公公,忙凑到宝珍的耳边小声道:“格格,四贝勒来了。”

宝珍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脑子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胤禛本是奉皇阿玛之命过来的,这会待见站在路中间,正被宫女们搀扶着的宝珍,薄唇紧抿道:“这是怎么了?”

兰芝微微俯身道:“四贝勒吉祥,我们格格喝醉了,正等着暖轿过来接呢。”

四贝勒微微蹙眉道:“那怎么不留在屋里等?”

兰芝闻言,忙道:“格格,刚才醉的没这么厉害,谁知一出来就......”

胤禛上前几步,听见宝珍的口中轻轻低喃着:“四贝勒吉祥。”说完,还要下意识地屈膝行礼,顿时脚下不稳,势要跌倒。

胤禛忽地抬手一阻,赶在旁人之前把她护在了自己的胸前。宝珍的睫毛颤了颤,头一沉,跟着整个人恍惚地睡了过去。

胤禛微眯双眼,低头看着胸前那张清秀稚嫩的脸蛋,只觉,她此时轻轻呼出的酒气,好像羽毛般轻柔地拂过自己的心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

天还未大亮,宝珍侧躺在床榻上,望着水粉色的纱帐微微出神。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断断续续记不清楚,只觉有个身影一直在站在面前,一动也不动。

宝珍眨眨眼,紧紧身上松软的被子,想要接着睡。无奈,来回翻了几个身,非但没睡着,反而变得鼻头闷闷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翠云听见动静,悄悄地来到床边候着,须臾,听见宝珍轻轻的叹了口气,便柔声问道:“格格,您醒了?”

“嗯。”宝珍掀起被子坐了起来,揉揉不通气的鼻子。

翠云连忙挂起纱帐,关切道:“格格,昨晚您喝醉了,现在哪里不舒服?”

“我醉了?”宝珍摇摇头,突然觉得脑袋隐隐涨痛,便用手指轻按了几下。

翠云端来一杯醒酒茶,轻声道:“格格请用茶,喝过之后会好受些。”

“嗯...”宝珍望着翠云怔怔出了会子神,方才接过茶杯道:“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昨天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翠云道:“格格昨天是戌时离的席,路上正巧遇上了四贝勒。因为您醉了,所以,贝勒爷帮忙把您给送回来的。”

宝珍闻言,亦怔了一怔,送到嘴边的茶盏也停住了:“你说四贝勒?”

翠云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是,格格是四贝勒亲自送回语莺斋的。”

太子卷 第三十八章 冰嬉 四贝勒?亲自?宝珍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俊朗漠然的脸,暗自懊恼,心知自己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

翠云见她半天没说话,在旁提醒道:“格格,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宝珍闻言,回过神来,盯着翠云问道:“翠云,昨晚我没说什么失仪的话吧?”

翠云摇了摇头,语音带笑道:“格格别担心,您昨天喝醉之后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什么都没说。”

宝珍顿时松了口气,心道:幸亏,自己的酒品还不错,要不然乱耍酒疯,胡说八道可就坏了。

***

今天是好天气,太后邀约后*宫诸位嫔妃、格格福晋们齐聚到太液池投掷压岁钱。康熙也一同乘坐冰床过来观看,并且还组织了一场冰嬉大赛。

清朝开国之时,就把冰嬉与国语、骑射、摔跤一起定为“大清国俗”。冰嬉亦称“冰戏”,在清代是一个军训练习项目。满族习俗统称为“跑冰”。每年到十二月,冰结得很厚实,冰上活动就开始,并且,作为皇家冬季的消遣,十分盛行。

此时,康熙端坐于雕龙宝座之上,瞧着冰面上整齐站列蓄势待发的诸位诸位皇子皇孙、宗亲贵戚发令道:“今天,你们都要好好表现。每轮每项的胜利者,朕一定会重重嘉赏。”

“是,臣等遵命。”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人走起冰鞋,绕着洁白平整的冰面开始来回地滑行。今天比赛的第一项,既是跑冰,每个人穿上带有皮履铁齿的鞋,溜行与冰上,争先夺标取胜。

众人热身过后并排站在起跑处,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皇上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身后全是哇啦哇啦的加油队伍,摇旗呐喊,每张围观者的脸上都洋溢着好奇兴奋的神色,暗暗盘算着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预备。”一个非常响亮的嗓音响起,跟着鸣起响锣,大喝道:“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十名的选手蜂拥而出,犹如离弓之弦急速滑行,但也有人不小心挤到一处,双双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也爬不起来。众人取胜心切,打滑跌倒者接二连三,滑稽献丑,惹得端坐冰床之上的康熙和太后,连连发笑。

宝珍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免不了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心想:敢情这么皇室子弟,个个都是运动健将啊。十格格在旁拉了拉她的手道:“妹妹看那边,下面是阿哥们要准备抢球了。”

宝珍顺着十格格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不远处地诸位阿哥分穿红黄齐肩褂,活动筋骨。他们一共分为两队,双方各设一门,每队七人,黄队以太子胤礽为首,红队以皇长子胤禔为首。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宝珍第一眼便瞧见身着黄马褂的胤禛,他笔直伫立着,曲线颀长挺拔,正在和胤礽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加了一些手势,有点儿像是在讨论战术。

片刻,胤禛交代完了,视线忽然落到这边。宝珍赶紧转过头,微红了脸,暗道:自己真是没用,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多好。于是,重新扭头看去,却见胤禛正朝着自己淡淡一笑,宝珍俏脸微红,只好也报以一笑。

“铛!”喧锣再起,阿哥们依次入场,从容有序地在冰面上分列两队。红队的最后站着一个小尾巴,那人便是胤祯。他的个头是最矮的,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信心满满,真可谓是人小鬼大。

太子胤礽整理好冰鞋,瞧着正对面的大阿哥胤禔拱拱手道:“大哥,等下多有得罪了。”

胤禔嘴畔轻扬:“闲话少叙,咱们这就开始吧!”说完,抬脚“砰”地一声,将羊皮作成的皮球猛踢了出去。

开球之后,胤禛和胤禩几乎同时追了出去,不过,二人一个是为攻,一个为守。胤禛的身形修长,动作也十分灵活,他突然加速上前一步,牢牢地接住了皮球,并且猝然回过身,将皮球踢回到了红队的半场,不过,中途插上的大阿哥胤禔却凌空一跳,将皮球拦在手中,可以看得出来胤禛的用的力气很大,惹得他落地时踉跄连退了三大步,甚至差点就要摔倒。

场面十分紧张,看得出来由双方两队都想赢得这场比赛。须臾,黄队最先取得了进球,红队明显在面对面的身体对抗上失了势,除了大阿哥胤禔之外,其他人的有些吃力。

康熙看得分外投入,连桌上的姜汁热茶都没顾得上喝。

胤禩的心思活络,待见红队在场面上占不得上风,便吹了一声口哨,胤祯闻声抬头,只见他将自己曲伸三指做了个手势,胤祯明白这是改变战术的暗号,随即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滑行到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叮嘱了几句。

果然,红队战术上的调整,马上进了一球扳平了比分。进球的胤祯,顿时变成了小功臣,胤禩赶紧过来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十四,姿势不错,赶紧趁热打铁再进一个。”

胤祯的个头小,动作灵活,防守起来确实不容易。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身形小,被太子胤礽一提溜便整个人悬了空,他不禁又气又急地一顿乱蹬,挣扎道:“放开我,有本事一对一单挑!。”

“哈哈哈。”康熙见此,忍不住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十四道:“这只小老虎,都被俘了还这么霸气呢。”

众人闻此,随即跟着附和着大笑,只有德妃一个人眼含忧色,手中的茶盏抖了抖,生怕胤祯被磕到碰到了。好在,比赛很多就结束了,双方站成了一比一,握手言和。

难得,宫里这么多人,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玩,康熙看着坐在旁边满脸雀跃的女儿们,含笑道:“你们想不想试试,满人家的女儿在冰面上可不能认输。”

十格格闻言,大喜道:“谢皇阿玛。”说完,便一手拉过宝珍和九格格道:“咱们也去玩一会儿吧,光看她们滑,我都眼馋了。”

宝珍瞧了瞧自己脚上的厚底马靴,小声道:“我不会滑冰。”

十格格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没关系,我给妹妹介绍一个好师傅。”说完,她便微微踮起脚来,唤来了刚刚换下红马褂休息的胤禩。

“八哥,请您帮个忙行不行?”

胤禩是出了名的温和风雅,这会瞧着她们二人,嘴角微扬道:“两位妹妹,有何吩咐啊?”

十格格展颜笑道:“宝珍妹妹,以前没玩过这些东西,八哥您带带她,要交给那帮笨奴才们我不放心。”

胤禩微微一笑:“没问题。”

太子卷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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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托雅的小脸煞白,衬得那双大眼睛越发黑得出奇。“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嗯。”哈日查盖抖落开自己身上的绳子,接着,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因为火势的蔓延,驻地东面的毡房都受到了牵连,人们纷纷从浓烟中逃出来,杂乱地混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如此良机,哈日查盖自然不会放过。

“太好了。走吧。”他回头拉起娜仁托雅的手,仔细嘱咐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停下来。”

娜仁托雅紧张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掌,冲着帐外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混在慌乱的人群中并不扎眼,混乱中,娜仁托雅不知被谁猛地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草地上。幸好,哈日查盖的反应足够快,很快把她给拉了起来。若是再晚上个几秒钟,她非得被众人踩到不可。

“顺着人群一直跑,咱们肯定能出去。”哈日查盖向四周望了望,跟着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娜仁托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糟了,阿妈还留在毡房里等着她呢她抬头一看,眼见两人就要奔出营地了,忙不迭地出声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阿妈还在等着我呢....等一下....”

娜仁托雅大声喊了好几遍,可是,哈日查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地,依旧径自向前飞奔。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他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我阿妈还在里面呢等等...”娜仁托雅使出浑身的力气,硬生生地挣开他的手,跟着拔腿往回跑。

哈日查盖下意识地回抓住她的手,却又被密密麻麻的人墙给挡了回来。

这时候,哈日查盖忽然发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黑沉沉的浓烟中,谁也不知道来得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最少不超过三百人。

哈日查盖的眼睛,被烟气熏得刺痛而睁不开。他只好先隐蔽在人群中,免得被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发现。

片刻之后,他清楚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他威风凌凌地扬起手上的长刀,利落挥动。

哈日查盖见此,顿时心口一热,那人正是扎那叔叔,他们真的来了。顾不得多想,他奋力挤出人群,跟着大声喊道:“扎那叔叔,我在这里。”

扎那听见动静,忙勒住缰绳,抬手示意属下们都停下来。他凝目扫视,在仓皇逃窜的人群中搜索着声音的目标。

“扎那叔叔,我在这里,这里。”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扎那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正被挤在人群中的哈日查盖。

“世子”扎那调转马头,伸手利落地将他从地上提溜出来。待到将哈日查盖放到了马背上,扎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扎那叔叔,帮我救救娜仁托雅,她还在营地里面。”

扎那闻言,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忙问道:“世子,您说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小姑娘,大眼睛,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和靴子。”哈日查盖极力用最简短的词语,来形容她的体貌特征。

扎那听了,面露难色,他们应该要马上撤退才行,这会耽搁不得。

“我答应过她的,要带她和她阿妈一起离开的。”哈日查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不管机会有多么渺茫,也都要试一试。

许是,老天爷开眼。片刻之后,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抽噎的娜仁托雅,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边哭一边无助地发着抖,看样子她并没有找到阿妈。

“就是她。扎那叔叔,快点救她”

扎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准确地发现了那个小女孩,他吩咐属下的骑兵过去带上她。

“嗖——”地一声,扎那的肩膀被一只箭头刺穿,看来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已经有所反应了。为了以防万一,扎那必须马上撤退。

早前混进营地的春来和嘎尔迪,这会可以帮他们垫后,他们手上还有准备好的烧酒罐,只要点上火,就可以让骑兵的马受惊乱跑。

扎那将所有人分成两队,分别向东西而去,目的自然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嗬驾”众人策马疾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方才成功地逃了出来。

当哈日查盖出现在宝珍面前时,她惊喜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上前几步,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含笑道:“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哈日查盖被她的亲昵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头却是一暖,僵硬的挺着脊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半月未见,这孩子瘦了整整一圈,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哈日查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想见父汗..”此时此刻,他想亲自去向父亲认错。

宝珍闻言,将他扶到一旁坐下,然后轻声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正说着,帐外有人禀报道:“大夫来了。”

宝珍闻言,吩咐了帐中的下人们好好伺候,自己准备暂时回避一下。不料,哈日查盖却在后面说道:“帮我照顾一下娜仁托雅,她是我的好朋友,救过我的命。”

宝珍轻柔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娜仁托雅被两位和善的嬷嬷带到了一间毡房,小姑娘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再加上没找见阿妈,心里担忧。此时正一个人蜷缩在床角,眼泪簌簌****,一滴一滴溅湿了锦缎的枕面。

宝珍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哭,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

两位嬷嬷上前一步道:“汗妃吉祥”

宝珍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女孩,随即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两位嬷嬷闻此,磕着头,小心翼翼道:“回汗妃的话,奴婢也闹不明白呢这孩子从进帐之后就一直哭,看样子像是被吓着了。”

宝珍听了,吩咐她们两个起身去准备些吃的。而她自己则走过去,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温和道:“你的名字叫做娜仁托雅,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娜仁托雅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宝珍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象随时会昏倒似的,从桌上端来一碗羊奶,继续温和道:“喝点吧。暖暖身子,免得生病。”

折腾了整整一天,她早已又累又渴,嗓子眼干涩得都快要冒烟了。

“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身上哪里受伤了?”宝珍将羊奶放在她的手里,继续问道。

娜仁托雅摇摇头,声音闷闷道:“我没受伤...只是..只是我和阿妈走散了...我找不到她了..”

宝珍听了,从袖中取了一块质上好的丝绸帕子,温柔地替她擦眼泪道:“你阿妈是准格尔部的牧民吗?”

“不是..我们都是被掳去的奴隶...”

宝珍温和道:“除了你阿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了,阿爸和哥哥们都死了....”娜仁托雅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

宝珍见此,心中暗叹了一声,心道:看来她的阿妈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她跟着道:“从今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娜仁托雅微怔,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觉得眼前这个衣装华丽的女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嬷嬷端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宝珍嘱咐她们好好照顾托雅,给她先洗个澡,顺便再换一身漂亮的新衣服。

宝珍走到毡房口又停下脚步折了回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你是世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叫嬷嬷来找我。”

得知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巴图布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只是,碍于脸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看起来还有些不自然。

春来和嘎尔迪换过衣服,前来军帐中复命,宝珍对他们二人的表现很满意,赏赐了他们二人各自黄金百两,肥羊一百只。扎那也因为自己勇猛的表现,晋升为副统领大人,负责掌管整个军队的操练。

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提醒吊胆,所有人终于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毡包外面点燃了十余个火把堆,人们围着火堆唱歌跳舞,马头琴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微风,吹拂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巴图布赫下令,所有人的畅饮狂欢,庆祝世子的平安归来,趁机扫光战败后的阴霾困顿。

蒙古族人生性豪爽,不论男女老少皆是能歌善舞,一时间成百上千的人在暖融融地火光下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闹。

众人欢唱之时,巴图布赫一个人来到儿子的毡房。这会,他睡得正香,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母亲塔娜留下来的玉坠子,他还一直带在身上。

巴图布赫小心翼翼地坐在儿子身边,抚了抚他额头上的头发,动作轻柔。

太子卷 第四十章 惊心(上) 宝珍闻言,轻轻睁开眼睛,心中暗道奇怪,最近这段时间太子爷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时常又是锦缎,又是宝石的,实在过于贵重。

宝珍吩咐翠云将链子收好,和之前送过来的东西放在一起。跟着,又唤了兰芝进屋说话。

最近几天,兰芝操持着整个语莺斋的里里外外,人都消瘦了不少。

看见她缓缓过来给自己请安,宝珍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兰姑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兰芝含笑回道:“谢格格关怀,奴婢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宝珍道:“明天,我要同九格格一起去探望敏妃娘娘。你帮我准备一些合适的礼物。”

兰芝闻言,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须臾,兰芝捧着一只朱漆木盒进来,里面盛放着干爽整齐的燕窝。“格格,这是前些日子太后赏的白燕。奴婢派人妥善保存,这会还很新鲜。敏妃娘娘身子虚弱,格格送这样的滋补品过去正好。”

“嗯。”宝珍点了点头:“也好。”

次日一早,宝珍亲自挑了一身清雅素净的衣裳,脸上也没有涂抹香粉,除了贴身佩戴的香囊之外,再无其他香味。

敏妃居于咸福宫的蔷薇苑,九格格带着宝珍行进院子,便指着院中东南一角,含笑道:“每年这里的蔷薇开花的时候,美得就像是仙境一样。”

宝珍看得出来,敏妃娘娘是个极其喜欢花草之人。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到处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树木花草。只是,如今正值冬季,四周草木萧疏,显得有些冷清。

两个长相白净的小宫女迎过来:“格格吉祥,奴婢给两位格格请安。”

九格格问道:“敏妃娘娘起来了吗?”

小宫女恭敬点头道:“回格格的话,起来了。”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汤药味,宝珍机不可见的动了动鼻子,顿觉这药味微微有些刺鼻。

敏妃半倚在软榻之上,虽然面带病容,却掩盖不住她过人的绝丽容姿。后*宫之中,虽有三千佳丽,可如她这般丽若春梅绽雪,却是极为少有的。怎么说呢?相比于其他嫔妃的华丽雍容,眼前的这位敏妃娘娘却是秀丽绝俗,完全不似是尘世中人......

康熙对敏妃的宠爱极深,每天都会安排太医们过来问诊把脉,可惜,她的身子却仍是一日不如一日,惹人心疼。

敏妃看到九格格之后,淡淡的眉毛一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格格来了。”

九格格应声点头,带着宝珍一起给她行礼,盈盈道:“敏妃娘娘吉祥。”

敏妃的病势在入秋之后便未见好转,所以,深居寝宫多时,还是第一次见到宝珍,这位传闻中的新格格。

看到宝珍之后,敏妃的眼底泛起一片亲切之色,暗道:果然是个清秀的孩子。于是,两片血色极淡的嘴唇抿起,脸上的笑意更浓。

九格格按着敏妃的床边落座,却被敏妃抬手阻止道:“格格,快别坐这里,免得不小心被本宫过了病气。”

九格格含笑往后退了退,拉着宝珍坐在椅子上陪她说说话。

敏妃的性格温和,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宝珍心中的紧张,只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每说上几句话便要歇歇,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

片刻,门外的小太监让着一位锦服少年进来:“娘娘,十三阿哥来了。”

敏妃闻言,面露喜色,不由挺直了身子。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她最不愿意让儿子见着自己病怏怏的样子。旁边的嬷嬷见此,忙在她的颈下垫一个软软的靠枕。自从,她病倒之后,胤祥几乎每天都过来请安,风雨不误,连康熙都亲口夸赞过他的孝顺。

胤祥今天来得也很准时,一派精气神儿十足的模样,待瞧见屋中的九格格和宝珍,先是一愣,随即含笑打了招呼。

大家见了礼,胤祥便挨着软榻坐下,关切道:“额娘,今天服过药了吗?”

敏妃微微摇头:“药正温着呢。”

胤祥闻言,微微正色道:“额娘,太医都说了,汤药一定得按时喝。”说完,吩咐旁边的嬷嬷道:“赶紧把药端过来。”

嬷嬷应声而去,片刻,她端来一碗浓黑的汤药,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宝珍微微转首,只觉,那汤药的味道有些特别,隐隐透着一股子腥味,好像自己之前在哪里闻见过。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宝珍心里打了个激灵:这味道,闻起来好像是尤老板给她看过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正纳闷着,胤祥早已从那个小太监手中接过碗,用勺子在碗中轻轻地的拨转两下,亲自喂给了敏妃。

许是因为,汤药温热,敏妃喝了几口之后,脸上缓缓腾上来一丝红晕。她微微蹙眉,待要开口说话时,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身边的嬷嬷见状,急忙去轻拍她的后背,随即差人端来清水给她漱口。

敏妃憋得满脸通红,就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额娘!”胤祥紧张地唤了一声,倏地放下瓷碗蹲了下来,关切道:“额娘,您喝口水压一压。”

敏妃勉强地咽了口清水,不料,顿觉自己的胸口涌上一阵犀利的痛楚,她不禁手心一紧,随即摆摆手道:“祥儿,你们先出去..”

胤祥不依,九格格和宝珍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快叫太医,快点。”

敏妃这会已经满头是汗,强压下住喉间涌上的腥甜,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出去。”

胤祥瞧着她难受的模样,微微红了眼圈,起身低声道:“是。”

谁知,他们还没走出几步,便听闻身后传来一声瓷碗落地的碎响,胤祥错愕回头,只见,敏妃从口中猛地咳出一大口的血沫子,那猩红色的****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被褥上。

旁边的嬷嬷见此,吓得已是方寸大乱,边拿帕子替她擦嘴,边颤抖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传太医,传太医啊!”

宝珍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看着敏妃嘴角的血迹,只觉得心猛地往下一沉,茫然不知所措。

太子卷 第四十一章 惊心(下) 回到语莺斋的宝珍,眼前依然反复出现刚才那一幕。她心知,自己绝对没有记错,那碗汤药的味道确实很古怪。

不过一会儿,翠云挑着帘子进屋,待见眉头紧锁的宝珍,轻声道:“格格,咸福宫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现在,万岁爷已经带人过去了。”

宝珍闻言点点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敏妃的病情突然告急,太医们焦急会诊,最后却得出一个骇人的结果,那就是敏妃居然中毒了。这个结论无非犹如沉石落水,一时间激起千层浪。康熙更是龙颜大怒,当场斥令内务府要将此事立刻查明,凡是隐瞒姑息者一律问斩。

敏妃本就身子孱弱,常年需要太医院配药调理身体。而太医院的韩奕,打从十三阿哥出生之后,便一直负责为敏妃诊脉。这次的中毒事件,他首当其冲成为了最有嫌疑的人。

韩奕的年纪不多三十出头,年轻俊朗,虽不是出身在名门世家,却有着一手令人惊奇的好医术。他还曾经被太医院的长辈们,称赞为“扁鹊门生”。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他会犯下这样的天理难容的罪行。

刑部死牢,韩奕转身去面对着斑驳的墙壁,微微闭眼。这间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阴凉的地上铺着霉烂潮湿的稻草,三五只老鼠时不时穿过,发出“吇吇吱”的响声。

韩奕的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上面满是用菱形皮鞭抽过留下的血痕,看起来怵目惊心。

突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跟着有人道:“两位主子,请小心脚下。”

借着牢中昏暗的火把,胤禛的脸上被投映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跟在他身后的胤祥,却是神情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狱卒躬身让着他们二人进来,缓缓行至牢门外,他忙冲着韩奕的背影,吆喝道:“大胆韩奕,还不赶紧给四贝勒,十三阿哥请安。”

韩奕闻言,身形微动,忙回过身来叩首道:“罪臣韩奕,拜见四贝勒,十三阿哥。”

胤祥看见他之后,觉得从心口顶上来如火一样的愤怒,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似的。目光也很犀利,恨不得要穿透他一般。

胤禛看住狱卒道:“你们在外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狱卒神情紧张道:“贝勒爷,他现在是死刑犯,只等秋后就会问斩了。您看....”

“我们问几句话而已。”胤禛淡淡道:“不会把他怎样的。”

狱卒闻言,着实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躬身退到了外面候着。

胤祥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韩奕,他一步步地走进牢房,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俯身紧紧抓住韩奕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就是你下的毒,对不对?”

韩奕答非所问:“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胤祥闻言,心头瞬间勾起怒火,扬起手就朝着他的脸上挥去。无奈,他人小力薄,显然吃不准儿力气。

胤禛伸臂一挡,拦住了差点失去平衡的胤祥,跟着抬脚,狠狠地冲着韩奕的面门踢了过去。

韩奕吃痛地****了一下,却没有开口求饶,任凭大大小小的拳脚落在自己的身上。

胤禛蕴着森冷的怒气,慢慢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韩奕闻言,双肩微颤,似笑似叹地吁了口气:“我没有下毒。”

胤祥的眼中锋芒毕露,恨不得用目光下将他一寸寸活剐:“你还敢狡辩。”

“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胤禛的音量不变,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残酷的弧度:“刑部的大刑你不怕,没关系。我还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你开口。”说完,他将一包药扔在了韩奕的身前:“你多加的这一味药,究竟是什么?”

不知为何,韩奕看着那包露出来的药,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你笑什么?”

韩奕默不作声,只是垂眸看着地上,脸颊有些发白,好似灵魂脱壳了一般,动也不动。

胤祥的额上青筋凸起,却被哥哥胤禛抢先开口道:“你要装疯卖傻也行,从今天开始,我会叫人每天给你煮一碗这种药。我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胤禛说完,轻轻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沉声道:“十三弟,我们走。”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狱卒便端来了一碗浓黑的汤药,望着韩奕的面前一递,厌烦道:“自己老实喝了吧。别让爷几个费事儿。”

韩奕闻言,回头瞧着那只破旧的瓷碗,什么话也没说,双手颤抖地将它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狱卒见此,点点头道:“哼,算你上道。”

门上的铁锁重新落定,韩奕本能地靠向墙壁,顿觉体内渐渐升起一股热流,跟着,热气一股脑地涌上喉间,浑身犹如万蚁咬噬,痛苦难忍。牢房里寒冷潮湿,但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热汗。韩奕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用力咬着唇,直到牙齿将唇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溢出血来。

长夜漫漫,他深知,自己要遭受的折磨方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

京城的街道上,一个身形高大的锦服男子骑马而行,他来到一处门楼之前,瞧着正中间的牌匾“龙凤茶楼”,微微蹙眉。

胤禛不语,翻身利落地跳下了马,跨步上前,跟着身前的帘子掀动,一个堂倌儿迎出来道:“这位爷,快里面请。”

堂倌儿用余光瞄了一眼他的马,心知,这位客人的来头不小,脸上的笑容又添了几分。“爷,小的带您去二楼的雅间吧。”

胤禛抬手道:“不忙,我想先见见你们这里的老板。”

堂倌儿闻言,笑着点头道:“好,小的这就去给您传话。”说完,先给他拣了一处干净的桌子,招呼他落座。

片刻,胤禛看着他让着尤如白过来,不料,尤如白见他之后,脸上随即露出一个略显吃惊的表情,拱手道:“恩公,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胤禛牢牢的盯住他,好象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扔在桌子上,淡淡道:“这东西是你弄来的?”

太子卷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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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烧胃,宝珍自然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子。巴图布赫守在她的床边,眼神既心疼又无奈,宠溺的责怪道:“没想到,你也有这般任性的时候,明知自己的身体不济,还偷偷地喝酒。”

平时的她,可从来都不会这样。

宝珍靠坐在床炕边,脑袋一偏,对他浅笑道:“宝珍失仪,让大汗您笑话了。”她这会子,身子还像是被打了针麻醉剂一样,软酥酥地使不上什么力气。

巴图布赫立即抓住她的小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跟前,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跟着探过头去,伏耳轻语道:“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对我,你无需事事都这般谨慎,知道吗?”

宝珍闻言,微微抿唇,小声回道:“我只是──”

巴图布赫点了点她的鼻尖,继续道:“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说完,将她安置回床炕上,并且还为她盖好了毯子。

翠云见状,忙领着其他人悄然退下,

巴图布赫重新躺回到宝珍的身边,他粗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暖地触感让宝珍原本繁琐的心绪渐渐恢复平稳。

两人至此,****无话。

第二天一早,宝珍亲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饭,除了每日必备的奶果子和奶茶之外,还有用小蒸笼蒸好的素食点心。

巴图布赫用了很多,赞许道:“中原的吃食果然精致,而且,色香味俱佳。”

宝珍闻言,又给他夹了一块芙蓉桂花糕,含笑道:“大汗,请再尝尝这个。”

巴图布赫拦住她的手,轻扬起英眉,低声笑道:“一早上的功夫,都没见你自己动筷子。”

宝珍道:“大汗政事繁忙,用过早膳之后,还要去军帐呢。”

巴图布赫闻言,神情了悟地斜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留下来陪着你,彼此也正好可以说说体己话。”

宝珍听到这里,目光轻闪了下,随即点头道:“难得大汗您忙里偷闲,不如带我出去走走吧。”

“嗯,也好。”巴图布赫微微点头,顺势想起南山脚下的花应该都开了,正好带她过去看看。

巴图布赫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伊犁马,身形壮硕,四蹄有力。而宝珍的坐骑则是一匹相对矮小的蒙古马,身壮腿短,还未跑出多远,便被巴图布赫甩在了身后。

宝珍的骑术大有进步,这会见自己落在后面,不禁夹腿催马大步奔驰起来,无奈,战马就是战马,自然不容易追赶得上。

草原上的天空,干净而通透,淳朴的蓝色丝毫没有半点杂质,一眼望过去,让人的心情格外舒畅豁达。

宝珍的双颊发热,头上也涔涔冒着汗,她及时勒住缰绳,停下马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巴图布赫扭头瞧她,跟着调转马头折了回来,将马背上系着的牛皮水袋递给她道:“先喝口水缓缓吧。相比的话,咱们待会儿再继续。”

宝珍接过水袋,姿势轻盈地翻x下马,摆手道:“那我先认输好了。”

水袋的水,还是冰凉凉的,喝上一口后特别解渴。

两人找一处干净草地上盘腿坐下,宝珍摘了两朵野花嗅了嗅,脸上露出犹如孩童一般满足的喜悦表情。

巴图布赫静静地望着她,越瞧越觉喜欢,心中一动,片刻才出声道:“有一阵子没见过你这样子笑了。”

宝珍闻言,又是轻轻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巴图布赫道:“前几天,有侍卫跟我汇报说,兰芝带着你的令牌离开营地,看样子还很匆忙的样子。”

宝珍的眼中透出一丝的无奈,轻声道:“大汗,这件事说来话长,待到蓝姑姑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可好?”

巴图布赫闻言,微微沉吟道:“是不是京城那边的事情?”

宝珍在他温暖的肩窝找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跟着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是肯定的回答。

巴图布赫知道宝珍温婉贤惠,对自己也一直是尽心尽力,从无懈怠。但很多时候,他还是读不懂她的心事。

在宝珍看来,巴图布赫虽是个能文能武之人,但要他面对紫禁城中的是是非非,恐怕一点都不合适。

遍地野花的香味,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宝珍微微垂眸,忽然之间感觉肩膀上一沉,巴图布赫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轻磕在她的额头上,淡淡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强迫你。你只要记住,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宝珍闻言,心中一时涌上千百种滋味,将小脸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沉默了一会,方才道:“谢大汗。”

兰芝和小林子没有让宝珍失望,他们两个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中途,小林子的马,还因为体力透支而死掉了。

一来一去,只花费了将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堪比八旗营地里最快的骑兵。

这天夜里,伴着风阵阵吹过,四周树影婆娑,小林子十分警觉地盯着两旁的树林,不由缓缓地放慢了速度。

兰芝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小林子见状,忙打了一身口哨,示意她先等一等。

兰芝勒住缰绳,转身不解道:“怎么了?”

小林子举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他总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兰芝见他神神秘秘,微皱了下眉头,无语骑马行至他的身旁,随着他一同查看四周。

小林子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直觉,尤其是对危险的讯号,更是颇为敏感。

“蓝姑姑,您不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吗?”

兰芝摇着头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到处都黑漆漆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林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跟着道:“不会,这里也太安静了。按说,这么大片树林里,怎么会连个活物都没有呢?”

被他这么一说,兰芝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小林子,你别说,咱们这一路过来,连声儿鸟叫都没听见呢。”

一阵微风拂过,小林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姑姑,您说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

兰芝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至于,这里是辉特部的领地,他人不敢轻易放肆的。”说完,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接着道:“小林子,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穿过这片林子,就距离驻地更近了。”

小林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天都这么黑了,咱们还是提一盏灯笼好了。”说完,他将早先备好的灯笼点燃,照亮了一段前方不长的距离。

他们两个同时扬起鞭子,夹紧马腹奔驰起来。接着,灯笼昏黄的光亮,快速地穿过开敞的林子。

就在他们走过不久,在月光下,闪着银色光芒的弯曲小路上,果然多了一小队整齐的蒙面黑衣人。他们的衣着统一,眼神冰冷,从身形上看并不想是地道的蒙古人。

“小主子,他们好像察觉出什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大鱼马上快要上钩了,咱们不用着急。”相比之下,这个人的声音显得年轻了很多,而且,还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得意。

待到兰芝赶回驻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毡房外的火把刚刚熄灭,冒着一缕淡淡的灰烟。

兰芝一路跑到宝珍的毡帐外,正巧,遇上了打水回来的翠云。

“姑姑”翠云轻呼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会回来。

兰芝一见着她,点了下头,跟着问道:“翠云,格格起来了么?”

翠云道:“寅时才刚过,大汗和格格都睡得正沉呢。”

兰芝闻言,眼睛瞄了眼毡帐门帘,跟着吩咐小林子先去休息,自己则准备等在帐外。

翠云跟着道:“姑姑,宫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兰芝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少说。”

“格格,昨天和大汗骑马出去,很晚才回来的。估计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姑姑先随我下去吃点东西吧,厨房里有刚做好的牛乳粥。”昨夜巴图布赫照例留宿在宝珍帐内,依着两位主子的习惯,平时大都会在卯时三刻起身。

兰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点头道:“嗯,也好。回来得这么急,路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兰芝简单地洗了一个澡解乏,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和翠云一起将煮好的奶茶、奶酪饽饽等吃食端到宝珍的毡帐的门口候着。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毡帐中传出一声“都进来吧。”,紧接着翠云便挑起门帘,和兰芝姑姑一起躬身走进帐内。

这会,宝珍正亲自给巴图布赫整理衣领,待见随着众人进来的兰芝,神情十分意外,连忙将她招至身边,忙问道:“蓝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芝向他们二人行礼,回话道:“奴婢是清晨回来的。”

中秋佳节至,千好万好事事好,月圆情圆人团圆,柒柒在此提前祝愿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生活美满身体健康(*^__^*)~~~~~

太子卷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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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的脸色疲惫,原本白皙光洁的双手,这会伤痕累累,尤其是手心都被缰绳磨破了皮。

宝珍见状,深知她这一路艰辛和匆忙,随即吩咐翠云给她赐了座。

巴图布赫收拾妥当之后,故意没留下用早膳,自己先行一步回了军帐。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他是顾及到了宝珍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由于心里急切,宝珍直接问道:“蓝姑姑,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芝答说:“回格格的话,太后娘娘等着要见您,这次您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才行。”

“怎么,这么急?”宝珍很是不解道:“姑姑可曾见到太后娘娘?”

兰芝微微摇头,咽了一口口水润喉道:“奴婢身份低微,难见太后娘娘一面。而且,她老人家正在病中,平时除了太医和几位娘娘之外,谁也不得觐见。”

“太后病了?”宝珍继续问道:“是什么病?”

兰芝紧低声回道:“太后娘娘中风了”

“什么?”宝珍闻言,大为惊异,差点就打翻了手上的茶杯。翠云见状,忙接过她轴手中的被子,轻声安慰她道:“格格,您先别着急。”

“太后娘娘的身子一向很硬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中风了呢?”宝珍语气紧张起来道:“老人家的身子要不要紧?”

兰芝道:“奴婢听娘娘身边的李嬷嬷说,太后的病势来得很凶很突然。最开始,娘娘只是觉得有点头疼,太医过来看了看,只开了两幅祛风寒的汤药。娘娘自己也没当回事儿,照常吃饭睡觉,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儿。”

宝珍听了,眉心紧拧,除了母亲和弟弟之外,太后娘娘一直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像她这个年纪,一旦得了中风,可是很危险的。

“李嬷嬷还说,太后娘娘的口齿不清,这会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一张口却总是喊着格格的名字。”兰芝接续说道。

宝珍闻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眉宇间忧虑的神色便又重了几分。看样子,她必须尽快回去一趟了。

过了片刻,宝珍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道:“蓝姑姑,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兰芝闻言,连忙掩去眼底的疲倦,起身道:“格格,奴婢不累。”

“没关系的,你先去休息吧。”

兰芝听了,只好依言退下。

太后重病的消息,让宝珍不禁寝食难安。她是打心底里面觉得难过,太后娘娘一向待她亲厚,堪比宗室嫡亲。这份浓厚的恩情,宝珍自然不会忘记的。

宝珍虽已出嫁为人妇,身份却依旧是大清国尊贵的公主。若要回宫觐见太后和皇上,倒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巴图布赫他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当天夜里,巴图布赫依旧歇在了宝珍的大帐内。

宝珍遣开了旁边的下人,只留夫妻二人单独说话。

正中间的桌子上早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宝珍手捧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马奶酒道:“这是我自己学着酿的,请大汗尝一尝。”

巴图布赫满面笑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嗯,真地道”蒙古人生性豪爽,从来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宝珍宛然一笑,紧接着夹起一块烤肉喂给他。

巴图布赫见状,微微挑眉,忍不住打量起今晚格外温柔的妻子,笑问道:“今天怎么这般殷勤呢?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宝珍闻言,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瞟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娇嗔之色。

巴图布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低地逸出一声浅笑,故意压低声音道:“奇怪了,我今儿怎么只喝了一杯就觉得醉了。”

宝珍闻言,含笑抽回自己的手,只道:“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汗,您这是心醉了。”

被她这么一说,巴图布赫越发地坐不住了,顾不得没吃完的佳肴,就将宝珍打横抱了起来。“再醉,也是被你这丫头害得。”

宝珍吃了一吓,待见他正抱着自己往床炕走去,不禁微红了脸道:“大汗,等等,我还有话跟您说。”

巴图布赫闻言,停下脚步低下头来看她,含笑道:“爱妃,请说吧。”

宝珍轻轻挣扎了一下,娇羞地扭头道:“您先放我下来。”

巴图布赫不依,径直坐到床边,跟着将她抱放在自己的腿上。

宝珍抬起脸,对着他的侧脸,轻声道:“大汗,宝珍有一件事想求您应允。”

巴图布赫闻言,忽然一把楼住她纤细的身子,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唇,极尽温存。

这一吻,吻得很深。宝珍不禁用双手紧抓著他身前的衣襟,以防自己因虚软而倒下。

片刻,巴图布赫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嘴唇抵在她的耳畔,呼呼地吹着气。

宝珍早已涨红了一张脸,呼吸也变得凌乱不堪,平息了片刻才道:“今天,蓝姑姑回来说,太后娘娘身体保恙,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

巴图布赫听了,黝黑的眸子突然掠过一丝难解的光芒,随即望着她,收敛住笑容道:“病的很严重吗?”

宝珍心知,自己这时候说了很扫兴的话。于是,微微垂下头道:“嗯,听说是中风,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听得这话,巴图布赫松开了宝珍的身子,微微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宝珍只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于是,低声说道:“大汗,我想回去看看娘娘。皇恩浩荡,她老人家一直对我疼爱有加,我实在不能.....”

倘若是其他的事,她绝对不会这么说,可如今她再不说,就怕耽误了时间,后悔终生。

巴图布赫闻言,目光突然扫过她,跟着嘴角微微一动,“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见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宝珍的心中释怀许多,甚至还泛过一丝甜蜜,连忙起身行礼道:“谢大汗。”

巴图布赫的神情微变,原本的笑容却淡了很多,他扶起宝珍之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宝珍见此,心口蓦地一提,看来他还是生气了。

“过来吃饭吧。”巴图布赫喝过酒之后,便将重新拿起竹筷子,招呼着宝珍过来吃饭。

宝珍依言落座,抬头看着他片刻,才继续低头吃饭,“大汗,您是不是生气了?”

巴图布赫闻言,抬起头,看向她道:“太后娘娘是你的皇祖母,你担心她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为何要生气呢?”他的嘴上里虽这麽说,但从面部的神情来看,还真是略有不快。“从这里到京城远隔千里,这一来一去恐怕得有些时日。你想要什么时候出发?”

宝珍低声答说,“越快越好。”

“也好,我这就让扎那替你安排行程。”巴图布赫说完,便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呃..大汗..”宝珍见状,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不自在极了。

“你先吃吧,我去去就回。”巴图布赫回头看了宝珍一眼,大步出了毡帐。

宝珍对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对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自己这会却半点食欲都没有。

亥时二刻,宝珍望著桌上那快要烧尽的蜡烛,暗暗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大汗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翠云在旁见此,轻声道:“格格,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宝珍点头,忽道:“你再差春华过去看看,大汗歇息了没?”

翠云闻言,忙道:“一刻前,春华刚去看过,大汗军帐里还亮着,想来是还在议事呢。”

宝珍心道:都这会子时辰了,还能有什么急事。巴图布赫准是生了她的气,所以故意不回来的。想到这里,宝珍便不再等了,吩咐翠云伺候自己的更衣就寝。

微微阖眼躺在床上,宝珍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地不安稳。好在,翠云早有准备,在帐中点了一支安神香,护着她渐渐入睡。

待到翌日清晨,宝珍半梦半醒间,只觉自己的腰上被什么重物压着似地,好不自在。

“嗯?”宝珍缓缓的睁开眼,眼前出现的竟是巴图布赫的睡脸。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知道呢。

巴图布赫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两人几乎就是相拥而眠。

“你睡醒了?”突然,巴图布赫开口说道。

宝珍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仰头道:“大汗,您昨晚何时回来的?”

巴图布赫依旧闭着眼,气息平稳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看你睡得沉,就没让下人们惊动你。”

ps:

《八月十五夜玩月》 (唐)刘禹锡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中秋节快乐柒柒祝所有书友们的事业和生活就像那中秋的圆月一样,亮亮堂堂,圆圆满满

太子卷 第四十四章 赏梅(上) 暖阁中静静的,宝珍坐在窗前低头绣着一只荷包,她有时日没碰过针线了,手上难免有几分生疏,好在,娘亲之前教她的那些技巧并没有忘记。

翠云挨着她的手边候着,瞧着她大致勾勒出来的样子,轻声道:“格格,您绣的什么呀?”

宝珍淡淡道:“是燕子。”

翠云闻言,点了点头,暗暗道:格格的心思还真特别,人家绣花都常以牡丹、荷花、松鹤、鹿什么的做样,可她却偏偏爱好燕子。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来报:“格格,毓庆宫派人过来给您请安。”

宝珍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地“嗯”一声,缓缓道:“带进来吧。”既是太子爷的人,她还是要客气对待的。

收起针线,待见来人,宝珍满面惊喜,起身道:“紫雁,你...”

紫雁亦是神情激动,但却没有忘记规矩,忙屈膝行礼道:“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宝珍行至紫雁的面前,目光中颇有暖意,亲自拉过她的手道:“快起来吧。”

紫雁应声而起,将带来的东西交给翠云道:“这是太子送给格格的紫色翡翠玉观音。”

宝珍对玉石的兴趣不大,反倒是见她整个人圆润了不少,顿觉开心,脸上的笑意更深道:“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翠云闻言,忙端了一张黑漆锦面的小杌子放到了紫雁的跟前:“姑娘请坐吧。”

紫雁微有难色,不敢坐下,只道:“谢格格关怀,奴婢站着回话就行了。”

宝珍不依,拉着她的手道:“快坐吧!你再这样我心里要难受了。”

紫雁闻言,忙福了一福身子,笑着道谢坐了下来。

翠云出去沏茶,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宝珍温和道:“有日子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回格格的话,奴婢过得很好。”紫雁抬头看去,待见她如玉般的容颜越发娇嫩,欣慰道:“格格的气色真好。”

两人执手相谈,说起了过去的姐妹情深。紫雁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待见宝珍还如以往一般平和,心中颇为感动,眼中澹然有了泪光,却又不敢轻易落泪。

自从宝珍走后,紫雁便在钱嬷嬷面前寻找表现的机会。她本就是个手巧的,再加上,平时学会了多说几句讨喜话,渐渐就有了出头的机会。如今,她在太子爷的身边当差,今天正好有机会过来语莺斋。

闲闲叙过几句,紫雁瞧着放在桌上的那枚玉观音,反握着宝珍的手,含笑道:“太子爷对格格很上心,时常会问起奴婢,格格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宝珍闻言,默默不语,心中却不太自在,片刻才道:“是吗,那你回去之后,要替我好好谢谢太子爷。”

紫雁满脸笑容地答应着,用力点了点头。因为她还有差事要做,宝珍也没多留她,只拿了好些的银子和点心给她,算作是自己的一点点心意。

宝珍拿起锦囊里装的玉观音,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对自己的关心,实在有点过头了。

紫雁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兰芝跟着禀报:“格格,九格格请您过去御花园赏梅。”

***

御花园。

宝珍姗姗来迟,只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正围着暖炉而坐,畅谈甚欢。在九格格的旁边坐着一个美貌的陌生少女,低眉而笑,神情落落大方。胤祥和胤祯也在,他们刚从书房放学,便被九格格一并叫到这里。

待见宝珍,九格格起身微笑有,拉了她的手道:“妹妹,今天可有点晚了。”说完,扭头吩咐宫女给她斟茶。

暖炉里的炭偶然发出轻轻的“哔剥”碎声,宝珍浅浅一笑,走到炉旁暖暖手,却听得身旁有人婉声道:“格格吉祥,民女马瑾萱给格格请安。”

说话的正是那位少女,宝珍冲着她笑了笑,扭头九格格道:“这位是...”

九格格介绍道:“这是刑部员外郎马尔汉的小女儿瑾萱,今儿她随母进宫一同拜见德妃娘娘。母妃让我带她四处转转,我想了想就选了这里,人多也热闹些。”

“原来是瑾萱姑娘,幸会幸会。”宝珍闻言,点了点头:“姐姐这个地方选得真好,太漂亮了。”

瑾萱平时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小就是个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她的父亲马尔汉一共有七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尤其是身为幺女的她。

这会,胤祥正站在亭子的围栏边,一直以淡然的神情相对于众人,看起来,他的心情还是不太好。虽然,太医们说敏妃的病症并无传染之虑,但是,敏妃还是害怕将自己的病气过给别人,暂时不许孩子们过来探望。

胤祥一直提着心,始终也没能放下。

胤祯还是活泼依旧,片刻都不能安静,也多亏得他这个机灵鬼在,胤祥脸上的神情方才稍有缓和。

胤祯逗笑了他,方才提议大家一起下去走走,折两枝儿梅花回去。

九格格闻言,赞同道:“好。”随即看向马瑾萱道:“我正好多带你转转这里。”

“多谢格格。”瑾萱说话间头一偏,脸上尽显女儿家的娇柔,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梅园地方很大,大家前前后后地分隔开来,胤祥双手负在背后,静静地走在最后面。

片刻,胤祯悄然凑到宝珍的身边,含笑道:“这个给你。”

宝珍侧首,见他将一朵淡粉色的梅花轻轻地搁在自己的手心。忽然“噗嗤”地一笑,打趣道:“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折了这一朵花。”

胤祯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白雪,只微微含了笑没说话。

赏过梅花,九格格突然来了一番雅兴,命宫女取了琴来。“听闻瑾萱姑娘的琴技精湛,不知能否现场为我们弹奏一曲呢?”

瑾萱从容一笑,行至于琴案前坐下,顺从道:“不知两位阿哥和格格们喜欢听什么?民女在此献丑了。”

九格格托着腮想了想,道:“就弹一首你最拿手的吧。”瑾萱点头:“好,民女先送上一曲高山流水。”

太子卷 第四十五章 赏梅(下) 瑾萱的琴技果然了得,一曲完毕,九格格连连拍手道:“真是妙极了。”旁边的胤祯也跟着附和道:“好,再来一个。”

瑾萱闻此,沉静一笑,白皙如玉的手扶着琴弦稍作停顿,随即重新开始。

佳人近旁,妙音入耳,再加上周围香气浓郁的美景,任谁都会沉浸其中,全然地忘我。如此这般消磨了整个下午,待到瑾萱临走时,九格格自然免不了要热络道:“瑾萱姑娘,往后要常来宫中玩耍,我们还再想听你弹琴呢。”

瑾萱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在宫女们的带领下回到了贞顺门,门后的马车上她的母亲宋氏正探出头来瞧她,面露喜色。

宋氏是马尔汉的正室,四十岁那年才生下了这个小女儿,所以,她对瑾萱的疼爱,远远超过于其他的孩子。原本,她在怀孕的时候做了一个仙鹤入怀的好梦,因为这个胎梦,她还请特意请了一位精通《周易》的算命先生,那先生白眉长须,待听过她的梦之后,便信誓旦旦道:“夫人,您这是要喜得贵子的征兆,乃是吉梦中的吉梦啊!”

那时的宋氏闻此,顿时惊喜不已,要知道她嫁给马尔汉二十多年,只育有三个女儿,未能给丈夫生一个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她心头的伤痕。为了传承家族血脉,宋氏自愿妥协给丈夫纳妾娶小,求医问药。可惜,不知是不是命里注定无子,前后纳进门的两个侧室,生得也都是娇滴滴的女儿,着实让马尔汉哭笑不得。

喜得贵子,光是这四个字就让家中每个人都高兴了大半年。不过,待到瑾萱姑娘出生之时,宋氏一见自己又生了个女儿,当时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晕死了过去。明明是仙鹤入怀的美梦,却变得空欢喜一场。好在,宋氏并非是个不明事理的女人,她早已认定了自己的小女儿,虽不是男儿身,但也是天生丽质,才貌双全、肯定是一个顶顶有福气的人。因此,瑾萱从小便被宋氏捧在手心里疼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凡是能提高气质,增长学识的她统统都要学好。精心栽培了十几年,如今,女儿的身姿修养,亦然成为了宋氏最大的骄傲。

马车旁的小厮躬身拉开车帘,瑾萱由着贴身丫鬟扶上车,缓缓落座。

宋氏拉着女儿的小手,关切道:“闺女,怎么样?和格格们相处得还好吗?”

瑾萱温顺地点点头:“格格们待人很友善,都说女儿的琴艺好,还邀请我以后常来宫中玩耍。”

宋氏闻言,神情惊喜道:“是吗?真是太好了。”她凑到女儿的耳旁,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过去了。你都见着了吧?”

瑾萱点点头,稍微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貂绒披风,没接话。

宋氏仔细打量着女儿的神态,随即问道:“这两位阿哥都快到适婚的年纪了,往后你进宫来多留点心看看。”

瑾萱闻言,敛下眼睫,“额娘,女儿年纪还小,婚姻大事....还是先缓一缓再说吧。”

“啧。”宋氏神情认真道:“好闺女,什么事情都能缓,可就是你的婚姻大事不能缓。这凡事都有个机遇,一旦错过就再没有了。”她说到一半,柔和了语气道:“放心,额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凭你这么优秀的条件,这嫡福晋你是当定了。”

瑾萱闻此,微微偏着头,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随即,恢复如常。“嗯,女儿全听爹娘的安排就是。”她这个人平时话虽不多,但心里却是一个极有想法的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她的心里显然多了几分对于完美的憧憬。荣华富贵如云烟,她其实更希望的是觅得一位真心人,风淡云轻地度过此生。

马车缓缓而行,他们母女二人的心思,却是天各一方。宋氏这会只要想起,宫中那几位娘娘看见瑾萱时的满意微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道不尽的得意。

***

蔷薇苑。

敏妃整个人还尚在昏迷中,口中不时溢出几句模模糊糊的话来,侯在床边的宫女嬷嬷们听了,不禁都渐红了眼眶。

敏妃喃喃唤的正是胤祥的名字,难为她病得如此严重,心里还惦记着儿子。

此时,门外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嬷嬷,十三阿哥折了梅花过来,说是要给放在娘娘的屋中。”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着敏妃的贴身宫女花月走出去。

胤祥一见是她,关切道:“我额娘今天怎么样?”

花月接过梅花,微微垂眸道:“回爷的话,娘娘今天的状态不错,这会服过药已经睡着了。”

胤祥闻言,思忖片刻道:“既是如此,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吧!我不会吵着她的。”

花月温言道:“别,娘娘身体虚弱,总是睡得不太踏实。十三阿哥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会很小心的,觉得发出任何声响。”胤祥说完,挺身就要往里闯,花月忙半是阻拦半是恳求道:“爷,娘娘说过暂时不宜见人,您再等两天好不好?”

胤祥不依,用力地甩开她的胳膊道:“她是我母妃,我今天就是要进去看她,你们谁也别拦我!”

见此情景,胤祥那几个贴身小太监,忙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道:“爷,主子,奴才求您了,娘娘正病着,您这么一来,娘娘心里更难受了。爷,咱们回去吧...”

胤祥被他们抓住动弹不得,心里一急,大声道:“你..你们几个竟敢拦着我,且给爷等着..回去我就统统砍了你们的脑袋。还不放手..放开。”无奈,他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拗不过这一帮人的阻止,被带回了阿哥所。

整晚,胤祥都闷闷不乐,他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想着:究竟是谁,要这般谋害母妃,那个韩奕完全就没有动机。母妃从来都不是皇阿玛身边最得宠的女人,她素来不喜与人争斗,有谁会对她这样痛下毒手?

思来想去,胤祥根本理不出来头绪,随即本能地想起了四哥胤禛,也许,只有他愿意帮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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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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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似乎是铁了心,打定主意要留下女儿,任她怎办劝解和安慰都无动于衷。

宝珍无奈,只好先稳住她激动悲伤的情绪,推说一切事情等太后娘娘的病情稳定了再说。

阮氏闻此,果然不在闹情绪了,止住眼泪吩咐下人们上来伺候。

兰芝因为放心不下,第一个走进屋中,瞧见了平复情绪的阮氏,暗自替格格松了口气。

用过了些热茶,宝珍随着母亲一道去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的身子还算硬朗,太医院的药,让她整日发困,一睡还是好几个时辰。宝珍和阮氏守在她的床前,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方才悄然离开。

午饭过后,阮氏硬是留了宝珍伴她午睡,到了下午申时三刻才醒。宝珍亲自服侍着母亲净脸梳头,阮氏透过铜镜瞧着女儿,忍不住又开始红了眼眶。

老天爷知道,这一年来自己每天盼着念着的就是这一天。此时,阮氏暗自在心中祈求,只要女儿能留下来,不再去那混乱之地受苦,自己甘愿减寿十年。

宝珍见阮氏握住自己的双手,微微一笑,蹲下身子道:“娘,明日一早,我要进宫觐见太后,您随我一同去吗?”

阮氏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宫中的规矩和避讳多,我就不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要万事小心些。”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头靠在阮氏的膝盖上,没有再说话。

次日清早,宝珍携着兰芝和翠云静侯在贞顺门外,等着宫中太监们的通传。

太后娘娘钦赐的玉牌,这会已经派上了大用场。不过三盏茶的功夫,两名公公匆匆迎了出来,行礼问安道:“格格万福金安,奴才已备好了马车,请格格移步。”

宝珍客气地点了点头,吩咐翠云赏了他们一人一个银锭子。

寝宫内的香炉都被撤了下去,宫人们走路也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静,这是宝珍重回宁寿宫的第一个感觉。一切都太安静了,远不比之前的热闹。

宝珍独自一人随着老嬷嬷进到内间,只见,太后娘娘正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平稳。

老嬷嬷低声道:“娘娘,自从病了之后,时常念叨格格的名字。”说完,她便搬了一个软凳放在床边儿,“格格请坐。”

宝珍依言而坐,只见,那老嬷嬷俯身过去,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娘娘,您看谁回来了?”

原本以为,太后娘娘是睡着了的。谁知,嬷嬷的话音刚落,她的睫毛便微微一颤,睁开眼睛望向床边。

宝珍见状,忙轻柔一笑,温和道:“娘娘,珍儿回来看您了。”

太后向她挑了挑眉,歪着嘴轻哼一声,看着宝珍,眼角闪烁着点点泪光。虽然,太医院已经施了一个月得针灸疗法,但太后娘娘口舌歪斜、言语不利,吐字不清。

“宝..珍...”

宝珍闻言,连连点头,握住她略显僵硬的右手,“娘娘,您别担心,这病一定会好的。”

太后由于太过激动,嘴角溢出来一溜口水,宝珍忙抽出斜襟里的绢子给她擦了擦,动作十分轻柔。

老嬷嬷见状,扶着娘娘坐了起来,并往她的身后放了两个靠垫。

“宝..珍..别..走..”

太后张了张口,最后吐出了这几个字。

宝珍听了,愣了愣,随即顺着她的话,答应道:“娘娘放心,珍儿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您。”

太后闻此,微微点头,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略显僵硬的脸上绽出点笑容来。

“哎呦娘娘终于笑了。”老嬷嬷见状,乐不可支,自打她生病了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模样。

宝珍听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许是,因为见着了宝珍,太后娘娘的心情大好,连人参鸡汤都比平时多喝了半碗。

宝珍一直陪着她,待她睡过去了之后,方才起身离去。

她前脚刚出了内间,老嬷嬷后脚就跟了上来,道:“格格,德妃娘娘有话,请您前去景仁宫相见。”

宝珍闻言,略显意外,没想到,德妃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说起来,兰芝和翠云两人和德妃还都有些渊源,一个是恩人,一个是旧主。

待到暖阁门外,兰芝上前替宝珍整了整衣襟,小声道:“刚刚,奴婢已经格格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

宝珍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会,暖阁里似乎还有旁人,宝珍站在门外,侧耳倾听,只闻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

宝珍暗自有些犹豫...不料,还未来得及多想,已有宫人出来让道:“格格请进。”

宝珍轻吁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迈步进去,缓缓上前几步,屈膝行礼道:“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话音刚落,只觉面前扑过来一阵木兰花的香气,跟着有一双手虚扶着她起身。“好孩子,快免礼吧。”

德妃娘娘满面微笑,妆容精致,身穿着沙绿色销金锦缎宫装,贵气逼人。她亲昵地拢住宝珍的双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含笑说道:“这么些日子没见了,可是让本宫好想呢。来来来,快坐下来说话。”

“谢娘娘劳心记挂”宝珍轻柔一笑,微微抬眸,只见德妃的身后还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有个十四五岁,脸如银盘,姿容清秀,穿一件月白色莲花纹素色宫装,头上梳着双把头,一看便知是哪家的福晋。

那女子虽然相貌出众,气质不俗,但这会却双眼通红……想来刚才听见的哭声,便是她了。

德妃见此,忙回过头去,冲着那女子温和道:“煜婷,这是宝珍格格。”跟着,又想宝珍说道:“这是祯儿的嫡福晋完颜氏,侍郎罗察的女儿。”

完颜氏并不认识宝珍,但见德妃对她这般亲热熟络,便照样学样,屈膝行礼道:“格格吉祥请随便坐。”她的声音甜腻,还夹杂着几分孩子气的童音。

宝珍也跟着回了礼,答一声,“多谢十四福晋”

三人落座之后,德妃依旧拉着宝珍的小手,没有松开。完颜氏看在眼里,只觉,眼前这个衣着素雅的女子不简单。自己嫁给十四爷好几个月了,德妃娘娘还从未这般亲昵地待过自己。

想到这里,完颜氏望着宝珍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疑惑。

“本宫听说,你刚从宁寿宫回来,想来也见到了太后她老人家...”德妃换了一副神情,沉吟了一会儿道:“娘娘病得太过突然,宫中上下都慌了手脚,唉....这会,幸好你回来了”

宝珍闻言,乖顺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娘娘,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一向硬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风了呢?”

德妃连声叹息,神色有些无奈,“可不是嘛真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别说本宫了,就连你皇阿玛也被吓了一跳。”

宝珍闻言,心中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转念一想,中风也称得上是“富贵病”。太后娘娘长年深居宫中,锦衣玉食,稍有锻炼身子的时候,突得此病也确有可能。

“太后前阵子,话都数不清楚,却天天念叨着你的名字。”德妃接着道:“这次你千里迢迢地回来,就多呆一阵子吧。”

宝珍乖顺地点了点头。

完颜氏在旁,觉得自己有点被冷落了,便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侍立的宫人,轻声道:“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

德妃闻言,拍了拍宝珍的手道:“珍儿,你也一道过去陪我吃饭,咱们好好说会子话。”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起身。

午膳摆在了后院的假山亭子上。亭前的百花,开得正盛,她们三人邻花而坐,佳肴在前,自是心情舒畅。

德妃吩咐身边的下人道:“晚些开饭,等一等十四爷,先去给本宫沏一壶六安茶来。”

宝珍听了,微垂眼睑,心中不由想起,之前和胤祯的种种情景。

德妃柔柔一笑:“胤祯那孩子,自从成亲之后,性子沉稳多了,也学会疼人了。每隔个三五天就带着煜婷过来探望本宫,陪着本宫散心。”

按着,大清朝的规矩,皇子成年娶亲之后,便要搬出皇宫去住。胤祯历来是德妃娘娘的心头肉,掌中宝,若是不能时常相见,自然会觉得寂寞孤单。

三人正说着话,从亭子外便传来宫人们的问安声:“十四爷吉祥”

完颜氏闻言,忙挺起后背,抬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饰。

百花幽香,胤祯瞧着亭中的那抹久违的纤细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宝珍含笑行礼的模样,眼睛一亮。

“十四爷吉祥”完颜氏含笑起身,屈膝行礼,却见胤祯的眼睛并未往自己这边看,不禁微微有些数落。

胤祯回过神来,颇为高兴,大步流星地踏进亭中,急急地冲着德妃行了个礼,跟着冲向宝珍唤道:“宝珍”

太子卷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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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爷吉祥”宝珍屈膝行礼,笑意盈盈。

一年未见,两个人都改变了不少。

眼前的胤祯,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的人长高了,也长壮了,尤其是目光流转间更凭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免了吧。你在我面前,还这般拘礼作什么。”胤祯毫不避嫌,伸手虚扶了宝珍一把。

完颜氏在旁见此,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面很不受用,暗自埋怨了一声。

宝珍的笑容轻柔含蓄,胤祯瞧着心生亲切,思绪不禁飘到了一年之前。那时,她也总是这样冲着自己笑。

“都别站着了。咱们开席吧。”德妃含着笑,招呼她们三人落座。

宝珍亲自斟一杯茶,一面双手奉给德妃,一面说:“娘娘,请用茶”

德妃见状,接过茶杯,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嗯,好。”

一顿饭下来,宝珍安安静静的很少说话,完颜氏在那里也自顾自的吃着茶,目光时不时越过德妃,悄然落在十四爷的身上。

片刻之后,完颜氏终于沉不住气,冲着宝珍,含笑道:“格格这次回宫,怎么没见额驸陪同相伴呢?”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大汗政务烦身,实在抽出时间来京。”

“这一行千里迢迢,可真是难为了格格。”完颜氏温和地回了一句。

宝珍微微摇头,淡然一笑,“能和亲人相聚,纵使路程再远,也是值得的。”

德妃闻言,神情满意地点点头,“有格格这份孝心,太后娘娘的病一定会好的。”

一提起太后娘娘的病情,胤祯也有了话说,“你可曾去过宁寿宫了?”

宝珍点一点:“方才刚刚去过。”

胤祯接着道:“那也见过皇阿玛了?”

宝珍还未来得及回答,德妃便把话接了过去,“格格还未得见皇上呢,等会儿,本宫会带她过去的。”

胤祯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看着德妃微微一笑,方又开口。“额娘,皇阿玛这会正在乾清宫议事,儿臣正好要过去。不如,就让儿臣送宝珍姐姐过去吧。”

完颜氏听了,目光飞快地扫向了十四爷,神色透着无法掩饰的 。

德妃抬头望向胤祯,眉目含笑,片刻才轻轻地应了一声“也好”。

完颜氏闻此,不禁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起早进宫,为的就是同十四爷一块回去,可现如今却....

胤祯正要起身之时,完颜氏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十四爷,妾身在娘娘这儿等着您。”

胤祯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晋,淡淡道:“不用了,你先回府吧。”便再也没有理会她,面向德妃行礼道:“额娘,儿臣先告退了。”

宝珍起身时,正巧对上完颜氏不甘心的眼神,微微垂眸,只作未见。“娘娘,宝珍也告退了。”

德妃微笑:“好,你们二人去吧。”

完颜氏无形中又被冷落了,瞧着他们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心中又气又怨,却不敢在德妃的面前说一句十四爷的不是。于是,自己一跺足坐回椅子上,咬着唇不说话。

完颜氏是个脾气骄纵的大小姐,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可是,自从嫁给胤祯之后,她的自尊心便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打击。

未出阁之前,完颜氏便听闻十四爷是个聪明机灵的人,不仅在众兄弟中的人缘最好,敬兄友弟,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儿子之一。

按说,这样优秀尊贵的夫婿,又有哪位女子会不喜欢。可待到完颜氏嫁过来之后,方才发现这十四爷的性子有多么地野。

新婚燕尔,他便开始三天两头不见了人影,也难得完颜氏会放下身架,跑到德妃娘娘的跟前“哭鼻子”了。

完颜氏对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做遮掩,德妃娘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怄气。不过,她心里面到底是向着胤祯的,对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倒也觉得有几分头疼。

德妃轻抿了一口茶,跟着夹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她道:“来,多吃点儿。”

完颜氏满脸委屈,声音喃喃道:“谢娘娘。”

“煜婷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这性子太急”德妃语气温和道:“胤祯现在成年了,每天忙于学习处理政事,你这个做福晋的,该要好好心疼他才是。哪里能为了一些小事,斤斤计较,,不得消停。”

完颜氏听了这样的话,神情更显委屈,看向德妃,含着哭音道:“娘娘,儿臣也想和十四爷好好过日子,可爷他....”

德妃故意叹了一口气,跟着道:“好了好了,本宫可见不得你哭。”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只帕子,递给她,“傻孩子,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完颜氏嘟了嘟小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往后,你凡事多让着他些,他自然会加倍疼你的。”

完颜氏听德妃这么劝慰自己,倒也是见好就收,柔顺地点了下头道:“儿臣明白了。”

德妃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又嘱咐道:“趁着新婚燕尔,你要早点儿怀上个孩子才行,知道吗?”

完颜氏顿时脸颊绯红,含羞看了德妃一眼,手指缠住绢子,轻应了声“是”。

微风拂过,吹皱一池湖水,宝珍行走于这花丛百草之间,立时觉得十分惬意。

“跟我在一起,你不必拘礼,大可自在些。”胤祯离着她有两步之距,轻声说道。

宝珍闻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儿,微微偏着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接着道:“十四爷,咱们走得方向对吗?”

“当然,这条是近路。”胤祯答道:“放心吧,我都走了不下百变了。”

宝珍闻言,含笑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胤祯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湖水,低声道:“宝珍,若是早知道你回来,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的。”

他还是直呼她的名字,宝珍心里觉得很亲切,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是淡淡答道:“多谢十四爷,您的这份心意,宝珍很是感谢。”

胤祯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三分淡漠:“你的客气,还真伤人我本以为不管你去了哪里,咱们见面时,也都会想以前那般亲近自在呢。”

“十四爷。”宝珍一时间欲言又止,最后这样回答道:“一年未见,十四爷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我也不敢太过放肆,以免失了皇家的礼数。”

胤祯听了,转过身来,直视着宝珍明亮的眸子,低声问道:“在那里,你生活得还习惯么?”

宝珍莞尔一笑:“嗯,草原虽然和京城完全不同,但我住得还算习惯。”

胤祯长眉一轩,探寻地看着她,继续道:“那个人呢?他待你好吗?”

宝珍闻言微怔,随后故意别过头去,望向那清澈的湖水,点头道:“大汗是个有心人,平日里待我极好。”

胤祯听后点头,目光闪了几闪却并没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想听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若是,那人待宝珍不好,他便会觉得懊恼。若是,那人待宝珍极好,他又会觉得有些失望.....

宝珍见他片刻无语,随后又笑起来道:“十四爷,这湖水确实很美。不过,咱们还是边走边赏吧。”

胤祯点点头答说:“嗯,走吧。”

御书房外,李德全正向几个小太监,轻声吩咐着什么。待见迎面而来的这两人,面上难掩意外之色,忙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给宝珍格格请安”

“李公公快快请起。”胤祯含笑道。面对李德全,他还是很客气的。

“哎呦,宝珍格格,您是何时回来的?”李德全瞧着装扮清丽的宝珍,心道:准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病回来的。

“我昨儿才到的京城。”宝珍温和道:“多日不见,李公公的身子可好?”

“劳烦格格记挂着,老奴身子还算利索。”李德全不敢怠慢,一直微弓着身子回话。

胤祯在旁,继续道:“李公公怎么不在皇阿玛身边伺候着?”

李德全闻言,故意面露难色,低声道:“不瞒十四爷和格格,皇上这会正在和索大人议事,旁人一律进不得。”

“十四爷和格格,请先随奴才去偏间用杯茶吧。待皇上议事完毕,奴才再进去通传。”

胤祯和宝珍互看一眼,纷纷点头道:“好,那就有劳李公公了。”说完,他无意间往四周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纳凉亭子,笑道:“嗳?咱们不如就去那凉亭坐坐吧,免得来回折腾。”

李德全闻言,连连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人们备茶。”

又是喝茶宝珍从早上到现在,光是茶水就喝了三回。这会,瞧着眼前那精致的茶杯,暗觉有几分内急。

须臾,御书房内终于有了动静,李德全闻声,连忙开门迎了进去,却差点和面色铁青的康熙,撞了个正着。

太子卷 vip卷 第一章 vip卷 第一章

琴音渺渺,杯筹交错,满桌珍馐佳肴,亦是应有尽有。

可是,不知为何,宝珍却突然想起进宫之前,每年自己和家里人一起度过生日的情景。虽然,那时家里的条件很艰难,但母亲阮氏都会提前备好食材,亲自给她做一碗长寿面。虽然,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清汤面,可是,那里面包含的浓浓情意,亦是眼前这些美味佳肴所不能及的。

太后瞧着宝珍笑道:“珍儿,你是小寿星,今儿个又是家宴,不必居着那些多规矩。来,你就做到哀家的旁边,咱们祖孙俩一起吃几盅酒。”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伶俐的宫人摆好座椅,准备服侍宝珍入席。

宝珍闻言,略有迟疑。这桌除了端坐正中的康熙,就是宫中那几位有身份地位的得宠妃子,现下自己要坐在她们中间,确实不合规矩。

宝珍安分地笑着:“谢太后娘娘抬爱。宝珍实在不能太过放肆失了礼数。”太后对自己的温和慈爱,已经足以让宫中所有人刮目相看了,她实在不愿太过锋芒毕露,惹得不必要的是非口舌。

这时,坐在旁边的德妃给九格格递了一个眼神,九格格随即心领神会,起身上前:“太后,让宝珍妹妹随孩儿一起坐吧。”

太后闻言,微微点头,含笑道:“嗯,也好。”

九格格笑得亲切,吩咐宫人给宝珍布菜,“这道蟹黄鲜菇,做得很不错,妹妹多吃点。”

宝珍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坐在太后身边,可她的心里面顾着念及自己的礼数,这顿晚膳吃得并不太轻松。

说了整晚的客套话,宝珍不禁有些倦乏,待到散席之时,翠云见她吃了几杯水酒,连忙吩咐轿辇过来,至此,****无话。

翌日清早,毓庆宫。

瓜尔佳氏半倚在软榻之上,她微微垂眸,脸色有点难看,似乎是夜间没睡好的样子。

锦华立在跟前,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轻声道:“福晋,您昨天整夜都没合眼,还是稍微躺一会儿吧。”

瓜尔佳氏抚着胸前的珊瑚配饰,淡淡问道:“太子爷,昨天歇着哪里?”

锦华轻呼口气道:“太子爷,昨天还是歇在了自己的寝宫,由着那名小宫女侍奉。”

“已经是第五天了吧。”瓜尔佳氏神情淡漠,眼神中却蕴着几分忧虑之色:“太子爷,在这下去可不行。”

锦华闻言,还以为大福晋有意要赢回太子爷的心,面露喜色道:“福晋,您想通了。太子爷和您成亲这么多年,这其中的感情,自然是那些莺莺燕燕比不了的。”

瓜尔佳氏微微苦笑:“太子爷本就生着一颗怜香惜玉之心,管得住一时也管不住一世。”

锦华一愣,心底亦是吃惊,难道,福晋并不想和太子修好关系么?

瓜尔佳氏语气冷静:“太子爷位贵身重,我可以不去管他的心,却不能无视纵容他做损害自己身子的荒唐事。”

锦华闻言,沉声道:“福晋,您的意思是......”

瓜尔佳氏淡淡道:“你去派人把那个宫女带过来吧。”

锦华应声而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一个面相清秀的宫女进来。

“奴婢给大福晋请安,福晋吉祥。”紫雁一脸惶恐,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瓜尔佳氏看也不看她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粉彩茶盏,呷了一口茶,问道:“你跟着太子爷有多久了?以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紫雁眉心微低道:“奴婢服侍太子已有两个月了,以前是在后殿当差的。”

这会,锦华悄然凑到瓜尔佳氏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瓜尔佳氏闻言,神情微有诧异,随即肃然道:“锦华,今天你好好教她一些规矩,免得以后耽误了此后太子爷。”

“奴婢一定谨听教诲”

锦华对紫雁当然不会很客气,话里话外,都在提点她不要整日纠缠太子,不管不顾地损耗太子爷的身体。被人当着面这么一说,任谁也受不住。紫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跟着委屈,却只能强自镇静,极力不让自己在福晋的面前的模样太过狼狈。

待到她走后,锦华暗自在心里替大福晋抱不平,不过就是一个粗俗的小宫女,竟然也能成为太子爷的心头好。于是,跟着道:“福晋,那名宫女资质平庸,太子爷对她,不过只是一时兴起,肯定再多两天就腻了。奴婢认为,她一定是沾了那位格格的光,要不然,钱嬷嬷怎么能选上她。”

瓜尔佳氏的手指轻敲桌面,微微蹙眉道:“这个宝珍格格,确实不同寻常。昨天我见她举止得体,言谈活泼,完全不似往常那般寥言寡语。”

锦华闻言,点头道:“这大半年来,太后对那位格格的宠爱,倒是让宫里面有不少人眼红。”

瓜尔佳氏沉吟道:“看来,往后我也得和她多走动走动了。”

二月末尾,京城的天气变成了典型的倒春寒,风一吹,便是又干又冷。平时在屋子里要穿些,暖炉一天下来也不能断,免得疏忽受得风寒着了凉。不过,与其白天在屋子里守着暖炉发呆,宝珍更喜欢带着一帮宫人,到处走走看看或者去各宫串串门。

这天,宝珍同九格格一起陪着太后说话,无意间讨论起了康熙再次南巡的事情。

九格格听了,顿时眼馋道:“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我这心里头就痒痒的。什么时候,我也能去看看真正的江南美景啊。”

太后微微一笑道:“嗯,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有机会的应该过去看看。”

九格格闻言,眸光明亮,笑吟吟地撒娇道:“皇祖母,现在不就有个机会吗?皇阿玛这次出宫南巡,能不能也带上我们啊?”

太后看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这个小机灵,哀家本来还想呢,你最近怎么天天往这儿跑,又是点心,又是荷包的。哎呦,原来是专程为了收买哀家的。”

九格格婉声道:“皇祖母,求求您了。这次南巡,调皮的十四弟都能去呢。您不能偏心,就带上我们吧。”

“告诉你们,皇上这次可是微服私访,所有的人都要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太后微笑着低声说:“到了外面的吃穿用度,可没法跟宫里头比,你这一个娇滴滴的女娃,能受得住么?”

九格格连连点头道:“受得住,当然受得住皇祖母,您可别小看了我。”

太后沉默了一会,随即,转移视线望向宝珍道:“珍儿,你也想去?”

宝珍闻言,脸上微露喜色,点头道:“是,非常想去。”说完,她和九格格对视一眼,似乎觉得可能会有点希望。

果然,太后明显被说动了,心念一动,将这件事给应允了下来。

宝珍和九格格闻言大喜,掩嘴而笑,忙整了整衣装叩首谢恩。

这消息一传来,着实让德妃吃一惊,匆忙赶到秋爽斋去看九格格。

这会,九格格正高兴着呢,将院子里的所有的下人集中再一块,吩咐他们要怎么准备东西。

待见站在门外的德妃,屋中众人连忙行礼道:“奴才(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九格格略显意外,迎上来道:“额娘,您来了外面也不通传一声儿....”她的话说到一半,方才,想到所有人都被自己叫到这里来了。

德妃只见女儿,像一只欢快地小鸟奔过来,脸上皆是喜色:“额娘,太后娘娘答应带我出宫南巡了”

德妃瞧着她道:“这事儿,本宫听说了。”

九格格扶着她进屋来坐,跟着吩咐宫人各自散去。

“额娘,您这是从哪儿来?”九格格亲自给她斟茶,语气完全不似平常那般活泼,完全一派小女儿的娇声娇气。

德妃仔细环顾一下正室,道:“本宫才从惠妃那处回来,碰见宁寿宫的小太监,听说了几句便过来找你。”

九格格应了一声儿,微微垂首,心知,额娘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皇上这次南巡是为了政事,你就这么跟着去了,岂不是要添乱的。”

九格格闻言,故作委屈道:“我才不会添乱呢,我只是想出宫看看而已。再说,十四弟都能去,我怎么就不行。”

德妃听了掩嘴而笑:“你做什么总跟他比较。他是皇子,随着你皇阿玛熟悉朝政,那都是应该的。”

九格格不依,抱着德妃的胳膊,柔声道:“额娘偏心。”

德妃闻言,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小没良心的,本宫平时最疼的就是你了。”

九格格唇角微扬,抬头道:“额娘,我好不容易能出宫走走,您就依了这一回吧。”

“太后的旨意,谁能不依。”德妃含笑道:“额娘是要跟你交代一下。这次微服出巡,太后娘娘准了,你和宝珍作伴儿。在路上,你可不许耍娇气,凡事多让着点她。另外,你十四弟年纪小不安分,你一定要帮额娘把他照看好。”

德妃的嘱咐,九格格早猜到了大半,于是,脆生生答道:“额娘请放心,孩儿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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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二章 微服出宫 第二章 微服出宫

二月二十八,天气晴好,日色璀璨如金。康熙皇帝亲启的第三次南巡,正式地从西华门出发。

四辆黑漆锦幔的青顶马车,外加十余名乔装成小厮模样的大内侍卫和两三名乖巧伶俐的宫女贴身服侍。这次出巡的安全工作,全由皇长子胤禔安排负责。临走之前,胤禔特意从宫中选出近百名的一等侍卫,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功夫了得。胤禔将他们分为三组,一组乔装随行,一组扮成普通的老百姓负责探路和打听消息,而最后那组皆是擅长隐藏之术的“神秘人”,平时不会轻易露面,只负责暗中保护大家的安全。虽说是微服出巡,一切低调行事,但太子早已下令给各地官府县衙,妥善静候万岁爷的到来。

此行,康熙爷化身成一位普通的茶叶商人—艾老板,带领这一大家子九口人前往江南探亲。他们一路沿着京杭大运河向南而行,巡幸的地方有扬州、南京、杭州、苏州、绍兴等诸多地方。

出了宫门,马车缓缓经过外城的街道,九格格满脸兴奋,单手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的繁华情景,顿觉新奇万分。她从小到大,从踏出皇宫内院半步,也难免会看得这般入迷。

宝珍拿了一块奶酪饽饽给她,小声道:“姐姐,先吃点东西吧。”

九格格应声回头,接过饽饽,瞄了一眼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便轻扯了下宝珍的衣袖,用嘴型示意道:“咱们俩去街上看看,好不好?”

宝珍闻言,有些犹豫,看看外面熙攘的人群,心道:九格格身娇肉贵,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她正欲开口,只见,太后闭目开口道:“九丫头,这才刚出家门,你就不老实了?”

九格格撒娇道:“祖母,外面那些热闹,我真想出去看看。”

太后微微睁开双眼,温和道:“这里人多眼杂,还是等出城之后再说吧。”不料,她的话音刚落,车帘忽然从外面被人掀起,有个宝蓝色的人影迎了上来:“祖母,您就让姐姐出去走走吧,有孩儿在保证没问题的。”

太后扭头一看,探身伸手点了点胤祯的脑门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胤祯用手攀住了窗沿,笑嘻嘻的递进来一包糖炒栗子,“孩儿是给祖母送栗子来的。”

太后听了,含笑道:“去叫上你八哥,带她们俩出去逛逛。记住要小心,千万别走远喽。”

“是,遵命。”胤祯答应一声,便扭身跑了。

九格格听了,欣喜不已,起身牵着宝珍的手,匆匆走下了马车。

片刻,康熙亲自过来请太后下车:“额娘,孩子们都出去转去了,咱们也找一处窝窝馆坐坐吧。”

太后闻言,点头道了声好。

京城的茶馆种类繁多,单说这窝窝馆是专做小吃点心,什么炸排叉、糖耳朵、蜜麻花、黄白蜂糕、盆糕、喇叭糕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

身在京城,若想在稍微好点的馆子里当伙计,旁的都可以概儿不论,唯独有一样必须得行,那就是有眼力见儿,会来事儿。天子脚下,盘龙卧虎,没准儿哪天就碰上了一位大来头,要是没点眼力可不行。

康熙虽作寻常的商人打扮,可那通身的王者之气,却丝毫不减。伙计抬眼一看他,便立即点头哈腰道:“这位爷,快里边请。”说完,又瞧见他身后这位气质幽雅的老妇,忙接着道:“老夫人,您如意添福,快请进”母子二人点了壶热茶,一碟蜜麻花和糖耳朵,吩咐小厮退到几步开外,与太后一起品茶叙话。

另外一边,胤禩领着胤祥,胤祯,还有宝珍和九格格从容地走在街上。来往的行人瞧着这几个衣着考究,面相清秀的孩子,免不了都要回头多看两眼,心道:这是谁家的少爷小姐,真是水灵透了。

“宝珍,你看那个是什么?”九格格指着一个蹲坐在街旁的吹糖儿老头,他的周围聚集着一班大大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盯着那些做好的糖人,就算兜里没钱买也不舍得离开。

宝珍仔细地向九格格讲解了一番,她的眼睛登时一亮,招呼着其他人一并凑过去。胤祯和胤祥的年纪小,对这种精巧玩意也颇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老伯伯直呼神了。

如此逛了一阵,胤祯忽然瞧见街角一处围着不少的人,忙道:“肯定又是好东西,咱们也过去瞧瞧。”

抬头看去,只见围观的都是一些成年男子,胤禩便行至九格格和宝珍身边,单臂一伸挡开了向周围靠近的人群。

人群中间跪着一个身披麻衣的少女,她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肤色白净,长相清秀,这会,她正眼含清泪,向着大家讲述自己处境的悲惨。

胤祯从没见过这种事情,着实吃了一惊,自己不觉往后退了两步,面向胤禩道:“八哥,民间怎么还有这种买卖?”

胤禩略略一瞥,低声道:“民间这样的事情很多,子女为了尽孝,不惜卖身安葬亲人。”

“真是可怜。”

这时,人群中挤进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为首的那人是个刀疤脸,直直地瞧着那名少女,最随即扭头向身后,道:“嘿,今儿大爷心情不错,要不做做好事儿?”

话音一落,立马有人嬉皮笑脸道:“真成,姚爷,这年头孝女可不多了。”

那名少女闻言,心知他们是地头上的打漂儿,个个心怀鬼胎,神情变得有些不安。

刀疤脸蹲下身子,问道:“小姑娘,你卖多少银子啊?”

少女别过头,犹豫了一下道:“三十两银子。”

刀疤脸一听,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片刻才道:“哎呦喂,笑死我了。”他身后的那几个跟班儿,跟着讽刺道:“小姑娘,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三十两银子,敢情比人家那胭脂胡同里的姑娘还贵呢?我呸”

被他们这么一说,少女羞得瞬时满脸通红,猛地起身,声音有点结巴道:“你们...说得什么混话...”

围观的众人也有替她打不平的:“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你们几个怎么说话呢”

刀疤脸闻言,起身就要摔咧子,冲着那人比划道:“爷就这么说话,怎么地?”

胤祯没听明白,望向站在身旁的胤禩,忍不住问道:“八哥,他们说得胭脂胡同是什么地方?”

胤禩听了,脸色微变,用眼角睨了一眼他道:“别瞎问,那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会,那名少女似乎欲要离开,免得和他们这些人纠缠不清。谁知,刀疤脸不依,拦住她的去路道:“哎,先别急着走啊。”说完,便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的。

周围有不少人都看不过去,刚想要出声,便见那帮混混掏出一把小匕首,比比划划道:“告诉你们,少管闲事”

“小姑娘,我姚爷有的是银子,既然是买卖,你总得先让我验验货吧”刀疤脸越说越离谱,手上也是越来越不老实。

眼见,这少女被人欺负,宝珍不禁看向胤禩道:“咱们帮帮她吧,再这么下去会出事儿的。”

胤禩闻言,微微点头:“这里人多眼杂,你们几个先回去,我会看着办的。”

九格格对他含笑点头,轻声道:“好好收拾收拾这帮败类。”

胤禩的目光炯亮,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

宝珍他们一行人来到窝窝馆,只见,康熙正和一个中年男子聊得开怀,那人姓董,四十来岁,正是这间小茶馆的老板。而太后用过茶点,便先回马车里休息了。

董老板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好客话多爱套瓷。这会瞧见进来的这几人,冲着康熙叫了声阿玛,微微愣了下,瞪大眼睛道:“艾老板,这些都是您的孩子。”

康熙轻扬了下眉毛,笑出声来:“确实,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董老板点了点头,随即感叹道:“您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

康熙也是拊掌微笑,道:“嗯,他们个个都是我的福气。”

董老板接着道:“艾老板,在下虽然不常出城,但因为生意和不少南方商人打过交道。他们都说最近,南郊附近来了不少南蛮子,专门劫车抢劫,下手狠着呢。您这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路上可得当心着点儿。”

康熙闻言,敛了笑意,说道:“这帮南蛮子来多久了?”

董老板想了想道:“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估计少说也得有小半年了。”

康熙微微点头,微服私访的效果就是明显,这还没出了北京城,就有新情况出现了。这次南巡,自己本来是为了巡视河道,兴修水利。不过,这会看来,他还得顺道帮忙处理点,那些地方官不愿意处理的“小事儿”。

董老板继续热心肠道:“若是想保准儿安全,雇个镖师也成。您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有一家四海镖局。”

胤祯在旁吃茶,听见这话,不禁暗暗发笑:什么镖师能有皇阿玛的大内侍卫厉害,别说什么南蛮子北蛮子的,到时候一并统统给他撂倒。

太子卷 第三章 夜宿客栈 第三章 夜宿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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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板的好意提醒,来得很及时。天黑之后,胤禔特意吩咐手下在前方村镇,寻一处妥善的地方给大家落脚休息。古时,出门在外的人选择客栈,可是很有讲究的。通常大家都会选择口碑好的老店,以免遇上什么麻烦事。

来福客栈是这一片最出名的老店,他们家从祖辈开始便在皇城跟前开客栈,算算也做了将近百十来年的生意了。也许,因为是祖传下来的生意,这间客栈单从外观上来看,略显老旧。好在,里面的厅堂收拾的很干净,布置得也算别致,衬得整个小店古色古香,自成一派。

来福客栈的掌柜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圆脸庞,眯缝眼,笑起来极富有喜感。由于常年和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打交道,使得他无师自通,一张口便能说出好多地方的方言。胖掌柜的妻子长得很标致,虽说是有点年纪的人,却保持着匀称的身材,头上还插着一朵红绸制的小花,眉梢眼角,总带着热情的笑意。店里除了他们夫妇二人,还有两名跑堂的,一个厨子外加三个帮工的杂役,人员构成十分简单。

年关过后,客栈的生意清淡了不少,康熙带着众人入住时,天字一号房正好还空着。眼见来了这么一帮人,胖掌柜夫妇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连连招呼跑堂的过去帮忙背行李。

主子们的东西容不得旁人碰,青衣小厮只冲着来人客气的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

胖掌柜见状,抬眼打量了一眼乔装的康熙,心道:看样子是位有讲究的满人大老爷,瞧瞧,光是随行的下人都这么有规矩。

清朝入关以后,汉人和满人的社会地位,便发生了的变化。虽然,此时民间还有不少反清的组织,但是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对满人,尤其是在旗的满人恭顺客气。

胖掌柜亲自拿牌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胤禔对他的热络很不以为然,冷眼找了个借口打发他下楼准备饭菜。

客栈里的每一处,胤禔早已都布置好了眼线,除了客房和通铺,就连柴房和马圈也有人负责盯守。眼见,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客栈就住满员了。胖掌柜夫妇二人,自是欢喜不已,暗暗拍手道:这灶王爷还真是没有白拜。

不过,胖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仔细想想,这刚刚入住的一大家子人,忙嘱咐妻子道:“这位满人大爷来头小不了,我看保不齐是哪门哪户的官老爷,等下你板着点嘴,以免多说多错,惹得他们不高兴。”

胖掌柜的妻子听得直点头:“放宽心吧。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的。”说完,一扭身向后堂走去:“我这就叫厨子宰两只鸡,晚上加加菜。”

大家各自回屋稍事休息,太后因为身子疲乏,吃了几块点心就歇下了。宝珍和九格格彼此做伴,决定共用一间卧房。两个孩子,经过几个月的接触,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心知对方都是没什么忌讳的人,相处起来倒是比在宫里亲密多了。

须臾,跑堂的蹬蹬蹬上楼来传饭,宝珍和九格格换了身衣裳,方才随着胤禩一道儿下楼。

厅堂中除了两个书生模样的人之外,再无旁人。正中间的两桌摆好了酒菜,康熙与胤禔、胤祉、胤祺、胤佑同坐,而胤禩则带着剩下的人坐在另外一桌。

胖老板在旁,满脸堆笑道:“乡野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还请诸位客官别嫌弃。”

客栈里的菜色简单实惠,热乎乎的肉烧饼,干炸丸子,宫保鸡丁,玉米排骨汤还有一大盘子开水白菜。虽没有宫中御膳那般诸多讲究,却也不至于让养尊处优的皇子们下不了口。

胤禔四下里扫视了一遍,转身面向胖掌柜,淡淡道:“我家老爷喜静,不习惯身边有生人伺候,你们都退下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退下。”胖老板扭身跑进了后堂,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待他走后,康熙爷的身边后,立马有人递上来一只木盒,里面盛放着银筷子和银羹匙,专门用来试毒的餐具。

胤禔作为长子,亲自为皇阿玛尝食试毒,待过片刻,方才命人重新换过碗筷,服侍着康熙正式用餐。

康熙先尝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瞧着正垂眸低首的其他人,爽朗地笑道:“都动筷子吧。”

胖掌柜和妻子退到后堂候着,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见外间有一星半点儿的声响。须臾,跑堂儿的挑着帘子进来:“掌柜的,那几位客官用过饭了,说今儿的酒不错,还赏了二两碎银子。”

胖掌柜接过银子,含笑道:“你们几个赶紧抬热水上去,一定要小心招呼。”

临睡之前,泡个热水澡是最舒服的了。可惜,九格格认床认得厉害,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睡不着觉。偏头翻个身,鼻尖处竟是被褥上浓浓的熏香味,让人更来精神了。

“唉。”九格格掀被而起,坐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会,宝珍还没睡着,陪着她一起坐起来道:“姐姐,还是睡不着么?”

九格格回给她一个抱歉的微笑:“我吵到你了。”

宝珍摇摇头,忽听对面的房间传来一阵说笑声,仔细听听,好像是胤祯的笑声。

九格格跟着道:“十四弟他们好像还没睡呢。”想来也是,胤祯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难得能出宫到处看看,自然要兴奋得不得了。

九格格本想和宝珍说说话,却见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便没再多言语,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无聊地默背古文,给自己催眠。

第二天赶早,跑堂的正在大堂放置椅子,瞧见依次下楼的胤禔和胤祉,拱手含笑道:“两位客官,起得真早。”

胤禔开口道:“去准备两桌早饭,动作快点儿。”

“好的,马上就上。”跑堂儿的领话,一溜烟的转身进了厨房。

九格格因为没睡好,早上起来之后就脑袋发沉,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半块奶酪饽饽,便又躺下了。

宝珍梳洗过后,前去侍奉太后娘娘。太后见她的气色不错,又听闻九格格的身子不舒服,便道:“九丫头这个娇娃子,哀家怎么就忘了她有这认床的毛病。”

宝珍闻言,心道:九格格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常年安居皇宫中。头一回出门在外,自然需要适应的时间。

临走之时,康熙瞧见九格格的憔悴样儿,免不了要心疼关切几句,嘱咐随行的宫女,赶紧给她煮两服安神茶。

胤禔闻此,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道:哼,真麻烦。挑这个时候添乱,往后这两个丫头,指不定还得多耽误事呢。他这个人的性子极冷,平时除了和几位兄弟交好之外,对于旁人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这次南巡,他可是有备而来的,希望能在皇阿玛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九格格喝过安神茶之后,披着银鼠披风窝在马车里,她用手支了头,听着外面阵阵马蹄声,不一会儿便就睡了过去....

离开小村镇,一行人继续向南行进。他们走的是官道,路上相对平稳,来往的行人也不太多。途中,康熙偶然掀开帘子一角,瞧见路边不时出现三五个乞丐模样的百姓。他们个个蓬头盖面,衣裳褴褛,拖家带口的往京城的方向赶路。

康熙神情微变,眉宇间渐有一丝忧虑,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是流走过来的难民?如此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挑帘来报:“老爷,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马车里很安静,桌上摆着两只茶盅和一只小茶壶。太后遣开了宫女出去,只留康熙爷一个人说话。“外面路过的那些乞丐,皇上都看见了吗?”

康熙闻言,轻声答道:“是。”

太后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茶盅,接着说道:“哀家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整年下来怎么可能不出点事儿。天灾人祸的,总有些躲不过,避不了。”

康熙皱着眉又凝思了片刻,方道:“事在人为,朕身为一国之君,就该为四海黎民负责,保证人人安居乐业。”

太后含笑点头道:“皇上是心怀天下的明君。哀家只是担心,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暗中结党营私,遇事便瞒着皇上,让皇上听不到真话,也看不到实情。”

康熙正色道:“这次南巡,朕为的就是听一听真话,看一看实情。”

有他这句话,太后的心,可以踏实地放进肚子里了。她看着帘子外的树林,笑容更深道:“咱们就快到德州了吧?” ”

康熙想了想道:“嗯,按着现在这个速度,再走大半天就差不多了。”

因为,沿途的村镇过于简陋,实在不适宜歇脚。所以,胤禔中途并未多做停留,直奔着德州的方向赶路,终于,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德州城。

太子卷 第四章 德州城 第四章 德州城

德州位于黄河下游,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是京城水路南下的首道关口。得益于“南北借力、东西逢源”的地缘优势,自古就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

入夜之后,城门按时落锁合上,城中皆是灯火辉煌、市肆繁华,人来人往的戏院酒楼间亦是笛声悠扬、酒榭酣饮,真是好一派喧嚣昌盛的人间风光。

宝珍瞄着窗外的繁华,只见,他们正停在一处三层的华丽门楼前,借着屋檐的大红灯笼的光亮,可以看得清门匾上那三个烫金的大字—聚仙楼。

九格格刚刚睡醒,瞧见外面热闹喧哗的街道,立马来了精神。她挺直身子坐起来,忽然张口咕哝了一声,原来是自己睡得太沉,脚都麻了。

九格格双手捂着脚背,低头静止了片刻,方才微微舒了口气。

宝珍扶着她的的肩膀问道:“姐姐,睡得还好吗?”

九格格点了点头,“睡得挺好,就是后背有点酸。”

宝珍闻言,拿过软垫搁在她的身后,给她靠着用。却见,外面的小厮掀起帘子,躬身道:“请两位小姐下车。”大家原本以为,今天他们晚上会住在新建成的行宫之中,却没想到,康熙还是选择住在了民间的客栈。

此时的聚仙楼内一片人声嘈杂,大厅里招待着不少的言谈甚欢的吃客和酒客。店小二提溜着一只长嘴大茶壶,时不时地给客人添水倒茶。

宝珍和九格格进客房换了一身衣裳,赶在用晚膳之前,向太后恳求说想去街上逛逛。太后本来不依,后来待见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便只好点头答应了。除了性格冷漠的胤禔和脾气暴躁的胤佑,其余的几位皇子都跟着逛夜市去了。

大家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阵,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不过,这些到底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年纪较大的胤祉和胤祺,实在觉得有点无聊,便提议去戏楼听戏。

古代人的娱乐消遣并不多,听戏就是其中最流行的了。每年在皇宫里,凡是逢年过节或者太后娘娘的生辰之时,内务府都会从宫外请来最好的戏班子来唱堂会。不过,那时的戏班子再好,堂会唱得再棒,总是比不上去戏楼里面听得正宗痛快。

随行的小厮打听了一下,德州城内的戏楼不少,其中要数泉香班和程家班子唱得最好。泉香班的台柱小怜香,是城中出了名的才艺双绝,很多达官贵人愿意为她挥金包场。至于,程家班子唱得则是地地道道的京腔,据说班子里的武生个个身手了得,唱功不凡。两者相互比较,胤祉还是决定去程家班子比较稳妥。

程家的戏园子不大,却满满地摆着三十来张小方桌,桌上放着大碗茶和新炒的瓜子花生。胤祉用十两银子,包下了靠前的贵宾桌,距离戏台也不过十几步远。

正式开场之前,负责热场的丑角悄然登场,他的扮相夸张,行为怪诞,引得胤祯看得哈哈大笑。

九格格见他这般不拘小节的模样,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十四,你小点声儿,满场的人就数你最欢实。”

胤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根本顾不得理会她,只敷衍的啊了一声,旋即又摆手大笑起来。

瞧他那副入迷的模样,九格格不觉笑了:“真是的。”

“铛铛铛”开场的喧锣想起,戏园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看客们,这会都收了声,麻利地拨了个花生扔进嘴里,认真地咀嚼着。

今晚第一场唱的是铡美案,戏台上的包公面黑如炭,身形魁梧,举手投足间竟是不容质疑的霸气。武生展昭的扮相也很出彩,手持巨阙剑,英气十足。

宝珍本是不喜舞刀弄枪的人,这会也听得起劲儿,不料,肚子里忽然传出一串恼人的肚鸣,害得她顿时羞红了脸。幸好,戏台上正演的热闹,旁边没人听见她肚子里的声响。

宝珍拿起桌上的茶碗,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股脑地喝下去半碗。茶水有点凉了,但是,肚子里有了点东西,总算是踏实了些。

不过,水饱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宝珍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这次,坐在身旁的九格格和胤禩显然都听见了。

宝珍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肚子,难为情地咬了咬唇。正在沉默着,只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只小碟,里面盛着圆润润的花生粒儿。

“先吃点花生,等会看完了戏,我请大家去吃好的。”胤禩的语气,亦如平常那般温和。

宝珍闻言,转头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用手拈了一个花生送进嘴里。

须臾,其他人也开始觉得有点饿了,胤禩正好领着大家一起去吃这里最出名的德州扒鸡。不料,胤祉和胤祺两人,似乎有点嫌弃他们这帮孩子乐,带着两名小厮径直先行回了客栈。

胤祯见此,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暗道:不过就是比我大几岁而已,摆什么大人的架子,哼于是,他仰头冲着胤禩道:“八哥,咱们自己去。”

胤禩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解下腰间的眼袋故作炫耀的掂了一下道:“好,咱们今天就吃他个痛快。”

说起德州扒鸡,那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贾健才,当初,要不是他的无心之举,也不会成就了德州扒鸡今时的美味。眼下,他们走进的这间小店儿的老板,据说就是贾健才的小儿子,人称贾二爷。

因为是头一回来吃,胤禩便请这位贾二爷替自己点菜,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下来。

贾二爷个子较矮,一脸和气地推荐道:“在下先给您们上一只五香脱骨扒鸡,保证您吃完就忘不了。”

他的话音刚落,伙计便提着一只油灿灿的烧鸡过来,跟着往案板上一放,单手提起解肉刀,横竖片了几下,跟着装盘盛了上来。

说实话,这扒鸡看起来极有食欲,单是,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就引人垂涎欲滴了。

胤祯抿了抿唇,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神情随之大满足道:“真香”说完,还不忘冲着贾二爷竖起大拇指。

本来,九格格还嫌这里有点脏,待见弟弟吃得满嘴油乎乎的模样,暗暗咽了一下口水,闭着眼睛尝了一块。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极品美食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盘中那只足有三斤重的烧鸡,便被吃了个精光。

“咕~”胤祯有手帕抹了抹油乎乎的嘴,轻轻地打了个饱嗝道:“老板,再来一只包起来。”

九格格闻言,生怕他晚上吃得太多积食难受,忙道:“十四,你还要吃?”

胤祯笑嘻嘻道:“我要带回给祖母和阿玛尝尝。”

聚仙楼,天字一号房。

康熙命人摆好了棋桌棋盘,招来长子胤禔陪自己对弈一局。

古时人们常以“琴棋书画”来论及一个人的才华和修养,其中要数围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智和韧性。

康熙从小学习围棋,因着天资聪慧,所以,棋艺进步得很快。后来,他听闻民间出了一位围棋高手梁魏今,便秘密下令招致宫中,命其与自己对弈三天三夜。两强相遇,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当然最后的结果,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旁人知晓。

所有皇子中,康熙历来认定太子的棋艺最佳,而且,他的一招一式间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不过近两年来,太子胤礽的年岁渐长,心事愈深,父子二人对弈的次数渐渐少了。

和太子胤礽不同,胤禔的招式很有攻击性,他的每一步棋,目的都很简单直接。虽然看着极具魄力,但总是被康熙四两拨千斤得一带而过。

棋局过半,胤禔显然已经是大势已去,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难为他还是个急性子,这会手心里中闷着棋子,眉头微蹙。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胤禔,你可还记得这德州城里都出过哪些个大人物啊?”

胤禔闻言稍愣了一下,继而回道:“回皇阿玛,儿臣记得战国末期赵国的名将廉颇,他就是德州人士。”

“嗯。”康熙点了点头,抬手又下一枚白棋道:“还有呢?”

胤禔一时想不起来,便摇摇头道:“儿臣才疏学浅,只记得起廉颇大将军。”

康熙淡淡一笑道:“除了名将廉颇之外,德州还出过不少的文臣术士,比如说,汉武帝时的太中大夫东方朔,三国时期的术士管辂,个个都是窥知天机,精于心计之人。”

胤禔心知皇阿玛说这些的话,别有深意,便放下手中的棋子,仔细听着。

“德州是块宝地,但它也是块大肥肉。此时此刻,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窥探着这块地方,伺机而动。”

胤禔闻言,迟疑了一下:“皇阿玛,您担心....”

康熙沉吟道:“明天你们随朕一块去德州河堤看看,也许就会明白了。”

胤禔连连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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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五章 大力士 第五章 大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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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德州城中大多数的世族富商,早年皆是从运河水路之上跑买卖发迹的。想如今,运河的两岸上很多的平民百姓,每日来往于城东的水旱码头,维系自家的衣食住行。德州河堤素来是康熙极为重视的河道工程。每次南巡,他都要亲自去河堤处走走,看一看沿途百姓人家的生活状态。

这天清早,康熙命李德全去找来几件寻常百姓穿的粗布麻衣,准备亲自过去城东的码头探查一下民情。

李德全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躬身道:“水旱码头是腌臜之地,鱼目混杂。万岁爷乃是万金之体...”

康熙摆一摆手,示意他无需再多言,只管听从吩咐办事就行了。

李德全没辙,只好派人去裁缝铺子买了几件现成的粗布衣裳。诸位皇子中除了年纪略小的胤祥和胤祯,其他人则随着皇阿玛一同前往。他们前脚刚一出门,胤祯后脚便去恳求太后,准许他们几个出去玩会儿。

太后瞧着这四个半大的孩子,心知,他们整天闷在屋里也闲不住,便差了几名乔装的小厮,跟着伺候。

今儿,宝珍和九格格穿的就像是一对儿姐妹花,月白色的长袍和外加缀梅兔毛比甲,脚上穿着绣碎梅的厚棉底小马靴,满身尽是秀气,脸颊上未施半点脂粉,干干净净。

胤祯兴高采烈的过来敲门,待见她们二人,张了张口,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惊讶地眨了两下。

九格格回头瞧了他一眼,含笑从食盒里去了几块奶酪饽饽,对弟弟勾勾食指。

胤祯没去接过饽饽,而是绕着她们二人转圈赞许道:“好看,真好看。”

宝珍和九格格闻此,不禁掩嘴而笑,没说话。

胤祯道:“咱们遛个弯儿去吧”

宝珍闻言,双眉一扬:“太后娘娘准了?”

“有我在,当然准了。”胤祯笑嘻嘻道:“皇阿玛他们都去码头了,所以,今天咱们可以继续好好玩玩儿了,没人管。”

九格格将手绢收于袖口中,起身道:“叫上十三弟,咱们这就吃早点去。”

按说,早膳吃些清淡简单的较好,胤祯却点了半桌子的肉菜,光是粉笼小肉包自己就吃了一屉。

九格格瞧他这般,忍不住温言数落了他几句。

胤祯却是两手一摊道:“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我不吃肉会没力气的。”

吃饱喝足之后,四个人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全然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谁知,待走到热闹的市集之前,人群中突然冲出来几个叫花子。他们看起来十分可怕,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其中,有个跛脚的走起路来,更是歪七扭八的,引得旁人看着都吓了一跳,躲得远远的。

九格格久居皇宫,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惊慌地藏在宝珍的身后,小声道:“这都是什么人啊?”

宝珍轻声道:“姐姐别怕,他们只是一些乞讨为生的可怜人。”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厮们早已护上前来,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那帮乞丐都给打跑了。

见此情景,人群中有人发出轻叹道:“这帮不开眼的,瞎跑瞎闹莽撞了人家有脸的少爷小姐,活该讨打的。”

为首的小厮回身道:“十四爷,前面就是闹市儿了,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胤祯闻言,瞧了瞧身边的胤祥道:“我听八哥说过,那边有很多卖艺的,咱们去看看吧。”

胤祥想了想,点头同意。主子们发了话,小厮们不得不听从,抬头望向不远处聚集的人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护主。

“来来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瞧一瞧看一看啊看一看在一站啊”五六个身穿彩衣的年轻人正在街角表演杂技,一个劲儿的翻着跟头讨赏。

几步开外,还有一个瘦高的耍猴人,手中的红绳子拴着一只穿着衣服的小猴子,那小猴子训得极好,奉人便会起身作揖,拍手鼓掌。

九格格看着一时兴起,有意使银子买下来,却被宝珍温言给劝住了。“姐姐,猴子这东西不好养,而且皮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抓伤人的。”

九格格闻言,顿时收起了荷包,她平时最爱漂亮了,凡是能伤人的东西都不碰。

正逛着呢,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怒吼,跟着人群中爆发出叫好声道:“真厉害,天生神力啊。再来一个”

胤祯听了,忙招呼着大家跟着过去看看,小厮们利落的拨开人群,只见,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在双手抱拳,冲着围观的人们行礼。这大汉身高七尺,魁梧壮大,黑白分明的双眼瞪起时,犹如铜铃,显示出来一股特异的坚毅气质。明明还是冬天,他却赤luo着上身,时不时用手掌拍打自己通红的胸膛,啪啪作响。

“哦”胤祯略显吃惊地发出一声惊呼,暗道:这是哪里来得怪人,身形竟然比蒙古派来的摔跤手还要魁梧健壮。

那大汉搓了搓手,指着旁边的一块大石板道:“现在,我会将它一拳打断,大家可都看好喽。”

他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们顿时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胤祯觉得这人不像是花架子,扭头望向胤祥轻声道:“他真有这么大的力气?”

胤祥淡淡道:“看看再说。”

那大汉扎起马步,抬起左手,向着那块石板来回比划了两下。跟着,他收腹提气,挥手就冲着那石板重重一击。

随着“咣当”的声响,那石板果然应声而断,那名大汉仰头呵出一大口白气,脸上的神情严肃认真。此时,侯在他身边的小男孩,轻巧地跳下板车,手拿着一只破旧的花瓷碗过去讨赏。

一个个铜钱儿纷纷被投进碗中,发出顶顶清脆的响声。待到男孩走至胤祯跟前,瓷碗里立马多了几枚碎银子,估计怎么也得有七八两。

小男孩眼尖,赶忙端着瓷碗走到壮汉的身前,喜滋滋道:“爹,你看那边有人赏了碎银子。”

壮汉往自己的身上套了一件旧棉袄,接过儿子递来的瓷碗,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人群之中,胤祯和胤祥看着很扎眼,壮汉冲着他们抱一抱拳,以示感谢。

小男孩收拾东西要收摊了,人们也跟着渐渐散去,胤祯领着小厮上前,冲着那名壮汉道:“壮士,真是好身手。让人十分佩服。”

壮汉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石头,见自己眼前这个少年,衣着考究,年轻小小却故作老成,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少爷,便客气道:“多谢您给的赏钱。”

胤祯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的打量他一番,跟着问道:“你是满人还是汉人?”

壮汉稍稍怔了一下道:“小的是汉人。”

胤祯闻言,明亮地眼睛眨了眨,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之后的交谈中,他才得知这位壮汉名叫薛大山,自小就比普通的孩子力气大,这身本事全都是自己苦练而成的。

薛大山看起来很粗犷,说话却很平和,尤其是对自己儿子薛小宝更是疼爱。

胤祯见了薛大山这身好本事,临时起意,决定收了他给自己当跟班。

薛大山闻言,顿时又惊又喜,他深知自己是个粗人,除了一身蛮力气再无其他长处。每每他去找活干,人们都因为害怕他的样子,大多将他拒之门外。所以没办法,自从妻子去世后,薛大山就领着儿子小宝走江湖卖艺,过着居无定所的潦倒生活。难得这会有人不嫌弃他,肯请他过去做事。薛大山打从心里一百个,一千个的感谢,领着儿子给胤祯磕了好几个响头。

不过,胤祯的身份特殊,想要留下一个人,还得请示皇阿玛才可。所以,他命人将他们父子安顿在一间小客栈里。

胤祯的突然决定,惹得九格格有点不高兴,在她看来,弟弟根本就是小孩子气,也不管皇家用人的规矩就随意决定。

不过,胤祯早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留下这个大力士。

傍晚时分,康熙带着众人返回客栈,除了长子胤禔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胤祐,几乎是被人给搀回来的。他并不是受了伤,而是白天去码头的时候,突发起了呕吐的症状,据说是忍受不了那里脏乱的坏境,恶心了整整一天。

李德全陪了一整天的圣驾,两脚早累得虚软不堪,却仍然在康熙的面前强装殷勤的样子,丝毫也不敢懈怠。

胤祯兴冲冲地跑到皇阿玛的房间,一脸得意地和他说起自己今天的见闻。

康熙虽然疲惫,待对儿子还是很有耐心,尤其是听到他私下收了一名大力士,很感兴趣地问道:“他真的比蒙古摔跤手还厉害?”

胤祯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嗯,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壮士”

身旁的胤祥也跟着道:“皇阿玛,儿臣也是亲眼所见。那名大汉确实不同于凡人。”

太子卷 vip卷 第六章 vip卷 第六章

李德全派人查了查薛大山的底细,很是想不明白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夫,居然能入得了十四阿哥的眼。李德全仔细地打量了薛大山一番,暗道:“九格格说的果然没错,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熊。”

薛大山性格直爽,说起话来憨憨的,什么规矩也不懂,只会一些粗浅的手脚功夫而已。李德全怕他会无意间冒犯了主子们,便亲自一板一眼地教他礼数规矩。薛大山虽是个粗人,但人粗心可不粗,待得知自己的主人,竟是身份高贵的十四阿哥,心情自然是又惊又喜,当场立下重誓要对主子尽心尽忠,肝脑涂地。

接下来的两天,康熙只招了皇长子胤禔陪同自己在水旱码头视察。胤禔难得有如此表现自己的机会,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父子俩相谈的甚是投契。其余的人则留在客栈,胤祉本来就不喜参与政事,这会,差人在屋中焚一把熏香,自己坐在桌案前执笔作画,悠悠然自得其乐。相对于他的从容,七阿哥胤祐显得就不太高兴。上次在码头,他当着皇阿玛的面出尽了丑态,心里一直懊恼不已。偏偏他又是个自尊心强,面子上藏不住事的人,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倒是胤禩能够忙里偷闲,重新做回孩子乐,整日陪着宝珍她们东游西逛。

用过早膳之后,九格格发懒地半倚在软榻上,瞧着低头绣荷包的宝珍,轻声道:“我最近怎么总是犯困?”

宝珍微微一笑道:“春天来了,姐姐这是犯春困呢。”

“嗯。”九格格好像自己轻声地咕哝了一句,翻身面向床内侧,片刻便睡了过去。

宝珍见此,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针线,悄悄地离开了客房。谁知,她刚把门给合上,身后就有人突然蹦出来道:“干什么去?”

宝珍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来,扭头瞧见笑盈盈的胤祯,吁了一口气道:“九格格睡了,咱们下去说话。”

胤祯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楼下的大厅中坐着三五个食客,店小二肩搭着抹布收拾桌子,发出叮当的声响。

宝珍环视了一下周围,觉得今天的客栈里有点冷清,待询问旁人才知,今儿是德州首富祁致远的小儿子成亲的日子,城里不少百姓都赶过去凑热闹了。

胤祯听了,奇怪道:“真的去了那么多人?”

店小二连连点头,含笑道:“小少爷,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位祁致远大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会吩咐家丁给老百姓发粮送钱,慷慨得很。今天,他的小儿子成亲娶亲,更是要在东市口大摆了百十来桌的喜宴。”说到这里,店小二的脸上略带遗憾:“要是没活儿,小的也早过去一同凑热闹去了。”

胤祯闻言,瞧瞧宝珍道:“咱们看看去。”

宝珍笑吟吟道:“你想也凑凑热闹?”

“总比闷在这里强。”胤祯说完,蹬蹬跑上楼去找胤禩和胤祥:“你等我一下。”

祁家既然是德州首富,宅邸的气派奢华自是一般富商大豪的住宅所能比的。高耸围墙之内,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园林池塘一切应有尽有。看得出来,祁致远这人的喜好颇为古雅,书法、绘画、楹联、篆刻等等,在他的府中几乎比比皆是。

偌大的书房中,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背手而立站在窗前。他的眉眼间隐露皱纹,看上去却还是要比同龄人年轻得多,此人便是祁致远。

祁致远本是苏州人士,少年时随父亲来到京城经营茶叶生意。他的头脑聪明,眼光独到,待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便能完全接手了家族生意,准备大显身手。只是,好景不长,青年得意的他,注定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不过,只是一次错误的决定,几乎就让他倾家荡产。

眼看着自己苦苦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家业,顷刻间消失。祁致远的父亲没能抗得住,一场急火攻心的大病,让他带着遗憾匆匆去世。

人们常说,树倒猢狲散。父亲去世之后,祁家更是完全跨了下来。祁致远因此性情大变,从一个精明强干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每天只会酗酒昏睡的失败者。幸好,上天并没有完全放弃他,在他最最失意落魄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巧女子。在她无微不至的支持和帮助下,祁致远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他每天勤勤恳恳,从最不起眼的小吃摊子坐起,很快他的生意就有了起色。可惜,突然之间,他最爱的那名女子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每每想起她,祁致远茫然地呆立片刻后,才低头拿起自己一直珍藏的绣花荷包儿,细细摩挲。那枚荷包看上去很旧,上面有的地方被不小心刮破。但是,如果留心看得话,还是能清楚辨认出那上面的图案是一只燕子。

“老爷,老爷。”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祁致远回过神来,将荷包重新搁在袖中,转身道:“进来吧。”

来人是祁府的管家长安,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很慌张,躬身道:“老爷,三少爷他...没再府里。”

祁致远闻言,浓眉微蹙,沉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迎亲了,他又跑哪去了?”

长安突然抬手,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惭愧道:“老爷,小的疏忽,三少爷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

“混账”祁致远发怒道:“这个混小子,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吗?”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长安不想老爷跟着动气,忙道:“小的,已经派人去三爷常去的地方找了,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祁致远冷哼一声,坐回到椅子上道:“他常去的地方?还不就是那些酒馆和ji院,给我丢人现眼。”

长安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呐呐地道:“老爷,三少爷的年纪小......”

祁致远不耐烦地摆一摆手道:“你赶紧去找,不管是用绑的还是捆的都要把那个混小子,给我带回来”

成亲是大事,祁家和王家能结成这门亲,着实很不容易。祁致远可不想让自己这还未过门的儿媳妇受人嗤笑。

长安领了话,回身匆匆地跑了出来。刚出了院门,便见前来报信的小厮,气喘吁吁道:“找到三爷...他的马车停在百花楼的门口呢”

长安闻此,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把三院的小厮都叫过来,跟我去百花楼接三爷回来成亲。”

百花楼,名字好听,地方也好。平时单单是这门跟前一过,鼻尖便能闻见阵阵胭脂香气,让人忍不住抬头多看两眼,希望能窥得楼上的佳人半面。

长安领着十余名小厮奔入门楼内,这时,正好是卯时前一刻,百花楼还没开始做生意,几个跑堂儿的迎出来道:“几位爷,你们这是....”

待见来人是祁家大管事长安,跑堂儿忙含笑道:“呦长爷您来了,快请坐。”另外一个小厮见此,跟着噔噔上楼,去叫****金妈妈下来。

长安懒得和他们多废话,开口道:“我们三爷呢?”

跑堂儿嘻嘻一笑道:“三爷,正在牡丹姑娘房里歇着呢。”

长安闻言,冲着身后的众人道:“走,跟我上楼。”不料,还未等迈上台阶,身形微胖的白面****娇笑阻止:“长爷,您先等等。”

金妈妈一脸谄媚道:“您可不能这么上去,姑娘们那儿还有客人呢。”

长安冷眼瞧着她道:“金妈妈,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我们三爷成亲的日子吧。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可没功夫跟你这儿废话。”

金妈妈正欲要还口,却见长安“啪”地一下往桌子上搁了一块银锭子,顿时拉长音儿道:“四九,还不赶紧领他们过去见三爷。”

二楼雅间的门外,长安缓了缓语气,敲门道:“三爷,小的长安来接您回府了。”

敲了好半天,屋子里全无动静,长安向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随即退后两步,跟着抬脚一下踢开了房门。

房内传来女人尖利的叫声,楼下的金妈妈也还跟着埋怨道:“哎呦喂,长爷您可慢点儿啊我那可是雕花木门”

长安先行走进屋中,只见,床榻之上,一个衣不遮体的娇媚女子正依偎在祁家轩的身后,斜眼瞧着他们,柔声道:“三爷,您看,他们居然敢闯进来。”

长安躬身道:“三爷,吉时就快到了。”

祁家轩闻言,不以为然地打了一个哈欠,脸上的神情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单手支头,侧首看着长安道:“我知道了。”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端正,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看人的时候,眼神异常的冰冷漠然,让人觉得非常有压迫感。

ps: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七月七日,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今天是七夕****节,柒柒祝愿天下有****终成眷属,爱意永****

太子卷 第七章荷包 第七章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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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轩是祁致远的幺子,也是让他最最头疼的一个孩子。

祁致远东山再起之后,曾经独身苦等了一年多,方才心灰意冷娶了别的女子为妻。

那名女子姓沈,闺名凌薇,她的性格温婉,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沈凌薇的婚事,乃是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到自己出阁嫁人之后,她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的丈夫,每天忙里忙外,勤俭持家,是全府上下人人敬重的当家主母。祁致远得此贤妻相助,自然是受益匪浅,生意越做越大,也越做越好。不过,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数载,沈凌薇却始终没能怀上个一儿半女。

不过,祁致远自己并没有任何纳妾的打算,沈凌薇见此,心中有喜有愧,整日暗暗责怪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许是,人生有得就必有失,沈凌薇之后也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后来,两人在一位得道主持的点拨下收养了三个身世凄苦的孩子。沈凌薇本就喜欢孩子,所以,并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对着这三个孩子疼爱有加。

祁家轩是八岁的时候才被祁致远收养的。他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神情冷漠寡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未满十岁的童真少年。幸好,沈凌薇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祁家轩终于渐渐打开了自己封闭的心扉,学会去做一个孝顺父母的好孩子。

两年前,沈凌薇突发了一场大病,只坚持了不到半年就去世了。祁家轩悲痛不已,不吃不喝地在母亲的灵位前守了三天三夜,直到自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从那以后,祁家轩就和父亲的关系冷淡,因为他一直认定是父亲伤了母亲的心,才使得她突然生病而去。

眼下,成亲的时间就要到了,祁家轩终于随着管家长安回到府中。

祁致远见他不修边幅的样子,身上还有没散尽的酒气,拍桌而起道:“你这混小子,是不是真要气死我才甘心”

祁家轩淡淡道:“孩儿早说过不想娶亲成家。今天这一切都是爹您自己的意思,和我无关。”

祁致远道:“你不成家,不娶妻。难道要整天闷在那些个花苑酒楼里厮混一辈子吗?”

“是又如何?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全无牵绊。”

“混账”祁致远闻言,抬手就挥给他一个巴掌,“亏得你母亲在世时,教你那么多洁身自好的道理,偏偏你就变得如此荒yin无耻。”

“您别提我娘。”祁家轩的脾气又上来了,沉声道:“您根本就没在乎过她,如今又何必装作一副了解她的样子。”

祁致远闻言,眉心微蹙,眼睛徐徐转注于他,凝视片刻后,怅然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叫来管家长安吩咐道:“带三少爷下去梳洗更衣,别耽误了时辰。”

长安应了声是,转身望向祁家轩躬身道:“三爷,咱们走吧。”

祁家轩见父亲如此深沉的模样,没再多言,转身随着长安而去。

祁致远缓缓踱步行至窗前,瞧着外面明媚晴好的天气,轻阖眼眸,轻声叹息。

辰时刚过,街道的两旁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群,抬着头,踮着脚,望向不远处缓缓行进的迎亲队。唢呐声,鞭炮声,一声高过一声。

胤祯和胤禩一左一右护着乔装打扮成男子的宝珍,他们三个混在人群里很是扎眼,好在,这会人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彤彤的大花轿上。

有人小声议论道:“你们猜,新娘子长得美不美?”

“这还用问,人家可是侯家的小千金,自然是才貌过人。”说话的中年****,语气中夹杂着羡慕:“啧啧啧,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一个是德州城的第一美男子,还真是让人不妒忌都不行啊”

无意间,那****偶一扭头,瞧见站在几步之外的那三个白皙少年,忙挤一挤身边的人:“嗳?你们看,那又是谁家的公子啊?”

胤禩察觉到了这些,顺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家茶馆道:“过去坐会儿吧?”

胤祯按了按着自己头上的瓜皮帽,摇头道:“八哥,咱们说好要去凑热闹的。”

胤禩闻言,看了看前后,挤来挤去的人群,呵出一口白气道:“十四,东市儿那块的人肯定更多。”

胤祯想了想道:“那咱们就直接去祁家。”

宝珍摆摆手,忙道:“快别闹了,咱们又不是人家宴请的客人”

“你是害怕进不去吧?”胤祯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含笑道:“放心,既然是德州首富,就不会是斤斤计较的小气人家。到时候看我随机应变。”

胤禩听了,忽地勾起嘴角,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道:“十四,你就那么想吃喜酒吗?”

胤祯含笑点头道:“嗯”

祁家门前,管家长安恭谨客气地迎接着诸位前来道贺的宾客。他今天的任务很重,不禁要打理好院内院外,还有时不时盯着三少爷,免得他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

“您来了,快请快请。”长安抬步迎了上来,看着李老板和李老夫人,躬身道:“小的亲自领二位进院。”李老板是祁致远的好朋友,这次为了登门道贺,特地从杭州赶了回来。

长安一边让着他们进院,一边扭头交代了小厮们几句。巧的是,他前脚刚走,宝珍三人后脚就跟了过来。

小厮见他们三位,年纪轻轻,衣着不凡,还以为是三爷的朋友,含笑问道:“三位少爷好,请问您是?”

胤祯向胤禩偷偷使了一个眼色,淡淡笑道:“恭喜恭喜,我是你们三少爷的朋友。”

小厮觉得他很眼生,不禁又问道:“请问您是哪家的少爷?”

胤祯还在犹豫间,胤禩随即便接过话茬,含笑道:“在下姓王。”

小厮稍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没能想起来。不过,待见他们三个的模样气质,肯定也是哪家的少爷公子。于是,利落躬身道:“原来是王少爷,请里面用茶。我们三爷正在换衣裳,马上就出来。”

宝珍没想到,他们仨这么轻松就能“混”了进来。再看,旁边的胤祯已是一脸得意,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随着丫鬟的礼让,三人来到正厅之中,因为不想太过惹人注意,只寻了处靠边的位置坐下来。

入席之后,胤祯压低声音,靠近胤禩说道:“八哥,你看看墙上的那些字画。”

胤禩抬眼看去,仔细打量了一下上头的字迹、笔法,略显意外道:“居然都是真品,看来这位祁老板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没一会儿,身着大红喜府的祁家轩出现了,他的脸上带着中规中矩的笑容,客气应酬着过来敬酒的宾客们。祁家的喜宴办得很热闹,宝珍和胤祯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相对而言,早已成亲的胤禩,自然是没那么多好奇。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座的宾客身上,尤其是德州知府—尹德赫。

尹德赫看上去四十来岁,神采奕奕,说起话来声音响亮,笑起来则是更甚。整场喜宴,他都和祁致远把酒畅言,好似交情很深的样子。

喜宴过半时,之前迎接他们进门的那位小厮,含笑过来道:“王少爷,这酒菜搭配的,您还满意吗?”

胤禩点头道:“味道很好。”其实,除了茶水之外,旁的他根本都没碰。

宝珍见他过来,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是上门道贺,若是不带贺礼,岂不是失礼于人了?于是,她低头从腰间歇下一只荷包,往里面塞了一块玉佩。那玉佩不是宫里的东西,只是昨天,她自己在一间小店买下来的。虽然并不贵重,但也不俗气。

宝珍清了清嗓子,跟着将荷包递给旁边的丫鬟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烦劳替我们转交给三爷。”她的声线略低,说起话来,确实有点像是男声。

丫鬟悄悄瞄了她一眼,脸色微红,接过荷包轻声道:“是,公子。小的明白。”说完,扭身向正席那边走去。

宝珍跟着拉扯了一下胤祯的袖子道:“咱们撤吧,免得一会新郎官来敬酒,该露馅了。”

小丫鬟本想要将荷包拿去给祁家轩,中途却被管家长安打了手势叫去给老爷送东西。

最近,尹德赫添了一处新的喜好—吸闻鼻烟。祁致远得知后,便特意请了一位会画珐琅的西方人,订做了一只玻璃鼻烟壶。

这会,小丫鬟捧着小锦盒过去,尹德赫打开一看,顿时高兴不已,把玩在手中向祁致远道谢。

祁致远连连摇头,推说知府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无意间,他瞧见了那丫鬟手里的荷包,霎时一愣,随即伸手一把夺了过去。

祁致远显然很激动,手上微微有点发抖,他的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的那只小燕子。跟着,又将自己的收在袖口的那只拿出来,仔细一比,吃惊地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荷包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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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八章往事(上) 第八章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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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三人悄然离席,谁知,却被一群迅速围拢上来的小厮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人,正是祁家的管事长安,他先是冲着三人拱手行了一礼,跟着才道:“三位公子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

胤禩见此,微微蹙眉,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急事要办,实在不能多留。”说完,抬步就要继续往前走。不料,小厮们已经将门口堵住,大有要僵持下去的意思。

胤祯一步上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道:“大胆,就凭你们几个居然敢.....”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胤禩抬手制止。

“今天是祁家的好日子,我们不想惹事。”胤禩的语气平和道:“请大家行个方便。”

长安含笑道:“三位少爷,可能有点误会了。我们老爷只是想请你们喝喝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胤祯闻此,终于没了耐心烦,他把食指跟大拇指成一环放在嘴里,跟着用力一吹,打出一声极大的口哨。

祁家大门外,乔装打扮过的大内侍卫,闻声而动,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院中,神情冷峻。

长安虽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暗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就着大家都愣神的当儿,祁致远匆匆赶到了院中,他顾不得多想,提起握在手中的荷包道:“长安,别为难他们,我有话要说。”

祁致远神情激动,又惊又喜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忽地停驻在了宝珍的脸上。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心中暗道:像真的很像一样净如白雪的肤色,一样精致匀称的五官.....

宝珍瞧见他这般盯着自己,不禁心生困惑,好在,胤禩适时的闪身挡在她的身前,方才避免了尴尬。

祁致远顾不得那么多了,伸臂拨开围着的小厮,冲上前来道:“这荷包是你的吗?”

宝珍闻言,稍微从胤禩的身后露出脸颊,轻轻地点了下头。

此时此刻,祁致远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径直就要伸手去拉宝珍的手臂。谁知,侍卫们怎能容他进得主子们的身,出手很快,一脚就踢到了他的胸口。

“大胆刁民,我家主子乃是贤身贵体,怎能容得你等近放肆。”那侍卫说完,便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赶紧速战速决,料理掉这群泛泛之辈。

祁家的下人中,还有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想要还手,不料,三两下子就就被撂倒,摔了四脚朝天。

重重挨了一记飞脚的祁致远,很是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忍住疼痛咬牙道:“你可...认识一位名叫阿阮的女子?”

宝珍闻言,微微一怔,忙轻扯住胤禩的袖子道:“八哥,让他们先别动手。”

此时,祁致远被管家长安给扶了起来,又重复道:“你可认识一位名叫阿软的女子?”

胤禩和胤祯见此,同时出声制止了侍卫们的动作,祁家的下人早已被吓得够呛,纷纷往后退了两步,还有人跑回厅堂去请尹知府出手帮忙。

宝珍仔细打量了一番祁致远,认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口中所说的阿阮,正是母亲的名字啊。

胤禩看着一脸不解的她,轻声道:“咱们该走了,在这里****身份会很麻烦的。”

“呃..”宝珍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好,咱们走。”

侍卫们在前面开路,祁家的那些个家丁小心翼翼地回退,时不时瞄着老爷和管家的脸色,丝毫也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马车之上,胤祯和胤禩一直都没说话,只瞧着低头不语的宝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另一边,热闹正酣的喜宴被院子里的意外打乱,祁致远原本想追出门外,却被长安扶住轻声道:“老爷,客人们都出来了。”

祁致远的胸口疼得厉害,待见匆匆赶到尹知府,强装平静,握紧了手中的荷包。

尹德赫看了看院中的情景,不解道:“祁老板,不会是有人来闹事捣乱吧?”

祁致远淡淡道:“不是,只是误会,误会而已。”

尹德赫道:“祁老板,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咱们可都是朋友啊”

祁致远客气地点点头,吩咐长安将宾客重新安排回去吃酒。而他自己则是找到了已然醉了的祁家轩,认真问道:“你的朋友里面,是不是有一位姓王的少年,大概跟你同岁的样子。”

祁家轩喝得满脸通红,显然对于父亲说的话,似明非明:“您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那些酒肉朋友了?”

祁致远沉声道:“我再问你话呢,打起点精神来”

祁家轩有点不耐烦,扯掉自己身上的新郎红花,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姓王的?街南绸缎庄的二少爷。”

祁致远摇头道:“不是他。”那个人现在喜宴上喝酒呢。

祁家轩又想了想,双手一摊道:“我记不起了。”

祁致远心急到不行,听见儿子这般含糊不清的回答。只好,自己开始想办法,马上派了一队人去找那三位少年的下落。

回到客栈之后,胤禩好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却被胤祯给抢了先。

“宝珍,你没事吧?”

宝珍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担心,于是,她微微一笑:“没事儿,我只是有点累了,想先回去躺一下。”

胤禩和胤祯对视一眼,跟着点头说好。

回到客房,九格格早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生闷气。待见女扮男装的宝珍,不高兴道:“你们三个出去玩,怎么不叫上我?真没义气”

宝珍回给她一个抱歉的笑容,躲进屏风后面换衣裳。

九格格还是心里不痛快,起身出了房门,准备去找弟弟胤祯“兴师问罪”去。正好给宝珍空出了地方,清静清静。

一想起,祁致远刚才说的话,她这心里就觉得怪怪的。难道,他真的认识母亲阮氏吗?

阮氏的过去,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很多,可惜还不是全部。很久以前,宝珍曾经听过叶大娘说起过,父亲是在一个大雪天捡到母亲的,那时候的她,狼狈不堪几乎奄奄一息,而且浑身上下全是伤。用叶大娘的原话说就是:那简直就像是刚从阎罗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

当年,阮氏被长公主的亲信偷偷送走,好一阵子都没有过音信。连长公主都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遭遇不测,所以才会没了希望,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阮氏是怎么长大的?过得又是什么样的生活?明明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后,她为何还要回到京城生活,而且还带着一身的伤。想到这里,宝珍顿觉头疼的很,一骨碌翻身面向床的内侧,紧紧地闭上双眼。

晚饭的时候,宝珍没有下去吃饭,太后亲自过来看了看,觉得她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可是,问了几句,她也不愿意多说。

太后深知,她是个心事重的孩子,轻易不会开口。便转移了方向,将胤禩和胤祯叫到跟前。

白天的事情,觉得不是意外。太后

德州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凭着祁致远的财大气粗的本事,若是想找到一个人,应该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从城南到城北,由城西到城东。他最终还是从一个摆摊卖小吃的小贩那里,得知了宝珍他们的去处。

长安跟了自家老爷十多年了,还从没见过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整晚都不言不语,只盯着手中的小荷包,神情凝重又悲伤。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里竟是宝珍的脸孔,还有,她那时微微点头的样子。

长安遣开碍眼的丫鬟下人,亲自斟了一杯茶给他道:“老爷,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小的。”

祁致远闻言,稍稍回过神来,低声道:“明天你去聚仙楼订一间上房,我要过去住几天。”

长安应了声是,轻声道:“那小的要和三爷怎么说呢?”

一提起他,祁致远的眉心又紧了几分:“不用和他多说。他这管当好新郎官就行了。”

长安听了,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祁致远早有察觉,蹙眉道:“有话就说”

“是。”长安微微低头,轻声道:“老爷,三少爷今晚去书房睡了。”

祁致远闻言,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在跟我对抗呢。好,反正这媳妇是给他娶进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闹”说完,他将荷包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站起身来道:“走,你带几个人跟我去书房看看。”

祁致远来到书房一看,儿子早已是醉成了一滩烂泥,任谁叫也叫不醒。长安见此,忙道:“小的把三爷送回去吧?”

“嗯”祁致远点点头:“明儿卯时三刻,叫他带着新媳妇给我敬茶。敢晚一刻,我就打折他的腿。”

“是,小的明白。”

ps:真心期盼能快点下雨~这又闷又热的鬼天气,足可以彻底逼疯一个人~例如我~啊啊啊~~老天爷啊,快点下雨吧

太子卷 第九章 往事(下) 第九章 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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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不到几天的功夫,康熙就已把码头的事情打探得清楚明白了。该看的和不该看的,这次都是亲身亲历,所以,接下来的行程,他也就没必要那么低调行事了。德州知府尹德赫原本还以为皇上会大张旗鼓的出巡来此,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偶然大意,差点就危及到了自己的乌纱帽。

这天清早,祁致远匆匆赶到聚仙楼,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宝珍一面。不料,掌柜的告诉他,那几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昨晚就退房离开了。

祁致远闻言,大感失落,埋怨自己错过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正焦急万分时,他却无意间从尹德赫的口中,得知了宝珍的真实身份。

格格?一听见这两个字,祁致远的脑袋里就像是塞满了粘稠的糨糊,混乱不堪。回到家中,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荷包,那些深刻又鲜活的记忆,不禁再次涌上心头。

时间回到十七年前,一贫如洗,无家可归的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搬到一处四合院租住。四合院的地方不大,却统共住着三户人家。他们都是背井离乡从外地来的,拖家带口,想要在这神京门户讨份生计过活。

那时候,祁致远刚刚失去父亲和家业,整个人颓败的就如一摊烂泥,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常常醉的不醒人事,栽倒在路边就呼呼大睡。四合院里的三户人家中,有两家都是夫妻,剩下的是一位姑娘单独住在西屋。对于这位新邻居,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尤其是在他醉酒之后。

不过,世间上善良的人总是那么多。一起住的时间长了,大家对祁致远之前的遭遇,倒也很是同情,所以,时常都会拿一些自家卖剩下的吃食给他。

祁致远并不是个地道的酒鬼,面对旁人的帮助,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所回报。所以,他开始学会了帮忙,有时候是修修屋顶,有时候是帮忙代写书信。邻居们见他识字又聪明,纷纷劝解他不要在自暴自弃,不如试着东山再起。

就在这时,祁致远见到了西屋住着的美丽女子—阿阮。他们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却是三个月中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阿阮,年轻羞涩,刚刚从云南来到德州,说话时还带着一点口音,让人的印象很深刻。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阮氏的温柔和美貌,自然让祁致远原本灰暗的心,再次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不过,半个月他就戒掉了酒瘾。机缘巧合下,两个年轻人的心,开始走得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在邻居街坊们的撮合下,结成了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每每回想起来,祁致远都认为,那是自己人生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虽然,一日三餐皆是粗茶淡饭,可心里面总是甜的。

不过,祁致远渐渐发现了妻子阿阮的不同之处,她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只推说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而且,妻子阿阮还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女子,无论是谈古论文、诗情才气,有时候,她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让祁致远听得一愣一愣的。

祁致远出身富贵,深知寻常人家的女子,根本没机会念书,只有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闺秀小姐,才能请一位师傅学习功课。想来想去,祁致远猜想妻子也是受了家道中落所害,所以,才不愿提及过去的往事。

闲暇时,阿阮最喜欢绣荷包,荷包上的花纹各种各样,可上面的图案几乎都是燕子。祁致远曾经好奇询问过,为什么她会如此偏爱燕子。

阿阮闻言,微抿著唇,目光轻闪了下,只是淡淡道:“燕子娇小可爱,多惹人喜欢啊。”

对于妻子的回答,祁致远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她小女子的美好心思而已。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时间一晃到了康熙二十三年。祁致远的生意渐渐开始有了起色,夫妻两人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

谁知有一天,妻子阿阮忽然神情慌张的回到家中,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盘好的发髻都有些松散,眼底竟是说不出的忧虑。

祁致远见她如此模样,不禁上前关切询问。那时,阿阮的声音轻颤,只说是在路上遇上了小偷,被抢了银子。

祁致远闻言,温和地安慰她好半天。在他看来,人没受伤就好,银子没了就没了吧。不过,就是从那天开始,妻子阿阮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时常做在窗前发呆,轻声叹息。

祁致远心疼妻子,准备诚心诚意地和她好好谈一谈。可是,阿阮却变得更加沉默了。

三月份中旬,祁致远从外地送货归来,推开家门,惊觉妻子阿阮已经不见了。她没留下只言片语,只在卧室的枕边放了一只绣有燕子的荷包。

刚开始,祁致远并不相信妻子会这样突然离开,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整个人急得焦头烂额。正巧,隔壁的邻居无意间遇到过阿阮,回忆起当时,她眼睛红红的,身上只挎着一个小包袱,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祁致远闻此,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自家门外,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事过境迁,他仍然忘不了当时的心情,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口上缺了一块,再也补不回来了。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祁致远心里面的疙瘩,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去,反而愈积愈繁复,横在心间。

眼下,这只荷包的主人,居然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格格。祁致远只能用自己的常识去推断,可能的情况只会有两种,一是巧合,二是阿阮在京城或者宫中。如此,不论如何,他都要亲自去一趟京城,查查看还有没有精通此种绣法的人。

德州行宫建成还没多久,屋子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全新的。康熙吩咐下去,让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天,然后再动身向南行进。

住了好几晚的客栈,这会,九格格正舒服的半靠在暖阁中和宝珍挨在一起说话。

九格格的声音温柔,听上去就像是天然的催眠曲,轻轻淡淡的。

宝珍忍不住打了个瞌睡,紧了紧怀中的被子,将下巴支在膝盖上。

“宝珍,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次,非要缠着太后来江南吗?”

宝珍闻此,想了想道:“嗯,姐姐是想去看看江南的美景。”

九格格轻声道:“你猜对了一半。”

宝珍眨了眨眼睛,含笑道:“还有一半是什么?”

九格格微微垂眸,手指顺着被子上的花纹,一圈一圈地绕着:“母妃说,皇阿玛已经开始考虑的我的婚事了。最早,不,最晚就是明年。”

宝珍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很不舍,牵住她的手唤了一声:“姐姐。”

“我本不想这么早嫁人,可是母妃她不允....”九格格说到这里,似有什么委屈,缓缓地把头低了下去。“所以,我想在出嫁之前,出宫到处走走看看。这样以后,我就算是离开了中原,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宝珍闻言,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会,自己倒是可以在嘴上安慰着九格格,可是,那些表面大气凛然的话语,肯定慰藉她心中所隐藏的不安。

身在帝王家,有很多东西是没得选择的。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一旦长大成人之后,都难免需要套上一副政治婚姻的枷锁。

倘若是皇子,倒还好些,因为可以三妻四妾。以后,真的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依然能够相伴一生。

可若是身为女子,只为了一道关乎江山社稷的旨意,便会就此落定终生。

宝珍曾经听说过,康熙最不喜的政治手段便是和亲。不过,皇帝他虽贵为九五之尊,可在某些事情上却不得不妥协。因为,他不愿和亲,舍不下的只是自己的那一份骨肉亲情。而朝中重臣提议和亲,舍不下的却是边境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两者之间,究竟是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时此刻,宝珍完全明白,九格格心中的担忧,并非是矫情之举。政治联姻,就是像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赌局。也许,有人会从中赢得了权利,但也会有人从中输掉了幸福。

平心而论,九格格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聪明伶俐,待人热情,就算偶尔有些任性调皮,也从无阴郁害人之心。宝珍和她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姐妹情深,却相处的十分融洽舒服。如果,九格格真要和亲而走,嫁到蒙古或者其他偏远之地,自己心里面一定是舍不得的。

想到这里,宝珍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轻声细语道:“好姐姐,你一直都是皇阿玛和太后娘娘的掌上明珠。你的婚事,一定会很美满的,一定”

九格格闻言,柔柔一笑,似乎对她的这个观点表示认同。

宝珍见她笑了,跟着岔开话题道:“既然出来散心,就要玩个痛快嗯...我听皇阿玛说,咱们后天就要坐船去济宁,那里的好东西可是多得很,甭管是吃的穿的,玩的用的,统统很有特色呢。”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起济宁,暂时将各自心中的忧虑,统统都放到了一旁。

太子卷 第十章 南阳 第十章 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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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初春,冰凉的河水还是有些浑浊,水波摇荡不息,载着一阵阵寒风向河岸边涌来,清清缕缕。正午时分,康熙乘坐的皇家御船准时出发,直向济宁城缓缓航行。

虽说,这只御船又大又稳,可宝珍和九格格都是生平第一次坐船,难免心情紧张,双手牢握着栏杆,身形略显僵硬。

胤祯站在几步之外,瞧着她们二人的模样,忍不住要偷偷地发笑。

上船的当晚,随行的太监宫女们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康熙皇帝的兴致很好,好像是对自己在德州一带的巡视作为,非常满意。

席间,胤禔得到了皇阿玛颇多的赞许,再一次出尽了风头。虽然,同为皇子,但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也确实不同的。胤禔是长子,若不是因为母亲惠妃的身份,不及皇二子胤礽的生母皇后的高贵正统,他很有可能坐上太子的宝座。所以,相比起其他皇子而言,康熙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重视他的。

不过,有人欢喜就会有人忧。酒宴之上,胤祐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眼见着兄弟们的风光得意,着实让他自己觉得十分沮丧。

用过晚膳,他本想一个人来到甲板上静静。不料,却遇上了宝珍和九格格。

随行的宫人从船上找出来了几只烟火棒,这会,两个人正玩得高兴,惹得胤祐没由来地蹙了蹙眉。

“谁让你们玩这个的?”胤祐语气冷冰冰的,一脸很不痛快的样子:“现在可是在船上,万一,起火了怎么办?”

宝珍闻言,跟着将手中的烟火棒扔进河中,她不想和七阿哥起什么冲突。

九格格应声回头,含笑道:“七哥,你别担心。这点小火苗,一吹就灭了,不碍事的。”说完,她还回头吩咐宫人,重新点上一支递给宝珍。

许是,多喝了几杯酒,胤祐的态度很不理智,一副就是要找不痛快的样子。

九格格见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跟着夺过两人的烟火棒,使劲儿地扔进河中。“我说不行就说是不行”

他靠过来的时候,宝珍立马闻见了浓浓的酒味,随即拉着九格格稍微后退了一步。

在九格格看来,胤祐的行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她抬起脸,微微蹙眉道:“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祐闻言,立刻将九格格往旁边推开,不耐烦道:“回你们自己的舱房去,别在这里烦我。”

身旁候着的宫人们见此,忙上前搀扶住他道:“七爷,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回去休息吧。”说完,他有看向一脸气愤的九格格,躬身道:“格格,您别生气。”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祐抬起胳膊,猛地甩开:“滚,爷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奴才来管”

宫人们被他这么一喝,吓得气都不敢出,纷纷面露惊慌。

“七哥,你太过分了。凭白无故的在这里耍什么酒疯?”九格格实在看不过去,瞪向他道。

胤祐的脾气暴躁是宫中出了名的,平时,大家都会因为念及他天生不幸,身有残疾,而多多少少歉让他几分。可这会,九格格心里窝火,实在不愿意受他的这份闲气。

宝珍见此,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七哥是醉了,咱们先回去吧。”

“哼,你少叫我七哥”胤祐闻言,眯起双眸瞧着宝珍,冷冷道:“谁是你的哥哥?你不过就是个贱民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高贵?皇阿玛封你名号,不过是看你可怜....”

“七哥”九格格不可置信地打断他,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宝珍心头一凛,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按耐着性子又往后退了一步,深知自己无话可说。

此时,还不等胤祐再次开口,身后已传来沉冷的声音道:“胤祐,你太放肆了”

宫人们回神,待见康熙满脸寒霜领着李德全站在几步之外,突地跪下:“万岁爷吉祥”

胤祐摇摇晃晃地回过身子,微微低头唤来一声“皇阿玛。”

康熙的脸色非常难看,挑眉直盯着儿子胤祐,片刻才道:“李德全,你去给七阿哥醒醒酒,朕不想看他这醉醺醺的模样。”

“喳”李德全应了一声。

胤祐闻言,气息微喘,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皇阿玛,难道儿臣说得不对吗?”

“你呀,你呀”康熙瞧着他那副不争气的模样,无奈地挥了一下手,示意李德全赶紧把他给带回去。

九格格欲言又止,看了看宝珍,又看了看康熙,请了安后低头道:“皇阿玛....”

看着垂眸不语的宝珍,康熙紧皱的眉头就渐渐松了开来,心气平和道:“孩子啊,让你受委屈了。胤祐确实是喝醉了,刚才他说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说完,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抬头再看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

宝珍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宝珍告退。”

回到舱房,九格格慢慢走到宝珍的身边,好几次张开嘴又合上,再张嘴,又合上,犹豫了好一阵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宝珍心中的气恼早已散了,七阿哥胤祐说的话,虽然句句伤人,但确实都是实话。从她成为格格的那天开始,在宫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和胤祐的想法一样,只是,他们碍于身份的约束,没人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宝珍微垂着眼,心中暗道:老天爷,如果您真的眷顾我,赐给了我这次重生的机会,那又为何要捉弄我呢?如今,让我横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毫无办法

第二天,宝珍几乎都闷在舱房里。为防万一,随行的太医过来请脉,他们个个精通中庸之道,待见格格神情蔫蔫的,也明白她的心思,便诊断为了水土不服,并无任何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成。

九格格认定,宝珍是因为七哥的话而伤心难堪,每天过来看她的时候,都笑意盈盈的,温和又亲切。

傍晚时分,九格格一个人进了舱室,悄俏的在她的身畔,轻声道:“宝珍,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妹妹看。以前是,往后也一定是。”

宝珍闻言,心中很是受用,不禁连连点头道:“姐姐的心意,宝珍明白的。”

转眼过了两天,皇家御船终于到达了南阳。

南阳岛是京杭大运河上的重要码头,运河穿岛而过,到处都是船儿挨着船儿,篷帆遮云,满载着从南方运来的丝竹白米,细玩名吃。河面上渔歌迭起.号子声声,热闹非凡,自是比德州城更多了几分喧闹。

南阳岛的地方不大,系顺运河堤筑而成的人工岛。岛上的民风淳朴,物产丰富,风光秀美,很吸引人。水乡风情,颇具意韵。康熙见此,龙颜大悦,随即下令大家在岛上休息游玩。

上岸之前,胤祯吩咐薛大山先去街市上打听打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薛大山自从跟了十四阿哥之后,便将儿子寄养在了德州亲戚家,只等着南巡结束之后,再回去接他。

一番打听过后,胤祯兴致冲冲地过去找九格格和宝珍,三人准备先行一步,过去岛上看看。

自从,胤祐上次出言不逊之后,就没见过宝珍和九格格。当时,他虽然醉了,却还是认为自己没有说错。

须臾,两人在船上遇见,宝珍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礼貌,只是对他的称呼从“七哥”变成了“七阿哥。”胤祐也还是副冷冰冰的模样,冲着她和九格格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九格格见此,拉着宝珍的手随着胤祯一起走,小声道:“咱们别理他。”

南阳的官员早已在岛上备好了一切,静静恭候着万岁爷和诸位皇子格格的到来。其中,他们还为康熙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这礼物便是南阳第一美人—孟诗琪。

康熙素来不喜烟火风月之地的汉家女子,可是,孟诗琪却并非是普通的汉家女子,她正值二八年华,出身富贵,从小就被父母呵护长大。五岁吟诗,十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十二岁时更是偷偷地拜了一位江南名ji为师,学成一身的精美绝伦的好舞艺。世人皆知,后宫佳丽数不胜数。若想要能入得了康熙的眼睛,孟诗琪的必须能做到与众不同,一鸣惊人。

此时,康熙已然来到了雅阁之中,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旋身而来,她的身形如柳,姿态优美,冲着他盈盈一拜道:“民女孟诗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见此,微微点头,命她抬起头来给自己看看。

孟诗琪应声而起,玉白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康熙,嫣然腼腆,说不出的娇美动人。在她的身上有一股小女儿家的羞态,顿时让康熙颇为着迷,于是,被眼前佳人打动了的他,当晚就留下了孟诗琪侍寝。

太子卷 第十一章 美人 第十一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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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天生多情,尤其是对孟诗琪这样纯美的女子,更为怜香惜玉,疼爱有加。接连两天,他一直将孟诗琪留在自己的身边陪驾,惹得孟家人个个喜上眉梢。

孟诗琪的父亲—孟世山,在地方上也算是一个有威望的人。他膝下共育有三男六女,孟诗琪是其中最小的孩子。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孟世山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为的就是让她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孟诗琪毕竟是汉人,如果要想攀龙附凤,抬籍入旗,恐怕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孟世山早有准备,事前弄了一大笔钱出来,心想,自己实在不行就捐个官来当当。

这天中午,太后娘娘午睡片刻,唤来宝珍和九格格陪她在院中走走。正巧,遇上了奉茶回来的孟诗琪。

孟诗琪待见她们三位,未语先笑,盈盈一拜道:“民女孟诗琪给太后娘娘请安,给两位格格请安。”

太后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孟诗琪应身而起,脸上带着自然淡雅的笑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她说话得体,神情恭顺,相对于后*宫嫔妃的雍容妩媚,孟诗琪的身上多了一股犹如露水般的清新气质,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净清澈。

万岁爷身边的女人,太后从来不会过问,完全相信,皇上不会做出任何有失妥当之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对于孟诗琪,她的态度冷冷淡淡,认定这是一段露水情缘,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孟诗琪可是有备而来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进宫为妃。

天色渐暗,暖阁之中。

孟诗琪早早地换了身水粉色的衣裙,乌发随性挽成髻,脸颊上淡淡施了胭脂,整个人就犹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清新雅致。

孟诗琪行至青玉案前,明明知道康熙来了,却只作不知道,双手抚琴,弹奏起一曲曼妙之音。

康熙站在一旁不做声,只等着她将整首曲子弹完,方才拍手赞道:“真是妙哉妙哉。”

孟诗琪闻此,抬起头来,满含喜色,像是乍然见了他道:“万岁爷您来了。”跟着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嗔道:“外面的宫人怎么不通传一声,显得诗琪失仪了。”

康熙含笑欢悦看着她:“是朕让他们先退下的。”

孟诗琪亲自斟了杯茶给他,柔柔一笑道:“万岁爷请用茶。”

康熙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继续道:“朕听闻,你今天遇到了太后她老人家?”

孟诗琪微微点头:“是,民女本该过去正式地给她老人家问安的。”

康熙道:“往后来日方长,你不用急于这一时。”

孟诗琪闻言,心口微微泛过暖意,身子依向他轻轻道:“皇上说的是。”

康熙一手搂著她,一手温柔地拨开她鬓边的发丝,轻声道:“明天你陪着朕一起走,待回到京城之后,朕在赐封号给你。”

“真的么?”孟诗琪闻言,激动得忍不住泪盈于睫,泪水纷纷滑落粉颊。随即,忙屈膝下去道:“诗琪多谢皇上圣恩眷宠。”

“好了好了。”康熙俯下腰身来挡住了她的跪势:“你再哭,岂不是要叫朕心疼。”

孟诗琪闻言,瞬时敛住泪水,柔柔一笑,笑靥如花道:“皇上这样待诗琪...我只是太高兴了。”

康熙看着她,心头一热道:“瞧瞧你,这会又哭又笑的。”说完,他温热的鼻息越靠越近,惹得孟诗琪的脸颊上绯红一片....

四月中旬,乘船而望,两岸边亦是春意浓浓,风光秀美,格外绮丽动人。

这天一早,宝珍正在舱房内睡得正香,突然被人轻声唤醒,九格格推着她的肩膀道:“宝珍,宝珍,快起来。”

宝珍睡得半梦半醒,眯着眼睛,小声问道:“怎么了?”

“咱们到江宁了。”

宝珍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撑起大半个身子道:“皇阿玛下令要上岸了么?”

九格格见她,一脸没有反应的表情,不禁纳闷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呢?”

宝珍闻言,揉了揉眼睛,微微一笑。

九格格起身道:“你快点梳洗梳洗,我在外面等你”

片刻之后,宝珍换好衣裳,挑起帘子向外走了出去,待见外面的景色,不禁暗叹道:这儿真是太美了

两江总督张鹏翮和江宁织造曹寅早得了消息,带着众多官员和宫人在岸上等候,待见了御驾忙下跪请安。康熙命众人起身,随后乘着步辇赶往江宁织造府,总督张鹏翮和曹寅随行在旁。

一提起江宁织造府,宝珍的心中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因为据以考证,一代文学巨匠曹雪芹先生,就是诞生于此。

江宁织造府,是清朝专门制造****和官用缎匹的官办织局。因江宁织造多由康熙亲信的八旗人内务府大臣担任,其地位仅次于两江总督,能直接向清政府提供江南地区的各种情报,深受皇帝的信任,所以权势显赫。

江宁织造府的壮丽气派,自非一般富贾大豪的住宅所能比较的,高耸围墙内的宅地足有二十亩之多,而且,其中三分之一是苏州庭园式的亭台楼阁,余皆造型精致雅秀的园林山池,旁的不说,单是那两池湖水就占据整座府邸的不少地方。从南望北,建筑叠叠高起,纵横交替,紧密相连;彼此之间皆置有回廊,雕花木栏环绕,花开繁盛,精致奢华。

府上的地方极大,宝珍暂居于碧菱阁,和九格格住的碧春轩只隔着几步之遥,还连着一条回廊,见面很是方便。院外厅内,早已被人仔细清理过,连案几上的薰炉里的香料都是备好的。不过,这熏香的味道,太过香浓。宝珍闻不惯,忙吩咐翠云打开房内的小窗通气。

因为起得太早,宝珍未免自己在夜宴上没精神,便去了暖阁准备小憩片刻。不料,方才挨着枕头,门外就有人来报:“格格,十四阿哥来了。”

宝珍闻言,撑起身子道:“十四爷是自己来的?”

宫人垂首道:“是。”

宝珍翻身而起,整了整衣襟,缓缓迎了出来。

胤祯不知从哪里提来了一个鸟笼子,里面装着一对儿颜色光艳的虎皮鹦鹉。

宝珍见此,不禁惊奇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胤祯把鸟笼挂在屋中的支架上,含笑道:“曹织造送来的。我一看就喜欢,想着拿来给你看看。”

宝珍站在笼前,瞧着它们两个机灵的样子,道:“真漂亮它们会说话吗?”

“当然了。”胤祯走到她的旁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哨子,跟着吹了一声。

站在栖架上的两只鹦鹉,听见动静,顿时望向这边,偏着脑袋打量着他,眨了眨眼。

胤祯收起哨子,跟着道:“跟我说,吉祥如意,如意吉祥。”

“吉祥..如意..如意..吉祥..”

“吉祥..如意..如意..吉祥..”

宝珍微有吃惊之色,拍手赞许道:“真厉害”

胤祯扭头望向她道:“他们府上还有好多新玩意儿呢。等会咱们一起出去瞧瞧?”

宝珍点头道:“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九格格。”说完,吩咐翠云过去一趟碧春轩。

胤祯闻言,独自寻了一处椅子坐下,宫人们赶紧过来奉茶。他先喝了口茶,见宝珍还站在笼子前逗鹦鹉,继续道:“你若是喜欢,就先养着吧。”

宝珍扭头,含笑道:“真的?”

胤祯点点头:“嗯,赶明儿我再叫曹织造弄两只回来。”

片刻,翠云匆匆赶回来道:“九格格,歇午觉了,奴婢没惊扰她。”

胤祯闻言,“唔”一声站起来道:“也好,那咱们走吧。”

宝珍和胤祯两人结伴而行,后面跟着三五个宫人陪同伺候。不过,还未等走多远,一个小太监便赶上来道:“十四阿哥,万岁爷宣您过去正堂听议。”

胤祯闻言,抬头瞥了对面宝珍一眼道:“我先过去一趟,回头再来找你。”

宝珍笑了笑,温和地点头道:“好,十四阿哥快去吧。”

出了回廊,宝珍在小花院里寻见了一架秋千,看样子已经绑上去很长时间了,绳子上都爬满了紫藤。

翠云含笑道:“格格,您坐上去试试。”

宝珍轻轻地坐了上去,双脚撑地,前后晃了几下,感觉这秋千绑得还很结实。

翠云在后面一下一下地轻推着秋千架子,酥暖的春风徐徐拂过,宝珍渐渐地抬高了双脚,心情十分地悠然惬意。

正玩着高兴,宝珍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宝珍立马放缓了秋千,仔细听了听道:“翠云,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翠云领话而去,片刻,她小跑着赶回来,气喘吁吁道:“格格,那边的湖里,好像有人溺水了?”

太子卷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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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起身,心想这里可是整日人来人往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突然溺水,真是莫名其妙。

翠云在旁道:“奴婢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被救上来了,看样子像是个姑娘家。”

“咱们再过去看看。”宝珍带着翠云绕过假山,便见湖边的石板路上都是水渍,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翠云向四周看了看道:“奇怪,她们刚才还在的。”

这里很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尤其是湖边那些花花草草,统统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并整齐削掉,可见它的锋利程度,不可小觑。

宝珍望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湖水,没多说话,只转身领着翠云返回了碧菱阁。过了一会儿,宫人们带回了消息说,白天溺水的女子,只是织造府中的丫鬟,听说已经死了。

这才第一天住进来就出了人命,宝珍认为,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织造府这么大,光是家丁丫鬟加起来也得好几百人。这么多人中,若是混进来一两个藏有歹心之人,想要伺机而动,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宝珍曾经听说过,民间有很多反清的私人组织,他们费劲心思培养杀手死士,善于伪装成无辜百姓,然后突然动手行动。

康熙虽是一位怀瑾握瑜的明君,但在很多汉人的心中,依旧对他充满着深深的仇恨。并且,他和满人视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幸好,织造府的守卫极其森严,用那句略显夸张的话来说,就是保证连一只苍蝇都甭想飞进来。

戌时三刻,偏院中的回廊之上,皇长子胤禔正带着两名侍卫匆匆而过。他的神情严肃,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神情。

后院的柴房里,正放着一具用布蒙盖住的****女尸,此人便是白天那个“不小心”溺水的丫鬟。

胤禔用刀柄挑起布帘,蹙眉打量着那个女尸,跟着问道:“从她的身上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回主子,她身上有一道纹身,写的皆是叛国之言。”一名侍卫将布帘完全掀起,指向女尸的左肩膀。

胤禔屏住气息,瞧了瞧那上面的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这帮不知死活的乱党,真是痴人说梦。

“听管事的说,这位女子是去年混进府中的。白天的时候,属下和她打过照面,她的剑法很特别,看不出来是师从何处。”

“把她的手举起来看看。”

这女子的年龄不大,手心处皆是长年练剑之后所留下的厚茧。胤禔对尸体的气味很是烦感,稍稍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曹家的管事,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

侍卫道:“属下已将他关在了厢房,他似乎被吓坏了,说话说得吞吞吐吐,****也频频发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胆量行刺的人。”

胤禔闻言,挑挑眉:“事到如今,问他什么都不会招的,直接处理掉算了。”说完,他的紧握双拳,严厉正色道:“记住,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你们每个人就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屋中所有人闻言,神情陡地一凛,口中道:“是,属下遵命。”

整整三天了,康熙都不曾传召孟诗琪侍寝。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被冷落了。于是,她特意亲自做了一碗甜汤送去书房。不料,却被侯在门外的李德全给挡住了,他扫了盛装打扮的孟诗琪一眼,含笑说道:“孟姑娘,皇上正在议论政事,这会不许任何人打扰。”

李德全代为收下了甜汤,跟着将孟诗琪好声好气地劝了回去。毕竟,她现是万岁爷的新宠,表面上的客气,他还是能做到的。

孟诗琪无功而返,自是心里觉得不痛快,便嘱咐宫人去书房外候着,只等万岁爷一出来,立马回来禀报给自己。

长夜漫漫,困意渐沉,孟诗琪独自倚在软瘫上昏昏欲睡,不时低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心里想着万岁爷什么时辰才能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孟诗琪只觉自己的手背上一暖,跟着,鼻尖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龙诞香。她的眼睫微动,嘴角漾开甜甜的笑容,睁开眼睛道:“皇上....”

康熙面有倦容,微微笑道:“听宫人们说,你一直在等着朕。”

孟诗琪连忙起身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民女有几日没见到皇上了....”

正说着,从外面进来数个服饰华丽的丫环跟了进来,先走到康熙的面前行礼道:“万岁爷,宵夜已经摆好了。”

孟诗琪陪着他缓缓朝内堂走去,轻声细语道:“皇上操劳国事,一定累坏了。待用过饭后,诗琪给您揉揉肩吧。”

康熙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虽说只是宵夜,却还是异常的丰盛。热乎乎的什锦菜包和鸡丝面,还有各种精致的糕饼点心,看上去极有食欲。

不过,美食当前,康熙的胃口确实一般,只尝了几口汤面,便撂下了筷子。

孟诗琪见状,亲自奉了茶水给他漱口,温和道:“万岁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宫人们依次退了下去,康熙牵住她的小手,让她安坐于自己的腿上,淡淡道:“白天的时候,侍卫们抓了一位刺客。”

“刺客?”孟诗琪闻言,惊讶地睁大双眼,完全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康熙道:“别害怕,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孟诗琪还是非常不安,小鸟依人的依偎进他的怀里,口中喃喃道:“这可怎么是好。”

康熙似笑似叹:“该来的总会来朕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孟诗琪微微抬头,只见他面沉似水,目光幽幽地闪烁,口中轻轻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叹。

刺客的事情,除了几位成年的皇子知晓之外,旁人一概不知。康熙不想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惹得大家都跟着担忧。尤其是太后,自从她来江宁之后,精气神儿好了很多,听李德全说,老人家连一日三餐都比平常多用了一些。

太后的心情好,宝珍和九格格也跟着沾了光。两个人各自换上男装打扮,平时出去玩,也没了那些个规矩。

这天,胤禩特意寻了几匹良驹,想要带着她们一起骑马逛逛。不过,自从受伤之后,宝珍对马多多少少有些畏惧,特别是看见它踏来踏去的蹄子,更是眉头微皱。

九格格见她这般,开口道:“妹妹别怕。等会儿我带着你。”

宝珍闻言,脸上有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

果然,旁边的胤祯双手抱胸道:“我看还是免了吧。您自己还不稳当呢,怎么带别人?”

九格格不服气道:“哼,咱们俩都是半斤八两,你少笑话人。”说完,径直踩着马凳起身上马。她的动作很利落,让人觉得实力并不一般。

九格格微微得意,张着一对杏眸望向宝珍道:“快上来。”

宝珍摇摇头道:“你们骑吧,我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九格格闻言,小巧的眉一蹙:“不行。”

胤禩整理好缰绳,轻抚着爱驹滑软的毛发道:“我带你。”

宝珍微微一笑,摆手道:“八哥,真的不用了。”话还未说完,胤禩便伸出双手将她牢牢地托上马背,护着她膝盖道:“你先骑着试试,它的性子很温和,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胤禩的这匹马,外藩进贡的北方良驹,所以看上去比旁人要高大很多。宝珍的身子蓦然僵硬,小腿忍不住有些发抖。

胤禩见状,仰头看着她鼓励道:“我开始学骑马的时候,也是毛手毛脚的。骑马需要多练习才行。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只要你真心待它,它就会乖乖听话的。”

宝珍迟疑地看着他,好半天都纹丝不动,生怕自己会被摔下去。

胤禩见她一脸怯弱的模样,跟着起身上马,坐在宝珍的身后,温和道:“我在后面护着你,保证没事的。”说完,他轻甩了下缰绳,马儿立即抬脚向前。

宝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勉强答了声好。

胤禩的薄唇勾起一弯笑弧,回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胤祯,指着前方道:“咱们比一局,看谁先到湖边。”

胤祯原本想和宝珍一组,却被八哥给抢了先,于是,闷声上马道:“好,谁输了谁请客。”

九格格闻此,在旁插言道:“等等,就我一个女孩儿跟你们比,你们先让我一段。”说完,她用力甩鞭,x下的骏马立即飞驰而去。

胤祯见她先跑,跟着追上去道:“姐,你又耍赖皮。”

胤禩和宝珍是最后才出发的,一阵阵朔风从身边划过,宝珍看着眼前空旷的草地,只觉,胤禩驭马的速度愈来愈快,吓得她紧闭双眼,心脏都差点跟着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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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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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骑马,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初学者的宝珍,自然也逃不过要被马颠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幸好,胤禩的骑术精湛利落,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高手。在他的耐心指导下,宝珍对马匹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大半天下来,她总算是有所收获,独自一人在马背上也能够维持平衡,不致于自己在简单的跑动中坠马。

胤禩见此,赞许道:“格格,骑得不错。往后稍加练习即可。”

宝珍含笑道:“都是八哥教得好。”说完,她由着宫人们把扶翻x下马,站稳身子道:“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好好吃一顿金陵菜。”

胤禩闻言,点了点头,一抹温和的笑意在他的唇角画开。

金陵菜的四大名菜包括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菜品玲珑细巧,格调高雅,烹调手艺丝毫不输于皇家的御膳房。

宝珍和九格格皆是女扮男装,出入市集之境,倒也从容无碍。他们四人择了一处有名的饭馆,临窗而坐,畅谈甚欢。

过了申时,康熙忙里抽空来到海澜轩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位高权重,虽然平时不管政事,可是,康熙还是会定期向她详说一二,而太后总是温言霁色地仔细听着,但凡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些许烦忧,便会极其经验谏言提醒。

说起河道之事,康熙的神情颇为凝重,太后将瓷碗轻轻搁在案上,轻声道:“黄河之事,关乎大清国策民安。皇上自然要多费些心神,做到事无巨细。”

康熙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太后跟着道:“皇上,这两天,哀家发觉织造府上多了不少的生面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康熙闻言,沉吟片刻道:“太后心细如发,朕自知什么事也瞒不过您老人家。”

太后看了他一眼,笑道:“哀家已经老了,只想好好陪着皇上说说话。”

康熙点点头,三言两语的说清了那天的刺客之事。

太后听了,眉心紧蹙,摇头一叹道:“皇上推行怀柔政策多年,无奈,还是不能完全收复了汉人的心。”

正说着,外面的宫人躬身进来道:“禀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九格格她们前来问安。”

太后闻言,缓了缓眉心,面向康熙道:“皇上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她们了吧?”

“确实。”康熙吩咐宫人们宣她们进来。

胤禩和胤祯在前,九格格和宝珍在后,四人齐声请安。

太后待见宝珍和九格格的模样,含笑道:“瞧着样子,你们又出去玩了?”

九格格上前一步道:“皇祖母,今天八哥带我们去骑马了。”

“哦?”太后闻言,望向宝珍关切地询问道:“你上次不是受了伤,还能骑马么?”

宝珍乖巧地点头道:“太后不用担心,孩儿的肩伤早好了。”

满洲人英勇善战,自认是在马背上赢得的天下。所以,对于子女的骑术,康熙一直十分看重。这会,听闻他们说起白天的比赛,出言大加赞许,还下令赏赐给他们每人一匹上等的西域良驹。至此,****无话。

第二天一早,太后突然决定前去鸡鸣寺闭关斋戒,顿时引得织造府上下一片惊诧,尤其是康熙皇帝,更是亲自赶往劝阻,结果却是无用。

鸡鸣寺位于鸡笼山东麓山阜上,是一座颇为最古老的梵刹。

这次,太后亲自前去除了随行的宫人之外,还破例带上了宝珍。九格格原本也想要同去,可是太后深知她的个性,怕她到时候受不了寺中寡淡的生活,便没有点头允许。

临出发前,太后将宝珍叫到跟前,温和道:“你可想好了?哀家这一去要斋戒十天,你真能耐得住那里的冷清?”

“嗯,太后娘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宝珍跟在您的身边的每一天,都是最最开心快乐的。”

“哎呦,瞧你这小嘴儿真是愈来愈甜了。”太后和宝珍相视而笑了。

鸡笼山,因为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这里翠色浮空,山清水秀,风景绮丽。沿着平坦的山路缓缓行进,宝珍挑起帘子,探出头去深吸一口清新的口气。

太后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禁含笑道:“看来,哀家还真带你来对了。”

宝珍眨着一双杏眸,微笑地望着她老人家道:“太后,这真是太美了,您瞧”说完,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盛开的桃花林。

太后抬头顺着窗外看去,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一路赶到鸡鸣寺,太阳已然落山,宫人们将行李从马车上一样一样的小心卸下。

太后的身份尊贵,鸡鸣寺的主持方丈—净空大师带领着弟子在门口亲迎。他一须白发,年约六十多岁,身穿黑绦浅红色袈裟,胸前佩戴一串纯白砗磲挂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净空带领着鸡鸣寺诸位弟子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喀吧”太后回礼道:“哀家虔心给皇上祈福,特来寺中斋戒十天。”

净空大师身形略显消瘦,双眸黑湛澄亮,眉眼间竟是出家人的从容和平静。他身后的弟子,全部都是穿着茶褐色衣和青玉色袈裟,十分地庄重。

太后和宝珍是女眷,所以,净空大师提前收拾出了一处独院,除了随行的宫人之外,任何人不许靠近一步。

宝珍生平头一次住在寺中的禅房,暂时还有点闻不惯里面的香烛气味。翠云见此,不禁提议道:“格格,奴婢带了熏香来,要不给您换一换?”

宝珍忙道:“可使不得,这里是佛门重地,身上不能带任何的异香。”

翠云又道:“格格,院里开着好些的花,奴婢折两枝儿来放屋里。”

宝珍闻言,想了想道:“嗯,也好。”

鸡鸣寺内设有素菜馆,专门为四方来客提供斋饭。宝珍原本就不太喜欢肉食,待尝过寺中的斋饭之后,很是满意。这里的白面馒头,又香又甜,虽没有平时吃的那么精致,味道确实不错。还有大师傅做的全素菜,也算得上美味可口。

用过晚膳,宝珍便早早地歇下了。因为,从明天开始,她要陪同太后一起做早课,诵经礼佛。

次日清晨,伴随着寺中朗朗的撞钟声,宝珍翻身而起。她特意换了身素净的旗装,除了玉簪和玉镯,再无任何首饰。

太后担心她年纪小,坐的时间长了会走神,只允许她做做早课。至于,剩下的时间全由她自己支配。不过,这里可是寺庙,根本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不知为何,宝珍觉得这里的时间过得非常慢,好像每分钟都被拉长了一样。

午初时分,净空大师亲自为太后娘娘讲法,他神情安详,语气沉稳,一字一句皆是禅意明言。

太后信奉佛教多年,听得异常认真,末了,她还不忘向大师请教一二。

面对世间事,净空大师倒是惜字如金,听过太后心中的种种顾虑,他只回答了八个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深夜,京城,龙凤茶楼。

客人早已散去,堂倌儿和伙计们纷纷收拾好桌椅,跟着瞄了一眼还在喝闷酒的尤如白,心生纳闷道:老板,今儿是怎么了?一脸忧愁的。

尤如白已经有点醉了,冲着伙计们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酒楼的后院设有厢房,伙计们晚上都是睡在那里。

伙计们应了一声儿,鱼贯着跑进内堂。偌大的酒楼里,就剩下尤如白一个人。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是还未来得及入口,便见一道刺眼的白光晃过,晃得他眯了眯眼。

尤如白手上的动作一滞,只觉,自己的鼻尖悠然地闻着一股女人的馨香。

呵,她终于还是来了

“尤老板,好兴致啊”

一个曼妙身影缓缓走来,她身着黑衣,手持短剑,虽然容貌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杀气。

尤如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抿起薄唇道:“既然来了,坐下陪我喝一杯吧。”

黑衣女子闻言,嘴角微微一动,“好。”说完,把手上的短剑轻轻放在桌上,刀尖直冲着尤如白。

尤如白递给她一只杯子,又给她斟酒,片刻才道:“韩奕他招认了?”

“你知道的还真多。”黑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主公说了,这件事必须由你来收尾。”

尤如白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声道:“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他什么时候想要回去都行”

“爽快”黑衣女子闻言,放下酒杯,纤长的手指覆在刀柄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刚落,手中的短剑就挥了出去。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尤如白的脖颈处就多了一条深邃的伤痕,鲜血喷流而出。

“你们..要不到它的...”尤如白脸色一僵,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口,挣扎片刻,终于断了气。

黑衣女子收回短剑,抽出一只手绢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迹,悄然地转身离开。

太子卷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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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两日,宝珍渐渐适应了寺中返璞归真的生活。每天早睡早起,精气神儿很足,皮肤也越发变得白皙细腻了。

翠云伺候她更衣洗漱,跟着走到窗边向院子里张望了一眼,轻声笑道:“格格,那个小和尚又来送水了。”

在鸡鸣寺的后院有一口深井,那里的井水清澈甘甜,用来泡茶更是上佳。每天清早,净空大师都会嘱咐弟子们按时送水过来。

送水的小和尚—悟静刚满七岁,在他还是婴孩儿的时候,便被父母送来了鸡鸣寺出家。由于年龄最小,平时深受师傅们的照拂和关怀。

宝珍吩咐道:“翠云,用手绢包几块点心给他。”

翠云应了一声,取出一只干净的手绢,从桌上拣了几块没掺荤油的点心,仔细包好递给了主子。

早晨的空气很好,宝珍来到院子里,只见,小和尚悟静放下扁担,把新挑的两桶水拿给宫人。

悟静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眼睛黑漆漆的,模样甚是可爱。不过,他性格羞涩,每次瞧见生人总是低下头,不愿意多说话。

翠云拿着包好的点心,走到他的身前,含笑道:“小师傅好。”

悟静一见是她,微微低下了头,双手合十道:“女施主有礼。”翠云递过去的点心,他也不敢接,只是挑起扁担准备要走。

“请等等。”宝珍上前几步,将包好的点心亲自递过去道:“小师傅每天送水过来,很辛苦。我这里没什么可送的,只拿了一些点心,略表表心意而已。”

悟静抬头望了宝珍一眼,只觉,她的微笑温和亲切,暖暖的,便伸出小手接过了点心,道谢离开。许是,因为悟静和弟弟宝祥的年纪差不多,所以宝珍每次看见他,心里总会想念起弟弟。

想到这里,宝珍忽然想给阮氏和弟弟写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的境况。

提笔之前,宝珍先问过了太后娘娘,老人家很明白她的心思,想也没想就点头应允了。

写好的信,由宫人们转给织造府的皇家侍卫,随着各种文书一并送回京城。

宝珍大致算了算日子,这一来一回,恐怕最少也要八九天的时间。

十天的斋戒终于到了,太后和宝珍准备返回江宁织造府。此行,太后给鸡鸣寺捐赠的香油钱,堪比寺中整年的收纳。临走之时,净空大师特意送给宝珍一串开过光的红玛瑙石佛珠,色泽光润,是一件非常珍贵稀罕之物。

宝珍戴在手腕上,发觉它的大小刚好合适,太后见此,微微沉吟道:“孩子,看来你与这串佩珠很有缘啊。”

宝珍闻言,微微含笑,只觉,自己的手腕处一片淡淡清凉。

六月中旬,康熙带领着众人已经到达了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杭州。

不过,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苏杭美景之时,从皇宫中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胤祥的生母敏妃,病情突变,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危机性命。

康熙闻此,心情异常沉重,随即启程准备赶回京城。在路上,他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胤祥。这次南巡,胤祥的兴致并不怎么高,时常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也许是母子连心,回到宫中,胤祥看着众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感不妙。整整四个月不见,敏妃早已瘦得不成样子,她的脸颊深陷,手臂犹如枯枝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此时,她正平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轻阖,好像是睡着了。不过,她的睫毛不时微微颤动。

母亲重病之后,胤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跑着来到敏妃的床前,含着哭音道:“额娘,儿子回来了。”

康熙见此,眼眶微微泛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后*宫的妃嫔众多,论美貌姿色,敏妃并不算最出众,论出身地位,她也不及旁人那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进宫十余载,美好年华逝去,只落得一个庶妃的名分。可康熙对敏妃却有着一份很特别的感情。

想当年,刚刚入选进宫的敏妃,清秀甜美,心地纯真,就像是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康熙曾经最喜欢她笑起来的模样,并且还亲手为她作过一幅画像,题名为“灿若春花。”

敏妃生性温和,识得大体,多年的后*宫生活没有改变她纯真的本性。很多时候,康熙都认为只要在她这里,才能获得片刻难得的清净。

整整****,胤祥紧紧握着敏妃的手,小声地啜泣着,任谁来劝说也不放手。康熙在旁边也陪了他****,临到上朝之前,方才起身离去。

清晨的阳光破窗而入,轻轻照拂在胤祥的满是泪痕的脸上,惹人心疼。

忽然,床榻上的敏妃动了一下,胤祥忙凑过去,轻声道:“额娘,额娘。”

敏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儿子哭泣的脸,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张嘴,又合上,这样重复好几次方才说出一句话来:“胤祥..别哭..”

胤祥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将脸埋进她的手心,差点就要泣不成声。

这些日子,敏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眼下,她虽然醒了,身体却还是极度的虚弱,几乎连坐都坐不起来。

太医们纷纷束手无措,只能侯在一旁干着急,心中忐忑自己的人头会不会不保。

早朝过后,康熙再次匆匆赶来,待见敏妃已醒,十分高兴。可是,再听太医们说出的结论,必定是要刺心的。

敏妃一见康熙来此,神情慌乱道:“皇上...臣妾...臣妾还没梳洗打扮,这种样子怎能面君?”说完,她便用力挺起身子,却又使不上什么力气。

康熙安抚她道:“爱妃尚在病中,这些虚礼就不用讲了。”

敏妃不依,挣扎着坐起身来,扶着康熙的手臂:“还请..皇上先回避一下,臣妾...”

“好了好了。”康熙无奈,点头道:“你梳妆便是,朕在一边保证不看。”

敏妃闻言,绽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唤来宫女嬷嬷来给自己打扮。她浑身无力,只能依靠在嬷嬷的身上,气若游丝。嬷嬷含泪应声,取来香粉、胭脂细细为她打扮。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血色。

康熙见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遣开了旁人,独自一人守在床边,静静听着。

敏妃轻轻道:“皇上...臣妾的命数已定..今生今世..臣妾心满意足..只求皇上在我死后,好好照顾...十三阿哥..”

康熙轻轻吻了她的手背一下,怜惜低叹:“爱妃放心,朕一定善待胤祥,让他好好长大成人。”

“谢..皇上。”敏妃闻言,宛然一笑,神情安详地垂下了双眼。

章佳氏.敬敏,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薨,闰七月初二谕礼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为轸悼,其谥为敏妃。”

敏妃去世之后,康熙悲痛不已,命人将自己作得那副画像重新裱好,搁置在乾清宫的书房之中。

而胤祥更像是变了一个人,整天不言不语,神情颓败。康熙念他丧母心痛,便暂时免了他上书房的早课和每天的请安。

一时间,康熙完全将自己的新宠孟诗琪完全忘在了脑后。只将她暂时安置在长****,没有任何的封号。

孟诗琪从来没想像这会无措过,害怕皇上喜新厌旧,至此冷落了自己。初入皇宫,她自己人生地不熟,身边连个可信得帮手都没有,不敢出门多行一步,只能整天闷在屋子里发愁。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几天,她终于坐不住了,拿出随身所有的钱财,只为了能买通李德全,让自己再见皇上一面。只要一面,她就有信心,能让皇上对自己再次动心。

无奈,李德全是宫中的人精儿,对她的这点甜头,根本丝毫也不动心。之前,东西六宫的各位娘娘对这个皇上带回来的女子,还很感兴趣。但自从她被冷落之后,大家的热情就一下子消失了。

到最后,想起她的人居然是德妃。康熙最近时常过来景仁宫,她便有意问起南巡之事,顺便提起了被冷落的孟诗琪。

一提起孟诗琪,康熙的神情未有半分改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德妃无心提拔孟诗琪,却念及她是个大美人,生怕康熙往后再念起,于是,建议皇上是不是要封给她一个名号,免得怠慢了佳人。

康熙想了想,决定只封她为常在之命,地位与“答应”为宫中最低级的妃嫔。

孟诗琪听闻之后,瞬间变色,心知往后凭自己的身份,想要翻身,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不免,整日以泪洗面,形神憔悴,犹如残花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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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五章 大雨 第十五章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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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宫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敏妃娘娘的丧事过后,宝珍接到了母亲阮氏的回信,她打开一看,不禁面露微笑。与每次的不同,这封回信是弟弟宝祥亲笔所写,大大的方块字,只能勉强算得上工整,却还是让宝珍看得心头暖融融。

信的内容很短,宝珍合上信纸,想来已有数月未见的家人,愈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宫。经过一番恳求之后,太后娘娘终于还是应允了她的要求。

为了避免惹人注意,宝珍依然选择了女扮男装,扮成了一位衣着讲究的翩翩少年。有了侍卫营的腰牌,出入宫门很方便,一路上倒是没怎么耽误功夫。

公主府中,一切安好。长公主在阮氏细心的照料下,病情平稳了很多。这次,再见宝珍,也没有像上次那般大哭大闹,反而眼睛里多了些许光彩。

宝祥似乎又长高了一点,最近他有点苦夏,吃什么都觉得没滋味,下巴都瘦尖了。

宝珍看着心疼不已,想要带他出去吃些甜食,开开胃。

阮氏担忧道:“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不好到外面抛头露面吧?”

宝珍拉过弟弟的小手,含笑道:“没事的,我这么打扮没人能认出来的。”说完,她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挽了阮氏的胳膊道:“娘,我带他出去逛逛就回来。”

阮氏闻言,微微一笑,只道:“去吧,早去早回。”

眼下,宝祥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每天呆在公主府中读书写字,他早就闷坏了。一到了大街上,小家伙立马就欢实了起来。两人逛了大半个时辰,宝珍才吩咐春来找一处好吃的馆子歇歇。不料,他们拐进的那条街正是龙凤茶楼的所在。

看见那四个字的门匾,宝珍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忙命人停下马车。“祥儿,我们过去那间茶楼坐坐,好不好?”

宝祥从来没去过茶楼,点了点头道:“姐姐想去,我就想去。”

“真乖。”宝珍拍了拍弟弟的头,带着他走进了茶楼。

茶楼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堂倌儿打着粗抹布迎了过来,躬身道:“几位客官,快快里面请。”

说完,带着他们来到一张方桌前面。

春来扫视了一圈大厅,跟着道:“我们少爷身份尊贵,从来不坐大堂,赶紧准备一件雅间。”

堂倌儿闻言,忙应了声是,让着他们上了二楼。

刚上了几节台阶,宝珍停下脚步道:“春来,你去南街的海棠楼帮我买些点心回来。”等下,她想见一见尤如白,春来要是在的话,说起话来会很不方便。

春来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是,小的这就去。”

落座之后,宝珍先点了一壶***茶外加几样小吃食,跟着问起堂倌道:“你们尤老板在吗?”

堂倌儿闻言,面露难色,抬头道:“这位少爷,您还不知道吗?我们家大掌柜的,他已经死了。”

“死了?”宝珍俱是一惊,继续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看。”

堂倌儿手捧着托盘,低声道:“少爷,小的这会走不开,外面的人还都等着伺候呢。”

“啪”地一声,宝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急切道:“我和你们掌柜的,也算是旧识。你只要把事情的前后跟我说明白,这银子就归你了。”

堂倌儿看见银子,想了想,方才点头道:“说来也巧,那天打烊之后,掌柜的就一个人没精打采地坐在大堂吃酒,我们收拾完了,本来想劝他少喝点儿。不过,掌柜的根本不听,打发走了我们回去,还是自己接着喝酒。”

“谁知,等到第二天清早,我们几个睡醒了去开店,就见掌柜的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恐怖地很。”一想起那时的情景,堂倌儿便觉得后脊背发凉,似乎真的被吓得够呛。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宝珍追问道。

堂倌儿拿过桌上的银锭子,轻声道:“小的拿了您的钱,说的可都是实话。掌柜的..他是被人给杀了,官府上说是劫财的贼人所为,可是小的不信。那天,店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丢...”

宝珍听得直皱眉,将视线转到楼下的大堂,只见,翠云领着宝祥正好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不少吃的玩的。

“小的先退下了,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堂倌儿见她没再说话,便回身将银子揣好,匆匆地跑下楼去。

宝珍认定,尤如白绝非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他死得如此蹊跷,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说实在的,宝珍一直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进宫之后,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宝珍一直觉得自己梦里雾里,却没敢忘记尤如白的提醒,和他那件像宝贝一样护着的“药材”。

正想着呢,翠云领着宝祥回到雅间,轻声道:“格格,四贝勒也在这里,他请您过去坐坐。”

宝珍闻言,大为吃惊,迟疑一下道:“你留下来照看宝祥,我自己过去就行。”

翠云应了声是,指着对面的雅间道:“就是那间。”

南巡回来之后,宝珍还未见过胤禛,这会听闻他居然也在茶楼,不禁心生困惑。行至雅间外,虽然隔着一道珠帘,宝珍还是看清了胤禛淡漠的面容。

胤禛身着藏青色长衫,腰间束以湖水色的束带,看上去十分清爽。他独自一人品着茶,身边没留任何人伺候。

此地乃是人多口杂之处,并不是个利于说话的好地方。所以,宝珍语气淡淡地唤了他一声“四爷。”

胤禛闻声侧首,待见男装打扮的宝珍,淡淡笑道:“过来坐吧,难得,今天咱们俩能在这里遇上。”

宝珍在他的对面坐下,胤禛亲自给她斟了杯茶,谁也没再说话。

胤禛本身就是个很有气场的人,安静的他带着一股内敛的 气质,相处下来,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宝珍看了他一眼,拿起茶杯,轻抿了口茶,却被苦得咧嘴。

胤禛掀起眉,望着她脸上那意外的表情,含笑道:“忘了告诉你,这是苦丁茶,味道很重。”说完,他自己也举杯喝一口,继续道:“不过,它的味道虽苦,却对身体很有好处。”

宝珍放下茶杯,突地,只觉苦后的回甘霍然从舌尖满开,丝丝甜甜。

“四爷,平时很喜欢来这里喝茶吗?”宝珍索性跟着问道。

胤禛坦率回答:“嗯,这儿的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所以,一有时间我就过来这里坐坐。”

宝珍闻言不禁怔住,她没想到尤如白还有这层交情,那么……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

胤禛见她神情有变,缓缓撂下茶杯道:“尤如白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吧?”

宝珍抬眸,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禁不住手上一颤,只觉这话里有话。

胤禛沉吟了会儿:“尤如白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你会成为大清国的格格。”

话说到这里,宝珍深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脸色微变,认真道:“既然四爷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进宫之前,尤老板曾经帮过我一个忙,而我欠他一个人情。”

胤禛微微凝起嘴角,望着她道:“我今天只想问你一件事,尤如白可曾让你在宫中做过什么事情,来还这份人情?”

宝珍微微摇头:“他确实有说过,要我帮他带一件东西进宫。可是,这件事在我进宫之后,就没下文了。”

“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清楚,他说是一味中药。”

胤禛的眼神与宝珍对上的时候,宝珍分明看见他眼底带着的怀疑,于是,她别过头,继续道:“怎么?四爷不相信我说的话?”

“说实话,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相信你。”胤禛的语气冰冷,完全不似往常的温文尔雅。“你不觉得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吗?”

突然,窗外原本阳光明媚的晴天,不知何时变得阴云密布,好似被一袭灰布紧紧蒙住,到处都变得暗沉沉的。

“啪啦”——天空猛地闪过一道闪电,跟着不到片刻,稀里哗啦地大雨倾盆而下,阵阵凉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

宝珍徐徐站起,眼底竟是无奈:“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四爷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说完,她欲转身离开。

“等等。”胤禛霍地起身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宝珍闻言,两条细长的秀眉紧紧拢起,回身道:“四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这间茶楼。”胤禛低声道:“尤如白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交易也就结束了。那份人情债,你自然也无需还了。”

宝珍站在原地,轻咬下唇道:“好。如果。四爷别的事情要说,我就先告辞了。”

胤禛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望着她那匆匆而去的小小身影,深邃的眸子泛起几丝忧虑之色……

太子卷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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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阁之中,宝祥吃得一张小嘴油腻腻,小手上沾满了糖浆,瞧着出神发愣的宝珍,小声道:“姐姐,你怎么不吃?”

宝珍对上弟弟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连忙说道:“姐姐,刚才吃得太饱了,这会还不饿。”说完,她拿出手绢给弟弟擦手。

翠云在旁,小声道:“格格,春来回来了。咱们送宝祥少爷回去吧。”

宝祥一听要回去,神情失落:“姐姐,我们再多玩一会儿,不行吗?”

宝珍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晚了娘要担心的,下次好不好?姐姐,下次一定多陪你一会儿。”不知为何,她说下次的时候,有点心虚。

出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宝珍自己也掐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出来。

回到宫中,宝珍刚迈步踏进寝宫,就见兰芝满脸喜色,迎出来道:“格格,皇上和宜妃娘娘来看您来了。”

宝珍闻言,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问道:“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兰芝道:“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宝珍顾不得换衣服,匆匆行至厅内,快步上前行了一个礼道:“皇阿玛吉祥,宜妃娘娘吉祥。宝珍回来迟了。”

端坐在正位之上的康熙看了宝珍一眼,缓缓地放下手里的茶盅,温和道:“不碍事,朕和宜妃刚去看过太后,顺便过来看看你。”说完,他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旁边的靠背椅子,“来,坐下说话吧。”

之后的谈话中,宝珍明显的感觉到康熙对自己出宫的举动,很不赞成。虽然,他没有说出半句责怪的话,但宝珍还是感觉到了压力。

“格格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宜妃面带微笑,然后,用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标准表情,淡淡道:“时常到外面抛头露面,实在有悖于皇家的规矩。如果,格格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皇上和本宫说就是了。”

康熙顺着她的话道:“爱妃说的是。”

宝珍闻此,暗暗地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微抬螓首道:“皇阿玛和娘娘的话,宝珍都记在心上了。”

往后的日子里,宝珍除了去书房之外,其余时间都闷在寝宫不出去,整天绣花练字。九格格她们会时不时过来看看,带来一些新鲜事来告诉她,陪她说会儿话。

翠云跟了她这么久,一看便知主子肯定是有了什么心事,便特地提着十四阿哥送来的鹦鹉,轻声道:“格格,奴婢新教了它们一句,您听听看。”

“格格吉祥...”

“格格吉祥...”

宝珍瞧着两只可爱的鹦鹉,神情落寞,原本它们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树林间,这会却被人关在笼子里驯养。

翠云望着她一脸心事的表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格格,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现在的宝珍心头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和笼子里的鹦鹉差不多,虽然每天锦衣玉食,珠光宝气,双手不沾阳春水。可是,自己的心总像是飘在半空中,空落落的,找不到定点。

对于宝珍来说,一旦受封之后,就已经和原本的宗室分离出去,划清界限。就算,皇上一辈子不允许她见阮氏和弟弟,她也没有任何的话可以反驳。

“格格,奴婢的嘴笨,不会说什么话。”翠云见她没说话,便俯身将双手覆在主子的膝盖上,希望能带些安慰给她。

宝珍看向她,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困了。你先下去吧。”

翠云又看向她,点头道了一声是。

此时正值盛夏,窗外传来一阵阵蝉鸣。宝珍全无睡意枕着胳膊,躺在软榻上望着笼子里的鹦鹉发呆。过了半响,她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床顶上的华丽纱帐,眸子星光熠熠,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跟着,她拿出藏在枕头下的荷包,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燕子花纹,攥紧手心。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间到了康熙三十九年。

这一年来,宝珍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样都尽心尽力去学。她的进步很大,连康熙都在众人面前称赞她聪明伶俐。除了这些之外,宝珍每天风雨无阻,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今年是她老人家的六旬万寿,宝珍精心准备了礼物要送给她,一幅亲手绣好的屏风。

这天下午,九格格亲自来邀宝珍去御花园赏花,待见她的绣笼中的绣品,啧啧称奇道:“妹妹的绣功越发好了,瞧,这荷包绣的真好看。”

宝珍微笑起身,拉着手一同坐下,吩咐翠云端来茶水点心。

九格格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喜悦之情。

好事将近,康熙最近刚刚定下了九格格的婚事。

九格格一直都是康熙和德妃娘娘的掌上明珠,谁也舍得将她嫁去蒙古或者外藩偏远之地。太后亲自在众多的八旗子弟中为她选了一位如意郎君。此人便是舜安颜,佟国维的孙子,也是先逝孝懿仁皇后的侄儿。他出身名门,样貌俊朗,深得康熙皇帝的赞赏,日后必定会大有作为。

九格格只要嫁进树大根深的佟家,婚后的公主府便可安置在京城中,不用远离宠爱她的父皇,母妃和太后娘娘。她曾经听宫人们说过,舜安颜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脸庞白净,鼻梁高挺,单单是往那处一站,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让人不能轻视的高贵气质。所以,对于这门婚事,九格格自然十分满意,心中早前的忧虑一扫而空,周身上下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宝珍望着她笑盈盈地模样,含笑道:“姐姐,最近越来越爱笑,准是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笑醒的。”

九格格闻言,睨了她一眼,眉目间蕴着的笑意更浓,“你又想笑话我是不是?”说完,起身去逗弄她屋中的那对鹦鹉,鹦鹉学起人声:“格格吉祥..”

“这都整一年了,它们怎么还就只会这一句啊?”

宝珍笑道:“光着一句就够用了。”

九格格回身过来牵她的手,随即道:“今天天气好得不得了,你快陪我出去御花园走走。”

四月天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抬眼望去色彩缤纷相互交迭,引人赞叹不已。宝珍和九格格皆是身着宽袖春裳,形影相伴于花间就犹如仙子下凡,旖旎如画。

逛了片刻,两人找了一处亭子歇脚,宝珍坐在石凳之上,侧首望着四周的花海,时不时和九格格开心地说上几句女儿家的悄悄话。

碰巧,太子胤礽和胤禛也忙里偷闲来御花园赏景,待听闻厅中的娇声笑语,循声而来,便看见了她们玩闹的样子。

“原来是她们啊”胤礽半眯起眸望着宝珍静默的侧影,竟不自觉看得入迷。仅仅一年的功夫而已,她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一身过于素净的打扮,反倒衬得她整个人清新脱俗。

这会,九格格正掐了一朵粉中冠,探身替宝珍插进发鬓处,用作点缀。

宝珍微微含笑,柔声道:“我也给姐姐戴上。”说完,便择了一朵也给九格格戴上,宽大的衣袖顺白嫩的手肘滑下,露出她那如羊脂般的雪白玉肤。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给四贝勒爷请安。”

宝珍闻言,手中的动作一滞,忙整敛了衣容起身,同九格格一起行礼道:“太子爷吉祥,贝勒爷吉祥。”

“两位妹妹,不必拘礼。”胤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宝珍,待见她手中握着牡丹花,和悦而笑道:“今天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妹妹们要是不嫌弃,咱们一块坐坐可好?”

九格格闻言,与她相视而笑:“当然好了。”

石桌分为四面,宝珍和胤祯正好面对面,胤礽则是折了两朵芍药在手中把玩,沉吟片刻才冲着宝珍道:“难得遇上妹妹们,我今天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宝珍静静道:“太子请说。”

胤礽笑吟吟瞧着她,视线缓缓落在她的纤纤玉指,道:“我想再尝一尝妹妹亲手烹制的清茶。”

胤禛在旁,望着胤礽含笑的神情,神情一绷。

“好,我这就命人准备。”宝珍回答得很痛快,跟着使个眼色让亭外侍奉的宫女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宝珍稍稍挽起袖口,亲自为他们三位斟茶,待走到胤禛的身边,宝珍微微垂眸,动作更加显得小心翼翼。

微风拂过,胤礽只觉鼻尖飘过一阵淡淡的馨香,语气真挚道:“嗯,你的手艺还是一如从前。”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四个人闲坐了片刻,九格格顿觉有点不对劲儿,太子对宝珍热切的眼神,让人觉得很别扭。如此这般,宝珍自然也感觉到了,于是,自己和九格格对视一眼,故意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宫中人人皆知,太子胤礽****成性,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收罗了不少美女在毓庆宫。一想起,他刚刚看过来的样子,宝珍便忍不住蹙起眉心,暗道麻烦。

太子卷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景仁宫。

德妃才刚泡好一壶百合花茶,正想要尝尝味道,只见九格格独自一人走进来,不禁问道:“你这孩子不是说要去御花园赏花吗?”

九格格给德妃请了个安,叹气道:“本来赏得好好的,却被人中途扫了兴致,可惜”

德妃闻言,蓦然笑了:“谁又惹你了?难道是和宝珍闹别扭了?”最近因为忙于九格格的婚事,她倒是有些时日没见过宝珍了。

“没有。”九格格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德妃身后的宫女嬷嬷,小声道:“额娘,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她的话音刚落,宫女们纷纷躬身离去。

德妃本以为女儿要和自己说悄悄话,便倒了一杯花茶给她,温和道:“来,慢慢说。”

九格格接过茶杯,向德妃说起了刚才在御花园的经过。“额娘,太子哥哥变得越来越怪了。”

德妃闻此,神情微变,淡淡道:“宝珍毕竟以前在太子的身边呆过,两人之间要好也是应该的事情。”

九格格偏着脑袋想了想:“额娘,话虽这么说,可太子哥哥还是把宝珍给吓到了。”

德妃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这孩子,还是先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吧。宝珍有太后娘娘为她做主,轮不到咱们跟着操心。”

一提起婚事,九格格的脸颊微红,捧起茶杯放在鼻息间细细嗅着。“孩儿知道了。”

德妃见她娇羞的模样,轻柔一笑,眼底有说不出的满足。不过,刚才关于宝珍的事情,她还是暗暗放在了心上。宝珍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再过两三年,皇上和太后自然要开始考虑她的婚事。

其实,太后娘娘的心中早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他们都是出身良好的八旗子弟,个个十分优秀。不过,宝珍还未到指婚的年纪,再多等等也是好的。

稍晚的时候,宝珍毫无例外地又收到了胤礽派人送来的礼物。

翠云见她眉心紧蹙,轻声道:“格格,您怎么了?奴婢有什么事做得不对吗?”

宝珍瞧着她手上的托盘,摇了摇头道:“拿下去收好吧。”

“是。”翠云应声退下。

宝珍重新拿起绣针,兰芝又多添了一盏宫灯为她照亮,跟着搬个矮凳过来替她理线。

“格格,您的这扇屏风就快完工了。”兰芝低头道:“太后娘娘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不料,自己刚下了几针就给绣错了。“我怎么又绣错了?”

兰芝见此,忙凑上前去道:“格格,不过几针而已,奴婢来拆掉就好。”

宝珍放下绣针,独自歪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却是毫无睡意,侧身支起下巴心思发沉。片刻,她看着低头理线的兰芝,突然想起什么道:“兰芝,年底你是不是就可以出宫了。”

兰芝闻言,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道:“是。”

宝珍坐起身来,望着她问道:“你在宫外还有家人吗?”

兰芝的语气有些低沉,微微垂眸道:“回格格的话,奴婢的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

宝珍淡淡笑道:“很好,你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说完,她起身行至桌案前,从八角珠宝盒里择一只漂亮的珠钗,递给她道:“这个给你,就算我帮你多添的一样嫁妆。”

兰芝见此,忙摇头道:“格格,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收。”平心而论,自从跟了宝珍之后,格格待她确实不薄,每年收得赏赐都不少。那些钱,已经足够她出宫之后,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主仆二人相处一年多,宝珍对兰芝还是很满意的。她性格内敛,办事利落,不贪财,不多话,几乎从来没有让宝珍分过神操过心。实话实说,像兰芝这样的好助手,宝珍还真有点舍不得放她出宫。

兰芝原本还有点担心,她二十七岁了,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老姑娘。按说早该出宫返家,无奈,因为主子们的“照拂”方才留到了今时今日。可这会,她见格格这般态度,顿时安心了不少。

在后*宫之中,宫女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主子们的手中,极其不易。有的宫女,因为姿色过人飞上枝头做了“主子”,无奈,飞得快,跌得更快。还有的人,虽然赚了个金银满钵,却还没挨到出宫便不幸替主子背黑锅而丢掉了性命。想比之下,兰芝觉得自己还是有福气的。纵使默默无闻,辛辛苦苦劳累了十多年,终于还是能够有机会可以回家。

宝珍执意要将珠钗送给她,兰芝不好推谢,只得毕恭毕敬地收下,心中暗暗告诫自己道:格格的这份恩情,自己一定不能忘记。

第二天上午,宝珍照例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最近,老人家的身体稍有不适,从症状看上去倒是像有点中暑了。

这时候,宝珍的那一手好茶艺派上了用场,太后每天喝了她的凉茶,便觉得比吃什么药还要管用

太后在旁看了半天,啧啧赞道:“珍儿,你这双手啊,真真是巧的很。”

“太后过奖了。”宝珍捧着茶,轻轻地坐到了床缘,含笑道:“今天的茶里放了薄荷叶,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太后细细品了一口,点头道:“嗯,清清淡淡的,很不错。”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道:“太后喜欢就好。”

“你这孩子心底就只惦着哀家的喜好,怎就不想想自己喜欢什么。”

宝珍迟疑了一下,笑道:“太后喜欢什么,珍儿就喜欢什么。”

太后闻言,欣慰不已,心道:自己总算是没有白疼她一场。这一年多来,宝珍几乎每天都围着她转,逗她开心,给她解闷。明明是没有血缘的孩子,却是比自己至亲的更加孝顺,更加体贴。想到这里,太后不由紧握住她的小手,一脸地满足。

晌午过后,德妃娘娘正巧也赶来问候,待见宝珍也在,脸上笑意更浓道:“九格格,刚说去找你玩呢。”

太后闻言,拍了拍宝珍的小手道:“去玩吧。你们姐妹俩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

宝珍应了声是,起身告辞。

待见她出去,德妃面露犹豫之色,太后心知她是有话要说,便遣退了旁人道:“这么早过来,可有要事?”

德妃道:“有件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睨了她一眼:“别跟哀家卖关子了,快说吧。”

德妃的身子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凑到太后的身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后闻言,脸色不好地反诘。胤礽这个孩子,平时虽然****成性,但太后对他的印象不错。

“太后,其实臣妾也不信,可是,九儿她说看得出来,很不对劲。”德妃一向实事求是,不作任何臆测。

太后闻言,忽地坐直了身躯,凝眉道:“糊涂,真是糊涂你赶紧派人把太子给我叫来。”

德妃有些为难道:“太后,太子这会还在议事呢。”

“那就派人候着,等完事了再叫他过来”

须臾,胤礽匆匆赶到,他的身上穿的还是没来得及换的朝服。“胤礽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早已让德妃自行回避,只留下了胤礽一个人说话。短暂寒暄了几句,方才问起了关于宝珍的事情。

“哀家,听说你把那块上贡的和田玉还有夜明珠,全都送给了宝珍。”

“是。那些东西虽然稀罕,但是,孩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胤礽点头,可心里却纳闷道:太后是怎么知道的?

太后缓了缓语气道:“太子,哀家想问你一件事。”

胤礽恭顺道:“皇祖母请说。”

“太子是不是喜欢宝珍那孩子?”太后的语气严肃认真。

胤礽闻言,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平心而论,他对宝珍是有些想法,尤其是这半年来,只要看见她亭亭玉立的模样,便会泛起一阵心思。

“太子为什么不说话?是默认了?”

胤礽大大方方道:“皇祖母,不瞒您说,我对她确实有心思。”

太后闻言,双目一沉,面露燥郁之气。“太子是不是糊涂了?宝珍是你的御妹,这种心思留不得”

胤礽也赌了气:“只是御妹而已,又不是亲妹妹。如果我喜欢,一样可以娶了她。”他虽然精明,但性子太强,遇事总不愿受人牵制。

“太子你说什么?”太后诧异地张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关于宝珍的身份,我没有任何顾虑。”胤礽犹豫了一会,对她笑了笑:“皇祖母,宝珍那孩子再好,也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后,虽得了皇室名号,却终究不是堂堂正正的金枝玉叶。您想想,像她这样的身份,嫁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尊重的。与其那样,倒不如让她留在孩儿的身边,不是更好。”

“糊涂!荒谬”太后凝视著太子傲气的脸庞,沉声道:“事关重大,怎能像你说得那样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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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十八章 气恼 第十八章 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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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胤礽的脾气倔强,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是敬是惧,方才说的话,也不过就是三分真,七分假。可太后她老人家却当了真,为之气结,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胤礽的几句跋扈之言,说得倒是轻松,却不知会把无辜的宝珍推到了一下子风口浪尖之上。

宝珍原本正和九格格在一起说悄悄话,不料,突然被两名小太监传话召去宁寿宫。敏感的她一眼就察觉出太后的神情有变,纳闷地暗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宫人们悄然退去,太后面色沉重,伸手将宝珍叫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宝珍望着她,关切道:“太后娘娘,您的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后闻言,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无碍。”

听见太后的叹气声,说不出为什么,宝珍的心口竟有一丝不安。

“珍儿,你长得与长公主年轻时非常相似。”太后的眼神飘忽,声音幽幽沉沉,像想起许多往事般轻声道:“哀家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

“长公主是个苦命人,皇室终究亏欠了他太多。”说到这里,太后直视着宝珍的双眼,坦然道:“哀家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是,今日看来,倒是哀家做错了。”

宝珍闻言,连忙跪在地上,抬头不解道:“太后,宝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惹您不高兴了?”

太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哀家刚见过太子,他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娶你。”

宝珍呆愣在原地,被太后突如其来的话,惊得浑身一颤。胤礽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莽撞之言。

“珍儿,太子从小被皇上过度溺爱,脾气秉性一直都是唯我独尊。凡是他想做的事情,任谁也拦不住。此事兹事体大,皇上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迁怒于你,误解你藏有私心。”

宝珍闻此,禁不住握紧手心,暗道:这个飞扬跋扈的太子爷,还真是害人不浅。这下完了事情闹大了。

太后说到这里,揉揉眉心:“珍儿,哀家想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如实作答。”

宝珍郑重地点点头,沉声道:“是,太后您请说。”

太后一字一句道:“你和太子之间..可有私情?”

“绝对没有,太子爷乃是东宫之主,身份尊贵。宝珍一直敬他为自己的兄长,怎么会有其他的私情杂念。”说到这儿,宝珍不禁湿了眼眶,心中又气又急。

太后抬手覆住她的额头,拍了拍,轻声叹息道:“好,哀家相信你。”

“事到如今,哀家要保你平安无事,只有一个法子。”太后面带难色的看着她,犹豫了半晌,才说“那就是让皇上尽快给你指婚。”

宝珍的心头瞬时如被冰雪覆住一般,一时反应不及,结巴道:“太后,我不想出嫁...珍儿只想留在您的身边。报答您的恩情,伺候您一辈子。”说完,她便重重地磕着头,以头碰地的声音几乎惹得人心碎。

太后叹了一口气,正色地道:“宝珍啊,这件事由不得你选。太子这样的任性,倒头来受委屈的只有你。暂且不说皇上怎么决定,旁人怎么议论。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宝珍舍不得离开太后,求您了让我留下吧。您若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宝珍的神情决绝,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因为太子随口而出的几句混话,而就此赔上自己的人生。

“你..这孩子。”太后亲手将宝珍扶了起来,认真道:“哀家也舍不得你,不过,这件事你必须听哀家的话,明白吗?”

宝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宁寿宫,进宫这么快两年了,她还从来没发过脾气,可今天心中的恼火,再也抑制不住了。吩咐翠云将太子爷赏赐的那些东西,统统拿出来给摔得粉碎。

翠云被她的模样给吓坏了,连声哄道:“格格,您怎么了?这些东西都很贵重,摔不得啊”

宝珍见她不敢动手,伸手拿过托盘上的珠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翠云害怕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兰芝和宫女们也循声而来,待见屋中的情景,都被吓了一跳。

宝珍恼红了眼,手心处不小心被珠钗给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兰芝忙抽出手绢,握住她的手心,恳求道:“格格,求您别这样了。仔细手疼。”

宝珍咬着下唇,只觉手心的剧痛蔓延至全身,兰芝见她眼角有泪,半是搀扶半是强行地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翠云还在嘤嘤地哭,兰芝出声道:“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地上,再去把太医叫过来。”

宝珍忽地转过头去,不希望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兰芝瞧见了,回身给其他人递了一个眼色,宫人们立马退了出去。

兰芝以为她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格格,出了什么事吗?”

宝珍的心里难受,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片刻,太医急匆匆赶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宝珍手心的伤口,为难道:“这伤口划得不深,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可能会留下疤痕的。”手心的皮肤娇嫩,一旦留下疤痕,可能好几年也消不下去。

兰芝闻言,紧张道:“劳烦太医,多想一想办法吧。”女孩子家,不管怎样说,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的。

老太医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只瓷瓶,嘱咐道:“这是活肤膏,每天早晚涂一次,恢复得会好些。”

宝珍的手,缠上了厚实的纱布,愈合之前还不能碰水。翠云看了直心疼,忍不住又要抹眼泪,想不明白,格格这究竟是怎么了?

兰芝将太监和宫女们都叫到了一处,仔细叮嘱他们,千万别多嘴多舌,春华、夏荷、秋实都很认地点了点头。只有,冬离垂下眼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兰芝问道:“怎么?你有话说?”

冬离忙摇摇头,吞吞吐吐道:“没有....兰姑姑。”

兰芝瞧了她一眼,跟着道:“今天,格格的心情不好,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有事吩咐的时候,千万别磨蹭。”

“喳。”

整整一个晚上,宝珍几乎没有阖眼。清早起床之后,她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去见太子。所有的麻烦从他而起,自己总要问个清楚。

早朝过后,太子总要陪同康熙一起到乾清宫议事,宝珍只能耐心等到晌午时分在过去。她毕竟在太子的跟前呆过,知道他每天有看书的习惯。

随行的人,宝珍只带了翠云和兰芝,自己穿得也很素净大方,不过,眼睛因为没睡好还有点肿,看着就像是刚刚哭过。

许久不见,孙公公还是老样子,皮肤保养得比女子还好。待见宝珍亲自过来,不禁又喜又惊道:“格格吉祥,老奴给您请安了。”

孙公公自认为早前待宝珍不薄,所以这会,免不了想要和她寒暄几句。不过,宝珍根本没给他巴结自己的机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一听是要见太子,孙公公带笑的眼眸轻闪,立马让着她去了前殿等候。

片刻,胤礽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宝珍深吸了一口气,行礼道:“宝珍给太子爷请安。”

胤礽似乎是刚睡过午觉,当着宝珍的面打了个哈欠,含笑道:“起来说话。”

宝珍起身,稍稍思衬,方才道:“今天,我来是想问太子爷一件事。”

胤礽闻言,轻抿了一口茶,嘴边似笑非笑,好像已经猜出了她想要说什么。于是,他瞄了一眼孙公公,孙公公随即心领神会,带着宫人们鱼贯着而出。

“什么事?”胤礽放下茶杯,忽然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宝珍微微蹙眉:“我想问,昨天太子爷是不是和太后谈论过我的事?”她说得很含蓄,不过,太子还是听得明白的。

胤礽轻轻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确实。”

宝珍心里有些着急,自然也顾不上语气的好坏,忙道:“太子爷,怎能随便说出那些话?我一直敬您为自己的兄长,从来就没想过逾越半分。”

胤礽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兄长?哈哈..这话挺有意思。”

宝珍见不惯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色问道:“太子笑什么?”

胤礽的目光灼然凝视着她,全然不顾她的气恼,继续轻声笑道:“我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难道,你想嫁到外藩那些个偏远之地去和亲吗?”

他这样的反应着实让宝珍不悦,于是,她索性实话实说:“宝珍此生无欲无求,只想留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好好地伺候她老人家,尽自己的一点心意。”

“呵,看来你是想做孝女了。”胤礽摇头低笑道:“不过可惜,我不能成全你。”他的语气清清淡淡,蕴着一丝慵懒但强硬的态度。

宝珍闻言,心里郁闷极了,沉声道:“太子爷,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女人等着您的宠幸,您的身份尊贵,何必跟我这样的人过不去呢?”

太子卷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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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意?”

“呃……多谢抬爱。宝珍配不上太子爷。”

宝珍本想着用措辞委婉地打消胤礽的心思,不料,几句话说下来倒是先被他气白了小脸,这个人……究竟要自己如何呢?

这时,胤礽眼眸轻转,转头望着她看直直的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便以为她恼了,又漾出了一抹轻浮的笑容道:“一个女儿家,这么盯着一个大男人看,可是会惹人非议的。”

“你”宝珍轻轻地哼了一声,别开目光道:“太子爷,宝珍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请您自重。”

胤礽的耐心有限,见她怒不敢言的模样,沉声道:“你这话说得真寒心。我乃是一番真情好意。可你若如此小家子气,岂不是在故意拂了我的颜面?”

宝珍闻言,凝起柳眉,冷著眼看他道:“太子的“好意”,宝珍实在承受不起。事到如此,想是宝珍福薄,受不起宫中的贵气,该早些离开才是。”

“等等。”胤礽起身拦住她的去路,在他的心中一直认为,女人只不过是“附属品”,而且一直视爱情为敝屣。说实话,平时像宝珍这么的不听话的女子,他是最讨厌的。可是今天,胤礽的言行似乎有些反常,内心深处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在蠢蠢****。

宝珍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很快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戒备。

胤礽见此,将自己的声音放缓,继续说道:“我并不想逼你做什么。以后,希望咱们能够好好相处,无论如何我都会善待你的。”

宝珍嘴皮微动,欲言又止,只抬眸看了胤礽一眼,径直离去。

待她走后,孙公公上殿伺候,瞄了一眼太子爷的神情,轻声道:“太子爷,宝珍格格刚派人将您赏赐的那些东西全都送了回来。您说,这...”

胤礽闻言,闷声道:“不知好歹。”

孙公公小心翼翼道:“太子爷,宝珍格格的年纪还小,耍孩子脾气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他这个老人精,心知,主子惦记着宝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舍不得动气的。

胤礽闻言,果然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轻抿了口茶道:“事到如今,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好用?”

孙公公想了想道:“回太子爷的话。奴才认为,其实,格格这关倒是不难过,反倒是太后娘娘那处,不太好说。”宫中人人皆知,宝珍是太后手心里的半个宝,疼爱有加。

胤礽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一个罪臣之后,皇祖母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孙公公闻言,唯唯诺诺道:“爷,奴才斗胆的说一句。这件事您急不得。格格虽说是皇上的义女,但名义上毕竟还是您的妹妹。兄妹之间..未免有悖于lun理节数..”

胤礽抬手打断了他,冷冷道:“你说这些话,难道也是要劝阻我?哼”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孙公公低头道:“太子爷,这事本该是你情我愿的,格格她若是不愿意,也不能强来。依奴才之见,要不先缓一段日子再提。”

平心而论,谈婚论嫁的话,宝珍的年纪确实小了些。胤礽又抿了一口茶,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小丫头闹脾气,放一放也好。你派人时常过去看着点,有什么新奇的贡品,统统送过去。”

孙公公闻言,附和笑道:“是,奴才遵命。”

宝珍一离开毓庆宫,便步行向宁寿宫走去。她行走得极快,花盆底儿落在青石板上,蹬蹬作响。进宫这两年来,每每碰上紧张无措的时候,她都会籍由疾走这样的方式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可是眼下,这招不好使了,宝珍走的额头都见了汗,却觉得心里面更乱了。

兰芝和翠云小跑着跟上,气喘吁吁道:“格格,您慢点啊。”说完,便从斜襟里取出手帕给她细细地擦汗。原本以为格格昨天是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可今天一看,好像和太子也有点矛盾。

翠云顺了一口气,瞧着不远处的凉亭,轻声道:“格格,咱们过去坐会儿吧。”这个凉亭不大,只设有一张圆方桌和四只石头矮凳,简简单单。

宝珍微微点头,想着透透气正好。刚刚落座,身后便有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翠云和兰芝闻言一看,犹豫了一下,方才微微曲膝道:“十四阿哥吉祥”

差不多大半年没见,胤祯的个头长高了不少,再加上,他刚刚从塞外回来,皮肤晒得黝黑,脸上稚嫩之气已经逐渐消散,活像是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

“十四阿哥,你回来了?”宝珍很意外,之前听九格格说起过,他最近要回宫,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胤祯带着随行的宫人们,笑嘻嘻地走过来。走着走着,他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宝珍,偏着脑袋,问道:“嗳?你的眼睛怎么肿了?你哭了?”他从来没叫过宝珍一声“姐姐”,哪怕是在家宴之上,也直接称呼名字。因为这事,德妃训了他好几次,可他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宝珍微微摇头,尽管心里沉甸甸的,却还是故作温和道:“我没哭,只是有点没休息好。”

胤祯闻言,脸上挂著浅笑,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接着道:“瓜瓜和豆豆还好吗?会说几句话了?”这瓜瓜和豆豆,正是他之前送给宝珍的那两只鹦鹉。因为皮毛是绿色的,所以,他便随口起了这么个名字。

宝珍道:“没学几句。不过,它们孵了一窝小鹦鹉,一共六只。”

“哦?”胤祯很是意外地轻呼一声,“是么?那快让我瞧瞧。”

兰芝闻此,忙道:“十四爷,小鹦鹉都被太后娘娘赏给几位亲王家的郡主了。”

“什么?”胤祯又吃了一惊,双手环胸,大感失落。随即,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招呼身后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小太监领命退下,转身一溜烟地就没了踪影。

胤祯得意洋洋道:“我这次从蒙古回来,带了一份礼物给你。”

宝珍见他一脸阳光开朗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更难受了。

胤祯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待见宝珍眼神发空,微微蹙眉道:“不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

宝珍闻言,赶紧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都说了是没休息好。”

胤祯撇撇嘴,仔细看了宝珍一眼,认真道:“你的身子太弱,往后别总闷在屋子里发呆,多骑骑马,咱们一起去。”说完,他撸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精瘦的手臂,神气道:“瞧,我在蒙古可没闲着,叔父们都说我厉害呢。”

宝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转头望向他道:“看来,十四阿哥此行的收获不小。”

胤祯跟着将自己的胳膊支在石桌上,兴冲冲道:“那当然,这大半年的羊肉可没白吃。要不要咱们比试一下?”

宝珍见他又起孩子气,摆一摆手道:“还是算了吧。”过了片刻,那名小太监快步地跑了回来,怀中还抱着一只大包袱。

包袱看起来不沉,而且软乎乎的。胤祯用一只手便能提起来,跟着递给宝珍道:“送给你的。”

宝珍接过一看,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包袱打开,一团赤金色的裘皮露了出来,乍眼看去,就像是什么动物盘缩在里面。

胤祯哈哈一笑,用手提溜起毛皮道:“这是狐狸毛,我亲自赢回来的。”

蒙古人英勇矫健,为了保护自己珍贵的牛羊群,时常要猎杀狼或狐狸这样凶残的动物。每次猎杀成功之后,他们会都会剥下猎物的皮毛,然后稍作处理留着做衣服。这样一来可以御寒,二来又可以炫耀自己的捕猎手艺。这条赤狐的皮毛,是胤祯和一位部落首领的儿子比武赢来的战利品。

这样贵重的礼物,宝珍还是第一次收到,稍稍愣神之后,方才轻柔笑道:“十四阿哥,谢谢你。”

“别客气,你喜欢就好。”胤祯非常诚恳的说。

宝珍点头微笑:“我很喜欢,它真漂亮。”

胤祯心头一喜,神情自是大大的满足。细望了几眼宝珍温柔的微笑,不禁觉得,她比自己离开那时又好看了许多,令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宝珍见他直盯着自己,又对他笑了笑。不料,胤祯猛地站起身,脸上有著些许的羞涩表情,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会还有事,过两日再去看你。”说完,也不等宝珍回答,便领着宫人们匆匆而去。

宝珍本想起身相送,却见他急切的背景,暗觉纳闷。

兰芝在旁,正巧看着胤祯那红润的侧脸,立马心有所悟,用手绢掩嘴而笑。

翠云的注意力还在狐狸毛皮上,眼底竟显出艳羡道:“格格,奴婢能摸一下吗?”

宝珍闻言,将狐狸皮毛轻轻放置在石桌上,淡淡道:“把它重新包好带回去。”

翠云应了一声是,一双小手凑近厚实的绒毛之中,顿时就不愿意再撒手了,忍不住在心里面暗道:真舒服,真暖和。

兰芝跟着道:“有了它,冬天正好可以给格格在一件狐皮大衣。”

太子卷 第二十章 良选 第二十章 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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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莺斋。

翠云将狐皮毛皮妥善地收进了檀木箱中,准备等到入秋之后再把它给格格裁剪成大衣。

宝珍坐在旁边,有些苦恼,这会她急需一个人帮自己出出主意,减减压。翠云和兰芝在她的身边伺候惯了,平时主子不问话,很少开口多言,两个都是谨言慎行的人。

临睡之前,兰芝一直侯在宝珍的床边,见她双手抱膝,好半天都没有睡意,心里担忧。

须臾,宝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吩咐道:“蓝姑姑和翠云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屋中的宫女们闻此都应了声是,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三人,翠云熄灭掉香炉行至主子的床边,轻声道:“格格,您有什么吩咐?”

宝珍稍有犹豫,跟着便将最近两天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其中也包括了太后娘娘的心思用意。

兰芝听后,面色一凛,心中暗惊:太子爷这不是胡闹吗?亏得他读过那么圣贤书,怎么能想出如此荒唐之事。他这么一来,格格成了什么人了?

相比兰芝的忿忿不平,翠云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宝珍看在眼里,暗暗苦笑:叶宝珍啊,叶宝珍,亏你还是个现代人,方才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把自己和身边的人弄得六神无主了。

兰芝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事情的厉害轻重,一旦皇得知此事,格格必定要受其牵连,弄不好还会落得一个别有用心的名头。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太后指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的眼角一掠宝珍,暗道:太子爷是皇上的心头肉,不管他做什么,皇上总会宽容他的。这样一来,最后,受委屈的就只有格格自己了。

翠云显然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格格真的能嫁给太子,倒也不算是太坏。毕竟,太子爷是未来的皇上,继位之后,那格格也就成了皇妃。可若是依着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指婚,万一格格嫁到外藩那些偏远之地,人生地不熟的,岂不是要更受委屈。

两人面露难色,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主子才好。

宝珍抬头看着她们两人欲言又止地模样,浅浅牵动了一下嘴角道:“你们先别愁眉苦脸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如今,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有时候,人的命运根本自己能决定的。尤其战战兢兢地等待,倒不如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做好迎接挑战的一切准备。

转眼已是九月末了,九格格的大婚办得风风光光,光是她那身雍容华贵的嫁衣,内务府就花费数月的时间才完成。

临出嫁之前,九格格将自己闺阁中的一只小狗和两只兔子统统都送给了宝珍。原本,她像自己随身带去公主府,可惜,陪嫁的嬷嬷们劝说她,这些东西太幼稚了。

小动物的陪伴是很贴心的。宝珍养了它们之后,原本,沉甸甸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这天午后,宝珍照例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因为九格格的大婚,老人家的精气神儿好了很多。

宝珍走到太后娘娘的跟前,乖巧地福了一礼,道:“太后吉祥。”

太后微微含笑,拉过宝珍的小手,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九格格走了,你突然觉得很孤单吧?”

宝珍温和道:“嗯,确实有些。姐姐在的时候,一直都很照顾我。”

正说着,太后身后的宫女送来了一只小食盒,里面盛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

“这都是御膳房新做的,你尝尝看。”太后的表情自然真挚,语气温和道:“喜欢哪样就记下来,回头我再叫御膳房给你做。”

宝珍特别爱吃小点心,平日里没食欲的时候,吃两块点心就能当饭了。

两人尝了几块点心,太后继续问道:“这两个月来,太子还派人过去你那儿吗?”

宝珍微微垂眸道:“太子爷派人来送过几次礼物。不过,我都已经让兰芝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去。”

太后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这些不必要的来往,能断就断。”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洗了手,亲自侍奉了太后吃茶。

“前些天,皇上还和哀家提起你,说你最近的功课不错,徐师傅都夸你很努力。”太后拍一拍她的手,“听得出来,皇上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呢,往后你要更加努力才是。”

宝珍轻柔一笑,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片刻,太后遣开了旁边的宫人,只留下了宝珍一个人说话。“孩子,你可知哀家的故乡是哪里?”

宝珍闻言,微微一愣,回道:“是,太后娘娘的故乡,应该是在蒙古科尔沁。”

太后见她知道,含笑点头道:“你答得对。哀家可不就是大草原的女儿。”一提起故乡,太后的声音幽幽沉沉,像想起过去的许多往事般。

宝珍见状,想了想道:“我记得,两年前皇阿玛曾经陪着您回过科尔沁。”满蒙之间的姻亲关系,非常深厚,从大清朝建国初期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有机会的话,哀家还是回故乡看看。”

宝珍笑着道:“嗯,到时候宝珍陪着您一起去。”

太后欣慰道:“好孩子,九格格嫁出去之后,哀家身边最贴心的就是你了。”

其实,太后今日说起故乡蒙古,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思乡之情。而是,她对于宝珍的婚事有了全新的打算。最近,蒙古各部落似乎有点不太安分,噶尔丹被清军击溃之后,他的部众大半都已投向朝廷,但还有个别部落,依旧还在和朝廷对抗反击。

太后是出身于科尔沁部左翼扎萨克达尔汉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家族。兄长鄂缉尔前年去世,他的儿子袭承科尔沁贝勒之位。她深知蒙古人的血性和勇气,平心而论,她认为与其让宝珍嫁给一个唯唯诺诺的汉臣,倒不如嫁到自己的故乡。

不过,这个想法还没有做最后决定。宝珍是个好孩子,为了她的人生,太后娘娘愿意再多花些心思和时间,为她寻得一位真正的良人。

女儿出嫁之后,德妃的心里面空落了好一阵子。虽然,对方是有着“佟半朝”称号的佟家,但身为人母,除了朝政之外,想得总要多一些。好在前两天,九格格身板的嬷嬷派人捎信进来,说格格和额驸,感情好得很,小两口整天都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模样。

自古,公主为君,额附为臣。佟家就算势力再大,面对万岁爷的掌上明珠,自然也要矮上一节。

女儿嫁得好,日子过得开心,德妃心里顿时踏实了一半。剩下还不踏实的那一半,就是胤祯了。眨眼间他就已经长大了,再过两三年,也要到了婚配的年纪,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操心吗?

胤祯确实十分优秀,能文能武,骑马射箭,诗词歌赋,可以说是样样精通,更兼从小生的眉清目秀,长大了更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每次看着他,德妃的自己就觉得很满足,眼神中那种身为母亲的骄傲,自是不言而喻。

不过,胤祯虽好,却也有德妃担心的地方。和哥哥胤禛的沉稳不同,胤祯的性情洒脱不羁,一旦认准了的事情,毫无顾忌,敢拼敢做。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没少无视规矩礼节,最后被皇阿玛和母妃训教。

德妃是过来人,深知男人成家才能定性的道理。所以别看,胤祯的年纪还小,可是未来媳妇的人选,她的手中却是有了一大把贮备。

胤祯的个性极强,遇事偶尔冲动。他的身边需要有一位温婉优雅,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才能为他打理好以后的生活。

择来择去,礼部侍郎,完颜罗察的长女似乎就是最完美的人选。完颜氏是金国时期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嫡传孙系,大清皇室对他们大金王室后裔一直都是照拂有加。

近两年来,完颜罗察在朝中步步高升,从正五品的户部郎中晋升为正二品的礼物侍郎,真可谓是春风得意。他的长女,今年十五岁了,闺名单用一个玥字。完颜玥从小天资聪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是一学就会。完颜罗察把她视为珍宝,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养大的。

年关的时候,德妃曾经见过她一面。小姑娘长得颇为俏丽,肌肤白皙如雪,一颦一笑尽显大家风范,让人不容小觑。听说,完颜玥的母亲,为了呵护女儿这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在她还是婴孩儿的时候,就命下人们用最上乘的新鲜牛乳为她洗澡沐浴。如此这般十五年,每天早晚,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论样貌,论出身,完颜玥都已经是最完美的人选了。德妃的打算很明确,胤祯的嫡福晋,一定要是所有阿哥之中最优秀的。

太子卷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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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胤祯单手支起下巴,眨着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地看着德妃,似乎对她刚才提的问题很无奈。

德妃见状,微微含笑道:“额娘再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说完,抬手指着桌上的好几幅画像道:“她们两个都是名门闺秀,身份地位和你正相配。你看看更喜欢哪一个?”

胤祯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拿过画像大致看了一下,连连摇头道:“庸脂俗粉,儿臣都不喜欢。”说完,他把画像往桌上一扔,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一听胤祯这么说,德妃不解道:“你还没仔细看就说不喜欢。那怎么行?”眼看着,明年宫里面又要开始选秀女了,她想早在皇上和太后斟酌之前,先给儿子定下几个人选。

不过,胤祯有点不配合,前前后后看了好半天,愣是一个都没有看上,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上面。

胤祯还没想过成亲这事,在他看来,浪费这些时间倒不如出去练练射箭,骑骑马。

德妃见他起身要走,忙道:“你又要去哪儿?”

胤祯抬头,眼梢一扬,笑嘻嘻道:“额娘,儿臣想出去活动活动,总坐着身子骨儿都僵了。”

“你先等等。”德妃的音调不高却透着一股子严厉,“做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这会,额娘跟你你说的是大事,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呢?”

胤祯闻言,收起笑容,一脸不高兴地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无奈道:“儿臣都说不喜欢了,看了也是白看啊。”

德妃继续道:“额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就乖乖听话,再好好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人?”

胤祯半响没说话,垂着脑袋,匆匆一遍桌上的画像,听着跟前的孙嬷嬷轻声道:“十四爷,您看这是户部郎中绰勒果罗科之女,芳龄十四,擅长吟诗作画.....”

“画得这么好,谁知道真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胤祯闷声道。

孙嬷嬷笑道:“十四爷,您千万别担心。这次的画匠是德妃娘娘亲自选得,画艺高超,所作的每张画像都是惟妙惟肖,堪比真人呢。”

胤祯闻言,不高兴地瞥了一眼孙嬷嬷,没再说话。

德妃亲自从画像中挑出了一张,递到胤祯的面前,淡淡道:“这位是礼部侍郎完颜罗察的长女,完颜玥,姿色才学皆是一等一的好。”

“嗯。”胤祯点了点头,完全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磨蹭了一会,还是毫无进展,德妃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命孙嬷嬷先将画像收起来。

胤祯趁机起身行礼,一溜烟地跑出了景仁宫透气去了。

德妃任由他去了,只留下了孙嬷嬷在跟前说话。

胤祯出生之后,孙嬷嬷就一直在他的身边伺候。对于胤祯的脾气个性,有些时候,她要比德妃娘娘摸得准。

孙嬷嬷亲自端茶给德妃娘娘,德妃轻抿了一口,淡淡道:“胤祯这个孩子玩心太重,让他早些成亲才行。”

孙嬷嬷含笑点头:“娘娘说的是。”

德妃跟着道:“过两天,本宫会拨两个小宫女过去。你好好****她们一年,再送到十四爷身边伺候着。”她口中所说得这两个宫女,自然要同普通的宫女不一样。换句话说,她们就好比是通房丫鬟,要在阿哥成家大婚之前,教会他*房之事。

孙嬷嬷闻言,立刻心领神会道:“是,奴婢明白。”

第二日午后,宝珍正赶着时间绣屏风,眼看着太后的六旬大寿近了,她手中要做的活还有很多。

银线换过金线,宝珍揉揉眉心,只见,翠云从外间笑盈盈走进来道:“格格,公主府来信了。”

宝珍闻言,忙放下针线,拿过信打开来看。

信上说,长公主的六旬生辰就要到了,阮氏和弟弟都希望她能出宫,然后一家人陪着她老人家过个生日。

宝珍读完,心中埋怨自己: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忘记了长公主的生辰呢?这一年来,她从没有踏出宫门半步,只能以书信的方式和家人联系,心里惦记得很。好在,太后娘娘这次并没有反对,痛痛快快准了宝珍出宫的请求。

宝珍大喜,亲自准备了一份礼物,拿着太后娘娘钦赐的腰牌从贞顺门而出。

一年未见,宝祥的变化最大,长高了也长胖了。但看见姐姐的时候,还是像小孩子一般粘人。阮氏倒是有点显老,看起来很操劳的样子。

这半年来,长公主的身子不大好,宫中的太医们来来去去,汤药没少喝,可就是不见利索。虽说,公主府中不缺银子,下人们也本分,但阮氏还是不放心别人,坚持自己一个人照顾公主,整天衣不解带,忙前忙后。

宝珍心疼她,关切道:“娘,这么下去的话,您的身子也会吃不消的。”

阮氏闻言,淡淡一笑道:“我不碍事的。比起以前讨生活的时候,这样已经很轻松了。”她一边说一边将女儿的小手护在手心里,“从前,我一直没有机会在她身边尽孝。现在这样守着她,我心里会踏实些。”

宝珍轻轻地依偎了阮氏的肩头,暗叹一声,没说话。

内间里,长公主还在午睡,宝珍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看她几眼。她睡得很熟,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宝珍用口型唤了她一声“外婆,你好好保重。”跟着将自己准备的礼物,轻轻地放在她的床边。

阮氏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女儿说,可是这会,人就在眼前,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倒不如这样好好地呆一会儿。

宝珍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久没能出宫的原因,以免她们担心。

俗话说,母女连心。阮氏不时看着女儿说话时的神情,总觉得她的笑容很空,未达眼底。于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宝珍,你和娘说实话,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宝珍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我过得很好。真的。”

阮氏缓缓摇头道:“别瞒着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娘说。”在她的几番追问下,宝珍终于还是开了口。不过,她并未提及太子,只说,皇上和太后开始张罗起自己的婚事。

阮氏心里“咯噔”一下子,顿时变了脸色,急声问道:“这怎么行?你的年纪还小。”

宝珍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娘,这种事情想躲也躲不掉。”

阮氏急道:“不行,我要进宫,我要去见见太后。”宝珍是她的心头宝,说什么也不能这样被她们草率对待。

宝珍根本就劝不动她,阮氏打定了主意,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要亲自见见太后。

过得几天,阮氏得了太后恩准进宫觐见。小的时候,她曾经随着父母亲来过宫中请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再次故地重游,似乎和记忆中有点不一样。她身边的下人,都没有资格进宫,所以,宫门外早有马车候着,接她去往宁寿宫。

阮氏端坐在马车中,定了定心神,不想让自己太过情绪化。

须臾,马车缓缓停住,小太监掀起帘子道:“宁寿宫到了,请您下车。”

阮氏应身而起,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太后娘娘坐在靠椅上,微微阖眼,待见门外有了动静,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太后娘娘,民妇阮氏到了。”

太后稍微清了清嗓子道:“传。”宝珍早早地就赶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点紧张。

阮氏步伐从容地走了进来,屈膝给太后行了礼,道:“民妇阮氏,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格格请安。”

看见阮氏,太后的眼眸一亮,忙招手道:“起来说话。”

阮氏应声而起,太后忙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阮氏小时候的样子,太后还记得很清楚,宫中人人都说她,生得粉雕玉琢一般,长大以后,肯定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一晃三十年了,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人。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太后的眼中似有泪光泛起,跟着道:“来人赐座。”

宫女立马端了一个杌子来,阮氏没有忘记规矩,温和道:“谢太后娘娘赐座。”

太后拉着宝珍的手,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方才问道:“长公主的身体还好吗?”

阮氏微微垂眸,忍住泪水道:“回太后的话,长公主的身体稍微弱了些,当然,也没有什么大病...慢慢调理就会好些的。”

“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哀家,不要拘束。”

阮氏稍微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说起宝珍的婚事,言语之间,皆是恳求之意。她自知宝珍的身份特殊,只希望太后能将此事多延缓两年。待宝珍长大成人以后,按着自己的意愿再定。

太后听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世珂啊,只所以这么早做决定,都是为了宝珍她好,你要相信哀家。”

太子卷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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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听了这话,语气也急促起来,抬高声音道:“太后,民妇怎么可能不信任您,这个世上,您是世珂唯一相信的人。世珂半生命途坎坷,隐姓埋名二十多年,过着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的贫苦日子。如今,承蒙万岁爷皇恩浩荡,太后娘娘鸿福,一家人终能相认。世珂心怀感恩,不再其他奢求,只求宝珍她能平安幸福,快快乐乐地度过此生。”

太后轻叹气,眼中泛着水光,“你相信就好。宫中的诸多事情,哀家不方便一一向你细说。至于宝珍的婚事,你先别忙着难过,哀家会好好斟酌的,绝不会委屈她半分。”

阮氏闻言,极力忍住激动的心情,微微垂首道:“有劳太后娘娘费心。”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未免让宫中其他人撞见,所以来去匆匆,只在宫中呆了不到半个时辰。

阮氏一走,宝珍便悄悄地拿出手绢抹眼泪,不知这一别,要到何时才能再与母亲相见。

太后也跟着心中感触,掉了几滴眼泪,将宝珍搂在自己的怀里,语调惆怅地说道:“难为你了。”

正说着,外面的太监进来禀报:“皇上驾到。”

太后闻言,忙止住泪水,暗自纳闷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跟着,她轻声哄着宝珍:“好孩子,别哭了,免得惹你皇阿玛多心。”

宝珍应了一声是,挺起身子整整衣襟。

康熙迈着大步进来,身着便服,神态悠闲。不过,瞧着太后和宝珍红红的眼睛,关切问道:“母后,出了什么事?”

“哀家没事,皇上不必担心。”太后微微一笑,故作无恙。

“若是无事,母后好端端的哭什么?”康熙一边说一边望向宝珍,接着道:“难道是珍儿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康熙本就是个什么事情都要弄明白的人,再加上,他对皇太后一直恭敬孝顺,关心备至。

太后深知皇上这种脾气,看到他审视着旁边的宫人,神情似乎有些不快。于是,她轻轻握起了宝珍的手,道:“珍儿,你的脸色不好,先下去歇着吧。哀家和你皇阿玛有话要说。”

康熙闻此,看着宝珍的眼睛道:“朕瞧你的脸色也不太好。”说完,吩咐李德全去请太医过来,陪着她一道回语莺斋。

宝珍憨声答应着:“是,儿臣先行告退。”

待她走后,康熙的神情微变,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母后,朕有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

太后闻言,略显意外问道:“皇上,可是在朝政上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有件事确实为难。”康熙面露难色:“它既是政事,也是家事。”

近两个月来,漠西蒙古的几大部落蠢蠢****,似乎意在背着朝廷有什么小动作。康熙几次派出使者前去探查,结果全是无功而返。皇室一直与蒙古贵族之间有着十分特殊而亲密的关系,彼此相互克制,相互依赖。但是,漠西蒙古的那些部落却和清廷联姻较少,且设置比较复杂,人心分散。之前的噶尔丹,就是伺机而动,差点搅了康熙安定蒙古的长远大计。

太后闻此,皱了皱眉:“皇上是在担心他们要卷土重来?”

康熙微微点头,噶尔丹虽然已死,但漠西的局势却依旧复杂,辉特部、土尔扈特部他们的真正实力,个个都不容小觑。

太后历来在政事上的态度是“主和不主战”,这会见康熙的神情严肃,忙道:“皇上,这件事还得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康熙闻言,沉声道:“母后,朕最为难的不是要战,而是,他们突然派来了使臣主动提出说要联姻。”

“和亲?”太后吃了一惊。

漠西的那些个蒙古部落,素来都是心性高傲,争强好胜。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清廷,内在却不屑一顾,尤其抵触和满族皇室联姻。这次竟然主动提出,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皇上同意了?”

康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朕和众臣商议良久,实在没办法不同意。先皇也曾说过,永远不要小看自己的对手,否则会引火烧身。”

太后垂眸认真的想了想,跟着问道:“那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康熙稍稍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向她道:“皇室之中,到了婚配年纪的孩子不多。朕斟酌万分,只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太后闻言,双眸倏睁,瞪着他,立时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要选宝珍那孩子么?”

康熙无奈,目光明亮地看着太后,正色道:“母后,宝珍是最合适的人选,朕没有别的选择。”

“不行,哀家不能答应。”太后挺起腰背,语气认真道:“皇上可以从八旗中挑选一名适龄女子嫁过去,为何偏偏非要是宝珍呢?”

康熙道:“母后,既然决定和亲,朕就必须表现出应有的诚意才行。如果,朕随便指了一名八旗女子和亲,若让漠西各部知晓,必定会恼羞成怒。”

“皇上按你这番话来说,那宝珍的身份特殊,就更不适合担当此举了。”太后据理力争,神情激动:“漠西乃是偏远荒蛮之地,一旦嫁过去,今生今世恐难再....”

“母后,朕也十分心疼那孩子。只是事已至此,为了江山社稷,朕不得不痛下心来。”康熙看着她的眼睛道:“难道,母后要让朕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吗?”

“皇上...”太后闻言,话音一哽,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掉。“哀家方才刚答应过世珂,要好好照顾宝珍,给她指一门好亲。这会却...”太后的初衷,原本是想亲上加亲,将宝珍指给科尔沁左翼前旗的贝子阿木尔,原准备再等一年,眼看是白打算了。

康熙见此,心有不忍,紧握住太后的双手,恳切道:“母后,宝珍的身份隐秘,宫内绝不会有人敢泄露半分。待她出嫁之时,朕会赐予她固伦公主的名号,保她一生尊贵荣宠。”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熙的坚决用意,任谁都不可能阻拦。

太后纵使是再怎么心疼宝珍,也不会为了此事和皇上闹翻。她好似浑身无力一般依靠到软椅后背上,没有说话。片刻方才叹息道:“皇上准备什么时候下旨?”

“五天之后。”

“这么快?”太后不解道。

康熙颔首:“此事不易拖延,以免再生出什么变数。”

“罢了罢了。”太后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早晚都要面对。哀家终究还是委屈了她。”

天色渐晚,李德全端着绿头牌上前,躬身道:“万岁爷,今晚准备点哪位娘娘侍寝?”

康熙抬头扫了一眼头牌,深吸了一口气道:“都免了吧。”

李德全善于察言观色,心知,主子的心情不好,便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宫人们,示意他们的动作都小心着点儿。

康熙合上奏折,揉揉眉心,问道:“白天的时候,太医们看过宝珍之后,怎么说的?”

李德全微笑:“回禀万岁,格格的贵体无恙,太医们给开了几副补药,嘱咐时常溜着点即可。”

“嗯,前阵子,朝中不是有人上贡了两颗硕大的南珠吗?明儿你叫内务府派人给她送过去。”

李德全忙应了声是,心道:那两颗珍珠可是稀罕的宝贝,原以为皇上要送给太后娘娘做寿礼呢。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来了小太监禀报:“万岁爷,德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李德全瞄了一眼康熙,不由低声道:“皇上,德妃娘娘应该是给您送汤品来了。”

康熙闻言,语气放缓:“传她进来吧。”

“喳。”李德全一扬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道:“传德妃娘娘进殿。”

德妃今日穿的很素净,浑身上下,只在头饰上稍微花了点心思。她亲自煲了一盅罐焖鱼唇,味道很是鲜美。

喝汤之前,康熙冲着李德全摆摆手,李德全见了,立马领着宫人们悄然暂退了。

德妃见状,轻声问道:“皇上有话和臣妾说。”

康熙道:“五天之后,朕要下一道旨意,封宝珍为固伦荣惠公主,并赐婚于漠西准噶尔部的汗王巴图布赫。”

“啊..这..”德妃怔了怔,随即恢复了端庄怡然的姿态,温和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宝珍格格去和亲?”

康熙微微沉吟:“嗯,朕希望这件事由你去告诉她。”东西六宫中,除了太后娘娘之外,就数德妃和宝珍的感情最好。

德妃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凛,稍显犹豫,跟着问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吗?”

“白天的时候,朕已经和她说过了。”康熙轻轻地抿了一口鱼汤,沉声道:“事关江山社稷,朕实在不能顺她老人家的意....”

德妃闻言,虽然心里面有点乱,不过她依然敛声静气的立着,神色如常:不管怎样,皇上的旨意,自己只能完全遵从。于是,她点头附和道:“皇上请放心,臣妾会好好和格格说的。”

太子卷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当天夜里,德妃几乎整晚未睡,只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稍微阖眼眯了一会,养养神。待到第二天清早,她提前吩咐小厨房在午膳时多做一些宝珍喜欢的吃食。

午初时分,德妃派人去请宝珍过来景仁宫用膳。宝珍闻言,立马梳妆打扮一下,携着宫女兰芝匆匆赶往。

“格格万福金安”侯在门口的小太监跪地行礼。

宝珍微微含笑说了一声:“起。”跟着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屋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气,馨香清雅,德妃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之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宝珍上前一步,微微屈膝道:“宝珍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闻言,悠然一笑:“好孩子,起来吧。”说完,起身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打量道:“上次受的伤,可都好利索了?”

宝珍道:“有劳娘娘挂心,这点伤不碍事的。”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继而,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疤,横在手掌中间。

午膳早已备好,德妃领着宝珍一起入席落座。“本宫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说完,亲自夹了一块红烧春笋递进她的碗里。

宝珍乖巧地道了一声谢,尝过之后,轻声道:“娘娘,这春笋肉质鲜嫩、美味爽口,很好吃。”

德妃闻言,又笑着为她夹起一块,递过去道:“你喜欢就好,来,多吃点儿。”

如此一顿饭下来,宝珍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德妃娘娘,与平常很不一样。

午膳过后,德妃果然遣开了旁边的宫人,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跟前说话。

宝珍见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德妃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德妃神色如常,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握着道:“格格,本宫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你一定平心静气地好好听着。”

宝珍闻言,不敢掉以轻心,垂眸回道:“是,娘娘请说。”

德妃不是一个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和亲之事,她没有做一点不必要的遮掩,直接说出了皇上无奈之下做出的决定。

宝珍的脸色刷地白了。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炸开了。和亲?准噶尔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妃见她脸色苍白,好生心疼道:“格格,皇上心里也是疼爱你的,只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社稷江山着想,实属无奈啊。”

宝珍身子一僵,心口沉沉窒住,猛然跪倒在地,紧张地拽拉住她的衣袖道:“娘娘,宝珍不能嫁...不能...”

德妃叹了口气,直凝住她那张粉嫩的脸蛋,怅然出声。“本宫知道你心里面委屈,但是局势所迫,岂能轮到我们选择。本宫保证,待你出嫁之后,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长公主她们。”

宝珍摇了摇头,紧紧咬住下唇,泪水不停地染上双腮,连四肢也隐约发起抖来。“我不嫁..”

德妃望着她那满脸泪容和脆弱颤抖的模样,心中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忙把她搂进怀中,轻声软语地哄道:“格格,你这样真是要把本宫的心,都给哭碎了。”

宝珍忍着泪水,重新抬起头来,哽咽道:“我要去见太后。”她认定事已至此,只有太后才能帮她做主。

德妃闻言,亦是一愣,随即缓缓地点点头:“好,本宫这就带你过去。”

宝珍认定,太后娘娘是自己唯一的救命草,根本没有想到她老人家其实早已知晓此事,而且无能为力。

宁寿宫中,太后看宝珍一动也不动,只是伤心绝望的看着自己,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抱住她道:“孩子,别怪哀家和皇上,如果,真有别的方法也不会这般委屈了你..”老人家是打从心里感觉对不住宝珍这孩子,待见她哭得身子都软了,心下又是一疼。

宝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觉胸口突然传来一股闷疼,随即眼前发黑,整个人陡地失去了意识。

语莺斋。

宝珍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虽平静,双手却不自觉地攥握成拳。眼泪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滴滑落在洁白的枕巾上。

兰芝和翠云守在她的床边,见此忍不住揪心,手里的手绢都快揉烂了,却又不知该任何安慰主子。白天的事情,她们已经都知道了。虽身为下人,但她们也为自己主子的命运不平。漠西乃是偏远之地,皇上这么做,无疑就是将格格送入虎口。

须臾,宝珍缓缓坐起身子,扭头瞧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打开隔扇。今晚月色不错。”

翠云闻此,微微一愣,忙起身打开窗户。

窗外,月儿如勾,夜色如墨。面对如此美丽的夜色,宝珍的眼神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苦涩。和亲之事,自己除了乖乖认命嫁人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阮氏和弟弟,还要继续靠皇室照顾,不记皇上半点过,只记皇上万点恩,她说什么都不可以忤逆皇上的旨意。

第二天一早,康熙携着德妃过来看她,话里话外竟是安慰劝说之意。说实话,皇上也不想宝珍,因为这件事情身体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而且,太后的身子也很是不好,起床时突然犯起了心绞痛的旧疾,太医们现都跟在宁寿宫会诊。

宝珍定了定心神,虽心中有怨,却深知喜怒不形于色方可谋得存活之道,于是,故作恭顺:“和亲之事,儿臣谨遵皇阿玛谕旨。”

德妃在旁,略显安心地瞄了她一眼,庆幸她没有冲动说出什么气话。

康熙对宝珍的顺从的态度很满意,当即龙颜大悦,连声说道:“好,好,不愧是咱们大清国的格格,朕果然没看错人。”

宝珍闻言,在心底冷冷地一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对于准噶尔部,宝珍只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噶尔丹,其他一概不知。未来的日子究竟会怎样,她实在无从想象。

这天,宝珍将寝宫内的所有人一并叫来,她已经想好了:漠西毕竟是荒蛮之地,是去是留,还是让他们每个人自己决定吧。

平心而论,宝珍格格是一位难得的好主子。性格温和,待人亲切,凡是在她身边当差的人,个个都是月例丰厚,日子好过得很轻松。

宝珍的语气平和道:“再过两天,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你们跟了我一年多,我自认待你们不薄。今天,我只想让大家撂下一句实话。想继续留在宫里的,只管上前一步,我这个做主子的,自会替你们安排。”

小太监和宫女们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宝珍见此,跟着道:“放心,不管你们是去是留,我都不会责怪你们。”

翠云闻此,突然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格格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她的话音一落,兰芝也跟着跪地道:“奴婢也愿意跟着格格,尽心尽力服侍您一辈子。”

说话间,屋中的所有人都附和道:“格格去哪儿,奴婢(奴才)就去哪儿。”

宝珍微微沉吟道:“你们可要想好了?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个儿的一生。”说完,她又看向兰芝,继续道:“兰芝,年底你就可以出宫回家了,我是不会留你的。”

兰芝闻言,眼眶一红,忙跪行上前道:“格格,奴婢不出宫了。奴婢要陪着您一起去漠西,求格格您成全。”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宝珍深深看了她一眼。

兰芝闻言,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垂眸道:“奴婢十二岁时就被父母卖进了宫里,他们早已习惯了没有奴婢的日子。”

兰芝表态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家的意见完全统一,连年纪最小的冬离,也是抱定了主意。

宝珍见状,心绪复杂,眼睛酸涩。

两天之后,康熙颁下圣旨,宝珍授封为固伦荣惠公主,并赐婚于漠西准噶尔部的汗王巴图布赫,即半个月后,从京城启程前往漠西。

太子胤礽闻此,眉心紧蹙,心头竟划过一丝锋利的寒意。没想到,宝珍真的宁可去和亲,也不愿随了自己,整个人顿时有些恼了。跟着,他将一肚子的脾气全都撒到了孙公公的身上。孙公公跟了太子爷二十年了,从来不曾被主子这么喝骂过,吓得他差点减寿了三年。

当天下午,胤祯跑着来找宝珍,却被兰芝给拦在了院外。“十四阿哥,格格身子欠佳,不宜出来相见,还请十四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祯抬手打断,他一改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样,急切问道:“我今天就要见你们主子,谁也别拦着我,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兰芝见状,忙跪地道:“十四爷,奴婢求您别这样。宫里面的规矩,爷都知道的。”

胤祯不依,抬脚就要往里闯,兰芝无奈,只好一把抱住他的腿,恳求道:“十四爷,我们格格真的不舒服,您先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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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宫女们一见到这等情况,也跟着跪了下来,帮忙拦住胤祯,连声道:“十四爷莫动怒....请您留步。”跟着,身后传来一阵小跑步的声音,孙嬷嬷急急赶到,小声劝阻道:“小祖宗,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快和奴婢回去吧。啊?”

胤祯拧眉,只是匆匆抬头撇了她一眼,然后,硬是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了屋子。

孙嬷嬷见状急慌了,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传来这么大的动静,宝珍早听出来来人是谁,可自己实在无心见人。这会,待见胤祯气冲冲地闯进来,略微吃了一吓,旋即双脚移下软榻,站起身道:“十四阿哥,你这是?”

胤祯纠结着眉心,毫不犹豫地上前抓住她的手,强烈而有力。“走,跟我去见皇阿玛。”

宝珍惊讶于他的贸然举动,挣扎着想抽开手,无奈,手骨被他紧紧攥着,任凭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孙嬷嬷和兰芝翠云也跟了进来,惶惶恐恐地看着两位主子,焦急道:“十四爷,有话好好说,您先放开格格”

胤祯看着宝珍微愣的神情,急切道:“我们这就去见皇阿玛,让他收回旨意啊。”

宝珍闻言微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行。”

胤祯听她拒绝,急躁透了,神情纳闷:“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真的要去漠西,嫁给那个野蛮的巴图布赫不成?多么荒唐”

宝珍眼睑半阖,语气平平淡淡的,“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我自然是要嫁的。此事,十四阿哥无需再多费心了。”

胤祯闻言呆住,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要执意看进她的心中。任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哭天抢地的叫嚷着说不嫁,可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好似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一样。

宝珍见此,随即抽出自己的手腕,淡淡道:“罢了,我有些乏了,十四阿哥请回吧。”

“你”胤祯轻轻摇头:“你是傻了还是呆了?”

屋中众人闻此,皆是一惊,孙嬷嬷再不敢耽搁半分,吩咐着三五个小太监上前,硬是把胤祯给搀了出去。

临走时,孙嬷嬷向着宝珍躬身道:“我们主子也是舍不得格格。这才一时没了方寸,还望格格您...”

“嬷嬷客套了,不碍事的。”宝珍闻言,摆一摆手道:“你快陪着十四爷回去吧。”

“是。”孙嬷嬷应声而去,心中暗道:主子这般胡闹,宫中的动静着实少不了,估计这会德妃娘娘也该知道了。

唉...十四爷,小祖宗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待他们走后,兰芝和翠云对视一眼都长长叹了一口气;想到刚才十四阿哥的所为,真让人偷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再闹下去,万一惊动了万岁爷,那可就麻烦了。

宝珍瞧着自己手腕上那一片通红,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知,胤祯是真的急了,否则也不会用上这般力气。

宫中人多眼杂,十四阿哥大闹语莺斋的事,片刻便传到了德妃娘娘的耳朵里。

德妃听了,气得差点扔掉了手中的茶杯,忙命人将胤祯和孙嬷嬷带来。

这时的胤祯,还因为宝珍的事情闷闷不乐,黑沉的眼瞳竟是不耐烦的情绪。而孙嬷嬷则是立马跪地叩首,心里抖了好几抖。深怕德妃娘娘一个不高兴,立马就将她撵出宫去。

德妃遣开其余宫人,盯着胤祯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先开口训斥了孙嬷嬷。“平日里本宫怎么嘱咐你的?”

孙嬷嬷闻言,当下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轻声道:“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胤祯见状,蹙眉道:“孙嬷嬷你起来。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没关系。”

德妃听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愧疚,冷冷道:“什么叫做没关系?孙嬷嬷是你的贴身奴才,本宫交代她要管好你的一言一行。可是今天,你去语莺斋大闹...”

胤祯闻言,心里愈加觉得不痛快了。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没错,反而向德妃问起了宝珍的婚事。他不相信太后娘娘会舍得这么做。

德妃的脸色微变,好似气得不轻道:“胤祯,宝珍格格的婚事,是为了满蒙两族共同繁荣。你休要再任性胡为,惹得你皇阿玛不高兴。”

胤祯闻言,一脸地不高兴,似乎还有话要说。

德妃根本不想听,只吩咐孙嬷嬷将他看牢看好。如果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胤祯身边的所有人,统统都要受得惩罚,一并发配至辛者库去。

胤祯听了,忙行至德妃的跟前:“额娘,您和皇阿玛求求情。毕竟,宝珍她还救过儿臣的命呢”

“胤祯”德妃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再胡闹下去,额娘就真的要罚你了。皇上这般待她已是不薄,宝珍嫁过去之后,将会成为堂堂正正的汗王王妃,一生富贵荣华享受不尽。你担心什么?”

“儿臣..”胤祯为难地看着德妃,心中的怒气顿时变成了泄气。不知要怎么才能说清楚自己的心情。不管怎样,他都想要宝珍一直留在宫里,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虽对男女之情还无所求,但却将宝珍一直视为最亲密的玩伴,认定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凡是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和她一同分享,好像就是自己最大的乐趣似的。这种莫名的情愫,着实让他更加舍不得宝珍的离开。

这天午后,内务府派人过来裁量了一下宝珍的尺寸,准备要为她赶制大婚时的嫁衣。

作为待嫁的新娘子,宝珍的脸上并无任何喜悦之情,相反倒是冷冷清清的让人有些无措。

宝珍端坐在微黄的铜镜前面,晶亮黑漆的水瞳,静静地瞧着兰芝呈上来一件又一件的头饰发簪,微微垂眸。想起九格格出嫁之前,脸上从洋溢着悠闲和快乐,就连偶不经意间的一个淡淡的微笑,都能让人感受到她幸福的心情。

过了片刻,外面的春华进来道:“格格,宁寿宫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宝珍没有再见过太后。这会,她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故作平常的样子前往。

太后见她这般大大方方地过来问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 ,声音愈加温和道:“哀家准备了点东西给你。”

太后微微侧首,命身后的宫人拿来一只红漆的木盒,“这玉镯子是哀家当年的嫁妆。来,过来,哀家帮你戴上看看。”

“太后...”宝珍稍显犹豫。

“过来吧,看看合不合适?”太后一边帮着宝珍戴上玉镯子,一边和她说道,“哀家早就想过,待你出嫁的时候,把这个镯子给你。呵,你看刚好合适呢。”

太后拉着宝珍的手仔细瞧一回,见她的眼里尽是堆满了氤氲的水气,不免怜惜:“珍儿,哀家老了,有些事情想管,却力不从心了...所以,你别恨..哀家相信,你这样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是,太后。宝珍已经都想明白了。”宝珍此时的心情并不轻松,但事已至此,她不愿再伤老人家的心。太后娘娘是她的恩人,也是阮氏和弟弟的保护者。于是,她回握住太后的手掌,嘴角又向上牵动几分,道:“宝珍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她这么说,太后终于是放下了一颗心,欣慰地笑了起来。

“你的嫁妆,哀家早已吩咐内务府好好准备。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哀家说来。”太后这么做,完全是希望能在物质方面多补偿她一些。

“.....”宝珍面露难色,眼下她只剩下一件事情放不下,那便是要如何向阮氏和弟弟开口。这一去,从此天南地北天各一方。想要再见,恐怕是今生无望。

“珍儿,你想要什么就说。不管是什么,哀家都会满足你的。”太后继续说,声音里却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宝珍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柔声说道:“太后娘娘,宝珍只想要三天的时间。”

公主府外,春来往马车旁放下落脚凳,跟着挑起帘子道:“格格,咱们到了。”

宝珍携着翠云的手,缓缓走下来。

府门外的小厮一见是她,忙乐呵呵地回身去里面报信。

片刻,阮氏匆匆赶过来,瞧见女儿刚踏进大门口,展露笑颜,嗔怪道:“怎么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呢?”

宝珍微微一笑,撒娇道:“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么?”

阮氏见她身后的翠云还带这几件行李,不禁愣了愣道:“珍儿,你这是...”

宝珍笑道:“我特意求了太后娘娘,准许我过来住上两天。”

阮氏闻言,眼中顿时涌现出喜悦之色,连忙吩咐下人们将宝祥叫出来。

片刻,宝祥睡醒惺忪地来到前屋,待见姐姐宝珍被吓了一跳,跟着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花了眼。

宝珍笑了笑,捧起他的小圆脸,轻轻地掐了一下。“小懒虫,还做梦呢?”

太子卷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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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时间,短暂而宝贵。宝珍准备一心一意地陪陪阮氏和弟弟,将和亲之事暂且深深地搁在了心底,珍惜这难得的阖家之欢。

公主府常年来冷冷清清,大门内从未踏进过半个生人。这会,宝珍带着宫人进来小住,府上里里外外多了几分生气。

宝珍念及长公主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吵闹打扰,仔细嘱咐了翠云交代其他人,日常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切勿惊扰了公主的静养休息。

女儿回来小住,阮氏自然欣喜不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引得宝珍和宝祥甚是开心。一家人团团围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水车胡同的日子。

用过晚饭,宝祥缠着宝珍讲故事,不料,她方才刚讲了一半,就见弟弟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阮氏在旁见此,含笑上前,轻声道:“今儿你能回来,这孩子高兴坏了。”说完,便走到水盆前浸湿了一块手绢,准备给儿子擦擦脸。

宝珍道:“娘,我来。”

阮氏不依:“你就别沾手了,累了一天了,你先回房洗个澡。”

“娘,还是让我来吧。”宝珍拿过手绢,细细地给弟弟擦了一把脸,心道:自己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这样照顾他了。

片刻,两人一起出了宝祥的屋子,阮氏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出声问道:“宝珍,你累不累?”

宝珍微微摇头,推开房门让着阮氏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好想着陪娘亲说会儿话。

其实,家事可以慢慢再叙,阮氏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婚事。

此时此刻,宝珍还不能和她说实话,只淡淡道:“娘,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宝珍终生感激不尽,这一辈子也还不完。不管太后她老人家怎么决定,女儿都愿意欣然接受。”

阮氏没料到女儿会这么说,连忙握住她的小手道:“珍儿啊,婚事大事,非同儿戏。”

宝珍听了,绽出一抹让人安心的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件事,孩儿自有分寸,请娘亲宽心。”

阮氏闻言,还是有点担心,但又怕自己唠叨打扰了女儿休息,没再多言。“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儿,宝祥那孩子肯定还得缠着你闹。”

阮氏前脚刚走,翠玉后脚就领着宫女们端着热水进来,准备服侍宝珍洗澡沐浴。

“格格,您跟夫人都说了吗?”

宝珍靠在浴桶之中,看着眼前缓缓缭绕地水汽,沉声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她们的时候。这两天,你们小心些说话,别让府中的人多了心去。”

翠云闻言,忙应了一声是。

之后的两天里,宝珍白天陪着弟弟看书写字,晚上陪着阮氏闲话家常,偶尔,长公主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去陪着她静静地呆上片刻。长公主还是认不得她,反应却不像上次那般哭哭闹闹了。宝珍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模样,暗自在心中说道:外婆,宝珍要走了,您老人家一定要多多保重。珍儿这一去,恐怕再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也不能再好好照顾娘亲和弟弟了。漠西虽然偏远,不过,宝珍会努力好好生活下去的。”

临别之时,宝珍故作无事,微笑着向阮氏道:“娘,往后宫里面的事情多,我可能得有一阵子不能出来看你们了。”

阮氏闻言,了然道:“嗯,没关系的,你自己多注意点就好。”

坐上马车之后,宝珍只觉自己的眼泪瞬时就涌了出来,翠云见状,忙吩咐春来驾车,心知格格不希望被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待马车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宝珍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好在街上热闹的声响,几乎完全淹没了她悲伤的哭声。

翠云在旁,偷偷地以手背抹了一把泪,不知该如何安慰格格,心想,这会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更好。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这期间,太后娘娘一直尽心照顾宝珍,希望让过于纤瘦的她,身子能再丰腴一些。另一边,康熙命内务府为宝珍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用度和排场堪比九格格大婚之时。

出嫁的前一天,宝珍亲手将一封书信交给太后娘娘,求她帮忙转交给阮氏。

太后轻轻地应了一声,一脸疼惜地拍着宝珍的手。“孩子,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亲自交给世珂的。”她早已想好,要好好地和世珂解释一下和亲之事。

宝珍恭敬地垂下了头,后退一步,跪地叩首道:“宝珍叩谢太后娘娘鸿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忙伸手搀她起来,温和道:“快起来吧,明天你就要走了,不用再和哀家拘泥于这般虚礼,好好回去歇着吧。”

“是,宝珍告退。”宝珍依言退了下去。

太后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随即重重的叹息一声,其中似乎含着无尽的忧郁与惋惜。

今晚,乃是宝珍身在皇宫的最后****,她自然没有半分睡意。于是,双手环住膝盖,看着翠云和兰芝为自己仔仔细细、反反复覆地检视明日需要佩戴的首饰珠宝。正中央的木衣架上,摆放着装饰华丽的大红嫁衣,嫁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绣织而成,其间点缀在图案上面得竟是小巧精致的蔷薇晶石,明亮亮如星光闪烁,透着过于奢侈繁迷的皇家贵气。

第二天晌午,喧闹的西门大街上,这会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万岁爷嫁女儿的日子。人头涌动,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努力从人缝中,挤来挤去想瞧瞧那格格,究竟生的什么模样。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是有如潮水般,源源不绝。

“听说这个格格,是万岁爷在民间收养的义女呢。瞧瞧,这才在宫里没呆上几天,就被嫁了出去,真是够可怜的”

“欸说的是啊,漠西那个鬼地方,这些年就没安稳过。要不是朝廷派重兵驻守边境,说不定那帮野蛮人就要打进来了。”

“那些蒙古人可不是好惹,啧啧啧”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人们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仰高脖子期待着。作为小老百姓,他们平时压根儿没什么机会见识这般大场面,更别说能亲眼见一见当朝的格格了。无奈,护亲的队伍戒备森严,把围观的老百姓阻拦在一米之外,不许靠近半寸。挤来挤去,除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之外,再没看见其他。

夜半时分,胤祯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他望着笼子里那对虎皮鹦鹉,默默出神。

宝珍临走时,将这对鹦鹉连同九格格的小狗小兔,一并都送给了他照看。

因为,上次在语莺斋大闹了一场,胤祯被德妃娘娘给禁了足。每天,除了贴身的孙嬷嬷和宫女之外,还有两个新来的小太监跟着,不管他去做什么都紧紧跟着。

胤祯虽然脾气倔强,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闹了几通脾气之后,便暗自懊恼起来。尤其是今天,他算着时辰,心知宝珍已经走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言不语。

不知为何,他一看见笼子里那对鹦鹉,脑海中就不断闪出以前的画面。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想起她在马蹄下救过自己的时候,还想起随南巡时,大家再一起游乐市集的情形。

想到这里,胤祯猛地坐起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那对活蹦乱跳的鹦鹉,沉声道:“没良心的家伙。自己的主人都走了,还这么无动于衷。”说完,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他用的力气不大,茶杯砸在了鸟笼上,鹦鹉却受了惊吓,本能地抖着翅膀,叫道:“格格吉祥,格格吉祥”

胤祯闻此,手上一滞,神色复杂。

门外听到动静的孙嬷嬷随即走进屋内,看到地上的瓷杯碎片和受惊的鹦鹉,忙道:“主子,您又怎么了?”

胤祯反手负背,突然的转过身去:“把这鹦鹉拿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它们。”

孙嬷嬷闻言,忙上前拿下鸟笼子,轻声道:“十四爷,奴婢给您熬了鸡丝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胤祯摆一摆手道:“我不吃,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别来烦我。”

孙嬷嬷听了,面露难色,悻悻然退出了屋子。

过了两天,德妃娘娘免了胤祯的禁足。按说,依他的个性,早该第一时间跑出来。无奈,他还是整天闷在屋里,不愿意出去。

德妃见状,将孙嬷嬷叫到跟前一问,才知他还在因为宝珍的婚事,和自己闹脾气不高兴。

“十四阿哥,每天都心浮气躁的,饭吃得也比平常少了。”孙嬷嬷一脸的担忧之色,自己跟了主小阿哥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德妃叹了一声:“十四阿哥,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十四阿哥,这次好像是真的很难过....”

德妃闻言,神情微变,打断她道:“胤祯还小,身边少了一个“好姐姐”自然舍不得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德妃继续道:“还有,本宫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抓紧去办。”

太子卷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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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队伍走了整整三个月,方才到了这块还未经开垦过的辽阔大地。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正前方是一座高耸入天的大山,此时就像是沉睡在风雪之中更显得庄严、肃穆。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倾泻聚集到悬岩断壁上、山坡上,仿佛给满世界都铺上了一床巨大的白被。高山脚下,资源丰富,每个盘踞在这里的首领头目,人人皆想独占此地,继而成为整个西北草原的霸主,独占一方。不过几十年来,战争如火如荼,几乎从未有停歇的迹象。汗王们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有准噶尔部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由于连绵的展示纷乱,蒙古各个部落皆是大伤元气,辉特部的汗王巴图布赫为了长远打算,为了老百姓们重新回到之前的平静繁荣。他暂时甘愿息事宁人,带领着部落百姓让出水草丰富的领地,继而迁居于偏远之地暂避锋芒,休养生息。

不过,准噶尔部落的势力太多强大,策妄阿拉布坦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要一统天下的野心。西北草原能再和平共处多久,没有人敢保证。只是,单纯意义上的谦让,并不能保证他们不再进犯辉特部。为了保护自己的势力,辉特部不得不放低姿态,请求同清朝和亲,找寻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有力伙伴”。

毡包大帐内,几个身穿肥大窄袖镶边的蒙古长袍的强壮汉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议论着什么,个个神情严肃。几番商讨之后,众人的目光皆是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主位的巴图布赫。此人生得天庭饱满,头发乌黑浓密,双目炯炯有神,神情冷峻犹如外面沉稳不化的寒冰,异常沉重。

在策妄阿拉布坦眼里,辉特部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尤其是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羽翼骑兵营,更是草原上最难拔掉的硬刺儿。巴图布赫继任于父亲的王位,和父亲的理念不同,他更注重的是部落的长远发展,而不是单纯地和恣意放肆的准噶尔部耍强斗狠。也正是基于巴图布赫的远虑,饱受战乱迫害多年的辉特部,这两年终于过上了久违的平静生活。

“汗王,属下最近从耳目那里收到消息,准噶尔部的那些个主战派,最近又开始有了蠢蠢****的迹象。咱们是不是该多多堤防一些才是,以免战事又启,措不及防。”说话的人叫做吉达,自幼和巴图布赫一起长大,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朋友。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地壮汉扬声道:“策妄阿拉布坦那只狡猾的狐狸,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要我扎那说,大汗,咱们忍气吞声这么久,现在就该杀他个痛快了。”

吉达道:“扎那,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容易,现在,还不是咱们跟他们挑明矛盾的时候。”

扎那闻言,不服气道:“哼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行?”说完,他伸手覆住绑在小腿上上的锋利匕首,继续道:“大汗,我扎那不怕死,可就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扎那的亲人统统都在战乱中的没了性命,他从小就抱定了信念,这一生的唯一使命就是,驰骋战场,奋勇杀敌,既使是死了,也要是战死在沙场上。

“你这只倔嚼子”吉达懒得和他理论,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副火爆脾气,早晚是会害了他的。

一向寡言的巴图布赫终于出声道:“大家别争了。就如吉达说的一样,现在确实还不是动手的机会。”

扎那听了,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吉达的一个蹙眉的神情给制止了。他们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起码都有十年以上了。虽然,彼此之间有如兄弟般的深厚情谊,但职位等级的区分却不可乱。

吉达想了想道:“大汗,兵卒来报,满族公主的队伍已经到了天山附近。估计再过三日,便可到达咱们的驻地了。”

巴图布赫沉默了一会儿:“嗯,明天你陪我一同过去迎接。”

“是,大汗。”

扎那闻此,暗自在心中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还废得上这么麻烦。

此行和亲前去辉特部,随行的有两名将领和一百名士兵随行护送。春来原本不在随行之列,却因为太后娘娘的临时受命一起随行。他的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宝珍的安危,绝对不允许半分差池。因着规矩,宝珍必须穿着一身繁琐的大红嫁衣,每天光是梳洗打扮就要足足花费一个时辰,吃了不少的辛苦。

这天夜里,临睡之前,翠云照例要用黄杨木的雕花梳子,给宝珍梳一梳头。

宝珍透过微黄的铜镜,瞧见翠云含笑出神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今儿又遇上什么好事了?”

翠云闻言,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奴婢没事。”

宝珍见她不说,也没有再多问。

片刻,翠云替她梳好了头发,小声道:“格格,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到地方了。您想过额驸她长什么样子么?”

宝珍闻言,微笑摇头道:“你刚才不会想的就是这个吧?”

“奴婢不敢。”翠云道:“白天的时候,小林子去给沿途的人家送馒头,听他们说起了额驸。”

“大家都怎么说的?”宝珍靠在软榻上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轻声问道。

翠云立马来了兴致,亦说道:“这里的百姓都说额驸,是一个顶天立地,能文能武的大英雄...”她似乎听到了不少传闻,说起来滔滔不绝的。

对于巴图布赫,宝珍还真没仔细想过他会是歌什么样的人,只希望他不是一个野蛮凶残的武夫。现在听来,自己这位未来的丈夫,倒是比预料的要优秀很多。

第二天清早,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和亲队伍重新整装出发。

待到午初时分,雪势越来越大。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忽然看见不远处多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眨一眨眼,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错,便忙回身报给带队的将领。

将领闻此,连忙命令众人加强戒备。过了片刻,众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帮骑兵,他们穿戴统一,根本无视于漫天的大雪,行进间皆是军人才会有的豪爽英气。

将领被他们的气势给震住了,带着整队人马杵在路中间,失了神,直到耳畔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清了那些人的手上正举着一面白马图案的军旗。

巴图布赫身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骏马,挺拔的立定在众人身前,呼出一口白气道:“在下巴图布赫前来,迎接大清朝固伦荣惠公主。”

将领闻言,瞧了瞧眼前的军队服装,收起兵器,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宝珍端坐在马车之中,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忙低声吩咐翠云掀起帘子看看。

翠云探出头去,跟着轻声说道:“格格,好像是有人来接咱们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宝珍便听到春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主殿下,辉特部巴图布赫大汗前来迎接。”

宝珍闻言,暗自深呼了一口气,心里面突然有点小紧张。风雪之中,宝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夫婿的模样,虽然只是短短一瞥,但却是看得真真切切。说实话,巴图布赫的年纪,远比她的想象得要年轻很多。而且,样貌也算得上俊朗,尤其是那较为突出的五官,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紧接着,巴图布赫亲自带队护送车队赶往驻地。待到了驻地之后,宝珍被宫女们搀扶着下了马车。待到她双脚落地时,周围的所有人全部跪地叩首道:“拜见公主殿下。”

宝珍听了之后点点头,抬手示意大家平身。她的面前是一座大大的毡房,看上去就像是足有两间房子大。这里就是她的大帐,从今以后,她要一直生活在里面。

因为还没有正式行礼,巴图布赫尚且还不能踏进大帐一步。所以,他派了两名嬷嬷陪同宝珍一起进了大帐。她们一个叫做陶如格,容长脸,肤色偏黑。另一个叫做欧格登,下巴尖瘦,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二人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发音纯正。宫人和她们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大帐内宽敞舒适,十分温软,空气里还飘散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地上皆是用整洁柔软的兽皮铺成,四面的墙上挂着精巧雅致的缨络,惹人禁不住小声感叹。

陶如格恭敬道:“公主殿下,您和大汗的成亲仪式在三天之后,奴婢会帮您准备好一切。”按着规矩,正式成婚之前,宝珍和巴图布赫暂时不能见面,。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松一口气。

ps:更正一下,巴图布赫乃是漠西辉特部的汗王,而并非准噶尔部。柒柒之前心粗手快,没有及时修改,还望大家多多见谅

太子卷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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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帐外的各处角落都支起了篝火堆。蒙古的冬日比中原要来得更为寒峭,连风里都带着哨声,就算是穿上厚实的皮袄皮靴,站久了脚也会被冻麻。

此时,巴图布赫正坐在自己的大帐之内,双手抱胸望着地上的暖炉,默默出神。他这个样子,已经快有大半个时辰了。吉达在旁,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马奶酒。大半罐下去之后,他的面色微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片刻,他突然开口说了话:“大汗,大清国的那位公主,您不喜欢吗?”

巴图布赫闻言,微微抬起头来道:“为什么这么问?”

吉达跟着道:“大汗,整晚都不苟言笑,哪里像是个要成亲的新郎官。”说完,他忽然站起身来,行至到桌案前拿起那道和亲圣旨。“没想到,这么一本薄薄的文书,就是咱们辉特部的保命符。”

他的话音刚落,帐外忽然有了些许动静,“奴婢是哈日查盖世子房里的人,有要事禀报大汗..”

“大汗有令,正在处理政事公务,不见任何人,你等赶快回避”

“奴婢有急事,世子他....”

听着外头的动静,巴图布赫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帐外有人应声,跟着领进了一个神色慌张地年轻女奴。“大汗,世子他又不见了”

巴图布赫蹙起两道浓浓的眉毛,神情不悦。“什么时候不见的?”

女奴闻言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过去服侍的时候,世子他就已经不见了。”

巴图布赫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就是在存心跟他作对。

吉达跟着道:“大汗,属下这就亲自派人去找,外面积雪很深,世子殿下他走不远的。”

巴图布赫的脸色沉了一沈,他也不多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吩咐吉达赶紧出发,一定要把人给自己带回来。

吉达领命而去,果然,还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在牙帐附近找到了被困在雪中的世子哈日查盖。他的马陷在雪坑中走不出去,而他的小脸被冻得通红,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冷颤。

吉达上前,只有单手就将世子提领了出来。哈日查盖扭头一看是他,便立时蹬腿怒叱道:“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不回去--”

吉达知道世子耍脾气的原因,只是,这件事,他插不上手,也不能管、不可管。于是,他将哈日查盖抗在肩上,呵出一口白气道:“世子,您有什么话,回去跟大汗说吧。”

哈日查盖毕竟只是个十岁孩子,就算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挣脱开吉达的手臂。不过,这孩子天生是个倔强脾气,忽然,张开嘴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吉达微微蹙眉,却没有制止他,这点痛楚他还是受得住的。

一番折腾过后,吉达终于把世子给带回了牙帐。哈日查盖的嘴上还是不服,口口声声地要吉达将自己马上放下来,有本事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

巴图布赫将目光锁定在世子的身上,神情严肃道:“哈日查盖,你还没闹够是不是?”

哈日查盖站在帐中,神情倔强地别过头,似乎毫不畏惧父汗的质问。他就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见到父汗迎娶别的女人。

“你偷偷地骑马出去要干什么?”

哈日查盖闷声道:“我要去找宝音姑姑。如今,父汗已经有了新王妃,以后,儿臣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你……放肆”巴图布赫暴怒,将桌上的杯盏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今天我绝不会轻饶了你。来人啊把我的马鞭子拿来”

哈日查盖不服气地抬起头,望向他道:“好,父汗要罚就罚吧儿臣不怕。”

吉达在旁,忙出声道:“大汗请息怒。世子年幼,哪里经受得起这般严惩。”

“不用给我求情,我不稀罕,不稀罕”哈日查盖大声道:“整天把我关在毡房里,让那些个嬷嬷们看着我,不准我踏出牙帐半步。不就是为了不想看见我,既然如此,我倒是不如自己走掉的好。”

巴图布赫见他态度如此蛮横,知错不改,便扬起手中的马鞭挥了过去。

哈日查盖痛的直哼哼,却咬紧了牙,愣是不张口求饶。如此几鞭子下去,他身上的长袍都抽开了花,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絮。

因为正在气头上,巴图布赫下手的时候略重了一些。吉达不忍看世子受苦,上前跪倒,用身体挡住世子,恳求道:“大汗,属下求您了。”

哈日查盖垂着头,有气无力道:“父汗.何不就此打死儿臣...那样儿臣就能见到母妃了。”说完这句,他便双眼含泪,疼晕了过去。

巴图布赫闻此,心中顿时一阵痛楚。跟着,将马鞭扔到了地上道:“吉达,你带他下去上药,叫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是,属下告退”吉达忙抱起世子,应声退下。

巴图布赫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冷静。想起刚才儿子说的那些话,不禁神思恍惚,哈日查盖原本并不是这样任性的孩子。可是,自从塔娜去世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孤僻了。尤其是得知,自己要娶亲之后,他便变得更加任性了。

巴图布赫自认一生之中,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亡妻塔娜。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早在孩童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成年之后,巴图布赫迎娶了塔娜为妻子,那时的他,还未没继承汗位。两个人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紧接着,他们的儿子哈日查盖出生了,而就在全家人都沉浸在这种喜悦之时,准格尔部却再次伺机而动,开始了无休无止地征战。战乱中,塔娜被别人掳走,巴图布赫为了保护部落百姓,没能及时地将她救出来。待到巴图布赫带兵将她救回来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那段被囚禁的日子,在塔娜的心中存下了一道阴影,一道她根本克服不了的痛苦回忆。从那之后,她开始整天以泪洗面,每晚从睡梦中惊醒,都会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而且,除了儿子之外,她不许旁人再碰自己一下。

巴图布赫深知她的痛苦和难过,心底写满歉意和愧疚。她的苦,他看在眼里。所以,他从不强迫她尽妻子的义务,单独给她另建了一间毡房,让她好好安心静养,希望她会慢慢遗忘过去的事情。后来,巴图布赫继任汗王之位,部落众臣时不时提议要他另立女子为妃,但都被巴图布赫严词拒绝。如此过了两年,随着蒙古各部的纠缠争斗,巴图布赫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

塔娜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人,为了不让巴图布赫为难,她用一碗毒酒了解了自己的生命。临死前,她倒在巴图布赫的怀里,笑容安详,只说了一句:“大汗,对不起...请您好好照顾世子。”

回忆犹如一幕幕涌现出来,巴图布赫被思念的情绪纷扰,整晚难已成眠,一个人在大厅内,独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早,陶如格和欧格登进来屈膝给宝珍行了礼,笑道:“大汗吩咐说,让奴婢们陪着供公主殿下四处看看。”

宝珍闻言,点头微笑道:“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呢。”说完,携着翠云的手一并出了毡房。

帐外阳光明媚,完全不似昨日那般风雪大作。宝珍的大帐与巴图布赫的毡房相隔并不远,所以,待她走出大帐之时,吉达和扎那正好看见。

扎那惊诧地看着那个方向,很是意外道:“吉达老弟,那个人不会就是大清国的公主吧?”

吉达的神情平静自如,淡淡道:“嗯,她就是咱们大汗未来的王妃。”说完,他便挑起帐帘,钻进了毡房,只留扎那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出神发愣。

片刻,吉达方才又探出头来,望着扎那,无奈道:“快进来吧,别耽误了正事”

扎那闻言,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进去。

大帐之中,巴图布赫时神情倦怠,微微阖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未睡。“世子的伤,怎么样了?”

吉达道:“世子的伤势不重,只需休养几天就可痊愈了。”

巴图布赫闻言,心底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昨晚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怕是又要伤了孩子的心。

傍晚时分,他亲自过去看望了儿子。哈日查盖侧卧在暖炕之上,面朝里背朝外,手中一直紧紧地攥着母妃留给他的玉佩。

巴图布赫坐在儿子的床边,轻声道:“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两天之后,你将会有一位新母妃,你必须要学会尊敬她。”

哈日查盖的肩膀一颤,泪水不争气地从他的眼角滑下,他咬着下唇,沉声道:“儿臣的母妃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

太子卷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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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和兰芝在毡房内守了整整****,寸步也没有离开暖炕,早膳时间已经过了,她们两个还是纹丝未动,生怕宝珍突然睡醒过来,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

翠云仔细看了看暖炕上的主子,发觉她的面色好了很多,唇色也红润了些。兰芝又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地擦拭宝珍额上冒出来的汗滴,动作轻柔。

昨天晚上,宝珍很早就睡下了。翠云见她神情倦怠,便没有多问,就服侍着她休息了。谁知,原本好端端的主子,却半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这场病来得很不是时候,明天就是行礼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选定的吉日不可再变,这是族里世世代代的规矩。

巴图布赫听闻宝珍生病的消息,连忙叫来自己派去的两位嬷嬷,责问她们是怎么服侍的?

陶如格和欧格登徨徨惴湍,心知这会自己一定是重罚难逃,只得跪在地上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轻声求饶。说着说着,她们忽然发现大汗一脸烦躁之气,便连忙收住话语,转而望向一旁的总统领大人吉达。

“大清国的太医怎么说?”吉达发问道。

“太医们说,公主殿下感染了风寒,虽并无大碍,却还是得静养几天,方才能够痊愈。”

巴图布赫闻言,眉心微蹙,心道:不论如何,明天的成亲之礼不能耽搁,只能委屈那位大清国公主带病坚持。

这天晌午,宝珍终于睡醒了过来,她头疼得很厉害,鼻头泛红,半倚在暖炕上喝下了小半碗牛乳粥。

翠云搬了一张椅凳坐在床炕边,收拾好汤碗羹匙,跟着开口道:“格格,大汗派人来说,明天的成亲之礼,照常举行...”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犹豫和小心翼翼。

宝珍闻言,轻声地说:“嗯,派人告诉大汗,我睡一觉就会没事了。明天的婚礼,绝对不会耽误的”

翠云听了,微微点头,面露担忧。

十二月初五,整个牙帐之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乐不可支地忙成一团。

宝珍起得很早,重新穿上了那件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嫁衣。兰芝亲自用就棉线给她绞脸,古代的女子一生只开一次脸,通常都是在女子出嫁前由女性长辈施行,算作是一种成人礼。

兰芝一边为格格开脸,一边轻声唱起了“贵面歌”。“福筷举一双,开始贵头鬃;去污求吉利,健康到百岁。第二贵头额,入门有糖吃;孝顺得人疼,夫妻手牵手。第三贵目周,消灾添福寿......”

宝珍细细听着,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如果阮氏在的话,一定会要陪着落泪的。想着想着,宝珍便觉得心中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涨满了心窝,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了。

宝珍的皮肤,原本就白皙娇嫩,兰芝生怕会弄痛了她,所以绞脸的动作特别小心翼翼。这会,见自己的主子红了眼眶,忙问道:“格格,奴婢可是弄疼您了?”

宝珍依然微笑:“没有。”

兰芝闻言,便知格格泛起了惆怅的心思,没有在多说话,继续仔细地为她,修整眉毛。

绞过脸的宝珍,皮肤更加白皙光洁,虽然眉眼间隐然有一股倦怠的病气,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兰芝透过微黄的铜镜,含笑望着盛装打扮的宝珍,连连赞许道:“格格真美,大汗见了您一定会欢喜地移不开眼的。”

宝珍闻言,略显羞涩,害羞的娇红,瞬时染上了她的双颊……

翠云在旁,掩嘴而笑,跟着为她戴上华丽的凤冠,盖上盖头篷,宝珍的眼前便被一片红色遮盖住了。

宝珍并不清楚蒙古族成亲的步骤,只能跟着旁人的指点,一个一个小心谨慎地去做。幸好,蒙古族的成亲仪式并不繁琐,否则就有点难为她这个病人了。

两位新人拜了堂、烧过喜神纸,敬过酒后,宝珍被护送进了喜房独自用饭,而巴图布赫则要继续陪同宾客们应酬和喝酒。

礼宴的菜色丰盛,其中大部分都是肉菜,烤全羊、炉烤带皮整羊、手抓羊肉、大炸羊、烤羊腿、奶豆腐、包子、馅饼等等,蒙古人性情豪爽,素来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巴图布赫既是新郎官,免不了要被众人连连敬酒。巴图布赫的酒量一直很不错,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没坚持太长时间,似乎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

另一边,宝珍端坐在喜帐之中,甚感疲惫,尤其是自己头上那顶奢华沉重的凤冠,压的她头痛颈酸。因为还在病中,宝珍根本没什么味道,隔着通红的头盖,她只就着奶汤吃了半个饽饽。

兰芝为此早有准备,她特意准备了几块奶酪,喂给她道:“格格,你把这个含在嘴里,慢慢吃。”

宝珍微微张口,顿觉口中泛起一阵浓郁的奶香之气。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紧跟着,巴图布赫径直走了进来。他的面色通红,眼神却很清凉,看样子还没有喝醉。

兰芝吃了一吓,跟着收起手上的奶酪,小声道:“格格,大汗来了。”

宝珍闻言,手心一紧,暗自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巴图布赫故意装醉,方才从礼宴上勉强脱身出来。他的大帐已经空了整整九年,除了亡妻塔娜之外,他再没有碰过旁的女人。此时此刻,他的新王妃就端坐在帐中,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嫁衣,火红如暖阳,似乎想要暖进了他空虚的心房。

兰芝见状,机灵地迎了上去,恭敬道:“拜见大汗。”说完,递上了用来挑起头盖的如意秤杆,跟着对二人讲了许多吉利的话,便领着众人悄然退下。

宝珍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知,宫女们和嬷嬷应该都退下了。

巴图布赫稍微清了清嗓子,跟着抬步走到床炕边,动作利落地挑开了头盖。宝珍娇媚羞涩的样子,顿时凝进他乌漆的黑眸中,惹得他心跳加速,仿佛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见他好半天都没动,宝珍不禁眼含羞意,抬头道了一声“大汗”。

巴图布赫闻言,回过神来,微感尴尬地应了一声,接着问道:“公主的身子可好些了么?”

宝珍听见他还称呼自己为“公主”,微微点头道:“劳烦大汗挂心,已无大碍了。”说完,她便准备站起身来。

“我来扶你吧。”巴图布赫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你还病着,脚下难免会觉得没力气。”

宝珍对他突然温柔的举动,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

拿下凤冠,脱掉嫁衣,宝珍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她走出屏风,看到巴图布赫也已经脱下了外袍,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更显出他精壮健硕的身材。

宝珍忙别开眼,虽说俩人已经成亲了,但彼此毕竟还是陌生人,免不了要有几分尴尬,双手无措地搁在胸前。

巴图布赫亲自把暖炉的火加大了些,回头待见她羞怯拘谨的模样,微微地笑道:“公主别担心,过来坐吧。再你病好之前,我是不会强行碰你的。”

宝珍闻言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咱们已是夫妻,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大夫说,你的身子太虚。所以..”巴图布赫没有接着说,行至桌前,倒了两杯水酒,一杯递给宝珍,一杯给自己,“按着中原的规矩,咱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公主殿下,请”

这水酒极烈,宝珍刚只喝了一口,便呛红了脸。

看见她颊上渲染着淡淡红晕,巴图布赫不禁看得入神,胸口忽然腾起一股不可明说的冲动,双手不受控制地抚住她红红的小脸上,紧接着,用手指轻轻撩起了她鬓间的碎发,轻声道:“我有些话想说。”

面对他这样的亲昵的举动,宝珍很不自在,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不过她却没有那么做。只是,柔声问道:“大汗,您想说什么?”

“公主为什么答应嫁到我辉特部来?难道你不怕所嫁非人吗?”巴图布赫不假思索地说道。

“宝珍的全由皇阿玛和太后娘娘作主。”宝珍的声音轻柔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命运。既然今日,宝珍嫁给了大汗,日后不论如何,我不会有怨尤的。”

“你真的这么想?”宝珍的回答,远比他想得还要坦诚。

宝珍轻轻应了一声,道:“真的,宝珍既然嫁给了大汗,今生今世就是大汗的人了。”

巴图布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跟着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直奔床榻而去。

宝珍螓首低垂,深吸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肩膀处的衣裳。

巴图布赫将她轻轻地放置在暖炕上,拿过被子给她盖好,跟着自己坐在床炕边,温和道:“你的病还未好,早点休息吧。”

太子卷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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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又不好明讲,犹豫了片刻才道:“那……大汗呢?”

巴图布赫的嘴角吟着笑意,大大的手掌覆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在旁边看几封文书,你先睡吧。”他的手掌宽大厚实,因为常年持刀的关系,手指和掌心处都生起了一层粗厚的茧子。

宝珍的脸更红了,望着巴图布赫微微地笑:“好。”她没料到自己的夫君—巴图布赫,竟是如此举止温柔的人。让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的宝珍,莫名地害羞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巴图布赫一直留在床炕边守着她,并没急着离开。

宝珍竭力想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入睡,身子像个木娃娃许久不动,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却还是出卖了她。

巴图布赫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两手垂直抵在床板,有意压抑著想伸手抱住她的冲动。自己的这位新王妃,远比想象中得还要羞涩。

屋子里一片静默,桌案上的大红喜烛燃烧地正旺,许是,真的累坏了。宝珍闭着双眼,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熟睡之后,宝珍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大雪漫天纷飞,她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完全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突然间,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冲了过来,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宝珍,快跟我走,跟我走”

宝珍被吓了一跳,脑子空空的。无奈,任凭对方怎么用力,她的****就犹如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阵地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和求饶声。

宝珍本能地回头去看,却见巴图布赫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地站在不远处,他凶戾的眼睛布满了血色,双手疯狂地挥舞着长刀,划向了四周源源不断扑过来的兵卒。

宝珍顿时打了个寒噤,方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破败地城门外,地上竟是殷红色的血迹,看上去颇为怵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宝珍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那个人影却又开了口:“宝珍,你快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

宝珍努力想看清那个人影,可惜就是没办法,身后的巴图布赫还在奋力拼杀,几番对峙下来,他终于精疲力尽,单手支起长刀勉强撑着身子,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梦境就停格在了这一瞬间,宝珍一下子睁开双眼,只觉,自己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忽然,她瞥见了平躺在身边的人,连忙惊起身来往床内缩了缩。

巴图布赫睡得很轻,扭头凝视着她略带慌措不安的表情,不禁蹙眉道:“我吓到你了吗?”

宝珍定了定神,想起刚才在梦境里的那一幕,心虚地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

“你在发抖?”巴图布赫坐起身来,黑眸透著不解:“如果你不习惯,我可以离开。”说完,他欲掀起被子离开,神情似有些不悦。

“不,大汗,请您别走!”宝珍只是还未从那古怪的梦中缓过神来,担心他真的生气掉头一走。情急之下,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巴图布赫的目光落在她揪住自己衣摆的手,淡淡道:“要我待在房里?”

宝珍见状,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点点头。

巴图布赫坐回床上,粗厚的大手勾起她娇小的下颚,皱了皱眉:“我已经说过不会强迫你,你还怕什么?”昨天晚上明明好好的,不过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她也要是这般惊慌失措吗?难道,自己在她眼中真是那么可怕,

宝珍闻言,摇摇头,整理了一些自己的心绪,方才道:“大汗莫怪,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有点被吓到了。”

“噩梦?”巴图布赫紧蹙眉心,不知为何,这样的回答,更让他觉得心情不爽。

宝珍心里头一阵为难,觉得自己似乎怎么说都解释不清了。难道,她还要把那个可怕的梦给说出来吗?

巴图布赫突然放开了她的下巴,淡淡道:“好了,接着睡吧。”他的声调一如往常般平顺,却似乎压抑了很多的情绪。

宝珍感觉得到他不满的情绪,暗暗埋怨,自己刚才实在太慌乱了。

这会,天还没亮。

巴图布赫重新躺回在床上,闭目养神。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估计这世间上,再没有哪个男人会在新婚之夜,像他这般“安分守己”了。想着想着,他禁不住似叹非叹地长吁了一口气,嘲笑自己这是何苦呢。

宝珍听见他沉沉地呼气声,深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跟着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轻颤的唇瓣,靠近他的嘴前。并且,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你们是夫妻,你们是夫妻。

她轻轻地碰触著他的嘴,渐渐混乱的呼吸,立刻使两人之间的****不断升温。

巴图布赫睁开双眼,看着宝珍满脸通红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随即,他眼中眸光一黯转化为深沉的****,伸出手臂将宝珍揽至自己的胸前。

宝珍完全没有准备,闷哼一声,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羞的连耳根都红了。

“我....”宝珍想要开口说话,谁知,巴图布赫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猛地翻身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

巴图布赫早已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诱人的水嫩朱唇。因为丧妻之痛,在心头蛰伏已久的炙热,重新如烈火般狂燃他的心。他愈吻愈深、愈吻愈烈,强烈的欲念,让他恨不得把宝珍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宝珍无法思考,只能紧紧地闭起双眼,身子微微发抖,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她的心情从前一刻的羞涩变为了紧张....

新婚的第****,巴图布赫痴缠了她许久,直到天快要亮了,宝珍方才合眼沉沉睡去。待到她醒过来时,窗外早已阳光明媚,宝珍强忍住身上的酸痛,从床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格格您睡醒了?”翠云轻柔的声音跟着响起,宝珍撩起床幔,待见她和兰芝正含笑迎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宫女。

宝珍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不整,兰芝拿过一件中衣给她披上,笑嘻嘻道:“格格慢点,小心着凉。”

宝珍闻言,低下头一看,方才发觉自己正裸露着肩膀,而且,上面还竟是昨晚****后留下的淡红痕迹。

兰芝掩嘴而笑,打心底里为格格感到高兴,从今往后,她就是堂堂正正地王妃了。

宝珍自己却羞到了极点,连忙将衣服整理好,微微侧过身,以躲避大家含笑的目光。

毡房的澡间内,早已备好了洗漱用的木桶和热水。宝珍歇着兰芝和翠云的手,移步至此,再没有什么比泡一个热水澡,更加解乏得了。兰芝事先往热水里添了一些玫瑰花瓣,闻起来很是馨香。待宝珍梳洗打扮过后,陶如格和欧格登一并进来布置饭菜。

宝珍确实有些饿了,瞧着桌上的饭菜,有些意外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兰芝闻言,上前一步道:“格格,这些都是奴婢做的。大汗一早特意交代过,让奴婢做一些宫中的菜色给您。”

宝珍听了,点点头,宛然一笑道:“那大汗人呢?”

“大汗辰时就起了。有的宾客说昨晚未来得及见到大汗,深感不尽兴。所以,大汗吩咐大家重新筵席,再多热闹上一天。”

正说着,巴图布赫快步迈进了帐中,满屋子地人顿时跪地行礼道:“大汗吉祥”

宝珍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礼。

巴图布赫一步上前地拦住她,跟着托着她纤细的腰肢举了起来,仰头问道:“我的王妃,睡得可好啊?”

宝珍轻吁了声,先是吓得一愣,旋即偷偷的瞟了一眼其他人,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羞又窘道:“大汗,您快放我下来。”

巴图布赫笑了起来:“呵呵,这有什么好羞的?”说完,便抱着她原地转了好个圈,神情自在得很。

兰芝见此,笑逐颜开,忙红着脸领着其他人告退。

宝珍头晕得很,只好低头看着他,求饶道:“大汗,我头晕。”

巴图布赫闻言,突然想起她的身子还未好,便不在闹了。自己往边上的椅子一坐,跟着将宝珍搁在他的腿上,搂着她的身子道:“是我忘了,你身子还未好利索呢。”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略显娇羞的模样,让他更加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巴图布赫吻上宝珍的脸颊,跟着含笑道:“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象随时会昏倒似的。”说完,他从桌案上端来一碗热汤,递给她:“往后,你要都吃些才行。来,把这个喝了。”

宝珍不觉会心一笑,窝在他怀里,接过碗道:“谢大汗关爱。”

太子卷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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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巴图布赫每天除了例行公事,整顿军务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大帐中守着宝珍。其实,宝珍的风寒,养了这么些天早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巴图布赫倒是对她颇为上心,乃至于每天的三服汤药,都要亲自看着她喝下。一言一行都应允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往后要待她如珍如宝。

这样平静而又温馨的生活,让宝珍打从心里觉得满足,深感这一回,老天爷总算是待她不薄。虽然身为王妃,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为了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她很认真的学,丝毫没有任何怨言

巴图布赫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貌温柔体贴。每天清晨,他经常会静静地不说话,撑起半边身子看着熟睡的宝珍,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宝珍睁开眼,看着他含笑润亮的双眸,微微发窘,娇嗔道:“大汗,您怎么醒得这么早?”

巴图布赫没有说话,直直盯着宝珍因为羞涩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笑了起来,跟着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抬手轻轻地摸着那顺滑如丝地青丝,低声道:“今天,我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出去四处转转。”

宝珍闻言,点了点头,脸颊轻靠着他的胸膛,耳畔能听到他那一声声强壮有力的心跳。“政事要紧,大汉请放心,宝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巴图布赫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今天,哈日查盖会过来给你请安。他今年刚满十岁,还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候任性得很。”

这件事,宝珍早已做足了功课。虽然,她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此时的身份不同,她有责任和义务要照顾好那个孩子。哈日查盖是嫡长子,未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父汗的王位。

巴图布赫低下头望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宝珍,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道:“那孩子虽是个倔脾气,但本性并不坏,你别太计较。”

两人正说着话,帐外的有人进来禀报道:“大汗吉祥王妃吉祥总统领派人来说,有重要军务要上报。”

巴图布赫闻言,连忙坐起身来,由着宝珍为他更衣洗漱。

待他走后,兰芝和翠云方才跟了进来,服侍宝珍。

宝珍想起大汗刚才说的话,心知,哈日查盖这个孩子,似乎对自己并不欢迎。不管怎样,宝珍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好好和他谈,绝不能给孩子留下一个“恶毒后母”的印象。

哈日查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了。他的贴身老嬷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方才安心道:“可算是好利索了,世子再不用忍痛遭罪了。”

哈日查盖自己擦了一把脸,看着嬷嬷拿过来的两件新衣裳,微微蹙眉。

“世子,您该要过去给新王妃请安了。”

哈日查盖闻言,猛然拿过衣裳摔在地上,愤愤道:“哼我不去呢”说完,侧身倒在床炕上,脸上满是于年龄不符的气愤。

嬷嬷见状,颇感头疼,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柔声劝道:“世子,奴婢求您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大汗要是知道了,又该责怪您了。”

哈日查盖翻了个身,面朝里背朝外,似乎完全没听进去嬷嬷的话。

“世子...”嬷嬷手捧着衣服,猛地跪倒在地上,恳求道:“老奴求您了。您这么跟王妃使性儿,就是变相地跟大汗使性儿,”

这位老嬷嬷从小就跟在哈日查盖的身边伺候,尤其是塔娜王妃去世之后,老嬷嬷更是成为了世子身边最亲的人。

哈日查盖见她年迈,不忍让她就这么一直跪着,无奈起身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老嬷嬷闻言,忙抹去脸上的泪珠,服侍着他更衣道:“老奴之前打听了一下,很多人都说,咱们这位新王妃是个很随和的人,连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

哈日查盖漫不经心地听着,在他看来,父汗不论娶个什么样子的女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稍作收拾过后,哈日查盖带着老嬷嬷一同赶往宝珍的大帐。

宝珍穿着一身大红色织锦镶边的绸缎长袍,嘴角微含着浅笑,华贵而又不失丝丝优雅。

哈日查盖看着她,略显意外,稍微愣了一下,方才行礼道:“王妃吉祥”

宝珍含笑命他起身,跟着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温和道:“世子请过来坐吧。”

哈日查盖似乎并不领情,故作坐到了另外一边,神情淡淡的。

宝珍对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并不在意,吩咐兰芝递过去热帕子给他擦手。

“我特意准备了一些从京城带来的点心。世子尝尝吧,看喜不喜欢?”宝珍有意表现的亲近一些,于是,亲自拿了块油酥皮点心递给了他。

哈日查盖与她对视了一眼,眼神十分冷漠,沉声道:“我从来就不喜欢吃点心。”

宝珍闻言,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跟着微微笑道:“是么?那就有点可惜了。这些点心都很好吃呢。”

哈日查盖装作故意看不见老嬷嬷递过来的眼色,“腾”地一下子起身道:“我想先告辞了。”他现在认定宝珍做什么都是假惺惺,所以,言行举止显得很没有礼貌。

老嬷嬷见状,压低了声音道:“世子,不可无礼。”

宝珍跟着道:“世子莫要着急,我还有些话想要说。”

哈日查盖闻言,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快,随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宝珍的语气温柔,表明了自己想要和世子好好相处的态度。“我理解,你需要时间来适应,毕竟我对你而言还是个陌生人。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强迫你叫我母妃。我们两个先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一听见“母妃”这两个字,哈日查盖突然愤怒地瞪着她道:“我的母妃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

“世子”老嬷嬷吓得目瞪口呆,连忙看向新王妃,只见她的神情 。

兰芝在旁,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道:这个世子,还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实在太过放肆了,纵使再怎么没规矩,也不能如此大声叫嚷。

宝珍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成见,远比想象的要深多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这么反感呢?

“我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你父汗对你的期望很大,我也是一样。”

哈日查盖闻此,别过头道:“不劳王妃殿下费心,我身边有老嬷嬷在,再无需其他人。”

兰芝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道:“世子,王妃是您的长辈,您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宝珍瞥了一眼兰芝,示意她先不要多话。

这时,帐外的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哈日查盖,你太没规矩了。”

巴图布赫迈进帐中,直直盯着自己的儿子,神情严肃道:“她是你的母妃,你必须要尊重她。”

哈日查盖闻言,心里有些酸,接着不服气地别过头:“她不是,她不是”说完,一扭头就往帐外跑去。

“你...”巴图布赫刚要命人拦住他,便被宝珍制止道:“大汗不要生气,没关系的。”

老嬷嬷跟着追了出去,兰芝和翠云则是收拾起桌上的点心,悄然退下。

大帐内静了下来,巴图布赫坐在椅子上,望向一旁的宝珍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让你受委屈了。”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小孩子的话,我不会当真的。”话说到一半,她稍微放慢了语速:“不过,我看得出来,世子他似乎非常讨厌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巴图布赫摇摇头,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并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我的。”

“咦?”宝珍不解道:“这是为何呢?”

巴图布赫停顿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宝珍的手背,将那段陈年往事讲给了她听。

宝珍完全没想到,他曾经会有这样一段深沉的感情,也不搭腔,只是低首静静地听着,心中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见她半天没说话,巴图布赫轻抚着她的脸颊道:“那些事情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我拥有了你,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宝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点头,轻柔一笑。

巴图布赫见她笑了,继续道:“回头我会训斥哈日查盖的,绝不允许他再这么放肆下去。”

“大汗莫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的。”宝珍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当然不能再强迫那孩子接受自己。

“规矩不能废。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叫你一声母妃才可。”

宝珍摇摇头,对着他笑了笑道:“小孩子的内心,其实很简单的。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我会看着办的,大汗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太子卷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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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查盖一个人闷头跑出大帐,差点儿和迎面走来的吉达撞了个正着。

吉达见他的脸色不对劲,便立马伸出手臂拦住他,生怕,他又因为任性闹出什么事情来。

身后的老嬷嬷跟着追出来,亏她年纪这么大了,还得每日护着自己的主子满处跑。

吉达将哈日查盖交给老嬷嬷,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嬷嬷看了一眼还在闹脾气的主子,苦笑了一下:“没,没事。”

哈日查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让人很不放心,吉达跟着吩咐道:“外面的风大,嬷嬷还是快点带着世子进毡房去吧。”

老嬷嬷应了一声是,半推半拉地将哈日查盖领了回去。

主仆二人回了毡房之后,哈日查盖连忙吩咐她准备行李包袱,再一次决定要去找已经出嫁了多年的姑姑。

老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哈日查盖心中打定了主意,任凭老嬷嬷怎么劝说,他也不听。一个人收拾好的行李,跟着将母亲留给他的项链戴在脖子上,平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老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侧首坐在炕边,满心担忧。

对于哈日查盖的抵触情绪,宝珍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和解的法子。不过,她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到自己,于是,她趁着巴图布赫去军帐议事之后,便派陶如格将老嬷嬷给请了过来。

老嬷嬷的神色拘谨,躬身行礼道:“汗妃吉祥奴婢乌日娜给您请安了。”

宝珍听了点点头,吩咐兰芝给她看座,态度很是客气。

宝珍先是试探了她一下,发觉她是个言谈举止都很朴实的人。一旦讲起有关的哈日查盖的事情,她整个人就会变得很紧张。

宝珍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作为哈日查盖的继母,她只希望能和那孩子成为朋友,好好相处。

老嬷嬷闻此,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抬眼再看看宝珍,眼角眉梢上都是温和的笑意,犹豫了一下道:“汗妃,世子是个可怜的孩子。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宝珍点了点头,微微回道:“我明白,嬷嬷放心,我是不会为难他的。今天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要问问,关于世子的事。”

想要和一个人亲近,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想来,哈日查盖这样的小男孩,平时的喜好应该和自己的弟弟差不了多少。不料,老嬷嬷给出来的答案,却是让他吃了一惊。哈日查盖西从小习武,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骑马射箭。当别的孩子还围着牛羊玩耍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小弓箭手了。

他的母亲,塔娜因为自己的心结解不开。整日郁郁寡欢,除了儿子和身边的几个侍女之外,平常根本不同其他人接触。

哈日查盖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发觉了母亲的不寻常的地方。于是,他独自跑去询问父汗,巴图布赫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更加激发起了他的好奇心。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母亲塔娜那悲伤的经历,到底还是传进了哈日查盖的耳朵里。年纪小小的他,不能完全理解清楚,却立誓从今往后要好好保护母亲,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老嬷嬷说着说着,便想起汗妃塔娜去世时,哈日查盖那副悲伤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窝直疼。她垂下头来,忍住心间翻涌上来的情绪。

听到这里,宝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说道:“难怪他会这么讨厌我。”

老嬷嬷继续道:“塔娜汗妃去世之后,世子就不再喜欢和人亲近了。”

宝珍想了想,跟着道:“我听大汗说起过,他还有一个很合得来的姑姑,上次,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就说要去姑姑嫁去的部落。”

老嬷嬷点点头:“宝音格格是世子最喜欢的姑姑。两年前嫁到了南部,每隔大半年才能回来一次。”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世子现在还是想着要去找她,奴婢冒昧,请汗妃您能破例恩准。”

宝珍闻言,想了想道:“这个恐怕我不能答应。”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快点和那孩子亲近起来。一旦有了矛盾,就应该尽快想办法解决,免得越积越深。

老嬷嬷知道这个要求不合规矩,所以,也不敢再多言。

当天夜里,哈日查盖又准备偷偷地摸黑溜出去逃跑,却被帐外的侍卫给拦了个正着。为了以防万一,宝珍特意多派了侍卫守着他,寸步不离。如此一来,哈日查盖的倔脾气又顶了上来。他每天在毡房里发脾气,摔东西,吓得下人们都暗自偷捏了一把汗。

宝珍闻此,故意什么都不作为,只等他自己闹烦了,闹够了,再做决定。果然没出三天,哈提查盖终于把自己能摔的能砸的,都扔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了绝食抗议。

巴图布赫听了,深感荒唐,却又不忍心再动手打他,心中焦急万分。

宝珍盘算了一下,于是,主动提出来要过去看看哈日查盖。

巴图布赫看着她,轻轻地摇摇头,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帮忙,可是,那孩子不一定会领情的。”

宝珍笑了笑,“事已至此,大汗不如让我试一试。没准儿,世子他真的会听呢。”

巴图布赫闻言,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好吧。”说完,他将宝珍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地磕在她的头顶,轻声道:“委屈你了。”

宝珍微微一笑:“我会慢慢打开那孩子的心结的。”

这天一早,宝珍吩咐兰芝做了很多好吃的菜,跟着装进食盒里面,带去了哈日查盖的毡房。

哈日查盖整晚都没吃东西,肚子里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这会,心烦意乱地躺在床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宝珍领着兰芝和翠云进来,惊得屋子的下人们立马跪到地上:“汗妃吉祥”

哈日查盖闻此,愣了愣,跟着从床上坐直身子,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来。

宝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和平常一样,跟着吩咐下人们起身,准备摆饭。

兰芝的厨艺,丝毫不比御膳房的师傅们差。这几道拿手菜,才摆上来就引得哈日查盖,连连吸了几口气。

冒着热气的菜摆满了桌子,宝珍挥一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候着,只留她和那孩子两个人。

宝珍亲自递了一双筷子给他,温和道:“这些中原的菜色,你应该都吃过,来尝尝看吧。”

哈日查盖闻言,挺起腰板,眼睛瞪着她道:“我不想吃。”心中暗道一句:少假惺惺了,别以为用几道菜就能讨好我。

宝珍依旧微笑道:“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吃过东西,肯定饿坏了。这样吧,你先吃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再说。”

“我说过我不想吃。”哈日查盖毫不犹豫的回答。

宝珍望着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奶茶,跟着闻了闻道:“真香啊老实说,刚来的那几日,我还有些喝不惯这个。现在,倒是顿顿都离不了了。”

哈日查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别过头没接话。

宝珍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再听,依旧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没关系,我向来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过,有一件事,身为你的长辈和你父汗的妻子,我必须要再次提醒你。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她的声音含笑,平易近人。

哈日查盖双手抱胸,从侧面看上去和他的父亲很是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份冷漠。

“你的父汗并不容易,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就是他的一切。”宝珍一面给他夹菜,一面说道:“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大可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我想要去找我姑姑,不要每天都被人看着管着。”哈日查盖终于有了反应,只是语气还是很蛮横。

宝珍闻言,当即答应他道:“好,如果你现在好好吃饭,我马上就撤掉你帐外的守卫,往后不让他们再跟着你。如果,你能保证今后不再随便乱跑,我会跟你父汗去请求,让你尽快见到姑姑。”

哈日查盖抬头看向宝珍,小脸上写满了吃惊,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说真的?”

宝珍连连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微微一笑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拉钩做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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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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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天,宝珍的运气不错,哈日查盖最后真的乖乖地吃了饭。

宝珍见状,随即撤掉了外面的侍卫,只偷偷地安排了春来一个人暗中看着。就凭他那一身上天入地的好本事,用来看孩子,实在有点大材小用了。

哈日查盖不放心,自己又出去来回走了两趟,待见没人再拦着自己,心情顿时大好。

老嬷嬷在旁,温和道:“汗妃果然说到做到,世子您也一定要听话啊”

哈日查盖闻言,不耐烦听她的唠叨,独自转身往毡房走去,小声嘀咕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肯定不会让她看笑话的。”

老嬷嬷听了,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心道:汗妃这么一来,倒是比用强用横有效多了。

宝珍的招数,其实算不上高明,只是抓住了小孩子偶尔的叛逆行为,加以小小的“利用”。

稍晚些的时候,巴图布赫得知儿子已经乖乖吃饭,略显意外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有办法。”

宝珍微微一笑,亲自上前为他舀了一碗奶茶,温和道:“只要我真心待他,世子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

巴图布赫接过奶茶,面露无奈道:“不过,那孩子本就是个消停不下来的性子,往后你可要多受累了。”

宝珍闻言,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活泼些好,活泼的孩子都很聪明。”

巴图布赫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眼神温柔。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这位妻子有着比翡翠碧玉还要纯洁大方的性格,让人疼爱不已。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次年春天。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宝珍和哈日查盖的关系渐渐有了起色,而这都要归功于一匹叫做托托的马。

蒙古人善于骑射,马一直是他们最最看重的朋友和伙伴。哈日查盖就是极度爱马之人,其中,托托是他最喜欢的马。不过,喜欢归喜欢,托托可是一匹野性十足的家伙,部落里没有人能够降得住它,更别说骑驾了。谁知,在一次无意的比试中,侍卫春来却成功地降服了托托,并且第一个骑到了马背上。哈日查盖见此,大感吃惊,只是碍于面子,不吭一声,好似出声赞同他,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好在最后,小孩子的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自尊心。

春来确实是一位好师傅。哈日查盖不仅在骑术上大大进步,还学会了几招技巧相当熟练的擒拿。对于春来这位大内侍卫所教的一切,他很感兴趣,也很认真地学习,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

二月过后,不知为何,牙帐附近多了不少逃难而来的游民,他们成群结队,驻扎在地势较低的地方。

宝珍见此,心知不妙,关切问道:“大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巴图布赫眉心微蹙:“上回歼灭那帮马贼帮,似乎又有了死灰复燃的可能。这阵子,他们洗劫了不少的村落,而且下手也越来越狠,所到之处几乎片草不留。老百姓都被吓坏了,想着”

马贼?宝珍闻言,急急地问道:“大汗,我不明白。他们打家劫舍,不过只是为了求财而已,为何非要下这般的狠手呢?”

巴图布赫道:“若是一般的马贼,确实不会这么胡作非为。可惜,他们的来头并不简单,自打,蒙古诸部相继举兵而动,草原上就多了这么一帮狠角色。他们不是普通的牧民,曾经都在战场上差点丢掉了性命,后来就开始学会做起了亡命徒。”

宝珍听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大汗,那您准备怎么办?”

此时,巴图布赫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为难的神色,他养精蓄锐好几年,方才使辉特部的兵力恢复了三成,眼下,如果为了对付马贼帮而出手,估计不出两天,就会准格尔部得到消息。那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那些难民的羊群都被人劫了,这会没吃没喝的,日子很不好过。”宝珍想了想,轻声道:“明天我想带人送些东西给他们。”

巴图布赫应了一声好,跟着道:“我会吩咐扎那护送你过去的。”

宝珍点了点头,至此****无话。

第二天晌午,宝珍派人备好了满满三大车的食物和水,由扎那亲自护送出了牙帐。

难民们闻讯,特地前来热情相迎。她们大多都是一些妇孺和老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擦伤和淤痕。她们正拖儿带女在草原上慌慌张张地逛荡了七八天,方才找到了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从目前的形式看来,宝珍带来的这些食物,大致可以支撑他们挨过半个月。然而半个月之后,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宝珍原本想直接把部民安顿在辉特部,留下不走,但是这种政治决策的问题,还是得先需要巴图布赫的同意才行。幸好,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将她们妥善地安排进部落,并且还分了些牲口给她们过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一小队人正快马加鞭的经过,他们个个身穿黑褐色长袍,还用头巾蒙着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他们匆匆赶到深山脚下,在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山谷,正是那帮凶狠马贼的藏身之处。

山谷最外面设有两道高大的木门,到了门前,马上的那些马贼一下子勒紧缰绳。高头大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嘶叫着止住了继续前冲的势头。

马贼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跟着鼓起嘴来吹了几声长哨,听上去,就像是某种暗号一样。

果然,不过片刻,从山谷深处跑出来几个人过来开门。

木门一开,马贼们跟着扬起马鞭,极快地冲进了狭小的山谷。

山谷里分散着百十个大大小小的毡房和帐篷,从里面不时飘来淡淡的奶茶香,和汉子们痛快大笑的声音。

马贼们骑马来到最大的毡房前面,跟着一跃下马,掀起帘子走进去。

毡房内的光线很黯,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嘤嘤地哭泣。她抬头看见来人,满脸惊慌,跟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马贼们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道:“主人,我们回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房内东南角的蜡烛突然被点燃,跟着,众人便看见正大喇喇在狐皮坐椅上的高大男子。

此人长得颇为端正,却是一脸的凶相。尤其是那双载满暴戾之气的眸子,一旦盯上了谁,就会让人觉得浑身地不自在。他的名字叫做苏赫,从小就是个没人心疼的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被一户猎户收养。虽然名义上是收养,但实际上那个人待他就像是奴隶一样。每天稍有不对,便是拳脚相加,恶语相向。许是,真的生活得太苦。这样的经历,让苏赫从小就磨硬了心肠,认定了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过好日子。

待到他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做出什么样的坏事都不在乎。后来,蒙古诸部陷入争斗,苏赫无意间投奔进了游走于当地的马贼帮。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享受起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而且,性格也变得越来越粗鲁残暴。

“主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游民们的下落,他们这会都被辉特部收容了下来。”

苏赫闻言,不以为然地笑出声来道:“辉特部的人,不战而降,都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懦夫。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余粮,养活别人呢。”

“主人,您别忘了。巴图布赫那个小子,现在可是有了靠山的人了。他刚娶了一位大清朝的公主,日子正过得美着呢。”

苏赫轻哼了一声:“肥羊留不得,看来咱们可得给他放放血了。”

他的部下闻言,结巴了一下道:“主人..辉特部虽说不大,但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骑兵队,咱们能惹不起吗?”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这帮马贼强抢老百姓还行,若是真的和人家硬碰硬,恐怕沾不得半分便宜不说,还得损兵折将。

苏赫晃了晃脑袋,语气冰冷道:“怎么?这就害怕了?”说完,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来到来人前,沉声道:“说你们没脑子,还真是没脑子。如果强得不行,那咱们这回就换个法子。”

“主人,那您的意思是....”

苏赫忽然抬手,指着还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子,冷笑道:“既然他们这么愿意做善事,那咱们就好好成全他。回头你们下去,给我找几个身材瘦弱的新面孔,然后稍微打扮一下,装成难民给我混进去。”

一旦有了内应,苏赫再想有什么动作,就会事半功倍。而巴图布赫那个家伙,这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痛也只能咬牙自己忍着了。

太子卷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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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总共挑选了三个人,他们都是手上没沾过血的新人,面孔还生得很。无需,太多的掩饰便可避人耳目,混进逃难的游民之中。

为了联络方便,随时出击。苏赫亲自带了一批亲信之人紧随其后。一旦获得探子的消息,就开始准备动手。这次,他的胃口很大,不仅仅只为了求财而已。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苏赫等人终于到达了辉特部的驻地附近,并且找了一处便于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

那乔装过后的三个人,丝毫没费吹灰之力就混进了牙帐。驻守的侍卫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难免会有些大意,没有仔细检查。

逃难的人被统一安排住在三间大帐内,除了保证每天三餐的供应,还能多得上一件暖和的大衣。

夜色渐深,苏赫派去的三个探子借着出去解手的名义,再驻地的四周察看了一圈。不料,中途遇见了春来和小林子,春来的眼神犀利,待见这几个人眼中暗藏杀气,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你们是干什么的?”小林子上前一步问道。

探子们闻言,忙低下头来道:“我们是来避难的游民。”说完,便扭头往回走。

春来站在后面,盯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忽然厉声道:“等等”

探子们听了,身形一顿,心知大事不妙,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故作胆怯地回过身来。

春来眯起双眼,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几个,询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探子们用事先套好的说辞,一一作答,乍听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小林子见状,凑到春来的耳边,小声道:“春来公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春来微微转了一下眼珠,摆一摆手道:“没事,咱们走吧。”说完,他从那三个人的身边路过,跟着沉声道:“驻地守卫森严,你们最好不要随便乱跑,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探子们闻言,连连点头,附和着应了几声。

春来领着小林子继续往前走,行至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小声道:“小林子,快去通报大汗和汗妃,就说驻地里面有细作混了进来。”

“啊?”小林子听了,神情惊愕不已,结巴道:“春来公公,您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别磨蹭了,快点去。”春来生怕那些人会偷偷跑掉,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道。

小林子不敢再耽搁,赶紧抬腿就跑,匆匆赶到军帐之内去报信。

多亏了春来的警觉和快速反应,吉达带人将那三个探子抓了正着。他们虽然身手不错,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当场被俘。其中,个头最高的男子,脸上已经被剑给划伤了,半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神情纠结。

吉达将他们一并扭送到了军帐之内,由巴图布赫亲自发问。

巴图布赫看着他们,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仰着头静静地跪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吉达见此,又挥舞起了手中的长剑,冽眸一瞟,威严的怒喝道:“你们还不快说?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探子们被他的气势给震了一下,当下挺起脖子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老子既然敢来,就不怕死。”

吉达听了,轻哼一声,跟着将长剑直逼向他的喉咙,低声道:“好啊,既然你一心求你,我哪能不成全呢?”说完,他手臂稍一用力,锋利的剑锋摸过那人的脖颈,迸出的血液立马溅了旁边的人一脸。

吉达将长剑抬起,跟着轻轻地抵在第二个人的心口,继续道:“轮到你了。”

那人闻言,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刚才,自己同伴的血溅了他一脸,这会嘴里都用一股子血腥味。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地挺起身子。“有本事就杀了我。”

吉达闻言,将长剑一点一点刺进他的心窝,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能忍耐的。

蓦然两声凄厉的惨嚎,吉达“嗖”地一下抽出自己的长剑,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巴图布赫对他这样粗鲁的做法,没有任何的异议。

眼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探子,同伴的死去,让他早已骇得犹是七荤八素。他一脸慌张地别过头去,深恐瞧见同伴横尸的惨状。

吉达突然收回长剑,跟着俯下身来,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难道你真的愿意为了让你来送死的主人,不顾一切吗?”

“我....”

吉达的方法起到了应用的效果,那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终于开了口,自愿交代出了自己的老底儿。

一听见苏赫和马贼帮的名字,巴图布赫不禁皱了皱眉,暗道:果然又是这帮穷凶极恶的索命鬼。于是,他的眉头越皱越越高道:“真没想到,不过才半年的时间而已,他们居然就能卷土重来。”

吉达命人将那名探子先行带了下去,跟着转身道:“大汗,那帮恶贼愈来愈猖狂了,这样的祸害比狼灾还要可怕,实在留不得。”

巴图布赫想了想道:“现在,他们都藏在暗处,要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吉达略一沉吟道:“大汗放心,那帮人得不到探子的回信,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属下有办法让他们陷进埋伏,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吉达真不愧是辉特部的总统领,方才不到五天的光景,就将马贼帮的人给逮了个正着。唯一可惜的是,苏赫那个人实在太过狡猾,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巴图布赫吩咐吉达派人全力追捕,一定要尽快地把他给除掉。

哈日查盖板板整整地坐在桌案旁,神情无奈地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觉得自己的头都快变大了,乱乱地里不清楚头绪。

不一会儿,老嬷嬷端来一碗温热的奶茶,待见桌子上的纸张,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轻声赞许道:““厉害啊世子,您的字进步不小,看上去很工整。”

哈日查盖闻言,撇了撇嘴,立马有一种想要扔掉毛笔的冲动,可是,动作到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老嬷嬷含笑望了他一眼,心道:汗妃和世子打赌,只要他能从头到尾地抄一遍《诗经》,便会把自己那匹西域良驹送给他。世子为了强撑住面子,每天都写到手酸,勤奋得很。

哈日查盖抿了口热茶,跟着重新拿起笔来,继续一笔一划地写着。

晚饭之前,巴图布赫特意早早地回到大帐,却见宝珍正歪在软榻上,头枕着一只绸布靠垫,静静地睡着。

帐中的小玉鼎内熏香袅袅,那正是宝珍平日里最喜欢的白芷丁香。

巴图布赫见状,挥一挥手,示意侯在旁边的兰芝先行退下。紧接着,他侧身坐在宝珍的旁边,望着她安然熟睡的样子,面露微笑。

最近这一段时间,哈日查盖突然安分了很多,完全再不用旁人跟着操心,他深知这都是自己这位****的功劳。

巴图布赫凝视着那张秀雅娇嫩的脸蛋,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

宝珍睡得很轻,睫毛微微发颤,跟着睁开双眼道:“咦?大汗您回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许是,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有些许的低哑。

巴图布赫淡淡一笑,伸手抚挲着她的脸颊,温和道:“我见你睡得香甜,就没叫醒你。”

宝珍坐起身来,静静地绽开一朵甜甜的笑容。

“你知道吗?这会,哈日查盖还在毡房里抄书呢?我真是好久都没见他这么消停过了。”

宝珍一听,不由笑得更深了。“看来我这个赌是要打输了,世子他可是赢定了。”

巴图布赫将宝珍揽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挲着她的背:“说来,真是难为你了,每天这般变着花样的逗他开心。”

宝珍微笑着环紧了他的腰,诚心诚意地说道:“不会啊,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中原人常说一句话,家和万事兴。一家人能够生活和睦,可是很珍贵的福气呢。”

巴图布赫闻言,不觉抱紧了她,疼惜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宝珍..你就是我最珍贵的福气,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就不一样了。”

宝珍仰起娇颜,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巴图布赫柔声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宝珍表面平静,心中却很高兴道:“……我知道。”

巴图布赫笑笑,低喃道:“你能快点给我生一个和你一样善解人意的孩子,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他捧在手心上养大。”

宝珍的脸上一热,悄然漾起一抹羞赧的笑容,不再吭声。

巴图布赫见状,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极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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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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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布赫背着手离开书案,微微蹙眉在军帐内踱了两圈,跟着停住,侧目看向桌子上的那封刚刚呈上来的文书。

四月初六,准噶尔部的骑兵突然杀入了辉特部北营的驻地,掠夺周围牲畜财物,焚其毡房,夺其牛羊牧群。期间,死伤无数,成百上千的人被迫流离失所,失去了自己的家园。

巴图布赫闻此,勃然大怒,完全没想到策妄阿拉布坦竟会如此胡作非为。

吉达在旁,沉声道:“大汗,自从咱们迁移至此之后,准噶尔部已经有半年没动静了。这会,突然明目张胆的掠夺,目的恐怕很不简单。”

巴图布赫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一蹙:“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和他们一决高下了。”

敌人是凶狠贪婪的野狼,防不胜防,只能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吉达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大汗,您的意思是要打了?”

巴图布赫的大掌一挥,伸手指向自己的麾下的武将,沉声道:“打当然要打你们这就去拟写一封战书给策妄阿拉布,告诉他我巴图布赫要向他和他的弟弟策凌敦多布二人宣战,让他们整装待发在半个月后,与我在北营驻地前一绝胜负”

胜者王败者寇,巴图布赫身为部落的大汗,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地盘上肆意妄为,****百姓。战书一下,果然不出几天的功夫,就得到回信应战。

策妄阿拉布坦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当年他依附大清朝方才彻底击败噶尔丹,将其故地尽归手中。如今,他自认为兵强马壮,便再次卷土重来,欲意吞并整个西北草原。

辉特部是卫拉特蒙古中其中的一个部落,论实力和兵力,和准噶尔部相差较大,但好在他们还有理藩院的支持。

事出突然,宝珍得知巴图布赫这次准备亲自上阵时,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巴图布赫每天花去大半的时间操练,整个人精壮不少,宝珍细心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可是,眼神中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安。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梦境,梦中的背景好像就是血淋淋的战场。虽然只是个梦,可寓意实在很不吉利。

傍晚时分,巴图布赫回到大帐中,稍事休息,宝珍陪在他的身边,轻轻地为他揉一揉太阳穴。最近这几天,他太多操劳了,足有两天三夜没有阖过眼了。

突然,帐外传来了说话声。紧跟着,哈日查盖跑了进来:“我要见父汗。”

宝珍见状,忙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巴图布赫还是被吵醒了,他看向了闯进来的儿子,坐起身来道:“你又怎么了?”

哈日查盖上前一步道:“父汗,我要和您一起出战,扫荡敌军。”

巴图布赫闻言,收回目光:“你别再胡闹了。”

哈日查盖有点急了,语气急切道:“父汗,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的。”

平时的训练,哈日查盖的表现的确很出色没错,可是对于真正的战场残酷性,他还是一无所知的。

“你别再说了。”巴图布赫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快点回去吧。”

哈日查盖闻言,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宝珍适时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如常道:“世子,听你父汗的话,先回去吧。”

哈日查盖暗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走了。十一岁的他,现在很希望能用一场胜利之战来肯定自己的勇气。可惜,事关生死,巴图布赫实在不能让他去冒险。

战前焦灼的气氛,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

巴图布赫对于自己麾下这五千名骑兵,信心满满。为了在出战之后,保护驻地内外的安全,他增派了不少的巡逻兵,加大了守卫的力度。

出行的前夜,宝珍全无睡意,侧首看着身边的巴图布赫,很想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折,但却又怕因此吵醒了他。

巴图布赫脸部的线条紧绷,眉头紧锁,看他的样子,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松懈半分。须臾,他忽然张开眼,瞧着正望着自己的宝珍,轻声道:“睡不着吗?”

宝珍闻言,垂下着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宝珍突然想起了什么,跟着坐起身来,从自己的脖颈处拿出那枚血玉吊坠。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守护符。”宝珍将血玉搁在巴图布赫的手掌心,轻声道:“我想,它一定能给大汗带来好运的。”

巴图布赫闻言,将那枚血玉举起来,微微一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留在身边的好。”说完,他坐起身来,将那枚血玉重新给宝珍带上,“这次我们准备得很充分,一定会没问题的。”

宝珍垂下头,盯着胸前的玉坠子,轻声道:“刀剑无眼,大汗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巴图布赫捧起她的脸,故作无事道:“等着我胜利的消息,还有,替我照顾好哈日查盖那孩子。”

听他这么说,宝珍点了点头,跟着回握他的手,轻声道:“好。”

交战的第一天,辉特部的骑兵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两军相对,还不足一顿饭的功夫,前锋队伍,就被准噶尔部剿灭了大半。

准噶尔部的真实实力,远比巴图布赫想象得还要强大,几番激战之下,巴图布赫的伤亡惨重,以至于整队的骑兵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眼下的战局,让巴图布赫和吉达颇为头疼,再这么僵持下去,很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吉达开口道:“大汗,事已至此,就由属下带领一小队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巴图布赫没说话,瞧着对面正步步紧逼的敌人,沉声道:“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咱们就这么认输了,不出三天,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就会踏平这里的一切。”

吉达闻言,先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在纠结的时候,只见,人群中有人扬高嗓音道:“咱们不能输掉士气,一定要和他们拼到底。”

巴图布赫闻言,猛一回头,待见哈日查盖从人群中冒出头来,怒声道:“谁准许你过来的?”

哈日查盖比他晚出发了一天,为了能偷偷跑出来,他费了不少的心思,就连宝珍都没有察觉到。

“吉达,你派人把他给我送回去。快”巴图布赫厉声道。

吉达闻言,递了一个眼色给自己身边的侍卫,那人跟着翻x下马,双手钳住住哈日查盖的肩膀,随即将他拖上马背:“世子,多有得罪了。”

哈日查盖趴在马背上挣扎,扭着头大声道:“不,不,我不走。”

“别闹了”巴图布赫板起脸孔,怒斥道:“还不赶紧把他带走”现在正是最焦灼的时候,他可没有时间分神分心。

不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便见不远处的远方尘土飞扬,吉达断定是敌兵压上来了,于是,扬起手上的长刀,扬声道:“弟兄们都拿出士气来来,出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吉达的身上血迹斑斑,那上面有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

巴图布赫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低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兵力,结果,损失惨重。战事打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军队已经还无招架之力了。

兵败如山倒,巴图布赫和仅剩下了小队人马,被对方逼进了包围圈,难再逃脱。

这时,从对面的阵营中缓缓走过来一个人,他年纪轻轻,身骑高头大马,低声笑道:“巴图布赫,这一次你插翅难飞了。”此人便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亲弟弟—策凌敦多布,一个狂妄又自大的年轻人。

巴图布赫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还是忍不住发狠话道:“少废话有本事跟我一对一,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策凌敦多布闻言,眸底净是嗤笑之意:“嘴还挺硬的我哥曾经说过你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你...”巴图布赫强忍住疼,挥起长刀欲要和他一拼高下,无奈,却被旁边的吉达护住,“大汗,稍安勿躁,这么过去就送死了。”

策凌敦多布突地发出一阵犀锐冷笑,跟着回头道:“把那孩子带上来”

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汗,提着不断挣扎地哈日查盖走过来。

策凌敦多布提起哈日查盖往上一提,他随之趴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巴图布赫立即瞠大双目,惊得脊背一僵。“你敢碰他一下,我马上就要你血债血偿。”

哈日查盖见到满身血污的父亲,拼命挣扎,冲着策凌敦多布的手掌,想要咬下去。不料,策凌敦多布十分警觉,狠狠地用力一扯,只听“喀”的一声清脆响声。

“啊...” 哈日查盖的手腕瞬时脱臼,疼得他忍不住惨叫出了声。

太子卷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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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儿子的惨叫声,让巴图布赫气怒得浑身发抖,完全失去了理智,霍地持刀冲了上去。

吉达跟在大汗的身后,招呼着队伍中仅剩的百十来人,高喊着和他们拼了。

“你们剩下的人给我听着,如果敢再轻举妄动,我就将这小子的脖子给扭下来。”策凌敦多布冷着脸,眼底闪出一丝慑人的冷光。

巴图布赫闻此,立马停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瞧着儿子满脸痛苦的模样,暗暗攥紧了双拳。

策凌敦多布似乎有意要和他们周旋,他深知自己此时已经捏住了巴图布赫的命门,不论他要求什么,对方都不敢反驳。

巴图布赫的脸色更加阴沉:“你到底想怎么样?”

策凌敦多布冷瑟地一眯眼,忽然,伸手把哈日查盖推下了马背。

哈日查盖摔得不轻,鼻子被撞出了血来,而且嘴角也弄破了。他闷哼了一声,捂着手腕刚要站起来,双臂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兵卒紧紧桎梏住,哈日查盖倔强地昂着下巴,忍住疼痛,满脸不屈服的表情。

策凌敦多布倏地抿紧了双唇,抽出自己腰间的跨刀,指向了巴图布赫身后的吉达,沉声道:“你跟我较量较量,敢不敢?”

吉达冷笑了一声,翻x下马,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会怕你。有什么本事就亮出来吧。”

巴图布赫见状,轻声提醒他道:“千万要小心。”

吉达闻言,轻轻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他们二人皆是武将出身,身手不凡。几个回合下来,策凌敦多布没有占到上风,吉达的出手又快又狠,每一刀劈下来都用尽了全力。

策凌敦多布恼羞成怒,连连后退了两步,侧身给自己的手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出手。

他的部下见此,连忙上前做出围攻之势,吉达瞬时腹背受敌,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吉达手脚步踉跄地晃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冷眼瞧着策凌敦多布,咬牙切齿道。

策凌敦多布断然否认:“兵不厌诈,是你自己自不量力。”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够了,都收手吧。”

策凌敦多布闻此,忙扭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得连忙回身行礼,对着已赶到近前来的哥哥策妄阿拉布坦,低声道:“大汗”

策妄阿拉布坦的五官黝黑深刻,浓眉低敛,鼻梁高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身形高大且魁伟,眉宇间有着武将特有的精悍气势,强硬的下颔线条与抿成一直线的薄唇,都显严肃的意志与果决。

策妄阿拉布坦打量了一下,满身狼狈的巴图布赫和他的手下们,微微沉吟道:“巴图布赫,咱们又见面了。”

隔日。天方破晓。放眼看去,整个战场就像是被暴风席卷过一般满目疮痍狼藉。不远处,几匹马儿怒蹄飞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春来。

巴图布赫屈膝坐在尸体中间,低垂着头,身子一动也不动。

春来眼尖,一下子瞧见了他,跟着翻x下马,急忙忙跑到他的跟前,关切道:“大汗,您没事吧?”

巴图布赫还是不出声,只是瞧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愣愣的。

春来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重伤,满脸困惑地继续检查他的身上,“大汗,您哪里受伤了吗?”无意间,他瞄见了巴图布赫的脸,跟着倒抽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大汗,您的脸...”

巴图布赫依旧不言不语,他的左脸完全被划破了,就连眼睛也伤到了。血污结成了痂,看上去的确吓人的很。

春来停顿了一下,跟着忙从怀中拿出了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喂给他,跟着扶他起身道:“大汗,奴才这就带您回驻地。”

一路上,春来频频回首查看身后的巴图布赫,她不敢骑得太快,怕会加快他的血流的速度;却又不敢骑得太慢,担心延误就医的时刻,紧赶慢赶,终于是回到了驻地的营帐。此时,宝珍正侯在毡帐之外,待见身受重伤的巴图布赫,连忙迎了上去。

巴图布赫满身是血,而且还被锋利的刀尖毁了面容,宝珍被吓了一跳,苍白着脸退后半步,完全不敢相信。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护送会毡帐,宝珍亲自解开了他的长袍,中衣,可当她一眼看见那些还渗着血的伤口时,她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整个人更慌乱了,手还捂着他的伤口,干瞪着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巴图布赫的身上总共有二十三道刀伤。只差一点点,巴图布赫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性命。不过,他虽然“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可左眼却治不好了,往后都看不见东西了。

整整三天三夜,宝珍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巴图布赫的身边,她强压住了自己的心中悲伤,却还会忍不住偷偷地掉眼泪。

兰芝每次看见她哭,都跟着心疼,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

翠云端来了一碗热鸡汤,她在里面特意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跟着轻声道:“格格,您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鸡汤吧?”

宝珍微微摇头,轻声道:“我没胃口,喝不下。”

翠云闻言,小声继续道:“格格,多少喝一点吧。大汗现在伤势严重,如果您再累倒了,可怎么办啊?”说完,她用羹匙舀了一勺吹了口气,递了过去。

宝珍无奈,就着她的手又多喝了几口。

兰芝随即在旁,接过她的位置,浸了一块湿毛巾给巴图布赫敷一敷额头。心中暗叹道:上天保佑,大汗他可要一定熬过这一劫啊

这次沉痛的惨败,让整个辉特部的百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幸好,策妄阿拉布坦并没有趁人之危,再次举兵侵犯。不过,他们只所以会这么做,肯定是有代价的。

宝珍喝过了鸡汤之后,漱了漱口,吩咐兰芝去把驻地的大夫叫过来。

巴图布赫紧闭双眼,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任由大夫将白色药粉散在自己的伤口上。

“大汗的情形怎么样了?”

“回汗妃的话,大汗如果能挺得过今晚,就说明还有救。如果,大汗他..挺不过去的话,那情形可能就麻烦了。”

宝珍闻言,立时瘫倒在了椅子上,眼泪跟着掉了下来。“不可能的...。”

兰芝见状,忙从身后扶住她的身子,轻声道:“格格,你要坚强一些。大汗,一定会挺过去的。”

宝珍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想甩掉自己心中的那份无措感,又用力咬了一下下唇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一些。

眼下,一切只能凭借巴图布赫自己的意志力了。宝珍重新坐回到床炕边,帮他盖好毛毡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巴图布赫的气若游丝,手指冰冷,只有胸口处还尚有些温热。宝珍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口中仿佛低语一般般地呢喃著:“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巴图布赫的命大,很幸运地逃脱了这一劫。大概七天左右的时间,他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不过,因为失血太多,所以,即使伤势好转,暂时还是不能下床走动,至少还需要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休养。不过,自从他醒过来以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沉痛和焦灼之中,而且,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一天,策妄阿拉布坦抓走了哈日查盖作为人质,要求他投降于自己,并且往后的每一年进贡相应的牛羊,马匹和奴隶。策妄阿拉布坦说是,只给他一个月得时间考虑,如果他不肯,准格尔部会再次发动起进攻,并且亲自送回哈日查盖的尸体。

宝珍吩咐下人们,收起了毡帐中所有的镜子,每天亲自熬煮了一些补血的汤药给他。

“大汗,该吃药了。”

巴图布赫慢慢地坐起来,宝珍忙在他背后塞上两颗枕头。“大夫说,您恢复得很好,只要按时吃药就会痊愈的。”

宝珍轻柔一笑,明亮的大眼睛,不会在注视他时,故意避开他的左脸,反而是坦然的与他对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巴图布赫跟着问道:“吉达还是没有消息么?”

宝珍闻言,捧着瓷碗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跟着拿起汤匙搅了搅,低声道:“扎那派人去找过好几次了,还是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巴图布赫一听,脸色愈加阴沉了下来,他用力的闭上单眼,努力地想要平息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可眼底却带著一份浓浓的悔恨和无奈。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宝珍心疼地注视着他,柔声道:“大汗,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埋怨自己的了。眼下,最要紧得事,咱们要想办法救回哈日查盖。”

太子卷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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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怎么救?”巴图布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喃喃道:“孩子在他们的手上,一旦再轻举妄动,哈日查盖的命就保不住了。而且,我瞎了一只眼睛,还能在做些什么?”说完,他就死死地捏紧拳头,手指上的骨节凸起,泛成一片灰白的颜色。

“大汗您...”宝珍略显担忧地咬着下唇,“难道,您真的要屈从于他们吗?”

巴图布赫闻言,看着宝珍眼中流露出的不安,微微沉吟道:“胜者王败者寇。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宝珍听了,怔了怔,随即拧紧眉心,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巴图布赫。从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没有骨气的话,可是,今天却......看来这一仗,他输掉不仅仅是最好的骑兵,还有他自己的自信和傲气。

一个战士若是没有了斗志,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不行,宝珍暗自在心底摇头道:现在是最关键得时候,如果轻易认输的话,哈日查盖很有可能更危险了。

巴图布赫微微阖眼,鼻息沉重,静静地不再说话,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宝珍在旁,犹豫了好一阵子,方才开口轻声道:“大汗,容我先想想办法。策妄阿拉布坦为人毒辣,如果咱们真的降了,世子他也未必会平安归来。”

听到这话,巴图布赫脸色大变,急切道:“你想怎么做?”

宝珍吸了一口气,努力展颜扯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总会想到办法的。现在就认输的话,世子他可能会更危险的。”

许是这几日一直焦虑难安,因为太过担心儿子的安危,所以搅得巴图布赫的脑袋浑浑噩噩的,不甚清醒。他只想着早点将儿子救回来,却忘了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的本性。

策妄阿拉布坦是一个性格毒辣的人,历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是,这次他却欲擒故纵和自己卖了个关子。

巴图布赫低着头冥思,只觉面前有一团淡淡的阴影笼罩下来,宝珍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巴图布赫闻言,右手轻轻一颤,声音有些低哑道:“好,如果你要求助于清廷的帮助,我会吩咐部下们照做的。”

宝珍见他已经猜出自己的用意,轻声道:“你别多想,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想办法把世子救回来的。”

不知沉睡了多久,哈日查盖缓缓地张开眼,周围黑漆漆的,除了门外偷过来的那一点微亮,什么都看不见。他身上被绳子捆得紧紧的,丝毫都动弹不得,几番折腾过后,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帐外把守的侍卫们,听见他张口大骂的声音,轻蔑地笑了笑道:“这孩子,还真是能折腾的。两天没吃饭了,还能叫得这么大声。”

另一个闻言,也跟着笑道:“说的是嘛。”说完,他伸手指了指正在对面生火做饭的女奴,厉声道:“哎你们几个拿点吃的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被强抢过来的,其中最小的也不过十岁,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侍卫们见她们走得磨磨蹭蹭的,不免有厉声催促了起来,那个小女孩吓得打了一个颤,跟着怀揣着几个奶酪饽饽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侍卫们满脸地不耐烦,抬脚就冲着那小女孩踹了一脚,而且还很用力。

小女孩立时摔倒在地,手上的饽饽也掉到了地上,她却用力咬住下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捡起饽饽进了毡房。

哈日查盖见到有人进来,挺了挺身子,厉声道:“快把我放开,快点。”

毡房内确实有人走动,却没人出声回答他,哈日查盖顿生警觉,瞧着那个矮小的黑色声影,身子微微后倾。

片刻之后,毡房内终于了有了光亮,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将正中间的火炉子。

哈日查盖冷眼瞧着那个女孩,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女孩儿闻言,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着将奶酪饽饽拿给他道:“我叫娜仁托雅,来,这个给你吃。”

哈日查盖别过头去,倔强道:“我才不会吃这些脏东西。”

娜仁托雅听了,先是一愣,连忙扑棱了两下手中的饽饽,小声道:“只是沾上了土而已,可以吃的。”说完,她便掰了一小块塞进了哈日查盖的嘴里。

“噗”地一声,哈日查盖将刚入口的点心全数都给吐了出去,娜仁托雅被她给吓了一跳,却仍是被吐了一身,她瞪大双眼道:“你这是干嘛?”

哈日查盖由于太过激动,差点被呛到了,随即气冲冲地说道:“我说过不吃的,叫策妄阿拉布坦那个老贼出来见我。”

娜仁托雅闻言,暗吃一惊,脸色瞬地苍白,忙阻止他出声道:“喂,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如果让那些侍卫们听见,他们不会饶了你的。”

“我才不怕呢,那个老贼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

娜仁托雅见自己劝不动他,忙伸出捂住他的嘴,继续小声道:“你不要别再说了,这里是很危险的地方。”她一边说著,又一边往下瞧了瞧被放在地上的饽饽,“不管怎么样,你先得把自己的命保住啊”

其实仔细看看,娜仁托雅这个孩子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她一脸认真道:“咱们都是被抢来的,再能逃出去之前,一定要先学会忍耐。”

哈日查盖原本还在挣扎,待听见她说出“忍耐”两个字,便立马消停了下来。

娜仁托雅见他安静了下来,送开了自己的小手,跟着又掰了块点心给他。“快吃吧,我听那些侍卫说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说实话,哈日查盖确实饿坏了。不过,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张开嘴巴。

娜仁托雅见状,很是不解:“你怎么又不吃了?”她刚一说完,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这个有毒对不对?”

娜仁托雅说完,自己跟着大咬了一口,嚼了嚼道:“你放心,这是我阿妈亲手做的,绝对不会有毒的。”

哈日查盖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吃下了那两个饽饽。吃饱之后,他接着昏黄的火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座毡房里很简陋,除了几张毛毡被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哈日查盖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要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娜仁托雅站起身来,冲着他摆一摆手道:“好了,我要走了,你要小心一点。”

之后的几天里,哈日查盖因为不能适应被囚禁的生活,大吵大闹。可惜,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睬他。

傍晚时分,娜仁托雅按时过来送饭,她对哈日查盖很友好,这会更是压低了声音,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今天最好不要再闹了。我刚才侍卫们说,大汗就要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帘就被人给再次掀起,两个身形高大的壮汉让这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进来。

哈日查盖警觉地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打伤自己父亲的恶人,正冷冷地盯着她们看。

娜仁托雅连忙俯身跪在地上,叩首道:“拜见大汗。”看得出来,她的身子正在微微发抖。

策妄阿拉布坦瞧着一脸倔强的哈日查盖,蹲下身子道:“我听他们说,你想要见我。怎么样?有话要说?”

恶人的脸近在咫尺,神情冷漠。在那一刻,哈日查盖忽地瞪大了眼,拼足了气力想要顶向他。无奈,自己被绳子捆的太紧了,便仰头冲着他吐了一口口水。“我父汗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的侍卫们闻此,立刻一巴掌甩上他的脸,揍得他口吐鲜血,“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策妄阿拉布坦神情厌恶地闪了一下身子,跟着冷笑道:“哼,还挺有骨气的吗?”

娜仁托雅见状,颤着身子后退到一边,生怕会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哈日查盖吐了一口血沫,很勇敢地忍住了疼,没有出声。

“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是你父亲看见的话,还以为我虐待你呢。”策妄阿拉布坦忽然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这里有的吃有的住,还有这么一个小丫头服侍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呸”哈日查盖又向他吐了一口,结果自然无疑是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直觉右耳里面“轰”地一声,脑袋里晕晕的。“你究竟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策妄阿拉布坦还故作思考地想了想,跟着道:“这就要看你父汗怎么选择了?在这之前,我劝你好好听话,免得到时候我要送一副白骨回去。”

哈日查盖乍听此言,恨得咬牙切齿,并没有被吓到,却见对面的娜仁托雅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太子卷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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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策妄阿拉布坦没有太多地为难这个眼神凌厉的孩子。毕竟,他才刚刚回到营地,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哈日查盖浓密的眉毛纠结地攒在一块,冷眼瞧着那几个侍卫彼此间挤眉弄眼,露出一脸欺负人的得意表情。自己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复道:千万不要和他们逞口舌之快,父汗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娜仁托雅怯生生地蹲在一旁,由于她一直没出声,侍卫们没再多找她的麻烦,只是在临走时交代了她几句。

“你还好吧?”娜仁托雅蹲在哈日查盖的身前,看着她被人打肿了的脸颊,不由得皱起眉头,片刻后,她才试探性地问道:“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脸吧?”

哈日查盖望着她那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放低声音道:“我没事,不过**掌而已,还死不了的。”

娜仁托雅转首看了看帐外,小声说道:“他们还在外面呢,咱们说话还得小心点。来喝口奶茶吧,当心烫”说完,她端着奶盅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哈日查盖浅浅地尝了一口,靠在后面的垫子上道:“你快出去吧,免得等会儿又要挨骂了。”

娜仁托雅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的,今天的活儿我都干完了。”

哈日查盖虽然平时很任性,这会却先开口道了一声“谢谢”。

娜仁托听了,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莞尔一笑:“别客气。”

被囚禁的日子并不好过,哈日查盖的手臂由于长时间得捆绑,经常是布满淤青。若不是娜仁托雅每天过来照顾他,他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娜仁托雅出生于一户普通的牧民人家,原本她和家人过着安逸又快乐的日子。可惜,这几年来蒙古诸部纷争不断。娜仁托雅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战事中丢掉了性命。如今,就只剩下她和阿妈两个人相依为命。

哈日查盖听了之后,眼神坚定道:“等我父汗来接我的时候,我会带上你们一起走的。”

娜仁托雅闻言,有些不相信,压低声音,小声地问:“真的么?”

哈日查盖非常肯定地用力一点头,“我父汗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就带上你们一起离开,不让你再过这种奴隶的生活。”

娜仁托雅的心思单纯,听他这么说,不禁内心隐隐升起一丝希冀,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其实,具体什么时候我不清楚,不过他一定会来的。你信不信?”哈日查盖信誓旦旦,小小的勇气传染开来,娜仁托雅自然也感觉得到,她的神情开始放松,开心地猛点头:“嗯,我信。”

哈日查盖的声音低低的,跟着说道:“你照顾我这么多天,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娜仁托雅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嗯,我一直都是“喂喂”地叫你。”

“你可记好了。”哈日查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哈日查盖,这是我阿妈给起的。”

夜色渐深,暖炉里面的炉火烧得通红透旺,宝珍将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人,都叫到了这里。紧接着,她将一封亲笔写好的书信,交给小李子和小林子,嘱咐道:“我会派一小队人马护送你们俩,记住,千万要将书信安稳送到,绝对不允许任何的闪失。”她的语气平淡,但神色间却不自觉地闪现一丝焦虑。

小李子和小林子闻言,异口同声道:“是,奴才遵命。”

宝珍道:“你们马上出发吧,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应了一声是,连忙躬身退下。

宝珍跟着望向春来,他是自己所有亲信中身手最好的。所以这次,自己交给他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扎那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在策妄阿拉布坦的营地外观察了数天,发现最近几天,他的部落中似乎要举行什么盛会,所以,每天进进出出送食物的人很多。

大帐内沉默了片刻,宝珍跟着继续道:“春来,我想你能找个机会混进里面去。如果想要把世子给救回来,我们需要有人在里面做内应。”

春来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格格,有一点恐怕不太好办。我这张满人的面孔,实在太扎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宝珍闻言,略显苦恼地颦起眉道:“没错,确实是我疏忽了。”她缓缓落坐,“如果她们忍住来你来,后果就麻烦了。”

怎么办?这是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宝珍急切地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在大家都苦恼的时候,有一个怯懦的声音道:“汗妃,奴婢有一个..办法。”

宝珍闻言,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平常负责端茶倒水的欧格登。她看起来稍有些紧张,眼睛一直略显不安的转来转去。

“你说你有办法?快出来看看。”

欧格登稍微往前了一步道:“十年前,我有一个妹妹嫁到了那边,她的丈夫是个出色的猎户,而且擅长训练猎狗。如果世子他真的在,可以用猎狗找得到。”

猎狗?宝珍闻言,想了想道:“你的那个妹妹,可以靠得住吗?”

欧格登点了点头:“我们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奴婢很了解她的。不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背叛族人的。”

宝珍想了想,不禁摇摇头道:“这样不行。早听闻,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狡猾奸诈,心思细腻。就连他的属下也都是一些不好对付的狠角色。若是带着猎狗去找人,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想来想去,宝珍觉得此时能授以重任的人,就只有春来一个人了。至于,他的容貌,就只能暂时先依靠伪装了,一切还都得靠他自己,临时的随机应变了。

准备了两天之后,春来乔装成了一名灰头土脸的牧羊人,随行的还有扎那的贴身侍卫—嘎尔迪和欧格登。嘎尔迪的身形魁梧,春来和他想比较起来,略显矮小。两个人除了必要的防身物品之外,还带了五十只肥羊用来做掩护。扎那另外带了一队人马跟在后面,为了避人耳目,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走的都是隐蔽的小路。

宝珍亲自送走了他们之后,匆匆赶回到自己的毡帐,待见巴图布赫早已经醒了,而且神情还有些不对。

“大汗,您睡醒了?”宝珍轻轻地坐在他的旁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巴图布赫的唇角微晒,心情似乎比前两天好了一点。

宝珍先是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然后询问他晚上想要吃些什么。

巴图布赫和她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微微偏过头,不想让宝珍看见自己的左脸。今天早上,他无意间在水盆中看见了自己的容貌,暗暗心惊。整个左脸,几乎全被刀痕覆盖,皮肤上结成了厚厚的血痂,看上去颇为怵目惊心。

平心而论,这样的一张脸,巴图布赫自己都觉得难以面对。更不要说,宝珍每天对着自己,心中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宝珍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巴图布赫的眼光缓缓往下移,落在宝珍那双白皙的手上,跟着将伸手握住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有没有动静?”

宝珍犹豫了一下,跟着道:“我写了一封亲笔信给理藩院,估计这几天,他们就会派兵过来支援的。”

巴图布赫闻言,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部落可以得到帮助,百姓们不用再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可忧的是,自己身负重伤,吉达生死未卜,如今军中就剩下扎那这一员大将而已。

扎那虽然英勇凶悍,也亲自打过不少的胜仗。但他的脾气太过火爆,面对策妄阿拉布坦这样狡猾的敌人,恐怕很难谋得半分胜算。

想到这里,巴图布赫沉声道:“宝珍,你去把扎那叫来,我有事要见他。”

不一会儿,身穿着长袍的扎那匆匆赶到,大步跨进毡帐,“臣扎那给大汗请安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了一个礼。

礼毕起身,扎那眼睑上扬,不禁立马愣住。没想到自己的大汗,竟会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宝珍瞧见他微愣的模样,故作无意地轻咳了一声,有意提醒他的不要失礼。

扎那闻此,果然反应了过来,神情恢复如常,和巴图布赫商讨起了战事。

打仗的事情,宝珍很少过问,今天却是留了下来,坐在一旁旁听。

巴图布赫完全吸取了上次惨败的教训,深知这次一定不可以再轻敌,贸贸然地出兵进攻。可是,扎那却是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此时的策妄阿拉布坦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很有可能会疏于防守,所以趁机偷袭,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扎那的心里面憋着一口气,一心一意地想着要为已经死去的吉达和部下报仇雪恨。他不想等清廷的援兵,只希望能尽快救出世子,然后,自己痛快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汗,如果汗妃的法子能救出世子,臣只需带上三百名士兵就可以将敌营闹得个鸡犬不宁。”

太子卷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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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那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得信誓旦旦,看样子他好像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不过,对于他的这份自信,巴图布赫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常言说的好,欲速则不达,一个人莽莽撞撞绝对没有好事。尤其是现在,他要拿自己儿子的身家性命来下赌注,他会觉得犹豫不决,也是情有可原的。幸好,宝珍准备了一套很是周密的计划,让巴图布赫原本悬着的心渐渐降了下来。

扎那领命而去,宝珍重新坐回到巴图布赫的身边,亲自断了一杯茶给他。“算算日子,小林子他们应该到了。”

巴图布赫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而是继续望着帐外出神。

宝珍见此,收回了茶杯,轻轻地搁在桌案上。

突然,从外面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一名侍卫掀起帘子禀报道:“大汗吉祥汗妃吉祥总统领大人,他回来了。”

巴图布赫闻言,挺直身子道:“真的吗?他人在哪里?”

侍卫回道:“大人他的身上有伤,这会正在毡帐里由大夫看诊。”

巴图布赫听了,紧跟着想要下床过去看看,却被宝珍一把制止住了。“大汗,您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乱动的话,很容易再绷开的。”

“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巴图布赫轻抽了一口气,看着确实有些勉强的样子。

宝珍扶着他,语气略显责怪道:“不行,你这伤才刚刚见好,千万不能再大意了。统领大人那边,我先过去看看。”

大家都没有想到,吉达居然还能活着回来。那天的激战过后,谁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凶多吉少了。想起当时的情景,吉达就像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原本决定和策妄阿拉布坦兄弟俩个同归于尽,无奈,经过几番厮杀之后,他终是寡不敌众,昏死了过去。

宝珍一走进毡帐就看见平躺在了炕上的吉达,他神情憔悴,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虽有些破旧却很干净。帐中除了大夫和下人,还站着两个神情紧张的女人。她们看上去很像是母女,两个人都直直地盯着床炕,似乎很担心吉达的情况。

翠云在旁,小声道:“格格,她们两个就是把总统领送回来的人。”

宝珍闻言,忙转过头望向她们,温和道:“谢谢你们两位了。”说完,吩咐翠云先将她们带下去休息。

谁知,其中那个小姑娘不依,别扭着身子站在一旁,垂首低声道:“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看着大哥哥。”

她的母亲闻言,神情略显惶恐,声音颤抖道:“请汗妃恕罪,我这个女儿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什么礼数..”

小姑娘长得很难看,脸型是不多见的瓜子脸,眉毛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可那一双灿若明星的大眼却炯炯有神,很招人喜欢。

宝珍轻柔一笑,微微摇头道:“没关系的。”

翠云见状,忙搬来了两个四角凳子,将她们安置下来,并且还让春华端来了两碗热乎乎的奶茶和几样小点心。

母女俩恭恭敬敬地接过茶碗,赶了五六天的路,随身带着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两人人这会肚子里正空得很呢。

大夫经过仔细的检查过后,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跟着转身道:“回汗妃,统领大人的伤势很平稳,并无大碍。”

宝珍微微点头道:“那就好。可他怎么现在还没有醒呢?”

大夫道:“我刚听这两位说,她们这一路紧赶慢赶,很不容易。大人的身子很虚弱,这会只是睡沉了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小姑娘便高兴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到吉达的炕边儿,却被她的母亲给伸手拉住,小声阻拦道:“吉雅,平日阿妈是怎么跟你说的,难道都忘了吗?快点做好。”

吉雅听了,一脸委屈地回到座位上,眼睛望向还在沉睡中的吉达,心中默念了一句:真是万幸。

宝珍见此,顿觉这对母女很不一样,便嘱咐春华和夏荷将她们安顿好了。衣食住行,每样都要优待一些。

次日清晨,吉达醒了。他缓缓睁开双眼,跟着猛地坐起身来,神情戒备地打量着来人。

下人们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托盘上的汤药。“大人..您睡醒了?”

一听到“大人”二字,吉达微微一愣,跟着他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正是自己以前的毡帐,双肩放松似地垂下了。“送我回来的人呢?”

“回大人,汗妃将那母女二人安置在了驻地的毡房里休息。”

吉达闻言,放心地嗯了一声,随即急切道:“大汗他....”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怎么样了。

“大汗很好,汗妃正在照顾他。”翠云一边挑起帘子一边轻声回道。她是奉命来察看吉达的伤势的,却没想到他已经醒了。

片刻之后,宝珍跟着赶来,吉达的状况远比她像的要好很多。

吉达连忙下跪道:“汗妃吉祥属下无能,让大汗身负重伤,实在罪该万死!”

“统领大人,快别这么说。大汗他一直很担心你,你能平安回来,让大家心里都觉得踏实了。”

吉达道:“汗妃,请问世子他..还好吗?”

宝珍微微地垂下眼眸,避重就轻地将自己营救世子的计划告诉了他。

吉达听了之后,神情凝重,宝珍的这个计划,虽然很冒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时间紧迫,眼下除了险中求胜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吉达立功心切,也想要参与进这次的秘密行动。不过,宝珍并不同意,正色道:“统领大人,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这次的行动,需要的是对方没见过的生面孔,你并不合适。”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坚定道:“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把世子救回来的。”

天色渐暗,大帐外传来了一阵阵绵羊咩咩地叫声,牧民陆陆续续地都已经回来了。

哈日查盖蜷缩着身子躺在毛毡上,一脸的不舒服,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儿?头好疼。”

须臾,娜仁托雅端着吃的进来,待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便擦亮了一只火折子,点燃了毡帐里的火炉。有了光亮之后,她才发觉哈日查盖的脸色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侍卫们又打你了吗?”

哈日查盖没什么精神,声音闷闷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娜仁托雅闻言,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暗道一声:不好,他在发烧啊。

娜仁托雅丝毫不敢耽搁,急忙跑出帐外,让侍卫们去请大夫过来。无奈,那两个老油条不以为然,非但不去请大夫,反而还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娜仁托雅疼得只咬牙,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帐,自己支起一口铁锅来烧热水。不料,水还未烧热,就见外面传来了叫嚷声:“来人啊,快来人啊驻地东面的草料垛失火了。”

娜仁托雅闻言,忙跟着探出头去看看,待见几小队人匆匆而过,奔着东面徐徐升起的黑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帐外的突然又有人叫嚷起来,这会失火的地方就在驻地之中,大家伙儿全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看样子,火势似乎还不小,浓烟愈来愈浓。这会的大草原,风干物燥火易起,一旦失火的话,很难控制得住。

哈日查盖听见外面的动静,坐起身子来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娜仁托雅转身跑回来道:“靠近马场的地方,好像失火了。很多人都跑去救火了。”

“救火?”哈日查盖清了清喉咙,随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瞪大眼睛道:“托雅,你快来帮我解开绳子,快点”

娜仁托雅闻言一愣,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行,外面的那些守卫不会放过你的。”

哈日查盖正想要说话,帐外传来了让他意外的对话。

“哎?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过去救火啊?要不,大汗责怪下来咱们谁都跑不了。”

“可是..我们还得看着那小子呢?”

“真是傻蛋,他的手脚都捆得好好的,还能怎么跑?别磨蹭了,快点跟上”

“呃..是。”

哈日查盖听了,深知这场火肯定有问题,于是更加急切道:“托雅,他们都走了,你快点帮我解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父汗会来救我的,他真的来了。”

娜仁托雅的神情还是有点害怕,生怕万一事情搞糟了,那自己和阿妈一定会受到重罚的。

哈日查盖继续道:“我说过会带你和你阿妈一起走的。快点,咱们抓紧时间,趁着他们救火的时候,一定能够逃出去的。”

许是,因为被缰绳给捆绑得太久了,哈日查盖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只觉,自己的手脚有点僵硬,使不上力气。

太子卷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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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托雅的小脸煞白,衬得那双大眼睛越发黑得出奇。“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嗯。”哈日查盖抖落开自己身上的绳子,接着,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因为火势的蔓延,驻地东面的毡房都受到了牵连,人们纷纷从浓烟中逃出来,杂乱地混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如此良机,哈日查盖自然不会放过。

“太好了。走吧。”他回头拉起娜仁托雅的手,仔细嘱咐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停下来。”

娜仁托雅紧张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掌,冲着帐外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混在慌乱的人群中并不扎眼,混乱中,娜仁托雅不知被谁猛地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草地上。幸好,哈日查盖的反应足够快,很快把她给拉了起来。若是再晚上个几秒钟,她非得被众人踩到不可。

“顺着人群一直跑,咱们肯定能出去。”哈日查盖向四周望了望,跟着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娜仁托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糟了,阿妈还留在毡房里等着她呢她抬头一看,眼见两人就要奔出营地了,忙不迭地出声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阿妈还在等着我呢....等一下....”

娜仁托雅大声喊了好几遍,可是,哈日查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地,依旧径自向前飞奔。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他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我阿妈还在里面呢等等...”娜仁托雅使出浑身的力气,硬生生地挣开他的手,跟着拔腿往回跑。

哈日查盖下意识地回抓住她的手,却又被密密麻麻的人墙给挡了回来。

这时候,哈日查盖忽然发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黑沉沉的浓烟中,谁也不知道来得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最少不超过三百人。

哈日查盖的眼睛,被烟气熏得刺痛而睁不开。他只好先隐蔽在人群中,免得被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发现。

片刻之后,他清楚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他威风凌凌地扬起手上的长刀,利落挥动。

哈日查盖见此,顿时心口一热,那人正是扎那叔叔,他们真的来了。顾不得多想,他奋力挤出人群,跟着大声喊道:“扎那叔叔,我在这里。”

扎那听见动静,忙勒住缰绳,抬手示意属下们都停下来。他凝目扫视,在仓皇逃窜的人群中搜索着声音的目标。

“扎那叔叔,我在这里,这里。”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扎那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正被挤在人群中的哈日查盖。

“世子”扎那调转马头,伸手利落地将他从地上提溜出来。待到将哈日查盖放到了马背上,扎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扎那叔叔,帮我救救娜仁托雅,她还在营地里面。”

扎那闻言,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忙问道:“世子,您说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小姑娘,大眼睛,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和靴子。”哈日查盖极力用最简短的词语,来形容她的体貌特征。

扎那听了,面露难色,他们应该要马上撤退才行,这会耽搁不得。

“我答应过她的,要带她和她阿妈一起离开的。”哈日查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不管机会有多么渺茫,也都要试一试。

许是,老天爷开眼。片刻之后,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抽噎的娜仁托雅,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边哭一边无助地发着抖,看样子她并没有找到阿妈。

“就是她。扎那叔叔,快点救她”

扎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准确地发现了那个小女孩,他吩咐属下的骑兵过去带上她。

“嗖——”地一声,扎那的肩膀被一只箭头刺穿,看来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已经有所反应了。为了以防万一,扎那必须马上撤退。

早前混进营地的春来和嘎尔迪,这会可以帮他们垫后,他们手上还有准备好的烧酒罐,只要点上火,就可以让骑兵的马受惊乱跑。

扎那将所有人分成两队,分别向东西而去,目的自然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嗬驾”众人策马疾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方才成功地逃了出来。

当哈日查盖出现在宝珍面前时,她惊喜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上前几步,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含笑道:“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哈日查盖被她的亲昵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头却是一暖,僵硬的挺着脊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半月未见,这孩子瘦了整整一圈,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哈日查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想见父汗..”此时此刻,他想亲自去向父亲认错。

宝珍闻言,将他扶到一旁坐下,然后轻声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正说着,帐外有人禀报道:“大夫来了。”

宝珍闻言,吩咐了帐中的下人们好好伺候,自己准备暂时回避一下。不料,哈日查盖却在后面说道:“帮我照顾一下娜仁托雅,她是我的好朋友,救过我的命。”

宝珍轻柔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娜仁托雅被两位和善的嬷嬷带到了一间毡房,小姑娘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再加上没找见阿妈,心里担忧。此时正一个人蜷缩在床角,眼泪簌簌****,一滴一滴溅湿了锦缎的枕面。

宝珍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哭,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

两位嬷嬷上前一步道:“汗妃吉祥”

宝珍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女孩,随即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两位嬷嬷闻此,磕着头,小心翼翼道:“回汗妃的话,奴婢也闹不明白呢这孩子从进帐之后就一直哭,看样子像是被吓着了。”

宝珍听了,吩咐她们两个起身去准备些吃的。而她自己则走过去,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温和道:“你的名字叫做娜仁托雅,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娜仁托雅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宝珍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象随时会昏倒似的,从桌上端来一碗羊奶,继续温和道:“喝点吧。暖暖身子,免得生病。”

折腾了整整一天,她早已又累又渴,嗓子眼干涩得都快要冒烟了。

“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身上哪里受伤了?”宝珍将羊奶放在她的手里,继续问道。

娜仁托雅摇摇头,声音闷闷道:“我没受伤...只是..只是我和阿妈走散了...我找不到她了..”

宝珍听了,从袖中取了一块质上好的丝绸帕子,温柔地替她擦眼泪道:“你阿妈是准格尔部的牧民吗?”

“不是..我们都是被掳去的奴隶...”

宝珍温和道:“除了你阿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了,阿爸和哥哥们都死了....”娜仁托雅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

宝珍见此,心中暗叹了一声,心道:看来她的阿妈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她跟着道:“从今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娜仁托雅微怔,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觉得眼前这个衣装华丽的女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嬷嬷端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宝珍嘱咐她们好好照顾托雅,给她先洗个澡,顺便再换一身漂亮的新衣服。

宝珍走到毡房口又停下脚步折了回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你是世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叫嬷嬷来找我。”

得知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巴图布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只是,碍于脸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看起来还有些不自然。

春来和嘎尔迪换过衣服,前来军帐中复命,宝珍对他们二人的表现很满意,赏赐了他们二人各自黄金百两,肥羊一百只。扎那也因为自己勇猛的表现,晋升为副统领大人,负责掌管整个军队的操练。

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提醒吊胆,所有人终于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毡包外面点燃了十余个火把堆,人们围着火堆唱歌跳舞,马头琴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微风,吹拂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巴图布赫下令,所有人的畅饮狂欢,庆祝世子的平安归来,趁机扫光战败后的阴霾困顿。

蒙古族人生性豪爽,不论男女老少皆是能歌善舞,一时间成百上千的人在暖融融地火光下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闹。

众人欢唱之时,巴图布赫一个人来到儿子的毡房。这会,他睡得正香,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母亲塔娜留下来的玉坠子,他还一直带在身上。

巴图布赫小心翼翼地坐在儿子身边,抚了抚他额头上的头发,动作轻柔。

太子卷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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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火,策妄阿拉布坦损失惨重,马厩里的战马几乎被杀死了大半,让他心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他的性格狠辣,历来瑕疵必报,一旦有谁惹恼了他,后果是很严重的。

巴图布赫的这次偷袭,彻底将策妄阿拉布坦给激怒了。他当即下令,集结所有军队,势必要在半个月之内扫平辉特部的一草一木。

不过,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的计划停滞了下来。那消息说:清廷派来的援兵队伍已经离辉特部的驻地仅余五十多里,三天之内必可到达。

“巴图布赫果然是找到了靠山,底气真足啊”策妄阿拉布坦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他历经大大小小战事无数,这等烦心憋闷的情绪还是头一回。

“哥..”策凌敦多布在旁,沉住气道:“怎么办?清廷和咱们的关系一直相安无事。这会,为了巴图布赫那小子闹翻了脸,不值得吧。”

策妄阿拉布坦闻言,哧地一笑,仰头傲气地说:“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而已。清廷帮我们铲除了噶尔丹,不过是为了借力打力。”

“哥,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是咱们反击的时候啊。中原人有句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策凌敦多布这个人平时虽然飞扬跋扈,但在大事上面从来不糊涂,也很少失误。

策妄阿拉布坦只是不语,眼眸犀利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神情冷冷的。

策凌敦多布见状,浑身略感不自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上突突跳了几下,两个人虽是亲兄弟,但大部分时候,策凌敦多布对哥哥还是心存畏惧。也难怪,像他这种性情多变,喜怒无常的男人,谁能受得了?

果然,策妄阿拉布收回目光,转而把自己的手臂搭在弟弟的肩膀上,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线,哂然一笑道:“你说的对,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今日巴图布赫加诸在我们身上的耻辱,他日我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他的野心很大,单单一个辉特部还喂不饱他的。策妄阿拉布想要的是,可以媲美成吉思汗那样惊天动地的成就。虽然满人入关已有几十年,但他却一直认为这天下,早晚属于骁勇善战的蒙古人。

毡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清香的味道不是很浓,却能让人的情绪慢慢地随之放轻松。

巴图布赫盯着托盘上呈上来的那张铁面具,微微出神。这面具是他吩咐下面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很轻很薄。

此时,毡房内很安静,只除了些许倒水的声响之外,再无其他。

过了片刻,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呼气声,巴图布赫方才回过神来,微微侧首,瞧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宝珍,开口道:“帮我擦把脸吧。”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手上的白毛巾给他擦脸。随着伤势的一点点恢复,巴图布赫脸上的那疤痕也愈加的明显。所幸,他的左眼还没有完全失明,依稀还可以看着微弱的光亮。

每次,宝珍服侍着他洗漱的时候,看着那些怵目惊心的伤痕,心里面就开始微微泛疼。她是真正的关心他,并且不在乎他容貌上的缺陷。可是,巴图布赫终是过不去自己这关,顶着这样一张脸生活,任谁也无法做到释然。所以,这张铁面具的出现,就是不可避免的一种妥协。

宝珍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他的眼,还有那道伤疤。一抹心疼倏地掠过她的美眸,脸色也跟著放柔了。

宝珍深吸一口气,将那张铁面具给他带上。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想来,此时此刻,他们都能体会彼此的心情。

带上面具之后,巴图布赫脸上的疤痕被完全遮住,并且还为他凭添了几分英气。

“大汗..”宝珍仔细地打量着他,轻轻抿嘴一笑,柔美的笑颜看得巴图布赫一阵恍惚:“这面具带起来正合适。”

巴图布赫伸手摸了摸,只觉指尖迎来一阵冰凉硬实的触感。接过,宝珍递来的铜镜,他微微点头道:“看上去顺眼多了。”

哈日查盖得知父汗受了重伤之后,心里一直十分自责。他后悔自己的太过任性,差点连累了父汗的队伍全军覆没。

“父汗您....”哈日查盖嗫嚅的瞟了眼高高在上的父亲,却被他带着铁面具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宝珍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他扶起来道:“世子别担心,你父汗的伤口未愈,这会还沾不得水,所以才带上面具。”

哈日查盖早知父亲的伤势严重,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懊悔地低着头,认错道:“父汗,儿臣知错,请您责罚。”

巴图布赫听了,欣然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的事情并不怪你。”说完,他将自己腰间的细纹银刀抽出来,“这个佩刀我传给你,你要记住,敌人时刻都在。身为辉特部的后代,你要肩负起保护家园的使命。”

哈日查盖闻言,神情激动,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把佩刀。谁能拥有了它,谁就是这个草原上最勇敢的人。

银刀的刀柄上刻画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丝带缠花,触感颇好。哈日查盖对它爱不释手,忙跪在地上谢恩道:“谢父汗儿臣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父子俩因为这次危机,重归于好,宝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转眼过去两个月,巴图布赫和吉达的伤势基本都已无大碍。尤其是吉达,不但可以下床走动,连兵营每日的操练都会亲自坐镇。

心细的人都会发现,总统领的身边除了侍卫之外,还会有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她就是吉雅。

吉雅不爱说话,头总是垂着低低的,似乎总是很害羞的样子。她是在放羊的时候遇到了吉达。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都会被吓得跑开。但是,吉雅却大着胆子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方才能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吉达。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吉达将她们母女俩妥善地安排在了驻地,细心照顾,并且视为家人一般。

吉达的父母双双早逝,他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生活极其简单和规律。年过三十的他,曾经有过一位妻子。不过,在前几年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眼下,有人提议吉达把自己的婚事办了。商量过后,宝珍替他和吉雅做了主,于是,即长不久,两人便很自然地订下了婚事。

吉雅的年纪小,加上性子又害臊,结婚当天,她换好衣裳之后,小脸就涨得通红。

“新娘子真好看,统领大人这会可得意了。”兰芝在旁和翠云小声地嘀咕着。

吉雅正巧听见,神情越发窘迫了,把头垂得更低。

宝珍听了,走到吉雅的身边,亲昵地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容温和。

这场婚礼办得十分风光,让部落中百姓们都看足了热闹。

五月中旬,天气渐渐转热。

宝珍在帐内收拾东西,她正琢磨着要用新料子给哈日查盖做一件中原样式的马褂。她们两个最近亲近了不少。

正比划样子的时候,帐外的翠云小跑着进来,满脸欢喜道:“格格,格格,宫里头来信了。”

宝珍闻言,又惊又喜,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切道:“快拿给我看看。”

翠玉递过信,继续含笑道:“理藩院一早派人送来的。”

整整大半年了,宝珍都没有收到宫里面得消息了。也不知自己走后,母亲和太后她们都怎么样了。

这封信很长,前后加起来一共有满满的六页纸。从笔迹上来看,应该是太后身边苏嬷嬷的笔迹,宝珍对她的字还是很熟悉的。

宝珍一字一句地认真读着,还未等看完一页的时候,眼眶便微微泛红,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翠云在旁,微微偏过头,看了主子一眼,没敢出声。

信上说了很多事,太后娘娘生怕她担心母亲和弟弟,还顺带交代了她们二人的近况。

阮氏对于宝珍的婚事,自然是心痛不已,好在宝珍留了那封信给她。否则,她真的很有可能,亲自去找太后娘娘理论。

信的最后,太后娘娘有意让她回京一趟,字里行间竟是欲言又止的无奈。

宝珍缓缓合上信纸,所有的心思都跑回了京城,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去回去看看。

“格格。”翠云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宝珍没反应,只攥着手上的信纸,保持沉默。

“格格,大汗来了。”翠云又跟着说了一声,起身道:“大汗吉祥”

宝珍闻言,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顺手将厚厚的信纸放在桌上,跟着道:“大汗,您来了。”

“都起来吧。”巴图布赫笑着点头,他刚从军帐回来,正准备过来找宝珍商量一些事情。这会,却见她的眼眶微红,好似刚哭过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太子卷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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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连忙收敛起心绪,面上依依含笑道:“没事,刚刚在外吹进了一颗沙子,让翠云帮我瞧瞧。”

翠云听了,顺势上前一步,巧妙地将桌上的书信收好,跟着吩咐春华和夏荷斟茶。

巴图布赫走到宝珍跟前,亲自托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道:“春天这里的风沙大,你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宝珍故意眨眨眼睛,回握住他的手掌,微笑道:“已经好了。”两人相对而坐,巴图布赫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说道:“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我想给你派个差事。”

宝珍闻言,笑着摇摇头,“大汗是听谁说的?就我那几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去。”误人子弟的事情,她可不能干。

“瞧瞧,我这还没说完呢,你就推脱上了。”巴图布赫望着她粉嫩白皙的脸庞,眼底覆上一层淡淡的笑意,低头又抿了口热奶茶。

宝珍见他轻松的模样,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笑,轻声问道:“是什么样的差事啊?”

巴图布赫道:“我想让你教哈日查盖写字。”

教书的师傅多得是,他这么安排,无非是想给来两个人多些机会相处,增加一点感情。

宝珍稍微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去拨弄着巴图布赫有些粗糙的手指,半天没说话。

巴图布赫心知,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道:“这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思,他今天一早过来和我说的。”

宝珍闻言一愣,神情意外道:“世子他..真的这么说?”

巴图布赫徐徐说道:“你不是说过,小孩子的心最纯洁吗?谁是真心对他好,他心里会明白的。”说到这儿,他拍了拍爱妻的手背,“这次他能脱险,多亏了你。那孩子心里面一直记着呢。”

宝珍听了,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暖意,微笑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这份差事,宝珍接下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宝珍领着兰芝去了世子的毡帐。

哈日查盖端坐在书桌前,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的旁边,娜仁托雅也备好了执笔,看样子也要跟着一起学。

“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哈日查盖起身行礼道。

宝珍嫁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母妃”,于是,她亲自上前扶起他,温和笑道:“世子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哈日查盖笑了笑,指着一旁神情羞涩的娜仁托雅,继续道:“母妃,托雅是我的好朋友,往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学?”

宝珍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第一次看见娜仁托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孩子可爱乖顺,喜欢得很。

娜仁托雅闻此,腼腆地微微一笑,低垂着秀颜。

正式教课之前,宝珍先是查看了两人握笔的姿势,哈日查盖因为一直随着师傅学习,所以,握笔的姿势还算标准。但托雅就难办了,她是零基础,不会握笔,只会抓笔,姿势笨拙。

宝珍见状,放缓了步骤,让兰芝手把手地教着她,先从最简单得“一”字开始练习。

片刻之后,小孩子自卑的心理开始作祟,娜仁托雅红着一张脸,放下手中的毛笔,窘迫道:“我太笨..了,学也..学不会的。”

宝珍轻柔一笑,温和道:“别灰心。写字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学好的。”

娜仁托雅听了,重新拿起毛笔,照着刚才的样子,重新写起了“一”字。

兰芝在旁,含笑轻声道:“姑娘进步不小,瞧这一笔写得多好啊”

娜仁托雅闻言,唇畔不禁带了抹微笑,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无措。

待到两个孩子都写满功课之后,已过一个时辰了。宝珍有意让他们在午膳之前玩一会,便决定今天先到此为止。

哈日查盖闻此,笑着应了一声是,接着走到托雅的旁边,拿过她写的字,点头道:“不错不错,第一次写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娜仁托雅忙将宣纸抢了回来,一双小手半遮半掩住上面的字,自己似乎还是觉得很窘。

哈日查盖见状,哈哈地笑了出声来,只觉她满脸通红的模样,很可爱。

傍晚时分,宝珍忙完自己手上的事,便将兰芝和翠云叫到跟前,并抽空将太后娘娘的信,又重头好好地看了一遍。

片刻之后,宝珍合上信纸,她了解太后娘娘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的话,也不会叫她突然回去。

“格格...“翠云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宝珍摇头道:“信上没说,太后娘娘有意让我回去一趟。”

翠玉闻言,和兰芝对视一眼,继续道:“那咱们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毕竟,从这里距京城太远,要动身的话还是越快越好。

“不行,我暂时还不能回去。”宝珍想了想道:“大汗的伤还未痊愈,身边离不得我。而且,这里有好多事情都等着办呢。”

兰芝听了,附和着道:“格格说的是。要不您先写封信给太后娘娘吧奴婢想,她看过之后,就会知道格格的苦衷的。”

宝珍又是摇了摇头,“这书信一来一往的,不知还要花费多少时间呢?我想,太后娘娘准是有了什么急事,等不及的。”

翠云和兰芝闻言,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格格,那您想怎么办?”

宝珍无奈地坐回椅子上轻重叹了口气,想了片刻才道:“兰芝,如今我只有派你回宫去了。我会写好一封信,你代我呈给太后娘娘,看看她老人家究竟有什么事。我让小林子陪着你,你们俩骑上最快的马,势必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回到京城。”

她之所以选择兰芝,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是宫中的老人,再太后娘娘跟前早已混了个脸熟。其二,兰芝心思细腻,一向识大体,办事历来十拿九稳。如果宫里面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能打探个明白。

兰芝听了,忙道:“是,那就由奴婢、去一趟紫禁城,替您看看太后娘娘,也顺便和公主府的夫,公子见见面。”

这句话正说到宝珍的心里,对于母亲阮氏和弟弟,她正是担心着呢。

“好,事不宜迟。”宝珍继续道:“你们这就下去准备准备,争取明儿一早就启程出发。”

“是。”兰芝领命而去。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

乔装打扮过的兰芝和小林子就从驻地出发了,因为他们乔装的关系,还差点被侍卫们给拦住,好在宝珍给了他们令牌,方才能一路无阻。

兰芝这一走,宝珍的心就变得忐忑起来,生怕,到时候她给自己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宝珍原本就是一个不太能藏住心事的人,接连好几天,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刚开始,巴图布赫还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直到,后来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偷偷叹气的时候,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晚,宝珍又犯起了失眠,她偏头看了一眼沉睡的丈夫,跟着自己轻轻地起x下床。

帐中的暖炉已经熄了,只留了香炉还在燃着。宝珍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希望喝过以后能好睡一些。

不料,杯中的酒极烈,光是闻一闻便能让人皱眉。宝珍也顾不得太多,深吸了一口气,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

浓郁苦辣的酒,刚一入喉,便呛得她咳嗽起来,只觉好似一道火从喉咙划过,一直落到胃里。

巴图布赫闻声,眉头一动,醒了过来。待见宝珍捂着嘴,难受的模样,不禁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宝珍,你怎么了?”

巴图布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立时闻见了她呼出来的酒气,眼睛往桌上一扫,瞧见了空空的小酒杯。

“好端端的,你干嘛喝酒?”巴图布赫拿过酒杯一闻,似笑似叹道:“傻姑娘,这可是咱们这儿最烈的酒,半杯就能醉人的。”

宝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可嗓子里还是很难受,一句话也没说。

帐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跟进来伺候,巴图布赫亲自拿了一杯茶水过来道:“来,先漱漱口吧。”

好不容易,嘴里的辣意终于消了。宝珍双手捂着胸口,低垂着头,喃喃道:“难受...”她本来就不胜酒力,这会被烈酒闹得,已经开始有些醉了。

巴图布赫闻言,捧起她的脸颊一看,果然被烧的通红,吩咐翠云她们用凉水浸个毛巾过来。自己则把她抱回到床上,微抿着唇,语气无奈又心疼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想……”宝珍脑袋里昏沉沉的,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也不成句子。

翠云将凉毛巾搁在她的额头上,跟着道:“大汗,奴婢去煮些解酒汤来吧。格格这么醉,该要难受一整夜了。”

太子卷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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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烧胃,宝珍自然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子。巴图布赫守在她的床边,眼神既心疼又无奈,宠溺的责怪道:“没想到,你也有这般任性的时候,明知自己的身体不济,还偷偷地喝酒。”

平时的她,可从来都不会这样。

宝珍靠坐在床炕边,脑袋一偏,对他浅笑道:“宝珍失仪,让大汗您笑话了。”她这会子,身子还像是被打了针麻醉剂一样,软酥酥地使不上什么力气。

巴图布赫立即抓住她的小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跟前,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跟着探过头去,伏耳轻语道:“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对我,你无需事事都这般谨慎,知道吗?”

宝珍闻言,微微抿唇,小声回道:“我只是──”

巴图布赫点了点她的鼻尖,继续道:“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说完,将她安置回床炕上,并且还为她盖好了毯子。

翠云见状,忙领着其他人悄然退下,

巴图布赫重新躺回到宝珍的身边,他粗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暖地触感让宝珍原本繁琐的心绪渐渐恢复平稳。

两人至此,****无话。

第二天一早,宝珍亲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饭,除了每日必备的奶果子和奶茶之外,还有用小蒸笼蒸好的素食点心。

巴图布赫用了很多,赞许道:“中原的吃食果然精致,而且,色香味俱佳。”

宝珍闻言,又给他夹了一块芙蓉桂花糕,含笑道:“大汗,请再尝尝这个。”

巴图布赫拦住她的手,轻扬起英眉,低声笑道:“一早上的功夫,都没见你自己动筷子。”

宝珍道:“大汗政事繁忙,用过早膳之后,还要去军帐呢。”

巴图布赫闻言,神情了悟地斜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留下来陪着你,彼此也正好可以说说体己话。”

宝珍听到这里,目光轻闪了下,随即点头道:“难得大汗您忙里偷闲,不如带我出去走走吧。”

“嗯,也好。”巴图布赫微微点头,顺势想起南山脚下的花应该都开了,正好带她过去看看。

巴图布赫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伊犁马,身形壮硕,四蹄有力。而宝珍的坐骑则是一匹相对矮小的蒙古马,身壮腿短,还未跑出多远,便被巴图布赫甩在了身后。

宝珍的骑术大有进步,这会见自己落在后面,不禁夹腿催马大步奔驰起来,无奈,战马就是战马,自然不容易追赶得上。

草原上的天空,干净而通透,淳朴的蓝色丝毫没有半点杂质,一眼望过去,让人的心情格外舒畅豁达。

宝珍的双颊发热,头上也涔涔冒着汗,她及时勒住缰绳,停下马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巴图布赫扭头瞧她,跟着调转马头折了回来,将马背上系着的牛皮水袋递给她道:“先喝口水缓缓吧。相比的话,咱们待会儿再继续。”

宝珍接过水袋,姿势轻盈地翻x下马,摆手道:“那我先认输好了。”

水袋的水,还是冰凉凉的,喝上一口后特别解渴。

两人找一处干净草地上盘腿坐下,宝珍摘了两朵野花嗅了嗅,脸上露出犹如孩童一般满足的喜悦表情。

巴图布赫静静地望着她,越瞧越觉喜欢,心中一动,片刻才出声道:“有一阵子没见过你这样子笑了。”

宝珍闻言,又是轻轻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巴图布赫道:“前几天,有侍卫跟我汇报说,兰芝带着你的令牌离开营地,看样子还很匆忙的样子。”

宝珍的眼中透出一丝的无奈,轻声道:“大汗,这件事说来话长,待到蓝姑姑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可好?”

巴图布赫闻言,微微沉吟道:“是不是京城那边的事情?”

宝珍在他温暖的肩窝找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跟着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是肯定的回答。

巴图布赫知道宝珍温婉贤惠,对自己也一直是尽心尽力,从无懈怠。但很多时候,他还是读不懂她的心事。

在宝珍看来,巴图布赫虽是个能文能武之人,但要他面对紫禁城中的是是非非,恐怕一点都不合适。

遍地野花的香味,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宝珍微微垂眸,忽然之间感觉肩膀上一沉,巴图布赫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轻磕在她的额头上,淡淡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强迫你。你只要记住,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宝珍闻言,心中一时涌上千百种滋味,将小脸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沉默了一会,方才道:“谢大汗。”

兰芝和小林子没有让宝珍失望,他们两个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中途,小林子的马,还因为体力透支而死掉了。

一来一去,只花费了将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堪比八旗营地里最快的骑兵。

这天夜里,伴着风阵阵吹过,四周树影婆娑,小林子十分警觉地盯着两旁的树林,不由缓缓地放慢了速度。

兰芝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小林子见状,忙打了一身口哨,示意她先等一等。

兰芝勒住缰绳,转身不解道:“怎么了?”

小林子举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他总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兰芝见他神神秘秘,微皱了下眉头,无语骑马行至他的身旁,随着他一同查看四周。

小林子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直觉,尤其是对危险的讯号,更是颇为敏感。

“蓝姑姑,您不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吗?”

兰芝摇着头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到处都黑漆漆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林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跟着道:“不会,这里也太安静了。按说,这么大片树林里,怎么会连个活物都没有呢?”

被他这么一说,兰芝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小林子,你别说,咱们这一路过来,连声儿鸟叫都没听见呢。”

一阵微风拂过,小林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姑姑,您说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

兰芝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至于,这里是辉特部的领地,他人不敢轻易放肆的。”说完,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接着道:“小林子,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穿过这片林子,就距离驻地更近了。”

小林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天都这么黑了,咱们还是提一盏灯笼好了。”说完,他将早先备好的灯笼点燃,照亮了一段前方不长的距离。

他们两个同时扬起鞭子,夹紧马腹奔驰起来。接着,灯笼昏黄的光亮,快速地穿过开敞的林子。

就在他们走过不久,在月光下,闪着银色光芒的弯曲小路上,果然多了一小队整齐的蒙面黑衣人。他们的衣着统一,眼神冰冷,从身形上看并不想是地道的蒙古人。

“小主子,他们好像察觉出什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大鱼马上快要上钩了,咱们不用着急。”相比之下,这个人的声音显得年轻了很多,而且,还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得意。

待到兰芝赶回驻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毡房外的火把刚刚熄灭,冒着一缕淡淡的灰烟。

兰芝一路跑到宝珍的毡帐外,正巧,遇上了打水回来的翠云。

“姑姑”翠云轻呼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会回来。

兰芝一见着她,点了下头,跟着问道:“翠云,格格起来了么?”

翠云道:“寅时才刚过,大汗和格格都睡得正沉呢。”

兰芝闻言,眼睛瞄了眼毡帐门帘,跟着吩咐小林子先去休息,自己则准备等在帐外。

翠云跟着道:“姑姑,宫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兰芝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少说。”

“格格,昨天和大汗骑马出去,很晚才回来的。估计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姑姑先随我下去吃点东西吧,厨房里有刚做好的牛乳粥。”昨夜巴图布赫照例留宿在宝珍帐内,依着两位主子的习惯,平时大都会在卯时三刻起身。

兰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点头道:“嗯,也好。回来得这么急,路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兰芝简单地洗了一个澡解乏,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和翠云一起将煮好的奶茶、奶酪饽饽等吃食端到宝珍的毡帐的门口候着。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毡帐中传出一声“都进来吧。”,紧接着翠云便挑起门帘,和兰芝姑姑一起躬身走进帐内。

这会,宝珍正亲自给巴图布赫整理衣领,待见随着众人进来的兰芝,神情十分意外,连忙将她招至身边,忙问道:“蓝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芝向他们二人行礼,回话道:“奴婢是清晨回来的。”

中秋佳节至,千好万好事事好,月圆情圆人团圆,柒柒在此提前祝愿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生活美满身体健康(*^__^*)~~~~~

太子卷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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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的脸色疲惫,原本白皙光洁的双手,这会伤痕累累,尤其是手心都被缰绳磨破了皮。

宝珍见状,深知她这一路艰辛和匆忙,随即吩咐翠云给她赐了座。

巴图布赫收拾妥当之后,故意没留下用早膳,自己先行一步回了军帐。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他是顾及到了宝珍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由于心里急切,宝珍直接问道:“蓝姑姑,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芝答说:“回格格的话,太后娘娘等着要见您,这次您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才行。”

“怎么,这么急?”宝珍很是不解道:“姑姑可曾见到太后娘娘?”

兰芝微微摇头,咽了一口口水润喉道:“奴婢身份低微,难见太后娘娘一面。而且,她老人家正在病中,平时除了太医和几位娘娘之外,谁也不得觐见。”

“太后病了?”宝珍继续问道:“是什么病?”

兰芝紧低声回道:“太后娘娘中风了”

“什么?”宝珍闻言,大为惊异,差点就打翻了手上的茶杯。翠云见状,忙接过她轴手中的被子,轻声安慰她道:“格格,您先别着急。”

“太后娘娘的身子一向很硬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中风了呢?”宝珍语气紧张起来道:“老人家的身子要不要紧?”

兰芝道:“奴婢听娘娘身边的李嬷嬷说,太后的病势来得很凶很突然。最开始,娘娘只是觉得有点头疼,太医过来看了看,只开了两幅祛风寒的汤药。娘娘自己也没当回事儿,照常吃饭睡觉,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儿。”

宝珍听了,眉心紧拧,除了母亲和弟弟之外,太后娘娘一直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像她这个年纪,一旦得了中风,可是很危险的。

“李嬷嬷还说,太后娘娘的口齿不清,这会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一张口却总是喊着格格的名字。”兰芝接续说道。

宝珍闻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眉宇间忧虑的神色便又重了几分。看样子,她必须尽快回去一趟了。

过了片刻,宝珍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道:“蓝姑姑,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兰芝闻言,连忙掩去眼底的疲倦,起身道:“格格,奴婢不累。”

“没关系的,你先去休息吧。”

兰芝听了,只好依言退下。

太后重病的消息,让宝珍不禁寝食难安。她是打心底里面觉得难过,太后娘娘一向待她亲厚,堪比宗室嫡亲。这份浓厚的恩情,宝珍自然不会忘记的。

宝珍虽已出嫁为人妇,身份却依旧是大清国尊贵的公主。若要回宫觐见太后和皇上,倒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巴图布赫他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当天夜里,巴图布赫依旧歇在了宝珍的大帐内。

宝珍遣开了旁边的下人,只留夫妻二人单独说话。

正中间的桌子上早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宝珍手捧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马奶酒道:“这是我自己学着酿的,请大汗尝一尝。”

巴图布赫满面笑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嗯,真地道”蒙古人生性豪爽,从来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宝珍宛然一笑,紧接着夹起一块烤肉喂给他。

巴图布赫见状,微微挑眉,忍不住打量起今晚格外温柔的妻子,笑问道:“今天怎么这般殷勤呢?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宝珍闻言,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瞟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娇嗔之色。

巴图布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低地逸出一声浅笑,故意压低声音道:“奇怪了,我今儿怎么只喝了一杯就觉得醉了。”

宝珍闻言,含笑抽回自己的手,只道:“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汗,您这是心醉了。”

被她这么一说,巴图布赫越发地坐不住了,顾不得没吃完的佳肴,就将宝珍打横抱了起来。“再醉,也是被你这丫头害得。”

宝珍吃了一吓,待见他正抱着自己往床炕走去,不禁微红了脸道:“大汗,等等,我还有话跟您说。”

巴图布赫闻言,停下脚步低下头来看她,含笑道:“爱妃,请说吧。”

宝珍轻轻挣扎了一下,娇羞地扭头道:“您先放我下来。”

巴图布赫不依,径直坐到床边,跟着将她抱放在自己的腿上。

宝珍抬起脸,对着他的侧脸,轻声道:“大汗,宝珍有一件事想求您应允。”

巴图布赫闻言,忽然一把楼住她纤细的身子,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唇,极尽温存。

这一吻,吻得很深。宝珍不禁用双手紧抓著他身前的衣襟,以防自己因虚软而倒下。

片刻,巴图布赫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嘴唇抵在她的耳畔,呼呼地吹着气。

宝珍早已涨红了一张脸,呼吸也变得凌乱不堪,平息了片刻才道:“今天,蓝姑姑回来说,太后娘娘身体保恙,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

巴图布赫听了,黝黑的眸子突然掠过一丝难解的光芒,随即望着她,收敛住笑容道:“病的很严重吗?”

宝珍心知,自己这时候说了很扫兴的话。于是,微微垂下头道:“嗯,听说是中风,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听得这话,巴图布赫松开了宝珍的身子,微微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宝珍只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于是,低声说道:“大汗,我想回去看看娘娘。皇恩浩荡,她老人家一直对我疼爱有加,我实在不能.....”

倘若是其他的事,她绝对不会这么说,可如今她再不说,就怕耽误了时间,后悔终生。

巴图布赫闻言,目光突然扫过她,跟着嘴角微微一动,“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见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宝珍的心中释怀许多,甚至还泛过一丝甜蜜,连忙起身行礼道:“谢大汗。”

巴图布赫的神情微变,原本的笑容却淡了很多,他扶起宝珍之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宝珍见此,心口蓦地一提,看来他还是生气了。

“过来吃饭吧。”巴图布赫喝过酒之后,便将重新拿起竹筷子,招呼着宝珍过来吃饭。

宝珍依言落座,抬头看着他片刻,才继续低头吃饭,“大汗,您是不是生气了?”

巴图布赫闻言,抬起头,看向她道:“太后娘娘是你的皇祖母,你担心她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为何要生气呢?”他的嘴上里虽这麽说,但从面部的神情来看,还真是略有不快。“从这里到京城远隔千里,这一来一去恐怕得有些时日。你想要什么时候出发?”

宝珍低声答说,“越快越好。”

“也好,我这就让扎那替你安排行程。”巴图布赫说完,便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呃..大汗..”宝珍见状,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不自在极了。

“你先吃吧,我去去就回。”巴图布赫回头看了宝珍一眼,大步出了毡帐。

宝珍对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对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自己这会却半点食欲都没有。

亥时二刻,宝珍望著桌上那快要烧尽的蜡烛,暗暗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大汗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翠云在旁见此,轻声道:“格格,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宝珍点头,忽道:“你再差春华过去看看,大汗歇息了没?”

翠云闻言,忙道:“一刻前,春华刚去看过,大汗军帐里还亮着,想来是还在议事呢。”

宝珍心道:都这会子时辰了,还能有什么急事。巴图布赫准是生了她的气,所以故意不回来的。想到这里,宝珍便不再等了,吩咐翠云伺候自己的更衣就寝。

微微阖眼躺在床上,宝珍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地不安稳。好在,翠云早有准备,在帐中点了一支安神香,护着她渐渐入睡。

待到翌日清晨,宝珍半梦半醒间,只觉自己的腰上被什么重物压着似地,好不自在。

“嗯?”宝珍缓缓的睁开眼,眼前出现的竟是巴图布赫的睡脸。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知道呢。

巴图布赫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两人几乎就是相拥而眠。

“你睡醒了?”突然,巴图布赫开口说道。

宝珍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仰头道:“大汗,您昨晚何时回来的?”

巴图布赫依旧闭着眼,气息平稳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看你睡得沉,就没让下人们惊动你。”

ps:

《八月十五夜玩月》 (唐)刘禹锡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中秋节快乐柒柒祝所有书友们的事业和生活就像那中秋的圆月一样,亮亮堂堂,圆圆满满

太子卷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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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慢坐起身来。

巴图布赫的手臂顺势划落,他跟着睁开眼睛,眉眼间竟是慵懒的神情。

宝珍抱膝而坐,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巴图布赫侧身,单手支起下巴,微微沉吟道:“这次随行的人,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为了宝珍的安全,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安排,尤其是对路线的选择,更是精确到了沿途的每一个歇脚的驿站。昨晚他光是研究地图和路线,就用了大半个时辰。

听他这一说,宝珍心里真的感觉很温暖,于是,轻轻一笑道:“劳烦大汗为我这般费心,宝珍感激不尽。”

巴图布赫闻言,抬手将宝珍额际乱发拨顺,低声道:“这次你决定的太过匆忙,所以,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倒也是委屈了你。”

宝珍摇了摇头,小声低语道:“宝珍一点都不委屈。”说实话,两个人成亲至今,磕磕绊绊还不到一年,就要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巴图布赫就算不高兴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晚,我命人准备了一些补品。等会儿,你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巴图布赫拍了拍宝珍的手,轻声道。

巴图布赫的细心准备,着实让宝珍暗暗地吃了一惊。虽说,宫廷里面什么珍贵的补品都有,但眼前的灵芝和雪莲也并不常见。

翠云在旁见了,免不了出声赞道:“格格,你快来看,这天山雪莲真是太漂亮了。”

她进宫的时间不长,却也自认是见过些市面的人,可这样珍稀贵重的雪莲花,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

兰芝见她瞪圆眼睛的模样,掩嘴而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说完,将锦盒重新添了些冰块密封好。

兰芝继续道:“格格,大汗总共送来两朵雪莲花,吩咐说一朵送给太后娘娘,一朵留给格格自己食用。”

天山雪莲是“百草之王”、“药中极品”,具有活血通络、散寒除湿、延缓人体衰老,使人常葆青春的功效。

清点了所有的补品药材之后,兰芝合上小册子,点头回道:“格格,全都齐了。”

宝珍闻言,轻轻放下茶杯,起身道:“那好,蓝姑姑吩咐小林子装车吧。翠云随我一起过去看看世子。”

翠云应了声是,便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哈日查盖一清早便出去骑马了,宝珍过来的时候,他正刚换好衣裳,歪在床炕边阖眼小憩。

“儿臣给母妃请安”

“免了吧。”宝珍抿嘴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一去,来来回回少说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宝珍特意向他交代好了功课。

哈日查盖听了,怔了一下,走到宝珍面前,恳切道:“母妃,您为什么要回京城去?是不是儿臣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失望难过了。”

宝珍闻言,连连摇头,嘴角泛着笑容道:“世子莫要多心,你表现得一直很好。我这次回去是为了探望长辈。”

哈日查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可是抱定了决心,要和宝珍好好相处,不再让父汗为自己操心。

宝珍又嘱咐了一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世子一定要更加勤奋才行,千万别因为贪玩,怠慢了功课。”

哈日查盖连连应承。“是,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由于时间紧迫,宝珍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辰时一刻,巴图布赫下令嘎尔迪即时带队出发。嘎尔迪因为上一次拯救世子有功,被巴图布赫提拔为了将军,前途无量。巴图布赫就是看重了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方才,选择了他代替扎那护送宝珍回京。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草原上的气候温暖适度,绿草茵茵,沿途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牛羊牧群。

嘎尔迪坐在马背之上,拿出事先画好的路线图,稍稍盘算了一下时辰,若想趁天黑之前,赶到北齐镇的驿站,前行的速度还得再快一些才行。

北齐镇是一个富饶的小镇,虽然人口不足千户,但因为是交通要道上的中转站,所以,来往的行人和商队特别的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这次也是乔装而行,尤其是宝珍更是学起西域女子,用薄纱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驿站的人并不多,除了三五个闲散的商户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镇上的小商小贩很多,他们大多都是来自西域,穿着色彩鲜艳地服饰,推销着各种各样的香料货品。

傍晚时分,宝珍站在窗前,略微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打量。

兰芝打了一盆清水进来,轻声道:“主子,窗口那里可站不得的。”说完,便放下水盆,走过来将窗子仔细关好。

这些细节,都是嘎尔迪提前吩咐好的,为了以防万一。

宝珍闻言,略显无奈地坐回椅子上,由着翠云伺候自己更衣洗漱。

走了整整七天,宝珍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泡一回热水澡。简易的木桶内盛满热水,暖意一下子蔓延至全身,宝珍将双手搭在桶边,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翠云拿过湿毛巾,一边为她轻轻地擦拭着手臂,一边向她说起自己今天瞧见的趣事趣闻。

宝珍微微阖眼,静静地听着,嘴角时不时地向上牵动几分。

自从来了草原之后,翠云的性格变了很多,不似在宫中那般拘谨,平时待人接物总是笑盈盈的。

洗漱过后,宝珍照例早早睡下,翠云和兰芝侯在房内,轮流值班。

夜半时分,驿站外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嘎尔迪双手抱胸,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依旧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间,他忽然闻见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还用力吸了吸鼻子。

嘎尔迪猛地坐起身来,警戒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留守的人都站得笔直,没有任何地异常。

“奇怪。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嘎尔迪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心中顿时没来由地疑惑起来,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也许,不过是自己多虑了而已,此处商贩聚集,香料成堆,闻到些气温也属正常现象,不足为奇。

想归想,做归做。嘎尔迪还是让属下们加强了戒备,绝对不允许有人敢放松偷懒。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侍卫们突然接二连三地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嘎尔迪见状,心知大事不好。他忙用手捂住口鼻,奋力冲上二楼,跟着推开宝珍所在的房间。

屋内的人被他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兰芝上前一步,错愕看着他道:“大人,您这是作甚么?主子的房间也敢...”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嘎尔迪出手阻止,“情况不对劲,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会,春来也赶了过来,神情严肃道:“外面有埋伏,他们的人数很多。”

那群曾经跟踪过兰芝的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驿站的周围。他们一个个都点燃起了火把,将整个门前照得通亮。

为首的那个人,抬眼望向土楼二层的窗口,低声道:“记住,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不要留下任何的活口。”

“是”众人抽出马刀,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声音之大,似乎并不介意被人发现。

他们破门而入,没有放过驿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的手段又狠又快,被杀的人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有的人甚至还来不得呼叫救命。

为首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行踏上二楼,深信自己的目标任务绝对跑不了了。

不过,待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敞着盖子,徐徐冒着热气。

“人呢?”黑衣首领大怒,吩咐其他人赶紧检查一遍剩下的房间。可惜,结果都是一样,除了那几个倒霉的商人之外,再没有找见什么女人的身影。

“该死的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她们能藏到哪里?给我搜,搜不到的话,就把这驿站给我烧掉”黑衣首领将锋利的马刀狠狠地插在木桌上。

“是,属下遵命”

一条阴暗狭窄的地道里,宝珍紧跟着春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由于太过匆忙,除了锦盒和一些细软银票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次,幸亏春来早有准备,从驿站的更夫口中得知了这条逃脱的密道,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几十号的人一股脑的挤进了密道,嘎尔迪和春来打头阵,手上仅有一只可以用的火把照亮,队伍后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路,只能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缓缓往前走。

“春来,咱们还要走多久?”宝珍小声问道。

春来回身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指了指头上,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原来这会,他们正好走在驿站的下面,只要稍不注意出声,便会被上面的刺客发现行踪。

太子卷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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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地道直通北齐镇郊外,出口的周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还算得上是方便隐蔽。

宝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有心思想起刚才被埋伏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迷香的劲儿还没完全退去,嘎尔迪和侍卫们几乎都瘫软在了地上。春来依次查看他们的状况,见已无大碍便也坐在一旁略作休息。

兰芝拿起牛皮水袋,递给宝珍,轻声道:“格格,喝点水吧。”

宝珍点点头,无意间瞧见了神情紧张的翠云,喝了一口水道:“别害怕,有春来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翠云闻此,肩膀稍显放松地放了下来。只要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打了一个激灵。

兰芝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一边算一边偷着心疼,随行的两大车物品,全都便宜了那帮“土匪”了,真是可惜。

片刻,兰芝来到宝珍跟前,小声道:“格格,除了随身的首饰和药材外,咱们还剩下不到六百两的银子。”

此去京城,还有大半的路要走,区区六百两,要养活这么一大票的人的衣食住行,恐怕只能支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兰芝继续建议道:“格格,依奴婢愚见,若不然咱们先回驻地,重整旗鼓怎么样?”

宝珍闻言,想了想道:“蓝姑姑,这一来一去实在太费时间,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也许,没了那些个扎眼的行李,这路上会更安全呢。”

兰芝听了,面露难色,“格格,咱们这遭出了事,无需几日,大汗便能听到消息。您若是不回去报个平安的话....”

“这个我有打算,让随行的人先替我送信回去。”

就这样,嘎尔迪将人马分成两队,一队人马继续乔装成商人保护宝珍,另一队负责送信回去,向大汗汇报他们这次被埋伏的事情。

几天之后,巴图布赫一脸忿忿地盯着那些回来报信的侍卫,单手握成拳,重重地打在桌面上。他认定,宝珍被埋伏都是策妄阿拉布坦那个卑鄙小人设计的。

实在是欺人太甚巴图布赫的眼神凶狠,似乎已经被对手给彻底地激怒了。

接下来的行程,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从陆路到水路,直到行至京城门外也不敢松懈。幸好,那帮神秘的黑衣人没有再次出现。

天上繁星点点,春来在城郊选了一处稳妥的老字号客栈入住。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京城的街道亦如之前那般热闹喧哗,那一声声地道的京片子,听着颇为亲切。

京城,我到底还是回来了。

宝珍站在窗前,似笑似叹地出了一口气。兰芝正在身后为她准备明日进宫时,需要穿的衣裳和鞋子。“明儿太后娘娘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连身上的病也能跟着好了呢。”

宝珍闻言,回身看向她道:“蓝姑姑,进宫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公主府。”

兰芝手上的动作一顿,立马觉得自己刚才好想说错了话,到底是母女情深,何况,主子和弟弟手足的情分也不薄,免不了要记挂着呢。于是,她忙回道:“是,奴婢明儿一早就叫春来备好马车。”

宝珍轻轻地点了点头,心绪复杂,尚不知母亲见到自己之后,会是怎样地情景。

辰初时分,长公主府的大门外一辆青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春来收起马鞭,冲着门外扫地的小厮一拱手,还未开口说话。便见那两名小厮,提着大扫帚迎了过来。

“这位爷,您来了...”不知为何,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结结巴巴的,似乎是泰太过激动的模样。

宝珍扶着兰芝的手,缓缓走下马车,瞧着这两个小厮,上前了几步。

“嗳姑娘来了姑娘来了”小厮一见到她,立马扔掉扫帚回头唤人来。

如此大惊小怪的模样,倒是让宝珍吃了一吓,事实上还不容她说话的功夫,院子里的下人就已经进都迎了出来。

“千禧万喜,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夫人日日夜夜都念着您呢”

一直在阮氏身边的老嬷嬷带着众人过来给她磕头,宝珍见状,忙吩咐她们平身免礼。

众人护着她进了内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宝珍的脸上探索,就好似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充满了期待。

宝珍没看见弟弟和母亲的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走进正厅。

刚一进屋,宝珍便闻见了一股子浓浓的药味,眉心微蹙,难道家里有人生病了?

片刻之后,神情憔悴的阮氏被丫鬟们搀扶着出了内堂,待见好端端的站在厅内的宝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好像只要她一动,女儿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宝珍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不过一年未见,母亲阮氏就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美丽的面容,也被病中的虚弱给掩盖住了。

宝珍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说话,脸颊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个巴掌。“啪”地一声,她呆愣在原地,瞧双唇微微哆嗦的母亲,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阮氏从来没有打过宝珍一下,可这会却动了手,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

“娘..”宝珍下意识地捂住脸,刚一开口,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阮氏抬起的右手微微发抖,身子也顺势往后踉跄几步,好在旁边有丫鬟扶住。

兰芝最先护住宝珍,拿出手绢被她擦眼泪,语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格格,您没事吧?”

此时的宝珍,满腹委屈,摇了摇头,低声道:“蓝姑姑,你先带着其他人下去。”

兰芝闻言,应了一声是,目光瞄向了身后的下人们,随即挥一挥手。

阮氏被丫鬟扶到了座椅上,她手中的绢子被揉成了一团,鬓角处已经溢出薄薄的汗。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之后,宝珍方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头道:“女儿不孝,给母亲磕头请安”

她的话音刚落,阮氏便从座椅上跌了下来,摔在了宝珍面前。

宝珍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不料,却被阮氏一把揽进了怀里,含泪啜泣道:“傻孩子...你为何要委屈自己..你为什么要嫁..为什么..”

“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让你进宫..都是娘的错,娘害了你,害了你啊”阮氏越说越急,结果,被呛咳了起来,呼吸沉重。

宝珍听了,早已泪流满面,一边细声地安慰她,一边帮她顺着后背。

阮氏抱着宝珍的手臂更加用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珍儿,娘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咱们一家人不论如何都要在一起。”说到这里,阮氏止住了哭音,语气微微忿恨道:“再也不分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宝珍闻言,身形一僵,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想要和母亲好好解释一下。

“娘,地上凉,咱们起来吧。”

阮氏哭得双脚发软,紧攥着女儿的衣角,一丝也不愿意松开。

宝珍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安置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阮氏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喃喃问道:“一年没见,你消瘦了不少。”

宝珍闻言,回握住母亲的手,微微摇头道:“回来的路上太赶了,折腾得吃不下饭。”

阮氏眼中的愧疚之意更深,满眼怜爱地看着宝珍不再言语。

“娘,大汗他是个好人,待她也极好,女儿跟着他,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阮氏听了,摇头失笑道:“你莫要再说,娘已经决定了,不论如何都不要你走了。娘要守着你,护着你。”

宝珍知道母亲的心里很难受,所以并没有较真,和她争论,只是没有说话。

宝珍挨着母亲坐下,略一沉吟,轻声问道:“祥儿呢?每次回来他总是第一个迎出来的。”

阮氏长出一口气,回道:“他现不住在府上。”

宝珍一愣,忙从头问起,生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弟宝祥会有什么闪失。

阮氏道:“此时说来话长,他现跟在年检讨的身边习武,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公主府。”

年将军?宝珍回望母亲:“您说的可是年羹尧。”

阮氏见她知道此人,便跟着点点头道:“对,就是他。宝祥那孩子终究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他尚武厌文,四福晋见他活泼好动,便将他送去了翰林院年检讨那处,有他亲自****。”

这是怎么回事儿?年羹尧,四福晋,母亲阮氏是怎么认识她们的?

不过这会,阮氏哪里还有心情管得上她的这些疑问,自己还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她呢。

阮氏开口问道:“娘听人家说,草原上的局势乱的很,动不动就是争斗乱战,危险得很。”

宝珍听了,淡淡一笑,避重就轻地向她说起了自己在草原上的生活,尤其是巴图布赫对自己的细心照顾。

太子卷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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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似乎是铁了心,打定主意要留下女儿,任她怎办劝解和安慰都无动于衷。

宝珍无奈,只好先稳住她激动悲伤的情绪,推说一切事情等太后娘娘的病情稳定了再说。

阮氏闻此,果然不在闹情绪了,止住眼泪吩咐下人们上来伺候。

兰芝因为放心不下,第一个走进屋中,瞧见了平复情绪的阮氏,暗自替格格松了口气。

用过了些热茶,宝珍随着母亲一道去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的身子还算硬朗,太医院的药,让她整日发困,一睡还是好几个时辰。宝珍和阮氏守在她的床前,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方才悄然离开。

午饭过后,阮氏硬是留了宝珍伴她午睡,到了下午申时三刻才醒。宝珍亲自服侍着母亲净脸梳头,阮氏透过铜镜瞧着女儿,忍不住又开始红了眼眶。

老天爷知道,这一年来自己每天盼着念着的就是这一天。此时,阮氏暗自在心中祈求,只要女儿能留下来,不再去那混乱之地受苦,自己甘愿减寿十年。

宝珍见阮氏握住自己的双手,微微一笑,蹲下身子道:“娘,明日一早,我要进宫觐见太后,您随我一同去吗?”

阮氏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宫中的规矩和避讳多,我就不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要万事小心些。”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头靠在阮氏的膝盖上,没有再说话。

次日清早,宝珍携着兰芝和翠云静侯在贞顺门外,等着宫中太监们的通传。

太后娘娘钦赐的玉牌,这会已经派上了大用场。不过三盏茶的功夫,两名公公匆匆迎了出来,行礼问安道:“格格万福金安,奴才已备好了马车,请格格移步。”

宝珍客气地点了点头,吩咐翠云赏了他们一人一个银锭子。

寝宫内的香炉都被撤了下去,宫人们走路也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静,这是宝珍重回宁寿宫的第一个感觉。一切都太安静了,远不比之前的热闹。

宝珍独自一人随着老嬷嬷进到内间,只见,太后娘娘正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平稳。

老嬷嬷低声道:“娘娘,自从病了之后,时常念叨格格的名字。”说完,她便搬了一个软凳放在床边儿,“格格请坐。”

宝珍依言而坐,只见,那老嬷嬷俯身过去,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娘娘,您看谁回来了?”

原本以为,太后娘娘是睡着了的。谁知,嬷嬷的话音刚落,她的睫毛便微微一颤,睁开眼睛望向床边。

宝珍见状,忙轻柔一笑,温和道:“娘娘,珍儿回来看您了。”

太后向她挑了挑眉,歪着嘴轻哼一声,看着宝珍,眼角闪烁着点点泪光。虽然,太医院已经施了一个月得针灸疗法,但太后娘娘口舌歪斜、言语不利,吐字不清。

“宝..珍...”

宝珍闻言,连连点头,握住她略显僵硬的右手,“娘娘,您别担心,这病一定会好的。”

太后由于太过激动,嘴角溢出来一溜口水,宝珍忙抽出斜襟里的绢子给她擦了擦,动作十分轻柔。

老嬷嬷见状,扶着娘娘坐了起来,并往她的身后放了两个靠垫。

“宝..珍..别..走..”

太后张了张口,最后吐出了这几个字。

宝珍听了,愣了愣,随即顺着她的话,答应道:“娘娘放心,珍儿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您。”

太后闻此,微微点头,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略显僵硬的脸上绽出点笑容来。

“哎呦娘娘终于笑了。”老嬷嬷见状,乐不可支,自打她生病了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模样。

宝珍听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许是,因为见着了宝珍,太后娘娘的心情大好,连人参鸡汤都比平时多喝了半碗。

宝珍一直陪着她,待她睡过去了之后,方才起身离去。

她前脚刚出了内间,老嬷嬷后脚就跟了上来,道:“格格,德妃娘娘有话,请您前去景仁宫相见。”

宝珍闻言,略显意外,没想到,德妃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说起来,兰芝和翠云两人和德妃还都有些渊源,一个是恩人,一个是旧主。

待到暖阁门外,兰芝上前替宝珍整了整衣襟,小声道:“刚刚,奴婢已经格格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

宝珍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会,暖阁里似乎还有旁人,宝珍站在门外,侧耳倾听,只闻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

宝珍暗自有些犹豫...不料,还未来得及多想,已有宫人出来让道:“格格请进。”

宝珍轻吁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迈步进去,缓缓上前几步,屈膝行礼道:“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话音刚落,只觉面前扑过来一阵木兰花的香气,跟着有一双手虚扶着她起身。“好孩子,快免礼吧。”

德妃娘娘满面微笑,妆容精致,身穿着沙绿色销金锦缎宫装,贵气逼人。她亲昵地拢住宝珍的双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含笑说道:“这么些日子没见了,可是让本宫好想呢。来来来,快坐下来说话。”

“谢娘娘劳心记挂”宝珍轻柔一笑,微微抬眸,只见德妃的身后还立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有个十四五岁,脸如银盘,姿容清秀,穿一件月白色莲花纹素色宫装,头上梳着双把头,一看便知是哪家的福晋。

那女子虽然相貌出众,气质不俗,但这会却双眼通红……想来刚才听见的哭声,便是她了。

德妃见此,忙回过头去,冲着那女子温和道:“煜婷,这是宝珍格格。”跟着,又想宝珍说道:“这是祯儿的嫡福晋完颜氏,侍郎罗察的女儿。”

完颜氏并不认识宝珍,但见德妃对她这般亲热熟络,便照样学样,屈膝行礼道:“格格吉祥请随便坐。”她的声音甜腻,还夹杂着几分孩子气的童音。

宝珍也跟着回了礼,答一声,“多谢十四福晋”

三人落座之后,德妃依旧拉着宝珍的小手,没有松开。完颜氏看在眼里,只觉,眼前这个衣着素雅的女子不简单。自己嫁给十四爷好几个月了,德妃娘娘还从未这般亲昵地待过自己。

想到这里,完颜氏望着宝珍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疑惑。

“本宫听说,你刚从宁寿宫回来,想来也见到了太后她老人家...”德妃换了一副神情,沉吟了一会儿道:“娘娘病得太过突然,宫中上下都慌了手脚,唉....这会,幸好你回来了”

宝珍闻言,乖顺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娘娘,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一向硬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风了呢?”

德妃连声叹息,神色有些无奈,“可不是嘛真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别说本宫了,就连你皇阿玛也被吓了一跳。”

宝珍闻言,心中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转念一想,中风也称得上是“富贵病”。太后娘娘长年深居宫中,锦衣玉食,稍有锻炼身子的时候,突得此病也确有可能。

“太后前阵子,话都数不清楚,却天天念叨着你的名字。”德妃接着道:“这次你千里迢迢地回来,就多呆一阵子吧。”

宝珍乖顺地点了点头。

完颜氏在旁,觉得自己有点被冷落了,便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侍立的宫人,轻声道:“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

德妃闻言,拍了拍宝珍的手道:“珍儿,你也一道过去陪我吃饭,咱们好好说会子话。”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起身。

午膳摆在了后院的假山亭子上。亭前的百花,开得正盛,她们三人邻花而坐,佳肴在前,自是心情舒畅。

德妃吩咐身边的下人道:“晚些开饭,等一等十四爷,先去给本宫沏一壶六安茶来。”

宝珍听了,微垂眼睑,心中不由想起,之前和胤祯的种种情景。

德妃柔柔一笑:“胤祯那孩子,自从成亲之后,性子沉稳多了,也学会疼人了。每隔个三五天就带着煜婷过来探望本宫,陪着本宫散心。”

按着,大清朝的规矩,皇子成年娶亲之后,便要搬出皇宫去住。胤祯历来是德妃娘娘的心头肉,掌中宝,若是不能时常相见,自然会觉得寂寞孤单。

三人正说着话,从亭子外便传来宫人们的问安声:“十四爷吉祥”

完颜氏闻言,忙挺起后背,抬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饰。

百花幽香,胤祯瞧着亭中的那抹久违的纤细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宝珍含笑行礼的模样,眼睛一亮。

“十四爷吉祥”完颜氏含笑起身,屈膝行礼,却见胤祯的眼睛并未往自己这边看,不禁微微有些数落。

胤祯回过神来,颇为高兴,大步流星地踏进亭中,急急地冲着德妃行了个礼,跟着冲向宝珍唤道:“宝珍”

太子卷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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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爷吉祥”宝珍屈膝行礼,笑意盈盈。

一年未见,两个人都改变了不少。

眼前的胤祯,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的人长高了,也长壮了,尤其是目光流转间更凭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免了吧。你在我面前,还这般拘礼作什么。”胤祯毫不避嫌,伸手虚扶了宝珍一把。

完颜氏在旁见此,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面很不受用,暗自埋怨了一声。

宝珍的笑容轻柔含蓄,胤祯瞧着心生亲切,思绪不禁飘到了一年之前。那时,她也总是这样冲着自己笑。

“都别站着了。咱们开席吧。”德妃含着笑,招呼她们三人落座。

宝珍亲自斟一杯茶,一面双手奉给德妃,一面说:“娘娘,请用茶”

德妃见状,接过茶杯,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嗯,好。”

一顿饭下来,宝珍安安静静的很少说话,完颜氏在那里也自顾自的吃着茶,目光时不时越过德妃,悄然落在十四爷的身上。

片刻之后,完颜氏终于沉不住气,冲着宝珍,含笑道:“格格这次回宫,怎么没见额驸陪同相伴呢?”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大汗政务烦身,实在抽出时间来京。”

“这一行千里迢迢,可真是难为了格格。”完颜氏温和地回了一句。

宝珍微微摇头,淡然一笑,“能和亲人相聚,纵使路程再远,也是值得的。”

德妃闻言,神情满意地点点头,“有格格这份孝心,太后娘娘的病一定会好的。”

一提起太后娘娘的病情,胤祯也有了话说,“你可曾去过宁寿宫了?”

宝珍点一点:“方才刚刚去过。”

胤祯接着道:“那也见过皇阿玛了?”

宝珍还未来得及回答,德妃便把话接了过去,“格格还未得见皇上呢,等会儿,本宫会带她过去的。”

胤祯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看着德妃微微一笑,方又开口。“额娘,皇阿玛这会正在乾清宫议事,儿臣正好要过去。不如,就让儿臣送宝珍姐姐过去吧。”

完颜氏听了,目光飞快地扫向了十四爷,神色透着无法掩饰的 。

德妃抬头望向胤祯,眉目含笑,片刻才轻轻地应了一声“也好”。

完颜氏闻此,不禁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起早进宫,为的就是同十四爷一块回去,可现如今却....

胤祯正要起身之时,完颜氏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十四爷,妾身在娘娘这儿等着您。”

胤祯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晋,淡淡道:“不用了,你先回府吧。”便再也没有理会她,面向德妃行礼道:“额娘,儿臣先告退了。”

宝珍起身时,正巧对上完颜氏不甘心的眼神,微微垂眸,只作未见。“娘娘,宝珍也告退了。”

德妃微笑:“好,你们二人去吧。”

完颜氏无形中又被冷落了,瞧着他们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心中又气又怨,却不敢在德妃的面前说一句十四爷的不是。于是,自己一跺足坐回椅子上,咬着唇不说话。

完颜氏是个脾气骄纵的大小姐,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可是,自从嫁给胤祯之后,她的自尊心便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打击。

未出阁之前,完颜氏便听闻十四爷是个聪明机灵的人,不仅在众兄弟中的人缘最好,敬兄友弟,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儿子之一。

按说,这样优秀尊贵的夫婿,又有哪位女子会不喜欢。可待到完颜氏嫁过来之后,方才发现这十四爷的性子有多么地野。

新婚燕尔,他便开始三天两头不见了人影,也难得完颜氏会放下身架,跑到德妃娘娘的跟前“哭鼻子”了。

完颜氏对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做遮掩,德妃娘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怄气。不过,她心里面到底是向着胤祯的,对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倒也觉得有几分头疼。

德妃轻抿了一口茶,跟着夹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她道:“来,多吃点儿。”

完颜氏满脸委屈,声音喃喃道:“谢娘娘。”

“煜婷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这性子太急”德妃语气温和道:“胤祯现在成年了,每天忙于学习处理政事,你这个做福晋的,该要好好心疼他才是。哪里能为了一些小事,斤斤计较,,不得消停。”

完颜氏听了这样的话,神情更显委屈,看向德妃,含着哭音道:“娘娘,儿臣也想和十四爷好好过日子,可爷他....”

德妃故意叹了一口气,跟着道:“好了好了,本宫可见不得你哭。”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只帕子,递给她,“傻孩子,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完颜氏嘟了嘟小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往后,你凡事多让着他些,他自然会加倍疼你的。”

完颜氏听德妃这么劝慰自己,倒也是见好就收,柔顺地点了下头道:“儿臣明白了。”

德妃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又嘱咐道:“趁着新婚燕尔,你要早点儿怀上个孩子才行,知道吗?”

完颜氏顿时脸颊绯红,含羞看了德妃一眼,手指缠住绢子,轻应了声“是”。

微风拂过,吹皱一池湖水,宝珍行走于这花丛百草之间,立时觉得十分惬意。

“跟我在一起,你不必拘礼,大可自在些。”胤祯离着她有两步之距,轻声说道。

宝珍闻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儿,微微偏着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接着道:“十四爷,咱们走得方向对吗?”

“当然,这条是近路。”胤祯答道:“放心吧,我都走了不下百变了。”

宝珍闻言,含笑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胤祯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湖水,低声道:“宝珍,若是早知道你回来,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的。”

他还是直呼她的名字,宝珍心里觉得很亲切,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是淡淡答道:“多谢十四爷,您的这份心意,宝珍很是感谢。”

胤祯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三分淡漠:“你的客气,还真伤人我本以为不管你去了哪里,咱们见面时,也都会想以前那般亲近自在呢。”

“十四爷。”宝珍一时间欲言又止,最后这样回答道:“一年未见,十四爷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我也不敢太过放肆,以免失了皇家的礼数。”

胤祯听了,转过身来,直视着宝珍明亮的眸子,低声问道:“在那里,你生活得还习惯么?”

宝珍莞尔一笑:“嗯,草原虽然和京城完全不同,但我住得还算习惯。”

胤祯长眉一轩,探寻地看着她,继续道:“那个人呢?他待你好吗?”

宝珍闻言微怔,随后故意别过头去,望向那清澈的湖水,点头道:“大汗是个有心人,平日里待我极好。”

胤祯听后点头,目光闪了几闪却并没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想听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若是,那人待宝珍不好,他便会觉得懊恼。若是,那人待宝珍极好,他又会觉得有些失望.....

宝珍见他片刻无语,随后又笑起来道:“十四爷,这湖水确实很美。不过,咱们还是边走边赏吧。”

胤祯点点头答说:“嗯,走吧。”

御书房外,李德全正向几个小太监,轻声吩咐着什么。待见迎面而来的这两人,面上难掩意外之色,忙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给宝珍格格请安”

“李公公快快请起。”胤祯含笑道。面对李德全,他还是很客气的。

“哎呦,宝珍格格,您是何时回来的?”李德全瞧着装扮清丽的宝珍,心道:准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病回来的。

“我昨儿才到的京城。”宝珍温和道:“多日不见,李公公的身子可好?”

“劳烦格格记挂着,老奴身子还算利索。”李德全不敢怠慢,一直微弓着身子回话。

胤祯在旁,继续道:“李公公怎么不在皇阿玛身边伺候着?”

李德全闻言,故意面露难色,低声道:“不瞒十四爷和格格,皇上这会正在和索大人议事,旁人一律进不得。”

“十四爷和格格,请先随奴才去偏间用杯茶吧。待皇上议事完毕,奴才再进去通传。”

胤祯和宝珍互看一眼,纷纷点头道:“好,那就有劳李公公了。”说完,他无意间往四周看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纳凉亭子,笑道:“嗳?咱们不如就去那凉亭坐坐吧,免得来回折腾。”

李德全闻言,连连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人们备茶。”

又是喝茶宝珍从早上到现在,光是茶水就喝了三回。这会,瞧着眼前那精致的茶杯,暗觉有几分内急。

须臾,御书房内终于有了动静,李德全闻声,连忙开门迎了进去,却差点和面色铁青的康熙,撞了个正着。

太子卷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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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德全吓得打了个冷颤,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嗵”地一声,也真难为他这么大把年纪。

“死死死从你们的嘴里就再吐不出别的词儿了”

此时,龙颜大怒,引得所有人都偷偷捏了把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削去了脑袋。

康熙满脸地怒气,从屋中踱步而出,瞧着满地怯弱颤抖的奴才,忿忿地甩袖而去,脚下生风。

李德全见状,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哈着腰道:“万岁爷,十四爷和宝珍格格正等着见您了。”

康熙闻言,立时停下了脚步。

胤祯见了,忙携着宝珍一并走到他的身后,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应声回头,待见一身素雅宫装打扮的宝珍,脸色稍微缓了缓,“你回来了。”

宝珍立即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一个头说:“宝珍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康熙语气不似刚才那般严肃,李德全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暗松了口气。

“谢皇阿玛”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谢了恩。

正所谓天威难测,再次面见皇上,宝珍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紧张。幸好此时,自己的身边还有胤祯。

康熙命李德全在偏间摆上茶,三人移步过去,稍作休息。

待得知宝珍已经拜见过太后娘娘,康熙向她投以赞许的一瞥,跟着淡淡道:“你出嫁之后,太后娘娘一直都很惦记你。”

宝珍闻言,温顺回答道:“皇阿玛,从明天开始,宝珍想亲自照顾太后娘娘,还请皇阿玛能够恩准。”

康熙听了,很是赞许道:“难得你有这份纯孝之心,朕自然要准了。”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你之前住的语莺斋,太后娘娘还给你空着呢,等会儿,朕就差人给你收拾出来。”

住在宫里。这倒是和宝珍之前的打算有些出处,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住在公主府。

胤祯在旁,附和道:“住在宫里好,省了每日进宫出宫的麻烦。”

既然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宝珍自然不敢推脱,这一番盛情美意,起身乖巧地应了声是。

“李德全,你这就吩咐内务府,把格格的衣食用度都备好了。”

“嗻,奴才遵命”

因为还要处理政事,康熙并未多留宝珍,只吩咐了宫人们送她回宁寿宫。

重回语莺斋,宝珍瞧着窗外盛开的芍药,十分欣慰。看得出来,这院子里时常有人打扫,盆栽花园都料理得好好的。

宝珍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屋里屋外忙碌的宫人发起呆来。期间,若不是兰芝过来奉茶,她的思绪还不知要飘到哪里去了呢。

当天夜里,宝珍亲笔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巴图布赫,另一封是给母亲阮氏。看样子,太后娘娘的病情,须得花些时日才能见好。有些事情,她要亲自交代一声才能放心。

完颜氏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的菜,神情既委屈又失落。今天的菜色,都是她自己花尽了心思准备的。为了就是能和十四爷一起用膳,夫妻两人可以说些贴己的话。

可惜,她的打算虽然好,胤祯却没有领情。回来之后,就自己往书房里一呆,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也没出来。

完颜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起筷子发了好一会子愣,跟着又放下来,眼睛时不时瞄向门口的方向,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身边的嬷嬷见此,不禁开口道:“福晋,要不然奴婢再派人过去看看。”

完颜氏闻言没作声,犹豫了半响才道:“也好。”

嬷嬷领了话,忙吩咐丫鬟过去看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丫鬟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道:“回福晋,爷还在书房看书呢。奴婢听门外守着的太监说,爷自己方才已经用过饭了。”

“啪”地一声,完颜氏将手上的银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嬷嬷见了,不禁跟着好生心疼。

“用过饭了?为何不差人回来知会一声?”完颜氏心里再也受不得这份窝囊气,命人将桌上的菜色全都撤下去

“福晋息怒,福晋息怒”丫鬟被她生气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连磕头道。

嬷嬷劝住完颜氏,在她的耳边轻语道:“福晋,爷许是忙坏了,您就别生气了。”

完颜氏轻轻地冷笑一声,“哼看书?我今儿倒要看看,他究竟看的是什么书?孙嬷嬷,你跟我走”

下人们深知,福晋这会真是动了气,谁也不敢劝,只能随着她一道去了十四爷的书房。

这会,胤祯正端坐于书桌前,他的面前确实摆着一本书,只翻了两三页,便再没有动过。

“爷,爷,福晋来了。”宫人进屋来报,唤回了还在出神的主子。

胤祯闻言,微微蹙眉,心道:那丫头来作甚么?真是麻烦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发话,完颜氏就一脚先踏进了书房。她气得满脸通红,却碍于面子没有发作,微微屈膝行了个礼道:“十四爷吉祥”

胤祯瞧了她一眼,接着拿过桌上的书,故作样子的翻了几页,“起来吧,你来这里干嘛?”

完颜氏没说话,冲着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待到书房中,只剩下夫妻他们二人之后,她才开口道:“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原本还想着同爷一起用膳,可爷却自己...”

胤祯闻言,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跟着扬了扬手中的书,道:“我还有些事没做完,实在没时间陪你。”

完颜氏瞄着他手中的书,发现竟是一本《宋史》,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撇了撇嘴道:“爷说的正事,难道就是看《宋史》么?”

胤祯闻言,神情便有些不耐烦了,“你别问这么多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谁知,完颜氏不但没走,反而径直坐到了右手边的椅子上,低声道:“我不累,想陪着十四爷一起看看书。”

胤祯见此,心知她是在和自己赌气,便也不在说话。

完颜氏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心里不禁觉得委屈,鼻子也跟着发酸。好在,她赶紧让自己沉住了气,强忍着不眨眼睛,总算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胤祯看书明摆着是装样子,只读了几页,便觉得烦了。渐渐地,他发觉完颜氏低着头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早前的时候,她不是在额娘的面前哭了吗?难道这会又来了?他平时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胤祯想起方才自己的态度,内心不免有些歉疚,于是,起身行至她的身边,故意道:“嗳?我好像又有点饿了?福晋,你呢?”

完颜氏闻言,扬起脸来,果然眼眶是红红的。“我还没有用膳。”

胤祯稍微清了清嗓子,跟着道:“那正好,咱们这就去尝尝你精心准备的饭菜。”

被他这么一说,完颜氏的怒气顿时消了,笑着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吩咐嬷嬷们去准备。”

侯在门外的嬷嬷见着小夫妻两人,肩并着肩地走出来,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其实,晚饭时胤祯吃得很饱,这会面对满桌的珍馐佳肴和忙着给自己夹菜的完颜氏,偷偷地叹了口气。

消了脾气的完颜氏,也有着女儿家的娇态和温柔。想起白天时候,德妃娘娘的那些教诲,她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在他的面前发脾气。

一顿饭下来,胤祯的肚子涨得都有些坐不住了。

完颜氏端来热茶,坐在他的旁边,似乎有意和他说说话。

“白天在宫里见着的宝珍格格,看起来跟爷的感情很好。既然,格格她难得回京一趟,不如爷把请她来府上坐一坐吧?”

胤祯闻言,微微挑眉道:“宝珍,每天要照顾皇祖母,未必会有时间的。”

完颜氏见他又直呼她的名字,淡淡笑道:“爷,宝珍格格怎么说也虚长您几岁,您总是直呼她的名字,恐怕不太好吧?”

胤祯闻言,不以为然道:“若是旁人的话,互相拘些礼数肯定是好的。但我和宝珍从来不用那般做作。”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想到白天时候,宝珍待自己的客套,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完颜氏听了,神情微变,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胤祯这头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我们俩个是过了命的交情,其他人是不能比的。”

完颜氏闻言,怔了怔,随即故作好奇地问道:“哦?爷可以跟我说说吗?说实话,我也想和格格她多亲近些呢。”

一说起宝珍,胤祯立马显得很有精神,偏着头想了想道:“嗯..话说起来,刚从哪里讲起好呢?好,就从她救我一命的时候说起”

完颜氏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又开始有点无名火;但转念又想,宝珍已经嫁于他人为妻,自己还吃她这个亲戚的飞醋作什么。

太子卷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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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气格外闷热,宝珍服侍太后娘娘午睡之后,便领着兰芝翠云去院子里休息乘凉。

宝珍单手持着一把小巧地竹丝扇,低头望着在湖中游来游去的鱼儿,恍惚出神。

过了片刻,御膳房派人送来了水果冰碗和冰镇酸梅汤,翠云盛了一碗递到宝珍的面前,轻声道:“格格,用些酸梅汤,解解暑气吧”

御膳房的厨艺了得,做得这酸梅汤非常爽口,宝珍一连喝了两碗,顿觉浑身清凉了许多。

回宫已有三日了,宝珍除了每天亲自照顾太后娘娘的衣食起居,剩下的时间便是坐在亭子里静静发呆。之前与她要好的几位格格,先后来看过她几次,言谈中不乏问起草原上的风土人情。每到这时,宝珍都会微笑着一一作答,可心里面却难免惦记起巴图布赫。

一想起,母亲阮氏那天激动悲伤的神情,宝珍就觉得心疼。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带着阮氏和弟弟一块回草原,远离紫禁城这块是非之地。

正想着,亭子外突然有宫人来报说:“格格,十四福晋过来了。”

宝珍听了,稍显意外。

从凉亭回到厅堂,宝珍只见完颜氏屈膝给自己行了礼,面带微笑道:“格格吉祥”

宝珍见状,忙虚扶了她一把,温和道:“十四福晋快快轻起。”

看得出来,完颜氏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的妆容虽细且淡,粉红色的耳朵上坠着珍珠坠子,周身透着一股子温婉雍容的气质。

从年龄上论,宝珍要比她虚长两岁,但从外貌上看,却看不出来到底谁比谁年长。

“格格住在宫里,自然什么都不缺。所以,我左想右想便带来了些亲自做的糕饼来,略表心意。”完颜氏一边说,一边示意宫人们呈上来一只食盒。

宝珍闻言,明亮的双眸微转,跟着落在打开的食盒上,连连赞许道:“福晋果然是心灵手巧,这糕饼做得真是精致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

完颜氏满脸地愉悦,客气道:“承蒙格格不嫌弃,您若是喜欢,往后我多做些差人送来。”

宝珍摇头一笑,又说道:“那可使不得。因为我这一时贪嘴,而累坏了福晋。十四爷非要和我翻脸不可。”

完颜氏闻此,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道:爷说得没错,这宝珍格格果然待人亲切,说话中听,也难怪太后娘娘会这般疼爱她。

两人闲聊了一会子的家常话,完颜氏方才起身离去。临走之时,她用甜腻腻的声音道:“格格,往后我还能时常过来讨饶吗?”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客气道:“当然好了,有福晋陪着我说说话,自然是求之不得。”

待她走后,翠云过来收拾桌子,瞄了一眼食盒里的糕饼,含笑道:“格格,这十四福晋还真是难得。这些糕饼,做起来可得费不少的功夫。”

宝珍吃了口茶,淡淡笑道:“可不是嘛,十四爷往后可是有口福了。”

完颜氏从宁寿宫出来,并没有急着出宫,反而是又去了德妃那处。

这会,德妃娘娘正歇过午觉,准备吩咐小厨房给皇上煲汤水。

“煜婷给娘娘请安。”完颜氏的心情极好,上前几步屈膝行礼。

德妃瞧着她笑盈盈的模样,心知她这是和胤祯又和好了,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起来吧,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才过来啊?”

完颜氏笑道:“回娘娘的话,煜婷是刚去了一趟宁寿宫,方才有些过来晚了。”

“哦?”德妃闻言,接着道:“你去探望太后娘娘了?”

完颜氏摇摇头:“太后娘娘尚在休养,煜婷见不得的。”

德妃的目光流转,露出了然的表情道:“那就是去见宝珍格格了?”

完颜氏呵呵笑:“嗯,昨儿煜婷也算在格格面前露了丑态,怎么也得补救一下才行。”

德妃听了,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你,看来今儿不是来找本宫哭鼻子的了。”

完颜氏的小脸微红,紧捏着手帕子不作声了。

德妃继续轻声道:“胤祯,今儿怎么没和你一道过来啊?”

“爷,早朝之后就随着九爷,十爷一道去八贝勒府上了。”

德妃闻言,稍微想了想道:“本宫听说,八贝勒府上最近出了些事,你可知否?”

完颜氏微微点头:“听闻是贝勒爷府上的福晋病了,而且,病症还很奇怪。”

德妃拿过手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跟着又拿起帕子擦擦嘴,向完颜氏扬起笑容,道:“你们既为妯娌,就要多多走动些才好。按说兄嫂抱恙,你也该去看看才是。”

完颜氏心知,娘娘是在责怪自己没有陪着十四爷一同去,连忙应道:“娘娘说的是,煜婷记住了。”

“待人接物可是一门学问,你既身为胤祯的福晋,就该处处为他打算,切不可失了礼数,让兄嫂们看笑话。”

完颜氏闻言,连忙敛住脸上的笑意,微微正色道:“是。”

回宫之后,宝珍一直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服侍过太后之后,通常酉时便已****休息了。

夏夜里的声声蝉鸣,总是扰人清梦,宝珍半梦半醒间地眨了眨眼,透过纱帐向外看。

翠云侯在床边,瞧着帐中坐起身来的宝珍,悄悄走了过去,轻声道:“格格,你醒了?”

“嗯。”宝珍轻轻答应了一声,由着翠云服侍她起身,瞧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发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云回道:“回格格,这会亥时三刻。”她一边说,一边拿过扇子给宝珍扇风。

“格格晚饭用的少,是不是饿了?”

宝珍摇摇头,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轻声道:“许是白天吃多了茶,这会睡不着了。正好,你陪着我说说话吧。”

“是。”翠云应了一声,跟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右手边。“格格,奴婢瞧着你气色比原先好上不少,看来还是宫里面养人,吃穿用度都合着您的心意。”

宝珍闻言,抬起手腕,瞧着只挂在手肘处的玉镯,淡淡道:“我还真是胖了不少。”

“格格,您身子弱,还是胖点最好。要按奴婢的,还想让您再胖上个十斤八斤呢。”

宝珍掩嘴而笑,睨了她一眼道:“若真是这样,待咱们回到草原之后,就没人能认得出我了。”

翠云在旁,也跟着笑道:“格格放心,就算所有人都认不出您,大汗他也一定能认得。”

一提起巴图布赫,宝珍的心里就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担忧。

翠云见主子的神情微变,于是,停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说道:“格格,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宝珍淡淡笑道:“没有。”翠云是她的身边,也算不是老人儿了。平时自己的心思很少瞒着她和兰芝,毕竟,大家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让人放心。

“格格,若是担心大汗,何不写一封信让他来京城相聚呢?”

宝珍闻言,沉默了一阵,还是摇摇头道:“准格尔部还在蠢蠢****,咱们上次在驿站被埋伏,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做的。此时,若是让大汗来京,实在太冒险了。”

翠云听了,想了一下继续道:“太后娘娘的病,少说也得好几月才能好。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见面,格格心里会难受的。”

宝珍没作声,抬头瞧着窗外的点点星光,似笑似叹道:“既是夫妻,往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又何必在乎这几个月呢?现在,我只希望大汗,能够理解我就好。”

有了宝珍的贴心陪伴,太后娘娘的病情渐有了转机。施了整整一个月得针,她的口斜好了大半,说话也清楚利索了许多。

康熙见此,心情大好,吩咐太医们定要使出一切办法,让娘娘痊愈如初。

老人家一旦上了岁数之后,脾气有时候就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太后娘娘中风了之后,对周围的环境变得敏感了很多,尤其是气味,声音和光线都是格外地挑剔。幸好,宝珍留了下来,一直守着她的身边奉汤奉药。

卧床已久的太后,这几天方才能下床走动走动,宫女们神情紧张地围着她,伸出双手护着,生怕她老人家磕着碰着。

宝珍在旁扶着她,轻声细语道:“皇祖母,您都走了将近百步了,先歇一歇吧。”

太后娘娘今天的精神极好,绕着正厅,来来回回地在屋里绕着步。“哀家不累,再走走。”

宝珍闻言,含笑道:“看来,皇祖母真是大好了。”

太后听了,一脸地高兴,请拍了拍宝珍的手背,欣慰道:“好孩子,都是你照顾的好。你就是哀家的小福星。”

宝珍微微一笑:“珍儿实在没做什么,实在是多亏了太医们的医术高超,回头皇祖母一定别忘了好好赏赐他们。”

“好好好,都赏,都赏”

太子卷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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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在周围的太监与宫女们闻此,忙跪地叩头谢恩。

太后娘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平身。“你们先退下吧。”

听得这话,宫人们纷纷回避。等瞧着众人都退了出去,太后方才望向宝珍,温和道:“珍儿,你陪哀家过去坐坐。”

“是。”宝珍闻言,点了点头,心知老人家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最近这些日子,太后娘娘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宝珍谈谈,无奈,自己的身子骨不利索,身边时时刻刻也离不得人。眼下的机会正好,只有她们俩单独相处。

“珍儿,哀家有话想问你。”太后接过宝珍亲自递上来的热茶,淡淡道。

宝珍点点头,不再做声,一心等着娘娘接下来要说的话。

太后娘娘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想让她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宫中多住一些时日。

宝珍听得真切,心里头琢磨着,自己要如何推辞给才好。

“九格格嫁了,你也嫁了。”太后娘娘叹口气说:“哀家的身边突然就变得冷清了。”

“你出嫁之后,世珂曾经进宫来见过哀家。她整个人憔悴得就像是老了十岁,她跪在哀家的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流着泪。”说到这里,太后娘娘的语气满是惆怅,“她虽没说话,但哀家明白她心里的怨和恨。”

宝珍微微低头,不想让太后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心想,这话自己不能回应。

“现如今,你还不容易回来了。那就多住些日子,也好宽慰宽慰世珂的心。”

宝珍抬头,正好对上娘娘探寻的目光,只得恭顺道:“皇祖母说的是。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若在宫中长住恐怕有些不妥...”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太后打断道:“有何不妥?语莺斋那处,哀家会一直给你留着,你想怎么主就怎么住。”

两人正说着话,从门帘外传来一声:“娘娘,万岁爷来了。”

宝珍闻言,连忙起身相迎,只见,门帘掀起,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人影。走在最前端的人是皇上,而他身后的正是四贝勒胤禛。

“宝珍给皇阿玛请安,给贝勒爷请安。”

“平身吧。”康熙瞧着气色渐佳的太后娘娘,心情甚好,大为夸赞了宝珍一番。

入暑以来,康熙便一直惦记着要前去行宫避暑,只是碍于太后的病情,所以才没有付诸行动。

太后闻此,心下欢喜,临时起意要皇上带着宝珍一同前往。

康熙不忍拂了太后娘娘的好兴致,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口谕也是圣旨,宝珍自是不能说一个“不”字了,只得起身叩谢皇恩。

胤禛亦如往常那般寡言少语,宝珍进宫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

避暑之事说罢,太后娘娘望向胤禛,询问道:“今日进宫,你可把弘辉给带来了?”

胤禛闻言,忙起身回话:“回皇祖母,弘辉这会正在德妃娘娘那处。”

太后娘娘听了,含笑道:“赶紧命人带过来,哀家这一个月来甚是惦念辉儿呢。”

胤禛躬身应了声是。“儿臣,这就派人去接他过来。”

弘辉是胤禛的长子,今年还不满六岁,因为从小天资聪慧,聪明活泼,深得宫中众人的喜爱。他的生母是胤祯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出身名门,温婉贤惠,夫妻两人的感情极为融洽。

须臾,两位老嬷嬷让着一个粉雕玉琢地小儿进来,他身穿着宝蓝色的小马褂,脖子上还系着一只大大的金灿灿的如意百命锁,模样甚是招人喜爱。

“弘辉给皇爷爷请安,给太奶奶请安,给阿玛请安。”弘辉有模有样地给长辈依次行礼,丝毫也不怯场。不过,待行至宝珍的跟前,他便不认得了,扭着头望着太后,询问道:“太奶奶,这位姑姑是谁?弘辉没见过的。”

太后呵呵地笑,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这是你的宝珍姑姑。”

弘辉听了,立时将眼前这个目光温和的女子记下,跟着恭顺道:“弘辉给宝珍姑姑请安。”

宝珍闻言,蹲下身子瞧着他道:“好孩子,姑姑来得匆忙,未带什么礼物,就将这枚玉佩送给你可好?”她一边说,一边回身命人取来一枚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乳白色玉佩。

弘辉将玉佩接在手里,躬身规规矩矩地谢道:“是,辉儿谢姑姑赏赐。”

那玉佩原本是宝珍给弟弟准备的,这会却先派上了用场。玉佩上雕刻着形状似是小熊的獾、猪和喜鹊,寓意欢欢喜喜,笑口常开,送给弘辉这样的小孩子正好。

弘辉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看样子颇为喜爱,太后见状,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温和道:“辉儿,坐到太奶奶的身边来。”

弘辉闻言,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皇爷爷和阿玛的反应,方才乖乖地坐了过去。

皇室的孩子历来懂事得早,弘辉虽只是个六岁的孩童,但言谈举止间亦有了点点父亲的影子。

过了片刻,康熙命李德全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好生准备着,今儿他要亲自陪同太后用膳。

席间,弘辉挨着宝珍而坐。别看他小小的人儿一个,胃口却是好得很,而且,宝珍为他布了什么菜,他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挑食。

有了曾孙子做伴,太后娘娘的心情更好了,连午膳也比平时多用了半碗。

康熙见状,含笑道:“看来,往后朕得要弘辉时常进宫才行啊。”

太后闻言,满脸疼爱地将弘辉搂进怀里,轻声道:“要是能长住在宫里就更好了。”说完,她低头望着弘辉明亮的大眼睛,哄着问道:“辉儿,你可愿意进宫陪着太奶奶一同住啊?”

弘辉很是机灵,应声点头,脆生生地答道:“太奶奶,辉儿愿意。”

太后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抚摸着他的额头,连声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成年的皇子大婚之后,按着规矩都搬出了皇宫。若是自己的子嗣受宠,能被皇上和太后娘娘养在身边,可是一份很大的荣耀。

弘辉因为年纪尚幼,康熙临时决定,让他先行留在了宁寿宫中陪伴太后娘娘,只待他过完生辰再由胤祯接回贝勒府。

当天,太后命人将紫云轩给收拾出来给他住。这里是独门独院,后面还连着湖水和凉亭。

弘辉倒也不怕生,乖乖地随着宝珍过去紫云轩,站在门口瞧着偌大的院子,默不出声。

宝珍蹲下身子问他,“弘辉,你喜不喜欢这里?”

弘辉重重地点了下头:“喜欢,只是阿玛和额娘不能陪着我一起住吗?”

宝珍闻言,轻柔笑道:“过些日子,他们就会来接你的。现在,你只管在这里痛快尽情地玩,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就好。”

弘辉听了,扬起小脸,瞧着面前笑容亲切的宝珍,小声问道:“真的是,我玩什么都可以吗?”

宝珍点头道:“当然了。”

贝勒府。

胤禛换上了身家常的便服,瞧着堆在桌上的一摞摞文书,吩咐下人沏些浓茶过来。

片刻过后,茶送来了。可端茶的人,却是一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年轻****。

胤禛抬眸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自己嫡福晋乌喇那拉氏。

那拉氏亲自将新沏的参茶,端到胤禛的手边,温和道:“贝勒爷,请用茶。”

胤禛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轻抿了口茶道:“我还以为,今晚你不会过来了呢?”

那拉氏淡淡一笑,稍显不解道:“贝勒爷为何会这样想?”

胤禛放下茶杯,瞧着她说:“我把弘辉那孩子留在宫里,你一定很舍不得吧。”

那拉氏微微摇头,语气依旧温和道:“有太后娘娘和皇上照拂着,妾身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妾身也确实有些担心,生怕辉儿那孩子任性妄为,扰了太后娘娘的清休静养。”

胤禛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弘辉虽然活泼好动,但德性和脾气都被你教导的甚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宫里。”

那拉氏闻言笑了笑,手指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佛珠,没有说话。

“太后说了,要留弘辉过完生辰再回来。这期间,你若是想他念他了,便进宫去看,无须太过拘谨。”

“是,妾身知道了。”那拉氏看他神情疲倦,随即行至他的身后为他按揉太阳穴,“贝勒爷,最近日日忙到半夜,恐怕身子要吃不消了。”

胤禛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休憩的时刻。

那拉氏微微沉吟,不忍打扰他的休息,自己正斟酌着话语之际,不向门外却传来了人声:“爷,侧福晋给您送鸡汤来了”

那拉氏闻言,手上的力量不自觉地重了几分,胤禛随之睁开双眼,安抚似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而吩咐下人道:“命她回去吧,今晚我要歇在萱忆阁。”

太子卷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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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半躺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翠云在旁为她轻轻地捶着腿,轻声道:“格格,今天您就早些歇着吧,奴婢这就吩咐她们去准备热水。”

宝珍瞧了翠云一眼,只觉,自己浑身疲乏,连坐起来沐浴的精神都没有了。

翠云见状,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道:“格格,泡个热水澡活活血,晚上会睡得更香的。”

宝珍闻言,攥拳轻捶了捶自己的****,心道:“果真是许久不运动,人都退化了,自己居然连个六岁的孩子都跑不过。”

整个下午,宝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一门心思地陪着弘辉那孩子在御花园里玩耍。宫人们一溜小跑跟着护着,生怕,这两位金贵的主子被毒日头给晒到热到。结果大半个下午过了去,宝珍和弘辉都没事,随行的宫女中却有好几人都险些中了暑。

沐浴过后,兰芝亲自给宝珍绞头发,待见主子一脸疲惫的模样,不禁轻声道:“四贝勒家的小阿哥还真是活泼,连小林子都跑不过他,拿他没辙。”

宝珍微微笑道:“男孩子还是活泼些好,活泼些聪明。”

兰芝给她绞好了头发,跟着随手挽成了髻,插上簪子,浅笑道:“亏得格格是个有耐心的,若是换成别人,早都该觉得头疼了。”

宝珍闻言,想着明早一定会酸痛的腿,似笑似叹道:“没头疼,先腿疼了。看来,还得寻些个新鲜的玩意儿给他,最好是能待呆在屋里也能玩的。”

兰芝和翠云陪着她一块想,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拿出个主意来。

宝珍歪在软乎乎的被褥上,渐渐就犯了困。兰芝见状,忙拉了拉翠云的手,领着她悄然退了出去。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待到第二天醒来时,卯时都已经过了。

一番匆匆忙忙的洗漱过后,宝珍总算是赶上了给太后娘娘请安。弘辉早早就到了,正乖巧地坐在太后左手边吃着牛乳粥。

宝珍暗道一声惭愧,上前给太后娘娘行礼:“宝珍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娘娘含笑点头,吩咐宫人们伺候着她用早膳。老嬷嬷端上来了温水,毛巾等物,小厨房新做的牛乳粥又香又甜,陪着些清淡的小菜吃,非常可口。

弘辉吃得很香,太后瞧着心情颇好,用清水漱了一口,问道:“辉儿,睡得可好?有没有认床啊?”

弘辉闻言,点了点头,答道:“回太奶奶的话,弘辉睡得很好。”

太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平日里的早膳都是她一个人用的,难得这么热闹。

过了片刻,宝珍轻声问道:“皇祖母,今天要不要珍儿陪您出去走走。”

“不了。这段日子你一直陪着哀家,操劳了不少。今天啊,你去看看世珂和长公主吧,顺道出宫走走,散散心。”

宝珍闻言一喜,连忙起身谢恩。回去换了一身便装,挑了食盒,携着兰芝和翠云,兴高采烈地出了宫去。

宝珍到公主府时,阮氏大感意外;再听宝珍说起太后的病情大好,虽然心里为其高兴,却不禁陡生几分担忧,深怕女儿会择日离开京城,着实为她担着心事。

宝珍见母亲神情有变,便不再犹豫,将自己想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娘,咱们可以一起去草原生活,那里虽没有京城这般热闹,但也没有这里这么多的是非,生活起来轻松自在,无忧无虑。”

阮氏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珍儿,你是真心喜欢那里?还是,迫于无奈才....”

宝珍握住母亲的双手,神情认真道:“娘,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里。我说过的,大汗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嫁给她并不像你想得那般委屈,真的。”

听女儿这么说,阮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不过,她却没有答应下来,只是道:“不管怎么样,你要答应娘一件事情。”

“嗯,您说就是了。”

阮氏攥住女儿的手腕,微微用力道:“娘没同意之前,你先不要回去,行不行?”

这话说无疑又戳中了宝珍的心事,万岁爷已经说过要她一同前去避暑,这会子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娘,皇上要我过几日随行避暑,这一来一去,恐怕还得用上好几月的功夫呢。”

阮氏听了,先是摇头,复又点了点头道:“也好,只要你不回草原去就好。”

宝珍闻言,深感无奈,很认真地问:“娘,我要怎么说您才能释怀呢?”

阮氏软弱的叹了口气,半响苦苦一笑,只道一句:“天下父母心,娘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由于朝夕相处以及弘辉那稚气可爱的习个性,易于讨得长辈们的欢心,只不过三四天的工夫,宝珍便和这孩子亲近了起来。

弘辉的玩心虽然重,但是几天下来,便渐渐开始想家了。但他又不敢开口央求太后,时不时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默不出声。

胤禛的嫡福晋倒也沉得住气,儿子进宫这几天,她只派人稍过两次东西和吃食,并未亲自过来瞧过。

这天,宝珍送了一只小兔子给弘辉,他见了喜欢的很,领着两三个小太监在院子里逗弄了半天。须臾,终是玩累了,方才坐在石凳上歇着。

用茶之前,宝珍先拿过湿毛巾给他擦手,弘辉瞧着一跳一跳蹦进草丛的兔子,笑呵呵道:“姑姑,您看它的腿那么短,跑的却是极快。”说完,扬声吓唬了那兔子一下,惹得它又跑出了半米远。

宝珍仔仔细细给他擦过手,含笑道:“兔子天生胆子小,莫要再吓唬它了。”

弘辉闻言,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宝珍抚了抚他的额头,开口问道:“嬷嬷说,你这两天总不爱说话,是不是想家了?”

弘辉扬起小脸,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姑姑。宫里面什么都好,但就是没有阿玛和额娘陪我。”

宝珍听了,含笑道:“辉儿听话,再过几日,等你过完了生辰,你阿玛便会接你回府去了。”

弘辉闻言,复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好了,玩过之后,咱们该去歇午觉了。”宝珍起身去牵他的手,无奈,弘辉还没有玩够,伸手握住她的衣角,请求道:“姑姑,咱们再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宝珍松开了手,温和道:“只许在阴凉的地方玩。”

弘辉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又跑去追那只小兔子。他平时最擅长的就是跑步。来来回回地绕着院子,也不知疲倦。太监和宫女们手提着衣袍裙角紧跟在后面,口中念叨着:“主子小心,主子慢着点。”

人多声杂,小兔子被惊得仓皇而逃,引得弘辉越发地追不上了。

片刻之后,宝珍只听从身后传来了“哎呦”一声,连忙转身望去,只见,从树丛后面走出来一人。

“十四爷吉祥”宫人们纷纷行礼。

胤祯一手提溜着兔子耳朵,一手抱着气喘吁吁的弘辉,笑着道:“呵呵,咱们满人家的孩子,哪能被一只兔子给溜得团团转,让人看见了多笑话。”

弘辉闻言,在他的怀里别扭着,似乎很不服气的模样,嘟着小嘴道:“十四叔,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胤祯没有依他,一直将他抱到了宝珍的跟前,然后将兔子递给他道:“拿好了,别再让它跑掉了。”

弘辉接过兔子,身边忙有宫人递上来竹笼子,动作利落地把它给收了进去。

“十四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宝珍微微一笑道。

胤祯望着她背手而立,含笑道:“我来给皇祖母送些东西,顺道也过来看看你。没想到,竟先被这孩子给顶了一下。”

宝珍想起刚才那“哎呦”一声,将弘辉拉至自己的跟前,查看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方才撞疼了没?”

弘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摇头道:“不碍事的。十四叔的肚子软乎得很。”

两人都被他的话逗的一乐,尤其是胤祯,单手按住他的小脑瓜,故意逗他道:“你这孩子,还敢说风凉话,刚才那一下可是顶痛了我呢。”

弘辉把他的话当了真,“十四叔,辉儿不是故意的..”

宝珍道:“十四爷这是故意逗你呢。”

说话间,翠云已经带人换好了新茶,宝珍忙招呼着胤祯落座。

胤祯抿了口茶,瞧着宝珍,道:“从你回来之后就没闲着。怎么这会还帮四哥照顾起孩子来了。”

宝珍微微一笑,拿起茶盖,拨了拨浮面上的花茶,“太后娘娘想要亲自给弘辉办生辰,便留他在宫中住上几日,也正好陪陪我。”

弘辉听见说起了自己,嘻嘻一笑,凑过来拉起宝珍的手道:“姑姑,等会儿,你再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好不好?”

宝珍含笑应了一声。

“孙悟空?谁是孙悟空?”胤祯瞧着一大一小,不解问道。

弘辉神情得意地学了一个小猴子的姿势,低声道:“孙悟空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火眼金金,本事可大了。”

太子卷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胤祯没有读过《西游释厄传》,只知道曾经千里迢迢取经的唐玄奘和尚。这会,被弘辉随口这么一说,立时犯起糊涂来。

“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想来的新鲜词?”他单手支着下巴,看向宝珍摇头笑道。

宝珍牵起弘辉的小手,站起身来:“十四爷,辉儿该歇午觉了,我先带他下去。”

胤祯出声道:“怎么?我才刚来你就要走。”

弘辉已经开始撅嘴了,宝珍看向胤祯:“太后娘娘,今天要去内堂礼佛,十四爷若不再快点,可就见不到她老人家了。”

胤祯闻言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宫人们走了。

出宫避暑的日子渐渐近了,弘辉过完六岁的生辰之后,便被胤禛接回了贝勒府。宝珍和太后的身边也变得冷清了下来。

“早知会这么冷清,哀家当日该多留他住些日子的。”

宝珍轻轻地为她按揉着太阳穴,温和道:“皇祖母请宽心,往后有的是机会。弘辉的年纪还小,四福晋一定很惦记他的。”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身为人母,哪有会不惦记儿女的。”说起这话,她的语气略显惆怅。

宝珍稍稍放缓了手劲儿,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太后娘娘,太后一生无儿无女,先帝的一并子女中,只有万岁爷同她的感情最好最亲。平时,身边连个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想一想,等到自己离开以后,太后会更加寂寞吧。

“珍儿,再想什么呢?”太后见她半响不语,拍了拍她的手道:“过来坐坐吧。”

宝珍闻言,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我只是再想过两日出宫的时候,该带着什么。”

太后笑道:“既然是去避暑,为的就是讨个清闲。你就让宫人们去准备吧,别费心了。”

宝珍微微垂眸,含笑道,“珍儿知道了。”

太后轻抚了抚宝珍光洁的脸颊,笑道:“这回你是第一次去热河行宫避暑。哀家叫了九格格一同过去,你们俩姐妹正好做个伴儿。”

宝珍闻言大喜,嘴边笑意更深,看着太后娘娘慢声说道:“嗯,珍儿一直很惦记着九格格,真希望能早点见到她。”

太后娘娘闻言,会心一笑:“快了快了。”

热河行宫距离北京一百八十多里,最大的特色便是它园中有山,山中有园。康熙皇帝每年大约都有半年左右的时间要在这里度过。

太后娘娘居住在西峪的松鹤清樾,那里风景秀美,空气新鲜,是一个休养放松的好地方。宝珍和九格格分别住于东西照房,给老人家做伴。

九格格嫁人之后,性情并未有太多的改变,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喜好热闹。其实,她早已得知宝珍回京,只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来见她。

宝珍这次回京,虽说宫里宫外知道的人不多,但还是传出了些闲言闲语,甚至还有一些颇为离谱的传言。

入住的当晚,九格格和宝珍遣开旁人,单独围坐在软榻上说话,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九格格从腰间解下来一个绣着燕子的小荷包,拿给宝珍看:“瞧,这还是妹妹之前送给我的,我时常都戴在身边。”

宝珍接过来一瞧,看着自己当时绣法不精的成品,面上微红道:“妹妹的绣技拙劣,让姐姐看笑话了。这样吧,我再重新绣一个给姐姐,这个咱们就不戴了。”

九格格闻言不依,将荷包重新拿了回来,“何必那么麻烦呢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妹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子花样和绣法,九格格方才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她在草原的生活。

宝珍笑着向她叙说起了草原上的无限风光,九格格听了之后,心思立马活络起来,拉过她的小手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那里岂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宝珍继续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那里确实很美就是了。”

九格格单手支起下巴,望着宝珍炯炯有神的目光,轻声道:“看你这么高兴,我就放心多了。不瞒妹妹,当时得知你出嫁草原,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妹妹所嫁非人受了委屈...不过,现在好了。”

宝珍道:“多谢姐姐挂心惦记。”

姐妹俩人相谈甚欢,直到过了亥时三刻,兰芝她们依次进来换香奉茶。

宝珍这才觉得时候不早了,唤了个翠云过来,“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的宵夜来。”

九格格闻言,摆一摆手道:“别麻烦了,时候不早,妹妹也该歇着了。”临走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故作神秘道:“妹妹今晚好好休息,明儿我带你去见一个大能人。”

第二天晌午,四角凉亭,宝珍瞧着站在面前的温顺****,脸圆体壮,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宝珍望了一眼九格格,随即轻声问道:“姐姐说的能人,便是她。”

九格格微微点头,吩咐那****道:“岑姑姑,赶紧给我们露一手吧。”

那****闻言,连忙屈膝行礼:“是,民妇献丑了。”

说话的功夫,由小太监和宫女们搬来了一只长桌,桌上摆放着行好的面团和很多蔬菜配料。

宝珍一见着仗势,险些笑出声来,凑到九格格的耳边,小声道:“姐姐,你不会是要请我吃面吧?”

“嗳?你先别小看了她,要尝过才知奥妙的。”

宝珍忍住笑意,只见,那****的手腕极其灵活,将面团搓搓揉揉,不过片刻的功夫,变出来一根根精细利索的面条。

细细的面条在开水锅中滚了几下,便被重新捞出来,盛进精致的瓷碗里。

那****手起手落,动作花哨,和普通的厨娘完全不同,仔细看看,仿佛一招一式间还有些功夫底子。

“姐姐,她究竟是什么人?”

九格格得意一笑,指了指宫女端上来的凉面,含笑道:“来,妹妹尝尝看,这样劲道美味的面条可不多见。”

宝珍闻言,接过翠云递来的筷子,先尝了一口。平心而论,这凉面的味道确实很特别,而且,面条十分劲道入味,堪比御膳房里的金牌御厨。

“嗯,很美味。”

九格格闻言,示意宫女取了赏钱递给岑姑姑,继续道:“妹妹,别小看这碗面,里面的汤料添了很多滋补身子的药材,还有,她和面的方式也很特别。”

宝珍轻轻放下筷子,望着那位岑姑姑,温和道:“这位姑姑的动作招式,看起来像是个会功夫的人。”

岑姑姑闻言,忙应了一声是,“格格说的是,民妇确实习过武,只是这几年有些荒废了。”

九格格道:“她做得功夫面,现在在京城很受欢迎。不管是凉的热的,煮的炒的,都是样样出色美味。”

宝珍的心思还放在岑姑姑的武功上,心想,有这样身手的人,为何要卖面而生呢。

宝珍记得,九格格并不是喜好面食之人,这会却对“功夫面”如此感兴趣,想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一提起这个,九格格不再言语,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最后还是她身边的宫女秋月故意多嘴,笑着道:“格格,这是爱屋及乌呢。”

爱屋及乌。宝珍听了,掩嘴而笑,故意打趣她道:“哦?原来如此。”

九格格正欲反驳,却听闻身后的有人开口道:“这么香,八哥,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里开小灶呢。”

宝珍和九格格闻声而起,待见缓缓走来的那几人,屈膝行礼道:“八爷吉祥,九爷吉祥,十爷吉祥。”

为首的胤禩笑着抬手道:“两位妹妹快请起,希望没扰了你们的兴致。”

胤禟扫了一眼桌上的面碗,轻声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好吃的呢?原来就是一碗面而已。”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宝珍的身上,微微扬起头。

九格格听了,笑了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既然几位皇兄来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尝尝看,这京城最欢迎的功夫面。”

“说到功夫,那可得试一试。”十阿哥胤誐最先来了兴致。

胤禩见状,轻抚了下袍角落座,微笑道:“也好,九格格推荐的,从不会让人失望的。”

岑姑姑领命起身,重新浣手和面,三位阿哥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动作上,胤禟最先开口道:“八哥,这****还是个练家子呢。”

胤禩闻言没说话,倒是胤誐接过话茬道:“不过就是些花拳绣腿而已,实在不足为奇。”

大约过了三盏茶的功夫,三碗色香味俱全的凉面被端了上来。

岑姑姑脸上的神情淡然,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胤禩合上折扇,品尝过后,挑了挑眉道:“劲道爽滑,汤头也很好。”

胤誐没有尝面,反而是站起身来,盘问起了那名岑姑姑是师承于何门何派。

岑姑姑躬身回道:“民妇无师无派,不过是跟家中的叔父们随意学了几招,强身健体而已。”

太子卷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强身健体?胤誐轻声重复了一遍,他从小喜习武,自认为也见过些市面。这个****的底子,究竟怎么样还得看看再说。

不过,奈何他这个皇室子弟,总不能冒冒失失地和厨娘比划,于是道:“看你的身手不俗,不如借此机会,比划几下给我们助助兴。”

岑姑姑闻言,不敢出口推辞,站在原地面露难色。

九格格和宝珍对视一眼,“岑姑姑,既然十爷发话了,你就再露两手本领吧。”

厨娘练武,这样的情形确实不常见。

亭子前有一块平坦的空地,正好可以让岑姑姑比划手脚。

岑姑姑的动作利落规整,身姿轻盈,尤其是最后收尾的姿势,英武气十足。

胤禩最先拍手赞道:“好”

胤禟和胤誐也跟着拍了拍手,九格格起身道:“来人啊,看赏”

岑姑姑谢了赏,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净脸上的汗珠。今儿来这一趟,她可是把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如今面条也做了,武功也比划了,想来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

岑姑姑接过白花花的银子,随着跟前的太监悄然退下。

凉亭里撤下了面,换上新茶,大家伙坐在一处闲谈叙话。

九格格的性子素来不拘小节,吃了半碗的茶,方才想起八爷府上染病的侧福晋,轻声问道:“前几日,八哥府上的侧福晋病了,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胤禩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沉吟道:“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却还得多休养些时日才行。”

宝珍不知八爷福晋生病的事情,不方便插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却无意间瞧见胤禟正盯着自己。

胤禟的目光冷冷淡淡,宝珍垂下眼睑,故意装作没看见。

大家又说了一会子话,胤禩方才领着九爷,十爷起身告辞,临走时,他还不忘和九格格相约,过几日去荷塘泛舟。

九格格和宝珍结伴散了会儿步,方才一同回去小憩。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避免外面的毒日头,宝珍很少出去走动,而九格格不知为何突然害了热病,一连三天都起不来床。

热病难治,稍有不慎,便会反反复复。

九格格素来很少生病,从小到大,只在八岁的时候,得过一次风寒而已。可这次情况,却是很不乐观,连太医们都拿不出什么医治的好法子。

九格格的身边,除了贴身的侍女细心照看之外,还有宝珍的陪伴。

宝珍不怕九格格的病气,时不时抽空读书给她听。

九格格的脸色苍白,盗汗盗得很厉害,入夜之后,常常氤湿了****亵裤,需要换掉。每回给她换衣裳,宫人们将门窗紧闭,生怕,格格再次邪风入体。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可是,九格格的病丝毫没见好转,大家也跟着着了慌。

德妃更是忧心忡忡,每天吃不下睡不稳,眼角都生了好几道皱纹。九格格在太后的跟前长大,老人家旧疾未好,又添焦虑。

是夜,宝珍坐在桌前看书信,巴图布赫终于派人捎来了消息。他询问了宝珍的近况,并且,希望她能尽返回草原。

宝珍合上信纸,心道:九格格还病着,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走得开呢?

兰芝见她看完了信,随即熄灭了手边的一盏灯笼,轻声问道:“格格,大汗在信上说了什么?”

“他要我尽早回去。”宝珍淡淡道。

兰芝记日子记得很清楚,算一算,格格离开草原已经快四个月了。“原本早该回去的,可九格格这么一病,您哪里能舍得呢?”

宝珍闻言,将信纸递到蜡烛前点燃烧了,“兰姑姑,帮我备好的笔墨,我先写一封回信给他。”

兰芝应了声是,行至桌前铺纸磨墨。

宝珍挽袖执笔,低头望着空白的信纸,思衬了许久,方才写下了寥寥几句话。

“朕要人准备了宵夜,爱妃多少用一些吧。”

康熙命人将新炖制的燕窝粥端上来,德妃依言,由宫人们搀扶着自己坐起来。

康熙瞧着她憔悴的面色,轻叹了口气道:“你瘦了很多。”

德妃就着嬷嬷的手,勉强地吃了几口粥,也顾不上好不好看,默默地流着泪道:“皇上,臣妾害怕...”

康熙爱惜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太医们说,还有法子可以试一试,别心急了。”

德妃平时很少掉泪,这会却忍不住心事,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康熙的衣襟上面。

当德妃的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次日清晨,宝珍瞧着外面蓝盈盈的天,心道:今儿又是个好天气

早膳过后,宝珍过去探望九格格,发觉她竟然已经醒了,正坐在椅子上由着嬷嬷梳头。

“姐姐?”宝珍十分欣喜地唤了她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的跟前。

九格格的样子依旧憔悴,但目光却比之前清亮了很多,似乎已经恢复了些精神。

“姐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宝珍拉着她的手,仰着头问道。

九格格虚弱地笑笑,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道:“我觉得好多了,胸口也不觉得闷了,就想起来坐坐。”

嬷嬷帮她挽好了头发,接过话来:“宝珍格格,您有所不知,今天额驸就要回来了。”

宝珍闻言,打心底为九格格觉得高兴,有心爱的陪在身边,格格也许会好得更快一些。

九格格满脸病容,这会却略显娇羞地抚了抚眉,轻声道:“看见我这个模样,他会被吓到的。嬷嬷,帮我扑点胭脂水粉吧。”

嬷嬷听了,连连点头,难得格格有精气儿神,她们个个都高兴得很。

九格格的下巴都瘦尖了,抹些胭脂过后,方才显得有了血色。

宝珍见她从妆匣子拿出一对儿的玉镯,欲要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出声道:“姐姐,这镯子可真好看。”

九格格闻言,笑道:“这是额驸送给我的,我今天戴着。”

宝珍含笑点了点头:“好。”

早膳过后,宫人们欢欢喜喜地让着一个身形高大,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进屋,看起来像是赶了很长的路似地。

宝珍瞧着那人神情急切的模样,立时猜出他就是额驸舜安颜。

“格格。”舜安颜无暇顾及旁人,瞧着瘦了一大圈的爱妻,神情既心疼又焦急,“我该早些回来看你的。”

九格格怔怔看着他,有点不太敢相信,他已经回来了。过了片刻,方才柔柔一笑道:“我没事的,放心。”

宝珍和嬷嬷见状,对视一眼,跟着悄然避到了外间,让她们夫妻好好说说话。

整个上午,舜安颜都一直守在九格格的身边,连口水都没喝过。两个人成亲至今,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感情一直很好。人称“佟半朝”的佟家,对这位万岁爷的掌上明珠也是呵护备至。

九格格睡熟了之后,嬷嬷们悄然进屋,小声道:“主子,您先下去换身衣服吧。格格,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舜安颜轻轻摆手,示意宫人们先行退下,他要守在床边才会觉得安稳放心。

须臾,宝珍顿觉屋子里的暗了很多,抬眼一看,才发现原本还是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天气,这会却乌云密布,黑沉沉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奇怪好端端的天,怎么说阴就阴了。”翠云打量着窗外,小声纳闷道。

宝珍瞧着愈积愈深得黑云,心中隐隐生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大约过了两盏茶得功夫,外面便开始雷雨交加,雷声一声高过一声,分外刺耳。

这场雨势来得太过凶猛,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和窗上,宝珍站在门口处,微微出神。

兰芝打着一把油纸伞,肩膀和后背却还是被淋透了,而且,面色沉重。

“格格,九格格她...怕是又出事了。”

宝珍闻言,脸色大变,忙问道:“为何这么说?刚刚人不是还好好的?”

兰芝低头道:“奴婢送汤过去的时候,见太医们都纷纷赶到,九格格身边的嬷嬷,都吓哭了。”

宝珍听罢,来不及多想,拿过兰芝的雨伞,想要亲自过去看看。

谁知,她才刚走到院子,就听屋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跟着,便是更多更乱的呼叫声:“娘娘,娘娘。”

宝珍的心,瞬时收紧,沉住气抬脚进屋,却只见,太医们都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地,而德妃娘娘已经昏死过去,被众人搀扶到了软榻上。

宝珍不敢往床榻的那边望去,耳边竟是嬷嬷和宫女嘤嘤哭泣声。

“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被这声通传给吓了一跳,尤其是太医们,更是面面相觑,神情又怕又为难。

李德全心知大事不好,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再看晕过去的德妃娘娘,暗暗摇头。

康熙看着满屋子的人都跪着,沉声道:“太医,格格究竟怎么样了?”

为首的王太医,跪着上前两步,微微颤抖道:“回万岁爷...九格格她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太子卷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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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九格格正值青春年华,如今却突然间香消玉殒,皇上和德妃娘娘皆是悲痛万分,心神俱伤。尤其是德妃,她已经经历了三次丧子之痛,此时她的心里有多么痛苦,自是不言而喻。

宝珍默默流着泪,碍于宫中繁琐的规矩,无法得见九格格的遗容遗体。站在外间,目光望向那虚掩的明黄色幔帐,微微颤抖。

太医们人人自危,宫人偷偷垂泪,就在大家都悲伤恍惚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舜安颜正独自站在大雨里,眼神空洞无神。

稍晚的时候,九格格的噩耗,终是传进了太后娘娘的耳中,老人家一时受不住打击,昏死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太后瞧着床边双眼红肿的宝珍,语气轻颤:“老天爷无眼,真真可恼可恨。”

宝珍见她醒了,忙止住泪水,传唤太医们过来诊脉。

太后娘娘并不配合,闭着眼睛挥挥手,太医见了,也不敢贸贸然上前。

宝珍已一言不发地出了外间,朝着兰芝和翠云招招手,“派人去禀报皇上,就说太后娘娘已经醒过来了。”

两人领了话匆匆而去,宝珍转身回去,却见两位太医尴尬地侯在一旁。

“皇祖母。”宝珍上前拉住太后娘娘伸出的手,轻声安慰道:“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让太医们把把脉吧?”

太后紧紧攥着她的手,低声道:“不,你扶着哀家起来,哀家要去看看琪儿。”

宝珍稳住她虚弱的身子,说话间俨然已有了些许哭音。“皇祖母,九格格她已经准备入殓了。”

太后闻言,单手拄着床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这天,宝珍一直陪着她待到了凌晨时分,才从起身回去休息。沿着小路穿过回廊,宝珍的思绪涌动,记起自己和九格格之前的种种回忆,想她秀出紫薇,温婉聪慧,却在一生之中最宝贵的时间死去,实在让人难受心疼。

想到这里,宝珍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往九格格的灵堂走去。

兰芝和翠云匆匆跟在她的身后,整个晚上,她们俩也一直没有阖眼,可脚下却并没有松懈半分。

因为是在行宫之内,康熙下令将灵堂设在了幽静的清懿阁。长长的白绫和纸灯笼,让这里看上去分外静谧和冷清。

九格格生前的贴身奴婢,这会都身穿白衣白裤,神情肃穆。

宝珍进屋之前,让翠云从一旁拿过白孰衣,披在身上,强忍着自己的眼泪。谁知,除了自己之外,屋中此时还有别人。

宝珍瞧着站在面前的胤禛,脚步停了一下才又上前行礼道:“贝勒爷吉祥”

胤禛闻声,身子纹丝不动,过了片刻,他才深呼吸一口气,出声道:“你过来吧。”

宝珍见此,心知他也是心中感伤,便缓缓起身,抬脚往前又迈了一步。

胤禛的左手请搭在棺椁边儿,待见宝珍过来之后,便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宝珍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解下系在腰间的绣花荷包,轻轻地搁在棺椁上面。

“姐姐,我答应过你,要再送一个燕子荷包给你。”宝珍轻声轻语道:“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现在送给姐姐,希望它能一直陪着你。”

胤禛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微垂眼睑,一副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宝珍微微侧首,望着他,轻声道:“贝勒爷,德妃娘娘她还好吗?”

胤禛闻言,手指摩挲着自己戒指上的花纹,声音中隐隐夹杂些心疼和忍耐,“你知道的,母妃平时最疼的就是琪儿。这一关,不好过。”

胤禛说完,抬手拿起宝珍方才放下的荷包,盯着那上面小巧的燕子,不知为何,心中更添了几分感伤之情。

“为何是燕子?”胤禛忽然问道。

宝珍收敛起复杂的心绪,回道:“燕子思乡情深,寓意温馨。而且,我从小到大,也只会绣这个。”

胤禛闻言,将荷包重新放回在棺椁上,淡淡道:“琪儿小时候,最喜欢的也是燕子。”

待胤禛走后,宝珍在灵堂内又守了一会儿,堂内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但她的视线却还是渐渐变得一片模糊。

九格格是火葬的,皇家的人在黄泉之下也要有人服侍,于是康熙下令二十名待罪宫女、太监陪同殉葬。格格生前的贴身之物,不论是奇珍异宝,还是绫罗绸缎亦尽皆焚化,付之一炬。

九格格下葬之后,众人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尤其是德妃娘娘,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里瘦了一大圈。德妃悲伤,太后低落,连万岁爷的情绪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经常望着女儿身前的话画像,连连叹息。此时此刻,满朝文武皆是小心翼翼,提着心口不敢放松警惕。

巴图布赫一连捎来好几封信,字里行间竟是催促之意,宝珍见了心急有无奈,思衬着要怎么和太后娘娘开口才是。

暖阁内,太后娘娘一脸忧郁的坐在炕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几位嫔妃娘娘,她们今日是特意过来给老人家解闷的。谁知说了好半天,太后娘娘无非没有宽心解意,反而神情更加郁闷。

宝珍过来时,几位娘娘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宝珍给她们一一见了礼,太后娘娘见她来了,方才有了些许反应,出声道:“珍儿,陪哀家出去走走吧,总在屋子里呆着,哀家闷得慌。”

宝珍应了声好,却听老嬷嬷轻声劝道:“格格,娘娘她早上只吃了一口粥。”

太后只推说是没有胃口,不想吃。宝珍不依,亲自去小厨房给她熬了燕窝粥。

宝珍坐在她的旁边,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

院子里的花草长得正好,到处都是一片姹紫嫣红,可惜,这会宝珍和太后谁都没有心情看风景,两个人绕着湖边走了走,便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休息。

宝珍将带来的鱼食撒在水中,瞧着立时沸腾翻滚的湖面,出了会儿神。

太后打量了她许久,看得出来,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于是道:“珍儿,你过来。”

宝珍闻言,挨在她的身边坐下,面露温和的笑容。

“哀家,看了你一上午,是不是有话想说?”

宝珍微微摇头,用着一贯地温和语气,“没有。”

太后继续道:“哀家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糊涂呢。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这话正中宝珍的心窝,她抬头瞧着太后娘娘,微微沉吟道:“其实也不急的。珍儿不好,还要劳烦皇祖母为**心。”

太后轻叹一声:“说实话,哀家心里确实舍不得你,但你若想回去,就放心回去吧。”

太后言明不舍,宝珍心里过意不去,思来想去,于是温和道:“珍儿还想再多呆些时日呢。”

太后闻言,心知她是在宽慰自己,转头望了望亭子外的景色,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问道:“真的么?”

宝珍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珍儿从来不说谎话的。”

听了这话,太后娘娘稍显安心,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容。

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

饱受丧女之痛的德妃娘娘,在消沉了大半个月之后,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而太后娘娘,每天抽出了更多的时间礼佛诵经。

城门外,人来人往,一群商贾打扮的队伍颇为引人注意。他们个个身形高大,衣着显眼,尤其是骑在黑马上的男子。大热的天,脸上还带着半个铁面具,泛着丝丝寒光。

宝珍离开草原已有数月之久,巴图布赫心里着急,无奈,两人隔得千里之遥,沟通起来甚是不便。这次,他亲自来京,可谓是无奈之举。

有随从问道:“主子,咱们是不是直接要直接进宫去。”

巴图布赫扫视了一圈京城热闹的大街小巷,吩咐下去道:“先找一处休息落脚的地方,进宫之事,不宜操之过急。”之前,宝珍的信上已经说了,她们现在热河行宫,须得半月左右便会回来。

入住客栈的当晚,巴图布赫便派人给宝珍捎去了消息,言明自己已经到了京城。

宝珍接到消息,颇为意外,没想到,他真的会亲自过来。

兰芝见主子面有难色,出声道:“格格,大汗一定是太惦记您了。”

宝珍合上信,交代兰芝把小林子叫过来。

小林子当值夜班,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从后院匆匆赶到。

宝珍将一张写好的纸条交给他,吩咐道:“你明早出宫,亲自将这纸条送到大汗的手中。他们现在住在万福客栈,天字号房。”

小林子接过纸条,将它收好,点头应了声是。

得到了宝珍的答复,巴图布赫的心情变得更糟。她居然还要自己再多等几日。一而再,再而三。难道,她真的是乐不思蜀,不愿意回草原去了。

宝珍的心思,哪里是信上的只言片语能说得明白。

太子卷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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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镜前,宝珍早已梳理妥当,兰芝和翠玉的手上各提着一只红木食盒,盒子里装着她亲手所做的点心。

宝珍今天特意挑了一件素净的衣裳,以免太过花哨耀眼,惹得德妃娘娘看着心烦。

德妃起得很晚,宝珍过来的时候,她才用过早膳。

“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德妃微微一笑:“快起来吧。”她的气色看着很好,皮肤也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细腻光滑。

宝珍应了一声是,缓缓上前。

德妃亲切地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搁在手心。宝珍今年十六了,可还长着一双孩子手,再加上保养的好,堪比婴孩一般娇嫩。

“红柳,上酸梅汤来。”德妃一边拉着她坐下,一边吩咐宫人们上茶。

宝珍柔声道:“娘娘的气色渐佳,想来这几天休息得还好。”

德妃点点头,瞧着红柳给亲自倒了一碗酸梅汤,“好孩子,难为你这么有心,一直惦记着本宫。”说完,她抬手往酸梅汤内加一勺冰块。

宝珍轻抿了一口酸梅汤,发觉它的味道和自己平时喝的不同,略显好奇道:“娘娘,这汤水的味道很特别。”

德妃怡然含笑:“嗯,本宫这会用得是青梅。”

宝珍闻言,轻轻点头,复又饮一口汤水,很喜欢这清新酸甜的滋味。

德妃手端着西洋琉璃碗,瞧着宝珍的侧脸,心下不禁又念起了自己亡故的九格格。

九格格不像宝珍这般文静,她总是笑盈盈地说个不停,每每说到得意时,她还会撒娇一般的拉住自己的手,娇声道:“额娘,您说是不是嘛?”

宝珍喝下半碗酸梅汤,待见德妃娘娘正瞧着自己微微出神,不免轻声地询问起:“娘娘,您怎么了?”

德妃应声回神,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可看着宝珍的目光却越发温和,“没事,你用些汤水。”

宝珍微微垂下眼眸,眉间袭上了一层淡愁:“娘娘,您一定要放宽心才好。”

德妃闻言,轻声道:“本宫知道,这个坎儿总会过去的,若是继续悲伤忧愁,琪儿知道会难受的。”说完这句,她便立时收拾起心绪,脸上重新绽出点点笑容。

宝珍见状,缓缓放下琉璃碗,回头示意兰芝和翠云将食盒呈上来。

盒盖一开,摆出来各式各样的糕饼点心。

点心的造型,精致小巧,惹人喜爱。

“娘娘,珍儿自己做了些点心,请您尝尝鲜。”宝珍语气温顺道。

德妃低头一瞧,不由得唇边溢笑,啧啧叹道:“哎呦,瞧着这一个个的精致劲儿,让本宫都舍不得下口了。”

宝珍淡淡道:“娘娘喜欢就好。”

整个上午,宝珍都陪着德妃娘娘闲谈叙话。到了晌午,德妃娘娘留她陪自己用膳,谁知,还未等菜色备齐,胤祯和完颜氏突然过来了。

胤祯是在九格格死后才赶到热河行宫的,此时,他的心情还很沮丧,尤其是看见额娘时,神情更显惆怅。

德妃看见儿子,心情大好,连连吩咐小厨房多加两道十四阿哥喜欢吃的菜。

席间,胤祯的话很少,饭吃的也很少。屋子里,除了杯碗盘碟碰撞的声音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宝珍想着她们母子必有贴己的话要说,用过午膳,便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

德妃见状,没有多留,只嘱咐她时常过来坐坐,陪陪自己。

宝珍走后,胤祯好半天都没说话,完颜氏坐在一边,除了寒暄问好之外,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屋中的气氛,顿时又变得沉闷起来。

行宫里的日子过得平淡惬意,可宝珍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京城的巴图布赫。想来想去,宝珍还是决定向太后娘娘说了实情,想要亲自回京一趟。

太后娘娘深知,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所以,没做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回京不是一件小事,自然要告知万岁爷才行,正好,康熙派了胤禛回京办事,便让他带上宝珍一道返回。

胤禛此次并未携带家眷,除了几名随身的侍卫亲信,再无旁人。

宝珍知他的性子寡淡,行事利落果断,一定不愿意带上自己这个“麻烦”。谁知,胤禛这次答应得很干脆。

热河行宫距离京城有一百八十多里,若是一路上快马加鞭不下鞍,不出一日便可到达。如今,因为要顾及到宝珍和宫人,只好放慢速度。

出发当日,宝珍瞧见一身整齐打扮的胤禛,行礼客气道:“此行劳烦贝勒爷费心了。”

胤禛单手扶着马背,声音淡淡道:“不用客气,既然你我顺路,同行也是应该的。”

出发之前,胤禛命人认真检查了马匹车辆,因为天气燥热,他吩咐随行的宫人们带了冰块。

宝珍坐在宽敞透气的马车里,瞧着外面盯着灼灼烈日行进的胤禛和随从,心里略觉有些过意不去。

兰芝和翠云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绣着枕垫和枕帕,待见不时张望的格格,轻声问道:“格格,您在看什么呢?”

宝珍闻言,撂下帘子,收回目光:“外面日头正毒,咱们这么慢腾腾的走,骑马的人很容易中暑的。”

兰芝放下针线,稍微想了想,回身从车上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格格,咱们还有药丸,可以解解暑气。”

宝珍见状,忙吩咐马夫停车,让兰芝给众人分发下去。

随行的人都吃了,唯独胤禛没用。虽然天气燥热,但他除了额头上微微冒汗之外,模样并未丝毫不妥。

宝珍见他不吃,便又吩咐兰芝盛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给他,这会胤禛倒是没有拒绝。

正午时分,他们一行人等在沿途的茶寮休息,茶寮的主人是一对儿中年夫妇,男的矮胖,女的窈窕,两个人站起一起很不搭调。

茶寮的生意很好,几张大大小小的桌子几乎都被坐满了。

老板夫妇瞧着一身富贵打扮的胤禛,立马从内间又搬来了一张木桌。那桌子是他们自家用的,看着有些破旧,但很干净。

宝珍走下马车,翠云小声问道:“格格,您要不要如厕?”说完,指向一处用围布围起来的地方。

宝珍见了,稍显犹豫。

“格格,咱们晚上才能到客栈呢,您还是先去一下吧。”

宝珍无奈,只好随着她一块过去。

待到浣手回来,木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和茶水。

老板夫妇客套着:“几位客官,小店偏僻,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不要嫌弃才好。”

胤禛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宝珍,摆手道:“把这些都撤了吧。”

老板夫妇一听,神情略显失望,心道:这位大爷真是小气。不要饭菜,不要茶水,我们拿什么赚银子啊?

此时,胤禛身边的随从早已拿出一块碎银子搁在桌上,吩咐道:“记住,别用井水喂马,有什么闪失,你们可赔不起。”

夫妻俩一见着银子,顿时心花怒发,收起桌上的食物,连连点头道:“客官,请放心,马槽里的水都晒了半天了,肯定呛不着您的马。”

宝珍坐在胤禛的对面,吩咐翠云将事先备好的点心和酸梅汤。

酸梅汤内还浮着冰块,看起来颇为凉爽,引得邻桌的人们纷纷侧目,偷咽口水。兰芝特意准备了很多,让随行的人都分份喝到。

胤禛瞧着满盒子的点心,一块也未动,宝珍见了,随即问道:“四爷不喜欢这些?”因为是在外面,宝珍只唤他为四爷,而不是贝勒爷。

胤禛淡淡道:“我不喜甜食。”

宝珍闻言,略显尴尬,瞧着满盒子的点心,挑了一块奶酪饽饽出来。“这是用牛乳做得,没加蜂蜜也没加糖。”

满族人很喜欢奶酪做成的食物。胤禛尝了一口饽饽,从他的表情看,似乎并不反感。

宝珍吃了半块栗子糕,就见从茶寮里跑出来一个白胖胖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是老板夫妇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许是因为,父母开店的原因,他一点也不怕生,几张桌子只间穿来穿去。

宝珍见了,面露微笑,拿出一块点心给翠云,“把这个给他。”

小孩子总是很喜欢点心的,尤其是像他这样小的年纪。

翠云笑盈盈地将点心拿给他,小男孩突然害了羞,跑回到娘亲的身后,探头眨了眨眼睛。

宝珍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而胤禛却将目光落在了远处。

休息片刻之后,胤禛起身去看了看马,宝珍自然也跟着起来,让翠云和兰芝收拾起食盒。

回到马车之上,宝珍突然觉得自在了很多,歪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不过一会儿,便觉得神思恍惚,睡了过去。

不知不过了多久,宝珍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翠云和兰芝正在旁边收拾东西,见她醒了,便道:“格格,客栈就要到了,您先坐起来精神精神。”

宝珍闻言,挑起帘子向外看,只见,路旁多了很多叫卖吃食的小商小贩,很是热闹。

太子卷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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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客栈到了。”马车外有人禀报,翠云望向宝珍,伸出手臂道:“主子,咱们下车吧。”

宝珍缓步走下了马车,由于她刚刚睡醒,嗓子里十分的干涩,说起话来声音有些低哑。

胤禛背手站在客栈门外,正在和随从们交待着什么。

客栈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胤禛包下了二楼所有的客房,大堂里剩下几位打尖儿的乡客拼桌吃饭。

见到宝珍走至门口,随从们纷纷让开位置,胤禛回头仔细的看了看宝珍,轻声问道:“你生病了?”

宝珍的嗓子还是哑着的,只道:“没有,只是刚刚睡着了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大堂内,胖乎乎的掌柜和小二上来招呼。谁知,他们一开口便称呼两人为“大老爷,夫人”。

宝珍闻言一愣,正欲开口解释,就被胤禛抢了先。“客房都准备好了吗?”

胖掌柜满脸含笑:“回大老爷,都给您两位备好了。”说完,回头给小二递了一个眼色,“柱子,还不领两位客人上去歇歇。”

店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好,伸手招呼着他们登上二楼。

宝珍携着翠云兰芝先行一步,客房中又事先备好的热水,用手试一试,水温正合适。

兰芝在旁道:“主子,先沐浴解解乏吧。”

宝珍点点头,吩咐翠云道:“你差人去楼下告诉四爷一声,说我晚点下去。”

一番梳洗过后,四爷派了人来通报:“饭菜准备好了,请主子一同用膳。”

饭菜的材料都是随从自备的,只是管客栈店家借了厨房一用,所以,样式味道丝毫不比宫里面的逊色。

宝珍出来时,发现客栈里只剩下四爷的随从,掌柜和跑堂的统统都不见了,显得空旷旷的。

胤禛身穿着淡青色马褂,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宝珍上前屈膝行礼道了一声“四爷”。

“免了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我还是自在些吧。”胤禛说完,他放下茶杯,指着正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来来回回三年多,除了在宫里之外,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坐在一处。整顿饭下来,未有只言片语,凸显得大堂周围更加寂静。

“今晚你们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临走时,胤禛只留下来这一句话。

宝珍起身相送,回头看着满桌子的剩菜,轻声道:“蓝姑姑,你带着大伙儿先吃饭吧。”

兰芝应了声是,“主子,那您呢?”

宝珍道:“我先上楼去了,你们晚点再过来。”

白天在路上睡了一道,宝珍这会精神得很,靠在软榻之上绣着荷包,可惜,还未等绣上几针,便被嗡嗡作响的蚊子扰了清净。须臾,翠云和兰芝纷纷梳洗完毕,端着香炉进来熏蚊子挂蚊帐。

乡下地方,蚊虫总要多一些。兰芝抖落开长长的蚊帐,一环一环挂在床上,手背上却被蚊子咬了个包。

“啪啪”

翠云用手扑着蚊子,眉心微蹙,只觉,眼前这恼人的蚊子怎么打也打不没。

宝珍放下针线,觉得香炉的味道太过浓郁了些。

兰芝小声道:“主子,要不您先去楼下坐坐,待奴婢们熏好了屋子,您再回来休息。”

客栈的大门紧闭,随从们静静地守在四周,宝珍随意找了张桌子,继续绣着手上的荷包。

突然间,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那笛声清亮如水,沁人心田。

宝珍闻声,一时恍惚总觉得这笛声似曾相识,偏又记不得是在哪里听过。她侧耳倾听,只觉那笛声是从客栈内传来的,便缓缓起身去寻。

随从们见她,纷纷行礼,并不阻拦。

宝珍问道:“你们可知是谁在吹奏笛子?”

“回主子,是四爷。”

四爷?宝珍闻言,顿时一愣,完全没想到这般清婉的笛声,竟是冷冰冰的胤禛所奏。

寻着笛声一路绕道后院,宝珍借着淡淡的月光,瞧见了正坐在石凳上的胤禛。他双手执笛,微微歪着头,由于光线太暗,宝珍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夏夜里的笛声,宝珍听得微微恍神,直到笛声停止之时,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廊柱旁。

胤禛撂下笛子,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过来坐吧。”

宝珍闻言,有些尴尬道:“对不起,饶了四爷的雅兴。”

胤禛默默地将笛子放进了一只绸缎长袋中,跟着拿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地喝着茶。

宝珍的身上带着浓浓的熏香味,待她一近身,胤禛开口出声道:“这里蚊虫多,你不习惯?”

宝珍摇摇头道:“还好。”她闻着自己身上的熏香味,心道:“估计这回,没有蚊子敢过来了。”

胤禛闻言,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谢四爷”宝珍接过茶杯,瞧着桌上的绸缎袋子,继续道:“这绣袋很别致,能否借我看看?”

胤禛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将绸缎袋子往她的面前一推。

笛子是用玉石而制成的,重量比普通的笛子要重些。“好精致的绣袋。”宝珍看了不由赞叹了一声。

“这是琪儿送给我的。”胤禛微微沉吟道。

宝珍闻言微怔,双手拿着笛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年幼时,琪儿最喜欢听我吹笛子。”胤禛继续淡淡道:“我成年搬出宫时,她送给了我这只笛子。”

宝珍将笛子重新放回到胤禛面前,朝着他微微笑道:“不知可否请四爷再吹一曲?”

胤禛闻言,转头望了过去,正好对上宝珍那双明亮晶莹的双眼,心中一片柔软,沉吟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笛声再起,略显悲伤的曲调,惹得宝珍立时忆起过去的种种情景。初进宫时,受封时,出巡时,除了太后和德妃,只有九格格和她最为亲近。

宝珍仰起头,望着满天繁星璀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似叹非叹。

第二天出发时,天色还未大亮,但为了能尽快赶回京城,胤禛还是吩咐所有人起了个大早。

宝珍端坐在马车中,全无睡意,翠云和兰芝面面相觑,侯在一旁没有说话

昨晚的笛声,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宝珍回屋的时候,神情明显感伤,可是,大家谁也闹不明白主子的心事。

一路无话,待到京城已是傍晚时分。过了城门口,宝珍吩咐随从停车,亲自去向胤禛告辞,向他言明自己暂且住回公主府。

胤禛对此并无异议,吩咐随从亲自送她回去。

公主府内。

阮氏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瞧着微微低头的女儿,无奈摇头道:“不管你说什么娘都不会依的。”每次,只要自己一想起那无穷险峻,强敌环伺的大漠草原,阮氏的心里就会觉得不安,若是珍儿有个万一...她真是不敢想象..

宝珍正欲要和她细说,却见阮氏猛然起身,不顾自己恳切的目光,转身走回了内堂。

“娘..娘..”宝珍无奈唤她,心下又急又气,完全没了主意。

兰芝见了,在旁劝道:“格格莫急,夫人这边还需要慢慢劝说才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见见大汗吧,他等您也有好一阵子了。”

宝珍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吩咐兰芝去准备马车。

见到数月未见的妻子,巴图布赫的表情实在称不上为高兴,看得出来,他心里积压了不少的情绪。

兰芝领着下人纷纷退下,只留她们二人单独说话。

“见过大汗”宝珍深知他在生气,自己又理亏,所以语气颇为轻柔。

巴图布赫端坐在主位之上,半个人隐在背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神情。

宝珍屈膝而立,待见他不开口唤自己起身,继续道:“大汗,宝珍想和你好好谈谈。”

巴图布赫端坐着,冷漠地看着自己娇小的妻子,唇中只迸出三个字:“起来吧。”

宝珍应声而起,上前两步,却还是看不清楚阴影里的他。

“太后娘娘病重,九格格病逝,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希望大汗能明白我的苦衷。”

巴图布赫终于开了口,只不过语气颇为冷漠:“之前的事,我不想再问了。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宝珍闻言,面露难色,“大汗,我现在还不能走。”

巴图布赫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已是一脸怒色道:“这件事由不得你。”

“大汗,请您息怒,我会把事情都解释清楚的。”

巴图布赫不等她说完,突然一大步上前钳住宝珍的胳膊,与她面对面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我汗妃,我要你怎么,你就得怎样,明白吗?”

他的力气极大,宝珍吃痛地****了一声,轻挣了两下想要推开他,却是无用。

“大汗,请放开我。”宝珍无奈,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语气带出些许委屈。

巴图布赫虽然恼她,亦不愿意伤到她,随即将她松开,“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会亲自来接你。”

太子卷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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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还不能回去。”宝珍揉着手臂,眉心轻拧,视线转向窗外,一字一句道:“还请大汗体谅。”她的语气已有些气恼之意。

巴图布赫闻此,微微一怔,随即眸带冷色,“体谅?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准你回来,倒也省去了今日的种种麻烦。”

宝珍知道他动了气,原本还想着要忍让一些,好好谈谈,这会却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本该是相聚之喜,如今却成了不欢而散。看着转身而去的宝珍,巴图布赫的神色更是阴郁。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宝珍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微叹了一口气。

兰芝见状,帮衬着巴图布赫说道:“格格,大汗是一时情急才会这般。他一心想着和您团圆,难免会心焦一些。”

宝珍闻言,苦笑一下:“一边是娘亲,一边是丈夫,我还能怎么办?”

翠云显然和兰芝的态度不同,小声嘀咕了一句:“团圆是好,可也不该急于着一天两天的。大汗不清楚格格的心事,还耍脾气。”

兰芝听了,忙偏过头剜了翠云一眼,心道:这丫头平时挺伶俐的,怎么偏偏这会说起混话来了。

回府之后,宝珍过去给阮氏请安。虽然天色已不早了,但阮氏没有更衣洗漱,一心一意地等着女儿回来。

“娘,珍儿服侍您更衣吧。”宝珍收拾起心情,轻柔一笑道。

阮氏仔细地打量了女儿一番,对她温声道:“不忙,过来陪娘说过会儿话。”

宝珍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坐在她的身旁。

“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娘好好的想了想。”阮氏的眼里透着柔和的光泽,让人觉得很安心,“长公主的身子不允许长途跋涉,这家恐怕是搬不得。”

宝珍接口道:“孩儿明白。”

阮氏放缓了语调,抚着她的脸颊道:“娘要照顾公主,也想守着你。权衡过后,除了你留下,娘再无其他的法子了。”

“娘..”宝珍闻言,面露难色,“女儿现以为**,哪能再...”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阮氏打断:“珍儿,你离家三年多了。娘每天每夜都在惦记你,以前你在宫里,虽然咱们也见不得,但最起码娘还能从别人那处得知你的近况。你若是回了草原,娘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

说着说着,阮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宝珍看着不忍心,起身跪在她的面前,“娘,您别哭。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阮氏吸了吸鼻子,哭音更重:“娘真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宫,也不该让你受封。你是我的女儿,不是皇家送来送去的礼物。”

如今,后悔已经无济于事,阮氏认定了草原上的人皆是嗜血成性的蛮人,女儿绝对不能回去。

阮氏跟着一把将女儿揽在怀中,心疼的说道:“你还以前那般的老实性子,逆来顺受。这次娘不会再忍耐了,你必须要留在京城,留在娘的身边。”

阮氏的身上有宝珍最熟悉的香味,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窝在她的怀里,心底一阵柔软,几次张口,却有说不出话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阮氏发觉没有女儿的这个家,俨然已经不同了。宝祥出门学武,长公主日日昏睡,她更是时常发呆恍惚,一坐便是大半天。

“珍儿,娘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

从小到大,宝珍只见过阮氏落过两次泪,可最近这段日子,她几乎是夜夜以泪洗面。犹豫了许久之后,宝珍终于还是做了妥协。

眼下这种情况,宝珍只有勉强装病,方才能缓解自己和巴图布赫之间的意见分歧。

宫里的太医个个都是人精,宝珍言明自己不舒服,他们前来公主府诊脉。兰芝在旁话里话外尽是提醒,太医们心领神会,面面相觑,最后给宝珍定下了个莫须有的病症。虽不严重,却需要安心休养。

得知宝珍生病,还在生着闷气的巴图布赫,立马便消了所有的气。当天下午,他便亲自登门公主府,宝珍身世的来龙去脉,所以对阮氏的存在颇为疑惑。

不过眼下,他哪有心情理会旁人,一门心思地要见宝珍。

巴图布赫的面具脸,把公主府的下人都吓得够呛。尤其是阮氏,更是双拳攥紧,想不到女儿口口声声说得良人,竟是这副恐怖模样。

宝珍无故装病,难免有些心虚,这会瞧见巴图布赫急匆匆赶来,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巴图布赫坐在她的床边,暗叹了一口气,宝珍的头发有凌乱,两眼因为昨晚哭过,所以也是红红的,看上去还真像是个病人。

“早知你身子不好,昨晚我便不会那么说了。”巴图布赫微微沉吟道。

宝珍闻言,见他直视着自己看,立刻心虚地道歉:“不,昨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大汗长途跋涉来找我,是因为在乎我。”

巴图布赫听了,缓缓伸出手去,指尖滑过她的眉梢脸颊,低声道:“你安心养好身子,什么时候回去....我再不强求就是了。”这番话,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着实不容易。

宝珍回京之后,身子微胖了些,可在巴图布赫看来还是瘦的厉害,心里认定了她经不得车马劳顿,立时打消了带她回去的念头。

“大汗。”宝珍回握住他的手掌,唇角轻轻上扬,冲着他露出一个轻柔温顺的笑容。

两人之间没了间隙,巴图布赫很是怜惜地将宝珍抱进怀里,细细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微叹了一口气道:“这半年来,你不知我有多记挂你。”

宝珍闻言,语气里带着一分的歉意,放软声音道:“都是我不好,让大汗费心费神了。”

巴图布赫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宝珍虽然有些不舒服,却并没有挣扎,反而是靠得更近。

兰芝和翠云见状,忙悄然退出去,轻轻地合上了门。

宝珍瞧着退出去的下人们,轻轻的推开巴图布赫,跟着问道:“世子他最近好吗?”

巴图布赫淡淡笑道:“很好,他最近进步了很多。”

宝珍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汗这次来京,能呆多久?”

巴图布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轻声叹息:“草原上最近不太安稳,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过,嘎尔迪他们会留下来,等你的病养好了再回去。”

“明天?”宝珍一脸担忧,不放心的叮嘱,“大汗在路上要千万谨慎,多加小心。”

巴图布赫微微一笑:“别为**心了,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他瞧见了放在桌案上的瓷碗,抬手摸了摸,“你的药都凉了,我叫下人们给你热一热。”说完,他便起身过去,唤来门外候着的兰芝进来换药。

片刻,兰芝端着热好的汤药进来,巴图布赫亲自接过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口气。

宝珍瞧着他小心呵护的模样,心虚地微微垂眸,暗道了一声“对不起”。

巴图布赫陪了她许久,直到天黑之后,方才起身离去。

待他走后,阮氏跟了进来,瞧着默默出神的女儿,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过宝珍之后,巴图布赫连夜安排随从整装待发,虽然舍不得宝珍留下,但政事要紧,他不可耽搁太多的时间。临走时,他还是过去看了宝珍,两个人不舍相别,宝珍更是险些落了泪。

宝珍生病的消息,有意无意地被行宫的太后娘娘得知,老人家十分着急,派了身边的人过去探望,顺道还带了些皇上钦赐的珍贵补药。就连胤禛也上了心,差人过来问了好几回。

宝珍顿觉这事有些闹大,可又不能言明是装出来的。整天安安静静地呆在府里,一心一意地陪着母亲阮氏。

过了两天,宝祥突然闻讯而归。

宝珍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弟弟,都快有些要认不得了。这才多久的功夫,他竟然长得和自己同样高了。许是,因为每天习武健身,他的身形笔挺,看上去完全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姐”宝祥撂下手上的东西,迈着大步来到她的跟前,眼神又惊又喜:“我听小厮们说你回来了,却又生病了,担心得很。”

宝珍笑着摇摇头,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不敢相信道:“姐姐都快认不住你来了,都长成男子汉了。”

宝祥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害臊。突然,他想起之前母亲说起事情,脸色微变,望着宝珍问道:“姐,你怎么突然间就做了和亲格格?当时,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宝珍听了,黑亮的眼里闪动着一丝犹豫,微笑着道:“这是大人的事,你还不懂。姐姐回头,慢慢跟你说,咱们先进去看看娘吧。”

“嗯。”宝祥点点头,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吩咐小厮们拿着他带回来的东西,一并往内堂走去。

太子卷 第五十八掌 第五十八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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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祥难得回来一趟,阮氏和宝珍自然要忙里忙外的张罗仔细。厨娘现宰了一只鸡炖上,切了二斤酱牛肉牛肉,还烤了个鸭架子,匆忙之间置办了一桌子的菜。

因为家中都是女眷,宴席上很少摆酒,今天却是破例了。

宝珍吩咐兰芝拿上来一瓶桂花酒,给母亲和弟弟各自斟满,含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人好好吃杯酒。”

宝祥端起杯子,嗅了嗅,望向姐姐道:“这就真香。”

“这是用桂花酿的酒,味道很淡,喝不醉人的。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这次来了,可要多住几天才是。”

宝祥应了声是,十分豪气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阮氏也没拦着,索性就由着孩子们高兴就好,她多年未碰过酒了,只一杯下了肚,便渐渐有了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这顿团圆饭一直吃到很晚,待到散席时已是过了亥时。

借着微醺的醉意,宝珍睡了很沉。醒来时,她侧着身子瞧着低垂的窗帘子,从缝隙见透过来的光线很强很明亮,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翠云……”宝珍低声叫道。

翠云闻声进来,迈着小步上前拉起纱帐,轻声道:“格格睡得可好?”

宝珍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睡得好像太沉了,都落枕了。”

落枕的滋味不好受,宝珍不敢偏头,后背绷得笔挺,整个人看起来略显僵硬。

宝祥一清早就醒了,这会正陪在阮氏的跟前说话,待见姐姐如此模样,低低声笑了起来。

宝珍闻声,含笑睨了他一眼,缓缓坐在了两人的旁边。

阮氏温和道:“瞧你这模样,准是昨晚睡沉落枕了。”

下人们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新煮的香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宝珍用过早膳,发觉宝祥一直瞧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便先问道:“祥儿,你有事要说?”

宝祥闻言,呵呵一笑,“姐,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宝珍瞧着他:“这才刚进家门,你就呆不住了。”

宝祥立刻说道:“姐,我天天练功,平常根本出不得门去。”像他这个年纪,本来就玩心重,难得姐弟相聚,宝珍自然要应了他这个小小的请求。

原以为这次出去,宝祥还会像以前那般直奔市集凑热闹。谁知,今天他这小大人却一反常态,带着姐姐来到城西的一间珠宝店铺看首饰。

宝珍心中暗生纳闷,心道:这孩子,好端端的买什么首饰?难道是有了心上人不成?

想到这里,她自己笑着摇摇头,弟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会有那样的心思。

两人并肩进入店铺中,迎客的伙计笑着上前招呼,待见二人衣着服饰不俗,脸上的笑意更深,“请问两位要看些什么首饰啊?我们店里最近新来了一批玉镯和链子,个个精致得很,两位要不要看看?”

宝祥闻言,扫视了一圈四周,点头道:“好,把你们的新货都拿上来吧。”

伙计听了,忙吩咐下人给他们看座,侯在柜台的掌柜的从身后端上来几只红木锦盒,一一打开。

玉镯晶莹滋润,深邃精美。项链样式独特,做工精细,确实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宝祥抬手拿起一只玉镯,搁在宝珍的手腕上比了比,满意地点了点头。

宝珍见状,笑望着他,故意打趣道:“祥儿,今日为何要来买首饰啊?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宝祥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惹得店掌柜被吓了一跳,背过身轻咳了几声。

“姐姐,莫要说这么玩笑话,快看看你最喜欢哪一个?”

宝珍略显不解道:“你这孩子,今儿究竟是怎么了?”

宝祥突然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钱袋,得意一笑:“我要买件礼物送给姐姐。”

“哦?”宝珍掩嘴而笑:“那你的银子可够啊?”

宝祥将钱袋的银子倒了出来,着实让宝珍吃了一惊,居然是两个十两的金锭子。

这么多的钱,他是从哪里来的?

店掌柜见状,啧啧叹道:“哎呦喂,这位小少爷果然阔绰。这些钱,买什么首饰都够用了。”

宝珍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弟弟宝祥拉到跟前,小声盘问道:“祥儿,你跟姐姐说,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宝祥笑道:“姐,你别担心,这都是娘给我的压岁钱,我一直攒着呢,前些天才差人帮忙换成了金锭子。”

宝珍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压岁钱要好好留着,不许浪费。姐姐什么都不缺。”

宝祥不依,将方才拿起的那只玉镯套在姐姐的手上,“这怎么会是浪费,我就是要送”

一旁的店掌柜也跟着帮腔,“这位少爷说的是,夫人您戴这镯子正合适呢。”

宝珍无奈地笑了笑,跟着把手上的镯子脱了下来,惹得宝祥气恼得皱起了眉头。

宝珍见他这般,随即开口道:“掌柜的,你这里可有银簪子?”

掌柜的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说完,又从身后端上来两只托盘,里面呈着各式各样的银簪子。

宝珍拉过生气的宝祥,指着其中的一块玉观音,含笑道:“祥儿,你看这个很好看,姐姐喜欢。”

宝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头拢得更紧,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簪子,上面连颗装饰珠子都没有。

“祥儿,姐姐喜欢这个,你买来送我可好?”

宝祥摇了摇头:“姐姐休要哄我,这样素净的东西,有谁会喜欢。”

“姐姐是真的喜欢。”宝珍一边说,一边将簪子往头上比划着。

宝祥见状,犹豫了一下,才向店掌柜问道:“这簪子多少钱?”

店掌柜回道:“这簪子是上等品,买二两银子。”

宝祥收起金锭子,从腰间摸出两枚碎银子,递过去道:“好吧,这个我买了。”

虽说失了一笔大买卖,但店掌柜颇为客气,一心想要多拉些回头客。

姐弟俩从店铺出来,宝祥还有些闷闷不乐,宝珍望向街对面的绸缎庄,淡淡道:“既然出来了,就去布庄做两身新衣裳吧。你每日习武,衣服磨损得快。”

今天出来散心,宝祥原本是想为姐姐置办的,可是,看来看去买的全部都是他的东西。

逛了好一阵,渐临正午,宝珍将买来的大包小包都交给了下人放回车中,自己则领着弟弟前去街边的茶馆歇息。

两碗上好的西湖龙井,一碟脆皮点心,不远处还有唱曲儿的艺人在旁表演助兴。

宝珍轻抿了口茶,却见有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子悄然上前,凑过身子轻声道:“格格,我们家四爷请您二位上楼叙话。”

宝珍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她说的四爷该是胤禛了。怎么每次来茶馆都能遇上他,真是奇怪了。

宝祥吃了半块点心,见姐姐拉着自己起身,不解道:“姐,咱才刚来就要走啊?”

宝珍笑道:“姐姐在楼上认识的有位朋友,你随我一起过去吧。”

宝祥闻言,点头应了声好。

早知胤禛喜爱品茶,却没想到他会屈尊降贵来到这种百姓的小茶馆。掀起珠帘,宝珍微微一笑道:“见过四爷。”

宝祥不认得胤禛,但也跟着姐姐行了一礼。

胤禛虽是一身平常百姓的打扮,却依旧十分惹人注意。待见宝珍和她的弟弟,淡淡道:“请过来坐吧。”

桌上摆好了新沏的龙井,胤禛仔细看了看宝珍,片刻才低声道:“你的病都好了?”

宝珍微微地点头,“劳四爷挂记,已无大碍了。”

胤禛闻言,便不再说话了,自顾自地喝着茶,目光望向窗外。

宝祥侧耳听着外面演奏的小曲,眼睛却一直盯着胤禛,感觉这个人不太一样。既然是姐姐的朋友,为何两人都不说话呢。

宝珍深知胤禛冷淡的性子,见他不言不语,倒也省去了那些寒暄,稍稍放空了思绪。

过了片刻,胤禛突然开口道:“两天后,府上会有一个品茶会,你若是得空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宝珍素来不喜欢凑热闹,随即找了个理由饰词推托。

胤禛听了,心知她是在故意为之,只继续道:“你倒也不忙着拒绝,一切随意就好。”

宝珍闻此,不好再说什么。

胤禛喝罢了茶,欲要起身离去,宝珍行礼相送,却见他猛地折回来,瞥了她一眼道:“弘辉时常念叨你,说是想听您讲的故事。”

宝珍听了面露微笑,脑中立时想起弘辉那率真可爱的模样,很是想念。

胤禛继续道:“茶会那天,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推了吧,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宝珍闻言,抬头望向胤禛,见他目光灼灼,复又重下眼睑,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胤禛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茶楼。

宝祥站在姐姐的身边,小声嘀咕道:“姐姐,你这个朋友有点怪。”

太子卷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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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那天,胤禛果然派了人过来。一辆青顶马车,外带上两名长相憨厚的小厮,恭恭敬敬地侯在公主府外面。

宝珍是第一次前去贝勒爷府上,兰芝陪她同行,手上还提溜着事前备好的礼物。

胤禛素来喜静,藩邸也建在僻静之处,远离市集的喧嚣热闹。

宝珍带着兰芝来到正院内堂之前,耳边隐隐传来女人清凌凌的笑声,下人躬身撩起帐帘,颌首禀报道:“宝珍格格到。”

随着她的话音,宝珍面带微笑,抬脚缓缓踏进屋中,只见,一位秀色如琼花的窈窕女子热情的迎了上来。

那女子眉如翠羽,肌如凝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说起话来的时候,轻柔温和,着实让人记忆深刻。

宝珍的脑袋飞速一转,随即行了一礼道:“四福晋吉祥。”之前在宫中的家宴上,宝珍曾见过她一面,无奈距离较远,并未有太多的交谈。

乌拉那拉氏为人温和恭敬,出身将门。胤禛迎娶她时,康熙帝亲自册封她为雍亲王嫡福晋,可见皇家对她的喜爱。

大家都站了起来,乌拉那拉氏轻握着宝珍的手,向她一一介绍屋中的宾客。谁知,宝珍却见到了一位故人,瑾萱姑娘。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是胤祥的福晋了。

当年在御花园,瑾萱的琴艺着实让人惊艳,而此时,她一身精致衣装,模样倒是比之前愈发娇艳了。

“格格吉祥”瑾萱上前,规矩十足,屈膝行礼。胤禛和胤祥素来交好亲近,这次的茶会,除了他的福晋之外,再无其他皇室之人,而且都是宝珍不认识的人。

屋子里只有女眷,于是大家互相谈着家常等候,不多片刻,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贝勒爷请大家移步院中赏花品茶。

乌拉那拉氏携着宝珍和瑾萱走在最前面,绕过回廊,来到荷花池旁的攒尖四角凉亭。

胤禛和胤祥并肩而立,高谈阔论,旁边还有三五个人随声附和着。

说是茶会,可加起来也不过才十来个人。

胤祥身穿宝蓝宁绸制成的马褂,看上去神采奕奕,他的视线不时落在瑾萱的身上,眉眼间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温存。

再见宝祥,宝珍依旧见客客气气的,只不过两人之间,没有了以前那种随意和亲近。

胤禛招呼着大家落座,瞧见宝珍的时候,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那拉氏在旁见了,顿觉有些不妥,随又将宝珍安置在了自己的身边。

既是茶会,品茶才是重头戏。胤禛带上一双青棉布套袖为大家烹茶,着实让宝珍大感意外。

荷花做伴,香茶在手。那拉氏最先品了一口,赞道:“贝勒爷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倒是让妾身觉得羞愧了。”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附和道:“此茶此景,此乐何可多得啊?”

胤禛听了,淡淡一笑,对大家的恭维并不是很在意。

正当大家相谈甚欢之时,不远处的垂花门前,却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宝珍无意间,瞧见了站在门前的弘辉,刚要招手示意,却见他忽然垂下小脸,由着嬷嬷牵着手默默地走开了。

那拉氏注意到她的目光,一边将装着点心饽饽的盘子推到她面前,一边温和道:“格格也用些点心,莫要空腹饮茶。”

宝珍收回目光,含笑应了一声好。

吃罢了茶,那拉氏提议带着宝珍四周看看,宝珍顺势提出了要去看看弘辉。不料,弘辉正因为失去宠而闷闷不乐,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那拉氏看着蹲在地上的弘辉,语气温和道:“辉儿,看谁来看你了?”

弘辉闻声抬头,瞧着笑意盈盈地宝珍,站起身来行礼道:“弘辉给姑姑请安。”

宝珍行至他的身前,蹲下身子道:“辉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啊?”

弘辉闻言,伸出小手指着院子里一处翻新过的空地,失落道:“六福死了。”旁边的嬷嬷跟着道:“格格,六福是小阿哥养的小狗,刚满一岁。”

那拉氏看着闹脾气的儿子,语气温和:“辉儿,额娘回头再送你一只好不好。”

弘辉一听这话更委屈了,跺了跺脚:“不要不要,我就要六福。”

宝珍稍微想了想,继续道:“弘辉不闹,姑姑给你讲个故事听。”说完,指着院子里的石桌石凳,“来,咱们过去坐着说。”

那拉氏见儿子终于消停了下来,不禁向宝珍投以欣慰的一笑,跟着回头小声吩咐身边的下人,将院子葬着的小狗挖出去。

宝珍和弘辉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新沏的一壶香片和些许零食,宝珍清了清嗓子,继续给他讲起孙悟空的故事。

故事很长,宝珍正好截取其中的片段来讲,弘辉听得意犹未尽,末了拉起宝珍的手,央求道:“好姑姑,你别走了,留下来给辉儿讲故事吧。”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

那拉氏在旁轻点了点儿子的鼻尖,嗔怪道:“你这孩子。”

弘辉微微侧首,望着那拉氏道:“额娘,您把姑姑留下嘛。”

那拉氏含笑摇了摇头,眼里透着无限的疼爱,跟着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小阿哥回去洗漱换衣,等会儿就吃晚膳了。”

弘辉似乎还有话说,却被嬷嬷好声好气地给哄走了。

待他走后,那拉氏望着宝珍道:“弘辉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任性的很,管也管不住。只怕是讨饶了格格,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妹妹多多包涵。”

宝珍闻言,随即接口说道:“福晋客气了,我和弘辉投缘,难得他不嫌我无趣,有他陪着我也欢喜得很。”

如此说了会儿话,宝珍算算时辰,有意要先行告辞。

听闻她要走,那拉氏连忙劝阻挽留道:“格格,留下一同用晚膳吧。”

宝珍起身道谢,却还是借故推辞了。这样陌生的气氛,她还是呆不惯,整天下来除了吃茶用饭,再无其他。

那拉氏见挽留无果,倒也作罢,随即含笑相送,携她去向贝勒爷请辞。待她临走时,胤禛身边的下人拿来两只锦盒,说是贝勒爷亲自备好的香片。

回府之后,兰芝将锦盒打开,发觉盒中除了茶叶之外,还有一套颇为精致的茶具,四只茶杯都是特制而成得,代表一年当中“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颇有意境。

“格格,贝勒爷还真是有心啊”兰芝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端起来,赞许道:“奴婢曾在宫中见过一回这样的珐琅杯,可是万岁最最喜欢的。”

宝珍闻言,随即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用来喝茶倒有些可惜了。”

兰芝不敢怠慢,将这套茶具收好,搁在了檀香木柜中的最上面。

贝勒爷府。

那拉氏缓缓卸下头上的珠钗发饰,一头柔顺的长发顺势滑落至肩,发梢间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胤禛坐在软榻之上,瞧着棋桌上的剩下的棋局,淡淡一笑,“你的棋艺进步不小啊。”

那拉氏闻言,笑了笑,回头望了他一眼,“贝勒爷说笑了,妾身笨拙,可不敢在您的面前献丑。”她将长发拢住身前,起身行至胤禛的身边,拿起银匙舀了一块蜜瓜,喂入胤禛的口中,待他慢慢吃完,又端水给他漱漱口,方才柔声问道:“爷,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胤禛闻着她头发上的淡淡花香,顺势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道:“我这会还不困,你可愿意陪我说说话。”

那拉氏淡笑不语,静静依偎在胤禛的怀中,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

如此美人在怀,若是换成别人早已迷醉其中了,可胤禛却还沉稳的很,手指缠着她的长发,绕来绕去,继续道:“过几日,德妃和太后娘娘便会回宫,到时你多去宫中走走。”

那拉氏眼波轻转,娇柔地应了声是。胤禛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她这里了,今天晚上,她势必要留住他才行。

胤禛自然明白的她要****的意图,不由呼吸一沉,瞧着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低低笑了一声,跟着低下头吻了下去。

那拉氏嘤咛一声,双手伏在他的胸前,甜腻地叫了一声,“贝勒爷...”

屋中*光无限,屋外却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

来人顾不得多想,高声唤道:“爷,爷不好了,侧福晋她小产了。”

胤禛闻言,眼底猛然闪过一丝冷光,跟着推开身前的那拉氏,厉声道:“进来回话。”

那拉氏的脸颊微红,略显尴尬地整了整衣裳,横了一眼小跑着进来的下人,背转身去。

胤禛神情严肃,发问道:“怎么回事儿?”

来人是侧福晋李氏跟前的人,这会,他急得满头大汗,身子打着颤道:“夫人...夫人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就开始肚子疼,奴才们不敢怠慢,忙唤来太医过来瞧瞧..谁知,夫人她竟然..小产了。”

太子卷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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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呆呆的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一声不吭,手中紧攥着新做成的小衣。丫鬟们替她拢好被子,瞧着自己主子恍惚悲切的模样,暗自唏嘘不已。

胤禛赶来之时,太医早已退到外间开药方,待见风风火火赶来的胤禛,忙躬身道:“见过贝勒爷。”

胤禛眉心急蹙,语气急切道:“夫人怎么样了?”

太医又低了低头:“回贝勒爷的话,夫人她不小心动了胎气,腹中的胎儿没有保住。”

胤禛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之色,深深看了那太医一眼,继而大步迈进内间。

内间的光线昏暗,空气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血腥之气,李氏黯然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李氏一直深得胤禛宠爱,如今膝下已育有一子一女。

“贝勒爷。”李氏泪盈于睫,神情很是激动。

胤禛轻拍着她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轻声安慰道:“你早些养好身子,咱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李氏闻言,终于是忍不住心中悲痛,掩面大哭起来。

胤禛缓缓坐到床榻上,爱怜地抚着李氏的鬓角,听着她嘤嘤的哭声,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愧疚。这段时间,自己确实有些冷落了她。

安慰好了李氏,胤禛将她身边的丫鬟下人都叫到了院中,所有人都不敢拖沓,整齐地跪成一排,静候主子的发落。

胤禛扫视了一圈众人,还未发问,就见从外院匆匆进来几人。

那拉氏走在最前面,满脸关切,身后的随从手中还提溜着食盒和汤罐。

“见过贝勒爷。”那拉氏上前行礼,和之前的妩媚不同,她这会神色沉重,目含关切。“妾身先进去看看妹妹。”

胤禛嘱咐道:“你看看就好,莫要叙话太多,耽误了休息。”

那拉氏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片刻之后,她红着眼眶出来,行至胤禛的跟前擦了擦眼角道:“妹妹哭乏了,这会已经睡下了,还请爷宽心些。”

胤禛闻言,直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动动嘴唇低沉着说道:“这件事你一定要细细盘问。”

那拉氏收起帕子,连连点头道:“是,请爷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

待胤禛的背景消失在视线中,那拉氏方才变了脸色,抬眼扫视一圈院中,继而吩咐道:“秋月,带他们都去外边候着,免得饶了侧福晋休息。”

众人闻言,不禁暗自打了个寒噤,心知:大福晋这次是要动刑了。

足有一指多宽的马鞭,上面还淋着粗盐水,只要往人的身上抽一下,瞬间便会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那拉氏靠坐在木椅上,而她身边的嬷嬷先开口道:“你们一个个都听好了,福晋给你们这一次机会,谁要是敢说昏话谎话,那就小心你们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那拉氏素来赏罚分明,这次的事情如此严重,她一定要给贝勒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马鞭子重重地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拉氏指着最左边的女子道:“绿萍,你来说,好端端的,侧福晋为何会无缘无故摔了一跤?”

这名唤作绿萍的丫鬟是李氏的陪嫁,今年刚满十八,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目光略显慌张。

“回福晋的话,主子摔跤的时候,奴婢..正巧不在身边伺候,所以..尚不知是为何?”绿萍抖着声音,回答得磕磕绊绊。

那拉氏直盯着她:“你说的可是实话?”

绿萍连连点头:“福晋,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听见动静之后才进的屋,那时主子她..她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出声道:“胡说,你在说谎。”

那拉氏抬眼一看,只见一个中年****跪行上前,叩头道:“福晋,绿萍这丫头说谎,今儿正好是她值夜,奴婢赶过去时瞧见她往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主子会突然跌倒,一定是因为她。”

绿萍闻言,脸色霎时苍白如纸,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

那拉氏听了,忙让嬷嬷去搜她的身,可惜除了手帕之外,再无其他。

那拉氏瞧着那言行激动的****,沉声道:“无凭无据,你让我如何信你?”

那****闻言,随即道:“福晋,绿萍这丫头心思歹毒,东西一定都被她给扔了。”

那拉氏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却对绿萍的态度更加怀疑,如若是旁人,此刻被人这般诬告一定会据理力争,可绿萍却是一声不吭,看起来到倒像是有些心虚。

那拉氏的语气冰冷:“绿萍,你跟随侧福晋多年,一直是个办事伶俐的人。可今天,你确实是太过大意了。”

绿萍闻此,不知为何,突然间泪流满面,似乎真的有事隐瞒的样子。

“你还不说实话?”嬷嬷见状,脸色一肃,立马扬起马鞭冲着她的后背打去,绿萍吃痛地****了一声,后背立时多了一道斑驳的血痕。

绿萍伏在地上,喘着粗气,颤声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见她终于松口承认,旁边的****立刻向她扑了过去,又捶又打,“主子待你那么好,你为何要害她?”

经过一番询问,那拉氏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一阵子,李氏看着绿萍年纪渐长,有意给她找个好归宿,想将她指给贝勒爷手下的侍卫为妻。

谁知,平时乖巧懂事的绿萍,这次却一改常态,天天别扭着不肯答应。

李氏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因为羞涩,便自行做主给她定下了亲事。绿萍因此,颇为伤心,三番两次向主子求情。原来,绿萍几番推脱,不愿离开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贝勒爷。

绿萍同主子进府多年,却将自己这份心思藏得干干净净,任谁也没看出来。

许是因为一时迷了心窍,脑子犯浑,绿萍这才做出这等卑鄙之事。可是,待她看见那盆中渐已成性的胎儿,终是受不起自己良心上的谴责。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绿萍当即被那拉氏下令乱棍打死,其余的人,也因为首次受此牵连每人各领了二十大板子。

事情处理完之后,那拉氏前去书房向胤禛交代。胤禛闻此,大为恼火,差点将自己玉扳指碰碎,好在那拉氏及时地护住了他的手。

“贝勒爷,都是妾身不好,没有管教好下人,才会让妹妹受此委屈。”

胤禛痛失骨肉,心情难免沉重,他摆一摆手道:“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那拉氏欲言又止,只得屈膝行了个礼,悄然退下。

回去的路上,那拉氏走得很慢,迎着徐徐凉风,瞧着回廊两边的景色,嘴角微微勾起。

阮氏进来的时候,笑得春风满面,好像是有了什么喜事似地。

宝珍插好绣针,起身相迎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阮氏含笑道:“宝珍,下午你陪着娘出去一趟,娘有东西要给你看。”

宝珍闻言,略显不解道:“娘,到底是什么事啊?”

阮氏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拍着:“总之是好事,你看过就明白了。”

阮氏故作神秘的样子,宝珍还是头一次见到。用过午膳,阮氏带着宝珍出门,两人坐着马车来到城南的热闹街市。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门楼前面,宝珍掀起帘子,瞧着这家没有门匾的门楼,轻声问道:“娘,这里是...”

阮氏微微一笑:“咱们下去吧。”

门楼外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穿衣打扮一看就是个生意人。待见阮氏和宝珍下车,连忙迎了上来,笑盈盈道:“夫人,您来了。”

阮氏冲着那人点点头,笑着道:“今天我特意带我女儿过来看看。”

瘦高男子应声道:“好,店铺都收拾好了,两位请随便看。”

阮氏携着宝珍的手进店,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给女儿讲起自己的打算。

“这里原先是一家客栈,人来人往的生意很好。前阵子,店铺的老板突然要回老家,这店就闲下来了,娘想自己做点生意,想选个好点的地方。”

宝珍听了,停下脚步道:“娘,你要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阮氏稍微想了想道:“这么大的地方,开茶铺有些浪费了,饭馆和客栈正好。”

瘦高男子在旁附和道:“夫人啊,不瞒您说,这里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呢。上一位老板要不是因为家里出了急事,也不会舍得卖掉的。您要是开客栈,这些家具正好用得上,都不用置办新的了。”

宝珍见他满脸堆笑的样子,并无好感,这间店铺这么大,光是租金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娘,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您考虑好了吗?”宝珍低声道。

阮氏微微点头:“银子倒不是问题,关键是难得碰上这么好的店铺。”

一番查看之后,阮氏颇为满意,当场付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连宝珍在旁都被吓了一跳。

太子卷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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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店铺全盘下来需要整整两千两,阮氏勤俭多年,才得以攒下这笔钱。

宝珍有些不安地望着母亲,却只看到一张神情满足的笑脸。阮氏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前也没有经商开店的经验,如此大手笔的投入,确实有些冒险。

回府之后,阮氏拉着女儿一同说话,眼神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听着母亲详尽的计划,宝珍只能微微地笑,亲热地挽了阮氏的胳膊,轻声道:“娘,您既然已经决定了,珍儿一定全力支持您。我这次回来带得银两不多,不过,却也有几件很不错的首饰,待到需要急钱的时候,正好用得上。”

阮氏闻言,笑着摇摇头:“娘不缺银子,这几年公主府的上上下下一切从简,娘着实攒下了一些。钱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有空的话,帮娘出出主意就好。”

“好。”宝珍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要开店,先起个好名字是头等大事。

阮氏把这个重任交给女儿做主,宝珍觉得还是起个讨喜一点儿的好,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用了“祥福客栈”这个名字。

名字选好了,剩下就是要张罗厨子和伙计了。宝珍和阮氏虽在京城生活多年,熟悉认识的人却不多,宝珍只得请兰芝代为出面,去请牙婆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送来相看。

公主府不能接待外人,见面的地点就选在了刚刚收拾好的客栈里,宝珍携着兰芝和翠云同去。

牙行的婆子办事很利落,不过三五天的功夫,便寻到了是十多个人,其中有厨子也有小厮。

众人横着站成一排,待见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连忙躬身行礼,想着留下个好印象。

宝珍轻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小杌子:“大家都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不敢,不敢。”

宝珍见此,也不勉强。招呼牙婆上前说话。

牙婆满脸堆笑道:“夫人,他们啊个个都是有好手艺的人。”说完,她指向人群中身材最为高大的那名汉子,继续道:“此人叫做牛二,早前原是香满楼的厨子,烧得一手的好菜。”

香满楼是城东有名的饭馆,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有着一身不小的本事。

宝珍听了,招呼着那名牛二的师傅上前,这人生得五大三粗,十分壮实,瞧着倒有点像个靠蛮力吃饭的武夫。

兰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人一番,低声问道:“香满楼的名气那么大,你既然已经出师,为何还要出来再谋事做?”

牛二那人一看就是直肠子,说起话来也是孔武有力:“香满楼虽大,但老板却是个黑心无德的家伙,不但常常克扣工钱,还动不动就那银子压人,真真可恶得很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份鸟气,继而辞了差事,自谋生路。”

兰芝听了,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侧首看了那牙婆子一眼。

牙婆见状,心知她是不太满意,连忙吩咐牛二后退,又叫来一名面圆体胖的中年****。“夫人,您再看看,这位原是官爷家里的厨娘陈六嫂,手艺也是好的没话说。”

陈六嫂一脸的老实相,性子腼腆,话也不多。兰芝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十分规矩,看着确实向从大户人家出来的。

一番问话过后,宝珍心里有了俩三个中意的人选。不过,还得再看看他们的厨艺再定。

兰芝早先让人备好了些普通的食材,每人分到的食材都是一样的,看谁能做出好味道。

宝珍自认厨艺不精,瞧不出其中的门道,好在兰芝是个伶俐的,深谙美食之道。

菜品呈上来时,独数陈六嫂做的最精致,明明是普通的白菜萝卜,经过她的手之后,便大有不同,味道也是不错的。

而之前的那位牛二师傅,也是让人眼前一亮,正所谓人粗心不粗,他做出来得菜色不仅美味,而且刀工也是一流,尤其是那萝卜丝儿切得真是绝了。

看来看去,牛二和陈六嫂无非是最出色的,宝珍当场决定雇了他们二位。另外,从剩下的人中选了五六个手脚勤快的小厮。

兰芝给了牙婆子几两银子的赏钱,牙婆笑呵呵地接了过去,“往后有什么好关照的,劳烦姑娘一定多来找找老身。”

兰芝闻言,微微一笑:“放心,以后用人的机会多着呢,您也要多帮我们留意着点儿。”

牙婆连连应好,带着落选的那几个人离开了客栈。

客栈的大厅和、客房需要重新整理,新订制的床板和木桌都及时地送到了。阮氏带着府上的几位嬷嬷将里里外外打理妥当,兰芝指挥着小厮们用上好的熏香将每间客房的大小角落都熏染了一遍。

按着黄历上选的黄道吉日,客栈选在五天后开业,现在万事俱备,唯独只差一名管账先生。

阮氏和宝珍一时间都没有合适人选,无奈之下,宝珍让小林子暂时顶替,待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

小林子为人聪明,善于管钱,可对这份差事,他却是一百个不愿意。“主子,小林子不才,这差事奴才干不了。”

宝珍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道:“眼下无人,你办事我一直信得过。怎么今天却吞吞吐吐上了。”

翠云在旁,递上点心果子道:“格格,奴婢看他就是耍性子呢。”翠云和小林子平时素来喜欢打打嘴仗,但都是已玩笑为主。

小林子低垂着头:“奴才是喜欢钱,可是管钱这事儿太重要了。万一,奴才是说万一,多了少了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兰芝便伸手重重地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鬼灵精儿,少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格格要你去,是信得过你。”

小林子闻言,肩膀下垂,心中暗道:放着好好的汗妃不当,偏要在京城里做买卖,格格还真是和常人不同。

宝珍见他不愿意,倒也不勉强,轻声道:“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管账的事,只能交给母亲阮氏了。

小林子听了,忙应了一声:“谢主子。”

待他退下去的时候,兰芝在院外拦住他,抬眼上下打量着他,却不说话。

小林子觉得蓝姑姑的眼神,很是碜人,忙笑了笑道:“姑姑,您有事儿吩咐?”

蓝姑姑故意轻笑了一声道:“如今格格都使不动你了?我还哪敢给你派什么活儿啊?”

小林子闻言,立时着了慌,神情尴尬道:“姑姑,您看您这是怎么说呢?账房那差事,奴才是真做不了...”

还未等他说完,兰芝便抬手打断,“咱们身为奴才的,凡事都得以主子为先,但凡是主子吩咐下来的,没有能做不能做这一说。你好歹也是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小林子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做答,兰芝却继续笑道:“你的心思越来越活动了,我都明白。这里不是宫里,也不是草原上,没人巴结你,也没有人给你送好处,添油水,所以觉得不自在了,是不是?”

小林子闻言,连忙矢口否认,“姑姑,冤枉,姑姑,冤枉啊”

“冤枉?”兰芝收起笑容,顺势板起脸来,“我看倒是说少了呢”

小林子的额头上急出了汗,兰芝姑姑平时待人一向温和,从未这般严肃过,也难怪他会觉得害怕。“姑姑,小林子承认自己爱钱,可奴才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格格待奴才不薄,奴才是在心里为她不值,明明是身份尊贵的汗妃,却天天为了这些琐事操心费神。”

“好话都让你说了。”兰芝冷眼瞧着他,轻叹一声:“你若是真心疼主子,就该为她分忧解难才是真的。这些漂亮话,少说点也是好的。”

小林子脸色微红,心慌得很,深知自己刚才确实犯了错,忙开口认错道:“姑姑教训的是,小林子知错了,往后再不敢忤逆主子。”

兰芝见他态度诚恳,没有作声,只缓缓往前走,待行到拱门处时才道:“格格是好脾性的妙人儿,你能想到的,她何尝想不到?今儿这事儿就算了,往后你自己多注意些吧。”

小林子这会又羞又愧,连忙点头应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兰芝教训过他之后,回了屋中继续伺候,却见翠云冲着自己温和地笑了笑,便知方才的话,她是都听见了的。

翠云趁着换茶水的时候,凑到兰芝的身边,小声道:“姑姑教训的好,小林子那帮人整天游手好闲,嫌东嫌西的。”

兰芝闻言,直视着翠云的眸子,轻声道:“闲人多埋怨,看来往后我得多派些事情给他们做了。”

翠云附和地点了点头,“嗯,姑姑说的是。”

这会,宝珍歪在软榻之上小憩,隐隐约约能听见二人说的话,睫毛微微颤动,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ps:十一长假到各位亲们要好好享受~~天天睡到自然醒(*^__^*) 嘻嘻……

太子卷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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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客栈,宝珍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需等到黄历吉日开业便可。

府上的所有人都很忙,唯独宝祥是个例外。他这几天出奇的清闲,阮氏不许他出家门半步,只允许他在院中行走。宝祥因此大感委屈,想要帮忙打点客栈,可阮氏却不依,天天撵着他去书房看书习字。

宝祥一个人暗生闷气,心里大感委屈,幸好,还有姐姐抽空过来陪他说话解闷。

待到开业这一天,宝祥终于是恢复了自由身,趁着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时,偷偷地跑出了公主府。不过,他还未跑出巷子口,便被身后跑来的人追上,回头一看竟是姐姐的随从小林子。

“小林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林子追他追得辛苦,这会气喘吁吁道:“小少爷,我还不是为了追您啊主子吩咐了,要小的跟着您。”

宝祥闻言,赌气似地抱起双臂,瞪了小林子一眼:“今天是客栈开张的好日子,凭什么要我一个人闷在家里。”

小林子忽地笑嘻嘻地道:“小少爷,你别着急,主子走前交代过,要我送您过去看热闹。”

宝祥听了大喜,立即拍手道:“还是姐姐对我好,走吧走吧,咱们赶紧过去。”

小林子应了声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客栈的方向匆匆赶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祥福客栈的大门前聚集着一大帮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家议论纷纷,指着那顶刻着烫金大字的门匾,啧啧叹道:“嘿,瞧着架势,这位新老板还真是阔气啊”

为了讨个好彩头,招揽顾客,开业的头三天,菜价住宿一律半价优惠。所以这会,一楼大厅里都已经坐满了人。

伙计们肩搭着白抹布,手中端着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依次送上。

阮氏手中的算盘一直没有得闲,虽说是半价,不过看着人来人往的架势,倒也不至于赔本。

宝祥好不容易挤进门口,小林子跟在他的身后,脚上的鞋被人踩了好几次,疼得他直咧嘴。

阮氏忙着理帐,没注意到儿子,宝祥趁机溜上了二楼,直奔最里面的雅间,果然瞧见了正在点货的宝珍。

“姐。”宝祥笑嘻嘻地开口道。

宝珍闻声抬头,轻柔笑道:“来得这么早,正好帮帮姐姐的忙。”

雅间里面堆满了刚刚送到的蜡烛和熏香,宝祥见了,挠了挠头道:“这些店家也真是的,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赶到人家开业的日子送来。”

宝珍口中念念有词,拿笔往薄本上记着什么,这九真香、青木香和沉水香都是要用在上等厢房里的,需要妥善保存。

宝祥闻不惯熏香的味道,只好帮忙捆蜡烛,贴着窗边支起耳朵听着外面过堂的热闹声。

宝珍记好了数目,瞧着心不在焉干活的弟弟,含笑道:“祥儿,你认真些,早点弄好了,姐让六嫂她们给你做好吃的。”

宝祥闻言,随即道:“姐,那我能下去一边听戏一边吃么?”

宝珍微微点头道:“行,只要你不被娘逮到。”

宝祥得了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宝祥把自己满手弄得都是蜡油,宝珍瞧见了摇头无奈笑了笑,示意兰芝端水给他浣手。

宝祥草草地洗过了手,兴冲冲道:“姐,咱们一起下去吧,我都有些饿了。”

宝珍道:“你下去吧,菜都已经备好了。”

宝祥一心想着要听戏,只应了一声是,便头也不回就跑下了楼去。不料一出门,却差点跟翠云碰了正着。

翠云瞪大眼睛,看着冒失冲出来的宝祥,无奈道:“小少爷,你这是..”

宝珍在屋中道:“翠云由着他去吧。”

“主子。等会夫人见了,又该要是生气了。”翠云跟着进屋道。

“今天是特例,没事的。”宝珍见她空着两手进来,问道:“锦盒呢?怎么没拿进来?”

翠云闻言,立马反应过来道:“奴婢一时着急给忘了。主子,四爷他来了”

宝珍一愣,收拾起手上的东西,不解道:“这倒是奇了,他怎么知道的?”

翠云也觉得纳闷,于是道:“奴婢将他招呼进了南边的雅间,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宝珍吩咐道:“你下去告诉厨房,做两样好菜上来,多精点儿心。”

翠云叠声应着,宝珍用温水浣过了手,略整了整衣襟便赶过去了。

数日未见,胤禛的气色大有不同,身形也好像消瘦了些。

雅间内,一卷珠帘隔断外面,宝珍福一福身子道:“不知四爷前来,有失远迎。”

胤禛淡淡一笑:“免了吧,我今儿也是过来凑凑热闹。”

这样清闲的话,能从胤禛的口中说出来,着实不易。以前在宫中见他都是行色匆匆,几乎除了谈论朝政之外,几乎没有半句闲谈。

耳边竟是楼下的戏曲之声,略显喧闹,宝珍与胤禛相对而坐,翠云亲自过来奉茶,轻声道:“这是四爷最喜欢的信阳毛尖。”

胤禛闻言,微微挑眉,“我这喜好,你还记得。”

宝珍点了点头道:“当然。四爷是贵客。”

胤禛轻抿了一口茶,赞许道:“你的手艺真是一点也没退步。”

宝珍闻言,瞧了一眼身边的翠云道:“这茶是翠云沏的。”

胤禛稍显意外,继续道:“这么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翠云在旁听了,面上微红,没想到能得贝勒爷如此称赞。

片刻之后,小厮们端着精心准备好的饭菜进来,胤禛瞧着那道正中央的那道西湖醋鱼,轻声笑道:“这可是道功夫菜。”

西湖醋鱼坐起来颇有讲究,在烹制之前,鱼一般要先在鱼笼中饿养一两天,使其排泄肠内的杂物,除去鱼肉上的泥土味。待到烧制时,对于火候也是要求非常严格,仅能用三四分钟便要烧到恰到好处,不可马虎。

宝珍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客气道:“四爷请尝一尝吧。”

胤禛举起筷子,夹起一块平滑油亮的鱼肉放进了嘴里。这鱼肉鲜嫩酸甜,吃起来很是可口。“味道不错,看来你这里请来了一位能人啊。”

宝珍闻言,有些谦虚地笑了笑,“承蒙四爷不嫌弃。”

胤禛素来对事物不算挑剔,桌上的饭菜他用了不少,倒是让身边的随从暗暗诧异:“爷,今儿真是好了,因为侧福晋的事情,连着几天都没有这样的好胃口了。”

宝珍陪着胤禛略用了一些,心里面对自己请来的这两位厨子很是满意。

用过饭菜,胤禛的目光越过围栏观察起客栈的大厅,宝珍见状,开口道:“四爷,觉得这里怎么样?还请您多提提意见。”

胤禛收回目光,淡淡道:“这里地段好,人来人往,应该是不用愁客源的。你们厨子的手艺不错,估计能留下不少的回头客。如此看来,这客栈是一门赚钱的好营生。”

宝珍闻言,含笑道:“谢四爷,那就借您吉言了。”

胤禛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沉吟道:“以你的身份开这样的客栈,太委屈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只管开口,千万不要拘束。”

宝珍见他一脸的认真,立马明白了他的心思,忙解释道:“多谢四爷。这客栈并非是我所开,而是我娘亲所办,我只是抽空帮她料理一二。”

“我远嫁草原,亲人们难免觉得身边清冷寂寞。有了这样一门生意,既能赚钱又能解闷,倒也是好的。”

胤禛闻此,继续道:“不管怎样,我说的话都有效,需要帮忙的时候,便言语一声。”

宝珍深知胤禛在京城的势力,再加上,他还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自然是君无戏言,一诺千金。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行礼道:“四爷这番话,宝珍感激不尽。往后,我不在京城之时,还请四爷能多加照拂他们。”

胤禛听罢,微微点头:“好。”

夜已经深了,宝祥还赖在姐姐的屋子里,兴致勃勃地说着白天看见的热闹,宝珍微笑着听着时不时还附和两声。

翠云在旁,偷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强忍住自己的困意。

宝祥说到自己口渴,拿过桌上茶杯刚要喝下,却被宝珍拦住道:“这么晚了,你少喝些茶吧,免得等会儿睡不着觉。”

宝祥很听话,撂下杯子道:“姐,过两天你陪我去听堂会,好不好?”

宝珍闻言,笑着睨了他一眼:“你这个戏痴,今儿都听了一天还听不够。”

宝祥央求道:“姐,今儿唱得都是文戏不过瘾,我想看看京城最红的武生,见识见识他的身手究竟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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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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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稍微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愿意陪着弟弟去凑一凑热闹。

宝祥闻言大喜,蹦蹦跳跳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到时候蓝姑姑和翠云姐姐也一起去。”

屋中正如此说笑着,阮氏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笑着睨了一眼儿子,轻声道:“都这么晚了,还缠着姐姐,快回屋睡觉去。”

阮氏刚打理好客栈的杂事,想趁着休息之前,抽空过来看看女儿。

宝珍怕她太过操劳,特意准备一只菊花枕,上面的枕套也是她自己亲手绣的。

阮氏很是喜欢,抱在怀里,觉得从枕头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很好闻。

宝珍道:“我在里面添了一些月鳞香。”

阮氏含笑点头道:“真好闻,娘从今儿开始枕着它。”

母女二人相视而坐,阮氏细细端详着宝珍的脸颊,目光温暖又慈爱。

宝珍微微思衬,开口道:“娘,客栈的事已经妥当了,珍儿想要回去了。”

阮氏闻言,微微一愣,神情大变道:“你说回去?”

宝珍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要回去,大汗他还在等我。”

阮氏的情绪有些激动,只觉,自己多日来平静安稳的生活,突然间被颠覆一空。

宝珍神情恳切地拉过母亲的手,轻声细语道:“娘,您知道珍儿从来不说谎话的。草原上真的并非荒蛮之地,那里的人民热情好客,性情淳朴,珍儿在那里生活得很好。”

阮氏依旧态度坚决:“不,我不答应。”

宝珍无奈,面对母亲如此坚决顽固的态度,心里面暗暗叹气。“娘,不管您怎么说,珍儿都是要回去的。”

阮氏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目光悲切,“你这一走,娘要何时才能再见你?千里之隔,你要娘怎么能舍得?”

宝珍微红了眼眶道:“珍儿知道您舍不得,珍儿保证以后每年回来都看您一次,我保证。”

一年?阮氏听了更是心酸,眼泪顺势滴落,引得宝珍暗自揪心。

宝珍轻声劝慰着她,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母亲的心得到安慰。

阮氏用手帕拭去了泪,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送开女儿的手站起身来:“这件事,暂时不要提了,娘要想一想。”

阮氏走后,宝珍坐回到椅子上,瞧着梳妆台上压着的信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翠云和兰芝在外间,将她们母子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心里对夫人这种激进的态度,大为不解。

过了半响,兰芝方才上前低声道:“格格,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宝珍微微摇头,自己这会思绪乱得很,就算是躺在床上也难安眠。

兰芝见状,沉吟了一会儿道:“格格,夫人会想明白的,您别太担心了。”

宝珍听了,摩挲出自己领口中的那一枚微凉的血玉吊坠,缓缓开口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接连两天,阮氏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每天除了送饭端茶的嬷嬷之外,谁也不见。长公主的身边,刚开张的客栈,家里家外一大堆的琐事需要她。

宝珍好几次亲自过去敲母亲的房门,可惜,阮氏并没有应门。

宝珍只能听着屋中传来的一下下木鱼声,暗觉心疼。

阮氏以前很少礼佛,这几天却闷在房间里,守着一尊佛像日夜诵经。她求得无非是自己心中的释然,既然佛祖能点化世间众人,应当也能解开她心底的这个疙瘩。

宝珍和弟弟宝祥一起用饭,外见突然跑进来人道:“姑娘,前面客栈里差人来报,说是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宝珍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忙道:“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些。”

那人面露难色,道:“客栈里的事,小的不太明白。不过听那小厮说,好像是伤了人,恐怕要惊动官府了。”

宝珍眉心微蹙,暗道一声:“麻烦”吩咐兰芝回去取一些银锭子戴上,必备不时之需。

兰芝领话而去,片刻拿着一个鼓鼓的银袋子回来。宝祥也要跟着去,宝珍没依,领着兰芝匆匆忙忙赶到了祥福客栈。

客栈的大厅并未有太多损坏,只是砸了一张桌子和几只凳子,不过,这会前来吃饭的客人,全都跑光了。

大厅里,正剩下几名伙计收拾残局,而不远处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满脸怨气,衣着考究,模样却颇为狼狈,两眼又青又肿,而且还流着鼻血。

“姑娘,您可算来了。这位爷,他说要报官呢”

宝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伙计们回道:“牛师傅今儿喝多了,偏偏赶上这位客官来挑刺儿,一会儿说菜咸了,一会儿又挑饭硬了。牛师傅看着气不过,便过来跟他理论,结果后来就动起了手....”

宝珍闻言,缓缓走到那位中年男子身前,语气客气道:“这位客人,多有得罪,我替我们店里的师傅跟您赔一声错,还望您能宽宽心。”

那中年男子用手绢捂着鼻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宝珍,根本没放在眼里,歪嘴嗤地一笑:“我说这位小娘子,原来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啊?你们的人,把老子打成了这副模样,赔一句不是就算完了,你当老子这么年是白混的。”

宝珍闻言,微微蹙眉,没想到此人衣着光鲜,说起话却是这般没规没矩。

兰芝在旁,从银袋子里拿出两个银锭子,递上去道:“小小心意,就算作是医药费了,还请大爷先行收下。”

那人瞄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越发不屑道:“哼少来这套,爷可不是街边要饭的乞丐,这么点银子你们想打发谁呢”

“你”兰芝一听气不打一出来,神情忿忿地收回搁在桌上的银锭子。

宝珍见状,依旧语气平稳道:“那这位客人,您想要怎么样才行?”

那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激动道:“爷,要你们那个厨子过来给爷斟茶叩头赔礼,还有叫我三声“好爷爷”,赔偿我一百两银子的医药费。”

大厅中众人闻此,皆是大吃一惊,彼此面面相觑,暗自心道:这个人准不是个善茬儿,今儿来这儿闹,一定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宝珍听了,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子,方才发现这人的双手黝黑,而且,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沙土。

“怎么样?要道歉就快着点,别耽误了爷的正事”那人继续催促。

宝珍微微沉吟,随即道:“客人请稍等,待我问过我家厨子,稍后便来。”

那人闻言,略显得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起了茶。

宝珍携着兰芝绕到后院,只见,牛二赤膊披着件马褂,独自坐在台阶上醒酒。

兰芝故意咳嗽了一声,牛二闻声回头,待见宝珍侧对着自己而站,忙将放在一旁的短衣穿好,起身道:“少主人,您来了。”

宝珍离他还有几步之遥,便隐隐闻见一股子酒味,于是问道:“牛师傅,这当班的时候,你还要喝酒?”

牛二心知自己闯了祸,低了低头,沉声道:“牛二一时贪嘴,没管住自己,请少主人责罚。”

宝珍闻言,没有说话,兰芝却接口道:“牛二,你喝酒已经是不对了,为何还要莽撞伤了客人。你可知,那人是个狡诈的,非要主子赔他一百两银子。”

牛二听了,心头的火气立马涌了上来,攥起拳头道:“那个讨打的家伙,早知如此,我刚才下手就该再重些,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你还说”兰芝有些急了,暗道:这人五大三粗,还生了个牛脾气。

宝珍这会开口道:“牛师傅,喝酒的事待会再罚你。这会,你先去向那人道歉。”

牛二闻言,略显犹豫,可一想到那一百两银子的赔偿,不禁强忍下了这口气,随着宝珍回了大厅。

在这之前,宝珍已经命人将大门关上,那人一见牛二,明显还有些打怵,抬起屁股往后坐了坐。

牛二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人,拱了拱手道:“客官,刚才小的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人被牛二看着心慌,却故作蛮横状:“赔礼要有赔礼的诚意,爷说了要你跪下来磕头,还有那一百两...”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珍泼过去的茶水给打断了,其余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惊慌地抹了一把脸,指着宝珍道:“你..你..竟然敢泼我”

宝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跟着语气平静道:“说吧,是谁让你来闹事儿的?老实回答的话,刚才那二十两银子还归你,要是不老实的话...”她故意把话说到一半,望向了旁边站着的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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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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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促膝长谈,诚恳地将彼此心中的话,都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阮氏的不舍,宝珍很理解,于是,母女二人约定好往后每一年都要见面相聚。

说服母亲之后,宝珍的心里着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连夜写了一封信告知巴图布赫,自己即将在七天后启程回去。

兰芝和翠云闻言,态度大不相同,一个觉得高兴,另一个却稍觉遗憾。

兰芝在旁小声道:“夫人总算是想通了。主子这会可以宽宽心了。”

宝珍抬头,望着窗外浓郁深沉的夜色,轻声道:“最近,大汗寄来的信越来越少了,恐怕还是地我的离去耿耿于怀。这次回去,咱们一定得快。”

兰芝听了,含笑点头道:“奴婢敢保证,只要您一出现,大汗心里什么火气都没了。”

宝珍笑着睨了她一眼,语气轻松道:“姑姑,休要拿我说笑。”

兰芝用温好的湿毛巾被她擦手,跟着温和道:“主子早些歇着吧,明儿,您不是还要陪小少爷听戏呢。”

宝珍闻言,方才想起这事,随即洗漱一番****就寝休息

兰芝端着水盆,带着翠云下去收拾,翠云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奇怪。

兰芝还以为她是累了,于是道:“今晚我睡在外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翠云闻言,还是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兰芝瞧着她垂下肩膀的背影,略感诧异,刚才还好端端的,这会是怎么了?

强烈的疲倦感席卷全身,兰芝用温水洗了一把脸,跟着歪在外间的软榻之上,阖眼小憩,至此****无话。

第二天,宝珍起得稍晚了些,她休息得很好,脸颊上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因为待会儿要出门,兰芝特意择了一身湖色襟窄袖式样的衫袍,外面还套上一件月白色的马甲。

衫袍的裁剪合体,显得宝珍的身形修长,兰芝行至到梳妆台前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只翡翠簪子,亲自给宝珍带上。

宝珍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兰芝回身整理,却见翠云无精打采地往桌子上摆早饭,汤碗里的汤都溢了出来,沥沥拉拉的撒在桌面上。

“翠云。”兰芝轻唤了她一声,随即抽出袖中的手绢擦了擦桌子,小声道:“大早上的,你怎么这么手忙脚乱的”

翠云闻言,回过神来,瞧着自己手上的汤碗,眉心微蹙。

兰芝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暗觉有些不妥。

宝珍来到桌前,看了看兰芝和翠云,开口道:“你们俩怎么了?”

翠云忙道:“奴婢不小心,弄撒了汤水,姑姑正帮着我收拾呢。”

宝珍见她脸色不太好,接着道:“昨晚歇得太晚了,你和蓝姑姑都没休息好。这样吧,今儿出门你们别跟着了,留在府上歇着吧。”

兰芝闻言,忙摇头道:“奴婢一点都不累,让翠云歇着吧。”

宝珍吃了一口乳酪粥,“你们都休息一天吧,叫春华和夏荷陪我去就行。”

兰芝应了一声好,轻拉了拉翠云的袖子,耳语道:“你先下去吧。”

翠云瞄了一眼宝珍,继而悄然退下,一个人回到屋里坐着发呆。她昨天整晚都没有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春华和夏荷虽不是头一回陪主子出门,但兰芝还是交代得十分仔细,她絮絮叮咛之后,亲自将宝珍和宝祥送出门外,待到车子走了,才又回到厢房休息。

兰芝一进屋,见翠云没睡,反而歪着炕上轻声叹气,坐过去问道:“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

翠云故意背过身去,故作无事道:“我许是没睡好,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兰芝闻言,瞧着她的后背,微微沉吟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多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哀声叹气的好。”

翠云听了,心思稍有活络,她知道兰姑姑是可以信任的人。于是,她翻身坐了起来,又瞧了瞧门外,神情犹豫。

兰芝见状,不解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还用这般神神秘秘的。”

翠云人沉吟了一下,徐徐说道:“好姑姑,我只跟您一个人说,您一定帮我拿拿主意。”

原来,最近这一阵子,翠云和府上的二管事吴守安走得很近,而且还背着众人偷偷递了信物。吴守安这人长得白白净净,模样颇为俊朗,兰芝对他倒也有些印象。

翠云枕头下拿出一只半旧不新的镶玉簪子,轻声道:“这是簪子是他**留下的,这会给了我...”

兰芝闻此,顿觉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事,你这丫头居然瞒得这么紧。他说是就是,你也真是个好哄的。”

翠云微红了脸,“姑姑,我信他说的话。我...”

兰芝打断了她,接口道:“格格就要回草原了,你闹这么一出,是想走还是想留啊?”

“姑姑,我没说要留下来。”翠云答得极快,手中的簪子也攥得很紧。

兰芝望着她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道:“翠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吴守安家境平平,你若是跟着他,往后的日子必然要过得辛苦操劳。”

翠云闻言,没有说话,心里暗道:我看中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钱。

“按说,你这岁数是该嫁人了,可咱们的身份不允许。”兰芝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劝道:“姑姑比你年长些,再多劝你一句,把簪子还回去吧。将来,格格会替你打算的。”

翠云听了这话,心间忽然一阵酸涩,扭身躺回到炕上,默默地掉眼泪。

整个下午,她都没起来,枕套上被眼泪氤湿了一大片,微微发凉。

兰芝中途来叫她吃饭,见她还在掉眼泪,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将留好的饭菜轻轻地给她搁到了桌上。

宝祥听戏听得大呼过瘾,回府的路上还在马车里比划招式,略显滑稽的动作,引得春华和夏荷忍不住偷笑。

宝珍正在闭目眼神,听见身边窃窃地笑声,睁眼一看,看着弟弟无奈道:“还闹呢?”

宝祥闻言,凑到姐姐的身边,含笑道:“姐,这戏唱得真好,赶明儿咱们再来看吧。”

宝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天天就知道看戏,不见你对旁的这么用心切记切记,玩物丧志。”

宝祥故意皱了皱眉:“姐,你又唠叨我”

“我也絮叨不了几天了,你好好听话,不能天天总想着玩。”

宝祥闻言,小脸的顿时垮了下来:“姐,你要走了吗?”

宝珍没说话,只是替弟弟整理了一下衣角的褶皱。

宝祥沉寂了片刻,复又开口道:“姐,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宝珍听了,扭头看向他:“你想去草原?”

宝祥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草原,但我喜欢跟姐姐在一起。”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姐姐就带上你。”

整晚的功夫,宝珍都没看见翠云的身影,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兰芝故作无事道:“翠云好像有点着凉了,奴婢自作主张让她休息去了。”

宝珍听了,很是关心,忙吩咐他们找大夫过来瞧瞧,别耽搁了病情。

兰芝应声道:“奴婢已经给她用过药了,没什么大碍,格格不用担心。”

翠云这会并没有在屋中躺着,而就站在门外,大半天下来,她滴水未进嘴唇都有些暴皮了。

兰芝端水出来,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了一跳,单手扶着胸口道:“你这是..要吓死人呢”

翠玉抬眼看着屋里的烛光,轻声道:“姑姑,主子睡下了么?”

兰芝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手上还拿着那枚簪子,微微皱眉道:“怎么,你要跟格格说吗?”

翠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嗯”了一声。

兰芝本想劝阻她,可这会站在门口,宝珍也一定会听得见的。于是,她语气无奈道:“你先等等,待我把这些送回去,再陪你一起进去。”

翠云闻言,满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屋子里很安静,宝珍坐在软榻之上,抽空做了一些手工活,却见兰芝领着翠云跟了进来。

翠云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便知是哭过,宝珍放下针线,忙道:“姑姑,翠云怎么哭了?”

她的话音刚落,翠云便大步上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双手抚在宝珍的膝盖上,仰着脸来道:“格格,奴婢求您成全一件事。”

她的声音有些变了调,而且还含着哭音,着实把宝珍给弄糊涂,她望向兰芝很是不解。

兰芝随即拉过翠云:“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哭啼啼的。”

翠云闻言,还是止不住地哭,瞧那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地。

宝珍心急,见她迟迟不开口,便问起兰芝道:“姑姑,您说说。她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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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兰芝不敢耽搁,连忙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是个有心人,话里话外都很偏袒着翠云,不想让她受什么责罚。

兰芝在讲述的时候,翠云一直留心听着,眼泪还是一直流个不停。

宝珍听了之后,明显愣了愣,随即嘴角微微勾起,望着嘤嘤哭泣的翠云,温和笑道:“这是件好事,干嘛哭哭啼啼的。”

见她这么一说,兰芝自然就明白主子的意思,忙抽出手绢给翠云擦眼泪。

翠云见状,心里面还是有些犹豫,接过手绢,擦干了自己的脸。

宝珍命她站起来说话,跟着又向兰芝道:“姑姑,您去差个人把那吴守安叫来。”

兰芝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屋去叫了冬梅。

翠云有些忐忑,双手紧抓着两边的衣服,时不时偷瞄着自己主子的脸色。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冬梅领着吴守安匆匆赶来。这会,天色已经全黑了,外面无月无灯,所以两个人的手上都提着一只灯笼。

吴守安刚一进屋,就看见了双眼红肿的翠云,他大感意外,却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用目光向她示意。

宝珍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突然间,她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道:“吴守安,你的胆子不小啊”

吴守安闻言,手脚慌乱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姑娘饶命,主子饶命。”

翠云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原以为主子不会为难他的,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这样的局面。她只觉自己心跳气喘,急得满头都是汗。

宝珍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引得兰芝也弄不明白,不过此时,容不得旁人插话,她只能屏息站在旁边。

宝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吴守安不忍连累翠云受苦,哀声求道:“主子,小的该死,小的不该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请主子饶过翠云姑娘,就惩罚我一个人吧。”

翠云闻此,不禁又红了眼眶,心中虽怕,却也觉得很感动。

宝珍故意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呢。”她接着又道:“吴守安,我要你老老实实说一句话,你对翠云是不是真心诚意的?”

吴守安闻言,不知为何,稍显犹豫,他生怕自己的答案会连累了翠云。

宝珍厉声道:“你不许想别的,老实回答是不是真心就好。”

面对这样的问话,吴守安暗暗沉住一口气,不再迟疑道:“回主子的话,小的是真心的。”

“好”宝珍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随即道:“翠云是我的人,终身大事自有我这个主子为她打算。这件事,我念在一片真心的情面上,就放过你们一回。你连夜收拾好东西,明儿一早就离开公主府,离开京城。”

吴守安闻言,急切道:“主子,小的在这里当差十多年了,求您开开恩,留下小的。”

宝珍道:“你和翠云只能留一个人,你要是不走,那我就只好把她给送走了。”

饭碗和女人。你选择哪一个?宝珍给吴守安出了一道大难题,翠云更是跪行上前,伏在宝珍的脚边儿,哀声求道:“格格,奴婢求求您了..”

吴守安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师傅做学徒才有了一口饭吃。可以说,他这一生吃了不少的哭,可唯独就见不得女人哭。他听着翠云悲伤的恳求声,心道:想我这个可怜人何德何能,竟有这样温顺的女子为我掉眼泪,也算是没白活一回。于是,他重重地叩一下头道:“小的明白,小的保证,明儿一早就离开,还请主子看在翠云姑娘伺候您这么久的情面上,不要将她送走。”

吴守安说完这句话,便缓缓站起身来,临出门前,他还不忘再看一眼翠云,暗叹了一口气。

见他走了,翠云有意起身去追,却被兰芝给拦下了。“丫头别犯傻,主子这也是为了你好。”

宝珍抬起手,想着早已看呆了的冬梅招了招手,冬梅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俯下身子道:“格格,您有什么吩咐?”

宝珍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冬梅闻言,大吃一惊,继而笑着点点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翠云被兰芝勉强安置到了椅子上,翠云跟了宝珍这么久,从未对她起过二心,可这会却忍不住要在心里埋怨她的狠心。

宝珍拿过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道:“好了,别哭了。事情还没算完呢。”

正说话间,冬梅重新将吴守安给领了进来,兰芝见状,随即明白过来了,安慰着翠云道:“你看,谁回来了”

宝珍重新命他们二人上前,神情不似刚才那般严肃,微微笑着道:“吴守安,刚才我只是替翠云考验考验你而已。翠云是个好姑娘,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受委屈。”

吴守安闻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幸好,兰芝及时地点了他一下,他才欢喜谢道:“小的谢主子。”

翠云听了,眼泪更是一个劲儿地流不停,宝珍含笑道:“原来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这吴守安经受住了考验,可见他是真心对你,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宝珍就替二人做了主,趁着自己离开之前,给他们准备婚事。

翠云原本就不舍得离开主子,心里除了有新娘子该有的兴奋和喜悦,但也多了几分伤感。

宝珍待她不薄,拿出一小笔银子给她办了嫁妆,将这场婚事置办得很风光。

成亲的前一晚,翠云身穿着大红嫁衣,映得小脸红润润的,妩媚娇艳。

宝珍给她准备一套纯金的手镯,翠云觉得太过贵重,怎么也不敢收下。最后,还是宝珍亲自给她带了上去,她才眼泪汪汪的戴好。

“格格,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今世无以为报,但愿还有来世,奴婢愿意喂牛喂马....”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宝珍出手阻止,“大喜的日子,说这么作甚么。”

兰芝瞧着铜镜里的翠云,啧啧叹道:“这样一打扮,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两人的婚礼是在客栈的后院办的,阮氏亲自充当了一回长辈,接过了翠云奉上来的新媳妇茶。

伙计们非常喜欢凑热闹,牛师傅特意准备了一大桌菜,原本还想喝上两盅酒,却又想起自己答应的约法三章,便又缩回了手。

伙计们见状,劝说他道:“牛师傅,您就喝两杯吧,没事的。”

牛二素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摆一摆手道:“喝酒误事,我还是以茶代酒好了,来,哥几个走一个”

喜宴一直持续到了很晚,大伙哄笑着要去闹洞房,惹得身为新郎官的吴守安吃不消,最后,要不是兰芝出面解围,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夜深了,宝珍头枕着阮氏的腿上,阮氏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动作既小心又温柔。

宝珍闭着眼睛,她的脸颊泛红,身上还散着淡淡的酒气。

“珍儿,累了就回房睡吧。”阮氏轻声道。

宝珍微微摇头,拉着母亲的手抚在脸颊上,笑着道:“珍儿犯懒,想在这儿多呆一会儿。”

阮氏闻言,含笑从身旁拿过薄被,轻轻地给女儿盖好,“明儿一早,你不是要进宫?休息不好可不行。”

宝珍微微睁眼,跟着缓缓坐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慵懒的笑容:“今天高兴,晚点儿睡也没关系的。”

阮氏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汤碗道:“那是安神茶,你多少喝一点,晚上会睡得好些。”

宝珍应了声好,起身走到桌前,却见茶杯的旁边还隔着两只荷包,不禁拿起来端详。两只荷包上面分为红蓝两色,上面绣着一样的一起飞燕。

阮氏在她的身后道:“这是娘绣的,一只给你,一只给他。不过,也不知道他们那里的风俗,喜不喜欢带这种荷包。”

宝珍将荷包合在手心,转过身开心道:“当然喜欢了。”

阮氏闻言,连连笑道:“那就好。”

翌日清早,宝珍特意早起了一些,兰芝已经将湖色宫装备好,春华接替翠云前来伺候。

宝珍绞完头发,正准备起身更衣,却见翠云急匆匆地走进屋内,惹得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翠云的头发已经挽成了髻,脸色红润,身上穿着兰芝给她赶做的新衣裳。

“你怎么过来了?”兰芝最先开口问道。

翠云笑盈盈地回道:“奴婢自然是来伺候格格的。”说完,便行至宝珍的身后,抬手拿起首饰盒里的发簪给她佩戴。

宝珍拦下她的手,发觉冰凉凉的,随即问道:“翠云,我说过了,往后你不用过来伺候了。”

翠云含笑道:“格格,您的心意奴婢知道。不过,再格格回去之前,翠云还是要一直在您的身边。”

宝珍闻言,故意打趣她道:“那怎么行?万一新郎官儿,等会儿来找我要人怎么办?”

翠云脸上的红晕更深,微咬着下唇道:“奴婢早和他说好了,格格就别再取笑翠云了。”

太子卷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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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身穿着窄袖斜襟湖色宫装,光洁白皙的脸颊,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恬静微笑的模样,有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太后回宫已有三天了,老人家的精气神儿十足,每日充足的睡眠让她的心情越来越好。

宝珍今天的打扮素净淡雅,太后娘娘的眸光聚焦在她的身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宝珍微微一笑,屈膝行礼道:“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

太后将她乖巧的模样,含笑点头道:“哀家昨儿还念叨你呢。珍儿快过来,陪哀家坐坐说说话。”

宝珍应声而起,缓缓迈步过去,只见,太后正摆弄着一只杏黄色的正方形锦盒。

旁边的嬷嬷端来温好的杏仁茶,还有两碟核桃酥,温和道:“格格请用。”

宝珍素来不喜杏仁苦森森的味道,于是,只吃了半块松脆的杏仁酥。太后将她没动杯子,开口道:“怎么?喝不惯这个?”

宝珍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珍儿早晨用茶用得有点多。”

太后先尝了一口杏仁茶,跟着道:“这茶,你得仔仔细细尝一尝,才能喜欢上它的香味,而且,它是很补身子的。”

宝珍闻言,不好不喝,端起茶杯先闻了闻味道,然后喝了一口,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只觉得味道还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入口。

如此这般,两人闲叙了一会儿家常话,宝珍方才向太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说的是,离开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太后虽然这么说,可语气里还是透着不舍,她将那只锦盒递给她道:“这是刚开过光的佛珠,哀家给它送给你。”

宝珍忙道:“皇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珍儿不能收。”

太后不容她拒绝,伸手按住她的手,脸上带着一种长者慈爱的神情,“好孩子,莫要再推辞了。”

宝珍闻言,只好郑重地收下,太后随即询问起了她何时动身,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宝珍早已准备妥当,这次回去一切从简,免得在路上露财,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见她打理得头头是道,倒也觉得放心,跟着叮嘱她,趁着时候还早,过去给万岁爷请个安。

康熙自从回到紫禁城之后,便一心一意地投入进繁忙的政事之中,经常熬夜到清晨。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消瘦。

身为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康熙的内心远比旁人所想得还要强大坚强。这几十年里,他几乎每一年都要痛失一名子女,九格格的早逝,无意让他再次经历了痛苦的折磨。

宝珍十分正式地磕头请安,康熙见状,忙命她起身说话。许是,因为念女深切,他瞧着宝珍的时候,有片刻间的恍惚,总觉得她是九格格。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宝珍和九格格虽然身形相似,但容貌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清丽秀气,一个是娇艳雍容。

康熙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吩咐宫人们上来奉茶,宝珍在他的面前,还是有些拘谨,很是放不开手脚。

康熙是一位明君,却也是一位慈父。他对待子女虽严厉,但也极尽宠爱,尤其是对待女儿。

“你别拘谨,说话也随便些吧。”康熙开口淡淡道。

宝珍闻言,乖顺地应了一声是,微笑垂眸,很是尊敬长辈模样,让万岁爷看着舒心。

康熙听闻她要回去,微微点头道:“此行路途遥远,朕会派一队大内侍卫护送你回去。”

宝珍原本想婉拒,但转念一想,之前在驿站受到的埋伏,认为还是有侍卫在稳妥一些。要不,单凭春来他们,实在有些冒险。

康熙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于宝珍叙话,这无疑已经是一份恩惠了。

宝珍临走时,他还命李德全去内务府拨了一百两黄金给她,算作是中途的盘缠和路费。

一百两黄金可不个小数目,每个的金元宝下面都打着官银的符号,宝珍瞧着满满一箱子的黄金,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合理使用这笔钱。

宝珍将钱分成了三份,一份留给阮氏和弟弟,一份换成了可以贴身的银票,而最后剩下的金子,都被装进了木箱里,和其他行李搁在一起。

临出发前的一天,宝珍接到了一份精致的请柬,请柬的落款写的名字竟是胤祯。

宝珍略感意外,却还是按着请柬上的时间,前去城中的“金玉满堂”应约。

胤祯身穿寻常的马褂长衣,独自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悠闲地品着茶。他最近无所事事,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寂寞无聊的很,于是,想起了宝珍,想起了随皇阿玛南巡之时的轻松自在,暗生怀念

宝珍悄然走至他的对面,微微一笑,只瞧着他不说话。

胤祯见她来了,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位子道:“快请坐。”

宝珍抬眸,扫视了一圈酒楼中的其他人,低声道:“十四爷,怎么选了一处这么热闹的地儿,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胤祯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含笑道:“来这儿吃饭,图得就是一个痛快热闹,旁的都不打紧,有人愿意认就认好了,我不在乎。”

宝珍见他这般放得开,倒也不再说什么,正好,店小二上来招呼,胤祯便吩咐他把点好的菜都端上来。

“我自己做了主,点了一些这里的名菜,你好好尝尝。”

片刻之后,店小二单手端着托盘,眨眼间的功夫,桌子上就被摆满了。

宝珍瞧着这满腾腾的一大桌子菜,无奈笑道:“就咱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呢?”她素来不喜欢浪费粮食,真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胤祯这样的不拘小节,无疑太过浪费了。

胤祯见她还和以前一样数落自己,不怨反笑,夹起一块油酥肉放进嘴里。

宝珍接着道:“十四爷,今儿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吃饭吧?”

胤祯点了点头道:“当然是为了吃饭,顺道再说说话就更好了。明天你就要走了,这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呢”说到这里,胤祯忽然端起小酒盅,提议道:“我敬你一杯吧。”

宝珍微微摇头道:“空腹喝酒,最伤胃了。再说,十四爷的敬酒,我也受不起。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吧。”

胤祯不依,自己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谁知,他这一开了头,便收不住了,连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宝珍见状,忙伸手拦住他的酒盅,笑道:“好了,好了。你还要喝几杯啊?”跟着,拿走他的酒盅,将筷子递进他的手里。

她这一个无心的举动,却让胤祯微微出神,继而低声道:“这样的情景真的很像”

宝珍闻言不解,于是问道:“像什么?”

胤祯望着她道:“像咱们以前出去南巡的时候,那时,姐姐还在,每到一个地方,八哥总是带咱们去那里最好的馆子,还有偷偷的去听戏....”

话说到一半,胤祯便打住了,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地,闷头吃起了东西。

宝珍闻此,明亮的眼珠转了几下,继而低下头去看桌上的菜,岔开话题道:“这蒸鱼做的真好,味道鲜美。”

胤祯很快恢复了高涨的情绪,和宝珍说起了一些自认为的新鲜事儿。

两个人就像是以前那般,无话不说,有好几次,宝珍被他逗得掩袖而笑,引来旁边不少人的注目。

笑得累了,宝珍出声道:“十四爷,咱们俩别抬杠了,聊点别的吧。”

胤祯道:“聊什么?”

宝珍撂下筷子,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不能再这么笑下去了。”

胤祯闻言,笑了笑,忽然抬手击了三下掌,跟着从楼下传来蹬蹬蹬地上楼声,一个青衣小厮跑了上来,躬身道:“爷,您有什么吩咐?”

“下楼结账,把马车备好。”

宝珍闻言,跟着道:“我做马车过来的,不用为我准备了。”

胤祯听了,摇头道:“不是送你回府,咱们之前不是说话要泛舟湖上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宝珍连连摇头,瞧着自己今儿这身不自在的打扮,小声道:“十四爷,可使不得。”

胤祯早已准备好了,站起身来道:“扭扭捏捏的,都不像你了。你就放心大胆的,跟爷走吧。”

听得他这一说,宝珍无奈,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毛头小子,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此时正值夏末,阳光明媚,却不会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颇为惬意。

宝珍随着胤祯来到湖边一看,立时就放了心,眼前这只船,跟画舫差不多大,里面有桌有凳,还有演奏助兴的歌舞艺人。

胤祯见她笑了,得意道:“爷办事,你放心,赶紧上去吧,里面还有一位神秘人呢。”

神秘人?宝珍看着他故弄玄虚的轻笑,扶着兰芝的手,缓缓踏上眼前这华丽的船舫。

太子卷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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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上船舫,宝珍就看到薄薄的纱帐的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正倚栏而望,隔着纱帐,宝珍无法辨清他的身形样貌,只觉他背手而立的样子,有些眼熟。

胤祯大步走了过去,语气欢快地喊了一声:“八哥。”

胤禩应声转身,抬眼看着略显吃惊的宝珍,温和笑道:“你们俩个可来晚了。”

宝珍微微屈膝:“八爷吉祥”

在胤禩的眼里,宝珍一直是个性格鲜明的女孩子,活泼时,好玩好动,安静时,却恬静温和,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胤禩抬手,温和道:“难得出来泛舟湖上,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船上的侍女个个白净娇小,年纪不过在十四五岁左右,茶艺俱佳,也不知是谁府上的。

三人围坐在四角木桌上,胤祯最先举起茶杯,提议道:“如此美景在前,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胤禩闻言,微微一笑,同宝珍一起举起茶杯,陪着他饮下了这杯茶。

胤禩身为兄长,询问起了宝珍回程的事宜,“宝珍妹妹,明日何时动身?”

宝珍回道:“明儿一早就出发,想赶在天黑之前河口镇落脚。”

胤禩点了点头道:“也好,清晨而起,落日而息,途中可以避过赶夜路。”

船舫这会缓缓滑动,沿着翠绿葱郁的河岸而行,琴音瑟瑟,加上小鸟清脆的鸣叫声,颇为一番诗情画意的意境。

美景当前,宝珍竟是有些看得痴了,想来回到草原之后,这样温婉的美景,就很难再见了。

胤禩和胤祯闲话几句,无意间瞧见了宝珍出神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不再说话,只余琴音作伴。

胤祯见此,脑海中忽然灵感一闪,倾身靠近胤禩,含笑轻声了几句。

也不知自己晃神了多久,宝珍听见旁边有挪动木桌的响声,下意识回头,只见,胤禩的面前摆着一张方形桌案,上面备好了笔墨纸砚。

胤禩的画艺是众阿哥之中最好的,尤其是人物像,更是堪比宫廷画师的精细。

胤祯坐在对面,示意宝珍不要动,让八哥正好趁机露上一手。

宝珍闻言,欲要起身拒绝,却见胤禩对她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胤禩下笔轻快,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整个人的轮廓。宝珍见他聚精会神的模样,脸上微微一红, 只好继续望向岸边的风景,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胤禩终于撂下画笔,低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似乎觉得有点不满意。

胤祯最先走过去察看,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连声赞道:“八哥,您真是厉害了,这简直就是跟真人一模一样”

胤祯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拿起,向宝珍展示道:“你看。”

画纸上的女子,神情淡然,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仰着头。同样的轮廓,同样的五官,宝珍却觉得画中的自己更为好看。

胤禩此时谦虚道:“许久不练习,到底还是有些生疏了。这幅画,总该也有七分相像。”

胤祯摇摇头道:“八哥真是谦虚了,要我说是百分百的像。先拿先得,这个今儿归我了。”待到画纸上的墨迹晾干,他便亲自收好,交给下人们带回府中。

宝珍拗不过他,真是无奈其何,只好叹口气:随你吧无奈,胤禩确实辛苦“白忙一场”。

临别之时,胤禩依旧还是兄长那般亲切温和的叮嘱,而胤祯却突然没了话说,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让人很不适应。

宝珍向他们二人道别之后,便携着兰芝坐上马车回府。

傍晚时分,胤祯带着画像回府,完颜氏见他身上带着酒气,不禁问道:“爷,您今儿出去了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胤祯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道:“我和八哥见了一面。”

完颜氏闻言,轻柔一笑,待见他放在桌上的画像,随即拿起来查看。不料,被胤祯阻止道:“这个你不要碰。”

完颜氏听了这话,明显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把画纸搁好,“怎么?爷又寻到了一幅真品,也让我看看不行么?”

胤祯闻言,微微摇头,将画像重新拿在手里,起身道:“这画儿,你不会喜欢的。”说完,他便起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原本,完颜氏并不怎么在乎,待见胤祯这般神神秘秘的,不禁跟他赌气,心中暗道:“哼我倒要看看你藏着什么猫腻”

稍晚的时候,完颜氏派人前去书房查看,胤祯将画收入青花瓷缸中,那小厮找了半天,方才找出画像,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暗道一声不妙。

这小厮是完颜氏的家奴,虽然见过些场面,却不识得宝珍的身份。此时,瞧见画像,还以为是十四爷有了外心,在外面藏了这么一位美娇娘。

完颜氏年纪小,脾气也直爽,平时高兴与否全写在脸上。这会,她听了小厮的回答,气得一咬银牙,心中忿忿道:“好你个爱新觉罗.胤祯,成亲好不到一年,你就敢背着我乱来。”

陪嫁的丫鬟闻此,也跟着心焦,暗道:原以为上次配房之后,爷心里能记着我呢,没想到,爷竟然还有人。

完颜氏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等不急天亮再说,趟黑去了胤祯的卧房,也顾不得他睡没睡着,便要盘问明白。

胤祯半睡半醒,被她这么一闹,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就要发火了。可完颜氏不在乎,直截了当问道:“爷,那画像上的女子是谁?”

胤祯闻言,眉心立时皱起,他瞪着自己的福晋,冷冷问道:“什么画像?什么女人?”

完颜氏轻笑了一声,继续道:“爷,还要敷衍妾身吗?当然就是您今天拿回来的画像”

她这么一说,那偷摸看画的小厮,注定是活不过今晚了。

胤祯的脾气历来骄纵,从来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的面前放肆,果然,他当场命人将偷进书房的小厮,拖进后院重打五十大板。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潜去我的书房”胤祯盯着完颜氏,厉声道:“妄你还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哼”

完颜氏被他的厉喝,吓了一跳,心中又气又委屈,“我是爷的嫡福晋,是爷最亲近的人,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您没必要瞒着我。”

情情爱爱?这四个字,无疑让胤祯大为恼火,他抓过身边的茶杯就要往地上砸去,“你这个刁妇,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屋中的下人连忙跪成一片,有人更是大着胆子,拿下主子手上的茶杯,颤声劝道:“主子息怒,仔细手疼。主子息怒啊福晋一时无心,她也是在乎您...”

胤祯自小到大,从来不会和女人争论,可这会他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情,指着完颜氏道:“我要罚你一个月禁足,往后没有的吩咐,不许你再踏进这院子,这房间一步。”

完颜氏闻言,不依不饶道:“爷,既然要罚妾身,妾身自然不敢不从,可画像的事,您还未给妾身一个交代”哪怕是跟他闹翻了脸,自己也得弄明白这女人究竟是谁

胤祯懒得跟她理论,故意道:“那女子是谁,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一辈子都比不上她”

听了他这句话,完颜氏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气得差点昏了过去。

下人们忙搀扶着她下午歇着,至此,卧房里才安静了下来。

翌日清晨,宝珍的马车按时出发,阮氏和宝祥站在门口送她。相比之前的悲伤离别,这次,宝珍的心情明显轻松了很多。她从窗口探出头去,认真道:“娘,宝祥,春节之前,我还会回来的”

阮氏闻言,连连点头道:“好,路上小心。”

宝祥也在旁道:“姐,一路平安”

宝珍郑重地点了点头,翠云没有同去,她现在留在了公主府,负责照看阮氏和宝祥。

马车缓缓驶出京城,一路上上十分通畅,宝珍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兰芝在旁绣着枕套。

走了整整一个半月,车队终于行进了辉特部的境地,离开草原已有大半年的时间,宝珍瞧着不远处来往的牧民,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宝珍的书信写得很勤,巴图布赫回信说,会亲自带队迎接她。可是这会,离得牙帐已经越来越近了,却没见有骑兵的影子。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终于有了动静,宝珍略感欣喜,待来人走近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哈日查盖。他晒黑了不少,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很健康。

哈日查盖笑盈盈地翻x下马,冲着马车上的宝珍,行礼道:“儿臣被母妃请安”

宝珍见状,忙走下马车,虚扶着他的肩膀,仔细端详道:“好久不见,世子好像长高了些。”

哈日查盖见到宝珍很是高兴,随即道:“您可回来了,父汗和儿臣日日都盼着您呢咱们快些进营吧。”

太子卷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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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查盖让着宝珍走进大帐,路上竟是前来行礼叩安的嬷嬷侍女。许是,离开的时间太长,有很多人都是自己未见过的生面孔。

进入大帐,宝珍最先看见的人,并不是巴图布赫,而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她满头银发,圆脸宽额,脸上泛着独有的高原红。看得出来,这位老妇偏爱红色,身上穿的是一身石榴红长袍,足蹬绛紫色的短马靴,显得神采奕奕,活力充沛。

那老****起身上前,轻抿着嘴,笑吟吟的看着宝珍,温和道:“乌伦珠日格拜见汗妃娘娘”说完,竟欲俯身行一个大礼。

宝珍微微抬手,询问道:“老人家您是...”

老****闻言,温和一笑,却被哈日查盖抢了先道:“母妃,她是父汗的姑姑,儿臣的姑奶奶。”

宝珍听了,随即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早前她曾经巴图布赫提起过,这位亲如母亲的姑姑。

“姑姑前来,宝珍有失远迎,还望姑姑见谅。”宝珍按着部落里的习惯,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据说在三十多年前,乌伦珠日格是草原上出了名的美女,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一晃时间匆匆而过,此时的她,容颜早已苍老。可美人老了,眼睛却没老,眼珠灵动,自有一股动人气韵。

“姑姑,您请坐。”宝珍招呼着乌伦珠日格入座,按着辈分,称呼她为“姑姑”。

哈日查盖坐在宝珍的左手边,笑呵呵道:“这会母妃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可就聚全了。”

宝珍闻言点点头,轻柔一笑。

乌伦珠日格将她的笑容收入眼中,暗暗思衬,这位大清国的格格,远比自己想的要年轻,想必是个暖房里的花朵,涉世不深。

宝珍见她打量着自己,并未在意,迎视着她的目光,微笑着轻轻点头。

片刻之后,巴图布赫匆匆赶到,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马靴上还沾着零星的泥土。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两个多月,巴图布赫很明显地瘦了不少,他的目光欣喜而又热切,大步上前将妻子抱在怀里,原地转了一个圈。

哈日查盖见状,忙背过身子微笑,乌伦珠日格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低头咳了两声,算作是对侄子的一种提醒。

巴图布赫闻声,便将宝珍安稳地放下,微笑着道:“让姑姑见笑了。”

乌伦珠日格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也是情理之中,老身这两天身子不太利落,就不留下打扰了。”说完,她便准备起身要走。

巴图布赫亲自挽留下她,扶住她的胳膊道:“姑姑,咱们一起吃杯热茶吧。”

哈日查盖闻言,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儿臣去把小表姐也请来。”

表姑姑?宝珍显然不知道,这会还有别的客人。

巴图布赫笑笑道:“旭日高娃是姑姑的小孙女儿,这次陪她一起过来小住。说起来,她的年纪比你小一岁,你直呼她的名字便可。”

宝珍点一点头,帐帘再次掀起,哈日查盖满脸高兴地让着一名身形高挑的姑娘走了进来。

宝珍的眼前斗然一亮,只见,那旭日高娃脸色晶莹,肤色更是草原上难见的白皙,瓜子脸,柳叶眉,眼波盈盈,相貌甚是美丽。很明显,她完全继承了祖母的美貌,还有那双湛湛有神的双目。

旭日高娃迎春含笑,抬眼扫视一圈帐中,发觉多了一位自己没见过秀美娇娘,便立即明白过来上前行礼道:“旭日高娃给汗妃娘娘请安,汗妃娘娘大吉。”

如此美丽的可人儿,宝珍自然十分喜爱,亲自将她扶起,温和笑道:“妹妹,快快请起。”

旭日高娃起身,漂亮的大眼睛瞧着宝珍,随即笑道:“表舅舅,难怪你这么些天都神不守舍的,汗妃娘娘这样的美人儿,真是教人恨不得能藏进怀襟里才好呢。”

巴图布赫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很少敢有人这么和他说话,就连宝珍平日里也要称呼他为“大汗”。不过这会,他对自己这位外甥女却很大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起来。

此时,乌伦珠日格开口道:“不许跟大汗没规矩。”

旭日高娃闻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跟着安静地站在祖母的旁边。

巴图布赫拉着宝珍一同坐下叙话,宝珍将京城的事情,简短地向他说明。

巴图布赫之前的负面情绪早已全消,对宝珍的身子很是关心,不时的询问一两句,她的饮食起居。两人亲近地说这话,旁边的人,也不好插话,只能静静地坐着。

乌伦珠日格把眼前这情形,看得真切,心中暗自有了几分计较。这次回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小孙女儿嫁给巴图布赫。可如今,这个大清国的格格,似乎很得自己侄子的心意,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让旭日高娃有出头的机会。

傍晚时分,乌伦珠日格回到自己的毡帐,她的侍女阿吉上前服侍,一边帮她更衣,一边轻声道:“主人,奴婢打探了一番有关汗妃的事情,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你说。”乌伦珠日格微微阖眼。

“奴婢听说,这位格格很是眷恋紫禁城的生活,这一走便是大半年,大汗曾经亲自去找过,可却是无功而返。”

乌伦珠日格淡淡道:“人心都是一样的,****也是一样的。想想那般纸醉金迷的紫禁城,哪里是这茫茫草原可以媲美的。”

阿吉接着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按说自己的汗妃迟迟不归,大汗该要动怒才是,可试试却是...”

话说到这里,乌伦珠日格缓缓睁开眼,常言道:三岁看到老。她虽然远嫁多年,但对巴图布赫的性格,还是颇为了解。他专情也长情,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便会认认真真地去对待。像是宝珍这样娇柔的女子,可谓是正中他的心窝。不过,乌伦珠日格对自己的孙女儿更有信心,在她看来,宝珍不过只是这草原上的华丽过客,来来去去,最终是停不下来的。

这时,旭日高娃回帐,她的手上还端着一只锦盒,阿吉见状,忙接过来道:“小郡主,您回来了。”

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上好的首饰,阿吉打开给主子过目,乌伦珠日格开口问道:“这都是汗妃赏你的?”

旭日高娃点点头,“嗯,奶奶,您别看她年纪不大,出手倒是豪爽的很。这些个金银首饰,说赏就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一边说,一边将锦盒收好,“这些东西,不知能换多少肥羊和骆驼呢?”

乌伦珠日格闻言,直视着自己的孙女儿,一字一句道:“孩子,只要你能嫁给大汗,那咱们的部落就有救了。眼下这零星半点的钱财,救不了那么多的人。”

旭日高娃听了,神情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奶奶放心,我一定会让大汗喜欢上我的”

乌伦珠日格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轻声道:“好孩子。”

哈日查盖原本以为多了一个表妹是件麻烦事,谁知,自己完全想错了。旭日高娃几乎每天都往宝珍的大帐中跑,理由也是各种各样。

这天,她又拿着新学的花样儿,来找宝珍请教。说是请教,可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大汗。

宝珍刚开始并未觉得异常,直到那天的篝火晚会,她把自己腰带递给了巴图布赫。

部落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女双方确定喜欢之时,女方要把自己的腰带送给心仪的对方,一旦男方收下,便是正式接受了女子的感情

旭日高娃的火红腰带往巴图布赫的跟前一递,引得当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宝珍,更是抬眸望向不远处的乌伦珠日格,而她亦如往常的温和笑容,更让人觉得费解。

巴图布赫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沉声道:“孩子,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赶紧收回去。”

旭日高娃闻言,轻抿嘴角,绽出一个自信且从容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像就是小溪中温柔的流水一般,娓娓动听:“大汗,我的心意已定,请您收下。”说完,也不等巴图布赫开口拒绝,便将腰带打横挂在他的脖颈。

这样的大胆直接的举动,众人都是一愣,不知该怎么反应才算对。谁知,此时事情还不算完,旭日高娃踮起脚尖,在巴图布赫的脸颊印下轻轻一吻,再次惹得大家惊得说不出话来。

巴图布赫见状,眉心微蹙,径自将腰带从脖子上拿掉,沉声吩咐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没看见小郡主醉了吗?赶紧送她回去休息。”

下人们闻言,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面色微红的旭日高娃。

这会,宝珍的脸色有些难看,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同时地集中她的身上,其中也包括乌伦珠日格,她明亮的眼睛,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更显诡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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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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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欢聚畅饮的聚会,就此草草结束。贵族和大臣们很显然有了可以议论的谈资,旭日高娃来自西北戈壁的盟族,如果,巴图布赫真的能够娶她为侧妃,倒也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巴图布赫陪同宝珍一起回到大帐,兰芝偷瞄着两人的脸色,吩咐闲杂人等暂且退下。

宝珍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但还不至于迁怒于别人,她看着静静站在一边的兰芝,开口道:“蓝姑姑,去沏两杯茶来。”

兰芝闻言,忙应了声是,匆匆转身出了大帐。

待她走后,巴图布赫突然伸手将宝珍抱住,语气温和道:“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刚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宝珍轻轻地从他的手臂之间挣脱出来,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巴图布赫见到她的笑容,疑惑她还在跟自己负气,于是,定睛看着她问道:“真的。”

宝珍避开他的目光,侧过身去道:“真的。”

巴图布赫接着道:“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会去见姑姑,跟她谈一谈。”

宝珍闻言,回过头来看着他,温和道:“一切大汗拿主意就好。”之后,她便找了个借口推辞掉想要歇在自己这儿的巴图布赫。

巴图布赫对她的拒绝,微微有些不快,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大帐。

片刻,兰芝端着热奶茶进来,待见巴图布赫已走,不禁上前小声问道:“格格,您和大汗怎么了?”

宝珍坐回到椅子上,淡淡道:“没怎么,我有些累了,便让他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兰芝踌躇着,仿佛有什么话要说而又不便说似的。

宝珍见她神色微变,继续道:“姑姑,有话要说?”

兰芝心里稍微寻思了一下,随即道:“格格,那个旭日高娃来者不善,小小年纪心机却那么深,连奴婢都没察觉出来。还有那位老夫人,恐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不得不堤防着些。”

确实是自己太过大意了,宝珍此时将最近几天的事情,好好地仔细回想了一遍,那祖母二人的目的,显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格格,奴婢说句逾越的话。今晚不论如何,您都该留下大汗的...”

宝珍微微沉吟一下道:“我倒不是故意这么对他,只是,真的乏了。”这次回来之后,她突然间发现自己有些不适应了,明明还是一样的人和事,可自己却总是觉得打不起精神来。

兰芝闻言,忙轻声道:“格格,那您就早点睡吧,奴婢这就去被您准备热水洗漱。”

一番洗漱之后,宝珍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兰芝为她掖好被子,轻声说道:“格格,您好好休息,明儿一早醒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宝珍微微点头,阖上双眼,不过片刻,便呼吸均匀,睡熟了过去。

兰芝见状,悄然退到对面的软榻之上歪着,借着帐中昏黄的烛光,她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一只荷包,荷包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红色药丸。

兰芝低头看了看药丸,又抬头看了看睡着了宝珍,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翌日清早,阳光明媚。

旭日高娃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骏马,特意等在巴图布赫巡视的路上,她将长发编成满头的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她笑盈盈地看着巴图布赫,小巧的嘴唇比地上盛开的红花花瓣还要娇嫩。

巴图布赫及时地勒住缰绳,停在她的面前,然后以一种长辈般严肃的语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旭日高娃并未下马,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水池,含笑道:“大汗,您愿意跟我比试一下吗?看看咱们谁先到水源边。”

巴图布赫依旧严肃道:“别胡闹了赶紧回牙帐去。”

旭日高娃闻言,忽然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了一下白马,马匹立时受惊奔跑,而且越来越快。

巴图布赫见状,唯恐她不小心伤了自己,连忙加快步伐追了过去。谁知,他越是追,旭日高娃便骑得越快,瞧她那架势,好像非要伤了自己不可。

巴图布赫全力去追,好不容易才够到她的缰绳,跟着猛一用力,将两人的马同时停住。无奈,惯性太大,旭日高娃还是摔倒了地上。

她摔得不重,巴图布赫满脸怒气的看着她,厉声喝道:“你疯了是不是?”

旭日高娃没有说话,只是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脚踝被扭了一下,明显有些站不稳。

身后的侍卫们,并没有及时赶上来,昨晚的情景,他们早已略有耳闻,心里寻思,这样的情形还是晚点赶过去才好。

巴图布赫利落地翻x下马,看着一瘸一拐的旭日高娃,将原本训斥的话暂且压了下去,俯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旭日高娃望著他,片刻,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和刚才的强悍完全不同。

巴图布赫无奈,只好将她抱回马上,向不远处的侍卫们挥手,吩咐道:“你们几个护送小郡主回去。”

侍卫们闻言,不敢怠慢,忙应了声是,跟着过来牵马。

旭日高娃的伤势不重,将骨头正过来,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当天下午,宝珍过来探望她,并且还带了些点心。

过去之前,兰芝轻声叮嘱道:“格格,等会儿见了她,您一定要给她上点眼药。您虽然只比她大一岁,可辈分却比她大得多,教训她几句也是应该的。”

宝珍闻言,开口说道:“好了,要教训也不敢我先开口,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旭日高娃是乌伦珠日格的亲孙女儿,人家当祖母的都没说话,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旭日高娃歇在炕上,瞧着侍女们呈上来的东西,毫无兴趣。她原以为,巴图布赫会来亲自探望自己,可惜等了大半天,却只有这些送来的药材和吃食。

正想着,有人掀起帐帘道:“主人,汗妃娘娘过来看您了。”

旭日高娃闻言,明显一愣,随即忙将受伤的脚缩进被褥之中,想来自己的这位“舅母”一定是来自己算账的,等会儿跟她说话时,千万要小心些,不能让她抓住任何把柄。

宝珍缓缓走进大帐,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

旭日高娃低了低头道:“汗妃娘娘吉祥”

宝珍轻轻地应了一声,跟着坐在侍女们搬来的椅子上,询问道:“听大汗说,你骑马时伤到了脚,我特意过来看看。大夫是怎么说的?没什么大碍吧?”

旭日高娃对她这样平和的语气,很是意外,双睫微垂道:“多谢娘娘记挂,已经没事了,在休息一天便可下床活动了。”

宝珍听了,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旭日高娃微微沉吟,看着桌上摆满的药材和吃食,接着道:“对了,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娘娘,您瞧,大汗特意差人送来这么多东西,可惜,我脚上不方便,不能亲自向他道谢,还望娘娘回去能帮我转达一声。”

她故意这样说,有意为了激怒宝珍,不过,宝珍似乎并不介意,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宝珍见她诧异地盯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道:“怎么?小郡主为何这么看着我?”

旭日高娃直截了当道:“昨晚的事,我不是闹着玩的。娘娘,我要嫁给大汗。”

兰芝闻此,神情严厉地剜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妮子果然够气人的,主子还没问话呢,她自己倒先振振有词上了。

宝珍望着她,只觉,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无路可退的坚定,甚至还有一点点悲壮的色彩。

“为什么?依你的年纪,不该选择大汗这样的人。”宝珍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为什么,不管怎样我都要嫁给他。”旭日高娃回答得很干脆。

宝珍没有在说话,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帐中伺候的侍女们,这会大气也不敢出,而且每个人都是脸色阴郁,心中隐隐不安。

就在这时,帐帘再次掀起,乌伦珠日格适时地出现在了帐中。她依旧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两只手腕上分别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银镯,看着异常沉重。

乌伦珠日格显然是为了见宝珍而来,她温和笑着,布满皱纹的脸,让人觉得很慈祥。

“汗妃娘娘,不知可否于老身借一处说话。”

宝珍闻言起身,客气道:“当然可以,这样吧,您同我一起回大帐说话吧。”

乌伦珠日格闻言,赞同地点点头,瞧了瞧旭日高娃,跟着道:“祖母去去就回,你好生歇着。”

旭日高娃轻点了点头,目送着祖母和宝珍离开,旁边的侍女们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庆幸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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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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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从未见过乌伦珠日格如此精心打扮,尤其是,她手腕上的那些夸张的银镯。两人一路回到宝珍的大帐,正巧,捧上前来向汗妃请安的陶如格。她半年前怀上了第二胎,这会,肚子已经很显怀了,身上宽大的长袍勉勉强强才能遮得住。

陶如格因为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所以,宝珍给她安排了一些轻巧的差事。今天,她特意带了一些亲自做的点心送来宝珍尝尝鲜。

陶如格看见乌伦珠日格的时候,乌黑的眼睛里便闪出一丝惊喜,随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乌伦珠日格缓缓停下脚步,冲着行大礼的她,温和道:“你是陶如格?”

陶如格闻言,很是意外,神情又惊又喜道:“奴婢正是,奴婢正是。”心中不禁暗叹:三十多年了,没想到,公主她竟然还记得我。想一想,当年公主出嫁之时,自己还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呢

乌伦珠日格冲着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随着宝珍一起进入了大帐。

宝珍对她这位长辈很是客气和周到,吩咐兰芝摆好茶水点心,还有浣手用的毛巾清水。

一切准备妥当,宝珍吩咐下人们全都退下,只留她们二人叙话。

乌伦珠日格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而宝珍最先开口说道:“这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新茶,请您尝一尝。”

乌伦珠日格闻言,拿起精致的青瓷碗,先是闻了闻茶香,然后才抿了一口,点头赞许道:“如果老身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正宗的洞庭碧螺春。”

宝珍没想到,她只尝了一口便能辨识出来,含笑赞道:“乌伦姑姑真是真人不露相,一口便能尝了出来。”

乌伦珠日格笑着摇摇头,谦虚道:“汗妃过奖了,老身也不过是瞎猜而已。”

宝珍自认自己对茶很有见地,这样的能耐,蒙是蒙不出来的。想必,她也是个爱茶之人,而且对中原名茶颇有研究。

想到这里,宝珍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乌伦姑姑,这里没有外人,您就不要叫我汗妃了,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乌伦珠日格闻此,稍稍收敛住笑容,神情认真道:“这可使不得,规矩就规矩,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废。”说完,便又端起茶杯细细地喝了起来。她手腕上的银镯,不时磕碰一下瓷碗,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宝珍见她那略显陶醉的神情,只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这个人了。

茶水过半,乌伦珠日格终于舍得放下了瓷碗,重新挺起身子做得端正。

宝珍心知,她这是准备要谈一谈了,于是,也跟着放下茶杯,静静地盯着她,等待着她先开口。

乌伦珠日格稍微沉吟了一下,继而温和道:“汗妃此时对老身一定有很多不解,不过,想要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就要从头说起,还请汗妃耐心倾听。”

宝珍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答应道:“姑姑请讲吧,我一定仔细耐心的听好。”

“那老身就先谢过了。”

乌伦珠日格的这个故事很长,长得出乎了宝珍的预料,她竟然从自己出嫁那年开始将起。好在,这个横跨了三十多年的故事,听起来一点都不乏味。

宝珍听得出来,乌伦珠日格曾受过很好的教育,她的汉语表达能力,是自己到这儿之后,见过所有人当中最好的,甚至可以媲美道地的中原人。

再提起自己远嫁戈壁那一段,乌伦珠日格的眼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忧郁。这忧郁与悲伤无关,却像是夹杂着某种深刻的遗憾。

戈壁,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充满危险和死亡气息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极其特殊又珍贵的,人们生活艰苦,却十分热情好客。那里寸草不生,却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乌伦珠日格讲起,那时的自己满腹委屈,不敢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会把自己嫁到这样残酷的地方。她不敢去想自己以后的生活,更不敢去想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怎样的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不知为何,宝珍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想想一年前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忐忑又不安的来到这里。

讲着讲着,乌伦珠日格突然笑了,她的笑容似乎示意着下面的故事会很有趣。果然,当她讲到新婚那天时,宝珍不觉也跟着笑了。

“老身当时,完全顾不上礼数,紧闭着双眼将那个把自己抱下来的男人,又锤又打。差点连头顶上的帽子都弄掉了。结果,那个人就任由我这般胡闹,抱着我一动也不动,而且,最后还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

记忆中的场景,如今依旧历历在目。乌伦珠日格深陷其中,跟着有片刻的沉默,随即又回过神来,讲述故事的语气更加富有感情。

听着听着,宝珍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沉浸在了她的故事里。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了一个地方,爱上了一种不容易的生活。乌伦珠日格的心路历程,有着浓烈而温暖的少女情怀。

戈壁的苦,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可是,戈壁为她带来的美好,也能让人化苦为甜,渐渐融入了这片广袤的大地。

戈壁最珍贵的东西便是水,在那里水就代表了生命,也代表着巨大的财富。由于,地势的优势,她们的部落正值东西来往的商道中央,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商人商队,把这里变得热闹繁华。中原的瓷器和茶叶,西域的熏香和食物,各式各样的商品聚集在一起,直让人眼花缭乱。

宝珍看得出来,说起那时的繁华场景,乌伦珠日格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和骄傲。不过,这并不是她今天要表达的主题,她今天敞开心怀,翻出过去的种种记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求救,为她的子民们请求帮忙和救助。

“汗妃娘娘,您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吗?”乌伦珠日格突然开口问道。

宝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比我年长,对人生肯定看得更加透彻,那您觉得是什么呢?”

乌伦珠日格神情认真道:“老身认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的****,那无休无止的可怕****”

宝珍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后面的故事充满了痛苦和悲伤,每当想起那些被****蒙蔽双眼的人,如何践踏和破坏自己的家园,乌伦珠日格的心脏便觉一阵阵地刺痛。

繁华的集市被洗劫一空,成百上千的士兵身首异处,乌伦珠日格在一场场残忍的战争中接连了失去自己的至亲至爱。此时此刻,她的眼中有泪,却并未滴落下来。

“汗妃娘娘,老身的故事至此便讲完了。”乌伦珠日格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缓缓地跪在地上,继续道:“老身这次来,是为了那些还在受苦受罪的百姓,没有了强悍的保护者,他们就脆弱得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只能任人欺凌。我们需要帮助,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需要一个新的家园安身立命。”

宝珍受不起她这样的大礼,连忙俯下身子去搀扶她起来,“乌伦姑姑,您快写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您不要这样。”

乌伦珠日格并不起身,她紧紧握着宝珍的手,语气认真而又急切,“娘娘,只要您能同意,同意大汗娶旭日高娃为侧妃,我们的子民就有救了,整个部落就有救了。”

宝珍闻此,终于是完整地明白了她的目的,心中原本的设想被彻底推翻,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陪着她跪在地上,微微沉吟道:“乌伦姑姑,如果是为了您的子民,我和大汗一定会帮您想办法的。可至于这件婚事,恕我不能答应您,这件事还需要看大汗的意思。”这会,把问题的中心抛在巴图布赫的身上,是宝珍唯一觉得妥当的办法。

乌伦珠日格道:“大汗,大汗他会同意的,以他的身份,就算纳多少位侧室都是正常的。可老身看得出来,大汗他很在乎你,心疼你,他不希望你受委屈。所以,只有你肯答应,他才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的话无疑让宝珍再次为难起来,确实如此,这时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以巴图布赫的地位和身份,纳娶侧妃是早晚的事。现在的他,没有念头和动作,安全是因为在乎自己,不想惹得自己伤心难受。

平心而论,一个侧室,并不过分。可宝珍还是不能痛快地答应,她实在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乌伦姑姑,请您原谅,您的苦衷我都能理解,也愿意想办法帮忙。但旭日高娃还是个孩子,她嫁给大汗并不合适...”

乌伦珠日格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这样请求虽有些冒昧,但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一旦旭日高娃嫁给大汗,我们的子民便可迁移至此,成为地地道道的辉特部人,不再受那些恶魔的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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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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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联姻都是最好的联盟形式。乌伦珠日格无疑深信这种方式,可以改变眼前艰难的局面。不管怎样,她都要促成这桩婚事,哪怕是不择手段。

两人相对跪坐,引得刚刚进帐的巴图布赫很是诧异,连忙伸出手将姑姑搀扶起来,不解道:“姑姑,您这是作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乌伦珠日格眼眶含泪,用一种极尽无奈和悲伤的眼神,瞧着巴图布赫。“大汗,我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只有把旭日高娃交给您,我现在才能放心。”

巴图布赫闻言,连忙劝慰道:“姑姑放宽心。”

该说的话,乌伦珠日格已经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二人的态度如何了。不过,部落中的贵族和大臣们,显然对这次联姻并不反对,反而是大力支持。

巴图布赫坐在宝珍的身边,考虑了好一会,方才低声说道:“立侧妃的事情,你怎么看?”

宝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巴图布赫,语气平静道:“我没有看法,一切全随大汗的意思就好。”她如此回答,并非是因为置气。

巴图布赫既然如此询问,想必,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活动的迹象。面对亲人的恳求,任谁也不能做到不理会,何况,还有大臣们言辞正色的种种施压。

宝珍神情平静,让人很难侧度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而正是巴图布赫所顾虑的。怕是怕,口头上说:不要紧,随你好了,可心里面却不情愿。

巴图布赫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处,“你这样不言不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商量了。说实话,联姻确实不是一件坏事,可如果你不喜欢,我还是会拒绝的。”

他能这么说,已经是很让人觉得安慰了。此时,宝珍转头看了一眼巴图布赫,轻眨了眨眼睛,开口道:“乌伦姑姑说的那些话,让人不忍拒绝,可是,咱们能不能想一想别的办法来帮助她们。”

巴图布赫闻言,自然深喻其意,嘴角微微勾起道:“好,那咱们就一起想想办法。”

宝珍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一时感触颇多,只觉自己这次回来之后,很多事情给她的感觉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说不清也道不明。

接连两天,大家都对大汗的婚事暗地议论,他们的观点大同小异,一大部分人认为里立侧妃的事情不能成,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对汗妃的深情。其余的人,则认为立侧妃这件事,势在必行,至于原因也很明确,那就是宝珍至今身无所出,没能为大汗生下个一儿半女。更有甚者,怀疑起宝珍的身体,还传言她有什么不治之症。

古代的妇女,素来母凭子贵,大汗虽然已经册立世子,但身为汗妃的宝珍,有义务也有责任,为他延绵子嗣,生儿育女。

正所谓,人言可畏宝珍因为立侧妃的事情,头一次受到百姓们的质疑,不知不觉便被带上了一个“妒妇”的名号。而大臣们虽然听闻过她的贤良慧心,可这会却再次施压于巴图布赫。

兰芝每天听着流言蜚语,着实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她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一直搁在枕下的荷包拿给宝珍。

宝珍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是红色的小药丸,不解道:“姑姑,这是什么?药丸吗?”

兰芝直截了当道:“格格,这是奴婢按着宫廷秘方配出来的。您只要按时服用,便可早日为大汗孕育嗣子。”

宝珍闻言一愣,没想到,兰芝还会为自己做这样的准备。

“格格,外面这会对您颇有微词,可一旦您怀上了大汗的孩子,所有的闲言碎语就不攻自破了。”

宝珍听了,脸色微变,随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兰芝有些急切,望了望门帘那处,方才继续道:“格格,您..您可把奴婢给说糊涂了。”

宝珍心知她不会理解的想法,于是,沉吟了一会才道:“姑姑莫急,这药我先收着,待过些日子再用。”

兰芝闻此,稍微放心了些,不过还是继续叮嘱道:“格格,此事事关重大,奴婢觉得,还是抓点紧的好。”

宝珍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宝珍将药丸搁在锦盒下方的暗格里,抬头时,正好瞧见铜镜里的自己,出了好一会子的神。片刻之后,她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摁了摁,白皙的皮肤紧绷绷的,娇嫩又富有弹性,提醒着她自己还是如此的年轻。

十六岁的年纪,若是在现代,正是花季雨季般的美好自在。可身在此时,却已经要身为**人母了。此时,宝珍缺少的是信心,一种对于未来生活的信心。

旭日高娃的脚伤痊愈之后,还是每天骑马等在巴图布赫巡视的路上,她不再赛马,而是一改常态的安静。

巴图布赫对她这样的行为很头疼,却又不忍苛责,只派侍卫好生地照看着,不许她再有半分差错。

旭日高娃并不是攻于心计之人,但性格却十分倔强,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在动摇,更不会轻言放弃。为了讨得巴图布赫的欢心,她不惜亲自下厨做饭做菜,有好几次,差点被溅起的热油差点烫到自己的手。

待到用晚膳的时候,她去了宝珍的大帐。

巴图布赫对她这样冒失的行为很不喜欢,沉声道:“身为女孩子,切不可失了规矩和礼数。”

“从明天开始,不许你再骑马出去。你上次扭伤的踝骨,虽然不严重,却还是需要休养,才能完全复原。”

旭日高娃闻言,不急不躁,开口道:“大汗说的是,我都记下了。不过,整日闷在帐中实在烦闷,大汗,能不能让我跟在汗妃身边学习女红。我见过京城贩来的刺绣,很漂亮。”

宝珍听了,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这个孩子,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好,既然你想学,我就交给你好了。”宝珍没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如日高娃闻言,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起身谢道:“多谢汗妃”

巴图布赫瞧着两人如此客气融洽的模样,稍显意外,手掌轻拍了拍宝珍的手背,小声低语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儿,来得快去得快,你不必这般迁就她。”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示意他自己并不在意。

翌日晌午,旭日高娃准时来到大帐,宝珍早已备好了学习刺绣时需要的东西。兰芝和春华分别侯在两侧,帮忙认针换线。

旭日高娃微微俯身请了个安,现在的她,不愿在宝珍的面前表露出过分的乖顺。而是,希望能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

宝珍自然不知她这些复杂的心绪,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待她温和客气。

“你看,先从这里下针,然后再从后面穿过来。”宝珍手持绣针有模有样地教着,可旭日高娃的心思却完全放在那上面,她美丽的眼睛一直盯着宝珍。

宝珍绣了两针,随即道:“来,你自己试试。”说完,她望向对面的旭日高娃,微笑道:“女红不是一件容易学成的技艺,平时必须多练多看才行。”

旭日高娃闻言,收回目光,轻点了点头道:“嗯,好。”她嘴上虽答应着,接过绣针学了两下,方才她根本没有专注听,所以才绣了一下,便被刺伤了手指。

“嘶”地一声,旭日高娃微蹙眉心,低头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宝珍见了,忙将她的手拿下来,回头对兰芝道:“姑姑,把药膏拿来。”

兰芝应了声是,从手旁的取来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宝珍接过瓷瓶,拿掉瓶口的木塞,将淡青色的药膏涂在了旭日高娃的指尖。药膏里含有薄荷油,摸上去清凉凉的很舒服。

“刚开始学的时候,难免会被刺到,这瓶药膏很有效,涂一涂恢复得更快。你的手生得很好看,这么嫩的皮肤,伤了多可惜。”

旭日高娃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双眼微垂,似乎不知自己对她这样贴心的举动该怎么反应。

“好了,我再来教你一遍,你仔细看好了。”宝珍准备重新再教她一遍,谁知,旭日高娃却出声道:“这刺绣远比我想象的难,恐怕不是一时能学会的。我的眼睛有些乏了,不如咱们说说话儿吧。”

宝珍闻言,抬起头来看她,微微沉吟道:“也好。”

“祖母的故事,您都听过了。想来,我们祖孙二人面对的困境,您也是能够明白的。”旭日高娃故作大人般的语气,神情认真道。

宝珍回道:“是的,你们的处境我很能理解,大汗他自然也是。”

“眼下最重要的事,其实并非是你的婚事,而是尽快将你们部落的百姓转移至此。多耽搁一天,他们便要多受一天的罪。”宝珍提醒着她说。

太子卷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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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真心投诚,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宝珍的心境与旭日高娃完全不同,在她看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只有一个。

说完这句话,宝珍重新拿起绣绷,挑出针脚,将方才绣得那几针拆掉。“常言道,好事多磨难,这其中难处是有的。我们一起来想想法子,总会事半功倍的。”

旭日高娃闻此,神情微变,嘴角轻轻地咧了下,显然对宝珍这种无可挑剔的态度,接不出话来。原以为自己这几天的举动,可以乱一乱宝珍的心思,谁知她还是这般淡定自如。

另一边,巴图布赫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态度,立侧妃的事情,就此作罢,无需再议。接着,他命扎那抽调三千骑兵,前往戈壁保护格尔部的百姓,并且尽快安排他们迁移来此。

扎那领命而去,不出一个月的功夫,便将格尔部全部护送回来,凯旋当天,巴图布赫陪同乌伦珠日格亲自迎接,牙帐内外,大家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自己的子民得到妥善安置,乌伦珠日格一时心中感慨万千,巴图布赫见了,手捧美酒敬她,只道:“姑姑,欢迎回家”

乌伦珠日格闻言,笑中带泪,只觉,自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有了着落。

当天夜里,巴图布赫大醉而归,回到帐中,一头倒在炕上,不过片刻就呼呼地入了梦乡。宝珍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忙吩咐春华冬梅备水给他擦脸擦身。

巴图布赫睡得很沉,偶有鼾声,宝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难得一个人清闲地发了会呆。

兰芝过来伺候,见她手上拿着锦盒的荷包,面上不禁一喜道:“格格,您想好了?”

宝珍闻言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兰芝轻声叹息道:“格格总算是想通了。”

虽说是宫廷秘方,但宝珍对它的效用,还是半信半疑。若不是因为信任兰芝姑姑,她绝对不会轻易尝试的。

这药丸需要用温水氲开服用,口感微苦,带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兰芝说过,这药有暖宫滋补的效用。服用了几天之后,宝珍脸色确实好了些,而且每到月事前后,小腹也不在温凉凉的。

兰芝见她气色渐佳,也跟着放心了不少,只等着主子早日能有好消息。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哈日查盖微笑不语,抬手夹起一枚肉丸子,轻轻地放在碟子里夹成两半,将一半夹给旁边候着的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见此,不禁瞄了一眼对面的大汗和汗妃,俯身谢道:“多谢世子,奴婢不饿。”

“你...”哈日查盖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自己都不知道告诉她多少回了,不许在称呼什么奴婢,奴家的。

哈日查盖故意道:“这么多菜,我自己吃不下,你帮我一起吃。”

宝珍见状,温和道:“你也坐下吃吧,往后不用这么拘礼。”

娜仁托雅闻此,才刚坐到哈日查盖的右后方,低头吃起了肉丸。

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宝珍对娜仁托雅的印象一直不错,年纪虽小,却是乖巧懂事,平时的言谈举止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想到这里,宝珍的目光落在哈日查盖的身上,再过两年,就该给他定亲了。也许到时候,自己可以少操些心了。

巴图布赫瞧见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轻声问道:“什么事那么高兴?”

宝珍闻言,回过神来,指着桌上的饭菜道:“今天的肉羹做得不错。”因为不喜羊肉的膻味,宝珍平时很少吃羊肉,可今天却是破例吃了小半碗肉羹。

巴图布赫见状,轻赞一声“好”,含笑道:“看来要好好犒赏做菜的师傅了,难得见你喜食肉羹。”说实话,宝珍偶尔挑食的行为,让他很觉得颇为新鲜。平时,宝珍做什么事都很随和,吃什么穿什么,她都不是很在意。难得能见到孩子气的时候,便是对着羊肉大餐,微微皱眉的样子。

最近几天,宝珍特别能吃能睡,有时甚至还要懒床半个时辰,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让巴图布赫看得入迷。

辰时过半,宝珍窝在暖和柔软的被子里不愿起来,巴图布赫坐在床边,伸手理着她的长发,语气温和道:“今天的风沙大,若没什么大事,你就不要出去了。”

宝珍闻言,轻轻地点了下头,依旧舍不得睁开眼睛醒来。

这会,侍女们端来了温好的牛乳粥和奶酪饽饽,大帐中顿时充满了浓郁的奶香味。不知为何,宝珍对这香浓的味道,有些敏感,随即睁开双眼。

兰芝见她醒来,以为她是饿了,忙端来清水给她漱口。

巴图布赫先接了过去,亲自给已经坐起身来的宝珍喂水。漱过了口,兰芝又为她换了一杯,两口温水下了肚,宝珍觉得胃里面舒服多了。

牛乳粥和饽饽跟着被端了上来,巴图布赫低声道:“正好,我陪着你一起用些。”

宝珍答应了一声好,谁知,半勺牛乳粥刚入口,她的胃里再次一阵恶心,随即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巴图布赫见状,连忙帮她顺一顺后背,跟着瞧着站在桌边的侍女,沉声道:“这粥是谁做的?”

春华闻言,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怯声道:“是...奴婢做的。”

巴图布赫原本还有说话,见宝珍捂着嘴坐直了身子,便没有再理会春华,继而关切道:“是味道不对,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宝珍用手帕捂着嘴,摇了摇头,语气歉然道:“没事,我好像是胃里积食了,吃不下东西。”

兰芝从斜襟里抽出手绢,为她清理衣服上的污物,跟着道:“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宝珍又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一点恶心罢了,不用大惊小怪的。去端盆温水来,给我擦擦脸就好。”

一听见“恶心”这两个字,兰芝面有惊喜之色,微微踌躇了下道:“主子,奴婢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没准儿会有好消息呢”

她的话让巴图布赫和宝珍都愣一下,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宝珍能看出他眼中涌出的喜悦,不禁微微红了脸。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便匆匆赶到,巴图布赫心急得很,免了他的大礼,吩咐他赶紧为宝珍诊脉。

大夫隔着薄薄的纱帐,十分仔细地给宝珍号脉,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点了点头,跟着起身回道:“恭喜大汗,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巴图布赫当场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宝珍自己也是不敢相信,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摩挲。

兰芝也为主子高兴,含笑跪地行礼道:“奴婢恭喜大汗,恭喜娘娘。”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纷纷下跪行礼。

巴图布赫掀起纱帐,仔细端详着面带羞涩的宝珍,神情温柔道:“你就是我的福星。”

宝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向大夫询问确诊。

大夫一一作答,并且把她最近这段时间的反常症状,她害喜的时间稍晚了一些,所以之前大家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巴图布赫只有一个儿子,宝珍的这次怀孕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主子,您有什么想吃什么就说。”兰芝轻声问道。

宝珍稍微想了下,随即微笑道:“我想吃热腾腾的豆豉排骨面。”

兰芝闻言,忙了一声是,转身就要下去准备。草原上的猪肉和排骨很稀缺,可兰芝总能想到办法,她吩咐厨房先备好鸡汤,自己则重新和面,准备做手擀面。

兰芝的动作十分迅速,没用多久就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豉排骨面就摆在了宝珍的面前。

宝珍见了,食欲倍增,吃了将近大半碗的面条。

宝珍怀孕的消息,让那些贵族和大臣们再无话可说,很多人顺势送去了贵重的贺礼。

哈日查盖闻此,第一个跑来道贺,似乎对自己这个弟弟或妹妹充满了期待。

“母妃,您一定要生一个弟弟,到时候我天天带着他骑马打猎,甭提有多带劲了”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眼中竟是身为人母的幸福光彩。

乌伦珠日格看着默不作声的孙女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旭日高娃低着头,手指不安地鼓弄着自己发辫,喃喃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咱们也没有办法了呀..再说.现在大家都安定下来了...”

旭日高娃从小到大,一直是对奶奶的话言听计从的,可这会她有些闹不明白了。原以为一切都安定好了,那么立侧妃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不过,奶奶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她的期望还是和之前一样,从未动摇过。

“奶奶,就这么算了吧。表舅舅是说话算话的人,他不会失言的”

“还是再看看吧。”乌伦珠日格没有继续为难孙女,用勉强的方式是做不成大事的。

太子卷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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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布赫大宴群臣,宴席整整狂欢了三天三夜,牙帐内外大家举杯畅饮,一片热闹欢腾。巴图布赫更是喜形于色,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高兴痛快过了。

这个孩子,他已经盼了十年。

宝珍和兰芝自在帐中安静休息,这两天她嗜睡得很,时常一觉便睡到了晌午。

害喜的滋味不少受,尽管,兰芝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她做,但宝珍的胃口还是越来越差了。以至于最后,除了清淡的稀饭之前,旁的什么也吃不下。

巴图布赫看着她瘦尖了的下巴,很是心疼,叮嘱着兰芝和下人们再多花些心思,其中需要的食材他都可以准备。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兰芝将从京城带来的毛毡子给宝珍铺在了床上,完全隔断了凉气。每晚临睡前,宝珍都会一面将双足泡在热水里,一面吃着兰芝给她做得宵夜点心。每天兰芝做得都不同,煨得极烂的红枣莲子羹,香甜可口,暖胃又补身。汤清味浓的佛手姜汤,即是美食又是汤药,大大缓解了害喜的症状。

吃饱喝足,宝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兰芝灭掉香炉里的熏香,备好茶水,再捻灭桌上的两盏烛灯之后,方才悄然退下。

为了不打扰宝珍的休息,巴图布赫不得不歇在自己的帐中,偶尔,他也会过来陪宝珍说说会儿话。有时说得累了,他便直接在这里歇下。

宝珍唯恐他睡熟的时候动作太大,特意让兰芝多准备了两个大枕头,搁在两人的中间,虚隔出来一点距离。

巴图布赫侧身躺下,单手支起下巴,两人中间的枕头,揶揄地笑出了声来。

宝珍闻声,扭过头去看他,轻轻打了他一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万一....”

巴图布赫微微点头道:“没关系,你的身子现在最要紧。”说完,他隔着枕头伸出手,手掌贴在宝珍光滑细腻的脸颊。他的夹杂着淡淡的薄荷香味,让人闻起来感觉很安心。

“你若是担心,”

伴着淡淡的薄荷香味,宝珍十分惬意地睡了一个懒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和前几天阴沉不同,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宝珍的精神不错,携着兰芝一并出去散步,路过牧民的毡帐时,宝珍瞧见了正在聚集一起玩闹的小孩儿,随即,留心站定多看了一会儿。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几根光秃秃的树枝和小石子儿,便能让他们觉得满足和快乐。

宝珍一直很喜欢小孩子,不过那种喜欢,和现在的感受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她所能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实。自己对于阮氏的思念也愈发强烈,连写了两份信给她,希望她和弟弟能一起分享她的喜悦。

信差快马加鞭,用送紧急军情的速度把宝珍的亲笔信送到了公主府。这会,京城也飘起了沸沸扬扬的小雪,阮氏神情激动,手捧着女儿送回来的信,手指摩挲着那纸上清秀熟悉的笔迹,微微颤抖。

翠云打赏了信差进屋,待见阮氏又哭又笑的模样,连忙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格格她..没什么事儿吧?”

阮氏闻言,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翠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接着道:“格格出什么事儿了?夫人,您别吓唬奴婢啊。”

阮氏将信纸搁在桌上,见她着急的模样,平伏情绪道:“是好事,珍儿她有身孕了。”

翠云闻言,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地望着阮氏,眼中有说不出的惊讶。片刻,她才回过神来,俯身给阮氏行了个大礼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阮氏有些百感交陈地望着翠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起来吧,这会咱们可有得准备了。赶紧叫厨房的嬷嬷给我叫来,还有守安他们,一个都别落下。”

信上说,宝珍的身孕还不及三个月,正是害喜遭罪的时候,阮氏要趁早给她备些东西送过去才行。草原上根本没有中原小吃,宝珍若是一时犯起馋来,该要失望了。

不过半天的功夫,阮氏屋中那张很大的八仙桌就被摆得满满的,阮氏亲自一一过目,翠云和几个丫鬟在旁,负责整理和列单子。

“胡家铺子的核桃酥,猪油白糖年糕...西街拐角百花堂的栗子饼,山药糕,花生糕..陈二家的大京八件,小八件儿,鸳鸯酥油、萱化酥,藕丝酥...”

因为正值冬天,所以点心不会在途中变质,只要匆匆送到,宝珍吃的时候就没有问题。

宝珍平时最喜欢吃的就是点心,有时候更是把它当饭吃,阮氏派了下人们把京城大大小小的糕饼铺子都买了个遍,凡是宝珍喜欢吃的,统统都备了三五斤,光是买糕饼就用了五十两银子。

丫鬟们个个手脚利落,将一盒盒糕饼按着种类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大红木箱子里。

宝祥从客栈回来,待见母亲满屋子穿的都是糕饼,大吃一惊道:“娘,您这是要来糕饼铺子啊?”说完,他从桌上拿了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

阮氏见状,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责怪道:“还没洗手就吃东西,也不怕回头肚子疼。桌子上的点心是给你留的,其他的你不许碰,这都是给你姐姐准备的。”

宝祥闻言,噗嗤一声地笑了,险些将嘴里的糕饼沫掉出去。“娘,您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的东西,姐姐什么时候能吃得完啊?”

阮氏没搭理他,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于是,翠云在旁,接话道:“小少爷,您放心,这些点心决定吃得下,主子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胃口自然要比以前大一倍呢”

宝祥走到桌边喝茶,听了翠云的话,他手上的动作一滞,低声重复道:“不是一个人了。什么不是一个人?”

小厮们见他还没明白,悄悄地用手在自己的肚子前画了个半圆,故意提醒他。

宝祥恍然大悟,随即放下茶杯,跑到阮氏的跟前,“娘,姐姐她是不是..”他学着那小厮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屋中的下人们见了,暗暗发笑,阮氏更是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道:“瞧你,瞧你,哪里像是要做舅舅的人了?”

“舅舅?舅舅?”宝祥显然对这个新身份充满了新鲜感,他原地转了一圈,拍手大喜道:“太好了,我要当舅舅了”

宝祥因为这件事,情绪高涨,兴奋得很晚才睡下。而阮氏则一个人来到书房,亲自提笔给女儿宝珍回了信。

信上,她再三叮嘱宝珍要注意身体,因为她这是怀得第一胎,凡事必须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大意。一番关切之后,她又和宝珍交代了家中的近况。客栈的生意最近还不错,渐渐地也有了回头客。宝祥的功课做得不错,虽说没什么大的进步,但总算能写上一两篇文章了。最后,她大致列数了一下送去的东西,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阮氏撂下了笔,手捧着信纸轻轻地吹着气,希望上面的墨迹能快点干。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翠云缓缓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两个小纸包。

“怎么回事儿?”阮氏问道。

翠云笑了笑道:“夫人,您看奴婢秋天的时候,特意晾了些菊花用来泡茶。草原上的冬天极冷,每时每刻都得烧炉子取暖,奴婢怕格格生闷火,所以想一道给她送过去,您看成吗?”

阮氏闻言,目露赞许,点头道:“当然成了,难为你这么有心,真不枉宝珍对你那么上心。”

翠云微微一笑,接着道:“这菊花茶,格格喝得挺顺口,这些足够她喝到明天春天了。到时候,奴婢再给她准备。”

阮氏温和道:“好。一并将放进红木箱子里吧。”

草原的冬天异常寒冷,宝珍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寒风,所以,每天她正能闷在大帐中绣花发呆,时间长了,不免有些倦怠和无聊。

这天早上,宝珍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梳着梳着,她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巴图布赫闻此,稍微想了想,跟着起身走过去,拿过她手上的梳子:“来,今儿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宝珍微微一愣,继而笑着夺回了自己的木梳,含笑道:“大汗快别闹了,我还是自己梳洗的好。”

巴图布赫有意逗她,“怎么?你嫌我手笨伺候不好,弄断你这珍贵的头发。”

宝珍透过镜子看他,微笑着道:“宝珍不敢使唤大汗,再说,您之前也没帮人梳过头发。”

“我怎么没梳过。”巴图布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我给自己梳过,自然也能给你梳。”

宝珍说不过他,只得将木梳递给他,双手老老实实地搁在膝盖上。

巴图布赫握着还没有自己手掌一半大小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着,虽然有些缓慢笨拙,一点都没有弄疼宝珍。

太子卷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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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的头发乌黑油亮,拿在手里又光又滑,犹如丝绸一般。这都得益于每次沐浴时的保养,还有兰芝亲手调制的花油。

巴图布赫的动作略显笨拙,但还是勉勉强强地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宝珍对着镜子左右打量,嫣然一笑,轻声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不过,我这个样子可不行。”说完,抬手解了发髻,重心梳理起来。

巴图布赫瞧着她轻巧熟练的动作,低声说道:“当女人真是不易。”

宝珍闻言,有些好笑,故意逗着他说道:“大汗,怎么还冒出这样的感慨来了?”

巴图布赫蹲下身子,大大的手掌拂在宝珍的小腹上,只是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并没有说话。

这时,帐外隐隐传来说话声,紧跟着兰芝笑呵呵地走进来,欢喜道:“格格,从京城送来了一车东西,都是夫人给您准备的。”

宝珍闻言,立马携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高兴道:“夫人有回信过来吗?”

兰芝连连点头,把在斜襟里捂暖了的信封,递给宝珍道:“方才跟东西一起到的。”

宝珍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纸,熟悉的字迹,关切的内容,思念之情,溢于词色,引得她微微红了眼眶。

巴图布赫见状,忙命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抬进大帐给宝珍过目,而他自己则先行大帐处理政事去了。

大大小小的木箱和锦盒一样一样的被搬了进来,宝珍见了,稍显吃惊,尤其是见了那一大箱子的点心糕饼,更是苦笑不得。

兰芝将清点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回头道:“格格,这些点心少说也得有百八十斤。怕是还没等您吃完,就得干了坏了。”

宝珍素来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吩咐兰芝将点心分出来几份,一份送给乌伦珠日格和旭日高娃,一份送去给贵族们的福晋,剩下的全都分给大帐的孩子们。除了点心之外,阮氏还给她捎来了两床新做的棉被和薄被,还有披风,手套,脖套,棉袜子和厚底棉靴,阮氏心细,就连胭脂水份和熏香,都给女儿齐全了。其中,还有一件东西引起宝珍的回忆,原来,阮氏把胤祯曾送给她的狐狸毛皮改成了大氅,袖口脖颈处都做了精细的处理。

兰芝服侍着宝珍将它穿上,啧啧叹道:“格格,这大氅做得好合适,夫人的眼力真准。”

宝珍闻言,低头笑道:“母亲她天生一双巧手,凡是看过一遍的,她都能做得有模有样的。”她这么说,倒也不是故意夸张,兰芝之前见过阮氏的女红,确实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大氅无需改动,其余的衣服大小也得正合适,宝珍的手指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兰芝将东西收拾妥当,跟着替主子在茶碗中续了热水,看了她一眼道:“格格,翠云捎了口信给奴婢,说祥福客栈最近的生意不错,让格格放心。”

宝珍闻言点了点头,问道:“姑姑,翠云她过的怎么样?周守安待她可好?”

兰芝回道:“嗯,应该还好。”

过了片刻,巴图布赫回来休息,无意间他瞧见了宝珍的大氅,不禁好奇问道:“这张狐狸皮可是好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是礼物,别人送的。”

巴图布赫听了,将大氅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色泽光亮,皮毛整齐,确实是不错。”说完,他又扫视了一圈屋内,接着道:“都收拾利索了?”

宝珍点了点头道:“嗯,收拾好了。”随即吩咐兰芝端些点心上来,给他尝一尝。

巴图布赫吃惯了奶酪饽饽,对于这么小巧精致的点心并不太感兴趣,只尝了一口便搁下了。

“前几天,有人进献了西域美酒和珍奇古玩,你派人送回京城吧。你们不是有句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宝珍闻言,笑道:“甚好,我也正想着该给她们带些什么呢?”除了美酒和古玩,宝珍还特意给弟弟宝祥留了一匹西域良驹,他这个年纪,按理早该学习骑马了。

果然不出所料,宝祥待见姐姐送给他的骏马,高兴地手舞足蹈。阮氏最近每天熬夜给未出世的孩子坐小衣,出生时的,百天的,一岁的,一样都没落下。

做女红,是一件非常费眼睛的事,阮氏虽说不过才三十来岁,但眼神明显不及年轻时利落,绣得稍微慢了一些。

翠云在旁为她理线认针,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宝祥迈着大步跑进来,瞧见她们两人都拿着绣针,出声道:“娘,我要骑马。”

阮氏闻言,眼睛并没有离开绣绷,只道:“现在不行,要想学,等明年开春了之后再说。”

宝祥听了不高兴,好像泄了气似地,往椅子上一坐,闷声道:“还要等啊?娘,您就准了吧,您看姐姐都把马给我弄来了。那么好的马,搁在马厩里太可惜了。”

阮氏的态度坚决,“不行,你这孩子,总是心急。马都已经是你的了,什么学不都一样么?”

宝祥闻言,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来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阮氏被他这么一打岔,跑了神儿绣错了一针,于是,抬起头来道:“你再胡闹,娘就不带你去看姐姐了。”

“不去就不.....”话说一半,宝祥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直直地盯着母亲道:“娘,您说去看姐姐?真的?”

翠云在旁,冲着他轻轻地点了下头。

阮氏微微一笑道:“原本还行瞒着你两天呢。你自己选,是要学骑马还是看姐姐?”

宝祥来不及多想,连忙道:“当绕是要去看姐姐。”他在心里乐开花道:到了草原,哪里还用学什么骑马,几天下来自己就都明白了。

阮氏能做出这个决定可不容易,头一个月前,她就开始准备。在古代,女人生产是一件高危险的事情,很多妇女因为难产而丢掉了性命。民间不乏俗谚来形容,其意大概是女人生产,就如同走了一趟鬼门关。

阮氏一直把宝珍看得很重,甚至高过了儿子宝祥。尤其,每天在京城忐忑不安的等消息,她更愿意亲自过去照顾女儿。

“娘,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宝祥问道。

阮氏重新拿起绣针,稍微想了想道:“也就这三五天就动身了。带些银子和衣服就行,行礼越少越好。”

算一算,阮氏也有十多年未出过远门了。

赶在隆冬时分出门,一般的马车夫都不愿意接这样的活计,虽说能因着天气多挣几个钱,但一路上太过辛苦,光是那冷冽刺骨的风,就让人觉得受不了了,更何况草原上最近还不怎么太平,大家都怕遭到什么意外。好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周守安找来了两个靠得住的结实汉子,他们都是周守安的远亲,阮氏见他们长相老实,说话直爽,便当即定了下来。

临行当天,一大清早,宝祥便起了床,自己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径直领着还偷偷大哈欠的小厮,匆匆赶到前堂候着。

为了避免耽误时间,宝祥干噎了几口饽饽,就不再吃了。

阮氏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开口道:“早饭要吃好,一天才会有精神。赶紧坐下。”说完又吩咐下人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宝祥从未出过远门,打小以来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西郊的小树林子了。这次能出去走走,从昨晚开始他的心里飞跑了。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想着终于能出发上路。谁知,阮氏又说要去看看长公主,宝祥的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咱们这一走,可有日子不能回来呢。”阮氏微微蹙眉道。

宝祥闻言,闷闷得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那位精神恍惚的“祖母”很害怕。平心而论吗,这也怪不得他。

每次只要长公主见到他,就会一直牢牢地盯着他看,而且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古怪。有好几次,宝祥都被她瞧得,汗毛竖立,恨不得马上跑出屋去。

在阮氏的再三要求下,宝祥还是乖乖地进屋去了,幸好,长公主这会还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沉。

阮氏过去看了看她,也没说话,只在她的床边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离开。出了门口,她再一次仔细嘱咐看护的嬷嬷,一定尽心尽力。如果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写信来不及说,就差人进宫找太医过来看看。

嬷嬷一一答应着,照顾长公主这么多年,她们早都默熟于心了。交代完了家里,阮氏又交代给翠云,关于客栈的事情。翠云原本想同去的,但阮氏没答应,只留她照顾祥福客栈的生意。

宝祥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双手收于袖筒里面,脸上的表情乐滋滋的。这会,身边的小厮却提醒他道:“小少爷,您可得有点心理准备。这一路千里迢迢,少说歹说也得一个来月的功夫。来来来,小的给您多加几个毛垫子,免得等会儿格得疼。”

太子卷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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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祥对小厮说的话,很不以为然,左耳听右耳冒,双手抱胸只顾着看热闹。结果,颠簸了一整天下来,便吐得七晕八素,脑子昏沉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冬天的官道,不太好走。阮氏为了能早几天到,吩咐马夫只管尽快赶路。无奈,苦了车里的人,颠得浑身都要散架子了。

尽管路途艰难,阮氏却还是不忘抽空赶一些针线活儿出来,每到客栈打尖儿歇脚时,都会拿出绣绷绣上几针。

客栈的油灯不比家里,光线昏暗,丫鬟怕夫人伤了眼睛,又唤来店小二再添一盏灯来。谁知,店小二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添灯。丫鬟见状,有些埋怨店家的抠门小气。

店小二满脸堆笑,只得低声道:“姑娘啊,小店简陋,这灯油也是要花钱的,您多包涵。”

阮氏闻此,摆一摆手示意店小二下去,并没有多难为他。

阮氏和宝祥各住一间厢房,小厮和丫鬟分别歇在楼下的通铺大炕,每天的吃饭住宿和喂马都要花上将近一两银子。一天一两,走了一个月下来便是三十多两,这还是少说,万一有些突发*况,免不了还要再多花些。

这两天,宝祥一直咳嗽个不停,嗓子里总是呼噜呼噜的。沿途请了大夫看了看,只说是受了风寒,需得好好休养,喝几天汤药。

她们住的客栈离草原还有一段路程要走,阮氏亲自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

宝祥从小很少生病,可每次只要一生病,便会很不容易痊愈。阮氏借用了客栈的厨房,熬了一锅瘦肉粥和冰糖苹果水。

“祥儿,吃碗热粥暖和暖和身子再睡。”

阮氏坐在儿子的床边,一勺一勺将热粥喂给他。

热乎乎的粥,不但能暖和身子,也能暖到心头。吃完粥,宝祥吃过便又睡了过去。夜里,他有时会因为浑身酸痛而醒来,声音闷闷的****几声。

阮氏闻声,都会用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让他在梦中觉得安心。

整整过了七天,宝祥的鼻子才通了气,大病初愈,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宝祥知道自己耽误了时间,于是,连忙催促着母亲启程上路。阮氏不敢掉以轻心,要他再多休息两天,把身子再养好一点。

一大清早,小丫鬟一面用嘴呵着手,一面蹬蹬蹬跑上客栈二楼。她一进屋子便笑着道:“夫人,夫人。”

阮氏刚梳好了头,正往头发上摸着***油,听见她的声音,回过身来,用急促的声音问道:“大早上的,出什么事儿了?”

小丫鬟摆一摆手,笑呵呵道:“夫人,春公公来接咱们了,这会正在楼下候着呢。”

阮氏闻言一喜,忙抽出手绢抹了抹手,跟着起身道:“赶紧去看看少爷,睡醒了没?”

“是。”小丫鬟领话儿去,阮氏则稍微整了整衣襟,缓缓走下楼去。

小春子穿着厚重的大长袍,头上还带着一顶狐狸毛帽子,瘦尖的小脸显得十分疲倦,看着是起早赶路寻来的。

阮氏走下楼来,小春子立马行了个礼道:“夫人,您一路辛苦了。”

阮氏冲着他点了点头,客气道:“起来吧,这么冷的天气,你也辛苦了。”

说话间,宝祥已经领着丫鬟出来,大家聚集在大厅用过了早饭,便随着小春子一起出发。

小春子走了快三天,宝珍算算时间,想着他差不多应该接到人了。

宝珍的肚子越来越大,分明不过是六个月多,可看起来却像是要临盆一样。大夫说,这样的情况并无大碍,可能是怀了双胞胎的缘故。

巴图布赫闻此,不等大夫说完,便一把将宝珍紧紧抱在怀里,薄薄的嘴唇一遍一遍亲着她的脸,她的眼。

宝珍被她亲得一脸通红,大为窘迫,轻轻挣扎,躲开了去。

帐中的人见此,早都识趣的低头退下,巴图布赫见状,伸出手去把她拉进怀里,宝珍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耳朵里能听见那种“砰砰”地心跳声,显然他这会是很兴奋的。

宝珍轻挣了两下,安安静静地伏在巴图布赫的怀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温香软玉在怀,巴图布赫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手指撩拨着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正想低头去吻,却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大汗,春公公带人回来了。”

宝珍闻言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抬头看向巴图布赫道:“一定是我娘亲来了,我要去接她。”

巴图布赫放开了她,跟着道:“我出去就行了,外面风大,你还是在帐中等着比较好。”说完,他扶住宝珍的肩膀,将她安置于后面的座椅之上。

片刻之后,巴图布赫让着阮氏和宝祥一同进帐,见了她们的身影,宝珍连忙扶着肚子站了起来,开口唤道:“娘,祥儿。”

阮氏见她起身,忙伸出手迎了出去,待到马上就把碰到女儿时,她又突然收回了手,温和道:“娘的手凉,你别握。”

宝祥也跟了上来,他盯着姐姐的圆滚滚的肚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宝珍被弟弟的模样给逗笑了。她点了点他的额头,温和道:“怎么?让姐姐的模样给吓到了?”

宝祥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满脸欢喜道:“没有,我还要恭喜姐姐呢。”说完这话,他还不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祥儿快起来。”宝珍让着她们入座,却见巴图布赫还站在身后,又继续道:“大汗,这位是我的母亲,这位是我的弟弟宝祥。”

巴图布赫的模样还是让阮氏觉得有些不习惯,她只冲着他行了个礼,又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半句话。而宝祥则又是为难,他先看了看阮氏,又看了看宝珍,方才开口吞吞吐吐地道了一声“姐夫”。很显然,巴图布赫对于这样的称谓,还不是很适应,背着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宝祥见他盯着自己,微感窘迫,有些腼腆似地低下了头。

宝珍见状,随即拉过弟弟的手,温和道:“祥儿,这里不是中原,你要称呼他为大汗,不能叫姐夫的。”

宝祥闻言,更觉得自己多嘴丢人了,于是,微低着头道:“大汗...”

巴图布赫点了点头,拍了拍手掌,吩咐帐外的人前来奉茶上点心。

宝珍询问起两人路上的情况,阮氏避重就轻地回答,眼睛一直望着宝珍,目光温柔。

说着说着,她突然伸手抚了抚宝珍隆起的肚子,有些纳闷道:“你在信上说,不过才六个月,可看着倒是不像。”

宝珍闻言,微微笑了笑道:“母亲别担心,方才太医说了,我可能怀得是双胞胎,所以肚子比普通人看着大一些。”

“双胞胎?”阮氏听了这话,立即皱了皱眉,担心女儿的身子骨儿单薄,承受不了分娩时的痛苦。

“大夫是怎么说的?你仔细跟娘说说。”阮氏继续问道。

母女二人说起这些孕事,引得巴图布赫和宝祥都插不上话,宝祥抬头望了大帐一圈,待见正前方摆着的牛角形状的弯刀,顿时移不开眼睛了。

过了片刻,巴图布赫接到军报而离开,阮氏和宝祥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比之前自在多了。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贴心话儿,直到兰芝摆好了晚饭。席间,阮氏瞧着满桌子的肉食干粮,转头望向女儿,语气心疼道:“你每天就是这么吃的?”

宝珍闻言,点一点头,给她夹了块酱牛肉道:“娘,您尝尝看。虽说看着不太精致,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阮氏依言尝了一口,只觉有点硬,要咀嚼一阵才能咽下去。

“这么硬的肉,你怎么吃啊?”

宝珍听了,自己跟着也吃了一口,跟着道:“牛肉劲道一些才好吃呢。我挺喜欢的。”说完,她又给阮氏和弟弟夹了几道菜。

谁知,阮氏吃了几口之后,便将筷子放下,淡淡道:“兰芝,您带我过去厨房看看。”

兰芝闻言一愣,随即上前道:“夫人,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阮氏看着她道:“亏你跟了宝珍这么长时间,怎么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满桌子都是肉,吃完非得消化****不可。”

宝珍拉着阮氏的衣袖,含笑道:“娘,你误会兰姑姑了,她平时为了给我做吃的,没少费心。今儿这些菜都是大汗准备的,他想让您和弟弟尝一尝这里的风味。”

阮氏闻此,脸色稍微缓了缓,却还是坚持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有身孕的人,娘得给你做些好吃的才行。”

宝珍拦不住她,只好让兰芝陪着她一起去了,宝祥坐在旁边,因为阮氏突然离开,他也不动筷子了。

“祥儿,这些菜你也不喜欢吗?”

宝祥摇摇头,他素来是喜欢吃肉的,只是见母亲和姐姐都不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卷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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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做了一碗清汤牛肉面,牛肉用大火煮得很烂,汤头也很美味。相比桌上干巴巴油腻腻的菜色,让人觉得更有食欲。

阮氏将汤面端到女儿面前,轻声道:“先喝口汤再吃面,小心烫。”

宝祥隔着桌子探出头,闻了闻道:“真香,娘,我也想吃。”

怀孕的人,情绪的变化总是很微妙,甚至是有些多愁善感。宝珍因为母亲煮的面条,顿时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吃着吃着,就落了泪。

阮氏见了心疼不已,双手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劝慰道:“傻孩子,不过一碗面条而已,有什么好哭鼻子的。你也不怕祥儿看见,笑话你这个做姐姐的。”

宝珍闻言,忙点了点头,拭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拿起筷子吃面。

阮氏特意多做了些,一人一碗,不过,宝祥的胃口很大,还需吃些别的才会觉得饱。

两个孩子的好胃口,让阮氏很是舒心,吃过晚饭,兰芝送她们去了毡帐休息。

阮氏第一次住这样的毡房,进房坐了许久,半点睡意也没有,只是望着门外出神,耳边还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宝祥倒是一点也不认床,洗漱过后,自己往炕上一倒,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阮氏因为睡不惯毛毡垫而醒了过来,从衣食住行来看,草原和京城,实在是相差了太多太多。

阮氏起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还未入口便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真是没有一样是合心意的。”

天寒地冻得不说,还要什么没什么,连床炕上也是这样毛咋咋的东西。女儿在这里生活,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阮氏本就心焦,这会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歪着炕上轻声叹气。

第二天,阮氏照例起来的很早,虽然没太睡好,但还是准备亲自给女儿做早点。丫鬟见状,忙要同去打手帮忙,阮氏摆一摆手道:“你留下照看祥儿吧,起来后先别让他马上出来,免得再着凉喽”

小丫鬟连连点头应着,转身回了毡包。

昨天半夜突然下了大雪,路上的积雪很深,踩一脚下去,便没了半个靴面。阮氏将双手缩在袖筒里,一步一步地往毡包后面去。沿途,她瞧见了那些草原上的妇女正在劈柴生灶。

草原上的妇女都是很能干的,她们每天张罗着全家人的三顿饭,有时还要帮忙放牧。她们露出粗实的手臂,直接伸到还漂浮着冰碴的水里,面不改色。

阮氏冷得只跺脚,顾不上多看,匆匆跑进了不远处的毡包。

这会,兰芝已经开始准备了,待见阮氏进来,忙上前道:“夫人,您怎么起来了?这些事,交给奴婢就好。”

阮氏冲着她笑了笑,只道:“我起早起惯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兰芝闻言,也不好再劝她,只得从旁边拿过围布过来,生怕弄脏了她的衣服。

阮氏想起昨晚,自己对兰芝的态度,继而接着道:“之前,宝珍经常和我说起你,夸赞你的那一手好厨艺呢。我不擅长多什么菜,唯独做面条还有些心得。”

兰芝闻言,连忙恭顺道:“奴婢的手艺不精,承蒙主子她不嫌弃。”

阮氏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谦虚,跟着道:“我看昨儿的牛肉面,宝珍吃得很香,要不今天我再给她做一次。”

兰芝的想法是一样,她掀起锅盖,含笑道:“奴婢早把牛肉用小火炖上了,等会儿正好可以用。”

阮氏见了,忙赞了她一句,随即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有了母亲的细心照料,宝珍的身子越来越丰腴。害喜的症状一消,宝珍的胃口也随之越来越好。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要感叹一番:“我又胖了。”

宝祥闻言,不自觉地发笑,跟着凑到姐姐的跟前,指着自己圆圆的下巴道:“姐姐,还得继续努力呀。”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引得旁边的阮氏和兰芝,也跟着掩嘴而笑。

阮氏的手上正忙着做小衣,她做女红的速度出奇的快,方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把小孩从出生到三岁时用的衣裳都做好了。

兰芝在宫中生活十几年,自认为见过的能功巧手已经够多了,可阮氏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连连暗叹不已。

怀孕到了第九个月,宝珍经常在半夜里抽筋,她现在几乎不怎么下床走动了。因为肚子又大又沉,她的腿脚渐渐无力,如今走一步比往常走十步还为费力。

巴图布赫为了方便照顾宝珍,让阮氏搬了过来,而自己则回到军帐休息。

阮氏每晚都守着女儿休息,宝珍有好几次醒过来,都瞧见阮氏坐在一旁,借着昏黄的烛光,低头做着针线活儿。

“娘。”宝珍的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好像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阮氏闻声,忙抬头答应了一声,跟着匆匆来到床边坐下,按揉着她的小腿道:“怎么?是不是小腿又抽筋了?”

宝珍摇摇头,满脸心疼地看着母亲,继续道:“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

阮氏见她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只道:“娘不困,你先睡吧。”

宝珍拉过母亲的手,摩挲着她指尖那一层薄薄的茧子,愧疚道:“瞧您为了我,手指都磨成这样了。不行,这针线活儿,您说什么也不能再做了。”

阮氏劝慰她道:“哎呦,你这孩子,这么点活儿哪能累着人呢。娘自从过来之后,每天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再不找点事情做,人非要闲出毛病来不可。”

宝珍欲要反驳,却因为嗓子太干,咳嗽了起来。

阮氏忙给她倒了杯温水润润喉,跟着又扶着她重新躺下,盖好被子道:“身子要紧,赶紧睡吧,大人休息好了,胎儿才能健康。”

宝珍薄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是想扬了一个笑,可眉目之间,却是隐隐显出一股悲伤的神色来。

夜色深沉,不远处的火盆中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巴图布赫独自一人留在军帐,他的眉心微蹙,盯着桌上的公文册,默默出神。

帐外的侍卫突然进帐,语气有些犹豫道:“大汗,小郡主在外求见。”

巴图布赫闻言,脸上露出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沉声道:“让她回去吧,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侍卫刚应了声是,正欲转身,却见旭日高娃自己已经走了进来。她穿着绛红色的束腰长袍,乌黑的长发变成扎成一个个小辫子,显得俏皮可爱。

旭日高娃将精心准备的鸡汤放在案台上,跟着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巴图布赫道:“大汗,请尝尝看,这是我亲手做的。”

巴图布赫对她带来的鸡汤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重新拿起公文册,淡淡道:“这汤就搁下吧。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帐休息吧。”

旭日高娃闻此,笑容一滞,非但没走,反而是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汗,您要一直这样对我吗?”旭日高娃满脸委屈道:“我知道,前些日子自己做了很多唐突的事,您生我的气,我也能理解。可是,时间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您还是这样不理不睬的....”

此时,巴图布赫显然对她没有什么耐性,只道:“我现在还有事忙,你先回去吧,若是得空的话,多去陪陪你的祖母也好。”

旭日高娃还是不走,她直视着巴图布赫,放缓了语气道:“大汗,我不会打扰您太久的。这鸡汤是我跟祖母学的,还请您能尝一尝就好。”

巴图布赫闻言,没有说话,随手拿起桌上的汤碗,喝了一大口。

旭日高娃见此,轻柔一笑,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起身缓缓上前,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巴图布赫。

早上醒来时,宝珍的精神出奇的好,提议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阮氏刚开始不依,但见外面*光明媚,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便又应允了。

兰芝过来得有些晚,她似乎没有睡好,脸色很是难看,眼睛也是红红的。

宝珍穿戴整齐之后,还不忘在脸上扑了些胭脂水粉,以掩盖自己过于苍白的肤色。

兰芝见她要出去,神情明显有些慌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格格,您身子沉,行动也不方便。”

宝珍微微一笑,“我也走不远,大汗今早没有过来,我正好先去看看他。”

兰芝闻言,脸色刷地一变,好像似乎有东西哽在脖子里,但自己又不想说出来。

阮氏见她吞吞吐吐的,直截了当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宝祥他又闯祸了?”

兰芝摇摇头,目光有些躲闪道:“不是,小少爷一早就跟世子打猎去了。”她迟疑了一下,跟着道:“主子,您还是先别去看大汗了,他那处现在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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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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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神情明显一愣,继而转过身来,发现兰芝低垂着头,心里咯噔一声。“大汗那里什么不方便的?”

兰芝没有马上答,只在低头站着,犹豫了片刻才道:“主子,您千万别动气。大汗他肯定是一时糊涂,他....”

听她这么说,宝珍立马反应了过来,阮氏在旁,气得重重地一跺脚,沉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添乱子。”

宝珍对巴图布赫有着奇异的信任,可现在,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兰芝一瞧主子那沉重的表情,立即觉得后悔,只得再次宽慰她道:“主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为了这件事置气难受。您现在还怀着孩子,一切都要小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宝珍便抬手打断了她,语气平静道:“好了,别说了。”

阮氏打心底里替女儿着急,黑着脸摇了摇头,几次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您留在帐中等祥儿,我过去看看。”宝珍收敛住自己复杂的情绪,接着道:“兰姑姑,帮我把披风戴上。”

“是。”兰芝忙应了声。

主仆二人出了毡帐,宝珍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兰芝的手臂,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一言不发,走向军帐。

巴图布赫显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给算计了。他懊恼地支着头,凌乱的床炕上分布散落着两个人的衣裳和腰带,让他再次回忆起了昨夜的春情。此时,旭日高娃的身上一丝不挂,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厚实的毛毯里嘤嘤哭泣。那样子,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直下。

宝珍进帐时,正好见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旭日高娃的委屈,巴图布赫的愕然,让她向前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旭日高娃一见到她,猛然捂住脸大声痛哭起来,仿佛在跟她哭诉自己昨晚所受到的欺凌。

宝珍盯着她看了很久,方才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吩咐道:“兰姑姑,你去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送她回去。”

兰芝点了点头,跟着上前拿过落在地上和炕上的衣服,待要去扯掉她身上的毯子时,旭日高娃啜泣道:“娘娘,我...”

“什么都别说了,先把衣服穿好吧。”兰芝故意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臂,跟着也顾不得弄没弄她,便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套上了。

巴图布赫赤luo着上身,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宝珍一定是误会了,可自己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待到旭日高娃离开之后,宝珍默然站在原地,她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很吃力。所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和巴图布赫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宝珍终于开了口道:“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说完,她便转身出了大帐,丝毫不理睬巴图布赫的挽留和解释。

阮氏不放心女儿,所以便等在了大帐外面。这会,瞧见神情沉重的宝珍,不由紧张地皱了皱眉,上前唤了她一声。

宝珍故意现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她压抑住内心滋生的哀愁,轻声道:“娘,我没事。”

女儿是在硬撑,阮氏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怎会看不出女儿眼中的失望和悲伤。

阮氏用手臂揽着她,谁知,还未走出两步,宝珍的身子突然往下一坠,捂着自己的小腹跪在地上。

阮氏被她的模样下吓了一跳,连忙唤人来帮忙。巴图布赫闻声而来,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

宝珍疼得冷汗直流,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处猛然涌来,来势之凶猛,让她极尽晕厥过去。

巴图布赫将宝珍抱回大帐,跟着将她放平到床榻之上,他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见自己的手上竟沾满了血迹。

巴图布赫被吓得一愣,身子前后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木桌。

“啊”阮氏见到他手上的血,当即惊叫一声,跟着捂住嘴,跑去床边去看宝珍。

宝珍满脸痛苦,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褥,连连****道:“疼,好疼。”

大夫和接生婆随即赶到,接生婆查看了一下,随即道:“娘娘这是要生了,赶紧准备好热水,毛巾。”

兰芝急得几乎哭了出来,但手上却不敢怠慢,匆匆地拿着水壶脸盆出了大帐。

巴图布赫也被请了出去,他顾不得身上的冷,随便披了件长袍在帐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宝珍的情况很不乐观,接生婆也有些急了,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她使劲,“娘娘,您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定要用力啊。”

宝珍疼得躬起身子,可任凭她怎么用力,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阮氏眼泪汪汪地陪在女儿的身边,不时地为她擦着汗,鼓劲打气。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宝珍疼得已经快要昏了,她的脑子里如乱麻一般的思绪,只觉眼前竟是来回晃动的人,她们冲着自己激动地大喊。

接生婆大急,她拿过毛巾抹了把汗,看着阮氏和兰芝,犹豫了一下才道:“娘娘的情况不妙,虽说是动了胎气,但孩子还是出不来。”

阮氏害怕女儿会有什么闪失,惶恐地说:“那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她非得晕死过去不可。”

接生婆一脸地为难,摇了摇头道:“现在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办法,只等再等等看了。”说完,便重新坐回到床边,扶着宝珍圆滚滚的肚子,摸来摸去察看着胎位。

宝珍从没受过这样的罪,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接生婆见状,大喝道:“快来人,掐她的人中,使劲掐。”产妇要是没了知觉,胎儿可就真的危险了。

巴图布赫看着端出来的水盆,心脏不由跟着一颤,他出生入死好几次,却从没有想现在这样害怕血腥味。

从上午一直僵持到了下午,整整过了三个时辰,大帐中的****声越来越小,以至于帐外的巴图布赫几乎都听不到了。他有好几次想冲进去看看,却都被春华冬梅冒死拦下。“大汗,请您稍安勿躁,娘娘这会情形危急,您最算进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惹得她分心。奴婢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您还是先回大帐等消息吧。”

如此一番话,让巴图布赫收回了脚步。平心而论,宝珍会动了胎气,都是因为自己,如果她和孩子真有什么好歹,自己一定会痛苦内疚一辈子的。

天色见沉,宝珍的体能也消耗殆尽了,她的呼吸微弱,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断了似地。

接生婆眉心紧蹙,思衬片刻,蓦然把头抬了起来,语气认真道:“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最后的法子了,再不把孩子生下来,大人也保不住了。”

阮氏闻言,吓得脸色苍白,只见接生婆向兰芝耳语了几句,让她一同帮自己捋宝珍的肚子,似乎想要用这股力量帮她顺产。

接生婆的臂力很大,依她来看,如今想要保住孩子,可能是很难了,但大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也许是错有错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来,接生婆便面露惊喜,大声道:“出头了,出头了,娘娘再使一把劲,孩子就出来了。”

宝珍隐隐约约地听见这句话,拼尽身上的最后一份力气,硬咬着牙加了把劲,跟着便晕了过去,不醒人事。幸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个男婴出来了。只是,他的身子已经涨成了青紫色,而且还像没有了呼吸一样,没有哭音。

阮氏见状,差点吓晕了过去。好在,接生婆很有经验,她倒着拎起孩子,照着孩子的屁股搭理地打去,发出响亮的啪啪声。

这几下过后,婴儿终于有了动静,他好似被人吵醒了一般,放声大哭,引得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是双胞胎,接生婆不敢多耽搁,将第二个孩子也顺利地拽了出来。同样的,这个孩子出来时,也是一声不吭的。

接生婆如法炮制,照着孩子的屁股打了几下。可惜,不论她怎么用力,这孩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氏看着这揪心的一幕,满脸泪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暗暗祈祷道: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接生婆试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无奈地放弃了,她将孩子搁在干净的被褥上,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救不活了。”

阮氏闻此,紧紧用一手捂住嘴巴,忍住哭声,一手将那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抱在怀里。大家都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

原本两个完好的孩子,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

阮氏不敢想象,女儿若是知道了之后,会受到多大的刺激。

巴图布赫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满脸欢喜地冲进大帐,却看见所有人都在哭,猛然停下了脚步。

阮氏抬头看着他,起身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跟着将怀中没了气息的婴孩递给他,语调哀怨道:“好好看看,你的一时痛快,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

太子卷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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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利刃般剜进巴图布赫的心脏,他震动过甚,垂眸看着襁褓里一动不动的婴儿,双手微微颤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氏将婴儿重新抱进怀中,刚止住的眼泪又籁籁地流得满面。“宝珍受不得一丁点儿的刺激,大汗还是先请回吧。”

此时的巴图布赫仍如惊雷轰顶一般,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想要去碰碰那婴孩,不过阮氏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兰芝见状,连忙上前道:“大汗,娘娘这会需要好好休息,如果您想见孩子,奴婢等会儿就去给您抱去。”说完这话,她便向春华和冬梅递了一个眼色。

春华冬梅这会也是眼泪汪汪的,连劝带请,一左一右将巴图布赫让出了大帐。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伤心,却又不敢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手中的事。

孩子的哭声很小,皱巴巴红通通的模样惹人心疼。兰芝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洗澡,又让乳娘给他喂奶,哄他入睡。

孩子睡沉了以后,兰芝才走到阮氏的身旁,瞧着她怀里的襁褓,轻声劝道:“夫人,把孩子交给奴婢吧。”

阮氏擦了擦眼泪,抬头问道:“你要把这孩子怎么办?”

“这..人死不能复生,奴婢当然要把他...”兰芝的语气有些迟疑,实在是不忍心从自己的口中说出那两个字。

阮氏闻言,下意识地将手中襁褓往怀里紧了紧,微微摇头道:“母子连心,怎么也要让珍儿看一眼才行啊。要不然,等她醒过来,见不着孩子会伤心的。”

兰芝听得心头又是一酸,跟着道:“夫人,依奴婢看,这孩子见还不如不见,格格刚刚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若是再因为这件事伤心,身子未必能承受得了。”

“你的意思是要瞒着她?”阮氏略显意外道:“这怎么能瞒得住?”

兰芝重重地跪在地上,低下头道:“奴婢该死,奴婢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大夫当初诊脉时,也不敢完全肯定,格格怀得一定是双胞胎,他只说是有可能,有可能而已。”

“所以呢,你要大家一起扯个谎话来骗她。”阮氏说这话时,声音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心痛。

这会,大夫前来查看,阮氏见状,忙吩咐兰芝起来,跟着道:“大夫,您赶紧看看,珍儿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点了点头,忙把手往炉子前哄暖,随即上前诊脉。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都没出声,只是蹙着眉,暗暗叹气。“娘娘的脉象虚弱,她的元气大伤,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老夫先开个方子,你们按着药方配药,每天早晚喂她喝一碗。每两个时辰,帮她翻身擦一次背。切记不能让娘娘受凉吹风。”

兰芝一一记下大夫的交代,继而望向阮氏怀中的襁褓,再次开口道:“夫人,把那孩子给奴婢吧。”

阮氏犹豫了好一阵,方才松开了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要好好安置他。”

兰芝的眼眶微红,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点头应了一声是。

天黑之后,宝祥和哈日查盖满载而归,他们总共捕了五只毛兔子。若是剥下毛皮,正好可以做一顶毛帽子。两人一进驻地,就见小春子领着两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

小春子行了个礼,开口道:“世子,少爷你们可回来。”

哈日查盖翻x下马,用马鞭子敲了敲靴子底儿,问道:“干嘛慌慌张张的?”

小春子语气沉重道:“您还是前去军帐看看吧。”随即又扭头看向宝祥,“小少爷,夫人也正找您呢。”

宝祥有些纳闷,但见小春子一脸焦急的模样,随即反应过来道:“春公公,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春子闻言,忽然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小主子,出大事了。”

凌晨时分,巴图布赫站在原地好一会没有作声,他缓缓走近自己的妻子,瞧着宝珍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发疼。

兰芝搬了一张椅子给他,声音沙哑道:“大汗请坐。”

巴图布赫挨着床边坐下,伸手轻抚了抚宝珍的发鬓,轻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兰芝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点头道:“是。”领着春华和冬梅一起无声无息地出了大帐。

巴图布赫整夜没有合眼,脸色略显憔悴,他亲吻着宝珍的手背,喃喃道:“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管宝珍能不能听见,巴图布赫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他痛苦地弯下身子,将额头贴上宝珍的手背,好像是在恳求她快点醒来。

宝珍依然毫无反应,任由他如何情真意切,内疚自责都是无用。

旭日高娃独自一人坐在毛毯上,面前摆着晚饭和水果,她一口都没有动。宝珍的事,让她心烦意乱。自己的本意并不想害人,谁知却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乌伦珠日格进来时,正好瞧见她这副愁闷的样子,不禁开口道:“你这孩子,坐在地上干什么?”

旭日高娃闻言,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迎上前来问道:“奶奶,怎么样?她醒了没有?”

乌伦珠日格摇了摇头,用极平静的声音说道:“还没有。她因为生产元气大伤,这一关恐怕是不好的。”

旭日高娃听了,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歉疚地问:“那她会死吗?”

乌伦珠日格稍微想了想,只道:“一切还得看她的造化,是生是死,谁也猜不准。”

旭日高娃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随即瘫坐在地上,轻轻颤抖道:“早知如此,那日我就不该去的..我就不该去的。”

乌伦珠日格闻言,放出很郑重的脸色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做过的事情是不能后悔的。你既然已经成了大汗的人,往后就要多提自己打算才行。”

奶奶的叮嘱,旭日高娃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每天夜里,她都是辗转反侧,只觉,自己的眼前总是有一个挥不去的人影。那人影一直牢牢地跟着她,时而远时而近,犹如一律幽魂,看不清也抓不着,让人心生恐惧。

整整过了大半个月,宝珍依旧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阮氏和宝祥每天守在她的旁边,说过去的故事给她听。

这天傍晚,兰芝将喂好奶的孩子抱给阮氏看,小孩长得很快,白白胖胖的小手总是举着,好像想要摘什么东西似地。

阮氏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瞧着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孩子这会不哭也不闹,只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人和物。

阮氏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捧到了宝珍的身边,轻声说道:“珍儿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孩子,你的宝贝。他长得跟你很像,尤其是眼睛。”她一边说,一边将轻轻哄着孩子入睡。

谁知,小家伙儿突然咧嘴大哭了起来,阮氏忙将他重新抱在怀里拍着哄着。他的哭声很是响亮,引得兰芝也跟着过来道:“这才刚喂过奶,怎么又哭了?”

正当大家都忙着哄孩子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冬梅,突然惊呼一声,跟着眼泪夺眶而出了。

“格格,格格她....”

兰芝闻言,忙抬头去看,只见宝珍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偏着头痴痴地往这边看。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开口说话。

阮氏见状大喜,将孩子顺势交给兰芝,自己回握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道:“珍儿啊,珍儿啊,你看看娘。”

兰芝跟着将孩子也抱了过去,又哭又笑道:“格格,您看,这是您的孩子。”

宝珍一见着孩子,原本迷茫的眼神立刻清亮了起来,跟着她缓缓地抬了抬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下包着孩子的锦被。

她现在还没什么力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脚也是麻酥酥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片刻,大夫过来察看见她的脉象平稳,连连点头道:“看样子,娘娘是没什么大碍了,只需细心静养,过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宝珍醒过来之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兰芝将孩子搁在了她的枕边,让她看着方便一些。

许是,母子连心。当宝珍的手指碰到他的时候,小家伙儿便立马不哭了,咕哝着小嘴,好像是在笑似地。

阮氏见状,心中虽然感慨万千,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

宝珍只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不过她已经记不得内容了。只记得,梦里一直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ps:晚更了一个小时,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处理起来让人头昏脑胀的。不过,柒柒可以作保证,绝对不会断更的,还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太子卷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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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坐在女儿的身边,一边为她按揉着手脚,一边轻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宝珍安安静静地听着,自从醒来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有些神思恍惚,时常默然出神,好似自己再努力回忆着什么。

关于孩子的事,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时不提,等到宝珍恢复得好一些的时候再说。

兰芝千叮咛万嘱咐让下人们不许多嘴多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许再提。一旦格格问起什么,全看夫人和自己的眼色行事。

巴图布赫得知宝珍清醒,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往大帐探望。谁知,还未来得及进帐,便被兰芝温言拦住。“大汗请留步,奴婢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巴图布赫念妻心切,见她这样冒冒失失地横在自己身前,声音未免有了怒气:“有话快说。”

兰芝稳住心神,轻声道:“娘娘的身子还需静养,夫人她决定暂时不要将失去孩子的事,告知娘娘,以免再有什么闪失。”

巴图布赫闻言颇感意外,他沉吟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先这么办吧。”

兰芝听了,连忙躬身行礼道:“谢大汗”说完,伸手掀起帐帘让着他进去。

这会,宝珍刚喝过汤药,斜歪着身子靠在枕垫上,低头哄弄着身旁襁褓里的孩子。她轻握着孩子的小手亲了亲,微微一笑。

巴图布赫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跟着缓缓走上前去。

阮氏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待见来人是他,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幸好,兰芝及时地跟她递了个眼色,她才微微放了心,起身给巴图布赫让了位置。

宝珍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孩子,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旁边坐着的是谁。

巴图布赫见她理也不理自己,先开口唤了她一声:“宝珍。”

宝珍闻言,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再看着一个陌生人似地,没有夹杂丝毫的感情。

巴图布赫见状,慌忙凑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宝珍,你还在恼我对不对?”

宝珍的两眼流露出迷茫的神情,好像他这样的举动弄得很不安,随即神情紧张,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巴图布赫没想到她会这样的反应,有些激动问道:“宝珍她是怎么了?”

阮氏在旁,重重地叹一口气道:“现在还说不好,她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开口说过。大夫说还得再看看,才知是什么病症。”

事情远比自己料想的还要严重,原本好端端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人也认不得,话也不不出,实在令人觉得沉重。

巴图布赫的眉心紧蹙,紧绷着脸,压抑多时的无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浓苦而厚重。

宝珍的身子还很虚弱,每次醒来不过半个时辰,便会觉得困乏。

阮氏心中对巴图布赫虽然有气,但还是语气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待他走后,阮氏坐回到床边,将女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指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语气温和道:“好好睡吧,有娘在这里,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宝珍闻言,十分顺从的依偎她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神情安然。

临近春末,阮氏和宝祥已经在草原上生活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宝祥练好了骑术,时而和草原上的牧民比赛,赢得一些丰厚的奖励品。而阮氏每天都守在女儿的身边,陪她说话,陪她吃饭,几乎是形影不离。

宝珍在她的细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得很快,气色也好了很多。有时,也会开口说几句话,但内容都是关于孩子的。

巴图布赫给孩子起了一个寓意体健康寿的名字—那森布赫,而阮氏则给他起了个乳名为“额鲁”,也是代表着强壮的意思。

作为草原上的小王子,那森布赫要在百天时接受萨满的祝福和洗礼。洗礼的当天,宝珍要十分正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她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但身为汗妃和孩子的母亲,她必须盛装出席。

洗礼那天,所有的牧民都赶到了牙帐外面,等待着见一见大汗的小王子。不过,还有更多的人,希望能看到宝珍,部落中有很多关于她的谣言。其中最荒谬的,莫过于说她被恶魔附体缠身,迷失了自己的心智,成为了行尸走肉。

对于这样的谣言,巴图布赫十分气愤,他下令不许任何人讨论汗妃的病情,如若违反,便要受到残酷的鞭刑。

萨满们戴着色彩鲜艳,表情诡异的面具围坐成一圈,他们的正中央摆着三块大小相同的白色石头,待到仪式开始之后,他们一边唱歌舞蹈,一边绕着石头击鼓,蹦蹦跳跳的模样略显滑稽。

宝珍抱着儿子额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显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怪异。

萨满自称能够代表神明,自己灵魂能够脱离现实世界去同神灵交往,并且完成一系列祈福或者问卜的行为。

载歌载舞的萨满中有一个女长者,她已经在辉特部生活了四十年了,牧民们都认定了她是可以指点迷津的大师,就连巴图布赫也要对她十分尊重。

女长者唱了一会儿,便走到宝珍的面前想要伸手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宝珍下意识地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显得很焦虑。

女长者见状,仰起头张开双手,长吁了一口气,跟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请把孩子给我,让他接受神灵的祝福。”

巴图布赫见宝珍不肯放手,便上前轻声哄着她道:“别怕,萨满们不会伤害孩子的。”说完,他便将孩子给抱了过去。

宝珍的脑子里很混沌,记忆也是零星散乱的理不清楚,但唯独对自己的孩子,她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额鲁被萨满们抱走之后,突然开始放声大哭,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

宝珍听着孩子的哭声,立马想要冲过去,却被巴图布赫牢牢抓住。

“宝珍,没事的,这是洗礼必有的仪式。”巴图布赫轻声劝慰着她,无奈,宝珍依旧使劲地挣扎着。

萨满们依旧又唱又跳的,额鲁的哭声一直都没有停过。宝珍听了,很是心疼,忍不住冲着巴图布赫开口道:“孩子在哭,把孩子还给我。”

这是三个月来,宝珍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巴图布赫闻言,欣喜不已,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宝珍,你认得我了是不是?”

宝珍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孩子的身上,继续用力挣脱道:“额鲁,孩子,还给我。”

巴图布赫看着已经进行到一半的仪式,再次温言劝道:“再等一等。”

歌声,鼓声还有孩子的哭声,让宝珍突然觉得头像是要裂开般的疼痛。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很多声音和画面纷纷涌现出来,瞬间交织重叠在一起。

宝珍用一只手捂着头,猛然从巴图布赫的怀里挣脱出来,跑到萨满中间把孩子抢了回来。

女长者见状大怒,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宝珍厉声道:“无知的人啊,你可知你已经冒犯了神灵,这孩子再也得不到神灵的庇佑了。”

额鲁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一个劲儿地流个不停,宝珍抱着他亲了亲,轻声细语地哄着拍着。

额鲁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他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不哭也不闹地看着宝珍。

洗礼仪式半途而废,萨满无疑把这当成了一件不可饶恕的大错。尤其是女长者本人,更是神情激动地指责宝珍道:“无知的人,你可知冒犯神灵是要付出代价的。”

巴图布赫有心袒护宝珍,亲自向萨满解释道:“汗妃的身子还没有全好,请您原谅她吧。”

萨满认定了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侮辱,当即做出预言道:“大汗,祸端开启,无法避免。草原上必定会再次掀起一场血光之灾。”

她的话让人大吃一惊,巴图布赫无奈,只好吩咐侍女们先将他们送回去。

经过这件事以后,大家对于宝珍的议论就更多了。特别是那些老人家,对于萨满所说的话深信不疑,每天脸上愁云密布,忐忑不安。

自那日之后,宝珍便落下了头痛的毛病,每次当她想回忆什么事情的时候,头部就会疼得想要裂开了一样。大夫们仔细察看,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能开些安神静心的药给她,叮嘱她好好休息。

傍晚时分,巴图布赫过来探望,他的神情疲惫,看来是因为善后费了不少力气。不过,今天还是有让他觉得高兴的事。

宝珍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这可能是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

宝珍静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巴图布赫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子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太子卷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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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瞧着巴图布赫的脸,觉得很熟悉,心口跟着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

巴图布赫的眼神充满期待,非常希望她能开口唤一声自己的名字。

阮氏因为不放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待见女儿一脸犹豫地神情,心里面禁不住也跟着紧张起来。

巴图布赫继续鼓励着她回忆,直视她的眼睛道:“宝珍,看看我是谁?你一定记得的,好好想想。”

宝珍闻言,睫毛微颤了颤,使劲儿的回想,希望从自己脑中那些零星的片段中,努力搜索出有关于他的画面。

记忆的闸门慢慢地开启,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影,渐渐清晰可见。他们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变得丰富而立体起来。

随着记忆的层层叠加,宝珍的眼神不再空洞,等抬起脸来时,眼角已见盈盈泪珠。

巴图布赫见此,认定宝珍已经想起了自己,当即将她紧紧地揽进怀中,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耳鬓,声音略显激动道:“你都记得了。”

宝珍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心中百感交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打湿衣襟。

阮氏在旁,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兰芝在身后阻止,只道:“夫人,有些事情还是谈开了好。”

阮氏闻言,稍微想了一下,心觉这说得也在理,随即冲着兰芝点点头:“额鲁那孩子该醒了,咱们正好过去瞧瞧。”

说话间,侍女们也跟着悄然退下,只余下他们夫妻二人单独叙话。

这么些天,宝珍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场景就犹如灯影一般,时而近时而远,时而真时而虚。

巴图布赫见她默默地望着自己,瞬时想起那天自己做的荒唐事,面色不同道:“那天的事,你得容我解释一下。”

宝珍闻言,微微垂眸,淡淡道:“大汗不用解释了,宝珍也不想听。”说完这话,她抬头扫视了一圈大帐,跟着道:“我想看看孩子。”昏昏沉沉了这么久,她还没仔细看过孩子的小脸。

巴图布赫心知她念子心切,连忙命人去把额鲁抱来。

宝珍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打量,又亲了亲他胖胖的小脸,额鲁被她亲得痒痒,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歪着头咯咯地笑。

阮氏挨在她的身边坐下,一面帮她拢了拢头发,一面扶着她的肩道:“瞧瞧,这孩子的眉眼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宝珍闻言,微微颔首,低头凝神盯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抚摸着小孩子的脸蛋,跟着开口说道:“娘,大夫不是说是双胞胎,为何只有他一个。”

众人闻此皆是一惊,尤其是阮氏,双手更是不自觉地一抖,引得宝珍侧首不解地看着她。

关键时刻,还是兰芝的反应最快,温和笑道:“格格不知道,小王子出生时足有八斤重,胖着呢,也难怪当时的大夫会认为是双胞胎。”

听她这么一说,阮氏跟着又补了一句道:“是是是,你当时元气大伤不知道,当时,娘看见这孩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宝珍还是恍惚间觉得困惑,心里总觉得像是缺了什么似地,踏实不下来。

许是,听见有人讨论自己,额鲁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咧嘴欲哭。

阮氏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逗弄着孩子道:“这小家伙儿,刚喂过的奶,怎么又哭上了。”

宝珍没照顾过孩子,这会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转脸问阮氏:“娘,是不是我抱的姿势不对。”

阮氏摇摇头,瞬时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温和道:“这孩子一直挺闹人的,你身子还弱,先好好歇着。等把精神养足了再陪他玩。”

宝珍显然有点舍不得,拉着包裹孩子的锦被不松手:“娘,你们先别忙着抱走他,让我再好好看看。”

额鲁一到阮氏的怀里立马就不哭了,胖乎乎的小手攥成拳头,口中依依呀呀地。

宝珍依偎在阮氏的身边,瞧着他憨态可掬的模样,只觉心中所有的酸楚都化开了,取而代之的一种暖融融的幸福感。

对于巴图布赫,宝珍在心里依然有个疙瘩,所幸因为额鲁,让她暂时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费神操心那些关于他的琐事杂事。他每天过来时,宝珍总是淡淡的,问一句便答一句,虽然态度称不上冷漠,却也是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这天傍晚,巴图布赫正准备过去大帐用晚膳,却见侍卫领着一名神情慌乱的侍女,掀帘而入。

那侍女是旭日高娃身边的人,进帐一瞧见巴图布赫,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急切道:“大汗,求您去看看我们郡主吧。”

巴图布赫闻言,眉心微蹙,语气略显不耐烦道:“你们家主子又怎么了?”

小侍女一脸惶恐,声音轻颤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请您亲自过去看看。”

自从那日过后,巴图布赫就没见过旭日高娃,虽然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但究竟该给她个什么样的名分,一直是他很是犹豫的事。

三个多月未见,旭日高娃圆润了许多,和之前的清瘦的面相,比较多了几分丰腴之美。

大夫站在旁边,待见巴图布赫进帐,上前一步道:“恭喜大汗,郡主她有身孕了。”

巴图布赫闻言,大为惊愕,盯着大夫问道:“身孕?你敢肯定?”

大夫连连点头,说这样的谎话可要掉脑袋的,“确实千真万确,郡主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这会,旭日高娃安安静静地坐在床炕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巴图布赫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是有些懊恼。

宝珍的身子刚刚有了气色,万一再因为这件事介怀,自己的立场就更为难了。

乌伦珠日格突然进帐,她先是看了巴图布赫一眼,继而走向自己的孙女,温和道:“真是个傻孩子,怎么连自己有身孕了都不知道。”

旭日高娃闻言,微微低头,却没有说话。自己怀孕的事,奶奶事先就知道的,现在却还要在巴图布赫的面前故意这么说。

乌伦珠日格安抚好孙女之后,转身望向巴图布赫,认真道:“大汗,事已至此,您总该作个决定了吧。”她的声音很坚决:“您不能让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把孩子生下来。”

巴图布赫听了,转身望了一眼旭日高娃,此时的她,满脸委屈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无语。如此费劲心思,不过就是为了名分。

想到这里,巴图布赫俨然有了几分怒气,于是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姑姑无需多言。”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出了大帐。

旭日高娃看着他的背景,深感失落,忧心忡忡道:“奶奶,现在怎么办?”

乌伦珠日格微微一笑,似乎他刚才的态度并不在意,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现在有了身孕,侧妃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别胡思乱想,安心养好身子才是真的。”

旭日高娃听了这话,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奶奶阻止道:“相信奶奶,一切都会好的。”

兰芝得知旭日高娃怀孕的消息后,气愤得不得了。自己在帐外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方才端着汤药进帐。

汤要是刚刚温好的,里面放得都是一些上好的补药。不过,味道却很浓很苦,宝珍皱着眉头,硬是整晚药喝了进去。

喝完之后,兰芝忙递了一颗蜜饯给她含着,连吃了好几颗蜜饯,宝珍口中的苦味都没有完全消散。

兰芝见状,跟着道:“真是难为格格了,要不是大夫交代过,奴婢就往里面放些冰糖了。”

宝珍用茶水漱了漱口,“兰姑姑,没关系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兰芝跟着点点头:“格格说的是。”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春华急匆匆跑进来道:“格格,乌伦姑姑想要见您。”

兰芝听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道:这个老狐狸,又想过来装可怜了。于是,先开口说道:“你去回了她,格格这会刚吃完药,马上就休息了。”

春华应了一声是,谁知,宝珍却阻止她道:“春华等等,你让她进来吧。”

兰芝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不解道:“格格,她肯定又是来找茬儿的,您何必还要见她呢。”

宝珍淡淡道:“往后的日子那么长,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既然早晚都要见,还不如让她一次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麻烦。”

乌伦珠日格进来时,兰芝只得上前行礼,但眼神中却有怨讪之意。

宝珍披了一件外裳,起身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客气道:“乌伦姑姑,好久不见了。您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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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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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伦珠日格说的并不多,很是简单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话里话外,无非是希望宝珍能拿出大家风范,宽和包容,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兰芝对她用的这个词,异常反感,尤其是她说时的语气,好像是谁耽误了她们一样。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似没什么杀伤力,却不知何时会反过头来狠狠地咬你一口。

宝珍显然对旭日高娃怀孕的消息,很是意外,一直压抑的情绪翻滚着涌上心头,她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

今天的乌伦珠日格没有声泪俱下的哭诉,也没有卑躬屈膝的姿态。她头一次拿出自己长辈的身份,故作慈祥道:“娘娘,您是贤明的人。断然不会因为一己之见,牺牲大汗的幸福吧?”

宝珍闻此,看了她老人家一眼,似笑非笑道:“乌伦姑姑,咱们之间像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往后就不用说了罢。侧妃的事,我没有任何意见,大汗若是想要纳她,我绝不会反对。”

乌伦珠日格见她回答得这样痛快,倒也不再多说,起身回了个谢礼就离开了。

待她走后,兰芝神情激动地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道:“格格,您为什么要这样?她们祖孙俩明明是计划好了的。”

宝珍淡淡道:“事已至此,再阻拦也是无用,立侧妃是早晚的事。”

兰芝一时情急,愤愤然道:“立谁也不能立她格格,您不能轻饶了她,就是因为她...您才会受那么多的哭。”

兰芝平时很少这么激动,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她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宝珍说话。

宝珍并不知她心里欲言又止的秘密,只当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倒也没多在意。“好了,姑姑,帮我把额鲁抱来,我想看看他。”

兰芝闻言无奈,只好应声而去。

出了大帐,兰芝仰头看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心底里为格格感觉委屈不值,和一个害死自己孩子的女人共事一夫。这也太讽刺,太荒唐了。

额鲁暂时住在阮氏的大帐,阮氏每天细心照料,眼见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

兰芝过来时,额鲁刚刚睡下,阮氏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话。

兰芝把刚才的事,大致跟阮氏交代了一下。阮氏听后,当场气得脸色苍白,暗咬银牙,压低着嗓音道:“实在是欺人太甚,蹬鼻子又上脸。”

兰芝轻声道:“格格因为不知孩子的事,所以放缓了态度,很多话奴婢不能明着说,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阮氏沉声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定下。当初,没让她们一命赔一命,已经是开恩了。”

兰芝闻言,抬头问道:“夫人,那您准备怎么办?”

阮氏冷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那个始作俑者,要他当斩则斩,当断则断。”

“夫人,这件事您去说不合适吧。大汗虽然是个明事理的人,但也难免会有脾气,您这样贸贸然去了,恐怕不好...”

兰芝的话说的在理,阮氏稍微缓了怒气,跟着道:“那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兰芝低头想了想,略显愧疚地摇头道:“奴婢愚笨,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法子。”

“唉这段时间也难为你了,看来现在急也没用,咱们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

兰芝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夫人说的是。”跟着,她回头看了看炕上的额鲁,继续道:“格格想见见孩子,奴婢这就给她抱去吧。”

阮氏听了,拦了她一下:“他才刚睡着,你等睡沉些再抱走吧。”

夜半时分,宝珍满身虚汗地坐起来身来,她被自己刚才的梦境给吓到了。梦中的她,还在经历分娩时的痛楚,产婆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大声道:“娘娘使劲儿啊,使劲儿,还差一点孩子就出来了。”

一切就好像过电影似地历历在目。但唯独让人惧的就是,梦里的她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裹在柔软的锦被里,一个放声大哭,一个安静不动,任凭产婆怎样拍打,都是无声无息的。

阮氏和兰芝就站在旁边,满脸忧伤地看着那孩子,轻轻地吐出一句:“这孩子死了。”

就是这句话,让宝珍惊恐地从梦中醒来,双手紧抱着被子,身体不自觉地一阵轻颤。

兰芝在软榻上打盹,待听见动静之后,揉着眼睛起身,却被满脸惊慌的宝珍给吓了一跳。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兰芝匆匆赶到床边,待见她汗津津的额头,忙抽出手绢给她擦擦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宝珍闻言,稍稍缓过神来,猛地抓住兰芝的手,颤声问道:“兰姑姑,我问你,我究竟怀得是不是双胞胎?”

兰芝大吃一惊,愣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心中暗道:“格格怎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是下人们说走了嘴。”

宝珍见她不答,脸上异常为难的神色,心脏忍不住一阵抽紧,用急促的声音催促道:“你说啊,你回答我。”

兰芝沉住气,缓了缓神情,连忙答说:“格格,您到底是怎么了?大夫早都说过了,您怀得不是双胞胎。”

宝珍的面色煞白,微微摇头道:“不可能的,梦里面不是这样的。”

兰芝闻言,方知她是因为害了噩梦,心中暗自松了一大口气。她轻轻拍着宝珍的肩膀,安抚道:“格格别怕,那只是个梦而已。”

“不,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完全就跟真的一样。”宝珍双目灼灼地望着她,急切道:“梦里面你抱着个一动不动的孩子,说他已经死了。”

兰芝听得这话,心里一惊,瞬间涌上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震惊,只怔怔地望着宝珍,好半天说不出话。

宝珍见状,只当她心虚,微微颤抖的双手紧握住她的肩膀,眼眶润湿道:“兰姑姑,你跟我说实话,求你跟我说实话。”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谎言,当宝珍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兰芝和阮氏苦心隐瞒的秘密,再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很多时候,沉默就代表了默认。兰芝的脸上显着懊悔和祈求的神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格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宝珍终于哭出声来,她神情痛苦地伏在床上,用力捶打着自己胸口。

兰芝见此,生怕她打伤了自己,忙上前拦道:“格格,奴婢求求您了,要打您就打我吧。”

宝珍的拳头一下一下地重重落在兰芝的身上脸上,从小到大,她没有像这般绝望过,她不能原谅自己,身为母亲,怎么可以忘记自己的孩子。

帐中的哭声和哀求声,引来春华和冬梅赶来,两人刚进屋,就见格格和兰芝哭作成一团,兰芝的头发凌乱不堪,左半边脸颊也是红肿的。

春华见状,忙回头道:“冬梅,你赶紧去把夫人请来。”

冬梅也被吓了一跳,应声点点头,小跑着出了大帐。

兰芝紧紧抱着主子的腰,陪着她一起失声痛哭,口中一直喃喃道:“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宝珍痛哭不已,捶打在她的身上的拳头,越来越重。

片刻,阮氏匆忙赶来,来不及多问便上前把女儿抱住,好声劝慰道:“我的儿啊,别哭,别哭。”

宝珍闻言,扑在阮氏的怀中不断痛哭抽泣,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怨愤都化成眼泪。

兰芝在旁瘫坐在地上,春华和冬梅忙上前把搀起,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阮氏抬头看着兰芝那副失神的模样,焦急问道:“好端端的,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兰芝好不容易忍住眼泪,轻声回道:“夫人,格格她..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阮氏闻言,刚开始还有些晃神,随即反应过来,仰头哎呀了一声,紧紧抱着女儿,哽咽道:“珍儿啊,珍儿。你一定要坚强,你还有额鲁,还有娘和宝祥,咱们一定能把这关挺过去的。”

春华和冬梅在旁,也跟着背过身去抹眼泪,一同出声劝慰着。

宝珍难以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又哭了一阵便突然晕倒在阮氏的怀里,没了知觉。

须臾,大夫过来看诊,他发觉宝珍的脉象极弱,气若游丝,急需一颗百年人参来吊吊命。

巴图布赫听了,吩咐骑马连夜入关,必须在明早之前找回百年人参。

宝珍静静地躺在床炕上,神情憔悴,面白如纸,半分血色都没有。

天亮之前,骑兵终于寻来了十棵百年人参,兰芝按着大夫的药方配好煎药。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宝珍的脸上才稍微有了些血色,只是手脚还是温凉凉的,巴图布赫毫不避嫌,亲自坐在床边给她捂手取暖。

阮氏和兰芝更是****没有阖眼,侯在帐中等待,不时落泪轻叹。

太子卷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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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阮氏借着盈盈烛光,忧心忡忡地守着女儿。

兰芝因为自责和愧疚,一直跪坐在旁边默不出声。如果自己的表现没那么奇怪,格格就不会觉得疑心了。

阮氏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兰芝闻言,微微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要这样一直跪到格格醒来。”

阮氏转过头来看她,突然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不怨你,是谎话早晚都有被拆穿的一天。珍儿受的这么苦,全都是那对祖孙儿害得。”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不免又有些激动,因为担心吵到宝珍,方才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

兰芝还是不肯起来,阮氏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道:“我说的话你可以不听,好...不过,额鲁这会该起来吃奶了,你去那边看看,看看乳娘有没有把孩子照顾好。”

兰芝闻言,心知夫人这是为她找了个理由,含泪应了声好,双手拄着床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兰芝跪得腿麻,稍微站立了一会,方才能活动走路。

待她走后,阮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吩咐春华和冬梅再烧了一壶热水来,然后就可以下去休息了。

春华和冬梅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水壶加在炉子上烧着,冬梅往里面添了两块木柴,重重地叹了口气。

春华听了,扭头瞧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你这丫头,叹什么气?”

冬梅让了让身子,春华随即蹲在她的旁边,暖一暖手:“春华姐,咱们格格的命太苦了。这么年轻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春华捂住了嘴,轻声教训道:“说话也不注意点。什么命太苦。年纪轻轻就..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说到一半,春华松开了她的嘴巴,继续道:“咱们格格是有福气的人,老天爷有眼,一定会让她好起来了的。”

冬梅赞同地点点头,又往炉子底下添了几块柴。

阮氏喝了点茶,精神也跟着好了一些,她熄灭掉门口的蜡烛,只留下桌子上的一盏灯。

凌晨时分,阮氏给宝珍喂了一杯水,谁知,刚喂了几口,宝珍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好像是被呛到了似地。

阮氏闻声大喜,连忙见她放平躺好,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宝珍的睫毛微微颤抖,跟着缓缓地睁开眼睛,哑声道:“娘。”

阮氏见状,差点喜极而泣,连声说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有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宝珍已经两次从鬼门关兜兜转转,可等待她的,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孩子的夭折,让宝珍伤透了心,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那些刺激伤害自己的人。

再见巴图布赫时,宝珍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她对他一字一句说道:“大汗,我请求你立旭日高娃为侧妃。”

巴图布赫本想安慰她几句,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不解道:“宝珍,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宝珍别过头,不想与他对视,只淡淡道:“大汗误会了,宝珍只是想成人之美而已。”

巴图布赫听着这话,心里很着急:“你明明说的就是气话,什么叫成人之美?”

宝珍披着长袍站起身来,和他隔开一点距离,方才继续道:“侧妃的位子可以给她,但她的孩子生下之后,要交给我抚养长大。”

巴图布赫闻言一愣,不自觉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是可以。”

宝珍轻笑了一声,语气冷冰冰道:“当然愿意。孩子是最无辜的,我会好好照顾他长大,和额鲁一视同仁。”

巴图布赫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大对劲,但念及她大病初愈,又因为丧子而心痛,没有多说话,只随口答应了一声。

宝珍听着他敷衍的语气,不肯作罢,“大汗,这些话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您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巴图布赫望着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可言喻的愧疚,点头答应她道:“好,我说到做到。”

宝珍闻言,神情恢复之前的平静,跟着道:“最近我的身子不舒服,实在不方便服侍大汗,还请您暂时歇在别处吧。”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巴图布赫并不觉得意外,临走时,他轻声叮嘱了一句:“注意休息,好好养病。”

兰芝匆匆备好了茶水,不过赶来的时候,见大汗已经走了。

“格格,这是人参茶,您喝一点也可以。奴婢往里面加了蜂蜜,味道也没那么苦。”兰芝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温和道。

宝珍拿起杯子,询问道:“一会儿,你帮我更衣,我想去看看额鲁。”

“格格,您的身子还很虚弱,出去容易着凉。”兰芝继续道:“格格想看孩子,奴婢把他抱过来就是了。”

宝珍尝了一口参茶,觉得还是喝不惯,便放下杯子道:“我没什么事了,整天闷在屋子里是不行的。我想出去透透气,你陪我出去走走,顺道去看看...”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兰芝明白她是想看看那个安葬好的孩子,于是连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叫小林子去备车。”

宝珍闻言,抬起头来问道:“还需要坐车去吗?”

兰芝微微点头,“奴婢当时自作主张,把孩子葬在了山脚下,那里的风景很美,而且也很安静。”

宝珍的双手微微发颤,长吁一口气道:“嗯,好,先帮我更衣吧。”

这阵子,额鲁几乎每天都会增加体重,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小胖墩。

宝珍见他健健康康的,心情好了很多,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交给阮氏看护着。

阮氏见她身上的打扮,询问道:“珍儿,你要出去?”

宝珍点头“嗯”了一声,握着额鲁胖乎乎的小手亲了亲,只道:“我很快就回来,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阮氏见她心情不错,倒也跟着放宽了心,连声应着:“好,娘今天亲自下厨,做些你喜欢吃的菜。”

宝珍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坐上马车,宝珍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沉重。看得出来,兰芝选了一处很好地方,这里很清净,花草繁盛。

一路上,兰芝时不时偷看宝珍的脸色,好在她并没有激动或者哭泣,反而是安安静静地一声都不吭。

到了地方之后,兰芝扶着她下车之后,便吩咐小林子将备好的祭品从车上拿下来。

因为是夭折的孩子,所以觉得很可怜。来到人世间,本该健康快乐的长大,谁知连母亲的奶水都没喝过一口,就这么死去了。

想到这里,兰芝不禁又微红了眼眶,祭品大多都是些吃食,除了孩子喜欢的糕饼之外,还有很多新鲜的水果。

宝珍还拿了几件亲手做的衣服和小袜子,还有一枚添了香料的荷包。

小林子拿出了一只小火盆,并且点了些自己扎得纸钱,宝珍站在几步之外,看着那个小小的青石头墓碑,不知不觉地双眼含泪。

兰芝微垂着眼睑,扶着宝珍上前一步,温和道:“格格,您觉得这里还可以吗?”

宝珍忍着眼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点头道:“这里很好。”

小林子往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坐垫,躬身道:“格格,您请坐吧。”

宝珍跪坐在坐垫上,用手摸着那冰凉凉的石碑,全身忍不住抽缩了一下。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连看都看上一眼,任谁都会觉得心酸又难过。

兰芝在旁摆放水果,小林子轻声说道:“兰姑姑,奴才有没有落下什么?”

兰芝摇摇头道:“没有,你先去马车那边候着。有事我会再吩咐你的。”

“是,姑姑。”小林子应声而去。

宝珍双手捧着小小的衣服,细细摩挲着上面的针脚花纹,轻声说道:“孩子,娘亲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说完,她将衣服一件一件放进火盆中,看着它们慢慢被烧成灰烬。

兰芝陪在她的旁边跪着,脸上露出一种既悲伤又愧疚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方才出声劝慰道:“格格,节哀顺变。”

宝珍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个地方,大汗他来过吗?”

兰芝摇了摇头:“大汗曾经问过奴婢,但没有亲自来过。”

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宝珍拭掉脸上的泪水,露出像一个淡淡的笑容,怅然道:“这样也好。”

兰芝听出她话中的悲伤,不禁劝慰道:“格格,您还这么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

宝珍盯着兰芝的脸,神情认真道:“不会了,我只有额鲁一个就足够了。从今往后,我只为了他一个活着。”

ps:最近迷上了种田文,尤其喜欢看《欢天喜地》那样的,温馨朴实的调调,越看越上瘾~~~~(*^__^*) 嘻嘻……

太子卷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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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只当格格说的是一时气话,并没有太过注意。

回到牙帐之后,宝珍并没有急着回去休息,而且亲自去探望了旭日高娃。这样的举动,无疑让兰芝觉得诧异,却又不敢多言。

帐中点着淡淡的熏香,旭日高娃背靠在床炕上,正在喝着刚刚煮好的牛乳粥。

待看见宝珍进帐,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羹匙掉在了毛毯上弄得很脏。因为穿着长袍的关系,她的小腹还不太显怀,但起身的时候,还是需要人搀扶,小心翼翼的。

宝珍见她行动不便,非常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坐着不用动弹。

不过,旭日高娃面对她时,还是显然有些心虚,迎上前去微微俯身道:“见过汗妃”

宝珍的态度平和,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她的眼神是冷冰冰的,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身子不方便,就不用这么拘礼了。”宝珍看了看她的小腹,继续道:“听大夫说,已经快四个月了。辛苦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往后你要多加注意。”

旭日高娃微低着头,与她面对面地坐着,捂着自己的小腹,一声不吭。

宝珍看着她,淡淡道:“怎么?我来这里看你,你觉得不习惯吗?”

旭日高娃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累了,没精神。”

宝珍听了,笑笑道:“孕妇都是喜睡的,之前我也是这样的。”

不知她这话是有意还是无心,旭日高娃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垂着眼睑,不敢与她对视,完全没了平时的活泼骄傲。

“吃的东西还习惯吗?”宝珍接过侍女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味道太甜便又放下了。

旭日高娃偏爱甜食,之前从京城送来的糕饼,她喜欢得不得了。如今,糕饼早都吃没了,她就整天以奶酪饽饽为食。

“劳烦娘娘惦记,一切都很习惯。”旭日高娃本本分分地回答。

宝珍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往后就不要这么称呼我了,你是大汗未来的侧妃,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就好。”

旭日高娃闻言,大吃一惊,睁大双眼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宝珍见她盯着自己,含笑道:“你不愿意吗?我比年长一岁多,叫声姐姐倒也正合适。”

旭日高娃闻此,犹豫了片刻,方才勉强地开口唤了一声:“姐姐”。

宝珍听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整了整衣裳,“妹妹好生歇着吧,我就不多打扰了。往后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差人来告诉我,我会派人给你准备的。”

“谢谢姐姐。”旭日高娃也跟着起身,行了一礼。

缓缓出了大帐,兰芝明显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不用想,她们这会一定都在暗自腹诽着格格,猜疑着她的心思和言行。

回到自己的大帐之后,兰芝一面服侍着她解披风,一面轻声说道:“格格,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兰姑姑,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拘谨。”

兰芝将披风收好,给她斟了杯茶,温和道:“格格,其实您没必要那么大度,那么委屈自己。是她们对不起您,您非但不记恨,还对她那么好,这究竟是为什么....”

宝珍闻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温和道:“姑姑,您过来陪我坐坐好吗?”

兰芝应了一声好,小心翼翼地坐下,静静等待着主子的话。

宝珍望着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跟着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难为姑姑在我的身边这么些日子,想必没少费心费神。”

兰芝闻此,忙站起身道:“格格,快别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做好分内的事,一心伺候好格格而已。”

宝珍见她又要表忠心,忙拉着她重新坐下,含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快,坐下来吧。”

兰芝重新落座,任由宝珍握着自己的手,一动也不动。

宝珍长吁了一口气,淡淡道:“失去那孩子,我确实心疼难耐。我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气恼,而是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孩子是最无辜的,没必要把他们卷进大人的是非中来。我的孩子没了,没必要让她的孩子陪葬,我不想做那样的恶毒的人。”

兰芝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只道:“格格说的是。一报还一报,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能亏了自己的良心。”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老天爷的报应,还不知何时会来呢。我并不指望它,我只想把额鲁好好抚养成人,让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长大。”

兰芝跟着点点头,却又有些不解道:“格格,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将她的孩子养在身边呢?”

宝珍闻言,没再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姑姑,您往后就会明白的,我这么决定,其实对大家都好。”

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巴图布赫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往来的商队就被劫了好几次,还不算牧民们丢失的牛羊群。

扎那沉不住气道:“大汗,他们这分明就是挑衅,咱们再不还击,他们非得变本加厉不可。”

巴图布赫闻言,一脸沉重,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事。

“大汗,请您下令,让属下带兵过去。只要一千人,我有信心让他们知难而退。”

帐中的贵族们闻此,马上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他们都不赞成出兵。

“不过是些马贼而已,还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出兵,让其他的部落知道了,岂不是惹人发笑。”

“就是就是,加强戒备就成了,何必要出兵呢,真是大题小做。”

扎那最看不过他们这样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样子,冷笑道:“什么叫小题大做?难道还真等人家打到家门前来才反抗吗?”

贵族大臣们闻此,没再做声,可神情却是一脸地不耐烦。

扎那懒得和他们废话,急切道:“大汗,您就别犹豫了,属下绝对会把事情办好的。”

巴图布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下令道:“好。我就给你一千骑兵,打个漂亮仗回来,别让我失望。”

扎那闻言大喜,俯身行大礼道:“是,属下一定不负大汗的重托。”

夜已经深了,宝珍却丝毫睡意都没有,她轻轻拍着额鲁,瞧着他酣睡的模样,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阮氏这会也没睡,披着件薄毯子坐在旁边,依然还拿着绣绷子做针线活儿。

宝珍抬头看她,轻声道:“娘,光线这么暗,您就歇会儿吧。”

阮氏闻言,没抬头,只是笑着说:“拿个绣花针儿有什么好累的?娘做这些都做惯了,三天不碰,反而想得慌。”

宝珍也跟着笑:“托您的福,额鲁现在的衣服都能穿到好几岁了。想必之下,让我这个做娘亲的都觉得惭愧了。”

阮氏将绣针插好,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哎呦,嘴巴是不是泡过蜜了?说话说得这么甜。”说完,又帮她拢了拢头发,“怀胎十月是最辛苦的,哪能跟针线活儿比较呢。”

阮氏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担心女儿又记起生产时的事。幸好,宝珍没有往那边联想,脸上依然笑盈盈的。

额鲁在梦中翻了个身,小嘴咕哝了一声,模样憨态可掬。

阮氏见状,忙岔开话题,含笑道:“瞧瞧这小家伙儿,不知是再做什么美梦呢?”

宝珍凑过去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又给他掖好了被角,“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他都会叫人走路了。”

阮氏跟着赞同地点头道:“可不是嘛,一旦有了孩子,这时间过得就特别快。”说完,她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失笑起来。

宝珍见了,温和道:“娘,您在这草原住的惯吗?看着皮肤都没有以前好了。看来,我得给你好好补一补。”

阮氏闻言,含笑瞥了她一眼,“都是做外婆的人了,还不补什么,你还是多对自己上点心吧。”

宝珍不依:“娘,您可别这么说,您还年轻着呢。”

“去去去,你这孩子,不许拿娘寻开心。”阮氏轻轻地打了一下她的肩膀,宝珍瞬时握着她的手不松开,放在自己的脸颊旁。

阮氏见她心情不错,稍微想了想,清了清嗓子道:“最近,你和大汗还是没话说吗?”

宝珍闻言,脸上的笑容缓了缓,抬起头来道:“好端端的,您怎么提起他了?”

阮氏拉过她的手,生怕她又避而不答,继续道:“娘问问都不行啊你们俩毕竟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的,总这样不言不语的哪行啊?”

“娘,您就别担心了,我自己有打算。”宝珍淡淡道。

“打算?什么打算?”阮氏追问道:“你别总是敷衍我,要跟娘说说实话,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太子卷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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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微微侧着身子,不愿和他对视,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孩子的小衣。

巴图布赫落座之后,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茶,跟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宝珍,你过来。”

宝珍闻言,悄然地走过来坐下。

巴图布赫长吁了一口气,想用尽量的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宝珍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待听到女长者的事情时,方才略显意外。

“因为她的预言,大家都变得很敏感,很小心。”巴图布赫沉声道:“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露面,免得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宝珍似乎有她自己的想法,“大汗,依我看还是一切如常最好。女长者的预言确实让人担心,但如果我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整日闭门不出,反倒更让人觉得不安了。”

巴图布赫闻言,抬头望向她道:“我是怕你觉得难受。”

宝珍淡淡一笑,语气平和道:“如果大家真的认为我是灾星,那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巴图布赫见她如此豁达,神情微微缓和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宝珍闻言,淡淡一笑,客气道:“多谢大汗。”

说完政事,巴图布赫接着询问起额鲁的事,额鲁快满四个月了,已经开始呀呀学语,嘀咕着一些不成词儿的话。

提起额鲁,宝珍慢慢地笑了,话也多了。

巴图布赫见状,伸出手欲想抚摸她的脸颊,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多日来的冷淡

谁知,宝珍见他伸出来的手,微微偏过头地躲开,随即垂下眼睑道:“大汗,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巴图布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忽又闪现愠怒的神情:“今晚我要歇在这里。”

宝珍听了这话,只得随即应变道:“对不起,今天宝珍的身体不方便伺候,还望大汗见谅”说完,这话她便起身行礼,委婉地下了一道逐客令。

巴图布赫显然对她这副冷淡淡的态度,很是气愤,于是,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表情严肃道:“你非要这样继续下去,是吗?”

宝珍对他的怒气并不在意,低着头,语气平静道:“大汗息怒,宝珍是真的不方便,还请大汗移步到别处吧。”

别处?巴图布赫闻言,冷笑一声:“你说的别处是哪里?”

宝珍见他明知故问,没答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巴图布赫突然走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

宝珍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微微蹙眉道:“大汗,您弄疼我了。”

巴图布赫显然并不打算松手,反而是将她打横抱向床榻,神情阴郁。

宝珍看他这副表情,深感不妙,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沉声道:“大汗,我说过了我不舒服...”话还未说完,便被巴图布赫扔到了床上。

巴图布赫将她困于x下,手掌顺势从她衣襟下面伸了进去,逆探入怀。宝珍真的急了,她使劲全力去推开他的身子,厌恶地别开脸。

巴图布赫凝视着她的脸,能够完全感觉她的不甘和气愤,心里不明白,她何时变得这样讨厌自己。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巴图布赫突然开始伸手去解宝珍的衣服,他的动作很粗暴,哪怕是把衣服撕破了也毫不在乎。

宝珍吃惊地转过头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却因为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巴图布赫低下头,嗅了嗅她发鬓间的清香,低沉道:“我不想对你用强,这是你逼我的。”

从宝珍悲伤的脸色中,巴图布赫深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礼又粗暴的错误,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兰芝应声进帐,待见衣裳不整地巴图布赫和宝珍,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垂下眼睑。

临走时,巴图布赫回头看了看宝珍,神色不大自然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点再来看你和额鲁。”

宝珍闻言,并没有按照规矩起身回话,而是依旧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神无光。

巴图布赫见此,似叹非叹地吁了一口气,走出大帐。

见他走了,兰芝忙行至床边,伸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急急问道:“格格,您没事吧?”

宝珍只穿着一件单衣,拥被兀坐,胸前的斜襟敞得很大,露出白皙的脖颈。

兰芝见她不说话,自然担心,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格格,您没事吧?”

宝珍缓过神来,看着满脸担忧的兰芝,平静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兰芝回道:“回格格,刚过寅时三刻。”

宝珍轻声吩咐道:“去打点水来,我想沐浴。”

兰芝连连点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准备好了热水。

宝珍仰着脸靠坐在浴桶里,兰芝侯在旁边,原本想为她擦擦背,却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跟着从眼角滚落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兰芝见此无奈,只好想出些话来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萨满长者的预言,让很多牧民还是惶惶不安,待得知大汗将长者囚禁起来,更是觉得难以接受。巴图布赫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此事,但贵族和大臣们却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在他们看来,无论萨满的预言是真是假,都该予以重视。

自从那晚之后,宝珍和巴图布赫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僵持和冷淡了。

巴图布赫因为心有愧疚,时常过来走走看看,但宝珍对他却像是个陌生人一般,连行礼和问安的话都没有了。

阮氏见此,不禁又开始为女儿的担心,幸好,巴图布赫并不在意,反而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是旭日高娃的赐封礼了。虽然是侧妃,但必要的准备还是不能少,巴图布赫把这些事全都交给了下人准备,几乎从来不过问。

旭日高娃的妊娠反应很严重,对于吃的东西非常敏感,严重的时候,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

乌伦珠日格见状,颇为心疼,却又帮不上忙,只得每天陪着她说话解闷。

旭日高娃哪里能吃过这样的辛苦,因为身子难受,原本爱说爱笑的她,每天几乎都是以泪洗面,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期间,巴图布赫只来看过她两次,寥寥数语的关怀,显得客气又生硬。

这天晌午,旭日高娃又开始泛起恶心来,她难受地蹙着眉,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哽咽道:“这孩子我不要,我不要了。”

乌伦珠日格在旁听了,忙道:“不许说这样的傻话。”

旭日高娃满脸委屈,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吸着鼻子道:“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乌伦珠日格劝慰她道:“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孩子都是天赐的福气,要好好珍惜才行。”

旭日高娃止住了眼泪,坐直身子道:“奶奶,我想见见大汗,他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乌伦珠日格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大汗每天忙于政事,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为好。再过几天,就是你的赐封礼了,到时候,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天天都能见得着。”

旭日高娃闻言,不知为何,突然似叹非叹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并不觉得高兴。

乌伦珠日格见此,移步坐到床边,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别担心,大汗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好的。”

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旭日高娃在三个月后突然早产。所幸,母子平安,让大家虚惊了一场。

未足月的孩子很难养活,因为身子太多单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旭日高娃产后虚弱,却还是坚持要亲自给孩子喂奶。须臾,巴图布赫亲自过来探望,和他一起的还有宝珍和兰芝。

看过孩子以后,巴图布赫难得露出温和的神情,对她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旭日高娃闻言,微微红了眼眶,积攒在心中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谁知,巴图布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你的身子虚弱,孩子就先交给宝珍抚养吧。”

旭日高娃惊然一惊,满脸诧异地看着他,语气轻颤道:“大汗,孩子是我的,为什么要交给姐姐抚养。”

巴图布赫显然之前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事,所以,这会便耐下心来同她解释了一遍。

旭日高娃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沉,望也望不见尽头。

宝珍站在旁边,双手抱着襁褓里孩子,温和笑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孩子视如己出,好好养育他的。”

旭日高娃慌乱地摇摇头,猛地坐起身来,想要从她的怀里把孩子夺回来。谁知,自己脚下无力,差点摔坐在地上。幸亏,巴图布赫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大汗,我求求您,我可以照顾孩子,我的身体没事,您可以问问大夫,他说无大碍的。”

太子卷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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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高娃神情憔悴,双眼含泪,苦苦哀求着巴图布赫。如此楚楚可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几分同情。

宝珍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轻声道:“孩子似乎睡着了,我先带他回帐。”

巴图布赫点点头,双手扶着旭日高娃的肩膀,沉声道:“你看你自己,连站都站不稳,怎么照顾孩子。好好放心休息吧。”

“我可以照顾,奶奶她也可以帮我照顾。”旭日高娃看见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被抱走,失声长号,哭得昏天暗地。

巴图布赫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会被她这么一闹,更是无心多说,只吩咐下人们将她照顾服侍好。

旭日高娃伏倒在地,哭声越来也高,最后还是丫鬟嬷嬷们将她半扶半拖地安置在了床上。

宝珍回帐之后,将孩子交给了兰芝照顾,自己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孩子的皮肤粉红又半透明,额间还能见到细微的血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下都似乎很费力的样子。

兰芝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微微蹙眉,谨慎地措词道:“格格,这孩子先天不足,恐怕要费心养育才行。”

宝珍深知这一点,可自己并不后悔把他要来。“你叫冬梅多费点心,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了。”

兰芝闻言,点头应了一声是。虽然不知道格格为何会这样“自讨苦吃”,但她还是全力支持,将那孩子的衣食起居安排得头头是道。

眼看着春去秋又来,阮氏和宝祥的归期终是不能再继续拖延了。阮氏原本想再往后延一个月,却被宝珍出言阻止。

“趁着天气还暖和,路上也会方便些。”宝珍将弟弟宝祥叫到跟前,仔细叮嘱道:“祥儿,你现在是大人了,往后要代替姐姐照顾好娘亲和公主。”

宝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双手被在身后摆弄着马鞭子。

“还有,你现在虽然学会了骑马,但也不能太意了。”宝珍抚了抚他的头,见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怎么?又想跟姐姐闹脾气?”

宝祥闻言,用力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舍不得你。姐,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看我?”

宝珍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嗯..只要你乖乖听话,姐姐就会回去看你。”

宝祥听了这话,只觉她在敷衍自己,不满意道:“姐,你这话说得不算。”

宝珍笑呵呵地看着他:“怎么不算,我素来说话算话,不信的话咱们拉钩。”说完,她伸出手指,不料,宝祥却还是不愿意,“拉钩是小孩子玩的招式。我不要。”

阮氏在旁听了,不禁数落他道:“祥儿,不许跟姐姐没规矩。赶紧回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宝祥闻言,不甘心地瘪瘪嘴,直视着宝珍,语气认真道:“姐,京城离这里那么远,我就算好好听话,你也看不见。”

“谁说的?我可是有一双千里眼的,不管距离多远,都能看见你的表现。”宝珍不想变成无趣的姐姐,所以故意和他开着玩笑。

谁知,宝祥听了这话,非但没笑,反而回头看了阮氏一眼,低声叹气道:“娘一定不会跟你说我乖的。”

宝珍闻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拍着弟弟的肩膀:“你这小机灵,什么都知道。”

许是,在草原生活了半年多,宝祥的性格似乎比以前更野了。每天起早就不见人影儿,到了傍晚时分才脏兮兮的回来。这会突然要离开,自然有些舍不得。

哈日查盖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对他口中说起的京城,颇为向往和着迷。宝祥和他握拳保证,如果有机会,一定会邀请他去京城来玩。

临走前的那晚,宝珍求着阮氏和自己一起睡,母女俩和衣而眠,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夜半时分,阮氏忍不住伤怀,一个人偷偷地背过身子抹眼泪。谁知,宝珍突然从身后把她抱住,脸颊贴在她的后背上,轻声道:“娘,别哭了,我保证一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阮氏闻言,回握住女儿的手,点一点头。

翌日晌午,阮氏和宝祥按时出发,临上马车前,阮氏将额鲁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一脸地不舍。

宝祥显然也对自己的这个外甥很喜欢,凑过去握着他的小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的话。

巴图布赫亲自来送行,虽然宝珍对他颇为冷淡,但他还是做足了本分,交代骑兵队护送她们,直到入关。

阮氏走后,宝珍的情绪明显有些失落,好在,还有额鲁和托雷两个孩子。托雷的名字是宝珍取的,巴图布赫对此也没有多言,一切都随了她的心意。

旭日高娃因为产后失调,身体变得很差,再加上念子心切,积郁成疾,整个人几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宝珍曾经带着托雷看过她两回,旭日高娃都会声泪俱下地恳求她,求她把孩子还给自己。

宝珍无意刺激她,只是温和劝道:“妹妹,你难道不相信我吗?看看托雷,他多么健康,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他的。”

旭日高娃哭得就算是个泪人儿似地,可怜巴巴地望着襁褓里的孩子,双手合十,哽咽道:“娘娘求您,不要这么折磨我,见不到孩子,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宝珍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因为担心她的哭声吵到熟睡的孩子,便将托雷交给兰芝带出去,轻声道:“妹妹,你这是何必呢每天把生啊死啊,这次词语挂在嘴边,非但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反而只能徒增伤感。”

旭日高娃怕她会走,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凄然泪下:“娘娘,过去都是我不懂事,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宝珍不喜见人哭哭啼啼的样子,稍稍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打断她道:“妹妹要是再这个样子,我也只有先行告辞了。”

旭日高娃闻言大急,挣扎地想要坐起来,无奈,浑身无力,根本做不起来。“娘娘求您,不论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求您让我再好好看看孩子。”

宝珍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跟着转过身来,对着她,柔柔一笑,语音中带着些幽怨道:“好好体会这种痛苦吧,它可以教会你,往后该怎么做人。”

接连三天,辉特部的边境处都传来了坏消息。从南面而来的这队骑兵,声势浩大,初步估计也得有将近三千九百人。

这些骑兵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他们杀光所有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牛羊被牵走,毡帐被烧毁,火光满天,四周一片死寂,着实令人心寒。

这样残忍的手段,绝对不是一般的马贼而为。巴图布赫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影就是准格尔部的策妄阿拉布坦,只有他才会如此大手笔,并且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不知是不是巧合,部落中此时此刻的现状,完全迎合了当天女长者的语言。血光之灾,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贵族们要求巴图布赫放了被关押已久的女长者,希望她能借助神力,来帮助他们躲过这次劫难。

谁知,女长者的大限将至,弥留之际只留下一句话:“灾难才刚刚开始。”

原本的希望破灭,贵族们的情绪变得异常敏感,最后,他们甚至把矛头指向了巴图布赫和宝珍,谬论道:“就是因为大汗娶了这个不详的女人,惹恼了天上的神灵,降下大祸于众人。”

巴图布赫忙于应对外敌,没时间对他们的胡言乱语做出反应,好在,扎那的急脾气,关键时刻发挥到了作用,他将长矛横在众人面前,恶狠狠道:“你们有本事在这里嚼舌根,不如直接上战场把敌人打跑。怎么样?你们敢不敢?”

被他这么一说,很多人虽然心里面还嘀嘀咕咕的,但都表面上都适时地收住了声。

巴图布赫紧急派兵布阵,希望能赶在他们更大的动作之前,打回一场翻身仗。可惜,由于消息的错误,非但没能打退敌人,反而折兵损将,元气大伤。

边境告危,对方的滚滚铁骑,犹如入无人之境,嚣张跋扈。

巴图布赫苦于无法对峙,独自一人借酒浇愁,他的酒量一直很大,可今天确实没喝几杯便俨然有了几分醉意。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扎那忽然进帐来报,他又带来了一条坏消息。

巴图布赫听后大怒,霍然站起,急匆匆冲出大帐。扎那见他,如此冲动,连忙劝道:“大汗,稍安勿躁,他们有将近八千人马,可咱们的准备还不充分,冒然开战的话,只会失败。”

巴图布赫长吁一口气,愤然的眼眸看向驻地南面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叫所有人连夜集合,明天一早,准备出发。”

扎那闻言,略显吃惊道:“大汗,你说所有人?”

“对,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做好抗战的准备。”

太子卷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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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眼前的危机局势,巴图布赫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但就是倾囊而出,带领麾下的所有骑兵应战,试图博出一点胜算。对他这种近乎于冒险的决定,除了扎那之外,没有人支持。

策妄阿拉布坦的八千骑兵,就像一场怒不可挡的风暴,很快就来到了边境附近,那里的百姓随之沉浸在一片凄冷之中。

牧民们纷纷落荒而逃,成千上万的人一股脑地涌来驻地避难,他们或是重伤缠身,或是家破人亡。巴图布赫努力地想把他们心中的恐惧打败,无奈,兵短粮少,每天都有人因为病痛和饥饿丢掉性命。

每天听着帐外凄楚的哭声,宝珍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三日来,这种忐忑越演越烈。兰芝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以备不时之需。春华的冬梅都是胆小的人,面对这场的危机,不免都寄希望于格格,希望她能想办法带领大家离开。

宝珍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思来想去,做了一个颇为痛心的决定。那就是让春来和冬梅带着额鲁和托雷先行离开这里。趁着入关的路,还未没有完全被堵死,先带领着孩子们逃到安全的地方。

春来的机警和功夫,宝珍是非常看重和信任的,她相信他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春来闻此,稍显犹豫,他更希望大家能一起离开。可主子的话就是命令,容不得自己反驳和多嘴。

打定主意之后,宝珍向巴图布赫说明了自己的用意,身为孩子的父亲,他也十分担忧孩子们的安全,但对于宝珍的做法,他并不是完全赞同。

“孩子还那么小,不能离开母亲。”巴图布赫微微沉吟道:“你也要一起走,带上能带上的一切,跟着孩子一起入关。”

宝珍闻言,立马拒绝道:“大汗,现在这种时候,我不能走。”如今,人心惶惶,一旦自己冒然离开,不仅会动摇军心,还会让剩下的牧民百姓更加绝望。

巴图布赫见她拒绝,心绪万千,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故作严肃,深深看了一眼宝珍,认真道:“如今,事态严重,你就算留下来也没有任何作用。好好听话,带着孩子们赶紧离开。”

宝珍依旧摇摇头,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巴图布赫重重地揽进怀里。

“你和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巴图布赫沉默半晌,缓缓道:“就算是为了我,你们一定要离开一定要”

宝珍的鼻梁磕在他的胸口,引得自己的眼中一阵酸楚,宝珍没有像之前那样反抗,而是静静地依偎他的胸口,幽幽问道:“这场仗,你有多大的把握?”

巴图布赫闻言,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霾,冷静地深吸两口气,闭上眼道:“这次事关生死,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取胜。唯有一搏,才知结果。”

宝珍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巴图布赫的后背。

两人相拥而立,仿佛已经从周围的环境中抽脱出来,一心一意地享受着当下的这份静谧和温暖。

渐渐地,宝珍乱窜的思绪被帐外的马蹄声拉回,她只见身穿盔甲的扎那匆匆进帐,待见眼前的情景,微微一愣,随即跪下拱手道道:“大汗,属下刚刚得到消息。策妄阿拉布坦的骑兵,已经开始往驻地行进,估计用不了三天,即可到达。”

巴图布赫闻此,浓眉深深皱起,随后松开了怀中的宝珍,沉声道:“不能再耽搁了,今晚你们就得走。”说完这句,他不等宝珍的回答,回头吩咐扎那道:“你赶紧去准备两队人马,大概一百人左右。”

“大汗”宝珍抬眼看着巴图布赫,紧紧握住他的手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巴图布赫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要说的话,唇角扬起弧度,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别耽误了时辰,快去准备吧。”

按着,巴图布赫的意思,哈日查盖也是要随着宝珍一起离开。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他代表着整个辉特部的希望。

哈日查盖早知父亲会有所决定,他没有像之前那般任性胡闹,而是破例乖乖顺从。

夜深了,趁着夜色的绝佳掩护,宝珍等人分别骑马而行,额鲁和托雷因为年幼,随着乳母和春华冬梅一起坐在马车。

临行前,巴图布赫静静看着宝珍的脸颊片刻,眼神心疼地抚她的发,似乎走了神。

“大汗。”宝珍方轻轻道:“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巴图布赫闻言,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跟着一伸手,将宝珍抱起来,稳稳地放在马鞍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护着她的小腿道:“我一定会去接你们的。路上小心,保重身体”

宝珍微微点头,声音略显哽咽道:“你也要保重我不许你有事”

这一瞬间,两个人之间的种种繁琐的情绪,似乎都一并消失不见了。宝珍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舍和难过,不断地提醒自己是多么地在乎这个人。

大敌当前,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显然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离别之苦。

策妄阿拉布坦的铁骑终于攻到了驻地前面,巴图布赫亲自上阵迎战,头几次的较量,两人几乎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落于下风。

但随着时间的推延,巴图布赫的军队渐渐显露出疲态。他眼睁睁看着敌人重新列阵,全线攻出,策妄阿拉布坦的铁骑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巴图布赫仅剩下的残兵一扫而光。

巴图布赫终是惨败收场,他为了不沦为战俘,欲要拼死一搏。但策妄阿拉布坦根本给他这个机会,他被缴为了俘虏。

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天生狂妄,因为性格阴狠毒辣,就连他的亲弟弟也要畏惧他三分。如今,他缴获了巴图布赫,势必要好好折磨一番。

巴图布赫的伤势颇为严重,尤其是他的左肩膀,血肉模糊,如果不及时诊治,可能会危及生命。

幸好,策妄阿拉布坦并不急于置他于死地,吩咐随行的大夫给他止血包扎。

巴图布赫因为失血过多,极近昏迷,被暂时安置在牢房里养伤。

离开驻地已经整整三天,离雁阳关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因为连夜赶路,大家都没有休息好,尤其是宝珍,心里头一直有种不安的寒意。

沿途歇了一会,兰芝趁势烧了壶热水,给孩子们擦擦身子。一路上,额鲁和托雷都很听话,很少哭闹,不过,因为不能及时换洗,身上开始稍稍有了些味道。

宝珍看过孩子们过后,无意间,瞧见哈日查盖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默默出神。

宝珍走过去,径直在他的身边坐下,关切道:“饿不饿?我这里有两块点心,你吃了吧。”

哈日查盖摇摇头,一言不发,只是抬头看了看宝珍,便起身独自上了马车。这几天,他总是不言不语的,宝珍明白他的心里不好受。

负责探听消息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如此可见,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

宝珍正在出神时,忽听见一阵错杂的马蹄声渐近。

乔装打扮的侍卫们,立刻警觉起来,兰芝更是来到宝珍的身旁,小声道:“格格,您赶紧先回车上去吧。”

宝珍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先看看再说。”

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家也随即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他们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

宝珍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急声问道:“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来人翻x下马,气喘吁吁道:“回娘娘....咱们败了..属下到处打听也打听不到大汗的消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尤其是宝珍更是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兰芝含泪,扶住她的身子,温和劝慰道:“格格,您别着急,大汗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驻地那边已经完全失守了,牧民们被迫接受新大汗,为了表达诚意,策妄阿拉布坦还要求他们交出一半的牛羊。

世代生活的驻地被人侵占,父亲生死不明,在路上一直默默忍耐的哈日查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带着侍卫们回去救人。

宝珍见状,忙让春来把他从马上拦下,两个人僵持了好一阵,春来才勉强把他制服,哈日查盖虽然长高了不少,但和春来比起来,他还是束手无策。

哈日查盖气不过,重重地咬了一口春来的肩膀,疼得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宝珍把他单独叫到一边,蹲下身子,神情严肃道:“世子,你要听话,知道吗?”

哈日查盖挣脱不开春来的钳制,只得用力摇头道:“我要回去,你们谁也不要拦我。”

宝珍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还是个孩子,回去能做什么?回去的话,只能是送死。大汗,现在生死未卜,你是他的唯一的希望。”

太子卷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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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兵败如山倒,眼前的局势依然十分危险。宝珍心知,他们如果不尽快到达关卡,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活靶子。这里地处偏僻又荒凉,论地界还属于辉特部的领土,策妄阿拉布坦的骑兵不知何时就会追来。

宝珍将哈日查盖交给春来看管,因为有春来和小林子的机警保护,她当即决定让侍卫们回撤到驻地,乔装成普通牧民的模样,继续寻找巴图布赫的下落。

现在不是置气讲理的时候,没有了侍卫们的保护,大家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关卡附近的村庄歇脚。

这村子不大,零零碎碎不过十几户人家,他们世世代代居这荒山野岭,以打猎贩马为生,甚少和其外人交往,生活清苦又简单。虽然之前也招待过来往的商队,但见到陌生人,村民们的一言一行,还是十分地小心翼翼。如今的形势不稳定,家家户户都怕引狼入室。

春华拿出一枚五两的银锭子,交给一位看上面相老实的中年****,她们家正好有几间空屋子可以借住休息。

中年****的名字叫做其其格,因为丈夫外出打猎,只身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看家。显然,这个村子里的人,还不知道前方的战事。

额鲁和托雷被平放在小被上,两个孩子都睡得着了。其其格看见这两个孩子,原本略显紧张的神情,缓和了很多。

因为人多房间少,宝珍带着兰芝和春华冬梅睡在一屋,而春来则是连捆带绑,被春来和小林子他们休息在旁边的屋子。

此时正值初秋,早晚的温差很大,幸好,其其格将土炕烧得很热乎,宝珍靠坐在炕头,手掌轻轻拍着襁褓里的孩子。

兰芝端着一盆热水进屋,轻声道:“格格,先洗把脸吧。”

吹了一整天的风沙,按说该洗个澡才解乏,无奈,乡下地方条件有限,能够洗漱一下就算不错了。

宝珍洗过之后,垂下眼,神情温柔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兰芝见状,欲要给她铺被子,却见春华和冬梅坐在一处打瞌睡,忙拨弄了一下她们。

春华感觉在梦中被人触碰一下,有点不高兴地挪挪脖子,眼睛也没有睁开,又往墙壁那边靠了靠。

“这丫头”兰芝暗自嘀咕了一句,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膀。

春华这会终于是醒了,一见兰芝正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地红了脸,站起身道:“姑姑,有什么事吩咐?”

兰芝本想训她几句,又怕吵醒熟睡的孩子,于是,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自己铺褥子。

冬梅这会也醒了,轻手轻脚地收拾地上的水盆。

宝珍念及大家都累了几日,便叫她们也洗洗睡下,不用守夜了。

兰芝觉得不放心,披着衣服坐在炕沿儿上,不愿意躺下休息。

宝珍和衣躺下,仰着脸看她道:“姑姑,也过来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别耽误了行程才好。”

兰芝闻言,倒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挨着春华躺下闭目养神,可耳朵还是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至此****无话,

翌日清晨,宝珍被孩子的哭声吵醒,待见兰芝和春华正抱着孩子满地走,蓦然清醒过来道:“姑姑,孩子这是怎么了?”

兰芝闻言,面露愧疚道:“回格格的话,这俩孩子从早上醒来就开始闹肚子,而且哭得也很凶。”

宝珍听了这话,忙从炕上坐起来,抱过孩子仔细查看道:“这可坏了,一定是因为在路上给折腾病了。”眼下这没医没药的,这孩子若是真得了什么病,哪怕也没办法医治。

正当大家焦急万分时,其其格进屋来送早饭,待见两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不禁询问了几句。待知孩子是闹了肚子,想都没想便说道:“你们别急,我们村里有位阿妈略同医术,赶紧抱过去给她瞧瞧的好。”

宝珍闻言大喜,连忙点点头,随着其其格同去村东的茅草屋。她所说的那位阿妈,是个很是苍老的****,走路的时候佝偻着后背,根本直不起腰来。其其格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那老妇便点点头,口中嘀咕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

其其格闻言,回头道:“可以了,快把孩子报给阿妈看看。”

老阿妈仔细看了看孩子的小脸,跟着又摸了摸他们的小肚子,很快就想出了办法诊治,虽说是土办法,但却很有效。

宝珍大为感谢,命兰芝给老阿妈留了点碎银子,算作是看诊的诊金。

从老阿妈家中离开,其其格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这位夫人,别怪我这人多嘴,你们是不是从南面来的?”

宝珍闻言,下意识地警觉起来,故作平淡道:“没错,我们是从南面来的,正准备要进关卡。”

其其格听了这话,低声道:“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带着孩子赶这么远的路,想必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宝珍不想多说,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其其格见状,忙又道:“你别多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关卡那边最近查得很严,你们要小心一点。”

兰芝警觉接过话茬儿:“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其其格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这个我说不好,反正像你们这样打扮的富贵人,路上要多加小心,最近这一带都不怎么太平,劫人劫财的事情,常有发生。”

宝珍听到这里,神情缓了缓,显然和骑兵相比较,几个毛贼还是要好对付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临走前大家还是换上了买来的旧衣服。

按着原定计划进关,春来乔装成小贩商人的模样领着大家准备过关,门关外的清兵远比之前多了很多。

春来为了避免麻烦,快些通过,从怀里掏出一个满满的钱袋,急急地塞进兵头得手中,陪着笑脸道:“军爷辛苦,这点银子就算是孝敬您的茶钱,还请您行个方便。”因为担心被识破身份,春来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兵卒也没有听出来。

兵卒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咧嘴笑道:“嗯,果然是做生意的,会来事儿啊得得得,赶紧进城去吧”说完,他冲着其他人扬了扬钱带,痛痛快快地放行了。

春来闻言,忙向他点头哈腰地谢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待到进城之后,所有人总算是安心了下来,尤其是宝珍,更是靠在马车上长吁了一口气。

兰芝悄悄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街上熙熙攘攘竟是行人和商队,不免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咱们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呢?今儿,这是怎么了?”

春来将马车停在路边,跟着回头吩咐跟着的小林子道:“小林子,你去打探打探,看看城里最近有什么事?”

小林子应了声是,立马窜进来往的人群里面,张望了一会儿,才在路边的茶寮里坐定,要了一碗粗茶两个馒头,竖起耳朵听着旁人的说话。

“我每个月都要从这里过个三四回,哪次也没像这次这么费劲。那帮狗仗人势的兵头,准备为了多贪几个钱,才闹出这么多规矩。”

“这也不是钱的事儿,你不知道,最近边境要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快说来听听”

“笨,你想想还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要打仗了。”

“啊?打仗?”有人听完这话,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幸亏被同伴们拉了回来。

小林子将打探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宝珍,看来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兰芝倒了杯热茶给宝珍,犹豫片刻才问道:“格格,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呢?”

宝珍手捧着温热的茶杯,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道:“事到如今,咱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回京城去。”

兰芝闻言,又惊又喜:“格格,您决定好了?”

宝珍微微点头道:“回京去求太后帮忙,说不定大汗他还会有一线生机。”

自从回来京城之后,阮氏就犹如失了主心骨,完全没了昔日的干练劲。

长公主的病情渐渐平稳,有时还能出来散散步,连太医都说有希望能痊愈,说不定能再次认得清人。

阮氏的心事瞒不过儿子,也瞒不过府中的下人,大家平时都十分小心,避免提起有关格格的事情。

谁知,这天一大早,翠云急匆匆地跑回府来,进屋之后,也顾不得行礼,神情慌张道:“夫人,我刚听客栈里的人说,说格格那边打仗了”

阮氏闻言,大吃一惊,手上猛地一抖,将整晚热茶撒出去了大半。

翠云俨然也是被吓坏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急,最后竟忍不住含着哭音道:“他们是刚从关外回来的,说那边现在已经乱得不得了,老百姓人人自危,纷纷举家逃难。”

太子卷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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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闻此,焦急不安,忙吩咐翠云再去打探打探,越详细越好。

翠云领话而去,阮氏独自一人留在房间,跪坐在蒲团上向观音菩萨祈福,希望女儿能躲过这一劫难,平安无事。

边关屡屡告急,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康熙亲命大阿哥出征讨伐,将准格尔部的反贼一并剿灭。最近这几年,因为太子的昏庸表现,众阿哥皆是暗中盘算,蠢蠢****。其中,大阿哥一直是表现颇为张扬。他的生母惠妃,更是不惜为他牵线搭桥,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可以谋得皇位。

许是,因为年纪的增长,胤禛和胤祯两兄弟的关系,越来越冷淡。胤祯对于哥哥的作为,非但不能理解,反而渐生反感。

德妃虽然同儿子胤禛关系冷淡,但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在她看来,胤禛的低调和稳重都是他给自己做的掩护,德妃知道他想要的更多,所以越发心生警惕。

有时,胤禛会来探望她,母子俩闲话家常事,德妃经常提点或暗示他,话语虽然含蓄平和,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却是胤禛一听便知的冷漠威慑。

胤禛每每闻此,只是淡淡的回应,神情未有任何改变,一副心神坦荡的模样。明明是至亲的人,却因为各自的情感和利益,相对而立。

朝中风云变幻莫测,太子仍然我行我素,对于他的种种表现,康熙一直抱着容忍的态度。

最近,太后的身体不太爽利,人一旦上了岁数,身体就由不得自己。老人家听闻边关告急,随即念起宝珍那孩子,谁知迟迟没有消息。

德妃过来请安,待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询问道:“娘娘,您有什么心事吗?”

太后幽幽叹气,神情怅然道:“不知怎地,最近总是想起宝珍那孩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德妃闻言,想了一下答说道:“皇上已经派兵过去了,格格她会没事的。”

太后轻点点头,握着宝珍送她的香囊,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落入沉思之中。

三天过后,阮氏终于有了宝珍的消息,小李子快马加鞭回来送信,告知大家她还平安的消息。

阮氏闻后,喜极而泣,双手合十,连声念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只觉,自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瞬时安稳落了地。

因为要照顾到两个孩子,宝珍领着大家并不能走得太急,买下两辆马车缓缓往京城驶进。

路上,宝珍想了很多,包括怎样请求皇上救人和安置孩子们。哈日查盖自打被春来看管以后,便开始怨恨宝珍,所以脾气变得很暴躁。

宝珍原本想耐心下来,跟他好好谈谈。谁知,哈日查盖每次见到她都是气愤难平,时常还会故意说一些让她伤心的话。

这天傍晚,大家一行人等入住客栈休息,春来端来晚饭给他吃,却被他全部扣翻在地上。

宝珍闻此,十分无奈,只好吩咐店小二让厨房再做一份,然后自己亲自送去。

这会,哈日查盖的双手已经被捆住,气鼓鼓地坐在床边,冷冷地盯着宝珍道:“你放我回去,否则我就这样一直折腾你们。”

宝珍将饭菜摆好,递了一个眼色给春来,示意让他解开绳子。

哈日查盖根本不是春来的对手,揉着自己的手腕,语气愤然道:“早晚我会赢了你。”

春来闻言,并未回答,只是悄然地退到一边。

宝珍将盛好的汤碗,推到哈日查盖的面前,温和道:“好好吃饭吧。”

哈日查盖瞪着她,抬手把汤碗拨到了地上,瓷碗应声粉碎,汤水溅了一地。

宝珍见状,看着他说:“世子,你可以不吃,但不能浪费粮食。最近这几天,你动不动就摔东西砸碗,我已经说过你很多次了。”

哈日查盖之前一直很听她的话,可这会却为了故意激怒她,抬手又拿起桌上杯子,重重砸在地上,不以为然道:“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宝珍闻此,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严肃道:“我是你的母妃,我有义务管教你。”

哈日查盖听了这话,轻微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不,你不是我的母妃,你只是大清国的格格。”

春来在旁,出言阻止道:“世子,这种不敬的话不能说。”

哈日查盖不依,继续说道:“父汗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既然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何必还要带我这个累赘,不如放我回去,岂不是两全。”

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这是宝珍第一次打他。

宝珍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微红,神情严肃道:“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听见一次就惩罚你一次。知道吗?”

哈日查盖捂着脸颊,目光仍然冷冰冰的,格外加强了语气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根本就不在乎父汗。”

宝珍闻言,再次扬起手掌,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哈日查盖只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故意激怒自己。宝珍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而开口说道:“不管你怎么想,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必须要跟我回京。如果你不想一直被绑着,那就好好地吃饭睡觉。”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只留春来照顾他用饭。

和宝珍的好言相劝不同,春来自有一套特殊的办法让哈日查盖乖乖听话。他走过去,点住了哈日查盖的穴位,让他无法再动弹。

说实话,哈日查盖的话,让宝珍觉得很伤心。她没想过,自己在他心中竟是这般的,之前的种种温馨场面,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夜深了,宝珍还没有睡下,坐在桌边守着一盏烛灯,默不出声。

兰芝进来伺候,待见她神情忧愁的模样,轻声问道:“格格,时候不早了,您还不就寝休息啊?”

宝珍闻言,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温和道:“姑姑,过来陪我坐坐吧。”

“是。”兰芝应声而坐,见烛灯的光线微弱,问道:“格格,要不要奴婢再添一盏灯来?”

宝珍摇摇头:“这样就好。额鲁和托雷都睡了吗?”

“是的,那边有乳母看着,奴婢这才过来看看格格,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兰芝对于宝珍回京的打算,很是赞成。如今,巴图布赫全无消息,格格如果继续留在辉特部,只会毫无疑问地沦为阶下囚,甚至更惨。

宝珍和她谈了关于哈日查盖的事情,显然是不知该拿那孩子怎么办才好。

兰芝听过之后,稍微想了想,方才开口道:“世子还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在他眼里,什么事情都只有两面性,非好既坏。”

宝珍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因为,我才会觉得为难。说实话,我也不相信,大汗真的死了。他现在一定还活着,我坚信。”

兰芝显然有不同的看法,她是比较理性的人,认为巴图布赫已经凶多吉少,就算是还活着,那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生活。不过,这会她却附和起了主子的想法:“大汗一定会逢凶化吉,吉人天相的。”

算算路程,再有几天的功夫,他们就要到达京城了。宝珍有意再写一封家信回去,兰芝闻言,忙帮她铺纸磨墨。

家信比人到的快,阮氏满脸紧张地读完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宝祥在旁,神情焦急道:“娘,信上怎么说?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

阮氏将信纸递给儿子,回道:“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宝祥接过信纸,低着头,仔仔细细地默读起来。虽然只有一页纸,但他还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漏下什么消息。

公主府上上下下,都等着盼着见到平安无事的格格,好在,宝珍按着信上的日期赶到。

阮氏和宝祥亲自在门口迎接她,宝珍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阮氏拉到身前,仔细打量道:“珍儿,路上可还顺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或者不舒服?”

宝珍心知自己把她吓坏了,于是,绽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道:“让您担心了,一路上都很顺利,我也很好,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

回来的当晚,阮氏将宝珍叫到自己的房间,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宝珍不想让她担心,避重就轻地将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虽然如此,阮氏还是听得心惊肉战,紧紧拉着女儿的双手,颤声道:“那大汗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宝珍闻言,微微垂眸,说不出话来,自己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阮氏见状,随即下意识地明白过来,忙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劝慰。宝珍依偎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她的身体随着呼气的起伏,微微颤抖。

太子卷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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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哭过后,宝珍仿佛抽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疲惫倦怠地躺在床榻安然睡去。

阮氏见她睡沉了,方才叫翠云拿来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双手爱怜地摩娑女儿的脸庞。

翠云守在床边,瞧着眼皮红肿的格格,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暗暗叹道:“老天无眼,让格格平白遭受这样的罪。先是丧子,如今又是丧夫,什么样的好人也挨不住啊”

阮氏原本想给女儿宽衣,但又怕吵醒了她,犹豫片刻,只得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

翠云在旁,小声说道:“夫人,您好生歇着吧,奴婢留在这里守着格格。”

阮氏闻言,微微摇头:“出了这么多的事,我哪里还能睡得着?”说完,她便起身往外间走去,“让她好好睡吧,你陪我去看看孩子。”

翠云应声点头,拿过手旁的披风给她穿戴好,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翠云悄悄踏出门槛,轻轻的将屏门掩上。

木门“吱呀”一声,阮氏只觉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引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翠云转身就要回去拿衣服,却被阮氏伸手拦住,“才几步路而已,不碍事的。”

“夫人,起风了小心着凉。”翠云小心翼翼道。

阮氏自顾自地往前走,只道:“常言道春捂秋冻,我没那么娇气,赶紧走吧。”

虽然才几个月不见,但阮氏看见额鲁时,还是觉得十分惊喜,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惹得小家伙儿不高兴地别过头去。

“一晃才几个月不见,这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阮氏连声感叹道。

乳母闻言,点头附和道:“小少爷,很能吃奶,眼看就要学会站着了。”

相比众星捧月般的爱抚呵护,托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瞧着床顶上挂着的吊坠出神。

阮氏瞥了一眼那孩子,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但还是略略询问了几句。乳母一一回答,并且也将托雷抱起来给夫人仔细瞧瞧。

因为先天不足,托雷的身体显得很单薄,小脸也是微微泛黄,看起来远不如额鲁健康。

阮氏一看见他,便想起那对狡猾的祖孙俩,于是发问道:“她们有什么消息没有?”

乳母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自从出来之后,奴婢就没再见过侧妃娘娘。”

有的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阮氏本不是毒心狠利之人,再加上看见托雷这副可怜见的模样,心中多多少少也有点不好受。毕竟,他也是巴图布赫的孩子,身上留着他的血脉。

“好好照顾他,千万别让他有了什么闪失。”阮氏开口叮嘱了一声。“明天请大夫过来瞧瞧,配上两幅汤药,你每天按时喝下。”孩子太小,还不能直接服用汤药,只得让乳母喝下,下以奶水喂食。

乳母明白这层规矩,连连点头应道:“是,奴婢明白。”

翌日清晨,北风吹得更加有劲了起来。

宝珍翻身而醒,不过,因为昨晚痛哭的缘故,眼睛肿得很厉害,酸酸涩涩的十分难受。

翠云见她睡醒了,忙过来挑帘子,轻声细语道:“格格,昨晚睡得可好?”

宝珍闻言,转过身子,点点头道:“嗯,睡得很好。我娘呢?”昨晚自己把阮氏的房间给占了,不知道阮氏歇在哪里。

翠玉含笑回道:“夫人,昨晚睡在厢房里,这会正在厨房给格格熬粥呢。”

宝珍听了这话,连忙起身穿衣,翠云在一旁伺候她洗漱。

为了做一顿丰盛又营养的早饭,阮氏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有荤有素,搭配合理。皮蛋瘦肉粥,猪肉香菇馅的小蒸包,萝卜炒火腿,卤豆腐干,酸辣圆白菜和凉拌海带丝儿。

宝珍看着这满满的餐桌,心中涌出一丝愧疚,想来自己又让阮氏操劳了。饭桌上,阮氏一直忙着给女儿夹菜添粥,生怕,她吃得太少。

宝珍并不怎么觉得饿,但因为念及阮氏的辛苦,故意多吃了些,让她安心。

吃过早饭,宝珍先去看了看两个孩子,继而回到自己的屋中,低头思索。片刻,方才命人去把兰芝和春来叫过来说话。

哈日查盖自从来了公主府之后,吵闹的更加厉害了,春来担心,他会无意间弄伤自己,只得暂时将他关在偏院的空屋里。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哈日查盖捶打着房门,大吼大叫,“碰,碰,碰”的踢着门。

春来隔着木门,沉声道:“世子,你若是坚持这样胡来,奴才只得一直锁着你。奴才劝你,最好好好想想,想一想汗妃对你的苦心。”

依着哈日查盖的脾气,自然不会乖乖听话,越发使劲儿地捶打屋门。

春来闻此,只得摇头轻叹,嘱咐小厮们将他看好,

宝珍不想贸贸然进宫,她得先知道一下,宫中这会的形势如何,才好说话办事。

兰芝和春来在宫里当差的时间最长,或多或少,身边也该有些可以套些话的人。

兰芝明白主子的意思,稍微想了想,便回道:“奴婢当年进宫时,结交了几个好姐妹,她们如今还在宫中当差,想必可以打探点消息。不过,她们不常出宫走动,格格恐怕要先等上几天。”

宝珍闻言,眸中闪烁一丝期待,点头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你好好去办就是。”

兰芝负责打探消息,那春来的任务就轻松了许多,只需将哈日查盖看好,便是让主子省心了。

景仁宫,翠微阁。

德妃轻叹一声,瞧着对面端坐的胤禛,只觉得心神疲乏。这孩子,仿佛天生下来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也许,就是胤禛的性情如此,她才会一直排斥他,跟他疏远。

胤禛此时就像是一个冷面人偶,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

德妃端起瓷碗,轻抿了一口茶,温和道:“这茶是新进贡来的,和往年相比,好像味道淡了些。”

胤禛闻言,也端起茶碗尝了尝,回道:“儿臣觉得还好,和往年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德妃听了这话,随即放下茶杯:“是么?看来是本宫的口味变了。也难怪,最近本宫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口里寡淡的很。”

胤禛关切问道:“额娘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赶紧请太医过来瞧瞧的好。”

德妃微微摇头,“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哪能每样都随着心来。”

胤禛闻言,细看一看德妃此时的脸色,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点点头道:“额娘说的是。”

德妃见他应声,顺势将话风一转:“最近,太子爷的动静越来越大,你是怎么个想法?”

胤禛没做犹豫,直截了当道:“太子,不过是一时玩心过重,儿臣相信他的才能。”

德妃闻此,机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又没笑,“你这话倒是说得讨巧。不过,本宫不希望你在这里表忠心,本宫只想让你说实话。”

胤禛不作声,停了一下才说道:“额娘,你把儿臣问糊涂了。”

“糊涂?你怎么会糊涂?这宫中最清醒的人就该是你了。”德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隐隐有了三分怒意,轻声道:“你是本宫生的,你想要什么?本宫很清楚,但本宫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胤禛闻言,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比之前更为淡定:“额娘,既然您这么说,那儿臣突然好奇了,您说儿臣想要的是什么?”

德妃缓缓起身,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想要太子之位。”

胤禛听了这话,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故作惊讶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困惑和不解:“不,额娘,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儿臣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德妃纵横后宫多年,从不得宠到得宠,可谓是一路荆棘,满是艰辛。期间,她遭遇过形形色色的波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按说,早已久经沙场,见怪不怪了,但唯独对自己的儿子胤禛,她始终是束手无策。

每次看见他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自己的心就会变得很乱。

“那本宫问你,太子*中豢养的那几位面首是从何而来?”德妃一脸凛然,沉声问道。

胤禛闻此,抬眼看向德妃,两双幽黑深邃的眸子,正好撞个正着,复杂而冰冷的感觉,越发浓郁。“回额娘的话,太子*中的事,儿臣实在所知甚少。”

德妃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幽幽道:“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胤禛闻言,神情微滞,眸子不动声色地一转,显然被她的话,触动了心绪。

德妃忽然换了很庄重的神色说道:“因为你的心机太重。你从小就是如此,凡是喜欢的东西,虽然嘴上不言不语,但总会暗中想办法夺过来。太子是你的亲兄弟,你都可以如此设局害他,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太子卷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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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不知是何人在德妃的身边嚼舌根,显然,德妃对他的偏见越来越深了。母子俩再次不欢而散。虽然明知德妃的不悦,但胤禛还是仍旧不多解释。多说无益,与其越描越黑,倒不如维持现状的好。

近半年来,德妃和儿子胤禛之间的芥蒂,越结越深,原本的客气渐渐变成疏远和防备。

胤禛出宫回府,路上他已经完全抛开了刚才的不愉快,神色恢复如常。无意间,他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街口。

胤禛当即勒住缰绳,吩咐随从们前去查看一下。

宝珍难得出来走动,此时的她,做着素净的家常打扮,携着兰芝沿着街道闲走。谁知,还未走上几步,便被两名打扮整齐的小厮喊住。

宝珍应声回头,正好瞧见骑马赶上的胤禛,许久不见,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神,好像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宝珍最先开口问候:“四爷,别来无恙啊”

胤禛微微点头,翻x下马,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继而道:“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不差人来知会一声。”

宝珍闻言,淡淡笑道:“四爷是大忙人,我实在不好讨扰。”

胤禛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道:“想请不如巧遇,难得能在这里遇上,咱们过去喝杯茶吧。”说实话,他不少事情想问问她。

胤禛找了处清雅的小店,因为这会正值晌午,小店里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地,正好适合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

辉特部的战事,胤禛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没有拐弯子,直接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宝珍轻抿了一口茶,很快的接口道:“不瞒四爷,我是逃回来的。如果再晚一步,恐怕就要沦为战俘或者奴隶了。”

胤禛闻此,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跟着问道:“你为何不马上进宫?”

宝珍摇摇头,低声说道:“太后娘娘刚刚得知我回京,我正在等进宫的传召。”

胤禛心知她此时的境况不易,随即道:“你若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先想办法带你进宫。”

宝珍闻言,依旧摇摇头,脸上露出感谢的微笑:“不必麻烦四爷了,宝珍耐心等待就好。”紫禁城乃是皇家重地,哪能是说进就进的,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胤禛见她拒绝,倒也不再勉强,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两人一时相坐无语,须臾,宝珍将茶杯缓缓放下,跟着含笑道:“四爷,宝珍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失陪了。等日后得了空,自当上门亲自拜访。”

胤禛心知她不愿和自己细谈,只好答应一声:“好,到时候一定要去我府上吃茶。”

宝珍站起身来,连连点头道:“是,宝珍一定抽空过去,正好顺道看看弘辉。”

她的话音刚落,胤禛脸上的神情一滞,脸色随即黯沉下来。

宝珍见状,微觉不妥,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差异而又有些不安的问道:“四爷,宝珍说错话了吗?”

胤禛微微垂眸,语气低沉道:“弘辉,那孩子在年初的时候去了。”

“啊?”宝珍闻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失重坐回到座位上。

“他的身子一直不太好。”胤禛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了,“那场风寒,他没能挺过去。”

宝珍闻言,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弘辉那调皮可爱的模样,心头不禁一酸,可怜见的孩子,好生生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想到这里,宝珍忍不住懊恼自己的多嘴,引得胤祯再次勾起伤心回忆。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自责,抱歉道:“请四爷莫怪,宝珍实在是多嘴了。”

胤禛依旧平静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

宝珍还是觉得很抱歉,匆匆起身离去,担心自己再留下来说什么错话。

待她走后,胤禛找了两个得力的手下,悄悄嘱咐了一番:“你们派人跟着她,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

随从应了声是,领话而去。

三天过后,宝珍终于等来了进宫的传召,不过,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这次传召自己的并非太后娘娘,而是万岁爷康熙。

也许是心理作用,每次面对康熙爷时,宝珍总会显得有些局促。

“宝珍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宝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康熙命李德全直接将她传来御书房内说话,康熙稍稍端详了她一会儿,抬了抬手道:“免礼平身吧。”

宝珍应声而起,神情恭敬道:“谢皇阿玛”

康熙吩咐宫女给她上茶,跟着询问起她关于辉特部的事情。宝珍一一仔细作答,待说起生死不明的巴图布赫时,她的语气稍有些轻颤。

康熙自然听得出来,随即及关切的语气问道:“回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宝珍收敛起复杂的心绪,点点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入关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康熙闻言,缓缓放下茶杯,微微沉吟道:“策妄阿拉布坦狼子野心,朕定不会再纵容他。”

军政上的事情,康熙并不准备和她说话,只是叮嘱她安心等待,暂时居于公主府便可。

短暂的询问过后,康熙吩咐李德全带她过去给太后请安。

宝珍闻言,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数月不见,太后娘娘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因为最近没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但一见到宝珍,老人家还是欢喜的很,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跟前,嘘寒问暖。

“哀家,听说边关告急,立马就念及起你来,幸好,你回来的及时,否则又要让哀家好想。”

宝珍闻言,温顺地点点头,含笑道:“承蒙娘娘挂心,宝珍才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太后紧了紧她的手:“好孩子,回来就好。”

宝珍的遭遇确实让人难过,太后怕勾起她的伤心,暂时抛开忧愁的情绪,询问起了旁事。

待听问她生下一个孩子,太后欢喜地拍拍她的手背,含笑问道:“珍儿,你怎么不把孩子抱来给哀家瞧瞧呢?”

宝珍闻言,低头回道:“额鲁的年纪太小,不懂规矩。珍儿怕他无意冒犯了皇祖母。”

太后听了,接口道:“哀家怎么会跟孩子讲究那些虚礼,等得了空,你一定要把他给抱来给哀家看看,知道吗?”

宝珍当即答应下来,不想忤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太后明显能感觉出宝珍的勉强,按说依她现在的情况,想来很难放得下心事。

待她临走时,太后温和说道:“巴图布赫的事,你先别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大阿哥出征,哀家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回来的。你耐心点,沉住气,莫要伤心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

宝珍见她这么说,点头附和道:“是,宝珍谨遵皇祖母的叮嘱。”

回到公主府,宝珍先去给阮氏请安,待见她正哄着额鲁玩耍,脸上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额鲁现在已经能坐能站了,有时在大人的搀扶下,还能勉强走上几步。额鲁的眼睛黑亮亮的,像极了宝珍。

看见娘亲回来,额鲁立马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伸出小手示意宝珍抱抱。

宝珍先用温水洗了一把手,跟着行至床边,将额鲁轻轻抱在怀里。

额鲁顺势仰起小脑瓜,望着宝珍,呵呵地笑。被孩子憨态可掬的笑容所感染,宝珍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

阮氏见她微微笑的模样,心想她今天应该很顺利,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宝珍将皇上和太后的话,大致地跟她说了一遍,阮氏听得很仔细,听完之后,面露几分难色:“这么说,皇上还是让你等消息而已。”

宝珍换了个姿势把额鲁,同阮氏并肩而坐,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依我的身份,自然不能说的太多,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阮氏闻言,暗暗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巴图布赫能平安无事。”

额鲁依偎在娘亲的怀里,不知大人们再谈论什么,伸手拨弄着宝珍的手指,依依呀呀地学语。

宝珍闻此,用下巴轻轻地顶住孩子的脑瓜,回握住他柔嫩的小手。

耐心等待将近一个月,前方终于传回了消息。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信心满满的大阿哥,居然连吃了三场败仗,损失惨重,使得满朝文武大感意外。

康熙闻此大怒,当即下令让巴图布赫班师回朝,不得恋战,耽误时机。

康熙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确实低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实力。,所谓骄兵必败,大阿哥也是因为轻敌,方才陷入被动,前前后后总共损失将近三千兵卒。

大阿哥素来心高气傲,两军还未开打,他便大张旗鼓地摆出一派舍我其谁的架势。怎料,被敌军暗算,以至于粮草尽失,伤了元气。

太子卷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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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初四,京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宝珍依然等不到任何关于巴图布赫的消息,渐渐地,最初的忐忑不安渐渐变成了失望和无奈。

策妄阿拉布坦就像是一只疯狂又贪婪的恶狼,把战火蔓延至整个草原,使得很多牧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朝廷连连派出重兵镇压,但总是受到环境和天气的影响,发挥不出应有的效力。大阿哥依旧对自己的战败而归,耿耿于怀,他三番两次请缨出战,却都被康熙果断拒绝。

战事当前,诸位皇子皆是蠢蠢****,希望能捉住机会,在皇阿玛的面前大显身手,一战成名。

康熙斟酌犹豫了很久,方才决定待年关之后御驾亲征,一同随行还有十四贝勒胤祯。

古语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原本还人小鬼大的胤祯,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俊朗英武的贝勒爷。

宝珍常在宫中行走,偶尔和他相遇时,免不了都会有片刻的晃神。

胤祯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有时还会忍不住打趣她两句,宝珍听了,总是微笑着摇摇头,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模样虽变了,但脾气秉性还是没变。

因为儿子即将出征,德妃的心里隐隐不安,所以,隔三岔五地就将胤祯叫进宫中叙话。

这天,德妃和宝珍正在商量琐事,正好赶上胤祯过来请安。宝珍见状,忙欲寻个借口离开,但却被德妃出言拦住道:“你又不是外人?且好生坐着就是,还避什么嫌呢?”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随即重新坐好。这几年来,德妃对她越发亲近了许多,刚开始宝珍还有些受宠若惊,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慢慢适应过来。

胤祯迈着大步进屋,许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他最近总是神采奕奕的模样,让人见了也跟着长精神。

待见宝珍也在,胤祯露出淡淡的微笑,朗声道:“儿臣给额娘请安,恭祝额娘万福金安。”

德妃点头含笑道:“免礼吧”随后,宝珍也跟着与他见礼,客气地让着他入座。

胤祯刚从御书房回来,寻思着离落宫锁的时间还早,便过来看看额娘。

德妃虽然不常过问政事,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统统清楚得很。对于,这次御驾亲征,她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万岁爷对儿子的重视,忧心的是,刀剑无眼,蒙古人又素以骁勇善战为名。此去定会是一场苦战,恶战。不过,虽然自己心中思绪万万千,但德妃从不在儿子的面前表露。

今天的胤祯难得愿意说起家事,宝珍听闻他又得一个漂亮的女儿,忙起身祝贺道:“恭喜娘娘,恭喜十四贝勒。”

德妃闻此,自然是最高兴的人,忙道:“下次过来时,一定要把孩子抱到本宫这来。”

胤祯故作严肃,声音清朗道:“是,额娘,儿臣遵命”

傍晚时分,宝珍随着胤祯一同离宫。胤祯欲要亲自送她回公主府,但却被宝珍婉言谢绝,宫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宝珍实在不愿再多麻烦他。

回府之后,宝珍刚一踏进院子,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急急跑来。

宝珍见状,连忙蹲下身子,顺势将他接进怀里,轻声笑道:“娘亲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院子跑这么快。”

额鲁今年已经四岁了,模样越长越俊,精力也是越来越旺盛,从早到晚都消停不下来。为了照顾好他,宝珍着实费了不少的精神和力气,单是为了每天哄他入睡,就要准备两个故事。

说实话,额鲁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宝珍,反而是更多地偏向于巴图布赫。

额鲁有时会很粘人,只要隔了几个时辰见到宝珍,便会觉得焦急,来来回回地院子里寻找。

这会,他依偎在宝珍的怀里,故意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娘亲,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宝珍闻言,拿手点了点头他的鼻尖,含笑道:“娘亲进宫去看皇祖母了。”

额鲁一听是太后,大眼睛眨了眨道:“太后娘娘,有没有说想我?”之前,宝珍曾经带着他进宫两次,太后一见这孩子虎头虎脑,顿时喜欢得很,当即下令赏了不少的东西。

额鲁那会还小,认不得谁是谁,但唯独对太后颇有印象。一见她就呵呵地笑,很是讨喜的样子。

宝珍双臂用力,将额鲁从地上抱起来道:“太后时常念叨你呢,说你什么时候才进宫看她。”

额鲁伸出小手环住宝珍的脖子,满脸高兴,扯扯她的衣袖道:“额鲁也想太后娘娘了。娘亲,咱们明天就去看她好不好?”

宝珍闻言,依旧笑道:“瞧你这急性子,明天不行,明天额娘要去店里面看看,咱们等过两天再去可好?”

额鲁听了这话,稍微想了想,方才点点头道:“好额鲁听额娘的。”

晚膳过后,宝珍又陪着额鲁玩了一阵,才吩咐兰芝送他回房洗洗睡觉。额鲁不依,非得赖在软榻上不走,缠着她要听故事。

阮氏见他那副耍赖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用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不知羞,都四岁了还撒娇耍赖,也不怕让人笑话。”

额鲁闻言,嘻嘻一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宝珍的后背猫了猫。

宝珍心知他那股粘人的劲头又来了,只好答应下来,呆会儿将故事哄他入睡。

额鲁闻此,方才爬下软榻,乖乖地随着兰芝下去洗澡。

待他出去之后,阮氏随即看向女儿,温言数落道:“瞧瞧,这孩子都让你宠得没边儿了。往后你可不能总是这样依着他,要有原则。”

宝珍听了这话,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同母亲一块坐在垫着厚垫子的横椅上,轻声道:“您还说我呢?前几天,您还不是刚顺着他买了一大堆东西。”

宝珍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数着:“两只小狗,五只兔子,四只小羊羔。对了,对了,还有两只乌龟。”她越数越忍不住笑,要不是有自己拦着,这公主府就要变成动物园了。

阮氏闻言,再也板不住脸,也跟着笑了。“我那还不是看他喜欢,唉,算了,咱们俩根本就是半斤配八两。”

隔辈亲,隔辈亲。阮氏自然舍不得对额鲁严厉的,但她又怕太过溺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所以才希望宝珍这个做娘亲的,能够用力管教,赏罚分明。

额鲁洗漱过后,便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宝珍讲故事。谁知,故事刚讲到一半,他便沉沉睡去。

宝珍见状,背过身去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兰芝在旁,小声说道:“格格,您回去歇着吧。”

宝珍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她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趟偏院的书房。哈日查盖每天都会在那里看书到很晚。

果然,书房的灯还亮着,宝珍携着春华过去敲门。

片刻,哈日查盖前来应门,待见宝珍和春华,微微点头道:“母妃,您来了。”经过了这两年的相处,他对待宝珍俨然已经不想之前那般无礼了。

虽然温顺了许多,但哈日查盖依然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到草原为父亲报仇雪恨。

春华将熬好的鸡汤端过去道:“世子,请用汤水。”

哈日查盖接过汤碗,慢条斯理地喝起来,宝珍坐在一旁看着他,神情欣慰。

“孙师傅说你,最近的进步很快,表现得很好。”

哈日查盖闻言,神情谦虚地摇摇头道:“儿子做得还不够好,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用功的地方。”

宝珍含笑道:“慢慢来就好。莫要因为读书,累坏了身子,知道吗?”

哈日查盖神情认真地回道:“是,孩儿知道了”

回京将近三年,生活似乎恢复了它,以往的模样和节奏。每天安稳平和的生活,让宝珍既觉得满足又隐隐不安。

府上的人,很少在提及巴图布赫的名字,包括阮氏和哈日查盖在内,似乎都认定他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何,宝珍却不这样认为。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梦中常常见到他,在梦里,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眼神幽怨又深邃,就站在距离宝珍大约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如此的梦境反反复复,连宝珍都记不清楚次数。每一次梦见他之后,宝珍都会觉得心头一沉,并且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这****,巴图布赫再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和之前的静默不同,他这次似乎有话要说,嘴型张张和和的。可是,宝珍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得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无奈,梦就是梦,巴图布赫就像是一团影子一样,根本摸不着也抓不住。

宝珍惊醒坐起,扭头瞧着黑漆漆的屋子,似叹非叹地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醒,她便再难安睡了,于是,披衣倚窗而坐,抬头望着天空的弯月,默默祈求道:“苍天保佑,保佑大汗他能平安无事。”

太子卷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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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路面上结成一层滑溜溜地薄冰,街角巷尾聚集着很多玩耍的孩子,他们三三两两一伙儿,比赛谁能在冰面上滑行最远。

用过午饭后,宝珍坐着马车前往客栈,因为路滑难走,马夫特意放缓速度。结果,刚一出路口,便闹出了一桩**烦。

拉车的马,不知怎地突然受惊,马夫没来得及拉紧缰绳制止,结果使得马车失衡翻倒在地,宝珍和兰芝连带着都受了伤。

兰芝因为想护住宝珍,所以自己伤得比较严重,额头流血不说,还险些被炉子中的热炭毁了容。和她相比,宝珍则要伤得轻些,只是扭伤了左脚脚踝。

马夫见状,心知自己闯了杀头的大祸,当即吓得****发软,浑身忍不住打起哆嗦来。他原本不是公主府的下人,因为受了亲戚的保荐,方才能谋得这份差事。

当差这半年多,他一直表现得不错。谁知,今儿手上却失了准儿头,马虎大意了。

兰芝疼得微微蹙眉,待见马夫还站在那处愣愣发呆,不禁厉声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发什么愣?”

马夫闻言,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搀扶起二人,声音跟着颤抖道:“小的愚笨,罪该万死,还望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宝珍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只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待见兰芝流血的额头,忙吩咐马夫回去叫人,请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宝珍的左脚暂时不能下地走动,兰芝的伤势也需要静养些时候。

阮氏又急又气,重重地数落了几句莽撞粗心的马夫,命人打他几板之后便放出府去了。平心而论,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若是遇上厉害的主子,让他赔命也是有可能的。

宝珍靠在床榻上念及兰芝的伤,忙吩咐春华去问问大夫,磕破的额头会不会留疤。

大夫仔细查看一番,方才保证,伤口幸好不深,疤痕过了一夏便可全消。

突如其来的伤势,让宝珍原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下不了地,也出不来门,整天只能赖在床上闭目养神,实在太过清闲。

阮氏心知她闲不住,每天早晚都会过来陪她说说话,顺便做些针线活儿。

晌午时分,宫里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随行的公公说是奉了德妃娘娘的意思。

宝珍行动不便,只得吩咐春华赏了他们每人二两银子,顺便传句话儿向娘娘道谢。

阮氏瞧着德妃这些赏赐,犹豫片刻,方才问道:“这才刚进年关就拿来这么多东西。”

宝珍闻言,淡淡一笑,只道:“娘,您不必觉得有负担,不过是些吃食而已。待我的脚养好了,我会亲自向德妃娘娘道谢的。”

阮氏听了点点头,抬手捡起两串荔枝出来,吩咐春华拿水冲洗一下。

真真是托了德妃娘娘的福,大冷天里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荔枝,宝珍从来不是馋嘴的人,这会却也忍不住美味的****,自己就吃了一大串。

这会天冷,阮氏担心水果留不住,便分拣出来好几份,送给各院各屋。剩下的干果和肉脯则被她妥善收好,留着过年的时候,再分给孩子们。

单单就收拾这点东西,阮氏就忙忙叨叨了一下午,原本还想去客栈看看,到底还是耽误了。

休养几天过后,兰芝便执意要下床走动,春华和冬梅不敢顺着她的意思,“姑姑,大夫交代过了,您伤得不轻,还需卧床多多休息才行。”

兰芝的额头上包着纱布,直说自己躺得头痛,非要出去透透气才行。春华也不敢搀着她远走,便带着她前去主子的房里问安请好。

宝珍刚睡过午觉,待见春华搀扶着兰芝进来,随即温和笑道:“姑姑。你怎么下床了?”

春华生怕主子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忙接口道:“回格格的话,兰姑姑非得要过来看看您,奴婢实在拦不住她。”

兰芝闻言,只是低头笑了笑,福福身子道:“每天不是躺着就是歪着,奴婢觉得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宝珍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温和道:“姑姑来这边坐。”

宝珍亲自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似叹非叹道:“幸亏,伤得不深。”

兰芝依旧恭顺道:“奴婢不碍事的,格格无需牵挂费神。”

自从上次意外之后,宝珍便暗暗下了个决定,自己不能再这么耽误她,得赶紧挑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不过暂时,她还没有告诉兰芝,一切都得等有了人选以后再谈。

经过大半个月的张罗打听,宝珍还是没能找到太合适的人选。平心而论,兰芝除了年纪略大些,样貌品性皆是旁人不能比的。所以,一般的男子她自然是不待见的,思来想去,宝珍都觉得不能轻易决定,要多听听看看才好定夺。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兰芝伤好之后,有一次出门抓药,正巧去了客栈旁的那家“白济堂”。

白济堂的当家人姓白,名元和,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从小跟从师傅学医,三十岁那年才开了自己的这间药铺。

白元和虽然三十有五,却还尚未成亲。按说,他的长相端正,人品优秀,应该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媳妇。怎料,这个白元和什么都好,偏偏家中有个大累赘。为了照顾年幼重病的弟弟,他错过了不少机会,十几年来又当爹来又当娘,生活着实不易。

兰芝那天去拿药,并没有特意梳妆打扮,但清爽明丽的样子,还是让白元和颇为倾慕。

白元和原以为自己今生早断了那跟情根,谁知,一见着兰芝,立马就心猿意马起来。他不知怎么打听到的,兰芝是这客栈家的下人,所以从那往后,便隔三岔五来过来吃饭喝茶。

渐渐地,阮氏察觉出他总是一个人哀声叹气的吃饭,暗觉纳闷。心想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便好心上前问了两句。就这样,原本八字还未一瞥的事儿,渐渐变得有谱了。

白元和家境并不富裕,这几年他为了给弟弟治病,几乎没攒下几个钱,但娶媳妇下聘礼确实足够的了。

多年的街坊相处下来,阮氏显然对白元和的人品很放心,宝珍也派人细细打听了一番,倒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商量过后,宝珍特意抽出一天的功夫,带着兰芝上布庄做新衣裳。

兰芝的身段窈窕,穿什么料子都好看,宝珍倒也不心疼银子,一连给她做了三套。

兰芝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虽然和宝珍感情较深,但自己一直恪守着该有的本分,不敢逾越了主仆之分。于是,连忙摇头阻止,拉扯着主子的衣袖,小声道:“格格。这可使不得,您别为了奴婢浪费银子。”

宝珍不愿和她多解释,只含笑道:“姑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别客气了。”说完,还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府之后,宝珍遣开了其他人,只留兰芝一个人说话。她不想啰嗦,所以直奔主题,谁知话才说到一半,兰芝便通红着脸,“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格格,奴婢今生生是格格的人,死是格格的鬼,绝无二心”

宝珍见状,稍有些哭笑不得,忙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温和道:“姑姑,您这是干嘛?快起来说话”

兰芝低着头,不愿起来,仿佛还要表明自己的忠心似地。

宝珍担心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姑姑,您别多心。我今天和你说这事儿,都是真心为你好的。按说,依你的年纪,早该出宫嫁人才是。当年,若不是出嫁塞外,我早该替你择一门好亲的。幸好,现在也不晚,白济堂的当家的,是个善良勤勉的老实人,你倒是可以多留意一下看看。”

兰芝听到这里,脸颊更红了,低低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宝珍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道:“好了,我这事才说到一半,姑姑快快起来。”

风风雨雨这些年,兰芝从未想过攀高枝儿,她只想本分踏实的过生活。按说,依她现在的年纪,能碰上一个合适相当的人,确实不易。

白元和的长相端正,性情温和,若不是受了弟弟的拖累,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光棍一个。

经过宝珍和阮氏的撮合,兰芝终于是肯点头答应。白元和闻此大喜,当即请了媒人下聘,该有的步骤一样都没落下,每样都做得足足的。

原本兰芝的心里还有点不踏实,待见男方这么重视,心里倒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为了让她嫁得舒心,宝珍和阮氏合钱给她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引得兰芝感动不已,叩头谢恩。

兰芝出嫁那天,白元和不惜用上自己大半的积蓄,将整个迎亲礼办得热热闹闹,风光无限。从街头到街尾皆是唢呐鞭炮声,路边很多挤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小声议论道:“哎呦呵这白郎中,今儿迎娶的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贵小姐?要用这么大的排场啊”

太子卷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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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早年就已经脱了宫籍,恢复为自由身,这几年来她一直跟在宝珍左右,每月月例却还按着宫里的规矩,每月二十五两银子。宝珍虽不是财大气粗的主子,但一直出手大方,逢年过节时,她会给每个下人派派红包,讨个吉祥如意。而兰芝素来勤俭贤惠,平时很少花钱,这么多年下来,把所有的积蓄加到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有了这份积蓄陪嫁,兰芝自然要比平常人家的女子在丈夫的面前,更有底气。

新婚之夜,白元和心情颇为激动,站在桌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迈向床边。

兰芝安安静静地侯在床边,双手合握于腿上,等待着夫君挑起自己的红盖头。她也是有些紧张的,手心里竟是温腻的汗。

白元和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方才拿起桌上的秤杆,挑起兰芝的红盖头。

兰芝微低着头,脸颊生晕,眉眼间竟显羞窘之态。白元和盯着眼前这张精致明丽的容颜,一下子竟看得呆住了,目光与兰芝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不说话,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白元和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忙了一整天,你饿不饿?我拿些点心给你吃。”

兰芝闻言,突然笑了出来,抬头瞄了一眼桌上的酒盅,轻声道:“夫君,你我还未喝过****酒呢”

白元和恍然大悟,暗暗数落了自己一句,忙回身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他手持着酒盅,目光一直不舍得离开兰芝,恨不得将她揉进眼里才罢休。

兰芝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也难免娇羞,长长地睫毛微颤,****出她心底的小小紧张。

两人交杯饮下****酒,白元和正好能闻见她脖颈处淡淡的香气,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手腕。

兰芝见状,低低笑了一声,回握住他那宽厚粗糙的手掌。白元和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他把身体往前凑了凑,低头含住她红润的唇瓣,略显笨拙地吮吸着。兰芝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热切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满室****旖旎,两情相悦相欢,至此****无话。

翌日清晨,兰芝早早起来,独自坐在铜镜前细细梳理着长发。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白元和比她晚起了一会儿,待见已经梳妆打扮好的兰芝,不由起身含笑道:“兰儿,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兰芝听他如此称呼自己,脸上不禁涌上一层红晕,抬步走到床榻边上,将手中的中衣给他披上道:“都已经是辰时了。”

白元和闻言,笑着点点头,拉过兰芝坐在自己身边,伸臂将她紧紧拥住,轻声道:“昨晚儿上,你累坏了,今天留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去一趟医馆,有位老伯要过来取药。”

兰芝点点头,依偎在他的怀里,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夫君,你我能有几天,都是托了格格的福。三天之后,待我回门之时,你可愿意遂我回公主府去请安。”

白元和一听要回去公主府,颇有点意外,随即问道:“公主府乃是皇家的地方,我这样的平民小卒,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吧?”

兰芝闻言,仰起脸来看他,语气温和道:“怎么会呢?夫人和格格都是好性儿的人。做人该要知恩图报,你们夫妻能有今天,全亏得格格成全。”

白元和起初觉得有点紧张,但听她这么说,立时赞同不已,心情也跟着受到了鼓舞,点头赞成道:“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都听你的就是。”

兰芝见他答应了,脸上的笑意更深。白元和低头瞧她,忍不住又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欲要抱着她往后倒去。

兰芝见状,忙闪着身子坐起来,语气略显嗔怪道:“你不是说还要去医馆看看么?再不起来就耽搁了。”

白元和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伸手一把将她拉回身边,故意凑到耳边,微微呵着气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我与那老伯说定申时来取,这会还早还早....”

许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兰芝自打嫁给了白元和,便开始一门心思地学习分别药材。白元和见她好学,便开始用心来教。两人夫唱妇随,新婚的日子过得是越过越美。

为了登门拜访宝珍,白元和特意拿出自己多年的珍藏,一株百年长白山人参,准备送给宝珍她们作为谢礼。这株人参,根须整齐,要是拿到市面上去卖,少说也能卖上一百多两。

兰芝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珍奇物件,所以对这株人参,她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

白元和见她表情淡淡的,还以为妻子不满意自己准备的礼物,有些为难地问道:“兰儿,这礼物是不是准备的不好啊?”

兰芝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夫君为何会这么想?”

白元和到底是个老实人,喜欢实话实说,“格格可是千金之躯,见惯了世间的珍奇物,恐怕对咱们这点薄礼,未必能入得了她的眼。”

兰芝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话来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格格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你且放宽心吧。”

白元和自然想要相信自己的娘子,但无奈,他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免不了自己暗地里忐忑。

兰芝的心思是何其细腻,待见他这副拘谨的模样,只得温和劝慰。

回门那天,兰芝身穿崭新的对襟水青色宽袖锦衣,湖水色腰带,领子和袖口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看上去落落大方。

白元和打扮得很精神,逢人就含笑拱手,一派和和气气的欢喜模样。

两人前往公主府,出门迎门的人,正是小林子和小李子,他们急匆匆地迎出来,待见精心打扮过的兰芝,差点就没认出来。

“姑姑,奴才给您请安了”小李子笑呵呵地上前行礼,十分客气。

小林子随即也含笑道:“格格,一早就念叨您呢,来来来,赶紧随奴才进去吧。”

兰芝含笑递上两枚红包,操着柔和的语调说:“那就劳烦两位了。”

小李子从未听她这么客气过,有些不自在,忙让着她们夫妻二人进了院子。

宝珍的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行动自如。

兰芝和白元和向她和阮氏行礼,宝珍待见她气色尚佳,心里也跟着高兴,忙吩咐春华给他们看座斟茶。

白元和还是稍显拘谨,不敢多说话,阮氏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趁着说话的功夫,兰芝向春华询问起格格的衣食起居,春华闻此,不禁笑了笑道:“姑姑,请放心,格格一切都好着呢。”

兰芝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神情认真道:“就因为你总是马马虎虎的,我才放心不下。”

春华闻言,笑道:“姑姑,您现在都嫁人,还这么碎碎念的可不行?”

“你这丫头”兰芝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蛋,跟着叮嘱道:“别以为我不在府上就管不了你了。记住,府上一旦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差人来白济堂来找我,知会我一声。”

春华心知她惦记格格,于是,忙连连点头道:“是,姑姑,奴婢记下了。”

看见兰芝得了一个好归宿,宝珍真心替她开心,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形影不离。这会,身边突然没了她,不禁也有几分不适应。好在,春华和冬梅她们办事利落,从未让她为了府上的琐事操心费神。

夜深了,宝珍合衣躺在床上,她还没有睡,春华在旁边收拾香炉,轻声询问道:“格格,您想晚上熏什么香?”

宝珍闻言,微微偏过头来道:“就这样吧,熏多了反而睡不着。”

春华应了声好,跟着走过来帮她整理床铺,待见宝珍还很精神的模样,询问道:“格格,您准备什么时候就寝?”

宝珍抱膝而坐,稍微想了想道:“再过一会儿吧。”

春华觉得她好像有心事,便不再多言,轻手轻脚地给她铺床。

这会,宝珍一点睡意也没有,明天就是托雷的四岁生辰,自己答应过他回去寺院看望他。

托雷从小体弱多病,为了弥补他先天不足的羸弱,宝珍只得从小就将他送进寺院习武强身。整整两年了,寺中规矩众多,宝珍只能在他生辰的时候,才能去看看他。

托雷的师傅云雾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佛礼武功皆是颇有造诣。托雷从小跟着他学习打坐,耳濡目染,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从容淡定。

每年宝珍往金鸣寺捐了不少的香油钱,所以,寺中人对托雷这孩子都很照顾。平时除了必要的打坐和修行之外,从不让他做杂事。

太子卷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临睡前,宝珍让春华把备好的东西,再重新检查一遍,以免明天出门时匆忙落下什么。

春华领话而去,约莫过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回屋来禀道:“格格,奴婢就检查清楚了。吃食和衣服一样都不少,您就放宽心吧。”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重新平躺回床榻上,安稳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宝珍早早出发,冬天上山的路极其不好走,阮氏担心她的脚踝刚好,行走不便,于是提议自己替她过去。

宝珍自然不肯,当着她的面活动自己的脚踝,神情轻松道:“娘,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整天呆在院里更闷,还是出去走走的好。再说,那孩子还等着我呢,我不能失信啊”

阮氏早就意料到她会这么说,无奈笑了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要去便去罢,早去早回。”说完,她转向小林子和小李子,叮嘱道:“你们俩今儿可得仔细着点,谁要是马虎大意了,回来我定不饶他。”

小林子闻此,忙连声答应着:“是,夫人,奴才都记住了。”

宝珍携着春华坐上马车,春华坐定之后,便将温热的手炉递到主子的手里。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宝珍不时挑起帘子望向外面,似乎有点着急的模样。

清早出门,临近晌午时分才到达金鸣寺,小林子跳下车去叫门儿。

须臾,一个穿着粗布棉袍的僧人前来开门,待见来人,他先是双手合十,客气道:“阿弥陀佛,施主您好。”

小林子见状,也忙回过礼道:“师傅您好,我们是来见云雾大师的。”

僧人闻此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伸手推开两扇木门,侧身让着小林子驾着马车进来。小林子将马匹拴在院内的一棵柏树上,且随着宝珍一同进殿。

因为金鸣寺每日前来不少香客,僧人将他们让进大殿内等候,金壁辉换的大殿内供释迦牟尼、药师佛、阿弥陀佛的神像,宝珍缓缓上前,跪坐在蒲团上一一礼拜。

须臾,一位白须老僧赶来,他长得慈眉善目,面色红润健康,眨眼看去颇像是殿内供奉的弥勒佛像。

宝珍抬头见他,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道:“云雾大师,别来无恙啊”

“阿弥陀佛女施主,咱们多时未见了。”云雾大师的声音清朗,十分客气道。

两人站在大殿之中,互相寒暄客气了几句。原本,宝珍对出家人的印象,一直很是严肃呆板,但自从几年前,认识了云雾大师之后,她的这种想法却彻底改变了。

云雾大师已有七十岁的高龄了,是金鸣寺的代理住持,他的师兄云游四海,终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使得寺中诸事无人做主,最后只得云雾大师为之代劳。

寺院里的规矩颇多,斋堂、僧舍、禅堂、练功房都尚不对香客开放。为了方便宝珍亲见托雷,云雾大师特意在偏殿后面空出一间厢房。厢房收拾得很干净,只是还未升起暖炉,清清冷冷的。

寺院内用的煤炭皆是无烟的白炭,不过一会儿,屋子里就渐渐有了暖意。

春华将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好,她摸了摸食盒,发觉还是温乎乎的。

云雾大师领着两个弟子站在门外道:“女施主,圆真这会在后院上午课,请您先稍等片刻,老衲还有佛事要理,就此告辞了。”圆真是托雷的法号,在寺院里宝珍也要这么称呼他。

宝珍闻言,双手合十,客气道:“多谢大师,大师慢走”

须臾,两个身着朴素的僧人领着一个小和尚叩门进来,小和尚身材短小,脸颊圆润,双眼乌黑,看起来煞是可爱。

圆真看见宝珍,眼神顺势一亮,但碍于身边还有师傅看着,便不敢放肆上前。

宝珍起身相迎,圆真扭头看见两位师傅远走,随即小跑着上前抱住宝珍的大腿。

宝珍蹲下身子,神情温和地打量着他,又伸出手在他光溜溜的小脑瓜上摸了摸。

圆真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从他开始记事起,便认为宝珍就是他的娘亲。阮氏曾经一度想要宝珍和他明说,但宝珍总觉得孩子太小不忍心,相等着他再、长大以后再说。

小小年纪就要习武练功,宝珍对他总是充满怜惜之情,她摸了摸孩子身上的衣服,发觉很厚实,跟着问道:“肚子饿不饿?娘给你准备了好些吃的。”说完,她便领着圆真坐到桌前。

春华给两人备好的碗筷,因为,圆真已经有了法号,既是真宗释家弟子,所以不可沾碰荤腥,准备的吃食都是素的。虽然是素菜,却做得色、香、味俱全。其中,圆真最喜欢吃的就是卤五香豆干,每次宝珍都会给他带上许多包,供他平时解解馋。

孩子吃得高兴,宝珍看着也高兴,自己都没怎么动筷子,只含笑瞧着他。

吃饱喝足之后,圆真便赖在宝珍的身边,不愿动弹。每年只能见这么一次,他自然要时时刻刻地粘着娘亲才行。

宝珍询问起他的衣食住行,圆真满脸高兴一一回答,还耍了套新学的拳法给她看。

虽说他今年不过才四岁,但比划起招式来却是有模有样,宝珍边看边拍手鼓励,鼓励他道:“我的儿啊果然是好身手,这两年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圆真闻此,重新坐回到宝珍的身边,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两口,方才问道:“娘亲,圆真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宝珍被他问得一愣,瞧着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稍微想了想道:“怎么?圆真想回家了?不想再和师傅习武了吗?”

圆真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低了低头道:“师傅们都待圆真很好,可圆真还是想和娘亲一起生活。”

宝珍闻言,犹豫了片刻,才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哄着道:“你的身子羸弱,须得习武强身才行。这样好不好,等你的身子再好些,娘就带你回家。”

圆真先是沉默不语,自己犹豫了好久,方才不情愿的答道:“那好吧。”

临走前,圆真还是那副很是委屈的模样,他一天比一天大了,难免会开始有了自己的脾气。宝珍将备好的香油钱交给圆真的师傅,轻声道:“圆真那孩子,就请师傅多费心了。”

师傅接过银子,微微点头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请放心,圆真是佛门弟子,贫僧和诸位师兄弟定会好好教导他,助他早日修成正果。”

回去的路上,宝珍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春华见她神情惆怅,出言安慰道:“格格,您别责怪自己了。您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宝珍闻此,似叹非叹地长吁一口气,暗自在心中道:“这样做,真的是为他好吗?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从金鸣寺回来之后,宝珍明显变得有些惆怅,阮氏知她心中所想,倒也不多言相劝,只得每天把额鲁照顾得好好的。

过了两天,宫里有人过来传话,说太后娘娘请宝珍进宫叙话。。许是,因为最近气氛紧张,宝珍的脚伤好了以后,还未进过宫中,她是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所以不想在这会沾染上任何是非。磕磕绊绊好几年,宝珍很是珍惜眼前这种平静安稳的生活,她再也折腾不起自己了。

太后历来都是她的保护伞,她自然不能疏远。为了讨老人家的欢喜,她亲自准备了一点礼物,点心和自己做的菊花枕。

太后的嘴刁,吃起东西来颇为讲究,能让她喜欢的吃食甚少,宝珍做的糕饼就算是一样。

说实话,要论厨艺,宝珍的手艺并不能算是上乘。不过也就是勉强算个及格。但她的想法新颖,常会用一些奇特的造型和搭配来出彩。

太后只所以会喜欢吃,也就是喜欢她的这份新鲜劲儿。

果然,瞧着面前打开的食盒,太后微微含笑道:“瞧瞧,这点心做的,让哀家都不舍得下口了。”

宝珍闻此,满脸谦虚地笑了笑:“承蒙皇祖母不嫌弃,我的手艺和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可是没法相比的。”

太后拿起一块糕饼尝了尝,跟着点头道:“嗯,不错。酥脆酥脆的,一点都不腻。”

“常言道,礼轻情意重。你能为哀家费这么多心思,哀家自然看得重。”太后一生无儿无女,虽然皇上对她敬重亲厚,但终究得以国家大事为重,不能时常陪伴左右。六宫众多妃嫔,人人各怀心思,太后实在疲于应付她们。

宝珍拿出菊花枕,双手呈给太后道:“皇祖母,宝珍做了一个菊花枕,请您看看中意不中意?”

菊花枕有助于睡眠,而且软硬适中,远比太后枕着的玉枕要舒服多了。

太后听她说出一大堆的好处,接过话道:“哀家啊,今晚就枕着它试试。”说完,她吩咐身边的嬷嬷,拿过来一对玉镯子,递给她道:“来,这对镯子你且拿去收着吧。”

宝珍不依,连忙起身谢绝。

“这镯子的颜色素净,你的皮肤白戴着正好。”太后瞧着她,故意打趣道:“哀家,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啊。”

太子卷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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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只得含笑收下玉镯,回身交给春华妥善收好。

太后见她要收起来,忙出声道:“玉要靠人养着才好。你从今儿就开始戴着吧。”

在太后看来,宝珍平时打扮得实在太过素净了,浑身上下除了必要发簪和耳坠之外,便再无其他首饰打衬。按着,她现在的年纪,着实太委屈自己了。

宝珍心知那对玉镯珍贵,担心自己冒冒失失地将它磕到碰到,那岂不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她轻手轻脚地把玉镯戴上,一双手立马就像是上了枷锁似地,姿态略显僵硬。

太后却瞧着高兴,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好看,越看越好看”

宝珍见她老人家这么高兴,自然也就跟着含笑点头附和。

两人稍叙闲话,太后的眼睛一直盯着宝珍的脸颊看,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抚了抚脸颊,询问道:“皇祖母,宝珍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太后闻言,微微摇头道:“不是,哀家只想瞧瞧你的气色。”

宝珍笑笑:“皇祖母,无需挂心,宝珍最近能吃能睡的,虚胖了不少呢。”

太后见她笑得清爽爽的,心中便是一喜,继续道:“你能想得这么明白,哀家就放心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往后的日子才更重要。”

宝珍懂得她话里的意思,点头道:“珍儿现在已经很知足了,知足者常乐嘛”

太后紧了紧她的手说:“这话说得好,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呢”说实话,最近宫中的烦心事不少,太后纵使想管也是力不从心。

话赶话说到这里,宝珍觉得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了,于是,用极平静的声音,适时问道:“皇祖母,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视线随即缓缓下移,停留在桌上的精致茶盏上面,微微沉吟道:“你虽然不常进宫,但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这一阵子,皇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哀家实在有些不放心。”

太子昏庸无度,九龙各怀心思,历史果然沿着它该有的脉络而缓缓行进,胤禛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这份答案,宝珍自然不能直说明言,此时安慰太后娘娘最要紧,于是,她收回心思,倾身凑近太后娘娘回道:“皇祖母,皇阿玛素来疼爱太子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后的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太子这个不争气的,三番两次地闹出事端,着实令人可气可恼。

“珍儿,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不明白,皇上为何这般偏爱于太子?”太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说起来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哀家记得,太子小时候,是众阿哥中最聪明好学的。他三岁能吟诗,五岁便能出口成章,十岁就能骑马涉猎,这样的孩子,真是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太后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你虽在宫里待了几年,只怕还不能完全了解皇上的性情,自然更不能体会皇上的本意。”

“皇上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有优越的判断力,却总是被情感所困。太子是他最喜欢,也最寄予厚望的孩子。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太子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宝珍静静听着,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太后娘娘说这样的话。宫里的是是非非,一直是她最最抵触接受的。太子那样的性子,若不是托生于帝王家,可能会有更好的成就。可现在,他的未来注定要成为悲剧,终是神仙下凡也是束手无策。

也许是谈论的话题太过沉重,宝珍和太后都默不作声,只是各怀心事,互握着双手。

午膳,宝珍是陪着太后一起用的,因为太后有午睡的习惯,宝珍就此告辞。

临走前,太后叮嘱她道:“前几天,德妃还一直跟哀家念叨你呢,你若是不急着出宫,就过去看看她。”

宝珍闻言,心想自己也没什么准备,于是婉言道:“皇祖母,真是不凑巧,今儿宝珍自己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恐怕是不能过去景仁宫了。”

太后听了,倒也不以为然,只道:“不碍事,不碍事的。你且先去忙吧,等得空了再过来。往后别那么拘谨,常进宫来走动走动,莫要再让哀家差人去请你了。”

宝珍闻言,福了福身子,含笑答应道:“是,皇祖母。”

出宫之后,宝珍没有着急回府,携着春华准备下车置办点东西。

临近年关,京城里来了外来的生意人兜售商品,街角集市很是热闹。

宝珍先去了一趟糕饼铺子,买了些家人爱吃的点心和果脯。谁知,出来时正好碰上了出门办事的兰芝,兰芝一见她,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欲要行礼,却被宝珍拦住了。

自从嫁人之后,兰芝看上去足足年轻了好几岁,皮肤也跟着变好了。

宝珍见街上人多,不方便说话,便提议回客栈去坐一坐。

兰芝自然很是愿意,随着她和春华一同坐车回去。

这会过了午膳的时间,客栈里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宝珍和兰芝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叙话,随后,伙计们端来了热茶和点心过来。

兰芝很是惦念宝珍,虽然她已为人妇,但还是依旧把宝珍当成自己的主子和恩人。

“姑姑,白元和他待你好吗?”宝珍直截了当的问道。

兰芝微微点头,认真回道:“他为人善良本分,待奴婢也是极好。”

宝珍见她还称呼自己为奴婢,不禁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姑姑,你现在已经嫁人了,往后就不要再奴婢奴婢的了。”

兰芝不肯改变称呼,“格格,奴婢这么说话顺口。”

主仆二人推心置腹地说了会儿话,片刻,宝珍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目光移至于兰芝平躺的小腹,轻声说道:“姑姑,那副秘方药丸,你还记着吗?”

兰芝明白她的话中所指,脸上微红,点头道:“奴婢正吃着呢,也不知能不能管用?”兰芝一直担心自己的年纪过大,不能趁早怀上个一儿半女。

宝珍温和安抚她道:“姑姑的身体一直很好,肯定能怀上孩子的。一切顺其自然,慢慢来就好。”

兰芝连声点头应着,随即询问起额鲁和哈日查盖的境况,当然她也记得托雷那孩子的生辰。

一提起托雷,宝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似叹非叹道:“姑姑,有所不知,托雷那孩子上次求我带他回来,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答应。”

兰芝闻此,明白她的心里不少受,“格格,寺院里虽然清苦了些,但对他的身子又好处。清清静静的不说,还能习武练功,倒也比在府里强些。”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差点就要心软了。”宝珍长吁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跟着道:“我常想,如果额鲁的身子也不好,我会不会忍心送他去寺院。答案,一定是不会。原先,我以为自己能做到一视同仁,可到头来,对于两个孩子,我还是厚此薄彼了。”

兰芝有心为她排解郁闷:“格格,您不是圣人,也有累了,倦了的时候,别这么为难自己,跟自己较劲儿了。您待托雷已经很好了,若是换成旁人,早就可能撒手不管了。”

“您别心疼。两年,再过两年,再去把他接回来。孩子懂事了,自然就明白您的苦心。”兰芝点到为止,故意不再说下去,心想,格格自己一定能解开这个疙瘩。

傍晚时分,宝珍回府,方才刚踏进院门,就见嬷嬷慌慌张张地迎过来道:“格格,大事不好了,长公主她出事了。”

宝珍闻言一惊,立马上前询问道:“怎么回事儿,你把话说清楚”

嬷嬷颤声道:“今儿一早,长公主还好好的,能吃能睡的,可谁知天一黑下,她就突然晕了似地,没了知觉。”

宝珍一边听着,一边急急地往内院走去,“赶紧请太医过来看看。”

“格格,太医已经到了,这会正在屋里会诊呢,不过,他们都说...都说公主的情形不要妙!”

匆匆赶到内院,一进屋,宝珍瞧见了眼眶通红的阮氏,神情无措地站在外间。

“娘。”宝珍开口唤了她一声,跟着往内间望了望,询问道:“你别着急,公主她会没事的。”

阮氏一见女儿,心里头顿时踏实了不少,含着哭音道:“早知如此,白天的时候,我就不该带她出去散步的。”

宝珍继续安慰她道:“没准儿,只是感染了些风寒,喝几副汤药就好了。”

尽管长公主整日神情恍惚,认不得人,但对于阮氏,她还是很愿意亲近的。好像在隐约之间,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血缘之亲。

长公主平时不喜别人碰触自己,每次闹脾气时,也只有阮氏能安抚住她。

白天的时候,长公主不知为何又闹了起来,阮氏无奈,只得带她绕着院子散散步。谁知,回屋之后她就晕倒了。

太子卷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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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长公主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有晕死过去的危险。宝珍和阮氏急得团团转,幸好,还有太医们在旁沉着冷静,施针开药。

从傍晚到深夜,宝珍陪着阮氏侯在外间,一口水都没碰过。许是,急火攻心,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嘶哑。

阮氏到底长了些年纪,熬夜很难熬得住,神情疲倦地靠在软榻上,眼皮越来越沉。

宝珍见状,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娘,你先去睡一会儿吧。这边有我看着,不用担心。”

阮氏闻言,忙坐直身子,摇一摇头道:“我不困,倒是你从回来到现在,没吃没喝的。”说完,她吩咐春华去准备些吃的。

“娘,我不饿,早前在宫里吃了不少的点心。”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便见王太医神情沉重地走出来,冲着自己拱拱手道:“回禀格格,公主殿下现在的情形,恐怕有些危机。”

宝珍闻言,心中泛起一丝反感,抬步上前,神情认真道:“王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太医的表情僵硬,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来,看起来很是惶然不安的样子。

“公主的病情之前,一直是时好时坏的。老臣刚刚给她诊脉,发现公主她血气两亏,恐怕真的是为日无多了。”王太医沉声道。

宝珍闻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身后传来“嗵”地一声,“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阮氏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当即瘫倒在地,额头不巧碰到了桌角,磕破了皮流出血来。

大家连忙将她安置回房里敷药包扎,阮氏的伤势并不严重,涂上药膏便可无碍。不过,因为她刚才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还是需要平躺休息一下。

宝珍吩咐翠云贴身照顾她,自己则要继续和太医们商量,看看长公主的病要怎么办。

王太医是宫中的老人了,行事说话一直非常小心,若不是真到了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不会轻易说出没有办法的话。

“格格,依着公主的病情,即使是华佗扁鹊复生,依然无能为力啊”

春华见此光景,急忙搀住宝珍,轻声劝慰道:“格格,你先别急,等明早宫门一开,咱们再想办法。”

宝珍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道:“只能这么办了。”

因为长公主的神思恍惚,宝珍并不能常常过来探望她,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她敏感起来,哭哭啼啼地闹个不停。

遣开屋中的其他人,宝珍悄然地进屋看了看长公主,她看上去好像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些。

宝珍握了握她温凉的手,只觉自己的心头一酸,想着自己还从未好好地叫过她一声外婆。虽然经历了不少的波折,但是能拥有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公主带给自己的恩福。

想到这里,宝珍的眼睛猛地眨了眨,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了下来。她拿出手绢抹了抹眼睛,无奈,眼泪越擦越多。

也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太累了,宝珍竟哭着哭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觉得有人轻抚着自己的头,微微睁眼,只见是母亲阮氏。

阮氏醒来之后,就急忙忙地赶过来了,她的头还有一点点疼。

宝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娘,这会什么时辰了?”

阮氏亲自给她端了一杯茶:“卯正了,小林子他们刚刚出门去了,寻思着先传个话给宫里。”

宝珍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瞧着还在昏睡中的长公主,起身说道:“不行,还是我亲自去宫里走一趟的好。”

阮氏担忧她的身子吃不消,又怕耽误了母亲的病情,

宝珍急匆匆地换了一身衣服,携着春华匆忙进宫,这会儿宫门刚开,大臣们正等着上朝面圣。宝珍的出现,略显突兀。

胤禛和胤祯正巧也在,两人故意离着有些距离,待见宝珍从马车坐下来,不禁皆是一愣,继而上前询问道:“宝珍,这个时辰你怎么在这儿?”

宝珍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因为匆忙也未来得及梳妆打扮,所以看起来显得很憔悴。

胤禛见了,微微蹙眉道:“你哭了?”

宝珍没时间和他们细说,匆匆行礼过后,便随着出来迎接的太监顺着小门进宫了。

胤禛和胤祯站在原地,眼瞧着她离开,两人的心里顿时都有了较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一路赶往太后的寝宫,因为太后还未梳洗完毕,宝珍只能想在外间等候。

须臾,太后携着嬷嬷们出来了,待见宝珍一脸憔悴的模样,忙问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宝珍抬头望向她,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含着哭音道:“皇祖母,求您想办法,救救长公主殿下。”

因为有了皇上和太后的事先叮嘱,翰林院的太医们暗自都觉得十分为难,明知道是治不好的病,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一连三天,长公主的病情还是未有半分好转,阮氏和宝珍跟着忧心忡忡,每天吃不好睡不着,精神疲乏。

回天乏术,宝珍第一次对这个词语,有了深入骨髓的理解。仔细想想,长公主受自己心病的折磨几十年,想来,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了。

天黑之后,宝珍强行吩咐翠云扶着阮氏下去休息,自己留下看守公主。她的身边,白天晚上都不能断人,除了喝药喂水之外,还要定时的擦身。

其实,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做,但宝珍想着自己从来没有为公主做过什么,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长公主到底还是没能撑过去,她去的很安详,也没受什么罪。皇上亲自下旨安抚,将她安葬在皇家的墓园里面。

康熙每次想起自己的这位小姑姑,便会觉得有些难过。如今她安然去了,倒也是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长公主去了以后,公主府突然变得冷清了。按说,全府上下还是想以前一样的运作,但气氛却是和从前不同,很是沉闷。

阮氏几乎整天闭不出户,话也说得很少。只是,经常把公主生前珍藏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原来她收集不少东西,有年轻时喜欢的收拾,新婚时的荷包,还有孩子出生之后,剪下来的胎发。每一样东西,都装满了回忆和故事。无意间,阮氏找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玩过的泥娃娃,没想到,母亲她还是一直留着。

宝珍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隐隐传来的哽咽声,慢慢收回了自己想要敲门的手。

除夕之夜,宝珍按着宫中的规矩赴宴。今年是多事之年,大家都希望能赶紧把它送走,正所谓辞旧迎新,大家都希望能在节日喜庆的气氛中开始新的一年,新的生活。

很难得,宝珍今年也是盛装打扮,手腕上带着太后赏赐的玉镯,很是庄重。

酒过三巡之后,宝珍忙推谢着十格格的杯子,含笑求道:“好妹妹,饶了姐姐这一遭吧。”

十格格自从嫁人之后,性格变得开朗了很多,显然因为是嫁到了好夫婿,生活美满得很,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

十格格不依,拉过她的手,把酒杯交到她的手上,“姐姐,大过年的就是讨个喜庆如意,您就依着我再喝一杯吧。”

宝珍无奈,只得仰头一饮而尽,十格格在旁瞧见,拍手赞道:“嗯,好到底是在草原上生活的人,还是姐姐最豪爽。”

这话一出口,便引得同桌的其他人一惊。宝珍的事情,宫里面几乎人人皆知。大过年的,被人揭起心口的伤疤,着实够恼人了。

十格格也知自己说错话了,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眼神有些慌乱地看向宝珍,语气尴尬道:“姐姐,我...妹妹愚笨,说错话了,还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宝珍微微一笑,命宫女将酒杯斟满,继续道:“说错话的人该罚,来,你把这杯酒吃了,我就不怪你。”她用自己温和的态度,很微妙地化解了这份尴尬。

因为要赶在大年初一,给皇上和太后见礼,宝珍并没有出宫,而是留在了宫中休息。

不过,酒宴过后,她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携着春华去御花园里转转,散散自己满身的酒气。

御花园里点满了花灯,乍眼看去,好似人间仙境一般。顺着石子路上的蜡烛一直往前,宝珍的步态略显凌乱。

春华在旁虚扶了她一把,轻声劝道:“格格,夜里太冷,咱们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指着不远处的花灯,呵着白气道:“回去也是歪着睡不着。你看,那儿多漂亮,咱们再多走一会儿吧。”

因为是年关,宫里整晚都有宫女太监们忙来忙去,他们大多都是为了明天的宴席做准备。期间,有不少宫女为了节省时间,从御花园中穿行而过。

太子卷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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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门走向挂满宫灯的凉亭,原本只有一小段的路,可是,宝珍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好久似地,****越来越没力气。

春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微微有点担心。

明明是除夕之夜,宝珍的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一片,刚刚十格格无意间提起的话,自己分明是听进了心里,只是碍于在众人面前,方才收敛起自己的喜怒哀乐。

宝珍来到亭间站立,仰着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呵出一团白气。

春华陪着她站了一会儿,只觉,凉风习习,四周树影婆娑,轻声说道:“格格,您现在这里等一下,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来。”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你且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奴婢这就快去快回。”春华领话而去,只留宝珍独自一人站在亭子里默默出神。

宝珍素来不喜穿着花盆底儿,穿着它,一旦站久了之后,整个脚掌就会变得又酸又痛。这时,正值隆冬时分,凉亭里的石桌石凳太过冰凉,不可落座。

胃里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宝珍一手扶着红漆圆柱,一手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刚才的酒宴之上,她没怎么吃菜,所以这会儿,胃里空空的,被水酒烧得有些难受。

“格格,给您手绢”正当宝珍低头难受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提灯笼的小太监,提上来一只白净的手帕。

宝珍抬头一看,发现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人,仔细看看,发觉竟是多日不见的胤祯。

不妙,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太过失礼了。宝珍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象征性地擦拭了下嘴角,跟着深吸一口气,转身行礼道:“贝勒爷吉祥”

胤祯亦是微笑以对,眼神不经意从宝珍的身上和脸上扫过,上前两步道:“宫女都哪儿去了?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宝珍含笑道:“春华替我去取点东西,等下就回来了。”这个时间,胤祯怎么会在这里呢?没准儿,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出来散散酒气的。

小太监提着宫灯站在一旁,胤祯和宝珍并肩而站,两人都能闻见彼此身上的酒气。

宝珍的胃里还是有点难受,用帕子微微遮住嘴,小声道:“宝珍失仪,让贝勒爷看笑话了。”

胤祯依旧淡淡笑着:“你真是白白长了年纪,怎么还是这样没酒量。”说罢,突然伸出手臂,很自然地轻拍了拍了她的后背。

宝珍见状,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一步,神情略显尴尬道:“过节这么热闹,我一时贪杯,所以多喝了两杯。”

胤祯见她闪开身子,反问道:“你怎么了?”

“嗯?”宝珍见他明知故问,只好也跟着装糊涂,故意装出醉态道:“瞧我,可能站都站不稳了。看来我得先回去了。”

宝珍有意避嫌,但胤祯却是一反常态,猛地伸手将她拉回身边,引得小太监吃了一吓,连忙低头背过身子,不敢偷看。

宝珍显然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脚下的花盆底儿一歪,险些就要摔倒。胤祯原本想要扶住她,可宝珍却故意推开他的手,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宫中上下一派和气,胤祯今晚喝了不少,一是因为高兴,二是因为压抑。他其实没有醉,但此时此刻,却希望自己是醉的,这样他就能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宝珍,我总是忘不了你。早知如此,当年我一定不会让你走。”

有那么一瞬间,宝珍的脑海里几乎完全空白,只觉,胤祯仿佛轻叹般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那声音离得是那样的近,惹得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胤祯见状,还以为她是冷了,不加思索地拦她入怀,动作缓慢又轻柔。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近,可胤禛却并不得激动,反而是心情出奇的平静。

宝珍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所有的感触和意识再次回归,她懵然一惊,跟着用力挣扎地从胤祯的怀里挣脱。

宝珍头一次在胤祯的面前露出慌张和尴尬的神情,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故意和他搁在些许距离,方才开口道:“十四贝勒,您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着这句,她匆匆行了一礼,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往亭外走去。

春华其实早都赶到了,但见亭子那一幕,不敢贸然上前,只得侯在不远处等候。

这会,她见格格一个人从亭子出来,连忙抬脚迎上去道:“格格,奴婢该罚,回来晚了。”

宝珍还未能从刚才的慌乱中理出头绪,待见春华,更是连话也不说,携着她的手就往回走。似乎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春华见主子神情异常,自然也不敢多问,只得一路紧紧跟随。不过片刻的功夫,主仆两人回到休息的厢房内,宝珍因为走得太急,累得够呛,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春华不敢给她倒茶,生怕喝的太急,不小心呛着了肺。她将披风挂好,跟着端着水盆出去,想要先给主子打盆水擦擦脸。

宝珍微微低头,默不出声,心里一时理不出滋味来。过了好一阵儿,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竟还攥着胤祯的手帕,立马下意识地将手帕一甩,扔到了地上。

春华进屋,正好见着这一幕,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格格,奴婢给您擦把脸吧。”

宝珍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瞧着那枚扔在地上的手帕,禁不住回想起刚才的事情。

许是,自在外面站了那么地久,宝珍的脸颊都有点麻木的感觉。温热的毛巾敷在脸颊上,竟觉得有点烫烫的。

洗漱过后,春华特意将地上的手帕捡起来,重新叠好放在一旁的桌上。

宝珍见此,心知她准是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于是,求证问道:“春华,刚才你都看见了?”

春华闻言,自然实话实说,转身望向主子,点一点头道:“回格格的话,奴婢刚才确实都看到了。”

宝珍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想,此时宫中人多眼杂,保不齐还会有什么人瞧见。如果真的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万一告到德妃那里,自己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春华见主子如此神情,连忙出声道:“格格,您别担心,奴婢刚去的时候,御花园里的宫女们都散了,附近周围根本没人。”

听她这么说,宝珍原本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宫中是非太多,她实在不想自己再趟一次浑水。

春华犹豫片刻,继续开口道:“格格,方才贝勒爷他...是不是醉了?”

宝珍见她这么问起,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自己这会还闹不明白呢。原以为胤祯长大了,就不会再想以前那般胡闹,可今儿一看,竟是“变本加厉”,连规矩礼仪都忘到脑后了。

“我看他就是醉了,都醉糊涂了。”宝珍轻轻地说了一句。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宝珍洗漱过后便****休息了。之前的醉意,清醒了大半,这会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她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置于小腹,脑子里反复想着胤祯之前的种种行为,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举得有几分不安。

伴随着这种不安和困惑,宝珍渐渐睡去,却不知此时有一个人再为自己失眠。

胤祯很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明明已经是如薄雾般清淡的情愫,偏偏就在今天变得浓郁起来。他没糊涂,也没失控,只是看见宝珍一个人站在亭子里时,心口莫名就抽搐了一下。紧接着,那股曾经如少年般的冲动,仿佛再次回归内心。

胤祯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误,但也不认为自己做得对,这件事,必须好好想想,因为一旦决定了,便是无法反悔的。

这个春节,宝珍过得并不轻松,虽然从除夕之后,她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胤祯。就算是参加家宴,也是男女分席而坐,隔得远远的。幸好,宫中并没有什么不少的传言,德妃对她也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亲切如常。

渐渐地,宝珍慢慢催眠自己相信,那天只是做了场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和胤祯,仿佛根本没有在亭中相遇,一切都只是醉后的幻觉。

不过,就当她快要淡忘的时候,胤祯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了。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要随康熙一同出征草原。

宝珍尽力想表现的自然点,故意摆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起身道:“贝勒爷吉祥您真是稀客啊,春华赶紧去端些茶水点心来。”

谁知,今天亲自登门拜访的胤祯,似乎并没有留下喝茶的意思,只是直接了当道:“宝珍,我想和你谈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宝珍闻言,稍微一愣,待见自己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点点头道:“好,我也正有些话想和贝勒爷讲。”

太子卷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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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和胤祯同乘着一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彼此各怀心事。

因为道路难走,马车缓缓而行,春华轻手轻脚地为他们斟茶递水,不敢打破眼前沉重的气氛。

宝珍听着外面时断时续的叫卖声,心里不知为何变得乱糟糟的,似乎有些后悔了自己这个鲁莽的决定。须臾,马车越行越慢,终于准备要停了下来。

春华顺势挑起帘子一看,只见,马车正停在一座朱门小宅前,门匾上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紫竹轩”。门口站着两个打扮得体的小厮,看着和普通人家的家丁很是不同。

宝珍顺着窗口看去,显然也猜不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胤祯先行一步下车,门口候着的小厮立时迎了上来,哈着腰道:“十四爷吉祥,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咱们小店光顾了?”

胤祯微微点头,轻声吩咐道:“嗯,还是按老规矩准备,顺便再上些你们店里的招牌点心和糕饼。”

朱漆木门已经完全敞开,露出里面布置精致的庭院,悠扬的丝竹声随之传来,清凌凌的,十分悦耳。

胤祯没有马上进院,而是回到马车边来,伸出手想要扶着宝珍下车。宝珍客气地笑了笑,故意伸出左手,携着另一边春华的手走下马车。

站在旁边的小厮,待见宝珍衣着打扮,立马来时恭维起来道:“这位一定就是夫人了。两位大家光临,正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若是搁在平时,胤祯一定会对他卖乖的多嘴很反感,但今天,他却是故意不以为然,只瞧着神情拘谨的宝珍,嘴角微微勾起。

这紫竹轩是城东一带出了名的茶室,很多达官贵人,文雅之士都回来此品谈香茗。不过这里除了有名茶之外,还有技艺超群的琴师和歌伶。

胤祯平时常喜欢一个人来坐坐,这次还是第一次来女眷过来,也难怪店内的小厮会误认为宝珍是他的夫人。

小厮一路让着两人走进院中,期间,经过长廊,春华看着两边种满地梅花,只觉纳闷。心道,既然叫紫竹轩,这里应该栽种竹林才对。

宝珍显然对这里的美景摆设,提不起任何的兴趣,这会的她,反复地心中默念着自己等下该说和要说的话。

众人来到一间布置精致的雅间,别看这里只是一间茶室,但里面的摆设都是极其贵重别致的。抬眼里四下扫了一眼,旁的不提,单说那扇苏绣屏风就已经得价值百两了。屋内的熏香也是上等品,从处处迹象看得出来,这间茶轩的老板是个很有品位的人。

胤祯和宝珍相对而坐,春华和随行的人一同退到外室,因为店内有专门的人伺候端茶倒水,无需旁人沾手。

茶香盈满一室,胤祯遣开前来伺候的茶艺人,只留下他们俩人独处。

宝珍无心品茶,只低头瞧着从瓷碗里升起的袅袅热气,微垂眼睑,默不出声。

胤祯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时而张望一下窗棂下挂着的画眉鸟,好似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此相对沉默了好一阵,直到有人过来续水添茶,宝珍才发觉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赶不急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贝勒爷,您不是说有话要说。请问是什么事呢?”宝珍最先开口客气道。

胤祯闻言,缓缓放下茶杯,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宝珍,微微沉吟道:“除夕那天,我确实失礼了。所以,这次想向你正式赔礼。”

宝珍闻此,脸上的笑容,稍显得有些不自然,“贝勒爷客气了,宝珍的记性一直不怎么灵光,那天的事情,我早都忘记了。”

胤祯听了突然笑了,说:“你这谎话说得还真差,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你无需跟我矫情。”在他看来,宝珍是那种不擅长故作姿态,说谎的人。虽然磕磕绊绊这么多年,但性情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宝珍对他,真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只是无奈般地看了他一眼,“贝勒爷,我并不是在这里矫情,而是维持我们之间最基本的客气而已。既然您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贝勒爷您也知道,孩子们还在府中等我回去。”

胤祯见她又要借故离开,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变得清冷起来,眉心紧蹙,问道:“你非要对我这样疏远吗?到底是从何年何月开始,咱们之间连安静静谈一会,都不行了?”

平心而论,宝珍自己也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他如此冷淡疏远的。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而已。再加上,除夕那天的事情,宝珍自然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只求彼此都能相安无事。

宝珍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微低着头,用一种无奈又疲惫的语气道:“贝勒爷,您是明白事理的人。很多话,是无需宝珍多嘴的。”

胤祯闻言,轻笑了一声:“好一句明事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明白吗?”

宝珍被他的问话,弄得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想起他们俩第一次相见,胤祯活像是个托生转世的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却惟独害怕德妃娘娘的训导。

如此想着,宝珍突然猛地摇摇头,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沉浸在回忆中,这种时候,自己怎么能跑神儿呢?

胤祯显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用摇头来作为回答,神情明显缓和了很多。“我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我那天说过的话,并不是醉话。”

宝珍闻言,宝珍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轻抖,心头也是跟着一颤,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蛰咬了一下。什么叫不是醉话,胤祯啊胤祯,你可知自己现在究竟再说些什么?

“呵,贝勒爷,宝珍方才说过了,那天的事我已经忘记了。”宝珍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欲要起身离开。

谁知,胤祯忽然跟了上来,在她做出反应之前,牢牢地将她拦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力气很大,引得宝珍的鼻尖,重重地磕在他的肩头前,差点酸出眼泪来。

宝珍大吃一惊,这会她可是真的恼了,拼劲全力挣扎道:“贝勒爷,请您放尊重一点。快点放手,让别人看见会误会的。”

胤祯故意将她抱得紧紧的,使得两个人似乎是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宝珍越是挣扎,越是觉得觉得羞愤,红晕从脸上一直烧到耳根,暗暗咬牙道:“爱新觉罗,胤祯,你再不放开我,会后悔的。”

胤祯见她发怒,索性就强硬到底道:“宝珍...”谁知,他才张口说了两个字,就觉得自己肩头一阵剧痛。

宝珍重重地咬向他的肩膀,那力道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若不是因为有厚实的衣服隔着,恐怕就要见血了。

胤祯痛得闷哼一声,很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方才开口道:“被你这么一咬,咱们俩就算扯平了。”

“你无耻”宝珍见他还不松手,心下又急又气,又不敢太过大声,生怕让外面的下人听见闯进来。若是被人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如此僵持一阵,宝珍终于拼到了没力,只得好像认命一般地站着不动,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着窗外的庭院,眼中满噙泪水。

胤祯见她不再挣扎,并未放松手劲,而是用下巴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怅然道:“宝珍,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不知为何,宝珍听见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再一次用双手推着他的身子,心生怯意道:“够了胤祯,请你不要一直说这么颠三倒四的话,我不想听。”

胤祯闻言,呼吸一阵急促,又一阵缓慢,这些宝珍完全能够感觉得到,甚至还能听到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宝珍见他不语,慢慢地收住了自己的眼泪,用一种几乎于央求地语气道:“贝勒爷,请你放开我,算我求求你。”

胤祯似乎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松手,宝珍顺势往后连退了两步,连话都没得及说,就匆匆往外间走去。她的脸上还带着泪水,引得春华和下人们都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也不敢出声询问,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胤祯这次没有拦她,自己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望着还在鸟笼里跳脚的画眉鸟,似叹非叹地长吁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春华一直提心吊胆的,时不时瞄向一旁的主子,待见她紧紧握着的双拳,暗自也能猜到几分,刚刚在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爷跟格格的感情素来交好,可如今的情况却有点不对头,春华不敢多想,但又忍住要想,一来二去地,自己也不禁心烦意乱起来。十四爷是什么身份?格格又是什么身份?不过如果,自己想得事是真的,那可真是要闹翻天了。

太子卷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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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见过胤祯之后,宝珍开始变得有些不安,不敢想胤祯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偶尔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未免更觉得心烦意乱。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阮氏还是察觉出来女儿的不对劲。宝珍不愿和不容易同母亲解释,只得随便寻了个理由,推说自己的身体不舒服,没有睡好而已。

康熙御驾亲征的日子终于到了。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胤祯没有让大家失望,由他带领的精兵强将,势如破竹般地,给了策妄阿拉布坦沉重的一击。

策妄阿拉布坦眼见自己陷于劣势,不禁再次厚着脸皮求降。如此一来,胤祯不得不打下一场漂亮仗,还暂且收服了策妄阿拉布坦这只老狐狸,草原各部得以时间休养生息。

时过五月,胤祯凯旋而归,康熙对他赞誉有加,一时间,胤祯在朝廷风光无限。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九龙夺嫡,大有越演越烈之势,胤祯的言行举止,更需要小心谨慎才行。幸好,他素来和八哥交好,这天,两人约在紫竹轩品茶谈事。

“十四弟,打了胜仗的人,该要高兴才是。干嘛要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胤禩轻抿了一口茶道。

胤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仗是打赢了,可敌人还在呢。像他那种人,不知何时,会调转头来反咬回来。”

胤禩道:“皇阿玛有他的考虑在,你不必担心。”

“八哥,我只是觉得不甘心,明明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却半途而废...”胤祯把话说到一半,显然想掩饰自己不满的情绪。

胤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不减,只道:“你着直脾气,可得改改。皇阿玛的决定,何时轮得上旁人多言。”

胤祯显然对他这样的劝慰,很不以为然,“八哥,你的脾气还真是越变越好了,该怎么来着,对,菩萨心肠。”

胤禩闻言,只是摇头笑了笑,“少说些打趣的话吧。我今天来,完全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胤祯也吃一口茶道:“八哥,和我拘什么礼,只管问就好了。”

胤禩稍微沉吟一下,方才询问起他有没有带过什么人来此小坐。他虽然脾气好,但说话办事还是很直接的。

胤祯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接过话来:“八哥,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胤禩见他没有正面回答,想了一下,方才道:“听是听了几句,你也知道这皇城根下,没什么事是能瞒得住的。你是大人了,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八哥是管不着的。我只劝你一句话: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事命中注定是不行的,尤其让人传来传去,不如赶快抛开,另择他人。”

他的这几句话,说得很含蓄,但该要表达的意思,都很清楚。胤祯心知,他已经知晓那人便是宝珍,于是,神情毫无掩饰地黯淡下来。

“八哥,你也觉得我是在胡闹对不对?”胤祯好似负气地发问道。

胤禩很少见他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缓缓放下茶杯道:“十四弟,我的看法不重要。我只知道依你的性情,自然不肯让她委屈。但你可曾想过,这事万一被宫里面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八哥,无需担心,我和她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胤祯语气清淡道:“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没意义的。”

听他这么说,胤禩总算是放心了,心中暗道:“幸好,宝珍还有个明白懂事的,否则她就是害了胤祯,害了自己。”

此时,胤祯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眼睛盯着桌上精致的茶杯,似叹非叹道:“突然想喝酒了,八哥,咱们换个地方吧。”

额鲁这孩子,最近喜欢上了放风筝,隔一天就缠着宝珍待他出门。宝珍这段时间,正好空闲得很,于是便收拾起心情,每天陪着他玩着玩那,把自己累得够呛。

这天清早,宝珍方才起床梳洗,就见穿戴整齐地额鲁,小跑着溜进屋来,乳娘吴妈紧跟着他的身后,伸出双手护着他。他张开身子扑向宝珍,一头猫进她的怀里,撒娇问道:“额娘,今天咱们还出去玩不?”

宝珍见他满脸嬉笑的模样,微微摇头道:“额鲁是怎么答应娘亲的。今天是要上书房学字的,不能出去玩。”

额鲁闻言,立即嘟起小嘴,有些不高兴道:“嗯..额鲁不喜欢读书,额鲁喜欢放风筝。”

宝珍见他又要耍赖,忙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不行就不行,不管你怎么撒骄就是不行。”

说完,她就吩咐乳娘吴妈先带他下去吃早饭。

春华收拾好床铺,便过来同冬梅一起服侍主子更衣,宝珍穿了一件湖水色的对襟旗装,梳着双把头,整个人显得十分爽利。

今天,她又要进宫去,所以手腕上带着太后之前送的玉镯。早饭吃的是小米粥配虾仁煎饺和凉拌素菜,额鲁不喜欢喝粥,只吃了几个饺子就要下桌。

宝珍心知他还在因为出去玩的事耍脾气,于是问道:“额鲁,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额鲁瞄了她一眼,故作委屈状:“我吃饱了。”

“额鲁,不好好吃早饭或者偏食的话,就会长不高的。”宝珍并不打算哄他,自己最近实在有些太宠着他了。

额鲁闻言,稍显犹豫地望了一眼宝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多吃了两个煎饺。

阮氏在旁瞧了,不禁含笑微微摇头,给身旁的哈日查盖拨了一个煮鸡蛋。

宝珍也跟着看向他道:“我今天要出门办事,弟弟交给你看管了,你一定不要纵容他偷懒,回来我要检查的。”

哈日查盖已经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恭顺点头道:“是,母妃,孩儿记下了。”

宝珍闻言,淡淡一笑,示意大家继续吃饭。

太后相邀宝珍去御花园赏花品茶,宝珍自然是欣然前往。谁知,今天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几位福晋一同前往,其中便有十四福晋—完颜氏。

说实话,宝珍有一阵子没见过她,这次相见,发觉她好似比之前清瘦不少,而且神情有些古怪。大家都围着太后娘娘赏花说话,唯独完颜氏一人,静默不语,目光不时地往自己的右手边瞧去。

宝珍能够感受到她不太友善的目光,心中暗道:好端端的,她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又是因为胤祯不成?

想到这里,宝珍暗自摇了摇头,一定是我想多了,明明就没什么事,自己干嘛好像做贼心虚似地。

赏花过后,太后留了众人品茶,宝珍稍稍品赞了几句。无意间,正瞥见完颜氏暗含怨恨的眼神,惹得自己浑身好不自在。

果然,完颜氏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接下来说的话,无不话中有话,尤其是提起她曾经给太子奉茶的经历,更是语气轻蔑,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样子。

完颜氏争强好胜的性子,是宫里面出了名的了。不过,纵使是再刁蛮的性子,也不会无事生非,她想来是故意的。

太后闻此,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还未等她开口。生性好圆事儿的九福晋,就把话茬儿接了过去,既让宝珍有了面子,又让完颜氏讨得个没趣。

完颜氏听了,心底就算有火,也不能再太后的面前造次,只得暂且忍下了这口气。屋内的气氛恢复如常,大家继续说说笑笑,一晃就到了下午。

众人念及太后的年岁已高,便不好多留讨饶,纷纷起身告辞。

太后有意多留宝珍说会子话,但见完颜氏也留下不走,倒觉得有些奇怪。老人家略略吩咐了几句,便吩咐她们俩各自回府去吧。

完颜氏似乎是有意等着宝珍,待走到拱门处,突然转过身来,阴阳怪气道:“格格,方才我说错了话,所以,想请格格吃个茶赔礼,不知格格能否赏脸啊?”

宝珍心知她这是来者不善,只得婉言谢绝道:“十四福晋言重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而已,宝珍哪能句句都当真呢?吃茶,咱们就免了吧,待日后得了空,我请福晋过府小聚。”

完颜氏闻此,脸色微变,跟着走过来,一把用力挽住宝珍的胳膊,低声说道:“怎么?格格这是在跟我摆架子吗?”话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清冷起来。并且直呼起宝珍的名字:“叶宝珍,你还是随我一同来吧,要不然,咱们俩在这里拉拉扯扯地也不好看。”

宝珍的心一沉,见她那副怨愤的模样,微微沉吟一下,只得神情平静地答应下来,“好吧。”

完颜氏没有松开她的胳膊,而是与她并肩而行,神情恢复如常。

春华在旁,眼看着情形不对,连忙给后赶上来的冬梅递了个眼色,冬梅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停下了脚步,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一闪身猫进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太子卷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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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方才去领太后赏赐给主子的贡品,所以比大家晚了一步。谁知,错有错着,竟然看见了花园里这不寻常的一幕。她隐藏在假山后面,待见十四福晋领着格格渐渐走远,自己从最初的手足失措中缓过神来,一时间,不知自己该要找谁帮忙才好。

冬梅手捧着食盒,急匆匆往顺贞门的方向走,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回廊出现,她立即小跑着上前,出声道:“贝勒爷,请留步”

胤祯得知完颜氏一早进宫,片刻也没有耽搁,就紧跟着进宫来了。昨晚,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竟然糊里糊涂地把完颜氏看成是宝珍。

借着那股昏沉沉的酒劲,他不知自己到底说过些什么,只是,在清晨起来时,瞧见孙嬷嬷的一脸焦急又不安的模样。

孙嬷嬷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从未这样焦急过,她用一种低哑的声音道:“贝勒爷,您可算是醒了?昨晚上啊...唉..十四福晋她闹了****啊”

胤祯觉得自己的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只得盘腿而坐,用手扶着额头,询问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嬷嬷刚开始有些吞吞吐吐的,到了后来,方才肯实话实话。

胤祯一听,便知大事不妙,连忙翻x下床,洗漱更衣,准备进宫。

这会,待见眼前这个气喘吁吁地小宫女,胤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觉得有几分面熟,紧跟着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

冬梅先将手中的锦盒放下,随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贝勒爷吉祥,奴婢是宝珍格格身边的侍女冬梅。”

胤祯闻言,神情立即变得认真起来道:“你家主子呢?”

冬梅赶忙将刚刚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胤祯,“贝勒爷,奴婢可不是在胡说八道,从今天赏花的时候,开始福晋她就一直找我家格格的麻烦,这会更是硬拉着她出宫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完颜氏的个性,素来是骄横跋扈,想来因为昨晚的事,她一定会为难宝珍的。

趁着她们还未出宫多久,胤祯连忙派人去找,自己也顾不上去向太后请安,掉头出宫。

十四福晋平时很少出门,胤祯想不到她们两个人会去哪里。正在他找得心烦意乱时,有下人突然来报说:十四福晋已经回府了。

胤祯的府邸,宝珍还是第一次过来拜访,原先在宫中见面时,大家都是说着要互相探访的客气话,但到头来,自己竟然是以这种尴尬的情景来此。

一路上,宝珍一直都沉默不语,偶尔对上完颜氏那清冷怨恨的眼神,心里头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完颜氏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招呼着宝珍入座,吩咐下人上好茶。

两人相对而坐,宝珍心知她这般大费周折,一定是有话要说,于是,直截了当道:“福晋,茶我已经喝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完颜氏闻言,用护甲轻轻地磕着瓷碗,发出一声清脆地响声,淡淡笑道:“不瞒您说,我今天找格格过来,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一问。”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的嬷嬷和侍女们纷纷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只余下俩人单独说话。

宝珍见此,倒也心平气和,微微沉吟一下,从容答道:“福晋,请问吧。”

完颜氏闻此,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常言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格格,您和我们家十四爷是不是...”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被跑进来的下人打断:“福晋,贝勒爷提前回来,这会正往这边来呢”

完颜氏一听,不免气急败坏道:“贝勒爷回来就回来好了,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说完,她再次瞪住宝珍,“好,既然贝勒爷都回来了,咱们就趁机把话说清楚的好。”

宝珍闻此,略显无奈地别过头去,只觉,事情真是越变越复杂了。

胤祯进来时,完颜氏板着脸,微微屈膝道:“贝勒爷吉祥”宝珍也跟着起身,低头行了一礼。

胤祯抬头看向完颜氏,眉心紧蹙,略微点了一下头道:“免礼吧。”

完颜氏听他的语气不对,倒也不以为然,目光掠过着还在故作姿态的宝珍,越发觉得怨愤。

胤祯望向宝珍,故意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我还叫府上的人准备准备。”说完,他重重地拍了两下手,吩咐下人准备酒宴招待格格。

宝珍本不想让他麻烦了,却被旁边的完颜氏抢先开口道:“果然还是格格有面子。算算日子,贝勒爷足有大半个月没在家吃饭了。可今儿格格这前脚刚到,爷后脚就回来了。”语声既尖且促,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话中有话。

胤祯闻此,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冰冷道:“格格是客人,你最好说话注意点分寸。”

完颜氏冷笑一声:“分寸?贝勒爷这话说得真是稀罕,昨晚儿您拉着妾身的手,说得那些话,也是有分寸的。”

胤祯气得脸色涨红,显然已经被完颜氏的话,彻底地激怒了。若不是碍于宝珍还在,他绝对是要发火的。

听到这里,宝珍准备先行告辞,再听下去,就是人家的家事了。

完颜氏哪里肯善罢甘休,她自认从嫁给胤祯那一刻起,就没有过舒心的日子。而宝珍更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在胤祯的心里面,自己随时随地都要被拿来与她比较。将心比心,遭遇这样的待遇,世间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

胤祯实在懒得多看她一眼,只是对着宝珍,低声说道:“我送你回府。”

宝珍对他这份好意并不领情,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都是因为他。往后,还不知如何面对十四福晋呢。“宝珍不劳烦贝勒爷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完颜氏想来还有话说,上前一步道:“你等等....”

胤祯担心她真的大闹起来,忽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沉声道:“今天就算了吧。以后得空再请格格过来坐坐。”

完颜氏听罢,暗自用力挣脱了几下,但胤禛的力气,哪能是她能对抗下来的。

宝珍走出来时,春华第一时间迎上前去,刚才她被完颜氏的嬷嬷拦在外面,心急得不得了。这会,待见自家主子好端端的走出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格格,您没事儿吧?”

宝珍微微摇头,一心想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且越快越好。身后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完颜氏和胤祯争吵的声音,着实让人觉得烦躁。

两人对峙半响,完颜氏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满腹委屈,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籁籁而下。

胤祯站在对面,一脸阴沉的盯着她看,一副怒极了的样子。“你既是我的福晋,就该有个福晋的样子。往后说话办事,切记不可如此莽撞无礼。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莽撞?无礼?完颜氏被两个词很是反感,紧接着也回敬了他一句:“爷,妾身会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爷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那个女人如此不清不白地。”

胤祯拍桌而起,怒声呵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清不白。”

完颜氏哼了一声,据理力争道:“难道妾身说错了吗?昨晚,爷喝得酩酊大醉,拉着妾身的手,却叫着她的名字,说着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话。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胤祯终是忍无可忍,不怒反笑道:“告诉你,我喜欢谁,你管不着也别想管。从今往后,你若是继续这样无事生非,我就马上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休书完颜氏闻言一愣,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胤祯对她的眼泪毫不在意,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出来:“我这个人说到做到,你能够最好记住。”

宝珍回府之后,方才发现阮氏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冬梅站在她的旁边,神情也是一样的紧张和焦急。

宝珍收拢住情绪,故作笑容出来道:“娘,我回来了。”

阮氏见她笑吟吟的模样,只是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轻声说道:“珍儿,你过来坐下。”

宝珍顺从地坐下,待见冬梅双手不安地扭着衣角,便知她定是将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母亲。

唉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

阮氏微微沉吟一下,方才用轻柔的语气说道:“珍儿,你跟娘说实话,白天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十四福晋为何又要强拉你出宫见面?”

宝珍闻言,微微垂眸,心情恢复沉重道:“没什么,只是一点不必须要的误会而已。没什么大事。”

阮氏听了,似叹非叹道:“宝珍,你还要瞒着我?”

太子卷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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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孩子,有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瞒在心里,那怎么能行呢?”阮氏的语气有些急躁,“十四福晋好端端的,为何要针对你?准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宝珍闻言,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沉声道:“我现在又渴又饿,娘,咱们等吃完饭之后再谈,好不好?”

“嗯?好..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阮氏被她的回答弄得一愣,随即转身吩咐冬梅她们去准备饭菜和茶水,先给格格润润喉。

下人们领话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厨房就摆好了饭菜。

因为母女俩有话要说,所以,今天破例孩子们没有和大人一起用饭。宝珍的胃口极好,能吃能喝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有什么心事。

席间,阮氏的目光,一直时不时地瞄向女儿,只觉,她今天的胃口竟然要比平时还要好上许多。

母女俩各怀心事,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收拾妥当后,春华很有眼力见儿地,领着下人们悄然退下。

宝珍抬头望着,还是略显焦急的阮氏,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阮氏无心喝茶,只是望着女儿,总觉得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大寻常。

宝珍轻抿了一口茶,方才开口道:“娘,我和十四福晋确实有些误会,而且,这误会可能会变得越来越麻烦,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咱们的日常生活。”

阮氏闻此,不免更觉得焦急了。“珍儿,到底是什么事,要闹得如此严重啊?”

宝珍轻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因为贝勒爷。”

阮氏大吃一惊,脱口道:“贝勒爷。你说是因为十四阿哥?”话已至此,就算是再糊涂的人,也能意识到话中的含意。

宝珍微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道:“您一定觉得很荒谬,对不对?我自己都觉得好荒唐”

阮氏早知宝珍和胤祯的感情亲厚,但却不知俩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特殊的情分。一时间,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

“宝珍,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阮氏头一回在女儿面前吞吞吐吐起来,恨不得把脱口而出的每个词,都在心中斟酌好几遍。

“娘,我压根也没想跟他有什么瓜葛,难道,您还不了解我吗?”宝珍语气稍有些激动。

阮氏闻言,在心底暗叫一声惭愧,连忙说道:“当然了解,娘当然懂你了。只是事出突然,娘一时也有些糊涂了。宝珍,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跟我说一说。”

宝珍稍微犹豫了一下,避重就轻地将事情的前后,大致和母亲叙说了一遍。

阮氏听后,连连摇头道:“这个十四贝勒,还真是糊涂。他这么做,岂不是要害了你。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糊涂人,可做起事情来,还实在是...”

宝珍闻此,语气中略带惭愧地答道:“这件事,尚且不知还要闹到什么地步。今天的十四福晋显然已经要准备和我挑明,若不是贝勒爷及时回来,可能今天就要闹出笑话来了。”

阮氏听了这话,心情略显惶恐,只道:“唉宫中多是非,听你话里的意思,那位十四福晋是个不服输的骄纵性子,万一她闹到德妃娘娘那里,你岂不是更为难。”

宝珍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德妃娘娘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有谁会愿意与她对立呢?

看真女儿那副烦心的神情,阮氏心生愧疚,全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让女儿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生活。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京城。”

阮氏闻言,立马接过话来:“说实话,娘也正有此意。这公主府毕竟不是咱们的家,最近这段时间,娘正寻思要搬一搬呢。不过,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宝珍见母亲也有此意,微微沉吟道:“娘,其实我想过了。如果可以咱们还是搬出京城的好。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出去走走,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安定下来。”

阮氏闻此,连连点头:“好,一切就依你说的办。”跟着,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眼下你还是要找个机会,跟贝勒爷把话说清楚。”

宝珍见母亲用一种很关切的眼光看着自己,微微沉吟道:“好,我尽力而为就是。”

夜深了,完颜氏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抹眼泪,她的陪嫁丫鬟红玉端着水盆进来,待见自家主子那副委屈的模样,不禁轻声劝慰道:“福晋,您这样会哭下去,会伤身子的。爷,他不过是一时说的气话,您怎么还能真当了真呢。”

这会,完颜氏的肚子里满是委屈,抽噎道:“他说的才不是气话,我看他早都想好了。”

红玉有心为贝勒爷说话,于是,继续道:“福晋,奴婢看您准是被气糊涂了。”

完颜氏闻言,吸了吸鼻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玉拿过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小声说道:“奴婢斗胆,敢问一句福晋,贝勒爷他是不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多情之人?”

完颜氏心下一想,胤祯虽然对自己颇为冷淡,但并不是因为喜新厌旧,他对那几位侧福晋也是忽冷忽热的。“他是不多情,可是那也不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尽然要喜欢一个丧气的..****”

红玉闻此,继续道:“福晋,你真以为那位宝珍格格,是个省油的灯吗?奴婢跟着您见过她两次,总觉得她这个人不一般。说句不该讲的话,她必定是个很有手段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蒙住贝勒爷的眼呢?”

完颜氏虽然心里埋怨胤祯,但远不及对宝珍的憎恶,“你是说,是那个女人****贝勒爷的?”

“福晋,她可是个****啊哪有****不动情的?依奴婢之见,您尤其和贝勒爷这么闹,倒不如想出个法子好好整治整治那位宝珍格格。”

完颜氏显然有几分被她说动了,自己原本也不想和胤祯闹得太僵,他们俩毕竟是夫妻,往后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呢。没理由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格格,互相闹翻了脸。

红玉小声道:“福晋,您可要想明白些才好。”

“我自然想要收拾她,可她怎么说也是个格格,而且,说来这也算得上时家丑,万一传出去,岂不是更加让人笑话。”

红玉帮忙建议道:“福晋,您未必要亲自动手,您可以先进宫找德妃娘娘啊。她平时那么疼您,一定会帮您想办法的。”

完颜氏听了,显得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红玉说的很有道理。

翌日清早,宝珍刚刚睡醒,就见春华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小声说道:“格格,十四贝勒很早就过来了,奴婢请了他好几回,他都不进来,说要等着您出来。”

宝珍闻言,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道:他还真是准备要豁出去了。

春华明显有点紧张,小心翼翼问道:“格格,奴婢要不要再去请他进来坐。”

宝珍掀被而起,语气有点不耐烦道:“算了,他喜欢等,就让他等着好了。”说完,她便开始不紧不慢地梳洗打扮。

吃早饭时,阮氏得知胤祯正在门外,连连看向女儿,好半天才询问道:“宝珍,还是请贝勒爷进来坐坐吧。这样把人晾在门外,未免有失礼数。”

宝珍放下羹匙,语气平静道:“娘,您不用担心。”说完,她望向一边的春华,吩咐道:“你出去知会贝勒爷一声,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今天不会出门了,让他趁早回府去吧。”

春华应了一声是,连忙出屋去了。片刻,她急匆匆地赶回来,凑到宝珍的耳边,小声道:“格格,贝勒爷说一定要见您,如果您不出去,他就一直等着不走。”

宝珍眉心紧蹙,抬手将杯凉茶一口气喝干,长长地吁了口气。想来也好,就在今天,把上次没说清楚的话,一次性地都说个明白。

宝珍没有换衣服,只穿着家常的装扮,出门与胤祯见面。

胤祯今天没有带随从,他的神情略显疲惫,好似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待见宝珍缓缓而来,他翻x下马,将马系在一旁的柏树上。

宝珍冲着他行了一礼,语气生疏又客气道:“贝勒爷吉祥宝珍身子不舒服,所以出来晚了。”

胤祯盯着她的脸颊看了看,表情很是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昨天的事,你生气了对不对?”

宝珍微微皱眉,冷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何必还要问我呢?胤祯,你不觉得你这次闹得实在太严重了吗?”此时此刻,她已经还是有些后悔出来了。

胤祯闻言,脸色又是变了一变,沉声道:“你为何还是当我是玩是闹呢?我不是疯子,不会那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宝珍,我只是想对你好些,难道这也有错吗?”

宝珍听了这话,只是苦笑,看着他的脸,无奈道:“胤祯,你若是真想为我好,为你自己好,就不该这样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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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卷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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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早该预料得到,胤祯绝对不会听从自己的劝解。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他都会一如既往地依照自己的想法,我行我素。

京城这个地方,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一句话或是一个消息,只用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能传到有心人的耳中。

完颜氏的哭诉,果然触动了德妃娘娘,她听后足足出神了好一阵,方才开口说话:“你莫再哭了。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

完颜氏哭得是梨花带雨,眼泪一时收也收不住,继续哽咽道:“娘娘,不论如何您都要阻止贝勒爷,千万不能让他做出那等让人耻笑的事来。”

德妃闻此,微微蹙眉,眼神凌厉地望向完颜氏,语气冰冷道:“说来说去,这件事最最不该的就是你身为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丈夫照顾不好,这才会让旁的人转了空子。”

完颜氏听了这话,心中大感委屈,满含怨气道:“娘娘,您这么说,可是冤枉婉柔了。爷的心思,从头到尾都没在过我的身上,婉柔纵使有个三头六臂,也是管不住人心呐”

德妃闻言,似笑非笑道:“就算是有心,整天见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也厌了。”

完颜氏心知德妃娘娘这会心里有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从斜襟里抽出手绢,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

德妃向来很信任自己的眼光,可这会却对自己当年的决定,心生悔意。完颜氏虽然出身名门,但个性实在太过骄纵,遇事也不够沉着和冷静。

胤祯中意宝珍,德妃很早之前就以知晓,只是不曾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这件事居然还能死灰复燃,而且,会演变得这么严重。

胤祯的性情,德妃最了解不过,他的脾气素来吃软不吃硬,如果硬要强迫他怎样的话,事情可能还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想来想去,自己也只能决定在宝珍的身上下下功夫,做做文章了。

宫里派人送来了德妃娘娘的口信,宝珍听后,心知,自己这一关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进宫那日, 。

德妃娘娘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亲切模样,但宝珍明白,在她那看似平静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心机和谋算。

宝珍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道:“娘娘吉祥,宝珍给娘娘请安。”

德妃轻柔一笑,微微抬手:“免礼吧。”说完,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吧。”

宫女们上前奉茶,德妃含笑道:“本宫记得你最爱喝***茶,特意吩咐下人给你准备的。”

宝珍闻此,连忙又起身行了一礼道:“宝珍谢娘娘。”

德妃见又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过是一杯茶而已,谢什么?你这孩子,今儿怎么变得这么拘礼起来了?”在她看来,宝珍的客套,倒是有几分像是心虚的表现。

宝珍闻言,只是笑笑不语,心道:这会,自己还是少言语些的好。

几句寒暄客套之后,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各自受手中的品着茶,各怀心事。

德妃一双明亮的眸子只顶着宝珍瞧,平心而论,宝珍的容貌虽说不上是羞花闭月、月里嫦娥,但却别有一番淡雅脱俗。白皙圆润的脸颊,还依然透着犹如少女般的粉腻,再加上,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叫人过目不愿忘。几年的沉沉浮浮,时间倒是把她磨练得更为出挑了。

德妃就这样,盯着她瞧了又瞧,好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宝珍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所以,故意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袖口处的花纹上,心不在焉地揣测着绣它的针法。

半响,德妃忽然轻笑了笑,开口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珍儿你随着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宝珍闻言,点头应道:“好,宝珍当然愿意。”说话间,她已经上前虚扶了德妃娘娘一把。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御花园到处都是一片鸟语花香,月季,玫瑰,木香,春夏鹃,八仙花,金雀花,芍药,四季海棠,鸢尾,让人应接不暇。

其中,德妃最喜欢的是芍药。芍药花大色艳,妩媚多姿,人们将它推为“花中皇后”。

德妃赏了一会子的花,跟着轻拍了拍宝珍的手背,轻声问道:“宝珍,你最喜欢什么花?”

宝珍闻言,含笑指了指前方的四季海棠,温和道:“回娘娘的话,宝珍最喜欢海棠花。”

德妃对她的喜好很赞同,海棠株姿秀美,叶色油绿光洁,花朵亦是玲珑娇艳,倒是和宝珍素雅的性格很相称。于是,她吩咐宫女们去剪下两朵下来,跟着,亲手将海棠花戴在宝珍的发间,含笑赞道:“好看,正可谓是人比花娇”

宝珍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片刻,她望向不远处的凉亭,开口道:“娘娘,难得美景当前,咱们去亭子里慢慢观赏吧。”

德妃应了一声好,宫女们早已在那处备好了茶水点心。

整个上午,德妃一会儿说说花草,一会儿说说天气,偏偏就是对胤祯的事情,只字不提。

宝珍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或答应一句,可自己的心中却不敢松懈半分,生怕,她会突然话锋一转,向自己“兴师问罪”。

德妃见她今天的话这么少,轻轻一笑,半真半假地责怪道:“宝珍,你这孩子,今天真是出奇的话少。”

宝珍闻言,温和笑道:“回娘娘,如此美景当前,宝珍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德妃依旧笑着说:“想什么就说什么。本宫本就不喜欢拘谨别人。只要是真心话,本宫都愿意听一听。”

宝珍闻此,心知她这是话中有话,微微沉吟,正准备开口,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抢了先:“额娘,有什么话您问儿臣就好”

胤祯的突然出现,让德妃和宝珍都是微微一愣,按说太监和宫女见了他,也该先通传一声才是。

德妃转眼看一看胤祯,然后接着说:“既然来了,就过来陪额娘一块坐坐吧。”

胤祯迈着大步过来,看着欲向自己行礼的宝珍,出手虚拦了一下道:“你且坐着吧。有什么话,我会亲自说清楚。”

宝珍几乎是被他拉回到座位上,德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沉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怒气,显然是对儿子这样的举动很气愤。

宝珍见状,依旧没有说话,事已至此,她能说的实在太少了。而且,现在就开口解释,只会给人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胤祯见宝珍沉默不语,随即吩咐宫女太监们去亭子外候着,待人都走远了,他暗自长吁一口气,神情认真道:“额娘,儿子喜欢宝珍。从小到大,儿子还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感受。”

宝珍听了这话,只觉心惊肉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胤祯,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掌心的肉中。

德妃并没有动气,只是脸色越发阴郁了,她良久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轻笑一声,道:“所以呢?你现在不顾自己的身份,说出这么话来,难道是想求额娘成全你们吗?你真是糊涂,糊涂啊”

德妃一面说,一面伸手抓住胤祯的手腕,狠狠用力捏住道:“胤祯,你可知她是谁?你是谁?你们同为皇上的子女,怎么可能有私情?今天,额娘只当你说的是昏话胡话,从今往后,绝对不许再提起。”

胤祯闻此,微微摇头,声音低低的道:“额娘,儿子时常想来,如果当年宝珍和亲之时,儿子能够表明心迹,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时今日了。”

“额娘,我喜欢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忘记过她.....”

德妃很少动怒,这会却是忍耐不住,平生第一次重重地掴了胤祯一个耳光。

胤祯的左脸上瞬时现出来一个五指印儿出来,看上去很是明显。

德妃打过他之后,脸色随之也变得雪白,方才打过胤祯的手掌微微发抖。

宝珍愣愣地坐在一旁,默然无语,心中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影子,硬生生地横在她们母子之间。片刻,她只觉有人牵住自己的手,抬头一看,正对上胤祯神情认真的脸,不知怎地,她这次没有挣脱,而是顺从地站了起来。

临走前,胤祯望向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德妃,沉声道:“儿子不会乱来的。”

马车里飘散着淡淡的麝香味,胤祯和宝珍虽然并肩而坐,双方却都没有开口说话。片刻,宝珍缓缓转过头去,正好瞧见胤祯的左脸颊,上面的五指印儿还隐约可见。

胤祯早早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却依旧看向窗外的方向,缓缓说道:“宝珍,如果当年我想皇阿玛要了你,你也一定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宝珍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略显惆怅,“胤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太子卷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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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着吧。”春华一脸担忧地望向宝珍,自从格格回来之后,便开始一个人坐在桌边默默发呆,神情黯然。

宝珍闻此,无言起身,连衣服都没有换,便直接躺倒在床上。

春华见状,也不敢多言,只得上前帮她整理好床幔,熄灭了旁边的两盏烛灯,跟着悄然退下。

宝珍这会毫无睡意,环着软被翻了个身面向床里,有些头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播着几天来发生的情景。完颜氏的怨愤,德妃的震惊,阮氏的担忧,还有胤祯的情深意切....如此这般,夹杂着各种表情的脸庞,拼凑成了一张巨大又稠密的网,将自己牢牢地拢于其中,不能动弹分毫。

想着想着,宝珍猛地翻身坐起,只觉自己的胸口发闷,闷得自己就快喘不上来气了一般。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宝珍伸手抱住双膝而坐,似叹非叹地长出了一口气。片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兜里掏出一只荷包,借着从窗间投来的朦胧月光打量起来。

那荷包的针法略显粗糙稚嫩,看上去就像是个练习时用的半成品。荷包上面绣着一对儿展翼而飞的燕子,那正是宝珍喜欢的图案。

白天时候,当她看见这枚半旧不新的荷包,微愣了愣,记不清自己是何时送过荷包给胤祯的。

胤祯当时淡淡一笑,目光盯着那荷包,回忆着道:“这个荷包,你自然是记不得的。那时你还住在语莺斋里,每天只要得出空闲,就会安安静静地坐着绣荷包。有一天,我和姐姐过去看你,想让你多出去走走。谁知,我一眼就瞧见了这个,便趁着你不注意时,偷偷地给藏进了袖子里。”说到这里,他不禁微摇了摇头,转身望向宝珍。“为了你,我还真是什么样的事都做过了。”

宝珍听后,很是意外,从没想过当年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小少年,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心事。

胤祯将荷包还给了她,神情真挚道:“这个荷包我搁在身边好多年,现在它的主人回来了。我就将它物归原主。从今往后,我希望陪伴在身边的人是你。”

宝珍握着荷包,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整个人竟有些眩晕的感觉。隔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胤祯,今时今日,你叫我如何伴你?”

胤祯闻言,黑漆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认真道:“你给我些时间,总会想到办法的。宝珍,我们总会有法子能在一起的。”

宝珍听罢,盯着眼前的胤祯,看了又看,心间酸涩道:“为了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胤祯见她眼眶微红,用双手拖住她的脸颊,语气坚决地说着:“值得。”

这几年间,朝中局势变化万千。太子得以废而复立。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众人皆是摸不透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只得暂时开始观望,不管轻举妄动。

太子重拾储君之位并没有痛定思痛,反而是,骄纵之心再次膨胀起来,他似乎认定了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言谈举止间更显乖张狂妄。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再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机会。

对于太子的让人失望的表现,康熙自然也是气愤不已,终于,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美好的希望和耐性消失殆尽,以太子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的理由将他囚禁看守,再一次决定废去他的太子之位。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初一日,康熙谕旨再废皇太子,禁锢于咸安宫,且表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半生骄纵不可一世的胤礽终究大势已去,此生此世,将禁锢于那清冷的宝殿之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历史按着它原有的轨道缓缓进行,太子两次被废,储位空虚,众皇子蠢蠢****,康熙的心情无疑是最为复杂和难受的。他一连几天没有睡好,突然觉得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皇上的心情不佳,直接波及到整个后宫。

德妃对于胤祯的所作所为非常失望,但又不敢太过表现出现,引得旁人妄加揣测。

胤祯知道,德妃一直很喜欢宝珍,所以希望她能做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德妃自然不愿听他口中的那些“谬论”,冷冷打断他的话,“本宫不想听。你和宝珍决不可能,就算是本宫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万岁爷更是不会答应。你们这么做,不但会有辱皇家的颜面,还会彻底毁掉你自己的前途。”

德妃打心底不想和儿子闹僵,于是,她再次语重心长道:“宝珍是辉特部的汗妃,这个身份没人能改变得了。”

胤祯并不在意这个,反而回道:“那个巴图布赫已经死了。没理由,要用一个死人绑住她一辈子。”

德妃对他道:“规矩就规矩。不管那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能定下来就能改。”胤祯微侧着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儿臣不信,我做不了我自己的主。”

德妃闻此,似笑非笑地摇头道:“你既生在帝王家,怎么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还不明白。在这紫禁城里,没人能做得了自己的主。看看二阿哥胤礽,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胤祯听了这话,随即沉默下来,有些词穷的蹙了蹙眉。

德妃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后,带着长护甲的双手摁住儿子的肩膀,轻声说道:“胤祯,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如果一意孤行的话,终有一**会后悔的。”

胤祯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道:“额娘,儿臣已经后悔一次了,断然不会再让自己抱憾终生。儿臣的决定不会改变。”

德妃的双手轻抖一下,“你这话是何意?”

胤祯回按住额娘的手,用很清楚的声音说:“儿臣要做大清国的储君。”

雪后,紫竹轩。

胤祯和宝珍相对而坐,细细聆听着别有韵味的苏州评弹,这两位师傅是紫竹轩的老板,花重金新请回来的。一出唱罢。宝珍不禁拍手赞好,只觉这出故事讲的非常精彩。

之前南巡时,宝珍就曾经非常喜欢听评弹,想想那时,自己和十格格,胤祯,八阿哥每天再一起游山玩水,赏景谈天的情景,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胤祯见她笑了,心情大好,当即打赏了他们每人五十两雪花银,出手很是阔绰。

两位师傅欣喜谢了赏,随之缓缓退下。

宝珍轻抿了一口茶,待见对面的胤祯,还在盯着自己瞧,不禁说了一句:“茶都要放凉了。”

胤祯闻言,顺手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道:“对了,你在公主府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搬呢?”

宝珍笑了笑道:“原打算也是要搬的。谁知左磨右蹭的,竟耽误到了现在。公主府实在太大了,而且,我娘也不想触景伤情,所以还不如搬了好。”

胤祯点点头,关切问道:“新地方你还住习惯么?”

“嗯,还好。东西都是现成的,没什么好需要操心的。”搬家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好在下人们都算是让人省心的,东西都按着原本的样子归置,倒也没用人怎么看着。

胤祯打量着她的气色,轻声道:“不过,我还是瞧你瘦了些。这里的点心,做的不错,我叫他们多拿些上来。”

宝珍闻言,立马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再待一会儿就得走了。”

胤祯原本想留她一起用午膳,随即问道:“你还有事?”

宝珍点了点头:“我答应额鲁,今天要待他出去的,身为额娘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自从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之后,胤祯再没有过任何激进的表现,一切都是发于情,止于礼。两人现在相处下来,犹如小时候一般亲切自在。

宝珍的话不多,但也不想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胤祯来见她,她也不在躲着,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出来。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觉得很意外。那便是德妃娘娘的态度,原以为因为胤祯,她一定会同自己大动干戈,谁知,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德妃非但没有对她有任何举动,而是还想以前一样亲切自然。

如此一来,宝珍的内心不禁多了几分愧疚,同时也多了几分不安。

胤祯见她微微出神,轻声说道:“宝珍,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

宝珍闻言,依旧笑了笑,却不答茬。

这一阵子,胤祯发觉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发呆,看着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但每次问她的时候,她却总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让人猜不透。

胤祯无奈,只得轻握住宝珍放在桌上的手,温和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模样,还真让人担心。”

太子卷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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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下意识地抽回了手,随即抬头微笑道:“我没事。”她的笑容清清淡淡,沉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胤祯心里明了,她还没有完全打开心扉,接纳自己。他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拿起桌上的茶,浅浅的尝了一口,会心地避开了这个敏感的时刻。

宝珍思来想去,犹豫了很久,也不知该如何劝说胤祯,不要与四贝勒胤禛争斗。虽然现在,大家都对太子之位的最终归属悬着一个谜,但宝珍心知,只有胤禛才是最后的赢家。历史按着它原有的轨道,按部就班地行进着,单凭自己一个人能够改变什么?

从紫竹轩出来,宝珍直接乘车回府。阮氏早早地等在家里,待见宝珍这个时辰才回来,随即把她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来。

阮氏有心,想要提点宝珍一声,她的话说得很是得当,让人听着,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宝珍,你和十四贝勒的事情,娘不会干涉的。想来你们俩从小就相识,他又一直挂心有你,这份情....想来确实不易。”阮氏语重心长道:“只要你自己想好了,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娘都赞同。”

阮氏的支持,并未让宝珍觉得宽心。反而,让她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娘,我对胤祯纵然有情,但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不能连累他,也不能连累您和孩子们。”她知道,现在的这份平静生活,着实是来之不易的。

“珍儿,话也不能这么说。”阮氏继续说道:“娘此生无求,只求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你还这么年轻,理应再找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相伴到老。”

相伴到老,宝珍何其不想如此,只是,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暂时还是很难做到的。

几天过后,宝珍收到了胤祯的口信,他邀约她出城去郊外赏雪景。两人赶在晌午时分出城,陈乘坐马车行至大半个时辰,方才来到郊外的雾灵山。

宝珍放眼望去,只见,整个世界都是雪茫茫的一片,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出零零星星的亮光,犹如一幅美丽又精致的画。

雪后的空气清新明透,凉凉的还夹杂着些许湿气,宝珍做着深呼吸,心情大好,连穿着臃肿的身子,也觉得轻松利落了很多。

两个人沿着山下的小路缓缓而行,谁知,突然从枯草丛中跑跳出来一只毛绒绒的雪兔子。那兔子似乎被脚步声吓到了,猛地一下子从草丛中冲出来。

宝珍被吓了一跳,反射般地脚下拌蒜,险些就要跌倒在地。她及时地稳住了身子,瞧着那只落荒而逃的兔子,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胤祯在旁,用手扶着她,待见她那灿烂的笑容,只觉,自己的心中涌上一阵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已经好久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了。

宝珍双脚站稳之后,便继续往前迈着大步,走了几步之后,方见胤祯还站在原地不动,含笑问道:“怎么不走了?”

胤祯闻言,微微回过神来,向着宝珍笑了笑,跟着抬脚赶上。“再往前走,有一处小村子,咱们可以到那里去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宝珍赞同地点头道:“嗯,也好。我正好也有些口渴了。”

随行的下人们先行一步,春华也给宝珍换了个手炉,轻声说道:“格格,前面的路边不太好走,马车行不过去。您还是搀着奴婢的手吧。”

宝珍轻搭上她的手臂,却见胤祯已经将自己的那匹白马牵来,呵着白气道:“走路太慢,咱们还是骑马比较好。”说完,他将马鞍调正一下,拍着马背道:“来,宝珍你骑我这匹吧。”

宝珍的骑术一直不精,对于胤祯这匹高头大马,更是没什么信心,微微摇头道:“你也知道,我的骑术不精,还是算了吧。”

胤祯好像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只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他伸手先将宝珍扶上马鞍,跟着自己也坐上去,双手拉住缰绳,正好将宝珍圈在自己的怀里。

宝珍见状,显得局促地绷紧了身子,却从自己耳后听见一声轻笑,脸上的红晕顿时烧到了耳根。

胤祯紧了紧缰绳,两臂稍微用力,跟着轻声说道:“我会叫人带上春华,咱们俩就先行一步吧。”

这间农家小院,虽然布置简单,但里里外外却是很干净。院子的主人,是个神情腼腆的农妇,她的丈夫外出打猎,只留她和两个孩子看家。

虽然是生活在山脚下,但她们也时常招待来往于山间游玩或打猎的游人。所以说话办事,也很懂得分寸。

农妇有一儿一女,女孩今年十岁,男孩刚满三岁,生得虎头虎脑,俩个孩子一点都不怕生人,一面偷偷瞄着来人,一面跟着母亲的身后帮忙准备茶水。

待到准备茶水时,胤祯吩咐小厮拿出事先带好的紫砂茶壶和茶碗,宝珍见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想得还真周到。”

胤祯不但准备了茶壶茶碗,而且,还备好了一些精致的点心。“我记得,你那时总喜欢把御膳房的点心,当做饭食。”

宝珍确实喜欢甜食,但前几年,因为生活习惯的改变,到不像是从前那般多食了。

胤祯将点心托盘推到宝珍的跟前,“这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却也是京城最出名铺子里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宝珍点了一下头,方才挑了一块桂花糕,正准备入口,便听见院子外农妇轻声训斥孩子的声音:“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屋里坐的是客人,你不能随便跑进去捣乱。”

小男孩一挨训,有些委屈地哭了起来,“娘,我也要吃糕饼,吃糕饼。”

姐姐见弟弟哭闹起来,生怕他打扰到歇脚的客人,耽误生意。于是,连忙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往旁边的屋里走去。“好了好了,小福别哭。等爹换了银子回来,姐姐就去给你买糕饼吃。”

宝珍闻此,望向胤祯,温和道:“既然买了这么多,不如咱们分些给孩子们吧。”

胤祯自然是同意的,春华在旁,连忙抽出手帕捡出几块糕饼,拿去给还在哭闹的孩子们。

农妇见状,连忙进屋来道谢,胤祯微微摆手:“不过是些糕饼而已,大嫂不用客气。今天,我们现在这里留宿一宿,不知可有方便的地方。”

宝珍闻此,大吃一惊,有些诧异地望向胤祯,轻声问道:“还要留在这里过夜,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胤祯听了这话,连忙解释起来道:“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明天带你去看看日出,这里的日出很美的。”

农妇一看胤祯这身打扮就知他是富贵之人,当即拉拢起生意来:“这位爷,说的没错,这里景色千变万化,尤其是日出日落,更是好看得很呢。”

胤祯继续吩咐道:“我们需要两间客房,一定要收拾干净才行。还有,晚饭准备些这里的山货,若是有野山鸡就最好了。”

农妇连连点头答应,心里想着今天又能多赚一笔了。

宝珍闻此,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两眼一眨一眨地望着桌上的茶碗,只听胤祯继续说道:“这里的山货都很美味。”

胤祯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看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尤其是那道山鸡炖蘑菇,浓汤里还放了不少的枸杞子和山药,更具有滋补的功效。

宝珍尝了一口鸡汤,味道果然是不错,鸡汤味浓郁,肉质烟韧,确实可以称之为是一道美食。

胤祯很来胃口,吃相也不似平常那般拘谨斯文,脸颊红扑扑地,额头也渐渐冒出了汗。

吃到一半,宝珍抽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道:“难得见你吃得这么开怀。”

胤祯接过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含笑道:“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会这样无拘无束的。”

宝珍闻言,低头拨弄了一下碗中的蘑菇,倒是想起那会南巡时,她和十格格,八阿哥,还有胤祯,大家也经常偷溜出客栈,在市井集市间品尝美味。

胤祯见她又默默出神,不禁缓缓放下筷子道:“怎么又出神了?”

宝珍闻言,又夹起了一块松软的鸡肉,放进他的碗里,微微一笑道:“我没出神,只是饱了而已。来,你趁热多吃点。”

胤祯见她吃得这么少,立即道:“你吃得太少了,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

说实话,这鸡汤虽然香浓,吃起来却有些油腻,宝珍喝了半碗鸡汤,就觉得有些饱了。

宝珍含笑道:“,别忘了,晚饭前我还吃了点心呢。你自己多吃点些。”说完,她收起旁边的酒盅,“吃这么有营养的东西,就少喝点酒吧。”

胤祯闻言,不知为何,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道:“好,我听你的。”

太子卷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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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闻此,大为感动,连连行礼道谢。“少掌柜的,这银子我一定还上,您往后每月就直接从我的工钱里面扣。”

“还钱的事好说,不用急,慢慢补上就行。”宝珍见他一个七尺壮汉,这会,激动的都快要流眼泪了,忙道:“好了,牛师傅,赶紧先下去忙吧。客人们还等着点菜呢。”

牛二听了,点头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雅间,匆匆赶往后厨房。

待他走后,宝珍下楼拿过账本看了看,店里的钱匣子里的银子,还不到一百两,实在差得太多,宝珍只好命人回家再取些银子过来。

天黑之前,宝珍见店里的客人不多,便将牛二叫到跟前,将圆鼓鼓的银袋子交给他道:“这里正好是三百两,你可要拿好了。”

银子接到手里,牛二高兴得咧开嘴笑起来,原本自己那颗没着没落的心,终于是稳当下来了。

宝珍见他憨笑的样子,继续叮嘱道:“你拿上钱,就赶紧去把事情给了了。莫要在路上多耽搁,免得有什么闪失。”

“是是是,我都明白。”牛二将银子牢牢捧在怀里,踮脚望了望楼下零星的客人,只道:“少掌柜的,这会人少,我先去把钱送去行不行?”

晚上的客人多半都是住店的,偶尔点了两三个小菜下下酒。厨房里有宋嫂顾着,倒也能忙得过来。宝珍点一点头道:“也好,你早去早回就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牛二气喘吁吁地跑回客栈,宝珍此时还没走,待见他神情清爽的模样,猜想着事情该是解决了。

牛二这个人嘴笨话少,本想再说两句客气的话,却被宝珍用手势止住,“你把那些好说都省下吧,往后,干活儿时多费心,琢磨几道新菜式,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牛二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少掌柜的,您就放心吧,我牛二一定卖力气干活。”说完,他往桌案上瞧了瞧,接着道:“您看我用不用给您立个字据什么的。俗话说,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难得他能有这份觉悟,宝珍倒也很是高兴,叫翠云拟了张借条,让他摁了手印儿就算完了。

跑堂的伙计们,听说这事儿,都觉得很意外。真没想到,平时连下酒菜都不舍得多买的牛师傅,这会倒是大方起来。为了一个还未进门的女子,就能花出去三百两银子。

想来,那家的姑娘定是个如天仙般的可人儿了,要不,也不能把牛二给迷成这样。

许是出于羡慕,伙计们前前后后跑进后厨,半是开玩笑地让他领着人,过来给大家伙瞧一瞧。

牛二喜从心来,不愿和他们打趣瞎闹,扬起手上的汤勺,一个一个地将来人都给哄到了外间干活去。

翌日一早,牛二将自己攒下的那几十两,拿来给宝珍还账。

宝珍想着他的好事将近,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便没有收下,只说:“我都说过了,银子慢慢还就行。到时候,千万别忘了,把新媳妇领来给我看看。”

牛二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是一定的。若没有少掌柜的帮忙,我牛二也得不来这门亲事。”

听他这话,看来事情是已经说定了。宝珍微微一笑,故意拱拱手道:“好,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古时人办喜事,都喜欢按着黄历选个好日子。牛二这人性子急,说什么也等不到来年开春,赶在正月里就将新媳妇娶进了门。

牛二的媳妇确实是个美人,只是年纪有些大,今年已经二十九了。按说,这样容貌的女子,不该等到这个岁数在出嫁。

兰芝注视着那女子,顿觉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地。后来,稍微打听才知道,牛二的媳妇之前也是宫里当差的,前两年才放出来。

兰芝闻此,不禁又觉得纳闷。凡是在宫里当差的人,就算是混得再不济,手头上也会有点积蓄傍身应急,总不会闹到牛二说得那种落魄的地步。她留了个心眼儿,于是,故意寻了个机会,询问牛二媳妇之前在宫里何处当差。

谁知这一问,那女人非但不愿意回答,反而以一种抵触和防备的姿态。

宝珍自然没注意到这些,但听得兰芝的疑惑之后,稍微想了想才道:“她既然不愿说,想必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兰芝继续道:“格格,宫里再大,也是有规有矩的地方。她若真没什么问题,干嘛要支支吾吾地,不说实话。”

宝珍闻言,抬头看她,轻声问道:“姑姑,怎么你还怀疑她有什么居心?牛师傅不过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厨子。”

兰芝听了这话,倒也没话说了,确实牛二那样的条件,实在没什么好图的。只是,不知怎地,她这心里头竟是觉得不放心。

自从郊外之约后,宝珍和胤祯便再没有见面,原定说好去紫竹轩吃茶的日子,宝珍按时去赴约,无奈,等了将近大半个时辰,还未见胤祯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好像突然消声灭迹了一般,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宝珍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病了,本想派人去他府上看看,但又怕再惹是非,便作罢了。后来,还是她自己进宫去给太后娘娘问安时,才知道,原来胤祯随皇上出巡塞外,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

宝珍闻此,有些意外,心想,胤祯临走时,为何没有同自己知会一声呢?想着想着,她自己忽然轻笑一声,好似自嘲般地摇摇头,暗道:真是想太多了。他去哪里,去做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要和自己交代。

许是,不想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想象之中,宝珍每天都抽出大半时间照顾额鲁,另一边也不忘准备将托雷从寺中接回来。

额鲁的功课不好,连请了两位教书先生,都被他闹到焦头烂额,纷纷婉言谢绝了这项差事。

额鲁的顽皮不是一般人能管得住的,除了宝珍之外,也就只有哈日查盖方才能安置好他。

宝珍几乎想尽了办法,想让额鲁好好听话,谁知,他小小的年纪,竟然突然开始叛逆期,突然喜欢上了大人们作对的感觉。

这天,宝珍正亲自看着额鲁练习写字,还未等写满一篇,额鲁便抬头来,无精打采道:“额娘,我不想写了,手好酸”

宝珍一改往常,这会扮起严厉的神情,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宣纸,认真道:“今天不写满十篇,不许吃饭,也不能睡觉。”

额鲁听了这话,立时不高兴起来,摇摇头道:“那么多怎么写得完?”

宝珍按住他乱动的肩膀,严厉道:“你专心致志的写,很快就写完了。你要向哥哥学习,哥哥每天都要写上百篇呢。你才十篇,怎么就这么不耐烦了。”

额鲁似乎还有话要说,宝珍蹙起眉心,警告他道:“你再耍赖,就再多加一篇。”

额鲁闻此,自然收声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握着毛笔,继续写字。

过了一会儿,春华突然急忙忙地掀起帘子进屋,喘着粗气道:“格格,客栈那边好像出事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凉风拂面,夹杂着一丝丝潮气,宝珍方才刚才了马车,就见客栈门前聚集了一大帮人,其中还有穿着官服的兵卒。

小林子拨开人群,给宝珍让出来路来,进门一瞧,惊见客栈的大堂的地方,平躺着一名微胖的男子,那人背朝上,头朝下,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旁边围着的伙计们,这会都是面色苍白,好似被什么受到了什么惊吓。

宝珍仔细一看,发现地上竟然还有滴状的血迹,当即望向翠云,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翠云满脸担忧,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格格,这人他竟然死在咱们店里了...之前还好好的,可突然就吐血倒在这里,动也不动的,有人上去问话,方才发现他已经咽气儿了。”

好端端的,怎么能闹出人命来呢?这人总不会平白无故的死吧。宝珍待见一个官府打扮的人,冲着自己走来,“你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宝珍闻言,点点头道:“是,我是这间客栈的老板,赶问这位官爷,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那位官爷稍微打量了宝珍一番,于是,冷笑一声道:“这话,我们还要问你们呢?好好的人,只吃了一口你们店里的东西,就这么死了?”

宝珍闻此,眉心一蹙道:“这位官爷,您这话说得不妥吧。什么叫喝我们店里的东西就死了?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官爷嗤笑一声,扬一扬手,命令身边的官差端来一盘菜,用银针往里面探了探,拔出来一看竟是乌黑色的,“看好了,我们可没冤枉人,你们这菜里分明就是有毒。”

太子卷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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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毒?众人闻此,皆是惊慌失措,尤其是店里面的伙计们,更是吓得面色都变了。后厨房里的材料,都是今天新买准备齐的。

宋嫂上前一步,摆摆手道:“这位官爷,您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们店里的食物都是很讲究的。”

那位官差闻言,冷哼一声,将银针用白布层层包裹好,跟着吩咐手下的随从,“你们把那盘菜收好,那可是谋财害命的证据。”

宝珍闻此,眉心紧蹙起来,目光也变得异常犀利,直视着那盘被端走的瓷盘。那正是牛师傅最擅长的拿手菜,怎么会突然就有了毒呢?

“牛师傅呢?”宝珍紧接着询问道。

翠云瞄了那个满脸横肉的官差头头,回道:“人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你们那位厨子,明明是闹出了人命,却还是嘴硬得很。”那官差在旁,也跟着出声道:“你们几个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店门大关,上面还被贴了封条。人命案没调查清楚之前,客栈不可以再继续做生意,原本住下的客人,也被请走。

如此一来,客栈遭受了不少的损失。宝珍亲自前往府衙,路上她让店中的伙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自己。

仔细听过之后,宝珍觉得事有蹊跷,这桩命案,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存在。

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宝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父母官。不过,京县大人是很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开审之前,他先是走下堂来,朝着宝珍行了一礼道:“下官拜见格格千岁,格格万福金安。”

宝珍见他认识自己,随即淡淡一笑,微微抬手道:“京县大人快快请起。”

京县大人闻言而起,跟着认真道:“下官这就准备开堂了,还请格格在座旁听。”说完,便有人搬来了座椅。

落座之前,宝珍拜托嘱咐道:“此事实在太过蹊跷,我们客栈的伙计,觉得不会因为谋财害命,而在菜里面下毒的。这实在太可笑了。”

“格格,请放心。下官决定会秉公办理,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宝珍对他这样例行式的回话,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更为担心牛二现在的境况如何。

片刻,县官大人准备开堂审案,宝珍这才看见被差人带上来的牛二。他低耸拉着肩膀,好像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宝珍轻声地咳嗽了一下,牛二闻声抬头,待见她坐在旁边,神情随即变得复杂起来。

宝珍原以为他是因为惹上官司而觉得心慌,可到后来,方才发觉,牛二的状态很有问题。他回话的时候,吞吞吐吐,好像藏着什么隐情似地。

京县大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跟着低声喝道:“大胆刁民,还不老实交代,你为何要毒金满堂的程老板。”

牛二闻言,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先是抬头望了一眼宝珍,继而又望了望身后站着的伙计们。

“本官问你的话,你要老实回答。”

“小民..小民”牛二犹豫了很久,方才低头回话:“程老板确实是小民毒死的”

谋财害命,宝珍怎么也想不明白,牛二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朝堂之上,他说自己是因为多年前得私人恩怨,方才痛下杀手。

在宝珍看来,他的口供里面明明是漏洞百出,可是京县大人,还是当场判定他有罪,暂且押入地牢,只等明年秋后问斩。

宝珍纵使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当事人自己认了罪,她又能如何?

牛二被关入大牢,宝珍拿出一些银子打点狱卒,嘱咐他们对牛二多加关照。

折腾了一整天下来,大家伙全都回到客栈,大堂里的程老板,已经被他的家人领走了。听说,程家人对待此事,非常愤怒,明天肯定还是要过来理论闹事的。

伙计们将地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彼此默不出声,翠云和兰芝这会都赶了回来,陪在宝珍的身边,想着帮她想想办法。

她们俩都不相信,牛二会以为钱财害人性命,他虽然脾气直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冲动伤人,而且还是用下毒这么阴狠的手段。

“格格,这件事一定有问题。”兰芝越想越摇头道:“我不相信牛二会杀人。”

翠云闻言,跟着点点头,“我也不信。”不过,事已至此,大家就算是有心救他,也要他肯自救才行。

兰芝想了想才道:“格格,明天我就去牢里看看牛师傅。”

宝珍闻言,点一点头道:“好,这可是件大事,春华,明天你也得走一趟,去牛二家看看。”

春华应一声是,想起牛二媳妇那张妩媚的脸,暗自摇摇头,可怜俩人才刚成了个家,这会又要生死相隔了。

翌日清早,程家带着一并家丁来到客栈来闹,程老板生前上有老下有小,可以说是家中的顶梁柱,这会他被人这么害了,家中人自然怨愤难制。

不管事情因何而起,程老板到底是在客栈里出的事,宝珍有意拿出一笔银子算作赔礼。谁知,程家人似乎是铁了心,就是要让他们难堪。

被他们这么一闹,客栈根本没办法做生意。再加上,牵扯上了人命官司,之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气,也都一并损失掉了。

阴沉黑暗的地牢中,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子霉味,兰芝用手帕捂住口鼻,随着手持烛灯的狱卒往光线更加昏暗的深处走去。

兰芝小心地捡出几枚碎银子交给狱卒,语气客气道:“劳烦您了,这点茶钱请您收下。”

狱卒掂了掂手上的银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行咧,你们有话尽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我就在外面守着,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说完,他的目光盯向兰芝手上挎着的竹篮子。

兰芝见状,忙见篮子上面蒙着的布掀起,露出里面的吃食和棉衣,含笑道:“您放心,不过就是一些吃的和穿的。”

狱卒稍微翻了翻,确实没见到什么可疑的物件,“行,去吧去吧。”

说话间,旁边的牢门已经被打开,兰芝猫着身子进去,只觉,这里的异味更加难闻,不禁蹙了蹙眉头。

这会,牛二正蜷缩在角落里,面向着墙壁,一动也不动的。

兰芝待见狱卒走远,方才轻声唤了他一声道:“牛师傅,我是兰姑姑。”

牛二闻声,肩膀微微动了一下,跟着缓缓转过身来。

不过才****的功夫,牛二整个人憔悴了很多,眼睛也是红红的,看上去好像****没合眼似地。

兰芝见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竹篮放在地上。“牛师傅,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闹出人命来呢?”

牛二闻言,只是闷头不说话,眼睛牢牢地盯着地面看。

兰芝见他不语,便将篮子里的吃食一样样地端出来,谁知,地上的稻草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动。兰芝的手上抖了抖,只见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吱吱地猛地窜出来,着实吓人一跳。

兰芝咽了一口唾沫道:“牛师傅,趁热你赶紧吃些东西吧。我也不能在这里呆上太久,你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跟我讲就是。”

牛二不说话,只是从盘子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吃,他吃得很快,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

兰芝蹲下身来,轻声说道:“牛二,你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格格为了你没少操心,客栈现在也因为惹出人命官司,整天都不做生意呢。”

牛二闻此,手上的动作一停,随即垂下双手,黑漆漆的脸上满是愧疚。

“我们大家都想救你,但你自己不想明白,我们大家出多少力都是白费。牛二,你为什么要下毒杀人?”

牛二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是我一时没想明白,才会下毒害了他。”

兰芝狐疑不定,用满是怀疑的语气,询问道:“牛二,你这话骗骗别人还行。我不信,”

“兰姑姑..”牛二看着似乎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兰芝见他还这般吞吞吐吐的,索性给了他一巴掌,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亏得格格平时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令人发指的事来。”

牛二闻此,语气满是愧疚道:“我无心连累格格,麻烦姑姑回去..帮我捎个话给她。”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便被兰芝打断道:“抱歉赔礼的话,你先省着吧。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事情说明白”

牛二听罢,抬头看了看兰芝,犹豫了片刻,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狱卒的声音道:“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兰芝闻言,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自己好好保重,我们还会找机会来看你的。”

狱卒还在门外催促,声音越加变得不耐烦起来,明明是刚收过好处,可这会却还是一副认钱不认人的样子。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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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起身走出牢房,匆匆赶回客栈去复命。

因为店里没什么生意,伙计们只得将桌椅板凳擦了又擦,各自没事找事做。

宝珍坐在二楼望着空荡荡的大堂,暗叹一口气,春华将账本整齐地放在她的面前,轻声说道:“格格,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生意了。”

宝珍闻言,翻开账本一看,最近几天,果然只有寥寥几笔而已。如此下去,这间店怕是越来越做不下去了。

宝珍合上账本,吩咐春华道:“你去后厨房把宋嫂叫过来。”

春华应了一声是,谁知,才刚下楼来就见兰芝沉着脸回来,神情很是焦虑的模样。

“姑姑,您回来了?”春华上前询问道:“牛师傅他怎么样了?”

兰芝摇摇头说:“他话都不肯多说半句,瞧那样子,似乎是一心想要寻死了。”

春华闻此,稍感失落,原以为牛师傅还会有天大的冤情呢。

兰芝行至二楼,待见宝珍望着账本发呆,轻声说道:“格格,我回来了。”

兰芝将地牢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牛二,应该不是那种冒失的人。可是,我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肯说。”

宝珍闻此,倒也不觉得意外,拿过茶壶给兰芝倒了一杯茶道:“他这么一来,就没人能帮得了他了。”

兰芝想了想,只觉,如今还剩下一个人可以说服牛二,于是道:“格格,春华去过牛二家了吗?”

宝珍点点头,只道:“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家当也都被收拾走了。”

“什么?那牛二媳妇呢?”兰芝诧异道。出了什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失踪呢?

宝珍自然也觉得纳闷,只道:“听邻居说是,前天一早就打着包袱离家出门去了,看样子像是走亲戚。”

兰芝眉心一蹙,暗觉纳闷道:“格格,这事有点怪。我总觉得那牛二媳妇,有些地方不对劲。”

宝珍闻言,沉默片刻,方才说道:“以前我倒是不觉得,可是,牛二这会出了事,她却突然没了踪影,的确很可疑。”

牛二惹上人命,他之前借走的三百两银子,无疑是一同打了水漂。再加上,客栈毫无生意可做,宝珍带领着全家人,开始节俭起来。每月除了府上的吃穿用度,客栈伙计们的工钱,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阮氏眼见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客栈,这会岌岌可危,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急火,病倒了。一连喝了好几天的汤药。

宝珍想了一些办法来重整生意,特地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重新开张。不过,生意却还是冷冷清清的。过了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几个住店的客人上门,谁知第二天一早,却都纷纷慌里慌张的退了店。

没隔几天,街头巷尾就开始流传出客栈里闹鬼的消息,大家口中的版本各不相同,有人说程老板的冤魂不散,也有人说这里是间黑店,表面光鲜,背地里却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此一来,客栈想要维系下来,就更加困难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宝珍只好将客栈关闭,正式关门大吉。

客栈的店铺按着原来的价钱,转卖给了他人,听说是要改建成戏园或者酒楼。

之后,兰芝还曾去探望过牛二,可他依旧还是那副失了魂的模样,不言不语,着实让人觉得生气。

牛二媳妇再没有出现过,仿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兰芝思衬过后,才将此时告知牛二,谁知,他听后还是毫无表情,完全无动于衷。

四月初,春风和熙,宝珍亲自把离家多年的托雷接回府上。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完全陌生有新鲜的。

不过,额鲁显然对这位哥哥,他一点都喜欢托雷,甚至很是抵触。小孩子总是很敏感,而且,脾气阴晴不定,额鲁的叛逆期比普通的孩子来得还要早,的确有些难相处。

宝珍对于额鲁的表现很失望,心知自己平时太宠爱他了,才使得他现在这样不懂事。

托雷在寺中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原本孱弱的身子,也因为习武强健了不少,唯一一点就是他不怎么爱说话,每天跟在宝珍的身后,做她的小尾巴。

好不容易,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阮氏随即提议出去走走。这个时节,正好可以启程去江南走走。

宝珍也想要转换一下心情,十分赞同这个提议,于是吩咐全家开始准备,择日出游江南。

除夕过后,宝珍再未进宫去见过太后,这次准备南下,前前后后,少说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临行之前,宝珍特意去拜会了太后娘娘。

太后近来身子抱恙,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不少,上了些年纪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会很麻烦,而且,还也很不容易痊愈。

太后娘娘的精神不济,但还是留宝珍说一会子的话,待听闻她要去江南散心,轻声询问道:“难得见你想要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为难的事?”

宝珍闻言,摇摇头道:“劳烦皇祖母惦记,我只是想带着孩子们到处看看。”

太后微微含笑道:“嗯,也好。哀家要是身子再爽利一些,真是也想跟你出去看看呢。”

宝珍闻此,宽心劝慰她道:“皇祖母且好好养好身子,来年宝珍再陪你出去走走。”

太后娘娘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说一句:“好孩子。”

最近宫中平安无事,皇上出巡在外,后宫全由德妃娘娘掌握大局。

因为胤祯的缘故,宝珍每次看见德妃娘娘,总会觉得有几分心虚。御前出巡这么长时间,胤祯还未曾有只言片语回来,不禁让她觉得那天在山上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根本就从来没发生过。

德妃娘娘仪态万千,虽然又长了一岁的年纪,但还是那般神采奕奕,和正值年华的年轻妃嫔相比,更加多了几分成熟地妩媚。

想当年,康熙也是折服于德妃娘娘身上那种温柔婉约的典雅气质,正所谓美人依旧,随着年月的流逝,亦是变得更有味道了。

宝珍如此想来,已经随着宫女来到德妃娘娘跟前,德妃待见她缓缓而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熟练的笑容。

宝珍上前行礼道:“宝珍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微微抬手,示意她平身而起,淡淡道:“格格,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来,跟本宫吃杯茶吧。”

宝珍点头应一声好,随着德妃娘娘来到屋内,两人临窗而坐,待备好茶点之后,宫女纷纷悄然退下。

宝珍见状,想来德妃娘娘是有话要说,于是,缓缓放下茶杯,静静等候。

德妃的语气客气且生疏,话里话外,无非是有意提点她自己的行为,不要逾越了该有的规矩。

宝珍闻言,倒也无话可说,她确实和胤祯有过一阵子****的时刻,但现在的生活,一切又好像恢复了原状。

“胤祯那孩子,素来喜欢新鲜刺激,本宫也时常拿他没办法。”德妃直截了当道:“不过,本宫一直认定了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所以,你觉得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不对?”

宝珍闻言,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德妃见她低头垂眸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本宫听说,你要去江南走走。这倒是个好主意。”

宝珍见她错开了话题,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在她的面前唯唯诺诺的呢?想想,还真是可笑。

从景仁宫出来,宝珍携着春华出宫回府,路上偶然经过曾经的客栈,待见门楼已经修整了差不多,门匾上用一大幅红布遮住,看来已经准备要开张营业了。

宝珍掀起帘子望去,询问道:“春华,你可知道这里要变成什么?”

春华顺着帘子向外看去,想了想才道:“听说是要开可以听曲喝酒的酒楼。”

听曲的酒楼,想来也该是风月之地,宝珍撂下帘子,暗道:好不容易支起来的营生,就这样没了,实在有些可惜。

回府之后,宝珍刚一进院,就听见孩子们的吵闹声,其中最大声的就是额鲁。

宝珍闻此,眉心微蹙,下人们迎上前来道:“格格,您可算回来了,额鲁少爷和托雷少爷打起来了。”

托雷到底是学过几年功夫,额鲁虽然长得比他壮实,但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落了下风,他忍不住气急败坏,跑去向阮氏告状。

宝珍进屋时,托雷正站在屋中罚站,他的脸上有两道红鳞子,想来是被额鲁给弄的。

额鲁一见宝珍回来,立马跑过去扑在他的身上,满脸委屈道:“额娘,托雷那小子,欺负人,还把我给打伤了。”说完,撸起袖子,露出一小块青紫道:“额娘,你看你看。”

宝珍见了,伸手给他揉了揉,跟着将衣袖给他放下来道:“打架是不好的事,你们俩都有错。今晚都不许吃饭。”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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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之间的分歧,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宝珍不想偏袒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交代嬷嬷,晚饭时什么也不要送过去。

托雷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宝珍抚了抚他的小脑瓜,轻声说道:“跟嬷嬷们下去擦点药水。”

托雷闻言,抬起头来,犹豫片刻,方才冒出来一句:“额娘,不是我先动手的。”

宝珍听了,点点头道:“额娘知道,但额娘还是罚你不许吃饭。”

托雷随着嬷嬷下去擦药,额鲁却还是缠着阮氏别别扭扭地不肯松手,宝珍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沉声道:“额鲁,你再这样不听话,额娘真的要生气了。”

嬷嬷在旁见状,忙上前拉住额鲁的手,温和道:“额鲁少爷,咱们还是先下去吧,院子里的锦鲤该要喂食了。”

额鲁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嬷嬷给带下去了。

阮氏招手让宝珍坐在自己旁边,轻声说道:“不过是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不至于连晚饭也罚掉吧。”

宝珍端起冒着热气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跟着道:“打架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若不好好管教,长大以后就无法无天了。”

“娘,额鲁那孩子真的被我给宠坏了。您看看他,明明是哥哥,却不知道友爱兄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阮氏有意帮她宽宽心,只道:“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你弟弟宝祥那会也不是一样,整天闹得跟个泥猴儿似地。”

宝珍放下茶杯道:“娘,咱们确实太过宠他了,往后,可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阮氏闻言,微微含笑道:“你啊你,这会说宠坏的人是你,等会心疼难受的也是你。”

阮氏这话正中红心,宝珍无奈地低下头,没再说话。

傍晚时分,宝珍果然开始觉得心疼了,想来让两个孩子不许吃饭,好像太过偏向于体罚。于是,改变主意,改罚他们每人抄十篇大字,吩咐厨房送晚饭过去。

阮氏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亲自给她盛了一碗鸡汤,说道:“你也好好吃饭吧。”

宝珍尝了一口鸡汤,觉得有点油腻腻的,便从往里面添了些米饭,泡着热汤一起吃了下去。

吃过晚饭,宝珍分别去看了看孩子们,额鲁显然还在和她赌气,坐在床头不说话。

嬷嬷缓缓上前,轻声说道:“额鲁少爷,还没吃晚饭呢?”

宝珍望了一眼桌上,果然上面的饭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额鲁,你怎么不吃饭?”宝珍坐在桌边,轻声问道。

额鲁依旧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额娘不是让我好好听话吗?”

宝珍道:“晚饭还是要吃的,额娘改变主意了,明天罚你写十篇大字。”

额鲁还是一动不动地,故意抱住双臂,摆出一副坚定的姿势。“我不饿,我不要吃。”

宝珍闻此,微微一笑,瞧着桌上的饭菜,先是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吗?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有金针鸡丝呢。”

额鲁平时最喜欢吃这道菜,肚子里紧跟着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宝珍正好听见,拿起一只小碟子,夹了几口菜放了进去。她起身走到床边,跟着将小碟子递到托雷的面前,喂给他道:“来,吃一口。”

肚子饿的时候,底气也没那么足了。额鲁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张开了嘴,将鸡肉丝吃进了嘴里。

宝珍见他乖乖吃饭,继续温和道:“额鲁,你跟额娘说说,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托雷呢?他是你的弟弟,你要好好对待他呀。”

额鲁吃的满嘴油油的,扒了一口碗里的饭,“我就是不喜欢他,我不要照顾他。”

宝珍一面给他夹菜,一面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额鲁,托雷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从小在寺中学武,吃了不少的苦。现在他回来了,咱们要好好照顾他才行。”

额鲁闻言,抬起小脸,眉头微蹙道:“我就是讨厌他,他整天黏在额娘的身后做小尾巴。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而且,自从他回来以后,额娘就一直对他很偏心,动不动就罚我写大字。”额鲁越说越委屈,瞧着可怜兮兮地。

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会变得很敏感,额鲁想来是因为额娘照顾托雷,而忽视冷淡了自己,而觉得伤心难过。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从小到大,额鲁一直都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

宝珍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继续道:“额鲁,额娘不是偏心,而是觉得对不住托雷那孩子,你是大孩子了,应该帮额娘一起,照顾他才对啊。”

额鲁闻言,将手上的筷子放下去,往宝珍的身边凑了凑,“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会让着他的。”

宝珍听了这话,在他的额头上亲一下,含笑道:“好孩子,额鲁从来不会让额娘失望的。”

平淡琐碎的生活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见就到了五月份,天气也变得一天比一天热起来。

出游江南的计划,早已准备妥当,如今只等阮氏的身子爽利些,全家人就马上出发。

这天,宝珍前去白济堂看望兰芝,她刚刚怀上身孕,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的。

白济堂是医馆,滋补的药材有的是,宝珍就准备了一些新鲜水果和点心送去。

兰芝见状,连忙谢道:“格格,劳烦您挂记破费了。”

宝珍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温和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哪里谈得上什么破费。”

兰芝让着她进到内间说话,两人携手而坐,相互说几句亲近贴心的话。

宝珍见她的气色不错,于是问道:“姑姑,这会算是圆满了,白郎中想来一定高兴坏了吧。”

兰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微红了脸道:“他确实高兴坏了,现在我要出院子都得先问过他才行。”

白元和自然是欢喜的,依着兰芝的年纪,这孩子来得确实很讨喜。他本是个老实稳沉的人,可却乐得像是个孩子似地,逢人说起自己要当爹了。

宝珍见他待兰芝如此上心,倒也放心不少,继续道:“再过几天,我们可能就要去江南了。原本还想带你一同去,这会看来是不行了。”

兰芝用手掌轻覆上自己的小腹,含笑道:“谢格格的好意。”

正说话间,白元和突然从外间进来,他每次见到宝珍时,都会显得很拘谨,这次也不例外。

兰芝见状,忙站起身来问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白元和看着兰芝站起来,忙摆手示意她坐下,只道:“你且好生坐着,我回来拿找本医书。”

白元和说完便走到书柜前,开始翻找起来,口中还喃喃道:“嗳?我昨晚明明放在这里的。”

兰芝见他那副毛躁躁的模样,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上前从书柜的最上面,抽出一本半旧的订线书道:“是不是这一本?”

白元和抬眼一看,果然是这本,随即望着兰芝憨笑道:“瞧我这记性,就是这本。”

待他走后,兰芝重新坐回到宝珍旁边,微笑道:“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毛躁。”

宝珍见他们夫妻恩爱,觉得很窝心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姑姑和白郎中真的很般配。”

兰芝闻言,只是笑笑,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犹豫片刻才道:“格格,十四贝勒还是没有消息回来吗?”

宝珍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神情一愣,跟着道:“没有,不过,我听说万岁爷就要回朝了。”

兰芝闻言,瞥了一眼宝珍的神情,轻声说道:“算算日子,等到贝勒爷回来的时候,格格您已经不在京城了。这样岂不是又不能见面了....”

宝珍淡淡道:“其实...不见面更好。”

兰芝闻言,稍显犹豫道:“格格,您最近很少进宫,是不是因为贝勒爷觉得烦心了?”

兰芝现在的身份,不能陪着宝珍出入皇宫,所以很多事,自己只能默默关心,或者帮她出出主意。

“我最近把时间都花在孩子们的身上,对宫里的事情很少过问。”宝珍淡淡说道。

兰芝稍微想了想道:“格格说的是,为了别人费心费力,确实很不值得。”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同她继续这个话题。

从白济堂出来,宝珍还未坐上马车,就在街上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脸上的妆容也很浓,完全和之前素净的样子不同。

“格格,那人是不是牛二媳妇吗?”春华在旁,一脸诧异道。

宝珍的目光一直离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长吁一口气道:“不是说她回家探亲了吗?看来,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京城。”

春华忍不住替牛二打抱不平道:“亏牛师傅待她如珍如宝,她竟然翻脸不认人,还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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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行人不多,牛儿媳妇站在那里很乍眼,宝珍却没做声,只是在几步之外旁观。片刻,只见她牵起一个小男孩,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春华瞥了一眼主子的神情,轻声说道:“格格,咱们要不要叫住她,把事情问清楚?”

“不急,先派马夫跟上去看看。”宝珍望了一眼她刚离开的热闹门楼,瞧那竖挂着的牌匾上写着“胡家酒楼”四个大字。

春华闻言,连忙掀起布帘,敲了敲轿窗,吩咐道:“马夫赶紧往前走,走慢一点。”

马夫驾起马车,春华微微掀起帘子,目光一直注视着牛二媳妇和那个孩子。看样子,俩个人很是亲近的模样,好似就像是一对儿母子。

牛儿媳妇走得很悠闲,不时还停下来,给那孩子买一些沿街叫卖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小孩子拿到礼物,高兴得不得了,跳着脚道:“娘亲真好。”

春华闻此,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奇怪了,她什么时候还有了一个儿子?”

宝珍正好也看见了这一幕,心里也觉得很蹊跷,暗自道:看来这个牛儿媳妇,还真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马车跟随者两人,兜兜转转,进入了一条宽敞的胡同。牛儿媳妇抱着小男孩,走进一户人家中再没有出来。

春华想了想,跟着坐回到宝珍的身边,语气困惑道:“这里是秀才胡同,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喜欢舞文弄墨的人。”

宝珍听后,吩咐马车下车去看看,那户人家门匾上的姓氏。

马夫看过之后,小跑着回来道:“主子,那上面写着的是胡府,从门口上看很气派的样子。”

想起还在地牢受苦受罪的牛二,不知他可曾能料想到如此的情景。

到了第二天,辰时刚过,宝珍便吩咐春华前去地牢,再去探望牛二。春华的性子急,不像兰芝那般好声相劝,只讲昨天在街上偶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他。

牛二闻此,果然大吃一惊,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好大,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玉如明明已经走了。”

不过,被关进来半年不到的时间,牛二就像是衰老了十岁,他眼圈发黑,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满身脏兮兮地,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他身上的异味。

春华见他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忍不住着急起来,蹲下身子道:“牛二,你媳妇到底是什么来历?自从你入了大狱,她未曾来见过你一面不说,这会竟然还成了孩子的娘。你们是夫妻,可是你却连她有个儿子都不知道。”

牛二的神情变得痛苦又复杂,几次张了张口,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每一次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春华看着直来气,顺手拿起竹篮里的白面馒头,打向他的脸道:“牛二,亏你之前总说自己是敢作敢当的男人,这会却吞吞吐吐的,让人着急上火。眼看着自己都要被砍头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想活了?”

春华扔了一个馒头不解气,随即又拿起了一个来,却瞧见牛二眼中突然涌上来水光,只好作罢。

“牛二,大家都很惦记着你,尤其是格格,每月出银子打点狱卒,就是为了让你能好过一点。可你自己却一点都不配合,反而让大家更加操心。”

春华放缓了语气道:“你有什么苦衷,只管说出来就是,格格会帮你想办法的,我们大家也会尽力帮你的。”

牛二的眼中迸出泪珠,低下头来,犹豫了好久方才开口说出了那天的情形。

待他说完,春华若不是及时掩住嘴巴,差点就要惊呼出来了。她稍稍平稳了一下心绪,跟着道:“这些事,你怎么当时不说呢?如果你早说了的话,没准儿还有救命的机会,客栈也不至于关门大吉了。”

“牛师傅,你这是被人骗了啊”

牛二自己也是觉得很内疚,原以为自己这么做,能换来最好的结果呢?

因为探狱的时间有限,春华不能多留,临走时,她不忘叮嘱牛二道:“牛师傅,你稍安勿躁,我们会在外面帮你想办法的。你自己多保重。”

回府之后,春华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便来到宝珍的跟前,将牛二的话重复给她听。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牛二媳妇搞出来的事情。牛师傅都是为了替她顶罪,才会自己往菜里下毒。”春华越说越气愤,眉头皱在一起,“兰芝姑姑说的没做,那女人的确有古怪。”

宝珍听后,微微握紧手掌,只道:“牛二不过只是个厨子而已,没钱没势,如此大费周章陷害他,还闹出人命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呐?”

春华想了想才道:“格格,您说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若是没有那场人命官司,客栈也至于会关门。”

这么下作的手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敌手,对自己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呢?宝珍微微摇头,沉声道:“既然,事情都是由那个女人引起的,咱们还是找她来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春华闻言,颇为赞同,点头道:“绝对不能轻易饶过她。”

京城虽大,但想要查明一个人的底细背景,却并不是见困难的事情。只要动用一点关系,花费一点银子,方法得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牛二媳妇的本名,确实不是之前告诉大家的柳玉如,她的真名叫做柳月娥。她之前确实在宫里当过差,二十五岁时被放了出来。之后的那几年,她过得并不怎么如意,可是,去年也不知怎地就被人介绍给了牛二。

宝珍听了这些,定睛看了一眼春来,继续问道:“那她和那户胡府有什么关联呢?”

春来显然还没查到两者其中的关联,于是,秉实回道:“这个我还没查出来,不过,那柳月娥住在那里应该有一阵子了。”

宝珍似叹非叹地吁出一口气道:“你接着去查吧,这事关牛二的性命,不可大意了。”

春来应一声是,领话而去。

春来走后,阮氏抱着几个新鞋样儿来给她看看,待见她满脸心事的模样,轻声问道:“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瞧你心事重重的。”

宝珍摇了摇头,只说是关于牛二的事。

“我原先都不相信,牛师傅会还害人性命。现在这么一来,他既不是有救了?”

这事现在还不少说,宝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道:“也许吧,还得等等才能知道。”

阮氏闻言,微微点头道:“不管怎样,有转机就是好事。”

母女俩拿起鞋样儿,说好一会子的话,只见,春华迈着小步跑过来,待见阮氏也在屋中,随即放缓了脚步,静静侯在旁边。

阮氏见状,心知她有话要说,随便寻了理由回房去了。

待她走后,宝珍不禁望向春华,轻声责怪道:“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说的?”

春华上前一步,从袖子中拿出一封折叠的信,故意放低声音道:“格格,这是奴婢刚接到的信,说是十四贝勒的。”

宝珍闻言一愣,目光落在那封薄薄的信封上,神情复杂。

春华见她不说话,便把信封又往前递了递,继续道:“奴婢刚才在门口遇见贝勒府的小厮,他将这封信交给奴婢,他还说贝勒爷几天之后,就会返回京城。”

宝珍错开目光,几个月没有只言片语,这会却突然写了一封信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春华双手摊开来,问道:“格格,您不想看看吗?”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只道:“我晚点再看,你先放着吧。”

春华有些犹豫,“格格,没准儿,贝勒爷有什么急事呢?您还是先看看吧。”

如果有什么急事,应该传口信才对,何必浪费纸墨写信。

宝珍站起身来道:“额鲁和托雷还在书房呢,我要先过去看看。你把信收好,晚点回来我再看。”

春华闻言,只好将信纸收进梳妆镜前的首饰盒子里面。

哈日查盖再有几天,就要满十五岁了,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他都已经长成大人了。

宝珍过来书房时,他正在帮两个弟弟练习写毛笔字,他一手扶着额鲁的手,一面提点他道:“这里下笔不要太重,手不要僵住,手腕要灵活一点。”

额鲁一直很听这位哥哥的话,在他眼里,哥哥似乎就像是代替了父亲一般的存在。

托雷坐在旁边,眼睛不时地往那边看去,他在寺中曾经跟师傅学过认字读书,每天,他还要抄写经书算作功课,所以写字写的很好,并不需要旁人操心。

哈日查盖见他写得规整,不禁含笑夸赞道:“嗯,写得不错。”说完,还不忘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算作一种鼓励。

托雷闻言笑了笑,看来对哥哥的夸赞很在意。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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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因为自己起来的太急,头上有些晕晕的痛,胃里也涌起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热感。

完颜氏见状,知道他是因为醉酒而难受,于是,放下湿毛巾,拿起事先备好的茶水,递过去给他漱口。

胤祯将整碗清茶一饮而尽,只觉,自己的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用手支着脑袋,坐在床边不言不语。

完颜氏见他这副垂头丧气的落魄模样,暗自一遍一遍地重复告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稍微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道:“爷,身子要紧,往后不要再吃这么多酒了。”

胤祯对她温柔的态度,完全无动于衷,只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到跟前吩咐道:“扶我去书房。”

小厮闻言,略显为难地瞄了一眼十四福晋,连连点头,应了一声是。

完颜氏板起脸,瞧着他晃晃悠悠地背影,暗暗握紧拳头,就是不肯说出一句挽留他的软话来。

她的陪嫁丫鬟见此,忍不住多嘴,在旁小声道:“福晋,夫妻哪有隔夜仇,您还是去把贝勒爷留下吧。书房那种地方,怎么能睡的舒服呢。”

完颜氏冷笑一声,随即坐回到座椅上,赌气道:“他是贝勒爷,想歇哪里就在哪里,我才懒得操那份闲心。”

丫鬟继续道:“福晋,奴婢说句不当讲的话,这段时间,您跟贝勒爷的关系闹得太僵了,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这样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完颜氏用手势打住,“我已经足够让着他了。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女人,天知道,他要这样糟蹋自己到什么时候、”

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胤祯一直都独自一人歇息在书房里面,除了处理政事之外,几乎很少出门。

完颜氏虽然时常过来送汤送水,两人却只是略问一些关于孩子和身体的问题,平平淡淡的。偶尔,完颜氏也想要说一句温柔贴心的话,却因为胤祯含混无奈的语气,都没能说出口。

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初九。出游江南数月之久的宝珍,带领着全家老小,终于平安返回京城。此次江南之行,对她而言,可谓是意义非凡。不禁开阔了自己的眼界,还从中挖掘出很多新的喜好。

孩子们自然也是受益匪浅,光是每时每地的美食小吃,就已经都让人觉得欢心的了。一路上,额鲁和托雷两人每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感情变得也越来越好。

哈日查盖很喜欢江南风情,尤其是苏杭美景,宝珍为了让他能够玩得开心,特意在杭州住了小半个月。从温暖入春的南方回到鹅毛飘雪的京城,大家还有些不太适应,每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地,好像粽子一样。

阮氏买下了很多匹上好的锦缎绣绸,她想用这些布料,给孩子们做几身新衣裳,她自认为自己的手艺,还是要略好于那些家成衣铺子的。

回府的当晚,宝珍大致算了一下账目,发现这几个月的花销加在一起竟然将近千两的雪花银。虽然一路上,大家都很节省,不过出门在外,事事都需要花钱。

幸好,宝珍早有准备,这次出行的花销,她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对于府上往后的日常开销,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宝珍拨弄了一下算盘,将账本上最后一笔用毛笔划去,长吁一口气道:“呵,总算是算好了。”

春华上来奉茶,满脸笑呵呵道:“格格,请用些茶水点心吧。”

宝珍缓缓放下毛笔,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杂事都收拾好了吗?我看偏院里的灰尘很大呢。”

春华点点头道:“说来都是那帮丫头偷懒来着,原定早该收拾好的院子,里面竟然还落着灰。回头,奴婢定会好好说教她们的。”

宝珍闻言,微微含笑道:“倒也用不着说教,只是提点一下就行。”

春华听了,也跟着笑笑,应了一声是。

在她离开这段时间里,府上几乎没发生什么事,除了牛二的人命官司,因为柳月娥的再次消失,而不得不维持原先的判罚。宝珍实在爱莫能助,只得先出钱将他安葬于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

秋后问斩那天,兰芝和白元和都去探望过他,牛二不想之前那般委屈,反而好像是看破了俗世红尘一般,走得很坦然。

兰芝不忍过多地苛责他,只好给他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算作是给他临别的践行。

足足在家休整了几天的时间,宝珍前去宫中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请安。因为宫中的规矩繁多,宝珍不好带什么礼物,只得给两人送上几句贴心的吉祥话而已。

康熙这半年来似乎老了许多,原本就清瘦的脸庞,越发显得线条分明了。

康熙见到精神饱满的宝珍,显得很高兴,百忙中抽空同她闲话了一会儿江南之行。

太后见了他,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当即,决定留她在宫中陪着自己用午膳。

太后从年初开始,就一直礼佛吃素,凡是荤腥的东西,她一概都不碰。御膳房的御厨们,每天费尽心思,给她准备了一十二道素菜斋食,每道菜都各不相同。

宝珍尝过之后,觉得味道确实不错,想来吃素也没想象中得那么单调乏味。

太后还担心满桌子的素菜,她吃不习惯,于是,温和问道:“这菜你吃不吃得惯?”

宝珍含笑,点了点头道:“嗯,回皇祖母的话,这些菜的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

太后闻此,脸上的笑容浓了几分,只道:“哦,是么?难得你这么喜欢吃,要不要同哀家一起吃素礼佛?”

宝珍听了这话,稍微想了一下,回道:“皇祖母,我不懂得礼佛吃素的规矩,生怕不小心,冲撞了佛祖就不好了。”

太后笑呵呵道:“佛祖慈悲为怀,凡是虔诚之人,皆可皈依我佛。你莫要有那么大的负担,只管用心去做就好。”

宝珍闻言,附和道:“皇祖母说的是。”

“过几日,哀家要去嵩祝寺礼佛,你若是空闲,就随着哀家一块去吧。”

宝珍神情认真地点点头道:“是,宝珍要陪皇祖母一同去。”

隔了几天,太后娘娘果然派人来知会宝珍,明天一早去顺贞们外等候。据说,此去最少爷要呆上七天的时间,宝珍准备携着春华同去,吩咐她去准备一些随行的衣物。

春华给宝珍准备好几件棉袄,无意间,把十四贝勒曾经送来的狐皮大氅也给翻了出来。

宝珍待见那件大氅,随即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事情,只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都快记不清楚了。

春华瞥见宝珍的神情有变,连忙将大氅重新收回到柜子里,轻声道了句:“应该用不上穿它的。”但转念一想,此时隆冬十分,寺中必然清冷,还是要带上大氅比较好一些。

宝珍见她犹犹豫豫的,拿着那件大氅停顿下来,轻声说道:“衣服多带一些也可以。”

春华闻此,心知主子是答应她带上狐皮大氅,手上不敢懈怠,继续收拾行李。

临走之前,宝珍将孩子们一一叫到跟前,叮嘱他们好好在家,凡事要听阮氏的话,不许顽皮捣蛋,让外婆费心劳神。

额鲁听了,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地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额娘放心,额鲁一定会怪的。”

宝珍闻言,又抚了抚他的小脑瓜,继续温和道:“还要照顾好弟弟,不许欺负他。

额鲁回头望了一眼托雷,咧嘴笑道:“我是哥哥,怎么会欺负弟弟呢?我们俩一直要好的很呢。”

托雷听得这话,也跟着笑了,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翌日清晨,宝珍早早地出了门,坐上马车没走多久,就见外面过往的行人,轻声嘀咕道:“嗬,又下雪了。”

春华应声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雪势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大,可待到行至宫门前时,已经演变成了鹅毛大雪。

春华望着窗外出声赞叹道:“好大的雪啊,看着还真是爽快”

宝珍顺着帘子向外看去,微微一笑道:“常言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

春华闻言,回头含笑道:“嗯,格格说的对,明年一定会是大丰收。”

宝珍收回目光,握紧手中的小手炉,重新靠回软垫上面闭目养神,耳边听着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过片刻,马车缓缓停下来,春来掀起帘子禀报道:“格格,要进宫了,请您出示太后娘娘的令牌。”

宝珍闻言,睁开眼睛,从袖兜中的令牌拿给他。

春来双手接过,跟着出示被把守宫门的侍卫统领,统领见状,忙点头客气道:“格格请进。”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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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祝寺离着紫禁城并不远,驱车赶往,不过一个时辰就可到达。宝珍陪伴太后娘娘在此,每日吃斋念佛,只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好像所有事情的节奏都放缓了。

一晃时间过了大半个月,因为临近年关,太后娘娘必须返回宫中把持大局,临别前,寺中住持将一串刚开过光得佛珠送给了宝珍。

礼佛的日子,每天晨昏定省,确实觉得有点辛苦,幸好,山上的空气清新,让人呼吸起来颇为舒爽。

太后娘娘瞧着宝珍粉润润的脸颊,微微含笑道:“山上的泉水果然养人,瞧你着气色,可要比来时好多了。”

宝珍闻言,低头恭顺道:“托皇祖母的福。”

回宫那天,大雪纷飞,太后邀宝珍一同回宫,各位妃嫔先后过来请安,德妃是来得最早的一位,今天的她,一改常态,装扮得很是华丽,很是喜气。

太后的精神很好,和大家叙了好一阵的闲话,万岁爷也到了,宝珍瞧着他,总觉得比之前又清瘦了不少。

如此想着,宝珍上前一步,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见到太后娘娘的气色不错,颇为高兴,当即吩咐内务府将提前备好的赏赐,赠与宝珍。自从胤禩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喜怒无常,让人摸不透也猜不着。

宝珍谢过皇恩,便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捧着茶碗,品了口茶。无意间,她的目光和德妃娘娘正好相对,她含着笑意,微微点一下头。

点心用得太多,宝珍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去走一走消消食。此时,宫中过年的气氛正浓,和前年相比,布置得更为奢华庄重。

雪势愈下愈大,宝珍披着狐毛大氅站在回廊之中,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情没由来地畅快了许多。

片刻,春华缓缓上前,轻声说道:“格格,太后娘娘传您过去用晚膳。御膳房用了不少的心思,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素食宴席。

至此,****无话。

小孩子总是特别喜欢的过节,但不说能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吃食,还能去外面放烟花炮竹。

阮氏给每个孩子都做了一身新衣裳,虽然款式相同,可颜色却是不同的。

额鲁最喜欢是宝蓝色,他穿着新衣服在宝珍的面前跑来跑去,托雷原本坐在旁边看着,最后也忍不住跟在他的身后,追逐嬉闹了起来。

宝珍和阮氏正讨论着鞋样儿,耳边竟是他们俩个嬉闹的声音,实在很难专心下来。

宝珍无奈,只得让下人领着他们去院子里玩耍,院子里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正好可以打雪仗,推雪人玩。

宝珍瞧着新鞋样儿,跟着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道:“娘,二十八那天,太后跟我说宫里要请戏班子去唱堂会,还要邀我过去听。所以,二十九那天,只得劳烦娘帮我照看孩子们了。”

阮氏稔好了针线,点点头道:“你只管去吧,家里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

万岁爷原本没有这份雅致,但今年却碍于太后娘娘钦点,只好招来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唱全包堂会。既然是全包,就要唱上整整一天,从晌午开始需到凌晨时分,方才收场。不过,紫禁城到底不必王公贵族家,时间上自然要考虑周全一点。

因为正值隆冬,戏台子不方便摆在室外,便只好移置于室内,东西六宫众嫔妃,众位皇子皇孙,格格郡主,全部一同出席听戏,当是为了迎接新春佳节的第一次预热节目。

宝珍和几位格格同座一桌,桌上铺着大红绣花的围布,桌上备着摆若干碟的乳酪点心、肉包子、油炸黄糕、京八件之类的。

午前准时开戏,台上唱的是太后娘娘钦点的一出《龙风呈样》,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宝珍喝着清茶,暗自琢磨着那些还不能听得太懂得唱词。

台上一片热闹,台下也是欢笑不断,不过片刻,春华悄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格格,太后招呼你过去坐呢。”

宝珍应声抬头,只见,太后娘娘正含笑望着自己,于是,连忙向同桌的其他人,微微点下头,起身离开。

太后的左手边空了一个位置,那应该是惠妃娘娘的位置才对。

“惠妃说身子不太舒服,哀家就想让她回去歇着了。你那桌都是不爱说话的孩子,你就过来陪着哀家坐坐吧。”

“是,皇祖母。”宝珍闻此,向着福了一福身子,缓缓落座。

因为男女分席而坐,宝珍原本做的位置,离着众皇子的位置比较远,这会坐在万岁爷和太后身边,只要稍稍偏头,便可看见对面的胤祯。

戏唱到一半的时候,宫女们上前来更换茶水,顺便再添加一次点心。虽然后背有松软的靠垫,但做得时间过长,还是会觉得后背僵硬酸痛。

宝珍寻了个事由起身,准备去外面走走,稍微活动一下身子。

春华陪着她在回廊处绕了几圈,正巧,遇上了许久不见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对宝珍的态度很亲切,她是宫中出了名的“老好人”,性格温顺,颇得太后娘娘的喜爱。

乌拉那拉氏携着宝珍的手,看着身边几个服侍的宫女都低眉顺目的侯在旁边。乌拉那拉氏仔细打量了一番宝珍,温和说道:“许久不见,格格还是别来无恙啊瞧着气色,倒是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红润得多。”

宝珍受不起这样的恭维,只得,含笑与她互相寒暄几句。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从回廊那头走来一人,宝珍只是瞄了一眼,心中就忍不住紧张起来,但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好笑笑,将目光投向别处。

幸好,胤祯只是路过而已,他只是停下来向二位打了一声招呼,便又匆匆离去。

宝珍故作无事一般地微笑回礼,态度和对其他人一样,疏远又客气。

待他走远,乌拉那拉氏忽然拉了一下,默然出神的宝珍,继续道:“格格,咱们也该回去了,戏台上正唱着热闹呢。”

戏台在天黑之前就散了,太后娘娘命人打赏戏班五百两雪花银,以赞许他们的精彩演出。随后,万岁爷亲自护送太后娘娘回寝宫休息。

众皇子携着福晋也依次出宫回府,宝珍走得稍晚一些,因为太过疲乏,她坐在马车中打起盹来,春华担心她着凉,小声说道:“格格,仔细着凉。”

宝珍紧了紧身上的狐毛大氅,闭着眼睛道:“没事,我只是闭会儿眼睛养养神,不会睡着的。”

春华听罢,又为她披上一件披风,换了一个手炉。

宝珍合上眼睛,偏头倚在靠垫上,开始陷入一种半梦半醒之间。谁知,就在恍恍惚惚地时候,马车突然猛地停下来,宝珍向前一头冲过去,险些撞到春华的身上。

宝珍顺势清醒了过来,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小林子掀起帘子,满脸慌张道:“格格,您没事儿吧?”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只觉自己头脑还有些不清楚。

春华剜了小林子一眼,语气责怪道:“这是怎么驾的车,也不怕伤到格格。”

小林子自是不敢反驳,面色踌躇,吞吞吐吐道:“格格,是十四贝勒..他突然冲了出来,一下子,拦了咱们的车。”

宝珍闻言,忙挑起帘子看向外面,果然看见有一个人骑马站在车前,来来回回地移动。

寒风瑟瑟,夹杂着零星地雪花,迎面扑了过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宝珍微微眯起眼睛,瞧着直视着自己的胤祯,暗吸一口气道:“这么晚了,贝勒爷有何要事至此?”

许是,因为顶风骑马而来的缘故,胤祯的脸庞冻得通红,薄薄的嘴唇上起了细碎的白皮。

宝珍见他不答,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道了一声“贝勒爷”。

胤祯依旧站在马上,用一种几乎是狐疑的目光,望着宝珍,跟着开口道:“你觉得这样对待我很有趣吗?”

宝珍被他这突来的这一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却忍住情绪,克制道:“贝勒爷,现在天色已晚,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各回各处吧。”

街上黑漆漆的,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胤祯横在马车前面,依旧没有让出路的意思。

“为何不辞而别?我不是说过让你等着我吗?”胤祯再次开口,语气略显深沉。“可你现在对我就像是个陌生人,不,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宝珍闻言无奈,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他一眼,呵着白气道:“算了,现在再争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想回去,请你把路让开。”

宝珍咬了咬嘴唇,接着道:“胤祯,我仔细想过。我没有立场等你,更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咱们俩就这样维持现在的客气,岂不是更好。”

“你”胤禛闻此,皱起眉头,原本清透的眼眸中涌上一阵浓郁的戾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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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天,整个京城到处都是闹烘烘的一片,市集上人来人往,大家见面纷纷拱手行礼,互相道了一句吉祥话。孩子们聚在一起,又是燃放炮竹,哩啪啦地响。

新年新气象,全家人一齐换上了新衣服,额鲁和托雷分别戴上了瓜皮小帽,提溜着一挂长长的鞭炮,兴冲冲地跑向门口,准备燃放烟火。

谁知,还未等点着,就被春华一把拦住夺下,轻声劝道:“两位小主子,这个东西你们可碰不得,仔细伤了手。”

额鲁闻言,跳起脚来抗议道:“春华姑姑,给我玩一下吧,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放,我们怎么就不行。”

春华故意将鞭炮高高举起,一面转身往院子里走,一面命人取来竹竿。

额鲁和托雷紧跟在她的身后,只见,她将一长串鞭炮挂在竹竿上,跟着重新递回来。“小主子,要这样才安全。”

额鲁举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一样的竹竿,下人们护着俩孩子回到门外,燃起炮竹,迎接新年的喜庆气氛。

古时的孩子没什么玩具,过年时的炮竹算是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样了。额鲁和托雷一连放了两串鞭炮,引得不少孩子过来围观拍手。

这会,宝珍和阮氏正在厨房,亲自准备午膳。阮氏在前三天就备好了高汤,宝珍则亲自制作馅料和点心。厨房的厨娘和婆子,负责帮忙打下手,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过年时,小孩子都要收红包,宝珍今年特意给额鲁和托雷每人封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而给哈日查盖则是五十两的。

额鲁和托雷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压岁钱,自然是满心欢喜,不过,宝珍告诫他们不许乱花,以免他们遇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不够钱买。

哈日查盖最喜欢买书,他书房里面的书都快摆不下了,宝珍为此,还给他提议准备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

过年用的春联,都是哈日查盖自己提笔写的,他的毛笔字写得很是洒脱隽永,宝珍看了,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年夜饭,全家人聚集在一处,欢声笑语不断,尤其是额鲁,全桌上下就属他最为兴奋,期间还偷喝了一杯哥哥杯中的清酒,脸蛋红扑扑地,没过多一会儿就醉晕晕,开始打瞌睡了。

宝珍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想要抱他回房去睡。谁知,额鲁不依,非要赖在这里不回去。

阮氏在旁,含笑道:“你就把他放在软榻上先睡一会儿吧,反正,午夜的时候,还是吃团圆饺子呢。”

额鲁躺倒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片刻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宝珍坐回到位置上,继续用饭,时不时给托雷布菜。经过大半年的相处,托雷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不沾荤腥,多多少少能吃一点鱼肉和鸡肉。

全家人吃得酒足饭又饱,托雷突然想要出门逛一逛,这是他下山之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宝珍自然想要满足他的愿望。

阮氏吃多了酒,便留在家中陪着额鲁,宝珍则领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天黑之后,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掌了灯,整条路上,灯光通明,不分日夜,不管到了哪里,都可见熙来攘往的人群。

除夕守夜过后,孩子们被嬷嬷们领回去休息,宝珍和阮氏却全无睡意,许是,酒精作祟,反而是越来越有精神。

阮氏吩咐下人撤下桌上的菜,只留一壶水酒,两只酒盅,有意和她再喝几杯。

宝珍见状,微微一笑,只道:“难得,您这么有雅兴,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了。”

阮氏斟满一杯,含笑摇头道:“大年初一,哪能有喝得醉醺醺的。咱们就只再吃一杯,应应节气。”

桂花酒的味道很清淡,就算是多喝两杯,也不会轻易醉人的。

母女俩伴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炮竹声,对饮一杯,跟着,阮氏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过了今年,你也有二十六了,一晃时间过得真快。”

宝珍闻言不语,微微垂下眼睑,心道:自己何尝也不是这样想的。

阮氏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说道:“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宝珍微微咬唇,略一思索,只道:“嗯,我确实有个想法。”

阮氏道:“那就说来与我听听。”

宝珍放下酒杯,微微沉吟道:“我想带哈日查盖回一趟草原,他到底是辉特部的继承人,总该回去看看的。”

“你这孩子....”阮氏闻此,很是意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了。

过了这么多年,草原上的形势渐渐恢复平静,辉特部似乎也到了重整旗鼓的时刻。那些曾经流亡的贵族们,不知写来书信,有意请哈日查盖回去住持大局,毕竟,只有他才是大汗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哈日查盖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孩子大了,心事也就多了。他一直很想回去的,只是闷在心里不说而已。”

阮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所感悟的。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这几年却是变得越来越稳重,想来必定是藏了不少的心事。

阮氏继续道:“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聚在一块,你这样一走,岂不是又要分开了。”

宝珍闻言,定睛看了阮氏一眼,又说:“不会的,只是先回去看看而已,哈日查盖要想继位,一切也得从长计议。”

欢乐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的快,正月出匆匆而过,府上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宝珍暂定三月动身,所以,她还有不少的时间做准备工作。

哈日查盖得知此事,自然是又惊又喜,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宝珍见他这般激动,心中暗生一阵愧疚之情,于是,继续道:“如今你长大了,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会载阻拦你的。”

哈日查盖闻言,随即回道:“母妃如此待我,孩儿实在无以为报,只得努力做出一番成绩来,让母妃宽心。”

宝珍听此,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时近二月,天气乍暖还寒,紫禁城的气氛,再次变得焦灼不安起来。

这天,宝珍进宫问安,正巧遇上康熙大发雷霆,天子动怒,自然不可小觑。宫女太监们都被吓得半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宝珍自然也是不敢多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幸好,太后娘娘及时赶来,她瞧着面色铁青的万岁爷,暗自长叹一声,跟着上前道:“万岁爷,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仔细身子要紧。”

康熙不语,显然还在气头上,不愿意多说话。

旁边的太监总管梁公公,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新茶不合万岁爷的意。”

太后瞧着散了半桌子的茶水,微微蹙眉道:“瞧瞧这乱的,还不赶紧收拾了。万岁爷日理万机,难道还要他为了这等小事费神不成?”

梁公公闻言,立马吩咐宫女们收拾,躬身答应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后娘娘瞧着这人,怎么看都觉得没有之前的李德全顺眼,语气不耐烦道:“别总一口一个死字,听着就不吉利。你们都退了吧,下去好好反省反省,到底该怎么伺候主子。”

待到他们都退下了,太后娘娘方才望向宝珍,缓了语气道:“宝珍,你不是做得一手好茶吗?赶紧下去,给你皇阿玛沏一杯过来。”

宝珍闻言,忙应了一声是,随着宫女往茶房而去。

太后娘娘来到康熙的身边,微微沉吟道:“不过就是一杯茶,万岁爷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动气呢?”

康熙自然不会因为茶水动怒,不过是刚才和群臣议事,他们竟然一个个地都为胤禩上书求情,甚至连“八贤王”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康熙生平最狠的就是结党营私,胤礽是如此,胤禩也是如此,这无疑让他气愤不已

片刻,宝珍端着茶碗上前,躬身恭顺道:“皇阿玛请用茶。”

康熙闻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嗯,不错,清清淡淡的。”

宝珍忙又行礼谢恩,只见,太后娘娘含笑望着自己,点头道:“果然还是你这孩子有心,不想那些个奴才总是笨手笨脚的。”

万岁爷的心情不佳,太后娘娘心知自己劝不动他,只好,领着宝珍回了自己的寝宫。

“万岁爷,最近的心情不好,李德全又不不在了,圣上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太后娘娘还在挂记刚才的事。

李德全因为受到太子被废的牵连,早已丢了性命。这件事,宝珍也是知道的。于是,她只能选择沉默,宫廷的事,哪里是自己可以多嘴的。

太后娘娘黯然片刻,方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望向宝珍继续道:“你可有日子没来看望哀家了。过年的时候,只来过那么一回。”

宝珍闻此,便将自己的近况,向她叙说了一番,但要回草原的事,她却没有提。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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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纪的人,脾气总是有几分倔强的,有时候,脾气还会任性的像个孩子,正所谓是“小小孩儿,老小孩儿。”

宝珍着实费了好一番口舌,方才劝慰了太后娘娘,并且还做出保证,自己会时常进宫过来探望她。最近,因为宫中的气氛异常沉闷,太后自觉心烦意乱,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地。身居后宫几十年,纵使是八面玲珑的人,也会因为压力太大,而觉得心神疲惫。

太后娘娘很喜欢听宝珍说起宫外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平淡又琐碎的家常小事,便不停地逗引她说话。

宝珍一时说的口干舌燥,但见太后娘娘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呵呵地笑。

宝珍从宁寿宫出来,身后的春华手捧着太后赏赐的贡品,略显吃力的模样。

主仆两人走得很慢,扑面而来的寒风,打在脸上,微微刺痛。

待走到宁寿门那处,面前匆匆走过一对大内侍卫,他们个个目不斜视,神情严肃。

宝珍稍稍放缓了步伐,只见,他们正往宁寿宫花园的方向走去,瞧着倒不像是寻常的巡视。

“格格,前面那人好像是四贝勒。”春华在她的身后,轻声道了一句。

宝珍闻言抬头,果然瞧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胤禛,当年的四爷,如今已经成为了康熙心中最值得信赖的儿子。

“奴婢给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吉祥。”宝珍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胤禛的脸上依旧还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表情,不过,他的眼神还是那般锐利,有时候让人有些不敢对视。

“免礼吧。”胤禛见她从宁寿宫那边出来,微微点一下头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宝珍微笑起身,与他客套地寒暄了几句。算算年份,再过八年的时间,他便会成为大清国的君主了。如今,大阿哥被囚,胤礽被废,胤禩失势,在他的继承皇位的路上,只剩下一个同胞兄弟胤祯。

想到这里,宝珍抬头直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的主人,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偷偷地打了个寒颤。

胤祯主意到了她复杂的眼神,挑了挑眉,继续开口道:“有一阵子,没见你在宫中行走了。”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道:“确实有一阵子了,方才太后娘娘也是对我好一通的说教。”

“我也正要去问安。”胤禛的嘴角微微勾起,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从顺贞门出宫,宝珍坐在马车之中,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着关于胤祯和胤禛的那些纠葛,按着历史原本的轨迹,胤祯虽然没在九龙夺嫡之中失去性命,却要度过将近四十年的软禁生活。对于,生性高傲的他而言,这样的度日如年,无疑是生不如死。

如此想着,宝珍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头没由来都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自从那个雪夜之后,胤祯果然没有再出现,不过,依着他的个性,心里一定对自己充满了埋怨和责怪。

宝珍越想越心烦,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引得春华在旁小心瞄见,暗觉纳闷。

临近四月,京城的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宝珍带着哈日查盖携着轻便的行礼,踏上了重回草原的路。

虽然在京城生活多年,但哈日查盖的骑术并没有扔下,宝珍比不上他那般灵巧,只好坐着马车垫后。

来来回回于两地之间,就数这次的心情最为忐忑,尤其是哈日查盖,他几乎每晚都无法安睡,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起那年悲壮的父汗。

临近辉特部驻地附近,还能看见曾经繁华的市集,那里依旧人来人往,骆驼和牛马的商队聚集成群,离着老远都能听见商人吆喝叫卖声。

见到如此熟悉的场景,宝珍忍不住走下马车,想要亲自去市集中去瞧一瞧。

哈日查盖陪着她一块下去走走,也不禁想起小时候的情形,心情惆怅。正当,两人都沉浸在回忆中时,春华小跑着跟上来道:“格格,王爷派人过来了。”

巴图是巴图布赫的堂弟,自从巴图布赫出事之后,部中的大小事务,就全由他来管理。不过,他是个性子颇为古怪的人,很不容易和人相处。巴图膝下无子,只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琪琪格。

巴图亲自站在牙帐外迎接,他显然对宝珍和哈日查盖的回归,十分欢迎。

论起身份,宝珍现在还是辉特部的汗妃,也是未来的太后,所以,接待起来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免的。

谁知,巴图方才弯下腰去,就被哈日查盖双手搀扶住,语气真诚道:“堂叔,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巴图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道:“说来惭愧,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因为战乱,辉特部早已变得四分五裂了,如今剩下的百余户牧民在驻地生活。

巴图将两人让着温暖的大帐,帐中有备好的奶茶和奶酪饽饽,大家纷纷落座于厚实的坐垫之上,询问这两年的状况。

“朝廷出兵镇压之后,策妄阿拉布坦稍微有所收敛,大部分的牧民得以保住性命,只是牧群都被劫走了。”

正议论到一半的时候,从帐外突然想起一阵少女清脆的笑声,“父王您在里面吗?”

巴图闻言,原本严肃认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跟着向宝珍说道:“一定是琪琪格回来了。”

说话间,从帐外进来了一位清丽少女,她身材匀称,脸色红润,虽然样貌算不上是出挑,但笑起来的时候,只觉让人眼前一亮,讨人喜爱。

其实,琪琪格曾经在小时候,见过宝珍和哈日查盖,但因为时间隔得太久,所以记忆有些模模糊糊的。

不过,宝珍还记得起她小时候的模样,不由含笑道:“几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快点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巴图想女儿招一招手,语气温和道:“快来见过汗妃。”

琪琪格明亮的眼眸盯着宝珍,轻柔一笑道:“琪琪格给汗妃请安,娘娘吉祥如意。”

“好孩子。”宝珍含笑将她拉至身边,琪琪格放下手上的马鞭,恭顺地坐下来。

巴图却出声阻止她道:“琪琪格,先别坐下,你还没给世子殿下行礼呢。”

琪琪格闻言,连忙又再次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含笑行礼。

哈日查盖笑着回应了一声,无法将她和脑海里那个只知道耍脾气哭鼻子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短暂地交谈过后,巴图吩咐下人将他们送去了各自帐中休息,待见他们母子离去,琪琪格方才凑到父亲身边,轻声问道:“父王,他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

巴图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开口回道:“世子要继承大汗之位,是迟早的事情。只有他才是名正言顺地继承人。”

琪琪格闻言,面露困惑道:“那父王呢,您难道不想做大汗的宝座吗?”

巴图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道:“为父从来没想过要做大汗,只是想守住辉特部,这样死后才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父王,您瞧您又说这么沉重的话了。”琪琪格亲昵地挽住父亲的胳膊,语气略显无奈。

好久没睡过毡帐,哈日查盖再次毫无睡意,翻身坐起,准备去外面走一走,透透气。

这会还不算太晚,隐约还能听见聚在一起的牧民,唱歌弹琴。

哈日查盖抬起头来,仰望着漫天繁星,不知不觉间竟有了几分感慨。

“你的小跟班怎么不见了?”突然身后传来轻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哈日查盖应声转头,只见琪琪格正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琪琪格口中说的小跟班,指的是曾经跟着自己形影不离的娜仁托娃,那时她几乎就是哈日查盖的小尾巴。

突然提起她来,哈日查盖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一言不发。

琪琪格见状,忙上前一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哈日查盖看向远处的篝火,淡淡说道:“我把她弄丢了,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琪琪格闻言,很有些意外,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喜欢和那个小姑娘一处玩耍,自己每次想要跟过去也会被他嫌弃的。

两人就这么站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琪琪格见气氛沉重,方才开口道:“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去找她啊。我也帮忙的。”

哈日查盖闻此,微微摇头,在他看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再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琪琪格见他神情黯然,犹豫片刻,继续问道:“你喜欢她对不对?”

哈日查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扭头望了她一眼,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琪琪格的性格直爽,说话也比较直来直去,她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握在手心里掂了掂,继续道:“既然是喜欢的人,应该要好好珍惜才行。”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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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找她回来。”琪琪格欣快地说。

哈日查盖闻此,扭头望了一眼盈盈含笑的她,只觉她的想法有些天真,依旧没有回话。

琪琪格见他没做声,只是转身往回走,便忍不住又道了一句:“你不说话,那就表示赞同喽。”

哈日查盖回到帐中躺了躺,还是毫无睡意,整晚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时分。

在草原上看日出,也是很有气势的。宝珍特意起得很早,就是为了能赶上见到整片金灿灿的草原。不远处,牧民家的农妇已经开始准备早饭,宝珍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春华从帐中出来,瞧着还在望着前方的格格,上前轻声道:“格格,您都在外面站了好久了,进帐休息一会儿吧。”

宝珍闻声,微微点了下头,与她一同回到帐中。

春华沏了一杯新茶给她,跟着含笑道:“今天,巴图王妃要来拜见您。”

宝珍听了,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张柔美如玉的脸,虽然多年未见,想来美人应该依旧如故。谁知,待到见面时,却让宝珍有些意外。

曾经那般柔美如水的王妃,现在确实面色苍白,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原来王妃从小体质孱弱,前几年害了一场寒疟之后,就再也没好利索过,反而是愈来愈严重,如今竟连下床走路都很吃力的。

宝珍见她身子不便,便忙伸手拦住她行礼,温和道:“不必拘礼,咱们坐着说话就好。”

王妃靠坐在软垫上,冲着宝珍虚弱地笑了笑,开口道:“原先昨天就去亲自迎接您的,谁知,我这副身子不争气.....”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微微摇头道:“不碍事的,你且安心调养身子就好。”

王妃的身子不济,担心自己把病气传给别人,所以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用手帕虚捂着嘴巴。

宝珍见她如此憔悴,心中忍不住感慨道:世事无常,不过方才几年的岁月而已,就将一个好好的人,折腾成这副模样。

王妃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此时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琪琪格。若是按着当年巴图布赫和巴图的约定,琪琪格和哈日查盖是有口头婚约的。

宝珍显然并不知晓此事,当即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道:“琪琪格那孩子很招人喜爱,不过,这件事咱们还得慢慢打算,毕竟,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要多相处一阵子才行。”

王妃闻言,表示赞同的点了一下头,微微沉吟道:“琪琪格那孩子,被我给宠坏了,还请汗妃多多费心****才是。”

“王妃实在太客气了。”宝珍含笑道:“我和那孩子颇为投缘,有她在身边,我很高兴。”

王妃听了这话,嘴角不禁又往上勾起了几分,露出一个虚脱又温和的微笑。

哈日查盖刚满十六岁,按说娶妻成亲,确实是稍微早了一点。不过,若是定亲的话,就正好合适。

对于自己的婚事,哈日查盖显然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自己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让宝珍替他做主就好。

宝珍察觉到他满怀心事的样子,让他坐到自己跟前,耐心询问道:“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哈日查盖闻言,轻轻摇头,只道:“母妃不用担心,只是许久没回来这里,稍稍有些不适应而已。”

宝珍听了这话,微微沉吟道:“你和琪琪格的定亲礼,要尽快办好。巴图王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总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有一个稳妥的依靠。”

哈日查盖点点头道:“一切全由母妃安排就是。”

宝珍这还是头一次和孩子说起婚姻大事,暗自斟酌着用词,有些小心翼翼地。

傍晚时分,宝珍正准备给京城的府上写一封家书,却见琪琪格跑过来见自己。她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好像是从自己的毡帐一路跑过来的。

宝珍见她如此急匆匆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了事儿了吗?”

琪琪格摇摇头,平复了一下气息,方才道:“汗妃娘娘,我有话要同您说。”

宝珍闻此,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含笑道:“好,你坐下来慢慢说。”

春华见状,忙出去准备茶水点心,旁边的下人也跟着悄然退下。

琪琪格待他们走后,坐到宝珍的跟前,深吸一口气道:“汗妃娘娘,我...我不想和世子他定亲。”

宝珍闻言,很是意外,她曾经巴图王妃说过,琪琪格从小就很喜欢哈日查盖,那会,还因为他的身边总有一个娜仁托娃而暗自伤心呢。

“琪琪格,你不喜欢世子么?”宝珍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

琪琪格咬了咬下唇,摇头道:“不是。”

宝珍将身子微微前倾,继续问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定亲呢?”

琪琪格开口道:“我只是不想和不喜欢自己的人成亲。”

宝珍闻此,不禁有些糊涂了,只得耐下心来,听她说完自己的想法。琪琪格的敏感并不是空穴来风,娜仁托娃确实是哈日查盖第一个喜欢的人。不过,依着俩人当时的年纪,感情也只是淡淡的。

宝珍听后,微微含笑,拉过琪琪格的手,轻轻握住道:“傻孩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还念在心里作甚么。”

琪琪格苦笑一下道:“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生也太悲伤了。”

宝珍紧了紧她的手,劝慰道:“喜欢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人生在世,除了体会感觉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需要重视和思考。感情是要争取才会有的,你要勇敢一点,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哈日查盖,他不会让你失望和悲伤的。”

办好了哈日查盖的定亲礼之后,宝珍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巴图也开始着手准备大汗的登位仪式,部落中的大小事务都办得十分顺利,大家似乎都对这位新大汗,充满了高涨的热情和期待。

宝珍呆了数天之后,心中总会时常冒出一个想法,巴图是如此能力过人,为何一直从未有过自立为汗的打算呢?她不是多疑,而是忧心,生怕哈日查盖继位之后,只能做一个徒有虚名的汗王。

正当她觉得纳闷的时候,巴图王妃却无意间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原来,巴图并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因为想要报答巴图布赫的救命之恩,方才甘心退于幕后,一心一意地辅佐哈日查盖统理部落。再加上,两家现在亲上加亲,自己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天,宝珍正在看信,哈日查盖正巧过来请安,见她拿着从京城送来的书信,忙询问道:“母妃,家中一切可好?”

宝珍合上信纸,点了点头道:“还好,就是你弟弟的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哈日查盖一听,关切道:“额鲁病了?”

宝珍摇摇头:“不是额鲁,是托雷。”

哈日查盖道:“病的严重吗?母妃要不要回去看看?”

宝珍也是想着要回去一趟,不过就是有些不放心这边,把哈日查盖一个人搁在这边,遇上什么事情,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母妃,您不用担心我,只管想回去看看家里吧。”哈日查盖想来两个弟弟还小,身边没有母亲照顾,肯定适应不了。

回京的路上,阮氏还曾派人送来家信,信上说,托雷并不大碍,不过是因为伤风,病了十多天。

宝珍看过信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吩咐马夫快些赶路。

此时,京城的烈日正毒,只要在户外呆上片刻,就很有可能中暑。

宝珍坐在马车里,也不觉得好受,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塌湿了,贴在皮肤上很是难受。好不容易回到府上,宝珍抽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迎上来的下人见她,皆是欢喜不已,让着她一路来到少爷们的房间。

额鲁一见她回来,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宝珍扶住他的肩膀,温和道:“有没有好好听话啊?”

额鲁连连点头,向她报告着两个月来的小小成就。

“弟弟呢?是不是还在房里休息?”宝珍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内堂走去,没看见阮氏的身影。

“弟弟喝过药还在睡呢,额娘,咱们先别去吵他了。”额鲁现在已经很自然地学会照顾弟弟了,宝珍听了,不禁微微一笑,应一声好。

下人上来奉茶,宝珍问道:“夫人呢?夫人怎么不在?”

下人们回话道:“夫人一早就出去去了,临走时说要晚点回来。”

自从客栈关门以后,阮氏很少出门,平时基本都是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们或者下厨房亲自做两道小菜。

宝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先去好好洗个澡,把全身上下那层黏腻腻的汗洗个干净。

太子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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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休整过后,宝珍换了一身家常便服,牵着额鲁去偏院探望托雷。

托雷睡得很沉,宝珍悄然地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觉得还是有点热。

额鲁静静站在一旁,瞧了瞧宝珍,又瞧了瞧托雷,小声道:“额娘,大夫说了,他的伤风就快好了。”

宝珍闻言,只觉得不妥,这孩子的身子明明还发着热,于是,起身出外吩咐道:“你们去一趟白济堂,请白元和白郎中过来一趟。”

下人们领话而去,宝珍返回屋内,端起桌上的空碗低头闻了闻,闻到一股浓浓的牛黄味。她不禁蹙了蹙眉,牛黄这味药,确实可以治高热神志昏迷,清热去火,但如果使用过也多可导致中毒,尤其是孩童服用,更要十分小心谨慎才行。

宝珍坐回床边,又摸了摸托雷的额头,命嬷嬷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额鲁在旁瞧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道:“额娘,弟弟怎么了?”

“托雷有些发烧。”宝珍闻言,抬头望了一眼额鲁,随即将他带离床边,交给嬷嬷。“你先回房看书,免得沾了病气,回头也要害病的。”

额鲁听话地点了一下头,随着嬷嬷出去。

兰芝和白元和是一起过来的,白元和匆匆走进屋中,身上还背着一只简易的药箱。

兰芝瞧见守在床边的宝珍,满脸意外道:“格格,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宝珍闻言,连忙起身让出位置给白元和看诊,自己则拉过兰芝的手,与她相对而立。“今天刚回来的。”

兰芝深知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连忙把话题转到托雷的身上,询问道:“小主子怎么病了?”

宝珍露出一丝愁容道:“已经病了快半个月了。我赶回来一看,这孩子居然还在发烧呢。”

兰芝一听,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跟着白元和生活了一年多了,自然见识过高热的麻烦了,尤其是小孩子,很容易丧命的。

白元和的医术还算老道,诊脉片刻,便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一只小瓷瓶。跟着交给嬷嬷,轻声嘱咐道:“用温水把药丸化开,先给他喝上一碗,往后每天早晚服用一次。”

这药丸子是白元和自制的发散风热药丸,里面配有牛蒡子、蝉蜕、浮萍、葛根、淡豆豉、薄荷等等药材。因为配制合理,所以效果很好。古代人治疗发热发烧,用得都是这一类的解表药。

兰芝轻握住宝珍的手,轻声说道:“格格,您先别担心,小主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宝珍闻言,淡淡一笑,心里头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这会,春华端着茶水点心上来,瞧着宝珍满脸紧张的神情,没多说话,只将茶点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服过汤药后,托雷的身上开始微微发汗,宝珍亲自拿着毛巾给他擦脸擦神,托雷睡得迷迷糊糊地,缓缓睁开眼睛,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娘亲,小声嘀咕着:“额娘,额娘....”

宝珍见他醒了,忙轻柔一笑道:“额娘在这儿呢。”

托雷原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听见有人回答,眼睛又瞪大了一些,咧咧嘴笑道:“额娘,您回来了。”

宝珍不想让他多说话,于是,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肚子,温和道:“好好睡觉,睡一觉起来病就好了。”

托雷点了一下头,重新闭上眼睛躺好。

白元和坐在外间写药方和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兰芝站在他的旁边,关切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白元和回道:“那孩子染上得是热病,痊愈起来本就很慢,中间若是疏忽大意了,很容易反复病情。”

“你这瓶药丸,效果一直不错,希望能派得上用场才好,否则就就对不住格格的信赖了。”兰芝淡淡道。

白元和见她一副担心的模样,很有自信道:“放心吧,一定会有效的。”

傍晚时分,托雷的烧总算是退了,而且,他还起来吃一碗牛乳粥和小半碟青菜。

托雷太过思念宝珍,就连睡觉时也要牵着她的手,宝珍只得一直守着他,只直到他睡沉了为止。

阮氏果然回来的很晚,她还带回来不少的东西,宝珍来到院中一看,竟是宫中赏赐的礼物。原来是进宫去了,这倒是一件挺稀奇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太后娘娘刚过完七十五岁的生辰,阮氏前去拜寿,倒也是应该的。

阮氏得知托雷又发起热来,不免自责道:“瞧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幸亏,你及时回来,要不就得出大事了。”

宝珍宽慰她道:“娘,没那么严重,兰芝和白元和方才来过,留下药丸很管用,这会他已经退热了。”

阮氏还是觉得不舒服,想要过去瞧瞧托雷,却被宝珍拦住,“娘,您先好好歇着吧。明早我再陪您一起去看他。”想来,她在宫中拘谨了大半日,一定是累坏了。

阮氏闻言,只好作罢。两人至此,****无话。

翌日清晨,宝珍特意早起看了托雷,嬷嬷说已经喂过药了,只是小主子觉得疲乏,方才又睡下了。

白元和的药丸果然很管用,几天的功夫下来,托雷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要好,他不愿整天躺在床上休息,不过,宝珍还是不许他同额鲁一起玩耍。

盛夏时节,京城的天气变得又热又闷,外头晒,屋里闷,唯有坐在院子里树荫处喝杯凉茶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宝珍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耳边儿竟是连连不绝地蝉鸣声,着实有点吵人。

宝珍微微蹙眉,突然想念起之前曾去避暑山庄的时候,还是在那里度过夏天比较好。

她正出神想着,就听见额鲁和托雷互相嬉闹的声音,他们两人正在玩水,浑身都弄得湿淋淋的。

宝珍睁眼一瞧,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俩个,怎么玩成这样?”

额鲁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水瓢,一面走一面往托雷的身上泼去,根本不理会宝珍的数落。

托雷也不认输,紧跟在他的身后,随时随地准备抢走他的水瓢。

宝珍不小心也被溅了一身的水花,她哭笑不得地从斜襟里抽出手绢,擦了擦脸颊。

待到两个孩子跑得累了,方才回到她的身边坐好,额鲁气喘吁吁道:“额娘,在院里玩水实在太没意思了。”

宝珍瞧着他们身上湿淋淋的衣服,继续道:“赶紧进去换身衣裳,仔细着凉。”

不知为何,这个夏天似乎变得异常漫长,宝珍和哈日查盖常常同信,偶尔她还会受到琪琪格写来的信,她的字写得不太好,所以每次都写得很短。

这天晌午,正值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宝珍站在门廊下,瞧着那有毒有晒的太阳,无奈地摇摇头。

春华在她的身后掀起帘子,温和道:“这毒日头,太后娘娘怎么就突然传您进宫了呢?”

宝珍受命进宫,不能多耽误工夫,折回屋里去换一身新衣服。

宝珍暗暗在心里算了算,实在猜不出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太后娘娘传见自己所为何事。

景仁宫花园。

太后娘娘吃着木瓜冰婉儿,眼睛有意望向旁边的宝珍,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似地。

宝珍自然注意到她的目光,却故作不知,继续细细品尝冰镇甜瓜。

片刻,太后娘娘缓缓放下水晶碗,开口道:“哀家听说,辉特部的新大汗已经继位了。”

宝珍闻言,微微点头道:“是,那里现在正是需要哈日查盖的时候。”

太后道:“哀家虽然没见过那孩子,不过偶尔听你提起,倒想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宝珍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那孩子现在很有能力。”

太后望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么一来,你不是成了辉特部的太后了。”

宝珍摇头微笑:“宝珍不敢,哈日查盖是由他叔父一手扶持起来的。”

太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不过才二十六岁,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

宝珍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没做回答。

“往后,你不是要随时随地两头奔波,车马劳顿,很辛苦的。”

宝珍含笑道:“走官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还吃得消,就是孩子们不太喜欢。”

太后说了一会子的闲话,终于直接进入主题,询问道:“珍儿,哀家想问问你,你和胤祯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宝珍闻言一愣,很是意外,当即摇头道:“当然没有,宝珍怎么会同贝勒爷有什么矛盾呢?”

太后娘娘盯着她,只道:“你瞒不住哀家的,打从年关开始,你们俩就别别扭扭的。”虽然,俩人不曾经常见面,但偶尔碰面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不自然。

宝珍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心想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可当。

太后将她神情紧张的模样,忽然长吁一口气道:“得了,你也甭瞒着哀家了。胤祯为了你,之前可没少闹情绪,不用你说,哀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卷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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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此,只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连忙跌跪到地上,沉声道:“宝珍罪该万死”

太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又笑了,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快起来吧,免得让不相干的人给瞧见了。”

宝珍依言而起,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什么。

太后瞧了瞧她,微微沉吟道:“哀家虽然老了,可是不糊涂。事到如今,责怪你又有什么用,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一个情字。想想胤祯从小到大,很少肯低头服软,可独独为了你来求哀家。”说到这里,她便想起那天满脸黯然的胤祯,完全不像平常那般神彩飞扬。

太后娘娘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哀家很清楚。哀家自然信得过你。”

宝珍低着头,静静听着,心绪乱成一团,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锦帕。

“胤祯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宫中气氛紧张,若是在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栽了跟头..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现在朝中不少人,都看好胤祯成为新太子,康熙对他的期望也是颇为

太后语气渐渐恢复温和,她无心责怪宝珍,只是想让她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宝珍暗叹一口气,出声问道:“皇阿玛知晓此事了吗?”

太后道:“万岁爷应该还不知道,宫中虽然人多口杂,但每个人都清楚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今天,哀家找你来,不是为了责难你。”太后将她低垂着头,淡淡道:“只是,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宝珍原来认为,自己和他早已把话说得清楚,谁知,他居然还来求过太后娘娘,难道是抱着什么念想不成。

“皇祖母,珍儿深知事关重大,早已和贝勒爷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从此两不相耽。”宝珍淡淡道。

太后听她用了“两不相耽”这个词,多少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她用的也对。宝珍现在已为人母,总要多为孩子考虑。

宝珍再次表明立场,希望能取得太后娘娘的体谅,毕竟她一直都是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依靠。

太后见她眼中涌出泪光,心里面也跟着酸涩起来,长吁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道:“哀家最见不得你掉眼泪了。”

宝珍的眼泪一直含着眼眶里,不敢轻易落下。

从景仁宫出来,宝珍方才发觉手心的锦帕都被汗水浸得潮乎乎的。临走时,太后叮嘱她道:“胤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最好劝劝他,彻底断了他的这层念想。”

宝珍本不想再见胤祯,可这会却又不得不见,所以心情不免变得烦躁又不安。

春华一路紧跟着主子,待见她那紧蹙的眉头,心想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回府之后,宝珍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茶饭不进,若不是阮氏亲自来敲门送饭,她不知还要把自己关在什么时候呢。

阮氏瞧见她那红红的双眼,关切道:“宝珍,你怎么哭了?”

宝珍推说自己的眼睛里进了东西,并无大碍。

阮氏很少见到宝珍落泪,可这回她竟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抹眼泪,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难道又是因为十四贝勒?

阮氏遣开下人,拉着她坐到床边说话,询问道:“又是因为十四贝勒吧?”

宝珍抚着旁边的绣花被面,哑声道:“太后娘娘都知道了。”

阮氏闻此,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急切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宝珍继续道:“娘娘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和贝勒爷划清界限而已。”

“你们不是已经没有来往了吗?事情都过了这么久...”阮氏小声嘀咕着。

宝珍不想再多说,只道:“娘,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阮氏点点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你说就是了。”

宝珍沉声道:“过几天,求您带着额鲁和托雷回草原生活一段时间。”

阮氏闻言,忙问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宝珍微微摇头,“我还有事要做,待一切都整理好了,我就去找你们。”

阮氏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不放心道:“不能留你一个人,孩子们可以先走,娘留下来陪你就是。”

“不行,孩子们需要您照顾,交给别人我会不放心的。”宝珍握紧阮氏的手,神情认真道:“春华和冬梅她们会留下,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阮氏闻言,犹豫了半响,方才点头道:“好,娘知道了。”

宝珍亲笔写了一封邀请柬给胤祯,金灿灿的信封上居然大大方方地写着胤祯的两字,看上去很是乍眼。

请柬由着春华送去,胤祯的贴身小厮瞧了,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收下了。

小厮接过请柬,一溜欢地往主子的书房走去,不巧,途中遇上前来完颜氏的奴婢春桃,他眼疾手快将请柬藏进斜襟里,故作无事状地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不过,春桃早早就注意到他藏进怀中的红信封,心道:鬼鬼祟祟的,一定没什么好事。果然,回去就跟主子说起来。

完颜氏闻此,眉心微蹙,吩咐身边的人留心点贝勒爷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胤祯接到请柬,果然很意外,待听小厮说起是春华送来的,更是困惑不已。他打来一看,上面只写了时间地点,而落款正是宝珍的名字。

小厮瞄了一眼主子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胤祯合上信,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暗自困惑道:突然之间,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太后娘娘真的出面了不成?

聚仙楼的酒菜非常出名,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用餐,一品大江南北的各式美味佳肴。宝珍难得大手笔破费一番,包下了整个聚仙楼,只为了和胤祯吃上一顿正式的送别宴。

聚仙楼的老板是个很懂分寸的人,提前吩咐伙计厨子,不许看见什么都不许多嘴多舌,免得连自己小命什么时候没得都不知道。

宝珍提前一刻过来,之前,她亲自把阮氏和孩子们送走,所以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情绪。

春华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主子,犹豫片刻才道:”格格,您说贝勒爷他会来吗?“

宝珍闻言,瞧了她一眼道:“放心,贝勒爷回来的。”

酉时三刻,胤祯果然准时而来,他身穿家常便服,带了一名小厮陪同。

和之前的不欢而散不同,宝珍这回却是笑脸相迎,倒是让胤祯着实吃了一惊,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宝珍笑笑道:“本想亲自下厨招待你的,可惜我的厨艺实在拿不出手,所以就只好挑了这里,还望贝勒爷不要嫌弃,吃得尽兴。”

胤祯的表情很是惊讶,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才道:“呃..没关系,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宝珍见他落座之后,便拍拍手,示意伙计们开始上菜。

待饭菜上齐,伙计们鱼贯着退下,春华也侯在外间,只余他们二人慢慢用膳。

宝珍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跟着举杯道:“这杯,我先干为敬。请”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是痛快地轻叹了一声。

胤祯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显然对她这会反常的行为,无言以对。

宝珍只要一沾酒,脸颊就会变红,不过,今天她倒是不怕醉,反而是觉得多喝几杯,自己才能畅所欲言。

她一连喝了三杯,胤祯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够了,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看你喝酒吧?”

宝珍闻言,放下酒杯,含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胤祯听了这话,似笑非笑道:“有话就直说吧。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何必强颜欢笑的。”

宝珍微微低头,沉吟了片刻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胤祯闻此,不禁又吃了一惊,直视着她,却见她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

两人正式开始用膳,宝珍的胃口看起来很好,一面吃着一面不时赞叹道:“嗯,这味道真是好吃,难怪这么有名气,真真是物有所值。”

胤祯没心情吃吃喝喝,只是抱着双臂,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显然,宝珍刚刚的举动让他觉得难以理解。

“今天,难得我这么豪爽包下全场,请你吃席。贝勒爷多多少少给点薄面,吃一些吧。”宝珍见他迟迟不动筷子,放缓语气道:“咱们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不行吗?”

胤祯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菜。

宝珍见状,立马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笑容。

胤祯的手上一怔,心中顿时涌起千万种的滋味,突然开口出声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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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见他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不作解释,亦是微笑以对,拿起一双没用过的新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放进小碟里面递给他。“这个很好吃,你尝尝看。”

胤祯有点恍惚的瞧了瞧她,犹豫一下,方才将鱼肉夹进自己的嘴里。

宝珍深知自己的酒量差,所以每次只是少少的倒了半杯,表面上做出一副尽兴的模样。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席间,偶尔只有瓷盘轻碰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酒足饭饱之后,宝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笑笑,只觉自己吃得有点太多了。

胤祯重新牢牢的盯住她,好象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酒喝了,饭也吃了。咱们该说正题了吧。”

宝珍闻言,忽然站起身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胤祯听了这话,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凉凉的说:“出去走走?你不怕让不相干的人看见,落人口舌吗?”

宝珍微微吸了口气,只是先行起身离桌,淡淡道:“吃得有些油腻了,不知贝勒爷能否请我去吃杯茶。”

“难得格格这么赏脸,不过一杯清茶而已,我自然要请的。”胤祯想了想说,语气还是那般凉凉的。

此时,刚过戌时,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偶尔还能听见街边小商小贩传来的叫卖吆喝声。

胤祯和宝珍并肩而行,中间隔着几步距离,胤祯的脸隐在昏暗不明的阴影中,让人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聚仙楼离着紫竹轩,相距不远,走路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走到。宝珍只所以会选在这里,就是为了饭后还能去紫竹轩,喝上一杯清茶。和上次不同,胤祯只点了一壶西湖龙井茶,吃食和点心都没有要。

宝珍闻着淡淡的茶香,心情舒畅了不少,胤祯倒了一杯茶给她,将小巧玲珑的茶盅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宝珍看了眼胤祯,伸手拿起茶盅,轻抿一口。

胤祯收回目光,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只道:“你今天很奇怪。之前明明说过不要和我再有任何牵扯,现在为何又突然来招惹我?”

“宝珍,你是在拿我耍着玩吗?”胤祯忽然抬头,诧异地望着她。

宝珍放下茶盅,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略显苦涩。“让贝勒爷费神了。我只是想来和你好好地道个别。”

道别?胤祯闻此,立即板起脸来道:“这话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你道什么别?”

宝珍故作平淡道:“世子继承大汗之位,身为母妃,我一定要回去帮他。所以,我决定要带着孩子们,回到草原去生活。”

胤祯闻此,噌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非要老死不相往来,躲着我一辈子,才会觉得顺心。”

宝珍微微摇头,垂下眼睑。“贝勒爷多心了。我这么决定,完全是为了孩子们考虑....”

“够了”胤祯将酒盅重重地搁在桌面上,茶盅应声而碎,硬生生地打断了宝珍还未说完的话。“你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宝珍闻言,站起身来道:“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珍惜你的那份良苦用心。太后娘娘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真的很感激。”

胤祯用力攥紧拳头,双目倏地闪过一道寒芒,冷冷地道:“省省吧,我不稀罕你的感激”他凝视着宝珍那张黯然的脸,眼中盛满愤怒和心痛,突然苦涩地扬了扬唇角:“你这个女人,还真是铁石心肠。”

宝珍闭了闭眼,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道:“不管怎样,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和帮助。”说完这话,她突然瞧见胤祯的手心再淌血,原来是刚才拍桌子的时候,震碎的茶盅把手心给割破了。

宝珍见状,默默地走到他的跟前,想要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胤祯甩开了她的手,冷冷地斜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宝珍皱眉,从自己的袖子抽出手帕,硬是反手拉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好伤口。

胤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又想说些什么,可嘴一张,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于是,他的神情逐渐由愤怒转至沮丧,乃至黯然无奈。

宝珍突来的举动,让原本紧张低沉的气氛逐渐消散,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胤祯,轻叹:“别再耍孩子脾气了。”

胤祯闻此,心头一暖,突然伸手将宝珍牢牢地抱在怀里,他的手臂愈收愈紧,恨不得将她狠狠地嵌进胸膛,再也不松手。“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难道你还要我再失去一次,后悔难过一辈子不成?”

宝珍有些呼吸困难,却还是任由他这么抱着,语气平和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觉得这么辛苦。”

胤祯听了这话,语气焦急道:“留下,你留下来,不要回去。”

宝珍微微摇头:“不行。”

胤祯用尽全身气力将她牢牢抱紧,宝珍疼得闷哼一声,咬着下唇,气息紊乱道:“咱们还是..好好说说话吧。”

“那些昏话,我不想听。”他的头轻轻抵在宝珍的头顶,微微闭了闭眼,“这次,我一定不会放你走的。一定不会。”

宝珍闻此,担心他又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于是,反射般的用力地挣扎了一下,“我喘不过气来了。”

胤祯果然放缓了力气,却还是不愿意松开手,只道:“十年,人生之中会多少个十年。为什么你不能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努力看看。”

宝珍听了这话,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涩,语气无奈道:“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才算是幸福。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胤祯赌气似地说。

宝珍叹了口气,才又说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我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何必,如此纠缠下去,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人人都想过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能够真的做到了,却是少之又少。

胤祯想来对此,也是深有体会,他捧住宝珍的脸,犹豫片刻,方才缓缓靠近。

宝珍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挣扎了一下,谁知,就在她挣扎的时候,胤祯已经很轻的吻上了她的唇。宝珍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脑海中猛然回忆起了自己和胤祯从相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御花园中,“嘘———”还是小小少年的胤祯将食指抵在唇作收声状,指了指头上的树枝儿,轻声对她道:“小声点儿,别让它知道我在这里。”

围猎场内,一脸仓皇地胤祯看着她,黑漆的眼睛中满是惊讶之色,口中喃喃道:“你...你..”

那年雪后,眼神清澈的胤祯站在九格格和十格格面前,摸摸自己鼻子,笑嘻嘻道:“我就是偏心。她救过我的命,从今往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德州城内,胤祯背抄着手,双眼瞪得又圆又大,绕着她和九格格二人转圈打量着道:“好看,真好看。”

乔装吃喜宴,差点露馅时,胤祯挡在自己面前,怒指那帮家丁小厮:“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语莺斋内,当得知她要和亲远嫁,胤祯眉心紧蹙,毫不犹豫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满脸严肃道:“走,跟我去见皇阿玛。”

黑漆漆的南门街上,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胤祯横在自己的马车前面,满脸心痛道:“为何不辞而别?我不是说过让你等着我吗?”

......

十年,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多的回忆。十年过后,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些记忆的片段却还是历历在目,清晰如初。

当初的少年,如今还在眼前,可自己却又要再一次狠心的逃开。

宝珍的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胤祯胸前的衣襟上。

胤祯见她突然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忙伸手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不知宝珍此时的心情,还以为是自己轻薄的举动,惹恼了她。

从小到大,胤祯只见过宝珍这般哭过两回,一次是九格格的病逝,一次就是现在。

宝珍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胤祯,然而视线早已模糊,默默地任由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渐渐地,她哽咽出声,双肩微颤,眼泪也是越落越多。

胤祯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她,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眼睛和脸颊上,轻轻柔柔的。

宝珍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哽咽不止,说不出话来。如果时间倒流,能够回到十年前的青春年少时,也许自己会鼓起勇气,回握住那小小少年的手。

ps:明天就是本文的最后一章了大结局了

太子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在北郊畅春园病逝,第四子胤禛继承了皇位,次年改年号雍正。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紫禁城上上下下洋溢着一片喜气。众人****不已,唯独皇太后一人郁郁不乐,坐在寝宫眺望窗外,失神的望着朗朗青天。

片刻之后,一名面相温良的嬷嬷携着宫女们,欢快的凑上来道:“太后娘娘,乾清宫传话过来,说万岁爷正往这边来。奴婢们特来服侍娘娘更衣。”

皇太后闻此,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道:“免了吧,哀家就穿这身衣裳面圣。”

宫婢们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连连点头道:“是。”

胤禛登基之后,皇太后身边的宫婢就被大洗牌了一次,连梳洗打扫的宫女都是生面孔,她的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心腹之人都没有了。

须臾,神采奕奕的万岁爷携着一并宫人前来慈宁宫,不过只是换了一身衣裳而已,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皇太后瞧着眼前神采奕奕的胤禛,心头顿有怅然若失之感。

胤禛一脸淡然地给她请了安,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道:“母后吉祥,朕来迟了。”

皇太后无声的坐在暖炕上,无言的望着他。没有母子寒暄,也没有刻意讨好,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胤禛。

胤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出来的愠怒,他坐到太后的对面,跟着冲着宫婢们摆一摆手,示意他们先行退下。

宫女太监们鱼贯着出了屋子,屋中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胤禛忽然笑了,他轻轻抿唇,盯着太后的眼里满是笑意。“看来母后是在生朕的气呢?”

皇太后淡淡道:“哀家不敢。”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母后,你还在怨朕是不是?”

皇太后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胤怅然一叹,继续道:“朕真不明白,朕究竟哪里比不上十四弟?”

事实胜于雄辩,如今,朕才是大清国的皇帝,也只有朕才能拥有这个天下。

皇太后闻此,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背脊上隐隐发冷,用手指轻敲了一下炕桌的表面,****出她心底此时的焦灼和不安。“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这世间最最珍贵的人。”

胤禛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几分,随即转移话题,询问起太后的饮食起居,并未嘱咐她千万保住身子。

谁知,皇太后对他的嘘寒问暖并无动容,反而是冷冰冰地抛出一句:“只要胤祯平安,哀家就平安。”

胤禛闻此,立时眉头蹙起,右手不自然地握成拳头,语气清冷道:“母后,这是在危险朕吗?”

皇太后倒也直接开门见山道:“先帝去时,哀家便有心伴驾随行,无奈,还有一桩心事未了,至此苟延残喘至今时今日。”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胤禛刚刚即位,急缺需要利用皇太后来成就自己贤孝的美名,皇太后自然也是利用自己这最后一点点的筹码,方才能保住儿子胤祯的性命。

胤禛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最后,好似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站起身来道:“母后请放心,朕一定会善待十四弟的。”

胤禛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匆匆而去。皇太后并没有起身送行,她坐在暖炕之上,过了好久,方才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扶着桌角,方才能够站起身来。

宫女们见此,纷纷上前去搀扶,却被皇太后撵出屋外,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草原上的春天,生机勃勃,热情好客的牧民们在忙碌过后,经常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有时还会举行骑马和射箭的比赛,几乎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热闹。

今天的骑马大赛上,有一名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颇为引人注意。他的个头极高,可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童稚未脱的五官拥有完美的比例,衣着华丽又气派,身骑白马,冲着所有人的前面,脸上竟是自信满满的笑容。

果然,少年是第一个到达的人,作为彩头,他得到笼中囚禁的白狐。

“小王爷,这可是正宗的白狐,皮毛很是珍贵。”

少年勒住缰绳,瞧了一眼笼子的小白狐,开口道:“把它放了吧。”

众人闻言,很是意外,要知道这样上乘的白狐,可不是轻易就能抓到的。哪怕是部落中最最厉害的猎人,也未必有十成的把握。

少年依旧支持自己的主张,将那只可怜兮兮的白狐放生。

此时,坐在旁边观赏的宝珍和哈日查盖相视一笑,含笑道:“可惜了大汗的美意,把白狐就这样给放了。”

哈日查盖眼里闪过赞赏之色,微微摆手道:“母妃言重了。额鲁,心底善良,不忍杀生也是好事。”

时间匆匆而过,三个孩子如今都出落成了俊朗挺拔的大人了,尤其是额鲁和托雷,更是卯着劲儿的猛长起来。

额鲁翻x下马,坐到宝珍的左手边,拿起桌上的奶茶就要喝。

宝珍拦住他的手,轻声道:“你方才动得厉害,等下再喝,免得呛着肺。”

额鲁闻言,笑嘻嘻地点头,很是听话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

这会,一名老嬷嬷悄然上前,凑到宝珍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宝珍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起身道:“大汗,我想先回帐中一趟,你们继续吃酒。”

哈日查盖跟着起身,想要亲自送她回去,却被宝珍制止,“我只是有些乏了,回去歇会儿就成。”

宝珍先行一步回到自己的毡帐,只见一名泪光闪闪地微胖****,满脸惊喜地望着自己。

兰芝上前一步,颤声唤道:“格格。”

宝珍连连点头,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伸手拦住她要行礼的身子,欣喜道:“姑姑,好久不见。”

兰芝连连点头,神情激动,“格格,这么多年了,您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宝珍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但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并未呈现出半分憔悴或者老气。

宝珍上下打量着兰芝,含笑道:“姑姑丰腴了不少。”

兰芝闻言,忍不住面上一红,低头道:“格格不要打趣奴婢了,人上了岁数,也变得越来越懒了,肉也长得快。”

宝珍闻此,忍俊不禁,只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想要和她好好说一会子话。

兰芝的日子过得很是富足,现在的白元和可是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白济堂更是改头换面,从之前的平房小店,变成了足有百尺大的大药铺。

简短的寒暄过后,兰芝将京城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宝珍。

宝珍对于胤禛继位,自然不会觉得吃惊和意外,她现在最关心是胤祯,不知他有没有听从自己的话,逃过一劫。

“格格,贝勒爷现在正在为先帝守灵,三年之后,才能回到京城,暂时不会有什么闪失。”

宝珍闻言,着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般地靠在软垫上,心中有喜有悲。

兰芝见状,忙继续宽慰她道:“贝勒爷主动请求为先帝守灵,皇上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不会再为难他了。”

宝珍闻言,苦笑一下道:“为先帝守灵,胤祯也只能保住这三年的平安,往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胤禛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的。

兰芝见她面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一时间不知在说些什么,双手交错在身前,微微低了下头。

宝珍微微沉吟,缓了缓神情,转移话题,继续同兰芝唠起了家常话。

片刻,兰芝突然想起了格格之前的交代,吩咐随行的丫鬟呈上来一只小木盒子,跟着道:“格格,这是您吩咐奴婢找来的东西。”

宝珍闻言,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跟着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来,瞧着里面那一株千年人参王,脸上绽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兰芝道:“这株人参出自长白山,被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保藏,奴婢为了得到它,足足废了五年的功夫。”

宝珍含笑道:“多谢姑姑了。”

兰芝摇摇头,继续道:“格格,您要这人参王有何用处?”

宝珍将千年人参王重新收好,微微沉吟道:“用它去救贝勒爷的命。”

“啊?”兰芝有些意外地轻呼一声,心道:难道是贝勒爷害了什么大病不成,居然要用这么千年人参来吊命。

宝珍将木盒捧在怀中,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一丝希望。

胤祯,三年之后,我会遵守约定回去,这次,我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不离不弃......

ps:终于完结了柒柒要向一直支持各位的书友们,衷心地道一声感谢。

虽然此书,有着很多的硬伤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还有很多朋友一直支持着柒柒,真的谢谢大家

通过写作,柒柒学会了很多事情,往后,我会更加用心努力,希望能早日写出让大家喜欢的故事。还请大家多多关注,继续支持~~~(顺便通知一下,柒柒的新书正在准备中,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了。)